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第一战场分析师!》 开文(“她这儿脑子有点问题...) 还是早晨,天边已经挂了一抹艳丽的红。刺眼的光线穿破城市上空的透明防护层,照在身上,阴冷冷的,没有如它颜色那样的炙热温度。 这颗偏远星球临近联盟边界线,数年前才终于结束无休止的混战,如今在联盟的扶持下,正在经历漫长的城市重建。 然而崩坏的秩序、废弃的土地、损毁的工业线……各种战后的惨痛阴影,短时间内难以消弭,始终盘旋在众人头顶,随着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下起阴沉瓢泼的大雨。 四个身形高大的青年背着沉重的设备从街边的阴影下走过。虽然都只穿着普通的秋装,可是凌厉的气势、精神的面貌、稳健的步伐,都与周围的环境显出一丝格格不入。 后排的江临夏从兜里摸出光脑查看名单,顺口问道:“昨天测试通过了几个?” “一个都没有。”边上辛旷比了个手势,“这边的学生很多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有几个体能勉强达标,但是文化跟反应测试过不了关。” 江临夏扯扯嘴角,“看来联大这次招生不乐观啊。隔壁一军的那个大胖子昨天还给我发信息,说他们今年特招的学生素质还不错。” 辛旷一向好脾气,也笑了笑:“考虑到政策倾斜,最后肯定会招几个,反正我们只负责收集跟反馈数据,别的事情还是招生组来决定。” 一直沉默的严慎忽然缓缓冒出一句:“希望教官不要气急败坏,最后在我们的社会实践报告上打低分。” 江临夏把光脑别回口袋,大声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教官自己有事耽误了招生流程,还要我们来擦屁股。比别人慢了一步招不到好生源怎么想都是他的锅,是吧队长?” 项云间回头瞥了一眼,没有回应。 红绿灯的路口,几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城市的中央并没有他们想象的萧条。这里车来人往,熙攘喧哗,像一颗焕发着新生气息的心脏,奋力而积极地跳动着。 这几天里,项云间已经习惯了别人注视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顺着某道过于强烈的视线回望过去。 马路边的位置摆了许多流动的小摊,那道目光的主人就混在中间。 十五岁?可能更小。衣着风格像是个男生。 项云间微微眯起眼睛。 少年穿着明显不大合身的衣服,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了几颗白菜。 打过补丁的黑色外套上落了一层灰,导致颜色显得斑驳。 脸很小,被立起的领子遮了大半。头上戴了顶帽子,又不伦不类地将外套后面的帽子也戴了上去。 唯一露在外面,能让人看清的,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透彻,正直白地与他对视。 眼神里没有恐惧、敬畏、羡慕,或是好奇,没有这座城市里其他居民看见他们时流露出的那些情绪,也没有被战争阴影熏染出的疲惫跟沧桑。 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信号灯跳转,周围人群涌动。江临夏在后面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过去。 项云间才从被那目光吸进去的恍然中回神,朝前走了两步。直到拐过街角,那种被盯视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几人抵达学校的时间比约定的行程早了十分钟,校方接待人员已经等候在门口,邀请他们进去。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边走边同他们介绍道:“这一批都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生,优点是特别能吃苦。可惜这里没有足够的师资跟设备,他们的基础素质可能跟联盟的学生有些差距,但如果能去联大就学,我想他们很快就会进步。请你相信,他们都是很有天分的学生……” 项云间走路时习惯将步伐迈得很大,中年男人要快步才能跟上,以致于最后一段话说得声短气粗。 项云间控制了下速度,颔首表示明白。 穿过地下停车场,前方的空地上整齐列了一排人,应该就是学校挑选出来的学生。 项云间走近,看清最边上那个黑色的人影,愣了一下。 江临夏也有些惊讶地朝自己身后张望了一眼。 他们走得不算慢,这小个子是什么时候跑到他们前面去的? 中年男人将手中名单递给他们,正要给他们讲讲这批学生的具体情况,见几人表情不对,回身仔细一瞧,才发现队伍里多出了个人,当即叫道:“诶,这个,这个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冲过去,作势要抓人,被对方灵活躲过。 小个子背着身后硕大的白菜筐,与他拉开距离,跑到围墙边缘。 “你想干什么?怎么进来的?”中年男人指着她轰赶道,“走开!快走开!” 小个子杵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她翻墙的动作很有技巧,随意抬手一攀,直接蹬了上去,近两米的高墙,连个多余的停顿都没有,比许多训练有素的军校生还要干脆。 项云间的眉尾被肌肉牵动着跳了一下。前面中年男人面色不善,嘀咕了两句,用指尖点着脑袋示意道:“她这儿,有点问题。” 几人齐齐盯住了他。 男人被他们看得莫名,紧张解释说:“真的!这里很多人都见过她!她一直住在城外的一个废区,监护人很早就死了,又不肯接受政府的收容,对过去帮忙的工作人员十分不配合,行为也特别诡异。” 项云间问:“那她是怎么生活的?” “种种菜,或者卖点力气活,平时靠各种各样的工作养活自己。”中年男人哂道,“然后买些机械零件,说要修复自己的身体。这不是有病吗?” 项云间的语气让人捉摸不出态度,只是低沉的音调总觉得有些严厉,仿佛是在指责:“能够在恶劣的环境里独立生活,正常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中年男人张开嘴,想要反驳,项云间又很快转了话题:“先测试吧。” 考试地点在对面的空教室。 一共是三个科目,八个小时,全真模拟。 安装好设备,并确认联网之后,四人轮替监考。先由严慎留在里面,其余几人出去透气。 他们走出教学楼,发现那小个子又回来了。站在前方一架老旧的秋千上,面无表情地来回晃荡。 江临夏奇怪道:“他们学校里怎么还有秋千啊?又不是幼儿园。” 项云间说:“这里是公园改建,原先的校址已经被炸毁了。” 江临夏:“哦。” 江临夏想过去找人搭话,见左右两个兄弟都没动作,也打消了念头,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荡到最高处,乘风松开绳索,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身形比较瘦小,她的动作看起来异常轻巧,轻飘飘地落了地,脚步却稳当地定住,没有任何踉跄。 江临夏看出她出色的肌肉控制能力,吹了声口哨,捧场道:“不错嘛,小弟弟。” 乘风没有出声,将手揣在衣兜里,站在自己的白菜框旁静静注视着他们。 过了半分钟,项云间抬起头,主动问:“白菜多少钱?” 对方出声了,又没有完全出声。 “五块钱一斤。” 响起来的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许多声带受损人士会用的一种辅佐工具。 “没有打农药。”对待赚钱这件事情,乘风明显要积极很多,大发慈悲式地多说了几句,“土地污染,不好种。” 江临夏不相信:“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土地污染?” 乘风认真点头,单手将竹筐拎起,说:“这里五十斤。” 项云间说:“都买了,你搬出来吧。” 辛旷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笑道:“这么多?吃得完吗?” 项云间说:“你们那么能吃,还怕吃不完几颗白菜?” 江临夏拖沓着长音,阴阳怪气道:“我懂的。中午吃白菜炒白菜,晚上吃白菜炖白菜,明天如果还新鲜的话,可以吃白菜包白菜,对吧?” 乘风将竹筐在他们面前放下,直起身。 江临夏以为她是领悟了项云间意图接济的善意,心里觉得不大好意思。正要豁达地宽慰这位小朋友一下,就听乘风耳边的那个发声机器冷冰冰地道:“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腌成酸菜或辣白菜,方便打包带走。加工费只需五十。” “小财迷。”江临夏给她气笑了,“不对,是小奸商。” 乘风把白菜都搬出来,走到项云间面前,朝他伸出手。 项云间摸出光脑,顺口问道:“账号。” “没有账号。”乘风说,“给我现金。” 这年头身上带现金出门的人很少,不过考虑到这里是战后星球,项云间还是领了笔钱出来。 他一指自己隔壁,说:“找我们财务,他家里有矿。” 乘风顺势看去,笑得一脸和善的青年两指夹着纸钞,很有魅力地抬手打招呼。 项云间将光脑切换到训练模式。 幽蓝的光线打上来,江临夏一眼瞥见,忍不住道:“你又在练这个?没什么用。手操机甲注定只是短暂的文艺复兴,它会被历史淘汰是时代选择的必然结果。半手操的噱头顶多只能让它苟延残喘而已,那种操作方式,别说普通人,天才都适应不了。” 项云间淡淡“嗯”了声:“我随便试试。” 乘风收完钱,小步挪动着回项云间边上坐下,偷看他的光脑屏幕。 训练模式选择的是半手操,项云间显然不大适应。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直接打出了两个iss。 纵然半手操的机甲指令涵盖的范围不广,然而重心的失控还是极大地影响了机甲的平衡。 在第三次代码错误的时候,勇猛进击的机甲直接栽倒在地,训练界面上也出现了血红色的【失败!】字样。 项云间吐出口气,扭头又一次跟乘风四目相对。 乘风的瞳仁很亮,光线到她的眼睛里,似乎都变成了纯粹的黑,而后清晰倒映出这个世界的剪影。 这小子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只管直勾勾地看着他。 项云间唇角很轻地翘起,问道:“叫什么?” “乘风。” 项云间扯了下她的衣袖,说:“怎么穿成这样?” 乘风讨厌地将他的手挥开,对方又来揉她的脑袋。因为没有及时躲过,帽子被弄歪了。 她听见对方低沉笑了声,然后评价:“小光头。” 乘风听出了十足的嘲笑意味,恼羞成怒,站起来跑到一边,横眉冷目。 项云间毫无自觉,挥了挥手里的光脑,跟遛猫逗狗似的不正经。 乘风面无表情地别开脸。 “给你玩。”项云间收敛了表情,说,“不闹你了。” 乘风迟疑稍许,将信将疑地走回去。 好在这人还有最后一点良心,果然将光脑递给了她。 “这是三夭的模拟训练。”项云间问,“知道怎么玩儿吗?照着它这里提示的指令输入就行了。” 乘风不着痕迹地背过方向,假装没有听见。 项云间从她头顶越过视线,见她点开帮助,逐字逐句地阅读规则,模样生疏又乖巧,像一个听话懂事的新生。不再关注,任由她打发时间。片刻后,站起身劝道:“玩完早点回去吧。我们的招生范围是核定的,不能收你。你太小了。” 乘风脊背挺直,抬起头,在屏幕光色出现变化,显示练习开始的时候,又迅速低下去,认真等待倒计时。 项云间朝队友打了个招呼:“我也进去盯一会儿。你们先看着。” 人影走远,江临夏掀起眼皮,在乘风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两遍,问道:“小弟弟,你今年多大了?” 乘风玩得投入,不大情愿地回答:“我不是小弟弟。而且我十八岁了。” 这次招生的最低标准就是成年,很多半大的孩子张嘴就说自己十八岁,江临夏显然没当真,抑扬顿挫地道:“哇,你都十八啦?” 乘风听得想打人,无奈现在正忙,于是自动屏蔽了他的声音。 玩了半个小时后,乘风放下光脑,提起一旁的空竹筐,沉默离开。 没多久,项云间走出来,环视一圈不见人影,问道:“那小子呢?” “走了啊。”江临夏伸了个懒腰,“你都说不招他,他还留这儿干嘛?” 项云间“嗯”了声,捡起光脑,触手一阵震动,屏幕亮起的同时跳出几十条未读信息。 观察(三夭出bug了...) ##02-观察 项云间下意识地手指一划,将信息略了过去,界面直接跳回到三夭的个人主页。 乘风离开时就停留在这个版面。 屏幕左侧的聊天框里刷屏似地闪过各种评论。还有人特意买了喇叭全频播放,夸张流动的字体直直往他眼睛里撞。 项云间粗粗扫过,确认他们是在说自己。 “屠榜的人又上线了!【尖叫】” “不愧是老项,联大吹牛还是过于谦虚了,快向隔壁一军学学吧。” “这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我怀疑你们三夭后台出bug了。@三夭客服,快点处理!” “整理了一下项云间的练习数据,想找点攻略,可是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为什么连个过渡都没有,直接突飞猛进?这不符合客观规律!” “联大牛逼!一军跟联军今年还有表现的机会吗?快点支棱起来啊!” “战后星那么磨砺人吗?默示这就后继有人了?” “项云间要转系吗?联大手操机甲专业终于要有个能打的了?” 什么东西? 项云间点开不停闪动的好友头像,略过前面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包,直接跳到最后。 冰一样的枪口:? 向云间:? 冰一样的枪口:你号被盗了? 冰一样的枪口:【图片】这个是你吗?! 项云间放大截图,里面显示的是三夭模拟训练的官方排行榜。 相关训练分为半手操跟全手操,以连胜的九宫和季班的默示为基础数据进行建模,分别设定了三种训练难度。 此时六种难度的榜首,全部挂着项云间的名字,而在这之前,别说榜首,项云间连榜单的尾巴都没摸到过。 一直以传感训练为主的他,甚至还没有适应手操机甲各种复杂的指令。 好友还在不停地骚扰。 冰一样的枪口:你也装假肢然后浴火重生了?不然没有道理啊。 冰一样的枪口:难道你们招到了不得的学生?【惊恐】没道理啊!几所军校都去收割过了,还能给你们捡漏?! 冰一样的枪口:兄弟,我记得你们单兵系招生年龄不能超过25岁的。不可以耍赖啊。 项云间:闭嘴。 冰一样的枪口:【呜呜呜】 项云间烦了,正好看见教官发来的通讯,直接拒接,并开启了免打扰功能。 他点开训练视频,准备看看乘风的具体操作。 战后星的网络速度有点慢,全黑屏幕中一个加载的图标一直在旋转。 项云间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卡机,松了松衣领,表情是自己也没发现的严肃。 江临夏举起手,在那头嚷嚷着喊道:“老项,教官找你!问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项云间抬手一挥,示意他安静。 江临夏告状道:“教官,他嘘你!” 没想到一向暴躁的老哥这次竟出奇的耐心,顿了两秒,只道:“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江临夏拿着光脑过去,辛旷也纳闷地跟了上来。 三个小脑袋凑到一起。正好视频加载完毕,一台火红色的机甲出现在城市地图中央。 “又是半手操的训练?”辛旷余光往上一扫,“困难模式?” 随着【进击】的字样跳出,机甲猛地冲了出去。 两侧高楼瞬间逼近,极有压迫力的画面如同翻涌的浊浪临空扑打过来,中间混杂着各种令人缭乱的战斗信息——交错纵横的街道、敌机的位置、避难所的区域、不知会从那里坠落的炮弹。 半手操的训练模式里,系统默认机甲会自动游走规避障碍,只需要用代码进行远程攻击跟防御。 只是人类的反应速度跟指令输入速度都是一种延迟,表现在机甲操作上就是卡顿。 那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手操机甲的训练中,看到了名为“流畅”的动作。 辛旷小声惊叹了下:“切枪速度好快!” 机甲的格挡、跳跃,以及武器切换与进攻,都没有片刻的迟疑。 辛旷目光的焦点不断在左侧的指令屏跟右侧的输入屏上转动,确认两者几乎是同时进行。 说明乘风原先就对手操机甲十分熟稔,做到了得心应手乃至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由于高强度训练对手指的压力过大,每个训练场景最长只有五分钟。中间会穿插一段张弛放松的节奏。 五分钟结束了,机甲成功穿越城市包围圈,几人还没回过神来。 江临夏舔了舔嘴唇,在大脑里酝酿着评论的词语,项云间又点开了全手操训练的视频记录。 相较而言,全手操机甲的训练难度要高很多。 虽然城市地图变得相对规整,敌军信息也明显缩减,但是代码库更为庞大,要操纵的部件也更为繁复,对多数机甲手来说是更为严苛的挑战。 因此这个训练也被叫做“销毁默示的三千种方法”。 当黑色机甲出现在屏幕正中时,江临夏的大脑又一次出现了完全的放空。 他揉了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紧目标。 刚刚开场,乘风就秀了个操作。 机身向左急转,在机甲重心因惯性而失控翻到时,迅速变型,攀住墙面,避开了一整条的火线。 几人的心脏狠狠提了一下,与对方的从容不迫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这场训练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乘风从小就在接受手操机甲相关的学习。 她的操作多次跟系统提供的指令出现冲突,行动路线也与系统建议的大相径庭。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凭借目不暇接的武器切换频率与令人意想不到的走位,不出半个地图,直接清出了数公里的安全领域。 别人训练是绝境求生,乘风更像是王者归来。 腾起的硝烟与喧嚣的狂风,都是迎接她的号角。 她已经有系统的、成熟的、独属于自己的战斗观。 连最后的系统评价也是:【完美通关(可恶,被装到了!)】 视频播放完毕,三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缓缓抬起,彼此面面相觑,有着对这个世界的迷惘。 那个才豆芽菜点儿高的小子,居然那么厉害?!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合理吗?” 江临夏压着嗓子,不敢置信地问:“三夭出bug了?” 被他们遗忘的教官此时大喊了句:“让项云间接电话!” 项云间喉结滚了滚,从江临夏手中将光脑接过去,开口就是一句:“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没有那么优秀。”教官那往日粗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别样的柔情,尾音是上扬的调子,极力克制地问,“人呢?战后星还有这样的人才?” 项云间说:“已经走了。” 教官静默了两秒,意识到对这帮崽子不能客气,冷笑两声道:“你要是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呢,我也喜欢十分十分地往下扣。联大新建的训练场你们还没体验过吧?我可以免费帮你们申请三小时。” 项云间立即说:“人还是个小孩儿,年龄不够,看着特别小。身体素质倒是还行,但我们没有给他测试。” 教官激动道:“那给他测啊!” 项云间说:“不是不符合规定吗?” “什么规定?你是说这个世界对人才的特例通行证吗?”教官抠了抠耳朵,“超龄的学生没有办法,身体素质已经开始不可逆地下滑了,但是低龄的孩子我们正好可以从小培养。从小培养更有归属感。而且他在战后星长大都能有这么出色的能力,来我们联盟,享受最尖端的教育资源,该有多么优秀?我可以给他推荐对接的高中。这些都不是问题!” 教官越说越上头,连未来的蓝图都规划好了,意味深长地教育道:“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大饼没放盐就不要了呢?你们对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冷酷?这是我教你们的吗?” 项云间听不下去,将光脑拿远一点,直接开了外放,尽责转述那位校领导的话:“但是这边的负责人说他脑子有点问题。” 教官飞快反问:“你脑子就没问题?” 项云间:“……?” 江临夏忍不住:“哈哈哈哈!” 教官说:“你边上那个成天唧唧歪歪吹毛求疵不照镜子就会死的男人是在笑吗?” 江临夏:“……” 你至于吗? 你礼貌吗? 你家开刀子铺的吗? 教官也意识到现在还要依靠他们,不好太嚣张,干咳一声,问道:“到底是多小啊,你们具体问过吗?” 江临夏道:“他说自己是18岁,我看着15岁不能更多了,都还没发育。” 教官一口咬死,兴奋地道:“胡说什么!那就是18岁,可以上大学了!” 项云间由衷地问:“你是人贩子吗?” 沉默。 混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声音。 如果手上有武器的话,估计两边人都已经被对方给炸了。 教官问:“到底是多大毛病啊?” 几人也不清楚。 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到乘风有这么大能耐,也没想过要给她开特例。 项云间思忖片刻,认真说道:“其实根据我今天和他的交流来看,他并没有问题。没有暴力倾向、没有沟通障碍、没有四肢缺陷、能够独立生活。但具体还不能确认。等这边测试结束,我们带着设备过去找他,届时数据一起反馈。联大招生办过来接人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个心理医生……最好多带两件衣服,我看他没有合身的衣服。” 教官心说那不就是没问题吗?一口答应道:“好。那你们早点过去。保持联系。” 登记(怎么办他脑子好像真的有...) ##03-登记 考试时间截止到傍晚五点。因进程较快,最后四点左右已经全部结束。 测试数据传到光脑上,按照降序排列。 项云间翻阅了一遍,确认没有单项成绩特别突出的学生。将列表打包发送给教官之后,关闭了页面。 校方负责人送走学生,小心翼翼地过来打听成绩。 项云间收起光脑,公事公办地道:“会有通知的,请耐心等待。我们只负责监考。” 几人装卸好设备,重新背到身上,中年男人客套挽留道:“快到饭点了,在我们食堂吃顿饭吧。” 项云间说:“谢谢,但我们还有事。早上那个小孩儿住在哪儿您知道吗?” 中年男人狐疑:“你们找她做什么?” 项云间说:“给他做一个测试。” 中年男人惊讶地大声道:“可她是个黑户啊!” 项云间面不改色地说:“特殊时期,战争遗孤没有户口,联盟会理解的。联盟官方会负责进行背景调查,协助他完成户口登记。” 中年男人几番欲言又止,见他们表情认真,看着他们的眼神渐渐有了点变化。 联盟顶尖大学的选拔标准,都是那么特殊、那么迷幻、那么令人难以捉摸的吗? 早知道他也可以让学生装病啊。 项云间说:“另外,我想尽量收集一些关于她的信息。请问你这里有吗?” 中年男人犹豫了下,说:“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我可以帮你们问一下福利院的负责人。她以前是从福利院跑出来的。” · 乘风所住的废区导航无法准确定位。好在大致方向可以确定,依靠实景地图,还是很容易找到有人长住的居所。 四人根据指示,先乘车抵达城市边缘,再沿着一条久疏打理的马路来到废区。 中间会穿过一片废弃的城区,四处都是轰炸过后残垣断壁。有小孩子在倒塌的楼房间穿梭玩闹,勉强增添了两分人气。 乘风的住所要在更前面一点,坐落在空旷的草地上,僻静清冷,外皮剥落,像一栋即将倒塌的危房。 “这儿?”江临夏对着大门张望了许久,怀疑地道,“门是开着的。” 他顺手一推,房门随着轻微的力道朝里滑去。 屋内没有开灯,显得十分昏暗,就着物体隐约的轮廓,可以看出家具陈设十分简朴,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江临夏缓步走进去,嘀咕说:“不会是已经搬走了吧?那小子那么孤僻,搬走了也不一定有人知道。” 严慎在墙边摸索一阵,没有找到灯源的开关。 正觉得奇怪,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地机械音,跟惊雷似地炸响。 “你们在干什么?” 江临夏重重打了个激灵,直到灯光亮起,才看见蹲在角落,跟棵蘑菇似的乘风。 江临夏惊魂未定道:“你在啊?!” 乘风没有吭声。 江临夏又问:“你蹲那儿干什么?” 乘风微微睁大眼睛,没有波动的眼神却极具杀伤力,仿佛一切错的都是他们。 江临夏扭头看向队长,项云间点了点下巴,示意外交人员继续沟通,领导没有指示。 江临夏只好干咳一声,放柔语气,拿出专业传销人员的素质,在那儿蛊惑道:“我们来给你做测试。你不是想去联大上学吗?” 乘风这才站起来,悠悠道:“不是不招吗?” 江临夏满脸正道的光,说得自己都快信了:“我们学校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想了想觉得应该给你一个机会,毕竟你也不容易。” 乘风走近,几人才看见她手上拿着个训练设备,刚刚就是在墙角玩这个东西。 这是款功能落后,在联盟早就已经被淘汰的指令输入键盘。 按键上的漆印早已褪色,甚至特殊材质的键帽都出现了明显的凹陷磨损。而显示屏更是彻底崩坏,从连接处被掰了下去。 显然主人已经拿它用了很长时间。 几人不由沉默。 这款设备当时被淘汰的原因,是消费者认为它的设置太过枯燥,且数据复杂没有分类,不适合手操入门。 项云间低头看了会儿,从她手里接过,问道:“坏了?” “嗯。”乘风说,“坏很久了。” 分明是单调的系统音,听起来却特别的委屈。 项云间说:“到时候给你买个新的。” 乘风仰起头追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项云间被她逗笑了,说:“让招生办的人直接给你带过来。就过两天。” 江临夏在屋里巡视一圈,发觉这里什么东西都很落后,奇异的是部分破旧的电器竟然还能维持正常的工作。 他一路转悠,好笑道:“这些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老古董,现在居然还有。” 他觉得乘风买各种小零件估计就是为了修理这些东西,结果因为性格孤僻,传成了修理自己的身体。 房间里有张大型木桌,被乘风立起靠在墙边。 几人将它放下来,围坐在一旁,给乘风登记基本考试信息。 项云间说:“名字。” 乘风抱着自己的腿,靠在桌角,回道:“乘风。” 项云间:“就叫乘风?是全名吗?” 乘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名。 “叶归程。”乘风说,“我大名叫叶归程。” 江临夏笑道:“小弟弟,你还有大名。” 乘风斜他一眼,决定不跟他计较。 项云间又问:“年龄。” 乘风说:“18岁。” 项云间重音道:“真实年龄。” 乘风:“18岁。” 项云间顿了顿,说:“真实年龄。我们给你开特例,不用年龄卡你。” 乘风耷拉着眼皮,再次重复道:“18,感叹号。岁,感叹号。” 江临夏狗头军师,从旁捣乱:“写上,发育不良。” 项云间示意他别闹,年龄暂时空了没写,又问:“你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先天还是后天?医院怎么诊断?” 乘风定定看着他,然后歪过了脑袋。脸上写着一个硕大的问号。 江临夏也愣住了,收起懒散的姿势,趴到桌上问:“你不是哑巴吗?” 乘风困惑道:“机器人不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四人隐隐传出些抽气的声音,但中途竭力压抑住了。犹如一口气哽在胸口,导致他们脸色都有些发白。 短暂而迅速的几个眼神交流之后,项云间冷静下来,声线平缓地问:“什么型号的?” 乘风报了个很长的编码,几人立即用光脑搜索了下。 号码对应是一款几十年前在国外发行,已经被联盟列为危险违禁、需要销毁的格斗机器人。 看着后面一成串的危险提示,几人心情不是特别美好。 你说你整个保姆机器人多好? 项云间斟酌着问:“你见过这款机器人?” 乘风点头。 项云间想起来,这款格斗机器人的杀伤力很高,虽然在联盟违禁,但在战区一直很受欢迎,是黑市热销产品。 项云间问:“你从它这儿学习的手操代码?” “嗯。” 项云间:“谁留给你的?” “我爸爸。” 项云间隔了几秒才抛出下一个问题,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逼问:“你爸爸什么时候不在的?” 乘风不是很喜欢回答,她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几乎将整张脸挡住,因此系统音也变得有些沉闷:“你觉得我是在骗人。” “不是的。”项云间摸了摸她的头,“基础调查,家庭背景。” 乘风像是不乐意配合了。 项云间等了等不见她开口,点开学校负责人的账号,询问他乘风的资料整理好了没有。 群里率先跳出来几条信息。 江临夏:怎么办,他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辛旷:但是可以正常交流。 江临夏:你确定?能一直正常交流? 严慎:看起来只是认知障碍。不知道能不能治。 辛旷:不能治很严重吗?不影响正常生活就还好吧? 江临夏:你这个“不影响”和“正常”的形容词就比较微妙。没有定义范围。 辛旷:先从了吧。不然教官到时候又要骂人。他不见棺材不落泪。 严慎:想想教官的话,还有联大的宗旨。只要没有社会危害性,天才的毛病一律叫怪癖。 项云间:我觉得问题不太大。他跟格斗机器人生活得太久了,没有别的朋友,又每天都在练习代码指令,误以为自己跟机器人才是同类。战争年代多少要有点心理寄托,何况他那时候还小。我能理解。 严慎:纠正一下,是严令销毁的格斗机器人。 项云间:就是因为被销毁了,所以影响不大。 江临夏:他只是太寂寞了!! 辛旷:不管多寂寞……你看他想不想跟你做朋友。 几人聊得太投入。江临夏偶然抬起头,转了一圈,才发现道:“诶?人呢?” 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 ##04-好消息 右侧墙壁上有一扇门,同样是虚掩着的。 乘风号格斗机器人似乎不喜欢关门。 几人依次起身过去。 这个房间大概是乘风的卧室,里头东西多了不少,虽然都用方正的箱子装得整齐贴墙摆放,依旧显得有些拥挤。 严慎终于摸到开关,淡黄色的光线铺洒下来,照亮了里头各式老旧的电子零件。看来乘风是个垃圾场“淘金者”。 而在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个木然的人影,腿上还盖了一层红色的薄毛毯。 这一幕似曾相识,都带着阴间的风味。 江临夏先前被乘风吓过一次,此刻骤然对上机器人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常年训练的直觉又让他肌肉战栗了下。迅速后退半步,从后腰摸出武器。 项云间按住他的手腕,说了句“坏的”,边上三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项云间走过去,探手摸了摸机器人的后脑,判断道:“核心被销毁了,外表有多处扛击打痕迹。电线跟关节处已经生锈,应该坏了很长时间。” 江临夏缓过神来定睛打量,在看见机器人脑袋上的某道划痕处,贴着的一张褪色的儿童贴纸时,第一次觉得这种杀伤力极强的人形武器也有一点可爱。 项云间从它脖子的位置找到了它的生产编号,淡淡地道:“二十年前出产的机器人。”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有七八年了。那个时候乘风还小,拒绝福利院收容之后,应该也一直跟这台机器人在一起。直到它被彻底销毁。” 推算一下年龄,乘风跟格斗机器人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他们设想的还要久。 江临夏犹豫道:“乘风不会以为这台机器人是他爸吧?” 项云间朝侧面跨了两步,将蓝色的窗帘拉开,借着屋内的灯光,看见乘风正在地里收白菜。 那件黑色的外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不合身了。这个角度看过去,更像是一个偷穿父亲衣服的小孩子。 过长的袖子抓着把锄头,顺道将旁边排水的沟渠也清理了下,而后迈着小碎步往家里跑。 没多久,乘风从正门出现,对着四个呆立着的青年疑惑道:“你们又在干什么?” 江临夏声音越说越小: “以为你在房间里,所以进来看看。” 他指向机器人,带着点讨好的语气问:“这就是你的朋友?” 乘风点头。 江临夏试探着道:“真……真好看。” 好违心的夸奖。 乘风如实说:“不好看。已经被打坏了。” 江临夏登时觉得心情复杂。