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苦境烽烟之异佛》 第一章 梦 梦,是什么? 弱者把梦看做一种征兆,强者则把梦看做自己内心的欲望。 一座金色莲台,梵钟声袅袅不绝,隐约可见无数僧侣跪坐,合掌诵经,钟声不绝,经声不绝。 直到—— 莲台上的人睁眼一瞬,无边的杀意翻滚,似是连天也渲染成了一片血色,梦也随之被惊醒…… 法华山上,世外清净地,在而今妖界百妖路入侵、战云界来势汹汹、凋亡禁决再起争端,武林遍地烽烟之际,此处隐于世外,却是一方不折不扣的世外乐土。 而在法华山顶的净檐幽居,居住着一位奇人,附近的百姓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称他“玄机公子”,在江湖之中,有着‘精熟三教经史、通达六艺文武,窃掠半点天机、冠绝九江才子’之美誉。也曾有无数人想要求见,能亲自见到玄机公子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绝大部分人,大多都会被净檐幽居之外,一位白发白衣,恬淡慈祥,喜好拈花弄草的佛者给拦下。 而在佛者处,往往来者心中的疑惑,也都能得到解答。后来有消息灵通者认出,那位喜好拈花弄草的白衣佛者,正是苦境西域的佛门法宗——灭度梵宇,负责传授佛法经学的传灯上师静如禅,在佛门中的地位,丝毫不在鼎鼎大名的净琉璃菩萨和圣行者佛剑分说之下。 以传灯上师为伴,这“玄机公子”又是何来历?不知不觉间,关于玄机公子的传闻,也是越来越多,却是身上有着一层迷雾,叫人辨识不清。 “菩提,你又被噩梦,惊醒了?” 净檐幽居内,听着屋内的响动,正在园中收拾花草的静如禅向屋内传音道。 “是。” 片刻后,一名身着红衣华服,手执佛语净璃扇的俊朗公子自屋内走出,清秀的眉宇之中是难以隐藏的疲惫之色。 “近几日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梦,着实有些扰人。”问菩提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静如禅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花草,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坐在了问菩提的对面。 “今日之梦,较之昨日,可有什么分别?” “分别……” 问菩提的脑中,再次浮现出那道身影,身影却是微微僵硬了一下。 “金色莲台,玄色袈裟,念珠金光灿然中又隐隐透着杀戮的血红之色,似乎是在讲经,但是我却听不分明。”顿了顿,问菩提又加上了一句:“倒是个极其俊朗的美男子,眉间还有一道赤色玄真纹。” “嗯?!” 问菩提察觉到了对面静如禅的异常。 他与静如禅相知相交多年,亦师亦友,难能看到一次静如禅失态,上次看到,甚至还是当年他…… “如禅,因何失态?” “你之描述,让我想起昔日在梵宇时,看到的一册卷宗,上面记载的一个人。” 静如禅看向问菩提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问菩提也恰感应到了那一丝的变化,两人相视了一眼。 静如禅浅啜了一口茶后,方才继续说道:“你可知大乘灵云寺。” “中原佛门圣地,传闻中尊佛宿何年修行所在,你要提到的那人,与大乘灵云寺有关?”“是。” 两个人一个是梵宇中地位崇高的传灯上师,一个是江湖中颇负盛名的玄机公子。 口中交谈的人物,自然都不是凡俗之辈。 静如禅的神情肃穆,开始将那一段过往娓娓道来。 “那卷宗残损,我所看到的部分也有限,只说昔日大乘灵云寺有一名弟子法号悟心,惊才绝艳,一度被大乘灵云寺上下尊为佛子,视作未来的主持,佛门的希望。” “这份际遇,似曾相识。” “哈。”静如禅轻笑了一声,眼神之中,却是不可抑制的掠过了一抹悲痛之色。 菩提啊…… “但是,这名被无数佛门僧众视作未来希望的灵云寺继承人,却在某一日后,下落不明。” “嗯?如禅,你这故事的跨度,未免有些过于大了。” 问菩提听着,不由意外,如此的人物,又怎会消失的如此突然。 但随后他又想到方才静如禅眼中那一瞬复杂的神情。 隐约间却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由低沉着嗓音,又问道,“如禅,莫非是他,也‘入魔’了吗。” 在说到‘入魔’时,问菩提的脸上流过一抹黯然之色。 “入魔,或也可以这样说吧。” 静如禅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再道,“更准确来说,他是对佛,产生了怀疑,更以其信仰,收罗了不少信众。掀起了不小的动乱。” “嗯?这么一说,倒是与昔日西佛界的佛狂血乱颇为相似?” 问菩提口中的“佛狂血乱”,也是久远之前佛门的一桩公案。当年尊佛宿何年创西煌佛界,以此传承道统,而西佛界则是其中最大的一脉,以西煌玉圣为领导。“佛狂血乱”则是久远前,西煌玉圣座下两大弟子之一的摩诃孽屠戮师门掀起的大战。 在那场大战之中,西煌玉圣惨死摩诃孽之手,其麾下另一弟子释天苍取万僧舍利,与摩诃孽大战一场,二人不知所踪。而西佛界此后也渐渐衰落了下去。 “非也。”静如禅摇了摇头,“当年摩诃孽屠戮师门原因不明,但悟心叛离缘由,却是有所记载。据载,他不敬佛,更对祭佛之举大加诋毁,不屑一顾。” “这……那后来呢?” “那残卷所载也就仅此而已,只说其下落不明,具体在他掀起佛祸之后,有何经历,却是一点记载也无。” “原来如此。” 问菩提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是不时浮现梦中画面。 那我梦到他,是上天的预示,亦或…… “不过此事终归久远,还是将目光落于当前吧,听闻,各方势力将聚金狮壁窟之外,只怕今日,魔佛波旬便要再现了,此外,还有他的事……” “吾知道。”问菩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如禅,同往金狮壁窟一观事态发展吧。” “但你不可出手啊。” “我明白。” 片刻之后,两道化光自法华山离开,直往此刻俨然成为正邪焦点的金狮壁窟而去。 第二章 金狮壁窟乱局生 在历史尘埃之下,独立于中原之外的东皇玄洲,曾有一个庞大的金狮帝国,主宰东皇玄洲。但不知为何,庞大的帝国一日之间崩塌,先王死于宫变,两个皇子下落不明,连带着帝国宝库中的数量惊人的财务宝藏也消失无踪。后来帝国很快四分五裂,东皇玄洲也复归于战乱。这本是掩埋于无尽历史尘埃的东西。 在苦境这个纷乱丛生,王朝更迭不断的世界,一个王朝的灭亡,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金狮帝国也本应如同其它王朝一般,被隐藏于书卷之中,直到多年之后,被某个学者在蛛丝马迹中寻到,然后开启另一段故事。 但一场让江湖中人争相厮杀的凋亡禁决,却牵扯出了埋藏着金狮帝国宝藏的金狮壁窟,作为开启金狮壁窟钥匙的金狮币,更是引得无数人竞相厮杀争夺,哪怕是五大传奇之列的南冕、东皇、北狗、中狂,妖界势力百妖路的妖皇、鬼王亦不能幸免。 但最后吸引了众人目光,手执金狮币,伫立在金狮壁窟之外的人,却不是以上那些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中的任何一个。 春宵幽梦楼之主,春锁红颜·步香尘,与以上那些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相比,这位春宵幽梦楼的楼主身份却显得不是那么起眼,跨足商圈、出版业女老板兼知名春宫小说家,笔名兰陵不谢花。除此之外,依靠着绝学《八品神通》特异之能,一度成为正道、妖族等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人物。 而如今,步香尘更是手握着金狮币,掌握着欲界重开星云天河,使欲界之主魔佛波旬降临的关键,哪怕是足堪同时与正道、妖界、战云界等多方势力开战的欲界,在对待步香尘时,也是小心翼翼,以合作为主,至于这份合作关系能维持多久,也只见仁见智。 总之不论如何,至少当前局势下,步香尘已获得了当前欲界主事涯十灭的承诺,在步香尘不与欲界为敌的前提下,欲界也不会主动针对步香尘出手。 金狮壁窟之外,步香尘手握金狮币,而在外围,如今的正道智囊无梦生连同妖界的狱天玄皇、圣婴主等人,正于外围观视。此外还有战云界双骄领兵与欲界人马对峙,可以说,如今的金狮壁窟外,已聚齐了当前江湖台面上的七成势力,任何一个关键人物的举动都将影响到江湖未来的走向。 无梦生手执羽扇,一席白衣随风而动,哪怕大战当前亦显得飘逸出尘,“又有人来了。” 一旁的圣婴主一皱眉头,“这种气息,是佛门之人,但是似乎又不是天佛原乡的那一群秃驴,有意思。” 作为妖族,而且还是曾经被信任的佛门之人蒙骗的妖族,圣婴主对于绝大部分佛门中人已经缺失了好感和信任。 一旁的狱天玄皇知道圣婴主过往之事,在一旁绕开话题:“若是突袭步香尘,能否一举抢下金狮币。” 无梦生摇了摇头,居高临下一扫金狮壁窟周遭地形,眉头紧锁,“我曾请托战云界牵制欲界兵力,以为我们争取行动的机会,但如今看来,即使有战云界牵制,欲界兵力仍远超出我方。眼下涯十灭就在步香尘身旁,兼之步香尘本身实力,只怕很难有所作为。” 和欲界的人马相比,正道显得颇有些势单力孤的味道。 至于妖界,经历了妖界前番的内乱,丘山百妖路的高层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不然也不至与曾经互拼生死的正道联盟。 而在金狮壁窟外,步香尘与涯十灭。 周围是欲界的大军。 以女子之姿孤身入万军之中,更和欲界这等势力商谈合作,谈笑风生。 某种意义上,步香尘这中原第一春宫作家,确实不凡。 “希望贵方能够谨守承诺。” “如果香君不与欲界为敌,欲界自也不会四处树敌,甚至我相信,若是香君愿意加入欲界,吾佛波旬必然大开方便之门。” “小女子这等浅显手段,也不敢妄入贵主麾下,能在乱局之中保全己身,已是心满意足。” “哈,当今乱世,能如香君这般清醒的人,已是很难得了。” 就在二人交谈时,金狮壁窟外围,欲界大军正与战云界人马战的火热。 作为战云界三骄之首的朝天骄一身紫甲,手握凰刀蝶杀,刀起刀落,精致的五官上面对鲜血和死亡,不见半分迟疑。 然欲界大军围困,兼之欲界辅座忘尘缘等高手在一旁辅助,哪怕战云界将士用命,也难破防线。 严东吴捂住嘴,不敢出声。 “请吧。” 涯十灭请字出口,一旁的步香尘手中金狮币已然抛出,落入金狮壁窟外的石狮口中。 下一刻,石狮活化,石化解封,尘埃消散,大地震动,尘封已久的金狮壁窟再开,但涯十灭等人的目光,却是并未望向窟内,而是落在了石狮上。 或者说,是石狮活化后,怀中的皮鼓之上。 咚! 咚!! 咚!!! 鼓声如雷动,无人自传声,一击又一击,令在场众人胸腔皆不由一阵沉闷,而鼓声节奏却是递增愈快,鼓声穿越千里之遥,更直达九天之上,霎时天色异变,风云汇聚,电闪雷鸣,造成一派末日景象。 “不妙!”无梦生皱着眉头遥望天际。 随着鼓声传递,天象也为之变异,九霄之上,隐隐传递出破碎之声,似乎是某种尘封的通道被开启,又像是某种被隔绝于世的存在即将再临尘寰。随着破碎之声愈发的清晰,一股无穷无尽的毁灭威能,自裂缝渗透而下,在场所有欲界兵将感应气息,功体竟是强化数分,使得正在与欲界人马缠战的战云界之人压力倍增。 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星云天河破碎,声声咒念呢喃,赫见一道伟岸身影,携灭世之威,破星河,落苦境,揭开末法之世序章! “诸法尽灭!”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 第三章 末法毁天道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 星河裂缝愈发扩大,风雷愈发激荡,如天地末日,毁天灭地。无梦生手执羽扇,任凭劲风吹打,放目远眺,脸色如常。 狱天玄皇、圣婴主神情凝重,一人手执妖兵长戟三途苦,一人长枪凤影突,各自纳元提力。作为妖界创者斗神血泣之转世,圣婴主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格外狂傲自负,但面对此星云天河破空缓至的身影,心中竟生出一种无力感。 我佛我念波罗海,至圣至真幽冥界,求私求恶人间道,超然超脱欲杀僧。 魔佛波旬,欲界第六天之主,佛中异端,以铲除天下佛门正法为宗旨。昔日降临苦境掀起了不小的杀戮与战争。后来被苦境群侠联手,以异宝菩提弓射穿异空间星云河,将魔佛波旬封印于星云天河。 而金狮壁窟之外两只石狮的石鼓,乃是昔日金狮帝国以圆寂高僧之皮所制成的人皮鼓,此鼓破响三声有裂天之能,是在制鼓奇人皮鼓师死后,世上唯一能再开星云天河之物。 欲界与战云界的战场,朝天骄看了一眼自九天缓缓降落的身影,心中已生退意,真说起来,原本他们战云界和正道,本来就只是联盟关系。如今欲界波旬再现,欲界之人的功体皆得到强化,再战下去,对于战云界有害无益。但是如今想要撤离,尤其是那般轻松地事情,魔佛降世,欲界兵将士气空前高涨,强如战云界,也渐现支绌之态。 而就在星云天河裂缝受到石鼓震荡开裂,魔佛波旬降世的同时;皮鼓之音传响千里之外,一处世人不可知的玄妙所在,受鼓音影响,空间竟浮现莫名波澜,似是有某种存在几欲脱出。 白羽境天道,修罗血海十八重,境天道、阎神殿、魔剑岳三境之外,一处狭小的空间之中,无尽佛光灿然,与外围的修罗血海截然不同,更像是仙宫玉阙。阁楼殿堂,汗牛充栋,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身着白色袈裟,眉目清秀,盘腿而坐,手执经卷。 正是问菩提梦中所见之人,只是没有那串念珠,也没有玄色袈裟。 “哈。” 一声轻笑,回荡于玄妙空间,却如冬日暖阳一般,隐隐似乎连佛光都愈发炽盛了。 “白羽境天道,凡人莫寻踪。” 佛号一语,那僧者对面不远,一颈悬佛珠,手执拂尘,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僧的身影浮现在此,看着那道白袍身影,目光复杂。 “忘云僧。”放下手中的经卷,年轻僧者缓缓站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玄妙禅意。 “事已至此,你还要阻拦我吗?” “阿弥陀佛。” 白羽忘云僧双手合十,轻声诵了一声佛号。 下一刻,书架上的经卷佛光璀璨,无数经文自经卷浮现,化作一道道梵文锁链,困锁一方天地。 随后,一道佛陀虚影,自白羽忘云僧身后浮现,佛掌按下,直向年轻僧者而去。 “悟心,这么多年,你仍是未悟。” “错了。”面对铺天盖地的梵文锁链,庞大如神人的佛陀虚影,悟心只是轻笑道:“执着是苦,未曾放下的,是你啊。” “这么多年以来,舍利、佛经,每日抄写诵念经文,仍未能冲刷掉你心中的魔性?” “与佛相悖的,便是魔?佛说的,就一定是对?” “阿弥陀佛。” “避而不答,是不敢答,还是不会答。” 方寸之中的天地,经文诵唱之声愈发的清晰,甚至清晰的有些叫人觉着刺耳,佛光也愈发的炽盛,甚至已经到了凡俗邪魔靠近就会飞灰湮灭的程度。但是就算是如此,站在那里的悟心僧人仍旧是站在那里,没有双手合十,反倒是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面对着靠近的佛陀虚影,不见敬色,也不见惧色。他就站在那,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佛,是微风,是细雨,毫不在意。他愈是如此表现,白羽忘云僧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他不明白,为何悟心竟然能如此的轻松。 不应该,不会,身处白羽境天道,被镇封在此处空间漫长岁月,纵然没有磨去他的魔性,一身修为也早该被消磨殆尽,为何他仍能如此轻松? 悟心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俊朗的外表衬着这一抹笑,比佛陀倒更像是佛陀。 “忘云僧,你是在担心,或者说,你是在害怕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 白羽忘云僧并未回答悟心发出的问题,反倒是平静再诵一声佛号,佛陀虚影隐隐再壮大,几乎要将整个屋子都塞满。 悟心依然是负着手,一脸淡淡笑意,佛陀巨掌按下,却是近在咫尺之间便猛然顿住,任凭白羽忘云僧如何再行催动,却是丝毫不得寸进。 “闻如是。一时佛在拘夷那竭国,如来三月当般涅槃,与诸比丘,及诸菩萨。无央数众,来诣佛所,稽首于地。眷属围绕,渴仰闻法。世尊寂静,默无所说,光明不现。” 悟心口中诵念的,正是佛门经典《佛说法灭尽经》,为佛陀在涅槃前讲述末法时代后期佛教与佛法彻底灭亡之时的惨状。 话语落时,却见巨大佛陀虚影,竟浮现裂纹,寸寸龟裂,直至彻底崩毁,化作点点佛光消逝。 “悟心,你!” 白羽忘云僧睚眦欲裂,身形却是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一瞬,悟心的神情却变得有些悲悯,仿佛他才是佛,眼带悲悯,俯瞰众生。 “我闻诸法灭尽时,譬如油灯临委靡。一瞬光明燃更炽,自此灯灭已散离。” 悟心闭上了眼镜,只见他身上的白袍随风鼓荡,竟是渐渐蜕变成为黑色,他仿佛没有感应到那种变化一般,双手神情自若的摊开,似要包容整座天地。 “悟心,你!” 以悟心为圆心,梵文点点碎裂,四周崩毁,空间几要毁于一旦。 而在同一时间,支撑着空间的三十六枚灵云寺高僧舍利显形,圣气大作,环绕悟心周身。 看着已经将近彻底消散的白羽忘云僧,悟心微笑道:“我改名无心了。” 第四章 波旬杀如来 “怎会!” “怎有可能!” 哪怕留在此地的只是白羽忘云僧的一道魂识;哪怕心知眼前人当年的辉煌“战果”,白羽忘云僧仍是不可置信,更是不敢置信。被开辟在白羽镜天道,以三十六颗大乘灵云寺高僧舍利为基,梵文化界,佛经为梁,专为镇压悟心,消磨其心中魔念所在,如今竟然在悟心面前崩毁,不仅是如此,那三十六颗高僧舍利竟然被悟心掌握。不,如今世上已无悟心,只有无心了。一方佛界正在崩毁,也代表着,佛界之内的人,随时便要脱出。 白羽忘云僧深知白羽镜天道的来历,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也因此,更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为真实。 “悟心,你!” 白羽忘云僧还要再说些什么,无心已是上前一步,下一刻,已出现在即将破灭的白羽忘云僧魂识之前,轻声说道:“忘云僧,你我终有真正会面之时,希望你能活到,吾来找你的那一天。”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残存的魂识,残存的意念,模糊的话语。 无心闻言,只是微笑,笑如暖冬,又似迦叶拈花,尽显禅意。 “吾,是要传法。” “传法?” “吾要这天下,人人成佛,人人如龙。” “吾要众生,都明白我意。” “我要神佛,都烟消云散。” 无心伸出手,轻轻挥了挥,像是在与故友告别,又像是在掸去什么东西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本就油尽灯枯的白羽忘云僧,终是再未说出什么话来,化作一道尘埃,随风消失在空间之内。 整个白羽镜天道,随着这一处佛界的分崩离析,也产生巨变。 修罗血海翻滚,更深处的阎神殿、魔剑岳亦是地动山摇,裂变频频。 阎神殿内,一道视线投向异变根源:“这股气息……” 一眼千里,目之所及,是天降金莲,是地涌墨莲,有佛光万丈,有魔气森然。透过重重,隐约可见,半身佛,面目狰狞,半身魔,悲天悯人。似是感应到有人窥视,佛光魔气转瞬汇聚一把佛魔交错的戒刀,一刀斩落! “阎神!”阎神殿内,一道身影欲动。 “无妨。” 阎神殿中,一道巍峨虚影扩现,擎住刀锋,片刻后,刀锋崩散,佛魔之气亦消散于阎神地界之外。 “想不到境天道内,竟还有如此的高手。” “阎神。” “放心吧,闇屠神,他还伤不了我。” “胆敢袭击阎神殿,还请阎神降旨,允许吾带兵将之格杀,以全阎神殿威严。” “不用了,吾无碍,退下吧。” “……是。” “阎神吗?”而在无心立足镜天道,三十六颗舍离在他身后环绕旋转,金光璀璨之间,又可见一道道血纹烙印其上,为清圣的舍利平添几分血腥杀意。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魔暗四傻,哈。” 无心脚步轻点,人已打破现实与白羽境天道的脆弱界限,脱离白羽境天道。 …… 白羽镜天道,无心现踪迹。金狮壁窟外,波旬降尘寰。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 眼见九天之上,三首六臂的身影,焱无上强压心内惧意,长枪一舞,火云荡开,整个人化作凤形直冲九霄。魔佛波旬三首轮转,六臂同运,法诀变幻,雄浑之力如瀑布倾泻,圣婴主首当其冲,火凤之形只撑持瞬息便已溃散,连带整个人亦被轰落。 “焱无上!” “我无事。” 焱无上面色惨白,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双手紧紧握着长枪,维持身形屹立不倒。身后,是狱天玄皇攒掌相助,否则仅刚才拿一下,便可将圣婴主轰落地坑之内。 “星云劲!” 三首轮转,恶体怒目圆睁,一股玄异力量,冲击天地,浑然邪劲狂扫四野,睥睨眼神俯瞰众人。 一击! 站在地面上的无梦生三人丝毫无惧,三人合力攒招,内元灌注,三式汇流迎上魔佛至极之招,两式极招在半空碰撞,只听闻的轰然一爆,余威横扫,山崖坍塌。 三人合力,却是难挡魔佛至极之威,气浪再掀,三人各自见红。 魔佛波旬轰然落地,魔元聚纳,趁势再追一掌,掌风铺天盖地,直叫三人避无可避。 “天华怒雨!” “泽熔吞山式!” “葬命玄陵三千众!” 无梦生、焱无上、狱天玄皇再出极招,不世威能汇聚,只为抗衡魔佛波旬灭世之威。 但,挡得住吗? 三大高手合流,与魔佛波旬运纳魔佛浑元的一掌,仅仅撑持了片刻,便已溃散,一击之后,三人同创。却见龙形横空,一道紫甲倩影,手执凰刀蝶杀挡下余威。 朝天骄看着波旬,面色凝重道:“无梦生,该撤离了。” 却只闻—— “走?” “你们?” “走得了么!” 女体、智体、恶体、魔佛波旬三首冷声喝问,法诀一动,顿锁周遭空间,无梦生四人顿觉周遭空间粘稠无比,周身如堕泥沼,再难脱身。 “无知者,同葬于此吧!” 是睥睨!是毁灭!是杀戮! 金狮壁窟外,魔佛波旬再聚至极之能,云聚雷动,恰似末日,就连天地,也变得晦暗了。 “本爷岂会就死在这里,燚神征霸道!” 怒枪横扫,火浪漫天,焱无上再催功体,一式出手,却是难破魔佛之躯,巍峨的身影,不见半分动摇,强悍的令人绝望。 “可恶!” 朝天骄本意,只是想掩护几人撤退,但她终究是低估了魔佛波旬的强悍。 如今却是与三人同困于此,如今看来,甚至有可能会同葬于此。 但作为战云界三骄之首,朝天骄又岂会畏战,更不会畏死! 朝天骄大声道:“霸雷三绝·轰雷掣!” 刀气挟雷,如龙窜驰,直向波旬!登时巨爆贯耳,烟尘之后,魔佛之姿,仍是屹立未倒。 无尽的绝望,难以应对的强敌,就在危急之刻,一声诗号,响彻天地云霄,恰似黑暗之中,照亮人世的一道曙光,给人,给世间,带来希望——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第五章 百世经纶 烽火关键 所谓佛者百相,放呈于苦境,同样佛者,放诸苦境,亦有不同。有蘅佛子的野心勃勃,九界佛皇的慈悲祥和,净琉璃菩萨的亲和,圣行者佛剑分说的纵入无间亦不悔。当然更有百世经纶·一页书的“独立独行”,杀气、智慧、慈悲,他的杀气来自于他的慈悲,因救而杀;他的智慧丝毫不在他的修为之下,令无数阴谋者忌惮。不似旧僧般迂腐,亦不似魔佛般嗜杀成性。 非是断罪斩业,而是为救二杀,正是—— 百世经纶今古,一页天书渡迷航! 无边的黑暗之中,但闻一声似龙吼,又似凤鸣的怪异叫声,一道法相庄严的身影驾驭一金属龙型机关,挟雷霆宏威,划过天际,驾临金狮壁窟之外。圣光佛息普照之下,由魔佛波旬降临带来的绝望和恐惧,恰似遭遇暖阳的冬雪,竟是逐渐消融。无梦生四人感觉到的桎梏,竟也在一页书现身之时开始崩解。魔佛波旬的目光也已不在他们身上停留,三首六臂,轮转不息,法诀捻动,魔佛之躯身上涌现空前强大的气息,只为即将到来的仇敌,强敌! 昔日波旬降世,便是遭一页书为首的正道群侠困战,才使得旁人有机会以菩提弓开星云河,将波旬封入其中,欲界也因此元气大伤不得不转入暗处,两边仇恨,说一句血海深仇仍是不够。更何况,一者乃是如今佛教中最为显赫的支柱代表,一者乃是天生便要毁灭天下佛宗的佛敌! “一页书!” 再不顾四人,魔佛波旬腾空而起,再现巍峨真身,俯瞰天地。 “魔佛波旬!” 一页书纳四莲劲力,驭瑞世矿兽——烽火关键,直向波旬真身! 一击冲撞,强悍之威激荡四野八荒,殃及池鱼,金狮壁窟瞬间崩毁,地裂山崩之间。欲界、战云界、中原正道等各路人马,在这股强悍的威压之下纷纷避让抽身,一退再退。 面对近在咫尺的庞然巨影,一页书再催足下烽火关键,内中蕴含至极威能受到催发,威势再强数分;反观魔佛波旬,体内灵佛心运转极限,三体之功同催至极巅峰,一抗烽火关键! “一页书,你以为依靠此物,便能击败我吗!天真!” “能击败你的,从来不是某人亦或是某物!”一页书双手合十,足下四色莲花次第绽放,频率亦是越来越快,“而是,邪不胜正的,天道!” “无论是天,还是佛,魔佛之下,皆,可灭!” 魔佛之躯,烽火关键,互相抗衡,余浪震荡不休,金狮壁窟已是彻底面目全非。而就在此刻,一处山峰上,一道玄色袈裟的身影降落,周身舍利环绕,竟是抗住恐怖余浪,逆势向前。 无心看着正在空中抗衡的两道身影,“竟然僵持了这么久,是烽火关键缩水,还是波旬过强了。” 话音还未落,一页书脚下的烽火关键在剧烈冲击下,竟开始出现崩解之态。 “嗯?!” “哈哈哈哈,梵天,葬身于此吧!狂魔啸天!” 魔佛狂笑,再现至极之招,一页书运化佛力抗衡,冲击加剧,却是愈发难挽烽火关键崩解之态,而与烽火关键相连的一页书,也开始受到烽火关键影响,气息不稳。 “笑尽英雄!” 一页书极招同攒,一对波旬至极之招,剧烈冲击,一页书终是力屈一筹,嘴角见红,连带烽火关键的操控亦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远观战局的无心眉头一皱,他之本意只是观战,却不曾想,如今这一看,竟然还看出了事端。 “为何会如此,烽火关键竟然浮现崩解之态。” 眼见烽火关键落入劣势,无心抬手一运佛元,灵云寺三十六颗高僧舍利化一条长龙,散发无尽佛光,组成阵势,雄浑佛力加持,竟是稳固住了逐渐崩解的烽火关键,不仅如此,受到舍利牵引,一页书的佛元亦受加成,反压魔佛之躯。 “是谁!是谁!”魔佛波旬转瞬狂怒,看向那一席黑色袈裟所在,“佛者,你该死!”。 “这是,舍利,但是那人的气息……” 波旬和一页书,自然都注意到了无心,但是二人僵持,皆难以抽身应对。无心就站在那里,脑中思绪百转。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烽火关键,乃是烽火鉴兵台之主,位列五大传奇之一的“南冕”风轩云冕·超轶主所铸。昔日超轶主拾到天启石碑,内中记载了关于魔佛波旬再临以及烽火关键之事。面对如此攸关武林大事,承接天命的超轶主选择了一个人默默背负这一切,哪怕与兄弟背离、爱人反目,最后在属下的背叛和挚友的算计下,一个人在无言花田中,孤独而亡。 可以说,超轶主的一生悲剧,是从烽火关键而开始,也可以说是作为“侠”的一种大无畏牺牲精神。因此,烽火关键可说是投入了这位超凡先天的全部精力,本该在天命之下,成功使波旬三体分离,化解灭世危机。 “为什么会……烽火关键,竟然产生了异动?” 上一次无心疑惑时,还是在大乘灵云寺,和百僧佛辨之时,但是这一次,与他记忆不符的现实,再次牵起了他的疑惑。 但他的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未见停止,三十六枚舍利提供给一页书的加持不断,强如魔佛之躯,在佛光舍利和烽火关键的双重压制下,终究也是难以承受。 只听闻得轰然一声,魔佛波旬发出一声怒吼,烽火关键崩离四散,而魔佛波旬那道庞大巍峨的身影也彻底崩溃,只见三道流光四散分离,而紧跟着一道金色流光,便追着其中一道赤色流光而去。 “嗯?” 无心也在爆炸席卷的前一刻将舍利收回,足下一点,亦追逐着其中一道流光而去。 “一页书前辈啊!” 外围,始终不曾离去的无梦生,见到烽火关键和魔佛波旬同时溃散,再也按捺不下心中的焦急,再入战场,但入眼,也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第六章 女人和女人 魔佛波旬突破星云天河,再度降临苦境的消息很快便传播到了大江南北。 同样传出来的消息,还有百世经纶·一页书驾驭一金属异兽,于金狮壁窟之外大战魔佛波旬,整个金狮壁窟崩毁,金狮帝国的宝藏也再度掩埋尘埃之下。而在那战后,魔佛波旬消失无踪,一己之力抗衡魔佛之威的百世经纶也下落不明,倒是战场附近,有不少人拾捡到金属异兽的残骸。 有传言说,魔佛波旬已经被消灭了,在那一场大战里,百世经纶与魔佛同归于尽,一页书再次护全了苍生百姓,就如同之前的那无数次一样。那些人抿一口酒,说着一页书那些过往的故事,像是再追悼这位苦境的守护者,过后,又依然浑浑噩噩的过活,盘算着今晚要吃些什么。 担心么?倒也不必,毕竟苦境从来不缺少卫道者,死了一个还会有更多,不是么? 但是真正的有识之士忧虑却是更甚,因为都心知肚明。倘若魔佛波旬真的与一页书同归于尽,失去了约束的欲界人马势必疯狂造杀,为他们的魔佛报仇,但是如今欲界人马按捺不动,只能说明欲界通过某种内部的方式,知道波旬的下落或者生死。 既然波旬还活着,那么一页书与波旬大战后,下落又何在? 中原正道的两大支柱,素还真销声匿迹若久,一页书再生死不明,势必使得整个江湖再度动荡,须知道,如今的苦境,风冰烟云四奇观、丘山百妖路各方势力盘踞,若没有合适的人镇场子,谁又敢保证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荒废的金狮壁窟,随着一场大战已是面目全非,却见一道红衣艳彩的妩媚身影踏上,一运《八品神通》玄异能为,藤蔓丛生,直贯底层,意在探知被掩埋的金狮帝国秘宝。 步香尘机敏过人,作为掌握帝国宝藏钥匙之人,她心知觊觎金狮帝国宝藏者无数,以她一人之力势单力孤,就算开启了也不过为他人做嫁衣。便趁着以活化石鼓,召唤波旬为契机结好欲界,未来纵然成为他人目标,也好有一个靠山。 但就在步香尘探寻宝藏一刻,刀气已是削面扑身而来! “平生醉在竞天高,不畏沉沦兀自牢。月影随光刀指月,刀光覆影月求刀。” 虽然刀者来的突然,但步香尘也不是全无戒备,立刻收功后撤,纤细腰身恰与刀气擦过,空中只飘荡几缕衣装残片。 “诶,阁下若是对小女子有意,自可来春宵幽梦楼,把酒赏月言欢,何必在这废墟之中,急着为我宽衣解带呢。” 步香尘语带调笑,心内却是更加谨慎三分。 “当然,若是中狂阁下有些许特殊癖好,以天为被地为席,小女子也只好舍身从命了,唉。” 妩媚之姿,我见犹怜,对面的刀者,眼神依旧冷冽,月刀照耀,刺骨寒心。 “步香尘,收起你的作态,看在过往的情面,吾允许你离开此地,否则,必杀!” 面对如此蛮横的言辞,步香尘却不见怒意,只笑道:“罢了罢了,看来此物是与我无缘了,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春宵幽梦楼,时刻为阁下扫榻相待。” 步香尘离开了,识时务者,从来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和气力。眼见步香尘离开,风沙漫,烟迷烟,刀者留招壁窟外,如网的刀气,将针对任何接近金狮壁窟之人。留招后,人也消失无踪。 -------------------------------------------------------------------------------------------------- 一个普通的乡村里,炊烟、柳树、小桥、流水,有孩童,有老人,有鸡犬,有男女,这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乡村。 女子从床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屋顶,茅草加横木梁的屋顶,这个村中绝大部分的房屋都是如此。 房屋的窗户开着,阳光可以直接照射进屋内,可以闻到饭香,还有肉香,当然最分明的,还是屋外的说话声。 女子起床看向了窗外,只看到一黑衣僧人盘腿坐在地上,就和寺庙中供奉的佛陀无异,而在他的面前不远,是数十计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和尚。 “妖僧,你这样说,岂不是对佛祖不敬!” “何为敬,何为不敬呢。富人捐香火,拜佛祖,出了寺庙便欺压百姓,奸淫掳掠;穷人整日辛苦本分,诸善奉行,却不会念佛诵经。请问大师啊,佛祖是保佑富人还是穷人呢?” “自然是穷人。” “为何呢?” “穷人行善,富人为恶,吾佛慈悲,自该护佑善人,恶人当入地狱。” “如大师言,穷人不曾敬佛,仍该护佑;富人敬佛,却该入地狱。那,要庙宇又有何用呢?不保佑信奉他的信徒,不信奉他的人他难道佛反而要去保佑吗?这佛,是否过于的……贱了?” 无心对面的老僧面色一变,“你这是诡辩!” 无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从外表来看,倒是比老僧更像一个佛门大师,他淡淡道:“既然一个人的结局,是以他行善作恶来决定,那么,佛在其中又有何用呢?佛无分别心,众生平等,那在佛眼中,善与恶,不应该都是人吗?又有什么区别?大师啊,这些疑惑,你可能为吾解答?” “你,你!”老僧的脸涨的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站起了身,拂袖而去,“强词夺理的妖僧,佛祖一定会惩罚于你。” 无心嘴角微微翘起,目送着那老僧离开,这几天被他气走的和尚多了,也不差一个。 村民中的老人皱眉道:“高僧,按照你的说法,信佛无用?” 无心看了眼围在自己周遭的村民,缓缓起身。 “村中庙宇,是你们所筑,其中是否有法力,你们自己不知吗?” “这……” 无心又道:“与其参拜虚无缥缈的佛,不如将一页书、佛剑分说,这些曾护佑你们的人供奉起来,或许更灵验些,毕竟他们看得见,也摸的着。” 说罢,他挥了挥手,村民们散去,无心看向屋内,透过窗子,看着女子。 “你醒了,感觉如何?” 女子一愣,“你,是谁?” 第七章 千山已过风云行 草庐燃起了炊烟,村民送来的腊肉切片,再放了些蔬菜煸炒,调味的材料虽是有限,但胜在干净,自然;又是一盘青菜端上来,明油亮欠,煞是好看。 此外还有一壶酒,也是村民送来的米酒。 女子看着面前的桌子,有酒有肉有菜,说道:“出家人,也能喝酒吃肉?” 无心反问道:“为何出家人不能吃肉。” 女子眉头皱紧,她虽然忘却了许多的事,但是脑海里还记得,和尚是戒酒肉的。 无心拿着筷子,夹了一大片腊肉,边吃边道:“按照佛门的说法,一花一世界,哪怕是水、蔬菜、瓜果,内中也有世界,也有生命。同为生命,这些里面的生命,同戒律里里所说的生命,又有什么分别?是谁本该死?谁不该死?佛说众生平等。为何吃素无事,吃肉便是犯戒?再说了,寺庙里也有武僧,有的寺庙也准许武僧吃肉,为何这又不犯戒了?难道佛祖亦有分别之心?” 女子半晌也没有回答上来。 无心对此也没想得到答案,只是单纯觉得有趣,所以便说了些。毕竟看着曾经的女琊在佛理的问题中疑惑,这也不失为一种的趣味。普天之下,有这样的机缘,这样的勇气,去让女琊哑口无言的机会,倒是真的不多。 只是无心没有想到,女琊像是就这样沉浸在了那一个问题中,久久没有动筷子,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放开,一蹙一颦,风姿绰然,直过了好一阵,她才似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菜碟又是一愣:“你,已经吃完了?” 无心平淡吐露一句:“难道我该等你。” 女子又是愣在了那,“我……抱歉,是我想的出神了,还未及感谢大师救命之恩。” “倒也不用称我大师,唤吾无心便可。”无心放下已经干干净净的饭碗,“你可还记得你的来历?” 女子摇了摇头,回忆过去,脑海中大多是一片空白,隐约只记得一席黑色袈裟,那模样,便如眼前的无心一般,但她却将这仅存的一点印象,埋在了心内。得到这样的答案,无心倒也不意外,起身之后,功元一运,又升起火来,然后是洗菜、切菜,无论是步调还是韵律,都和方才做菜时别无二致。 “你再稍坐一阵吧,我再给你炒两个菜。” “这……”女子想要婉拒,肚子却发出了一阵令气氛变得微妙的声音。 “多谢无心大师。” “哈。”无心轻笑了一声,不一会儿,又是两碟菜出锅,放在女子的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先吃饭吧,过去终究是过去,当下填饱肚子或许更为紧要。” 无心将自己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放在了空锅里。 女子还是饿了,也没有再说话,先是夹了一筷青菜,送进嘴中,稍作咀嚼一番后,眼睛一亮,进食的速度也明显有所加快。 无心看着女子的模样,微微一笑,抬起手一道真元卷动屋外井里的井水,井水化作一条水龙穿过草庐的窗子,将碗筷都包裹在其中,待到碗筷洗刷干净后,又滚入锅内,把油渍和污垢吸附的干干净净。又恢复成一条水龙的模样,自窗户外离去,然后洒在了草庐后的菜地里。女子将这一幕尽收在眼内,无心这一手表现出的根基并不多么高深,却是控制的极为精准,自始至终没有一滴水撒出,也没有一点污垢留下。放在十字街口卖艺,绝对是人人叫好,一日之间就能收获大笔大笔赏钱的那种。 女子很快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吃完了,吃的很干净,无论是菜,还是米饭。她伸手向酒坛,酒坛已是空荡荡,已经在盘腿打坐的无心看到这一幕又笑起来。 女子看向无心道:“无心大师,还有酒吗?” 无心一脸淡然的说道:“还有几坛,不过米酒只怕是不够尽兴。” 女子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无心说的有道理。 无心又说道:“村内有间酒馆,酱牛肉亦是不差,不如晚些时候前往。” “好!” 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两个人开始闲聊。 当然更多的还是女子问,无心回答,问的问题也有许多。 “无心大师知道我的来历吗?” “知道。” “我是从何而来,名字又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想说。” “嗯?” “有时候,过去太过于沉重,短暂的放下,也需能得轻松。” 无心眨了眨眼,看向女子,“你若是真想知道,无心亦可全盘告知。” 女子看了无心良久,两个人四目相对,最终女子摇了摇头。 “罢了,无心大师,那便约定吧,如果下一次,我再问你我的身世,你便告诉我,不得有哪怕一点隐瞒。” “可以,我答应你。” 女子话题又一转,“你知道我的过去,还要救我,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不是,但也不是敌人。” “嗯?” “人与人,终不过尘世一过客,所谓缘起性空,性本空,因缘起,性终空。无所谓敌人或朋友,人与人的缘,曾经没有,将来也会没有,所以你问吾这个问题,并无意义。” “大师说话,果然是高深莫测。” 女子转而又说道:“不过我已无过去,便该有一个新的名字。” “我送你一个如何?” “大师还会取名?”女子眨了眨眼,表现出了兴致,“请。” “快雪时晴·霁无瑕!” 女子,或者说霁无瑕,在无心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整个人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光彩,虽然服装上与无心印象中的那位快雪晴时稍有差异,但这点差异,几乎已可忽略无记。 “你觉得如何?” “好名字,我很喜欢。”霁无瑕笑道:“我是否该谢无心大师赐名。” “哈,打算如何谢,以身相许吗?” 女子,不,现在或该叫霁无瑕了,翻了一个白眼,仍显得冷艳绝伦。 “以一场剑舞回报,如何?” “既然如此,那吾便再赠你一诗号吧。”无心笑道,“舞长一些。” “嗯?洗耳恭听。” 无心看向窗外:“满夕霜雪人独影,红尘今古几月明?笑寒饮,惯新晴,千山已过风云行。” 第八章 酒肉和和尚 草庐外头,一道倩影手拿着木剑,剑气扶摇直上就九重天,身体在空中翩飞宛如一只蝴蝶,带起来满目的飞雪,未若柳絮因风起,无心盘腿坐在一旁,坐看佳人起剑舞,坐看风雪纷纷,这大概称得上是人间最美不过的一幕场景了。 霁无瑕翩然落地,地上薄雪,气温薄寒。 两人都有不凡根基在身,倒也不会觉得寒冷,此时一道血色残阳照破云层,照在白雪上,本就是以内元凝聚出的雪,失去了支撑,开始飞快的消融。霁无瑕舒展了一番四肢,只感觉格外的轻快,手中的剑轻轻一抛,木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轨迹,然后稳稳的插在了地上。 莫看只是木剑,在霁无瑕的手中,也一样可杀人,甚至还能杀不少的人。说来也是奇怪,魔佛波旬全靠根基和体质横推一世,虽然有波旬剑,但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怎么会使用,然而霁无瑕却会使剑,而且剑法精妙高超,自成一派,方才舞剑的姿态,称一声剑仙也不为过,谁又能想到这竟然是波旬三体之一,个性最极端,性情刚烈冲动的女体女琊。 无心抬头了望了望天,日头已入山了泰半,距离入夜已是不远。 这时候,霁无瑕开口说道:“你说的那家酒馆,是在那里,我们现在就过去?” 无心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堂堂的女琊失了记忆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酒鬼,这着实是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久远之前,阎达、迷达、女琊三人皆为佛门中人,自白马寺分宗后欲界萌芽,而与传统佛门理念相悖的三人因此成了佛门针对的目标。后来三人同修,或是机缘巧合,便成了佛经中记载的佛敌——第六天魔王波旬,此后数次与佛门拉锯战,都成了被算计的一方。 不过无心真正好奇的是,当初菩提界尚在时,为了防备菩提弓,三体分离,恶体阎达沉迷女色不可自拔,不会是那时候,女琊染上酒瘾的吧。只可惜,这样私密的一幕,往往不会给暴露出来。 乡村的径道上,无心和霁无瑕并肩走着,路过的村民总是会同无心打招呼,当然男子多少目光都会被霁无瑕吸引良久。此时的霁无瑕衣着虽也只是普通,但容貌如雪,气质无瑕冷艳,村子里的村民哪里见过这样的角色女子,他们都只是知道无心大师救了个女子回来,但是好几天了都没见过女子的真面目,如今看到……自不免沉迷其中。所幸霁无瑕大方,并未同村民计较这样的小事,只是脚下的脚步,自不可避免的加快了许多。 到了酒馆,无心甩出一锭银子直接包场,然后说道:“三斤酱牛肉,两坛老酒,要好酒。” 然后转过头对霁无瑕道:“这样的话,说几次都觉得新鲜。” 霁无瑕平静道:“这样的话?你以前没说过?” 无心摇了摇头。 自从记事起,他便在大乘灵云寺当和尚,整日敲钟、念经、看书、喝粥,后来稍大一些还又加上了习武和辩经两门。他也争气,习武上,压得同龄人出不了头;辩经上,压的大半个大乘灵云寺出不了头。后来被尊为佛子,视为佛门未来希望,然后他开始在佛门各个寺庙宗门中辩法讲经,这道理,却是越辩越难明。再后来…… 霁无瑕看着无心,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聪明的她也没有多问什么,牛肉和酒很快就端了上来。牛肉还散发着热气,香气扑鼻诱人。一旁的小二红着脸,很是贴心的走进了些,问了句姑娘是否需要把牛肉片了,不出无心预料的遭到了霁无瑕的拒绝。霁无瑕先是喝了口酒,也没用杯子,拎着坛子就往嘴里灌,倒是一点都没洒出来。 “果然是好酒。” 无心把酒倒在杯子里,看着豪迈到与模样全然不符的霁无瑕,只是笑了笑。 很快霁无瑕就对牛肉下手了,确实是下手。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这样的素手抓着一块牛肉,便送进嘴里撕扯起来,然后霁无瑕脸色一变,嘴里快速活动了一阵,将那一口牛肉咽了下去:“烫,但是如你所说,味道确实极好。” 修为在身,寒暑不侵,所以她能直接抓起热气腾腾的酱牛肉,但是送到嘴里,情况又是不一样。 两人就着酒肉吃了一阵,无心吃的慢条斯理,霁无瑕的吃相倒是豪迈,但是依然夺目,吃相依然影响不了她的魅力,君不见店小二和掌柜的,眼珠子总时不时落在她身上,也就是会担心惹得客人不快,不然谁又甘心把眼睛从绝色佳人身上挪走呢。 渐渐地,桌上的肉渐尽,酒又加了几坛,霁无瑕的酒量倒是超出无心的预料,大口连喝了三四坛,仍不见半分醉意。倒是他自己,第一坛都还没能喝完。 “酒和肉,如你所说,确实是上佳。” “这人世间,美好的事物还有许多,不妨跟我再多走走,多看看。” “无心大师既救了我,无瑕怎好不从命。” “吃过酒肉,便是朋友了,唤吾无心便好。” “那你以后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自然。” “你就是此地僧人口中的妖僧吧。”此时,一个沉浑厚重的声音响起,“喝酒吃肉,与女子嬉戏玩闹,你之心中,可还有佛祖,还有戒律。” 说话的佛者,一身蓝白相间的武僧劲袍,头上六点戒疤,五官端正,如寺庙里供奉的罗汉金刚一般,正气沛然。只是这样的人,落在无心的眼中,又是另一个形容词—— 顽固不化! “你,是谁?” 被人突然打扰,无心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好。 这个和尚的言辞,则令他的心情,愈发变得不好起来。 “五方古寺僧者,临江悟北。” “呵。”无心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原来是五方古寺共尊修者,怎么,尊者不去平弥佛祸,倒来有空寻我一个散修为难?” “欲界之祸,贫僧自该赴汤蹈火,但!”临江悟北双手合十,“贫僧也不允许,有人打着吾佛的旗号,蒙昧百姓。” 第九章 你的佛呢 月明星稀,无名村落的破败小酒馆里,一时静的只能听到周遭鸟雀的声音。却是个僧者正气凛然的问罪,他双手合十,眉目怒敛,一身的沛然正气,可说是比起无心来,更像是百姓心中除魔卫道的高僧罗汉。这僧者看着无心,却全然不曾注意到,自己此刻身处的是何种险境。 无心的心情不好,想杀人了,自当初在大乘灵云寺他便是脾气最火爆的那个,后来在白羽镜天道被封镇了无数岁月,虽然有些他自愿的成分在,但是对他的心情依然有影响。本来正和霁无瑕聊天聊得好好地,有助于舒缓心绪,却又被一个和尚上来指着头就骂,仅一瞬,杀人的念头暴涨。 掌柜和小二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立刻躲在了柜台下边,只露出一双眼睛。霁无瑕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无心的眼神制止。 无心转头看着酒馆外威严方正的佛修者。 “蒙昧百姓吗?” “讲法百姓不尊吾佛,岂非是蒙昧百姓。” “是不尊佛,还是不尊你们这些世俗的佛者?”无心淡然道:“佛不贪,为何要受世人供奉?佛不恶,为何容不得世人不敬?还是说,佛本对此一切皆空,在意供奉、敬奉的,只是你们这些打着佛陀名号享受百姓香火的的世俗僧者,如此看来,利用佛陀名号,你们与我,究竟谁更恶劣呢。” “吾佛泰然,自不在意世人偏见,但吾等既尊奉吾佛,自不容他人谤毁。” “如此便算是谤毁吗?佛者,既然佛都不在意,你们如此积极,岂不是闻民间所言,皇帝不急太监急,哈。” “你!”临江悟北闻言,心中怒意周身,功元稍泄,卷动风沙漫天。 “收回你方才所言。” “怎么,想动手吗,僧者,你可知道。” 话音未落,临江悟北已感危机,未及反应,眼前的黑袍佛者不知何时,已驻足于他身后,临江悟北脚步一错,急欲抽身拉开,殊料无心却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摆脱。 “动手,是要依靠实力的,否则,便是愚蠢。” “……” 几度腾挪,几度错身,任凭临江悟北足下脚步如何变幻,始终难以逃脱无心掌控,兼之无心不断的谤佛之言,临江悟北心内怒火渐炽,再难克制心中动武的念头,怒喝道:“妖僧,闭嘴,再不容你谤毁吾佛!” 无心一脸无所谓的淡然道:“佛者,戒嗔怒啊。” 临江悟北再不躲闪,反是弯腰前奔,凌空一跃,手起掌落,普通一式,已是裂石开山。无心突然侧过身,掌风擦身而过,只带起袈裟随风鼓荡一阵。临江悟北再出招,大开大合,却也圆熟刁钻,无心负手而行,在他身旁肆无忌惮的游走,脚步所落无迹无踪。 直到临江悟北第十次出招,仍是失之毫厘,擦身而过的瞬间,无心轻轻叩下一指。 手指还未触及一人,却已听闻一声金石撞击,但随后,又是金石碎裂之声,声音又模糊到清晰。 刹那时间,临江悟北身上佛光晦暗,就连嘴角也流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滑行。 无心的左手依然背在身后,仍旧是轻描淡写的一指,一道气劲自指尖而发,贯穿临江悟北左肩,不见半分外泄。 乍起一朵血花。 临江悟北跪倒在地,无心出现在他身侧,负手而立。 这个黑袍的佛者轻声道:“佛者,你说你的佛,现在有在看着这一幕吗?” 他伸出一手,双指并拢,轻轻一抹,小酒馆的掌柜和小二就被拎了出来,甚至还没说上半句话,刀气划过,人首分离,鲜血四溅。 “你!”突如其来的变故,临江悟北直叫睚眦欲裂。 无心微微一笑,指着倒落在地上的尸体道:“本来,我只为喝酒吃肉,现在却因你出言挑衅,引动我心中杀机,你说,他们是因我而死,还是因你而死呢。” 临江悟北浑身颤抖,看着血和尸体,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尽是无心方才所问。 若是吾没出现,那么…… “佛门讲的是因果,你出面挑衅我是因,他们死是果,你说,佛是该惩罚我,还是惩罚你?” “你!”临江悟北双目血红,不断喘着粗气,欲再提劲反抗,却又是接连数道气劲贯穿周身要穴,再难动弹。 “杀了我!”临江悟北喘着粗气,“杀了我,不再滥杀无辜!” “一切皆因我而起,杀了我!” “哎呀。”无心眯起了眼,“太迟了呀。” 话音未落,已见火海炼狱,村民奔走,死伤无数。 “佛者啊,你说,你的佛此刻又何在呢,让他来救你,救百姓,如何?” “你,妖僧!死啊!” 那怕周身要穴尽遭贯穿,那怕鲜血已使面目全非,佛者怒目,一头撞向无心,却被无心侧身躲过,反是临江悟北在尘埃里打了一个滚。 “你定然会遭到吾佛报应!” “哈。”无心回报以一声冷笑,“吾倒是很期待,只是,佛者,你的佛呢?眼见百姓正在受苦,他的庙宇亦在火海之中,他甚至连降雨灭火,也做不到吗?” “妖僧,我必入阿鼻地狱,化为厉鬼,撕咬你肉!” 临江悟北无言,已是彻底陷入疯魔,嘴里只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却是再难起身。 “哈,佛者,戒嗔怒啊。” 无心居高临下俯视着已成为血人的临江悟北,摇了摇头。 “看到了吗,若无实力,佛就不了你,更遑论护佑众生,一切皆虚,唯有自己掌握力量,才是真实。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啊,哈哈哈哈。” 仍是一声轻笑,笑语过后,却见周遭如镜面碎裂,一切如常。 临江悟北陡然回神,自己仍在酒馆之外,身上的伤势全无,酒馆仍在,酒馆里的掌柜和小二仍在,回头望去,村落依然生机蓬勃。 再转头,不知何时无心与霁无瑕已然离去,只是在夜色下,隐约可以看到两人的模糊背影。 第十章 愚者 勇者 大圣古寺内的钟声依然在清晨就敲响了。魔佛波旬再临,苦境的寺庙僧众无不人人自危,胆小的早已逃遁,但以大圣古寺为首的五方古刹在这乱流中,却始终屹立不倒。 这一天的早课,寺庙里的小沙弥在食堂内,看着失了热气的粥和馒头,挠了挠头。早饭的粥和馒头,是临江尊者多年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纵是有事外出,也会提前同寺庙内的食堂告知。但是今天却偏偏是一个例外了。小沙弥连忙跑去同方丈汇报,闻听此事的方丈也是眉头紧锁,有连忙问旁的僧众,算是问清了临江悟北的去处,又连忙赶了过去。 沿途中,又一路询问百姓临江悟北的下落,最后总算是打听到,昨天曾在村里唯一的酒馆外出没,但追了过去,也只是扑了一场空。问了酒馆的掌柜和店小二,只知道临江悟北昨天傍晚来此寻了一个佛者问罪,却也没见什么异状,忽然就大叫大喊起来,然后双目流出血泪,哭喊着撕裂了地皮,倒是吓了村民好大一跳。至于最后去了哪儿,村民们也是不知,但倒是从村民口中问出了被临江悟北问罪的那名佛者的法号——无心。 五方古刹共尊的佛修者失踪了,大圣古寺的方丈立刻发讯通知其余四方古寺的方丈一同找寻,这可是会动摇五方古刹根基的大事,毕竟这些年里,自佛乡失去联系,五方古刹之所以能和欲界部众周旋,全赖临江悟北领导,而如今波旬再临,临江悟北却失踪,使得本就不详的气氛表现得愈发沉重…… 恰逢雷雨倾盆,周遭暗无天日,大圣古寺的方丈发出最后一封消息,虽然天佛原乡早已断绝联系已久,但是五方古寺作为天佛原乡下属佛宗,如此大事,依然该发出通知。 “时有菩萨、辟支、罗汉,众魔驱逐,不预众会。三乘入山,福德之地,恬泊自守,以为欣快,寿命延长,诸天卫护,月光出世,得相遭值,共兴吾道,五十二岁。首楞严经、般舟三昧,先化灭去;十二部经,寻后复灭,尽不复现,不见文字。沙门袈裟,自然变白。” 何来喃喃低语,何来末法经文,恍惚之间,老方丈只觉身子一沉,身后的僧者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住。 “方丈!” “你,你听到了吗?” “什么?”僧众脸上尽是疑惑。 老方丈只摇了摇头,低声呢喃。 “波旬再临,尊者失迹,佛乡也已失去联系若久……莫非……” 原本清明的眼,此刻竟变得浑浊不堪。 -------------------------------------------------------------------------------------------------- 犹梦玄湖,依然是一如过往般的宁静,平缓,不见半分波澜。 只是失去了人烟,如今的犹梦玄湖,看上去显得格外的萧瑟。 自无名村子离开的无心和霁无瑕,辗转了一个地方后,踏上此地,无心脸色肃穆,不见平时的淡然笑意。 一旁的霁无瑕问道:“无心,为何要来此地?” 无心也不隐瞒,直说道:“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也为了见证一段历史,一段无语言说的过往。” 霁无瑕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想到了两人去的上一个地方:“是与你所说的超轶主有关吗?” 无心点头道:“是啊,风轩云冕超轶主,若是有机会,我必然会救他。” 超轶主,五大传奇之一的“南冕”,承接天命之人,亦是烽火关键的铸造者,一个默默无言,背负一切直到失去一切的愚蠢“勇者”。 “走吧,犹梦玄湖之下,尚别有洞天,进入一观。” “好。”霁无瑕点了点头。 两人纵入玄湖之中,湖水清澈可见底,二人以真气覆盖周身,隔绝周遭湖水,无心在湖中负手前行,如履平地一般,双眼一照会,湖底一切尽收在双眼内。迈步再向前,身后霁无瑕紧紧跟随,两人来到湖底一处石壁之外,无心纳气沉力一击,碎石开山,只闻轰隆一声,湖底密室机关竟是强行被破开,随后乱流骤起,湖水倒灌,却是超轶主生前排布机关,专为防备有人强行破除石壁闯入。 “哼!” 无心一声沉喝,浑厚佛元再散,身后舍利法形再现,随着无心意念,盘旋扩展,宏大佛光照亮整个犹梦玄湖湖底,金色光华遍洒,一时亮如白昼。而在舍利作用下,纷乱的乱流,竟然渐趋平稳了。 无心觑准一瞬机会,脚步一踏,道了声:“进入。” “好。”霁无瑕亦以手中木剑划出一道剑气,斩破残缺石壁,二人一同进入。 横亘在二人面前的,尚有数道机关,但二人皆是超凡修为在身,些许机关陷阱也难以困锁二人,皆被两人以功力强行破开,渐渐行至深处。 霁无瑕问道:“你既钦佩其人,为何如此……嗯……” 无心淡淡道:“是说,我应该将此地妥善保全吗?” “我本以为会是如此。” “此地主人逝去,未来只会被深埋历史尘埃之下,无人知晓,保留与否,并无意义。” “那又能留下什么呢?” “精气神吧。”无心说道,“江湖是一张珠帘。大人物小人物,是珠子,大故事小故事,是串线。情义心念,则是那些珠子的精气神。所能留给后人的,也只此而已了。嗯?” 谈话之间,二人已来到了此处密室的最深处,原本用以铸造烽火关键的熔岩炉火,早已随着烽火关键的铸炼完成而熄灭,只余一片灰霭,此外还有几个断裂的铁链。 无心的视线在密室深处挪移,最后落在了墙上,那是一块石碑,按照记忆,那上面应该记载着几件武林的大事,从巨魔神战六妖神开始,天之厉战五剑、圣魔大战、红潮为祸,乃至最后即将应验的波旬降临,巨魔神再乱武林。 但是如今,那块石碑上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曾看到。 霁无瑕顺着无心的目光看去,也知道无心是在找它。 “一块空白的石碑,便是你要寻找的东西吗?” “哈。”无心发出了自踏入犹梦玄湖以来的第一次笑声,随后一道掌劲,石碑分崩离析。 “不出所料啊!” 第十一章 海市龙灯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生意。 苦境纷乱,争斗不断,从来少不了收拾东西的地方,无论是旧的、捡的、脏的,总会有人愿意接受。许久前,便有东瀛之人为了入侵中原,遣人在中原构建了地下黑市夜摩市,随着东瀛入侵计划的失败,夜摩市也早已为中原群侠肃清。此外,还有怪贩妖市、金瓯天朝等地,但这两处皆是独立于苦境中原意外的国度,有完整的行政体系,又非是一般的江湖势力。 无论是怪贩妖市、金瓯天朝,都是是非之地。无心自不会愿意涉足,所以无心选择了一处眼下尚未进入世人眼中的所在——海市龙灯。 两人自离开了犹梦玄湖后,便来到了东海之滨,从白天待到了入夜,地上摆了两个酒坛,是两人留下的,还有几个翻着油光的牛皮纸,里面已然是空荡荡。此时海上浓雾渐起,只见无心手中凭空浮现一盏小灯,在黑夜之中散发着柔和金光,此刻海面上,隐约传来波浪翻涌之声。 “嗯?那就是你口中的海市龙灯吗?”霁无瑕远眺海面,浓雾中隐约可见一道黑影由远至近,渐渐露出高大庞然的面目,却是一艘龙首巨舰,在夜里雾中,灯笼的明光照破雾色,破浪而来。 “是啊,无论是怪贩妖市还是金瓯天朝,在我看来都不如海市龙灯更为方便,索性便将你一身行头置办齐整,也懒得东奔西跑的忙碌。”说着,无心还在霁无瑕身上上下看了一眼,虽然目光清正,但这动作,确实是与登徒子无异。 虽然此时霁无瑕身上的衣装已是让由极好的布料所制,大师操工,但是放在无心眼中仍是觉得不满意,再来,便是霁无瑕手中,至今缺少一把合适的剑。在不想去麻烦那些铸剑师的前提下,直接从海市龙灯交易,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与海市龙灯有交情?” “与海市龙灯之主算是点头之交。” 二人说着的时候,那一艘龙首巨舰已然靠岸,随后岸板落下,自船上走下一白衣白发,气质颇为冷漠的年轻剑客。 “傲雪生,奉命前来迎接两位贵客,还请贵客登船,嗯?” 前半段说话的语气也是一马平川,听不出半分的喜悦或不满,就如其人,没有半点的温度可言。只是在看到执在无心手中过的灯时,白皙到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 “无瑕,登船吧。” “嗯。” 说是登船,二人却是脚步一点,身已腾空起,一跃便上了甲板,傲雪生也没有再说话,比了个手势后,甲板收起,龙首巨舰缓缓始离海岸。 “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巨舰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了数盏灯笼照亮黑夜,傲雪生领着二人转入船上的楼阁,穿行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来到了一处四处都悬着淡红薄纱,墙上挂着许多和无心手上的灯笼形制接近的灯笼的大堂内。 下一刻,灯笼亮起,薄纱之下,一道人影走出,却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身材婀娜,紫色的头发成束扎着白色头纱,却与中原女子不同;身上的白衣看上去颇为素雅,但若是细细观之,便能看出那身衣裙上的花纹极尽繁复,绝非是出自普通的匠人之手。再加上那秀美的五官容颜,手执一盏在海市龙灯内部象征着身份的命龙灯,清丽的外表之下,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和大方态度。 傲雪生在这女子出现后,便默默的退到了屋外,闭上了大殿的门。 “海市龙灯司礼晓风寒,见过两位贵客,敢问贵客尊姓大名。” “霁无瑕。” “无名。” 无心轻飘飘的说了句,举起了手里的灯,“我要委请龙灯,替我准备两样东西。” 晓风寒的目光在无心手里的金色龙灯上驻留许久。 依照海市龙灯的规矩,任何人手持龙灯,便可以海市龙灯为平台,悬赏令彩,以收取灯价,海市龙灯则从中获取好处。无数名人宾客,也都持有龙灯,在龙灯有不少的筹码。但在龙灯之中,金色龙灯却是一个例外。 持有金色龙灯者,发布的任何悬赏和委托,由海市龙灯代为支付。 也因此,金色龙灯在海市龙灯内极为稀有,稀有到晓风寒自从担任龙灯司礼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金色龙灯,若非是龙灯内部卷宗有所记载,她都快几乎以为,这只是一个谣言了。 此外,还有一点,金色龙灯持有者的名字,只有海市龙灯之主有权掌握,哪怕是她也无从知晓。 “如何?” “贵宾既持有金色龙灯,一应要求,寒自会照办,还请贵宾吩咐。” “第一件,帮我寻找能工巧匠,依照旁边这位姑娘的身形,制作一件水蓝衣裙,要避风驱尘,水土不沾,还要能阻挡一般的地水火风,刀兵暗箭……” 单就一件衣服,无心就说了零零散散近十项要求,莫说晓风寒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就连霁无瑕看着无心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第二件,帮忙寻一个名铸师,为她铸一把剑。” 和第一件相比,第二件就显得简短多了,晓风寒心内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海市龙灯做了这么多的生意,九成九的客人,都是奔着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来的。像无心这般啰里吧嗦上来一大堆要求的,倒真的是第一个。 更何况…… 晓风寒不作声色的看了霁无瑕一眼,虽未动手,便知霁无瑕修为远超自身,这样的人物,也是一般的刀兵暗箭所能侵害的? “衣裙之事,较为复杂,寒会准备,至于第二件,龙灯本部,尚有许多名锋利器,两位贵宾不若稍作休息,与寒前往龙灯本部,先作挑选,若无中意的,龙灯再代为找寻名铸如何?” 无心点了点头。 “可。” “傲雪生,带二位贵宾,去天字号客房休息吧。” “是。”傲雪生上前道,“二位请。” 等到无心和霁无瑕两人离开,晓风寒运气灌注命龙灯,“寒有事禀报。” 第十二章 龙灯街市 海市龙灯的龙首战舰乘风破浪,不仅是速度极快,而且极稳,在船上安稳躺了一夜之后,晓风寒便遣人来通报,说是已经到了,当两人走出时,船已经靠岸,稍远处可见得一条灯火通明,连延有百里之余的繁华街市,隐约可见其中人来人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无心和霁无瑕跟着晓风寒下了船,几乎是在同一刻,但见高盖驷马车,步踏流光溢彩,车厢镶金点玉缀宝石,堂皇却不艳俗,就连牵车的马,已是难得一寻的千里神驹。晓风寒在一旁躬身说道:“还请两位贵宾登车,前往龙灯本部。” 无心看着眼前的宝盖华车,轻轻拍了拍牵车的马的头,马也舔着他的手以示亲近,转过头,无心说道:“替我感谢贵主好意,但多年未曾踏足海市,心中亦有好奇,还请司礼回报贵主,我和同伴在海市游玩一番,稍后便至。” 晓风寒脸上也没什么异色,维持着一贯的波澜不惊。心中牢记其主命令,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马车随即再驶离。 “贵宾既要在海市游览,是否需要寒遣人作为向导。” “不用。” “是,那寒先回返,准备贵宾所需之物,暂且失陪了。” “有劳。” 目送着晓风寒远离,无心二人则往街市而行,街市的尽头便是海市本部。沿途中的街铺,所见之物,或许稀奇,又或许普通寻常,无心皆会一一为霁无瑕作解,时不时中,还会说起某家铺子许多年以前如何如何,当然也少不得吐槽一番。海市龙灯主持的街市,里面交换的器物大多是龙灯本身看不上眼的稍次一等的货色,但是即便如此,龙灯对此管控也颇为严格,关于物品无论是摆摊时海市后面出货时,都会细细验证,以避免商人以次充好,损毁了龙灯街市的信誉。当然若是弄虚作假被查出来,那商人今后也会彻底丧失与龙灯交易的资格。 霁无瑕自苏醒以来,虽然也曾同无心一道踏入城镇村落,见过市坊,但是那些地方,又怎及得上龙灯街市哪怕半点繁华。 “这两根簪子,包起来吧。”无心对着商人说道:“稍后请带着簪子来龙灯大殿结账,可多付你一成价。” 商人逐利,自是不会拒绝,反倒是笑嘻嘻的将两人送出了店门。 霁无瑕一脸好奇道:“你对海市龙灯颇为了解,只怕与龙灯主人不只是点头之交那般简单吧。” 无心双手负在身后,漫步悠然道:“过往之事,不值一提,倒是你,这段时间看过如此之多的繁华,见过不少人,心中有何想法?” 霁无瑕的眉头微微蹙了些,“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繁华夜景,心中升起一种莫名情绪:“只希望,这般和睦景象,能得以持续,不要被任何人事物所破坏,无论是此地,还是之前的村庄。” 无心望向天际,笑道:“如此说,倒也是放心了。” 霁无瑕察觉到其中话意:“你说这番话的含义何在?” “我想带你吃遍人世美味,待你赏遍人世美景,让你体会到以前的你绝对体会不到的快乐,让你产生以往所不会产生的情感。”无心看着霁无瑕说道。 “如此感受到人的美好,人世的美好,是否能在你的心内留下印记。” “这样未来当你要做某种选择时,是否会有一线动摇呢。” 霁无瑕看着无心,久久没有说话,原本微蹙的眉头紧皱了许多,但随后又放平,一如既往,就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指着不远处一处挂着酒旗的三层酒楼说道:“你既然对此地如此熟悉,那家的酒如何?” “比你在村子里喝的酒,绝对要好上许多便是。”无心笑着说道,步伐踏出,紧跟着霁无瑕的背影前行。 两人又在酒楼打了两壶酒,索性无心的身上还有银钱,也不至于没钱付帐。 那掌柜分明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看着无心一个和尚喝酒陪女人,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笑脸盈盈。 两个人就这般,悠哉逛着百里街市,看着百里华灯。 当到了海市大殿时,霁无瑕一壶酒已经空了,身上还带着酒气,意识依然清醒,冷艳气质伴着酒的味道,倒又衬出几分风味来。 大殿外负责顾守的卫士明显也是经过训练的,目不斜视,在确认二人身份后便返回禀报了。 不过片刻,晓风寒就走了出来,引着霁无瑕前往了龙灯内部的藏剑之所,为霁无瑕挑选剑器,同时也告知二人,衣裙已委托他人代为制作,三天后便可到手。 二人就此分别,无心也不用向导,穿行在结构复杂的大殿之内,闲庭信步。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大殿的主殿,只闻一语—— “天悬一盏,照临下土;八极昭然,曦耀大千。” 明灯一盏,照耀大殿,但见一道灯形华影悬浮殿内,散发无尽光华,灯形之后,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华贵身影。 “悟心,你脱困了。”华贵身影说道,同时灯形落地。 无心满意的点了点头,“帝盏·轩辕曦,好久不见了,多年未见,还记得我的习惯,很好。” “哈,不容人居高临下,吾又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轩辕曦轻笑道。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吾发动龙灯,遍搜各处,皆无你踪迹。” “过去之事,无需再提。”无心说道,“此外,我已非悟心,而是无心。” 无,与悟,一字之差,一音之别,却是截然不同的含义,更是全然不同的内心。 “好,我明白了。”轩辕曦也并未感觉意外,应答道,“如今波旬再临,佛门遭难。作壁上观,一看佛门劫数,岂非美事。你何须卷入其中,更将她,带在身边。需知她之身份,终有一日会曝光,届时你也必然成为他人眼中目标。” 第十三章 泰若山剑 海市龙灯内的各类珍藏无数,由连绵七十二楼组成,仍是有许多珍惜之物放不下,后来表面上的七十二楼便成了明面上的珍藏所在,但底下另有密室暗阁,用以珍藏它物,但这已是属于海市龙灯内部机密之中的机密了,一路走来,可说是人迹寥寥。 但这却也不是意味着此地防卫松懈,至少一路同晓风寒走来,霁无瑕便感知到不少的武息,虽不如她,但放置在如今的江湖上,也是不错的好手,若是结阵而战,威力更是倍增。晓风寒走在前头领着路,同时也为霁无瑕讲解所见所闻。阅人无数的晓风寒自然看出,霁无瑕根基虽是当世绝顶,但对于世俗人情之上,却显得颇为空白,倒也非是不谙世事,只是仍和她这类常与他人打交道的相比,显得有些差异。 霁无瑕一路听着,听到感兴趣的事,便又多问几句,最后话题,终是再度落到了无心的身上。 “无心对于海市龙灯而言,似乎很是特殊?” 晓风寒脚步微微偏错了一刹,说道:“关于无心大师,寒所知亦是有限,但大师手里的金色龙灯,对于龙灯而言极为特殊,是仅次于龙灯之主的信物,在龙灯之内,地位犹在寒之上。” 霁无瑕又道:“难道连你,也不知晓他的来历吗?” 晓风寒想起,在船上时,她也曾询问过,得到的却是含糊其辞的回答,便代表这是就连她的身份,也无法过问之事。 晓风寒摇了摇头:“金色龙灯,寒也是第一次见。” “这样吗?”霁无瑕脑海中思考着一路行来的一切,他是救了她的人,也是引着她一路遍览世情的人,一路漫步行来,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内,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情义信念,便是串起珠子的精气神吗……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晓风寒驻足,掌间命龙灯散发柔和光辉,源源不断注入大门龙首门还内。 片刻之后,只听闻得一声龙吟,大门随即缓缓打开。 二人一同进入,却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下,是一汪湖泊,霁无瑕透过湖水,便看到湖泊底下,插着的各式兵刃。 一旁的晓风寒为霁无瑕介绍道:“此为龙灯兵池,内中之水,乃是龙灯粹五金之精华的兵露,有温养兵刃之效,内中兵刃,皆是能工巧匠所铸,霁姑娘先请遴选。” “有劳。” 霁无瑕上前一步,双眼灌注真元,直望潭底,但见刀枪剑戟如林陈列,似是有灵,感知真元探查纷纷颤抖不已,湖面顿泛涟漪波澜。 “嗯?” 霁无瑕一手按落,蕴含真元的一掌磅礴压下,断水分浪,只见掌落所在,一声铮铮剑鸣,赫见一把通体乌黑,覆盖暗红剑纹的长剑破池而出,落入霁无瑕掌中,浑然一体,竟不似寻常女子用剑一般轻薄,反倒是厚重非常。 不过配合霁无瑕之力量,却恰是相得益彰。 “嗯?” 剑随手,手随气,气随人,霁无瑕真元灌注,暗红剑纹随气机流转,剑锋凛然。 “泰若山剑,竟是此剑,想不到竟然被他言重。” “嗯?” 