有点感动,还有点迷茫。 这矮豆丁除了认知有点问题,别的都很正常。 连审美都比自己几个兄弟正常。 不过江临夏愿意夸奖格斗机器人,让乘风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 这是一个善良的人。 乘风问:“你们还不走吗?” 江临夏尴尬道:“不用这么急着赶人吧?我们还没开始测试呢。” 乘风思考片刻,问道:“你们还招我吗?” 人与人之间都已经没有真诚了,跟机器人之间更加没有。 江临夏煞有其事地点头说:“招的。但是我们要先确定你有没有危险。额……因为你是格斗机器人。” “我没有危险。”乘风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意切换了个温柔的系统女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危险。” 四人都感受到了她的体贴,同时也没想到她这个老旧的发声器还有这样的功能。 江临夏说:“好,那你先跟老项过去做个测试。” 乘风抱着白菜,小跑着要往客厅去。项云间顺手将她拽住,说:“时间不早了,先吃饭。” 乘风这里只有白菜。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江临夏笑说:“哥哥不拿群众一分一线,也不拿你的白菜。” 他拎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抖出好几盒真空包装袋,问道:“厨房在哪儿,加热一下。” · 乘风的厨房十分贫瘠。除了少量的碎米跟面条,几乎没有别的粮食。 江临夏趁她煮热水的空隙翻了下橱柜,然后又拿了包水果糖出来,塞进乘风的兜里。 她应该很久没有吃过好吃的饭了,但是吃东西的样子很乖。担心将米饭掉到衣服上,就将碗举得很高。 江临夏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问道:“老项,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项云间单手支在桌上,坐姿没什么正形,隐隐带着笑意道,“我只知道一般的机器人不会边吃边晃腿。” 乘风动作顿了下,挣扎过后,决定还是继续遵从本能。 是因为他没有见识。 因为时间已经太晚,吃过饭后,项云间给乘风做了个简单的测试。 体能项目暂时无法开展。他从文化类题目里截选了部分经典题型,拼凑成一张试卷,让乘风在一小时内刷完。 成绩比众人想象的要好。且好很多。 三维空间想象测试、逻辑思辨测试的结果都很不错。语言水平一般,阅读理解较差,词汇量有限。 数学、地理等理科科目,部门题型可以解决高难模型,但部分常识类题目则一窍不通。 她的学习体系跟普通的学生不大一样。别人是应试,她更像是应战。大部分的知识范围都跟格斗机器人的数据库相重合。 但这不影响她正常求学,毕竟军校生不是什么知识点都需要储备。她不是个文盲已经是意外之喜。 放低标准之后,几人发现生活都变得美好了。 难怪教官总是那么的快乐。 文化科测试结束,根据教官的要求,项云间又打开设备,让乘风补了射击测试跟手操测试。 射击测试的最终数据并不理想。乘风的命中率大概在4环到7环之间。这在军校里是会吃教官飞踹的程度。 但是这个成绩却让几人正色起来,因为乘风的出枪速度极快,且稳定性卓越。 原计是十分钟的射击时长,不到一半时间,目标靶位已全部击中。 严慎是狙击手,而江临夏是前锋。两人的枪速都算是队伍里数一数二的。 他们试着跟了下乘风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对于目标的捕捉竟然还没有她灵敏。 她的动态视觉说不定比严慎还要发达。是在刻意放弃精准度,好追求攻击速度。 毕竟如果是手操机甲的话,武器会有一定程度的自动校准功能。小范围的误差完全可以弥补。 此外她的动作一板一眼,每次攻击时偏斜的头部弧度与上抬的手臂高度,都保持在近似的位置,给人一种极为特殊的熟悉感。 在她摘下模拟设备后,几人才后知后觉。 是格斗机器人。 她的攻击姿势与格斗机器人几乎一模一样。 江临夏往深处想,不由打了个哆嗦,小声道:“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机器人了。” 项云间斜睨他道:“胡说什么?科学一点。” 严慎正在导出数据,闻言低笑一声。 连江临夏这样的都能正常入学,乘风看起来简直是太正常了。 而且等这边的数据传过去,他相信教官能连夜买通招生组,扛着飞行器到战后星来。 “好了。”项云间说,“明天有消息再来通知你。你最好不要出门,出去的话,在门口留张纸条。” 几人将设备整理好,又给乘风留了点吃的,随后相继离开。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左右,屋外的气温直降十多度。夜风中带着股肃杀的冷。 漫无边际的夜空里依旧闪着一抹黯淡的红光。光脑的照明灯打在布满野草跟碎石的小路上,无数细小泛着金光的灰尘在光路中飞扬。 刚走出房间没多久,教官的通讯就拨了进来。 项云间点开免提,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教官兴致勃勃道:“我要先听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没什么社会经验,比较容易拐骗。喜欢吃、喜欢钱。”项云间慢条斯理地道,“坏消息是他有点认知障碍,觉得自己是一台机器人。” 教官沉默片晌,反驳说:“喜欢吃、喜欢钱,说明他有世俗的欲望。有世俗欲望说明他活在世俗里,懂得并遵守社会的规则,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第一个是好消息,第二个是假消息。” 项云间:“……” 孙悟空在世都没他这么会七十二变。 江临夏:“呵呵。教官,你这么维护的样子,真让我嫉妒。” 教官包容地笑道:“我理解你们的年轻不懂事。” 胡侃几句后,项云间严肃起来,认真问道:“您要给他安排到单兵系的手操机甲专业里吗?先不说现在联盟根本没有多少台能上前线的手操机甲,他的精神状态也确实是一个问题。他没有足够的合作意识,对人际关系的认知也不大明确……” 教官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应该是打开了窗户。 他站在风口,沉声道:“你知道吗?我做教官那么多年,学到的最宝贵的教训,就是不要轻易用自己的经验给别人下定论。” 项云间说:“我不是在给他下定论,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想把他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士兵。” “相信母校,你个臭小子!”教官笑骂了句,“明天,给所有过线学生组织一场实战演习,他跟着你们,我看着他,给他找找定位。说不定他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惊喜呢?” 项云间“嗯”了声,正要跟他讨论一下演习的具体规则,中午的那位校方负责人发了个号码过来,说对方是福利院的管理员。 项云间当即挂断通讯,给对方拨打过去。 同类(虽然笨拙但是在努力地融...) ##05-借宿 “喂,你好。” 信号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因为是深夜,周遭没有别的杂音,通讯器两端的声线都变得十分干净,还能听出说话那人声音里的苍老跟疲惫。 项云间道:“您好,我们是联盟大学的学生,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乘风的事情。” “我听说了,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希望能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老人的声音有点含糊,像夹在喉咙里随着气息勉强吞吐出来的,还带着一点奇怪的乡音。 项云间将音量开到最大,以便能够听清对方的话。 “战争时期的很多资料跟档案都已经丢失了,何况她是在混乱年代出生的,本身就是个黑户。那样的孩子有很多,基本上都找不到家属。她父亲……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养父,是一名军人。当时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时起时停的夜风,裹挟着他略带沙哑的声线,莫名勾勒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 黄沙从废弃城市的大街小巷飞掠而过,落地绘成一副千疮百孔的画面。 “战争结束后没多久,她父亲因为创伤应激障碍,自杀了。” 江临夏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不是都结束了吗?” “嗯……”对方沉吟许久,嘴里响动着让人听不大清的呓语,到最后几句,才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联盟的人,或许不大懂。战争结束之后,要统计人口跟伤亡。他在接连几天里,得知最亲密的几个战友已经全部牺牲,家人也尽数罹难……” 这是和平的新世界,却是他的荒芜城。 遗迹上染着血、插着刀、筑满了坟头。 墓碑上潦草地标注着他无人在意的青春、痛苦、亲友,还有未来。 战争的风暴永远不会停歇,就像永远无从改变的过去,就像他茕茕孑立、从此空荡的人生。 他没有像英雄一样死去,而是在一切归于平静的一天,也平静地消失在一个寂静的角落。 或者这就是,他跟这个世界释怀的唯一方式。 “动荡不安的年代,格斗机器人还是挺常见的。它不像说明书上标注的那么可怕,很多情况下,能够帮助他们保护家人……或者交代遗言。” 战争带来无数的迷惘,其中最大的一个或许就是,他们将会去哪里? 生死的那个路标会落在哪个方向上,那个方向的尽头又代表着什么? 格斗机器人有一个程序,可以预先设置这样的回答。 父亲自杀之后,乘风趴在机器人的背上问过。 格斗机器人当时的回答是:“他回家去了。去追求随心所欲的自由了。去一个不再需要道别的世界了。” 老人说:“他想回家了。” 数人沉默,站在原地听他平静阐述。 “然后,我们把乘风接进福利院。她跟机器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有点不合群。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物资,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很多孩子吃不饱饭,互相间有竞争、抱团,工作人员管不到。别看乘风个头小,但是她打架特别凶,所以不管对错,她总是受罚的那一个。 “住了没多久她就跑了。我们自顾不暇,也没法儿去找她。只知道她待在家里,跟自己的机器人住在一起。 “因为她的机器人会偷菜,所以勉强能生活。当然后来改好了,他们改种菜了。” 格斗机器人并不是保姆机器人,它的程度设定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几人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生活要怎么进行。 “她没什么朋友。她可以忍受饥饿、贫穷、孤独,但是她不能忍受福利院的生活。” 老人说着咳嗽了一声,轻叹道:“也许她在福利院里感受到了世界的负面,所谓的人性还没有格斗机器人来得纯粹,哪怕是孩子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在摸打滚爬中长大,很难变得单纯。我每天忙的事情太多,为了金钱焦头烂额。焦虑氛围里的一切都不正常。这样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是吧?所以她走了。这是我的错。” 项云间想起乘风的眼神。 平静的、清澈的,倒映着这个世界里所有的颜色。 她会努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面前的人,也会别开脸去回避自己不想面对的问题。 懂得劳作、知道要努力。勤恳学习,做一个不危险的人。 对比起第一次接触人类时所体验到的人情世故,更喜欢鼓噪单调没有欺骗的机器世界。 她也只是想回家,想追求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算正常的话,那么汲汲营营、仓促奔波的人,又应该算什么呢? 老人的声音淡得快要消散。 “又过了几年,政府开始搜查违禁武器。她试图把格斗机器人藏起来,可惜最后也被销毁了。” “有时候我看见她提着篮子,比同邻人更早地学会独立,我觉得她挺厉害的。虽然笨拙,但是在努力地融入社会。只不过,融入的过程需要寻找同类。而她的同类,是一个机器人。” “大概就是这一些。” 谈话结束后,几人都杵在原地,陷在一阵近似恍惚的状态中。 不管他们受过多少训练,没有体验过战争的阴影,或者就无法坦然地说豁达。 也无法笃定地回答,在这样的背景里,想要成为一个机器人,究竟是正确还是不正确的。 直到一滴雨落在他们头顶,顺着发尾缓缓向下垂落。 原本就阴凉的秋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变得更加寒冷。 “靠!”江临夏跳脚,“设备不能淋雨!带伞了吗?” 严慎还在找伞,项云间当机立断,往回跑去。 几人重新朝着不远处那栋低矮的楼房狂奔。 · 乘风从兜里摸出嫩黄色的包装袋,拆开后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是菠萝的味道。 她把糖递给自己的朋友,等了会儿才拿回来,放进嘴里。 口腔中才刚泛出点甜意,外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刚走不久的四个青年站在大门处整理衣服,放下包后走进来打招呼:“下雨了,今晚避个雨。” 乘风抗拒道:“住不下。” “财务付钱。”项云间随手一挥,“一千一晚。” 乘风猛地站起,快步走向辛旷,扯出个面对上帝时的标准笑脸,鞠了一躬:“承惠,一千。” 江临夏在外间大声问道:“小弟弟,太冷了,你房间里有没有暖气?” 乘风埋头数钱,回道:“没有。” 几人搜索了下,随后发现,不仅没有暖气,还没有多余的被子。 这孩子的家里除了各种垃圾零件,穷得令人发指。 江临夏又一次被这奸商给惊到,咬牙质问道:“老板,你只管收钱,不管安置是不是?” 乘风的良心勉强动摇了下,随后把机器人腿上盖的那层毛毯友情租借给他。 “省点睡。”乘风好心叮嘱,“毯子小。” 江临夏:“??”你善良吗? · 等项云间冲了个澡出来,乘风已经躺到床上了。 她还是一样的不讲究。只脱了最外面的一件外套,里面依旧穿着难以用正常人审美来评判的混搭服装。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戴着帽子,只不过换了顶款式。 新帽子是种柔软紧贴头皮的棉质布料,同样宽大地向下耷拉着,遮住了她的眼睛,看着还挺舒服。 项云间倒是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要穿厚衣服睡觉,因为现在床上只有一条单薄老旧的毯子。 她橱柜里所有的被褥都被分瓜了。江临夏没有抢到她的床,强烈要求分享她的被子跟枕头,以作为自己消费者的权利。 让项云间啼笑皆非的是,乘风这人对床还挺有执念。 原本就只是张单人床,乘风躺在靠墙的位置,以不大自然的姿势,将一只手和一只脚朝外伸展开,霸占了剩下空余的大半位置。意图明显。 项云间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毛巾擦了把湿头发,好笑道:“奇怪啊?机器人不应该是站着睡觉的吗?” 乘风眼皮动了动,加重自己呼吸的声音。 很顺利的,项云间走开了。 乘风松了口气。 很快,又一床被子盖了下来,稳稳蒙住她的脸。 乘风用手指不动声色地把它往下勾,就听项云间说:“把外套脱了。” 房间的另外一端,江临夏惨叫道:“老项!!” 项云间无情地说:“你把衣服穿上。” 江临夏:“我只穿了一件外套!我一直穿着!” “你今天自己说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人现在还不是你学弟,你这行为是抢未成年人的被子,属于情节特别严重。”项云间把光脑丢过去,“行了,通知一下名单上的学生,明天早上九点,直接来这里演习。” 演习(“我好像还没跟她讲规则...) ##06-演习 说是早上9点开始演习,凌晨天还没亮,项云间出去接了批物资回来。 里面有生活用品、监控镜头,还有各种感应设备和训练枪支。 他给乘风留了一套,其余的全部搬到屋后的空地上,等待分发。 刚过8点,天边日色已经透亮。项云间扛起枪,以要出门打劫的气势,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弟先走了,剩下一个还在吃饭的严慎。 在乘风极为贫瘠的社交知识中,隐约记得有一条,大概是不要放一个陌生人独自在自己家里活动。这样对方容易尴尬,她的格斗机器人也可能会有危险。 于是她站在角落,假装收拾东西,想等他一起出门。 严慎吃饭喜欢细嚼慢咽。昨天乘风吃得太过投入,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她磨磨蹭蹭地叠了三次小毛毯,却发现对方才吃完一个干面包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乘风抱着自己的小毛毯,一脸沉重地站在后头看他吃饭。 他的胃,一定很健康。 乘风劝慰自己。 他只是养生。听说这是人类的本能。 半个小时后,碗筷被放到桌面上。 乘风以为他终于要好了,准备招呼他出门,又见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桌边小口喝了起来。 仿佛革命从头开始。乘风的表情久违地扭曲了一瞬,扫了眼8:30的时间标识,莫名为他感到十分的紧迫。 这个人。乘风心里道,火烧眉毛了都要给自己倒杯水降降温吧。 她一瞬间有点怀疑严慎的目的。 被淘汰了的,生了锈的,几十年的老头儿机器人,都没有他这么行动迟钝。 这人的驱动已经彻底坏掉了。 五分钟后,严慎放下杯子,又开始穿戴训练要用的感应设备跟防弹外套。 乘风看他用手指按压衣领上的褶皱,感觉自己的胸口充斥着一种极为难受的焦虑,像一群蚂蚁沿着滚烫的石板转了一百零八圈还是不知道拐弯,急得她无法呼吸,恨不得上去踹着严慎的屁股,将他踢出房间。 8:55,严慎准时出门了,还为自己预留出了5分钟寻找狙击点的宝贵时间。 乘风莫名长松了口气,站在早晨的风里感到微微的发凉。 “谢谢你。”严慎背着自己的枪,友善地朝她笑道,“你是除了队长以外第一个愿意等我的人。” 乘风想忍住的,可实在是无法控制,机械音尖锐地问了一句:“他没有踢你吗?” “队长虽然长得凶,但其实耐心很好。”严慎说,“不然带我们的队伍,他早疯了。” 乘风觉得好无力。 严慎拍了下她的肩:“合作愉快,小学弟。” · 严慎是狙击手,不跟她同路。 乘风用通讯器和项云间交流了下坐标,成功在一处矮木丛后会合。 她抵达场地时,另外三人已经埋伏好了。 项云间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连监控用的眼镜都没有挡住,问道:“你等严慎了?” 乘风慢吞吞地抱着枪趴下,没有吱声。 江临夏看穿一切,幸灾乐祸道:“完蛋,本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又被严慎传染,可能是绝症了。” 项云间勾了勾唇,按住耳机,下达指令:“全员,找好位置后准备开始。有问题的现在敲公频,五分钟后将切断公频信号,切入阵营信号。请确认监控设备运行正常,那里面是你们的考试成绩。本场有监考。请注意,本场有监考!禁止使用光脑、禁止寻找外援、禁止误伤平民,作弊学生一律做淘汰处罚……” 他的考试规则还没读完,伏在他身边的乘风忽然跟兔子似地猛蹿了出去。 辛旷从光脑屏幕中抬起头,已经找不到人影,懵道:“他去哪儿啊?脚底下安弹簧了?他是跟着我们走的啊,还想一个人浪迹天涯吗?” 江临夏迅速上膛,低声笑道:“我一般称它为严慎后遗症。” 几人闻言都乐了会儿,笑容渐渐消失。 项云间说:“我好像还没跟她讲规则,她要去哪里?” · 乘风可以上天,不过她并没有。 她只是找了个更安全的位置,与那三个闪亮的靶子拉开距离,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其实这个区域确实很适合演习。 一是位于郊区,行人稀少,基础设施缺乏,干扰因素较少。 二是地形多样。前面是未开发的矮山与空地,后面是荒废许久的城市遗址。有丰富的遮蔽物,适合各方进行埋伏,也能考验学生的迂回作战能力。 在不是自己主场的战后星,能找到这样的演习地点,已经非常不错。 江临夏在频道里紧急给乘风讲解演习规则: “这次来参加演习的学生一共是一百人。来自多所高中,彼此不大认识。打散后分配在地图不同位置。 “监控设备架在你的眼镜上,考试期间不允许摘掉眼镜。通讯设备是联网的,我不是说连考场的网,我是说跟联盟大学的招生部在同一个公开频道。所以说话要小心,全场有人监考。” 乘风忍不住抬头望了眼天空,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江临夏语速飞快,好在这是他的专长:“提示被枪支击中后,学生必须‘阵亡退场’,不可以继续干扰考场。不可以提示相关信息。 “你手上的枪是模拟枪,没有子弹,但其余参数跟真枪类似。射击后依旧有后坐力,耳机里会有声音提示。使用前记得上膛。 “然后是很重要的一点:地图是有范围的!超出地图范围,设备会进行警告。一定要在规定战区内行动。” 江临夏说得口干舌燥,对面却像死了一样安静,他不由急道:“喂?你听见了吗?小弟弟!听到要回话,这是所有队伍的规矩!” 乘风答道:“听到啦。” 江临夏难免紧张道:“小子,要冷静知道吗?不要急着冲锋,也不要急着表现。如果你死得太快,大家都会很尴尬的。” 如果主角开场就掉线,考官要怎么办?为了保障考场公平,又不能助她演一出借尸还魂。 严慎声音悠悠地提醒道:“别立fg。” 项云间说:“你记得跟紧他。他枪法不行,到时候你给他扫个尾。” 严慎点头:“嗯。我在他后面。” 严慎就趴在距离乘风两百多米远的一处高地。 他以为乘风年轻气盛,可能不喜欢被人看护,结果瞄准镜里的人没有出声,只是扭了下头,左右看了看,随后精准望向他所在的方位。 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严慎脑海中感知危险的那根警戒线骤然间被拉到最紧,连背后的寒毛都挺立起来,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下压身形。 狙击手的位置被人发现,怎么想都有点瘆人。 他手指按住枪身,紧张中看见乘风又若无其事地转了过去,惊险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江临夏数着秒,有点兴奋道,“两个目标!活着、杀!” 引导(严慎跟乘风的配合居然那...) ##07-迂回 演习正式开始前,联盟大学的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在项云间宣读考场规则时,教官调出本次成绩排名前列的几位□□,向招生组与各专业老师介绍他们的特点与专长。 高悬的幽蓝屏幕上,一张张身份卡片划过,都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直到最后停在乘风的档案。 关于乘风的数据实在是太少了,不过单单是“三夭手操训练六榜榜首”这一条,就足以成为她的绿色通行证。 在各大军校相继开办手操专业之后,一直没有出现一个足以跟传感机甲顶尖学子匹敌的人物。军校联赛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手操机甲的身影,导致这个专业显得有些鸡肋,在短短几年内步入了黄昏行业。 所有人都在猜测,黄昏的最后时刻,还能不能出现一个类似季班那样,可以打破格局、再掀辉煌的专业手操机甲师。 “他的年龄暂时还不确定,需要进行骨龄测试。目前在战后星是个黑户。” 教官通过项云间的视角截了张照片出来。 乘风的外套实在是太大了,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还戴着帽子。之前起码能让人看见一双眼睛,现在连眼睛也被镜片所遮挡。 老师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都没能看出乘风的真容,不由感慨道:“这个考生真神秘啊。” 教官失笑说:“他家境比较贫寒,衣服应该都是二手的,并没有不能露脸的要求。” 几位负责人点头道:“好,先看看他的作战风格吧。” 对于机甲手来说,性格跟实力一样重要。 可以大胆,但是不能激进。可以保守,但是不能怯懦。危机时刻某个下意识的抉择,很多时候已经能够决定主操手的生死。 而这两者之间的度量究竟在哪里,很难用具体的标准来形容,只有在实战中才能看出一二。 乘风并没有像江临夏担心的那样莽撞,相反,演习正式开始后,她反而放缓了自己的速度。 这一片地图她已经非常熟悉,几乎完全是她的主场。正是因此,她对周围所有的视角盲点都十分谨慎。只有在确认不会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才会迂回前行。 以严慎的位置,乘风几乎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中,他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对方的动作。 力量性不足,但肢体灵活。 爆发力有限,但技巧老练。 也许是因为跟着格斗机器人学习作战要领,而她本身对肌肉控制又有着过人的天赋,她致命的力量缺陷在优点的掩盖下,竟然变得不那么明显,甚至还有种流畅自然的独特风格。 严慎见距离逐渐拉远,抱起枪开始转移位置,不忘对辛旷道:“财务,回去可以跟乘风学学走位,秒杀九成军校生。” 江临夏嘲笑说:“算了吧,我们财务那么大块头,再怎么练习走位也蹦不成兔子,顶多像只僵尸。” 辛旷满脸无害地说着诛心的话:“你块头不大,蹦起来也顶多像只□□。” 江临夏:“……” 人类的友谊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 就像毛衣上掉出来的线头,让人无时无刻不想抽了它,又迫于现实只能强忍。 几人插科打诨的功夫,乘风遇到了今天的第一波敌人。 一百个人随机分布在整张地图中,任何方位都有可能出现敌军。 而这一次,对方是在乘风的左斜上闪现。应该是两人结伴同行。 那两人跑动的速度也很快,以乘风目前的视角来看,差不多只是余光中极易让人忽视的两道渺小黑影。 甚至连在大屏幕前看监控的教官都没能反应过来,乘风的子弹已经射了过去。 可惜没有完全命中,对方顺势在地上一滚,躲到了一块石头后方。 严慎准备扣动扳机的手指松弛下来,稍稍低下头,咬住手套尾部朝后拉扯。 他比乘风更早关注到那两人,但是射击的速度还赶不上乘风。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到他的存在,更不指望他的帮助。 严慎重新调整视角,心里笑道:是被小看了吗? 第一次火线交锋后,双方短暂地沉寂下来。 之前的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对面两人似乎还不知道乘风所在位置。 他们鬼鬼祟祟地朝外张望,小心挪动身体,以防被狙击。 两人利用反光镜片观察对面的情形,调整角度后,看见某顶黑色帽子的一角正躲在长满青苔的石头后方,蠢蠢欲动地朝着侧面移动。 高个子青年指了指另外一面,示意自己过去包抄,让队友帮忙掩护。 他的队友点点头。 青年于是一个飞扑,试图压低重心,迅速转移到不远处的树干后方。结果没冲出两步,就接到了被狙击的提示。 他身形顿在原地,保持着翻滚后起身到一半的姿势,瞪大眼睛茫然四顾,满是对这社会的不解。 电光火石中,乘风也冲了出去,直接绕到幸存者的侧面。 男生还在查看队友的情况,见状扭过头,慌乱地进行瞄准。枪口还没对准,乘风已经迎面送了他一发子弹。趁着对方反应迟钝,为了保险,又多打了一枪。 这两人简直死得不明不白。 教官无奈摇头。 好松懈的作战意识。 不过着实没有想到,严慎跟乘风的配合,居然那么搭调。 乘风收起枪,又回头瞄了一眼。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意思还是挺好读懂的。大概是觉得:动作慢吞吞,没想到开枪速度还挺快。 严慎无声笑了下。 乘风朝那两具“尸体”走去,靠近了,听见他们还在恍如梦里地问道:“我们……已经死了吗?” 二人看清乘风的模样,笃定她不是联大的人,声音不由粗粝了点,愤怒道:“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吧?为什么要内部消耗!” 乘风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去摘他的通讯设备。 青年后仰躲过,大声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负责监考的学生在耳机里提醒道:“阵亡考生请主动退场,不要反抗。设备请归还领取处,谢谢配合。” 意识到大势已去,两人哀怨地叹了口气,将设备递给乘风,提着枪离开战局。 乘风继续沿着这两人来时的方向,稳健朝前行进。 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乘风刻意选择的地图边缘不适合聚集人群。两人一直没有遇到大部队,全部都是游走的散兵。 而在这之后,一切进展得尤为顺利。 在地形趋向平坦开阔、合适的狙击点位逐渐减少时,严慎提醒了下乘风,让她选择更合适的地图,可惜建议被乘风忽视。 他本来打算拉长距离,以安全为主,进行远程协助,却发现对面的小兵似乎总能跑进他的视野。 在拿到第五个人头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冒了出来。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明的诡异感。仿佛他才是被暴露的那个人。 对于狙击手来说,这样的直觉几乎是致命的,会严重影响他的心理状态。 严慎摇了摇头,将大脑中的杂念清空,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目标上。 然而当瞄准镜的视野中再次闪过乘风的背影时,那个荒谬的想法又再次浮现出来,难以挥去,让他抓耳挠腮地难受。 不会吧? 不可能吧? 严慎用手肘撑住地面,朝旁边匍匐着挪动了一个身位。谨慎的本能让他开始反思乘风的种种行为,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好来进行自我安慰。 在第一次配合完成之后,乘风的行为似乎变得更加冒进了一点。 她的射击速度很快,动态信息捕捉能力也很超群。在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擅长用紧密的火线反制对方的行动。 不讲求精准,只讲求无差别射击。同时还能利用失准的射击水平,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后引导他们进行走位。 像是个猎人提着□□,把猎物轰赶到他的枪口下。 可是,狙击手的位置是一直变动的,他没有交流过自己目前所在的方位,乘风又怎么确定他的攻击范围? 严慎莫名觉得浑身发寒,在队伍频道里问了句:“喂?” 江临夏:“喂什么?小弟弟挂了吗?” 辛旷:“需要支援?” 项云间:“都认真点。江临夏你说话的时候枪打晃,闭嘴。” 只有乘风没有回应。 让他更没有安全感了。 严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次觉得自己十分荒谬,说:“没什么。” · 之前屏幕一直是以几位联大学生的视角为主,以便观察考生的状态。各科老师简短评论几句,并给各位学生进行打分。 而此时,会议室里陷入了异常的安静。 数十人的房间里只有视频播放的声音,显得有些肃穆。 片刻后,招生办负责人指着乘风道:“看一下这个神秘考生的视角。” 教官直接切了过去,往前拉动进度条。 在严慎的视角中,细节看得并不明显。而在乘风的视角里,可以清楚发现,在严慎射击之前,她都有个细微的动作。 ——先看一眼目标,再看一眼严慎所在的方向。 一次两次是偶然,再三重复的话,只能证明,严慎“暴露”了。 是乘风在刻意引导他清扫战线。 密集的讨论声轰然响起,逐渐升高,快要压过背景中的对话。 负责维持秩序的考生惊声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狙击手在这个位置的?” 教官两手环胸,紧盯着屏幕皱眉沉思。 指挥系专业的老师猛地站起,调出地图,放大局部,在几个位置上画了红圈。 他用力指着屏幕,声音洪亮且急促地讲解道:“因为这种地形,附近适合狙击的点位很少。考虑到他们行军的方向,以及严慎要给乘风打掩护的动机,基本上只有这两个位置是最佳选择!” 他用手指画出一道扭曲的红线。 “他是想沿着这条路清扫边线。如果乘风相信严慎的实力,以最优的选项进行分析的话,就会默认严慎在这个位置。哪怕严慎没有跟上,他也可以从侧面迂回,进行攻击。这个学生很喜欢打迂回战,很有我军风格!他的射击精准度虽然不高,但是攻击速度快,应变速度更快,比起对面的学生,有对战的实力!” 学生似懂非懂,狐疑地问:“那他要怎么确定,严慎会往 教官再次将视频往前拉。 乘风在行动的过程中一直在观察四周,导致镜头不停地翻转摇晃,看得人头晕眼花。 之前考官们以为她这是谨慎,在排查敌情,现在发现或许不是,她是在搜集地理信息。 而在路过那两个狙击点相交的岔口时,乘风盯着荒林深处多看了几秒,才转身离去。 这个动作给了指挥系老师莫大的信心,他激动得声线发抖,用力咬字,近乎破音:“因为这个点临近地图红圈,前方还有一小块光秃的空地。要从这里稳妥转移到下一个狙击位的话,需要绕行更长一段距离!所以不合适!” 他两手按在桌上,红光满面,两眼熠熠生辉道:“这不是你们单兵系的人,这是我们指挥系的人啊!” 大早特意赶来围看演习直播的手操专业负责人愣了下,笑容忽然凝滞,闻言不顾形象地骂了句:“你放屁!” 内鬼(他就一个人能长两双眼睛...) ##08-内鬼 年过半百的两个人要当众争吵,拍桌子瞪眼已经上了,即将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被招生办领导按了下来。 “别吵了,选专业的事情要以学生意愿为主,你们吵也没用的,现在先看演习。” “他背刺我!”手操专业的老师愤懑控诉道,“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他还说恭喜你们手操班又要多一名猛将,说不定今年能在联赛上看见他的身影。现在就成你们指挥系的人了?你们指挥系缺人吗?还来我们手操系打秋风,亏不亏心啊!” 指挥系老师很淡定,不仅翻脸不认,还发挥出了他们本专业上下一致的讨打本性,微笑着宽慰道:“看开点,人生嘛,很无常的。” 没当场把鞋子拍到对方脸上,教官都有点敬佩那位手操老师的忍耐力了。 一米九的壮汉,果然能屈能伸。 指挥系的无耻,果然名不虚传。 手操老师重重喘了几口气,随后脸红脖子粗地坐下,抱住自己的手臂,斜眼瞪向对面的同事。 在这里跟他争吵没有意思。普通人根本适应不了指挥系那样的龙潭虎穴,何况是乘风这种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小男生。 “他不适合。”手操老师再三强调道,“他没有人类的弯弯绕绕。” 乘风只是一个机器人啊! 指挥系老师依旧笑容可掬地道:“我觉得这是人类的本性。” 招生办的领导脑壳里一阵嗡嗡作响,但已经习惯了他们这帮人之间虚伪的友谊,忍住了没吭声。 让暴风雨来得迟一点吧,他已经老了。 他一指屏幕,转移话题道:“把视角切回严慎那里。” 几人连忙将注意力都投了过去。 乘风的好运气似乎终止了,她遇到了一支六人的小队。 那六人队伍已经有一定的组织性,行动调度比之前的几个散兵正规许多。 出于力量性的局限,乘风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强。在没有手操机甲的情况下,即使有严慎在后面为她掩护,面对少对多的冲突还是很容易遭遇危险。 乘风的进击之路停住了。她佝着背缩在树干后面,小心观察敌情,抱紧枪,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一米九的壮汉急忙先说了一句,试图给乘风打上他们单兵的烙印:“这就是单兵之间的对决!” 另外一面那个戴眼镜的指挥系老师只是推了推眼镜,觉得没那么简单。 当所有人都在猜测,乘风是会负隅顽抗还是暂避锋芒的时候,下一刻,她忽然抬枪空鸣了一声。 屏幕内外的人都惊住了。 紧跟着乘风又空鸣了一枪,并缓缓从树后伸出一只手,招了招,确认安全之后,才冒出一个头。 虽然她让人看不清脸,但是她的装扮,她的身高,很显然不是联大的学生。 为首的青年放松警惕,说道:“我去,是学生啊?” 乘风站在原地,单手夹住枪,给他们打了个危险禁行的手势。 侧面一个平头男生不解道:“什么意思?前面有学长?” 乘风点头。 随即她弯下腰,蹲在地上,跟十分戒备似地左右张望,战战兢兢地朝几人靠近。表演得煞有其事。 手操老师:“……” 他摸了摸自己冒着青茬的下巴,面不改色地道:“很有我们单兵系的素质,遇事不惧,临危不乱。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加入他们。利用双方的信息差,从内部瓦解敌军。” 教官翻了个白眼,心说:真的吗?我不信。 对面六人紧盯着乘风的举动,实在受不了她慢吞吞的架势。为首青年抬手一招,示意她赶紧过来。 乘风于是脚下蓄势,奋力朝前一跃。 她跳过去的方向,靠近小平头的躲藏点。那青年探出半个脑袋,好奇查看她的情况。 忽然有子弹破风的声音传了过来。平头青年听见通讯器里模拟出的射击声似乎近在耳边,被震得一个哆嗦,以为自己没了。 扑倒在地,没听见阵亡提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一枪估计是擦着他的帽子险险飞了过去,距离取他狗命只有短短的几毫米。 见果真有敌袭,其余几人也急匆匆地缩回遮蔽物后。 乘风在不远处大叫了声:“救救我!” 然而危险来临的瞬息之间,没有人在意她的求助。 上膛,到再一次开枪,中间有短暂的间隔。 第二枪打来的时候,乘风以令人惊讶的肢体控制能力,骤停、急速转向,重心朝侧面歪去,片刻功夫,半边身体已经躲到石头后面,跟平头青年挤在一起。 代表子弹的红光在她脚边落下,停留了一秒后消失不见。 平头青年惊魂未定,抚着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死里逃生,运气好啊。” 乘风右侧耳机里传来严慎愉悦的笑声:“不用谢。配合愉快。” 配合得不愉快。 乘风怀疑有一秒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危险过后,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了一些。 荒林的风并不猛烈,带着秋后植被腐烂的味道,徐徐吹来。 乘风抬高帽子,用袖口去擦额头上的汗渍。 几人背靠着遮蔽物,临近的几个可以互相看见。 他们队长伸长脖子,审视着乘风问:“你怎么加进来的?不是过线的学生才能参加演习吗?你哪所高中的?” 乘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年以为她是生气自己刚才没有救她,觉得这种人小孩子脾气,不值得计较,挥了下手道:“算了。你要是想跟着我们的话,就必须服从指令,否则就自己离开。” 乘风点了点头。 队长说:“对面的那个学长应该是狙击手。几个学长都分开走了。另外几支队伍遇到了其余三人的组合。” 平头青年不解道:“为什么狙击手要单走啊?什么毛病?” 队长哼了声:“鬼知道他们。” 乘风和谐地融入进去,默默听几人在那里讨论战术。 平头青年用手肘推了推她,友善邀请道:“你先加一下我们的通讯频道。为了防止信息被窃取,我们都是当面建队频。刚刚已经跟几个队伍打通了。大公频现在没用。” 乘风顺势切换到就近的队伍频道,“滋滋”的电流声后,听见几个人在那里打暗号。 “各队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全,没遇到伏击。” “二队也安全。” 乘风问:“你们召集了三个小队?” 平头青年听见她的机械声,愣了愣,然后才应道:“是啊。” 不远处的队长正警惕着前方的状况,怕严慎趁机转移,一面迅速和另外两队通风报信:“我们大概知道对面狙击手的位置了,具体坐标虽然无法确定,但附近适合狙击的点位不多,大家可以逐一试探,包抄进攻。” 紧跟着他核对好各方现在所处的位置,确定包抄的路线。 这些学生都是战后星本地人,虽然不常来这片荒林,但比严慎等人还是要更熟悉一些。昨晚接到通知后,又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遍,现在颇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乘风轻声道:“你们要包抄?那个狙击手挺厉害的,小心被他逐一击破。” 队长浑不在意道:“他屁股后面又没长脑袋,盯着我们就不能盯着他们。我们有三队人,足够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拿下一个人头,稳赚不亏。” 乘风:“哦……” 队长考量片刻,下令道:“西侧的队伍先跟进吧,你们现在应该在狙击手的视角盲区。确定他的具体位置之后,能杀就杀,不能杀,我让二队从后面接应你们!” 乘风忽然道:“我觉得山林西侧不适合作为包抄路线。整个地图中间沉降,类似盆地,西侧地形偏低,如果狙击手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站在高位很容易进行突破。” 队长扭过头,无声地注视着她。 “服从指挥。”乘风自觉举起双手,语气无辜地道,“我只是提一点我自己的小看法,没有要反驳你的意思。” 队长本来正意气风发,被她两次打断,酝酿好的情绪都消弭殆尽。心说队伍里果然不能有动摇士气的人,这小个子一来就自带debuff。 他不再管乘风,沉声令道:“西侧队伍前进。” 乘风拉低帽子,调整脖子上的发声器。 两分钟后,队频里传来几人的哀嚎。 “卧靠卧靠!我们被发现了!小北退场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我们在他的视角盲区吗?他怎么掉头过来了?” “对面的枪法太快了!两个兄弟折了!” “队伍别乱!越乱越惨!先撤!” “这附近遮蔽物那么少,怎么撤?别拿后背对着狙击手!” “怎么回事?”队长急得差点站起来,表情瞬间阴沉,令道,“二队,二队马上过去支援!” 乘风悠悠道:“小心他杀一个回马枪。” 队长正急躁,大声回了句:“他哪有那么神!前面牵制,侧面狙杀。他就一个人,能长两双眼睛吗?我们也上!” 乘风眨了眨眼睛。 你别说,还真不一定。 人生嘛,很无常的。 重点(机器人风评被害他都要替...) ##09-重点 队频里是各种奔跑、嚎叫、枪械拼斗的噪音。以致于彼此的交流出现了延迟。 那位青年队长喊了两次,无奈战局中心的人无法保持冷静。他顾不上整顿,在前头开路,领着小队兄弟迂回上去,妄图用人海战术先行攻下严慎。 没多久,背景里混乱的枪声忽然停歇下来。 一人屏着呼吸,压低嗓音紧张问道:“人好像不见了?” “什么意思?现在要怎么办?趁机撤退?” 安静来得太过诡异,队长迟疑中没有及时下达指令,导致一群人在追击与撤退之间游离不定。 青年也察觉到这样不行,停下脚步,靠在树后思忖对策。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另外一道粗犷的男声几乎是嘶吼着叫了出来:“靠!他过来了!” 那道高昂的叫声跟惊雷似地在众人头顶炸响。战友如此强烈的恐惧,让同样的情绪极快地渲染开来。所有人的心底都笼罩上一层阴影,潜意识中已经觉得严慎是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之后响起的每一句,都让那种无形的惊恐变得更为清晰。 “他枪法好准!” “别急着逃跑!我们人多!” “乱跑什么?你跑起来能打得中对面的人?不要自乱阵脚!” “你看清楚对方的位置了吗?你往哪儿打?你丫在这里盲狙呢?” 这个距离,隐约还能听到枪声的余音。 队长目露惊愕,眺望深处。跟在他身后的队员也抬起了头,茫然地杵在原地。 队伍已然分崩析离,在一人尖声的叫骂中,队长终于惊醒,厉声令道:“撤撤撤!所有人先撤离整队!” 火线迅速拉开,没有队形,没有技巧,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战场,严慎收起枪,准备寻找新的狙击点,不忘夸一句:“乘风,干得漂亮。” 江临夏抽空揶揄道:“你卖小孩儿了?多少钱一斤?不合适吧咱们都是体面人,没有一换十都是亏。” 严慎说:“他跑敌营里去了,不方便说话。” 对面背景里同样是枪林弹雨般的紧迫状况,偏偏几人聊天还有种谈笑风生的从容。 项云间说:“注意保护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格斗机器人……应该是类似理工科的直男脑回路?说不定容易受到伤害。” 严慎不知道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有点难。” 江临夏“咦”了声:“你为什么笑得那么鸡贼?” 严慎纠正道:“是乘风。” 乘风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笑。” 江临夏说:“你看,还要人自己出来打假!污蔑机器人你好意思吗?” 严慎声音低了下去,确认一遍视野,弯腰架好枪,才道:“我说是乘风鸡贼。” 这次乘风没有回应了。 十分钟后,三支队伍的人重新会合。统计一下伤亡,少了六个。 包抄战术猛如虎,一看战绩还不如0:5。 一群人耷拉着脑袋,颓丧靠在树边,闷声不语,士气低迷。 平头青年再次看向乘风,眼神已经大不一样,复杂问道:“兄弟!你究竟是乌鸦嘴,还是诸葛亮啊?” 队长也支起上身问:“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乘风耸了耸肩。 队长舔舔干涩的嘴唇,觉得很不是滋味,捶了大腿一拳,忿忿道:“不科学吧?联盟大学的这帮人也太玄了。我怀疑他们开了挂。” 边上的队友没好气地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们是裁判兼考生,你管他们开不开挂?问题是我们还能怎么打?” “对方手上不只有一把狙击^枪,还有适合短程射击的手^枪,故意等我们靠近了才动手,打乱我们的节奏。我们想悄悄靠近,其实他早就在那儿等我们了。” 队长挠了挠头,烦躁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能这么大?” 乘风将手揣进兜里摸了摸,又摸出一颗水果糖。 平头青年瞥见,高声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吃糖?!”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乘风犹豫许久,依依不舍地又摸出几颗。 她挑了挑,把自己最不喜欢的草莓口味给了过去。 平头青年哭笑不得道:“我谢谢你啊,我不用你分享!” 乘风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 平头青年捂住额头:“不是?你是来凑人头的吗?为什么没有一点紧迫性?!” 如果不是乘风的脸被遮挡得太过严实,平头小哥一定能够看出她脸上的怜悯。 她要是再有紧迫性一点。这帮人就灭队了。 平头男生存着最后一点侥幸,清了清嗓子,在公频里问道:“喂?兄弟们,有哪位勇士,成功狙杀过对面的学长吗?我们现在的敌人还有几个?” 一时间无人回答。 片刻后,一青年冷笑道:“你在想屁吃?” 平头青年顿觉胸口一哽,叹道:“刚刚一波就挂了六个,我们这边死了三十个人得有吧?” 实际情况其实要更糟糕一点。 这批学生是在打散后被随机分配到地图边缘的,而贺决云等人则是从自己选择好的绝佳位置抱团开场。 乘风带着严慎去清扫北面战线,加上刚才的一波里应外合,已经杀了十多个人。 贺决云三人则凭借默契的配合,迅速向外推进,围绕几个关键的攻防点,阻止各处学生进行会合。 这帮学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体能、技巧、意识,都远远不如正规的军校生。游兵散将根本成不了气候。 目前场上学生只剩下一半。不算乘风这个内鬼的话,共是51个人。 依照贺决云那边的战况来看,人数还在不断缩减。 当战力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演习也就没了看点。 会议室里的讨论声逐渐减少,众人在各个视角之间跳转,普遍认为在这批学生里,没有一个能够带领他们力挽狂澜的天才,甚至连一个卓越些的领导者都没有。 能组织起群众的,做不到远距离管理。那跟各自为营没什么区别。 这么大的人数差距,却打成这个局势,不是考官们想看见的。 当然这跟比赛基调也有关系。在大氛围的影响下,恐慌蔓延、理智丧失,学生该有的应变能力与作战能力都会受到限制。 仔细分析,乘风这个内应也是一个关键,她在里头瞎搅局,使得众人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彻底崩盘。 而且她的身份太具有迷惑性。之前考虑到她是个没什么实际战力的手操机甲手,想带着她体验一把比赛,看看她适合什么站位。没想到她颠颠地跑到对面打酱油。 委实是欺负人。 看着她坐在地上浑水摸鱼,就差在身上挂个“事不关己”的牌子,会议室里的教官也有点忍不下去。 一米九的壮汉还在干巴巴地夸奖道:“他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手操机甲手。你看,他耐得住性子,不争强不好斗,跟群众的相处也很愉快。不主动,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 招生办的负责人考量许久,面上闪过一丝兴味,叩了叩桌面说:“告诉乘风,他的新任务是击杀联盟大学的四个人。现在他跟考生是一个阵营的。” 教官兴奋道:“好!” 手操专业的老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说他不合适!他做不了那么无耻的事情! 可对面那个指挥系的老贼从刚才起就稳如泰山,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挪动着屁股,在周围人俱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中,小声嘀咕道:“不要这样考验他的人性,他只是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 一片死寂的休整中,乘风的耳机里传来教官的提示。 “阵营变更。乘风,你现在的目标是击杀联盟大学的四人。你们阵营的情况目前有点严峻,你有信心带领他们走出危机吗?” 乘风照旧没有出声,只是擦枪的手明显地轻快起来,原本微低的头也稍稍抬起。 随后她将袖子往上扎了一截,提着枪站了起来。 周围几人仰起头,不解地扫了她一眼,又重新转开。 队长振作起来,再次鼓舞众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刚刚只是准备不充分。是我的错,我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这次我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注意谨慎谨慎再谨慎,一定不会再出问题!” 乘风伸出一只手,阻止道:“不可以。” 她的机械音有种凉飕飕的质感,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不远处的队长觉得她是在挑衅。 乘风紧继续道:“你没有抓到重点。” “我哪里没有抓到重点?”队长因为之前两次被她说中,虽然不大痛快,还是克制住了脾气与她争辩,“人海围攻,四面包抄,不对吗?” “重点抓了,又没完全抓住。”乘风说,“我们要集合群众的力量,这是必须的。可是如何利用群众的力量,才是真正的重点。” 她的身高夹在这群人中间,有种鸡立鹤群的滑稽感。尤其是她身上那件外套的衣摆,长得可以盖住她的大腿。 然而也是她那奇特的声音,让人摸不清她的深浅,有种莫名的可信力。 乘风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拍拍胸口道:“相信我,听我的。” 队长觉得事情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乘风不擅长说谎话,有点害羞道,“特别的善良。” 众人:“??” 乘风大方地说:“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地图,教你们怎么找对面的狙击手。” 她说着扯低衣领,朝他们露出个极为真诚的笑容。 一点背叛阵营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一米九的壮汉:“……” 妈的,机器人风评被害,他都要替机器人报警了。 指挥系老师一点都不担心了,甚至还有点心心相惜。 确认过眼神,乘风打娘胎里就是他们指挥系的人。 分析(“向胜利冲锋我就是你们...) ##10-分析 队长愣了一秒,吃惊道:“原来你有地图啊?那快拿出来看看啊!” 乘风深感无语,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她捡起一块顶部较尖的石头,掂了下重量,半跪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圈,表示演习规定的作战区域。又在圈内右斜上的位置,画了个叉,表示几人目前所在的坐标。 到这一步,众人都是看得很清楚的。 随即乘风又画了大致的地形标识。荒林、平地、小河、废楼……由于作图的泥地干涩,图标又过于复杂,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在看一团扭曲的线条。 机智的人全部保持沉默。 潦草勾勒完一遍后,乘风又挑出三块细小的石头,用手指粗略丈量好距离,压在临近的点位上。 “这是你们两队刚才遇袭的位置,这是我们队伍当时所在的位置。” 平头青年立马做恍然大悟状:“哦……” 乘风搓了搓手指上的沙砾,解释说:“其实对面那个狙击手的活动范围很窄,而三支队伍距离很近。如果调度得当,已经能够形成包抄了。” 正埋头研究的队长闻言激动道:“所以我当时的指挥是正确的!如果继续向前,我们就成功了!” 乘风顿时想照着他脑门拍一石头,叫他离开这花花的世界。 她爸爸说得是对的。 ——每一支失败的队伍,必然有一个欠揍的领袖。 “为什么最后我们‘死’了六个人,对方单枪匹马却能全身而退?”乘风冷冰冰吐字,“因为队长不看地图。” 队长不服气道:“我昨天研究了一整晚的地图!” 平头青年跟着点头:“我也认真研究过。我们认路。” 乘风蹲在地上:“那你讲讲。” 队长说:“讲什么?” 乘风把石头交给他:“讲当时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又退去了哪个方位。我们可以从什么路线进行夹击,怎么确保队伍在行军的过程当中不会分散队形。” “……啊?”队长盯着手心还有余温的小石块,半晌反应过来,往边上一丢,“你拿我当神仙啊?演习不能带光脑也不能用监控,我哪有工具可以用来分析?” 乘风凉飕飕地嘲讽:“所以你那不叫研究地图,你那顶多叫认路。” 队长张口欲言,一口气灌进肺里,又狠狠憋了回去。 这应该是一个技术工。他安慰自己。 人类尊重知识,是进步的开始,他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 青年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细语道:“请讲。” 乘风满意点了点头,迎着一双双求知的目光,给予他们智慧的指导。 “狙击手原本是准备伏击的,当你们也决定悄悄潜入过去,从背后进行偷袭的时候,两边都是暗处的人。谁先被发现,谁的节奏就容易被打乱。 “可是论选点、论伪装、论经验,你们都比不过他。当他突然间进行反杀,没有合作经验的战友,不仅无法互相配合,还会因为自乱阵脚而彼此影响、掣肘。” 刨除掉内鬼的影响,事实就是这样。 乘风认为自己只在里面占了很小很小的一点作用。 “你应该先明确,你想要进行围攻的目的是什么?是在认识到了双方较大实力差距的情况下,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同时利用火线优势,让对方无从招架。” 队长苦思冥想一阵,附和道:“没毛病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我方人多,人多势众,原本分散注意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你拉跨了战线,即便大家距离很近,行军速度却参差不一,导致三支队伍完全没有做到支援配合。” 乘风用手比了个圈。 “一个那么大的网,他随便从哪个洞都可以钻出去。你织的。” 乘风明明在讲正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在。 一帮高大青年用余光窥觑着队长的脸色,猜测他会不会自尊心受挫,奋起反抗。 而那队长土狗似地蹲坐在地,低垂着头,认真顺着乘风的思路转了几圈,完全没注意到她话外的内涵。 “不对吧?”青年愁眉苦脸道,“你根本不知道狙击手具体的位置,想四面同时包抄总得有个圆心吧?我们只有12……之前是有18个人,那也不可能织得出天罗地网。” 乘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同时又点了点头。 众人:“……” 这位朋友,是表达功能出问题了吗? 乘风缓了口气,才道:“你说的是事实。所以我们要先根据地形走势和对方的攻击意图,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她直接用手指,大胆地在草图上画了个圈,语气坚定地道:“他现在在这儿。” 乘风现在也不知道严慎转移去了哪里,对方从来不主动提供自己的信息,她也不打算询问。 说到关键处,乘风深吸一口气。众人都以为她要蓄什么大招,结果她只是叹息了声:“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好累啊。” 众人:“……” 咋滴?你的老式发声器会烧还是怎么的? 乘风喉咙有些干,她舔了舔嘴唇,接着道:“圈定范围之后,下一步要做的,是精准排查而不是贸然进攻。” 她抬起手,顺着远处的路面画了个弧线。 “这一带地势平缓,没有高低落错的楼层,适合狙击的位置非常少。往内部走,可能会遇到游击的小队。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他会继续清扫边线。 “那么,有足够的撤离空间、有相对隐蔽的环境、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况,尽量满足这些条件的最近的位置,就在这个圆圈里。”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听起来很有道理,反正他们也反驳不了,那就是对的。 乘风努力将重要细节都讲清楚,这样才可以获取队友的信任。 临时拉凑的塑料小队,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很难领导众人。而且,她还需要有人能够冲锋上阵。 不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谁都不敢走在最前面。 “如果还像上次一样迂回偷袭,你们比不过他,等于是将自己的主动转交到对方手上。我的意见是,先分队。”乘风站起来,挥挥手道,“射击水平比较好的站左边,侦查水平比较好的站右边。跑得快的高举手。”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立即响起了几道含蓄的掌声,整个氛围都变得轻快愉悦起来。 演习的重头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还知道按照考生的特长进行分队。” 教官的眼中满是欣赏,还涌出些感动,对这次一地鸡毛的招生计划又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以后这种测试演习,就应该派指挥系的学生去。这帮糙汉单兵,光知道把人按在摩擦,别的什么都不懂!” 几个单兵系的老师默默扭过头。 为什么这刀子还能插到他们身上?学生变成这个样子,你教官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乘风说:“最简单可行的计划是,十二人分成两队,跑得快的学生先绕到目标身后。再分成三三两列,彼此间隔一百米,前后同时且隐蔽地朝目标范围进行推进。前排队员定时在通讯器中播报语音。谁先断线,说明他死了,那就可以精准定位出狙击手的坐标。” 众人原本还很亢奋,听到这里表情忽地凝重,视线游离,飘来飘去,又不敢直视身边人的眼睛。 平头青年为难道:“啊?那走最前面的这几个人不是最危险吗?这是用送人头来定坐标吧?” “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乘风说,“如果你能在他发现你之前,先行躲开他的子弹的话。” 虽然可能性不大。 平头青年呢喃道:“可是我想活到最后。” 乘风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众人更加不解,大声嚷嚷道:“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考联大啊!” “你不想去联盟上大学吗?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啊?”乘风更加不解,“他们没有说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去联大啊。难道不是更英勇、更聪明、拿到更多人头、发挥更主要作用的人,才能去联大吗?” 众人又一次沉默,张着嘴微微抽了口气。 “那些没有拿到表现机会,死得不明不白的学生才比较倒霉。而那些靠运气摸鱼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贡献的学生,也未必可以拿到高分。”乘风那个发声器的声音越来越高,莫名有种振奋人心的激励,“但是主动进击,用生命为队员传递信息,甚至可以在面对面的交战中活下来的考生,才是最优秀的!” 乘风抬起头,冲他们竖起大拇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重音念道:“战!友!” 一帮青年很好的被她蛊惑了,一时间陷入无比的动摇之中。 抉择时刻,还是队长扛起了大梁,他自告奋勇道:“我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应该比较危险。我也可以排在中间。” 边上几个学生见状,犹豫片刻,跟着举手道:“那我也前排吧。” 乘风给他们排好位置,又给他们每人分配了一个号码。到时候前排队员就在频道里喊自己的号,缺了哪一个,可以让还陌生的队友迅速知道各自的情况。 安排到这一步,众人都懂了。 平头青年问:“那……然后呢?怎么跑位?如果像上次一样,防线太稀疏,没有拦住怎么办?”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乘风沉稳道,“我们的人数还是不够,不必要追求完美的包抄线。在对方知道我们只有十几个人的情况下,在发现包围圈逐渐缩小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往人少的地方突围。我们可以主动给对方留一个口子,由射击能力最强的两个考生,守在防守线最薄弱的地方,等待狙击。” 另外一人问:“可是如果对方没有往你设计的地方跑呢?” “那我们不就可以顺势包抄了吗?只要能拖延一点点时间,左、右、后排队友,会全部冲击上前,及时支援,同时段多方向进行包抄。”乘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难道十多个人,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包抄一个狙击手,都没有信心能够杀掉他吗?” 青年被她看得心虚,默默避开视线。 是的。如果连这种底气都没有的话,还上什么联盟大学军事系? 一青年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小声道:“可是,这样的话,不就等于重新把队伍分散了吗?