晓风寒在一旁给霁无瑕介绍道。 “此剑名为泰若山剑,乃是以泰山之石、泰山之金、泰山之铁、泰山之泉打造,浑重无匹,因铸造出来之后,便被交易到了海市龙灯,铸造此剑的人说,在此地它便能寻到它的主人,此后几番为其寻主,皆因其沉重未能达成。” “沉重吗?”霁无瑕伸手挽了个剑花,“与我而言,却是刚好。” “它之铸造剑师为谁?” “他之姓名,霁姑娘或也曾听闻,毕竟也是声动一时,领导正道的人物,只可惜故去已久。”晓风寒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铸剑名手·金子陵!” 铸剑名手·金子陵? 霁无瑕面带疑惑,那是谁,很出名吗? -------------------------------------------------------------------------------------------------- 瀑布声声,轰隆若奔雷,川流不息。 自临江悟北失踪之后,五方古寺齐齐发动人手找寻,所幸魔佛波旬初降世便下落不明,欲界部众也暂时停止了动作,不然光是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五方古寺便势必会成为欲界之人的目标。 我佛不负苦心人,最终大圣古寺之人终是再一处瀑布后的石窟以内,寻找到了临江悟北。只见得临江悟北坐在石窟壁洞之中,一身蓝袍已被尘埃血污浸透,非但没有折损他作为共尊修者的庄严,反而较之平时,更添几分坚毅果断之意味。 五方古寺的方丈齐齐来到石窟内,说道:“魔佛波旬再临,五方古寺人心不安,还请尊者暂停苦修,为众僧者计,领导众人,共抗魔祸。”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无人知道临江悟北到底遭遇了什么,但观其狼狈模样,只当不是什么好经历,便当做临江悟北是在“苦修”,以全了临江悟北颜面。 临江悟北缓缓睁开双眼,脸色不动,双眼中隐泛红光,看了一眼五方古寺的一众方丈,缓缓道:“诸位,既尊佛陀,便让佛陀一救众僧如何?” 几个老方丈皆是脸色一变,为首的大圣古寺方丈轻声说道:“尊者何出此言。” 临江悟北的目光停在老方丈身上片刻,缓缓道:“既信佛陀,佛陀既是普度众生,为何不渡自己的信徒呢。” 几个方丈都是沉着脸,不说话。 片刻后,一个性情火爆的老方丈开口道:“临江悟北,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被那妖僧扰了心性,也要怀疑吾佛,质疑吾佛,背离吾佛吗?!” 这些时日,几个方丈也从其他的僧人那里,了解到了无心之事,更知道了一些无心不尊佛祖的言辞,再结合临江悟北前往找寻无心之事,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临江悟北又闭上眼睛说道:“纵是背离,尔等又待如何?如今苍生蒙难,佛,有何用,佛,又何在!” “住口,临江悟北,你魔已入心,还不同我等回归古寺!” 第十四章 要走了 无心翻阅着手里海市龙灯搜集而来的情报消息,一旁的轩辕曦始终笼罩在护体金光之内,未露面目。 在翻到临江悟北重伤五方古寺的方丈时,无心停下了手。 “临江悟北现在去了何处?” 轩辕曦平淡回答:“下落未明,不过五方古寺已将之黜为叛徒妖僧,进行搜捕了。” 无心听闻此言,只觉得好笑,五方古寺的众僧不过是羊圈里的羊,临江悟北顶多也不过是牧羊的犬,如今牧羊犬跑了,羊竟然还敢对牧羊犬龇牙咧嘴,当真是顽固到了极点,自寻死路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 就算真的堵住了临江悟北,以五方古寺现在的人手,又能奈临江悟北如何? 轩辕曦又接着道:“临江悟北此人,为五方古寺共修尊者,常年与欲界残党周旋,修为虽是有限,但多年下来,已是足以彰显其能为,佛门势大,势单力孤终究难能抗衡,你既有心倒佛,何妨收入麾下,为你奔走驱驰,也可省心不少。” 轩辕曦所言自有道理,但是无心一句话就把轩辕曦说的一大段话堵死了。 “现在的他,尚还不配,且观他后续表现吧,此外,我又何曾说过,我要倒佛?” “嗯?你不倒佛,佛自会……” “三教不倒,武林不会好啊。” 无心又说了一句,却是比之轩辕曦所说的,更大的目标。 这一句,轩辕曦始终没有接话。儒道释三教在苦境之内的势力盘根错杂,甚至可以追溯到数千年以前,各方道统虽然联系或深或浅,但毕竟同出一脉,君不见无数枭雄野心家意图颠覆三教,如今却又落得了何种下场。而三教宗门虽然覆灭不少,但却是除之不尽,每隔一段时日,便能见到有新的三教势力打着护卫苍生的旗帜出现,想要将三教在武林之内的影响力彻底拔出,谈何容易。更何况,以三教累年相助正道的关系,针对三教无异也是和素还真等正道群侠宣战,几乎对抗了大半个苦境武林人士。 轩辕曦在脑海中结合了下多年以来收集到的情报,一时间只觉得无心已是半只脚踏在了悬崖边上,岌岌可危。 无论道门、佛门或是儒门,又有哪个是易予的。 无心轻声笑道:“轩辕曦,你莫非以为,我要和三教死磕?” 听到无心如此问,轩辕曦便又反应了过来:“哈,也是,你自不会作如此愚蠢的事。不过我担心,以你之言论行为,佛门迟早会主动找上你。” 无心咧了咧嘴,灿烂笑道:“那便来找我便是,和尚而已,又不是没遇过,无外乎辩法,辩不过便相杀,杀不过便斥你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所谓佛门,皆不过如此手段而已。” 苦境三教特色鲜明。 儒门黑,多出野心家、枭雄,虽然战力不足,但是套路却是一套一套的;道门狠,尤其是对道门自己内部,下手更是狠辣无情;至于佛门,严重的精分聚集地,不提也罢。 “哈,如此总结,倒是叫人耳目一新。” 二人说笑的功夫,无心又将手中的情报翻阅了几页,近段时日来,武林倒是接连发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风雨烟云四奇观齐出,战云界仅是四奇观其一,而如今冰楼、风岛、烟都三方势力,势必使得本就一团乱麻的苦境局势越发的混乱。其次便是关于一页书与波旬,欲界再开星云裂缝,终于找寻到了一页书和波旬三体之一的恶体阎达的踪迹,但随后二人便又下落不明了。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欲界和妖界达成合作一事。因为妖脉之事,妖界与天佛原乡频繁爆发冲突,使得欲界察觉到了其中的机会,开始与妖界派遣使者进行沟通,达成盟约合作只在近几日内。按理说,妖界与欲界暗中勾连,对于双方而言都是绝密之事,但仍旧能被龙灯探知,龙灯庞大的势力网可见一斑。 一旁的轩辕曦说道:“欲界与妖界联盟,只怕就在近日,届时天佛原乡虽有佛铸裳璎珞,但也只怕是独木难支。” “以焱无上和三余无梦生的交情,再加上旁的原因,只怕妖界与欲界联盟,尚不会那么顺利。” “嗯?你是想说,妖界是与欲界诈盟?” “焱无上非是无谋之人,唇亡齿寒的道理自然该明白。” “如此说,倒也合情合理。” 轩辕曦转而又说道:“那无心,你后续如何计划?” 无心没有立刻应答,只是随手一抛,手里的卷宗乘风而起,落在桌案上。这段时日他也是在思考,倒也不是在思考旁的,只是在想,是否有别的法子,解决波旬三体同气连枝之事。 无论是恶体阎达还是智体迷达,生死他并不在意,但…… 轩辕曦也明晰无心所想,“波旬与苦境群侠之仇怨,属于绝杀不可的对象,若想保全她,无异便是与天下为敌。无论是三教或是正道,甚至包括一些暗藏的野心家,只怕都会以你为目标。” 无心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什么,你很闲吗?” 金光中的轩辕曦轻笑一声道:“放心吧,吾友,无论如何,轩辕曦皆会与你站在同一阵线,海市龙灯将尽全力,为你找寻能可周旋的法门。” 无心这一次倒也没有跟轩辕曦反驳什么,心境古井不波,只是静坐了一会儿。 同一时间,教武场内,一道身影剑舞翩然,手中黑色长剑引动劲风阵阵,似是心有所感,剑舞转瞬戛然停止,收剑入鞘,一气呵成。 “该走了,帝盏。” 龙灯殿内,不知坐了多久的无心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眼。 “请。” 轩辕曦沉声说道。 无心走出门,门外霁无瑕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手中的剑宽厚势沉,全然不像是一个女子该用的剑。 “嗯?无瑕。”无心脸露意外之色。 “该走了吗?”霁无瑕问道。 “是啊,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该入江湖了…… 第十五章 佛乡战后 在清圣庄严的佛门圣地中,一阵微风拂沙卷尘,天佛原乡,这个古老的佛门圣地在经历接连的剧变之后,终是恢复到了往日的景象,群僧诵佛号,念阿弥,声声钟鼓伴着梵唱回荡于萧瑟天地之间,只为不久前战死的一众佛友能可魂归极乐之地。 为首的一身着绿色佛袍,手执琉璃念珠的佛者,便是如今的佛乡主事者,天佛原乡深阙最高指导,有佛铸之称的年华不染·裳璎珞,一旁一身火焰战袍的妖族男子,正是焱无上。待到诵经结束,裳璎珞诵持佛号对焱无上道:“无论如何,此番多谢你之相助。” 一旁的焱无上背过身,显出一副高傲不屑的姿态。就在方才,与欲界达成协议的妖界,双界联合战佛乡,却又在关键之刻,倒戈相向,焱无上更一枪洞穿了欲界第五天主事者涯十灭,迫使欲界退兵,虽然涯十灭有着波旬所赐寄灵转生之法可以逃避此番死厄,但妖界的襄助,无疑使得势单力孤的天佛原乡在对抗波旬一事上,显得不那么支绌。 不远处的狱天玄皇看着焱无上同裳璎珞两人,暗暗摇了摇头。片刻后,焱无上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本爷还是明白的,只要佛乡不违背先前约定,阻碍释阎摩探寻妖脉,本爷可以做主,妖界和你们佛乡联盟,共同对抗波旬。” “阿弥陀佛。”裳璎珞轻诵了一声佛号:“佛乡内阵势、禁制众多,妖界之人在佛乡穿行,难免触发,先前佛乡只是为此考虑,并无破坏约定之意。” “呵。”焱无上没有接话,只是冷语轻笑了一声。 裳璎珞眉目低垂,心中轻叹一口气,“若是妖界有需,佛乡可遣人随同,或许为贵界找寻妖脉有所帮助。” “如此,便够了,裳璎珞,希望你不要辜负本爷对你最后的信任。” 说完话,焱无上阔步离去,脸上始终挂着拒人于外的倨傲高冷之色,大阔步的离开了天佛原乡。身后的狱天玄皇虽然疑惑他与裳璎珞之间的恩怨过往,但作为妖界黑狱之主,这样的问题他也问不出口,只能同焱无上一道离去。裳璎珞看着焱无上离去的背影,双眼微阖,一段久远的过往浮现脑海—— “本爷叫做焱无上,你又是什么人。” “裳璎珞。” “本爷还以为,你跟排斥妖的那群人一样,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才发现了自己误会你了,裳璎珞,你可愿成为本爷永远的朋友。” …… 一旁的龙吟法问道:“佛铸,当真要让他们……” 裳璎珞缓缓睁眼道:“当前佛乡首要之敌,乃在魔佛波旬和欲界,当不计代价团结一切可团结之力量,众人若有责难,裳璎珞愿一力承担。” 琵语僧律道:“阿弥陀佛,众人皆知佛铸苦心。” 裳璎珞不语,转身往天佛原乡深处走去,作为护法的二人在身后紧紧跟随。 阴沉沉的天空,竟然毫无征兆地雷声滚滚。 似是大雨将临的前兆…… -------------------------------------------------------------------------------------------------- 自阴元回归战云界后,原本因协助战云界而被困圣顶的四奇观之主们也得以成功脱困,使得冰楼、烟都、风岛三大奇地接连进入世人眼中,由此也引发了一连串的变故。先是牵引着战云界神宫的妖兽巨魔神神秘失踪,导致战云界崩毁,战云界之人死伤无数。 此后,又是冰楼之主玄冥氏的胞弟,冰楼三王百里冰泓在荒野上被卷入一阵赤色风暴之内,遭人杀害。连番的变故皆将凶手指向了四奇观的彼此之间。 作为战云界凤座的朝天骄将怀疑对象指向了一直以来心机深沉的烟都,但却又有一个无法抹开的疑惑。四奇观烟云风冰,雪克风,风克烟,烟克云,云克雪,四奇怪之人的功体相克,烟都之人想要模仿风岛之人的功体,却非轻易之事,这也是冰楼之主玄冥氏的疑惑。 而就在凤座和冰楼冰王苦心孤诣的追索调查时,位在山中山琵湖地域的水墨之境、云烟之都,由烟墨织城而造而成的艳绝之地,正是四奇观之一的烟都。 以烟为名,以烟为号,以阉为荣。 白云敛晴壑,群峰列遥天。嶔崎石门状,杳霭香炉烟。 此时的冷窗功名内,烟都西宫吊影端坐于客座之上,门后一盏香炉悠悠,荡开一抹烟韵,一道高冠优雅的身手,一手按剑,一手轻抚长发,姿态淡然。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正是烟都创者,烟都之神,一手打造烟都,树立烟都之人特异于世的价值观之人——大宗师·古陵逝烟。 西宫吊影态度恭谦:“师尊此去罗浮丹境,一会鷇音子,情况如何?” 古陵逝烟平淡道:“修为深不可测,亦是变数。” 西宫吊影紧紧皱眉道:“变数?此人将百里冰泓死亡倒向烟都,对于烟都看来并无多少善意,不如……” 门后的古陵逝烟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此人实力不凡,烟都此时应对四奇观内部纷争便可,倒也无需再于外树敌。” 古陵逝烟语气不见起伏,“玄冥氏性格谨慎,也犹豫,遇大事缺少魄力,若无绝对的证据,他是不会立刻就与烟都撕破脸的,当前还是以铲除朝天骄为首要。” 西宫吊影道:“那不如让弟子……” 古陵逝烟摇了摇头道:“此事交给无后去办吧。” 西宫吊影一愣,随后道:“先前无后提前动手,已给师尊带来不小麻烦,朝天骄之事事关重大,还是……” 古陵逝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道:“就让他去吧,若是他依然如此……” -------------------------------------------------------------------------------------------------- 几乎同时,茫茫水墨烟雾之外,一男一女悠悠缓行。 男子一身玄黑色的袈裟,手持着一串念珠,眉间一点赤色异纹,眉目俊朗;女子白发蓝裙,手里提着一把宽厚红黑相间的长剑,气质冷滟,容貌冠绝世尘。 剑名泰若山剑。 僧者名为无心,女子名为霁无瑕。 第十六章 烟都围 水墨之境的烟都之内,聚集了烟都经年累月下来积攒的势力,人数之多,便是与当前台面上除了欲界以外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落下风,而且在古陵逝烟的洗脑下,几乎无一不是死战不退的死士。自古陵逝烟以下,烟都内部又有宫、亭、台、沟、茅作为等级划分。 凡出类拔萃的弟子皆以宫为号,例如代替大宗师处置大小事务的西宫吊影;备受大宗师重视的宫无后;名列天葬十三刀之一的痕千古,之前也是烟都中,号为千宫。 宫字以下的弟子和杀手,依照修为划分为亭、台、沟、茅,其中的亭字便已称得上精锐,甚至能与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过上数招,再加上悍不畏死的精神,如今的烟都,便是称之为四奇观之首也是毫不为过。 或许就连心机深沉,一步十算的古陵逝烟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敢强攻烟都,甚至来的都不是千军万马,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和尚,一个女子。和尚啊,吃斋念佛的僧人,女子啊,烟都最为轻视和鄙贱的生命,两个人,一把剑,就这么杀上了烟都。 做的是以一敌众,以寡迎多的惊天之举,互杀的是佛门典籍中都不曾记载的佛门异数和如今在江湖翻云覆雨的一代宗师。 这场注定会影响四奇观乃至整个武林局势的大战,谁都不曾想到,竟然开始的如此悄无声息。 “烟都之地,来人止步。” “速速离开,这里是烟都所在。” …… 尚在烟都外围,便有负责巡视的烟都弟子出现,阻下了二人脚步。 无心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既无悲悯,也无犹豫,也无愤怒,就如同寺庙中的佛像,看着香客,说不上悲或喜,杀戮或慈悲。 “止步!” 眼见无心仍无停步的迹象,一个烟都弟子立刻大喝道。 下一刻,反倒是无心的黑袍,无风自动,开始疯狂鼓荡起来。 经文呢喃诵唱之声回响,声如利刃,在场一众烟都弟子登时脑内一阵剧痛,纷纷跪倒在地。无心袍袖再挥,佛光如剑,取人生息,无声亦无息。 一旁的霁无瑕眉头微皱,来的途中,她也听闻无心所说烟都种种,只是她也没想到,无心下手竟然如此的果决。 不过几息之间,便是数十条性命魂归离恨。 不过随后她又一想,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便如无心所说的,若是恶人可怜,那么受害之人,谁又去怜悯,他们的公道,又在何处? 渡人,是佛祖之事;吾之所为,便是送他们,一见如来…… 几乎是在无心开杀的同一时间,烟都之内立刻便做出了因应,不多时,便有弟子来到冷窗功名之外,此时的古陵逝烟和西宫吊影,尚在周全针对于风、云、雪三方的计划。 “鹤亭,如此慌张,是发生何事?”西宫吊影看着眼前的部下,眉头紧皱,颇为不悦。 “回禀大宗师,西宫,有人进攻烟都。” “什么?!” “嗯?”门后的古陵逝烟,亦感觉意外。 西宫吊影立刻追问道:“是哪一方的势力?” 古陵逝烟亦是心头疑惑,难道是自己小觑了玄冥氏的兄弟之情? “是……是一个和尚以及一个女人,实力深不可测,我等难以阻挡。” 女人?和尚? 这又是什么一个组合? 烟都何时又惹上了这样的一对仇家? 西宫吊影疑惑,古陵逝烟更是不解,但无论如何,对方已经杀上烟都是不争的事实。若是不将二人留下,日后烟都又如何在世间立足!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木门缓缓被推开,露出一张冷峻绝艳的面孔,一席水蓝色衣袍,点缀着些许的装饰, 若是不说,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个阉人。 “西宫,走,随为师去看看,这不请自来的……恶客。” 说出‘恶客’两字时,古陵逝烟眼中流转一抹杀机。 男子杀了,女子,便废了修为,丢到山脚的村子去,当做繁衍器物吧…… -------------------------------------------------------------------------------------------------- 陈芝豹说要杀徐渭熊,带着她的尸体去西蜀称王,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烟都外围,无心、霁无瑕并肩而行,眼前烟都杀手虽众,却是难能阻挡半分二人前进的脚步。 “杀啊!” “杀!” 挥剑,出剑,面对眼前之众,无心一手捏诀,一手横推,但见一身精纯佛元凝纳佛珠,随着无心的动作,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只听闻得连串炸响,不过瞬息,烟都之人已倒下一片,地上鲜血肆流,伴着阵阵哀嚎,现场有若炼狱。 “菊之暴!”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出一道菊形掌劲,意在偷袭。无心骤然一翻手,一道卍字法印迎上,将暗自出招的那人拍飞。 转过身,又是数名烟都杀手倒下,但是烟都之众却是不畏死,前仆后继的迎上。 “失了自我,何其悲哀啊。” 轻轻放下手,无心轻轻一步踏出,望着蜂拥而来的人,淡然说道。随着一步踏落,足下宏大卍字法印飞速扩张,扫飞烟都一众,而在无心身后,隐约可见一道泛着佛光的模糊身影。 “也更说明,古陵逝烟,其罪,无赦!” 一步,一步,一步…… 随着无心缓步向前,佛光愈盛,就连其身后的佛光虚影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但见其身佛光璀璨,宝相庄严,但那面目……竟是与无心一般无二。 灿耀的佛光,牵动一旁始终未有动作的霁无瑕,沉眠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闪耀着金光的金属异兽,白发的佛者,舍利阵势…… 残破不堪的碎片零星划过。 “那是……” 就在此时。 有黄衣开道现身。 黄衣身后有蓝袍文士悠然相随。 西宫吊影看着满目血腥,又看向不远处的佛者和女子,心中既恨且惊,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退开。 倒是他身后的身影迈了几步走上前,轻声开口道:“高手。” 如此精粹的佛元,佛门何时出了如此的高手…… 是天佛原乡还是? 但又为何要针对烟都而来? 但无论是何种缘由,今日唯有生死。 古陵逝烟负手,百代昆吾立于身前,“佛者,挑衅烟都,是要以性命为代价。” 无心双手缓缓合十,看不出半分情绪,身后的佛光虚影亦作出相同动作。 “请。” 第十七章 烟都战 通体乌黑的宽阔古剑,与大宗师其人大相径庭。 但却又符合大宗师口中所说的:居上位者,心要黑,剑也要黑…… 一把百代昆吾,杀出了古陵逝烟在武道境内赫赫有名的“一式留神”之美誉。 亦杀出了天地人三剑的威名。 像极了文士的蓝袍宗师在看到无心的那一刻起,先前所有的不屑和高傲都尽数消散了。眼前的佛者,一身精纯佛元,佛光灿耀,分明是已然得道的佛门高手,但是为何此前却是全无消息…… 不对…… 古陵逝烟脑海中浮现一条消息,那是在波旬降世时,似乎有人看到过一个穿着玄黑袈裟的佛者出现在金狮壁窟周围,但也有说那是谣言,如今看来。 但无论你是谁,挑衅烟都,唯有一字—— 古陵逝烟轻轻一挥袍袖。 黑剑未出鞘,已是大小十二道剑气激射而出。 无心立足在古陵逝烟十丈以外,双手合十,一身佛光耀目。随着剑气逼近,这才缓缓睁开眼。 “杀!” 双手并剑指,横作一划,但见一把猩红戒刀虚影横扫,指之所在,便是刀锋所至。一刀之后,十二道剑气尽数溃散消融,无心再变指为掌,如刀劈落,宏大刀气斩向古陵逝烟。 “一式!” 古陵逝烟冷冷笑了笑,口中吐息,身影如幻,一袖拂卷,不知何时百代昆吾已是悄然出鞘入手。 袍袖滚滚,剑鸣铮铮,人却是不退反进。 刀气眼看着距离斩到古陵逝烟,不过片刻呼吸。 大宗师抬手一式,迎上刀气,身影变幻已至难以捉摸,漆黑的剑却是散着凛然剑意硬是强破了一记佛门刀罡。 “留神!” 大宗师再现昔时名动武林之招。斩破刀罡后余威,剑气余威不减,只是剑气将近无心身前时,佛光如投石湖水泛起阵阵波澜晃动,片刻之后剑气消散无形。 一招过手,不过瞬息之间。 古陵逝烟望向始终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的佛者,手中持剑,轻声说道:“佛者,因何而来。” 无心双目轻垂,说道:“为那些被你视作繁衍器具的女子而来,为那些被你剥夺了天性的孩童而来。” 烟都烟都,这便是古陵逝烟一手打造的烟都。 以阉为荣,以阉为礼,视孩童为工具,视女子为器物。 古陵逝烟面色沉了几分,气机流转,“佛者,愚昧啊。” 话音一落,战火开端,初招试探,之后就是生死瞬间。 古陵逝烟轻轻一挥间,便有变幻风云之威,无心双掌开山河,掌间宏大佛光隐现,迎上百代昆吾,但见剑气如虹激荡,却是在无心掌间急速旋转,细碎的剑气飘荡,撞击无心周身佛光,再荡阵阵细碎涟漪。 无心手掌再翻,无尽剑气尽数纳入一掌之间,再翻,再覆,却已牵引百代昆吾锋芒,大宗师沉气引剑,勾勒一道道很快利光,交织掌影,发出阵阵金石之声。古陵逝烟淡然道:“如此浑厚精纯之佛元,却是不知大师在何方宝刹修行,又从何处知道烟都之事。” 剑啸掌驰,气劲交织,古陵逝烟口出扰敌分心之言语,滑步向前,挥舞百代昆吾,疾刺无心,反观无心,手中纳佛华,一击一招,皆有开山断玉之威,沉、劈、扫、横,回击烟都之神,不见退让半分。 每一式,每一击,无心身后佛像虚影便凝实一分,其双掌之上,更是由先前缠绕佛光,逐渐凝实,转变成浑金之色,状若金光。每一击落下,古陵逝烟便感觉剑上传递而出的力道便强上一分,眨眼五十招过,古陵逝烟竟觉有些力屈。 师尊…… 一旁西宫吊影眉头紧皱,双眼锁定战局,而在不远处,一道妖艳的红衣身影,亦全身心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古陵逝烟的战局之上,手中的朱虹剑静待出鞘时机。 此外,烟都内的宫字辈,不少人都紧盯着这一战,这一局,但却无人敢出手。 只因在一旁始终没有霁无瑕,虽未出手,但那无形的气势散开,已是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古陵逝烟冷声道:“佛者,能为不凡,有资格见识吾天地人三剑,通名吧。” 无心淡淡吐出己名,“无心。” “无心吗,古陵逝烟会记住这个名字!” 昆吾再起,象征烟都第一人神技将现,冲天昊光,刺目的叫人难以接视。 “凝意为神,定神为剑,八极苍茫,是谓——地剑!” 天地人名世三剑·地剑!势如骤风急飙,剑如地龙窜腾,直卷无心! 剑气未至,剑风已卷得无心的黑色袈裟不住翻飞。 面对古陵逝烟成名之神技,无心笑道:“天地人剑,如此之威,方是我印象之中的大宗师,古陵逝烟。” 说完这句话,无心往前踏出两步,右手握拳,左手竖作一掌,拳掌相合,身后光影刹那间佛华大盛。 万千梵印散金芒,圣气充盈四面八方。 无心初现绝式,“无德·无功!” 一击,直震得剑气溃散无形,古陵逝烟面色一变。 昆吾轻抛,剑气急落。如天上暴雨落人间。 那阵阵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宛如黄豆大小的雨点砸在那一道由梵文佛元组成的佛墙之上。 下一刻,佛墙崩溃,只见一道残影转瞬逼近,突如其来的攻势,古陵逝烟下意识的横剑拦在胸前,随后只感一击重重落在了百代昆吾之上。 听闻一声巨响,古陵逝烟整个人径直被这一拳轰飞出去。 “师尊!” 几乎是在西宫吊影出手的同一时间,霁无瑕手中泰若山剑出手,一剑击溃远处一道红色剑气,紧跟便是一掌迎上西宫吊影,后者根基又如何能与霁无瑕相较,全力一击仍是不足阻挡,只见那一席黄衣整个人呕红倒退十余步。 片刻呼吸,又见得一剑化虹而至,磅礴剑气当空泼洒而下。 “百剑神龙一夕踪!” 无心抬起头,又是一拳,足下闪烁一枚宏大佛门法印,迎向那一道磅礴剑气! 一拳,剑龙溃散,古陵逝烟再度呕红! 第十八章 烟都衰 古陵逝烟的发冠已经不知飞到何处去了,灰白相间的头发随风飘舞,这位烟都的大宗师眼神只余谨慎,沉声说道:“金刚法身的佛者,佛身合一,确实难缠,但是这样的佛者,昆吾亦不是没有斩过,愚蠢的佛者,惹怒古陵逝烟,是你的不智。” 无心微微皱了皱眉头,双手握拳交错,再闻梵钟之声,踏步上前,“如果这便是你的遗言的话,是否过于有些过于轻率了。” “很好!佛者,再接,一式留神!”古陵逝烟眼中厉色一闪,昆吾一运,留神之招再现。 相同之招,却是截然不同之风采。 直刺而出,没有什么剑意,也没有剑出呼啸破空。 最普通的一剑,却使得无心自与古陵逝烟交手以来,首次认真起来。 但见天地元气剧震,尽数灌注进入百代昆吾之中,然后再自剑锋渗出,瞬息之间,剑尖已逼近了无心的面门,隐着森森的剑意。 “此招,方不负留神之名,但,仍是无用。断业·佛刀!” 转息,皆静,随即将至的,是剧烈的风暴。 但见无心足下所踏卍字法印闪烁几息,片刻后,竟是转为猩红血色,法印逆转形成字,昆吾之剑进得身前一尺,便再难有所寸进,古陵逝烟脸色一变,真气灌注,一声长喝,便要突破眼前阻拦。 同时只见得无心身后的佛光虚影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魔气和血腥的魔像虚影,一身魔气,足下黑莲朵朵绽开,其面目,依旧和无心一般无二。佛刀,魔刀,杀生舍放,尽在一念。 危险! 看到被无心手中,浑厚魔气凝聚而成的血红相间的戒刀,古陵逝烟只感觉,今生死劫,竟是如此之近! …… “师尊!” “大宗师!” 一旁的烟都众人,先前的战斗以他们的眼力,自是很难看出什么,但此刻,他们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前一刻看到大宗师一剑递出,但是下一刻,众人的眼力只剩下了无心手里那道迟迟没有挥落的魔气戒刀。 古陵逝烟被击飞时他们没有不安,古陵逝烟呕红时他们没有动摇,但此刻,他们却是感觉到了一种畏惧,那一切的根源,便是那把刀…… 红衣的宫无后,黄衣的西宫吊影,作为烟都的宫字辈,放在武林中也是高手层次,相较于其他的烟都弟子,他们更能感知到那一把魔气森然的戒刀虚影之恐怖,甚至比起古陵逝烟那全神贯注的一剑,还要恐怖的多。 西宫吊影不顾伤势再度冲向战局,探掌欲助。 宫无后化作一道红色迷影,右手引剑锋,跃入战圈。 古陵逝烟坐下两大弟子联手一战。 “丹虹斩!” “吊影百风手!” 剑与掌,双式汇流,却见泰若山剑一荡。 “初晴融雪!” 那一人,一剑,尽破双宫合招。一道倩影,却成为战场与战场间,无可逾越的天堑。 …… “画空为神,凝剑为魄,八方无物,是谓人剑!” “凝意为神,定神为剑,八极苍茫,是谓地剑!” “定宇为神,乾坤剑指,人地敬天,是谓天剑!” “天赦·地判·人无咎·三剑归宗!” 面对至关生死的一招,古陵逝烟不顾自身内伤,强收留神之式,再运天地人名世三剑之极限,只为与那一刀,争夺关键胜机! 剑风如暴,漫卷四野,然矗立在风暴之内的佛者,手中之刀却不见半分动摇! “杀!” 砂砾、碎石、青叶、白花,战场中的一切,尽在转瞬消解,那一把戒刀终于斩落,与古陵逝烟的剑相遇。 魔刀霸道无匹,首度交锋,便压制的昆吾剑气难以伸展,就连古陵逝烟握剑的手,亦是颤抖不已,仿佛风中残烛,无油之灯一般。 古陵逝烟嘴角再度见红,却是有进无退。 他不准备停下,三剑归宗已是他当前最强之招,他以天地人三式留下剑道传说,有绝对自信,一往无前。 …… “杀!” 一声杀落,魔气再涨数分,身后魔影睁目,无数血气、魔气如丝如缕,缠绕在戒刀之上,使得本就魔气沸腾的戒刀愈显的邪异无匹。 只听闻铿锵一声巨响,百代昆吾,竟然在交锋之下,开始出现裂纹,并且随着二人交击愈发打的激烈,裂纹也越发明显。 有进,无退。 最终,铿锵一声—— 剑断,古陵逝烟眼前刀芒一闪,便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随后是魔气蚀骨。古陵逝烟的身躯就像是是飓风之中的沙袋,被卷到了半空中,斜着飞起,然后重重的落下,眼看就要落到地上时。 “师尊!” “嗯?!” 西宫吊影再不顾自身安危,硬承霁无瑕一剑重击,以废掉左手的代价终于摆脱了霁无瑕一瞬,跃起将古陵逝烟接下,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遁向烟都深处。 “吾西宫吊影代大宗师下令,杀,入侵烟都者,格杀勿论!” 这是西宫吊影最后的命令。 “剑履红烟渡菲踪!” 宫无后看着西宫吊影将落败的古陵逝烟带走,片刻迟疑之后,朱红之剑剑光挥洒宛若飘逸翻飞,配合血泪之眼再作数招缠斗,觑准机会脱身。 而其余的烟都杀手,再接获西宫吊影的命令之后,立刻拔刀相向,不畏死,亦无惧,哪怕眼前是炼狱修罗,为了自己心中的神,他们也仍是心甘情愿。 “古陵逝烟,当真,该死!” 看着状若癫狂的人,看着不知恐惧的人,霁无瑕心内,没有半分动摇,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如此操弄他人生死命运,这样的人,确实,该杀! 念及此处,泰若山剑之下,再无留情,每一招,每一式,皆是地动山摇,莫所能当—— “无心,此地交我,你去追古陵逝烟。”霁无瑕对无心说道。 “好,你小心。” 虽然知道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伤不到霁无瑕,但无心还是开口提醒道。 “放心吧,七晴霜寒!” 极招一式,剑光七映,为无心开辟一道前路,无心运起身法,紧追西宫吊影而去。 古陵逝烟,又岂能让你脱逃! 第十九章 烟都灭 水墨之境、云烟之都,艳绝当世的四奇观之一的烟都,今日只闻惨嚎,只见鲜血。 无数的烟都杀手横亘在前,只为给他们心中的烟都之神,挣得那一线的生机。西宫吊影将古陵逝烟背在身后,踉跄狂奔,穿行在烟都之内,作为古陵逝烟最为器重的弟子,对整个烟都最为了解的,除了古陵逝烟,也就只有他了。 伴随着响动,地底的通路打开,西宫吊影吃力地背着古陵逝烟一步一步的向前,墙上的灯火摇曳,只能听见人的喘息声。 “师尊,师尊,你,撑住,烟都还在。” 西宫吊影一路下入平台后停下,掏出怀里的丹药,连忙给古陵逝烟喂下,随即又看向不远处的深坑,万年寒铁所铸的铁牢中,一尊庞然巨物正在沉睡。正是战云界被劫走的四尊巨魔神之一——穷奇。 战云界四尊巨魔神,梼杌与妖界一战,化为了石像;混沌不久前被烟都放出混淆视听;另有一只饕餮,在运输过程中被风岛之主带走;现在烟都所掌握的,也仅只有穷奇一只而已。 药力作用下,古陵逝烟缓缓转醒,他此时衣衫破裂,身上鲜血直流,染着尘埃,惨不忍睹。 “师尊,您,醒了。” “西宫……”古陵逝烟缓缓坐起,体内不断侵蚀的魔气以及胸口的剧痛一再提醒着他,他败了,一败涂地,甚至在那佛者的那一刀面前,全无还手之力。 “烟都状况如何?” “众人正在争取时间……”西宫吊影垂着目说道。 古陵逝烟想到了无心身旁的女子,确实,两人联手的话,烟都那些弟子是绝对挡不住的,甚至于,眼下此处也已算不上安全。 “无后呢?” “师弟他阻拦那女子的追击,状况我也不明。” “如此啊。”古陵逝烟双拳紧握,嘴里发出一声笑,“好一个无心!想不到,吾古陵逝烟有朝一日,竟会败的如此彻底。” “师尊……” 西宫吊影还想说些什么,却为古陵逝烟制止了。 “身为上位者,胜,自该辉煌灿烂,败,亦该泰然,无妨,重开一局便是。”古陵逝烟拍了拍西宫吊影的肩膀说道。 “是,西宫受教了。” “通知竹宫与箴宫了吗?” “是,已经发讯。” “做得很好,扶我起来,离开……嗯?谁!” 恶虎虽伤,余威犹在,冷眼所视,西宫吊影立刻反应,右手一道气劲扫出。 “别别别,大宗师,西宫啊,是我啊。”说着,一个白衣白面,手执心形桃扇的人影窜出。 “是你,守宫,你怎会在此!”古陵逝烟微眯着眼,虽是重伤在身,但气势仍在。 凉守宫连滚带爬的来到古陵逝烟身前三尺之距,“大宗师啊,弟子是和那和尚过招,打不过就被打飞了,看到西宫背着大宗师来这里,就跟过来了,还请大宗师饶命啊。” “原来如此。”古陵逝烟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既然如此,你便同我们一道吧。” “多谢大宗师,多谢大宗师。”凉守宫跪在地上,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甚至磕的头上都有些血肉模糊的样子了,这才起身。 古陵逝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凉守宫看着西宫吊影几乎已经废掉的左手,说道:“西宫,要不让我来搀扶大宗师,你的手……” 西宫吊影看向古陵逝烟,眼见古陵逝烟没有没有反对,便平静点头道:“好。” 凉守宫缓步朝前走着,一步,一步,一步。那一双眼中,满是对于古陵逝烟这个烟都之神的至高崇敬和崇拜。 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啊…… 与大宗师亲密接触的机会…… 凉守宫,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一瞬,一息,一阵风吹熄了墙上晦暗不定的油灯,沉睡中的巨魔神似是梦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毫无无意的低吟。 噗嗤! 古陵逝烟的眼,一如往常一般的冰冷,哪怕任由鲜血喷溅满那衣袍,甚至溅射到了他的脸上,这位一日之间经历了大起与大落的烟都之神,不见得半分的动容。 “怎……会……” 凉守宫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鲜血抑制不住的自嘴角冒出,他的胸膛,已遭一只手贯穿,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而他的手,尚停留在半空中,距离古陵逝烟只有那一步,也只差了那一步。 在他的身后,是西宫吊影,一双锐利的眼,仅存的一只手自凉守宫胸膛处拔出,鲜血飞溅在石壁上。 “守宫,你可知道,我为何当初在赐你宫字位后便将你闲置吗?” 古陵逝烟俯视着凉守宫,像是在俯视着某个蝼蚁。 “那一抹恨意,终是暴露了你。”古陵逝烟一脚将凉守宫给踢开,像是踢开了一枚拦路的石子。 “西宫,走吧。” “是。” 就在此刻,轰隆只声再度响起,有如一阵沉沉的闷雷之声,自入口处传来,随后是令人心悸的魔气。 古陵逝烟、西宫吊影皆是脸色一变,密室内,回荡着一个重伤者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没想到吧,古陵逝烟,烟都之神。”凉守宫挣扎着,摸索着,靠着石壁坐了起来,“我……沿途已作下标记,引诱那佛者来了,哈……古陵逝烟,你逃不了。” 古陵逝烟面无表情,甚至连补上一式,将凉守宫彻底格杀的念头也无。 他看向西宫吊影道:“西宫,立刻离开此地。” “走,只怕是,走不了了啊。” 话语未落,已见索命阎罗近在眼前,古陵逝烟勉力提元,举掌迎上,下一刻,便又倒飞而出,伤势愈烈。 “师尊,吊影西风手!” “滚开!” 残萤之辉,又如何及得上九天昊日,西宫吊影搏命一击,却是无能阻挡无心脚步半分,但—— “嗯?” “师尊,快走!” 残躯,断臂,却是紧紧抓住无心袈裟的一角,不在意满身血污,只为能阻止眼前之人脚步,能够满上哪怕一瞬。 “西宫!” 看着弟子以残躯为自己争取生路,纵然是古陵逝烟,也不由恍惚一瞬。 “一式留神!” 相同之招,却是远逊于古陵逝烟之威能,但也已挣到一线生机,一道身影裹住古陵逝烟离去。 “西宫吊影,你,该死啊!” 无心怒眉一敛,袈裟一拂,再将西宫吊影扫开,但此刻,西宫吊影面上只余下了满足和喜悦。 太好了,竹宫,赶上了…… 师尊,西宫无用,无法看着师尊成就大业,但—— 所幸,还能为师尊,尽到最后一点心力…… 第二十章 有人求死有人求活 人心不是阴阳,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人心是极其复杂的东西。 在冰楼、战云界之人的眼中,古陵逝烟是阴谋者,是野心家;在许多女子眼里,他是恶魔,是魔鬼;在卫道者的眼里,他又成了罪人,恶徒。但在西宫吊影的眼里,古陵逝烟的身份只有一个,是他的恩父,是一手将他栽培长大的人。 “师尊,抱歉,西宫,再无法侍奉师尊了……” 拼却最后一丝余力,西宫吊影一跃而起,坠入深坑,燃尽此身气血,只为给心中的神,再争取哪怕多一点的时间。 吼! 只听闻一声狂吼,遭西宫吊影破坏一角的牢笼再难囚困巨魔神,双翼伸展,万年寒铁所铸的牢笼应声崩毁,深坑之下,被囚禁的巨魔神怀着怒火,振翅而出,霎时地动山摇,整座烟都在剧烈的震荡下,开始出现崩溃之像。 “巨魔神吗……” 无心一道气劲卷起生死不明的凉守宫,再一拳轰碎石壁,化光脱困。随后再听闻一声怒吼,巨魔神亦重见天日! 面对囚禁自己的人类,巨魔神张牙振翅,对着烟都一声怒吼,口中焰息犹如实质,凝结成一根火柱冲撞而下! 巨魔神吗?似乎还没有杀过……不如来试一试。 无心刚要起身对战巨魔神,视线之内已见得一道身影嗖然跃上,手执长剑,一剑迎上那一道火柱,竟是硬生生的将那一道火柱自中间破开。 巨魔神阵阵吼叫,双翼开展,几乎已遮蔽了烟都上空小半边天,天际云气翻滚,汹涌如怒涛,更显灭绝一切之凶悍! “巨魔神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无心纵步跃空,丝毫无惧巨魔神那无匹威势,身旁是蓝衫女子,袖袂飘摇。 他说了一句,“小心。” 那声音,在巨魔神的狂吼之下,显得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无碍!” 霁无瑕重剑再舞,霜寒剑势穿云破风,再战巨魔神,虽能压制,但是重剑锋芒有限,其力难以穿透巨魔神麟甲防护,胜却难杀,眼看对手难缠,巨魔神再作一声咆哮,便要振翅逃离。 瞬间,佛光大作,不知何时,无心已立于高空,手里捏了一个古怪印式。 “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 “地藏镇狱印!” 佛者一掌拍下! 欲逃离的巨魔神难抵挡如狱神威,硬生生被压回了地面,任凭异兽如何挣扎,但见佛印之上,一道佛影宝冠璎珞,法相庄严,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盘腿坐于千叶青莲花之像,正是佛门典籍中记载,发下宏愿的地藏王菩萨! “此兽危险,无论如何不能让其脱逃。” 就在二人与巨魔神短暂缠战的功夫,烟都已是遍地残垣断壁,巨魔神之焰息毁天灭地,莫说是全无修为在身的普通百姓,就算是江湖人士,面对巨魔神也只怕难以抗衡,霁无瑕看着此刻被压制在地面,不断挣扎的巨兽,皱着眉头说道。 如今武林中,已有一只巨魔神横行,以使得正道群侠焦头烂额,若是这一只再释出,百姓只会过得更苦,无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么将它释放。 不能释放,那便只有一字——斩! -------------------------------------------------------------------------------------------------- 荒野之上,烟都竹宫澹台无竹背负着重伤在身的古陵逝烟急急而笨,听闻身后巨魔神响彻方圆的咆哮,足下更是不敢有丝毫停留,足下几已生出幻影。 “是巨魔神吗?”古陵逝烟闭着眼,低声问道。 “……是,应是西宫他,为阻止追击,将巨魔神放出了。”澹台无竹低垂着眼,眼里闪过一抹痛色。 于外,烟都之人心狠手辣,为避免节外生枝,往往务尽务绝;但在烟都之内,古陵逝烟往往会让一众弟子团结一心。哪怕是烟都内最为特异的宫无后,亦有西宫吊影的关爱和照顾,哪怕这份关爱和照顾之下,隐藏着些许算计。 “无需悲伤。”古陵逝烟拍了拍弟子的后背,缓缓说道:“西宫的仇,烟都的恨,终有一日,我会带着你们讨回,放心吧。” “是!” 一路逃,一路奔,寥寥数语,古陵逝烟便稳下了澹台无竹因烟都被灭而慌乱不安的心。 偏偏就在此刻,十丈软红铺地,悠悠诗语,随风飘飞。 “红罗帐,怯春寒,香雾云薄,铜雀影阑珊。侧看水晶瓶,蝶衣流丹,可渡阳关。且荼蘼燃尽,满身烟暖,画屏照衣冠。” 红罗大袍,大红宦官帽,妖孽冶艳,雌雄莫辨,恰似艳鬼,此刻更是索命修罗,但若说最为吸引人瞩目的,还是在那人右眼尾处,那一滴天生的血泪。 血泪之眼,传言有此异眼者能达到非天非人、非阴非阳的绝世武学境界。 “宫……无后。”面对烟都大宗师以下最顶尖的杀手,澹台无竹握紧了手中竹剑,心中稍微安了一些。 他看着宫无后说道:“宫无后,拦路在前,你是欲如何做。” 宫无后看了眼古陵逝烟,“澹台无竹,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我吗?” 说完,他看着古陵逝烟说道:“古陵逝烟,你也没想到吧,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落到如此地步。” “哈。”古陵逝烟苦笑一声,“放我下来吧,竹宫。” 迟疑片刻后,澹台无竹将古陵逝烟放下。 古陵逝烟身上的血,此刻早已干涸凝成了块,面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他看着宫无后,说道:“宫无后,哈,不愧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这个机会,找的很好,咳咳。” 他没有作声,面对着古陵逝烟,白皙若鬼的面庞上,始终不见半分多余的情绪流露。看着那张此刻虚弱无比的脸,在宫无后的眼中,那张脸与多年前那张将自己推入无情楼内,经历杀戮与血腥的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是他……是他…… 四千八百五十九个日夜,无尽的黑暗与杀戮,以及那一线温暖的泯灭,一切,都是他,是古陵逝烟所为。 “来啊,宫无后。”古陵逝烟轻声咳道:“让我见识,你的血泪之眼,你的复仇决心。” “古陵!” 朱虹剑出,只为公道,为故去之人的公道,也为自己今生,所遭受的一切,讨回公道! “逝烟!” 第二十一章 风云荡世 战后的烟都旧址。 现场除去大战后的满目狼藉,断壁残垣,还有不少烟都弟子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还能看到许多村民正在一一将这些尸体给送上木板车,运走,然后火化,至于骨灰,也就随处洒了,随风飘荡,难得全躯,或许这便是对这些曾经的为恶者,唯一的惩罚了。而除此之外,引人瞩目的,便是那支离破碎的巨兽残骸了,昔日牵引战云界,威胁人世的巨魔神,就在这里有一只无声消亡,一身血肉被尽数瓜分殆尽。 朝天骄与冰楼之主玄冥氏行走在路上,在看到巨魔神的残骸时,朝天骄的脸上显露一抹不自然。无论如何,巨魔神皆是战云界之物,不仅是兵器,更是战云界三骄经历大小无数战事的战友,如今却被一群人类瓜分,死无全尸…… 玄冥氏一看朝天骄神情,便知其所想,轻声说道:“凤座,由此看来,一切确实都是烟都所谋划,巨魔神被劫之事,包括冰泓,一切都是古陵逝烟所为。” 一听着玄冥氏呼喊,朝天骄收敛起心神,看向那满目疮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是烟都被灭了,哪怕有巨魔神也是,古陵逝烟能为你我明了,无论你我,皆无相当把握能够稳胜。” 玄冥氏点了点头,他此前一直没有兴兵与烟都一战,亦有这一层考虑在,雪与烟,并无功体之克,但论实力,他心内做过估算,他与古陵逝烟胜负仅在四六之数。 “前方有百姓正在收埋,前往询问吧。”玄冥氏说道。 两人走上前,找了一个老人,老人看两人衣着气度皆是不凡,也不敢怠慢。 对于两人的问题,老人轻抚着白须回答道:“是一位黑色袈裟的大师,给我们钱财,委托我们将这些尸体收埋,说是避免疫病爆发,不然……谁会理会这些畜生。” 玄冥氏和朝天骄对视一眼,朝天骄又接着问道:“那那具巨兽尸骨,也是那位大师给你们的吗?” 老人看了一眼,说道:“是啊是啊,前些时间,几乎是在此地爆发战乱的当日,这只巨兽突然出现,被大师和他的同伴联手制服斩杀,然后大师取其精华,请村里的厨娘将那头巨兽身上的肉烹饪,闻香十里啊,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吃到那么香的肉。后来大师和他的同伴离开,临走前便将那巨兽的尸体交给我们处置了,可惜啊可惜,这些时日,村里忙碌不停的解剖,仍旧是没能将之尽数肢解完成。两位,既然来了也是有缘,不如一同去往村中,让我等以异兽之肉作为招待。” 玄冥氏回过头看向朝天骄的脸色,朝天骄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波澜,这却让玄冥氏觉得更好笑,便跟老人说道:“倒也不用,我们只是好奇,对了还有一事,烟都之主,也就是古陵逝烟,也已被你口中的大师所杀了吗?” 老人想了想,摇头道:“这,老朽倒是不知道了,不过估计,那个恶魔也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吧。” 玄冥氏点了点头,轻轻推了推朝天骄,这才又对老人道:“原来如此,我们知道了,多谢老丈。” 老人挥了挥手,说了句不妨事。玄冥氏已和朝天骄离开了已然沦作废墟的烟都。 树林中,朝天骄心内愤愤,随手挥出一道掌劲:“那个和尚,竟然敢将巨魔神,烹杀,真是!” 其实朝天骄心内也很清楚,巨魔神失去了战云界的控制,势必为祸一方,被斩杀也怨不得别人,但是……不仅斩杀,还将其拆解食肉,这在朝天骄眼内,便有些不能接受了。 黑色袈裟的佛者……嗯?怎么感觉,有些熟悉?难道是…… 玄冥氏在一旁道:“凤座,黑色袈裟的佛者,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朝天骄秀眉一皱,“那日金狮壁窟之外,我在战圈外,看到一个黑色袈裟的佛者,以佛门舍利配合神通,与一页书合战波旬,莫非是他?” “只怕并没有如此简单,根据冰楼的消息,近日佛门五方古寺的共修尊者临江悟北叛离佛门,似也与这佛者有关。”玄冥氏说道。 “无论如何,烟都既灭,笼罩于四奇观上的阴云,该消散了。” “是啊,我也可以将全部心力,放在灼焚之日的应对上了。” 灼焚之日,冰楼之人每一年都注定要面对的劫数,原本玄冥氏还担心,是否会因为四奇观内部纷乱而横生枝节,但是如今烟都既灭,而今也可全神应对了…… ------------------------------------------------------------------------------------------------------ 青蒙山顶,为护持涯十灭以波旬秘法脱胎重生,欲界大军由复生的佛剑分说、欲界辅座忘尘缘等人亲自压阵,为涯十灭进行护持。夜色愈浓,夜色愈深,就在涯十灭蜕变脱胎进入关键时刻,青蒙山顶佛光盛—— “愿与年华凋敝罄,尘愆不染佛前灯。” 佛乡深阙主事,佛铸裳璎珞亲自领军,兵发青蒙山,一攻欲界;于此同时,青蒙山西侧,妖气森然笼盖,再闻诗号声响—— “盛有终,葬命玄陵三千众;神无用,凶行狱景十八重。” 狱天玄皇领军,妖界直取青蒙山。 面对妖界、佛乡,两路大军合围,忘尘缘、佛剑分说各领一军对上,霎时青蒙山顶,顿成烽火弥漫的战场。虽然欲界之众不畏死亡,但然兵力之差,却使得欲界人马顾此失彼,护持涯十灭的重围渐渐破碎,佛乡、妖界联军渐渐占据战场主动。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划破沉沉夜色,冲破已是摇摇欲坠的欲界防线,直往最中心,目光落处,便是盘腿而坐,运功蜕变而动弹不得的欲界掌命涯十灭。 “涯十灭。” 凤影突入手,一枪,在黑夜之内,掀起漫天火光,映照半壁赤红满目。 “本爷当日便说过,能杀你第一次,便就能杀你第二次!灵气劈雷!” 枪动,雷落,火雷夹杂汇成一条赤色雷龙,直斩涯十灭,却在即将落到涯十灭身上之刻,尽数转挪,消化,吸收。 随后,涯十灭身后,一股毁灭之能,席卷整座青蒙山,亦再度勾起焱无上脑中记忆。 “这股力量,是魔佛之力!” 第二十二章 波旬智体 青蒙山顶,欲界抗衡佛乡、妖界两大势力联军,虽有佛剑分说,但仍无可挽回的渐落颓势。独立在战场之外的圣婴主·焱无上,则觑准了欲界防线的空档,一人长驱直入,手中长枪一扬火雷之招,便要将无法动弹的涯十灭一举吞没,却就在这时候,火雷被噬,熟悉的毁灭之力,在青蒙山上,再度爆发而出,直冲九霄。 焱无上握住凤影突的手,都渗出了汗水。金狮壁窟之外,他曾举枪登天,与波旬一战,却被后者一击直接给掀落尘埃。之后他与无梦生、狱天玄皇等人一同接战波旬,结果却也是毫无悬念的遭到了碾压。虽然说一直以来,焱无上口里所说的,都是“王对王”,作为妖界之主,自然该对标欲界之主。但是哪怕他狂傲自负,心内也是清清楚楚,他当前的实力,是远远不如波旬的。 哪怕他这段时日苦学苦练,到底还是不如,但有一点,他的骄傲不容许他未战而先怯,妖界之人,就算是战死,也不能失了骨头。因此,握枪,踏步,面对未知的危机,焱无上昂首迎上! “焱无上,妖界之人,你的勇气,令人敬佩,但你的愚蠢,却也令吾发笑啊!” 冷语嘲笑,只见一道身影自涯十灭身后飞出,一身紫蓝袍衫,容貌妖冶,雌雄难辨。掌落,强逼气势已使得焱无上感觉压迫万分,举招相迎,声势惊天。 “你是!” 近在咫尺的近身交会,枪与掌,眨眼已过数招。焱无上看清眼前之人面貌,不由一愣,不过一个瞬息,阴沉老态变作一副俊朗相貌,双手魔元如牢笼罩,便要困锁焱无上。焱无上双脚一拧,长枪扫荡方圆,火舌吞吐,受焱无上牵引,环绕焱无上周身,与那一双手再次撞到一起,那一道身影这才被逼退些许,但魔元震荡之下,仍直逼经络,但转瞬又被焱无上妖力吞噬。 “魔佛波旬,智体·迷达!” 魔佛智体自报姓名,足下一踏,却是追击而上,魔元鼓荡,魔佛之威,毁灭之能,伴随一掌拍击,直掠焱无上! “灵气劈雷!” 火雷滚龙,随枪劈落,便要一会智体威能。只见两股雄力冲突,余浪再扫,焱无上仰天呕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倒去。 “涯十灭!” “是!” 面对焱无上的败退,迷达负手站立,轻声一语,呼唤身后部下名姓。片刻之后,蜕体完成,欲界第五天主事,脱胎换骨,功体更上一层楼。 “随我,屠佛,灭妖!” “愿为吾佛效死!” 魔佛智体、欲界主事,双强再入战局,顿时战局倒转,猎人瞬间变成了猎物。佛乡、妖界全然未曾料想到如此变故,狱天玄皇当即立断,舍下忘尘缘,迎上迷达。黑狱之皇,欲界之佛,双强一交掌,胜负便已分明。 “噗!” 狱天玄皇仅挡下一击,整个人便倒飞出去,撞到一处巨石上,巨石轰然而碎,俨如共工撞山。 “玄皇!” 眼见狱天玄皇重创,焱无上挺枪再斗魔佛智体,运起一身沛然雄力,尽付凤影寒光。但观迷达双掌开合,掌掌摧筋,式式断骨,招式连珠,处处不留生机,不过数手,焱无上又是接连添创,步步败退。狱天玄皇不顾自身伤创,亦再化现妖戟三途苦入战,双妖配合默契,一式接一式,式式凌厉,叫人接目不暇。 然处在两人围攻之下的迷达,魔身不动,浩元提纳间,却是极招将出—— “血印葬天轮!” 一式轰出,魔威难挡,焱无上、狱天玄皇各自再见重创。 另一边,涯十灭入战,配合佛剑分说,双佛联手斗群佛,脱胎换骨的涯十灭一身能为已是今非昔比,一人独斗裳璎珞,欲界金刚不灭之身一战佛链铸天术,尤是稳占上风。 涯十灭汹涌拳势,宛若飞湍瀑流,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威,裳璎珞已现支绌,拳劲贯体,腑脏受创,嘴角已见猩红。 “今日,屠佛乡,灭妖界,欲界霸业,便以青蒙山顶,作为开端!” 再一次,将焱无上、狱天玄皇二人甩出,两人的身体,在地上再一次撞出两个深坑。迷达长喝一声,再次运起魔佛无上真元,庞然吸力,笼罩周遭,拉扯妖、佛之人。 “这是……”裳璎珞面色一变,只见不少僧众一身血肉难以抗衡牵引之能,尽数被吸纳而出,转眼之间便化作了一具干尸倒地。 “不能再如此了,焱无上,你带领人马撤退,我来为你们争取机会。” 狱天玄皇摇摇晃晃,靠着手中长戟勉力支撑起重伤之躯,二人修为虽然不至于被迷达吸引出气血,但普通的妖界部众,却是难以抗衡这一股力量,再这般僵持下去,无论对于妖,还是对于佛,皆是灭顶之灾。 “玄皇你!” “替我将我房间里的黑白双玉佛交给三余无梦生,答应我,要让世人,重新认识妖界,接纳妖界!” 逆大势,再起身,不容焱无上再做多余反应,狱天玄皇一跃腾空,手中三途苦抛出,化作戟妖殇炼,直向波旬智体。 “困兽犹斗,令人钦佩的勇气!” 看似轻灵缈形、实则力曳千钧的强势一掌,避无可避,戟妖殇炼顿时复归原体,但也已为狱天玄皇,挣得一线出招的机会。 “凶行狱景十八重!” 顿时,气逾霄汉,威贯十地,赫赫妖功尽纳一掌之内,强势冲击迷达。 “玄皇啊……”看着高空之中的身影,焱无上强抑心内不甘与愤怒,下达撤军之令。另一边,裳璎珞亦现萨埵三证之招,以重伤换取逼退涯十灭和佛剑分说的机会,带领佛乡众人撤离。 “狱天玄皇,吾开始欣赏你了。” 迷达抬手。 竟是与狱天玄皇相若之招。 凶行狱景十八重,相同的招式,相同的威能。 就连欲界部众也纷纷后撤,唯恐被卷入其中,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迷达悍然迎上,只听闻得轰然一爆,烟尘碎石漫卷四野八荒。 第二十三章 万佛浩劫 夜色深沉。 青蒙山山巅的烟尘滚滚散去,那最后一击就连整座山头都削去了数尺。片刻后,魔气滚滚,似是象征世道难明,天道难彰,善路难长。狱天玄皇被提在手中,浑身是血,生死不明。提着他的,正是一身战袍的魔佛智体,魔威浩荡,更显现出不可一世的姿态。青蒙山顶,遍地尸骸,有欲界,有妖族,亦有佛乡之人,看着这些尸体,迷达面上不曾见得半分动容。 “你,还想反抗吗?”就在此刻,三途苦再现戟妖殇炼姿态,意在救主,然眼前之刃,身形却是不动如山,仅一招,黑狱炼池守关者便已惨败,再度复归三途苦本体,被迷达掌握在手中。 “涯十灭!” “属下在!” 欲界掌命来到迷达身后,躬身说道。 迷达随手将狱天玄皇与三途苦抛出,一旁的欲界部众连忙上前接上。 “将狱天玄皇与三途苦,囚于经阁,日日诵经,将其度化,不日,我欲界将再增一金刚护法矣。” “是。” 魔佛智体上前一步,脚下便是断崖,此刻天际一抹亮光,却是昊日东升,气吞山河,天地骤亮,而此刻,迷达整个人便沐浴在那光辉之下,绚烂非常,仿若真佛。 “传我命令。” 魔佛智体缓缓转头,那一刻涯十灭的视线中,好似出现一个有别于佛祖的佛陀,背靠旭日,光芒万丈的同时,却又叫人觉得妖异非常。一身蓝紫长袍,不似佛者庄严,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大恐怖。 “立刻展开兵力,针对苦境佛宗,灭佛,擒僧!” “属下领令!” “此外发动人手,全力找寻阎达、女琊以及一页书,并收集烽火关键残骸。” “记住,只针对僧侣,莫要侵害百姓,我要断绝苦境佛宗之根基。” 随着迷达一道又一道关键的指令下达,沉寂的欲界,这个庞然大物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也势必在武林之内,再掀起一波浩劫。 -------------------------------------------------------------------------------------------------- 无名的村落,炊烟自草庐之内再一次袅袅升起,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老酒,无心与霁无瑕相对而坐。 自烟都一战之后,无心便和霁无瑕又回到了这里,讲经说法,闲暇之余,亦会传授百姓一些武学,让他们在这个纷乱的世道能有一力自保,也因此,二人也越发的受到村民信赖。 至于原本村中的僧人,早就被村民赶了出去,寺庙也早被村民焚毁。原本村民还想着为无心和霁无瑕塑像供奉,却被二人所劝阻了。 “恩公啊,今天我帮东村的阿伯耕地,这些是阿伯让我带回来的。” 此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面容颇显的阴气,声音雌雄难辨的人提着一筐鸡蛋小跑进来。 昔日的烟都守宫,如今也只是村中的一个普通百姓。 昔年,他为了复仇,被人施以异法,从女儿身变成了男儿,之后自宫入烟都,因异法之故,每过一段时日,他又会重新变回男人,也因此,他要在自宫的痛苦上循环往复。 但为了向古陵逝烟复仇,这些,他都忍了下来。 烟都一战之后,他虽遭西宫吊影一击贯胸而过,但或许是异法导致他的身体有异于常人,被无心带出烟都时,仍保留了一口生气,事后经过救治,保下一命。 但是异法,就算是无心也无法解除,只能以佛门心法暂时压制。 “啊,这些东西。”无心捂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又想到此刻仓库里还堆得东西,“已经吃不完了,改日拿去集市便宜卖掉吧,然后再用卖来的的钱,买些果品,送去给村中老人。” “是。” 凉守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这时霁无瑕也已为他备好了碗筷。 就在此时,屋外一封飞书传讯,稳稳落在无心手中。霁无瑕和凉守宫这些时日也已见过了,并不意外。是海市龙灯的信使,会定期的将武林中发生的大事汇总整理,传递给无心。 这也是无心为何能安心端坐在乡野之间,却依然掌握武林局势的缘由。 而情报的第一页上,便写着青蒙山一战,魔佛智体再现,大败妖界佛乡联军之事。 再翻过去,就是欲界人马出动,开始针对天下佛宗,擒僧屠佛。 一切事项尚未脱出无心的掌控。不出意料,很快就会有一位“慈悲”为怀的佛者,为了避免佛乡投降欲界,将顶着“大义”之名,屠戮僧众。 嗯……杀生为护生……果然很慈悲…… “青蒙山一战,佛乡妖界战败,现在欲界已开始针对天下佛宗展开毁佛行动了。” 无心对两人说道。 “这……那恩公……” 凉守宫想着,您也似乎是和尚吧。 “无暇,你作何想?” “我?”霁无瑕闻言一愣,摇了摇头,“无心,你如何看待欲界与魔佛?” “欲界与佛乡之争,看似是天下的浩劫,实则,不过是道统之争,是佛乡有意,将欲界树立为邪魔外道,这才导致了欲界与苦境百姓的对立。” 欲界之众,皆忠诚地信奉魔佛波旬,而波旬作为佛中异端,自诞生以铲除天下佛门正法为宗旨。从头到尾,波旬所针对的,也只有苦境佛门,并不像弃天帝一般,是以灭亡苦境为宗旨。 然而苦境自最初的菩提界始,便是以“拯救苍生”为旗号号召各方共抗波旬,然而实际上所谓的苍生,也不过是“佛门”罢了。 儒门尚有孔、荀、孟、董之言,佛门常年却只有那一套,实在是过于迂腐,老旧,令人不适了。 “在我看来,波旬或是佛敌,但于苍生而言,却远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霁无瑕看着无心,轻声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无心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但是,恩公啊,我在烟都也看过不少书,说当年波旬降世时,屠杀四百八十六门,造下不少杀孽啊。” “哈。”无心轻笑一声,并未接话,而是转而说道,“凉守宫,替吾办一件事可好?” “恩公请说,宫无后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哎呀呀,远不至于那么极端,替我传几封书信出去便好。” 灭度梵宇、大乘灵云寺、西煌佛界…… 既然魔佛波旬针对的是天下间的佛门,又岂能容许你们这些人,置身事外呢。 第二十四章 佛法末法 魔佛令下,欲界雷厉风行,苦境佛宗遭到空前横祸,万僧哀嚎,燃佛之火,眨眼成灾。 “不昧因果·野胡禅,你又能逃到哪里。” 荒野之上,魔佛迷达亲自出手,一断佛者逃生之路。 “迷达!想要拿下我,你还不够啦!” 野胡禅大喝一声,悬于身上的金刚轮倏然出手,带着阵阵威压,直迫魔佛波旬。迷达双袖一卷,又见双掌一开,浑厚真元一击,便挡下了势大力沉的金刚轮。随即,再闻冷然一笑,双掌一放一收,沛然气机蓦地散开,便将金刚轮掌握在手,再反手一击,一瞬间金刚轮便已更快的速度,向着野胡禅倒卷而去,而野胡禅也不见逼退,佛门横练金刚之术、武道无门横练之法,以当世两大横练法门硬生生抗下这一击,将金刚轮再次掌握在自己手中。 迷达作为魔佛智体,且不说自久远之前至今经历多少大战,战斗经验远胜野胡禅,一身根基修为更远飞野胡禅所能抗衡,之所以过手,也不过是为了生擒罢了。 野胡禅虽如今已不算佛乡之人,但他却是曾经的佛乡主事者天之佛的师弟,在佛乡之内地位特殊,在迷达眼内,是一个用以逼迫如今的佛乡的不错的筹码。对此,野胡禅自也是心知肚明,也因此,初招试探过后,野胡禅心内再没有哪怕半分侥幸,一抬手,再现佛门秘传,天佛之招《禅天九定》! 臭老秃,能不能撑过这一轮,就要看你在天上跟佛祖处关系处的如何了,不过你那臭脾气,就算是佛祖,应该也会生气吧。 野胡禅身上的袈裟无风而响,也不知是因体内的气机运转,亦或是那即可毁天灭地的魔佛威能所致,他神情平静,双指掐佛印,再一声道:“禅天九定!” 佛光耀天幕,水月大千存。 但见野胡禅身后凝现佛陀像,浩然佛光普照八荒四野,一时天地亮如白昼。 当佛陀终于睁眼,野胡禅双手法诀再变。 “广果殊胜向尘寰!” 睁眼,抬手,开掌,宏大法印随佛陀法相,一击,誓要倾轧魔佛智体。 迷达眯了眯眼,朗声大笑着道:“佛者的殊死一击么,只可惜,凭汝今日的表现,尚不足让我全力施为,不过既见得天佛遗招现世,本座也不介意让你领会何为绝望,更让你明白,你不如天之佛,甚远!” 耳中扰敌语,野胡禅却是心如止水,不见半分停顿。 “血印葬天轮!” 迷达双手掐诀捏印,欲界散发无尽毁灭之气,犹胜佛陀法相数分。 一方天地,竟又开始由明转暗。 随着欲界碾向野胡禅,荒野方圆的一切,尽数化作飞灰。 极招相对,佛陀虚影,不过眨眼便已溃散,余者便尽数落在了野胡禅的身上。 哪怕一式极招,已抗下大半魔佛印法的威能,但其下余威冲击也可毁天灭地,野胡禅的体魄哪怕身兼两大横练武学,也无法安然无恙,登时呕红。 眨眼,迷达已至身侧,再攒一掌。 野胡禅双脚深陷于地面,一身横练修为,在这一掌之威下,显得是那般的不堪一击。 “噗!” 魁梧的武僧,天佛遗招,终是难挡魔佛无匹之能,轰然倒地。 “筹码,渐齐了。” 迷达一把提起野胡禅,双眼中闪烁的,是焚尽天下佛宗的野心! -------------------------------------------------------------------------------------------------- 欲界兴战火,佛门蒙劫难,焚庙毁佛,擒捉僧侣,但闻神州遍地,尽是佛门僧众哭嚎之声。 五方古寺之一的大圣古寺,昔日的名门宝刹,如今面对欲界来袭,终也被卷入战火之中。身兼护寺之责的武僧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佛堂之内,手无寸铁的僧侣只能诵经祷念,乞求神迹的降临,但—— 石墙破碎,清净之地被践踏,欲界部众,推到佛像,眼见着还在诵经的众僧,皆是大笑。 “你们的佛,又在哪里,一群秃驴,通通带走。” 为首的欲界士卒说道,一群僧众便如羔羊一般被一串绳索串联。 “阿弥陀佛,劫数啊,劫数。” 老方丈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 “师兄,你说,佛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呢?” “不用担心。”年纪稍大些的僧人拍着小沙弥的头道:“他们没有直接杀了我们,便说明我们还有用,未必会死。迟早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是这样吗,是谁来救我们,是佛祖吗?”小沙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经常听师傅师兄们说到佛祖,但至今,也都还从未亲眼见过呢。 “这……” 师兄看着师弟,后者天真而单纯,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世间真有佛祖,因何从未显圣?若世间真有佛祖,为何允许魔佛祸乱世间?若世间真有佛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佛像倒塌,佛寺毁坏? 一直以来拯救佛门与苍生的,岂非是一页书、佛剑分说、天之佛、西佛国佛子这样的慈悲者,又何时见过佛祖真的普度众生? 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那瀑布内,那个昔日崇高伟岸的身影。 “世上本无佛,人人皆可成佛,佛自在心……” 或许尊者所言,才是佛法大道也说不定。 但是这样的话,他也只能放在心内,自那日之后,方丈便在寺庙内严厉禁止了讨论关于临江悟北之事。 “什么人?!” 就在此刻,前方欲界人马忽现骚乱,随后便是连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一道人影踏上,熟悉的招式,熟悉的面孔,却再已非昔日记忆之中的身影。 此时的临江悟北,一身湛蓝换血红,更添妖异,行招落手,更透三分血腥与狠辣。 “是尊者。” “莫要出声,慎言。” 僧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你,你……”老方丈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呆呆的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临江悟北,你!” “方丈啊。” “你说,救你们的,是佛,还是我呢?” 问佛,问心。 若是佛,可眼前之人,分明是谤佛,毁佛之人。 若不是佛,那么佛又何在? 第二十五章 佛门困境 佛门说法就跟儒家解经一样,说法不是说经,解经不是镀晶,皆非是大能所不能为,临江悟北在众僧眼前却是明目张胆的口念毁佛谤佛之言,这可说是一件相当大逆不道的事情。 至于众僧的心情如何,那便是见仁见智了。就连大圣古寺的老方丈在面对临江悟北的发问时,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自波旬降世后,佛在世人的眼中便变了味道,现在更是异端邪说横行。 《法灭尽经》有云:吾法灭时譬如油灯,临欲灭时光更明盛,于是便灭。吾法灭时,亦如灯灭,自此之后,难可数说。 “莫非,这真的是,我佛门的劫数吗……” 就在群僧逢劫,群佛遭难,佛法末世将临之时,天佛原乡之内,裳璎珞亦面临两难选择,不久前,欲界便派遣使者送信,言说以苦境数千僧侣为质,要求三日之内天佛原乡归降欲界,否则便将僧众尽数血祭。一时间佛乡之内,群情沸腾,泾渭分明的分作了两派,争吵不休,事关佛乡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就算是裳璎珞也不敢轻做决定,随着三日之期渐近,留给佛乡作抉择的时间也越发短暂。 一句归降,事关苦境众僧性命,但若真的归降了,此前佛乡与欲界之战,牺牲的众僧又算什么?承认了欲界和魔佛的正统地位,那西天、佛祖又算什么,苦境民心是否将因此而偏转?但若是不投降,又岂非是弃那数千僧众的性命于不顾。两难抉择,裳璎珞只觉自身身兼万担重任,一时间压得喘不过气来。 佛堂门口,琵语僧律看着面对佛像,静坐不语的裳璎珞,权衡片刻后,还是迈开了脚步:“主事,时间已不多了。” 闻言,裳璎珞缓缓睁开了双眼,缓缓起身,只说了一句,“那便走吧,召集众人。” 裳璎珞走在最前头,一身浅绿袈裟随风轻荡,步下决然,似是要以一肩担下天下风雨。身后,琵语僧律紧紧跟随,心中亦是有着纵赴无间亦相随的强烈决心。 佛乡正殿,众僧齐聚,眼见裳璎珞来到,先闻一句:“恭迎主事。”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众僧齐声道:“恭迎主事。” 佛铸裳璎珞对着众僧点了点头,开口道:“相信众人这段时日,也同吾一样为难,无论是佛乡大义、信仰,还是无数同修性命,皆是我等不可轻舍之物。” 两难两难,如今欲界乱世,天佛原乡作为抗衡欲界的最前线,更是关键所在,一旦归降,妖界便势必难以撑持局势,届时苦境或许终将落入欲界掌中,而佛,将再不存世。这是一份罪孽,一份任何人都不愿,也不能担下的罪孽。但与之相对,舍弃一众僧人性命,是无尽业果,死后将堕阿鼻,谁又敢于承担? 不少人都想到了那位斩业普世的圣行者,背负佛牒,无杀生罪,若是他在就好了,有他在,杀生罪就不会落到我们身上了……阿弥陀佛……眼下佛乡内有这样想法的僧人,并不在少数。 “众人,我已作下决定。”裳璎珞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之内,无数僧者闻言翘首,静待着裳璎珞宣布结果。 “明日,归降欲界,在此之前,诸位若因信念不合要离开佛乡的,裳璎珞在此感谢诸位同修在此之前对佛乡之付出,阿弥陀佛。” 话说完,大殿内佛乡众僧已然吵作一团。 “不可投降啊,主事。” “主事,我等皆愿为佛乡死战。” …… 裳璎珞缓缓闭上了眼,眼前景象他早已有所预料,只是任由众僧去吵,去辩,去争论,以他的心性,无论如何也无法弃置无数同修性命于不顾。对此,他明白,众僧也明白,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 人群之中,一飘然佛者口诵佛号,心内一叹。 如何计量恒河沙数?如何权衡杀戮慈悲?如何承担生命重量? “雨尽灯残夜二更,打窗风雪映空明,终究还是要走上这一条路,阿弥陀佛。” 裳璎珞慈悲,因此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背负天下骂名,只为了众僧性命;而我…… 阕声云舵看了眼大殿最高处,那道一如过去往常一般,谦和仁慈的身影,心中默默作下决定。 而就在此刻,佛乡之外,佛光大盛,赫闻一声凤鸣,竟见天映霞光,慈云舒卷,凝现一双慈羽凤翼,覆临佛乡,随即一道超然身影,领众佛僧众,翩翩而现。 “嗯?来者何人!”龙吟法问看着突然降临的一众佛者,眉头紧皱。 “不眷梧桐枝,翩羽九天飞;自为琅然玉,笑对身上衣。” 佛光散去,只见为首之人,衣不沾尘,飘然若仙,星眉朗目,正是梵宇殊台,凤忏亲临。 “灭度梵宇殊台,凤忏·琅笑衣,奉宗佛之令,援助佛乡。” “竟然是灭度梵宇的佛友?!” 这下不止佛乡众僧,就连裳璎珞也感觉意外了,连忙走到最前端。 “佛乡现任主事,裳璎珞,见过佛友。” “原来是佛铸,幸会。” 琅笑衣与裳璎珞互行佛礼后,琅笑衣对裳璎珞解释道,久远前灭度梵宇与隳魔众一战,元气大伤,此后为了看顾隳魔众封印,便封闭山门不出,再加之因为地处西域,对中原佛祸全无所知。此番是收到一人传信才得知了欲界降临,波旬乱世之事,这才再开山门,派遣琅笑衣领僧众襄助。 二人交谈间,再闻朗声诗号,一道潇洒帅气的负剑人影,亦踏上佛乡。 “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卧如弓。佛修者,风僧·白云剑,襄助佛乡而来。” “是风僧?”琅笑衣听闻熟悉声音,先是一愣,然后又对裳璎珞解释道:“灭度梵宇其下有禅海四修,风僧便是其一,后外出游历,挂靠于大乘灵云寺。” 这边话音未落,再听闻—— “持威怖畏法金刚!” “西煌佛界法畏金刚奉圣衡者之诏令,抗衡欲界。” 佛乡之外,再见一黑袍佛者,身负八道时轮,声若宏钟雷霆,群邪避退。 这一番,正是—— 魔佛再临神州动,梵天烽火开生门。莫道佛衰邪魔涨,圣光灿耀普度行。 预知佛魔大战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章 佛至也 高山瀑布,银练飞珠。 无心负着手站在瀑布之前,听着入耳如雷的水声,看着四溅如星的水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知沉默了多久后,像是有所感觉,说道:“凉守宫回来了?” 霁无瑕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同看着这一川飞流,说道:“回来了,我此来是想同你辞行。” 无心只看着瀑布,头也没回的说道:“想去,那便去吧。” …… 欲界第六天·魔佛殿—— 魔佛殿的正中央,便是一张精雕细琢魔气森然的高大宝座,正是欲界之主魔佛波旬的位置,其下欲界部众便依次铺排开来。 迷达坐在主位上,将最后一页情报看尽,涯十灭、忘尘缘、佛剑分说等欲界众将分列在两旁,而一旁的忘尘缘手中还拿着一卷封函,正是天佛原乡让人送来的信函。 “天佛原乡那群人意在拖延。” 忘尘缘将信函中的内容归纳了一番,说道:“佛乡那群佛者,皆是道貌岸然之辈,如今优势在我,迟则生变,属下建议,立刻对天佛原乡展开攻势。” 智体迷达又看向欲界其余众将,不出其所料的,欲界众人皆是人人请战,此事倒是不出乎迷达的预料,他心内也明白,就算天佛原乡归降,也不过是一时间的权宜之计,迟早会反噬。所以迷达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将天佛原乡给留着,更多的不过是借由佛乡归降,瓦解百姓心中对于传统佛教的信仰,便于欲界未来拓展罢了。 迷达又转言问道:“关于一页书和女琊下落如何了?” “一页书,曾在春宵幽梦楼出现,但接获消息后我等派遣人手找寻,却空无所获;至于女琊,也有消息回报,但当前尚在确认之中。”忘尘缘在一旁说道。 “确认?” “是,据闻烟都覆灭之日时,曾有一女子和一黑袍佛者出现,那一女子便与女琊极为相似,但是从那些百姓口中所述,性情上却又……” 忘尘缘欲言又止,只因从百姓处所探听到的消息,太过于匪夷所思,甚至于都不敢去相信。 “既有线索,便全力追踪,遭逢烽火关键撞击,重创之余有所转变也属正常,此事我亲自负责吧。” “是!” “此外。”忘尘缘退下,一旁涯十灭又上前道:“烽火关键残骸已尽数送去冶炼,但流火阳铁材质特殊,短时间内只怕难以见功。” “无妨,这不过是一步闲棋,纵无效用也无碍。”迷达挥了挥手,“天恒地谷方面准备的如何了?” “已准备完毕,若是天佛原乡以为凭拖延,便能将人质救出,那天恒地谷将会是送他们的一份大礼。” “嗯。” 正在欲界众人议事之间,忽悠欲界士卒回禀,天佛原乡有了动作。 “来的好快!” 迷达冷笑一声,“众人,依照计划进行吧。” “是!” …… 时日渐逝,日头将落。 囚禁着无数僧众的天恒地谷内,枯木缠鸦鸣,枯草随风卷荡,萧瑟秋风贯穿地谷。而欲界部众,一早便顾守住了天恒地谷各个关键隘口、路口,以防备佛乡之人来救亦或是内里有僧者图谋逃脱。地谷深处的山洞内,群僧尽作阶下囚,声声念念诵佛经,未见佛开眼,只见僧蒙难。 这一夜注定不会十分太平,在声声不详的鸦啼之下,只见得佛光灿然,悲悯的佛者负众人之望,领佛乡之众人,出佛乡,要将被困地谷之内的僧众尽数救出。 佛至也…… 而在欲界支援天恒地谷的必经之路上,数道佛印落入地面,没于尘土,大乘灵云寺、西煌佛界、灭度梵宇三方佛门势力人马屏息以待,在孤独和深沉的夜色中,接受着夜露的洗礼,静待着欲界对于天恒地谷的支援人马。 与大局之外若即若离的无心,坐在无名的村子里,面前摆着一局棋,却是分成了多片,一直陪伴在侧的女子此时已经失了踪影,他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落下了一子。 凉风一飒然,吹动多事秋。各处都很平静,但是这份平静很快又将被打破,没有人可以维持,因为眼下的苦境,没有人有平息这一切的力量。 风雨雷电骤然降,便到了夜最深的那刻。 这一刻,天佛原乡众人在裳璎珞的带领之下,出现在天恒地谷之外,龙吟法问、琵语僧律、阕声云舵、遣弥勒、以及裳璎珞,还有焱无上为首的妖界。一曲变调,让地谷之内的僧众,有了一线与天相悖的生机。 这一刻,欲界大军自魔佛殿而出,涯十灭亲自领军,佛剑分说压阵,直往天恒地谷而行,浩浩军势,遮天蔽日,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强大威压,而在这其中,并不见迷达的身影。 这一刻,无名村落的无名草庐外的院子,雨雾蒸腾,无心坐在棋局前,头也不曾抬,雨水在他身前一寸之距时,便被尽数蒸发成了气。此事,雨幕之中,远远传来一声—— “无界波答!” 无心抬了起头,眯起了眼,看向声音发来的地方:“智体迷达?” 佛至也…… 荒野之上,欲界的大军也已停下了脚步。 三处法印,三处佛光,欲界部众未曾见得有半分的混乱,似乎是对这一切早有所预料。 佛乡的人也到了,虽然有鸣中孚、法纲双座等人顾守,但在面对天佛原乡倾巢出动的军力之前,欲界仍旧只有节节败退。 “这便是裳璎珞的底气吗?” 忘尘缘看着三处合围的众佛,敌对的都是陌生面孔,这也不让他意外。 “不眷梧桐枝,翩羽九天飞;自为琅然玉,笑对身上衣。” 琅笑衣立于忘尘缘对面,玉脩翎一舞,佛光遍洒,在场欲界部众,功体皆落两分。 “灭度梵宇,琅笑衣,幸会。” “灭度梵宇?”忘尘缘又看向另外正与涯十灭对峙的佛门金刚以及正一脸古怪神色看着佛剑分说的佛门剑修,“两位呢。” “大乘灵云寺。” “西煌佛界线。” 忘尘缘负手,看向眼前重围,感受着体内受制的功体,“算上佛乡,四处佛宗齐动,当真是……” “刺激啊!” 一声感叹,一念兴战,宏大威能自九天而来,只见高空之上,一道身影骤然降落,三宗所布佛门印法,轰然破碎! 正是—— 波旬恶体! 佛至也…… 第二十七章 雨里的掌印 荒野之上,苦境三大佛宗联手,一抗欲界大军。 在那雨幕夜色间,琅笑衣感知佛印阵势被破,心开始飞快的沉了下去。 哪怕从未与之交手过,他也知道破除阵势的人是谁。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 那名字难以言说。 虽然只是一个名字。 下一刻,当空一掌! 仿佛泰山,仿佛雪崩,仿佛惊涛,仿佛天要沉下! 法畏金刚立刻弃下眼前对手。 身后光轮法器八道时轮散发灿然佛光,纵是面对魔佛恶体之威,仍是不惧! 他手里掐着佛门印法,昂首看向高空之上的身影:“大梵无尽·万恶皆渡!” 恶体阎达悬浮在高空上,面目狰狞恐怖,一身黑甲,显现出不可一世的霸道。 面对法畏金刚渡恶之招,阎达抬掌,如流星陨坠! “仅此,便够了吗?!” 纵是西煌佛界四禅天,纵是震慑邪魔的金刚尊者,但面对魔佛恶体全力一击,纵有佛门法器八道时轮加持,又哪里有胜的可能? 仅此一击,便震荡的八道时轮震动不已,法畏金刚直接被这一击,轰入地底数丈,生死不明。 荒野上的风愈急,雨愈急,风雨将至,便是不详,比如眼前的绝望。 琅笑衣面对欲界辅座忘尘缘的牵制。 一面应招的同时,亦在苦思着破局之法。 或者说,让众人逃生的办法。 阎达的视线甚至都不曾在地坑上有半分停留,便看向众僧道:“降者,可留全尸。” 风僧白云剑看着不可一世的魔佛道:“就连劝降都不会劝,你这样说,又有谁会投降,毕竟都是死,也没什么差别。” 听着这话,阎达冷笑一声,那笑容衬着那张狰狞的脸显得愈发恐怖:“这正是我所想,你们死战,我才能杀得足够尽兴啊。” 白云剑一扬手中锋芒,剑气随发,面前的佛剑分说甚至都没出手阻拦,只见剑气直向阎达,却是难破魔佛不坏之躯。 阎达轻蔑道:“佛者,你们齐上吧,击败了我,可得生路,否则,便同葬于此!” 欲界的众人随着阎达的指令尽数赶往天恒地谷合围佛乡,但哪怕只有阎达一人,也依旧显得气势盖天。甚至无论是琅笑衣还是风僧白云剑,都分不出心神去阻拦欲界部众。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法畏金刚一身修为犹在白云剑、琅笑衣之上,更有法器护持,但阎达只出了一掌。 琅笑衣闭上了眼,他是个智谋之士,所以面对困境第一时间想的便是以计破局。 但修为上的差距,已超出了计谋发挥作用的范畴。 但他心中仍有疑问:阎达何时回归的欲界? 但是这个问题当前注定不会得到回答,现在他只是有些担心,欲界之人包围,佛乡人马也将陷危。 “疑惑吗,恐惧吗,毁天烈掌!” 一掌平直,无华,却又毁天灭地! “振衣造云阙!” 琅笑衣运一身佛元,霎时凤鸣振翅,纳佛光于一线! 佛光凤鸣,似是要为这天地开一线光辉,只见凤凰虚影不断振翅拍打,却无论如何,难挡魔佛一掌! “天剑定江山!” 于此同时,风僧手里的剑也散发阵阵剑息,直取魔佛恶体,但—— 琅笑衣的招如凤舞九天,却难抑溃式。 白云剑的剑如江山之沉,也难突破一线。 二佛之招无论再如何精妙,如何强势,却始终无法突破阎达的防御,更莫谈阻止阎达了。 三人抗衡之间,魔,不动如山,佛,颓势已现,各自见红。 就在魔佛再欲攒掌的那一刻,深坑内骤然亮起一阵佛光,再闻金刚怒吼,更似狮子雷音,一时之间竟然是盖过了这漫天风雨声。 “有趣啊!” 阎达气机一沉,真元一提,便将风僧白云剑、琅笑衣二人迫退,抬头看着那一团炽亮无比的佛光,心中只余兴奋! 佛光仿若一团烈火,让人无法直视。 其间伴随着无数声诵经低喃。 “袈裟三弘法·如法!” 轰隆一声,尤胜惊雷,却在下一刻,骤然散尽。 魔佛抬起头,看着与自己双掌相对的法畏金刚,双目一横,魔元再度翻滚而出。 “怒海拆岳!” 霸道无双的一掌,转瞬吞没佛光。 佛光仅止一瞬,便已遭暴雨吞没。 太突然了。 晨光来得太快,暴雨忽然落下。 太突然了。 雨声里骤然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琅笑衣、白云剑皆是脸露惊愕之色。 阎达的这一掌,无可避,无可逃,更无可阻挡。 若是在这之前,法畏金刚便抽身,或许还有逃离的机会,但是他既选择了主动地攻击,便注定退不回去。 感应到其主危机,法畏金刚身后八道时轮自动飞出,欲阻魔佛脚步,但面对无可阻挡的一式,佛门法器竟是于众人眼前,轰然破碎。 然即便是如此,法畏金刚也终是再度败退呕红。 “西煌佛界线。” “大乘灵云寺。” “灭度梵宇。” “佛门三宗也只有如此而已吗?若是,那佛灭,便该是天道了!最后一招,全力求生吧!恶暴震天阙!” 话语落,魔佛恶体之能已催至极限,但见地毁八荒之招浩荡而出,三佛性命有如风中残烛,危急之刻,却见一道霜寒剑气,携神力,自天斩落,硬撼恶体之威不见下风。 “嗯?这股气息!”琅笑衣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和阎达同源的气息。 “满夕霜雪人独影,红尘今古几月明?笑寒饮,惯新晴,千山已过风云行。” 一阵悠扬歌声飒然传入,但见一道蓝衣倩影,手按泰若山剑,踏步上前,对峙魔佛恶体。 “是你!女琊?!” …… …… 风声雨声,村外群山,山中石崖,今日只见两道身影踏上。 邪魔之佛,异端之佛,同为佛的对立面,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是你?”迷达看到无心的一刻,不由愣住。 “好久不见了,魔佛智体,迷达。” 无心一抛袈裟长袖,负手于身后。 此刻雨势渐大,将四周的一切,都冲刷的,面目全非。 第二十八章 天恒地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但又因为安静的只剩下了雨的声音,所以这一切仿佛又凝滞在了那里。一向淡然的面孔在看到出现在雨幕的身影时,一再变幻,仅说了一句后,便再无人说话。 迷达看着黑袍佛者,眉头紧锁着,久久没有再开口,并非是激动,也不是在思考是否出手,而是在回忆,在纠结——为何竟然会是你?为何?那一刻,就连金狮壁窟之外的记忆也随之激活,那一席黑袍,那佛光沛然的高僧舍利,若非是他,金狮壁窟一战,死的当是梵天! “你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金狮壁窟之外,你又为何要相助一页书!” “你带走女琊又是为何?!” 一连串的问题,似是迷达失了冷静,但迷达心内很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问什么。 “悟心,你是要与我们为敌吗?!” 悟心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悟心已不在世上,今日在你面前的,是无心。” 迷达神色微变,抬起了手,说道:“无论悟心无心,你皆是你,你当年为何销声匿迹,如今再出,又是以哪一方为立场。” 无心再一次摇了摇头,“我的立场,只在我自己。当年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是吗?”迷达的眉头愈发的皱紧了些,掌上已可见得魔元翻涌,然后说道:“那你当初为何要襄助菩提界,可还记得我们四人一同论道的情谊,为何,你要背叛我们!” “我不信佛,但欲界,亦非大道。” “那你的大道为何!” 魔佛含怒一掌,天地动容! 无心双掌一纳,承接掌势,转于天地。 “你的大道,便是背叛,是背离,是背弃,你可知道,我等在星云天河的漫长岁月,是如何度过!” 一掌接一掌,一式接一式,是故友,是仇敌,再会昔日之人,重新忆起的过去,无尽怒火,尽付无限杀招,无心招招避,步步退,双掌化纳,任凭魔佛毁天灭地之能宣泄而出,佛者持念守心,不动如山! “我的道……” “我的道是……” 雨势愈发的大了,身处在狂风雨幕之下的人,连着过往的一切,冲刷的面目全非。 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成。 …… …… 天恒地谷之外,裳璎珞领佛乡众人为救援众僧人质而来,面对佛乡浩大攻势,被安排在此的欲界部众根本无从阻拦。 一触即溃的欲界防线,裳璎珞本能的感觉到有些异样,攻势不由一缓。 “裳璎珞,发生何事?为何要延缓攻势?”一旁的焱无上问道。 裳璎珞摇了摇头,看着地谷谷口道:“不知为何,我总有一些不安。” 太弱了,太异常了,欲界安排在天恒地谷的防守,实在是脆弱的令人意外。 焱无上明白他的意思,却有些不以为意,“欲界大军,自有另外三派佛宗之人牵制,你又何须去忧虑,先将人救出才是要紧。” 裳璎珞摇了摇头,说道:“越是靠近胜利,越不能掉以轻心,焱无上,让妖界人马停留在地谷之外吧,这样一来若是谷内有变,你们也可作为策应,避免到时候全军覆没。” 焱无上微怔,他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或者说就如裳璎珞所言,他已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自从魔佛波旬降世,先战金狮壁窟,后战青蒙山顶,两度交手,皆是他一败涂地。这让一向狂傲自负的他,心内背上了一层包袱,魔佛波旬俨然已成心魔。 也因此,在面对有机会胜过欲界的情况下,他便失了冷静。 “可以,裳璎珞,现在还能冷静,这一点你比本爷要来的强。”焱无上说道。 裳璎珞不语,只是行了一个佛礼。 “地狱变,将人手召集起来,我们就在地谷外戒备吧。”焱无上对一旁的面戴黑色铁甲面具,身着黑色铁甲的女子说道。 鬼荒地狱变,亦称鬼王,身怀恶鬼三凶鬼瞳、鬼言、鬼手,拥前代鬼王惊人根基与亘古怨念,甚至就连如今的焱无上,也不敢说自己就能稳胜地狱变一筹。 鬼荒地狱变点了点头。 裳璎珞对着二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有劳诸位了。” “哼,聒噪!” 焱无上昂着头别到了一边,另一边裳璎珞带领佛乡众僧开始了针对天恒地谷最后的进攻。 “谴弥勒,你竟然背叛魔佛!” “阿弥陀佛!” 地谷之内,昔日的欲界第四天之主,凭一身不凡修为,力战欲界法纲双座夫见仇、铁绝情,面对倾颓的局势,纵然两人豁命,也难以改变局面。 另一边,龙吟法问、琵语僧律、阕声云舵,三佛齐斗皇极七行宫之主鸣中孚,鸣中孚掌功虽是不凡,然面对三佛联手也难以支撑,激战不过数合,已多受掌。然作为昔时的一方霸主,鸣中孚又怎甘心于此受戮,只见拳掌并行,八方同震,一式极招裂地惊起满目黄尘,然而三佛联手,又岂容罪恶脱逃,只闻轰隆一声,当空一抹猩红,罪恶败北。 “可恶,欲界援军,为何还没到!莫非我们已成弃子!” 接连受创,鸣中孚已心生退意,欲界大势已去,天恒地谷更已被佛乡大军封死,难脱生天。 “师兄,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阿弥陀佛,佛祖开眼,佛祖开眼啊。” 被困在地谷深处的众僧听到外围的杀声,有的慌乱,有的心生希望,有的诵佛念经。 然而就在此刻,眼看局势难以挽回的夫见仇、铁绝情相视一眼,各出一招,逼退谴弥勒,一前一后往地谷深处逃去,身后谴弥勒紧追不舍。 然而终究是追之不及—— “不对!”当裳璎珞察觉异常时,已经迟了一步。 “无界波答!” 声声佛号,是癫狂迷乱,是最为虔诚的信仰,甚至甘愿为了这份信仰,牺牲自己的生命。 只听闻连声惊雷响,却是暗伏于天恒地谷之下的雷火机关引爆,爆炸登时摧毁整座天恒地谷! 第二十九章 有变、有谋、一把剑 那一刻,天恒峡谷之外出现了瞬间的绝对安静。 “裳璎珞啊!” 下一刻,焱无上的声音便贯穿了整个雨夜,哪怕是渐大的雨声也遮掩不住那一声隐藏着慌乱的咆哮。 骤然的惊变就这样发生在了眼前,但下一刻,只见地谷废墟之内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应着雷声,似是天意不绝。 再见乱石之下,佛光灿然,焱无上、鬼荒地狱变见状,各攒一掌,击破石堆。 数道佛华锁链组成弥天落网,给废墟之下的众僧撑持起一片天地,而身处在那佛华锁链的最中心的人,脸色惨白,嘴边可见触目惊心的红。 “裳璎珞!” “主事……” “佛铸!” 裳璎珞法诀再动,佛链铸天术所化佛华锁链复归体内,然而巨大的消耗仍是让佛者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但真正令裳璎珞心痛难忍的,却是那些他所没能护下的僧众。 哪怕他已经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其中的异样,哪怕他已经第一时间展开了佛链铸天术以护持众人,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数千僧众,十有七八尽数泯亡于火雷之下,就算是侥幸被他护下的人,也是多有负伤,甚至残疾。 那一瞬间,裳璎珞甚至生出了,是否是自己错了的想法…… 世上安得两全法……终究是吾太过贪心了吗…… “裳璎珞你!” “我无事。”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裳璎珞,面对众人目光,裳璎珞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欲界既然在此处已有布置,那只怕凤忏殊台处亦有变故,焱无上,烦请你让人前往支援,众人立刻撤离。” 虽然心痛,虽然虚弱,但裳璎珞仍然冷静下达了指令。 “地狱变,辛苦你走一趟了。”焱无上看向鬼荒地狱变说道。 “嗯,交给我。” 然而,就在此刻,欲界大军,已然杀至! “走?只怕是走不了了!不过他们应该已在黄泉久候多时了!” 涯十灭领欲界部众,重围天恒地谷,猎物,猎手,一夕之间,便已易位。 “啊,诸位佛友……” 再闻噩耗,裳璎珞心神顿时激荡,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红晕,一口鲜血呕出。 “裳璎珞!” 一旁的焱无上手中转瞬化现凤影突。 “涯十灭,你该死!” 一声极其冷厉的暴喝响起,焱无上便已掠至阵前,双手握住长枪,直向涯十灭而去。 火枪破空而出,其势极为威猛,又极为凶残,仿佛一击便要把涯十灭的身体扎穿,将之死死的钉在地上。 但—— 铿锵一声撞击,是枪与戟的对撞,更是昔日战友的再逢。 “玄皇,你!” 无情,无心,无念,狱天玄皇双目空洞,再荡妖戟,迎战圣婴主! “哈哈哈哈,焱无上,世上已无狱天玄皇,唯有我欲界护法,狱天!” “你,该死!” 怒炽直燃九重天,然眼前熟悉的面孔,却是已成敌人,长戟横拦,杀意铮鏦,盛怒之余,唯有无奈接招。 另一边,鬼荒地狱变一对遭欲界改造的佛剑分说,如今的鬼王,昔日的圣者,地狱变纳三凶之力,冷喝起,杀机涌,佛剑分说依仗佛骨凶兵,鬼荒斗分说,式式切风裂空,凶险万分! 妖界尽遭牵制,涯十灭、忘尘缘率众合围佛乡众佛,先历前战,又逢地谷火雷惊变,众佛皆已是气空力竭,更有伤势在身,面对欲界第五天主事强势压迫,已是危机重重。 “裳璎珞,受死吧!” “佛乡,必会战至最后一刻,最后一人!” 裳璎珞强抑自身伤体,再提浩荡佛功,以掌直击涯十灭;然涯十灭经寄灵之法脱胎换骨,金刚法体圆融,威能莫测,裳璎珞顿落下风! 佛危,佛劫,是魔涨佛消,是油灯将尽! 现在,还有谁能够改变这一切? …… …… 一把长剑,从天空落下,划破这道雨幕。 给这世道,开出一线。 “银蟾初上,冷窗留影姗姗。已有流萤落上肩。空为功名叹,观书于闲,犹邀清风任翻。” 一剑,一击,精妙剑势,不凡根基尽付一招之内,突如其来的攻势,纵是涯十灭亦不容作出反应,唯有以金刚法体,硬承此击! 轰然一爆,首招,便见欲界掌命见红退步,眼中尽是惊疑之色。 “喝!” 法体再运,剑伤片刻便已止血,涯十灭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灰衣剑者,尽是杀意。 “剑者,挑衅欲界,是你的愚蠢,更是你的不智!” “是吗?” 竹门若隐一声不屑轻笑,再御剑,手里的剑散发道道剑气,向着涯十灭斩去。 同时,他的身形也是一纵,三尺青锋如龙,再度逼退数名缠战佛乡的欲界战将。 …… …… “高手!” 涯十灭双掌横翻,接下数道剑气,内中隐含的剑意让涯十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苦境中原确实是卧虎藏龙,哪怕是一个无名的剑客,也能有这般修为。 此事受欲界围困的无数修佛者,都看向了竹门若隐,就连佛乡的佛修者,也将目光投向了他。 人在绝境之时,总会本能的将某一人事物视作“救命”的稻草,想要将之紧紧抓住。 现在的竹门若隐,就是那根稻草。 不仅如此,这还是一根极其坚韧的稻草。 坚韧到,即使是欲界掌命,也难以将这根稻草立刻就铲除赶紧。 三尺青锋宛若游龙,又似惊鸿,涯十灭一身金刚法体,虽是横练无双,却难捕捉剑者踪迹,一时间倒是落入下风,如同池塘内被捉弄的游鱼一般。 时候,到了…… 剑者微微眯起了眼,那一刹,眼神异常幽深漠然。 察觉对手气势一变,涯十灭立刻提纳极招在手! “无涯十方灭!” 而竹门无隐,等待的,也恰是这一招的机会! “七雾地幻!” 一式化七影,七影出一剑,是烟,是雾,是幻,变幻莫测的剑招,竟将欲界掌命之极招层层消融,但见剑者再出一式! “一剑惊世!” 但见一招,无中亦生有,一式惊世尘,涯十灭一剑贯体,登时重创。 “众人退!” 竹门无隐再引剑招幻术,为众佛一搏生路,眼见此状,众人同受鼓舞,豁命一搏欲界众,天恒地谷之防线,竟是硬生生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佛乡、妖界见机抽退。 第三十章 荒野、战局、一段事 洞窟之内,三人盘坐,其下众僧,皆听佛法,忽来不速客。 “仁者!十方无量阿僧祇世界中作魔王者,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以方便力故,教化眾生,现作魔王。” “整日弘扬此法,佛门迟早会找上你们,到时候还会送你们一个雅号,魔佛波旬,佛敌啊。” “朝闻道,夕死可矣,纵为魔佛又如何。” “哈,你们几个,对于佛法如此痴迷吗?” “说这番话的你,可能算得上佛修者吗?” “佛在心中,何须说呢。” “如此也是魔道啊。” …… 无名村落,一僧独行,讲述着不属此世的道理,却见三人来。 “佛祖当年还是个小王子时,想要让世间没有贫苦和忧愁,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佛祖成了佛祖,而世间,却还是那个世间。” “悟心,你这般较之我们,倒更像是歪理邪说啊。” “哈,今日你们来,是为何?” “我已和迷达、阎达商议,周游苦境布法,宣扬我教理念,悟心,你要同行吗?” “免了,心中还有许多念头,未曾通达。” “还有什么,是你也想不明白的?” “……” “不要婆婆妈妈,直说吧,你想不明白,我们四个就一起想!” “我在思考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 “啊?” “这世界于我,昔日不过一场幻梦,我来此,意义为何?” “……女琊,你跟他聊吧,阎达,我们走。” “……” “无心,你不愿与我们同行吗,在灵云寺,真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这……好吧,你素来极有主见,我也劝不动你。” “你们,务必小心,佛门必然会针对你们展开动作。” “嗯?那若有朝一日和佛门对立,你又将站在哪一边?” “我……” …… 欲界惑心,波旬降世,苍生遭劫,佛门人心惶惶。 “你听说了吗,那群妖僧,为了拓展信仰,竟然屠杀了天下四百八十六门,破家灭门无数啊。” “你们,闭嘴!” “悟心,你!” …… 沙场之人,故人再逢,已是物是人非。 “想不到,有朝一日,你竟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想不到,你们三人,终究走上了这一条路,魔佛波旬……” “昔日戏言,而今成真,毋需多言,战吧!” “唉,我只是想说,女琊都被你们,拖累颜值了。” …… 是人愚昧,还是佛祖清高? “师尊……真相,为何,竟然是如此?” “悟心,你想要说什么?想要为魔佛波旬翻案吗?” “哈,是弟子愚昧辨不清正邪,还是佛祖清高,识不得血腥。” “悟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哈,或许佛,便不该存在。” “悟心,你放肆!” …… “嗤,此刻世上,还有亿万之人苦苦渴求幸福安乐而不得。而树下两群蚂蚁还在为思想与派别厮打,何其无趣……” “啊,这一关,也不知道能出去的时候,剧情到哪儿了,可别上来就是魔闇四傻啊。” …… 荒野之上,佛门三宗欲缠欲界援军,殊不料,恶体阎达回归欲界,反倒是打了一众佛者一个措手不及。纵然集合凤忏殊台、法畏金刚、风僧白云剑三人之力,亦是难以抗衡三体之一的恶体阎达的强悍毁灭威能,就在三佛陷入生死危机之刻,泰若山剑轰然落地,阻断恶体攻势,随后更闻一阙高歌,一道身影,踏入战局! “满夕霜雪人独影,红尘今古几月明?笑寒饮,惯新晴,千山已过风云行。” 一席水蓝衣裙,一把漆黑的阔剑,霁无瑕以无上之姿对峙阎达,反观阎达却是一愣,口中吐出一个令在场三人都颇感觉意外的名字。 “女琊!你!” 女琊,女琊,眼前救下自己等人性命的女子,竟然就是波旬三体之一的女体,三佛闻言,心内皆是一惊,但观眼前女子,一身气质凛若寒霜,不仅没有半点一样的魔气,反而倒是有佛气、佛光萦绕其间,哪有半点邪魔之态,更莫说是波旬三体之一。 “女琊……” 熟悉的名字,过往记忆再度涌入脑海,霁无瑕皱起了眉头,静心凝神,将心中的杂思暂时压下,横剑在手。 “女琊,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要背叛我们吗?” “在你眼前者,乃是快雪晴时·霁无瑕,非是你口中的女琊。” “嗯?”阎达的眉头敛起,本就显得狰狞的面孔,愈发骇人,“女琊,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无论如何,战,或退。” “嗯?!”阎达的眉头此刻已经是怒敛了起来,显得格外凶恶,“女琊……嗯?你身上的佛气!是他!你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你说的,是谁?” 虽然疑惑,但霁无瑕心内,此刻已有答案。 “你!你怎能忘了他!你!” 霁无瑕、魔佛阎达之争,开始的很平静,也很突然。 阎达振臂,出拳,陡然带出一阵裂空之音,脚步飞快,却又平稳,一拳之威,已是避无可避。 阎达出拳,拳意之内尽是毁灭。 这一拳来的太快,快的猝不及防,是怒,是恨,是愤,隐含毁灭一切的威能,霁无瑕一时间竟生出避无可避的感觉,既然无可避,便只有一条路—— 她将真元尽数灌注到泰若山剑之中,以剑未盾,横档在身前。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泰若山剑剧烈的颤抖起来。 泰若山剑上生出一道雄浑的李凉,强硬的挡住了阎达这一拳。 然而,便在这时,阎达的第二拳随之而至。这一拳,伴随天际惊雷,卷起一方雨幕,其声、其威,犹胜九天惊雷。 不再守,不再退,霁无瑕紧握剑柄,运拔山之力,纳无锋之沉,一击! 重剑,重拳,在雨中相遇,只听闻的一声音爆,两个人各自倒退数步。 “再来!” 阎达强抑退势,再一个拔身向前急掠而出! “那便来吧!” 急雷涌动,风云变幻,杀声既扬,战鼓催雷,刀剑无眼,拳掌无情,双强交锋,大地战栗! 第三十一章 问佛答佛 雨里两个人,雨里两尊佛。 一个祸世的魔佛,一个佛门的异端。 短暂的交手,搏命,争斗之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大抵是迷达也清楚了,自己也奈何不得无心,所以方才显得平静了下来,开口说道:“既然你无意与欲界为敌,那么你是有意加入欲界,与我等一道毁灭佛门,重开新世,我可许诺,你在欲界,与我等三人平起平坐,不分高下,我相信他们两人也不会反对。” 无心摇了摇头道:“苦境佛门藏污纳垢不假,但欲界所谓亦非我心内所想,更何况,你们可知,此番你们一开始便落入了旁人算计?” 迷达听到己方落入算计之后,面无异常,平静依旧,甚至连话也没有说,意念控制着雨水凭空化出了两个字——潜欲。 无心坐在原地,点了点头。“欲”之一字自原始崇拜脱胎变化,经迷达三人吸收佛典变造,而成为宗教组织“欲界第六天”,但在同时,另一个信仰也自其中对应而生,以“潜欲”二字为掩饰,吸收其他宗教的教义。两个组织相对立,虽未摆在明面上,但是自欲界诞生之初,暗中的摩擦从未减少过。只是魔佛波旬以“佛宗”为首要目标,并未引爆与“潜欲”的明面对立罢了。当然,若是当年佛门战败,欲界大兴,以波旬的性情,“潜欲”不出意外也早已被抹除消失在了这世上。 昔日“欲界第六天”大兴之时,“潜欲”一派尚才发迹,甚至还不足以成为“欲界”的对手。迷达能如此迅速的联想到这个并不如何强大的对手,已算得上敏锐。无心也抬起手,雨水在他的操控下,变作三个形状。 “佛门,象征人心希望。” “欲界,破灭这份希望。” “当百姓对于佛门的信仰破灭时,出于自身救赎考虑,便会不自主的去寻找一个新的信仰崇拜。” “届时,无论是佛、还是欲界哪一方深处,都将为潜欲一派作嫁衣。” 苦境儒道释三教,虽以“教”为名,但是细分下来,儒只能称为儒家,道也只能称之为道门,唯有佛教,相对于儒、道而言,宗教性质浓郁许多,信众无数,在这纷乱世道中也被无数百姓视作内心的希望。也因此,倘若信仰破灭,便也极有可能为“潜欲”一派所乘,吸纳成为“潜欲”理念的信众。 “潜欲!”迷达的面色一沉,他从未将“潜欲”放在眼内,但如今却被无心告知,有可能被潜欲所算计,这自然令他格外的不快,但是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以欲界当前的能量,自然能将隐藏在暗处的宵小之辈揪出来,何须假手于人。 他又抬头看向无心,皱眉道:“所以,你如今又是以何为立场?” 无心指尖轻点,雨水在其指尖打转,“佛门,从古延续至今,派门甚多,虽有一页书、佛剑等人为苍生奔走,挽救苍生,仍是瑜不掩瑕。旧时有野心家蘅佛子谋求魔佛一体;有万圣岩尊者一步莲华化魔障恶念,累至法门、苍生,虽也有功苍生,但功过仍不可相抵;再来便是佛门遮掩帝如来旧事,天之佛以生灵血肉铸忏罪之墙;包括一际云川、众生之潮、灭度梵宇之内的藏污纳垢,看似清净地,实则尽是污秽。” “这样的佛,看似清高,实则早已如魔一般,满手血腥。” “那你岂不是更应该与我等一道?” “你们手上的血腥,又何曾少了?”无心笑问道。 迷达摇头道:“你应当知道,我欲界非是滥杀无辜,所谓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之宗旨,实为寻找大道,澄澈心境,非是字面上的杀人之意。” 无心脸上的笑更明显了:“波旬是不会滥杀,但你麾下的欲界部众,手中沾染的血腥又何曾少了,当年的四百八十六门,五千童男童女虽是佛门栽赃,但你们手上,又能比道貌岸然的佛,干净多少。” 这下迷达脸上的神情剧变:“无界波答,看来你与我们,终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无心洒然道:“我与你们不同,注定走上一条不同于你们的道路,你们愿意帮我吗?” 迷达摇头道:“你有你的道,我们也有我们所行之路,这番话未免看低了我们。既然所行道路不同,便各自都全力以赴,以证谁所行之路,才是真正的大道吧。” 说到这里,迷达又稍作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若是你输了,吾会承诺,留你一条性命,若是我们输了,我和阎达,满手血腥,大概难容于世,但唯有女琊,你该知道她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请你护她周全。这算是相识一场,身为朋友的最后请求。” 无心平静道:“纵然你不说,我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至于其它的,道义之争,纵见生死,也该是无怨无尤,唯有全力以赴,方不负你我相交之情谊,不是吗?” 迷达点了点头,也是笑道:“也是,道义之争,又何来手下留情的说法,唯有全力以赴。” 谈笑之间,两坛酒各自化现而出,两个佛各自拎着一坛酒,碰撞在了一起。 迷达饮了一口酒之后,“此酒之后,再会你我便是对手。” 无心也喝了一口:“只希望,以你们作为对手,不会令我感觉太过乏味。” “哈,你未免低估了魔佛波旬的能为!” “女琊在我,波旬注定难以现世!” “女琊终究会回归欲界,这是波旬的天命!” “天命在我,不在天!” “哈哈哈哈,你还是如此的自信,但是如今的你独立佛门之外,势单力孤,纵然浑身是铁,又能钉得几根钉呢。” “有时候,人多未必是优势,在担心我之前,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潜欲和佛门吧。” “今日,天佛原乡已灭了。” “你未免有些过于自信了,须知螳螂捕蝉,或还有黄雀在后啊。” “嗯?你!” 第三十二章 风吹多事秋 非马梦衢,隐世之士的居所内传出一阵急促的琴声,那琴声急促中隐含着的淡淡急躁就连梦衢内的满目禅意都压制不住。屈世途在一旁泡着茶,看着正在拨弦的三余无梦生,无梦生一头白发已然转黑,返老还童,这本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喜事,但这件事放到如今,却是谁都高兴不起来。虽然无梦生不曾说,但是作为昔日也曾搅弄风云的智谋者,自然也能猜到一些。 自梦衢外闯入的人带着一身风尘,扯着嗓子,熟悉的一句无梦生啊,几乎是同一时间,无梦生手下泉音飞羽琴,惊闻帛裂之音,琴弦骤断。无梦生看向来人,原本凝重的神色在拿起羽扇那一刻又转为了一如平日一般的轻松,“秦假仙,你这一嗓子,倒是连吾的琴都被你吓到了,你可是要赔的。” “啊呀呀,我老秦千邪洞里的东西,你看上了随便拿。”秦假仙拍着胸脯说道。作为正道的元老,苦境有数的福星,哪怕将整个天下的有钱人作个排名,能够与秦假仙一较高下的人也不算多。 “这下,武林发生大事了啊。”秦假仙又连忙说道。 “别急别急。”一旁的屈世途笑呵呵的,看上去像是个好好先生,给秦假仙斟了已被热气腾腾的茶递到秦假仙的手里,“有什么事,慢慢说,倒也不用着急。” “谢了老屈。”秦假仙也顾不得茶还有些烫嘴,就一口灌了下去,在江湖走跳这么多年,老秦早没那些娇柔不堪的毛病,渴极了能有一口水喝就已经是老天爷赏脸了不是。喝了茶,秦假仙开始将近几日武林发生的大小事汇报给无梦生与屈世途,这其中的重点自然是天佛原乡与欲界刚结束不久的大战。 大战的结果,以天佛原乡的惨败为结局,虽然高层战力上没有多少损失,但是僧众损失无数,甚至若非神秘剑客竹门若隐和女侠霁无瑕的出现,佛乡甚至有可能会在这一战中团灭。 真是输的彻底! 秦假仙还说道:“另外啊,在来这里之前,我还去找了那个叫鷇音子的老奸,他还跟我说啊,霁无瑕就是波旬三体之一的女体女琊啊。” 女体女琊,屈世途闻言面色一变,无梦生的脸色倒是如故。秦假仙口中的鷇音子,乃是近段时日出现于武林的奇人,身负天榜,排列出了影响武林局势的人事物,神秘非常。更重要的是,因为莫名原因,持续在针对的无梦生,这也是无梦生近段时日对武林事关注减少的缘由。 分身乏术…… 无梦生轻轻摇晃着扇子,脑海中将当前的一切进行排布,鷇音子当初排布的天榜,一共十二名,依次为时计图像、一条痕、烽火关键、魔佛波旬、烟都、傅月影、一剑风徽、三馀无梦生、天葬十三刀、春锁红颜·步香尘、圣婴主·焱无上、步武东皇·戚太祖。 但是如今看来,那‘一条痕’意义至今未明,步武东皇·戚太祖已死于绮罗生之手,圣婴主·焱无上统领妖界,但是在与欲界的争锋中屡次吃瘪,至于烟都更是已如其名烟消云散。 乍一看来,鷇音子的天榜,更像是一个笑话。 而反倒是秦假仙口中的佛者,明明动作频频,却没有位列天榜之上。 想到这里,无梦生说道:“秦假仙,有劳你,稍后为我送几封书信到对应之人的手中。” 秦假仙又让屈世途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说道:“放心吧,跑腿这些事,老秦是专业的。” 无梦生微笑点了点头,来到桌案边接连写了好几封书信,又一一注上了名字,交到了秦假仙的手里,“先往三分春色,将此信交予龙首,如今欲界势大,必须尽快将佛剑前辈唤回,后续的再依照这封信里的指示行动。” 秦假仙伸手将书信接过,轻笑道:“好,没问题,那俺老秦就先走了,Go!Go!Go!” 目送着秦假仙再带着满身烟尘的离去,屈世途又给无梦生倒了一壶热茶,叹息道:“欲界、佛门,这本是两派的理念之争,根据秦假仙带来的情报,欲界也未针对百姓出手,就算如此,我们也还要参与其中吗?” 无梦生闻言,转头望向那张很难被人看出有半分心机的,面庞,轻声道:“魔佛波旬之理念,有违人道。” 屈世途只能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了许久,牺牲了许多,也不知何时才能歇一歇。转而道:“罢了罢了,降妖伏魔,你的理念,屈世途也不知算是对与不对,但既然上了你这一条贼船,屈世途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无梦生洒然闻言一笑。 他之所以能在这条救世之路上一往无悔的走下去,不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支持么。欲界不对百姓下手,确实出乎他所预料,但魔佛波旬的存在,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不稳定因素。无论如何,欲界必须覆灭,魔佛波旬也必须被铲除!当年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这都是为了苦境的长治久安,百姓安宁,必须去做的,为此付出一切,也是心甘情愿。 无梦生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对着自家老友轻笑道:“好了,屈世途,我也该去会一会秦假仙口中的那位大师了。” 屈世途悠哉悠哉的煮着水,闻言也是轻笑,“那你可得小心一点,听秦假仙说,那佛者邪门的很,就连五方古寺的尊者都被其乱了心境。” “哈。”无梦生轻摇着羽扇,非马梦衢内忽来一阵微风,卷起他的衣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吾才会好奇啊,这样的人物,若是不能与之一会,岂非憾事?” 屈世途也是一笑,举杯,杯里是茶,算是送友人出门。 “好友,又要劳你替吾看家了。” “一把老骨头,也就只能做些这些事了而已。” “哈,有劳了。” 无梦生缓缓摇动着羽扇,离开非马梦衢,往秦假仙口中,那佛者隐居的村落而行。 第三十三章 坐定论正邪 于苦境的百姓而言,一切似乎并无不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百姓仿佛就都是依附于正邪两派而生的花木草藤,有人爱护,有人占有,有人则想砍去,这是公认的事情。 那些爱护的人,被尊为英雄,称作正道;那些占有的人,被斥作野心家与入侵者;至于最后一派,倒是极少见的情况,毕竟想要干净利落毁灭一个世界的生灵,任谁来办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距离这个目标最接近的大概是昔日降临苦境的天界第一武神,但即便如此这位武神最终也被苦境之人合力送了回去,那大抵是到目前为止,正道经历的最为凶险的一战。 至于前面两批人,那可说就是数不胜数了,前面两派人也是一直争的最厉害的两拨,从久远之前的欧阳世家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野心家盯上了苦境这块并不如何肥沃,却总能诞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物种的土地。有人为了野心,有人为了理想,有人为了种族,谁都能盯着苦境咬上一口,但是可能他们都没想到,这块土地上早有个名为三教的钉子户,崩掉了他们的牙,甚至还赔上了命。 准确来说,正道中往往少不了三教的身影,但是三教却不完全是正道,有时候三教给这片土地带来的伤害丝毫不会比那些反派野心家们来的少。就好比刃有两面,一面伤人,一面伤己。但一切,恰如一句古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烽火狼烟,终究牺牲的还是百姓。那那位佛者又是?在江湖行走至今,虽然无梦生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行事风格但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本体影响,对于善恶正邪在已不是非黑即白那般的简单。 黑衣佛者……当日又怎会相助一页书前辈呢? 无梦生行到村中,只见得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便是文人墨客笔下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无梦生径直前行,挑了茶馆一个相对空闲的角落,排下银钱,让小二端上了茶,又和店里的小二聊上几句。小二看着无梦生的气态,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几乎也是有问必答。听着小二说了不少黑袍僧人的“警世”之言,不由得恍惚一阵,闭上了眼喃喃自语:“蝉声不落禅,佛语非为佛,明灯燃心火,大愿渡佛国。” 一旁的小二闻言,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问了一句:“先生是来与无心大师辩论的吗?” 无梦生睁开了眼偏着头,询问道:“为何会这样发问?难道说这段时日,来寻这位无心大师辩论的人有很多?” 小二闻言笑道:“是啊,真的有不少呢,但是我从未见大师输过。” 无梦生摇头道:“这种辩论不分输赢,各自不过是有各自的道理罢了,这世上最难的,便是说服他人接受自己的道理,尤其是说服那些念头早已经根深蒂固之人。” 小二挠了挠头,憨厚笑笑,“先生说的好生深奥,我这样的人就不明白了,不过我们这些百姓知道,谁是真心实意为了我们好,大师这段时间,教我们耕种、文字还有武艺,便说他是活佛降世,我们也不会意见啊,要知道之前在村里的那些僧人,都只会向我们所要香火钱,什么都不肯为我们做。” 无梦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小二又说道:“哎呀,一不小心说多了,那小人就先去忙了,先生若要添水,尽管喊我就是了。” “有劳。” …… …… 当无梦生走出小茶馆时,已近傍晚,他望向渐落的日头,昊阳余晖遍洒于一方大地,他看着大地,一时间竟然有些百感交集的意味在。 若是天下皆如此地,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他也知道,这仅仅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那便去见见,那位筑就此地桃源的高僧吧。” 无梦生摇晃着手里的羽扇,依照着小二所说的路径,在村中而行。 穿过街巷、摊店、田池,来到一处并不如何起眼的小院前头,院外站着一个人,白冠白衣白面白扇,气质阴柔,看上去有些滑稽,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但无梦生随后就察觉了他的异常,那种功体,竟然是已经灭亡的烟都之人才有的功体。 他竟然将烟都的人也带在了身边? 无梦生心中流转一抹疑惑,还是上前道:“三余无梦生,请见此地主人,还望阁下通报。” “是三余先生,大师正在会客,还请先生稍待吧。” “会客吗?” 无梦生顺着望院内看去,却是一怔。 漆黑的战袍,漆黑的铁质面甲,不是妖界鬼王鬼荒地狱变又是谁?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就在这时,院内悠悠传出一个声音,“守宫,是有客人吗?” “是,三余无梦生。” “哈,倒也是鬼王的熟人。”院内的无心,这句话自然是对着鬼荒地狱变说的。 说起来缘分倒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鬼荒地狱变昔时掌握恶鬼三凶,被视作祸害,更杀害了正道两大侠士绮罗生、意琦行的挚友兄弟,同为武道内七修之一的一留衣,以及意琦行在战云界的兄弟御宇天骄以及诸多同袍。 但是其在被三余无梦生所算计,绮罗生、意琦行联合风雪一路禅败再出后,两边倒是再未敌对过,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无梦生,请入内吧。” “多谢。” 无梦生踏入小院,眼前的小院和这个村子旁的院子,倒也没什么不同,他与鬼荒地狱变对视了一眼后,坐在了第三方的位置。 鬼荒地狱变经由鷇音子所救后,心性也已有所变化,倒也不至立刻就与三余无梦生兵刃相向,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诡谲。 “三余无梦生,你倒是来的正好。”无心看了一眼此刻坐着的两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关于武林未来,你或许也会有兴趣。” “哦?那三余,便洗耳恭听了。” “不急,不急,还有一个客人。” 话语未落,再闻——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听着诗号,无心一笑,“我的客人,来了。” 第三十四章 院中黑衣 鬼荒地狱变、三余无梦生听闻声音,都是一愣。 于鬼荒地狱变而言,来人是恩同再造的恩人;于三余无梦生而言,来人是关系微妙的对手。 他为何而来?他又为何邀请他来? 丹华抱一·鷇音子,近些时日武林中崛起的奇人,一席白梅黑纱飘然超逸,以烽火天榜将武林各大势力排入榜中,扰动武林烽烟,却又以此居于中立,立场莫名。而他与三余无梦生,就如同果实内的两粒种子,两人之间的关系颇为玄妙,处于友与敌之间的微妙状态。 至少,虽然鷇音子屡次与无梦生较量,但是从未有过真正取无梦生性命的想法。 “贵客来了,便也请落座吧。” “有劳女琊相请,吾又怎敢不来。”鷇音子轻荡拂尘,在唯一的空位坐下。 “哈,以鷇音子的能为,又何惧无暇呢。”无心笑着道。 眼下这一处小院里,聚集了三个人。鬼荒地狱变,大抵可以代表妖界;三余无梦生,则可以直接影响到正道与佛乡的走向;至于鷇音子,表面上看是居于中立,但无心自然知道他身后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无心已经聚齐了当今台面上可以左右局势走向的一半的势力,另一半,自然是魔佛波旬领导下的欲界,他也已经见过了,就在几日前。 “所以,无心大师聚集我等,是有何事?”无梦生将视线从鷇音子身上收回,重新落在了无心的身上。 无心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无梦生,说道:“先生莫急,我先同诸位讲一个故事。” 在场的几个都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无心接着说道:“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并不在苦境,而是一个域外的世界,这个世界名为黑海森狱,要说的话,大概和百姓口中的阴曹地府有些相似之处,然并无轮回之效,只是一个比方。” 黑海森狱…… 三余无梦生眼中流转一抹思索,鬼荒地狱变面具之下的脸神情不明,至于鷇音子整个人一瞬间怔在原地。 随后他抬起头,只感顶上佛光,竟有一道佛门法印压制,而他全无察觉。 这道法印,将他身上的某种联系,压制的几乎无法沟通。 无梦生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也没有询问什么。 无心接着说道:“久远之前,黑海森狱与苦境相联系,后森狱初代阎王遭受陷害、身受重伤后,以象征阎王权柄的魔罗天章砍断了森狱与苦境之间的交通,两境联系因此断绝,也因此,黑海森狱渐不为世人所知。” “但阎王并不因此就甘于寂寞,他重新拟定了一份大计,一个布局数十甲子的计划。一个以森狱、苦境两界为棋子,重新开启两界联系的计划。” 话到此处,莫说三余无梦生和鷇音子,就算是反应稍慢一些的鬼荒地狱变也明悟了什么。 鷇音子看着无心,问道:“所以佛者是想说,苦境在这之后会遭遇所谓黑海森狱的入侵?” 无心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现在还不行,通道尚且建立不了,而且欲界魔佛波旬尚在,他们绝不会在此时跳出。” 无梦生缓声道:“所以无心大师,是想要提醒我们,不要只着眼于眼前的敌人,也要关注未来?” 无心的眉头一挑,说道:“是。” 然后又说道:“也不是。” “我只说了阎王拟定了一个数甲子的大计,却没有说是什么大计,你们都没问我,是默认我不知道?” 三人沉默,没有在说话。 此时不知何处来了一阵微风,吹着院里水缸里的水泛起一阵涟漪。 蓝色衣裙的人翘着腿坐在屋顶,旁边是一壶酒,衣裙在风里微微摆动,像是一幅画。 …… …… 在场的三人没有人会觉得无心应该知道所谓‘阎王’的计划的始末,甚至于他们对于无心口中的黑海森狱,内心都还有些或多或少的存疑。 三人的反应倒也没有超出无心的预料,毕竟纵然无梦生与鷇音子皆可算得上世间有数的智者,但也只是人属,既然是人,便非全知且全能。 掌握文武半边天,终究也还是有一半不在其掌握之中。 无心又接着说道:“现在的阎王被自己的妻子和国相联手以八镜困局困在了伽罗殿中,但是他的楔子已经尽数埋下,‘潜欲’甘愿为之所用,四个太子以及诸位皇子连带而起的权位之争也已蓄势待发,现在他要等的只是一个机会。” 鷇音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很有趣的故事,但鷇音子对此并无多少兴致,若阁下还是这些神棍之言,请恕丹华抱一不能奉陪。” 鬼荒地狱变也说道:“我也是同样,当前与欲界战局如火如荼,吾不能久离,请。” 说罢便要起身,无心看了两人一眼,又和无梦生对视了一眼。 “与两位不同,三余倒是对大师的故事很有兴趣,不知道故事可还有后续?再来便是大师口中的潜欲,又指的是什么?” 说完这番话,三余无梦生又摇着扇子看向了鷇音子。 “既然都来了,两位何妨将这个故事听完呢?” 鷇音子沉默不语,地狱变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又来一阵风,草叶随风而动,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说了这么久的故事,算了,有的时候还是得以证据说明,在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无梦生。” “嗯?” “如有一人,你知道她未来会以三十万性命作献祭,会掀起两境战祸,而你现在有机会杀了她,你会这么做吗?” 听到这番话,三余无梦生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鬼荒地狱变,而鬼荒地狱变的视线则第一时间落到了无心的身上。 片刻后,三余无梦生摇了摇头,手里的扇子也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摆动。 “不会,未见此人之恶,焉能为之?” “嗯,很素还真的答案。” 无心嘴里吐出了个了不得的名字,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一下,无梦生和鷇音子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无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动了。 他的手朝着鬼荒地狱变的方向抬起,作了个邀请的手势。 当他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尊佛陀虚影,慈眉善目,一身的清圣气氛,恍若佛尊临世。 他对着鬼荒地狱变,清声说道,话很短,落到人的耳中却仿佛惊雷。 “那么,阎王副脑,神思,你还要隐藏到何时?” 第三十五章 神思啊…… 此时院里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鬼荒地狱变的身上,看了很长时间,院里也安静了许久。 鬼荒地狱变说道:“阁下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无心说道:“你确实不明白,毕竟你与他的联系并不算紧密,他和你的联系也并没有那么密切。” 无梦生说道:“所以,大师口中的阎王副脑,是指什么。” 无心说道:“打个比方,就类似于素还真和素还真那些花里胡哨的化体的关系。” 无梦生闻言,只能哑然,三番两次提到这个名字,若说无心不知道点什么,那未免自欺欺人了。 鷇音子说道:“所以说,鬼荒地狱变的意识,实际上是为你口中的阎王副脑‘神思’所操纵着?” 鷇音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颇有些幽深的意味,而且这阵幽深也正变得寒冷,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和肃杀,令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鷇音子你放心,你身后的东西,监察不到这里,所以也不用作出这幅姿态来,我相信以你的智谋,想个糊弄他的办法并不困难。” 无心右掌竖在身前,持礼道:“更何况,一本不完全的新手攻略,真以为自己知道点东西就能为所欲为了?搞笑呢!” 听着这话,鷇音子渐渐敛了表情,静静的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一切。 “神思,所以说,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对你下手,或者要我将你准备写的天机谶念出来,你才打算现身?” 从几人走近小院听着无心讲述黑海森狱开始,无心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显得很平淡自然,就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他的很多话分明落到如今的武林上,都会掀起大浪。 比如潜欲。 比如森狱。 比如神思。 比如素还真。 现在许多人的视线都还落于佛乡与欲界的大战,就连无梦生和鷇音子这样的智谋者也是如此。 也因此,在他说出这些的时候,无梦生和鷇音子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意外。 因为他们都认为,无心会说他对于佛乡与欲界的看法,会表明他的立场。 因为他是佛者。 虽然不知来历。 但他终究是佛者。 欲界与佛乡之争,便是魔佛和佛陀之争。 无心既是佛者,便不该,也不能置身其外。 “所以说,神思,你还不现身吗?”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声音透亮,却又如钢似铁,透着一股子坚定,让人不由自主的自内心生出想相信他的感觉。 也没有人会去想试探,他敢不敢动手,他的修为如何。 毕竟金狮壁窟之外,也曾亲见,这位佛者的修为,纵然不及正道第一人的百世经纶,也未必就会逊色多少。 …… …… 院子里异常的安静,这一刻,哪怕连风声都停止了。 鬼荒地狱变看着无心,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你到底是从何处知道? 无心说道:“有些事情做出来,总会有人知道,只能说,阎王计谋确实是布局机深,环环相扣。” 鬼荒地狱变,或者说神思说道:“知道这计划,从来只有我和阎王两人,从未宣之于第三人。” 无心说道:“你觉得现在执着于从哪里知道的,还很重要?” 神思说道:“阎王以数甲子的时间,无数的血缘亲情乃至于牺牲自身自由为代价,作为副脑,我总要知道计划在哪里出了问题。” 无心没有说话。 他是生而知之,总不能和人说我是看来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魔佛波旬,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与佛门的敌对,他本可以改变更多。 只可惜,他被禁于白羽境天道太久,久到错过了许多事。 但所幸,如今看来,这一切也不算太迟,至少他还能改变许多的事。 无心说道:“阎王确实是千古一帝,为了达成心中的目标,甚至不惜一代代的夺舍,不惜舍弃自己的亲子,就为了完成布局,果然是无毒不丈夫的典范。” 神思的念头百转,这一刻,对于无心他充满了杀意。 “想杀我,你可以试试,看看鬼荒是否有这份能为。” “或者你还有一条路。” 无心双手合十,身后的佛陀虚影灿耀,佛光遍洒。 村中的百姓远远地看到佛光,都面朝着小院的方向,却并未如同其余百姓一般以为神迹,施以叩拜。 仅只行了一个礼,以示尊敬。 杀出去? 从三余无梦生、鷇音子、无心、霁无瑕,这四个人的包围中杀出去? 神思自问这与自寻短见没有任何区别。 恶鬼三凶的确是横绝当世,但并非当世无敌,否则鬼荒地狱变早就去对战波旬了。 神思知道,从自己暴露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离开了这里的可能。 是他大意了吗? 无尽的岁月中,经历了太多,他隐藏在鬼王传承之中,面对了邪魔、正道,哪怕是无论是妖界之主,亦或是正道领袖,哪怕是鬼王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但…… “脱离鬼荒地狱变之身,我将你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阎王也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 “你要囚禁我?!” 无心闻言一笑。 “你不想活着的话,我可以成全你的忠义,送你去死,考虑一下?” …… …… 小院里又复归于平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似乎是没什么变化。 三余无梦生看眼无心,而鷇音子则在一旁协助鬼荒地狱变进行调息。 “所以,无心大师,你……” 无心点了点额头,“三余无梦生,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在头疼什么事吗?” “嗯?” “村内有一户人家的大婶怀了身孕,让我看个男女,我以慧目观之,其怀着的是个女婴。” “这,有何头疼之处?” “你有所不知,先前这大婶已经生了个女儿,公婆丈夫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如今再生一个女儿,只怕这家里便要不得安宁了。这是关乎她一生命运的事。放眼苦境,此刻世上,还有亿万之人苦苦渴求幸福安乐而不得。而树下两群蚂蚁还在为思想与派别厮打。你说,何其无趣?” 第三十六章 为之不为 “这……” 三余无梦生一时间有些沉默,倒并非是为无心的言论所说的哑口无言,以他的巧辩,哪怕只是呼吸之间就能想到无数的话来。 但是这一时间,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昔日的菩提界到如今的天佛原乡,欲界与佛门的战争跨越无数时光,然而在无心的口中,却成了树下的两只蚂蚁打架,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百姓生男生女来的重要。 于此,他也觉察到了,无心与他所见所听所闻所识的其他佛门修者的不同。 一页书、佛剑分说,同为苦境苍生赴汤蹈火,前者“为救而杀”,后者“为断罪业而杀”,但眼前的佛者奉行的道理,与他们,乃至所有人,又有所区别。 “佛者,慈悲耶。”半晌后,三余无梦生只能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 一页书、佛剑分说奉行的是慈悲之念;但任谁也不能说,无心所奉行的,非是慈悲。 不过是大爱与小爱之别…… “佛门,伪善也。”无心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白璧纵有微瑕,亦可放普世光彩。” 无心只是摇了摇头,口中吐出一个问题:“大山崩石,不及疏散,推出山脚一户为阻,可救全村免于土埋,为之、不为?” “……不为,三余舍尽一己之力,也不让眼前有任何牺牲。” “如果最后,你连自己也赔上,却阻不了大山崩石呢?” “若真如此,三余今生有愧,无悔。” “哈,希望你记得你今日之答案。你呢,鷇音子?” “一户之人数,自然少于一村,若是必要牺牲,纵为如何?” “不出意外的答案。” “那大师你又会作何抉择呢?”三余无梦生却是开口反问道。 “我会在此事发生之前,便将之解决,或让村民搬离,或加固山体,或让百姓在乱石下能有自保之能。” “此话未免过于乐观了。”鷇音子在一旁冷声说道。 “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不是吗?”无心问道。 “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与无又有何区别?” “诶,鷇音子你错了,只要一个事情有可能发生,那便是五五之数,发生,亦或是不发生。” 鷇音子没有在接话,自他出道至今,如此直言他错了的人,无心还是第一个。 说完,无心看向鬼荒地狱变,后者卸去了身上的负担,但此刻显得有些茫然。无心双手合十说道:“所谓三机谶,所谓天命,不过是世人强加在你身上的东西,你本不该应所谓的天命而活而行,循你本心,你就只是你自己罢了,明月不夜羽。” 鬼荒地狱变也是迟迟没有作声,最开始,她只以为自己今生该常伴仇恨与毁灭;为鷇音子所救后,她以为自己生来就该完成三机谶的天命;但如今…… 当一个又一个人生的目标破碎,那如今还剩下在眼前的,还有什么? 无心又接着说道:“遵循你心中心念,毁灭也好,救赎也罢,若是真找不到方向,何妨去问问昔日之人,或许他的道路,能给你一点提示。” “明月不夜羽,昔日之人……” 鬼荒地狱变闭上了眼,脑海中恍惚闪过一张许久未再忆起的冷峻疏离,却又叫人倍觉温暖的面孔。 “北海……无冰……” 鬼荒地狱变微微攥紧拳头,缓缓起身,对着无心行了一礼,说道:“我明白了,多谢大师,那鬼荒地狱变就在此先告辞。再会了,两位先生,请。” 鬼荒地狱变迈着缓慢的步伐,在三人的视线之内,由近至远,一生数起数落,本以为今生天命已定,如今却又有人告诉他,你还有一条路可走。 虽然迷茫,虽然疑惑,但鬼荒地狱变仍旧坚定,走上了与既定的道路,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鷇音子目送着鬼荒地狱变离去,心中情绪微微泛波。 当初救鬼荒地狱变,他的目的本不单纯,便是为了掌握《天机谶》,但而后与地狱变的接触之下,他的心绪也未尝没有一些波动。 自己所走的路真正是自己选择的吗…… “那吾也该离开了。” 继鬼荒地狱变之后,鷇音子也缓缓站起了身,他先是看了无梦生一眼,又抬头看了眼霁无瑕,最后视线与无心相对。 那张淡然的脸上,看不见半分的情绪,只是拂尘微微摆动,示意着人,并不如表面上看去一般淡然。 “红颜相伴,只怕大师未来少不了佛门刁难。” “那又如何呢?”无心洒然一笑,那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纵然佛门刁难,那又如何? 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正道之人啊…… “……几位告辞,请。” 相较于鬼荒地狱变的步伐,鷇音子的脚步则快了许多。 还环绕在桌案旁人的人,也只剩下了三余无梦生以及无心。 “佛门处,三余定然会为大师全力周旋。” 今日的交谈,已让三余无梦生明白了无心的实力,也知道了无心的深不可测,在对无心根底未明的前提下,他并不认为与无心爆发冲突会是什么好事。 至少着眼于眼前,无心并无与正道为敌的意思,但若是佛门因波旬女体一事相逼,虽然初次与无心相识,但无梦生已经感觉到了无心的脾性并非是什么忍气吞声的老好人,如此两边必然开战,对于佛门而言无异于再树一强敌。 “你若认为你能周旋的了,便试试吧。” 无心一脸的浑不在意,只是淡淡说道。 “你也该离去了吧,毕竟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每一分每一秒,皆是弥足珍贵。” “大师这是要送客了吗?”三余无梦生笑了笑。 “没办法,毕竟要抓紧时间将这东西送走,留在身边,我会觉得烦人。” 无心所说的当然是自鬼荒地狱变身上剥离而出的神思,虽然以他的能为不至于封禁不了,但是一直分神照看,对他来说着实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大师欲将他送往何处?” “一个你也知道的所在。” 无心倒是也很痛快的没有隐瞒。 “嗯?难道是……”三余无梦生脸上一瞬错愕,但又恢复如常。 “不错,正是殊离山啊。” 第三十七章 新得强援 殊离山上千云阶,在殊离山山顶的悠悠云海内,有一座城。有一个不属三界五行的奇异空间,掌控着人世的时间流转,以时间为交易,这世上知道它的人不多,一生有机会踏足的人更是罕有。 但在无心眼前的三余无梦生,恰是其中的一个,或者说,他的诞生,便与时间城息息相关。 “大师竟然也知道时间城,这件事倒是令三余也颇为意外了……只是那一位,似乎脾气不太好,大师若是要去,务须小心谨慎,而且大师这般明显……” 无心一脸的淡然温和,微微抬起头看向天边,缓缓说道:“他会收下的,对于时间城,我知道的未必会比你少。” 三余无梦生的诞生,是因为时间城,因此他对时间城有所知有所了解。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无心从未涉足过时间城,但他对其的了解,却也远比三余无梦生周全的多。 “只可惜时间有限,不然三余定然会向大师好好请益一番,今日一番相会,当真是让三余大开眼界啊。” 三余无梦生道:“只希望,未来还有机会,能如同今日一般,与大师对坐谈笑畅论天下,更希望,未来,三余和大师……” “不会在战场相逢吗?” 无心盯着三余无梦生道:“放心吧,你的时间不多了,等不到我和你们对敌的那一日,不过你之本体嘛……” 三余无梦生沉默片刻,道:“难道此事真无可转圜吗?虽然接触尚短,但三余能感觉,大师与那些野心家、枭雄并非一类。” 无心只是一笑,手一甩,黑色袈裟的袍袖微微鼓荡,吟诗道:“禅因未果业自生,忏落愁起拟三乘;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城。” 三余无梦生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三余无梦生,我再同你讲一个故事吧。” “三余洗耳恭听。” “我问世尊,生命为何,世尊不语,只在座边拈起一朵花。” “我无言,满座佛者皆无言,仅有迦叶一笑。” 这是“拈花一笑”的典故,三余无梦生当然知道,但却又有有所不同。 “你说为何而笑?” 无心看着他,微笑道。 一如同那典故里,拈花而笑的世尊在询问着一众弟子。 …… 天恒地谷一战后,天佛原乡元气大伤,而更令裳璎珞以及众人心痛的,还是在地谷一战中一众僧者的死亡,本以为计划顺遂周全,却不曾想到反倒连累无数同修同道丧命,这段时日以来,裳璎珞始终都背负着这段自责与愤懑。 其余众人看在眼内,却也无可奈何;本以为四大佛宗齐聚首,佛门联军很快便可弥平欲界之乱,却不曾想首战便又失利,伤亡惨重,佛门士气一时间衰落到了极点。 “裳璎珞,你还打算消沉到何时。”佛乡深处殿中,焱无上呵斥道。 裳璎珞手捻琉璃佛珠,轻诵经文,直至默诵完一段后,方才停下:“阿弥陀佛。” 焱无上有些恼火的一巴掌拍在佛龛上,“阿弥你个头的佛陀,诵经能念死波旬吗?” 裳璎珞睁开眼,道:“如今恶体、智体皆已回归欲界,但我方并无能与之抗衡的战力,再战,再战便是枉造牺牲。” 殿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焱无上愤懑难耐一声,道:“就此龟缩防御,等着波旬打上门来吗,无论进攻还是防守,主动权应该皆在我们掌握,而不是等待对方来攻。” “阿弥陀佛,根据情报,欲界当前正在搜寻一个名为‘潜欲’的组织的下落,虽然原因尚且不明,但这无疑是我们的机会,当务之急,是尽快寻找将梵天恢复的办法。” 当前佛乡众人已经找到了一页书的下落,但一页书与阎达一战,使得一页书脑补受到了重创,性情大变,并不愿回归佛乡与众人并肩作战,佛乡也不敢逼迫过甚。 焱无上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难道就只能……魔佛波旬如今三体分离,是我们目前最好的机会,如果未来波旬三体再度归一,对于我们而言,胜算只会再度下降。” 裳璎珞神情悲悯道:“焱无上,你想什么。” “我想波旬死!”焱无上看着裳璎珞道:“将玄皇洗脑改造,再杀伤我一众妖界部曲,就这样看着他耀武扬威存在于世,焱无上无法忍受!” “小不忍则乱大谋,焱无上,我知道你非是鲁莽之人。” 