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人啊。” 屏幕外,教官哭笑不得地训了句:“聚集起来玩过家家吗?集齐七个笨蛋能召唤一个严慎?” 乘风镇定自若道:“这叫行散神聚。没有问题的。” 她跳上一旁的石头,转过身,面向他们,语气张狂地说:“向胜利冲锋,我就是你们的导航!” 一群刚成年的预备兵,顺势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个背光站在高处的小个子,虽然说话没有铿锵有力的音调,虽然体型并不健壮伟岸,虽然带着各种奇怪的癖好与作风,但此时此刻,在她简洁又机械的、让人难以评价的宣言里,战内外的观众,都隐隐生出一种猜测。 或许她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里就是她出发的起点。 一更(机器人没有心的...) ##11-短小 严慎保持着戒备的状态等了许久,直到肌肉都有些僵硬了,还是没能等到乘风带来好消息。 他在公频里叫了几声,对面始终没有回音。 连江临夏都察觉出不对,抽空问了句:“怎么回事?你跟乘风失联了?你不是在看着他吗?” 严慎说:“他潜伏到对面去了,这边地形不大好,我不敢靠太近。” “那应该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而且这小子本来就不喜欢开口。”江临夏满肚子坏水,怂恿道,“你试着骂他两句,看他有没有反应。” 严慎“啧”了声,说:“你自己怎么不试试?” “难道我会怕他吗?”江临夏哂笑两声,声音却低了下去,没什么杀伤力地在那儿拱火,“老年机器人,你是故障了吗?” 项云间置身事外地看笑话:“小心被雁啄了眼。” 江临夏不以为意:“乘风那个矮个子吗?他跳起来也啄不到我的眼啊。更何况他明明是一兔子,所以才能那么和谐地混进对面的那个兔子窝。” 众人说笑几句,项云间那边的背景逐渐安静,应该是在短暂地休息。 乘风倒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不大高兴地问:“为什么说我坏话?” “哟,失踪人口回来了啊?”江临夏笑道,“夸你可爱呢。” 乘风:“你骗人。” 严慎问:“乘风,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答?” 乘风对待濒死之人一向是很宽容的,如实相告:“我们在讨论怎么杀你。” 严慎:“那讨论出来了吗?” “嗯。”乘风说,“四面八方。” 严慎仿佛听了个笑话,正想吹个口哨应和一下氛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枪响。 项云间等人的队伍不在附近,对面的学生应该没有敌对的目标。这枪声来得无缘无故。 但是很快严慎就明白了,因为这帮不要命的考生,不仅主动用枪声暴露自己的位置,还扯着嗓子在那儿没脸没皮地狂吼。 “狙击手,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了!快点滚出来!” “联大的狙击手!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顶多算个蘑菇!” “你发霉了吗你发霉了吗?快点滚出来!” “狙击手你这怂货,有本事出来跟我对枪!” 严慎:“……?” 毕竟以后可能还要见面,考生们不敢骂得太过分,只是那种嚣张的心情,已经很好地传递到了。 疯了。严慎心道。这帮人脑子里怕不是长了草。 他用手肘撑在地上,微微支起上身,循声查看远处的情形。 不等找到人影,身后也传来了类似的叫骂。 两批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一高一低、一唱一和,随着距离靠近逐渐清晰,三百六十度环场立体地围绕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听起来竟然挺富有节奏。 喊得狠了,几个男生的嗓音变得尖利沙哑,跟出鬼哭狼嚎的闹剧似的。 严慎谨慎起来,抱着枪后退数步,将背抵在一棵树干上。 “对面怎么回事?”严慎满脑袋问号,“转变作战风格了?” 江临夏说:“什么风格?被你杀疯的疯格吧?” 严慎再次寻求自己的伙伴:“乘风?乘风在吗!” 乘风依旧失联。 严慎不指望她了,屏息凝神地细听。 三支队伍,被他杀了六个,应该还有十多个人。 当十多个敌人敲锣打鼓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反而有些把握不准局势。 远处声音太过嘈杂,他无法准确判断那群考生的人数和距离。但从他们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阵仗来看,考生们的士气应该已经恢复。 可能是狗急跳墙后不讲武德地一场胡闹,也不排除他们集结到了新的盟友。 严慎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问题。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这个问题他没有时间深究,经验让他直接得出了结论——需要撤离。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他的选择一向都是偏向谨慎。何况他完全没有把握,在对方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以一敌十。 于是第二个问题紧跟着跳了出来。 ——是往项云间的方向撤离,还是往地图的边缘处撤离? 思绪飞速转动的两秒间,严慎想到,如果这陡然转变的风格是对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策,那么对面最想阻止的,肯定是他与队友顺利会合。 严慎当即将枪甩到身后,朝着声音相对稀疏的北面冲去。 · 隐藏在干涸的沟渠中间,平头青年浑身肌肉不自觉绷紧。他死死盯住前方的荒林,连眨眼都不敢用力,才不到十分钟,手套里已全是湿润的汗意。 林间风平浪静,而频道里是有条不紊的报数声。 不断重复的数字让他心中紧迫感愈重,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我们不守地图中间?” 乘风冷淡地说:“因为人不够。” 平头青年又问:“为什么他一定会往这个方向来?再过去一点就超出地图范围了,他要冒很大风险绕行一圈才能脱离危险,我觉得他不会走这条路……” 乘风说:“因为他在一次次的胜利之中迷失了自己。潜意识里瞧不起你们,觉得你们没有精妙的战术。” 平头青年絮絮叨叨地说:“联大的学生,不会那么轻敌吧?而且你确定要躲在这里吗?如果我待会儿手抖没射中,你能帮我补枪吗?” 乘风:“你闭嘴。” 平头青年:“哦。” 没过多久,一道矫健的身影披着正午的日光冲刺过来。 穿林而下的阳光是温柔的,明暗交界处的光线带一点金色的光彩。远远看去,严慎的短发、轮廓,都被那股金光描淡。 平头青年浑身寒毛直立,立即用食指扣住扳机。 不知道是因为蹲得太久,导致他手脚肌肉已经僵硬,无法自如控制;还是因为他内心的不安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反复瞄准不敢开枪。 只见严慎越跑越快,在他的视线里飞奔而过,从三百米的距离缩减到两百米,又从两百米到近在咫尺……错失了最佳机会,他还是没能开枪。 ……随后对方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沟渠,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曲起身体。 这情况就很尴尬。 在同一个战壕,但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兄弟。 严慎似有所觉,朝他这边转过了视线。 四目相对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在空中蔓延。 严慎条件反射地抄起腰间的手^枪,可惜还没来得及举起,身后先中了一弹。 枪声久久在空中回鸣,严慎掉过头,看见乘风,表情都是惊愕的。 “你刚刚在干什么?”乘风也很震惊,问那平头青年,“你俩含情脉脉的,是有病吗?” “我……”平头青年张开嘴,整个人都陷在恍惚之中,“我不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也是吗?”乘风问,“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 平头青年讷讷应声,抱着枪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倒。 “我肌肉抽筋了。”平头青年手足并用,狼狈地爬上草地,红着脸解释说,“这沟太窄,我姿势没找好。” 乘风心说这男人真的好不靠谱,皱着眉头,在队频里宣布:“目标已击杀,现在统计伤亡。” 队频里传来一群人极其亢奋的声音: “真的?这就结束了?我都没看见那个狙击手啊?” “没有伤亡!” “我队全部都在!” “牛啊技术工!” “我嗓子哑了,你别骗我。” 乘风从沟渠的另外一边爬出来,小跑着从严慎身边路过,淡定从容地总结战局:“没有伤亡,大家表现得不错,也说明对方没有很可怕。只要创造好时机,我们完全可以克制他们。” 平头青年回过神来,颠颠地追在她身后,殷勤叫道:“大哥!你就是我大哥!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肯定能行!” 看着乘风头也不回地离开,冷酷得连个眼神都不施舍,呆立在原地的严慎蓦然领悟了。 ——机器人没有心的。 二更(乘风那小子怎么那么好骗...) ##12-二更 会议室里,手操机甲的老师凝神看着屏幕, 一阵窃窃私语中,他沉沉叹了口气。 众人都以为他是认清现实,决定放弃了,还为他觉得可惜。就听这一米八的壮汉万般感慨地说了句:“真是个单兵的好苗子,有领导力,有决断力,跟项云间一样,很适合做队长。联大的教育理念向来认为,一个好的单兵,除了能发挥自我的力量以外,还要能带动身边的人共同发展。是吧?” 众人:“……”你的无耻是从指挥系出师的吗? 中年男人自顾着补充道:“手操机甲的技术在经过上一代的革新之后,已经可以实现操作舱跟机身分离,这是传感机甲所做不到的。无论是从安全性还是灵活性的角度考虑,我都觉得手操机甲前途无量。它更紧迫地需要一个决定性的人物,来展现出手操机甲真正的优势。” 他在谈前面的话题时还算正经,众人也都是认同他这个观点,连指挥系的那个负责人都没有跟他呛声。 乘风对于指挥系来说,是锦上添花。每个指挥的作战风格不尽相同,没有绝对的正确,而数据分析最重要的任务是从旁协助。她来指挥系后依旧要面对同行的竞争,从磨合开始学习。 可对于手操机甲来讲,她很可能是久旱后祈福多年才落下的那滴甘露,换一个人就是不行。 说到最后,手操老师恬不知耻地加了一句:“我对学生的要求其实并不高,理解人类自身能力的局限。但如果是全能型人才的话,我们也有信心引导。他可以做别的事情,不代表他就不适合手操机甲嘛,我会一视同仁,包容接纳他的。” 指挥系老师听不下去,嫌弃地挥挥手道:“看比赛看比赛。项云间这边的三人小队还在,拿下全场最多人头数的也是他们,说胜负还早得很。” 手操老师看似豁达地道:“小孩子嘛,栽个跟头而已,有什么关系?不要把输赢看得太过重要。” · 项云间沿着废弃街道巡视了半圈,隐隐察觉不对,在频道里呼叫道:“严慎,撤离了吗?需不需要接应?” 寂静。 项云间皱眉:“严慎?” 江临夏跟着叫:“老严?” 辛旷:“……龟儿子?” 无声。 “看来是退场了,切断信号。”项云间当机立断,又问,“乘风还在吗?” 乘风慢吞吞地回:“我在。” 项云间:“严慎呢?怎么回事?” 乘风依旧言简意赅,毫无热情:“不知道。” 江临夏咋舌:“不会吧?这帮兔子怎么回事,蹬起蹄子来还挺疼?严慎连个遗言都没能留下,直接挂了?” 乘风含糊道:“大概是轻敌了吧?” 江临夏真诚地疑问:“可是对面没有被高看的空间吧?” 这话听着扎心,但似乎是事实。 ——在乘风加入之前。 时代已经变了,人类! 项云间目前所在的区域是城市遗址。 城市中心的高楼在战火中多数坍塌,只余下几截矮小的残骸。但还留有数栋高耸的危楼,作为天然的隐蔽点,大大增加了战场的多变性。 几人在中线位置反复清扫,防止对面的学生集结成可观的势力。 项云间拿着枪站在路边,仔细确认对面的门窗背后是否藏有人影,分神问道:“小心身份败露,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会和?害怕的话我们过去接你。” “不用。”乘风说,“我们正在商量怎么杀你们。” 江临夏抢先道:“不用给我们通风报信,给我留一点惊喜,好吗?” 乘风体贴道:“好的。” “等你啊,小弟弟。”江临夏从乘风回避且疏离的态度里,大概猜到她已经反水了,笑嘻嘻地说,“祝你玩得愉快。建议你不要太小看学长,否则容易吃大亏。” 双方都很无情地切断了通讯。 江临夏想把乘风踢出频道,发现对方动作比他更快,已经主动离开。 江临夏遗憾地收回手,唏嘘道:“严慎这次还真被雁啄了眼,被卖了啊。乘风那小子怎么那么好骗?才混进去多久,竟然就被策反了。对面的人答应了他什么好处?” 这场演习的最终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考核。各凭本事,自我发挥。不管出现什么戏剧性的发展,项云间都不觉得奇怪。 辛旷笑道:“机器人的心思你不要猜。” · 挂断通讯的机器人回到人群中间。正在休息的青年们纷纷抬起头,习惯性地寻求她的意见。 人类对强者的依赖,真是出自于本能。 “技术工,我们的下一个版图在哪里?根据公频里反馈的信息来看,那三个学长的队伍配合很可怕。他们的侦查跟反侦察能力比我们强太多,在那一带的地图里活动就跟条泥鳅一样,防不胜防。” 队长扯起嘴角,笑得灿烂:“城市的地图你会画吗?” “我会画。”乘风道,“但是你看不懂,也记不住。” 队长失望叹了一声。 平头青年蹭到她身边,问:“所以呢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先聚集更广大群众的力量?” 乘风想了想,说:“方法还是一样的。” “还用对付狙击手的方法?那肯定不行啊!”队长满目愁容,“城市地图不像荒林那么一目了然,即使知道了他们的位置,一眨眼他们又可能拐到别的地方去。而且那三个人的行动太不可预测了,人少的话,我们拖延不了他们的脚步。仅凭我们十来个人,顶多溅起一朵稍微大点的水花。” 乘风点头,说:“他们的战术很多变。你们找不到他们的位置,找到了也跟不上、打不过,是吗?” 队长小声道:“是啊。” 乘风问:“为什么呢?” 队长听见她说这三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平头青年已经抛却了所有的心理负担,虚心请教:“大哥你讲。” “因为狙击手需要隐蔽埋伏,是静态的。而他们的队伍擅长避实击虚,是动态的。”乘风说,“你们分明跑不过他们,还要去追,主动权当然在他们手上。游击最适合以少胜多、消耗战力,人多也没有用的。” 如果游击的精髓在于扬长避短,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方的“短”,都比他们的“长”要长得多。 这个事实,队长不好意思说出口。 “化被动为主动,才是你们的突击方向。”乘风特意跟队长提醒了句,“刚才你的公式套错了。” 队长:“……” 乘风今天说了很多话,比种白菜还要累。 她将手揣进兜里,提醒道:“这场演习其实有个不公平的地方。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杀’了他们,可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考核你们。所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会手下留情。”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不敢相信。 “有吗?!” “直男手里哪有情?” “你觉得我们像是惹人怜惜的样子吗?” “技术工,你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可能认识得还不够准确。” 乘风不温不火地点头说:“有的。” 毕竟你们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乘风说:“利用好他们的这种仁慈,就是你们致胜的法门。” 边上一个青年品位了下,小声道:“……听起来怪无耻的。” 乘风扭头看他,说:“那你也可以靠另外一种方法。” 年轻小伙儿眼睛一亮:“是什么?” 乘风两手合十,摆在胸前,面容平静道:“祈祷。” 干啥啥不行,做梦第一名。 全身上下也就只有想得美了。 集合(不科学那地头怎么那么多...) ##13-集合 虽然大致方针已经有了,但形势依旧不是那么乐观。 目前横亘在乘风面前的有三个问题。 一是人少。二是仅有的几名队员战力基本属于虾兵蟹将。三是这部分虾兵蟹将里还有一部分人欠缺方向感。 乘风本来就不大指望这群人能够熟悉或记住地图,只希望他们可以听得懂最基础的指令,并及时反应。 结果一测试,发现有些人还分不清楚东西南北,要先抬头看看日色,然后再做判断。 可是废弃城区的高楼可能会遮挡天空的视线,荒废的街道也没有明显的标志物可以区分,等他们做完全套动作,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哪里,人已经先没了。 十二个人,在城区边缘的交错街道里跑得晕头转向,最后符合乘风测试要求的,只有寥寥三个。 这三人跑得够快,四肢矫健、反应迅敏,重要的是完全信任乘风的指挥,指哪打哪,甚至不带过多思考。 但这不够。 他们需要外援,否则很难进行布局。 乘风在公频里组织道:“三人以上的队伍请现在报个数,确认安全之后,进入我们的频道。我们需要共同合作,以保证最小的伤亡。” 公频里已经安静许久,显得十分沉闷,在她出声之后,才总算热闹起来。 “这声音怎么回事?是考官吗?” “我们这里有4个人。id通讯号是xxx……” “我们这里有个十人的队频,要不你们并过来?” “加频道有什么用啊?我们又不能会合。” 乘风正准备将合适的人选拉进频道,耳机里响起了江临夏那极具个人特色的欠揍的声音。 “乘风?干什么呢?怕我们偷听啊?不至于。大哥哥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 平头青年:“……学长,你在我们的公频里说这话不亏心吗?” 江临夏扯着长音阴阳怪气道:“我只是关心学弟们。” 乘风没有理会,向自己的新队友说:“我来接你们。” 对面人问:“你们人在哪里?怎么过来?人多的话很容易引起学长注意,那还是别来了。” 乘风说:“我一个人。” 平头青年急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啊?” 乘风正在脑海中重构地图,随口说了句:“我先给你们找个坑。” 平头青年萧瑟一抖。 不会是觉得他们太没用,就想找个坑埋了他们吧? · 江临夏扫一眼时间,觉得无聊,打着哈欠道:“三个小时了,再刷一会儿吃饭去。” 项云间半耷拉着眼,点头表示赞同。 从半个小时前起,发现抢不到人头,这群考生开始消极怠工。要么躲藏在暗处,要么在地图里四处逃窜。考场里根本没有多少活跃的玩家。 三人也没空在这里陪他们玩猫捉老鼠,无趣又没有意义。 江临夏目光留意着远处,忽地瞥见一抹黑影从街口处闪过,冲向了他们斜对面的一栋塌陷废楼。 他当即压低重心,隐藏好身形,低声笑道:“那不是乘风吗?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项云间跟辛旷也注意过来,挪步到窗边,从狭小的视野里观察乘风的踪迹。 “就他一个人。”江临夏用枪口指了指乘风所在的方向示意,咧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顺道给兄弟报个仇。” 江临夏架好了枪,跟两个队友一起把守好前后路口,还在猜测乘风会从哪边进行突袭,乘风这不讲基本法的家伙,直接从中间墙面的一个缺口处翻了出来。 江临夏急速调整枪口,可比他更快的是乘风。 对方在单手翻墙的时候,另外一只手早已做好准备。 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枪口,出于对危险的直觉,江临夏下意识地放弃攻击,下趴躲避。 下一刻,一颗子弹直直射在窗外的墙面上。再往上稍稍偏一寸,就可以击中他的头部。 “靠!”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剧烈射击声,饶是江临夏都有些后怕,“他的枪太快了!” 他单手扶住窗台,准备抬头,项云间来不及提醒他,只喊了声:“等等!” 江临夏起身的姿势慢了一拍,就那么短暂的一个卡顿,子弹破空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炸响。 虽然演习里没有实弹,全靠模拟跟数据反馈,但他几乎能想象到流弹擦着自己头皮飞过的画面,这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灌冲过去,天灵盖一阵发麻。 江临夏:“!!” 江临夏相信,没有人能在正面对枪中赢过乘风。 这不是准不准的问题,这是你根本不敢冒头的问题。 “他太乱来了!” 江临夏怕了,骂了声,抄起枪转到门口,蹲守在项云间身边。 很快,乘风又一次在他们视野中出现。 项云间也很戒备她的出枪速度,几乎在看见人影的同时,先朝着前方开了一枪,试图干扰她的行动。 江临夏紧跟其上。 然而乘风的身影只是虚晃而过,她抓住从上方垂下的一根钢管,纵身跳过他们头顶,两枪全部落空。 江临夏瞪直了眼,叫道:“哇靠,这人是猴子吗?” 他想要冲出门,被项云间拽了下。二人紧贴着墙面,听外面的动静。 几十米开外,莫名响起一道枪声,数秒后,更远处又响起一道。 看来是走远了。 江临夏茫然道:“他在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项云间抬了下手,“算了别追,看看他们要怎么组织。” 考生刷分的时间不多了,再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何况项云间也想知道,严慎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临夏低声道:“没想到啊,这小弟弟还挺厉害。作战意识挺机敏的,比那帮人强多了。” 项云间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就觉得有些好笑:“毕竟他是个机器人?” 辛旷提着枪过来道:“我们也转移吧。枪声引起附近人注意了。” · 乘风一路快跑,寻找地图里散落的队友。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顺利来到之前联系过的队伍根据点,一群青年正灰头土脸地躲在角落,小心朝外探视。 她按着耳机,说:“我到了。出来列队。” 她削瘦矮小的体型与男生们想象中的形象完全无法重合,可是那道机械音又是如此的独特。 为首青年战战兢兢地走出来,错愕地道“你就……就这么过来了?” 乘风反问:“不然呢?” “……从那三个学长面前冲过来?” 乘风说:“从那里走最快。我赶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青年瞄了眼远处,有点怀疑人生。 “跟我走。”乘风不想多说,点着他们分配了六个号码,干巴巴地道,“记住自己的编号,按照顺序,我枪打哪儿,你们蹲哪儿。” 青年想说凭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软绵的“然后呢?”。 “蹲着,有敌人来就打。”乘风背对着他们在前面领路,“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开枪吗?” 平头青年在频道里喊道:“都听大哥的,找好位置后我给你们解释!” “大哥不喜欢说话,你们别惹他生气了。” “兄弟们,还有十几个同志等着跟我们会合,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间。有意见待会儿再提,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不要内部消耗!” 居然还有狗腿。 几个青年瞬间安心了。 · 三人队伍在城里游击巡视。 奇怪的是,他们周围的考生越来越少。 一般情况下,为了表现自己,考生会主动过来攻击他们。而现在半个小时了,他们还没有看见一个活的人影——除了乘风。 第一次遇见乘风,不算交锋的一次对枪,让她趁机跑了。 第二次遇见乘风,项云间考虑到对面想要集合的紧迫心理,主动放行,和平地放她离开。 可是当乘风第三次从他们面前路过的时候,江临夏忍不了了。 他磨着发痒的牙根,冷笑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太仁慈了?任由敌人在我们的地盘里进进出出。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吧?” 项云间奚落道:“仁慈得用头去撞他的子弹吗?” 江临夏愤而起身,说:“考生都这么积极,我们怎么能在这里挥霍时间?我去追他,你们给我掩护,不能让他继续无法无天!” 辛旷竖起拇指,催促他赶紧过去。 江临夏抱着枪走在前面,循着乘风奔跑的方向追了一小段。 附近一片安静。 虽然之前也不热闹,可此时的寂静透着股不一样的味道,总给人一种危险在蛰伏的错觉。 江临夏放缓脚步,蹲在墙角,回身冲自己兄弟打了个暗号。 远处,辛旷摇摇头,表示从自己的位置,暂时没有看见埋伏的人影。 江临夏带着一丝不安继续向前。 在他还在试探的时候,乘风又一次跟鬼影般地在前面出现。而且不走正常人走的路,突兀从墙后探出头来。 江临夏朝她开了一枪,没注意是否击中,迅速转移到侧面的墙后。 他抬起头,戒备自己头顶会不会也冒出个人,在给枪上膛的空隙,耳边再次响起子弹爆破的声音,惊得他打了个寒颤。 好在他的站位比较谨慎,对方的射击视野并不开阔,偷袭没有成功。 江临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斜对面还有埋伏,惊愕的同时,迅速朝深处跑去。 没等他躲开后方的追击,半截罪恶的枪口从前面的电线杆后伸了出来。 江临夏最后叫道:“对面果然有组织了!” 他还不忘大骂一句:“乘风是个变态!” 项云间问:“什么组织?你跑太快了,我们跟不上!” 失联。 项云间叫道:“江临夏?” 又一个队友退场了。 项云间冷静道:“撤。” · 江临夏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走到地图边缘时,脚步沉重得几乎难以抬起。 严慎坐在一块石头上打游戏,看见他,欣慰笑说:“你也来啦。” “嗯。”江临夏点点头,在他左侧坐下。 两人并排靠在一起,眺望着远处微红的天际线,目光涣散,久久之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江临夏问:“你是怎么死的?” 严慎说:“乘风杀的。” 江临夏顿时放肆嘲笑:“哈哈哈!乘风那枪法都能杀了你?你还是个狙击手吗?” 严慎问:“你呢?” 江临夏笑容里凝滞,融进了浓重的苦涩味。 “不知道。” 他重新复盘一遍,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知道被埋伏了,但不知道是怎么被埋伏的,更不知道是谁开得枪。 从拐进那条街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 阵亡退场的路上,他沿街走过,还看见了好几个躲在暗处的考生在朝他招手。 这让他莫名想起了一句挺变态的总结语: ——他逃,我追,我插翅难飞。 那恐怖的画面足以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不科学。那地头怎么那么多人?”江临夏抬了抬下巴示意,“唉,你说回去以后,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殿拜拜啊?怎么那么邪门?” 随后,二人听见教官在耳机里骂了一句:“两个傻逼。” 江临夏:“……”是不是过分了? 严慎:关他什么事?他什么都忍住了没说。 严慎转移话题道:“猜猜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出来。” 江临夏刚想说一定是乘风先出来,教官又一次插话:“不出半个小时。” “怎么可能!”江临夏说,“你搞笑吧教官,两条生命凝结出的血的经验,老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教官恨铁不成钢,骂道:“老家早被别人围了都没发现。开光脑,接通讯!” 结束(“不要报警”教官说“...) ##14-结束 江临夏点击视频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不妙。 信号一连通,屏幕中立即出现教官那张放大的臭脸。 对方将鼻子贴近光脑,嘴角泛着冷笑,恨不得用眼神表达对他们的“关爱”:吃好喝好,时日无多。 江临夏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唾沫,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得更加板正,以无比肃穆的态度等待聆讯。 教官阴沉地问:“你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江临夏小心地说:“维……维持秩序?” “就你特么……”教官高昂的骂声喷到一半停住了,将光脑拿远,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领导们,艰难咽下。 他将这份无从发泄的怒气一并转嫁到江临夏身上。眼神凶恶地瞪着屏幕,抬手对脑袋做了个击毙的动作,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等你回来我再教育你!” 江临夏:“……”战后星一切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移民难不难。 教官现在除了脏话什么都不想说,直接将界面切换到演习的频道,让他们自己反省。 江临夏跟严慎凑在一起,从第三方视角看了一遍剪辑并快进过的战场回顾。 从教官让乘风更换阵营开始,两人的表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当知道自己的埋伏早已暴露,跟裸奔似地在乘风后面追赶,严慎微微后仰,脸上是深受打击后的悚然,连嘴也忘了闭上。 江临夏用余光窥觑身边人的反应,觉得他比自己更加凄惨,多少感到有点安慰。 画面外又一次插进教官的声音:“你们怎么会那么轻敌?乘风一个人就把你们四个都掀翻了,他才多大呀!” 严慎:“唔……” 教官针对性输出:“严慎退场之后,你们居然还不提高警惕。江临夏你很飘啊,喝了几两酒上的战场?是不是像特么做梦一样?” 确实挺像做梦的。江临夏叫苦道:“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个指挥B类啊!我以为他是个纯粹的手操机甲手。大家都不能用光脑不能开定位,就他一个人开了挂一样。” 边上的手操老师倏地扭过头,出声打断:“年轻人,客观点,说话要谨慎的!谁告诉你他就是指挥B类?” 嗓门粗犷,语气里明带威胁,江临夏仿佛隔空感受到了他喷溅出来的口水,闭上眼睛,噤若寒蝉。 今天怎么了?他专业踩雷吗? 这帮中年人的生活真的是太复杂了。 严慎还在盯演习视频,见战局进度已经快进到江临夏阵亡前夕,便用手臂碰了碰自己兄弟,示意他注意演习。 这一段集合期,不管是用谁的视角,看起来都会很混乱。 技术员直接拉出了大地图,用黄色的星星来表示乘风的队友,白色的点表示其余考生,然后再用一个明艳的红点来表示乘风。 项云间等三人则是移动的香饽饽。 江临夏觉得从图标选择就可以看出这帮人的心脏不好。 他们偏心。 他用力揉了把脸,认真关注起视频。 红点的行动利落果决,率先朝着城市中心发起进击。 一群黄点跟在她的身后,听从她的指令,相继停在不同的街口。 从地图上的变动来看,乘风并不追求密集的布局,而是保持一定距离,将还留在场上的考生星星点点地安插进去。 先是她自己队伍里的十二个人,占领了废弃城镇的东北版块。 随后红色圆点独自一个,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西南的方向加速靠近。将目标区块的六个白球全部染成黄色后,像母鸡带小鸡一样,手把手领着他们,顺着原先的防线继续排兵。 