听着这话,焱无上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正因为他不是鲁莽之人,心里才更加难受,因为他的心里一面疯狂的想着营救出战友同袍,另一面又知道,此刻出兵,绝无胜算。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纠结的心绪,他才会找上裳璎珞,也只有在裳璎珞面前,他才能表现得如此,表现得没有丝毫王的气量。 就在此时,外面有沙弥来报,说是有客来访,欲加入天佛原乡,协助佛门对抗欲界,当前正由凤忏殊台琅笑衣接待,二人也只能暂时停息了毫无意义的争执,走出了佛堂。 只见大殿内,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男子一身紫黑相间的长袍,容貌冷滟俊雅,周身散发着神秘的气质;旁边的女子秋波流转,媚骨天成,纵是与春宵幽梦楼之主步香尘一较风情也是毫不逊色。 “佛铸。”琅笑衣见裳璎珞同焱无上来,立刻便让出了位置,同时对二人介绍道:“这两位,这位是风檐公子,这位是夜舞鱼龙·花千树,二位皆愿为我们对抗欲界贡献心力。” 先前有神秘剑客竹门若隐仗剑相助,如今又有两人愿意加入,裳璎珞虽心有戒备,但也不由暗自感叹:吾道不孤。 “裳璎珞代佛乡上下,谢过二位侠士。” 裳璎珞对二人说道。 “大师客气了,不过同为绝望苍生寻找希望之光罢了。”风檐公子淡漠说道。 “阿弥陀佛。” 虽然不适,但裳璎珞还是表达了对二人的感谢之情。 就在此刻,一阵清风拂入。 ““银蟾初上,冷窗留影姗姗。已有流萤落上肩。空为功名叹,观书于闲,犹邀清风任翻。”” 第三十八章 佛门决议 先前的天恒地谷一战,遭遇前后夹击的佛乡众人遭遇全灭险境之时,是竹门若隐一剑杀出,自濒危境况救下了整个佛乡。也因此,佛门众人对于这个神秘的剑侠皆颇为尊敬。裳璎珞见竹门若隐来到,便先为两边介绍道:“这位是风檐公子和花千树姑娘,二位皆有志于与我等抗衡欲界。两位,这位是竹门若隐,于佛乡上下皆有大恩。” “幸会。”花千树在旁行礼,风檐公子只是淡漠点了点头,表现得颇为冷淡。 竹门若隐对于二人分明的态度也不以为意,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同裳璎珞说道:“佛铸,我已打探到消息,波旬女体现在化名霁无瑕,正与一名为无心的佛者在楼桑村中。” 波旬恶体、智体陆续回归欲界,给天佛原乡为首的佛门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而唯一还行踪不明的女体自然就成了佛门最为关注的一个存在,毕竟任谁也不想再看到三体合一,波旬再现。然而女体线索甚少,仅在当日大战时救下了琅笑衣等人,之后与阎达之战也是不了了之,此后再下落不明。 佛者无心,裳璎珞耳闻这个名字,与凤忏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情皆颇为复杂。裳璎珞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霁无瑕与先前作风大为迥异,更于佛门有大恩,是否还是应静观其变,若她再有恶举,针对不迟。” 竹门若隐闻言微微一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 始终表现的颇为沉默的风檐公子突然开口说道:“如此行动是否过于迟缓被动了?” 裳璎珞和凤忏没有想到风檐公子会在此时出声,便又向他看去。 风檐公子接着说道:“霁无瑕现在为善,但若是神识恢复,难保其不会回归欲界,依吾浅见,纵然不冲突,也该设法将之纳入吾方掌控才是。” 裳璎珞和凤忏当然也知道,若是有可能,将霁无瑕行迹动向纳入掌握对佛门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一来对方才对佛门有过大恩,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其次便是在于霁无瑕的实力。 至于无心其人,这段时间这个名字,或者说法号已经屡次在天佛原乡内被提起。 绝大部分的僧人佛者只知道临江悟北与之论法后心性大变一事,佛乡上下无不将之斥为妖僧、异端,可以想象若不是因为魔佛波旬降临,佛门之众怕是早已经对其群起而攻之了。但作为佛乡深阙主事,佛门中的高层,对于无心过往也算知道一二。 无心与佛门的关系,本就微妙至极,当前佛乡也远不愿再树一强敌了。 凤忏虽不知无心其人的来历,但也能看得出裳璎珞的为难,对于如今的佛乡而言,确实不该再树外敌,便又居中调和起来。 但竹门若隐和风檐公子都表现的很不满。 裳璎珞无奈,也只能尽量的安抚,他也知道两人的提议对于佛门而言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路径? 就如同风檐公子说的,若是霁无瑕恢复,回归欲界,那时的佛乡是决计阻挡不住的,甚至就连对抗现在的欲界人马,佛乡都有些力有未逮。 “唉,如此终究是有些被动了。” 眼见佛门没有出兵打算,竹门若隐也没有一再强行逼迫,只能摇了摇头,遗憾道,“既然佛门无意出兵,那吾就先告辞了,若有需要,可使人传讯于吾,请。” “稍待,我等正需一场胜利,重塑世人对佛门,对正道之信心。”琅笑衣一舞手中玉脩翎,“纵然无法对霁无瑕出手,但我等仍可佯装出要擒抓霁无瑕之态,吸引欲界出兵救援。” “嗯?届时伏击援兵吗?”裳璎珞问道。 “非也。” 琅笑衣摇了摇头,一副智计在握的模样。 “正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一派秋容,三分春色,纷乱的场面,满地的剑痕,方息的硝烟。 一派雍容华贵的华丽儒者轻摇华扇,擦拭掉额头的冷汗。 先前的死斗,佛剑分说可说是招招致命,而他以黑暗体质握佛门圣器,一身元功未战而先损,危险重重,几临死关,所幸关键时刻终究是计划功成,成功让佛剑分说摆脱欲界影响。 “剑子好友,这件事,早知应该让汝前来啊。”疏楼龙宿喃喃自语道。 而在他的对面,受欲界改造蜕变的佛剑分说掌按佛牒,褪杀性,复佛性,缓缓恢复本来面目,正是昔日断罪斩业的佛门圣行者再现! “好友,感觉如何?”疏楼龙宿摇动着手中华扇,强压体内因掌控佛牒而入体的炽热佛气,佯装淡然问道。 佛剑分说缓缓睁开了双目,将佛牒重新背负在身后,“已无事了,多谢你了,龙宿。” “你吾交情,何须言谢。”疏楼龙宿轻笑一声说道,“只是某个白毛老道偏偏置身事外,令人不悦啊。” (画外音豁然之境某白毛老道:啊啊啊……阿嚏,嗯,一定又是华丽无双的龙宿在背后窃窃私语,斤斤计较,实在是有失儒门龙首的超然风范啊。) “以你的身体,强行驾驭佛牒,只怕反噬不小。” “放心吧,好友,我无碍。”疏楼龙宿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往天佛原乡吧,以当前状况观来,佛乡与欲界之战不日便要打响,正需汝之力量。” “……”佛剑分说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汝自该相信吾之能为啊,佛剑好友。” “好吧,你多保重,请。” 佛剑分说离去之后,疏楼龙宿方才运功,只见其双目泛红,随即一口鲜血呕出,一股佛气透体而出,疏楼龙宿脸色刹那苍白,但随后又恢复如常。 “嗜血者体质控制佛门圣器,终究还是太过于勉强。” “嗯……呃……” 就在此刻,疏楼龙宿双目再度泛红,一身邪气充盈,展露狰狞邪魔之态。 但片刻之后,一身沛然精纯的儒门元功,又将那份嗜血的冲动与欲望弹压而下,疏楼龙宿再度恢复。 “嗜血者体质,看来是该将解除嗜血体质之事提上计划了。” 第三十九章 时间之城 山是殊离山的山,时间是流逝的时间,时间城恰就在殊离山的山顶,是不属三界五行的域外之地,既然以时间为名,这里当然是与时间时序有关的,有资格踏足这里的人很少,无心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殊离山千云阶,石阶平宽,高耸入云霄,茫茫不见尽头。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看着玄妙,只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虽然石阶漫漫,两侧无栏无所,足下便是深渊,走在上面却极为踏实,仿佛永远不会行差踏错。 看着漫无止境的石阶,无心悠哉平静的攀登着,哪怕看着无尽头,也终究也走完的一刻,就如同人的性命一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云海之上。 石阶的尽头是殊离山顶,有的是漫漫云海,在云海深处可见满空漂流的时计,以及一座巍峨殿门,看着极阔,亦极高大,人站在殿门前,就如同人在时间前一般渺小。 往门后望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以及无数漂空时计,一道殿门,却似分割两界的界限,一边是人间,是云海,另一边便是难以窥测的时间洪流。 时间城啊…… 掌握着整个人世时序流转的所在,以时间为交易的奇境,虽然无心很有自信,但他对于时间城的了解其实也颇为有限,或者说哪怕是这个世界的构建者们,只怕也没有想好这个坑要如何去填,只能避而不谈。 他的视线从眼前的殿门收回后,便迈开步子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走的轻而易举,甚至都没有任何的阻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时间城的一举一动都注定逃不出那位城主的掌握。 包括无心的到来。 但他也没有拦阻,无心更没有看到那位言辞锋利的受过高等教育的时间光使,眼前只有不断滴答的时计以及各式各样的钟表幻象,滴答的声音回荡其间,象征时间流逝并非悄无声息。 无人无迹,无心的脚步也不停缓,穿行其中,直到来到一颗恍如梦幻的参天巨树前,方才停下脚步。 只因为树下此时站了一个人。 一身繁复浮夸的装饰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举手投足做出各种动作,柔滑仿佛树叶落水,转过身时,映入无心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但下一个那张面孔,又变得模糊难辨,似乎那才是时间的本貌。 时间本该无所相,无所执,所谓天行有常,本该如此。 “无心。” “幸会了,时间城主。” 一旁的时间巨树摇曳,数道光辉被撒下来,照耀在二人的脸上,那光线是白色的,两人的连被那白光一照,便有如玉石一般。 “你之来意,我已知晓,请坐吧。” 时间城主一抬手,一套极具西式风情的座椅桌案便化现于前,随后—— “饮岁啊。” “来了来了。” 一个穿着蓝色礼服,带着蓝色礼帽的俊俏青年端着茶和茶点走了出来。 “准备茶和茶点去了,所以没有迎接,勿怪勿怪啊,毕竟你也不是不知道路。” “饮岁啊……” “好好好,我马上走,请请请。” 饮岁像是被抓到了尾巴的猫连忙将手里的茶和茶点放下,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坐吧。” “多谢。” 看着眼前的时间城主,一股奇诡的违和感缠绕在无心的心头,他本意只是想要接触一下这个未来可能戏份不少的玄妙之地,却没想到来到这里时,竟然会是这样的待遇。 “你之来意我已知晓,神思便留下吧。” “好。” 时间城主知道无心的来意,这一点无心并不感觉惊讶,毕竟是掌握着人间时序之人啊。 “城主不怕介时阎王踏上时间城?” “有你在,黑海森狱还有出世的可能性吗?” “嗯?城主对我如此有自信?” “若是真有人能扭转这一切,那只有你。”时间城主品着茶,悠悠然的说道,“这是时间的答案。” “嗯?”无心一怔,那种一样的感觉愈发强烈了几分,那是一种,叫他愈发觉得不适的感觉,让他生出一种冲动叫他想逃离这里。 “我还想同素贤人一会。” “可以,稍后让饮岁安排你去见他便是。”时间城主微笑着说道:“本城主对待客人,可是很好说话,尤其是能为时间城减少麻烦的贵客,本城主更是愿以座上贵宾以待啊。” “哈。”无心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那,多谢城主了。” “无需客气,先品茶吧,这可是饮岁精心炮制的茶点,连本城主都没有的待遇。” “嗯,哈,多谢,请。” ……………………………………………………………………………………………………………………………………… 欲界第六天·魔佛殿—— “迷达,方才接到消息,佛门似要针对女琊进行动作,我们是否要前往救援。” “救援?阎达,你是忘了女琊现在与谁一同吗?” “哈,如此也是,有他在,怎会让佛门称心如意!” “佛门的手段越极端,越急躁只会将他们推向吾方啊,所以,等待吧。” 迷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对了,潜欲可有下落。” 听到迷达询问,阎达摇了摇头,“先前追踪到一个名为黑罪孔雀之人,似与潜欲关系匪浅,但后来便失了下落,目前尚在追查。” “欲界当真有如此重要?需要我们耗费大心力前往巡查?” “你错了阎达。”迷达说道,“我们的对手,从来不止佛门一派,潜欲与吾界之信仰,亦是敌对啊,不过——” 迷达的眼睛微微眯起,流转着浑厚的杀意,“你所说也无问题,该趁佛乡麻痹大意之际,施以攻势,也算是为未来的大战奠定基础。” “哦!” 听到迷达如此说,阎达一下便来了兴致,整个身体都前倾了些许。 作为三体之中的恶体,他对于战火、战斗的渴望,远超其他两人。 “三余无梦生,此人沟通佛乡、妖界、正道多方势力,更是正道智囊,未来再开战端,此人必成阻碍,不如——” 不如,除之! 第四十章 扑空 三余无梦生,可说是前番继天踦爵后武林最响亮的名字了。 哪怕有背负烽火天榜的鷇音子横空出世,也干扰不到他。 而对于欲界而言,三余无梦生先有金狮壁窟之阻,后又充当佛乡与妖界的串联者,更数度阻挠欲界针对意识不清的一页书下手,俨然已成为了欲界不得不去扫除的一个障碍。 与佛乡、妖界等势力不同的地方在于,妖界、佛乡皆有兵将,而三余无梦生却是孤身一人居住在非马梦衢,要将之铲除,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大军,波旬双体之中的任意一个都能达成这一目标,实在是稳赚不亏的谋划。也因此几乎欲界方面没做任何多余的考虑,阎达第一时间便领着人手出阵,攻向了非马梦衢。 但是当阎达抵达非马梦衢之时,昔日的隐世之所,如今已然是人去楼空,清泉仍在,甚至三余无梦生时常抚弄的飞泉琴也还静置在桌案上,但整个非马梦衢,确实是一个人也无了,无论是三余无梦生的童子,还是泡茶的屈世途。阎达只在桌案上发现了一封信,不出意外,正是三余无梦生亲笔所留。 “欲界诸位亲启,乃知魔佛波旬魔威赫赫,三余无梦生一介文弱书生实不能挡,唯有退避锋芒,非马梦衢草木皆有灵性,往魔佛执善心善念,勿加毁坏,三余无梦生拜上。” “好一个,好一个三余无梦生!” 恶体阎达双目泛红,气一动,被其拿在手里的脆弱信纸便已成了齑粉,随风飘散。 “竟然敢如此戏弄于吾,该死啊!” 再一掌,草摧木折,石毁泉烂,一掌之威,整个非马梦衢便已面目全非,沦作废墟,不见昔日清雅精致。 “恶尊,息怒,息怒啊。”一旁的忘尘缘连连劝说道,“既然已经扑空,是否便先回返欲界,与智尊商议,再做下一步的计划?” “……” 恶体阎达不语,是愤怒,是愤恨,是被戏弄的怒,是无可战的愤,阎达脑海中念头一转,不愿就此收兵,更欲起战兴灾! “恶尊?” “传我命令,转道丘山,百妖路屡屡协助佛乡对抗欲界,本座要让他们知道,挑衅欲界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恶尊……” “嗯?!” “是。”迎上阎达凶恶的眼神,纵然是作为欲界辅佐的忘尘缘,也不敢再作违抗,只能应下。 即便是如此,忘尘缘也是算计过,丘山百妖路目前的战力也仅有焱无上、鬼荒地狱变等人,阎达也并非全无胜算,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第一时间将消息通过另一渠道回传到了欲界。 百妖汇聚的丘山百妖路,相传已有四千两百年历史,每六百年一治权,初代治权由妖界创者斗神血泣所掌,而从次代开始便分权而治,划分为黑狱、无始暗界、怪乐地三路势力。其中狱天玄皇便是当代的黑狱之主。而后来,经历巨魔神之变以及连番的武林动荡,现在的百妖路虽然已经被焱无上一统,但也不复昔日百妖汇聚的强盛景象,可以说,在当前的局势下,昔日尚能入中原与各大势力争锋的百妖路,而今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而作为现任妖界百妖路之主的焱无上,也因此及时变更方针,先是与无梦生示好结盟,后在欲界、佛乡两边周旋,最后选择了天佛原乡。这样的决定也说不上好或坏,但如今的百妖路内,能够阻挡阎达的人,确实已经没有了。 以一敌万,披靡所向! 百妖路内,阎达运一身沛然魔元,横荡整个妖界,百妖路一众妖兵妖将甚至不是魔佛一招之地,整个百妖路,沦作妖族血狱,死伤无数,其中更能听闻阎达狂妄笑声回荡。 “四千年的妖界,今日覆灭!”最后一掌,无尽沉沦,只闻一声震荡,天崩地陷,整个丘山百妖路尽数埋覆,再不见昔日面貌。 烽火熊熊,血迹斑斑,哪怕昔日搅弄风云动荡天下,而今,也不过沦亡结局。 “哈哈哈哈,百妖路,今日成为历史,嗯?什么?” “恶尊?” “些许邪灵愿力,给我,出来!” ……………………………………………………………………………………………………………………………………… 四奇观,昔日风烟云冰,如今战云坠,烟都灭,只余冰楼、风岛,也已渐渐淡出世人眼界。 “三余先生,在冰楼可还待的习惯吗?” 冰楼庭院内,冰王玄冥氏同三余无梦生相对而坐。 当日自无心处回返后,根据秦假仙传回的情报,无梦生便猜测自己极有可能成为欲界后续的目标,便先行一步离开,并求助于凤座朝天骄,其后便跟着朝天骄来到了已经渐为世人所遗忘的冰楼。 冰楼乃是四奇观中较为特殊的存在,天然便拥有暴风雪以及玄冰所铸就的地利优势,再加上冰楼之人善冶炼筑器,两相配合,完全担当得上易守难攻四个字。 但冰楼也并非全无破绽,每年一度的灼焚之日,不仅会瓦解冰楼的外在防御,更会影响冰楼之人的功体,当灼焚之日当天,冰楼之人功体将会耗损近七成,而这也是整个冰楼最为薄弱的一日。 而今年的灼焚之日,相较往年,更有提前的态势…… “多谢冰王收留,否则三余只怕是,无可安身了。” “先生客气了。”玄冥氏说道:“你对战云界对凤座,皆襄助皆多,是玄冥氏该向先生说谢。” “我与战云界意琦行,亦是熟识,襄助战云界,也是理所当然。” “哈,那看来纵未奉面,我们双方早已是战友了。” …… 二人又相谈了些风趣雅事,话题这才回转到正题之上。 “听闻先生先前曾与无心会面?” “是,冰王因何提起无心?” “烟都覆灭,便是此人一手所致,此人更斩杀了战云界巨魔神,因此相询。” “原来如此。” “敢问先生,觉得无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第四十一章 素贤人 当今天下无人不知百世经纶,自也无人不知清香白莲。 无心坐在时间城的后花园中,面前的红茶还升腾着层层的热气,当然不再是陈茶,而是新煮,素还真对于时间城而言,既是赎罪的犯人,同样也是时间城主的座上宾,但如今两边的关系,早已随着饮岁承担下素还真推动日晷的动作而变得更微妙了起来。至少截止到现在为止,时间城对于素还真更多的还是释出了善意,而素还真也凭借着自己的魅力与时间城上下都相处的颇为融洽。 清香白莲素还真,如果说非要从中原正道中挑选出一个众望所归的领导者,那非素还真莫属,一页书论武学修为固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邪心魔佛”的秉性,又岂是柔和周旋之辈,一句“阴谋怪习,异行奇能,皆是涉世祸胎”,便足彰显梵天刚烈脾性。故哪怕一页书之智慧亦可算当世决绝顶,但若论斡旋纵横,团结人心,一页书仍是不如素还真。 素还真作为正道领袖,一生为了心中心念牺牲奉献,难舍能舍、忍辱负重、不惧毁谤、无怨无悔,默默付出,不遗余力、不求回报,真乃具足大慈悲与大智慧的凡圣一体,反璞归真“素还真”。 “无心,你所等待的贵客来了。”就在无心在思考的时候,时间城主已经来到了花园内,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素袍的翩然男子,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男子那两道特异的漩涡眉。 清香白莲素还真,苦境何人不识君啊…… 无心起身行礼道:“久闻素贤人之名,今日倒是初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贫僧无心,幸会了。” 素还真亦同样还礼:“大师客气了,素某虽人在时间城,但对大师所为亦是有所耳闻,先前金狮壁窟之外,多赖大师出手相助,素某代一页书前辈及天下苍生谢过大师仗义出手。” 时间城主则在一旁啧啧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假模假样的客气,又是在客气个什么,我的时间城,可是从来不讲这些繁琐虚伪的理解的,都赶紧给我坐下吧。” 素还真只是哑然苦笑,在时间城的这段时间,他早知道了这位时间城主绝不是外表举止一般的端庄典雅性子,反倒是颇为跳脱。 无心平静道:“城主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素贤人请入座吧。” 素还真和无心先后入座,时间城主倒是安排好一切后,立刻就躲得远远的,说的是知道两人商量的绝对都是些苍生、未来、大计什么的,甚至可能因为理念不合还会打起来,他在其中又不能拉偏架,便只好躲开,不去听那些凡尘俗事。 谁让人家是这里的主人呢,二人也只好客随主便由着他去。 不得不说,素还真确实不负“脑中真书藏万卷”,见识广博,通读经史,哪怕是冷门的三教典籍中的记载也是信手拈来;但无心作为昔日大乘灵云寺的佛子,所学所见又岂会仅限于佛门,再加上旧时见闻以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所学,两人聊得倒也算颇为投缘,素还真的见识也一度让无心生出耳目一新之感。 但随着交流渐渐深入,二人的理念之争也开始显现苗头,虽然不致说生出什么火气,但言辞上的交锋,却也是渐渐激烈起来。 素还真确实是大慈大悲,大仁大善,更有大智大勇,但他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正因此,苦境总是有接连不断地牺牲。 “所以素贤人是认为,当年的寂寞侯是输在了民心民意之上?” 无心口中的寂寞侯,乃是紫耀天朝的军师,有文武冠冕之称,一手扶持六祸苍龙,发布禁武令,以行“天下禁武”之策,但最终在各方势力倾轧下,紫耀天朝分崩离析,寂寞侯也是功亏一篑,黯然而逝。 “天下禁武,本意是好,但因此而生的动荡,黎民百姓承受不起,将天下会武的人或收或杀,更有矫枉过正之嫌。” 无心摇头道:“在我看来,寂寞侯败,只因他做错了一件事,他确实是与人走上了对立面,但却并非你口中的‘民心和民意’。” 苦境终究是苦境,与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王朝更替,霸权易鼎,迭起兴衰完全不同。 超人的武力,前所未有的力量,可以做到无视乃至碾压所有秩序,以一人之志,替天下人。 在这样的世界中,没有武力的普通人,就不再是人了。 而是一种,可以被衡量、可以被计算,甚至可以被抛弃、践踏、交易的资源。 不管口头上说的再好听,武者和普通的百姓之间,隔阂已经存在,甚至已经久远到了,绝大部分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层隔阂的存在。 两者已经可以称之为完全不同的两个种族,虽是可以出现一方随意碾压另一方的局面。 这一点,单从一次次的百姓被牺牲,便可看出来。 在这样的世界中,掌握武力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逍遥红尘,执剑高歌自然是很爽,但…… 所幸的是,苦境还有那么一部分人,愿意为了那些不再是人的人,而赴汤蹈火,维持这着只有一线的平衡,素还真、一页书等,都在这其中。 但寂寞侯所想做的,却不单仅是维持这一线平衡,而是改变这一秩序,想要将猛兽关入牢笼,想要让弱者获得与强者平起平坐的机会,那么他的失败,自然也理所当然。 “他想要将强者的腿砍掉,要改变一个秩序,那些人,包括你们,又怎能容他。” “大师所言,是赞成寂寞侯之举?” “只能说他一心为民,为人抱薪者,总该有一个公正的评价才是。” “寂寞侯,确实是素某的知己,若非立场,我与他该是极好的朋友。”素还真遥敬了一杯茶后,又看向无心,“那大师心中可有所愿?” “济苍生。” “苍生不尽,因果无穷,大师佛法高深,但势单力孤,要济世,只怕……” “不求人人信我,但愿求我者必应,无愧天地。” 关于异佛的诸多争议(一) 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啥,反正对异佛本书有意见的人挺多的,我都看到了,但是嘛~ 今天就在这里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吧,首先是关于霹雳的佛门,与常规的现实世界中的佛门理念就有所区别,就如同你不会拿着“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比丘杀人,如何分说”去寺庙里冲着老和尚说你要辩法啥的,这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所以一直以来我和读者争论的都是霹雳里佛者如何如何的问题。 霹雳里佛门确实是算得上满门忠烈,不少高僧大能为了苦境苍生赴汤蹈火,抛头颅洒热血,这一点确实没的说,但是佛无完佛,作为精分热门,苦境的大师们也涌现出来不少问题人物,和道友们争论的点也就在于此。 关于波旬的问题,有人说我洗,说波旬再原剧里滥杀无辜魔化天下什么的,在此声名我是没看过老剧波旬的,所以对于波旬的印象就在三轰时期平推正道了。老剧里,我所能找到波旬的记载在于两个,一个是欲界宗旨,即“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就说要入欲界首先要杀光亲人云云,但是这是一句佛门揭语,意为若要证得大道,必须澄澈心境,并非字面上的杀人之意,至少我了解的范围里,没有明确哪个角色说,要加入欲界首先要杀光亲朋好友才行。(当然有的话也可以说出来,哪个角色,大概哪一部,我去找来补一补,如果为真的话,异佛我愿意大改) 其次,旬初降世,便屠杀天下四百八十六门派以为欲界信仰拓展……这一段记载,如果仔细看了异佛的话,就能看到我是对这段记载作了一个假设的,假设这并非波旬所为,而是佛门记载用来栽赃陷害波旬的呢?要知道武君罗睺都能被野心家抹黑,三教之一的佛门想要抹黑一个异教,可说是再简单不过了。至少作为观众,我们并不能否认这一种可能性。 再来是关于一些争议人物,我就先说说帝如来吧,三大源流之一。 很多人说罪恶之城其实并不无辜,的确,从普世价值观里,罪恶之城确实该死,全是恶人。但是有一点,帝如来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佛修,霹雳的高僧以金银馒头为例,梵天为救而杀,佛剑为断罪斩业而杀,但是帝如来屠戮罪恶之城呢? “在佛尊、佛皇、佛首三大源流未现之前,一名僧者莫名得到一柄犀角神兵,冥冥之中,声识传耳,告知此兵刃能涤尽世间罪恶,更能证己大道,过程中,僧者行事愈加极端,甚至杀上传闻中的罪恶之都,进行「千罪祭血屠城仪式」,传说中的罪恶之都,七天之内,血流成河。” 可以看出,当初帝如来开杀,两个目的,一是涤尽世间罪恶,二是证己大道。 证己大道,为己,而非为世,此就是只为自己解脱了,算不得大宏愿。 涤尽世间罪恶,说白了就是杀尽世界上有罪的人,并非是为“渡世”,为“救赎”而杀,而是为了“罪”而杀,其根本是在于对“罪”的执着与滥杀,而且注意,他提到的是“愈加极端”、“甚至杀上”。 也就意味着,其实死在佛者手里的人其实并不止罪恶之城的人,甚至可以想象,他是手提着菜刀,东西南北武林砍了个通透,然后听说罪恶之城罪人多,就提着刀奔过去了。可以说他杀的都是罪人,但是要知道罪和罪是有区别的,偷鸡摸狗、巧言毁谤是罪,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也是罪。但是难道都该死吗? 那时候的帝如来,会有这种辨识能力?你罪少,我卸你个胳膊,你罪多,我把你大卸八块,可能吗?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杀的人都有人命在身,但是佛修不是应该慈悲为怀吗?不是应该以度化和教化为主吗?就如同九界佛皇,说法皈依。 直接屠城,哪怕是最为暴力的一页书,背负着斩业之责的佛剑分说也做不出来,这才是帝如来的罪之根本。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被魔城算计,事出有因,身不由己巴拉巴拉,但是那这玩意儿不就跟精神病杀人不判死刑一样愚蠢了吗?就算是教唆犯罪,杀人的人就没锅了? 这件事情之后,再看佛门反应。 “僧者的疯狂举动,自然引来各界目光,也成为当时佛门中人「引以为耻」的过去,自然想尽办法重重封锁。” 也就有了昔日的罪人,如今的佛首,e……佛尊犯法与众僧同罪啊…… e,这不就霹雳版黑色小本本里的夜神月么,想想问菩提干了啥,杀了一个被强行度化,满手血腥的恶人;再想想佛剑,为了自己义女的死,一声“天道不彰,山路不长”,就要被逮回佛门关禁闭;一页书入魔,严格来说都没给正道带来多大损失,反而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兢兢业业打反派,却要被云鼓雷峰问罪。 帝如来这罪名,不管怎么算都比他们三大得多吧,还不是苦境佛宗三大源流? 这才是霹雳的佛门好么,你以为是打打杀杀?实际上是人情世故OK? 第四十二章 神 但求信我者,皆有所愿…… 话语落时,时间城深处的时间之树开始剧烈动荡,而站在时间树下的人,似乎对此早有所预料,并未见得丝毫的不安与惊慌。 “城主啊……” “……” “城主啊……” “……” “城……” “饮岁,有事你便直说,我耳朵还没聋,自然是听得见。” “时间树,它……” “这不是还活的很好吗。”时间城主指着时间树说道。 “……我发现,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你对时间树的关注已经从不能有丝毫损失,降低到了还活着就可以,城主啊,这就是人刷新自己下限的本能吗?”饮岁压低了帽檐,埋着头,阴恻恻的说道。 时间城主微微眯眼,语气依然平淡,却透露着“杀气”:“饮岁啊,我前几天监察日晷械人,发现有几处还未修补完善,要不然你……” “推日晷吗?”饮岁一撩自己的长发,“我去给他们添茶了,走了走了。” “哈。” 看着饮岁逃也似离去的身影,时间城主不咸不淡的冷笑一声。 “这真是,时间的玩笑啊。” …………………………………………………………………………………………………………………………………… “素还真,你觉得世上真有神的存在吗?” “嗯?” 这个世界自然是有神的存在,例如昔日距离灭世只有一步之差的弃天帝,便号称天界第一武神,毁灭与创造之神,但素还真也知道,无心说的,绝不只是如此,因此他选择了倾听。 “或许你会觉得有,毕竟弃天帝,号称天界第一武神,能为非凡,死国也有死国之神,留下死神传说,但他们真的是神吗?” “或者说,他们其实也不过是,比你们这些习武之人,掌握更强力量的超凡生命?” “大师是觉得神,不该是如此吗?” “神,因信仰而生,因信仰而灭,素还真,你也该当知道,世上各处,信仰皆有不同吧。” “是,素某也曾游历各方,见过不少殊异于中原的信仰,例如有一处异邦,他们所信仰的便是真意之主,殊异于中原的神明,此外东瀛之地,也有自己的信仰,甚至颇为驳杂。” “所以你说,既然同样是神,为何你从未见过呢?” “他们本就不存在这世间,他们信仰的神是如此,佛门崇拜的佛也是如此,神明,来自于信仰,或附于人或物,被人信仰,变成了神、佛之属。” “大师言论,倒是叫素某耳目一新。” “哈。” 这番话当然是不能拿到外说的,不然恐怕不止佛门,天下的宗教都要来寻无心的麻烦,他虽然不惧,但是也讨厌极了这些没有意义的喧闹。之所以和素还真讨论,也是他出于他对于清香白莲素还真的一份信任,当然这番话要是拿到一页书面前,只怕得到的答案又不相同。无心无心辩法,因为当年已经辩的够多了,而且也知道了他心内的答案。 无心又喝了一口茶,便要起身,他在时间城已盘亘的够久了,该离去了。 而素还真也看出了无心要离去的动作,依据他与时间城主的约定,他回归苦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倒也颇为期待在苦境与无心的再次相逢。 “素还真,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无心站起身,又停下了刚准备迈开的步伐,看向素还真说道:“我欲将世间一切苦厄,灾祸,皆扼杀于将发未萌之时,你可愿意助我呢?” “若真能救万千众生,使天下再无战火苦难,莫说相助,纵为大师门下一仆从奔走又如何。” 素还真看着无心说道:“若大师真有行之有效济世救民之法,哪怕受千夫所指,与故旧为敌,素某也势必会与大师同一阵线,纵死无悔。” “嗯,果然是素还真,这件事,也只有你办得。” 得到这样的答案,无心倒也不觉着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素还真啊,我期待着与你的再次相会。” “素某亦然。” 走出后花园,时间城主与饮岁已在时间大殿等待,无心交出了神思,同二人道谢后便离去。 “这就是神思?” 饮岁看着被困在牢笼中的不可名状之物,脸上写着“我有兴趣”四个大字。 “拿去玩吧,只要不玩死了,你可随意。”时间城主挥了挥手。 神思顿觉不妙,“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岂可如此无礼!” “哎呀呀。”时间城主摇了摇头,“阎王副脑,若是你的本体还能兴风作浪,我自然敬你几分,但是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还是安分一些的好。” 说到这里,时间城主眼睛微微眯起,“若是再被我察觉,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动作,本城主可以保证,你会体验什么叫做时间的酷刑。” “你!” “饮岁,带走吧!” “哈哈哈哈,跟我来吧,神思。” 饮岁提着神思,就像是阔少逛街提着鸟笼,发出意味不明的怪笑。 时间城主往向时间城的大门,像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叹。 “这一次,你可能功成吗?” ………………………………………………………………………………………………………………………………………… 楼桑村,世外境,为控制波旬女体,裳璎珞、灭度梵宇殊台凤忏二人联手踏上,却不曾想还未及入村,便遭到了村外百姓的拦阻。 “这里现在不欢迎和尚入内,你们,离开。” 一个汉子挥了挥手,眼中是对佛门僧者毫不掩饰的厌恶。 “两位大师,你们还是离开吧,无心大师曾言,他不在时,若有佛门中人前来,便将之阻在村外。”一旁的老者语气相对汉子而言客气了不少,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却是相同。 “这……” “两位大师,你们还是听一句劝,离开吧。”一旁别的村民也纷纷附和道。 就在二人陷入两难之际,但闻诗号——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第四十三章 两全法 凉守宫走到前面,对着周围的村民们笑了笑,又招了招手,那张脸洗去了那些浮夸的妆容,如今看来倒是清瘦了许多,只是依然显得雌雄难辨。他对着周围的村民说道:“各位乡亲,无心大师临行前有事吩咐,让我转告诸位大师,诸位就先离去吧,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进村的。” 那汉子使劲搓着手,将目光从两位佛者身上收回:“行吧,守宫,看好了啊,别让他们进来。” 凉守宫笑着道:“放心,我自然有数。” 一旁的老者也舒缓了脸色:“好了好了,既然大师早有安排,那我们就不多事了,两位大师,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勿要和我们几个百姓计较。” 裳璎珞无奈道:“这是自然,老丈客气了,是我们举止过于冒失了。” 裳璎珞是真的有些无奈,自执掌佛乡深阙至今,他也曾往各处讲经说法,所遇百姓对他无不以礼相待,像这样的待遇,他还真的是第一次。 那老者又接连致歉了几句,这才跟那魁梧的汉子离开,眼下村外也就只剩下了凉守宫和裳璎珞、凤忏三人。 以二人的眼光,当然能看出凉守宫身上的古怪之处,但也都不是多事之人,自然敛了神色,叫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凉守宫呢,也不意外,毕竟眼前二人都是有数的佛门得道高僧,就算被他们看出蹊跷,他也不例外。 最终,还是裳璎珞率先开口说道:“这位施主,无心大师现在不在是吗?” 凉守宫点了点头,说道:“大师有事外出,但临行之前,预料到诸位会来此寻找霁姑娘,所以让我再此等候,并让我转告诸位几句话。” “嗯?”凤忏与裳璎珞对视一眼,说道:“请讲。” 凉守宫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便是第一个问题,未知佛门打算如何处置如今是霁无瑕的女琊呢?是诛杀?是监视?是监禁?还是其他?” 这个问题,问的颇为尖锐,若说杀与监禁,霁无瑕先前曾在阎达手下救过凤忏、法畏金刚等人,如此举动,未免有恩将仇报之嫌。但若是不采取动作,霁无瑕未来回归欲界,波旬三体归一,势必会造成更大的波澜与战祸。 终究是凤忏才思敏捷,旋即作出回应:“一来是为道谢先前霁姑娘救命之恩,而来则是为了获得无心大师的一个承诺,一个女琊不会回归欲界的承诺。” 凉守宫笑道:“如此才思,如此装扮,大师便是梵宇殊台凤忏吧。” “嗯?无心大师竟然知道吾名?” “曾提过一句。”凉守宫依然是摇着扇子在笑,转而又说道,“这个承诺,无心大师说,他给不了,霁无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个体,他没有资格与立场,干扰她作出选择。” “这……”裳璎珞的眉头微微皱起。 此时凉守宫又开口说道,“第二个问题,天佛原乡与整个佛门,是否真要不死不休,即使为此波及无数百姓及僧众?” 又是如此尖锐的问题…… 若说是,未免有不顾百姓生死,将苍生牵连战火之嫌,若不是,佛门与欲界,也是绝无转圜可能,大战势必是要爆发的。 此时裳璎珞回答道:“若有更好的办法,天佛原乡也不愿牵连无辜苍生受累,但欲界兴战火,魔佛波旬魔化天下,对此天佛原乡绝不能袖手旁观。”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凉守宫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本小册子,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凉守宫正翻着书页。 凤忏与裳璎珞对视一眼,最终裳璎珞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阁下,这是?” “哦,这是无心大师临行之前,教我应对你们说话的笔记,针对你们的各种类型的回答,都有所应对。” 凉守宫翻过来在两人眼前甩了甩,倒也没看清全文,只是看到了左上角的名字,裳璎珞。 “……是否针对来人不同,还有不同因应?”凤忏忍不住问道。 “是啊,上面还有法畏金刚、风僧白云剑,包括圣行者佛剑分说。” “……” 其实裳璎珞很想问问应对佛剑分说的法门为何的,但是终究身为主事的矜持让他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既然无心大师不在,那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吧。” 裳璎珞也知道,正主不在,今日的拜访势必难以讨论出一个结果。霁无瑕就在村内,还有这么多百姓,他们两人也不可能用强,只能选择改日再来。 而就在这时,凉守宫连忙开口道:“且慢且慢,两位勿急,还有一件事,也是代无心大师所询问。” 裳璎珞说道:“嗯?请讲。” “是关于佛乡与欲界战事。”凉守宫说道:“既然佛乡也不愿意将无辜百姓卷入战乱之内,那双方便拟定一场对百姓和普通僧众伤害最小的战争方式如何?” 裳璎珞闻言,双眼一亮,“请说。” “昔日天策真龙于断魂狭战四刀四剑,最终天策真龙胜,而中原群侠尽归天策皇朝。不若效仿救法,佛乡与欲界,各出七人,七局四胜,不可重复出战。佛乡胜,欲界部众解散,入民间赎罪,波旬自有惩处;欲界胜,佛门归降,两方不再兴战,此法,未知大师觉得如何?” “这……” 裳璎珞听闻,倒是颇为意动,至少如此战法,确实是最大可能的减少了伤亡,而且如此战的话,佛乡倒也并非是全无胜算。 “无心大师有能说服欲界,接受此方案?”凤忏问道。 凉守宫摇了摇头:“对此,大师倒是没说,但既然能提出,便意味着大师有相当把握让欲界接受,只看佛乡意见为何?” “嗯……”裳璎珞摩挲着琉璃念珠,“此事事关重大,裳璎珞还需回返佛门同一众佛友商议,无论如何,请代我同无心大师道谢。” “无需客气。”凉守宫也回了一礼。 “那我们就先返回佛乡,同众佛友商议吧,请。” “请。” 第四十四章 妖脉怨灵 天佛原乡内。 裳璎珞和凤忏将此行的所见所闻告知佛乡众佛,众佛的神情各异,有怀疑、有愤怒、还有人出声反对的。 名为众佛,实际上也不过是人罢了,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皆在,距离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还有不短的距离。 法畏金刚说道:“七局比斗,四局胜出,如此倒也算公平。” 一旁风僧白云剑也点着头道:“的确,无论怎么说,这确实是对于我们最公平的安排了。” 魔佛三体如今分开,对于佛乡而言最坏的结果,无异于便是三体皆回归欲界,作为三个人出战三场,以一敌一的前提下,佛门目前除了一页书能抗衡波旬一体外,哪怕是佛剑,也未敢说就能拿下一场。 所以对于佛门而言,七场,其实已经可说是相当的公平了。 纵然失了魔佛波旬的三场,佛门方面也有机会在其余的四场争胜,从而赢得最后的胜利。 法畏金刚看向裳璎珞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问题,那佛者,无心,当真能够让欲界应允这样的条件吗?” 裳璎珞点了点头,缓缓道:“如果是他,自有七八成的可能吧,事关昔日一段隐秘,裳璎珞无法告知,还望尊者见谅。” “阿弥陀佛。”对此法畏金刚自是不会在意,转而说道:“如此,那我这便传书圣衡者,若他愿意出身,我等胜算自会大上一分。” “多谢佛友了。” “是为佛门,也为苍生免受战火摧残,此为法畏理所当为,何须道谢。” 裳璎珞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众人皆无反对意见,那便静待欲界方面回复,此外,需全力着手寻找救治梵天之法,务需在战前,让一页书恢复。” 话正说着,忽有沙弥来到殿内禀报,说是有个小女孩儿来佛乡,称有治愈一页书的法子,但是要与佛乡交换银钱和食物,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裳璎珞和凤忏走出,看到佛乡外,一个小女孩儿躲在树后,看上去似乎很是紧张。 二人走上前去,先是裳璎珞对小女孩儿说道:“小施主,你说你有治疗的医方?” 小女孩有些怯懦的说道:“是,是一位大师交给我,说可以在这里换到钱和粮食,还能让你们请大夫给村民看病。” 两人相视一眼,凤忏道:“阿弥陀佛,救人性命,乃是我等本分,贫僧略通医法,还请小施主带路吧。” 裳璎珞也道:“稍后我也会让僧众送食物和药材到小施主那边,小施主放心吧。” 小女孩闻言,眨巴着大眼睛,直接就跪在了二人面前:“多谢大师,多谢两位大师,佛门,果然还是有好人的。” “阿弥陀佛。” 单就小女孩儿的这一句话,凤忏和裳璎珞便明白了,佛门偌大,自然也是有好有坏,人心贪欲纵然是真佛降世也无能断绝,他们也只能身体力行罢了。 ……………………………………………………………………………………………………………………………………………… 欲界根基,魔佛殿内,恶体、智体相对而坐,交换着各自的收获。 对于阎达扑空之事,迷达倒也不意外,只是后来关于丘山百妖路之事,倒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傲霜氏,妖脉,有趣啊。”迷达轻轻敲击着桌案,细碎且富有节奏的韵律回荡殿内。 “根据夜笑所言,若是我们能助她复仇,她愿意释放妖脉之能,届时不仅百妖路之人功体会受到影响,欲界部众更可吸收妖能,壮大我军实力。” 阎达挥舞着双手说道:“如此对我方,也是助益啊。” “嗯……确实不错。”迷达随手甩出一封信,“这封信,你先看看吧。” “嗯?是谁……是他!” 阎达刚欲问是谁写的信,却在目睹到信上的字迹时便察觉了过来。 “无心!” 信并不长,甚至连称得上客套的句子都没几句,径直便说了赌战之事,七局四胜,佛乡胜,欲界解散,欲界之人赎罪;欲界胜,则佛乡归入欲界。 “你是觉得此法可行?” 阎达是了解迷达的,若是迷达不同意,这封信将会直接被焚毁,如今迷达既然让他看,便说明迷达自己是支持这一方法的。 “我等想要的,并非是一个残破不堪的人间,而是要将吾法宣告普世,与佛门大战,不仅会损害我方势力,也会将普通百姓卷入其中,并无益处。” 阎达点了点头,“我是没有意见,刚好我也想与一页书,公平一决,但是,女体之事。” “以无心的性格,他不会干涉女体抉择,但我们也需做好她无法正常回归参战的准备,甚至,她还有可能站在我们的对立方。” “对立!”阎达的脸上显露出怒容,怒喝道:“凭什么,她!是要背叛我们三人共修的情谊么!” “冷静吧,阎达。”迷达淡淡的说道:“她如今意识不清,就如同你,不也和一页书、步香尘结为兄弟吗。” “这……”阎达闻言,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迷达又接着说道:“不过你所说妖脉之事,倒是可以图谋一番,但也需师出有名,先领我前往妖脉吧,我以术法将之唤回,我再与你一道,兵发冰楼。” “如此也好。”阎达道,“那就,走吧!” -------------------------------------------------------------------------------------------------- 风岛风岛,四奇观之一的风岛,一直以来隐于世人眼界之外,如今,伴随一声诗响,一道黑色袈裟的身影,阔步踏上。 “禅因未果业自生,忏落愁起拟三乘。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城。” 风起喧嚣,海浪涛涛,无心一手背负身后,一手竖掌身前,看着荒芜的风岛,缓缓说道:“一剑风徽杜舞雩,还不现身么。” “唉……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心与剑适,雅与道俱,物我浑一,潇洒忘机。” 一声叹息,风起,人影现,一道朦胧灰袍身影出现在风岛之上,与无心相对而立。 正是四奇观之一的风岛之主—— 一剑风徽杜舞雩 第四十五章 潜欲 一剑风徽·杜舞雩,作为四奇观之一的风,他却未如其余三方一样积极入世,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被鷇音子名列于天榜之上。 他只有一个人,风岛也只有他一人,纵然只有一人,他也是最令烟都大宗师忌惮的人。 并不只是因为四奇观的功体之克,更是因为杜舞雩的实力,那一手如冯虚御风无所不至的超凡剑术。四奇观中与杜舞雩最为熟识的人便是大宗师,大宗师既是杜舞雩的恩人,也是杜舞雩的战友,这也是为何杜舞雩面对四奇观纷争始终没有出手介入的缘由。 他在等,等到查明一切。 但还没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烟都就灭了,大宗师大抵是死了,而一手覆灭了烟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无心,即便是如此,杜舞雩也对无心生不出恨意来。烟都覆灭后,冰王玄冥氏和凤座朝天骄曾联手登上风岛,将战云界被灭、巨魔神失窃,包括冰楼三王之死背后的阴谋一一托出。古陵逝烟是他杜舞雩的友人不假,但却不代表他杜舞雩便因此善恶不分,正邪不明。相反,因他过往经历,他将这些事,看的比常人还要重要一些。 虽然疑惑于无心来到风岛的目的,但杜舞雩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出手,他只是看着无心,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无心大师,来到风岛寻杜某是为何事?” 四奇观的事眼下已经尘埃落定,风岛迟迟没有入世,自也谈不上什么恩怨,从杜舞雩了解到的情报来看,无心也不是那种热衷于斩草除根的正道人士,因此,杜舞雩更好奇无心的来意。 无心的神情淡然,吐出了四个字,但是当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杜舞雩的神情变得不那么淡然了,甚至可说是极其难看。 “逆海崇帆。” “大师是从何处知道这个名字?”杜舞雩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 “这个答案重要吗?”无心说道:“两件事,两个问题,其一黑罪孔雀的下落,第二个,解封潜欲之门的条件。” “大师意欲何为。” 这一问题,未免有明知故问的嫌疑。这一点,无心知道,杜舞雩也清楚,但他还是问了,问了便决定了二人的立场。 “除祸患于未萌,杜舞雩,你该知道,逆海崇帆的性质,可并非如表面上一般光明正大。” 杜舞雩当然知道,甚至可说世上比他更清楚的人没有几个。昔日他满怀雄心壮志,要拯救苍生,一手推动了逆海崇帆这一宗教信仰的建立,更成为三人之一,位极掌死之尊。那是他人生转折点的开始,是他雄心宏图的开始,也是他梦想破碎,幻灭失志的开始。 即便如今已经过去了无尽漫长的岁月,但他仍旧时常做梦会梦到那一日的绝境洞天,那满布洞天之内的三万六千余具骨骸。即使时至今日,他仍旧无法接受,他亲手创造出了一个恶魔。也因此有了后面的,与故友决裂,将潜欲封印,隐姓埋名,此后世上再无一剑燎原·祸风行,只有风岛之主,一剑风徽·杜舞雩。 然而随着欲界再度现世,昔日与欲界相对的潜欲也势必浮出水面,对此杜舞雩心内早有预料,也早有所准备,尤其是他在得到故人传书,说逆海崇帆地擘,昔日他的至交好友黑罪孔雀弁袭君已经解脱失魂之困再度入世的时候,他就知道时间更发紧迫了。但是纵然如此,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甚至很直接的就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两个点。 这意味着对方,对他,对整个潜欲,都有相当之深的了解。 但是他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杜舞雩有些疑惑。 潜欲不似欲界,在整个苦境而言,当年都算不得什么大势力,真正会对其关注的人都不多,更遑论了解潜欲的内部架构了。 但无心却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杜舞雩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当年的佛门异数,也是促成了波旬战败的关键人物,之后却极为神秘的销声匿迹。如果是他,似乎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无心当然不知道杜舞雩片刻之间心里已经有了如此多的活动,于他而言,逆海崇帆是一个很关键的点。逆海崇帆无法举行仪式,便不会有黑海森狱连接苦境之事,森狱不出,后面的三阳同天,六王开天以及九轮天入侵缺少了关键的搅屎棍森狱阎王,更是无人去推动。有了这一大片的时间,他便可以一一将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埋藏在苦境的楔子一一拔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掀起不少祸乱的八岐邪神。而这才是他所奉行的救世理念。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便总该做些违背这个世界走向的事情,而不只是保全几个人,护下几条命这种小打小闹。 “所以,杜舞雩,你可知有何方法寻找黑罪孔雀?” 无心再开口问道。 杜舞雩摇了摇头:“有,但是恕杜某不能告知。” “嗯?” “大师杀气腾腾,杜某虽与逆海崇帆背道而行,但弁袭君是我之友,杜某绝无将友人落入险境的道理。” “嗯?”无心微微眯起了眼。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一剑风徽,但是你既对逆海崇帆有所知,也该当弁袭君的立场,即便如此,你也要徇私包庇吗。” “非是徇私包庇,弁袭君之事,杜某会处理,请大师放心,一剑风徽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逆海崇帆再度祸乱世间。” 无心缓缓抬起手,回报以一声冷笑,“担保?数十万生灵性命,可能爆发的连绵战火,杜舞雩,你一人,担保的起吗?” “请大师容许杜某尝试,若是不可为,大师再插手不迟。” “哈。” 一声轻笑,无心身形飘摇,一袭黑衣急掠前行。 刹那之后便是相距仅仅十步。 无心一掌外翻,一掌拧内,脚步轻灵,是说不出的写意风采。 杜舞雩的反应也是不慢,双掌抡圆迎上。 一瞬眨眼,于两人之间却是百年之慢。 接掌刹那,杜舞雩只觉雄浑力量难挡,竟是硬生生被无心向后推滑出数丈,方才站定。 “三招,给你一个机会!” 第四十六章 三招 天光湖影,水天一色,天地浑同为一。 风岛之上,仅有的两个人互相对峙,片刻后,杜舞雩以指运气,拔剑出鞘,一柄晦暗古朴的长剑,倒是颇合“古风”之名,当然最为引人瞩目的,还是剑身上头那排列的六颗珠子。其中的三枚,哪怕隔着老远,无心都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不详力量,那是属于死印的死寂之力,也代表了杜舞雩的过去。 杜舞雩的大半生修为都在剑上,而无心恰是他今生首度遭逢的最强对手,所以他不敢大意,并拢双指,抹过古风剑。而他对面的无心,却是一脸的闲淡镇静。他越是如此,杜舞雩就越是感到窒息的压迫感。 杜舞雩跌宕一生,对敌无数,至今所遭逢的最强的两人,一人便是昔日逆海崇帆的战友,黑罪孔雀;另一人便是有着救命之恩的恩人古陵逝烟。然而结果却是,古陵逝烟败在了无心的手里,连带着他苦心孤诣谋划的巨魔神,一手打造的烟都,俱覆灭在无心的手中,这样的对手,由不得他不谨慎,那怕只剩下了两招。 无心摊开手掌,气机一纳,柔柔一引,惊见海浪拍岸席卷而起,并非铺天盖地涌向杜舞雩,而是在无心的双掌中汇聚、变幻,起先不足拳头大小的水球,在不断地翻滚之中,却是越来越大,无心的双掌变幻,海水在他的掌间被揉搓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片刻后,便已经成了一条水龙,有手有足,有背有胸,栩栩如生,足有数丈高。 下一刻,佛者双手一落,水龙倾下,渊似怒海,瀚如苍涛,如天之怒,如地之威,杜舞雩如临末日,却是双眉未蹙,古风剑一运,排山倒海之劲自生。 “风之剑式·一剑凌尘!” 一上手,一出招,便是风剑绝式。而扑面而来的水龙,气势汹汹碾压而至,已近面门。 开! 凝意于剑,劈海分浪,再现风岛之主能为。 水龙被那一剑给劈开时,杜舞雩挥剑斩断它那一瞬,只觉手中剑竟是面对如同溃堤洪水,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下身陷,足陷三分之后,方才挺过这一招。而海水已被无心御着复归于大海中,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杜舞雩稳住了身影,一手拄着剑,将双足从地里拔出,作了个请指教的手势。 眼下还剩最后一招,也只差最后一招。 无言,无语,第三招已然上手,无心右手抬起,身后佛光大炽,一式佛印轰出,不带哪怕多余的一点花哨,依然气势恢宏,不似凡俗。 杜舞雩长剑一扫,剑破法印,虽算不上轻易,但远比起第二招要来的轻松,来的简单。这让杜舞雩在心内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无心的第三招,威力还要胜于先前,他也唯有解封死印三式,才有十足把握在不受伤的前提下接下。但是无心却只是轻飘飘的以一记佛门手印,结束了这场三招之决。 “多谢大师。” 收剑归鞘,杜舞雩沉声说道,这一句,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杜舞雩,记住你今日的担保,来日逆海崇帆若是现世,无心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你性命。”无心说道。 杜舞雩皱眉道:“大师,未知逆海崇帆,究竟有何计划?” 无心看了杜舞雩片刻,没有说话,实际上却是在心内考量,片刻后方才开口:“布皂海荼罗大阵,遮掩尘世三光,乱天地时序;又以三十万信众性命举行赦天祭,开启苦境与黑海森狱通道,引发两境战事,如此理由,够了吗?” 够了吗?自然是够了。 昔日的祸风行退出逆海崇帆,便是因为绝境洞天的数以万计的信众性命,更何况,是三十万信众的性命,包括三光遮掩,两界大战。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杜舞雩在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绝不容潜欲之门再度被打开,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哪怕要与故友见一个生死。 至于无心所说的话的真假,他未去怀疑,这一切,他自然会在面对黑罪孔雀之时,便得到验证。 更何况,无心并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杜舞雩明白了,豁出这条性命,一剑风徽也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杜舞雩一脸端正,本就仇大苦深的一张脸,此时更显得忧郁万分。 “如此那便是最好不过。”无心点了点头道:“多有叨扰,请。” 杜舞雩接手,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亦有备策。 “杜舞雩送别大师。” 随着无心的离去,风岛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与死寂,杜舞雩站立在岛上的凉亭之内,在风中迎接即将到来的江湖纠葛。 ………………………………………………………………………………………………………………………………………… 昔日的丘山百妖路,而今入眼只剩下了满目疮痍。 而在丘山百妖路深处的妖脉,魔佛智体运动秘术,宏大法印变幻,源源不断的激荡着妖脉之内的妖力,而在妖脉深处,一股沉眠若久的怨力,在阵法作用下,终得再现人世。 悠悠古魂,化作一席紫衣,面容姣好的妖族女子出现在场,而在她体内,是源源不断的妖力,与妖脉共鸣。 “妖脉源流守护一族,夜笑,多谢阁下重生之情。”夜笑对着迷达说道。 迷达摆了摆手,“这不过是一场交易,道谢只是多余,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阁下若能助吾消灭冰楼,妖脉内隐含的妖力,夜笑双手奉上。” 说话间,夜笑运动守护一族秘法,源源不断抽取妖脉之力,片刻后,便将一个由纯粹妖元汇聚而成的光球给了迷达。 “这些,便算是夜笑对合作的诚意。” “果然够识时务。”迷达翻掌将妖元收下,“本尊代表欲界向你承诺,三日之内,冰楼,必灭!” 夜笑的过往如何,迷达并不在意,这终究只是一桩交易,仅此而已。 第四十七章 冰楼起风云 冰楼,随着每年一度的焚灼之日渐近,冰楼外头寒如骨髓,凛若飞白的暴风雪也一日比一日来的更小,冰楼之人对此也早已习惯,纷纷压制着功体耗损的不适感,将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虽说冰楼如今已处于半出世的状态,但玄冥氏生性谨慎,再加上而今三余无梦生客居冰楼,所以还是做了不少防备外敌来袭的准备工作。 “冰王,不好了。”作为冰楼副楼主镂冰氏匆匆闯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发生何事?” 玄冥氏知道镂冰氏的为人,谨慎细微,若是一般的事,还不至于让他露出慌张的神情。 “探子回报,欲界人马来袭,已近冰楼。” “什么!”玄冥氏脸色一变。 若是全胜之时的冰楼,欲界来袭他也不至于如此吗,但是而今却恰是冰楼最为虚弱的时候,若是一个不甚,对于冰楼而言,便有倾覆之灾。 但既然时局有变,玄冥氏还是第一时间作出了布置,“请凤座、三余先生来大殿议事,此外将外在人手召回,通令各部准备防守器械。” “是。” 冰楼势力不算庞大,但擅长铸造,部众亦是齐心,很快整个冰楼就开始全力运作起来。而朝天骄和三余无梦生在前往冰楼大殿的途中,便已被镂冰氏告知了欲界来袭的事。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甚至心内都有些自责。 朝天骄自是自责自己将三余无梦生隐藏在了冰楼,而三余无梦生也是自责自己给已然将要隐世的冰楼带来了战火。大殿里,玄冥氏看着二人的脸色,反倒是宽慰起二人来。 “欲界兴祸,冰楼既立于世,迟早会被卷入,不过是早晚之别,先生无需过于自责。” “无论如何,皆是三余拖累了冰楼,抱歉。” “何须道歉呢,既然为有,互帮互助自是应该,欲界固然强势,但我冰楼也非是软弱可期啊。” 三人交谈间,镂冰氏来到大殿禀报,欲界大军已至冰楼之外。 冰楼外围仍然有着风雪,但却不似极端之时可以倚为屏障,风雪吹落在欲界人马的衣袍铠甲上,仅仅只能带来些许的凉意,再无他用。而矗立于欲界大军之前的人,眉目俊朗,气质邪异,一身紫袍,正是波旬三体之一——智体亲临。而在迷达身侧,便是妖界的夜笑。 夜笑看着眼前的冰楼,眼中的神情颇有些复杂,有对往昔的追忆,也有对某人的怨恨,方凝聚的妖体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稳。所幸夜笑反应及时,连忙运起妖力稳定,这才使得妖体不至于走到崩溃的一步。 “无界波答,世间九字情,骄悦贪慢痴惑惘灭赏,皆是虚妄。” 迷达伸手接下空中的飞雪,语气淡漠。 夜笑闻言,只是不语,而与此同时,冰楼门开,玄冥氏、朝天骄并肩走出,四奇观双雄一会魔佛智体,纵是功体有损,玄冥氏也不改自身气度,面对迷达,面上不见丝毫的惧色。 “冰楼隐世若久,与欲界秋毫无犯,而今兴兵前来,是要与冰楼一见生死吗?” 面对玄冥氏所问,迷达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夜笑,“虽然解释只是多余,但本座还是想让你们做一个明白鬼,这是一桩交易,缘由你可以问她,当然她是否愿意回答,不在本座管辖的范围。” “嗯?” 玄冥氏与朝天骄一齐看向夜笑,后者眉头一皱,前者却是一愣。朝天骄刚想说些什么,玄冥氏却先开口了,“是……先祖夜笑?怎会,怎会还存活于世?” “先祖?玄冥氏?这是?”朝天骄看向玄冥氏问道。 夜笑上前一步露出,脸上露出冷笑,“傲霜氏的子孙,我的后人啊,你竟然还能认出我么,对此,我是该感动吗?” “玄冥氏?” “凤座,她是我冰楼一脉先祖,先祖傲霜氏之伴侣……” “伴侣,哈?!哈!” 两声笑,是恨,是怒,是怨,绵延无尽岁月的仇恨,使得亡魂久久徘徊在妖脉不愿离去,而今耳中再听闻熟悉的名字,夜笑心内是有无尽的怨恨。 “昔日,傲霜氏陷害于我,致使妖脉截断,我族成为妖界罪人,被逐出妖界,今日,我要让他的后人,为他昔日所做所谓,付出代价。” “夜笑先祖……”玄冥氏眉头一皱,还想辩解。 迷达冷哼一声道:“够了,你们之间的过往,欲界并不关心。” 迷达冷眼玄冥氏,冰楼在他眼中不过弹指可灭,他对于冰楼这些人的过往如何也被并不关心,他的目标也只时百妖路中的妖脉之力,只要能将它取得,欲界兵将将可迎来一波极大的提升,为未来与佛门的七场对决提供极大的胜算。 玄冥氏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看来今日是难以善了了,冰楼之人虽不喜战,却也不畏战,欲界欲战,那便来吧!” 朝天骄一化凰刀蝶杀,与玄冥氏并肩而立。 此时再闻夜笑低语一声,口中呢喃,双手掐诀,冰楼众人心中疑惑之际,玄冥氏体内一阵剧痛传来,本就因灼焚之日有所衰减的功体,再弱三分! “啊!” “玄冥氏!”朝天骄横眼看向夜笑,“你!” 怒火起,凰刀现,刀锋微抬,一道刀气掠向夜笑。 迷达一掌翻落,他显然不会坐视朝天骄在他眼前为所欲为,一掌落下,朝天骄含怒的一记刀罡便溃散无形,在上前,智体便要会凤座。 “战云界凤座,便让吾,一会!”迷达双手负在身后。 对于朝天骄,昔日曾在金狮壁窟外有过一战,但魔佛是迷达,迷达却无魔佛之能。 “镂冰氏,带玄冥氏回去。”朝天骄横刀拦在胸前,“胜负由吾不由天,谈笑戎马惯狼烟。争,天地有数;战,败吾不存。” “败你不存,那本座,便赐你,一死!” 迷达五指猛然一握,磅礴魔威未出招,便已横扫方圆,卷起漫天风雪遮眼。 下一刻,一拳轰出,如彗星拖尾,气势凌人,划开两人战局! 第四十八章 冰楼灭 冰楼之外,魔佛智体亲临,一桩交易,一段情仇,冰楼身陷倾覆之威,战云界凤座横刀挡关,一阻魔佛天威。 风雪之中,凰刀蝶杀挥舞,朝天骄运一身根基,刀劲写意挥洒。 刀气之盛,以至于二人立足周遭的风雪都被尽数荡开,甚至还等不道落地。魔佛智体冰冷一声笑,面对肆意泼墨的刀劲,却是不退反进,足下一动,离地不过数寸,眨眼间便前行一丈有余,停下身形后双手这才动作,那一席紫色衣袍在寒风刀风之中鼓荡不停。 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缓缓抬起拂动,然后退出一掌,无尽魔元竟是化作无尽刀劲,与朝天骄之招恰到好处的抵在了一处,甚至犹有过之。 朝天骄手中凰刀面对相似之招,一点一点,一式一招纷纷拦下,刀锋再起舞,只闻轻喝一声,手中的凰刀蝶杀举过头顶,一道凝聚显形的刀光斩落而下,迷达侧身腾挪,刀气划出一道数十丈长的深壑。一式失利,朝天骄面色不改,真元再提,极招上手—— “奔雷势!” 刀如奔雷疾走,正式霸雷三绝之招,轰然直向魔佛智体。 迷达再运掌,纳浑厚魔元,举掌向天,肉掌裹着浑厚真元撞在自天而下的刀上,铿锵作响,如同雨夜的一记巨雷,洪亮惊心。 “不过尔尔!” 迷达不急不缓,轻道一语,左手缓缓抬起,便是一道掌劲激射而出,朝天骄立刻变招,收刀,再运霸雷三绝三绝第二式轰雷掣,一式刀招落,沉闷至极。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轰雷之招,却是跌宕而出,恰如雷声隆隆不绝,一刀,紧接一刀,一刀更胜一刀。迷达脸上轻蔑之色不减,到后来连抬手都吝啬,在他身前传来不断的砰然炸裂声,如雷刀劲皆是溃散无形。 连番出刀,朝天骄根基终于是难以支撑,虎口开裂,鲜血滴落渗入雪地,更显触目惊心。 “若汝只有如此而已,那,便与冰楼同葬吧!” “霸雷三绝·奔雷灭!” 不甘就此吞败,纵然眼前的对手,是毁天灭地欲界魔佛。朝天骄急催一身功体,一身真元翻涌衬的人更胜凛然威严,周遭白雪开始急速融化。 “哦?哈!” 迷达冷笑一声,双手负后,一脚重踏而下,漫天飞白卷起遮掩,飞雪与碎石激扬而出,看似最平凡不过的事物,在魔元加持之下,亦是逼命的杀器。 刀罡轰然斩落,飞雪碎石无穷无尽,层层消磨凤座这至极一招,鲜血越滴越多,越洒越多,再强的招,在这层层消磨之下,也终是强弩之末。 “飘渺云光!” 朝天骄双手持刀再一斩,凛然的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迷达,欲作殊死一搏,迷达一手拂过,轻描淡写击破此招,再按一掌,正中朝天骄胸口,后者登时倒飞而出,仰天呕红。 “让了你三招,你也该接我这一招了!” 迷达翻掌运式,浩荡魔元如洪翻滚,双掌间令人心惊的毁灭威能疯狂萦绕,凝成邪异轮印,令人观之便觉心惊。 “裂佛天轮!” 朝天骄强抑败退之势,凰刀蝶杀一荡魔佛极招,极端冲突,凰刀悲鸣。 断刃抛空,余劲仍是贯穿朝天骄躯体,再添重伤。 迷达缓缓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冰楼之人,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话语落,迷达便要再攒招,彻底结束朝天骄性命,就在此刻,数杆硕大箭矢破空而至,迷达眉头一皱,闪身躲避开来,然又见一箭,却是早已锁定其腾挪位置。 迷达伸手将之拍飞,“奇淫巧技,又能有什么作用。” 此时又听闻得一声,“那便接下此招,千里一箭!” 冰楼之内却见一矢横飞而出,谈不上什么惊天动地,这一道箭矢也远不如先前的那些巨弩看上去那么可怕,分明只是一把弓射出的箭。 迷达皱了皱眉头,一手迎上,却是首度退步,即便只退了半步。 而在冰楼之内,勉强射出一箭的玄冥氏受体内玲珑骨反噬,踉跄倒地,一旁的镂冰氏连忙赶上前搀扶。 “王!” “无需担心我。” 另一边,就在迷达接箭的刹那,冰楼之内一道身影窜出,掠走重伤的朝天骄复回归冰楼。 迷达提起真元,将玄冥氏射出的一箭震为齑粉,这一箭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料,但也伤不到他。 迷达缓缓上前,冰楼已是近在咫尺,说道:“好了,时间已浪费的够多了,冰楼在今天,终将成为历史!” 迷达双手高举,毁灭威能在他的指掌间萦绕。 下一刻,迷达便是腾空而起,双掌间隐现一道宏大欲界法印,几乎可以笼罩住整个冰楼。 “六道轮转·虚空灭!” 迷达长喝一声,宏大的欲界法印轰然落下,却见冰楼之上,一道天蓝护罩升起,硬撼魔佛强招,两者极端冲突。冰楼之内,法阵核心,维持法阵运转的众人在接招的瞬间便已是人人见红,因灼焚之日而损耗的功体,在此刻已成致命隐患,每一秒钟,都有人因支撑不住而颓然倒地。 “强撑至此,又有何意义呢,终究,结局早已经注定啊!” 迷达再催魔元,往下一压,冰楼防护终究是难承魔佛天威,轰然破碎,维持法阵的冰楼之人在这一刻死伤惨重。 然而还不止于此,即便收到护罩削弱,迷达之招仍是倾轧而下,冰楼主体承接此招,轰然而倒,惊起一地的飞雪,更见得一地的猩红。 “如此,你可满意么,夜笑。” 迷达站在雪中,看着眼前的废墟,双手负在身后,头也不回的问道。 夜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最后,仍是被怨毒之色给充满,“自然,待吾取回玄冥氏身上的玲珑骨,便兑现与魔佛的承诺。” “嗯。” 迷达一挥手,气劲扫过废墟,掀开层层冰岩,地上已躺了不少冰楼人的尸体,死状凄惨万分,然而,却不见玄冥氏及朝天骄。 “嗯?逃了吗?” 迷达气机追溯,看向一个方向,又能逃到何处? 第四十九章 既定的命数 冰原之上,镂冰氏背着昏厥的玄冥氏,身后箭童追霰也背着重伤的朝天骄急急而奔,将近的灼焚之日,冰楼之人功体持续衰减,然护主忠心,纵然面对绝境,也不曾有半分改易。一心一念,只愿护主脱困,保主平安,个人生死,早已尽数抛之脑后。 “冰楼内有一条地道,可脱困,还请三余先生带部分族人先行,玄冥氏尽可能拖延时间。” “冰王……” “玄冥氏,拖延时间交我,你功体损害太大,还是我来断后吧。” “我为冰楼之主,又岂能抛弃族人而逃,必要守到最后。” “撤离之事,交由副楼主去办吧,战祸因三余而起,三余又岂能就此离去。” “三余先生,身负诛灭波旬大任,岂可再此……” …… 冰楼大殿内的争端,声声句句犹在镂冰氏耳内回荡着,而就在此刻,索命阎罗已然将近,毁灭之威隐含一掌轰然盖落! “飞雪连天!” 不愿背后玄冥氏受创,镂冰氏腾空转手,强催功体,化寒冰飞雪迎上魔佛杀招,轰然一爆,镂冰氏登时重创,然足下脚步未停,反倒是借着这一爆炸的威能荡开身形,强行拉开些许的距离。 而另一边,受威能激荡影响,追霰顿时踉跄,整个人连带着背上的朝天骄也被荡飞出去,但片刻之后,追霰又爬起来,不顾身上伤痛,背起朝天骄继续在雪原中狂奔起来,点点殷红洒落地上,片刻后又变得极淡。 迷达微微皱起了眉头,眼见着这一招仍是威能阻止两人的步伐,他便要再腾空出掌,攒下一招,结束这一场闹剧。他觉得,在这冰楼,已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雪地里一道身影迅猛穿出,直向迷达,迷达虽辨不明事物,但也已下意识做出了反应,衣袖回荡一扫,亦有千钧沉,那道白色的身影恰好撞上,随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溅起一地的大雪,随后又盛开出一朵极大的红花。 “雪飞狐……”听闻身后的声响,镂冰氏紧紧攥紧了拳头,那动静不小,他自然知道那是谁,但此刻,他却是不敢有丝毫回头的举动,唯有奔,唯有逃,也只有如此,才能对的起冰楼废墟之下的族人以及战友们的牺牲。 王…… 镂冰氏、追霰遥望一眼,多年的默契,二人同时奔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而一招过后,迷达再度跃起,左手、右手同时运起浩荡魔元,同为极端的杀招,却是截然不同的招式,便要在这一手之后,将两人一网打尽。 “天河流星。” “异部宗轮。” 凝元起势,转纳风云在掌,两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下,同样是破天撼地的一招,牢牢锁定住二人,亡命奔逃的二人,此时已是避无可避,唯有转过身,豁尽所余不多的元功,强撼魔佛杀招,却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仅仅一个眨眼,磅礴威能便已碾过二人身躯,彻底绝断了二人生机。 而就在临机一刻,二人同时将身后之人抛出,独立承受此招,剧烈的动荡之下,朝天骄、玄冥氏二人转醒,眼前所见,却是血腥一幕。 “镂冰氏!追霰!啊!”倒在雪中的玄冥氏,看着这一幕,几近心裂。 “无需悲伤,无需痛苦。”而此刻,魔佛迷达已至玄冥氏身前,“你很快就能与他们再会了。” 一掌重落,玄冥氏全无反抗之能,毙于掌下! “玄冥氏!” 朝天骄一声怒吼划破天际,不顾重伤之躯,誓为冰王复仇,然迷达掌一动,魔元汇聚,朝天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漂浮到了空中。 “汝非冰楼之人。” 迷达看着半空中无力挣扎的朝天骄,淡漠说道。 “昔日傲霜氏陷害夜笑为因,夜笑找上冰楼复仇即为果。因果之下,无人可逃,今日便留你一条性命吧,欲界杀冰楼为因,汝来复仇即为果,那时杀了你,便是了解因果啊。” 挥手一掌,卷起漫天雪,便将朝天骄甩飞了出去。 而几乎同时,夜笑现身,自已然死去的玄冥氏体内,取出了数根散发着妖族异能的骸骨。 “想不到魔佛竟然会留她一命。” “昔日有人说过,宗教之争,若非不得已,便不该扯上人命,否则便成了邪教。” 欲界难道不是邪教?夜笑看了一眼迷达,迷达也分明洞察了夜笑心中所想。 “昔日若非佛门迫害,不仅限制我等传教,更大肆迫害欲界信众,何来今日之波旬。” “他们越是畏惧,行为越发极端,便越会制造出无法承受的后果。” “如此,也是因果,无界波答。”迷达拂袖,飞雪卷起一堆,掩埋了亡者身形,“夜笑,记得你之承诺。” “自然,夜笑不敢或忘。” “嗯。” 下一刻,二人便齐齐离开了雪原。 而与此同时,距离雪原不远,数道人影急急而奔,欲往冰楼支援。 “快,再快啊!” 三余无梦生身后,又冰楼公主霜旒玥珂以及先前曾受冰楼援助,复活挚友佛剑分说的儒门龙首疏楼龙宿。 此时的三人,尚且不知,一切已是太迟。 ………………………………………………………………………………………………………………………………………… 就在冰王身殒之时,楼桑村内,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奇怪,怎么会突然就下暴风雨。”屋外,凉守宫看着乍变的天色,摇着手中的桃杏扇一脸的疑惑,然而更令他疑惑的是,这天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但随后,只听闻屋内传出霁无瑕急切的呼喊声—— “无心,无心。” “啊,怎么回事。”凉守宫连忙跑回屋内,只看到无心倒在霁无瑕怀中,面如金纸,二人对弈的棋盘上,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霁姑娘,这是发生何事啊,无心大师他……” “我也不知道,明明刚才还在对弈,怎么会。” “那我这便去请大夫来看看。” 二人正说着,无心已是悠悠转醒。 “不用了。”无心缓声说道:“命数啊……” 第五十章 西煌佛界 三余无梦生终于还是迟了一步,当几人赶到最后的战场时,只剩下了满地的血,一地的狼藉,昏迷不醒的朝天骄,以及已然失了生机的玄冥氏。霜旒玥珂当场崩溃昏厥了过去,然而活着的人终究是顾不及悲伤便要继续前行。将玄冥氏和冰楼一众亡者收埋后,几人带着重伤的朝天骄无奈回返,旅途中充满了悲伤及黯然的氛围。 曾忆携手共并肩,千里征尘会狼烟;而今归来萧瑟路,叶落天地祭华年。 几人回到了疏楼龙宿的居处三分春色,一部分被提前安排撤走的冰楼族人则被疏楼龙宿另寻一妥善所在安置,作为儒门天下的至尊龙首,在儒门内地位超然的人物,龙宿自有这样的人力以及财力。苏醒过来的朝天骄和霜旒玥珂自然是咬牙切齿的,吼着要杀了迷达复仇,但都被三余无梦生和疏楼龙宿给按住了。 就如同疏楼龙宿所说:“你们现在去,也不过是徒添几条亡魂而已,这一次迷达收手,不代表他下次亦会留手,你们大可以去,看看是你们杀了迷达雪恨,还是九泉之下,冰王及众人死不瞑目,看着他们拼出这条性命所保护的,竟是被人如此不屑一顾,如此践踏,如此挥霍浪费。” 疏楼龙宿的话可说是难听到了极点,但此时此刻,恰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冰冷言辞,才可以让失去理智的两人复归于清醒。 三余无梦生也从朝天骄的口中知道了迷达进攻冰楼的真正原因,并非是他藏身于冰楼,这令他心内的自责稍微削减了一些,但其后朝天骄所说的,却是让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冰楼旧怨,妖族之人,妖脉之力……几乎是在一瞬间,三余无梦生便肯定了迷达,或者说欲界的目标为何,而这对于正道而言,实非是什么好消息。 这几天里,他也听闻了由无心所提出了,让欲界与正道以七场决斗划定未来局势的建议,这确实是对于双方,对于苍生而言,伤亡都最轻的方法,对于正道而言,也可说是胜算最高的一中。无论是欲界还是正道,都没有拒绝的理由。而迷达此次,分明已是在为七场决斗做准备。 “嗯?你是说,迷达此次是为以妖脉之力强化欲界人手?”疏楼龙宿轻摇着华扇,微微皱起了眉头。 三余无梦生缓缓点头道:“除此之外,也无其他理由了,欲界人马本就强悍,有妖脉之力加持,只怕此事难了。” 疏楼龙宿道:“七局四胜,欲界有迷达和阎达,还有不确定是否回归的女琊,而目前正道有能力抗衡波旬一体的,唯有一页书,甚至都算不上稳胜。” 三余无梦生一脸阴霾摇头道:“此法虽然避免了欲界的兵力优势,却也是一手险招,若是败,那便……” 疏楼龙宿思考了一阵,说道:“无论如何,总要先敲定七名人选,迷达既已作手,便说明欲界有极大的可能性接下此战,但是正道……” “我先前往佛乡,与众人会和商议对策,凤座及霜旒玥珂,就拜托龙首了。” “去吧,他们交由我便是。” ………………………………………………………………………………………………………………………………………… 传说佛门之中,最神秘的西藏汗野,登佛之路取道西行。由四大创道者之一的尊佛·宿何年创立,佛者,千里行足,慈悲为念,立一方净土,宏救世之愿。 一塔,双圣,四禅天。 自尊佛,灵鹫宿何年圆寂之后,西煌佛界主事便由其弟子圣衡者释至伽蓝担任,与四禅天守护锦卧佛山之封印,避免着一场灭世的危机。 而法畏金刚的一封传书,自中原至极西之地,落于释至伽蓝手中,为这久别于尘世的世外佛境,卷来一抹尘世喧嚣。 “圣衡者,尊者书信,所言为何?”说话的佛者外表童稚,头上满是蓝色舍利,左手托蓝田玉钵,看上去倒有几分天真,但西煌佛界却是无人敢轻视这位。双圣之下四禅天,法畏金刚便是镇守于佛界西隅的归龙树下。 而这位看似童稚的佛子,正是镇守在佛域东隅青云层的渡者,四禅天之一,因每踏出一步,便长出一片青草如茵,故法号青随。 “尊者信中说,欲界将有可能与佛门以七局论战,划定胜负,以此避免普通百姓及僧众的伤亡,阿弥陀佛,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应答之人,虽未露面,然语气舒缓而庄严,令人闻声便觉着清圣,一想便知是佛门高僧。 “那尊者传书,是要请援?”青随佛子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先前尊者飞书,言及与波旬恶体阎达一战,他与梵宇殊台凤忏、灵云寺白云剑联手,仍是落于下风,可见此魔难缠。” “欲界有恶体、智体,当前女体动向未明,但也需先做准备,若是如此,为了佛门,伽蓝只怕这一趟非走不可,若吾前往中原,封印之事,便有劳渡者及慧者、悲者看顾了。” “此为青随分所当为。” “唉,佛消魔涨,苍生苦难,阿弥陀佛。” ………………………………………………………………………………………………………………………………………………… 楼桑村内,今日再来一名异客,说是异客,只因能把大人小孩都吓到躲在家中的人,当前台面上的真的不多,恶体阎达恰是其中之一。 对此阎达也不以为意,被他吓到的人不少,这些百姓又能算得上什么。 但他看到无心时,那张狰狞面目,却变了颜色,“嗯?!无心你怎会重伤至此,是谁,竟然能将你伤到如此?” “是……”无心伸出手指了指上面,却不曾继续说下去,“你今日前来,是要接受七局之斗的建议了吗?” “此举,对于欲界,并无危害,自可应下,但!” 第五十一章 七战之约 听到一个但字,无心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换了个坐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只是这坐姿有些松散,甚至比起阎达的坐姿还要不像样一些,他看着阎达的那张脸,昔日魁梧武僧的样貌与而今的狰狞恶像缓缓重叠,说道:“阎达,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一句话吗?” 阎达摇了摇头,“你说的话着实有些太多了,我又不是迷达和女琊,怎会去记那么多。” “任何出现在但字之前的话,都是废话。” 这句话无心也忘了是从哪儿听来的,但是却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一个“但”,往往就能把一句话从承诺转变为谈判。就像你和一个人说什么事儿,那人说,我答应你了,你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但是紧跟着那人又补了一句“什么条件”,这往往就是这一个字的妙用。 阎达听了这话,明显有些发怒,但很快情绪就收敛了起来。这世上敢和他这么说话,且能让他按下这份怒气的人,也只有无心一个了。哪怕是迷达、女琊,也不会这么同他说话。 片刻后,阎达才开口说道:“女琊,这不仅是我的条件,也是迷达的条件,竟然是欲界与佛门的决战,这一战不能缺了女琊,七战之局,每一战都极为要紧,你也知道她的战力对于欲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可以去说服霁无瑕,也能去寻找医者来为她医治,只要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贫僧不会横加干涉。”无心说道。 “可以!”阎达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既然无心协助正道治愈了一页书,自然也不会阻挠欲界对霁无瑕进行救治,他的目的只在于不想让这一场大战伤亡过众而已。在来的目的,便是要阻止逆海崇帆现世,从而引发后面的黑海森狱、三阳同天、六王开天、九轮天等一系列的战乱。 说到三阳同天,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无心在心里捋了一遍计划,回顾了一番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却是是遗漏了一些。 都怪那位后面只知道卖鸭头当龙套了,差点就忘了这对虫形态的鸳鸯。 虽说后面改邪归正,但是无心可是不愿意去赌这一手的。 以阎王的能为,一旦发现逆海崇帆计划失败,一样可以与那一边联系以达成计划,毕竟那两只虫可是还一直惦记着三阳同天来恢复伤势。 嗯……也该稳一手,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排除掉不稳定的因素,毕竟他可不是素还真,必须要等恶人为恶才愿意行动。 “无心,无心。” 无心看了眼阎达道:“何事?” “你刚才是又在算计什么?” “有吗?”无心挑了挑眉头,看着阎达问道。 “每次你在思考的时候,便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很明显。”阎达说道,“而且不光是我,包括迷达,女琊,一直都很好奇,你汲汲营营布置一切,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为何啊?”无心想了想,转而笑着说道:“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先将眼前的麻烦结束吧。” “哼,无论如何,最后赢得,一定是欲界!” “哈,希望如此吧。” 无心目送着阎达的离开,随后将凉守宫唤入了房间。 欲界既然已经做出了回应,那接下来就要看正道,或者说佛门方面的选择了。 ……………………………………………………………………………………………………………………………………………… 天佛原乡,离开了三分春色的三余无梦生来到佛乡,此刻佛乡众僧齐聚,只因一人。 “一页书前辈。” 看着熟悉的庄严法相,三余无梦生心神一荡。 眼前这位,可说是整个正道,最为核心的脊梁骨了,无论局势恶劣至何等地步,似乎只要一页书还在,苍生就还有希望,光明也尚未泯灭。 “三余。” 一页书缓缓点了点头,二人相交的日子不短,关于三余无梦生的真实身份,智慧如一页书,或多或少也有了一些猜测。 “有劳诸位为一页书奔走,在此谢过。”一页书一荡拂尘,对着众人说道。 “佛友客气了。”裳璎珞亦是回敬一礼,“治愈佛友之法,还是源自无心佛友。” “无心?”一页书的脑海中恍惚过那一袭黑袍,“是他?他便是,无心?” “阿弥陀佛。”裳璎珞念了声佛号,这才又接着说道,“此外还有一事,关于欲界、佛门乃至整个天下苍生,也是无心提出,乃是以七场胜负论定,详情如此……” …… 裳璎珞先是同一页书说明了近期发生的大小战事,包括江湖中目前的大致局势,最后话题,依然是不可避免的落回到欲界与佛门七战之决上。 “七战,四胜。”一页书闭上了眼,“如同昔日的太荒神决,确实是可以将牺牲降到最低的办法。” “但是如今波旬三体分离,却是占了极大的优势。”裳璎珞说道。 “不仅如此。”一旁的三余无梦生补充道,“看到一页书前辈恢复,吾便想到,女琊回归欲界的可能性便有八成,无心既然认可了一页书前辈的恢复,欲界若要恢复女琊,想必他也不会阻挠。”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做好面对波旬三体,三战皆败的可能。” 说这句话时,凤忏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恶体阎达他曾交手过,即使三人联手,也是不敌。迷答虽然不若阎达强悍,但心机智慧,更胜一筹,青蒙山一战表现出的战力也是不凡。 至于女琊,能与阎达相持不落下风,仅这一点,便已足够。 再加上蜕变重出的涯十灭…… 这一局,难啊…… 就在这时,有僧侣来禀报,说是凉守宫来访。随后凉守宫进入,还带来了无心的书信。 “欲界已经认同,大师是想问,佛乡方面,持何种态度。”凉守宫问道。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裳璎珞,唯有一页书除外,佛者心内,早有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后,裳璎珞缓缓开口。 “佛门,愿战!” 第五十二章 约战约战 “所以你觉得我该如何做?”楼桑村里,霁无瑕看着无心的眼睛说道:“是该和迷达、阎达他们一道?亦或是……” 欲界唤醒霁无瑕的方法有很多,至少远比佛门方面治愈一页书要来的容易,但是治愈归治愈,霁无瑕恢复了作为女琊的记忆,也想起了过往的往事,但如今的信念与立场,却又与当初大有不同。 无心想让霁无瑕没那么紧张,微笑说道:“你倒不必如此,援助正道,旁观,或者再为欲界而战,那都是你,也都是女琊做出的选择,无论对错。” 霁无瑕在旁摇头,说道:“此言不妥,无论欲界还是佛门最后得胜,两边长久以来的仇怨必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下,昔日天策真龙纵然收伏了四刀四剑与中原群侠,但是最后也依然逃不过算计。” 无心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话虽然如此说,但这确实是最能和平解决两边争端的法子了,而且未来的危机接连而至,必须尽快弥平这一混乱才可行。” 说完这话,他缓缓对着霁无瑕抬起了手,但最终没有伸过去,只是作势捋了捋衣服的褶皱。 无心又接着说道:“所以无论如何,防守去做吧。” 霁无瑕在旁说道:“我就知道是如此的答案,就像你当初说的,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尽是,废言啊。” 无心笑的有些无奈,说道:“毕竟如此局面,我也很为难啊。” 近些时日的中原武林,倒是平静了许多,无论是天佛原乡还是欲界,都没有再兴起战事,这对于两方而言,都是罕有的休息。当然真正受益的,还是那些寺庙的僧众们,欲界虽然不对百姓下手,但是对于僧众可以说是丝毫的不客气,甚至于用手段狠辣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这下的和平,倒是给了这些僧众们喘息的时间。 送别了霁无瑕,无心来到村后的瀑布前,手中拿着树枝,在瀑布地面上一横一竖的勾勒捉摸,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圈和叉,又分布开了好几,看上去格外的混乱不堪,哪怕是最精通下棋的棋道圣手,也难以分清。 普天之下,也只有无心一个人能看得明白,九轮、古原、南域、精灵、玄黄三乘,纵横经纬之中的每一块区域便代表了一个大事件。 无心手里的树枝,在象征九轮的那一块停留了许久。 “嗯,等到双方大战正式开始,各方目光皆被吸引的时候,也该考虑一下解决论剑海的不稳定因素了,对了,还有说太岁。” 那位黑海森狱的太傅,严格来说当前所作所为与苦境并无冲突,但他身上所承担的任务过于敏感。 再加上天罗子,这个阎王备体的不稳定因素,纵然不至于除去,但也要思考方法进行限制。 失去了先知先觉,便意味着需要多做一些准备。 “浩劫不死天地蝱……” 既要动手,便要彻底断绝活命的可能,无心可不想去赌两只虫子的生命力,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要让天地蝱渣都不剩一点。 “考虑一下,火族?天火?不灭之火。” 无心嘟囔着。 似乎拥有不灭之火的火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印象里,那位火族的火母,大约似乎可能好像,还处于叛逆期?当初谈无欲怎么搞定的这个麻烦来着。 …………………………………………………………………………………………………………………………………… 荒野之上,风檐公子与花千树正欲赶往天佛原乡。 刚刚来到半途,忽然狂风四起卷动沙尘漫天,遮掩了二人眼前的道路。 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自然能感觉到这风也不是一般的风,立刻凝神戒备,而风檐公子,在戒备的同时,还从这风里,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令他魂牵梦萦的一股气息。 “公子,这阵风不一般,小心。”一旁的花千树并未注意到风檐公子的异状,尚在戒备。 风檐公子没有理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风说道:“是你吗?祸风行。” “谁?”风声过大,花千树有些没听清。 “祸风行。” 风檐公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此时风中,缓缓浮现一道灰袍身影。 风中的来客缓缓说道:“许久不见了,弁袭君。” 花千树听到如此,自然也反应过来,说道:“他是……公子你的故友吗?” 风檐公子没有回答花千树,仍旧是看着风中模糊的身影说道:“祸风行,你这次找到我,是要阻止我吗?” “逆海崇帆这样的教派,便不该现世。”风中的杜舞雩说道,“弁袭君,放下吧。” “弁袭君拒绝!” 风檐公子厉声说道。 “当初是,你,还有我、天谕,是你告诉我,有这样一个信仰,可以让众生得救,让人得到希望,为何,为何最先放弃的人是你!” “因为错了。”杜舞雩说道,“这条路,我们错的太远,而吾,便是为了修正这个错误。” 荒野之上,故友再会,却是信念之争,道路之别。 ………………………………………………………………………………………………………………………………………… 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快很多,在确定了要与欲界进行对决之后,佛门亦开始了动作。 几乎是在同一日,或者说同一时间,欲界与天佛原乡便发出了昭告天下的消息,如同两锅滚油,这个如水般平静的江湖一下就了起来。 两方势力,都互相让人递了战书。战书在这个武林最为常见不过,但是这一次却又极为特殊,因为参战的双方,是欲界和佛门。 几乎决定了天下走势的一场七战之决,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来了。 这样的大战,战书上的内容却是简单到了极致,裳璎珞、迷达,只是简答做了一个约定。 日期是在七日之后,七日之后的七日之决首战。 地点在苦境也是人所皆知。 不归路。 第五十三章 往日怨今日仇 七日之后七战之决首战的风此时才刚从欲界和天佛原乡吹起,还不到扩散到整个天下的时候,但是荒野上,树林中的风,却是实实在在的铺天盖地,摧枯拉朽,俨然不是一般的风,而是一阵风暴,一阵跨越漫长岁月,关乎于情仇、心念的风暴。 昔日的一处海岛上,迷失了人生心念的人,遇到了人生的一抹光明,照亮了晦暗不清的人生前路。此后,逆海崇帆立,潜欲的信仰吸引来无数丧失了希望的人。 天谕、地擘、生老病死四大印,无数人对此顶礼膜拜,但这一切犹如泡影,一朝破灭,哪怕直到今日,风檐公子,或者说逆海崇帆的地擘·圣裁者——黑罪孔雀·弁袭君,仍无法理解,不愿相信,昔日的好友,战友,竟然会背叛组织。 所以自从出世,弁袭君除却寻找解封潜欲之门的办法外,也一直在寻找昔日战友,位列生老病死四印之首,掌死之尊的一剑燎原·祸风行,也就是如今的一剑风徽·杜舞雩。 只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杜舞雩竟然敢如此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更要阻止他重开潜欲之门。 “太夫,你先前往天佛原乡吧。”弁袭君对一旁的花千树说道。 “可是公子……” “这是弁袭君的事,与你无关。”话说完,弁袭君顿了顿,“相信我吧,太夫。” 花千树静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哪怕是呼啸的风声也未能遮掩下这一声沉沉的叹息。 “答应我公子,安然回来,我在天佛原乡等你。”话说完,花千树便抽身离去,杜舞雩也只是看着,并未出手阻拦。 直到花千树离开后,风中的杜舞雩缓缓露出了身形,双眼看向弁袭君的神情颇有些复杂。后者双手捏诀,象征逆海崇帆圣裁者尊位的地擘印化现入手,下一刻,地擘印按芒一闪,一柄造型特异的碇蓝长剑入手,正是名锋——六赋印戒。 杜舞雩见状,亦是无言,以气御剑,古风剑出鞘,风势更盛。只见得一剑破空,恰好弁袭君也同起剑锋,脚步一点,掠向疾风核心,两人一触即散,只是风岛之主在这一剑的碰撞中却是比弁袭君多退出了不少距离。弁袭君落地远点,但每一次退步都发出了一声闷响,杜舞雩多退些了步子,身形显得有些踉跄。 一剑交会,铺天盖地的飓风顿时一滞,余威扫荡之下,一境风势溃散无踪。 “祸风行,你退步了。” “弁袭君,收手退隐吧,这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结果。”杜舞雩的面上显出几分愁苦之色,“我已不愿,看到再有人,在我面前牺牲了。” “这真的是你该说出来的吗,祸风行!” 弁袭君双眉敛起,脸上显露出怒容,毫不犹豫第二次挥出了剑,杜舞雩不约而同挥剑相向,这一次,后者一剑将弁袭君逼退出老远。 不待喘息,眨眼之间,又是剑锋相向,这一次剑锋相撞之余,二人几乎是同时一掌推出,弁袭君身形一坠,整个人倒滑十丈。杜舞雩虽然退的没有那么远,但是身形却是踉跄许多。 “黑染扶桑!” 但见弁袭君一跃而起,手中长剑轻拨,挑起一道漆黑如墨的剑气,剑气凌厉前落,人随剑后。杜舞雩长剑在握,一纳气元,剑锋起势,飓风之势再度呼啸而起,那道剑气凶猛撞击在那道由飓风形成的壁垒之上,剑气、飓风同时轰然碎烂,但是人却是丝毫未见后退,六赋印戒再化无数绵密剑气袭下。杜舞雩横剑如壁,不见丝毫破绽。弁袭君见状,再起一式荡风云,流影涵天光—— “赦天六罪!” “流风回雪!” 杜舞雩同运剑式以应,只闻轰然一声,杜舞雩陷地三分,弁袭君身形旋转,落在地面站定,烽火战火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愈发的浓郁。却见一剑风徽右手猛地一提,却是首度率先出招—— “一剑凌尘!” 一锋横扫,便见得天愁地惨,当头劈下! “圣墨六戒!” 极招再发,六赋印戒发出悠悠剑吟,真气灌注之下,绽放出碇蓝之光,在刚柔间转奏著促促冷响。 转眼之间,极招再对,昔日的恩怨情仇如今再上演,这一次,无人退步,更无人甘愿吞败,一招一式间,两人招式迭出,战况激烈万分,鲜血遍洒荒野。然而战中的人,已经是杀红了眼,更杀迷了心,过往回溯,心中更恨! “弁袭君,加入我们吧,你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 “神抚慰,神悲悯,神不忍众人受苦。” “绝望不是永恒,唯有希望才是不朽。” “逆天诰命,海广地生,崇云法戒,帆引归程;荼罗说尽,罗网神听,无妄乃劫,疆布唯征。” “画眉……” 为何,为何! 昔日引领这一份光明的是你!如今要断绝这份希望的也是你! 若是这条路是错,那昔日携手一同走过的过去,又算什么! 你昔日给我的承诺,又算什么! 祸风行啊,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往日怨今日仇,漫延漫长岁月的怨气,今朝一日宣泄而出,黑罪孔雀一运剑上极招! “恒世八谛·胤天六极·太古之判!” 注力一喝,锋开八面萧风;眼绽异光,剑转三千锐芒! 杜舞雩见剑势雄浑,亦是不甘轻忽大意,连运风之剑招最终式! “燎原之风!” 双剑交击,天地四倾,赫动的声响,是剑心鸣、是剑身颤,是剑魂划开生死线,人我谁留黄泉看。 “啊!” 天地间,一声沉闷,杜舞雩倒退而出,仰天呕红,终是为这场恩仇,化下暂时的终止。 “祸风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阻止我了,为了我们曾经携手并进的过去!” 六赋印戒在起,忽见天外数道剑气袭来,一阻黑罪孔雀攻势,随后一个身影卷起杜舞雩,消失在原地。 “嗯!” 等到弁袭君击溃剑气,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这种剑气,嗯?熟悉!” 弁袭君看着方才杜舞雩立足之处。 “祸风行,这一次,你阻止不了我!” 第五十四章 故人逢 一道化光缓缓坠地,带着杜舞雩也到了安全之处,面容清逸的不世剑者摘去了昔日的高冠,仅仅只是简单的束着。双鬓垂下两缕发丝,手中拿着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眼神没了昔日的深沉和算计,看上去反倒是颇为平静。 若说之前的他是一个深湖,那现在便像是大海了。 杜舞雩看着眼前的熟悉面孔,这个面孔应该是一个已死之人,但是他看到了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或者不对,只因是他,烟都的大宗师,若是就简简单单的死了,那也未免有些无趣。以他的心智和手段,不该死的如此简单。但是—— 杜舞雩的目光落在了来人的剑上,漆黑如墨的剑,却不是昔日的那一柄百代昆吾。换剑,以他的骄傲犹换剑,可想而知那一战他败的有多么的彻底。 “杜舞雩,你已经看了吾许久了,不知道还要看吾多久。”古陵逝烟将手里的剑收起,负手看着杜舞雩,语气说不上客气,但如此杜舞雩反倒是习惯一些,如此的盛气凌人,如此的高高在上,这才应该是那一位大宗师。 “我早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杜舞雩沉默片刻后,浅浅一礼,“这一次,又是你救了吾,多谢了,古陵逝烟。” 古陵逝烟只是摆了摆手,“多余的礼节,可以省下,虽然吾一向以商贾自居,但对你杜舞雩,却是真正的视为挚交好友,援助朋友,本是应当。” 挚交好友……听到这句话,杜舞雩又想到了方才剑锋相向的黑罪孔雀,无奈心绪尽付一声叹息。 “方才那人,便是你昔日的同道吗?”古陵逝烟问道,“当初吾救下你时,你不愿说,现在也是如此吗?” “……”杜舞雩沉默片刻,“此事还得从潜欲之门说起,详情如此……” …… 或是心绪烦闷,又或是对古陵逝烟两次出手相救的感激,又或是那一句“至交好友”,杜舞雩选择了将自己从未诉说于外人的过往告知给眼前人。从三人相识,逆海崇帆的建立,再到绝境洞天,数万牺牲,最终一桩情的泯灭,成为导火索,也成为了背道而驰的起点。 一切的一切,大宗师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甚至他的脸上都没有看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情绪波动。而杜舞雩倒也不是尽数托出,关于阻止黑罪孔雀的理由,他省去了无心的部分,只说是自己得到旁人通知,弁袭君破封而出。 为了阻止潜欲之门再度现世,因此起了战事。 “原来如此。”古陵逝烟点了点头,“可有我愿意协助之处?” 杜舞雩闻言一愣,这样的话,他不相信是从大宗师口中说出的。 古陵逝烟见状皱起了眉头,“烟都覆灭,寻仇非是短暂之事,刚好吾近期正闲,你若有需要可以传讯于吾,但未来我与无心的复仇之战,希望你能阻止旁人干涉。” 熟悉的利益交换,熟悉的口吻,听到如此说杜舞雩反而安心了些,也只有如此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大宗师古陵逝烟,但听到古陵逝烟并未放弃复仇,他还是开口劝说道:“无心此人修为高深,你……” “所以吾不会急于动手,自有计划。”古陵逝烟打断道,“罢了。” 话语间,古陵逝烟随手甩出一把精致小巧的竹制小剑。 “需要协助便将此剑折断,我自有感应。” “多谢你……古陵逝烟。”杜舞雩将竹剑收下。 “哈。”古陵逝烟轻笑了一声,“杜舞雩,你之修为在这江湖中自该有一席之地,但你性格过于优柔寡断,看重感情,若不改正,未来必将栽在上面,难以翻身。” “我知道,多谢。” “好了,我还有旁事,先离开了。”古陵逝烟说道,“吾未死之事,还需保密。” “我明白,再次,道谢。” 古陵逝烟离去,杜舞雩看着手中的竹剑,重重叹息了一声。心中的复杂难言,也仅只有他一人明白。他也想过求证当初四奇观变故之事,但对方救命在前,再加上烟都也已覆灭,再追究也无意义,是以将这一切最终还是选择埋在了心里。 …………………………………………………………………………………………………………………………………… 火有多种百样,木生火,炭生火,炉中火,灶中火,这些平凡的火能不论,世上亦有无数奇火异种,不仅可冶炼铸器,也可用于对敌杀人。为了灭除号称“浩劫不死”的天地蝱,无心来到记忆中有着“不灭天火”的所在——阳脉火渊。 虽然天地蝱号称的“浩劫不死”,多少有点水分,但无心不愿去赌,能有办法做到十足把握,就不该节外生枝。 阳脉火渊孕育着被称作阳渊火族的特殊族群,而不灭之火便是该族群的圣火,对这些无心都是心知肚明,更知道那位掌握着不灭圣火的火族圣母现在大概率还在叛逆期。但是叛逆儿童嘛,谁没见过,打一顿就好了。 阳脉火渊外围,尚未真正进入,无心便感觉到了一股铺面而来的雄浑热能,铺天盖地蔓延而来。 “哎呀。” 一声叹,佛光罩己身,隔绝热能,迈步继续前行,就在临近阳脉火渊入口之处时,数颗硕大的火球轰然砸落,无心拂袖,法印横阻火能,烈焰难侵。 “这就是阳渊火族的待客之道吗?真是暴力啊。” “外来者。”一颗硕大的火球自阳脉火渊深处飘飞而出,悬挂高空,有如烈日,蕴含威严的沉声自高而发。 “这里不是你该踏足的地方,离开!” “贫僧无心,欲求见贵族火母,还望阁下代为通传。”无心看着高空上的那个小太阳,微微眯起了眼,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有求于人,他还是按抐住了动手的冲动。 毕竟出家人要慈悲为怀啊。 “外来者,不要让炽烽君重复第二遍,离开这里,否则!” 火能再涨,铺天蔓延,转眼便是一片火海,尽断无心前路! 第五十五章 一言不合 一直以来无心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或者说在这个江湖,脾气坏的要比脾气好的命更长一些,只因为这个江湖有些太乱。而炽烽君作为阳脉火渊的守护者,通常而言就是门卫。从名字到性格再到功体,无一不表明了这个人过于暴躁的性格,对此无心可以表示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原谅以及认同他的性格和做事的方式,恰恰又是另一回事了。同样是脾气不太好的一个人,无心并不是很想惯着他,所以—— “谁准你高高在上同吾讲话,下来!” 无心气随意转,掌运佛光,悍然迎上扑面而来的熊熊烈焰,但见得佛光一耀,漫天火舌尽遭吞没,佛光法印余威更是浩荡不减直向炽烽君,只闻轰然一声巨响,炽烽君护体烈焰溃散,一道赤红身影于漫天火光之间负手而立。 “三界无始,炎生创世。腾腾烽火,炽啸天地。” 话语未落,无心已然欺身,近在咫尺的距离,炽烽君不减狂傲,双手翻覆焰息炽烈,厉掌饱含熊熊烈焰如同两个燃烧的火球,炽烽君护体炎息被灭,双手舞狂焰,面对欺身而近的无心面上无半分的惧色,双掌并出,足下一踏烈火便以其为圆心蔓延开来,迎面而来的无心首当其冲。然后者脚步不见停顿,同是足下一踏,佛光所至,烈火皆消失的无声无息。 炽烽君双掌一开,双掌上的烈焰升腾,化作火蛇在空中抡出一个大弧,便想着无心绞杀而去。无心也不展全功,翻身纳掌,一气横贯,无形气机便将两条火蛇尽数吞没。 “炽烽君,到此为止,我要找的不是你,也非是为兴战而来。” “人类,离开!” “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一跃而起,无心一掌重落,硬碰硬跟炽烽君来了一次交锋,后者径直被雄浑力道给拍飞了出去。 虽然如此,无心也有所保留,炽烽君虽被击飞,但无心的力道有所保留,是以并未受伤。而被击飞的炽烽君,却是一双赤色的眉峰怒敛,身上火能不仅不见收敛,反而表现的愈发狂躁。 “那贫僧便只有,得罪了!” 不愿再与炽烽君浪费时间,无心手纳佛华,雷厉攻势,正化狂龙扫劲,数招相过,炽烽君已被再次击倒在地,整个人都被无心给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有劳阁下在此待上一阵了。” “你!” 话语未落,佛光便化佛言枷锁,将炽烽君困锁在原地。 “早这样将我放进去不就得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何必呢。” “你!” 炽烽君双目圆睁,极尽怒态,欲提真元,然而此刻佛光灿耀,所化锁链顿时缩紧,再不容后者半分挣扎。 无心也不再理会炽烽君,径直往阳脉火渊而去。而在火渊内部,炽热犹盛外围数分,无心也终于见到了火族其他的人,看上去便和寻常之人无异,对于无心这个外来者也没有像炽烽君那样喊打喊杀,反倒是为无心指明了前往阳渊火母的居处阿寒宫的道路。 “所以说,哪怕同族,也有性情之分啊。” 遵循指引,无心一路来到阿寒宫,只见得宫殿之外,已有一衣着朴素,头发灰白的阿婆在等候,正是侍火娘娘。 不灭圣火的根源,阳渊火母,天生拥有孕期圣火之能,被火族之人视为至高存在。火母每一甲子皆会进入浴火轮回,自燃而亡,而后重生。而在重生之后,火母将如转世为人,失去一切记忆,形同幼儿,由侍火一族养育成人。 而这位老阿婆,便是养育当代火母的侍火一族之人。 “大师,老身在此等候多时了。”侍火娘娘说道:“且容老身代炽烽君致歉,他因一些缘故,对火族,乃至阿寒宫和火母都成见颇深,是以老身也指使不动他。不过他也只是为庇护火族不受外人侵扰,并无恶意,失礼之举还请大师见谅。” “侍火娘娘客气了,炽烽君一心为族人,贫僧自不会与之计较。” 对于侍火娘娘,无心却是极为客气,对方以礼相待,他也没有恶言恶语的必要。 两人一边寒暄着,侍火娘娘一边引着无心进入阿寒宫。阿寒宫内极为冷清,看不到旁的人,使得整座宫殿看上去空荡荡的。不过联想到那位火族火母,这一切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大师此次,是要借不灭天火吗?”听着无心说完来意,侍火娘娘的眉头肉眼可见的紧皱在了一起。 “是,天地蝱双虫号称浩劫不死,贫僧虽有相当自信将之击败,但却无绝对的把握将之彻底灭除,若是让其逃脱,未来反倒是个麻烦,所以特借贵族不灭天火一用,还请侍火娘娘代为转告火母。” 虽然知道火族内部变故缘由,但表现的什么都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无心便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当成了一个对一切茫然所知的人。 “唉。”不出无心所预料的,侍火娘娘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实不相瞒,借火之事,非是不愿,而是现今火族状况,只怕难以借火于大师。” “嗯?”无心继续装蒜,“未知火族遭遇何事,若能帮的上忙,无心愿略尽绵薄之力。” 侍火娘娘又是叹了一口气,将火族的困难讲出,却是与无心所知道的事大相径庭。 “当代火母炎无心诞生时日有限,根本无法催动出足够的圣火,更遑论离开阳脉火渊了,若是再过几载,火母对于圣火掌握纯熟,或许还能协助大师,但如今,只怕是力有未逮,还请大师见谅。” 无心闻言,有些傻眼。 什么玩意儿,炎无心还没长成熟?这算是原因?那狄子薪呢?昔雨呢? 一瞬间无心总算是明白了一路行来,内心的那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原本因为炎无心拒绝燃烧薪人,火族本该步入衰落,可见风雪,然而如今却是一切如常。 只因为变故还未发生,炎无心还是那个炎族火母,悲剧还不待发生的时候。 第五十六章 圣衡者 阳脉火渊的阿寒宫中,黑衣黑袍的佛者在了解了火族目前的状况后,心里着实是有一些无奈,他想到了各方各面,但是却独独忽略了时间上这一点。照着火母一年烧一个薪人的情况来算,距离她和她青梅竹马之间的悲剧还要好几年的时间,那时候苦境局势怕不是已然天翻地覆,他都未必能想起这位火母来。 但到了最后,无心还是看到了炎无心。此时的炎无心倒是和他印象中的外貌上并无什么差别,只是神态上更少女了许多,大概是未见过除了火族之人意外地人,看着无心不仅不惧反倒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除了炎无心之外,无心还看到了关于火族变故的另外两个主人公,即炎无心的青梅竹马狄子薪以及昔雨。 严格来说,火族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整个阳脉火族放到偌大的苦境,几乎可说是微不足道。若非是未来应对大劫需要以不灭天火铸剑,这个族群根本不够资格出现在天下这一盘大棋之中。话虽如此说,无心仍是给炎无心和昔雨各自留下了一个锦囊,让二人在今后面对人生最难抉择之事的时候再打开。 炎无心之事虽不过是儿女情长,但密切关乎着三人的人生喜乐,更牵系着整个阳脉火族。就如同他在与三余无梦生交谈时说的,一人喜乐与众生疾苦,皆不可舍弃。所以哪怕这不算什么大事,他依然不会坐视悲剧就这么发生。 做完了这一切后,无心才向侍火娘娘及炎无心告别。失去了不灭天火,诛除天地蝱的事便多少有些变数,但也只是一些变数而已。天地蝱难杀是真,但牧神能杀,皇鳞能将其打回本体,无心没道理做不到。 回到楼桑村的途中,无心听到了许多江湖人都在讨论欲界及佛门之战的事,双方首战约战于不归路,讨论的最多的无疑便是首战的出战人选,甚至还有不少人为此开了盘口,在江湖中大为流行,你在茶馆中,只是品着茶,听着纷乱。 “你们听说了吗,这一次,就连西煌佛界传闻中的圣衡者都出动了。” “西煌佛界,那是何地?” “孤陋寡闻了吧,久远之前有四大创道者,分立仙、儒、道、佛四派教统,其中这仙便是云海仙门,仙门之主九天玄尊;儒便是坐镇昊正无上殿的皇儒无上,斩六界妖魔,平乱世而尊皇;道则是开创了有道界修武总殿之称的道武王谷创始人道皇·圣无殛;至于这佛,便是由尊佛·宿何年所传的西煌佛界,位于西藏汗野,在佛门中的地位可是丝毫不在天佛原乡、万圣岩这些佛门圣地之下。” 这样详尽而专业的科普,自然少不得惹来一阵敬佩夸赞之声,那人又捡了些趣闻异事说着,又博了个满堂彩。 有道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心听着一群人的议论,他却是没想到这一场大战,竟然连释至伽蓝都来了。 说到释至伽蓝,他便又想到了还在西煌佛界的那一堆潜伏者,有一说一,一塔双圣四禅天,去掉一个早早便没了的双圣,六个人里面三个是暗桩,西煌佛界也是足够离谱的了,虽然尊佛和释至伽蓝计划周全,阎罗鬼狱在计划下确实烟消云散,但血雨漫西煌,受苦受难的百姓也是难以计算。 “还有西煌佛界,那御天者呢,该去哪儿找,把这两个先干掉,八岐邪神复活的时间应该能被延长了吧。” 无心在心里的计划上默默的又添上了一笔。 “还是得尽快的将正道给拖下水啊,窟窿太多,人太少,不够填。” 付过银钱之后,无心回到楼桑村,出门迎接的却只有凉守宫一人,不见熟悉的蓝裙,无心面上的神情不见变化,只是淡然的问道:“霁无瑕呢?” “霁姑娘说她需要去思考一番,所以在昨日便离开了。” “如此啊。”无心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先入内吧,我先协助你压制身上术法。” “多谢大师。” ………………………………………………………………………………………………………………………………………… 天佛原乡之内,随着战钟敲响,整个天佛原乡上下皆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战败者降,这对于整个佛门而言,是无法接受之事,也因此,此战,佛门必须战胜! 而关于首战的人选,天佛原乡内部始终是争议不断,数日之前,两派曾派遣使者交流,约定参战人选直到战前一刻同时报出,以避免哪一方使用田忌赛马的策略。 这对于天佛原乡而言,自然是有利有弊,无法以“田忌赛马”之策对敌,将使天佛原乡战力不足的问题被最大化的暴露。 “你们争过来争过去,毫无意义,不如让本爷出战。” 焱无上所言,在场众人亦不是没有想过,但对此佛门之内有颇多非议。在不少僧众看来,与欲界之争,便是佛法、佛学、佛门教派之斗,争谁为正统,孰为大乘。为此,需用佛门之人。这样类似的观点,在佛门内呼声极大,纵然是裳璎珞也不能忽视。 “焱无上……” 偏偏这也不是焱无上第一次请战,狱天玄皇之事,使得焱无上颇为愤怒,也颇为自责,这段时日焱无上豁命苦修,未尝没有一报青蒙山之战耻辱的意思。 就在各方即将再度落入论战之事,忽闻诗号轻传,一阵佛光遍洒,温暖人心。 “菩提无发而发,佛道无求而求,妙行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 “这是。”法畏金刚一愣,双手执礼,“法畏见过圣衡者。” 圣衡者? 在场众人皆看向佛光源头。 却见一慈眉佛者,面带威仪之色,身着杂色袈裟,留三千烦恼丝,法相端庄,正是西煌佛界执事—— 圣衡者·释至伽蓝。 “诸位佛友,首战,便容伽蓝先战一阵,如何?” 第五十七章 将战 如果论起至今日苦境遇到的种种枭雄霸主,算战力,魔佛波旬绝对可以名列前茅。从那位素贤人再入江湖时开始算,满打满算,在战力上足可让正道之人生出无可匹敌之感的不过寥寥数人。五星在体的天策真龙强,但也并非全无破绽;六祸苍龙横行一时,也有其命门;佛魔合体霸道,但二人意识并存,终会分崩离析。 而魔佛波旬,如今菩提弓早已不存于世,纵然是超轶主豁出性命苦心孤诣布局的烽火关键,也仅只能让波旬三体分离,无法彻底将之毁灭。 青蒙山、天恒地谷之外的两场战事,分别对上魔佛波旬的智体和恶体,正道也是完完全全的处于下风。 现在已有不少人将魔佛波旬与许久之前,几乎险险毁灭神州的弃天帝相提并论。 固然真正参与了两场大战的人,知道魔佛波旬与弃天帝的差距,但也不得不承认。 魔佛波旬,眼下便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关于这一战,在对手未明前,正道没有人有绝对的把握,哪怕是一页书,哪怕是释至伽蓝。 但首战关乎士气,一页书作为支柱自不可能首战便出,这份重任释至伽蓝便选择了担下。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西煌佛界,他此次来到中原支援,西煌佛界下的东西便失了镇守。 释至伽蓝不能久离西煌佛界,所以他选择了接下这万众瞩目的第一战,这一战后,无论胜败,他都必须尽快赶回西煌佛界。 是的,这一战只有胜败,不分生死。 关于那一位佛门不可提的异数,释至伽蓝并非一无所知,甚至颇为熟悉。 他很小的听尊佛说过,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佛修者,但却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既然促成了这一场战,那个人誓必不会允许双方的仇恨扩大,或许将这样的信念寄托于一个佛门的异数很奇怪。 但释至伽蓝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他站在崖便,眼前是漫漫云海,仿若当年。 “为何不辩?” “有什么好辩的,这世上要说服别人接受自己的理念是最难得事情,索性各走各路,爱听听,不听滚,老子管他们去说,一群煞笔,听个法还那么多事,老子还没收他们钱呢,更何况,也不缺他们那三瓜两枣的。” ………………………………………………………………………………………………………………………………………… 西煌佛界有一塔双圣四禅天,但双圣之一的圣怀者身份暴露遭释至伽蓝击杀后,西煌佛界便只剩下了一圣。 而至于一塔,并非指人,而是指尊佛圆寂之后遗留的灵鹫舍利存在的虚空藏,有灵鹫圣谕,以尊佛灵识号令西煌佛界,地位犹在西煌佛界主事者释至伽蓝之上。 一道身影这时候便坐在西煌佛界至高无上的虚空藏内,四处佛华圣光夺目,这是一个普通人看了便会控制不住顶礼膜拜的圣地。 他的视线落在身前的舍离上。 他的双手缓缓得运转着功体,随着他的动作,舍利上的圣气也缓缓的被剥离,吸收,消化;被西煌佛界视作圣物的灵鹫舍利在他的手中,就像一个玩物,只能任意拨弄。 直到很久以后,那道身影才停下了手,他的视线落在灵鹫舍利上,眼中隐隐可见火焰,几乎可以将一切都焚尽。 他站起身来,整个人消失在虚空藏内。 舍离已然悬在那里,周围一切正常,看起来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仿佛就是一副幻象。 只有一句低吟,像是自地狱而来的,最恶毒的诅咒。 “释至伽蓝,你,必死!” ……………………………………………………………………………………………………………………………………… 随着两边战事越来越近,气氛渐渐紧逼,甚至变得有些紧迫了起来。 释至伽蓝观了一天的云海,看了一天的佛经,剩下的便是焚香、静默、礼禅,他的淡然也影响了佛乡的一众僧人,至少表面上如此。 而欲界的方面,谁也不知道出战的人是谁,只知道在外许久的波旬女体女琊最终回到了欲界,欲界的士气大振。 整个江湖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无数人的心弦为这一战所紧紧牵系着。 因为这七战之决关乎到很多人的人生,很多人的性命,也可以说,江湖的生死便在这七战之上。 大部分人的人生被少部分人掌握着,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六天过去,便是第七天,第七天便是对战开始的那一天。 清晨过去不久,不归路上便热闹了起来,许多人在往不归路而来。 这一场的首战在不归路,不归路,不归人,在这条路上发生过的经典战役着实是数不胜数。 哪怕是最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是最适合的战场。 这是一场注定会被写入史书的战斗,战场自然该也要有相当的底蕴在。 不然未来史书上写着某年某月,欲界与正道,首战与荒野树林,未免让后人少了些遐想的空间。 直到迈出佛乡的那一刻,天佛原乡的众人仍不知道欲界会派出谁,就如同欲界不知道佛乡会派出谁,这一点上,双方倒是出奇的默契。对此,释至伽蓝心内很清楚,无论对手是谁,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也只会是一个,战,且胜,如此便也够了。 天佛原乡之外,众僧开道,最前列,是佛乡深阙主事裳璎珞、梵宇殊台凤忏、西煌佛界法畏金刚,但他们都不是主角。 真正的主角,是被众僧所簇拥的,与百世经纶并肩之人。 至于三余无梦生、焱无上等人,非佛门之人,自然没有这样的殊荣,两人对此也不甚在意。 “地狱变仍在为北海无冰守灵。”焱无上说道。 “如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被一族视为天命的东西,到头来却是一场布置和骗局,这无疑是一件极难让人接受的事。 两人所说的只是小事,哪怕关乎鬼荒地狱变,恶鬼三凶,在今天的大战之前,也只能算小事。 “来了来了,佛门之人快到了。” 不归路上有人如此说道。 第五十八章 不归路上的风景 如果说看热闹的人代表了这世上的喧闹,那静默等待着这一场大战结果的人,便需要一个良好的心态了,不是谁都能将这样的大战视而不见的。 楼桑村里,无心静静看着天,明明眼下许多人的目光都在不归路,而他这个可以称之为始作俑者的人,却偏偏没有出现在不归路。 凉守宫有些不解,心想佛门与欲界这七场战,毫无疑问是整个武林当前最大的事,局面更是一手推动,为何无心却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 “因为这一战不会分出生死,分不出生死,无论输赢,便都在可控的范围。” 无心微微侧脸看向凉守宫,“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不归路观战,只是要小心一些。” “既然大师不关心,那守宫自然也不会在意了。”凉守宫摇着扇子说道,“只是,大师觉得谁会赢?” “不知道。”无心摇了摇头,“只看她的信念吧。” 他?还是她? 凉守宫不知道无心口中的“他”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是他相信无心这么说必然有她的原因。 “我要出门一趟,你同行吗?” 无心又说道。 “自然。” 凉守宫点头,但是心内的疑惑又重了一些,因为无心出门鲜少会带他一同。 “大师要去何处?” “西煌佛界。” “为何?”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不归路上的一战,无心不关注,但有很多人非常关注。 在不归路的某处僻静所在,三余无梦生遥观战场,在的身旁是一个背负骨刀,带着狗头面具的刀客,身边还跟着一直白毛大狗。 “好狗弟,不用过于的担心了,毕竟你又不能上场,就安安心心的看着呗。” 三余无梦生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心绪有些乱,甚至可说是乱的有些明显,就连身旁的北狗都察觉到了。 随后他又转念一想,以北狗的敏锐,察觉出来,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如此说,吾也明白,但当局者迷,终究是难以豁免,三余终究也只是俗人而已。” 三余无梦生说道:“若是战局紧张,恐怕还需要你出手帮忙,避免走向极端。” 北狗嘴里叼着一根草,轻抚着一旁大狗的毛,点了点头。 “放心,好狗弟,今天也许会打的很激烈,但是见不了生死。” “嗯……” 三余无梦生当然知道见不了生死,但就如他说的,当局者迷,谁又能豁免? …… …… 此时的不归路上已经有了许多人,但在佛门之人来到时,都纷纷让开了通路。 都说佛门慈悲为怀,但当你看到一群大和尚朝你走过来时,便会感觉惊人,更何况还不止大和尚,还有许多的僧众,沙弥,看上去声势浩大,甚至有些震撼。 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最终在不归路前停下了,再往前不远便是埋葬了苦境不少英杰,有着悠久历史的不归路。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释至伽蓝缓步走出。 “阿弥陀佛,前方凶险,佛友当心。”一页书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其后裳璎珞、凤忏等人,也都送上各自的祝语。 “伽蓝必当尽力,不负众望。”释至伽蓝一一回礼。 “圣衡者小心。”法畏沉默寡言,只说了五字。 “伽蓝明白,阿弥陀佛。” 当释至伽蓝走向不归路时,自然惹来了不少的议论,只因他过于面生。 但随后,就有人说出了释至伽蓝的身份,尊佛亲传,一界主事,佛门圣衡者,随后先前的质疑便有转换为了连绵不绝的夸赞和惊叹。 但随后,又有更多的人开始猜测起欲界的出战人选来,更有人在埋怨,认为佛门比欲界先到,先出人,便是给了欲界临阵换人的机会,也需之前欲界准备的不过是一欲界的部将,但是看到佛门派出了圣衡者后,就换成波旬三体之一。 许多人在讨论,在争论,但是无论是一页书还是裳璎珞,包括三余无梦生,对于这些声音都视而不见。 释至伽蓝既出,便该对他有所信心,无论他的对手是谁。 观战的众人中,癫不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想不到你也来了,步香尘。” 步香尘妩媚一笑,说道:“这样的盛事,步香尘自然不会错过。” 癫不乱冷笑一声说道:“那你觉得这一战,谁会赢,谁会输。” 步香尘只摇了摇头,“尚未开始,便言胜负,过早,毕竟欲界方面的人选,还未出不是吗?” “说的倒也有道理。” 二人说话间,只看到一个少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着癫不乱,便走了过来。 “嗯?这位妹妹是?” “傅月影。” 还不待癫不乱开口,少女便主动自我介绍道。 …… …… 再喧闹的场面,也终究有停下的时候,起先还有人在讨论,但是声音却是渐渐的小了,以至于最后,周围变得一片寂静。 佛门慈悲,所以许多人敢小声讨论,因为他们知道佛门的大师们并不会如何。 人向来是欺软怕硬的,所以在此刻,大多就又收了声。 …… …… “欲界之人,来了。”敢在这时候说话的,只有佛门的人。 与佛门出现的气势不同,欲界人马所至,便是极其沉闷的压抑,脚步、步调甚至一同。 这种几乎无可匹敌的压迫感,是佛门这边所没有的,哪怕波旬已经分离成了三体。 但是谁又能保证,三体无法复归成为波旬? 而波旬归来,如今天下已无烽火关键,还有能阻挡? 随着欲界人马的接近,领头的人也渐渐看的分明,清楚了。 一身战甲,满目狰狞,似乎生来便是为了毁灭,为了破坏而生的。 魔佛恶体,阎达…… 关于他与一页书在星云河的大战早在有心人的传播下遍及了整个武林。 一个阎达恶体便能和百世经纶不相上下,这无疑是涨了欲界的威风,灭了佛门的志气。 但这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难道首战便是恶体阎达? 开始有人同情起释至伽蓝来,如果是面对魔佛恶体,没有人会看好释至伽蓝,哪怕他是尊佛的弟子,西煌佛界的主事。 但在这时,欲界的队伍让开了,就连阎达也让开了。 她从众人的视线尽头走来,手里提着一把且黑且阔的长剑,剑名泰若山剑。 她来的极其自然,来的悄然无声,没有任何动静。 自然而然的来到了不归路上,与释至伽蓝对峙。 同样的蓝与白,只是她带来了一抹黑色。 但无论怎么说,她站在那里。 便是不归路上,一抹极美的风景。 第五十九章 剑起 “菩提无发而发,佛道无求而求,妙行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 “满夕霜雪人独影,红尘今古几月明?笑寒饮,惯新晴,千山已过风云行。” 那响彻不归路的诗号声,传进了在场人的耳中。 人群纷纷安静了下来,不归路上再听不见一分一毫的杂音,只是静静的看着,到了这时候,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声音,都有可能对这场战局产生影响。 释至伽蓝看着霁无瑕,看着那一席蓝与白,说来缘分也是极为奇妙的东西,因为释至伽蓝的身上也是蓝色与白色。世有五正色,即青、白、黑、赤、黄;纵观佛门的大修行者,多逃不过这几种颜色,如一页书的黄,佛剑分说的白,裳璎珞的青。 蓝色非是正色,而为杂色,以蓝白色为主色调的佛门大修行者,除却早已亡故的万圣岩大日殿主事善法天子外,也仅有释至伽蓝而已。 偏偏恰是这样一个特殊的佛者,而今却遇到了同样不寻常的魔佛女体。 两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霁无瑕点了点头,蓝色的衣裙被威风拂动,释至伽蓝双手合十以为回礼,两人什么都没有说,这让一些想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毕竟这样的大战,少了些挑衅,少了些狠话,总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但两人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动手的前一刻,不归路上的寂静,都没能被话语所打破。打破这一份寂静的,是一个动作,是拔剑出鞘的那一声沉闷剑吟。 以山为名的剑,自然和其它的剑有所不同,不仅仅只是它的外观,哪怕是拔剑出鞘的声音,也与寻常的剑大不相同。这把沉浸在海市龙灯剑池内漫长岁月的剑,终究是重见天日,得以在世人眼前,展露出它的威风。霁无瑕拔出了剑,她的手很白,胜雪三分,就如其名,无瑕。而这样白,这样纤细的手,握着这样黑,这样宽厚的剑,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是又没有什么违和的感觉。 波旬女体,三体中力量最为强大之人,她的身份不同,用的剑自然也该是如此与众不同。 气机一动,一声剑吟再起,方才是拔剑,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出剑,一声剑吟响彻不归路,那一刻,不归路上起了风,更飘起了雪,然后风雪越来越大,落到地上,连周遭的温度都降了数分。同时,释至伽蓝双手一掐,便是一道印法。 万法天印!西煌佛界尊佛秘传的印法。 这场关乎整个天下走向的大战,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一句交谈,甚至都谈不上什么铺垫,只能看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然后便开战了。 霁无瑕一剑出手,但见气走流云,冷锋飞逸,剑芒如电,一剑便卷起了漫天的风雪,汇成一条长龙,浩荡的气势,即使是外围观战的人中,不少根基不足的人也是脸色瞬间变白。 “嗯?!”癫不乱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傅月影,一运功元化为气罩,阻挡剑之威势。 一旁的步香尘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是冷笑。 第一剑的声势,便已是不凡,但是并未有人担心过释至伽蓝,因为那一道印法。 宏大法印碾向巨龙,就连风雪也为之停住。 下一刻,两个人的身形都变得模糊了许多,几乎是快到了极点。 风雪汇卷而成的巨龙消散,那一道铺天盖地的佛印也已消融。 一掌一剑。 近身激战。 或闻数声闷响,或听阵阵清吟,忽而飞雪漫天,忽而佛光普照。 “吾佛盛光!” “初晴融雪!” 那一瞬间,隐约可见佛光炽盛,比之先前更为明亮,但仅仅只那一瞬,一瞬之后只看到一记剑气,从天而落,将那佛光斩的稀碎。 强悍一击。 地裂山崩。 两道身影同时滑退数步。 不归路上又重新变得安静。 …… …… “谁占了上风。”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方才的短暂交锋,已有数十合,交战的两人出招又拆招,其中蕴含的凶险,稍有不慎便可分出胜负,更能窥见生死。但双方的应对都称得上完美,唯一的问题,便是在那最后一招上。 霁无瑕斩碎了漫天的佛光,气势上便胜了释至伽蓝一头。 但在这之前,释至伽蓝便破了漫天的风雪。 所以胜败,输赢,真的是很难界定的一件事情。 就在观战的人,因为要有片刻的静默的时候,释至伽蓝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极快,也极其的突然,当人们的目光再一次捕捉到她的身影时,他已经在霁无瑕身前四尺,这个距离,已可以称得上极近了。 “观佛三昧指!” 极静,极稳的一指,静,便不会有多余的动作,稳,便意味着无可避让。 这是极其稳妥的一招,一式宏劲破空,似乎连天地都可撕裂。 无可避的一指,直向霁无瑕握剑的右手,更准确的说,是右肩。 因为右手执剑,动作不变,便极难有所防御。 然而……从一开始,霁无瑕的应对便不是退,更不是防御。 不知何时,泰若山剑已经被举起,剑光流曳间,猛然挥落,竟是比声音还要更快。 如果不收招,这一剑便会斩在释至伽蓝的手指上,无奈,释至伽蓝只能变招,变指为掌,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卸去泰若山剑之上的雄浑力道,即便是如此,残余的力道也让释至伽蓝足下深陷了几分。 一式落空,接下来要面对的,自然是对手的回敬。 “七晴映雪!” 一剑空灵,便如其名,以晴映雪,让人听闻便觉着豁然开朗。 也因此,这一剑极为简单。 也因为简单,这一剑锋芒毕露。 无尽的力量加持着这一剑,女琊之力,山见之威,带着狂暴无比的剑势,重重斩落而下,一击之威,几可覆天倾地。 释至伽蓝见状,同运极招,气引方圆。 “慈航三印·五玄金刚手!” 但见强招相破,顿掀尘浪千重,天地同撼! 第六十章 剑落 在场的所有人,只听得了一声巨响。 如果非要以什么来形容的话,那就只能是一个字——轰! 天地间的元气都变得杂乱不堪,只因这一方天地都被这一剑搅乱! 倾天覆地,这一剑许多人都很难挡得住。 至少此刻观战的焱无上,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安然挡下这一剑。 说来也是很神奇,明明是这样空灵的人,这样空灵的剑,但是当这一剑落下的时候,再没人觉着这一剑空灵了。 七晴映雪! 此时此刻,不再是映雪,而是一场雪崩,仿佛一座累积了千万年的雪山在几个呼吸之间崩塌了! 而在这座雪山之下的释至伽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幸存的道理。 …… …… “慈航三印·五玄金刚手!” 一句庄严之语。 一式佛宗之招。 在一片死寂的时候,回荡于整个不归路上。 三余无梦生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到他握着羽扇的手,青筋已然突出。 裳璎珞闭上了眼,口中轻声诵念着经文,虽然闭上了眼,但对于战局,他比许多睁着眼的人看的都清楚。 步香尘大概是最轻松的一个,对于欲界,她有先前的约定;对于佛门正道,她也有治疗一页书的恩情,无论是哪一边胜出,她都有相当的腾挪空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了波旬女体的可怕,这让不少人开始想,仅仅三体之一都恐怖如斯,那真正的魔佛波旬,又该是何等无可匹敌的模样。 同时也不得不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能与女体交手至此的释至伽蓝,确实不负佛门圣衡者之名。 而直到了此刻,大部分人心内都很清楚,胜负还未分明,甚至可以说,真正的胜负此刻方才开始。 西煌秘传,慈航三印,五玄金刚手! 不世极招对撼,雪山崩塌,却见佛掌横空,强势拦下,便是天崩地裂,为护众生,也是不见佛者有退半分。 下一刻,只见释至伽蓝元功饱提,浑运一身佛功,纵跃九霄之上,起手便是慈航三印第二式! “如来亲试·伽叶称首·苦海立浪举慈航!” 正气参天,圣光掩地,霁无瑕见状,不仅脸上看不到半分的畏惧之色,反倒是泰若山剑高举,波旬女体,心中的战火燃狂,斗志高涨! “快雪晴时诀!” 霁无瑕极招以应,快雪晴时一会慈航三印,极端交会,却是快雪消融,释至伽蓝首见上风! “喝!” 释至伽蓝居高临下,再攒一掌之功势不可挡,势不可挡。 而此时的霁无瑕,已然落身于深坑之中,若是从高处看去,正可看到坑便是一个手印,虽是不大,但也足以让人心惊。 面对转瞬即来的攻势,霁无瑕静心宁神,横剑平据,一挡来招! 一掌盖落,圣华弥天,如日光月照避无可避。 最终,一击重重的落在泰若山剑之上,只是再听闻一声“轰”的巨响,犹胜九天惊雷,更似是雷神槌鼓,响彻云霄。 余浪几乎将不归路上的石头都碾为了齑粉。 一草、一木都尽数摧折。 这本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冲击而下,霁无瑕的双足还在下陷,战况一时僵持,而在战中的二人,几乎同时见红。 一者是嘴,过度的催动功力,哪怕有佛门秘法胎藏曼荼罗加持,也颇为难支。 一者是手,随着力道的持续加成,泰若山剑的剑身发出了剧烈的颤抖,霁无瑕握剑的虎口处,都看得到血迹斑斑。 而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二人同时攒功,再听闻得一声巨响,地面上又多出了四道清晰的沟壑。 两个人分别站在两道沟壑的尽头,双足身陷于大地,整个不归路几乎已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地面。 “咳咳。” “唔啊!” 先是霁无瑕,以泰若山剑支撑着身躯,开始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留下。 而释至伽蓝则是直接一口鲜血呕出,染红了一滩地面,鲜血很快就渗入了大地,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些印记来。 “三余无梦生啊,你觉得现在胜算如何啊?”秦假仙在一旁问道。 “……”三余无梦生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一战能战到如此,其实在场的很多人都不意外,释至伽蓝一身修为,若是面对欲界除了三体之一以外的任何一员战将都可稳胜。 而霁无瑕,在当前佛乡现有的兵力中,面对除了一页书、释至伽蓝、佛剑分说外的佛修者,胜算也接近九成九。 然而偏偏两人都遇上了,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两人之战,注定了会很激烈,也注定了,这一战,会很漫长。 “再来!” 霁无瑕拔剑再起,下一刻漫天风雪又席卷起来,而她宛若雪中的精灵。 “阿弥陀佛。” 释至伽蓝双手合十,佛光普耀,天地光明。 ………………………………………………………………………………………………………………………………………… 西煌佛界,随着法畏金刚和释至伽蓝的离去,西煌佛界除了普通僧众,便只剩下了四禅天的中三人,即渡者青随佛子、慧者近月观音、悲者永劫天女。 三人合力镇守西煌佛界,自是妖邪难犯,邪魔难侵。 然而今日西煌佛界迎来的不速客,非妖非邪非魔,却是一名不属妖邪魔的异端之辈。 “禅因未果业自神,忏落愁起拟三乘。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城。” 黑衣玄袍,眉目肃杀,异端无心,携凛然杀意,降临西煌佛界! “阿弥陀佛。” 于此同时,三方齐响佛号,回荡在西煌佛界上空。 劫灰墀、水月台、青云层,但见三道身影,不分先后,同时走出。 “佛子身归乐国遥,至人神会碧天寥。劫灰沈尽还生妄,但向平沙看海潮。” “现自在端严相,起利他悲悯心。水茫茫,月沉沉。众生无尽,我愿方兴,晓去复昏,泯去来今。” “青云一步随佛子。” 西煌佛界三禅天,现身以应! ------题外话------ 那些觉得有毒的,麻烦直接弃了就行,没必要还特意告知我一声,真没必要。这本书本来写来就是胡乱写的,也不指望靠这玩意儿过活,如果没啥事儿的话大概每天一更,未来就算上架了也应该不会加更,因为个人工作有时候也挺忙的,再加上还喜欢写别的东西。 打赏什么的大可不必,哪怕不多,自己留着买点吃的挺好,没必要让阅文把钱赚去了。说句实话,写布袋戏同人的不说是为爱发电,至少也有一半以上是出于情怀了,因为受众太小,基本上也都不是奔着挣钱来的,所以想弃的走就行,觉得还能入眼的看就行。 以后如果上架了,某阁上大概会有,所以囊中羞涩或者觉得不值的,大可以去某阁,但是如果是那种某阁看了,然后回来化身喷子的,我也不会客气,好了,就这样。 第六十一章 异佛临西煌 “阿弥陀佛,佛友,此来为何?” 三禅天同时现踪,无心以一敌三,犹是不见异色,反倒表现的颇为淡然。 “此来,只为一物。”无心的声音清冷,平稳,下一刻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令三禅天同时色变。 “虚空藏内,灵鹫舍利,交出,吾自会离去,西煌佛界也可免去干戈。” “阿弥陀佛。”近月观音轻声温言,“舍利乃是尊佛所留,岂可轻让,佛友此言,我等难以答应。” 无心瞥了她一眼,冰冷杀机锁定,近月观音心神顿受剧烈冲击,整个人猛地向后退了半步。 “佛友,我等信念虽是有异,但毕竟同出一脉,如此霸道,非是出家人之作风。”青随佛子一运佛元,阻绝无心周身不断散发出的凛冽杀气。 “你,也配称为出家人吗?” 话语落,无心冷然拂袖,宏大气劲横扫而出,三禅天联手阻挡,轰然一震,三人同退。 “阿弥陀佛,如此霸道,西煌佛界以礼相待,却非是任人欺压。”青随佛子眉头紧皱,脸上亦现怒容。 “一句话,交出舍利,或者我放倒你们三人,我自己去取,选择吧。” “无心……”永劫天女道:“你与伽蓝亦是旧相识,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永劫,让开,看在过往情面,我可以饶过你们。” “唉。” 永劫天女无奈一叹,拂尘一扫,风云急走,首开战端,身后青随佛子、近月观音紧跟而上;但见无心翻掌轻送,倾威如浪,以一敌三,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两位佛友,起阵吧。” 僵持片刻,眼见无心渐占上风,青随佛子提议道。 近月观音、永劫天女对视一眼,点头以应。 “嗯?” “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两声佛号轻宣,却是三禅天齐声,话音落时,西煌佛界的巨大卧佛之上却见无数佛字梵文横空,其势浩浩荡荡,哪怕相距百千里,尤可看到这幕壮观宏伟的景象。而在这遮天蔽日的梵文巨幕之下,无心其人有如巨象足下的蚂蚁,看上去是如此的渺小,甚至于不堪一击。 面对这样的景象,无心只是微微眯了眯眼,西煌佛界作为一方佛门圣地,守山的阵势自然是威力不凡,但纵然是如此,他也未见后退。须知纵然是有阵势,但也要看御使的人是谁,如果说释至伽蓝这西煌护阵的威力犹可再涨五成,但如今释至伽蓝不在,青随佛子、近月观音、永劫天女三人手里的大阵,或许依然骇人,但三有其二难施全力,这样的阵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战胜的。 因此他一跃腾空起,自身虚影在身后凝现,半边如佛,半边类魔,又不知道从何处招来了一朵触目惊心的血云,与这漫天佛光相应,更显诡谲万分。 “断业·佛刀!”右掌高举,以手为刀,正是昔日一败大宗师之招法再现! 霎时漫天红云尽数为之吸附,无心身后佛像虚影亦现修罗态,毁灭气息直冲九霄云汉! 却见梵阵会佛刀,一击风云色变,霎时轰天巨爆,宏大佛印碾压而下,一刀溃散,而在烟尘中,一道身影犹是屹立不倒。 “不愧是西煌佛界护界的阵势,纵然释至伽蓝、法畏金刚不在,单由你们三人驾驭,也可发挥出如此的不世伟力,尊佛宿何年确实是不负四大创道者之名,但就是不知道,以你们三人之力,驾驭如此庞大的阵势,又能坚持多久呢。” 青随佛子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脸端正说道:“阿弥陀佛,职责在身,我等三人,必将奋战到最后一刻。” “哈。”无心只是轻声笑道:“看来是这阵势给你你们不凡的自信,或者说,你们的脑子真正是,愚蠢的令吾觉得好笑。” 三人闻言,对此也只是皱了皱眉头,都是得道的高僧,倒也谈不上太多愤懑怒气,只是觉得明明方才那一招无心是输了,在此表现得仍是那一副无惧无畏,稳操胜券的模样,有些不解而已。 而此刻短暂的对峙,也让青随佛子静下了心来,脑海中回想着无心方才的言辞,尤其是那一句‘你也配称为出家人吗’,似乎是意有所指。一瞬间青随佛子心内出现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无心也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抖了抖身上的烟尘,看着眼前的三禅天,在青随佛子和近月观音身上多停留了一阵后,微笑道:“方才的一招,算是无心给昔日故人的情面,也是对你们三人忠心其事的敬意,但是,今日舍利,吾非取不可,再阻拦,便要见生死了。” 性情一向清冷的永劫天女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上前说道:“无心,你该知舍利对于西煌佛界的意义,如此执着,到底是为何?” 无心没有言语,有些事情解释毫无意义,因为总会有人作梗。 而永劫天女,自然不会信他的话。 那就只有该当如何便是如何,解释没有人相信,那就以最简单的胜负分说。 无心一手划圆,一手挥袖,足踏硕大法印轮转,气机如银河倒泻,便是第二局再开! 此时,只听闻天地之间,一声肃然话语回荡:“再来!” 再来! 那便再来吧! 三禅天同时按下心中思绪杂念,佛元提纳运转,多年共修的默契,铸就而今的气机流转无阻碍,与此同时,三道圣洁无匹之力分别自青云层、水月台、劫灰墀升起,源源不断的注入到了阵势之中,此刻但见,梵音荡佛界,佛文耀西煌,九天之上,赫见如来虚影,居高临下,俯视着芸芸众生,更俯视着,阵中,那唯一的异数。 无心仍旧是一跃当空而起,足下法印随身,一席破烂的黑色袈裟肆意飘拂,如同一尊佛尊邪魔混淆不清的天上客,声如洪钟,哪怕是那铺天盖地的梵唱仍旧遮掩不下。 “无边众生誓愿度,无尽烦恼誓愿断。无量佛门誓愿学,无上佛道誓愿成。” “无边众生誓愿杀;无尽烦恼誓愿伐,无量佛门誓愿灭。无上佛道誓愿绝。” 截然相反的宏愿,应照这漫天的佛华,但见一脚轻踏,双手扶摇。 一式金刚菩提印! 一手天轮化魔功! 佛魔汇融之招,尽出一人之手,迎向了那漫天的佛光。 第六十二章 佛魔破如来 不少佛门之人只是曾听说过大乘灵云寺昔日的佛子成了佛门异数,然后就销声匿迹,关于其修为,却是罕有人见,仅只是猜想作为大乘灵云寺佛子,修为应该是不凡,那无论如何,终究只应该是不凡而已。 此时驾驭着西煌护法大阵的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皆震撼于无心那一身魔佛相济的不凡修为,精纯至极的佛功与魔功,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心中固然震撼,但三人对于西煌护法大阵亦有绝对的自信,大阵起自昔日的尊佛宿何年,又经历无数西煌佛界的修行者完善,依托经年累月累计而成的纯正佛门灵力,兼阵势加成,就算是只有三人催动,也足可保证西煌佛界安然无恙。 至少三人是如此想的,是以哪怕面对那浩浩荡荡的佛魔汇流之招,三人也不见丝毫异色,反倒是愈催功元,九天之上的如来法相也是越发清晰,一掌按下,便如那书里如来佛翻掌败大圣一般。 魔佛汇流的至极一招化作一道圣魔参半的大手印,无畏迎上,然而面对那一道如来法相的巨手,整个人仍旧是不可控制的被压向了地面。虽然嘴上不曾认输,但无心也知道西煌佛界这护法大阵的厉害之处,如果单打独斗,四禅天中除却不在此地的法畏金刚外,无心都有自信在二十招内当场击杀,就算是眼下三人联手,无心也可在百招之内战而败之。 可三人借西煌佛界一方天地,加上经年累月的佛气支持,威能累加积攒,便容不得人小觑,因为这战的,是西煌佛界的底蕴。然而就算是如此,无心也并非是全无还手之力,无边佛手虽大,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心顶住其力,身形却是再不见半分下沉。 “怎会!” “不妙!” “二位小心!” 眼下三人已经将功力催到了极致,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将西煌佛界护法大阵运转至如此境地。但是即便如此,无心仍是未倒,但见异端邪佛纳一身功元,一式大手印不仅未见衰微之态,反倒再现异彩,风云怒荡间,便要直破天罡! 玉钵起,拂尘荡,垂柳扬!西煌佛界三禅天亦将一身佛元超限运转,无形气机四溅,大地已见不到哪怕一分的完好。 “开!” 震撼一击,轰然迎上!极招相对!却见如来法相显现裂纹,难支而崩,而支撑阵势的三人,无一例外的震退见红。天地间,终见佛魔破如来! “你们,还要阻拦我吗!” 阵势一溃,主持阵势的三禅天同受反噬,耗元过剧兼之体内内伤牵引,呕红连连,但是三人仍然是并肩而行,一同直面那不可一世的佛中异端。 “阿弥陀佛。”近月观音轻念了一声佛号。 “今日只要我等三人一息尚存,便绝不容佛友在西煌佛界造次。”青随佛子衣袂飘飘,纵然呕红,也不减半分的高僧气度,而一旁的永劫天女虽不曾说话,但动作也已表明其态度。 此时的无心,一瞬间仿佛有了自己成为了某个十恶不赦的反派的感觉,有一说一,这种感觉哈颇为有些微妙。 “勇气可嘉,但是没了阵法,你们在我的眼中,实在是,不堪一击。” “唯有战过方知。” 话语落,青随佛子率先掠出,悍式上手,摧石破山倾,但见无心走身如魅,提元一刻,翻掌退敌,而近月观音、永劫天女二人联手杀上,多年默契在心,掌倾洪涛,交错无边杀网。然而无心气劲雄浑,不动如山,掌乘天威,凛然不可当,纵是三禅天联手,也只能屈居下风,难得伸展。 “我在此地已耽搁太久,该结束了!万法波罗!” 一式极招现,三佛同应招,各运必胜绝学,汇流一处! 却见轰然巨响如同山崩石裂,滚滚烟尘之中三佛退败,胜负已然分明。 无心视线一扫三人,也不作停留,纵身一跃直往西煌佛界虚空藏,多年以前,他曾一行西煌佛界,那时的佛界还是双圣俱在,对于西煌佛界各处位置,自然明了。 “不能容他胡来,追!”青随佛子正欲追下,却突然吐出一大口血。 “佛友……”近月观音眼露关怀之色。 “我无事,不用管我,你们先去追下,吾调息片刻便至。”青随佛子摇了摇头说道。 “这,好吧,天女。” “嗯。” 近月观音、永劫天女也知不能耽搁,便追踪而去。 …… …… 九层塔耸青霄外,七佛灵踪在上方。山冷云寒当午夜,唯闻仙乐散天香。 西煌佛界至高圣地,供奉尊佛舍利的虚空藏,就在外围的剧烈战声传入虚空藏内时,一个隐匿已久的鬼,终于有了动作。 “无心,舍利……吾明白了。”那人切断了不远处的联系,看了一眼供奉于佛塔之上的尊佛舍利,终是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尊佛舍利,你终究还是要落入吾的掌握,哼!” 一声不屑的轻哼,虚空藏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道散发着浓郁鬼气的身影化光而出,欲在无心赶来之前离开西煌佛界,却就在此刻,忽闻一声—— “菊之暴!” 忽来之招,阻断鬼者离去脚步,随后再闻诗号。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凉守宫轻轻摇晃着手里的扇子,“你,又想往哪里去。” “嗯?!哪来的跳梁小丑,让开!” “哎呀呀呀,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找死!” 不欲纠缠,伐罪冥杖急舞,其意不在杀敌,只在迫敌抽身,然而凉守宫早已洞察对面目的,菊之功一会鬼族绝式,不以胜敌为要,只求拖延为先,僵持片刻,鬼者觉察对手目标,心中怒火顿起。 “锋魄一击!” 极招上手,不容凉守宫纠缠不清,然凉守宫眼神一凛,同运极招。 “神之菊。” 双招一交逢,根基分明,胜败落定,然而却只听闻凉守宫大笑回荡。 “哈哈哈,任务完成,你走不了了。” 第六十三章 八面鬼戎 不归路上一战,圣衡对女琊,至佛与魔佛之争斗的一个日夜仍未分出胜负。西煌佛界一战,当今武林最大的异数、变数一掌撼西煌,与三禅天主持的西煌护法大阵一争论了个高低,远方的战尚未明结果,但西煌佛界外的高下已然分明。鬼者知道自己的实力,纵然吸取灵鹫舍利多年,根基有所增长,但让他硬撼西煌佛界护法大阵,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因此在得到传讯的第一时间,他就从未有过对抗的想法,心中只有一字——逃! 虽然舍不得灵鹫舍利的灵蕴,但作为当年死里逃生的人,他知道性命绝对是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的东西,只要这条性命还在,总还有机会,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虚空藏,意图赶在无心来到之前离开,但是却不曾想却被凉守宫拦了下来。凉守宫固然根基不如,但毕竟是昔日烟都的宫字辈弟子,曾与妖界释阎摩交手不落下风,一番缠战之下,鬼者的脚步终是被拖延住了。 而此刻,鬼者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飞速靠近虚空藏,不过数个呼吸,那一席已然破烂不堪的黑袍,已然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而且不仅如此,他口中的话语,更是令鬼者惊魂大冒。 “魙祸动荡,举世洪荒。十方压境,八面鬼戎。” “八面鬼戎,或者无心该称你为圣怀者,释至摩悉。” 佛门皆知西煌佛界有一塔双圣四禅天,其中双圣分指昔日尊佛座下两大亲传弟子,圣怀者释至摩悉以及圣衡者释至伽蓝。圣衡者处事大度,清圣庄严,进退有方;但圣怀者亦是有勇有谋,与师弟圣衡者相较,更有一份上位者的识人用人之明以及霸气。一直以来,关于尊佛继承者之事,西煌佛界争议不下。 直到多年前,圣怀者被鬼族奸细密谋刺杀,西煌佛界众僧无不为此悲痛万分。然而罕有人知的是,当年圣怀者并非被鬼族奸细所害,而是其作为鬼族内奸的身份被揭破,为圣衡者亲手格杀。只是为了周全佛门颜面,对外宣称圣怀者死于鬼族刺杀。 而今日,听到来人直接揭破了自己的身份,八面鬼戎又如何能不惊讶。而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是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仅仅数个呼吸,那一席黑袍已然逼近,为搏生路,八面鬼戎一舞伐罪冥杖,鬼戎六变极招再起! “鬼戎六变·山雨泣魈!” 对此无心只是洒脱的轻笑了一声:“独足之鬼,小儿精怪,如何值得山雨为之一泣?” 即使是先前已强战过三禅天与西煌佛界护法大阵有所耗损,他也仍未将佛门圣怀、鬼族殒相的这搏命的一招放在眼内,而只是平淡的向前一步,身形便已变幻,一手捏了一个怪异的法诀,下一刻一条黑龙便已席卷而出,怒荡八关,张嘴獠牙,便要将眼前的鬼者一口吞下入腹。 你有山魈精怪,我便以一黑龙吞之。 霎时山雨休止,黑龙倾轧而下,八面鬼戎接此一招,整个人连退数步,虽不见伤势,但脸色已显得格外的难看。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他绝非无心的对手,这一点,早在当年便已得到验证。但他想着,无论如何,无心被禁多年,又经大战,而自己依靠灵鹫舍利有所精益,纵然胜不了,也该有逃脱的机会,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是,自己竟然连抽身而逃都做不到。 而紧跟而来的近月观音和永劫天女,亦感觉到了虚空藏外的打斗,以及那渗出的些许鬼气。 “嗯?”近月观音眉头一皱。 “前方为何有鬼气。”永劫天女也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而当二人赶到时,便正好看到黑龙吞魈怪,无心败鬼戎的一幕。 “那是!”永劫天女看到八面鬼戎,楞在当场,“圣怀者,不对,是……鬼族!” “无论如何,先出手襄助,将之拿下。”近月观音说话间,垂柳一扬,便要入战。 此刻,却听闻无心冷然一语。 “在那看着,识趣的,观战,我当你们不存在;若是入战,贫僧只当你们是此人同党,想要从中作梗协助此人逃跑,必杀!” 正准备入战的近月观音脚步猛然一顿,再不敢前进半分,她听出了无心话语中的杀机,也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便也会做得出。片刻后,终究只能无奈收回已然迈出的半步。 无心将视线收回,遥看八面鬼戎,“然后,你尽力求生,令吾惊艳吧!” “无心,你未免太过小看了我。”不甘饮败,更是一心求生,八面鬼戎一抛伐罪冥杖,周身鬼气翻涌不断,双掌开合,却是西煌佛界尊佛亲传之招慈航三印,鬼元运佛式,令人更生诡谲之感。 “如来亲试·伽叶称首·苦海立浪举慈航!” “云卷花开妙莲说!” 翻掌,落招,是八面鬼戎搏命一式,却见无心双手合十,身后三十六颗佛光舍利显现,汇成庄严,一涤天地阴森鬼气,重复虚空藏内外庄严佛门圣地奇象。而八面鬼戎,面对这混合舍利佛元的一招,脸上先是惊讶,而后便只剩下了——绝望。 一招倾轧,高下立分,圣气涤荡间,八面鬼戎一身鬼族功体尽废,无数佛力更成佛文,烙刻于骨,源源不断灼烧八面鬼戎身躯,只听闻清净之地,阵阵哀嚎不绝于耳,过了片刻,方才渐些。只因,场间再不见八面鬼戎身影,只余下一抔尘灰。无心一拂袖,尘灰卷起,飞扬,消散…… 便是挫骨扬灰。 “嗯?”无心回过头看了近月观音和永劫天女一眼,眉头一挑,“青随佛子呢?” 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永劫天女答道:“佛子伤势过重,需要调养,所以稍慢一步。” 对此,无心只是回报以一声不屑的冷笑,“倒是识趣,逃的很快。” “逃?他……”永劫天女非是愚笨之人,立刻就明白了无心话中之意。 “不重要,他也逃不了。”无心负手而立,说道:“现在,你们两人,可还要阻我?” 可还要阻我,取尊佛舍利? 第六十四章 慈航三印 阻拦?谁又能去阻拦。 虚空藏外,看着一脸淡然似是在询问、请教、咨询意见的无心,无论是永劫天女亦或是近月观音,那句话卡在喉咙中,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原本以为早已身亡的圣怀者,竟然就潜藏在西煌佛界,甚至就在西煌佛界圣地虚空藏中,这样的事实便已足以让人消化好一阵。 更何况,还出现了作为四禅天之一的青随佛子有可能也是鬼族奸细的事。这无异于又是一记重锤。 片刻之后,无心自虚空藏内取出了灵鹫舍利,临行之时,淡淡留下一语:“留汝一条性命,盼汝好自为之,吾在,释至伽蓝死不了,鬼狱也出不来,再有小动作,吾会保证你的结局比八面鬼戎更难看,不信可以试试” 这个汝,他并未去说明是谁,只是一句警告,但是听者已是明白,而永劫天女也明白了。 无心离开后,她的目光在近月观音身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而就在西煌佛界的连串变故尘埃落定时,不归路上,历一轮日月更替,霁无瑕、释至伽蓝的交手,也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整个不归路,已是不见哪怕半寸完好。 无论是战中的人,还是战外的人,此刻都是心知肚明。 胜负将分,结果也将论定。 白纱轻飘,快雪晴时再催功体,风雪乱动,这场风雪,比之先前的任何一招,都要来的剧烈。 “光华·无瑕月!” 一剑起式,不归路上风雪乱舞,这一剑无疑是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剑,仅尚在蓄势,释至伽蓝脸上便流露出谨慎的神情。 片刻后,不归路上佛光映现,一片洁白,恰与对面的漫天风雪隔离出两个世界。 “五玄金刚手!” “如来亲试·伽叶称首·苦海立浪举慈航!” “妖魔不止·我佛赦罪·颂古传今禅默照!” “三印齐转·普渡慈航!” 相传当年的西煌佛界创者,尊佛宿何年,千里行足,慈悲为念,立一方净土,宏救世之愿。个性持重慈悲,一生未杀过人。然其位列四大创道者之一,修为自是超凡入圣。有两门绝学传下,其一为护身法门胎藏曼荼罗,御外护身,非由内而难破。而另一门便是慈航三印。 慈航三印取慈航普渡之意,伤而不杀,制而不害,乃是佛门内名声在外的慈悲之招,但不杀不害,却不代表慈航三印威力便弱了,恰与之相反,慈航三印便是以绝对精妙的控制和细微的掌控,方才铸就不杀不害,而降魔制恶的圣招之名。 这场不归路上的大战,释至伽蓝已并非第一次运使慈航三印之招,最先前便以慈航三印中的首招五玄金刚手破了霁无瑕的七映晴雪之招;而后又以第二道印法苦海立浪举慈航逼的霁无瑕以快雪晴时诀以应。 而在这决胜的一招里,释至伽蓝再无半分的保留,慈航三印接连运招出手,三印归一,宏大的威势远远胜过先前任何的一招。 “好一个慈航三印,好一个释至伽蓝。” 欲界方面,阎达看着风雪里若有若现的霁无瑕的身影,咬着牙,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几乎映照半边天色的宏大佛光。 智体迷达说道:“准备第二场战吧,这一战,结果已定。” 阎达默然不语,只是静默的点了点头,他也认同迷达的看法,在场有许多人仍在揪心着一招的胜负,但真正的高手心中,大抵已经分清了胜负,佛门一边,无论是一页书还是佛剑分说,心都稍安了一些。 阎达看着即将碰撞的两人,眉头紧皱。 这一战如果是他出手,他相信自己不会败,但也知道,如此必然会更加的惨烈。他有魔佛金刚体,乃是三体之中战力最强者,看过释至伽蓝的表现,他也有相当的获胜自信。甚至如果此刻参战的人,是女体女琊,而不是快雪晴时霁无瑕,双方的胜负或许还在未定之天。但唯一可惜的是,这世上从无如果。他与迷达都看出,这一战,霁无瑕已然尽力。 尽力战过,如此便已足够,欲界魔佛尤其是输不起的人。 就在战外的人悄声交谈的时候,不归路上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无数道风雪漫天席卷,开始压迫那照映天际的圣洁佛光,无数的剑气穿行转换,风雪中的剑意无声无息亦无形,凝而将动,隐而将发。 这漫天的剑意让在场的不少人变了脸色。 女琊,竟然真的会剑?迷达和阎达对视了一眼,都可从对方的面上看到惊讶之色。 女琊自然会见,从昔日的波旬剑到后来的女琊魔剑,女琊的剑在江湖中凶名赫赫,但是从未有人会认为女琊的剑道修为有多么高深,只因她是波旬女体,凭借功体、根基以及冠绝三体的强横蛮力便足以横行当世,又有谁会去在意她的剑道修为到底如何。 也因此,在霁无瑕展现出不下于一流高手的剑境时,在场的许多人都为止错愕。 “她的剑,何时精进至此。” “只怕是无心所为吧。”面对阎达的问题,迷达回应道,这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难以抵挡这一招。”阎达看着沐浴在佛光中的佛门圣衡者,眼中的战意熊熊燃烧,佛门高手,他战过不少。 无论是一页书、佛剑分说,包括当年的百丈逃禅。 而今他知道了佛门还有如释至伽蓝这样的高手,心里又如何不兴奋。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 佛门一方,接连的佛号声响起,而在不归路上,最后一招的胜负,在无数人的眼中,无数人的惊呼中落下。 不归路上,风雪狂舞,佛华参天! 释至伽蓝掌运三印汇流之式,向着霁无瑕所在轰落。 霁无瑕提剑一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月,内中隐含着无数的剑意,剧烈冲击印式。 不归路上已经看不清什么了,风雪、佛光已然迷了眼,只能看到两种相近却又截然不同的色彩在爆发着冲突。 一阵剧烈的冲突后,不归路上的风雪,停了。 第六十五章 胜负分 “是我输了。” 烟尘依然迷人眼,不少人都看不清不归路上的现况,但仍有一小部分透过烟尘已经看到了结果,释至伽蓝的左手鲜血淋漓,却死死的钳制住了泰若山剑,而右手的一指,已在霁无瑕的身前一尺始终没有落下,非他不愿,而是不能,因为霁无瑕的左手随时可以落在释至伽蓝的右臂上。 而这句认输的话,则出自霁无瑕口中。 如果这场战一定要分出生死,那当然还可以继续打下去,释至伽蓝有胎藏曼荼罗护体,霁无瑕的魔佛体质纵然不如阎达,但抗下这一指也不成问题,甚至他的左手化刀斩落,这一指之伤换取释至伽蓝断一臂,她也未必会亏。甚至她可以选择弃剑,女琊的怪力,纵然有胎藏曼荼罗,释至伽蓝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但是这种种的发展下,都有一个如果作为前提,如果这一场战要分出生死。 但是这一战分不出生死来,这是欲界及佛门双方的共识。 裳璎珞和迷达都很清楚,不见生死,是楼桑村那一位的底线。 魔佛不愿让无心倒向佛门,作为曾经的故人、友人以及仇人,他们对于无心的能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佛乡更不愿意凭白树一个敌人,无心能为不凡,若是敌对,本就处于弱势的战力只会更捉襟见肘。 所以这样的结果,恰是欲界和佛门都能接受的范畴。 “阿弥陀佛。”释至伽蓝松开了钳制着泰若山剑的手,身形摇摇晃晃,最后双手合在身前,轻诵了一声佛号:“承让了。” 霁无瑕没有回应,只是将泰若山剑归鞘,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不归路,。 “吾败了,抱歉。”回到欲界一方,霁无瑕看着两位同修,脸上带着歉意。 “无事。”阎达慷慨的一摆手,“下一战,吾方必定会拿下,女琊你尽管看着就好。” “……嗯。” 而此时,迷达则踏上不归路,与之对应的则是作为佛乡主事的裳璎珞。 “这一战,欲界认败,下一战,依旧是七日之后。” “阿弥陀佛,佛乡应战,地点……” “依然是此地如何?” 不归路…… 裳璎珞点了点头,“可。” “那便就此议定吧。”说完,迷达便带着欲界之人转身离去。 而在天佛原乡一边,释至伽蓝的胜,引得众僧齐齐欢呼,哪怕是最刻板、最顽固、最守戒律的一些老僧,也跟着小沙弥们一齐欢呼了起来。 “阿弥陀佛,此战,有劳佛友了。”一页书说道,“先让我为佛友疗伤。” “不必了。”释至伽蓝制止了一页书,同时也制止了佛剑分说,“吾之伤势无碍,七日之后还有战事,两位佛友就莫要在伽蓝身上耗费功元了。” “那便由我来吧。”此时裳璎珞也自不归路上回返,“还有一页书和佛剑坐镇,近一月时间,足够吾调息了。” “这……好吧,那先回天佛原乡,有劳佛友了。” “嗯。” 佛乡得胜,对这民心混乱的世道无异于一记响鼓,百姓会想起,原来佛门还未彻底势微,佛门尚有一战之力,再加之欲界未再兴战事,原本动荡一时的武林注定安稳平静下来,而百姓对生活重新竖立起信心,恢复生活,也是指日可待。 …… …… “这下可是太好了啊。”秦假仙看到释至伽蓝得胜,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无梦生啊,不瞒你说,这一战赢下来,老秦我可是大大送了一口气啊。” 三余无梦生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也是……啊……” 话未说完,三余无梦生只感觉功体一阵剧变,整个人痛苦不堪。 “狗弟。”一旁的最光阴察觉异常,立刻上前为三余无梦生运气,然而气元入体,却是毫无反应,不仅如此,最光阴更在三余无梦生的身上,觉察到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片刻之后,三余无梦生的状况才平稳下来,但在他身上,秦假仙感觉到了一股很微妙的变化。 若是要说的直接些,那便是,他隐隐感觉三余无梦生又年轻了许多。 “无梦生啊,你。” “我无事。”三余无梦生勉强笑笑,但苍白的脸色落在秦假仙的眼中,可说是全无说服力。 “你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啊,你……” “放心吧,秦假仙。”三余无梦生拍了拍秦假仙的肩膀,然后回头看向一旁的最光阴,后者正以一种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这……” “不用在意,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力量。” “熟悉的力量吗……” 三余无梦生眉头微微一皱,他身上的力量来源,便是时间城,北狗会感觉熟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但是眼下他已没有时间去再做探究,他的时间不多,甚至可能连七战之约都看不完全,在这之前必须将所有后面的事情布置妥善。 “秦假仙。” “在,有事你就说。”秦假仙拍着胸脯说道:“有劳你代我前往三分春色关注凤座状况,若凤座要报仇,请你务必将之拦下。” “没问题,那你呢?” “我,前往楼桑村。” “你又要去见那个黑衣和尚。”秦假仙眉头皱了皱,“无梦生啊,说实话,以我老秦的识人经验来看,那个和尚城府太深,不能说他坏,但是心机深沉的人向来难相处,你还是要小心谨慎。” “放心吧。”北狗在一旁说道,“这一趟,我陪好狗弟一起去,有的谈那就谈,说不拢,呒狗利教他做人啦。” “是是是,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秦假仙点了点头,跟两人告别后,急匆匆往三分春色赶去。 ………………………………………………………………………………………………………………………………………… 就在不归路上战局硝烟方息之刻,视线之外的传心洞内,却闻诗号传响,悠悠回荡,如自九幽而来。 “百年凝思,千年炼形。万世一载,繁露无穷。” 第六十六章 霹雳纪年 无心甫归楼桑村不久,院里便又来了客。 这客说生不生,说熟也不熟,本该是熟面孔,而今却因为某些变化,反倒叫人不敢认。 而和着这客来的,还有一个人一条狗,但以那人的性情,或许直接形容成两条狗那人反倒会高兴一些,苦境的怪人有很多,以狗为尊的却是极少。 只是村里来了条如此神俊的雪白大狗,由不得村民们不去在意,小孩子更围着那狗打闹,大狗看着凶残,实际上却是极其的和蔼可亲,连带着一旁戴着狗头面具的刀客都跟着一起玩笑起来,那样子仿佛一个孩童。 三余无梦生站在那座小院的门外,门外依然是凉守宫,看上去并不见什么异常。 但是三余无梦生分明清晰的感觉到,凉守宫动了真气,不仅动了真气,而且还受了些伤。这本是小事,但是放在凉守宫身上,就容不得忽视。只因为凉守宫身后那人。凉守宫引着三余无梦生进到院内,敏锐若他自然也觉察到了三余无梦生身上的奇妙变化,但他很明智的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将三余无梦生引入。 仍旧是那一方石桌,无心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散发着精纯佛气的舍利,三余无梦生从中感觉到了一股隐藏的庞然力量。 “嗯?这是?” “自西煌佛界取回的灵鹫舍利,正热乎,要把玩看看吗?”无心将拿着舍利的手往三余无梦生的方向抬了抬。 “这……”三余无梦生摇了摇扇子,“圣衡者首战得胜,阁下此举,未免有偏向欲界之嫌了。” “这与偏向何干呢?我又不是裁判,胜负众目睽睽,又岂能弄虚作假。至于这颗舍利吗我只是想取,便取了,他释至伽蓝若是想取回,自来寻我便是。倒是你。” 无心上下打量了一眼三余无梦生。 “明明已经时日无多,不去找果子的另一颗果实交代后事,来寻我何事。” 倒并非是无心诅咒,而是三余无梦生如今的状况明眼人一看便知。 说的好听点叫返老还童,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在时间城借的债就要到期了。说来也奇怪,明明返老还童了,功体也跟着倒退,偏偏脑子却依然好使,这让无心不由想到穿越前常看的某个二次元人物。 “那里,我自然是要去,但是三余在大师这里收获甚多,又岂能不能拜访答谢呢。” “噫,白莲白莲,白切黑,套近乎的语句面谈。”无心挥了挥手。 “哈。”对此三余无梦生只是以一声轻笑回应。 在佛门之人的眼中,无心是一个异端,有不少人认为他曲解佛经教义,甚至不配称之为佛,但三余无梦生知道,无心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一切都只是照着他的目的行事罢了。若是无心有意称霸,他完全可以倒向欲界,以波旬横扫天下的能为,欲界大业势必无人能挡,但他并没有。所谓的宏图霸业,其实并不在无心的眼中。 也因此,无心的真正目的,三余无梦生一直颇为好奇,这也是他今日来到这楼桑村的原因。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也恰是这样的他才最能保守秘密。若是能探知无心真实目的的一二,确认对方的目标为善而非是作恶,他也可以将身后事交托一些于他。原本三余无梦生的本意是在于鷇音子,但鷇音子的来历,终究是三余无梦生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在三余无梦生的眼中,鷇音子始终难以完全的去信任。 “所以你,今日前来的真实目的?” “与大师告别,其次,便是与大师交心。” “交心。” “是,三余知道大师志向,不在称雄称霸,但以大师之能,必有宏愿,三余愿与大师为有,一问大师宏愿。”三余无梦生微笑着道:“大师既然知道三余时日无多,也可放心告知,不用担心三余泄密才是。” “哈,你这人说的倒是简单。” 无心只是看着三余无梦生,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三余无梦生也不曾再说话,院子里一时静谧,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不过告诉你也是无妨。”片刻后,无心挥手,一道印诀笼罩住整个院子。 而在村子里的北狗看着那道结界下意识的便想要化出骨刀,但随后便想起三余无梦生的嘱托,最终没有贸然行事。 “这本书,你可以看看。”无心拿出本极厚的书,上边写着四个大字《霹雳纪年》。 “这本书,是我所写,你可以看,可以记,可以想,但不可告知他人,不可发问,明白吗?” 看到无心如此认真,三余无梦生举手起誓道:“三余无梦生在此起誓,绝不将今日书上所见于外透露半分,若有违背,无论是何身份,是何名字,皆愿遭受天诛地灭之刑罚,永不复生。” “哈,拿去吧。” 无梦生接过书去,却发现书被撕去了不少的内容,入眼的首先便是魔佛波旬再度降临之事,但却与而今的情况不同。 【裳璎珞、佛剑分说被擒,群侠劫法场……】 【佛牒断裂,裳璎珞战死……】 【阕声云舵杀无辜,以婴儿骨血铸凶棺,背负骂名,永沉无间,不得超生……】 【三棺灭三体,波旬消灭,圣魔元史起风云,三車定干戈,百日灭元始……】 【逆海崇帆现界,道门金银双秀,黑海森狱……】 六王开天,群英前仆后继;九轮降世,不动魔城起风云…… 幽界破封,万堺朝城风云再起…… 古原争霸,山海奇观…… 诸神之战…… 一页页,一章章,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笔墨,最简略的描述,为何如此令人心碎,苦境如此多难,百姓何辜,又何其幸运,前仆后继有如此之多的人,愿为这些最无用的苍生奉献性命。 不知何时,三余无梦生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书仍未看尽,后面还有许多,只是人,已经停下了不断翻阅的手。 三余无梦生将手中的书缓缓合上,起身缓缓一礼,“三余无梦生代天下苍生,多谢大师。” 第六十七章 元史 曾有哲人说过,知道的太多并非是什么好事。因为人知道的越多,往往越只会感觉到自己的无知。在苦境,穿梭于过去与未来者,不多,却也并非没有。昔日佛剑分说就曾于未来之境斩杀邪之子。再比如身负使命,穿越时空的梦说剑布衣,其也是来自厉族称王的未来。 但无论是何者,都不如无心一本《霹雳纪年》来的打击更大。 原来一切早已书写,苦境便在这无尽的灾祸与救赎之中往复轮回,有无数百姓、侠士、枭雄、邪魔在灾劫中倒下,又有更多人出现。 这样的救世,又岂是真的救世? “好狗弟,感觉你和那个和尚说过话以后,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是啊。”三余无梦生并未否认,“北狗,有一件事,算是三余无梦生的请托,烦请你务必答应。” “你与我的关系何必这么客气,直说便是。” “未来若有一日,无心请你出手相助,无论任何事,请你务必帮忙。” “嗯?”北狗看着三余无梦生,后者神情满是说不出的严肃,片刻后,北狗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北狗道:“他也是我的好狗弟,他有麻烦,北狗绝对出事帮他摆平。” “多谢你。” 三余无梦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此时忽然气机一泄,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三余无梦生身陷极端痛苦之中。 “狗弟……” “我……无事。” 脱胎换骨,血肉重生再造,再现返老还童之玄妙神奇,片刻后,北狗面前的三余无梦生已退化成一个黄毛孩童,罩着三余无梦生那一席白色儒衫,看上去颇为滑稽。 “好狗弟,你……” 三余无梦生看着自己的手脚,又摸了摸自己因为退化为孩童,脸上又重新多出来的肉,苦涩的摇了摇头。 “我无事,有劳先为我去找寻一身合适的衣衫。” “没问题。” “啊,时不我待啊。” ………………………………………………………………………………………………………………………………………… 罗浮丹境,昔日丹华抱一·鷇音子现世之初,便是在此地的八风台台上,开烽火天榜排布众人性命,正式介入武林之事。 此后数度与三余无梦生角力,牵制欲界,斗烟都,引导鬼荒地狱变,皆有鷇音子的身影活跃其中,但自在楼桑村与无心一会之后,鷇音子便停止了动作,罗浮丹境封闭,渐渐也就淡出了世人之眼。 眼下,鷇音子盘腿端坐,双目紧闭,气息几乎不闻,整个人进入一种玄妙的入定状态,而在心海之境,却进行着一场不为世人所知的对话。 “既然看不出此人身上的诡异,便将之杀除,无心此人,已成我之阻碍。” 鷇音子所面对的,是一团黑雾,叫人看不清本体,更莫说辨识来历了。 “以你的能力,犹无法探知?”鷇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眼前之人,或者说眼前之物,洞察天机,昔日血傀师便是依靠着它在江湖翻云覆雨,步步抢占先机。鷇音子也曾想过无心的难缠,但没想到,以眼前之物的能力,这段时日以来的持续推算,仍无法得出一个可靠的结论。 “是,而且此人比之一字铸骨更加难缠,一字铸骨由死转生,固然神秘,但我已多半料到了他身后之人,但是无心,此人的无论过去或是将来,皆不在这方天地,更不在本元史之掌握,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必须尽快将之铲除。” 鷇音子自那团黑雾中,不仅听出了必杀的味道,更多的还有一种气急败坏。不由得便想到了无心当初所言的:‘他’也并非全知全能…… 想到这里,他面上不显,实际上却是对眼前的黑雾轻视了不少。 “无心修为高深,而今无论正道还是欲界一方,都在其平衡之下暂息烽火,于双方关键人物都有些交情,想要将其铲除并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不易,毕竟他的修为,并不在一页书之下,当今武林能一对一将之拿下者,屈指可数。”黑雾冷笑了几声,说道:“但是他也有失算之处,这便是他的败因。” “哦?” “烟都。” “古陵逝烟未死?”鷇音子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狡兔犹有三窟,更何况是古陵逝烟这样的人,怎会没有保命的手段呢。” 鷇音子随后又摇了摇头,“单凭古陵逝烟,纵然加上我,仍是不够。” 欲界与正道之战结束,女琊,或者说霁无瑕有极大的可能会回到无心身侧,那时要对无心下手,面对的便是要同时面对无心和女琊这两大高手,就算是古陵逝烟和鷇音子联手,胜算也无限的接近于无。 “那便再加上逆海崇帆,此刻佛乡的风檐公子,便是逆海崇帆的二号人物,圣裁者黑罪孔雀,此前杜舞雩已针对黑罪孔雀出手。” “杜舞雩,风岛之主?嗯?这也和无心有关?” “不错,所以将这消息透露,并表现出协助黑罪孔雀解封潜欲之门的态度,你应该知道要如何做。”黑雾说道,“潜欲之门解封后,你便可以潜欲为力,绞杀无心。” 鷇音子默默计算了一番,缓缓点头道:“如此,确实是有一定的可能,但需待到正道与佛乡两败俱伤之时。” “这就是你的任务了,我相信你的智慧和手腕。”黑雾说道:“吾亦会派遣人手协助你,好了,你有客人要来了,离开吧。” “……” 自意识之境退出,鷇音子便感觉到了罗浮山下,一道熟悉的气息,随后化光下山,只见北狗和他的小蜜桃正站在罗浮山界碑之外。而一个黄毛小孩儿,正骑在小蜜桃身上,一脸的童真与可爱。 虽然形貌已经是大变,但是鷇音子仍旧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自那孩童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他同为一颗果实的气息。 “三余无梦生,哈,真是,有趣啊。” 第六十八章 父与子 鷇音子看着眼前已然蜕变成幼童模样的三余无梦生,虽然表面上看去依旧是一副泰山不动,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三余无梦生已是可看出,那鷇音子有所压抑的情绪。 “看来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三余无梦生点了点头,同样是自时间城而出的一段时间,面对鷇音子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所以要在临行之前,特意来看一下你啊,和我出自一颗果实种子,我不在了你可是要安好,好好活下去。” “哼。”鷇音子闻言,眉峰微微挑了挑,“这倒是不用你挂心,倒不如想好如何解决身后事,没了你,佛门要如何与欲界相争。” “诶,双方已如和平,无心大师既为七战之约的约定者,自然不会坐视平衡被打破。”三余无梦生坐在鷇音子的对面,一大一小,蔚为映照。 “无心吗,若是他死呢?”鷇音子平淡道。 “那也要有人具备杀他的能为啊。”三余无梦生摇了摇头,“无心大师强无敌,对于危机,可是看的比我们更长远,也更清晰啊。” 鷇音子闻言,只是一声冷笑:“看来你已彻底被他洗脑了,可笑,真是愚昧啊。” 三余无梦生同样也笑,只是而今的样子,笑也是如银铃般的欢笑,听着只会叫人觉得可爱。 “你若是有机会,自然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若你今日前来,只是来吹法螺,那就请离开吧,希望还有下次见到你的机会。” “三余也是由衷希望啊。”三余无梦生从石台跳下,挠了挠头,又说道:“对了,看到我返老还童,你会不会紧张,毕竟你虽然有所变数,但是终究是与时间树缔命产生,未来缔命之期到了,或许也会如同我一般哦,到时候你还得叫我哥哥,我还能给你买糖吃,也许会很和谐呢。” “……” 鷇音子的眼神微微变化,三余无梦生眼见恶作剧得逞,发出阵阵的欢笑声后,快步离开了罗浮丹镜。 目送着三余无梦生和北狗离去,鷇音子皱着眉头,拂袖一扫卷起漫天尘。 与三余无梦生的交谈,看似不过是互相挖苦嘲讽,但实际上,鷇音子已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无心,果然不愧是,佛门之中的异端…… …………………………………………………………………………………………………………………………………… 风雪漫天,剑声铮铮,戟风烈烈,武声不绝。 碎云天河之内,一对久别尘世的父子,早不闻江湖喧嚣入耳,于此世外之境,过着独属于自身平稳归隐的惬意生活。 “或天长虹!”长戟划开,正是昔日杀戮碎岛王戟,而在碎岛之主亡故后,这杆昔日纵横四魌界的战戟也几经辗转,复归于碎岛之主后人血脉之手。 “十二,你急躁了。” 应招的人,发白入雪,语气淡然,一身麻衣布袍,仍掩不住一身的宗师气度,面对浩浩卷风雪的一招,剑者翻手扬袖,以退为进,一指代剑,剑式挥虹,绚若流光。 长戟浩浩一击,眨眼溃散无形,激扬的风雪,也在这一招之下,尽数消融。 “你的心,终是不可静。”剑者叹了一口气,“明日起,极心禅剑的修炼,再增加一个时辰吧。” “……是。” 剑之初与殊十二,昔日慈光之塔的惊叹以及无双将王,这一对父子自昔日参与诸多武林事,更在接连不断的武林风波中,失去今生至亲至爱之人。此后为不再涉入江湖事,便选择了就此隐居碎云天河,不问江湖事。 “是为何缘由?”剑之初看着神情不断变化的殊十二问道。 “是……母亲和忘知。”殊十二沉吟片刻后,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的说道,不知为何,近些时日总是会梦到他们。 “什么?”剑之初闻言,面色一变。 “是何场景?” 殊十二闻言,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母亲和忘知,都哭的很伤心,他们都说,很想我,啊。” 说到此处,殊十二一声轻叹,眼泪顺着面庞无声滴落而下。 眼见此状,剑之初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里沉沉一叹,但也有疑惑随之而生。 因为这几日以来,他也和殊十二一样,做了梦,梦到了已然亡故玉辞心和忘知,甚至也和殊十二一般,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只看到两人在梦境中哭泣,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他毕竟是父亲,为了不影响到殊十二,这些不曾说出,极心禅剑达到高深境界,心如止水,纵然是敏锐的殊十二也看不出半点的异常来。只是令剑之初没想到的是,殊十二也做了同样的梦,甚至连细节都颇为相似。 “到底是……” 苦境鬼神之事,奇人异事众多,有能力操纵梦境,编织梦境之人不可胜数。例如当年便有织梦师能以幻梦大法编织过去之梦;北隅西佛国也曾走出一奇人名曰南柯补梦,擅长梦中杀人,能编织梦境让入梦者死的悄无声息。 这些人剑之初虽未交过手,却也曾听说过名字,难保不是有精通梦境幻术之人从中作祟。而对于这样的人,若是查不出是谁或许还要好些,但若是查出来了,无疑便只有一个死字。 慈光之塔的惊叹虽说已经归隐多时,但却不代表不会杀人。 胆敢以玉辞心、忘知玩弄剑之初情感者,剑之初势必会让其付出代价。 而就在此刻,碎云天河之外的剑阵,动了…… ………………………………………………………………………………………………………………………………………… 天雷响动,暴雨倾盆,早已无人知晓的世外,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内,传出一阵又一阵的,锁链拖动的声音。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其势天崩地裂,随后大雨降临,井内却是传出一阵难以辨明的,轻言细语。 “第九千九百八十七次……” “第九千九百八十八次……” “第九千九百八十九次……” “第九千九百九十次……” ------题外话------ 昨日首订170,感谢各位道友捧场~ 第六十九章 暴雨将临了 夜空里的雨云还在不停的堆积着,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都被雨云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起痕迹。伴随着雷声的还有雨声,雨很大,大到数十里远远看起来像是一道水幕,仿佛一条腰带,又像是一条锁链,而锁链的中心自然是那一口井。 “祆撒大神啊……” 与井外的泼天雨幕相比,井里却是格外的干爽,一道无形的阵法,将井内与井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哪怕雨势滔天,井外也撒不进半点雨水来。在井内,书生模样的少年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双唇的颜色却如血一般的鲜艳,令人看着便觉心惊。 然而真正会令人心惊的,却是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灿耀,如同宝石,但此刻那双如同宝石般灿耀的双眸里,却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癫狂之色。少年手中的一把镶嵌着血色宝石的黑色战镰,在井内的一方天地中划出一道道轨迹,而在井内的壁上,画满了意义不明的涂鸦及图腾,看上去格外的诡异和不详,但少年看着壁上的字与画,却是表现得愈发的兴奋。 “九千九百九十一……” “九千九百九十二……” “九千九百九十三……” 一阵阵的雷声在夜空之中炸响,少年无来由的,嘴里数着莫名的数字。 而此刻,一把油纸伞的撑起,打破了这十余里的雨幕,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一点点脚步声,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悠悠诗号,却又有些别样的味道在。古陵逝烟撑着伞,在大雨中,那张古井无波的清秀面孔此刻看去,有些难以辨识。 “久见了。” 大宗师站定在圈雨井旁,撑着伞,看着井口却并未向下探视,只是声音也已足以穿透雨幕直抵井下。 “古陵逝烟,哈哈哈哈哈。”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年的眼中先是流露出一抹意外,然后脸上是极近扭曲之色的笑容,那笑声回荡在井内,甚至连井外的古陵逝烟都能听得分明。 “你来了啊,我亲爱的大宗师,许久不见,过的还好吗?” “尚可。”古陵逝烟的语气,仍旧是那般平淡。 “啧啧,那看来是很不好了。”少年抬头往向井口,井外黑洞洞的,是一片黑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残余的影子。 “看来你似乎还不是很想出去。” 古陵逝烟并不在意少年的嘲讽,若是连这点讥讽都受不了,他也不是大宗师了。 “出去?!” 少年脸上原本的笑意戛然而止,随后涌上的,是更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疯狂以及……渴望。 “你,你可以放我出去了?” “不错。”古陵逝烟自然觉察到了少年语气的极大变化,嘴角轻微勾起一抹弧度,“圈禁了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想出去吗?你的祆撒大神可是许多年,都未收到过你的祭品了。” “祆撒大神,哈哈哈,是啊,是啊。”少年的双眼,流露出一抹炽烈的渴望色彩,笑容近乎于扭曲,“是啊,是啊,我已经多久没有给祆撒大神奉上祭品了,古陵逝烟,你说的很对,祆撒大神的祭品,我已经很久没有献上了。” “一个承诺,换取你的自由,如何?”古陵逝烟又说道。 “承诺?当然可以。”少年几乎没有作任何犹豫和思考,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听我说完吧。”古陵逝烟微微眯起了眼,“我知道,以你的为人,不可能考虑承诺这等因素,但是,我相信有一个目标你会有兴趣。” “哦?” 古陵逝烟说的很对,少年从一开始,便从未想过信守承诺,承诺对他的约束力,可以说是近乎于无,但是关于古陵逝烟口中的目标,他却有些兴趣。被囚禁了无数岁月,少了无数的祭品,如今脱困,自然该献上一份独一无二的祭品,以表现出他对祆撒大神至高无上的忠诚和信仰。 “一个佛修者,可以让欲界和佛门坐下来相安无事的佛修者,这样的目标,你觉得如何?” “欲界……魔佛波旬?” “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少年狂笑道,“确实是极好的祭品,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大宗师啊。” ‘’哈。 古陵逝烟翻掌运气,化剑气破井口阵势,刹那间,少年只觉井口那一股阻碍了自己多年的力量消散无形,几乎是急不可待的,便冲出了井口,而迎面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少年不仅不闪避,反而整个人沉浸在雨中,一双眼越发的明亮。 “祆撒大神!” “祆撒大神!” “祆撒大神!” “这是您对您最虔诚信徒,重获自由的告慰吗,您的舞司,今后终于能再为您,献上祭品了。” “您再稍等片刻,吾,这边为您献上,吾的忠诚,吾的信仰。” 少年转过头,看向古陵逝烟,眼里有火,似是下一刻便要将古陵逝烟吞噬殆尽,但片刻后,那阵火终于是稍微熄灭了些。 “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少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太久了,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已经忘了,杀人的感觉。 “楼桑村,不过。”古陵逝烟微笑道:“你一个人只怕非是对手,我们可以合作,我要性命,你得祭品,如何呢?”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但在这之前,先让吾,为祆撒大神,贡献一些微不足道的祭品。” 话语未落,人已消失在磅礴雨幕中。 古陵逝烟看着已然空荡荡的身前,也不觉意外,甚至早有所预料。 “无心,希望你能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哈哈哈哈……” 多年以前,有一少年书生,因为不知名的缘由,杀当时名震江湖的刀神九千胜及其伙伴,此后不久便在江湖销声匿迹,都说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仇家,被人灭了口。 却是罕有人知,那少年书生并未死,而是被两个高手联手囚禁在了一处隐秘所在。 少年本名烈霏,后更名为暴雨心奴,而古陵逝烟便是当年囚禁暴雨心奴的两人之一。 圈雨井,圈雨井,便如其名一般,圈的不是雨,而是雨。 如今,暴雨,将临了…… 此时雷声再度响起,恰好是,第一万次! 第七十章 天命 今日的楼桑村里,来了一位客。 是生面孔,也是佛门中人,自从无心住进村子后,楼桑村的村民们进进出出看到过不少的僧人佛者,但是能和今日来的那位佛修者相媲美的,却是一个也无。 村民们都在说,那位佛者,纵然不是大佛真佛,也该是个菩萨了。 “菩提无发而发,佛道无求而求,妙行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 “悟心师兄,久见了。” 释至伽蓝双手合十,嘴里唤的还是昔日无心的法名,看上去气态还算好。 无心也没有兴趣去纠正释至伽蓝的叫法,在他看来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叫他无心悟心也好,论他秃驴大师也罢,在这些东西上面他并没有去纠结的想法和必要。只是释至伽蓝来了,他也就放心了,拿尊佛舍利,其中的一个目的,便是让释至伽蓝到他的面前来。 “嗯,好久不见,你这个西煌佛界的主事,倒是当得不错。” “不过分所应当,护守一方,方才不负师尊信任。”释至伽蓝谦逊笑了笑,“伽蓝已至,师兄可能将舍利归还了?” “在鬼族在外的人手彻底被处理干净之前,没可能。” “八面鬼戎已死。”释至伽蓝微微蹙眉,“师兄还有目标?” “你难道以为已经干净了?”无心开始掰着手指在释至伽蓝面前算,“青随佛子在逃,此事我已让秦假仙帮忙找人;死寂女神,阎罗女帝魙天下之女,昔日曾化名闻疏梅诈死,如今隐遁;嫏嬛,闻疏梅之友,亦是诈死;儒门一笔春秋执辅左丘默,也是嫏嬛兄长;还有,就是近月观音。” “从佛门到儒门再到潜伏未出的民间,皆有鬼族之人,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可以放松警惕了,尊佛吗,还是胎藏曼荼罗,萌杀佛心。” 释至伽蓝有些吃惊,他虽知尊佛逝世前有所安排和谋划,却不知道鬼族竟然还在外散布有如此之多的势力。 “阿弥陀佛,悟心师兄依然是如此洞烛机先,便如当年一般。” 当年,八面鬼戎作为佛门圣怀者,其真实身份,亦是那时还是悟心的无心,暗中揭穿,并由释至伽蓝亲手了断。 “当年似乎悟心师兄便预料到圣怀者未死。” “是。” “为何不点名?” “不想说。” 无心冷冷回答道:“今日,该是我问你,释至伽蓝,停止尊佛的计划吧,阎罗鬼狱重开,虽然不至于毁天灭地,但也造成不少死伤,鬼水漫西煌,西煌非只有你们这一脉,在那附近生活的百姓也是生灵。” 释至伽蓝垂眼说道:“师兄提醒我了,在计划进行前,是该将百姓转移……” 无心挑了挑眉头,释至伽蓝的明显是未将他的话给听进去。 释至伽蓝又说道:“唯有将鬼狱彻底消灭,西煌才能真正安定,百姓也才能真正安居乐业,在这之前,伽蓝会妥善安置一切,若真有什么罪责,伽蓝也愿一肩承担。” “又岂是你能承担的起的。”无心摇了摇头,这些修佛的,怎么有一个算一个,头都那么铁呢。 一瞬间他有些怀念三余无梦生了,还是那个白毛好啊,哪怕切开后里面是黑的,但是好歹能听人话,而且还听劝。 只可惜两个人大概没下次见面的时候了。 “鬼狱重开,乃是天命,而彻底灭绝鬼狱的可能,也在这其中。” “天命……”无心轻笑了一声,“你觉得何为天命呢?伽蓝?” “嗯?” 还不待释至伽蓝回答,无心便又接着说道。 “当年闍城血印,嗜血族为祸之事你可曾听闻过。” “自然。” 无心口中的,乃是当年在悬空岛降临,叶口月人入侵中原后不久爆发的灾祸,异端种族嗜血族以不死体质横扫武林,更能将人异化为不死族眷属,哪怕是邪能境之主阴阳师也未能幸免,也使得蜀道行等一众正道侠士为此丧命。 最终,嗜血族之首邪之子取至邪的邪兵卫之力与佛剑分说决战于未来世界,佛剑分说不惜自损功体,入修罗之道,以至邪之刀,才将邪之子斩杀于未来世界,阻止了预言中灭绝希望的世界的到来。 “当年佛剑入未来之境,那时的苦境已然沦为灭绝希望之世,是否意味着此事已成定局,这本该是历史,是这个世界本来的走向。但佛剑却以一己之力,阻止了灭绝希望的世界。这算是顺应天命,亦或是逆天而行?” 释至伽蓝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伽蓝不知。” 但随后他又抬起头,“近月观音,亦是尊佛亲自点化,还请悟心师兄手下留情。” “哈,你既然如此说,吾会留手,但阎罗鬼狱,吾不容它破封再现。若是你执意进行尊佛计划,无心便也只有依照我的道路而行了,对了,若是你清闲的话,便替吾关注几个人吧,如果是他,或许也会动手执行阎罗鬼狱破封之事。” “何人?”听到事关阎罗鬼狱,释至伽蓝便尤其在意。 “幽界创主、七修真主,魔始君轩辕,也可称其为仙踪无名。”无心想了想,“若想了解此人详细,你或许可前往云海仙门探听。” “嗯……” 就在二人交谈间,楼桑村上空,天色骤变,乌云汇聚,似是在酝酿一场未知的风暴。 “对景惹愁闷。染相思、病成方寸。是阿谁有意,阿谁薄幸。斗顿恁、少喜多嗔。合下休传音问。我有你,你无我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 病语悠悠,忽远忽近,似怨魂哀嚎,又似怨妇凄楚。 无心对这个诗号并不熟悉,但是这种语气,以及这个天气,这个世界,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古陵逝烟,看来你的命,是真的很硬! …… ……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银树星桥外,一道久不涉凡尘的身影落足,鷇音子一舞拂尘,传音入耳。 “丹华抱一,请黑罪孔雀,现身一见。” 第七十一章 反无心联盟 “这里并没有先生要找寻的人,只怕是来错了地方。” 说话的人自然是银树星桥的主人,夜舞鱼龙花千树。 有人来银树星桥放肆,作为主人的她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即使来人是名动江湖的丹华抱一鷇音子。 鷇音子看着自内走出的女子……冰冷的神情依旧不改,风轻轻吹动着衣摆,现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花千树皱着眉头,感觉嘴唇有些发干。 她想要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眼前之人分明是针对风檐公子而来。只要是针对公子而来的,便是她花千树的敌人,或许就如同同为天葬十三刀的同志说的那样,她已被风檐公子的言辞所洗脑。然而……她始终牢记着当年二人初见时,无论如何,一切总归是值得。 就在她咬了咬牙,准备再次开口驱赶,甚至做好武力相向的准备时,鷇音子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开烽火天榜的鷇音子寻我,是为何事?” 声音极其的平淡,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听着有些缥缈的感觉,但从声音而言便有一种玄妙的力量。 鷇音子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玄衣人,或者说黑罪孔雀,然后便不由从心内感叹,确实是人如其名。 如孔雀一般的华贵,却也神秘莫测,看着便叫人觉得疏离。 便是这段时间,弁袭君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是鷇音子认为,我们双方并无利益的冲突,或许有合作的空间。” “合作?”弁袭君神情不见半点的变化,只是说道:“阁下的能为,弁袭君并不怀疑,既然找上门来,便也知道弁袭君的目标为何,只是阁下,又需要弁袭君做些什么,不妨直言。” “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遮掩了,” 黑罪孔雀的目标无非只有一个,解开潜欲之门的封印,让逆海崇帆重新现世,这一点《圣魔元史》早已告知。同时鷇音子也知道,虽然弁袭君急于破开封印,但却不代表对方便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所谓的谈判,是要建立在双方皆有诚意的基础上。至少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谈判方式,并不适用于他和弁袭君之间。 “佛门无心,此人先前曾让风岛之主,一剑风徽阻挠你破除潜欲之门的封印,而吾方的目标也正是此人,便说明我们双方目标不仅不冲突,更有相同的利益。” 在听到杜舞雩的名字时,弁袭君微微一怔,然后整个人的气质明显发生了变化。 鷇音子也很疑惑,为何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能让弁袭君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一剑风徽是受他所指使吗,要杀无心,此人身边有波旬女体,其本身修为更是横行当世,烟都翻覆风云,被其单枪匹马所覆灭。更令人忌惮的,是他如今对于正道和欲界双方的影响力,若要杀他,只怕你我还尚且不够。” 弁袭君很快又恢复如常,话语中点名了杀无心会遇到的麻烦,也只是麻烦而已。至少鷇音子并未从中听到什么畏战的情绪。于是便又接着说道:“此人如今已入各方势力眼中,树敌不少,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尚在,再团结其它各方,悉心布置,定可将其一击而定,甚至,佛门之人,现在也不过因为与欲界之约暂时偃旗息鼓,也并非就无利用空间。” 这段话其实多少有些空话的嫌疑,但弁袭君却是听进去了。 不仅仅是因为一剑风徽的缘故,也因为潜欲之门,原本弁袭君还在疑惑为何一剑风徽会找上他,如今答案已经揭晓,他就明白了。 弁袭君负手而立,未点头答应,也未反对,只是说道:“等到真有那一日,再说如何。” 这句话更简单,更含糊,但鷇音子还是听懂了。 弁袭君想对无心出手不假,但是如果是想利用他打头阵,便是免想,除非鷇音子真正能集合起各方势力,那他才会答应。 走跳江湖,又有谁会真的那么天真?都是一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对此鷇音子早有所预料,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已。 “那相信阁下不久后便能听到佳音。”鷇音子看着弁袭君,话语中满是自信的说道。 “黑罪孔雀亦是如此的期望。” “那鷇音子便告辞了,请。” “请。” 鷇音子一荡拂尘,便离开了银树星桥。 待到鷇音子离开后,弁袭君才又看向花千树,关切道:“太夫无事吧。” “无事。”花千树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你当真要对无心出手?” “无论他是何目的,阻挠潜欲之门破封,便是弁袭君之敌。” 说完这一句后,又宽慰花千树说道:“不过你也大可放心,吾非是鲁莽无谋之人,欲谋此人,还需另做打算,先看鷇音子那边的回复吧。” “好。”花千树点了点头,又说道:“公子,我决定前往天葬十三刀总坛一趟,看看能否说服众人帮助公子。” “如此?!”弁袭君双眼一亮,作为天葬十三刀的一员,他当然了解天葬十三刀,内中之人或许修为并不如何高绝,但都是拥有各项技能的奇人异事,若能拉拢,确实是极为强大的助力。 “如此便多谢太夫了,不论此行是否成功,弁袭君皆承太夫这一份情。” “公子与我还说这些吗?”花千树微笑着道,“只盼望公子早日卸下肩上负担,与我再饮一回酒。” 便如当年,你我一般…… …………………………………………………………………………………………………………………………………… 楼桑村内,暴雨忽来,黑云压城城欲摧,其中诡邪氛围,更似万鬼哀嚎。 释至伽蓝闭着眼,散出佛元感受了一下,便只觉得周遭似有莫名结界笼罩,甚至以他的修为,都未能觉察这是何时布置的。 无心只是看着天上的乌云,眉头紧皱着,倒并非是因为眼前的敌人,只是在想着旁的事。 所谓死人找不到的人,只能被死神找不到的人所杀。 但是…… 无心看着释至伽蓝,有他和释至伽蓝在,他实在是想不到,来的那位有什么理由或侥幸,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第七十二章 变态与狞笑 若要说起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变态,那眼前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注定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人,做的事也势必绕不开。姓烈,这个姓在这个苦境倒也不算奇怪,名霏,这是个偏女性的字,叠起来读的话,甚至还有一些可爱。 烈霏是他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了一段过往,昔日苦境有一剑宗名为烈剑宗,剑法高强,但其独门剑法烈雨剑法需要以病练剑,方能达到颠峰。也因此,烈霏之父,烈剑宗宗主烈霖长年为病痛所苦,为了不让后人重蹈覆辙,烈霖临终前将烈雨剑谱赠与一剑风徽,盼其能研究出解法,再授其独子心奴将剑法练至巅峰。 殊料,烈霏却因此心生误会,此后渐行渐偏,逐渐沦入了魔道。 只能说同样是误会,心性不同造就了选择的道路不同,最终走上的结局也不同。有的人因为误会,走上情情爱爱,你不爱我你就死的病娇之路。有的人干叔父,斗旸神,合纵连横愈战愈强,成了正道栋梁武林盟主。人的差距往往就在于此。 “无心……” 暴雨心奴的身影缓缓在雨幕中显现,看着不远处一蓝一黑的两名佛者,犹如灵山真佛降临,一身浑厚佛元翻滚,雨水甚至都接近不了二人的身体就化作了蒸汽,还没有动手,暴雨心奴就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但是开工没有回头箭,他就算是想走,无心也不会让这样一个疯子离开。 说到对手,无心不怕智谋者,不怕野心家,邪魔枭雄固然难缠,但行事方针也有可以揣度的地方,但唯有疯子除外。无论是当年的魔王子,亦或是现在的暴雨心奴,喜怒无常,行事肆无忌惮,更有疯狂和其血腥手腕,其心其行皆难以揣度,这对于任何布局的人来说,才是真的麻烦。 原本无心还想着,这样的疯子,关在圈雨井中不去理会就好了,不过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 只是大宗师只怕没想到,仅看到暴雨心奴的第一眼起,就让无心确认了他还存活的事实。让自己化暗为明,若是古陵逝烟知道代价将是如此,不知道是否还会选择将暴雨心奴释出呢。 “暴雨心奴啊,或者说,烈霏,古陵逝烟倒是送来了好大的一份礼。”无心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微笑着说道。 暴雨心奴听到无心所说的,面色一变:“你知道我?送礼?你这是什么意思?” “祆撒之神的舞司,若是将你杀了,必然是很有趣的祭品。” 祭品? 释至伽蓝闻言则看向了无心,一时仿佛回到了当年。当年他也是被如此的做派骗的一愣一愣,至今记忆犹新。 当邪教的信徒遇上神棍,画面自可说是最有趣的。 在暴雨心奴的记忆中,他与无心素不相识,自然不可能认识,更遑论祆撒大神以及古陵逝烟之事了,但无心却偏偏说出来了,而且分毫不差。看着暴雨心奴惊疑不定的眼神,无心便知道火候到了,轻笑了一声,又说道:“对了,九千胜的那一对耳朵,不知道你可还藏在心上?那一对心魄,可也算得上是极其稀罕的物件啊。” 有鬼! 暴雨心奴心中警铃大作,甚至不带战端开始便要抽身遁逃,他是疯不假,却不代表他傻,利益权衡,生死权衡,在他弄明情况之前,他发誓绝不会再来找无心的麻烦。甚至还在心内记下了古陵逝烟一笔。 “想走,你又怎么走得了呢?”无心右掌一挥,佛元肆意磅礴,便是一条黑龙怒卷暴雨心奴。一旁的释至伽蓝并未参战,无心没有开口,他便不会出手,只是气定神闲地袖手旁观。 面对铺面而来的黑龙,暴雨心奴及时化出黑色镰刀,锋芒一击划过,将那道黑龙斩的粉碎,但黑龙破碎时,又化无数梵字,竟又重新聚合成型,无数小上几号的黑龙开始纠缠,暴雨心奴杀招疾出,镰刀扬尘一扫,再破攻势。而就在此刻,无心已然起身,不过数呼吸,二人仅在咫尺之距。 “既然气势汹汹的来了,何故灰头土脸的就要离开呢,楼桑村虽然不大,为阁下再筑一座圈雨之井的地方还是有的。” 出手同时,亦以言语相激,行招走势不以凶狠,皆以克敌破招为要,愈增暴雨心奴心中燥意。 “你,你到底是谁!” 暴雨心奴闻言,便如被激怒的雄狮一般,刀起如爪落,虎虎生威;镰刀横扫便似雄狮长牙,几要将眼前之人吞噬,处处强取紧逼,步步不留余地,步步逼身夺命。 “贫僧无心啊。” 无心一手接下镰刀,再施巧力,暴雨心奴身形一晃,无心一腿已然扫出,正中暴雨心奴身躯,只听闻的一声闷响后,暴雨心奴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玉佛枷锁!” 不待暴雨心奴落地,无心再念,梵音佛唱中,但见六臂佛法相浮现,化六道锁链,朝着暴雨心奴卷去。 “魇火鬼心斩!” 镰刀一动,亦是心斩一瞬,魇火瞬时引燃方圆,六道锁链仅毁,但仅只此一瞬,无心又已来到暴雨心奴身前,一掌贴在暴雨心奴胸膛,另一掌迅速叠在手背上,淡淡说了句:“我佛慈悲!” 暴雨心奴整个人飞快的向后倒去,在地上轰然砸出一个大窟窿。 但下一刻,暴雨心奴起身,甚至顾不上嘴角的血迹,雨幕之下,镰刀起舞,行云流水一般起招,行迹鬼魅难测,只见镰刀一闪,数道冷芒闪过。无心的袈裟被斩出了几道缺口。 “不差。” 无心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六臂佛法相再一次甩出六道锁链锁向暴雨心奴。 “难缠!” 暴雨心奴更加确定,他是被古陵逝烟骗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他现在心内也生不出报仇的念头,或者说,疯子的心情,你确实很难去猜。 他既有怨恨,也有感谢。 感谢古陵逝烟将如此的祭品,送到了他与祆撒大神的面前。 祆撒大神,你虔诚的信徒,一定会,将这个和尚,送到您的面前! 第七十三章 死神找不到的人 暴雨心奴想的很美。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自信,这份自信并非是出自于他的实力,而是他身上的一种运气,他在行走江湖时,很多次都以为他要死了,但最后他都成功的活了下来,后来信仰祆撒之神后,在他的眼里便成了祆撒之神对他虔诚信徒的关爱和庇护,他死不了,也没有人能杀的了他。 所以说哪怕暴雨心奴在战中落了下风,他也从未惊慌过,他虔诚的信仰着祆撒之神,便是信仰着神的一切,神不会让他的信徒死,他便不会死。