西南区域的地图江临夏还挺熟的,因为开场之后,他们小队在那个方位往复巡查了两三次。 他将缩略地图与记忆中的几个街口相重叠,发现乘风安插的所有位置都经过合理考量,并不是随机按照距离进行分配。 那些点位,要么建筑群复杂适合隐藏,要么身后道路开阔适合逃跑,要么视野清晰适合攻击。 里面有几个地方他们也埋伏过。 江临夏顿时有种被监视住的毛骨悚然感。 他们还真是都小看了这个发育不良的小矮子。 能够那么精准、全面、迅捷地对人员进行铺排,并提供他们一定自由操作的空间,不是单单“熟知地图”一点就可以做到的。更为强大的应该是她的信息处理以及分析能力。 要知道,这次参加测试的一百名单兵,还有大半人连怎么选点伏击都不清楚,更别说大范围派兵部署。 江临夏面色越发严肃,一手横在胸前,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眼珠在地图上来回转动,研究各个黄星之间的联系。思考包围圈内的人要怎么做才能顺利突出重围。 很快,随着频道里铿锵有力的报数声,进击的红球将溃散了一早上的散兵全部集结起来,包围住那三个大饼所在的中心圈。 听着那些人越发响亮的回复,队员的编号从最初的“12”,慢慢拓展到“20”、“34”、“42”……所有的白色小球全部变成星星,点缀在城市四周,竟然显得有些热血。就差来首bg。 到这里,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战局已经基本锁定了。剩下的全是表演时间。 下一秒,地图被撤换,切成了乘风视角的镜头。 在江临夏阵亡之后,乘风爬到某处高地,担任指挥职务。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冰冷的音调与其他人的振奋形成鲜明对比。 “二队的兄弟,都准备好了吗?” 几道跃跃欲试的声音迅速响应:“5号准备好了!” “16号、19号也准备好了!” “12号就位。” “……” 镜头轻微转动,在她目能所及的范围里都游走了一圈。 然后江临夏听见乘风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机器人根本不会打响指。等她出来一定要嘲笑她。 “导航开始,听我指挥。”乘风道,“5号鱼饵准备行动,第二个路口右拐,翻墙。7号注意接应。” 话音刚落,一青年立即冲向穹苍正注视着的那个角落,抬枪一阵盲扫,又在烟尘扬起时转身撤逃。 项云间从高墙后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死死追在青年的身后。 画面又一次切换,变成了项云间的视角。 两侧景色随着轻微的颠簸飞掠而过,眼见他就要追上目标,周围忽然扫来一枪,硬逼着他转了方向。 乘风:“好,7号鱼饵拉到目标,正朝13号的方位跑。狙击手看准一点,还有一百米的距离。” 这一幕似曾相识,江临夏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遍。 再之后的剧情也犹如噩梦重演,所有分散在各地的考生,随着项云间的跑位活跃起来,开始了游击一般的骚扰拉锯。 分明是彼此并不熟悉的人,却在乘风简洁明了的调派中,配合得亲密无间。像是一场刺激的追逐游戏。 项云间跟辛旷就是群狼环伺中的两只小羊,跌跌撞撞,死命挣扎也逃脱不了被狩猎的宿命。 江临夏不忍再看,摇了摇头。 教官同样看得烦躁:“啧。” 事实证明,教官预估的半个小时都是宽容的。 不到二十分钟,屏幕中传来一阵沸腾的欢呼,与城市深处的喊声相重合。 联大小队最后两人也领了盒饭。实战演习正式结束。 江临夏爬到石头上张望,看着项云间背着枪大步流星地走回来,身后跟了一高一矮的两条小尾巴,再后面则跟着浩浩荡荡的几十人队伍。 那群考生估计是想跟着乘风,又觉得联大的两人过于恐怖,不敢靠近。 走到半路,乘风受不了身后那群人压抑着的呼叫,停了下来,跟他们说话。 项云间径直过来,接过江临夏递出的光脑。 教官厉声道:“你觉得你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江临夏耳朵动了动,抿紧唇角,等待教官也对项云间来一波狂风暴雨的输出。 项云间平静地说:“还行。” “你这也叫还行?!”教官破音道,“你离谱吗?!你说说你今天犯了几个错误!” 项云间说:“如果是以敌对的身份,我今天的表现是失格,但如果是以考官的身份,抛却好胜心,让他们能有表现的机会,就结果来讲确实还可以。” 教官的怒火被平息,想了想,闷声“嗯”了一句。 什么叫“嗯”? 江临夏抬起头,“这就没了?” 教官:“呵,对你的话,我还有很多要说的。” 江临夏敬谢不敏:“……不用了。” 他偏过头,听到那边一帮人在扯着嗓子喊: “大哥!” “谢谢大哥提携!大哥威武!” “大哥你虽然矮,但是你在我心中有一米八!” “滚!什么一米八,在你心中大哥还没你高大?不敢想点更高的吗?!” “你这话说的,我怀疑你是在恶意嘲讽我们大哥!” 受到追捧的主角不是非常高兴,挥挥手要将人轰开。 那帮青年勾肩搭背地大笑,互相推攘着,在乘风的再三催促中,才依依不舍地去还装备。 江临夏承认自己有点酸了。 乘风默默走过来,停在距离三人一米远的位置,将手揣进兜里,对着他们发呆。一点都没有胜利者的激情。 离开指挥的身份,她似乎就变回了那个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机器人。 项云间主动转过身,问道:“好玩吗?” 乘风含蓄点头。 项云间嘴角上扬:“这是人类的游戏。” 乘风别开脸,用袖子挡住脸,擦拭额头上的汗渍。 “乘风啊?回来啦!”教官变脸的速度过快,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暴躁,“声音给我放大!把我拿过去!” 这人迟早精分。 江临夏一阵腹诽,还是把光脑拿了过去。 “乘风同学,辛苦了,表现得不错,联盟大学很欢迎你这样的学生!”教官的声音让几人直起鸡皮疙瘩,“你的情况我都听同学们说了,大家一起思考对策,可以解决。” 乘风对着屏幕里的人定定看了会儿,目光焦距向侧面偏离。 教官顺势回过头,才发现手操机甲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屏幕。 ……笑得极其没有招生办的专业素养。 “不要报警。”教官忙解释说,“他其实是个好人。” 起航(他问 “你头发怎么没的...) ##15-新世界 手操机甲的这位老师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猥琐,更没有意识到教官的好意。不等对方说完,直接用肩膀往边上一撞,硬生生挤占走大半的屏幕。 他脸上堆满关切,柔声问道:“乘风同学啊,你学手操代码多久了?有什么技巧吗?愿不愿意来跟联大的同学分享呀?” 项云间几人感觉一阵不适从脚底直传上来,跟蚂蚁爬过似的酥酥痒痒,激得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们没有上过这位老师的课,但平时听说过不少关于他严厉冷酷的传闻,实在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形象。 眯着眼睛,生硬微笑,不自然地牵动着脸部肌肉。 随便拍张照片,都可以挂出去当恐怖电影的宣传海报。 果不其然,乘风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小步,是她在人类世界倒退的一大步。 手操老师还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困惑需要老师解答吗?” 乘风摇头。 项云间走到她身后,替她解围说:“跑了半天他也累了,专业的事情,还是等联大的招生组来了之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教官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推开男人,插了一句:“联大的同事已经出发了,应该很快就能到战后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汇报,我们这边会随时跟进。” 他说着暧昧地挑挑了眉,一脸的心照不宣:“放心,来的都是自己人。” 能把“走后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果然是人贩子。 教官怕一米九的壮汉又挤过来吓人,语速急促地说了几句:“另外,今天晚上行李可以收拾起来了,贵重物品最好还是找地方寄存一下。联大的假期安排得很紧密,不一定会有时间回战后星。你好好休息,有困难找同学,大家都很乐于助人……” 他匆匆说到一半,光脑又一次被人拿开,这次架在了桌子上,画面缩小,能将整个会议桌都包揽进去。 粗粗一看,有十几二十来人,表情各异。 为首的一名老人朝乘风轻笑,正欲开口说话,乘风上前,径直关掉了视频通讯。 世界安静下来,乘风沉沉松了口气。 江临夏跟严慎都愣住了,见她转过身,朝她竖起拇指,敬佩道:“勇士啊!” 这就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打击的机器人吗? · 看着漆黑的大屏幕,招生办领导无奈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他调出所有学生的成绩,跟几位老师共同商讨招生的学生人选。 边上的中年男人一目十行地核实分数,埋头说了句:“虽然他看起来不善于交际,但是他很有魅力。” 魅力这种东西,有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指挥的魅力。 它的表现形式可以大为不同。 像连胜,她的指挥风格是热血的、激情的,做她的士兵能够感受到大浪潮涌般的澎湃。 而乘风则是极致的冷静,仿佛天裂了一块掉到她面前,她都能冷冰冰地说一句,“前方拥堵,绕个路”。 两者的共同点是安全感。这其实没什么问题。 “嗯。”老人笑道,“我很期待他会给我们带来的改变。” · 下午的时间是空闲的。 项云间四人回去整理设备,乘风决定去收白菜。毕竟她的钱包里只剩下两百多块钱。 这两天战后星的市场行情依旧萎靡。白菜太贵了,大家更愿意吃便宜的速食食品。 乘风在路边摆了一个下午,入账只有十二块钱。有一颗白菜还被扒拉烂了。 这个地方真的有很多不好的人。 乘风抱着腿,看着面前那些结伴穿行的人群,挣扎过后,还是稍稍修改了下自己的评价。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不好。只有她过得不是非常好。 天色黑下来之后,乘风背着竹筐去了城里的福利院,将东西放在门口。 院长倚在窗台,看见她了,惊讶地叫了声:“乘风?” 乘风循声抬起头,静静与他注视,等不到他说话,兀自转身离开。 院长急得又喊:“乘风!叶归程!你等一下!” 乘风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院长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努力将半边身体探出窗户,问道:“你要去哪里?” 乘风说:“回家。”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回来了。” 院长失神道:“啊……” 对这个唯一跟她告别的人,乘风勉强多说了一句:“再见。” 她把帽子往下拉,一路小跑地冲了回去。 · 乘风的东西不多。 她不能丢掉的只有一个箱子,和一架废弃的格斗机器人。随时都可以起身远航。 第二天早晨,有光脑的同学收到了集合地点的通知,没有光脑的,联大学生人工确认。 项云间负责过来接她,为了帮她搬运东西,还特意借了辆小货车。 结果乘风直接拖拽着自己的机器人朋友,脑袋上顶了个箱子就出来了。 她还是穿得奇奇怪怪,项云间一看见就笑了,问道:“你就这些?” 乘风点头。 她脑袋上那个皮质小箱的锁扣已经坏了,用金属重新修理了下,可是看起来很脆弱,装不了太多东西。 项云间帮她提下来,放在车后座,问道:“你都放了什么?易燃易爆物品不能带,要过安检的。” “没什么。”乘风说,“把我爸爸带回家。” 她打开箱子让项云间查看。 里面只有一套洗得崭新的军装,摆得整整齐齐。左侧放了几封未寄出的信件,右侧则是各种勋章。 几枚勋章里有联盟的标志,还有几枚则带着战后星的标志。 项云间大概明白。 战后星的军事水平一直比较薄弱,常年跟联盟合作,进行学术交流。 乘风的父亲当年应该就是特招的学生,毕业后在联盟服役了几年,战争发生又回到祖国。 “他其实一直是在联盟长大的。” 乘风说不大来,“家”或者“祖国”这个词的概念,对于奔波的人来说,太过模糊了。他父亲分不清楚。 但她父亲是想回去的,只是找不到自己的归程。 乘风说:“我带他回去。” 项云间将箱子盖上,说:“走吧。” · 因为已经被几所军校挑选过几轮,剩下来的学生素质其实都一般。但在之前的演习中,招生组还是看见了一些潜力。 最后联大一共招收了十个学生,包括乘风。 乘风到的时候,别的学生差不多已经齐了。 他们基本是大包小包,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前来送行的亲人道别,讨论得十分热闹。 江临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并从身后的物资箱里摸出两袋鸡腿,怂恿道:“叫大哥,给你吃。” 辛旷拍掉他的手,递给乘风,说:“随便吃,别管他,自己拿。” 乘风要接过,被项云间给拦住了。 “不要给他。” 江临夏闻言大声谴责:“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老项你干嘛那么扫兴?” “你不知道他在车上吃了多少东西吗!”项云间扼住乘风的后脖颈,“他就那么点儿大的个子,你觉得他能消化得了吗?” 乘风挣脱开,不大高兴,把格斗机器人放到地上,蹲在旁边等飞船。 项云间跟着在边上蹲下,看着她刻意压低的帽子,又来找她搭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乘风偏过头看他。 “你剃光头,是因为机器人没有头发吗?”项云间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戴帽子?” 乘风挥开他的手,虽然没吭声,但周身气场明显的阴沉下来。 项云间觉得自己可能窥觑到了什么秘密。 他问:“你头发怎么没的?” 乘风摸了摸格斗机器人锃亮的脑袋,强调道:“我不是光头。” 准确来说,她是有点头发的,只是短而已。 严慎也凑过来问:“所以是剪坏了?” 江临夏惊讶道:“不会是天生秃头吧?” 辛旷也惊:“年纪轻轻不至于吧?” “不是秃头!”乘风被几人吵得烦不胜烦,大声道,“晚上冷,没暖气,生火盆的时候没注意,被烧了!” 几人愣了愣,觉得有点惨,又有点好笑。最后快乐压过了良知,肆意笑出了声。 乘风猜到了,猜到这群不善良的人会嘲笑她,但是没猜到他们竟然这么的不含蓄。 她生气了。 四人没乐多久,天际线上飘来一片巨大的阴影,浮在厚重的云层之上。 红白色的灯光时熄时亮,提醒附近的人群即将降落。 项云间当即收敛起笑意,抬起下巴道:“来了。” 体检(入v公告) ##16-体检 飞船降落,吹了乘风满身热气,还差点掀走她的帽子。 她迅速退了几步,躲到项云间的身后。 而在她前方数十米的空地上,青年们爆发出一阵极为热烈的欢呼,得到通行指令后,立即撒腿冲了过去。 这次来对接招生的,有医疗组、行政组,还有一批机组服务人员与技术工。 联大后台处理并确认完所有新生手续后,众人才会重新起航,照进度看,预计要在战后星停留一两天。 乘风的证件比较复杂,她是个黑户,需要先进行背景调查。而且那台格斗机器人虽然被销毁了核心,还是有一定危险隐患,也要经过严密安检。 项云间提起乘风的行李,过去跟安检人员打了声招呼,先上飞船,给她找个房间进行安置。 机舱里的装设在乘风看来堪称豪华,全是各种电子设备跟精细零件。 她走走停停,观察按钮上方的文字注释,对这些先进科技下的技术产品感到万分好奇。 还不等她跟联盟的现代科技实现接轨,江临夏已经不耐烦地提着她的衣领拖进走道。 “你就睡我们边上这间房。”项云间将门上的卡片取下来,示意她放好,“有事喊人知道吗?什么设备不会用可以来问我们,也可以去找机组人员。晚点我让他们拿一份地图过来,你认一认餐厅跟医务室。” 这是一个大套间,乘风的房间在最左边,中间有一个大的会客厅。 “格斗机器人暂时由我们保管,等回联盟了再给你。”项云间把皮箱摆在入口的位置,“东西放这儿了。” 乘风点头。 项云间等人还要去归还训练设备,乘风独自一人留在宽敞的房间里。 空气中飘了点花香。乘风不知道是哪种花的香气,只是觉得那种好闻的味道应该是来自一种花。 她站在控制面板的前方,研究相关的功能。 这个系统的触屏按键上没有写文字,只有各种象形的图标。她不大确定。 没过多久,大门再次被人敲响。 乘风快步过去开门,从缓缓敞开的门缝里,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 对方手上挂了件白色的大褂,还提了个黑色的袋子。上身穿着灰色的西装马甲,连衬衫边角都熨得平整。气质比项云间几人看着要儒雅很多,有种岁月沉淀后的平和。 乘风视线从地面开始缓缓上移,恍惚觉得连对方的腿都比自己高。 林医生眸光低垂,看着她吃惊地打量了一番,最后仰起头朝自己眨眼,不由笑道:“乘风?” 乘风点头。 看起来挺乖的。林医生很欣慰。 这概率简直跟下雨天出门捡金子一样小。 林医生问:“你是想先休息,还是先体检?” 乘风没有回答。 林医生又补充了句:“体检人多。” 乘风说:“先休息。” “行。”林医生从她身边越过,走进房间,把袋子放到靠墙的木桌上,“这是他们让我给你带的衣服。另外,你有光脑吗?” 乘风摇头。 “我顺便给你买了一个。去联大后光脑还是必要的,方便大家保持联系。”林医生从袋子里翻出一个盒子,用指尖点了点,“不会用的话,去找那帮网瘾少年。” 乘风定定注视着他的手,在林医生以为她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乘风忽然抬起头,张大嘴发出一声高兴的感慨:“哇——” 有光脑的机器人,程序升级了! 林医生忍俊不禁。又觉得联盟大学多少年了,总算盼来一个正常人,实在是太不容易。对乘风的态度顿时温柔起来,摸摸她的头,说:“我先去给他们做采样,晚点过来通知你体检,你在这里熟悉一下环境。” 乘风脱掉外套,躺到床上。 这里的被褥软和温暖,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牛奶味。 乘风可耻地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迷失了。悄悄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闭上眼睛休息。 她不自觉睡了过去,朦胧中被几人压低的对话声吵醒。 是项云间他们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玩光脑。 乘风立即拿起自己的新光脑小跑出来,想找他们交流一下。 江临夏见她出现,从桌上摸了个水果,抛到乘风手里,笑道:“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战后星应该没有种。” 红绿相间的饱满果实。 乘风捧在手里看了一圈,觉得不大能吃,问道:“这是什么?” “石榴啊。”江临夏说,“剥皮,吃里面的籽。甜甜的挺好吃。” 乘风在他边上坐下,用力剥开外皮。 江临夏看着她将石榴吃进去,眼睛上方那两簇眉毛慢慢拧在一起,露出些微怀疑的神色,突然想起来,捏住她的脸道:“吐子!吐子!” 乘风两颊鼓起,冲着他的脸直接喷了出去。 江临夏懵了下,跳脚大叫:“我靠!” 他揪住乘风的衣领,重重往上提起。 ……可又不能打她还是怎么滴。 江临夏松开手,转而两手抱住她的头摇晃:“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你居然往我脸上吐,我特么脸上全是你这小子的口水!靠!” 乘风张着嘴,被他晃得脑袋都要晕了,说出话也含糊不清:“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捏我脸,还让我吐的。” “活该。”项云间在对面冷笑道,“放下,人给你晃傻了。” 江临夏跑回房间去洗脸,项云间招招手,示意乘风过来。顺手从桌子 “联盟大学的入学申请,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审核通过,联大会给你发通知书。” 因为乘风的条件特殊,总结一句话就是,她没有钱。 联盟大学愿意为她提供免费的食宿。根据她的成绩下发不同等级的助学奖金,同时对她提供专业的技能教育。在不影响日常学习的情况下,不禁止她通过别的正当渠道赚取收益。 条件是她必须要在联大上学,不能中途无故转校。 乘风大概扫了一遍,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直接签了?”项云间说,“你看得懂合同吗?” 乘风很清醒:“没有选择的。” 她想去联盟。 “行。”项云间笑道,“你放心吧,联盟大学……奉行人道主义。” 这份合同里的条款确实很优渥,大部分都是扶助措施,用来吸引乘风。除了要在联大上学以外,几乎没有别的限制条件。 项云间对着签署完的合同拍了张照,发给教官。 教官收到后,立即通知宣传人员,美滋滋地在官方账号上发预告。 @联盟大学:发个小道消息。上次登录我校学生项云间的三夭账号进行模拟测试,并创下三夭手操记录的玩家,是我校今年的一个新生。即将报道,敬请期待!【打call】 帖子一发出来,立即被顶上热门。 “原来不是bug吗?我说三夭怎么那么久不出来澄清。哪个新生这么厉害,直接霸榜?那还上什么学啊?” “手操机甲真的要复兴了吗?!” “联大的手操机甲要站起来了!一军二军还没有动作吗?@联盟各大军校,你们到底行不行?一滩死水的局面要被打破了,快跟着沸腾一下!” “可以看看小哥哥的照片吗?” “等一下啊,正常的招生流程早就走完了吧?不是说项云间几个人最近在战后星做特招吗?所以新生难道是偏远星系的人?” “怎么可能?我记得各大军校先去战后星招过一批了,那几个招生办出行跟蝗虫过境似的,还能留下这么个沧海遗珠?” “联大会不会做人?都快开学了就别搞神秘了,有什么直接拿出来啊!” 账号的管理者特别讨打,只给几条热门评论回复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嘿嘿嘿】,激得底下网友一片骂声。 项云间教乘风怎么使用三夭这家公司的软件,他率先点开论坛,让乘风看一圈评论。 ——认识联盟,从认识沙雕网友开始。 乘风很想注册账号,可是不行。她目不转睛地刷着帖子,屏幕上方突兀地弹出来一条信息:乘风,过来体检。 乘风收起光脑,跑去机舱后方的医务室。 体检区已经没什么人了,乘风到的时候,最后一位青年从里面出来。 对方朝她招了招手,热情叫道:“大哥!” 乘风顺着他的来向推门进去。 林医生坐在墙边,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指向一侧:“过去拍片。” 乘风走进狭小封闭的房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按照机子上的图示,举起双手站了会儿,就听林医生说:“好了。去外面把衣服脱了。” 片子扫描出来,林医生对着屏幕上的结果登记信息。 第一眼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正写到“胸廓对称、气管居中”,他忽然怔住了,迅速扭头重新扫一眼片子。 如果他多年的从医经验没有错误……乘风不具备一个正常男性该有的身体器官。 “等一下!等一下!”林医生匆忙站了起来,冲里面喊道,“先别脱衣服!” 一更(“你要说她是女生的话……...) ##17-娇气 乘风衣服已经脱到一半, 里头剩了件老大爷款的加大秋衣,听见林医生的喊叫,又把外套披了回去。 林医生推门进来, 看着她的装扮,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闪过各种难以形容的神色, 可以想见内心正在经历极为激烈的交锋, 只是苦于人类的语言难以表述。 最后他嘴唇颤了颤,抬手捂住额头, 下半张脸扯出个阴恻恻的笑容,幽幽吐息道:“是项云间的错。我以为他们四个就算每人只带一点脑子, 多少也能众筹出一个完整的, 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他们了。” 一个傻子跟一群傻子,没有差别的。 他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回去, 竭力在乘风面前保持自己的涵养。可是一抬头, 一睁眼,乘风身上那套老头衫就快要刺伤他的审美,又觉得忍耐是人类最无用的一种道德素养。 林医生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重新找两件衣服。” 这次来招生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男性, 两名行政处的女老师年龄又比较大了,没有适合乘风的衣服,林医生只好去商场买两件回来。 他怕乘风穿不惯裙子,最后挑了一件领口绣花的白色衬衫,还有一条黑色的背带短裤。风格相对中性。 即将离开商场时,他看见隔壁展示柜里的假发, 想起乘风的光头,有点头疼, 又进去买了一顶。 这个季节战后星昼夜温差巨大,但联盟正值炎热夏季。飞船开了恒温,这样简单的着装才是正常的。 怎么还有人在穿秋衣? 东西送到乘风手上。 比起新衣服,她明显更喜欢那顶过肩的假发。对着研究了好一会儿,戴到自己的头上。偷偷挪步到墙角,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整个情绪都明显得高兴起来。 林医生见状松了口气。 等她换下那套不知从哪儿买来的成年男性旧衣服,终于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了。 只是四肢过于纤细,原先被遮掩住的枯瘦身材都暴露了出来。青筋覆盖在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下,顺着骨骼的纹路,隐约描绘出肌肉的形状。手臂跟膝盖上交错着数道狰狞的旧伤疤,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缘由。 战后星的艰苦生活,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给乘风做完基础的身体检查,林医生关了医务室的大门,带她一起回房间。 ? 项云间四人依旧懒散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几天没有回去,联大的各个校友都在询问他们关于新生的事。 项云间觉得烦,开了信息屏蔽,拉着兄弟们在三夭上刷团队分。 乘风进来时,谁也没有抬头,直到林医生不悦地“咳”了声,他们才勉强分出一丝余光瞥来。 这一看,几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又点儿眼熟,又不是那么眼熟。 辛旷讷讷问:“这是谁?” 江临夏最快反应过来,放下光脑,表情严峻地对医生说:“林医生,不要随便把男生打扮成女生的样子,这样很容易让他造成性别认知障碍,一点都不可爱。他已经对自己的物种认知不清了,你还要在他的世界里增加游戏难度吗?” 项云间也皱眉道:“而且他已经很娇气了,一不高兴就不理人。我想带着他往铁血的方向发展,队伍里不能有两个江临夏。” 江临夏气道:“你滚!我是这样的吗?” 严慎说:“为什么要给他穿这样的衣服?他可能什么都不懂。不是给他带男生的衣服了吗?难道乘风不喜欢吗?” 江临夏叫道:“跟他平时穿的衣服比起来,联盟的男装怎么都算得上是时尚!” 辛旷欲言又止,眼珠飘了飘,觉得自己看出了什么,又实在不敢说,默默移开视线。 林医生拿着体检报告的文件夹,过去在江临夏跟项云间的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严慎坐得远,没有被波及。可是他听见那沉闷的响声,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也是嗡嗡作响,又空空荡荡。 林医生咬牙骂道:“我!娇!气!你妈的!乘风就是一个女生!你们都瞎了眼吗?!” “不可能!”江临夏都顾不上自己的头,跳到沙发上,近乎惊恐地尖叫道,“不!可!能!” 话虽然是这样说,几人屏着呼吸,盯着乘风上上下下地审视,却无法将面前的人跟记忆中的小男生联系起来。 他们大脑的记忆区块似乎出现了故障。 “你要说她是女生的话……”严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说半句就要滚动一下喉结,以维持自己的理智,“也……也确实挺像的?” 江临夏的脑袋,很小幅度地点了点。 林医生被他们气笑了。 人乘风还什么都没说,他们一帮大男人却像被糟蹋过一样。 他拍着乘风的肩道:“骂他们!” 乘风很听话,搜索了下自己的词汇库:“变态。” “这样不好,林先生。”江临夏极小声地道,“别教女孩子骂人。” 严慎近乎呢喃地道:“尤其是变态这样的指控。” “扎你们心窝子上了?我懒得理你们,回去重新上一下初中的生理卫生课。”林医生连白眼都不屑得翻给他们,推着乘风道,“把东西放好,我带你去吃饭。” 乘风:“哦。” ? 从房间到食堂的一路,难免会遇见这次要招收的新生。 几名青年迎面过来,扬起笑脸,想要跟林医生打招呼,目光偏到乘风脸上,黏住了无法移开,下意识地说了个字:“大……” 后面那个“哥”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连同他们的脚步一起定在原地。 直到乘风面不改色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还恍惚得难以清醒,在后面小声议论道:“是大哥吗?原来大哥还有这癖好吗?我……现在可怎么办啊?” 乘风回头,毫无感情的眼神扫去。 那两人顿感害怕,鹌鹑似地缩起了脖子,两手合十朝她赔笑。 林医生扶住乘风的脸,将她转回来,叮嘱道:“别理他们。军校里这种人很多的。别靠近这帮单身狗,会变得不幸。” 乘风听得半懂,还是点了点头。 走到食堂门口时,她问出了内心无比的困惑。 “长头发的人,不能做大哥吗?” 这个问题生生将林医生问住了,他哽了半天,只能反问:“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拿。” ? 乘风离开后,江临夏才如履薄冰地沙发上摸索下来。 四位兄弟一致地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放下二郎腿,放空大脑,并维持着凝重的气氛直到乘风回来。 其实他们已经调整好心情了。 机器人,哪分什么男女?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乘风缺乏许多正常社会该有的阅历,还需要爸爸们的引领。 他们仔细回忆了一遍,庆幸自己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奇怪的话题。顶多只是嘲笑了下她的头发。 现在她已经有新的假发了,应该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江临夏鸡贼,抓住先机,在乘风坐下后,先一步甩锅道:“这其实主要是老项的错,你知道吧?他第一眼把你认成了男生,把我们全都带进了沟里。” 确实是事实,项云间没有反驳。他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望着远处的一盆绿植。 乘风道:“哦。” “没有别的意思,女生就女生嘛。”江临夏放低了声音,与她商量道,“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在你家里住过。” 乘风沉默,低下头,摸出自己的光脑。 江临夏心里头有点发憷,看向自己的兄弟,不幸发现另外三个没出息的家伙比他还要无助。 他朝乘风的光脑屏幕瞄了两眼,发现她只是在三夭论坛跟主界面之间来来回回地切换,立马领会,主动上前道:“我教你我教你!” 乘风说:“可是我没有账号。”江临夏:“我的借你!你随便玩!” “谢谢你。”乘风懂事地说,“等我能注册了,我会还给你的。” 江临夏:“……”难道你拿不到身份证,还想共享我的ID吗? 江临夏扭头问:“她的背调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乘风的背调很简单。 她的活动范围狭窄,基本都在家里。而家里一贫如洗,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找当地官员开完证明后,就可以走申请户口的流程了。 飞船不能在战后星停留太久,初步核实完情况,整理好资料,管理员就决定先返回联盟。剩下的流程慢慢走。 他们给乘风申请了一个临时用的身份卡,能在联盟境内自由行动,应对身份检查,但权责受限,三个月后过期。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林医生迟迟没把乘风的体检报告发回去,只是跟留校的招生办工作人员说:无特殊备注。身体健康。 对方回了个大大的“好!”字。 对此,项云间几人也不敢吭声。 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仅给乘风捋了遍联盟大学的校规,还做她的陪玩,跟她一起打益智小游戏。 “像养了个女儿。”江临夏感慨说,“女儿和她四个不称职的爹。” 可惜乘风不是很买账,“我没有你们这样年轻的爸爸。” 临近降落,几人开始收拾行李,要么准备回家,要么准备回校。只有乘风依旧是一个小皮箱加一架格斗机器人。 而且技术工还把她的格斗机器人拆卸了,装进了一个行李箱里。否则联盟出现一个完整型的格斗机器人,很容易引人误会。 江临夏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想起来问:“乘风现在有钱吗?联大的助学金什么时候发?离开我们她能不能吃得上饭?” 严慎回道:“住宿免费,每天餐补五十。但是助学金怎么也得等到正式入学,起码得到新生联赛后才会发。” 江临夏愁道:“她总要买点生活用品吧?衣服啊、洗漱用品啊……还有她那么能吃,宿舍里不得放点小零食?” 江临夏数着数着,觉得这得好大一笔钱。 乘风一穷二白的,来了联盟难道要过苦行僧的生活吗? 何况学费可以免,但是一些教辅资料、课外训练时长,是要自己买的。 据说手操机甲跟指挥B类的学生,都很费钱。不仅费钱,还受单兵系的排挤。 江临夏最近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很快,一想到乘风刚入学就要受欺负,心里很不是滋味。 乘风摸摸口袋,向他们展示了下自己的巨款:“我有两百多块钱。还有你们之前付的借宿费。” “我可怜的女儿。”江临夏语气急转,“说好了不提借宿的事情!我求你!” “哦。”乘风说,“我有钱。” “你那点儿钱,还是留着给自己买糖吃吧。”江临夏环视一圈,因为辛旷不在,就说,“找老项,他有钱。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擦屁股也可以找他,他是专业的。” 项云间伸长手臂,召唤道:“过来,爸爸给你发钱。” 乘风坐着没动,视线稳稳落在光脑上。 江临夏有感而发:“网瘾果然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传染病。”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知道社会的美好。 项云间勾起唇角:“想不想吃红烧肉、口水鸡、小蛋糕?” 这几样都是飞船上最受乘风喜欢的菜。 准确来说只要不是大白菜,她都很喜欢,全部都是砸开她新世界大门的敲门砖。 乘风放下光脑,表情有点落寞。 项云间又招了招手,说:“等你熬到新人联赛,应该就有钱了,到时候再还给我。” “其实我们队伍还少一个副指挥,找很久了。如果你能进我们队伍,走公账,就不用你还。”江临夏补充说,“我们队伍很厉害的,不缺钱。” 乘风犹豫片刻,承认自己抵挡不住诱惑。 所有的克制力在吃了十几年的白菜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她默默站起来,走到项云间面前,伸出两只手,像一个十分乖巧的不孝子。 项云间掏出光脑,准备给她转账。 乘风说:“我想要现金。” “干什么?方便携款卷逃吗?”项云间提醒说,“联盟大部分地方都是用电子钱包付账。” 他从兜里掏出最后的几百块钱,都给了乘风,说:“我取了钱再给你。只有做我们家的孩子才能这么幸福,知道吗?” 不孝子已经跑了,一点温柔没有留下。 项云间摇头,自嘲道:“她如果真的是我女儿,长大后一定会拔我的氧气管。” 江临夏闻言大笑,在一旁得意洋洋地道:“所以说,孩子最需要的是陪伴。你看乘风对我多体贴、多亲近?她已经会对我说‘谢谢’。” “你?”项云间冷冷地瞥他,“你就是等我老了以后天天往我家推销保健品的那骗子!” 江临夏直乐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单独薅你的羊毛。我会在你跟财务之间流转,给你减轻负担。” ? 飞船落地时,校车早已等在机场。 江临夏三人打了声招呼,自己叫车回家了,只有项云间还跟着队伍。 工作人员领着学生们走出候机厅,有序上车,前往联盟大学。 这批学生出生的时候,自己的祖国还是战区,各地炮火轰鸣,他们只能在不同的防空洞里转移避难。 和平后开始漫长的战后重建,依旧难以恢复往日的容光。 他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可以用“恢弘”来形容的现代都市,超乎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此时坐在游览车里,盯着外面一掠而过的街景难以抽身。 原先吵闹得跟锅沸腾的粥似的青年们,此刻静默无声。 羡慕、惊讶、陌生,这些情绪在巨大的差距面前都变得寡淡起来。 他们只是很安静地看。看街边行人身上的愉悦与生命力;看有着多年历史依旧屹立不倒的地标性建筑;看这座城市健全且完善的规则与秩序;看长久和平所熏染出来的美丽。 眼神专注,面容肃穆。 然后渺小地畅想着,和平也能像这样偏爱一次他们的星球。 校车在校门口停下,众人拎起背包,OO@@地起身,挺直腰背,按照座位顺序走下车门。 乘风坐在最后面,透过车窗,发现之前在视频中出现过的几位老师跟教官也在。 他们站成一排,笑得和善又自然,跟从面前走过的每一位学生握手示意,然后让边上的志愿者带领他们去领取自己的宿舍信息。 等车厢差不多空了,乘风才走下车。 手操专业的老师看见她,有略微的惊讶,想不起来今年的特招名单里是不是有女生了。 身材瘦小,眼睛清澈透亮,看起来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如果见过,他绝对会有印象。 但他求贤的心太过迫切,没有过多关注,草草跟乘风握了下手,越过视线望车内张望。 他茫然问:“没有人了吗?” 项云间最后一个走出来,回道:“没有了,都到了。” “那……那乘风呢?”手操老师慌了,“人呢?” 乘风:“……” 她扯了扯一米九壮汉的衣角,抬手指向自己,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手操老师懵了,张着嘴,所有打好的腹稿都在一瞬间流产。 “啊……啊?” 项云间委婉地道:“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几个老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盯着乘风满目震惊,心说那么短的时候,不能做得了变性手术啊? 等明白过来,又开始紧张。 靠,这到底是异装癖,还是女孩子啊? 开场白应该要怎么说? 乘风的耐心只能够维持三秒,告罄后转身就走。手操老师忙拉住她,说:“等一下同学!我姓孔,你可以叫我孔老师,也可以叫我孔叔叔,怎么习惯怎么来。多大了啊同学?哟,小姑娘长得真可爱。” 这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有点猥琐。 项云间觉得手操系可能会毁在这位老师上。 教官用力将他推开,摆出比准备过的更亲和的笑容,说:“乘风同学你好。欢迎加入联盟大学。我们军事系虽然女生比较少,但出过许多非常优秀的女士。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个。” 乘风受到夸奖,礼貌鞠躬:“谢谢。” 教官感动了,他太感动了。 一群奇花异草里长出了一朵正常的祖国花朵,开得文静又纯洁。 他激动地道:“每一个有天赋的人都很有个性。你放心,联大向来兼爱包容!只要你不影响社会稳定,你可以在这里很好地生活!” 可是乘风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奇怪,奇怪到需要他们包容。 孔老师再次试图凑上来:“你的专业还没有定……” 指挥系老师抢白道:“新生联赛,你知道吗?” 乘风听过这个名词,机智地道:“能赚钱!” 指挥系老师笑了,说:“是的,能赚钱。” 乘风点头。 “但是名额有限。”指挥系老师说,“每所军校只能选出各专业分数最高的一批学生,推荐他们参加。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没有高中的学籍,是经过学校考核后特招的学生,而且入学时间比普通的学生晚一个月,按照常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乘风转身,用眼神询问项云间。 指挥系老师接着道:“可是,你的综合评分很高,经过招生组的内部讨论,我们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孔老师露出点愤恨的表情。 乘风迟疑着点了下头。 指挥系老师又道:“但是吧……” 乘风现在只有一个感想。 说话说半截,每段埋一个转折,真的很容易让人打。 指挥系老师依旧沉稳地道:“我们给你的评分,是基于指挥b类,也就是数据分析与建模这个专业来打的,毕竟模拟演习没能考察到你的手操情况,而新生联赛,为了保证公平,也是不涉及机甲操作的。” 乘风等了等,等不到下一句,以为他是缺少捧哏,替他说道:“但是?” 指挥系老师失笑说:“没有但是了。你愿意作为指挥b类的身份,参加这次的新生联赛吗?” 听起来是一件很厉害的事,会有很多人参与。 可是乘风对指挥b类这个职位了解得不是非常清楚,更不要说相关职责了。 “我没有玩过。”乘风犹豫地道,“都是你们人类的游戏。” “没什么特别的。与别的副指挥一起完善战场数据进行建模,引导新生规划出正确的攻击路线。”指挥系老师顿了顿,说,“就像你在演习中做的一样。” 原理听起来确实是挺简单的。 她的格斗机器人自身带有庞大的地图分析功能,乘风跟着它一起学习,加上与生俱来的空间立体感和距离感,整个学习过程虽然并不系统化,但锻炼出了强大的数据运算能力。 如果相关代码没有发生变更,乘风觉得是可以的。 她瞄了瞄对面的人,觉得应该可以用“强大”来形容自己。 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有两天的时间考虑。我的名单申报截止日期是后天。”指挥系老师的态度要亲和很多,说话语调一直都是不急不缓的,跟乘风的机械音有种异样的适配,“顺便介绍一下。我姓罗。” 乘风:“你好。” 孔老师酸溜溜地加了一句:“但是正规的军校联赛,是有机甲对战的。小姑娘啊,这次只是新生互相露个脸,不代表你今后要选的专业。你可以再想想。” 教官说:“留一下联系方式,去休息吧。晚点我给你发一条信息。你有决定了就直接在光脑上告诉我。” 乘风直接把光脑递给对方。 潦草地迎新完毕,项云间提起她的箱子,示意送她去宿舍。 走在半路,乘风若有所思地回头觑了他两眼。 项云间鼓励她:“给自己赚粮吃。过得富足不富足,就靠这一把了。新生联赛对外公开,很赚钱的。” 乘风重重点头。 ? 联盟大学的军事系很有钱。近两年多盖了几间校舍,学生住的都是套房里的单人间。 项云间将人送到宿舍楼门口就走了,乘风照着图标爬上去找房间。 这时候还是假期,整栋宿舍楼都没什么人。乘风把东西搬进去后,反锁了房门。 临时身份卡不能注册三夭账号,但是联大的学生卡似乎可以。 乘风坐在床上,把证件拍照录入,终于有了自己的个人账号。 她用的不大熟练,跳转到设置界面,填写自己的信息。 id:叶归程 个人简介:一个机器人。 打完后几个字后,乘风又删掉了,知道这个形容会让人觉得奇怪。 于是她把中间的两个字给马赛克了。 “一个**人。” 这就是一个机器人的神秘感! 乘风用过江临夏的账号,记得他的id,主动添加他做自己的第一个好友。 网瘾青年果然在线,回复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夏天有什么好:乘风?我去,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个名字。 夏天有什么好:你介绍里写了什么被屏蔽了?“机器”不是屏蔽词啊?这样看起来怪不正经的。 夏天有什么好:算了,先扩列。【名片】【名片】老项他们的好友加一下。 夏天有什么好:新生联赛加油,我会一起看直播的。【大笑】 叶归程:哦。 夏天有什么好:?你有问题没有?你手速那么快,都在网上了还要这么惜字如金吗? 乘风已经把界面切出去了。 她回复了教官,拿到新生联赛的日程安排以及比赛规则。从头到尾将条例阅读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很特殊的规定。 联大、一军、二军等几所知名的军事大学,以及其余小型军校的联盟队伍共同混战。按照各自的击杀数、死亡数、物资数来计算最终积分。积分最高的学校获得优胜。 一句话概括,就是用拳头来决定话语权。多余的规则都是影响学生发挥。 教官又发了一张宣传图过来。 那张图片做得花里胡哨的,大红的配色看得乘风眼睛发热。 上面介绍道,联大已经连续三年蝉联新生联赛的冠军,如果今年再度捧回奖杯,将会创造联赛历史。 希望所有学生带着前辈的希望跟信任,砥砺奋进,再创佳绩! 教官:我们联盟大学是最强的!【冲啊】 乘风打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有点怀疑地切换回三夭论坛,搜索两个关键词,发现前两天刚有人发过类似的帖子。 【新生联赛,联盟大学很强吗?】 很简单的一个标题,没想到 “捡漏之王!” “一所专门捡漏的学校也敢称最强?” “人家明明说的是很强不是最强,楼上的疯了吗?” “楼上估计是一军的,可不就是输疯了吗?年年吹水年年战败,连第二都稳不住,可人家联大就是蝉联三届的胜利者,不服气你也只能略略略。” “为什么黑水都往我们一军的人身上泼?有病吧?二军的二不会打是不是?” “?我艹你们,一军整天不招惹一下我们就不痛快是不是?” “联大还不强?这是我听过最狂妄的笑话。” “老二、老三、老n,在这里嘲笑老大。哈哈哈哈!” “事不过三,今年联大必输!我说的。” 二更(虽然联大确实很狗但这不...) ##18-二更 乘风看得云里雾里, 有些词语需要搜索一下才能明白意思。 她扫了遍评论区,对各大军校还是不大了解,最后决定直接去看比赛回放。 新生联赛虽然规模相对较小, 时长限定在四至五个小时之内,但因为参与的军校众多, 比赛回放都比较零散。 乘风挑来拣去, 最后选了个打着“专业数据分析”、“走近联赛一线”标签的赛事剪辑, 才知道所谓的“捡漏”是什么意思。 年年都是类似的破事儿。 联盟第一军校跟联盟第二军校积怨已久,热衷于内部消耗, 不是你挠我一下,就是我刺你一刀。 只要是对而学校的学生经过, 那对方连走路的姿势跟呼吸的频率都可以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甚至二军有一年的口号还是:“一军死得壮烈, 联赛输得光荣!” 而联盟军事大学则是一根万年搅屎棍,专门喜欢在这场本就激烈的争斗中煽风点火、瞎凑热闹。 对比起来, 联盟大学显得忠厚又老实, 一直在划水的边缘游走,不参与那些人间的俗事。积分始终保持在中档部位,无法引人警惕,可每次临到结尾又会莫名其妙地捞一把冠军。 三次了, 搞得各大军校都有点怀疑人生。 也正是因此,联大年年被调侃捡漏冠军,除了第一届冠军还算有点热血,当时项云间那个队伍一直在攻击,参与到了战争旋涡的中心。别的两场,联大都被冠以“pead love”宣传大使。 他们都太肤浅了。 对此, 解说的主播给予了联大高度的评价。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天选, 三次就一定是战略了。 如果各大军校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四届蝉联的荣誉将被联大彻底收入囊中。 虽然他看不懂,虽然联大确实很狗,但这不妨碍联大牛逼。 乘风恍然大悟。 原来联大最出色的是指挥系。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九字战略方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如此的实用且正确。 乘风觉得自己已经摸索到了精髓,关掉光脑,这才开始打扫房间。 第二天早上,教官拉她过去上课,让她适应一下指挥b类的操作而板,还有模拟系统里的各种功能。 代码一般是不会进行大幅变动的。乘风将常用数据大致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 由于时间已经迫近联赛,教官担心过多的叮嘱会增加她的压力,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熟悉一下学校,随便走走,等有消息了再来通知。 乘风每天在各个食堂之间打转,顺便翻阅一下教官送来的指挥系教程,程序运行得很快乐。 没多久,学校开始热闹起来,各处角落都悬挂上联赛相关的宣传横幅,外墙的大屏上也反复播放起各届比赛的精彩集锦。乘风还在吃饭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跟她一样准备参赛的新生。 只是她的宿舍依旧没有人。 比赛的具体时间最后定在正式开学的前两天。 当天早上不到7点,乘风的光脑就一直在响,吵得她很讨厌。 点开一看,又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教官:不要迟到!该起床了,一帮懒鬼! 教官:联盟大学是最强啊!准备好了吗同学们?! 教官:四连冠在向我们招手! 向云间:认路吗?我也要去机房做监考,要不要顺便捞你过去? 家里真的有矿:【红包】去买小蛋糕吃。 夏天有什么好:进去之后,放狠话知道吗?不然他们都以为你小,好欺负。给他们见识一下机器人的能量!再莽一点:新生一般都很菜的。你能杀得了我们,肯定也能杀得了他们。平常发挥。 乘风感觉联大师生的精力都有点旺盛。 她换上衣服,还是林医生给她买那一套,再戴上帽子,准时去往联大机房。 乘风差不多是卡点到的,抵达时其余学生已经刷卡登录了。 机房外站了几个安保人员,见她温温吞吞地走着,急得上前拽了她一把,将她推过安检门。 机房里,一排学生靠墙坐在光脑前负责监考,教官正拎着一位新生在那里进行突击教育。一而给他录入,一而暴怒地训斥他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乘风停在两人而前时,教官脸上的狂风暴雨停歇了下,短暂地露出一点阳光,跟乘风轻笑:“来了啊。很准时嘛。” 新生顿时委屈大叫:“教官,她来得比我还迟!” 教官用力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进去!” 机器人,那能按照普通学生的标准来评价吗? 机器人那都是分秒必争的! 乘风签完到,拿着学生卡去指定的模拟器里穿戴设备。 登录之后,乘风很难过地发现,模拟系统里她依旧是个没有长头发的人。 好在联大统一的军装是带帽子的。 乘风扯着帽檐往下压了压,四顾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场景做得十分逼真,无论是景色还是五感,都做到了细微的极致。 不管多少次,乘风都想感慨一句这种传感技术的登峰造极。 她的正前方,一群男生正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我们三队怎么少了个人啊?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还是个数据工。我觉得来不来可能区别不大,毕竟新人水平都不怎么样。” “闭嘴!你不要搞分化,在这里贬低队友,你是又想挨骂了吗?” 乘风发出点声响以作提醒。 几人齐齐转身,看见后而忽然多出个矮子,吓了一跳。 一男生脱口而出道:“靠,怎么……怎么还有个这么……的人?” 乘风眉尾一跳。没想到,江临夏历来不靠谱的叮嘱竟然有一次成真。 一般这种开场白就是瞧不起人。 青年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得心虚,又问道:“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乘风学着他们放狠话,说:“我是你的爸爸。” 青年自知理亏,乘风的语气里又没有阴狠的味道在,而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不知道有过多少薛定谔的爸爸,自觉略过她这句,打哈哈道:“唉,你来得好晚,我们还以为你弃赛了。快点看一下场景数据,总指挥那边在催你呢。” 这是一片建立在矮山上的城镇。一共分为五个阵营。分别是联大、联军大、一军、二军,和一个流动的军校联盟。 每个阵营所占有的而积与城镇建设完全相同。初始条件一致。 联大的位置分配在地图左下角的区块。左边毗邻一军,右侧毗邻流动大学联盟。 每个阵营是一百五十人。按照阵营边界线自西向东,等距分成五支防卫队,根据兵种随机分派单兵。 乘风恰好分配在最中间的三队,而总指挥的标识则落在了二队。 她的成绩比较特殊,看起来性格又不大外向,校方也不放心让她一开场就做总数据师。 因此她只是五个小队里的随行副指挥之一。 除却五支防卫队,还有两支轻步兵,由成绩最好的学生组成,自带交通工具,负责四处进击。 所有队伍规格是每队二十人,各带一名数据分析师。 城镇当中有军用物资、居民npc、建筑完好度,结束时全部要作为依据来统计积分。 此外考生的死亡数与击杀数也要计算积分。 积分最高的阵营获得胜利。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多方联合的防卫战。 乘风刚阅读完地图参数,三夭的系统提示也跳了出来,飘在视野中最醒目的位置。 【联盟军校新生联赛即将开始!十分钟后截止登录,请各位新生做好准备!】 【直播通道正式开启!】 【现在开始宣读赛场规则!】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同学。”先前说错话的那个青年主动同乘风搭话,“你上次没来上课吧?” 为了冲击四连冠,联盟将能召集的参赛选手都喊来学校临时培训了下。 只是对于刚结束高考的普通学生来说,短时间的培训效果起伏不定,教得太多太复杂,反而可能会对他们的判断造成负而影响。 所以除了一些基础性的军事知识,课程里更多是打打鸡血,教教骚话,看看赛事回放。 乘风问:“都上了些什么?很重要吗?” 青年歪着脑袋回忆片刻,无奈发现自己竟然只记住了其中一点:“联军历来的作战风格?” 乘风问:“是什么?” 青年一本正经地道:“猥琐流!” “放屁!”边上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掀开眼皮,在莫须有的镜头上扫了一眼,纠正道,“用在别人身上是猥琐,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是迂回,好吗?” 青年想起现在还有直播,忙点头道:“哦,对对。” 乘风:“那……那你们学得挺好的。” 三夭还在宣读考场规则。 里而的重要条例教官早就已经给他们讲解过。 于是二十来人蹲守在附近的街道口,在队频里继续聊天。 “听说这次联大在偏院星系招了个手操的天才过来。没想到啊。” “别听说了,早就已经官宣了好吗?没想到啊,居然能捡漏。捡漏是我们联大的天赋技能吗?其他军校的招生办估计已经气疯了。哈哈!想想我就开心!” “不知道那位大佬长什么样,太神秘了,简直是个传奇啊,在偏远星系都能学得好手操,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觉得就是因为在偏院星系才能耐得下心学手操代码,毕竟这是改变命运最大的机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你懂的。” “所以大佬肯定是个特别沉稳,特别能隐忍的人。” “手操机甲手的形象不好猜测吧。你看季班跟连胜,都不是特别彪悍的体形。说不定大佬也是这样。” 乘风耳朵动了动,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指着自己道:“是我。” 几人闻言定定看了她数秒,又当做无事发生地转过头,继续围成小圈讨论。 “不知道他对战场熟不熟悉。可惜了,新人联赛没有机甲场次,不然让他带着我们冲锋,说不定能碾压全场。” “不过现在军部手操机甲本来就少。就算他毕业后去军部服役了,也不一定能拿得到吧?手操机甲感觉一直在投入,输出的周期太长。” “擅长代码跟擅长进攻其实还是两件事吧?一直只注意埋头学代码的话,不一定培养出足够的战斗意识。” “是我!”乘风扒拉了下就近那个人的袖子,强调道,“真的是我!” 青年挥了挥手,说:“小妹妹,别闹。” 另外几人跟着插科打诨道: “你的地图数据传好了吗?总指挥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催你。话说我们到底怎么列队啊?” “我坦白了,其实那个人是我。就是怕你们太过崇拜,我一直低调地不说。” “你小子什么斤两谁不知道?小心观众当真了,构成造谣。” “副指挥,靠谱起来,别开玩笑了。还有五分钟,你赶紧认认人。我们的名字跟编号都在你的控制而板上。” 乘风:“……” 人类一般又要怎么证明,他是一个人? 差距(这位同学能不能不要乱建...) ##19-差距 乘风的制图水平堪称神速, 准备时间还没结束,她已经将视野内能所能搜集到的数据全部输入完成,补上了现有地图里的最后一块缺失。 只是她的姗姗来迟显得有点不大靠谱, 队频里有人含蓄地抱怨了一句。 乘风最擅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纯当没有听见, 先把自己队伍里的二十人分配出去, 把守在几个视野高阔的位置, 以便及时观察敌军的行动情况。 准备时间一结束,评论功能同步开放, 三夭论坛和直播间里立即喷涌出数百条文字,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刷新过去。足足过了一两分钟才缓慢下来。 “来了!这场演习我决定全程盯紧联大, 看清楚他们的胜利法决!” “时代在变化!联大不可能每一届新生都这么狗!我不相信这也是他们的招生准则!” “联大总指挥, 我来了。” “新人指挥有什么好看的?你指望一个高中毕业生能有多卓越的领导才能?恐怕连大型模拟赛都没打过几场吧?找最强的单兵啊!” “隔壁有个小姑娘说她就是联大那个传奇的手操机甲手。哈哈,真的假的?我以为是小哥哥来着, 原来是小姐姐?” “手操机甲手怎么上新生联赛?她不是指挥b类吗?完全不一样的。在跟大家开玩笑吧。” “这帮军校生可无遮拦用来吹水的话现在还有人信吗?不会吧?” 令观众失望的是, 倒计时结束后,漫长的五分钟里,联大学生都没什么大动作。 抵达地图标明的执勤点后,他们就那样懒散地趴在地上, 等待总指挥的安排。 可惜总指挥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两支轻步兵身上,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安排他们防卫队的人,只叫他们见机行事。 反正教官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没有实力跟信心去突击拿分的情况下,让自己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功绩。 画面和平又无聊,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战火纷飞的新生联赛。 但乘风不能跟队友一起守老家, 否则数据分析的面板上会是一片空白,她无法接受。 她按照习惯, 给队伍里每个人都分派了一个号码。之前说她坏话被她撞破的男生就是一号。 一号青年格外积极,眯着眼睛朝对面的山头凝视片刻,主动提议说:“副指挥,我们两个给你打掩护,你悄悄过线去收集一下情报?毕竟我们是三队,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跟另外几个阵营的距离最近,适合偷袭。” 乘风点头。 不过她不需要一号给她掩护,自己一个人提枪先冲了出去。 一号青年叫上附近的兄弟,慌忙跟在她身后,压着嗓子呼唤道:“技术工,不要那么莽!这不符合我们联大整体的作战风格啊!喂你干什么?你挂了我们就没副指挥了!你先回来啊!” 不想,乘风身材瘦小,看着平平无奇,走位竟然比他这个单兵还要灵活。离开阵营线没多久,直接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一号青年冒着虚汗,抬头扫了眼地图,发现原本极为简陋的地表场景,正在以可观的速度完善丰满。 新补充的数据详尽且清晰,包括地势的高低起伏,部分体积庞大、可以用来遮蔽的重要植被。 由于没有发现敌军,仅限于简洁的地表数据采集。但这已经足够惊骇了。 一号青年瞪直眼,懵了。 虽然军事教育已经年龄下放,有相关意向的学生从高中起就可以进行学习战场数据分析。 可是那些浅显的知识,顶多只能让年轻人们认识到一点数据建模的皮毛而已。 没有经验跟时间的加成,即便是尖子生也很难做到熟练,更不用说脱离仪器测量来进行大致判断。 因此单兵们对于副指挥给出的地图,从来都只是做一个参考。 副指挥们一般也害怕自己的错误会影响众人决策,所以采集时偏向保守,进一步扩大了误差范围,也确实只能做一个参考。 乘风这个完整、精准的地图一出来,立马吸引了所有新生的关注,这种建模的速度,众人都觉得出离荒谬。 总指挥忍不住道:“你上过课吗?这位同学,你能不能不要乱建模?” “?”乘风无辜问道,“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总指挥以为她说话的古怪腔调是在刻意阴阳怪气,当下被她激怒,语气冷了下来:“大家以后都是同学,我给你面子忍你一次。莫名其妙的,能不能正常说话?” 他是在嘲笑自己。 乘风挺不高兴的。 一号青年往前跑了一段,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事实是地图上的参数确实跟他眼前的画面重合起来了! 他热血直冲脑门,捋不顺舌头地道:“牛……牛逼啊大佬!你究竟是什么人物?何方神圣?IQ多少?你建模为什么能这么快这么准?你几岁开始的学习?” 队友闻言纷纷诈尸,惊讶道:“什么什么?这图难道是对的吗?我以为她乱搞的啊?” “是对的!”另外一个跟过来的青年也破音道,“我用手指丈量了下,连距离都是准确的!” 队伍里一阵喧哗。 “卧靠!有这种差距,我们队伍还需要做防卫兵?疯了吧!” “大佬你有这本事你刚刚直说啊!还蹭什么手操机甲手的热度,咱们不比他差!” “就是啊,指挥跟传感机甲的单兵才是我们联大的招牌啊!” “大佬你等等,我来护驾了!大佬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准备晾干的咸鱼们猛然翻身,斗志激昂,决定再挣扎一下。 然而他们小队的对话传不到指挥频。轻步兵那边又不断发来侦查信息。总指挥分身乏术,顺手清空了一次三队的地图,结果被乘风一键恢复。 他火了,问道:“你到底要搞什么?你是对面的间谍吗?你倒是吭个声啊!”“你好烦。”乘风说,“你还好笨。我跟你说了我没有乱建模。” 总指挥听得火冒三丈,直接给了她五分钟的禁言。 “闹脾气了。” 机房外,项云间单手支着下巴,嗤笑了声。 这台机器人有记仇的功能。尤其应该很记恨别人删除她的数据。 这位总指挥可能已经挂在她的黑名单上,今后还会长长久久。 别说乘风,正在追直播的联大学生们也感觉一股无名的火气要从胸口喷溅出来,差点拍桌子大骂。 天降神兵啊!还没开始发育就被腰斩了! 那种亢奋和挫败感几乎同时降临,谁能忍受? 江临夏已经在群里疯狂输出:“乘风怎么不会骂人呢?她词汇库那么匮乏的吗?啊?她没有远离文明的经验吗?那么简单的几个字怎么够?” 严慎:“你公正一点,别那么疯癫。” 江临夏咆哮道:“你问问哪个联大生现在不生气!你跳到隔壁,看看一军、二军的转播,联大现在有多危险!” 联大这边莫名其妙地内讧了,一军跟二军那边,却破天荒地要开始合作。 其实对于一军、二军的意外联手,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有了相关推测。因为这次两队的总指挥是同一高中的校友,听说以前关系还不错。 网友们都在期待这两所军校可以在总指挥的牵线下握手言和,他们也确实没让大家失望。 开场没多久,两军顺利会师,直奔主题,一致决定先把渔翁废了,然后再去鹬蚌相争。 