祆撒战镰挥舞着,一举一动皆会卷起雨水来,这阵雨是因他而来,雨不停,战不息,暴雨心奴心想着,此战祆撒之神正在落眼关注,那么他,就绝对不能辜负祆撒之神的期待。 “杀啊,杀啊,杀啊!” 战愈狂,雨愈大,心靥从生,便是心魔,暴雨心奴雨战愈狂,耍了许多的险招,但每当无心要落在其要害时,却都被其险而又险的避过,像是他有意避开,又像是暴雨心奴有所觉察得以多开,但无论是何种结果,这一战都令他不是很满意。 明明看着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对手,明明自己有多次击败他的机会,却总是会差上一些。反观暴雨心奴,战镰愈战愈是狂烈,脸上的神情愈战愈加疯狂,刀刀险要刺激人心,甚至不惜与无心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根基之差,竟是在这种无赖的打法下渐渐有被磨平的趋势。 一旁始终不曾插手的释至伽蓝依然坐着,瞧着雨幕中交锋不断的两个人,眉头微微锁着,看上去像是有些疑惑难解,然而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起初他不明白,明明无心已经有多次可以克敌制胜的机会了,为什么偏偏下一刻就留了手。然后他看明白了,与其说是无心留了手,倒不如说是暴雨心奴身上另有古怪,总是能在各种明明不可躲、不可防的情况下,挣得那一线的生机。 若说只是一次,倒还简单;但倘若一直如此…… 释至伽蓝说道:“无心师兄,这位施主的身上有些古怪,总是能让他避过关键之招。” 无心一手逼退暴雨心奴,六道锁链同时封锁暴雨心奴的退路,分神说道:“我知道,此事好办,却又不好办。” 释至伽蓝道:“看来师兄已经有了破解之法,那伽蓝就不多嘴了。” 无心平静说道:“你只需要替吾防备两件事即可。” “愿闻其详。” “第一件,防止别人进来。”无心双指一运,奇辉定光,正落战镰之上;暴雨心奴之感一股巨力倾轧,双手见红,但大雨之下,虽是见伤,却是丝毫未见疲态。 “第二件事,防住他,出去!”浩然再赞掌,暴雨再添创,然飘荡四处的佛文锁链,却是牢牢困锁一方天地,不允脱困。 “暴雨心奴,今日我不管你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但既然来了,无心便绝不会容许你安然离开楼桑村!” 邪魔也好,枭雄也罢,纵战无心也是无惧,但唯有行事荒诞的疯子,这一类人只要招惹上了,便是需要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将之诛杀,否则的话势必只会惹来更多更大的麻烦,造成更加不能接受的后果。所以无论暴雨心奴的命格到底有多难缠,无心便如同他说的,绝不会允许他安然离开。 就算是死神找不到的人又如何?就算杀不了,也抓不了?绑起来送到绮罗生或者鬼荒地狱变的面前,让他们动手便是。 “你,真的是该死啊,你的头颅,你的眼睛,我都会取下,好生把玩!杀!焚魇鬼心斩!” 滂沱雨中,久战之下,暴雨心奴咬牙切齿,怒及的心,杀意凛凛的眼怒视无心,旋镰勾无常,横刀杀长生,在风雨中尽数化作夺命的杀招,无形的影,步在雨幕中错转腾挪,一招招,是内心怒火的宣泄;一刀刀,是誓将眼前佛者碎尸万段的决意。招来式往之间,隐现魔罗阵海,层层包围无心,无形的情绪,漫天的刀影,誓要将眼前之人斩杀当场!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该称呼这为什么,森罗阵?亦或是魔罗之阵?竟然是由心而发,难怪会是这样。”身处真是之中,无心也是未见慌乱,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意,佛者却是不动如山,稳健应招! “这……怎会如此,怎会!”厉声之下,连环快招,一式狠过一式,但眼前之人,为何却是不动如山。 无心对此只觉好笑,暴雨心奴的魔罗之阵确实是大杀招。 人有七情六欲,便有情感。 而暴雨心奴的阵,对人威胁最大的,便是人的情感。 勾起人的情感,使人陷入其中而不自知,然后彻底消亡。 这样的阵势,无论是绮罗生还是最光阴,只能说都败的不冤。 而作为武林中的后辈,暴雨心奴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赞一声,天赋异禀。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无心。又或者说,暴雨心奴幸运的点在于,哪怕他在另一个世界交手过无数高手,但始终没有与佛剑分说、一页书这样的佛门大修行者交手。 只因为,佛门本该是他天生的克星。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无我无惧。 十八地狱阵便失去了便失去了存依的根基,看着眼前的魔罗阵势为无心翻掌而破,暴雨心奴直到此刻,脸上才露出了喜与怒之外的第三种神情。 那种神情,可称之为惊,也可称之为惧。 破阵之后,无心身影模糊,暴雨心奴横刀在手,做出拒敌姿态。 一道身影破开这遮蔽人眼的雨幕,一拳砸向暴雨心奴。 这一拳结结实实,暴雨心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滑出去。 但是还未停止,甚至都顾不得吐出一口鲜血,紧跟而来的攻势又至。 闪身一瞬,仍旧是一拳,再度见红。 再一拳,第三拳!暴雨心奴整个的被轰入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佛文枷锁动,六臂佛锁困暴雨。 雨收! 战歇! 第七十四章 云散雨收 六根锁链如同巨蟒,暴雨心奴被牢牢捆绑住,功元顿时受制。不仅如此,由于佛功的压制,暴雨心奴一身的邪异功体亦同时反抗,两股力量剧烈冲突之下,身在其中的暴雨心奴只觉得无比的痛哭,未绝的雨声中,传来阵阵痛苦闷哼之声。 “真是不知天高啊。” 无心闪身跨越数丈之距,探臂一伸,一只手落在暴雨心奴的胸前,于此同时佛链一消,暴雨心奴只觉得浑身一松,只是气机刚探动一瞬,暴雨心奴的功体便遭受了更大的压制,一身异端功体被彻底镇封。功体被锁的暴雨心奴脸上露出异色,还想再作挣扎,但无心却是接连的数指点出,暴雨心奴行动受制,做完这一切后,无心便随手轻轻一抛。 落到地上后,发出了一身沉闷,沾染了一身的泥泞和雨水,漂亮的水蓝色长发此刻看过去也是污浊不堪。 “佛者啊,你是要杀了我吗?又要如何杀了我呢?出家人不是总说慈悲为怀,教化为主,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呢,我也愿诚心向佛,吃素诵经啊。” “纵然吃素诵经,心中有恶,举止行恶,依然是邪魔,若是灭度梵宇的那群秃驴,对你或许还有些许的度化之心,但对于贫僧而言,而对你暴雨心奴,吾便只剩下了一个字!” “哦?” “杀!” 暴雨心奴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疯狂不假,但意识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来的清醒。审时度势,暴雨心奴从来不弱于任何人。若真的只是个疯子,又如何能活的那般的久。最后如若非是那一点执念,他也死不了。 杀人与被杀从来都是不过弹指间。 “当然我也知道你的麻烦,死神找不到的人嘛,理论上来说也只有死神找不到的人可以将你杀死。” 无心看着暴雨心奴,冷笑着道:“恰好,我知道同为死神找不到的人的下落,把你绑过去,让他杀了你,并不困难罢。” 说着,无心的手上一动,一对异耳自暴雨心奴怀中拖出,看到那对异耳之后,暴雨心奴瞪大了眼,身上不断挣扎,想要突破禁制,然而却是无济于事。 “九千胜的心魄,我会还给他原本的主人,至于你。”无心手一动,便将暴雨心奴牢牢摄在了手中,再不容脱逃,“自会有人杀了你。” 说完之后,无心回头看向释至伽蓝,“圣衡者,贫僧要出门了,未知圣衡者有何打算呢?” “阿弥陀佛,此番外出耽搁甚久,伽蓝自然是该回返西煌佛界,至于悟心师兄所说的,伽蓝亦会让人关注,若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让人传讯。” 释至伽蓝说的,自然是无心口中的魔始之事,对于无心而言,此事尚且不到迫在眉睫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黑海森狱、逆海崇帆这一系列的麻烦为要。至于阎罗鬼狱和魔始,更多的还在于牵制。 “那便就此别过吧。” 就那样,暴雨心奴被无心一手提在了手中。 “和尚,你要带吾去哪里!” “向海扶摇!” 话语间,无心一掌击向天穹,霎时—— 云散,雨收! ………………………………………………………………………………………………………………………………………… 未雨绸缪—— 古往今来的成大事之人,向来脱不出未雨绸缪这四个字,在烟都败后,冷窗功名也毁于一旦。古陵逝烟便给自己新的隐藏之所取了这个名字。一来,是提醒自己莫要被仇恨迷蒙了双眼,消灭无心之事还需谋划;其次,自然也是表露出自己尚不甘于输的野心。 “吾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为凤为龙上九天,染遍云霞看新绿。” 澹台无竹走进未雨绸缪,只见帷幕之后隐约一道身影,而在帷幕旁还立有一道白衣的儒雅身影,正是烟都箴宫金无箴。 “竹宫,如此匆匆而来,是为何事?”帷幕之后的古陵逝烟手边依旧焚着香,手里依旧弹着琴,态度淡然,慢条斯理,纵然输了一局,但他也并未因此就郁郁不快,反而积极谋局。 澹台无竹进来后,先是行了一礼,“大宗师,方才有弟子回报,暴雨心奴已为无心所擒,现在无心正带着他不知往何处而去。” 古陵逝烟手上的动作一乱,琴声也乱了些许,片刻后琴声戛然而止。古陵逝烟索性停下了手,缓缓说道:“暴雨心奴竟然会被擒?” 当年他与杜舞雩联手,擒下暴雨心奴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那引动人心欲念贪嗔痴的魔罗阵法,看得他当年也是一阵眼热,若非修行条件太过苛刻,而他也另有其它目标,没准儿现在祆撒大神的信徒还会多出一人。 澹台无竹点头道:“根据情报,暴雨心奴进入楼桑村时,圣衡者释至伽蓝恰也在拜会无心。” “……” 古陵逝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暴雨心奴甫出山,便挑上两位佛门大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而澹台无竹仍在继续禀报,“但似乎释至伽蓝并未插手战局,且,暴雨心奴完全不是无心对手。” “嗯?无心一人便擒下了暴雨心奴?” 古陵逝烟想了想,便明白了,“是了,佛门四大皆空,暴雨心奴的杀招,或许对一般佛门之人生效,但似无心这样的人,只怕难以影响,这一局,暴雨心奴输的倒是不冤。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用的一枚棋子,甚至还未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便折了。” “大宗师。”金无箴则在一旁说道:“此事还表现出一件事,释至伽蓝与无心一会,二人交谈的内容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先前无心强夺西煌佛界舍利,而二人却未因此而针锋相对,看来无心在佛门中的特殊地位,还在我们先前所想之上。” “是啊。”古陵逝烟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他与佛门,注定了不可能是一条心,不是吗?” “圣魔元史。” 最后四个字,自然不会是对着箴宫说的。 而在未雨绸缪内,随着古陵逝烟这一句话的落下,再度浮现出一道漆黑人影。 第七十五章 萧山之灵 无心行途,只想将暴雨心奴带到向海扶摇。死神找不到的人,唯有死神找不到的人才能杀,而恰好此时此刻,向海扶摇边恰有一个死神找不到的人。 暴雨心奴受制,甚至就连哑穴也被无心所封,一句话也说不出。 至于古陵逝烟会不会来救人的问题,他并没有思考过。与其说古陵逝烟来救,反倒是杜舞雩受困于昔日和烈剑宗的交情来救,可能性似乎都要更大一些。古陵逝烟以商人自居,赔本的买卖自然是不会干的。 但是无心也并未因此就麻痹大意,毕竟这个江湖很是凶险,没准儿就能跳出一两个要路见不平的傻子,这个江湖能人异士太多,多到即使是他也未必就能有全盘的把握。 就在无心行至一处盛开花草,有如世外之境的山岭时,四周忽起了一阵薄雾,倒是为这风景平添了几分的意境。无心倒也是头一次去往向海扶摇,此前从未走过这条路,看到眼前风景时不由惊讶。 只因眼前的景致确实是雅致无双,令人沉醉,只是这一阵淡淡的薄雾,却是让无心从中感觉到了,某种不一样的氛围。 无心看了眼被提在手里的暴雨心奴,说道:“你有不死邪功,要不把你丢到薄雾里,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暴雨心奴闻言,睁大了眼睛,只是受制于人,甚至连说话也是不能。无心有时也忍不住的在想,这么就让暴雨心奴死了,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他了。但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不节外生枝。该死的,始终都要死,还是尽早处理了好,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就在无心欣赏着山间美景,穿行于薄雾之间时,脚步突然一顿,只因刚才他感觉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玩意儿,他低下头,目光一定,是一颗人头,似乎已有不少时日,至少血迹已经干涸,只是人头上的表情狰狞依旧,双目圆睁,仿佛在生前看到了恶鬼一般。 “有趣。”看着陷在地里的人头,无心眼中流转出一抹慈悲不忍,随后掸了掸衣袖,驱散了方圆之内的薄雾,目光所及,这样的人头,却还不止一个。 无心的目光扫了周遭一圈,一手举在身前,嘴里默诵着超度的经文,点点肉眼难见的灵识自残缺不全的骸骨中升起,大抵是死了许久了,甚至连寄存的灵识也大多不完全,只剩下些许残余在超度经文中升天轮回。 “啧啧啧,我看看这里又来了谁啊。”就在无心的经文诵毕之后,薄雾里突然传来戏谑的笑声,“哦,原来是一个黑秃,黑秃啊黑秃,你也是来找我玩的吗?可是吾,很不喜欢和秃的一起玩啊,秃的很不好玩,很没有意思。” 那一阵的声音忽远忽近,缥缈难寻,加上迷雾森林更显得诡谲万分。无心的脸色微微一沉,只是依然挂着笑,只是衬着那脸色,显得格外的阴冷。 无心往向一个方向道:“是啊,我只记得暴雨心奴,却忘了,这个时候还应该有一个你。” “咦,黑秃,你竟然知道我?” “当然知道,甚至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更为清晰和明白。” “哈哈哈哈哈。”林间发出了阵阵的笑声,伴随一声诗号,一道身影在薄雾中显出身形,一身的大红色,更令人心惊。 “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 白发红衣,面如雪,唇如血,脸上是不见于人世的纯洁以及血腥,正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无心,像是在看什么新颖的玩意儿。手中的刀亦是罕见,刀鞘处竟是延伸出两个锋刃,上有奇花异草怪石图案以作点缀。 无心只是淡淡的一句:“山之鬼,百岫嶙峋。” “看来你是真的认识我,那我们一起来做一个游戏怎么样?” “猎人与猎物,你又焉知你不是猎物?” 话语未落,林间树叶已然化作一把把利刃铺面,无心提着暴雨心奴一掠滑行数丈,轻松躲过首一轮杀招,但与此同时,百岫嶙峋手中的折桂令已然出鞘。 “萧山之灵,我是否该留你一命。”无心单手应敌,脚步一踏骤然加速,衣袖挥出,百岫嶙峋手上如承千钧巨力,整个人唯有借势撤退化消。但无心紧跟而上,右掌一落,气盖山河。百岫嶙峋身体后翻,再躲一招,同时手中刀锋扭转,无心亦是一记翻身,但是暴雨心奴却无那般好运,刀锋擦身而过,那一股力道扫过,虽然刀锋未及身,仍是在这一刀之下鲜血横流。 “不愧是曾击败意琦行的高手。” 对上暴雨心奴,他犹有余力,但面对百岫嶙峋,仅以单手,却是难以克敌。 而听到无心口中提起意琦行的名字,百岫嶙峋脸上流露好奇之色,“咦,你竟然认识那个白毛的,他还好么。” “他可好的很呢。” 无心甩手翻袖,诡谲旋涡牵引之下,折桂令刀锋一偏,擦身而过,同时紧跟的一指也被百岫嶙峋闪身躲过,倒是刀气又在暴雨心奴身上拉出几道口子。 “黑秃,你果然很厉害,”折桂令一舞,一刀化一道刀气斩落,带起满目缤纷。 无心一纳佛元,一掌横推而出,巨大手印硬撼那一道刀气,双招同时溃散。百岫嶙峋双目一亮,脸上更见愉悦之色,翻身再出刀,一式胜一式。 无心错步腾挪,接连躲过了七刀,然后反手一掌,再逼退百岫嶙峋。 “萧山之灵,暂时还没想好你的处置办法,今日便该到此为止了。” 无心再发一道掌劲击向百岫嶙峋,而在百岫嶙峋应招之刻,人已拎着身上多出了不少刀伤的暴雨心奴见机抽退而去。 “不过你再滥杀,下一次,只怕是没这般轻易。” “嗯?” 百岫嶙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神色。 “这个黑秃,一点都不好玩,只知道跑跑跑,无趣,无趣。” ------题外话------ 突然觉得大侄子也是不错的题材,要不这本书停了写大侄子吧 第七十六章 暴雨十天 向海扶摇,却是一处海湾之内,昔日击风族故地,如今已经是一片断垣残壁,但在遗迹中还能发现击风族留下来的历史。而在向海扶摇的海畔,竖着一座坟陵,坟陵中埋葬着一个无故事的人。 而在坟陵的旁边,却是鬼荒地狱变,自当初楼桑村离开之后,她便来到了这里,收拾向海扶摇周围,也成了坟陵的守墓人,那座有些时日没有修葺的墓,因她的到啦,如今看上去有了几分昔日的样子。 无心拎着暴雨心奴所要来找寻的,恰也是鬼荒地狱变,死神找不到的人,也唯有死神找不到的人可杀,恰好鬼荒地狱变也是一个死神找不到的人。只是无心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千古佛随肩,足下是福田。遍看云山月,风雪一路禅。” 与鬼荒地狱变一道的佛者,手持枯木杖,脚踏芒鞋,背后背着经书架,正是天涯行迹的云水行脚僧·风雪一路禅。 人的因缘确实往往是奇妙无比,鬼荒地狱变,或者说明月不夜羽乃是无故事的人一生唯一的挚爱;而风雪一路禅对于无故事的人又有着赐名开导之恩。以这一层缘由来论,二人就算不能为友,也不该生死相向。但后来,明月不夜羽成了鬼荒地狱变,而风雪一路禅则顶替了武道七修之一的一留衣的位置,与绮罗生、意琦行一道重创鬼荒地狱变,险险害得地狱变生死。 而在种种变故之后,二人如今又同坐在无故事的人坟墓前头,心平气和的对谈,看不出半点的火气。 无心看到风雪一路禅后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在此地,风雪一路禅。” 风雪一路禅起身道:“幸会了,无心大师。” 无心也不与风雪一路禅多说,这是一个十成十的老好人,手底下也没什么劣迹,反倒是四处点化开悟了不少人,近些时日更是已经退隐。苦境苦,难得退隐一个好人不容易,所幸台面上的打手够多,无心也就不想着把他也拖下水了,而是对鬼荒地狱变说道:“鬼荒地狱变,帮我杀个人吧。” 这话一出,听得无论是鬼荒地狱变还是风雪一路禅都是一愣,然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呗无心撂在地上口不能言,身不能行恶暴雨心奴。鬼荒地狱变说道:“鬼荒已是满手血腥,纵然手上再添一条人命也无不可,只是大师为何要杀此人?” 一旁的风雪一路禅也是说道:“无心大师非是滥杀无辜之人,能否告知为何要杀此人。” 见到两个人皆是一脸疑惑,无心也不再卖关子,而是将暴雨心奴其人心性包括一些作为尽数告知:“此人本是烈剑宗烈家遗孤,后来弃剑练刀,因为某些变故而心性大变,信仰上了不知何处的邪神,就此疯癫,造下杀孽,所犯罪恶无数,昔日刀神九千胜也是为其所害,后来被风岛之主囚入圈雨井中,却不知被哪家阴谋家放出,寻上吾,然后为吾所擒。但其命格特殊,乃是死神找不到的人,根据传言,也唯有死神找不到的人才能将之杀除。之所以让鬼荒你出手,也是因为你乃是死神找不到的人之一。” “竟然是如此!” 鬼荒地狱变横眼看向暴雨心奴,一旁的风雪一路禅听完无心所说,便也不再阻拦。出家人固然有度化之心,好生之德,但那也要分对谁。风雪一路禅可不是什么未见过世面的和尚,行脚神州的他,自然能看出那些人有救,那些人已经病入膏肓。 “我明白了。鬼荒爆!” 鬼手逞威,一式落下,暴雨心奴全无挣扎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夺命之招落下,昔日为恶一时,而今重获自由不过数日,终是为自己所行诸多恶行付出了代价。 想不到,这个江湖,竟然已经如此危险,我竟然连十天,都撑不过…… 祆撒大神啊,你的信徒,来找你了……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又回到昔日的琅华宴上,那一席纯白入眼。 若是那一日,与你共享元字第座的人是吾,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九千胜……” 黄沙染血,生息渐绝,无心见状,心中仍有忌惮,佛元一运,翻掌之间,熊熊烈火吞没暴雨心奴身躯,直至将其彻底焚烧殆尽。 “阿弥陀佛,无心大师,行事果然谨慎。”方才无心挫骨扬灰时,风雪一路禅便在一旁诵经念悼,超度亡魂。直到无心停下焚烧的举动后,风雪一路禅也方才停止。 “尘归尘,土归土,这一切早已是他最好的结局。”无心说道:“地狱变,多谢你了。” “大师客气,恶鬼三凶若能除恶,也算是地狱变为昔日诸多行为赎罪。” “既然如此,可愿再助我一事。” “大师请讲。” -------------------------------------------------------------------------------------------- 罗浮山·裂缺峰·九鼎回环太极台 今日,却是再闻数声诗号,分属不同立场,不同阵营之人,同聚罗浮山,目标只在于一人。 “曾负青云志,飘零类转蓬。有缘临秀户,无力御轻风。” 黑罪孔雀负手踏上罗浮山地界,而与此同时,亦现古陵逝烟身影——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想不到竟然能在此,遇到风檐公子。” “那吾,该称你竹门若隐,亦或是,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呢。”黑罪孔雀亦是直接揭穿古陵逝烟的伪装身份。 “皆可,无论身份为何,既有相同目标,便是同一阵线,不是吗?” “有道理吧。” 黑罪孔雀背过身,脸上不改冷色。 而鷇音子看着齐至的两人,点了点头:“两位既至,那也该先生了。” 鷇音子说完,看向一处空地,只见得黑雾悠悠萦绕,伴随嘶哑低吟,一名黑袍老者缓缓显露踪迹。 “百年凝思,千年炼形。万世一载,繁露无穷。” 而在那老者身后,还跟随着两个人,一个是脸布奇诡的仓颉符文的男子,另一个却是一个孩童。 “三位,幸会了。” 元史天宰缓缓说道。 第七十七章 诛佛议 天微亮,鷇音子缓缓自台上起身,看着显露出身形的元史天宰,双手翻运间,几个石凳腾空而起落在在场人面前,轻声道:“诸位请坐吧。” 几人坐下,作为眼前一切幕后主使的元史天宰说道:“我想诸位虽然都各有各的目的,但我们的目标都没有什么冲突,反倒是有一个相同的敌人、仇人、对手,这便是我们三方合作的基础。” 元史天宰口中的三方,让古陵逝烟和黑罪孔雀都侧目看向了鷇音子,而后者并没有出言反对。名满天下的鷇音子竟然为眼前的黑袍老者所掌控,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讶。而元史天宰则将这一切收入了眼中,却没有开口点破。 “大宗师所愿,无外乎复烟都血仇,以及集合四奇观之力,开元生造化球;而圣裁者所想的,便是重启潜欲之门的封印。至于吾方,目的只在中原正道和欲界。并无冲突的目标。然而,烟都为无心所灭,杜舞雩也受无心游说阻挠潜欲破封,中原正道和欲界更因无心而转入和谈阶段。此人无异于是我们三方同时的绊脚石,三位以为如何呢?” 古陵逝烟并未接话,反倒是黑罪孔雀说道:“吾对此并无意见,只要能助潜欲解破封印,便是逆海崇帆的盟友,弁袭君也会从中周旋双方关系。” 古陵逝烟依旧是不言,只是看着元史天宰。 元史天宰见状又再说道:“圣裁者倒是快人快语,不过大宗师古陵逝烟,迟迟不愿发表意见,是另有打算?如此的话,今日又何必到此处来?元史天宰可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多余的时间啊。” 古陵逝烟闻言笑道:“非也。” 然后他又接着道:“只是在想,以无心此人的实力,纵然是我们几人联手,只怕也难以将其吃下,更遑论还有霁无瑕等人。” 元史天宰阴冷一笑道:“霁无瑕确实棘手,但无心终究只是一个人,将霁无瑕引开便动手即可,不过在这之前,若是能将潜欲之门的封印解除,借潜欲战力,诛除无心或许更有些把握。” 黑罪孔雀面无表情盯着元史天宰。 如今的苦境,正道和欲界因七武决的原因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而此刻若是潜欲现世,势必会成为各方首要针对的目标。这也是为何弁袭君也没有再行破封之举的原因。如今元史天宰说出这样的话,在弁袭君眼里,便是要将逆海崇帆架在火上烤。 元史天宰也不再笑了,沉声道:“阁下不必如此神情,这也不过是吾的一番戏言,实际上,要除去无心,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人和而今在我,只需将之引入一处绝地,断绝外援,集合我等几人之力,将其杀除绰绰有余。” 古陵逝烟点头道:“我烟都尚有兵将可用,多出几分战力倒是并不困难,但是关键在于断绝其外援,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便在第二场武决开始之时伏杀如何?事关欲界,女琊纵然不参加,也必然前往观战,断绝对外通讯,伏杀之事,便可一击而定。”鷇音子说道。 “借着第二场武决转移天下各方的注意力,这确实是极好的方案。”古陵逝烟点了点头,“那又如何将无心引入绝地呢。” “此事还要看圣裁者啊。”说话间,元史天宰将目光投向弁袭君。 “先前杜舞雩曾阻止圣裁者奔走重开潜欲之门却不敌,不如就由圣裁者模仿杜舞雩写一封书信,言圣裁者将重开潜欲之门,邀请无心一道前来阻止,如何?” 在场的其余几人都点了点头,认可此计实施的空间。 但随后,鷇音子又提出一个问题:“那在此之前,必须限制杜舞雩的行动,否则计划恐会露出破绽。” “那就交给我吧。”古陵逝烟点了点头,“但还需圣裁者配合。” 杜舞雩,是最重感情的人,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可以,但我不准杜舞雩有性命之危!” “嗯?” 谷</span>  古陵逝烟迎上弁袭君的目光,后者眼神坚定,不像是开玩笑,古陵逝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杜舞雩是个重情感的人,却没想到弁袭君也是一样,这令他颇为不悦。 但片刻后,大宗师还是选择了退让,点头应允。 “吾答应你,只取风元,不伤性命,但你要全力配合。” “可以。”弁袭君点头道。 “哈哈哈哈,那就暂且如此吧,希望吾等各方,合作愉快。” …………………………………………………………………………………………………………………………………………… 此时的无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大票的仇家给盯上了,倒是霁无瑕外出回返,草庐内再一次升起了炊烟。 “事情做得如何了?”无心一边照看着炉上的火,一边询问霁无瑕道。 “很顺利。”霁无瑕说道,“有三余无梦生的书信,委托他们协助几乎没有阻碍,不过如此,那他的真实身份果然是……” “诶,不可说,不可说。” 无心阻止了霁无瑕将后者的名字说出来。 “那后面还有一件事委托你代办,有劳了。” “寻找那个叫说太岁的怪客?” “是。” 无心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谁?” “来自黑海森狱的玈人,被黑海森狱之主阎王称之为贤者之人,手持象征着黑海森狱王命的阎王鞭,在黑海森狱之内地位特殊。” 说太岁的为人,他自然是欣赏和钦佩的,但他身上肩负的使命过于特殊,天罗子作为阎王备体,与阎王关系密切,难保不会生变。而以说太岁的为人,要让其放弃使命,更是绝无可能的事。 既然双方无法周全,无心唯有选择一条极端的做法。 “将他寻到以后呢?” “如果可以的话,杀了吧,连同他身上的异数,不过要小心他的阎王鞭。” 无心说着,将一块木柴丢进了火堆之中。 第七十八章 武决其二 武决第二场未开,便已是满江湖沸腾,给这个江湖有添了些许的嘈杂和不安。 这小版旬内,江湖轰动不止,各种人物粉墨登场不提,还有西煌佛界圣衡者一战女琊,不归路上的漫天佛光漫天雪,都被人翻来覆去的说道,生死之斗,护全众人之战成了闲人口中的谈资,也不知算是幸或不幸。 佛门倒是在此战后好好地涨了一回颜面,毕竟这段时间来,佛门在江湖中的种种举动遭受了不少的非议,又兼波旬降世,给佛门各地的宗庙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释至伽蓝这一胜,倒是给佛门不少人添了些许的志气。 而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不少的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游走各方势力的文士三余无梦生没了踪影,昔日的非马梦衢也已成了一片废墟;鷇音子、鬼荒地狱变等搅弄整个武林一时的风云人物也先后退出了这个大的舞台。有人说罗浮山已然封山,欲登无路;也有人说,曾在向海扶摇看到了那位横扫江湖的鬼王。但这些人的名声衰微了,或者说动作少了,是不争的事实。 若要说这段时日江湖名声最响亮的,还要属楼桑村内的佛者无心,都说他为佛门异端,宣扬有异于佛门佛法的学说,佛门一众大能却奈何他不得。不仅如此,更有人看到了日前在不归路上的那一袭水蓝色身影。波旬女体和佛门异端,自然少不得叫人进行一番联想。这也是这段时间可说是传的最为响亮的绯闻了。 当视线回转到天佛原乡,近些时日的天佛原乡多出一名小客人,自称为四智武童,说是小客人,与众人表现得却颇为熟稔,尤其是与一页书之间,而一页书对其也多有纵容,全然不似平时那般的严厉。 “前辈,感觉我的时间,应该是不多了。”云海崖上,四智武童看着眼前云海,身旁的便是一页书。 但随后,四智武童又说道:“不过前辈也不用悲伤,我大概,很快也就会回来了,必不让前辈在这条道路上孤单而行。” “阿弥陀佛。”一页书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有诸人同行,一页书这条路上,从未觉着孤单,虽知这不过一时,不过难免因故人离去略有伤感。” “哈哈哈,前辈啊。”四智武童哈哈大笑,“无论如何,都请前辈,相信那个叫无心的佛者所为,我不知道回归的我是否还会记得那些东西,但无心此人可以信任。” 一页书闻言皱起了眉头,四智武童时常提到无心,所想的便是让众人去相信无心,莫要怀疑。即使是一页书也不由觉得疑惑。 “他到底让你看到了什么,你竟然对他如此深信不疑?” 若非是暗中察验过四智武童身上并无什么异常,一页书只怕是已经动手锄恶了。 须知这苦境能改易他人思想的术法并不罕见,单单佛门,就有灭度梵宇的“渡世三昧”有此功效,放眼武林上,这样的并不罕见。 但也正是确认了四智武童并未受制于人,这才使得一页书越发的疑惑不解,无心到底让四智武童看到了什么,让四智武童对他如此的信任。 “他的所为啊……”四智武童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他,并不能告知前辈,但是,却可说,他的作为,便与当年佛剑大师所为一般无二。” 佛剑,佛剑分说。 仅仅一瞬间,一页书便想到了佛剑所为,如果提起佛剑,那当年嗜血族之祸便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事,而佛剑之所以当年逆天而行,阻止嗜血族之祸。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在于他去了未来之境,看到了灭绝希望的世界。 “你是说……” “诶,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哟,前辈。” 四智武童说着脸上又露出了孩童一般的神情,“话说佛剑大师去何处了?” “他自有他前往之处,放心吧,在第二场武决之前,他会回来的。” “第二场战,有把握吗?” “面对波旬三体,谁又敢称胜呢。”一页书道,“就算是我,面对阎达,不也未占得上风,不过。” “嗯?” “世道如此,正义必胜,不是吗,” 孩童掩嘴一笑。 然后四智武童说道:“确实是如此,无论经历多少烽火,正义到最后终将会获得胜利啊。” ………………………………………………………………………………………………………………………………………… 楼桑村内,无心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雪,天上的雪落到掌中转眼就化成了水。 在院子里,泰若山剑正上下翻飞着,每一击皆会扬起一捧雪花,天上人间尽作白。 一袭水蓝色在这雪中,显得是那样的融洽,那样的美丽。 片刻后,无心的心念一动,伸手一道佛光散出,而与此同时,一条雪练被那一把黑剑给卷着,直向着无心而来,在那道佛光前,雪练转瞬间就化成了雪水。然而还不止于此,霁无瑕像是玩儿上了瘾,再举剑,满天飞雪一下又一下落向无心。 无心无奈微笑,摇了摇头,步入雪中,掌纳吸力,汇聚成一个雪球,然后径直便向着霁无瑕砸了过去。 “喝!” 霁无瑕猛地一剑落下,又将雪球斩作满目碎雪。 但是转眼间,无心的身边已经环绕起了数十枚的雪球直接将霁无瑕给淹没。 “哈哈哈哈哈。” “你!” 当霁无瑕从雪里冲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雪,拎着剑就朝着无心劈了过去。 “冷静,冷静啊,无暇。” 两人闹了一阵,院子已面目全非,暗处的凉守宫心内一叹。 无心拿出琴来,又在雪地里抚琴而歌。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从何而来?同生世上,齐乐而歌,行遍大道。 万里千里,总找不到,不如与我,相逢一笑。 “放心吧,无暇,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 第七十九章 谁的第一步 这一天便该是第二场战的开始,第一场战是波旬女体同西煌圣衡者,便已斗的天惊地动。也因此,世人各位的好奇,好奇第二场战会是谁,有说佛门会上一页书、佛剑分说,也有说欲界会出波旬智体,波旬恶体,但大多都是些无聊之人的废言罢了。这个消息谁都想知道,但是谁都不想知道。 想知道,是在于好奇;不想知道,是怕失了趣味。 欲界魔佛殿内,阎达看着迷达道:“这一战,可是不容有失了。” 欲界看似强悍,但强悍的是波旬,却非是分离而出的三体。如今的欲界,面对佛门联盟,战力上难免显出几分捉襟见肘的味道来。 迷达点了点头。 欲界的局势,他自比之阎达更为清楚,而他自身的实力,也是心知肚明。智体智体,以智为名,武力上自然不可避免的逊色于女琊、阎达许多。 但是他心内也明白,他这一战的对手,无论是谁,他都不能输,否则对于欲界的局势便不利了起来,阻挡在面前的是一页书,还是佛剑分说,他迷达都必须战而胜之,欲界的大业才有机会得以推进下去。 就在此刻,一席水蓝的身影出现在了魔佛殿中,同修一场,再加上无心的原因,三体同修的情分仍在,自不会像原本的时空里一般水火不容。 “女琊,你来了,无心呢?”阎达看着霁无瑕问道。对于无心,他自是有所不满的,不满他站在佛门一边,不满他阻挠波旬三体归一横扫天下。但女琊和迷达都与无心站在了一处,就算阎达心有不满,也是无可奈何。而经历了不归路一战后,他对于无心的不满才有所减轻。 即便是自负如他,也不敢保证,以魔佛波旬之威,便能抗住一页书、释至伽蓝、佛剑分说、裳璎珞等一众佛门高手的围攻。 欲界与在苦境存在无数岁月的佛门相比,终究还是欠缺了些底蕴。 “他说另有要事在身,所以此战无法观战。” “纵然无法观战,也是无妨,这样倒也符合他的中立立场,那我们便这就出发吧,此战无论如何,迷达必然拿下,方才不负诸位对吾之期望。” 欲界出征,浩浩荡荡,其中自然是以魔佛三体为首了。而在不归路上,也早已如同先前一般,人头攒动,纷纷要一睹此战此局为快,而在不归路上的另一边,天佛原乡众人也早已蓄势待发。 “此战欲界出战之人,恐怕会是迷达。”裳璎珞面露忧色,先前的青蒙山一战,迷达挫败圣婴主、狱天玄皇等人,也使得那一战佛乡、妖族联军大败,损失惨重。 “路已行至此处,唯有一个字了。”凤忏殊台说道。 唯有一个字,也仅只剩下那一个字,战。为了各自立场,各自信念,斗战不惜,这无论是对于佛门,还是对于欲界,势必都只是唯一的道路。 “天佛原乡,波旬智体,迷达,领教了!” 传音天地,同时赫见魔佛智体,轰然降临不归路上,魔气翻滚,天地动荡不安,无数观战之人,皆心惊魔佛压迫之力。 “怎会,先前的女体,可不是这般。” “女体剑式中正平和,自然不会有魔气,但是智体嘛。” 周遭讨论的声音甚至都还来不及落下,天佛原乡方面,佛光映照天地,不知何处传来阵阵梵钟回荡,由远至近,钟声也渐渐明晰。此时,又闻梵唱回响,竟是为佛剑分说平添莫名威势——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这是?”秦假仙四处张望了一阵,发现是一群百姓,拿着一个扩音的喇叭在唱。 “诶?你们不是无心那和尚楼桑村里的村民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谷</span>  为首的汉子说道:“是无心大师让我们前来,说是等佛剑分说上场的时候,让我们唱起来,会有很威风的感觉,还会有人给我们赏钱呢。” “这这这……”秦假仙眨了眨眼睛,“确实有够威风不假,俺老秦埋单了,现在先别唱,等到老秦让你们唱的时候再唱起来。” “没问题啊。” 秦假仙出手大方,村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老秦心里也在暗暗想着,“哼哼哼,背景音乐都被俺老秦掌握,看你这个迷达,怎么赢。” …… …… 不归路上,魔佛、圣行齐至,双方一照面,便是天雷动地火,针尖对麦芒,魔气佛功,互不相让,一掌掀惊尘,动天地,更预示着,战局倏开! “这一战,佛剑分说绝不会败!” “这一战,迷达誓要取胜!” ………………………………………………………………………………………………………………………………………… 风岛风岛风岛,四奇观之一的风岛,风卷海浪,惊涛拍岸,却见一人着黑衣,凛然踏上。 “杜舞雩,你无恙吧。”无心落足风岛之上,看着位于凉亭之内,背对着自己杜舞雩,疑惑道。 “他当然无恙,但是你,却是不一定了!” 话音落,杀阵现,无心此刻陡然惊觉,地面上不知何时已被人刻画上了阵纹,此刻阵势启动,一身功元竟是急剧受到压制! “是你,古陵逝烟!”无心看着自空中缓缓降落的身影,眼中尽是怒色。 “还有吾,今日,你走不掉了!”弁袭君手持六赋印戒,步步杀意,一前一后,对无心形成包夹之势,而在弁袭君身后,还有两人身着黑衣。 随后,伴随古陵逝烟一声令下,澹台无竹、金无箴、泪鸦,配合烟都杀手杀出。 “就凭你们,也想留下我,未免夸口!” “那再加上我呢。”话语落,无心脸色再变。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元史无末日,双凶判死生。” “鷇音子,你!”无心扫了一眼鷇音子身后的元始双凶,“你终为元始天宰走狗!” 鷇音子冷然一扫拂尘,“哼,今日,异佛殒命,无心不存!” 杀局,杀网,鷇音子、大宗师、弁袭君,当世三大高手,配合无数杀将,陷佛法阵,誓诛异佛。 “哈哈哈哈,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城。自吾出关以来,从未全力一战,你们有幸,得见无心全部实力。”话语落,三十六舍利齐现! “不怕死的,尽可一试!” 第八十章 将死之人 风岛上,无心环视四周,意态睥睨,眼前的这阵仗确实可以说是惊喜了,可以说,为了无心,鷇音子及圣魔元史准备了太多,有一式留神的烟都大宗师,有潜欲一人之下的圣裁者,再加上了智谋武学皆不在三余无梦生之下的鷇音子,三人联手,再有若干说的出名字,说不出名字的杀手高手,确实可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深沉的剑锋在半空中挽出了数朵的剑花,剑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名剑,人自然也不会差。 黑罪孔雀剑锋一扬,率先发难! 出自开物天工之手的六赋印戒,在弁袭君手中,极快,却又极慢,不过眨眼,剑势已如一道奔雷,清晰可见,却又势不可挡。 此剑一出,另一处的古陵逝烟便失了踪迹,鷇音子双掌运开架势,操弄足下法阵,天地之威尽成重压,倾轧无心一人,而与此同时,元始双凶以及一众杀手纷纷出招,目标只在一人,无心只是站在那,迟迟未动,像是老僧入定,对周遭一切全无觉察。却又在转瞬间抬起了手,舍利佛华大作,却见得一道佛光照耀,将攻势挡下。 无心再度翻掌,然而与此同时,周围众人合力再出一招,漫天佛光黯然一瞬,无心轻轻后退了一步,险险避过弁袭君的剑锋。 然而此刻古陵逝烟杀招又至,无心脚步挪动,穿行于围攻杀网之间,此次都是堪堪躲避,黑色的袈裟偶尔可见得几片残布斩下。 以无心的能为,应对这些攻势本该更游刃有余,但是每一步踏出,每一次真元调动,都滞涩无比,他将目光看向了并未参与进入战局的鷇音子,鷇音子未入战,却远比一众入战的人,来的威胁还要更大一些。他想对鷇音子出手,却每每又被旁的人阻截了下来,战不过片刻,他已退了十余步,而反观古陵逝烟众人,却又愈战愈烈之态。 “百剑神龙一夕踪!”大宗师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个江湖只会有叫错的名字,却很少有取错的外号。此番与古陵逝烟再交手,无心也因明晰的感觉到了古陵逝烟同先前的不同。同样的一招“百剑神龙一夕踪”,此次出招,却是玄妙非常,分明是再有精进。 而一旁的黑罪孔雀,剑势挥划之间,与古陵逝烟却是截然不同的风采,没有前者哪一般黑云压城,天惊地动的宏大剑势,反而是不声不响,却往往落在不得不救,不得不应的要害上。就如同孔雀,平时观之不过凡鸟,开屏一瞬便由不得人不去注意。 而烟都的其余几人,也都不是凡手,澹台无竹得大宗师亲传“一式留神”之招,作为大宗师之子的泪鸦,有血泪之眼加持,出手更是圆熟刁钻。但令无心好奇的是,宫无后的下落,当初烟都覆灭之后,以大宗师的状况,还能阻拦宫无后索命? 这个问题,至少当前无心是得不到答案了。眨眼间,一把水蓝色的长剑杀至无心身前,无心双指轻拨,但眼前之人一身修为却是不俗,剑招更是超逸绝伦。 无心心中有数,有数的自然是眼前黑衣人的身份,即便是藏头露尾,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在他的心内也如同明镜一般,只是无心没有想到,这一次弁袭君竟然也让他来了。 “湘神篇·神汇三元奉女英!” “烟尘一望怒偃月!” “赦天六罪!” 一个瞬息之间,面对三招同至,无心慨然出招! “摩顶然香告世尊!” 一掌横推而出,三招也已经同时逼进了无心身前的一尺之距,甚至隐隐有突破之态,只听闻一声金石撞击,气浪回卷,滚走不绝。 三人同退的同时,无心也往后退了数步,黑色袈裟的两条宽袖怦然炸裂,化作一条条残片。 无心气势不减分毫,一甩手气机引纳,就将几名烟都的杀手毙于掌下,更随手扫飞了空中的几根金针。 花千树也来了…… 确实是女中豪杰,只可惜,为情迷了心窍,失却了理性。 无心自然不会把这些心里的话说出口,身形止住了后退的趋势,右拳一聚佛元,然后一拳轰出。而在这一拳的正前方,便是鷇音子。 “一式留神!” “一式留神!” 古陵逝烟,澹台无竹,同时双指并拢,轻轻一抹,再现昔日名动剑界之招,然而当剑气与拳罡接触一刻,显现不支之态。 “圣墨六戒!” “神令三清舞虞舜!” “葬花一绝影千留!” 无数极招一交会,风起云涌,地裂海惊,围攻的众人纷纷倒退,而古陵逝烟、澹台无竹手挡其中见红。 无心整个人也开始向后倒退,这一次比先前倒退的任何一次还要多,同时,也还不止如此。 厉掌、凶爪从暗处一齐杀出,无心勉力侧身躲过,弁袭君一剑惊现,又是夺命之招。 “喝!” 再以气浪击退弁袭君,无心又是多退了七步半,两只手上,即使是握紧了拳,鲜血仍源源不断的从指缝间渗出。 缠战至此刻,无心首次见红,战局大抵是要倾覆。 至少在场众人看向无心的眼神里,已不是那般的凝重。 会受伤,便会虚弱。 便会死。 无心,在远处观战的元史天宰眼中,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 不归路上,魔佛会圣行,一掌开战端,下一刻,佛牒出鞘,断罪斩业。 佛剑分说高举佛牒,一剑劈落,佛光便似一排从千年雪山之上泄下无尽的洪雪,不可当,不可挡。 却见迷达不躲不避,双手按住罡气,魔元断招,佛牒竟是被其牢牢钳制,难脱分毫。 “大轮天指!” “大轮天指!” 佛剑再展佛门绝学,迷达一施镜射之招。 交会片刻,横空惊雷轰然作响。 观战的霁无瑕心内莫名心潮上涌 而战中的人,浑然不绝。魔佛智体,佛门圣行,在战场中对立的彼此,演绎著相同的坚持和高傲。 此战不可败,此战唯有——胜! 第八十一章 魔与佛 迷达深吸了一口气,白净的面孔流转着阵阵紫气氤氲,周身笼罩在紫气中,一双眼却是越来越明亮清晰,紫气散开,周遭观战的视线尽为所阻。 对面的佛剑分说只是掌按佛牒,整个人就站在那里,轻轻闭上眼睛,脸庞上阵阵金光萦绕流转,吸气吐纳间,衣袖翻荡,更显佛门一派高僧之态。而落在他手里的佛牒似是在隐隐呼应,剑身上的佛光随着佛剑的呼吸吐纳忽明忽暗。 所谓人剑合一,不过如是。 转眼过后,佛剑分说和迷达两人又撞在了一处,不归路上同时出现了不下二十个两人相争较量的身形幻影,或攻或守,或近或退,二十余招的交锋,仅在观战之人的数个呼吸之间。 “啊妹喂,一上来就搞得这么激烈。”秦假仙瞪大了眼睛,没有多少根基在身的他,根本跟不上两个人的动作。而那些跟得上动作的,神情又大不相同。 至于最为核心的,佛门和欲界的人物,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神情的变化。 “……” 佛剑分说再一次被击退,握着佛牒的手虎口已经开裂,双足稳稳插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迷达再接一掌,佛剑横剑一挡,佛剑再退,沟壑愈加延长。 此消彼长之下,迷达却是愈战愈勇,身形越加繁复,不归路上,尽是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幻影,佛剑出招,面对的却又是与自己相差仿佛的招式。 全然一副被动挨打局面的佛剑分说只是一退再退,或者说只能一退再退。凭借着佛牒之力和金刚之体,虽然退,但却不见颓败迹象。佛剑分说脸色沉肃,身上受到掌劲攻击的地方片刻后又会复原,手中的佛牒始终只在明暗之间不停地变幻,却始终没有斩出。至于那滴落的点点佛血,未及落地,便已被周遭翻滚的真气给蒸发了个干净。 “我倒要看你,又能退到何时!裂佛天轮!” 迷达出拳一瞬,天轮再现,裂佛之招,一拳重重落到佛牒之上,但气劲远不是佛牒所能卸下,佛剑分说再退,最终滴落点点鲜血,转瞬又蒸发,只是佛牒仍旧只是守而不攻。见得此状,迷达眼一横,一拳一拳,一掌一掌,步步进逼。 “这这这,佛剑大师完全被压制住了啊。” “魔佛智体,恐怖如斯,这一战,佛门危险了啊。” “唉,看来,只能等一页书上场了罢。” 这些话语,自然是传不进佛剑分说的耳中的,当然就算传进去了,想来也只会得到一句淡淡的“阿弥陀佛”作为回应。 只能说不归路还好足够的长,长到佛剑分说即使退了这么多步,始终是仍在不归路内,一者攻,一者守,现场之人皆是屏息凝神,甚至不敢眨眼。 “来了!” 随着一页书这句话落下的,却是那一瞬间的转机,迷达一路紧追,一路急迫,连连的进攻,终究会有需要回气的时候,而佛剑等待的,就是那一瞬回气。 “佛心斩业!”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迷达自战局开端,便把握着主动,不断地进攻,消耗的便是锐气,锐气终有衰弱的一刻,锐气一衰,攻势一缓,便是—— 反击的机会! 一式蕴含磅礴佛力斩下,迷达双手交错格挡! 这一剑落下,先前迷达积累起的势尽数溃散。 迷达整个人后仰,双脚扎地,倾斜着向后倒滑出去,就如同先前的佛剑一般。 “佛雷斩业!” 佛剑分说趁热打铁,骤然加速,抡起佛牒,又是一式极招,引九霄佛雷砸下,迷达运无上魔元一挡,但奈何其势已溃,面对清圣佛雷,双手被电的一片乌黑,然后被佛剑一脚给踢了出去。 但魔佛智体终是不凡,在佛剑将出未出第三招时,便已经阻滞住了退势。 “好一个佛剑分说,好一个佛牒!” 迷达按下了双手,体内的魔元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因佛雷而受损的双手经络。如果佛剑分说不是佛门圣行,如果他手里没有佛牒这把佛门圣器,哪怕是相同的招式,也绝不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损伤。但换一头想,若没有以上的条件,他佛剑分说又凭什么可以和迷达站在一处过招。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又是一阵歌声响起,又好奇的人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看到秦假仙在一群村民的最前头吆喝着,“都给本大爷唱起来,唱的好了,银钱绝对不会少的!” 秦假仙的举动,让一群人觉得莫名。但你别说,这混杂着梵文的怪异曲调,搭配上佛剑分说,倒是格外的相称,甚至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杀!” “喝!” 齐声落下时,也见两人同时前冲而上。 但终究是迷达快了一步,快了一步,便是一步先机。 “九梵落!” 佛剑分说再运佛门上乘极招,这一剑落下,已是十成十的修为。 迷达已是不再有所保留,魔佛三体之一尽催一身功元,已是风云色变,天愁地惨。 以掌对剑,佛牒先至,却与迷达擦身而过。 而迷达一掌稍后便拍在了佛剑的胸膛上。 一击便将佛剑拍飞,但不过眨眼,佛剑分说气一沉,足一定,如坠千斤之重,却是不再后退半步,手中佛牒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再度迎上迷达双掌。 见招拆招,出招应招,一者是纵入无间也不悔,一者是伤敌一千损八百也是无妨。 拳与掌,掌与剑,剑与拳,在激烈交手中互换,佛剑酣战不退,身上满是斑斑血迹;而迷达身上也已出现了多处伤口,二人从先前的十成到如今的八分,功元在激烈的近身交接中损耗。 佛与魔,已入死斗! 而在观战席上,阵阵心血回荡,霁无瑕双眼中的隐芒闪烁不定,身形也是摇摇欲坠。 “女琊,你!” “啊!” 霁无瑕眺望一个方向,目光似可看到千里之外。 “无心啊!” 第八十二章 谁的第二步 起风,起浪,风岛仍旧是那个风岛,只是今天的风岛,风中多出了几分血腥味。 鲜血顺着地面流入地底,或许还能有些许的渗如那茫茫大海中,然后彻底消失。 古陵逝烟看着阵中的无心,哪怕百般布计,哪怕尽可能的去高估,但真正交手的时候他发现终究还是有所低估了;而一旁的弁袭君心中也是同样的感觉,竟然会恐怖至此,令人心内难安。 “需得切断他与那些舍利的联系,方才能阻止他的恢复。” 就在这时,始终主持着阵局的鷇音子传音入阵说道,而众人的目光,也同一时间看向了那盘绕在无心身旁周遭的舍利。 战至此时,鷇音子始终未入战,但他发挥出的作用绝不比战局中任何一个人来的要少。 战局内围攻的众人无人说话,只是目光锁定一人。 然而被锁定的那人,却是淡淡说了几个字:“尽管一试!” 话语落时,舍利再度放出一阵光芒,灌注无心身体。 弁袭君皱了皱眉头,看向古陵逝烟的方向。 无心抬手一道掌刀,落下时轻轻说道:“你们又有几条命来尝试呢。” 神秘黑衣人眯起眼,再度运气剑招,硬生生挡下一击,但是随后鲜血就已经染浸了黑色的面罩。 无心看了眼那人,脸上只是冷笑,“谁云湘水·慕潇韩,道门阴阳流派之首,既然都出手了,又何必藏头露面,引人笑话。还有你旁边那个,被感情蒙蔽了头脑的天葬十三刀之一花千树。” 无心径直揭破了藏头露尾的两人的身份,两人心中的震惊且不说,就连弁袭君也是同样意外。知道花千树的人不少,但是知道花千树天葬十三刀身份的人却是不多。至于慕潇韩,乃是他当年以风檐公子身份行走武林时暗中皆交之人,此次他脱困再出,二人再次联系。却发现慕潇韩对比当年,对逆海崇帆表现的更为热情,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逆海崇帆的教众信徒。 而恰是这样隐秘的关系和身份,仍是被无心一口道破,眼前人,到底还知道多少隐秘。 此人,决不可留! 眼见身份已经被揭破,慕潇韩、花千树也已不在隐藏,卸下伪装的同时,弁袭君、古陵逝烟双剑锋芒,刹那就冲到了无心身前,双剑一前一后! 无心双掌运佛华,呈现金刚之态,伸手握住六赋印戒剑锋,另一掌便要递出先退一人,但古陵逝烟的剑却是陡然加速,手中黑剑变幻多端,剑锋数点,却比无心出手还要快上几分。 无心皱眉,变爪为掌将六赋印戒拍开,然后以指锋对剑锋,硬生生拦下了古陵逝烟接连点出的十余剑,整个人同时向后倒退出去。 大宗师、黑罪孔雀双剑如影随形,紧追不舍,而身后,慕潇韩、澹台无竹双剑也至,直刺无心身后! 无心浑然无惧,再运舍利生造化,金刚佛轮现于身后阻隔二人攻势,同时双拳挥出,砸向身前二人! 眼前二人若死,余者将不足为惧! 大宗师身形变换,烟都功体缥缈无定,躲过了无心这一记重拳!而弁袭君眼神一定,无畏迎上,下一刻整个人呕红倒退而行。 真是一个无畏无惧! “一式留神!” 古陵逝烟剑招再运,配合慕潇韩等人杀招,无心气一动,眼神一凝,同现极招一应众人联手攻势! “空门隐隐净无尘!” …… …… 就在众人围杀无心之际,风岛以东数里之外,却见一人冯虚御风,飘飘乎若遗世而独立,只是周身看不出半点仙人超尘脱俗的意味,反倒是那一身黑袍,衬着那张面孔,显得格外的诡谲和阴郁。 此刻元史天宰身后,仓颉天邪立于左侧,他与谬思童二人分别为元史天宰的字思二神,也是元史天宰之化身之一。三体不灭,圣魔元史不灭,元史天宰自然也是不死不消。 眼下,元史天宰遥望战局,神情中带着几分得意和自信。 超脱圣魔元史所掌握的,其一为神秘的敛骨者一字铸骨,但他身后有着和《圣魔元史》互为表里的《正法天鉴》,所以哪怕一字铸骨超出了他的掌握,元史天宰也并非不能接受。 但无心,一个从头到尾不曾在《圣魔元史》中有所记载之人,他又是凭什么不在元史掌握之中。 再加上无心动作频频,甚至一度影响到了元史天宰的计划,这也才有了眼前这一方联合各方势力合围的大戏。 “这一局,你终究是,逃不了了。” 眼前无心愈发的步入到下风之中,元史天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无心死,欲界和佛门那盟约将是不堪一击,再借机以风檐公子、竹门若隐的身份将诛杀无心之事嫁祸正道,以波旬与无心的关联。三体归一,覆灭佛门将成必然。 “一切,尽在掌握。” 元史天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抬起手,似乎已将天下握入掌中。 但随后,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只有他看到了一个人,听到了一句话。 “自古圣王有十命,一命天,一命地,一命生死,一命江山,命忏有七,朱笔箓魂,繁华眨眼,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 但见一人,一手持戟,一手握剑,身披碎岛王甲,步踏伐命之风,踏浪而来。 “嗯?!是你!殊十二?!不对!” 话音未落,元史天宰身后的仓颉天邪亦遭到了袭击,正是—— “极心禅剑!是你,剑之初!” 元史天宰面临前后夹击,还未及得反应,大海之上,刀罡剑气同袭。元史天宰勉强躲过,但仓颉天邪反应不及,登时受创。 “还有,叶小钗!” …… …… 传心洞内,原本静坐安神的谬思童忽觉一阵杀意逼入洞内,睁开眼,却见一头戴狗头面具的刀者,身旁跟着一只雪白獒犬,昂首阔步而来。 “嗯?!五大传奇之一,北狗!” “嗯嗯。”北狗嘴里叼着一根草,点了点头,“认识我,很好,那就也来,认识一下它吧!” 手中雪白狗尾一甩,兽骨刀·呒狗利化现入手,一指谬思童! 第八十三章 灭元始何须百日 就在风岛以东数里之外的海域上,突兀的出现了几道可说是不合时宜的身影。 一个身着昔日杀戮碎岛之主戢武王的战甲,左手擎着戢武王的或天戟;右手拿着戢武王另一身份,一卷冰雪·玉辞心的倾雪剑,一身的无双王者气度,正是碎岛王脉,无双将王·殊十二,也正是《圣魔元史》最为忌惮的人之三。但只因其隐世已久,加上其特殊性,使得元始天宰忘却了其存在。而今入眼,方才心惊。 “啖魔若果之力……”元史天宰脸上流露一抹凝重。 如果说世上真还有谁能对《圣魔元史》产生威胁,那殊十二绝对位列其中。啖魔若果之力,可破除圣魔元史之力。 但若只有如此,那尚不至于让他如此的戒备。以极心禅剑封锁仓颉天邪行动之人,一席蓝袍,看上去平凡无奇,却有种叫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特殊感觉。剑之初,慈光之塔传说中的剑者,修为深不可测,纵横慈光之塔,曾一夜连败一百四十七位成名高手,博得“慈光之塔的惊叹”封号。 这样的人物,拎到如今的江湖上,也是可威慑一方的人物。 而第三人,若是要拼名头,远比殊十二、剑之初还要来的响亮一些。素还真作为正道领袖,身边有无数的战友同袍,但始终有两人,终究是绕不过的名字。 第一个,自然是百世经纶一页书,中原正道当之无愧的战力之冠。而另一人,自然就是素还真的挚友—— 刀狂剑痴·叶小钗! 叶小钗、剑之初、殊十二……这是针对于吾的局!这是,无心的局! 元史天宰环顾三方,三体不灭,《圣魔元史》也不会消亡,但就在此刻,他已经收到了自传心洞内谬思童发出的传讯,传心洞也已被五大传奇之一的北狗找上。 三体若皆陷下,那即便是《圣魔元史》也终将化作飞灰,这是一场针对《圣魔元史》的死局。 “他知道三体之事,也知道我的破绽。”元史天宰心内的不安越来越明显,“他从一开始便是以我为目标,所以便以自己作饵,他准确掌握了我的心理动向。” “他是要与我换子?” 不待元史天宰再多作他想,场间的三人,已然同时动作。 剑之初手中无剑,双指并剑却含剑势之利,极静,无争,威力却是不容小觑,不过方才数招过手,仓颉天邪便已是处处受制,险象环生。 而另一边,元史天宰同时面对叶小钗、殊十二二人联手围攻,刀剑开锋,剑戟扬涛,围杀之势,不留喘息,招招皆是致命要害,不过一阵,元史天宰已是负伤连连。 “不对,他不是要与我换子,而是,这也是一局。” “鷇音子,你!” 手中应招,心中思虑,一心二用,却是在关键一刻,刹那分神,倾雪剑已然透体而过! “天化邪经!” 不甘饮败,不愿认败,察觉关窍的元史天宰忽然爆发出一股磅礴之力,掌风排浪,邪气掀涛,一扫殊十二、叶小钗。 但转眼之间,刀剑、剑戟联手,又是连番攻势,威震天地! …… …… 再过招,再落手,风岛之上,战局愈趋白热,身陷困阵的无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滴落,人的双眼却是越发明亮。摇摇欲坠的身躯,却是始终不见倒下。 而围攻之人,气力损耗,肉体疲惫,却也不见放弃,心中仅只震惊于佛者的强悍,即便集合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即便有如此的阵势压制,无心表现出的战力,仍是令人心中不安。 就在无心再退了一步时,像是有所感,忽的抬起了头,看向天空:“该收网了。” 话音落下时,在场的一群人听的分明,无比的分明。 仅下一刻,无论是弁袭君,还是古陵逝烟都感觉到了这片天地的变化,原本由鷇音子所操控的阵势,却是陡然逆反,天地元气剧烈激荡,原本压制无心的法阵此刻却化作了古陵逝烟等人身上牢不可破的枷锁。 而此时,再度听闻诗号声响—— “菩提无发而发,佛道无求而求,妙行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 西煌佛界,圣衡者·释至伽蓝。 如果说此前西煌佛界以及释至伽蓝之名,只在佛门内流传,那么不归路一战霁无瑕后,释至伽蓝可以说已到了江湖谁人不识君的程度。 而释至伽蓝的到来,鷇音子操纵下逆反的阵势,若是古陵逝烟还未觉出苗头,他也枉为一代枭雄了。 几乎是在阵势逆转的第一时间,古陵逝烟便提功想要抽退,但时间上已经太迟。 “魔所变化,宜无怖惧!”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脚步凝滞些许 然后战场之上,只见得三十六枚舍利抛空,天地间浮现出一道影子。 一带高楼,几层杰阁,冲天百尺,耸汉凌空。 却是一座庙宇,模模糊糊,却是看不清牌匾所书,只见得幻影落下,镇压当场! “众人,搏命吧!”弁袭君也觉察其中凶险,再无保留,六赋印戒锋芒闪动,尽付一招,“恒世八谛·胤天六极·太古之判!” “天赦·地判·人无咎·三剑归宗!” “窃神篇·君似踬神荡云中!” “花影针锋!” “元史无末日!” “双凶判死生!” 所有人豁尽功元,尽付一招,虽有阵势压制,但汇流一众高手的极招之威,仍是毁天灭地,迎上了那庞然的幻象。 此刻,再见圣衡者出招,正是慈航三印第二式—— “如来亲试·伽叶称首·苦海立浪举慈航!” 侧面突如其来的一招,直落战场,全身应对无心的众人根本没有机会作出反应,便已尽遭这一招横扫。 气机急剧溃散的一众人各自呕红倒飞,修为低下者更是当场爆体而亡。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落完一招后,释至伽蓝又恢复了往日慈悲之态。 而无心看着眼前伤亡一片,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风岛以东,口中喃喃说道: “三車定干戈,百日灭元始。” 灭元始,又何须百日。 第八十四章 灭元始 “这一切,都是你们二人联手做的局?!” 古陵逝烟血溅蓝袍,面色苍白的仰头看着并肩而立的无心、鷇音子两人。 释至伽蓝的那一招,由一群人分摊下来,对于古陵逝烟这些高手而言,并不如何致命。但是此刻,身上的伤势、疼痛、虚弱反倒是成了次要的,真正令古陵逝烟无法接受的,却是智谋上的失败。 古陵逝烟以商贾自居,施恩卖义,自脱困以来,于冷窗功名运筹帷幄,将四奇观三方首脑玩弄于股掌之中,即使是在无心和霁无瑕面前落败,他也只自认于实力上的不足而落败,但若说是智谋、布局输了无心一筹,他自是不会认的。 直到了这一刻,他方才知道,他竟然输的如此彻底。 一旁的杜舞雩恢复了自由,缓步走上前来,眼带愁苦的看着弁袭君。 后者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你赢了,祸风行。” “弁袭君……” 杜舞雩看着颓落于尘埃的黑色孔雀,千言万语尽付于一叹。 “大师,能否……” “嗯?杜舞雩,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对吾的承诺?!” 无心微微眯起了眼,杜舞雩确实是性情中人,哪怕一度与弁袭君生死相向,哪怕背离昔日情义毅然封印潜欲之门,但那只是说明在他的心中有着比情义更为重要的东西——道义,而如今道义放心,情义自然而然的再一次占据主导。 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尝试为弁袭君求情,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不发一言,所面对的,唯有一个结果,一个下场。 “是,但是……”杜舞雩的脸上露出一贯的愁苦之色,对着无心单膝跪下说道:“大师,请再给杜某一些时间,我可以尝试劝服他……” 弁袭君仰起头,沉声道:“杜舞雩,你起来,弁袭君,不需要你来屈膝保命。” 无心的视线落在弁袭君和杜舞雩身上良久,又看向重伤昏迷的花千树:“黑罪孔雀,果然是一条好汉,就是不知道,面对花千树,你心内是否会有哪怕一点困就呢。” “花千树……”弁袭君闻言,缓缓转头,看向了花千树,笑了笑,“成王败寇,吾这条性命,你若要尽管拿去,但花千树……” 弁袭君张开了嘴,半晌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片刻后,声音已然更咽:“算,弁袭君,求你。” 无心回过头,视线却不曾停留,而是看向了释至伽蓝,说道:“青随佛子去,青云层便空虚,让杜舞雩同黑罪孔雀、花千树同镇青云层,无你法旨,不得擅离,你觉得如何?” 弁袭君,杜舞雩闻言,同时看向释至伽蓝,风一吹,尘沙作响。 释至伽蓝双手合十,看了杜舞雩、弁袭君二人一眼,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着二人点头说道:“伽蓝倒无甚意见,只看三位施主是否有意。” 杜舞雩低下头答道:“多谢大师,多谢圣衡者,杜舞雩愿入西煌佛界,为护持苍生一尽心力。” “如此倒也不错,你呢?”无心看向了弁袭君,双指遥指着弁袭君,“好好回答,否则你决定的,或许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死。” “悟心师兄……” “闭嘴。” 无心制止了释至伽蓝想要开口。 弁袭君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无心又看向一旁的古陵逝烟,说道:“古陵逝烟,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古陵逝烟回答道:“输的心服口服,败的理所应当,古陵逝烟佩服,只想在九泉之下,看看阁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将这个江湖搅动到何种地步。” 无心点头道:“不愧是大宗师,那你就在 话语落时,一指轻点,无声无息,无伤无痕,穿过古陵逝烟眉心,一代大宗师彻底身死。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啊,啊,啊!”就在古陵逝烟倒落尘埃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手脚并用着,不顾尘埃、伤势、鲜血,爬到古陵逝烟身前,却是什么也说不出,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一点眼泪也无,但却可让人感觉到,那份发自内心的,慕孺之心。 “阿弥陀佛。”释至伽蓝垂目。 无心环顾四周,收回视线,“好了,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请。” 无心轻喝一声,整个人化虹直往风岛以东而去。 一方战局已然将近尾声了。 鷇音子一甩拂尘,“接下来,这个武林的局势,该有大变样了。” 释至伽蓝看着满目的伤亡,只是轻轻一叹:“只可惜,皆是天地生灵,吾佛慈悲。” “数十人死,何如苍生受难,野心之人,皆该除之。” 这句话,鷇音子说的,斩钉截铁。 ………………………………………………………………………………………………………………………………………… 大海之上,针对元史天宰的杀局也已近了尾声。 仓颉天邪面对昔日名动一时的慈光之塔的惊叹,全无还手之力,身上已是多出见伤,反应也是越来越慢。 元史天宰虽然不俗,但面对的是名震武林的刀狂剑痴,以及对圣魔元史之力有克制之效的殊十二,更是败退连连,狼狈不堪。 忽然,那一瞬间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看向西方,怒道:“鷇音子,你该死!”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佛光给砸入了海中,但不及脱逃,一股冰冷杀机已将之锁定,宏大佛光凝聚出的佛掌已将不可一世的元史天宰牢牢摄在了掌中。 “圣魔元史,就这?” 几分轻蔑,几分不屑,无心看着还在不断挣扎的元史天宰,脸上露出冷笑。 “靠着旁人都成不了气候,就这小身板,就算让你单干又能如何?” “你!” 自元史现世以来,何曾受过这般的轻视,元史天宰睚眦欲裂,那目光似要将无心给撕碎。 “珍惜你的时间吧,毕竟,你的日子,不多了。” 第八十五章 再战终 路再行 元史身灭,风岛战终。而不归路上的战局,也已经渐至尾声。 佛牒绽佛芒,锋光映九州,佛剑分说反手握剑,双手持柄一落。 佛牒锋光击中迷达身躯,更是直贯而入,硬生生捅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下一刻清圣佛气透体,直入迷达四肢百骸。 饶是迷达有着魔佛之躯作为屏障护持,但这一击受下,也不得不以魔元强行稳住体内疯狂絮乱的气机,真气一锁,周身穴道封闭,再不容佛气肆虐。佛剑分说眉头一皱,再纳不世佛功,与手中的圣器佛牒互相呼应—— “万谛一灭!” 一气贯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万谛一灭之招就在迷达体内爆开,如同大浪冲堤,一次又一次,冲击迷达肉身,迷达吃痛而退,一步一呕血,连退十六步,足下见红。 “佛剑分说!” “嗯?!” 十六步后,任凭佛剑催力,迷达再是一步不退,反倒是抬起头盯住了佛剑,右掌抬起,只见一股魔气流华萦绕掌间,散发着无匹的毁灭之能。 “六道轮转·虚空灭!” “天佛法印!” 同出一招,同出一掌,一声轰鸣,却见滚滚烟尘中,一道持剑身影倒退而出。 “该我了!” 魔元入体,胸前伤势竟是强行封凝,迷达全身上下所有关节出一连串黄豆炸裂的刺耳声响,拳掌并举,轰然踏出一步! 只见一道道欲界轮盘在迷达周身不断的涌出、凝聚、碎裂、消散,像是一个个世界自诞生至消亡,魔佛之威,在这一刻尽展无疑。 “渡生赦罪·剑断轮回!” 佛牒高举,浩势惊天,荡荡震河岳! “六道轮转·虚空灭!” 掌一抬,气一动,无数轮回生灭更迭,只在眨眼,只在瞬息。 极招碰撞一刹,天地一暗,烟尘遮眼,滚滚风沙遮天蔽日,片刻之后,只见一人犹站立,一人以剑杵地,不甘屈膝。 “无界波答!” “无界波答!” “无界波答!” 眼见的迷达得胜,欲界方面的部众齐齐诵念法号,声势震天。反观佛门一边,却是气势一衰。 而与此同时,阎达、一页书,分别代表欲界和佛门两派,将迷达和佛剑分说各自带回。 “一页书,下一战,就该是你我了。” “梵天静候。” “只希望你,能令吾感觉到,战斗的趣味。” “一页书会让你明白,何为邪不胜正!” “哈哈哈哈,愚昧啊!” 一战告终,两派人马各自散去,不日,不归路上大战的结果,就将传遍整个武林,而阎达与一页书公开约战,无疑也彰明了双方各自第三战的人选, 阎达、一页书,再续星云天河未完之决,这场战,由不得人不期待。 …………………………………………………………………………………………………………………………………… 罗浮山裂缺峰。 炼丹炉内的火熊熊燃烧着,火却非是一般的凡火,若是一般的凡火也不足以炼化纵横一时的圣魔元史三身。裂缺峰素来清冷,也就在方才热闹了一时,但是也只热闹了一时,叶小钗、殊十二、剑之初、北狗等人,带着被擒的元史天宰来此,随后便离去了。此时此刻此地,罗浮丹境也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鷇音子,四智武童,或者说三余无梦生。此时的四智武童相较数日年,更显的年幼,且虚无缥缈的感觉愈发明显,同与时间树缔命,鷇音子大抵也能感觉出四智武童的时间不多,甚至可以说只剩下了眼前这短暂的几刻钟。 “方才叶小钗,似乎是觉察出了你的身份。”