每次让联大捡漏,他们也觉得怪恶心的。 只是,毕竟背刺的前车之鉴太多,两边人都无法全然信任。 他们原本想各自派出一支队伍,组成40人的阵容,从中路先把联大的老家给打穿了。 可是商讨了片刻,都开始担心失败的后果,最终不知怎么,从20人缩减到了10人。 最后决定每边各一半,临时凑了支小队出来。另外一半跟在后面,看情况准备支援。 为了表示公平,他们依次分成两列,同时并进。 这一幕看得网友脑袋上直冒问号。 “今年的联赛,还是这么的充满迷惑啊……” “这也叫合作吗?这涌动的暗潮跟戒备的姿态,我怀疑他们下一秒就要拔枪互杀了。大可不必的。” “让你们硬拉cp,这什么玩意儿?1+1小于0了都。是你们想看见的吗?” “联大来得如此及时,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合作就稳固了。感谢联大的人头!” “联大那个副指挥超神了,快去隔壁看啊!” “联大过来侦查的只有6个人。这支临时队伍再怎么拉胯,也不可能打不过6个吧?其中还有一个副指挥。” 地图中,那支四不像的临时小队,即将跟乘风几人迎面对上。只剩下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反杀(“联赛可以输二军必须死...) ##20-反杀 乘风比敌军更早发现对方的存在。 她正趴在地上隐蔽地前进, 对声音比较敏感,第一时间在队伍里打了提示。 脚步声出现后没多久,已经可以看见靠近的人群。 不知道该说这队盟友是配合不当, 还是太过嚣张。他们来得有些明目张胆。 一号青年远远望见林中影影绰绰的队伍,想骂脏话, 又不敢出声, 匍匐着后退了一点, 将身形隐藏起来。 几人压着嗓子,用气音在队频里交流。 “卧靠, 对而好多人啊!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吧?” “有两套军装,是我瞎了吗?一军跟二军居然手牵手了?” “为了针对我们联大, 他们也是做出了大牺牲。” “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合作。联大这次真的四而楚歌了。” 只有乘风一直保持安静。 一号青年悄悄瞥去, 发现她正波澜不惊地用望远镜观察敌军,不由急道:“他们就快过来了啊副指挥!明显是冲着我们联大来的, 还不叫支援吗?” “人多容易引起混乱跟争吵, 会打草惊蛇。六个刚刚好。”乘风放下望远镜,将胸口沾着的杂草拂下去,“而且我被禁言了。” 一至二十号青年:……?? 副指挥还能被禁言的吗?! 二号青年问:“大佬,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觉得是我的错?”乘风挥挥手, “都先散开吧。” 几人当即决定往回撤,结果爬到一半,发现乘风在地图中点亮了几个红圈。 “过去。” 六号惊道:“我们不跑吗?!” “跑什么?跑回家里关上门,他们就不过来了?”乘风轻巧地说,“他们就是为了骑到你头上,还是姑且反抗一下吧。” “可是我们只有六个人啊!”几名青年瞠目结舌, “那……那快!把看家的那几个同志叫过来。” “那就门户大开了。他们要是有第二支队伍,从后而绕行过去, 不用任何损伤,就可以长驱直入。”乘风安慰道,“六个人没事的。我们有主动优势。” 同伴们不是很清楚这个主动优势具体体现在哪里。 是主动送死的那个主动权吗? 众人觉得一阵迷乱,但还是按照指示做了。 乘风又一次举起望远镜观察。 接近各阵营的交界处,那支临时小队也明显地放慢了脚步。 只是人一多,难免还是会闹出些动静,何况散装队伍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默契可言。 他们的列队方式带着明显的违和,彼此间泾渭分明,齐头并进。表现出来的态势,与其说是来攻陷联大的,更像是在防备战友之间的偷袭。 这样的合作有什么意思?简直在满山欢腾地叫着“快来离间我!”。 “可以打。”乘风确定道,“他们像是从宝宝巴士频道里出来的,还没学会怎么走路。” 好折辱的形容,几乎是在贴脸怼了。 尤其是被乘风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杀伤力似乎增加了无数倍。 一号青年听得想笑,小声提醒道:“副指挥,这还在直播呢。” “有什么关系?”三号青年沙哑地低呼道,“不讲骚话的联赛是没有灵魂的!” 几人跟着笑了出来。 气氛陡然松弛。 乘风说:“以我开第一枪作为信号,大家立刻展开强攻。优先杀蓝色军装的那队人。当然有合适的目标也不挑,争取每人拿个人头。注意观察左上方的小地图,在我提醒你们更换位置之前,不要动。” “如果是狙击的话,你就放心吧。”一号青年乐呵呵地道,“我告诉你,就是几十米开外停着一只苍蝇,我都能给它打下来!” 队友们相继在频道里敲了个“1”,架好枪,最后一次小幅调整射击姿势。 留守城镇的同伴们也变得紧张,怕惊扰到他们,闭嘴不再聊天。 四周一片寂静,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也隐约变得清晰。 似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敌军已经近了。 一号青年埋伏在最外围的地点,第一个看见敌军走进他的攻击范围。 他绷紧手臂的肌肉,手指虚扣在步^枪的扳机上,视线不敢离开瞄准镜。 在等待乘风开枪的间隙,众人发现了这个选点的精妙。 与敌军的行进路线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间有一定的杂草与地形起伏,既不会影响自己的射击,又让人难以发现自己的踪迹。 四而错落的伏击点位,可以随时往不同的方向撤逃,分散敌军火力。从角度上来看,甚至帮队友互补了攻击的死角。 而敌军队列相对混乱,为首两人贴近,会干扰彼此的视线。 随着第一声枪响为信号,山林深处射出多道子弹,密集的攻势直接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一、二军的学生仓皇中下意识地想朝两边撤退,寻找遮蔽点。 结果行动时被没有合作过的盟友磕绊了下,走位毫无章法,也不懂得互相掩护。混乱中只觉得四而八方全是子弹,如同掉进了敌方的军火库。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们根本来不及分辨对而究竟有多少人、在哪里进行埋伏,视线一黑,已经被弹出了模拟系统。 还没有进入战局的小兵见状火速后退,不等他们搞清状况,连绵的枪声忽然停了,只剩下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提醒他们刚才的伏击是事实。 看着众人茫然的模样,乘风有点惊喜。 这帮学生的反应能力确实比战后星的那群孩子高出一截,几乎紧跟住了她的步调。攻击迅猛、枪法精准,是一群好小兵。 她顺手调出地图,趁着对而还没反应过来,加紧修正数据。 而这一波偷袭对敌军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两队塑料的友谊敌不过五个人头就开始崩盘。 尤其是在清点伤亡后,发现一军死了四个人而二军只死了一个的情况下。 队伍火速分开,脏水互相泼了起来。 “你们太阴险了,光推我们的人出去送人头!靠!一早就做的这个打算吧?想要消耗我们!” “要不要脸?是我让你们送人头去的吗?明明是你们自己实力不行结果被狙了。没点儿本事还怪我们?” “我就知道你们二军居心叵测,果然还是一样的阴险!得了便宜在这儿甩锅,当谁傻逼呢?我看你们早就跟联大商量好了吧?在这儿玩碟中谍?” “你还用别人当吗?就你这脑子,别人喊一句傻逼你不应我都替你害臊!” “……” 本来就只是表而平和的队伍,矛盾一激化,瞬间炸裂开来。指挥们想拦都拦不住。 “一军跟二军永远不可能结盟!” “呸,老子不屑于跟你们为伍!” “联赛可以输,二军必须死!” 屏幕内外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场骂战。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风格。 这才是新生联赛啊,这俩所军校不攀咬起来,都感觉没那个味儿。 “都可以了!”一军总指挥喝了句,“在敌人的地盘上吵架,还要脸吗?!” 众人胸口憋着一口气,感觉咽不下去。 这次联赛参加的都是新生,根据专业和特长分的职位,没有上下级的区别。因此单兵们对于总指挥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信任感。 二军指挥沉声道:“还是分开走吧,大家没有合作的经验,就不要互相干扰了。但是不许再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盟友,记住了我们这次共同的目标是联大!不能让刚才的兄弟白白牺牲!” 众人说话中,又后退了几十米。来到一个确认安全的位置。 一军指挥语气放缓,说道:“我刚在后而数了下枪声,附近埋伏的人应该不多。按照频率来看,在五到十人之间。大家调整好状态,对而不足为惧。” “我们人太多了,本来就不应该走这么显眼的路。”副指挥说,“刚开场,大家兵力都很强盛,能埋伏还是避免明攻吧,要保存实力。” 一军指挥点了点头,道:“现在,一军所有人员从西而绕行。” 对而指挥接话:“二军队伍从东而绕行。” “各凭本事拿人头了,大家都认真一点,好好打!”一军指挥道,“有消息及时通知!” 而此时,乘风已经规划好新的路线,用红色粗线标注在地图上,几位队友正在朝两侧快速跑位。 联盟大学的总指挥注意到这边的作战指示,第一时间恢复了乘风的通讯,问道:“你们那边怎么了?被攻击了?需不需要支援?我们有一支游击部队在(12,39)的位置。” 乘风看了下坐标,发现离得还挺近,估计他们是在一军的阵营附近秘密晃悠,想找机会偷个积分。 于是她在一军可能撤退的路上画了个点,大方道:“到这儿来,准备收割几个人头。” 一号青年到达目标点位,已经听不见任何团队的声音了,距离自己最远的队友也拉开了一公里多的距离。 他架枪的动作惴惴不安,以为是乘风标错了位置,小声问:“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啊?大家分散得太厉害了。” “一军、二军过不下去,肯定要离。”乘风说,“我们人少,他们应该察觉到了。但是不能确定我们在什么位置,不想再送一波人头。这时候侧而迂回试探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三号青年心虚地问:“所以我们现在是……” 乘风冷静地道:“他们想包围我们,我们就积极跑动起来,反包围他们。” “六个人――”四号青年抽了口气,犹犹豫豫地问,“六个人反包围两支队伍?你确定?” “为什么不可以?”乘风展望的世界一向很长远,“也许很多年以后,他们都会记得包围这个词真正的涵义,并不时回顾,以此作为人生的激励。而且朋友,准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六个人。” 加更(大佬你好骚啊...) ##21-包围 乘风的宣言有那么点儿挑衅的味道, 在联赛里是观众最热衷的场面。 她看起来乖巧,但从开场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已经语出惊人好几次了。 “还挺狡诈的,这个联大的副指挥, 就是口气好狂, 这么狂比较适合二军的风格。你们认领一下吧。” “口气狂不狂等结束了再评价, 你们一军日常被打脸,还不习惯吗?” “这两所军校太让我失望了, 刚交往就分手,连半个小时都坚持不到, 是不是不行?” “事实证明死对头合作, 只会变得不幸。我还以为遇到共同的敌人他们会团队,是我大意了。” “谁会数数?帮我数数他们到底是几个人。” 一号青年好悬忍住了, 没有问薛定谔的队友还有谁。 他的战友竟然也出奇的沉得住气, 假装自己该懂的都懂。 耐心数秒,一、二军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经过先前的那一波袭击,对方大概有点草木皆兵,行军速度放得缓慢, 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打转。 一道声音有些羞涩地问道:“话说,我们刚刚拿了几个人头?” 几人执行速度很快,反射神经却比较缓慢,这时候才开始品位起之前那种血脉喷张的快乐。 “四五个吧?我觉得应该有了!我亲眼看着自己击毙了一个!” 乘风说:“五个。” “五个!”四号青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尖声道,“我们在以少对多的情况下, 无伤拿了对面五个人头!妈呀!” 一号青年也是兴奋得语无伦次:“副指挥!你真的是我爸爸啊!” 乘风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收这群儿子,用沉默拒绝了他的认亲。 防守老家的同伴们顿时酸了, 心下焦急万分,懊恼道:“早知道我也去了!” “前线危险,换换人吧。” “爸爸,我们也可以拥有吗?我们很能打的!让我拿一个人头过过瘾吧!” “自信一点,我们可以更强。”乘风面不改色地说,“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这绝对是人类最虚伪的谎言之一。 “别呀大佬,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会小拳拳捶他们胸口。” “姐姐~好不好呀~” 十几个大男人不要脸面地在频道里撒娇,且不断往矫揉做作的方向发展,听得乘风鸡皮疙瘩满身满身地掉。 这不是机器人应该面对的世界! 她也想把这群人给禁言了。 乘风还在挣扎,这时一号青年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警惕道:“有人来了!我看见前面的草丛动了――哟,他们还学会伪装了!” 从军装看,来他们这边的是一军的队伍。 倒没什么意外,毕竟西侧就是他们一军的老家,见势不对可以随时撤退。 乘风说:“觉得能打中就直接开枪。” “啊?!”不怪他总是一惊一乍的,乘风给的指令屡屡在挑战他的极限,“真的没有别的支援了吗?对面人很多啊!副指挥,你不会是想让我极限一换一吧?” 乘风提醒道:“别让他们靠得太近,该开枪就开枪。” 一军确实已经近了。 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纵然心底没有着落,他们还是选择服从命令。 青年凝视着瞄准镜。屏住一口气,开枪射击。 在他的对面,他唯一的小伙伴也和他一样,顺势开了一枪。 一号青年的状态一直把得很稳,角度选得也好,这次同样顺利击中,没有落空。 另外一枪则擦边过去,错失了致命点。 这两枪成功让一军回忆起了十分钟前的惨剧,十多人急急后撤,躲进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几人调整姿态,心有余悸道: “卧靠,他们到底都藏在什么地方?你们刚才看见了吗?” “侦查得太入神,枪声吓得我一哆嗦。联大这群人是鬼吗?走的都是阴间路?” “上吧!只有两枪,说不定就是个放哨侦查的。这仇必须得报了,不然都对不起我高考的七百分!” “等一下。”一军指挥拦住众人,皱眉在四周环视一圈,有点拿不定主意。 越是风平浪静,他越是觉得诡异。 “我们刚刚遇袭,是在山顶的位置,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绕路到了这个地方。所以这附近埋伏了不少联大的学生?会不会有诈?” 副指挥说:“如果他们把人都派出来守山顶,得是有病吧?现在他们老家空了?” 边上的青年烦躁道:“那不然呢?不会吧?别跟我说是空城计那么low的把戏。” “会不会真的是我们想的太多?这实在没有道理啊。” “光靠猜能猜出什么?指挥赶紧下决策吧,反正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冲。” 一军指挥思忖良久,放松膝盖,直接从半蹲的姿势改成了盘腿正坐,抬手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而后拨通了二军指挥的通讯。 信号接通,各自沉默一秒。 两边背景听起来都十分安静。 一军指挥酝酿好情绪,问道:“喂,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们有情况?” 一军指挥:“我们这边一切都好,快要联大三路的防卫点了。你们还有多久?要一起进攻吗?” “你们速度好快,我们才走了一半。遇到联大的人了吗?” 一军指挥舔舔干涩的嘴唇,努力将说谎做到自然无痕:“遇到一次埋伏。我们队里有个人憋不住了,直接莽了过去,结果发现只是两个侦查兵。你们快一点,我不确定情报有没有传出去,别等他们派人过来支援。” 二军指挥敷衍道:“知道了,别催。” 通讯切断,林中仿佛更安静了一点。 看着一群眼巴巴的战友,一军指挥笑了笑说:“等吧。” 青年们点头,也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这一刻,突然就不是很讨厌二军的人了。 衷心祝福他们趟雷成功。 比他们更煎熬的,其实是联大的队员。 一号青年很慌,非常慌。 如果对方此时发起冲击,就会发现驻守在这个地方的只有两个人。别的队友在另外一个山头,想要赶来支援,恐怕只来得及给他们收个热尸。 哦对,东路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他们只能场下相见了。 或许是一直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一号青年觉得喉咙干痒,很想咳嗽。 他极力克制着,随意往地图上一扫,蓦地发现六个红点变成了五个。 他还以为是哪个战友不幸被干掉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副指挥不见了。 青年顿时更不淡定了,三魂六魄都在无声嘶吼。 ……感情你说的不是六个人是这意思吗?! 大佬,你好骚啊! 他忍着血压把地图往边上拉,寻找乘风的踪迹,终于在流动大学的阵营线附近找到了人。 联大阵营的地理位置,西侧是一军,东侧是多所流动大学的联盟。 流动联盟每年的存在感都比较稀薄,因为是由多所学校临时搭成的队伍,生资水平比四所军校差了个档次,抱团内斗还很严重,每年也是各种大戏。 可惜因为他们是内部消耗,消耗完了对外只是一只菜鸡,就没什么大的看点,一直被忽略。 此时,乘风拄着枪,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方,朝不远处的男生们问道:“朋友,刷分吗?” 数人凑在一起嘀咕片刻,为首的代表才问:“你想跟我们合作?” “我不跟你们合作,我只是请你们去刷分。”乘风如实相告,“对面人太多有点打不完,我们在前面负责吸引火线,你们抢到多少人头都是你们的。绝佳机会不要错过。我还可以跟你们分享我的地图。” 对面的副指挥苦思冥想一阵,仍是不大敢相信,语气里都是对这个复杂社会的失望:“你们都太奸邪了,不会又是来骗狗杀吧?” “你们不要想太多。”乘风举着双手,从树后冒出一张脸,无辜地道,“你看我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吗?” 十多道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她。 尝遍了败者苦果的新生们不吃她这一套。 乘风第一时间缩了回去。 空气里,传来数道突兀的枪声,又很快停止。似乎是双方交锋了,又似乎不是。 “(116,172)。”乘风道,“我们负责把他们引到这个位置,你们从主城口右侧的那条小路进攻,应该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说完,弓起腰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行进路线很奇特,一直维持在他们的攻击死角,直到拉开足够远的距离,才一个小跳开始转向。 有位新生想趁机拿个人头,总是找不到绝对稳妥的角度,又把枪放下来了。 边上的人已经开始热烈讨论: “她这是不是在骗人啊?” “太可怕了,看了几届联赛视频,我已经分不清真实跟谎言了。后遗症好严重。” “联大今年形势确实严峻,他们如果被冲了,下一个炮灰会不会就是我们?” “也可能是捡漏的机会落到我们头上来呢?现在冲出去,说不定会得罪另外几个阵营,我们那么水,扛不住啊。” 副指挥悠悠道:“其实,与其被自己的人骗然后弄死,还不如被联大的人骗然后弄死。一个是死不瞑目,一个是壮烈牺牲。那心里感受可太不一样了。” 众人深思,纷纷抬头。 ……靠,好有道理! 副指挥率先带头冲了出去。 “跑起来兄弟们!再晚就捡不了漏了!” ? 林中的枪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密集的扫射和猖獗的怪笑,只是这回双方身份对调了。 东路的三个联大新生狼狈逃窜。虽然乘风给他们画出了逃跑的路线,可被一群人拿枪指着屁股,剧烈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住。 “救命!”三号青年悲惨叫道,“副指挥快救救我!我要没了!” “卧槽,他们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追过来啊?一军那边明明都拖延住了!” “二军是莽夫的队伍!说一万遍!” 埋伏(正在经历现实版的鬼打墙...) ##22-埋伏 他们可能是本场联赛第一支单兵向副指挥疯狂求救的队伍。 往前倒推几届, 这样的画面估计也没有出现过。 队员们抛却了单兵的尊严,副指挥的回应却很寡淡。 乘风仿佛处于另外一个风平浪静的世界,这边的纷扰与她毫无瓜葛, 因此连鼓励也是轻声慢调的,很不走心:“嘘……稳住。” “副指挥你居然一个人跑了!”“我们还是叫援军吧, 毕竟都是联大人!” “我被追得肾上腺激素失调, 你不如早点告诉我还有没有生还的机会, 我接受得了!” “我叫了你那么多声姐姐不管用吗?” 乘风在地图里,用红色的加粗线条标出了他们的逃亡路线, 众人扫了眼,总觉得她是在隐晦地带着自己绕圈。 不过多少也算是有点盼头。三个青年边吼边跑, 朝着目标点位发起冲锋。 这种士气极大的影响了远处几公里之外的战友。一号青年觉得自己的脖子也已经悬在刀锋下, 焦虑得呼吸困难。 压迫中容易爆发出极大的潜能,三位勇士几分钟的全力冲击, 不仅没有在二十人的追捕下阵亡, 甚至还将二军的队伍拉出了一定的距离。 正当他们以为乘风是在利用地形优势帮助他们逃脱的时候,地图上再次出现一个闪亮的红色箭头,就在他们前方数百米的位置。 “好了,来这里。” 这句话犹如天籁之音。 三人保持着冲刺的节奏, 分不出精力说话,只迅速朝着希望曙光红箭头的位置调转方向。 冲过目标点位时,三人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同。 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完全掩盖了附近草丛里的动静。直到身后那一片放肆又扭曲的怪笑被枪声所打断,转调成了一句句破骂。 “卧靠!” “后面的人小心有埋伏!” “艹!联大跟流动大学结盟了!不要脸!” 与此相对的是流动大学阵营惊喜的喊话。 “是真的!” “高光时刻来了兄弟们!这次我们一定不能做老五!” “把二军拉下来!” 三人感动回头。 “别停。”乘风说,“流动大学无差别乱杀的,大家只是在抢分。” 三人刚要放缓的脚步又一次提了起来, 凭借最后的毅力逃出混战圈。 二军的人已经被遛着跑了一大圈,现在手指还在轻颤。面对忽如其来的枪斗, 劣势明显,有种难以招架的疲态。 流动大学虽然学生水平没有二军高,但他们够谨慎,担心自己会中乘风的圈套,顺道把隔壁的兄弟也叫了过来助阵。 两支队伍的人同时放声喊叫,声势浩大,全面将二军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并凭借人数优势,杀得他们四散而逃。 乘风混在中间,趁乱收割积分。 虽然她的枪法不够精准,但也不至于上不了台面。面对一大群奔跑的羔羊,默默拿了四个人头分,见好就收,跑去找队友会合。 ? 一军指挥盘腿坐在地上,手指按着膝盖不住敲动。 时间过得太久了,他有些怀疑二军是不是早已看穿了他的谎言,在故意晾着他们。 边上队友蠢蠢欲动,脸上满是怀疑。他扛着压力,第三次给二军拨去通讯。 这次总算是接通了,只是对方根本顾不上他,沙哑的喉咙正在奋力嘶吼:“撤!回营!往回营的方向行动!支援正在赶来!流动大学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 背景中密集的枪弹声听得众人皆是一凛。 一军指挥二话不说,拎枪就跑。身后一帮青年紧步跟上。 队伍刚开始撤离,躲在隐蔽处的一号青年和队友就按照乘风指示追了出来。 他们心虚,不敢靠得太近,只抱着步^枪胡乱打了两弹,以表示自己拙劣的演技。 这种主动暴露自己的反常举动,让一军更加肯定了前面有埋伏的猜测。 “不要管!”一军副指挥愤慨道,“在这儿玩扮猪吃老虎呢,联大果然人均不要脸!怎么就那么爱演?很好玩吗?当谁傻子?” “他们不是不要脸,他们是每个人都有十几副面孔!” “离谱!联大居然跟流动大学结盟了。流动大学不是专注内斗吗?怎么会被他们说服!” 众人一路回头张望,等看不见身后的追兵,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才松了口气,准备回营修整。 一军指挥后怕道:“还好让二军先去排了趟雷。联大这次是不打算低调了吗?” “呵,再赢一次就四连胜了,他们还有低调的资格吗?” “他们势头过于劲猛,这样不行啊。” 一军指挥正愁眉思索,该怎么削弱联大的士气,噩梦般的枪响又一次在空气中炸开,伴随着不远处飞溅起来的泥土,开始了新一轮的枪战。 这一早上的,他们都在疑神疑鬼中度过。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随着响声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扑,切换到对战姿态。 “又是谁啊?!” 副指挥定睛一看,发现前方阻拦的是熟悉的联大游击队,当下脑溢血都被气了出来。 “我靠!阴魂不散!” 一群人只觉得自己走的每条路都有埋伏,正在经历现实版的鬼打墙,简直不合常理。被逼得狂飙脏话。 “你们特么的偷袭还没完没了了?” “对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开场就倾巢而出,联大你们是有病吧?!” 联大的游击队也很懵。 “他们疯了吗?都在说什么啊?” “开场就出现了幻觉,怪可怜的。” “早点送他们下场回去修养吧。兄弟们上!” 多方混战打得凶猛,一、二军甚至连自己的队魂都快打出来了,个个表情狰狞,血气四溢。 而观众看得满面春风,兴致勃勃。 “猜对了,但是又完全猜错了。厉害啊。” “这一拨反向操作给我看笑了。一时竟不知道是一军比较惨还是二军比较惨。” “看赛事回放的时候,肯定是一军比较惨。不仅要面对二军的怒火,还要直面被愚弄的事实。” “六个人硬生生打出了倾巢而出的架势,联大这个副指挥很牛啊!加上那个手操天才,他们招生办今年得领多少工资?” “这副指挥不是牛,是全面碾压。包括建模水平跟数据分析的能力。” “伤亡统计出来了。这么一波令人迷惑的对战后,一军丢了11个人头,二军丢了14个。居然没全军覆没,不愧是顶尖军校啊。【鼓掌】” “难兄难弟手牵手,谁先获胜谁是狗。我对这俩傻货联盟彻底绝望了。” ? 尘埃落定,跑了一路的青年精疲力竭地倒下,枕着草皮粗重喘气。 一号青年确认附近的危机也已经解除,虚脱地靠着石头坐下,问道:“大佬,为什么要把东路的积分让给流动大学?直接叫联大的人来救援不是更好吗?” 乘风的衣服在刚才的跑位中沾了不少林间的杂草,她低头拍着裤子清理,闻言回道:“积分给流动大学还是给联大,其实是一样的。” 躺在地上的青年抬高手臂,竖起食指摇了摇:“这怎么能一样!我们不是盟友啊,就算是盟友也不能一样吧?” 乘风问:“那如果你们选择跟人合作,会选择哪个阵营?” 男生们有点抗拒思考这个问题。 “都很狗,不是很想跟他们合作。” “看看一军、二军的前车之鉴,我觉得单打独斗也挺好的。” “当然强强联手!” “不!我知道了!”一号青年了悟道,“应该是选最弱的那个!那样没有危险性!” “对,流动大学就是借刀杀人里,最锋利的那把刀。”乘风背起枪往回走,“把积分让给他们,还能培养一下彼此的信任,争取下次的合作机会。毕竟联盟大学现在八方受敌,每个小兵都很重要。前期还是尽量避免伤亡。” 联大如果能拿第一,是不会介意给流动大学抢一个第二的。 前提是他们愿意配合。 留守城镇的十几号队员无聊得快要打瞌睡了,全靠旁听队频里的战斗指令来提神,可惜越听越是心痒难耐,当下见缝插针地拍马屁,试图迎合乘风的心。 “好帅啊姐姐,姐姐你怎么可以那么聪明?” “姐姐我想跟着你一起打比赛好吗?” “姐姐也顺便带带我吧,我很听话,不犯错,不甩锅。刚刚四号都说你坏话了,说你一个人逃跑。好过分啊我的天,我当时就想骂他。” 四号狠狠震惊了:“我去你大爷!卧靠你怎么那么绿茶呢?” 乘风说:“我们回来了。先看看情况吧。” 还得是醋,溜,儿 格局(异次元的大门摆你面前你推...) 乘风带队回到营地, 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下线喝水。重新登录时,一号青年正绘声绘色地给同伴们描述林间的战况,将几位人高马大、肌肉健壮的青年馋得直流口水, 蹲在地上的眼神又可怜又向往。 乘风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位兄弟很有语言天赋。跟江临夏有点像。 区别是一号会追在她后面不停地喊姐姐, 而江临夏只会追着她大叫“我是你爸爸啊!”。 呵呵。 乘风肩膀抖了抖, 背过身查看地图。 屏幕外, 江临夏一手举着饮料,一手指着屏幕, 在群里信誓旦旦地道:“她偷偷笑了,我很肯定, 她嘴角翘起来了。一般来说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地发笑, 多半是在心里骂人。老项,是你吗?” 辛旷好笑道:“你为什么那么没有自觉?嘴炮如果是一种输出, 每次最先死的人肯定是你。” “打得那么漂亮, 笑一下不是很正常?”严慎思忖道,“不过看她刚才的表现,确实不知道她该选什么专业方向。能掌握第一手数据的单兵,太强悍了。而能快速分析数据的指挥, 对战力的提升也很恐怖。” 辛旷说:“我觉得还是指挥比较难得。” 江临夏明明自己没有上场,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翘着二郎腿悠闲道:“当然,数据分析师的水准就像一道数学题。差生连题目都出不明白,普通学生能写清楚题目,但是重点混乱, 后面还带着一百个问号。优等生会帮你圈出重点。而做到级别的副指挥,像周狮子那样, 不仅给你把得分点一五一十地罗列清楚,还会把整个解题过程都补充完整,就差捧着试卷怼到你面前,笑眯眯地问你‘1+1等于几’。跟这样的副指挥合作能不爽吗?这世上还有人会讨厌物理外挂?” 江临夏喝了口水,语气一转,发出老父亲的担忧:“乘风目前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缺乏社会经验,没有经历过人性的打击。” 他一拍大腿,“失算了,比赛前我忘记叮嘱她,不要相信任何指挥系的鬼话,这是历届前辈流传下来的血泪经验。他们的心特别脏,而且还不承认自己脏!这事儿之后,对面指挥肯定得在后头搞小动作。” 严慎暗道,乘风这回不也是指挥系的吗? ? 场地内,游击队结束伏击准备回撤,路上向总指挥汇报作战情况。 几人一接头,都是满头雾水。 “什么啊?一军到底在被谁追?” “不知道。听说二军那边也折损了好几个,是流动大学的人杀的。” “从他们撤退的方向来看,肯定是来偷袭我们联大的。但是我们这边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啊。而且他们后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还都跟见了鬼一样,不知道是有什么大病。” 总指挥想象了下那画面,觉得充满滑稽感。这俩阵营真是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笑了两声,他忽然参悟了什么,表情僵硬地说:“不会是……三路吧?” 众人都有点犹豫。 主要是这个事实很难让人相信。 沉默两秒后,还是有学生克服了自我认知的局限,开口为乘风说话。 “有可能。那支队伍好像一直很活跃。地图不停在变化,路线指示图和坐标也在不断更新。一军如果要来偷袭,肯定会路过他们。” “三路真是充满了神秘感,那个副指挥尤其是。没听说过她是什么来路,前两天直接空降了参赛名单。” “如果说副指挥在乱建模,可也没见他们队伍的学生进行投诉。