鷇音子一面煮着茶,一面说道。 四智武童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啃了一口后才说道:“以他和他的关系,觉察到我的身份并无意外,甚至你身上,若非如此,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能请的动他,所幸一切皆遵照着计划在进行,也不曾为他带来过多地麻烦。” 如今的叶小钗,大多时候都隐居在了二重林陪伴家人,能够将之请出山的,真的不多。若非是考虑到此行需要足够信任的人手,避免节外生枝,四智武童也不会选择去打扰他。 眼睁睁看着鷇音子满上了茶,四智武童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了几下,才又说道:“元史天宰已被消灭,后面的事情,大多就要交给你们了,无心来历神秘,但所作所为都是为苍生而行,若有需要之处,还请你协助他,算是我对你的请求了。” “你是认为,我赢不了他?”鷇音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若细细分辨,就能感觉到到其中的那一缕情绪。 “面对圣魔元史,仍束手束脚的你,又要如何赢他呢?”四智武童毫不在意的将之戳穿,“若是他的话,或许真有机会,让苦境百姓得以安宁也说不定。” “或许你对他的期望,来的有些过高了。” “我相信,若是我们的那一位在,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如此的推崇备至。” 四智武童只是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不过你若是愿意与他同行,你终究会明白,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嗯?” 话音未落时,鷇音子面色一滞,四智武童低头看了眼自己,吃糕点的速度更快了些。 “看来时间终究是不多了啊。” “鷇音子,未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鷇音子抬手,却在最后一刻停顿了下来。 “哈哈哈哈。”四智武童反倒是伸出了手,像是想要同鷇音子拉钩,但是手却是径直穿过鷇音子的手。 “下次见了,鷇音子,与我同出一处的果实啊。” ………………………………………………………………………………………………………………………………………… 楼桑村小院之内,正在排布落子的无心心有所感,执棋的手微微停顿,随后,便只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吟了一句:“看来是时间到了,一路顺风啊。” 片刻后,小院的大门被推开,一席水蓝映入眼帘。朝着他奔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 访楼桑 苦境的百姓向来无知,也因为无知,或许也可称他们为幸运,许许多多的危机在暗处被消弭的无声无息,他们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后就着几口黄酒,几两牛肉,或者是砌上一壶茶,在酒楼或茶馆里,说着些武林事,江湖事。过程中不免有些失真,夸张,但人总是更愿意听这些热闹,至于是真是假,反倒是不那么的重要了。 作为风云人物,无心自然也会被楼桑村的村民问到一些问题,对这些无心向来是笑着打发过去。当然也有人问到他和波旬女体关系的,而这样问的往往不待无心开口,就会被周围的百姓一阵哄打。在楼桑村的百姓心里,哪有什么波旬女体,有的只是一位大方豪爽的霁姑娘罢了。 至于女琊手里的杀孽,女琊做的事,和霁无瑕有什么关系。只是楼桑村的百姓,从未受其害,反倒是被霁无瑕关照颇多,人自然而然会向着亲近的一边。 “只可惜,无心大师是出家人,不然和霁姑娘……” “无心大师又岂是那等迂腐之人,我看呐……” “有这时间嚼舌头,不如去练武,过些日子凉先生可是就要考核了。” 楼桑村的百姓交谈着,就在这时候,不知有谁在村口吼了一句,“一页书来了。” 村里的村民们顿时闻风而动,赶往村口,而村口早就被一群好奇的百姓团团围住。若说在苦境中原,有谁能与素还真在名气上掰一掰手腕,那绝对是一页书莫属。百世经纶,邪心魔佛,这位苦境的守卫者,凭借一己之力,铸就了太多的传说和传奇。 一页书面对着一众村民们的观视,面上神情淡然,迈步向前时,周围的百姓便会很自觉的让开通路,就连声音也是不约而同的小了下来。一页书步伐轻缓,就这样在一众村民的目光中,从村口走到了村子的最深处,那一座小院门前,在门口凉守宫早已等候多时。 “阿弥陀佛,多谢诸位相送,而今已至,容梵天先行离去,请。”一页书转身对着一众百姓诵了声佛号后,转身进入,他身后的百姓也不惊扰,直到门关上,声音才又冒出来。 “不愧是圣僧啊,这份气度,果然不凡。” “嗯,所以无心大师和圣僧究竟谁胜一筹呢。” “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 小院之内,只有那一席黑衣,一页书上前,与那一席黑衣对坐。 “幸会了,佛友。” “吾不信佛,你我友从何来呢?” “以身救世,便是人世真活佛;共济苍生,便是世上同道者。既为同道,自然是友。” 无心闻言笑了笑,素还真舌灿莲花,秦假仙天下巧辩,但一页书之智谋、口才又几时逊色于他们,不过是昔时面对的那些对手,不值得让梵天施展口舌罢了。 四智武童“离去”的消息,在不久后便传到了天佛原乡,众人只是感叹于四智武童,或者说三余无梦生昔时对于正道的贡献。但却只有一页书、秦假仙等少部分人知道,四智武童的真正来历,也因此这一份黯然心绪比其他人来的更为深沉。 “他临行之前,嘱托我无论如何也要信任你的作为。”一页书说道:“而你近日的所作所为,也让一页书相信,你确实非是野心家之属。” “那吾,便感谢这份信任了。”无心轻笑一声,能获得一页书的信任,确实是一件值得人骄傲的事情。人言一页书之武学、素还真之智慧,最让阴谋者忌惮。但少有人想到,一页书之智慧、素还真之武学,才是真正难以测度。 一页书的信任,无疑是极其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接下来要进行大动作的无心而言。 “既然梵天如此信任我,那我便冒昧提出请求了,不日,还请梵天与我往海外一行。”无心径直将目的说出,“若是有可能的话,还需要众人合力,方才能毕启功于一役,避免节外生枝。” “嗯?海外何事?” “梵天可曾听说过八岐邪神?” “嗯?”一页书闭上眼想了想,“是百妖卷排行第一的妖魔,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 “当年,云海仙门九天玄尊曾率八剑士与八歧邪神同其麾下天邪八部众决战示流岛,战后,九天玄尊与麾下剑士将八歧邪神龙首分别镇压封存各处。但是,八歧邪神麾下并未在那一战中尽殁,更借邪魂策王之法隐藏行迹,持续为八歧邪神复生破封之事奔走。而吾,恰打探到八歧邪神麾下消息,此刻正在海外,不如防患于未然如何。” “嗯,他们在何处?” “一者邪狱明王,应在示流岛,另一人御天者奈落川,此人乃八歧邪神麾下第一高手,擅长鬼隐忍术,刀剑通神,善谋策计,相较邪狱明王,此人威胁或将更大,但也恰是此人,吾目前还无其下落,只知道大概在东瀛至中原一线,而他的目标,应是莫召奴,更有可能莫召奴已落入其手,具体的还需要与东瀛联系,我方才可以推断。” “邪狱明王、莫召奴、御天者。”一页书的脸上流露凝重之色,昔日仙门之主号召八方高手才尤未能尽全功,只能以封印手段阻止其现世。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再出,只怕是不下于昔日弃天帝、如今波旬的灾祸,那时势必又将生灵涂炭,苍生逢劫。 如此若是能将这样的灾祸,阻止于未萌之态,对于苍生自是有益。至于无心所说的真假,一页书也并未怀疑。真假,自然有法验证。若是因为怀疑而影响了计划,那才是真正的错误。 “东瀛动向,我可修书一封,问询东瀛军神。” “如此,那便有劳了。”无心点了点头,“不过字句还需斟酌,避免信件被人拦截,走漏了消息。” 若说最为棘手的,无疑便是八歧邪神以及其后的神战,但若是能阻止邪神龙首释放,再阻止虚无,只剩下阎神、太曦、死神,中间可操作性自然而然的便大了不少。 第八十七章 八部众诛灭计划 新年好大雪,天寒兽不奔。待寻弓藏处,尽多可杀人。这一首诗,这二十字,最为关键的无疑便是最后一个“杀”字。倘若变杀为救,那这首诗少了杀气不说,整个的也都跨的不成样子。天寒大雪弓藏处,自是该杀人的时候。哪怕没有雪,也该以血铺就,以几颗大好的头颅下酒,方才不负这般大的场面。 无心之所以有这样的豪气,自然是眼前聚集的这一群人,主要是能看到这些人齐聚的场面确实不多。细数一番,有佛门的圣行者佛剑分说,道门顶峰的剑子仙迹,以及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此外还有北狗、叶小钗、裳璎珞、剑之初父子、法畏金刚,一页书并不在此,只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而聚集这么多名动武林的人物,无心自也是要干一桩大事,一桩极大地事。 “各位都是大忙人,想来事情也有不少,我也就不再耽搁诸位时间,开门见山了”无心对着众人说道,“相信各位都从一页书处得知了吧。” 无心说的,自然是关于八歧邪神的事,由于立场原因,无心所说未必能让人信服,但若说话的是一页书,哪怕是相同的内容,信服力也会更强一些。这也是为何无心要先尝试说服一页书的缘由。 在素还真还在坐牢的当下,整个苦境也唯有一页书有这样的号召力和名望,聚集起这么多的正道侠士听从号令。对此,无心也必须感慨于一页书的付出。 “八歧邪神乃是聚集人、魔、妖各种生命的怨念、冤魂所形成的未知的生命体,理论上来说,只要人类存在,他之存在便是不可消灭,但是即便如此,当初也被九天玄尊所击败,八颗龙首分别镇封八方,顺带一提,这八颗龙首现在在神州各处。” “为何不直接将其封印于示流岛?”殊十二问道:“如此危险的凶物,若是有朝一日觉醒,岂非对神州是莫大威胁?而且御敌海外,总比御敌于中原,来的更为轻易。” 殊十二是天生的将王,思考方式也会向行军打仗,最低的损伤而去想,但他却不明白,既然无法毁灭,带回中土未来岂不是会造成更大的祸患,不如就设法镇封于海上。 “好问题,可能是条件不允许吧。” 无心摇了摇头,即便是他,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言归正传,邪神八颗龙首如今分别被封印于八处,这一点暂且搁下不谈。今日召集诸位所要说的,在于八歧邪神的部下,天邪八部众及御天者。” “所谓的天邪八部众,昔时也非邪灵,而是人类或其他生命种族,后被八歧邪神收入麾下,虽然在示流岛一战,八部众为八剑士所败,但是身死魂未灭,八部众仍可通过邪魂策王转而复生,所以,我们的目标,便在于将八部众彻底消灭。” 天邪八部众作为一个团体,其强度可说是整个霹雳历史的颇为罕有,八部众之首的众天邪王便可力压一页书,其余几个单放也是丝毫不在三教顶峰这样的人物之下。若非是如此,无心倒也不至于要集合这么多的人手来谋求将天邪八部众彻底消灭。 “哦?”疏楼龙宿轻摇着华扇说道:“儒门典籍有载,邪魂策王乃是一门以魂魄夺舍为主的异术,能进行此术的,必须为魂体,结合你方才所言的八部众战败,看来如今是要我们将邪魂泯灭了?” “不愧是儒门龙首,果然学识广博。”无心赞叹了一句,便开始给众人解析天邪八部众的去处。 除去最为危险的众天邪王不论,其余七人的在无心眼中一览无余。 谷</span>  阿修罗王已策魂四大创道者之一道皇圣无殛的弟子星宿一奇,如今大概率还搁时穷丹青湖躺着呢,只要青阳子不去多此一举将其唤醒,大概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夜叉枭王虽然身亡,但是有个一心想复活他的人在,只要在尸猢山将白川凌花围杀,夜叉枭王自然消停了。 邪狱明王这个更明显,示流岛上一逮就是。 鬼龙王在血河战役身死后,就被镇封于云海仙门的天剑名峰,只要天剑名峰不倒,鬼龙王便绝无拖出的可能。而一向喜欢控制变量的无心,也早就将那位许久之后的吃瓜人觉纳入到了计划体系当中。 至于御邪王,魂魄大概现在还在某剧作家手里捏着呢,时候不到,那位剧作家便无法展开动作,所以无心自认为时间还有充裕。 “竞邪王驭能天,被狼辰刀主所杀,但狼辰刀主也伤重不治,死前将自身的狼辰曜力分为四份散开,驭能天也以自身邪煞之元融入狼辰四曜中,而今应已邪魂策王昔日的霍家抱柱霍飞雄,积极针对于道武王谷的内部势力进行动作,或许会联合内部之人里应外合。” “道武王谷为道教修武总坛,更有吾之故人在内,这方面便交给我吧。”剑子仙迹开口说道。 “那吾与你同往。”一旁的疏楼龙宿也紧跟着说道。 剑子仙迹处理道门的事,确实是再合适不过,再加上有龙宿再旁,对此无心也没有什么异议,“也可,但还需补充一句,你们可往道门太上府寻天极地限的大弟子剑非道协助,说明情况,相信那两人不会阻拦。” “多谢。”剑子仙迹点了点头。 “末邪王鸑变迦罗,如今应还是一道魂体,尚在风之谷内徘徊,邪魂难灭,还需寻找一法。” 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很认真,没有人去怀疑过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只因为他获得了一页书的信任,而一页书的信任,又来源于正道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至于无心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又是从哪儿来的,或许有人好奇,但都很明智的不会开口询问,在这个江湖有秘密的人有很多,尊重他人,同时也是尊重自己。 “此外,御天者奈落川也是多智机敏之辈,所以必须查找出其下落,然后同一时间发动,方才不会有变数。”无心起身对着众人道:“诸位,有劳了。” 第八十八章 示流岛 示流岛位于苦境中原与东瀛的中央海域,是一座岛屿,经历多年前八歧邪神与九天玄尊的大战后,漫长岁月的休养生息,又再次恢复了生机,更诞生了不同于一般动物的“精兽”,可受人为所饲养。 多年以前,东瀛爆发内战,鬼祭将军掌握朝权,战火纷争不断。一部分东瀛之人选择远离东瀛欲迁往中原,途经示流岛,便在示流岛安居。经过漫长岁月,形成了其四部州-众议会-政枢府三者互相制衡的政治体系。由四部州共同推举执政尊王入驻政枢府,受政枢府辖制,而政枢府又受民意所选出的众议会监督。 一切本该就这般的延续下去,但近些时日,示流岛却生了变化。诡异的邪气开始在示流岛上蔓延,兼之德高望重的祖司命明智道隆失踪,使得西北州部诸侯起兵叛乱,拥戴起了已经退隐的前任尊王长乐王德川长政,使得这个平静多年的岛屿,再度陷入战火之中。 “不愧是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这景隆楼航果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既然是要出海,自然就需要出海的工具,虽然疏楼龙宿跟随剑子仙迹前往处理道武王谷之事,但应无心所求,依然慷慨大方的借出了座驾景隆楼航,以供无心等人出海使用。 眼下船上,除了无心和霁无瑕外,还有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的剑之初父子,叶小钗,更有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页书和阎达。两人皆对外宣称为了应对数日之后的大战,进入了闭关状态,实际上却是暗度陈仓,一番伪装后踏上了景隆楼航,与无心同往示流岛。 “根据神无月方面的回信,莫召奴早已离开东瀛,回返中原,但是心筑情巢至今仍是空置,只怕是其中出了意外。”一页书便是褪下了那一身庄严的武僧战袍,换上一席袈裟,仍旧是显得高深莫测,还是无心以秘法遮掩了一页书的气息,这才让这位百世经纶看上去显得平凡了许多。 “嗯,莫召奴的下落,确实是麻烦,此番出海的目标,便是要将御天者和邪狱明王一网打尽,尤其是御天者,此人不除,终有变数。” 御天者奈落川,放在八歧邪神麾下,战力自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其智谋不俗,若是任由其在外,只怕横生枝节,所以无心心内,他的威胁甚至比起已经复苏的邪狱明王还要大上许多。 “你既说他们的目标在于示流岛上的舍利封印,不如便以之为饵,诱使其现身?” “嗯,细说如何?” “详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世人只道素还真智冠武林,却忘了一页书昔日也曾以智谋玩弄邪魔于股掌之间,所谓一页书之智谋,才是最令人无法揣度之物。至少无心听完,便只剩下了一个感觉,脏,真脏啊。 “不愧是一页书。” “果然是……足智多谋。”无心点了点头,也认为一页书的计划有相当的可行性。 “不过要执行这个计划,还需要去找一个人,最好能有示流岛内部之人配合。” “依你所说,示流岛之人排外,只怕不易。” “非也,正有一个人合适。”无心转头看向大海,“为邪狱明王偷袭,在示流岛德高望重的祖司命,明智道隆。” …… …… 临川之地,鸟语花香,一抹丹青水云间,昔日临川才女闻疏梅的居处,在闻疏梅去世之后,一抹丹青水云间也早该无人烟,然若是步入其间,便可看到一琴一案一佳人,鸟语花香,岂有半点被废弃的模样在。 “暗姬,青随佛子求见。”水云间内,早该不存世间的人,而今却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在她的身后,正是自西煌佛界逃出的青随佛子。 “青随佛子?”话语间,却见天地之间一阵灰白朦胧,一袭黑纱罗裙的冷艳女子出现于桌案旁边,看着冒昧到来的青随佛子,眼神颇为不善。 “你该当知晓,现在还未倒约定之时,鬼族破封之日未至,你不该轻举妄动。” “暗姬息怒,事关殒相,当日无心闯入西煌佛界,夺取尊佛舍利,殒相也已战死,这些时日我也一直在摆脱西煌佛界追捕,详情如此……” 鬼族当年虽为尊佛镇封,但鬼族不少人还留存在外,为鬼族破封而奔走,青随佛子、八面鬼戎皆是其中一人,而负责领导他们的,正是鬼狱之主,女帝后魃之女死寂女神。也是此刻于青随佛子身前的暗姬。 “这,怎会如此!” 死寂女神脸色一变,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已近乎切断了对外的联系,鲜少对外打探情报,对于外部的消息掌握也是有限。 “无心,大乘灵云寺失踪已久的佛子,前番只听闻他已出世,不过为何会在西煌佛界。” “阿弥陀佛,施主若想知晓,何妨与我同回西煌佛界,一问悟心师兄呢?” 一抹丹青水云间之内话音未落,外围已听得一声诗号,佛辉遍洒一方天地。 “菩提无发而发,佛道无求而求,妙行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 却见漫天佛光中,圣衡者释至伽蓝缓步踏上,面色慈悲,而在他身后的佛者,八道时轮,法相庄严,群邪辟易,正是西煌佛界护法尊者法畏金刚。 “你……”看到释至伽蓝,青随佛子面色一变,“你是何时,何时追踪而来,这……暗姬。” “非是追踪而来。”释至伽蓝摇了摇头,却听闻身后,再闻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却使得始终不动声色的死寂女神脸色骤变。 “而是早在此外恭候。” “鹤梦扬州,谢饮清流,烟霞不系舟。人间何羡蓬莱游?奔逸笔,放沧洲,尽得风流。” “是你,系雪衣!” “是我啊,小妹。”却见释至伽蓝身后,走出一道玉树临风,仙风道骨的儒影,看向死寂女神的眼神里,尽是复杂。 “或者我该称你,鬼狱暗姬,死寂女神!” 第八十九章 出鞘归鞘 旧情无情 一抹丹青水云间,水云幽幽,心亦幽幽,两方人马对峙,四周无声,却是无声胜有声,对眼一照会,情绪已是不言而自明。 “闻疏梅,小妹,还有嫏嬛,原来你们真的是。”系雪衣双手紧握成拳,昔日的情有多深,而今的悲便有多沉,风声呜咽过耳,只留下满地的情仇。 “系雪衣,想不到,你竟会找上此地。”死寂女神也从短暂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看向系雪衣的眼中尽是淡漠之色,“看来这一切,是你们早有谋划。” “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今尚未造成许多恶劣后果,尚有回头的机会,请施主莫要再执迷不悟。”释至伽蓝双手合十道。 “言语无用,事已至此,便也唯有一战!鬼狱之人,何时又曾畏战呢,杀!”死寂女神冷然一拂袖,淡漠一语,便是杀招直落,誓取生路。 “嗯?”法畏金刚眉头一皱,抬手身后时轮便要飞出,却见系雪衣抬手。 “大师,她之事,便交由我自己来了断吧。”系雪衣话音一落,身后名剑凋松鹤骨已然出鞘,走影如风,攻势如涛,一腔愤怒,一腔不甘,悲愤之情尽付剑招之上。死寂女神深知系雪衣修为不俗,拳腿施展,夹杂诡异灰色飞雪,暗透邪氛,诡谲慑人,招招夺人生息。缠战初刻,一者受困于情,一者根基有限,却是僵持难分。 “杀!”另一边,鬼族死间嫏嬛一会法畏金刚,悍招频出,意在先声夺人。法畏金刚未起时轮,仅以双掌应对,一式金刚拳掌施展,大开大合,不过才过数招,已是压迫的嫏嬛连连后退,全无还手之力。 “圣衡者!” “青随佛子。”释至伽蓝双手合十,皱眉叹道:“不愿相信,就连你,竟然也是……” “何必假惺惺,鬼狱与西煌佛界,唯见生死而已,受死来吧!拾云手!” 佛与魔,极端的对立,铸就同样极端的结果。青随佛子气一提,掌一动,极端相向。释至伽蓝一叹气,一闭眼,反手便是慈航三印—— “五玄金刚手!” 极招交会,初招相逢,也是胜负分明之刻,佛掌如天盖顶,如山倾势,不可退亦不可挡,拾云之招转眼溃散无形,旋即掌劲正中,青随佛子倒飞而出,呕红倒地。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法畏金刚一指正中嫏嬛眉心,佛气注体,再难奋起,颓然而倒。 三方战局,只在转瞬之间,两处便已尘埃落定。眼见青随佛子、嫏嬛先后倒下,缠战之中的死寂女神,心绪愈乱,心愈乱,招愈急,式式抢攻,式式强攻,反观凋松鹤骨挥划自如,系雪衣剑刃飞扬,尽展不凡剑修。 “百劫炼雪!” 强攻无效,死寂女神为搏生路,首现极招,霎时漫天灰白笼罩,法畏金刚、释至伽蓝皆感有异,同运佛功抵抗。死寂女神驭杀人灰雪,直取系雪衣。 “小妹,唉……” 相仿的面孔,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多少无奈在心头,尽化无声。昔日的金兰之约,昔日的纵情雅兴,而今再看却是一阵的萧索无味。若是真无情、无心,那相伴的那些岁月,到头来又算什么呢? “天不留行惋兰亭!” 天不留行,人不留心,剑气灰雪一交逢,终是尽付无声,只剩一泼鲜血洒,一道身影擦身,却是头也不回,仓皇逃出。 长剑出鞘归鞘,终是无法斩旧情作无情。系雪衣只得无奈轻叹。 “多谢圣衡者、大师。”系雪衣知道,若非二人默许,方才纵然自己留手,死寂女神也绝逃不出。 “阿弥陀佛。”释至伽蓝仍旧只是一声佛号,然后道:“先将他们带回吧。” …… …… 一抹丹青水云间外,死寂女神死里逃生,不顾伤势,更不敢有半分停步,任凭鲜血点点滴落尘土,脚步不住,急急而奔,行至半途,却听闻声声胡弦声响,内中隐含不俗剑意,更有,一分杀机—— “是谁?”心知来着不善,死寂女神不敢大意,屏息凝神以应。 却见林间,伴随越近发清晰的胡弦曲调,一把剑,一个人,映入死寂女神眼中。 “你是!” “腰悬龙泉剑,背负寒玉琴。阅世几秋雨,随身一纸衾。鬼女,记住——” “什……” “杀你之人,剑族,五更残月·姑苏还剑。” “夸口!死漠连峰雪!” 面对眼前杀意、剑意皆毫不掩饰的剑者,死寂女神再出极招,却只见得一弯残月映天,眨眼,生死分明,人手分离。 “章仇,你看见了吗?” 胡弦悠悠,似是凭吊,又似是宽慰,奏曲的剑者,轻声的言语散入风中,再无所闻。 …… …… “百丈金芒银华,十里青烟圣雾,千山万流,皆是精粹道氛,不愧是有道界修武总坛之称的道武王谷。” 道武王谷之外,结伴而行的人,远远眺望,疏楼龙宿不由衷心发出感慨。 “嗯,想昔日,我亦曾于此处进修,还结识不少朋友。” 故地重游,多年未归,剑子仙迹也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龙宿,我有一个提议。” “但说无妨。”疏楼龙宿摇着华扇,看着剑子仙迹说道。 “此番便由我先进入,你于外部策应,看我信号,或者自行决定。”剑子仙迹道,“根据无心所言,道武王谷内部已现争端,更有与天邪八部众联合一事,你我一同进入,难保不会引起其警惕,更有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言之有理,可以。”疏楼龙宿点了点头。 他虽担心剑子仙迹的安危,但同时也相信剑子仙迹的实力,一明一暗互相策应,无论如何说都是最好的方案。 “此外,若是道剑来此。” “吾自会照看,倒是道武王谷内部局势不明,你多加小心。” “放心吧。”剑子仙迹爽朗一笑,拂尘回荡,但闻得诗号已响,人已往道武王谷而去。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第九十章 道武王谷 “剑子仙迹为何会突然来到来到,遗诏应是还未传递出去才是。” “哼,不管他是为何到来,既然来了,那便让他永远的留在此地便是。” “不可掉以轻心,剑子仙迹被称为道门顶峰,身后古尘昔日也曾败尽道门一众高手,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若要图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是老掉牙的名头,又有何可惧,更何况他早已非道武王谷之人,将之逐出也并非不可,若是不能动手,何妨寻个由头让他离开,然后再行动作。” “非也,剑子仙迹乃道门名宿,与朱尊、徐无鬼等人皆有交情,论声望论地位在道门内更是超然,将之逐出,名不正言不顺,况且我们也都还不知道他来到道武王谷的原因,将其逐出难保不会打草惊邪。”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我们又要如何做?真要看着他承接了道武王谷掌门之位吗?” “剑子仙迹并非愚蠢之辈,他也深知久不在道武王谷,全无人心,必然不会接受。依照我看,他应会力推朱尊,不如便顺了他的心意,提前发动计划,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道武王谷界天塔天一心居之内,剑子仙迹照会界天塔至高三修之一,享有南天第一道美誉的朱尊,自朱尊口中这才了解到道武王谷近些时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一对白眉耳闻着朱尊所言,紧紧皱起。 朱尊也觉察到了眼下的气氛过于凝重,转而又说道。 “无论如何,你既然来了,也是刚好,明日我便向众人公布掌门遗命,相信以你之名望和能力,众人皆不会拒绝。” “免免免,朱尊你我相识多年,该当知道剑子是怎样的性格,道武王谷,剑子一想便是是头疼万分,更何况……” 话未落,却听闻得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尊前辈,朱尊前辈。”只见一青年道者快步踏入天一心居,在看到剑子仙迹之后,更是又加快了速度,来到了二人身前。 “这位是?”剑子仙迹看着青年道者,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青年的双眼不凡,而他身上的服饰花纹也是道武王谷殿主专属。所以这道者年纪轻轻,却是与朱尊相同的,道武王谷一殿之主,心中不由好奇。 “你啊,还是如此急躁。”朱尊无奈的摇了摇头,介绍道:“这位是泰誓,尊敕殿主,也是道武王谷最年轻的殿主。泰誓,这位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剑子前辈。” “晚辈正是听闻剑子前辈来访道武王谷,这才匆匆赶回,如有失礼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前辈包容。” “哈,怎会呢,早知道你对吾如此推崇,是该叫上龙宿好友,免得他总是说我已经过气,哈哈哈哈。” “是儒门顶峰的疏楼龙宿前辈吗?”泰誓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毕竟这可是两位顶峰前辈的日常八卦啊。 “诶,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你未来若是见到他,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剑子仙迹笑着打了个哈哈,将这一片揭过。 “是。” “好了,泰誓,先去清交事务吧,剑子还要在道武王谷待上一阵,你可随时前来拜访。” 从朱尊的态度中,剑子仙迹也看出了他对于泰誓的重视。毕竟想想也可得知,如此年轻的殿主,未来或许便能承接三修尊位甚至于接任掌门,这样的才俊放在任何一个门派势力中,都是该被看重和关注的存在。 泰誓点头离去,而剑子仙迹则与朱尊继续讨论着道武王谷内的变故。 “剑子,你却是无意承接掌门之位吗?”就如剑子仙迹所言,二人相交多年,朱尊也知道以剑子的性情,多半是对掌门之位无意的,但是这乃是已故掌门的遗命,朱尊自然要奉行。 剑子仙迹摇了摇头:“吾非道武王谷之人。” “你为道门之人,你当知,道武王谷从无派系之别。” “但吾游手好闲惯了,又对道武王谷无半分功勋,怎能承接,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朱尊,你可曾想过这其中的蹊跷。” “什么?” 剑子仙迹叹了口气,开始同朱尊进行分析。 道武王谷为道界修武总坛,内部高手无数,掌门修为更在三修之上,却在道武王谷附近地域遭人刺杀重伤,这本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而在掌门被刺濒危之际,选择托付掌门之位,却不是从三修中遴选人选,而是托付于他,如此更是不合常理。 也因此,唯有一个可能性—— “你是说,界天塔内,有人谋害掌门,怎会!” “否则无法解释,种种奇怪状况。”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掌门之位吗?” “我或许知晓。”剑子仙迹说道,“但恕我此刻无法告知,无论如何,此事之中只怕另有蹊跷,掌门之死,更需详细调查,你可有什么线索?” “这……我是后来听门下弟子汇报才知晓此事发生,掌门身上有多处刀伤,伤口皆散发诡异的邪气,其它并未察觉什么异常。” “如此吗……”剑子仙迹闭上眼思索了一阵,然后才又开口说道:“无论如何,先为掌门入葬,然后我会推辞掌门之位,你务必要承接。” “这……”朱尊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必须避免节外生枝,此时境况,可非是能再做谦让的时候。” “这……好吧。” 朱尊也知道,若是事情真如剑子仙迹所言,他一昧的推辞,便只会让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而走向更发恶化的状态,所以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解和疑虑,也只能暂且按下。 “此外,就劳烦你带我观察界天塔各处,并且拜访诸位殿主,以及同你名列于三修的另外两位。” “徐无鬼与你也是熟识,至于另一人,浩气凌风列御子,此人在道武王谷内地位特殊,论及辈分犹在我之上,只是潜修数甲子,连我也甚少与之见面。” “听上去就是一个很难打交道的老先觉。” “哈,也许吧。” 第九十一章 禹余殿 黄纸纷飞,满地凄凉,长幡招魂,生死虚幻。 道武王谷之内是一片愁云惨淡,虽然道武王谷选择了对外秘不发丧,但掌门逝世,对于内部的道子道生而言,却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下的事情。 道生们先后奉香、献花,朱尊与同列三尊之内的徐无鬼二人分执白幡,而作为主祭的老者白色道袍中夹杂着些许红色,面带威严而显得格外难以亲近。仅凭肉眼便能看出其高高在上的态度。 很快,一众道生们祭拜已毕,依照道武王谷旧例,为前任掌门葬入道武王谷历代掌门陵寝,沿途中又少不得叹息、悲戚之声。但见沿途,三千道生开道,至尊三修领棺,剑子仙迹在其中,亦是神情黯然。随着棺椁入葬,众人也都渐渐收拾好了心情,便是有年纪较小的道生控制不住情绪,也会有一些高年级的道生予以开导,很快也就各自散去。 而以三修为首的道武王谷一众高层则齐聚于界天塔大殿,商议未来。 或是说,商议掌门之位的归属。 剑子仙迹率先在众人中开口道:“诸位,掌门遗命之事,朱尊已告知于我,然剑子才疏学浅,又无尺寸之功于道武王谷,掌门之位着实是受之有愧,请恕剑子无法遵从亡者遗命。” “可是……”徐无鬼张口便要反驳,却又被剑子仙迹打断。 “徐无鬼,剑子乃闲云野鹤的懒散人,着实难当此任。”剑子仙迹甩动拂尘,“依剑子浅见,三修于道武王谷劳苦功高,却是比剑子更为合适的人选,倒不如就从三位之中遴选出一人来,接掌掌门之位。” “我……我……我。” “徐无鬼你既愿意……” 剑子仙迹话音未落,徐无辜才将这一番话叙述完整:“我可不行,让……让……让朱尊……和……和列……列御子来。” 徐无鬼闻言,也是连连的摇头,自家人明白自家事,他口齿不清,若真是当了掌门怕不是要把周围之人皆急死,还是免得去争这一回,他对掌门之位也确实淡薄的紧。 徐无鬼一退出,那便只剩下了朱尊和列御子两个人,两人的视线交会,一者盛气,一者平和。 “掌门之位并不在我眼中,朱尊你既然想要便尽管拿去,我列御子尚不会与你争抢,只望你能莫要辜负了这一位置,好生经营道武王谷,莫要辜负了剑子仙迹与我等众人的信任。” 列御子选择了退出所谓的竞争,但他的态度却是令人不适,仿佛是在施舍,高高在上。 朱尊的脸色不见变化,他与列御子相交相识,虽算不上友人,但也有所了解,知道列御子的脾性,所以也未将这份高高在上的态度放在心上。 “即使众人所愿,那朱尊便冒昧了。”朱尊朝着众人一拱手,态度严肃。 与剑子仙迹一番商谈后,他哪里不知道此刻道武王谷平静的表象下已是暗流涌动危机重重,但为了道武王谷,哪怕明知凶险,他也会选择应下。 为了道武王谷,何须惜身,何必惜身。 “三日之后,召开掌门继任大典,朱尊亦会在此向诸位同修保证,必会将杀害掌门的凶手找出,绳之以法!” 话音未落时,只听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有一女道子来禀报,言说是界天塔下层出现邪气,已有数名道生受邪气入体昏厥。 …………………………………………………………………………………………………………………………………… “想不到,竟然会是禹余殿,为何竟然会是禹余殿。” 道武王谷内,剑子与三修同一众殿主追溯邪气来源,一路往下,却在界天塔的最底部,看到了一座尘封的殿门,巨大的青铜门上雕刻满各类祥兽异兽,门匾上篆刻了三子——禹余殿。 “想不到竟然会是禹余殿。” 对于禹余殿,剑子仙迹也并不陌生。 道武王谷以“界天塔”为根据点,掌门之下为“至高三修”,其下为“四烈旗”,并且设有三殿掌事。别为精研术法奇门的“清微殿”,专掌戒律护卫的“尊敕殿”,以及最悠久莫测、同时也是隐逸修长所在的“禹余殿”。 其中剑子仙迹之前所见到的泰誓便是尊敕殿殿主,受赐钦天锏,掌戒律护卫;而清微殿目前并无正式殿主,但有号称道术玄法第一人的道标无缺·全真子代掌。至于禹余殿因其特殊性,并无殿主。 自始以来,唯有名列至高三修者,方能在退位之后,有资格进入禹余殿修行,目前进入者,成员不足六人。 也因此,禹余殿常年封闭,内中境况如何,即便是作为三修的朱尊、徐无鬼也不曾知晓。在感知到邪气是出自禹余殿二人同样也是惊讶万分。 “无论如何该当先封锁此地,让邪气不致扩散影响到谷内道生才是。” “此事便交我吧。” 剑子话音未落,却见全真子已运起无缺道标,法剑散发玄光。 “乾坤借法·阴阳变化·九六动爻·尊吾敕令!” 只见奇门八象流转,镇封邪气。 “足下道法精湛,不愧是道武王谷内的术法第一人。” “剑子阁下过誉了。”全真子面无表情,虽是剑子仙迹晚辈,口中却不见丝毫的客气,看的一旁的泰誓皱起了眉头。 “泰誓,你便在此镇守,时刻关照封印状况吧。”列御子负手下令道。 掌门死,新掌门未立,界天塔内便以三修为尊,而列御子却又是三修内地位最为特殊的一个,泰誓只好应命。 随后众人各自离去,将三日后掌门继任大典之事告知于一众道生。 入夜,一道纸鹤飞离了界天塔,往道武王谷之外飞去,却在半途便遭一剑拦截。 而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禹余殿外。 “是剑子前辈?” 泰誓既承接了护卫之责,自然不敢松懈大意,眼见剑子到来,格外的吃惊。 “吾欲入禹余殿一探,此为三修印信,你可查看。” 第九十二章 道武事变(上) 道武王谷·弗迷千岩瘦,—— “剑子仙迹已经进入禹余殿了。”几乎是在剑子仙迹进入禹余殿的第一时间,作为四烈旗之首的九首道馗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立刻将之汇报给你了列御子。 “是否现在便立刻动手。”四烈旗之一的辽太极听闻消息立刻道。 “暂时还不是时候。”列御子负手于身后,缓缓摇了摇头。 “列御子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九首道馗也在一旁说道。 虽然没了剑子仙迹,但那只是恢复到了之前的道武王谷势力分布,泰誓、徐无鬼皆支持朱尊登位,不少道子也是心向朱尊,此时动作在列御子看来尚不是最佳的时机,还需要再等一段,等到继任大典上,将朱尊、徐无鬼的亲信,一网打尽。 “全真子,在禹余殿至正殿的道路以术法阻隔可能做到?”列御子看向一旁的全真子。 “大的阵势布置繁琐,更需调动庞大的天地元气,只怕为人所觉察。” “无需彻底阻断,以免剑子仙迹自禹余殿脱身坏事而已。” “那泰誓呢,不如将其一同调入正殿,溃元散下,他也绝无幸存之理。”九首道馗建言道。 “罢了,依照旧例,尊敕殿有守备之责,泰誓此人死板,未必会听从,无需节外生枝。”列御子摆手说道,“只是这一战,务需要快,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闲杂人等,封闭界天塔和禹余殿,再围杀谷外的疏楼龙宿。” 自塔外飞出的纸鹤已遭拦截,列御子等人已知道剑子仙迹此行还有儒门顶峰疏楼龙宿同行,但因事关道门,疏楼龙宿为避嫌并未入内,但还在谷外等候剑子仙迹。儒道顶峰联手之威,列御子等人虽有自信,却也无意自找麻烦。 “是。”囊括四烈旗、全真子等人在内,皆同时应声道。 “此外,他安置的如何了?”列御子又询问道。 “已安置在正殿,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九首道馗应道。 “好。” 列御子点了点头。 朱尊、剑子仙迹、掌门,我列御子失去的东西,势必会亲手讨回! 吾会同世人证明,我才是最适合执掌道武王谷之人! …………………………………………………………………………………………………………………………………… 转眼之间,三日之期过,正殿内已被一众道生道子们装潢的七七八八,为这满目素白的道武王谷添了几分人味,众人也暂时收敛了掌门逝去的悲伤,换上了一副笑脸。 便是承接了掌门之位,朱尊脸上也看不到多少的喜色,反而忧心忡忡,“也不知剑子在禹余殿内状况如何,着实是令人心忧啊。” “你……你……你就免……免担心了。”徐无鬼叹了口气,“现……现在是……” “徐无鬼,不然你用写的?”朱尊看向这位并行多年的同修,明明都是先天人了,却是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着实是看不入眼。 “你这朱尊,还没当掌门,就开始摆起掌门的势头了。”徐无鬼眉头一扬,手指蘸道蕴,书写如龙,银光汇聚成字后又缓缓消散。 “唉,道武王谷之事本就和剑子无多少关系,如今将他牵扯进入其中,我心中已是万分的歉疚,如今更让他深入险境,倘若真有什么意外,那……”朱尊不忍再说下去,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呸呸呸,这样大喜的日子,可是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你若是担心啊,等继任大典结束,我便也去禹余殿内探上一探,毕竟我也是三修之一,就当是提前进去踩点了。麦担心,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道门顶峰,剑子仙迹啊。” “哈,这样来,果然效率高上了不少。”朱尊一脸的戏谑,多年的交情他倒是也不担心徐无鬼因为这样的事就立刻炸毛,而徐无鬼也如他所料一般,笑骂了几句,两人便一同前往继任大典的正殿。 二人沿途所见道生,皆身着道武王谷制式道服,面对朱尊皆以掌门之礼以待,朱尊自也都是一一的回应。而在这其中,只有一部分道生服饰与旁的道生有异,便是尊敕殿之人。 三殿之中,尊敕殿司掌戒律护卫,这样的时候恰是整个尊敕殿最为繁忙的时候,而泰誓手执钦天锏,一身象征殿主身份的道服在一众弟子中格外的显眼。 “泰誓,辛苦你了。”朱尊说道。 “皆是泰誓职责之内所在,不敢言说辛苦。”泰誓义正辞严的说道,“大典泰誓无法亲见,便提前恭祝了。” 掌门遇袭之事闹得整个道武王谷风声鹤唳,既然是护卫,便该御敌于外,纵然有敌人袭击,也不能让其打到正殿,不然道武王谷颜面无存。 几人聊了几句后,泰誓便前往外围顾守,而列御子以及四烈旗包括全真子和许多道生、师范皆已在正殿等候。列御子负着手,态度倨傲,平日里他也是如此,倒也没人在意,很快便也就到了时辰,继任大典正式开始,而负责大典主持的,正是列御子。 掌门继任,本该前任掌门主持,奈何掌门遇刺,而有掌门遗命在身的剑子仙迹进入禹余殿未归,徐无鬼有口疾,这件事便落到了列御子身上。而朱尊先前也便和列御子商议过,列御子自然没有拒绝,是以也没有想过其中会有什么变故,直到—— “列御子,你这是何意?”朱尊看着拿着掌门诏命不愿松手的列御子,本能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安。 “吾是何意,难道还不明显吗?”列御子说道,“难道你认为,你真的有资格接任这道武王谷掌门之位。” “列御子……你……你……你……”徐无鬼有口难言,最后还是选择以道蕴书写,“剑子仙迹为接位乃是掌门遗命,他既推举了朱尊,自该认同。” “剑子仙迹无尺寸之功,更非道武王谷道生,有何资格?” 列御子冷哼一声,手中掌门诏命化作飞灰,同时,正殿之内,一阵烟雾弥漫。 “是时候了,动手吧!” 第九十三章 道武之变(下) 道武谷内变故生,界天塔中杀机现。 为达心中野望,为达心中谋划,正殿之上,列御子运气纳元,怒掌快攻,杀招直取朱尊。朱尊眉头一挑,既惊且怒,翻手应招,南天第一道修为尽展,浩浩之功翻江倒海,一战列御子,首招碰撞,却是同退三步,不分轩轾。 就在第二招即将引爆之时,现场诡雾弥漫,在场一众道生道子顿时只觉自身道元飞速消失。 “这是……溃元散,列御子你!”朱尊想不到,同为道武王谷一份子的列御子竟然会为了心中的野心,狠对同修、同门下如此杀手。 “掌门之位本该属我,我只是取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干净利落的一句,干净利落的一招,是最决绝的杀念。 “列御子,你实在是,无可救药了。”朱尊愤愤说道,再出招,奈何溃元散入体,难施全功,双掌一会,列御子稳如泰山不动,朱尊倒退呕红。 好霸道的溃元散!不愧是被列于道武王谷禁药名录,列御子铺下这堪称海量的溃元散,表明是早有准备,可恨,吾竟未早些看出此人狼子野心! 感应到朱尊的目光,列御子负手冷笑了一句:“是不舍,还是悔恨,放心,你的死忠以及剑子仙迹,会快就会下来陪你。” “夸口,今日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容你猖狂。”一怒引气,不顾自身伤势,不顾自身力竭,朱尊再运搏命之招,一斗列御子,然而真元渐弱,仅凭招式应敌,却是节节败退,身上伤势愈发沉重,鲜血洒落一地。 而就在此刻,一旁缠斗的人群中,一道金光漫射四野,以九首道馗为首的四烈旗联手也难能阻挡,纷纷败退。九首道馗眼露惊讶之色,“徐无鬼,想不到,溃元散下,你竟然仍有如此的修为!” 霞光散时,徐无鬼再化一道残影,九首道馗不敢怠慢,举剑应招,但不过瞬息,便已是多处添红负创,而九首道馗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众人小心,徐无鬼并未受到溃元散影响,是神罡道体!” 神罡道体,练至大成百毒不侵,只是列御子等人没想到,竟然连溃元散也会失效。 “列御子,还有,你们,都该死啊!” 眼见道生喋血,故友受创,徐无鬼怒向心头起,单手凝聚,源源不断的道元聚成一轮浩大太极法印,便将四烈旗笼罩在内,雄浑之威蕴含无边毁灭气息,有如天罚。四烈旗与三修之差,不言而喻。 “令人意外的修道者,即便如此,你又能如何呢?” 又能如何,但闻大殿之内,一道陌生的声音,伴随而至的,是突如其来的破罡刀劲,蕴含无匹邪力,徐无鬼全无防范,登时重创,将要凝聚而成的杀招也随之溃散,内元反噬,四烈旗联手在攒一掌,将徐无鬼直接击飞出去。 “徐无鬼啊,你们,惹动朱尊怒火了!人归心·剑归天·天一心剑!” 朱尊单手凌空一划,以气化剑,宏大道剑直起斩落,面对朱尊倾力一击,列御子右掌一番,浑厚道元涌动,不凡气势,犹胜朱尊! “朱尊,一招让你知晓,你我的差距!乘天风·千罡怒流!” 极招一会,只听闻得阵阵惊爆,朱尊倒飞而出,周身血流如注,跌落倒地再愈挣扎,却感意识渐渐模糊不清。 “列御子,你……” “这种刀气,这种煞气,是掌门身上伤势,列御子,你竟然与外人勾结,谋害掌门!” 另一处,徐无鬼挣扎着自废墟中走出,背后刀伤触目惊心,鲜血不断滴落,更不时散溢邪氛,徐无鬼对此浑然无觉,只将目光投向列御子,随后又转向了眼前的白发刀者。 “是又如何。”白发刀者旋刀冷笑,“若非是剑子仙迹到来,你们本还可以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只可惜,他来了,计划也只好提前,不过也是无碍,放心,很快他就会下来陪你们。” “可恶!”徐无鬼看向已然倒地昏厥的朱尊,怒火更炽,而就在这时,原本在外围顾守的泰誓也摆脱了外围列御子麾下的纠缠进入正殿,却只看到惊心一幕。 “朱尊!列御子!徐无鬼!怎会!”眼前惨景,泰誓心惊,心中更是疑惑难明,为何,为何,为何事态,竟会如此发展。旋即,却又被徐无鬼一句惊醒。 “泰誓,先带朱尊和其余弟子先撤离,此处交我!” “徐无鬼!” “走!” 不顾伤势沉重,不顾煞气侵心,徐无鬼再催神罡道体,道式再发,招招催风破云,缠战白发刀者与四烈旗。另一边泰誓落锏,一战列御子,甫交手,便已感觉对方根基深不可测,再斗数招,却是已显力屈之态,但所幸朱尊已被其余道生抢回,便要撤离大殿。 “想走?!风乘料峭御天行!” “钦天·御!” 攻守之招交迭,列御子再攒强攻,汇一化极,重招疾出,泰誓顿时重创,却也借力而退,自大殿脱身。 而另一边,徐无鬼搏命一战刀者与四烈旗,已遭刀者断去一臂,性命有若风中残烛,随后再遭四烈旗之一的夙经寒半步崩拳劲贯体,心脉尽断。 “列御子,列御子,你……” “废言!” 刀光一旋,人首两分,正殿之战,于焉落幕。 “众人依照原定计划行事。”列御子吩咐道。 “是!” 四烈旗各领一卷《道武名册》,开始于界天塔内展开猎杀行动。 而同时,列御子也已放出信号,界天塔外围的全真子随之有感。 “几年枯寂学全真,一握玄机运鬼神。” 五行运化,五彩流转,全真子一展术法修为,牵引道武王谷一方天地,欲彻底封锁界天塔。 “乾坤借法·阴阳变化·九六动爻·尊吾敕令!迷图八象,开!” 道法施,天象变,阵势将成,就在此刻,却见天外紫龙腾空,九霄龙吟惊天变,直往尚未勾连完全的阵法而来。 “嗯?!”全真子眉头一挑,心知来人为何,心中也无惧色,多年道法修为,又岂惧——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疏楼龙宿! 第九十四章 儒门顶峰 界天塔外,道标无缺欲展玄术,以迷图八象封禁道武王谷,殊料—— “疏楼龙宿,儒门顶峰!”全真子面色如常,无缺道标再次挥划方圆,“就让我领教儒门龙首之能!” 玄法再起,八卦阵开,全真子引天地灵气,化八象阵势之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演化,乾、震、坎、艮、坤、巽、离、兑依现,齐斗紫龙之威。 反观疏楼龙宿,华扇轻摇,好似闲庭信步,凝目足下,轻轻吐出二字:“应你。” 话语落,华扇收,紫龙影、御皇双锋齐现。 “今日,便要汝领教,何为顶峰。”疏楼龙宿一扬双锋,紫龙、御皇剑气升腾,两道剑光直入迷图八象阵势之间,穿行无迹。昔日学海无涯,六艺皆冠,独立鰲首,在学海中漫长历史,万千学子中也可称得上一声前无古人。若非是如此,如何称得上儒门龙首,又如何令立新儒门立足于儒教之间。 “正合我意!”全真子无穷自信,无缺道标篆刻一枚枚道印符文,一心多用,困剑气、补阵势、全阵法三路并行,一方天地只闻阵阵轰隆巨响,有如雷震,又似龙鸣。 好一个道标无缺…… 疏楼龙宿以心御剑,穿行于八象阵势之间,破阵之余也不免得感叹。不愧是道武王谷道术玄法第一人,除去根基,倒论术法修为,倒也足以傲立当世。 但疏楼龙宿又岂是易与,虽是儒门出身,但学海无涯藏书汗牛充栋,三教秘典也有不少,再加上和剑子仙迹的交情。 虽是儒门,但若以为吾不通道门术法,可是错了。 之所以不用,是因不屑,亦无那个必要,但真要用时,疏楼龙宿又可曾怕过谁,毕竟—— “龙宿学艺,何事不精。” “全真子,你之能为,让你错估了龙宿的实力,一心三用,更是你之大意。”一语落下,处在阵中的双剑攻势一变,儒门剑气飞散,看似不过随手的攻势,但每一道剑气皆落在六十四卦方位。 今以六四对八门,每一处剑气落下皆使得全真子操控阵势的难度大上一分。 “乾坤借法·阴阳变化·用九·莫测鬼神变!” 全真子眉头一皱,道法衍化,极九之数,引天地之力,全力封杀龙宿双锋,就连全阵势的速度都慢下来了一些。迷图八象阵势行程顿时一缓。 疏楼龙宿通过双剑顿时感知,淡笑道:“临机应变,尚算是不差,但是这棋局,一步错漏,想要将之扳回,可是难了。” “封九脉·定太元!” “锁两仪·凝太虚!” “断六极·沉太渊!” 疏楼龙宿三诀齐动,阵中双锋并行,剑气纵横三千里,迷图八象之内,九脉尽锁,庞然阵势顿时为之一滞。 “乾坤借法·阴阳变化·八卦四象·尊吾敕令!”全真子皱眉,一手拈诀,一手篆文,迷图八象再起变化。 弃九脉,舍八象,一方天地,重造风火地水,八象之术,顿合四象之数。 “吾之骄傲,不能败,亦不准败,即便对手是你,疏楼龙宿!”全真子一语落下,一身功元已是催至顶峰,“来吧,疏楼龙宿!” 混沌奇象,强行倾轧双锋。 “好一个道标无缺,不过即便是如此,终究也是徒劳啊。” 双锋绽紫龙,双龙翱翔混沌之间,却似游龙入海,百无禁忌,就在全真子愈再强化阵法时,一股宏大威压,自天而来,全真子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却只见九霄云海之上,两道身影傲然而立,其中一人御剑,道冰汇聚成一宏大道字,轰然而落! “什么!” “执古纪,御今传,指天运地无极门,太上识道尊。” 雄浑诗号,玄冰凝字,仿若天罚,只闻轰然一声,尚未完全的迷图八像法阵,破! ………………………………………………………………………………………………………………………………………… 界天塔内,以四烈旗为首的列御子麾下根据手中掌握的《道武名册》四处猎杀道武王谷道生,昔日的修武圣地,而今却是成为了人不忍见的人间炼狱。 而泰誓背着重伤昏迷的朱尊,护送着一部分弟子且战且逃,然身后白发刀者和列御子却犹如索命无常,挥之不去,更是难以脱身,泰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弟子们为了保护他与朱尊慷慨牺牲。 “命还真硬,即便到了这样,也还是未死。”白发刀者一刀将一名搏命的道生断作两截,鲜血撒了一地,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还在狂奔亡命的泰誓一众人。这一路沿途过来,若非是有许多道生舍生忘死,朱尊与泰誓早就被擒下了。 “无妨,他已慌不择路,往最底层的禹余殿逃去,马上就到了全真子布置阵法的所在,逃不了。” 列御子倒是很享受这样猫抓老鼠的趣味,旋即,二人加速追下。 而泰誓也恰如二人所预料的,迎头便撞上了全真子为阻拦剑子仙迹自禹余殿支援而布置下的困阵。 “可恶,想不到,这里竟然也是陷阱!” 泰誓眉头一皱,不顾伤势,真气灌注双眼之中,霎时双瞳一阴一阳,化现神异之功,造化之奇,窥破眼前阵势迷障,引领众人前行。 “殿主。” “那双眼睛,是……” “是七仙器之一的重明眼啊。” “众人勿要多言,速速同我前行。” 话音未落,杀机已至。 “想不到,七仙器之一的重明眼竟然在你身上,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说话间,列御子已是一掌拍向泰誓身后,为护朱尊,泰誓勉强转身,以钦天锏挡下杀招,但随后刀势杀至,一轮刀锋斩下,直劈泰誓身后背着的朱尊…… “不妙,朱尊!” 泰誓心头一寒,这一招,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下了。 “秋水不染尘!” 一声轻道,至极一剑,险而又险的自阎罗刀下抢下朱尊,却见古尘再回锋,逼退列御子,随后界天塔内,再现道门顶峰身影。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题外话------ 元旦节大概会发以大侄子为主角的新书,当然这本一天一更还是会接着走 第九十五章 围杀 掌风逼命,邪刀索魂,列御子与白发刀者围杀泰誓及一众道生,泰誓根基本就不如列御子,再加上背着重伤昏迷的朱尊,步步受创,步步败退,手中钦天锏也是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就在搏命一刻,古尘剑出,再展天下无双! “剑子仙迹,你!” 纵然面对眼前仙影,列御子面上之色丝毫未改,反倒是是怒气勃发,双掌浑运,尽是一副取命之态,眨眼之间两人之间便是数轮生死更替。另一侧白发刀者举刀再向泰誓,剑子仙迹眉峰一挑,古尘剑脱手而出,一斗白发刀者,同时双掌翻飞,虽无神兵之力,亦有不凡之威。 “剑子仙迹,你,竟然出来了。” “如何,令你很意外吗?” 道门顶峰,道武三修,双掌交会,气动河山。若说列御子最恨,最讨厌的活人是谁,自然是剑子仙迹。当日他听闻掌门有退位传位于朱尊之意,便联合外人刺杀掌门,却不料还剩下了一口气,竟然流传下了掌门遗诏,而遗诏中不仅没传位于他,更给了一个外人。在他的心内,道武王谷掌门该死,剑子仙迹亦该死。妒火起,袭杀之威更甚,招招皆是夺命要害,全然不见道门高人风姿。 然而在剑子仙迹眼中,却是可悲,可叹,可惜。 妒火攻心迷心性,终是无奈。 “龙宿好友,你若是再不出手,剑子仙迹可是撑不住了啊。”剑子仙迹双掌化纳极式,借力化劲,稍退半分,再取古尘剑,一对列御子和回身抢攻的白发刀者。 “疏楼龙宿?” “怎会。” “哈哈哈哈。”笑声未落,却见紫龙影、御皇双锋已至,两抹惊鸿穿行,随即一道华丽身影,语气自信,摇扇缓步而至。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醉卧逍遥来。” “疏楼龙宿,怎会,那全真子。”列御子见到疏楼龙宿闯入,脸色一变。 “放心,性命还在。”疏楼龙宿轻笑着说道:“不过你们两位嘛,那就难说了。” “怎会,对外通讯已被人拦截,你们是如何串通。”列御子亦非愚蠢之辈,看眼前的局势便知道二人早有联系,但却不明白,明明剑子仙迹对外传递消息的纸鹤已被拦截,两人是如何进行的联系。 “哈。”剑子仙迹闻言轻笑一声,取出一枚小巧的锦囊,“好友的玉锦囊,可隔空通讯,列御子,输给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的珍藏,这一局,你可是不冤。” “你们,早就怀疑我?” “是,亦不是,早前虽有怀疑,但并无证据,却不曾想一念之仁,却也累得众人受难,是剑子之过。”说到此处时,剑子仙迹面露黯然之色。 此次道武王谷之行,无心分明已有所提点,但他终究是存了一丝犹豫,才使得局面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此次你已做的很好,莫要为此而感伤了。” 就在此时,身后的通道内,再度传来一个浑厚严正之声,听得白发刀者、列御子皆是心中一跳,眼前的剑子仙迹、疏楼龙宿已是相当麻烦的对手,而眼下又来的人,修为也是不在二人之下。 “是你,天极!” 昔日有幽都邪魔祸乱苦境,两道教高人,一人剑倾北极玄冰,一人掌引南溟混沌之气,再合以先天无上罡劲,镇压邪魔,造就道门奇境太上伏魔崖。 这两位享誉道界,修为超凡入圣的先天人,便是天极、地限。 同为道门之人,列御子对于天极并不陌生,也因此深知对方实力的深不可测。 “天极,你怎会来此!” “昔日,吾受道皇所托,执掌道钥,而今既有人想对道皇昔日镇封之物动手,我又怎能不来。” “列御子,作为道武王谷至高三修,你其罪有三。” “为图谋掌门之位,刺杀前任掌门。” “为满足心中野心,屠戮同门。” “勾结邪魔,欲陷苍生于难。” “还不俯首认罪,更待何时!” “夸口!”列御子怒火攻心,举掌杀向天极。 “哼,冥顽不灵,其罪,当,诛!” 天极剑出,浩瀚道光直冲霄汉,天极手握天极剑,浩荡一对攻,云涌日黯淡,天极再运玄冰罡劲,运转百气三千,玄冰,剑锋同杀敌,浩浩荡荡怒向列御子。 另一边,剑子仙迹、疏楼龙宿儒道顶峰联手一战白发刀者,白发刀者刀走势狂,气态如狼,冷漠似神鬼的眼神,更是非人,漫天刀光笼罩两人,便是以一敌二,也是未见怯懦之态,反倒是刀锋狂扬,怒扫四方荡! “果然是极其麻烦的对手。” “纵然棘手,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天下无双的剑子仙迹呢。” “龙宿,你是在捧杀吗?” “诶,此为你们道门内务,我若插手,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诛魔卫道,何须名正言顺,自然该是一拥而上。” “啧啧,果然是满腹墨水的剑子仙迹啊。” 二人谈笑之间,剑锋起扬斗刀狼,儒之剑、道之锋,两者默契合流,浩瀚威涛气劲,身在其中的白发刀者只觉无边压力袭身。 “空劫·天狼斩!”身居劣势,刀者仍是不改凶性,狂嚎一声,恢复本貌,红甲黑发,气势极狂,周身邪气翻滚,更显睥睨。 “看来这便是你的本貌了。” “哎呀呀,还真是相当浓郁的邪气,令人心惊。” 纵面强招,二人亦是无惧,疏楼龙宿双锋并行,再现顶峰之威! “一荡山河满江红!” 紫龙抗狼刀,疏楼龙宿挺剑接下刀者凶悍一刀。与此同时,剑子仙迹名招再现! “天下无双!” 三尺利芒荡风吟,刀者回刀再接,已是不及,剑锋透体,登时重创。 “杀!邪狼·竞天斩!” “紫龙卷怒涛!” 紫龙双锋再进,以守为先,阻下狼刀杀招,剑子仙迹剑掌并进,步步抢攻不容缓,数十招过,三人的战局,胜负已至分明之态! 第九十六章 示流岛上(一) 道武王谷,正邪之争不息,而转观示流岛上,将来的风雨,也似是诉说着将来的硝烟。 示流岛朝阳城,亦是尊王、政枢府、众议会等示流岛核心枢纽所在,虽然如今四部州反叛半数,但朝阳城作为示流岛财、政核心,依旧是守备最为森严之地。 只怕是谁都没能想到,戒备森严的朝阳城核心,高手如云的政枢府,竟然会被人一举攻陷,自尊王丹羽永元以下,囊括君相秋山笑英、大将军多襄丸等人,尽被一网打尽。而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未曾惊动政枢府外的看守人员。 “你们,到底是谁!”多襄丸性情刚烈,纵然受制,已然先露出一副不屈的态势来。 而一旁的丹羽永元、秋山笑英等人,相对而言则要安静许多,其中秋山笑英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后,思绪方才渐渐明朗起来。 “诸位看来,并非示流岛人士,也非东瀛之人,莫非是从中原而来。”秋山笑英厘清思绪后,看着眼前的一众黑袍神秘人,“依各位的动作,想来也不是叛军方面的帮手,诸位若有什么条件,是示流岛方面可以满足的,但提无妨。” 黑袍下的一人轻笑道:“不过是示流岛君相秋山笑英,果然是才思敏捷,不过我们的条件嘛,只怕贵方满足不了。” “阁下既有条件,何妨说出,毕竟万事总有商量的余地。”秋山笑英侃侃而谈说道:“只是还请阁下莫要伤害尊王,否则这一切的条件,笑英也做不得主。” 身陷危境犹能侃侃而谈,光是这份心性,便已是不凡。 黑袍下的几人也只是看着秋山笑英,不再说话,而秋山笑英摸不准眼前几人的身份,和他们心中的条件,也未在多言,又过半刻,只见两名黑袍之人来到。 “诸位,老夫自会说服众人,还请为他们松绑吧。”黑色的斗篷下,传出一阵秋山笑英和多襄丸都格外熟悉的老人的声音。随后斗篷接下,露出一张发须皆白的老人面孔,看的二人心头皆是一震。 “笑英,多襄丸,许久不见了。”明智道隆微笑道。 在这示流岛上,若说有什么人威望足堪与尊王比肩的话,那也只有祖司命明智道隆了。 作为示流岛的开国元勋,祖司命曾带领众人封印邪魔,乃是示流岛所有人共同敬仰的对象,德高望重。更传授了秋山笑英阴阳术,收留了如今西部州之主西川龙鸣,恩同再造。可以说,若是祖司命在,示流岛绝无发生叛乱的可能。 但恰是因祖司命莫名失踪,随后邪染气,这才使得尊王丹羽永元有口难辩,示流岛陷入战火之中。 “真的……是老师?”在明智道隆的身上,秋山笑英看到了熟悉的阴阳术,心中再无怀疑。 “那他们是?” “他们是自中原而来,为解除示流岛上的隐患而来。”明智道隆解释说道,“至于他们的身份,为了保密,我也不能透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值得信任。” “如此动作,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后面更听话一些。”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听声便知道绝非善良之辈。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魔佛恶体,自然称不上善良。 原本依照阎达的想法,是该一群人横扫过去,将那无心口中的“邪狱明王”擒杀,然而现实确实他不得不听从死对头一页书的命令,还要以黑袍伪装身份。 “更是告诫你们,莫要有什么自坐聪明的小动作。” 秋山笑英看着眼前的几个黑袍人,心中的滋味有些莫名,但随后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老师是说,他们是为当初岛上的邪魔封印而来。” “你们口中的邪魔,便是八歧邪神麾下的八部众之一邪狱明王,至于八歧邪神,你们示流岛之人应是不陌生。”另一个黑袍底下,传出一阵温和的声音,仔细一听,那分明还是一个青年人。 “八歧邪神……” 示流岛之民,对于八歧邪神自然不会感觉陌生,相反示流岛之民都知道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历史,那一场旷世的大战。但历史终究是历史,当年的示流岛之战,对于而今的示流岛之民而言,已经是太过久远,更多的人也只是当做一个故事来听。哪怕多年前曾有邪魔作祟,但在被祖司命封印之后,示流岛百姓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这一切,竟然和八歧邪神有关。”秋山笑英的眉宇间显露出一抹忧色。 “据我们所知,八歧邪神当年早被九天玄尊分尸,这里所存在的也不过是八歧邪神的一部分罢了,我们此行前来,更多是要阻止当初八歧邪神的封印被破……” “殊……少年人,你说的太多了。” 一旁的阎达呵斥道。 “先送他们去见他们的尊王吧,然后再进行后续计划的准备。” “嗯……”被唤作“少年人”的黑袍人,或者说殊十二,点了点头将秋山笑英、明智道隆等人一同送离。 而在另处房间内,无心也同当代示流岛尊王丹羽永元说明了情况。 “稍后详细如何,自会有明智道隆与你说明,相信作为示流岛的尊王,汝自有判断的能力。” “本王明白,待到本王查明,若事实真如阁下所言,示流岛上下,自然是全力配合行动,便是奉上这一条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放心,还不到那般的严重。”无心淡然说道:“若是八歧邪神真的复苏,我们根本不会走这一趟,眼下也不过是一条邪魂罢了。” 二人交谈间,殊十二已将秋山笑英等人带到。 君臣一相逢,又有祖司命在侧,一行人自然少不得一番闲谈,但所幸也皆有所度,几人交流过情报之后,丹羽永元眉峰一敛,脸色肃然,总算是显露出几分为王的气魄出来。 “诸位,既然祖司命选择相信各位,本王也愿以示流岛上下军民性命相托,愿以诸位马首是瞻,共抗魔祸。”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无心上前搀扶,心中却是冷笑。 欺软怕硬,欺弱怕强,这是人之本性。 若是仅凭祖司命为证,或许丹羽永元等人也会选择协助,但绝不会如此干脆,更不会如此的直接和听话。 此一举,便是展现势力,扫清了不稳定的因素。 接下来,也该开始正戏了! 第九十七章 完结啦 示流岛,随着无心等人的到来,原本尚可维持平衡的局势开始剧烈的变化,以示流岛前任尊王长乐王德川长政为首的示流岛叛军发现,原本的示流岛人马开始收缩防御,任凭叛军如何挑衅也不见动作。 后面,又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用永升王丹羽永元及君相秋山笑英、大将军多襄丸神秘失踪,现如今政枢府正由南清侯南泽义清代理主政,同时正在暗处搜寻失踪的一众示流岛高层,正在示流岛各处活跃的疾风忍似乎也在无形中印证着这种说法。 而随着消息的进一步扩散,叛军内部众人也都在蠢蠢欲动。 随着内部的呼声渐渐高涨,德川长政汇同北州部之主北条上丰、西部州之主西川龙鸣于漠龙城内共商西北联军下一步动作。 “长乐王,现在东南联军群龙无首,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啊。”北条上丰甫到大殿便开口说道,他的北部州受邪染侵蚀最为严重,虽然如今有西部州代为收容百姓。但他好歹也是一部州之主,怎甘心沦为西部州附庸。 “北丰侯莫要着急。”德川长政慈祥和蔼,行为举止优雅贵气,确有贤王之姿。 “现在局势尚未明朗,难保这不是东南联军的诡计,贸然行动只怕会给我军造成损失,不如待探查清楚情况后再行动作也是不迟。”德川长政一派温和的说道。 “不如由我率一队人马直插朝日城,北丰侯和长乐王率众于后接应,若是为假,有两位协助,再加上吾自身实力,杀出重围也是不难。若是为真,一战而下朝日城,确立尊王之位,也可使示流岛百姓免受战乱苦恼,如何。”西川龙鸣说这番话时,语气极为淡漠,德川长政和北条上丰却并未感觉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作为示流岛西州部之主,西川龙鸣十六岁初出道便单剑降伏肆虐的漠龙,之后更连败八大高手,被公认为示流第一剑。哪怕政枢府方面,与西川龙鸣同出于祖司命门下的秋山笑英,论起武艺,也要逊色一筹。 如果丹羽永元、秋山笑英真的已经失踪,那么当前东南联军方面,确实无人能够阻挡西川龙鸣手中神光剑的锋芒。 “西鸣侯有此自信,本王自然无有不允。” “那吾便随后提西鸣侯压阵,若真的是那秋山笑英的诡计,本侯必然拼尽全力,为西鸣侯麾下断后。”北条上丰主动揽下了接应的人物,西川龙鸣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出口反对。 “既然两位都有如此战意,那本王也不好阻挠,这便压上一军,配合北丰侯、西鸣侯行动,若是东南联军方面未有反应,便说明传言为真,皆时便可一举破之!” …… …… “你是觉得这其中另有示流岛之人的盘算?”黢黑的山洞内外,两道人影分立,一明一暗恰似两个不同的世界。山洞内传出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而德川长政立于山洞之外,很难想象,作为示流岛的尊王,竟然连进入山洞的资格也无,只配站立于山洞之外。 “根据示流岛外部的探查,有一艘船在日前曾靠近示流岛,不过后来又神秘失踪,我是认为这其中隐藏的玄机,不可不防。”德川长政说道:“虽然示流岛之人不足畏惧,但若是有外部势力插手,那……” “放心吧,一切尚在吾掌握之内。”山洞之内的话语渐渐清晰,只见山洞内缓缓走出一道身影,纸扇轻摇,容貌姣好胜过女子,气质温文和雅。 “有心无心,心在人间;多情薄情,情系江湖。” …… …… 翌日,示流岛西北联军大军进逼东南一线,群龙无首的东南联军完全无能阻挡西北联军的攻势,节节败退,而与此同时,一支偏军在西川龙鸣的带领下,直插东南联军心腹,亦是示流岛枢纽所在—— “鳞爪孤高居九重,行虹飞雨啸长风。神龙自是凌云种,不落凡尘不留踪。” 眼见是示流岛第一剑客亲自领军,守城军士更是全无战意,纷纷抱头鼠窜,即便有南清侯南泽义清鼓动士气终究是无济于事,不过半个时辰,示流岛最为重要的朝日城,已被西川龙鸣攻破。 乱战之中,南泽义清见事不可为,无奈率军奔逃。 次日,德川长政领军进驻朝日城,象征示流岛王权易主,南泽义清选择了归降,而自始至终,示流岛永升王丹羽永元及君相秋山笑英等人都没有露面。 一时间岛上众说纷纭,有说是知道阻挡不住西北联军逃离示流岛的,也有说被长乐王派人暗杀只是顾忌先王颜面秘而不宣的,还有说被八歧邪神吞噬的,不一而足。 但无论传言如何,都改变不了而今示流岛已然易主之事。 “御天者!” “直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动作?”奈落川看着满城飘扬的长乐王旗帜,眉头微微皱起,若眼前真是一个局,那么无论如何,也该发动了。 还是说对方有自信,以一己之力对抗全岛之力? “既然他们没有动作,那事不宜迟,今日便血洗天照神社和护国寺如何?”德川长政,或者说狱天邪王说道:“只要封印破除,皆时哪怕他们有再多的诡计,也是无济于事。” “如此,也是不失为一个办法,今夜吾配合你进行行动吧。”奈落川虽然也有所犹豫,但解除封印的希望就在眼前,若是不尝试一番,只是可惜。 更何况以邪狱明王的实力,再加上他的,纵然示流岛方面真有援手,也仍可保证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尝试呢? “哈哈哈哈,今夜之后,便要让示流岛之人,感受何为绝望!” “不过那无明大僧正有些实力,为避免节外生枝,此事还需另做计划。” …… …… 两日后,护国寺外,德川长政率人以慰问僧众之名前来,同时带上斋饭,无明大僧正在内的一众僧人全无戒备之心,殊料斋饭之内,早前便被奈落川布置毒物,德川长政来袭之时,正是护国寺众人毒发之刻。 “你,德川长政,你们!” 剧毒攻心,无明大僧正等一众佛者面色黢黑,欲再攒功已是不能。 “看来终究是吾高估了。”暗处,奈落川也已现身,便要落下最后一招。 然而就在此刻,却闻—— “非也,你倒是并未想多。” 话语落,佛光起,却见四野八方,浩浩佛掌,同时盖落! “禅因未果业自生,忏落愁起拟三乘。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城!”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满夕霜雪人独影,红尘今古几月明?笑寒饮,惯新晴,千山已过风云行。” …… “诸位!”九霄之上,无心一掌抬起,三十六颗舍利于身后盘旋,浩大佛光令诸邪无所遁形,“今日,毕启功于一役,吾要这世上,再无邪神党羽!” ------题外话------ 没错,就是烂尾了,哈哈哈哈,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更乐寻远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