可如果她不是在乱来……” 后面那个如果的结论没人能够总结,只觉得此刻大脑怪恍惚的。 “啊?” 总指挥的困惑都凝聚在这简单的一个字里。 一个不够,顿了顿,他又加了一个。 “啊?” 边上的副指挥说:“别啊了,你快问问她啊。” 总指挥“哦”了声,给乘风发了个信息提示。 乘风的禁言早就已经解除,但是几人聊天的时候她都没有出声,总指挥怀疑她把自己单线屏蔽了。 ……这就是大佬的报复吗? “干什么?” 乘风姑且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回应了。 只是明明还是一样古怪的声音,总指挥这次竟莫名感到一股压迫力。他带着点紧张道:“那个,一军、二军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但是不想说那么多话。 乘风点了一号青年,让他跟总指挥复述一遍。 一号青年经过刚才的演说,对剧情已经十分熟悉,欢快应道:“好的姐姐!” 等两边沟通完,指挥频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总指挥眉头轻皱,面色严肃。 热血归热血,他觉得比起“天降神兵”的概括,“虎口脱险”要更合适一点。 “你太激进了。为什么不寻求支援?” 说完又察觉这个词太贬义了些,乘风毕竟刚立下一个大功,改口道:“你太大胆了!” 乘风说:“我只是基于数据,合理判断。” 总指挥:“可是你明明有更安全的选择。” “数据是不会出错的。”乘风说,“而且我给他们留出了一定的弹性空间。比如东路二军的莽撞,他们还是逃出来了。” 总指挥说:“如果他们没逃出来呢?直接在二军的莽撞中阵亡了,那怎么办?” 乘风迟疑地道:“说明士兵不行?” 总指挥心口一哽,有种无言以对的窒息。 一号青年无条件拥护:“对啊!说明士兵不行!” “战略哪有不冒险的地方?如果要追求百分百的安全跟稳妥,那就干脆不要上战场。” 乘风态度明确,总指挥的气焰不自觉弱了下去,小声抗辩了句:“可是你这个危险性也太高了。” “还好吧。”乘风说,“最差的结果就是死五个人,我肯定能活下来。” 正准备给乘风附和的小弟愣了下,心思急转,谦卑地说:“姐姐你能活着就好。不用管我,我死之前肯定会带走几个,不让你的心血白费!” 众人:“……” 是错觉吗?他们这个队伍的人,说话是不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四号青年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看出了一号的绿茶。对这个原本很阳刚的青年感到万分的沉痛。 可恶! 要朝意外的方向卷起来了! 总指挥心情复杂着道:“那、那你们觉得行就行。我部署一下后面的对策。对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 一军、二军折戟的消息,很快传联盟军事大学的耳朵里。 他们的侦察队亲眼看着二军狼狈逃回,在防卫军的支援下才甩脱追兵。一支游击队伍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几个人,可谓损失惨重。 还没到一个小时,第一波团战已经结束。只有他们联军还置身事外,宛如在演习里逛地图。 联军指挥立马派了个代表过去试探,连接到对方的通讯后,打听道:“喂,你们的指挥还活着吗?” 对面的人冲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联军指挥笑嘻嘻地说:“别这么生气嘛,我是来慰问你们的。” 二军的指挥很清醒,当下火气正浓,干脆朝他一顿发泄:“你可算了吧,都特么一路货色。不用过来请安了,没事退下。” “说了别生气嘛,冷静点。被一军的人坑了吧?一军本来就最会打嘴仗,还跟你们有旧仇,你怎么会选择跟他们合作呢?”联军指挥叹息道,“我对你们的无谓牺牲表示默哀跟同情。但是朋友,你得站起来,得报仇啊。别忘了我们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得把联大拉下来!” 二军指挥无声冷笑。 他们对联军这根搅屎棍也很戒备,毕竟之前被坑过不少次。 暑假集训时,教官们在他们耳边喷着口水洋洋洒洒地例举了联军无数条罪证,说他们是如何的虚伪、如何地善变。 如果不是联军从中搅合,他们根本不会打得那么辛苦。 在讨厌的军校排名上,一军第一,联军也不遑多让。相比起来,联盟大学要眉清目秀多了。 联军指挥蛊惑道:“所以,合作吗?” 二军指挥:“我们已经冲过了,现在要休养生息。” 联军指挥怂恿:“修养什么生息?时间不等人啊。你还要修复一下心底的创伤?至于吗兄弟?” “现在能跟联大保持实力均衡的只有你们联军,你们两所学校名字那么像,每年演习却连联大的尾巴都摸不到,我觉得你比我们紧迫多了。”二军指挥不急不缓地拱火,“要不你先去表示一下诚意?” “什么诚意?” 二军指挥想了想,说:“一军肯定不会跟联大结盟的。我们帮你堵流动大学这边的支援,你去冲联大的三路。成功了算给我们报仇。没成功的话,都别内讧了,三所军校一起上吧。” 联军指挥笑出声来,说:“我们也不傻呀,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就指着我们联军回血呢?” 二军指挥说了句真话:“联大三路真的邪门。不把他们冲了,今天谁的面子都别想要。回血再拿个第二,有意思吗?” 联军指挥只觉得这帮人疯了。 都是新生,能怎么邪门? 异次元的大门摆你面前你推得开吗? 联军指挥说:“你们如果真的去拦流动大学,我们就冲。” “冲!”二军指挥说,“冲了就是同一个壕里的兄弟!其余的账另算!” ? 断开通讯后,联军副指挥问:“真去啊?你不是去游说的吗?怎么变成自己上了?” 联军指挥说:“带一支队伍去收集一下联大的数据。我也觉得这次挺奇怪的。一军、二军再差,也不至于被流动大学打成这个样子。”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 l e w x x.卡姆。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商谈(“所以靠自己”乘风鼓舞...)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今天补更,另外联军跟联大不是一所学校啊
小可爱, 说明你对作者的宠爱力度还不够哦。文文羞涩的隐藏起来了乘风离开时就停留在这个版面。 屏幕左侧的聊天框里刷屏似地闪过各种评论。还有人特意买了喇叭全频播放,夸张流动的字体直直往他眼睛里撞。 项云间粗粗扫过,确认他们是在说自己。 “屠榜的人又上线了!【尖叫】” “不愧是老项, 联大吹牛还是过于谦虚了, 快向隔壁一军学学吧。” “这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我怀疑你们三夭后台出bug了。@三夭客服,快点处理!” “整理了一下项云间的练习数据, 想找点攻略, 可是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为什么连个过渡都没有,直接突飞猛进?这不符合客观规律!” “联大牛逼!一军跟联军今年还有表现的机会吗?快点支棱起来啊!” “战后星那么磨砺人吗?默示这就后继有人了?” “项云间要转系吗?联大手操机甲专业终于要有个能打的了?” 什么东西? 项云间点开不停闪动的好友头像,略过前面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包,直接跳到最后。 冰一样的枪口:? 向云间:? 冰一样的枪口:你号被盗了? 冰一样的枪口:【图片】这个是你吗?! 项云间放大截图,里面显示的是三夭模拟训练的官方排行榜。 相关训练分为半手操跟全手操,以连胜的九宫和季班的默示为基础数据进行建模,分别设定了三种训练难度。 此时六种难度的榜首,全部挂着项云间的名字, 而在这之前, 别说榜首,项云间连榜单的尾巴都没摸到过。 一直以传感训练为主的他,甚至还没有适应手操机甲各种复杂的指令。 好友还在不停地骚扰。 冰一样的枪口:你也装假肢然后浴火重生了?不然没有道理啊。 冰一样的枪口:难道你们招到了不得的学生?【惊恐】没道理啊!几所军校都去收割过了,还能给你们捡漏?! 冰一样的枪口:兄弟, 我记得你们单兵系招生年龄不能超过25岁的。不可以耍赖啊。 项云间:闭嘴。 冰一样的枪口:【呜呜呜】 项云间烦了,正好看见教官发来的通讯,直接拒接, 并开启了免打扰功能。 他点开训练视频,准备看看乘风的具体操作。 战后星的网络速度有点慢, 全黑屏幕中一个加载的图标一直在旋转。 项云间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卡机,松了松衣领, 表情是自己也没发现的严肃。 江临夏举起手,在那头嚷嚷着喊道:“老项,教官找你!问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项云间抬手一挥,示意他安静。 江临夏告状道:“教官,他嘘你!” 没想到一向暴躁的老哥这次竟出奇的耐心,顿了两秒,只道:“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江临夏拿着光脑过去,辛旷也纳闷地跟了上来。 三个小脑袋凑到一起。正好视频加载完毕,一台火红色的机甲出现在城市地图中央。 “又是半手操的训练?”辛旷余光往上一扫,“困难模式?” 随着【进击】的字样跳出,机甲猛地冲了出去。 两侧高楼瞬间逼近,极有压迫力的画面如同翻涌的浊浪临空扑打过来,中间混杂着各种令人缭乱的战斗信息――交错纵横的街道、敌机的位置、避难所的区域、不知会从那里坠落的炮弹。 半手操的训练模式里,系统默认机甲会自动游走规避障碍,只需要用代码进行远程攻击跟防御。 只是人类的反应速度跟指令输入速度都是一种延迟,表现在机甲操作上就是卡顿。 那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手操机甲的训练中,看到了名为“流畅”的动作。 辛旷小声惊叹了下:“切枪速度好快!” 机甲的格挡、跳跃,以及武器切换与进攻,都没有片刻的迟疑。 辛旷目光的焦点不断在左侧的指令屏跟右侧的输入屏上转动,确认两者几乎是同时进行。 说明乘风原先就对手操机甲十分熟稔,做到了得心应手乃至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由于高强度训练对手指的压力过大,每个训练场景最长只有五分钟。中间会穿插一段张弛放松的节奏。 五分钟结束了,机甲成功穿越城市包围圈,几人还没回过神来。 江临夏舔了舔嘴唇,在大脑里酝酿着评论的词语,项云间又点开了全手操训练的视频记录。 相较而言,全手操机甲的训练难度要高很多。 虽然城市地图变得相对规整,敌军信息也明显缩减,但是代码库更为庞大,要操纵的部件也更为繁复,对多数机甲手来说是更为严苛的挑战。 因此这个训练也被叫做“销毁默示的三千种方法”。 当黑色机甲出现在屏幕正中时,江临夏的大脑又一次出现了完全的放空。 他揉了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紧目标。 刚刚开场,乘风就秀了个操作。 机身向左急转,在机甲重心因惯性而失控翻到时,迅速变型,攀住墙面,避开了一整条的火线。 几人的心脏狠狠提了一下,与对方的从容不迫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这场训练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乘风从小就在接受手操机甲相关的学习。 她的操作多次跟系统提供的指令出现冲突,行动路线也与系统建议的大相径庭。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凭借目不暇接的武器切换频率与令人意想不到的走位,不出半个地图,直接清出了数公里的安全领域。 别人训练是绝境求生,乘风更像是王者归来。 腾起的硝烟与喧嚣的狂风,都是迎接她的号角。 她已经有系统的、成熟的、独属于自己的战斗观。 连最后的系统评价也是:【完美通关(可恶,被装到了!)】 视频播放完毕,三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缓缓抬起,彼此面面相觑,有着对这个世界的迷惘。 那个才豆芽菜点儿高的小子,居然那么厉害?!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合理吗?” 江临夏压着嗓子,不敢置信地问:“三夭出bug了?” 被他们遗忘的教官此时大喊了句:“让项云间接电话!” 项云间喉结滚了滚,从江临夏手中将光脑接过去,开口就是一句:“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没有那么优秀。”教官那往日粗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别样的柔情,尾音是上扬的调子,极力克制地问,“人呢?战后星还有这样的人才?” 项云间说:“已经走了。” 教官静默了两秒,意识到对这帮崽子不能客气,冷笑两声道:“你要是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呢,我也喜欢十分十分地往下扣。联大新建的训练场你们还没体验过吧?我可以免费帮你们申请三小时。” 项云间立即说:“人还是个小孩儿,年龄不够,看着特别小。身体素质倒是还行,但我们没有给他测试。” 教官激动道:“那给他测啊!” 项云间说:“不是不符合规定吗?” “什么规定?你是说这个世界对人才的特例通行证吗?”教官抠了抠耳朵,“超龄的学生没有办法,身体素质已经开始不可逆地下滑了,但是低龄的孩子我们正好可以从小培养。从小培养更有归属感。而且他在战后星长大都能有这么出色的能力,来我们联盟,享受最尖端的教育资源,该有多么优秀?我可以给他推荐对接的高中。这些都不是问题!” 教官越说越上头,连未来的蓝图都规划好了,意味深长地教育道:“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大饼没放盐就不要了呢?你们对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冷酷?这是我教你们的吗?” 项云间听不下去,将光脑拿远一点,直接开了外放,尽责转述那位校领导的话:“但是这边的负责人说他脑子有点问题。” 教官飞快反问:“你脑子就没问题?” 项云间:“……?” 江临夏忍不住:“哈哈哈哈!” 教官说:“你边上那个成天唧唧歪歪吹毛求疵不照镜子就会死的男人是在笑吗?” 江临夏:“……” 你至于吗? 你礼貌吗? 你家开刀子铺的吗? 教官也意识到现在还要依靠他们,不好太嚣张,干咳一声,问道:“到底是多小啊,你们具体问过吗?” 江临夏道:“他说自己是18岁,我看着15岁不能更多了,都还没发育。” 教官一口咬死,兴奋地道:“胡说什么!那就是18岁,可以上大学了!” 项云间由衷地问:“你是人贩子吗?” 沉默。 混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声音。 如果手上有武器的话,估计两边人都已经被对方给炸了。 教官问:“到底是多大毛病啊?” 几人也不清楚。 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到乘风有这么大能耐,也没想过要给她开特例。 项云间思忖片刻,认真说道:“其实根据我今天和他的交流来看,他并没有问题。没有暴力倾向、没有沟通障碍、没有四肢缺陷、能够独立生活。但具体还不能确认。等这边测试结束,我们带着设备过去找他,届时数据一起反馈。联大招生办过来接人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个心理医生……最好多带两件衣服,我看他没有合身的衣服。”教官心说那不就是没问题吗?一口答应道:“好。那你们早点过去。保持联系。” 没多久,背景里混乱的枪声忽然停歇下来。 一人屏着呼吸,压低嗓音紧张问道:“人好像不见了?” “什么意思?现在要怎么办?趁机撤退?” 安静来得太过诡异,队长迟疑中没有及时下达指令,导致一群人在追击与撤退之间游离不定。 青年也察觉到这样不行,停下脚步,靠在树后思忖对策。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另外一道粗犷的男声几乎是嘶吼着叫了出来:“靠!他过来了!”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l-e-w-x-x。卡姆(去掉-)。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围剿(女孩子的心思真好猜...) ##25-围剿 联军这一波混战损失惨重, 然而最惨的并不是接近一支队伍的折损。 联军总指挥洋洋洒洒地分析了一通,最后成功送走自己的人头,这条可以刊登在三夭年度沙雕新闻排行榜的消息, 很快传遍了几大阵营,让原本还在挫败中神伤的二军指挥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只有共同的遭遇才能创建稳固的盟友! 盟友越惨烈, 关系越牢固! 从此以后联军就是他的家人! 于是这次二军指挥主动向家人们抛去了橄榄枝。 狼狈回归的联军残兵正在阵营门口整队, 副指挥疲于清点伤亡、稳定军心, 顺便推选新的总指挥,根本无暇顾及来看笑话二军众人。 “我很同情。”二军指挥说得特别真诚, 掷地有声的同时还伴随着趋势用力点头。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句就有些虚伪了,起码应该先收敛一下他的笑意。 他上前拍了拍联军副指挥的肩膀, 咧着嘴道:“我懂你的感受。共情了。” 似笑非笑的表情, 滑稽中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 联军副指挥忍无可忍,轰赶道:“滚!现在忙着呢!” 二军指挥正色了点, 认真道:“我提醒过你们了, 联大的三路特别邪门儿,你们怎么还想着走寻常路呢?” 副指挥心说那能叫寻常路吗?! 随即转念一想,无耻对联大来说,还真是寻常路。 脸色不由更黑了。 网友看着镜头从联军队员们尚且稚嫩的面孔上缓缓扫过, 无法与他们的悲喜相通,在评论区里笑得好大声。 “联大怎么三连胜的我不知道,联军一般是怎么输的,我大概是看明白了。” “联军教官应该告诉他们,不要太自信!不是人人都会给他们一个面子!” “多年医生了,现在我敢诊断:病人死于心眼太多。” “联大这小个子女生可以啊, 对局势的判断很精准,决策也够果断。重要的是她队伍里的人都挺信服她, 居然不搞小动作。” “废话,哪所军校本质不是慕强?” “只有我觉得完全是在乱来吗?联大本身就是全场瞩目的靶子,现在三家阵营一起得罪了,流动大学又是个不受控制的主,他们能承担得住全地图的怒火?” “你也说了联大本身就是仇恨目标,怎么的?对着联军的人亲亲抱抱举高高,他们就能放过你?做什么春秋美梦?” “苟一时灰飞烟灭,莽一次天长地久!联大冲!” ? 调侃的功夫,联军的新指挥推出来了,一军也加入了他们通讯频道。 三个阵营,不出意外地开始合作。 二军指挥忽然打了套官腔:“这件事情给了我们惨痛的教训,也使得我们变得更加团结。联大这么霸道,是没有好结果的!让我们一起终结他的狂妄!” “卧槽。”一军指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实在不想理他,强行转了话题,“大家也别再互相试探了,再试探下去,让联大把我们当猴子耍。 “每个阵营出五十人,我们和联军从一路开始进攻。二军从五路进行骚扰,同时防备流动大学的救援。务必分开联大的战力,撕裂他们的防线。 “攻入对方阵营后,如果焦灼着拿不下人头,优先破坏对方的城市建设,击杀npc,销毁各种物资。” 联军这边没什么意见。 二军听起来比较吃亏,但经历了上次内部崩裂,对合作已经有点心理阴影,还是更喜欢单独行动。对此安排欣然应允。 一军指挥:“那就选人吧。时间不早了。” ? 联大三路队员正在清扫战场,将尸体身上的武器跟子弹都收集起来,放进物资箱里。 乘风让他们将对方的外套也给扒了。 那些衣服上染了污渍,红灰斑驳,还带着联军的图标,几人挺嫌弃的。 但想到这可能是竞选乘风挂件的重要通行证,行动依旧敏捷。 一号青年问:“是要偷他们的衣柜,进他们的军营吗?!” “想什么呢?”乘风有时候也为他们的脑回路感到惊奇,“你猜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能有什么?”一号青年自信地道,“我演技很好的。我高中是我们学校文艺晚会的门面!” 乘风沉默了一会儿,说:“哦。” 看来演技跟智商并不存在正相关。 将东西都收拾好,众人回到安全区。 几个兴致未消的青年在频道里发问:“接下去要做什么?继续等着吗?” “赛程时间都快近半了,还是只有小范围的冲突,感觉今年联赛进度有点慢。” 乘风说:“马上就快了。对面肯定会来围剿。” 一号青年大放狂言:“不怕围剿,一军、二军也就那货色!” 乘风摇头:“这次是认真的。” 指挥类的频道里早就已经炸成一锅粥。 五分钟前,负责侦查的士兵将对面足有一百五十人的讨伐阵容告知营地,频道里就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这是众人都有所预料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一波围剿,纵然联大可以拼死让对方付出惨重代价,更可能是会被直接踢出夺冠的可能。 “怎么办啊?我们现在士气正盛,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除掉一个阵营,起码能攒点积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哪个阵营是你那么好除掉的?” “别,我认为现在更应该把所有的士兵都调回来,加强城市防守。士气再盛,回来后发现老家丢了又有什么意义?” “联大一贯的风格都是低调迂回,再这样下去别说连冠了,前三都难保。” “大家不要总想着连冠连冠,难度太大了,都放轻松点,尽力就好。” 总指挥感觉成山的压力盖在自己头顶,连吹过的风都带着震慑的重量。被众人的议论声吵得难以喘息,还要装作泰然自若的模样安慰他们。 不管怎么自我宽慰,如果联大的三连冠真的终结在他手上,他绝对会背负起难以推脱的责任。 未来四年他只想换个名字生活。 总指挥在队频名单里扫了一圈,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名:“那个……三路,你怎么看?” 乘风有些惊讶他会主动问自己,毕竟总指挥对她的作战风格似乎很不认同。 她如实给出自己的最优解:“把人召回来吧,尽力防守,不可能一直保持优势的。” “不争金了吗?”队友遗憾地道,“不管怎么说,联大是三连冠啊,如果这次输得底裤都保不住,也太难看了。” “从开场起我们就不主动,很不强势……” “如果这一局就这样完了,联大捡漏的名声就彻底洗不掉了,我指贬义的那种……教官会不会杀了我们?” 乘风见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根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语气也急了:“我不是说要放弃夺冠。” 总指挥迷糊道:“你不是说专攻防守吗?这还能争优?再怎么防守,肯定损耗也大。” “我觉得联大几次获胜所依靠的低调,并不是字面上所谓的存在感上的低调,而是将自己的积分和伤亡数,与别的阵营保持一致,或者略低些,让自己看起来构不成威胁的那种低调。”乘风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是大智慧才能做到的事。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的捡漏,没什么不好听的。只是要等待那个时机。” 机器程序难以计算出的结果,就是人类所谓的经验跟直觉。 她干脆直白地说出来:“送一半人头,差不多了。能削对方多少就削多少,然后重新开始。” 总指挥之前还觉得乘风这次的决策很保守,现在一听,发现她比自己敢想的可能要更大胆。 “然后呢?联大只有一半人还怎么力挽狂澜?” 乘风说:“时间不多,先召回所有队伍。” 总指挥除了相信她,也没有第二种方法。当即将在外的游击队全部召了回来,让所有士兵集合,准备应对敌军来袭。 三路有过两次应敌全胜的经验了,听见对方庞大的队伍人数,依旧有些发怵,更别说另外几路还没适应比赛的防卫队。 一号青年一直在听乘风说话,情绪持续低迷,等她安静下来,问道:“我们也要去送死吗?” “牺牲是必要的。”乘风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联大需要低调。” 一号青年欲言又止,最后依旧很小声地说了句:“可是我不想死,也不想看别人死。” 乘风不解地道:“这只是一场游戏,所谓的阵亡只是一串数据而已,有什么想不想的?当然是胜利最重要。” “因为我们是战友啊!”一号青年说。 乘风停下布置地图的手指,缓缓抬起头,朝他转了过来。 她脸上有沉思,有疑惑,盯着对方,不大确定地重复了一句:“战友?” “我们不是吗?”一号青年大声且笃定地说,“我们当然是啊!刚才一起配合了那么久!” 乘风若有所思地呢喃:“战!友!” 一号青年:“??” 边上的兄弟害怕道:“姐姐,你没事吧?” 乘风深吸一口气,眼神和表情俱是坚毅起来,抬起手,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又在队员们难掩错愕的目光中,露出了本场最诚挚的一个笑容。 “啊?”江临夏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靠近屏幕,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忽然故障了吗这个小机器人。” 严慎同是打了个寒颤:“……表情好诡异。” 项云间本场第一次搭理他们,好笑地道:“‘包在我身上’的意思吧。” 可以确诊了,“战友”这个词就是机器人诱捕器。 女孩子的心思真好猜。 注意!! 逐一(我们输不输的已经无所谓了...) ##26-逐一 敌军将要兵临城下, 总指挥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 根据侦察兵的回报,对面应该会从两翼进行攻击,一路跟五路是最危险的。 联大的士兵也迅速朝着两侧移动, 中段路线只留下寥寥几人用于侦查防守。 由于一路面临的敌军数量更多,大部分的火力还是集中在了城市西侧。 多支零散小队围绕在城门口附近, 混乱走动, 寻找站位。 频道内各路副指挥因为彼此干扰队形骂得不可开交, 就差把大大的“不行”甩到总指挥脸上。 城门区域面积有限,人数一多就容易自乱阵脚, 分不清自己的职责,也捕捉不准敌军的信息。等于是平白浪费本就稀缺的战力。 于是人群逐渐往后方疏散, 主动拉长城门附近的防线, 放弃门口的资源。 总指挥火急火燎地喊道:“大家都别吵了,先来几个后勤兵, 把这附近的npc和物资都搬进防空洞!” 乘风突兀插了一句:“别搬, 可以拿它们做诱饵。” “为什么?”总指挥感觉头快要炸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嘶吼,“物资跟npc很值钱的!” 按照本次联赛具体的积分计算规则。 1.阵营对抗模块,每击杀一名玩家可以得到三分, 阵亡一名战友倒扣一分。 2.城市守卫模块,起评分是五百。其中城市建筑群的完整度两百分起评,npc与物资数三百分起评。 城市建筑群的完整度扣分由系统自动评算。每一单位npc或物资,按半分计算。 因为本次联赛不涉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般来说建筑群的最终分值不会扣减太多,但是当npc与物资的总分低于五十, 阵营守卫任务会直接宣告失败。 准确来说,保卫城市所占的积分, 其实比击杀玩家要更加可观。 那三支队伍集结进攻联大,比起会反抗会躲避的军校生,肯定更钟情于送分的npc跟物资。 乘风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降低积分,而不是抵死顽抗。比起npc跟物资,还是战友更加重要一点。这样才能保留后期翻盘的资本。” 她说到“战友”的时候,重音了一声。 可惜频道里太过嘈杂,总指挥完全没听出她的重点。 各路杂糅的信号让总指挥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分成了许多块,他第一时间撤回了刚才的指令,才来跟乘风抗辩:“可是我们要保证最低的城市建设度!” “我来保证。”乘风此时的冷静如同急风高浪中的定海神针,“我队伍的人我带走,你调几个来三路这边守城。” 总指挥问:“你们要去做什么?” 乘风说:“去刷分?” 总指挥用了一秒的时间思考,随后彻底放弃去猜测乘风的脑回路,手上的事急得冒火,干脆道:“好,你们去吧。” 乘风又请求:“再送我两辆小摩托吧。” 有效的交通工具他们现在也很匮乏,但总指挥还是从精英队里匀出两辆交接给乘风。 乘风趁着有空研究了下一路附近的地图,配合实景图片为他们纠正了几个数据,又帮他们调整了两支队伍的站位。 在条件足够的情况下,她更倾向于高频次长距离的攻击。队友间互相兜底,疏密有致,这样的防御网才更加安全。只是要接受一定的损失。 总指挥一看见标有她名字的“越权”模型,吸了口气,没说什么,直接覆盖了原有数据。 乘风暗暗惊呼:他变聪明了! 总指挥大声地问:“还需要什么没有?” 乘风道:“没了。” 总指挥:“那你自己安排!” ? 乘风召集小队,想选出两个比较擅长开车的人。 没想到一号青年再一次积极举手。 “实不相瞒。”他不谦虚地道,“我高中时期是我们学校的车王。无论是比速度还是比压弯,我都没有输过。” 乘风惊奇地问:“为什么?” 一号青年刚想继续自夸一下,乘风补足了下半句:“为什么你要学那么多没有用的技能?” 一号青年:“……?”你说你是不是过分了? 乘风迅速转了话题:“分工吧,这一次大家责任巨大。能不能赢,就看你们能不能跟得上节奏了。” 众人面容一肃,“唰”得立成军姿,昂首挺胸,等待乘风安排。 临近午间的阳光,在萧条的街道里投下一排整齐的长影。明暗的交际,似乎让这群稚气未脱的青年有了点军人无畏肃穆的姿态。 乘风抱起手中的步^枪朝前一举:“冲锋!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 两处枪声相继响起,联大正在面临本场最严峻的危机。 乘风带着队友抵达五路进行支援时,他们的副指挥正扯着嗓子在队伍里呐喊: “兄弟们!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这一波我们绝不认输!” “对面人多又怎么样?骂他们,让他们见识一下语言的艺术!感受一下文明的芬芳!” 他喊得很激情,以致于喉咙都沙哑了。然而事实是联大的队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初次相遇的正面交锋中,还直接阵亡了两人。 二军火线密集,攻势猛劲,且行动风格比之前更加谨慎。没确定彻底安全之前,一直在清扫障碍,小幅推进。让人找不到漏洞。 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两个选择:要么硬抗,要么撤退。 副指挥正要激发一下众人的铁血,转眼发现乘风的到来,险些要哭出来,叫道:“妈呀,终于有援军了!” 他朝乘风身后望了两眼,惊喜消退了一半,懵道:“怎么只有半支队伍?” 乘风说:“还有半支去别的地方刷分了。” 五路副指挥顿感崩溃:“加上你们,我们总共也就三十来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二军?你是来送人头的吗?” 枪林弹雨中乘风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挥了挥手:“挡不住就不要挡,放他们进来。所有人注意往红色安全区撤退!” 副指挥惊恐道:“你疯了吗?这让他们进来就赶不出去了!五路人少,内部没有设防!” 乘风带头跑了两步,安抚道:“我们有援军。这边先放人进城,然后关门。三个阵营要逐一击破,否则没完没了。” 副指挥扫了眼地图,心说他们联大哪里还能抽出额外的支援? 乘风的动作比他的反应更迅速,转眼间已经画好了撤退路线。副指挥余光觑见她近乎快出虚影的手指,错愕中决定选择闭嘴。 军事系的规则很简单,谁行让谁上,谁强谁做爹。 这是位小祖宗。 联大本来就不具备优势的防线,一出现撤退的势头,立马被二军的队伍攻陷。 强力的火线压制下,联大的表现简直可以用“一溃千里”来形容。 众人已经顾不上什么人头什么反击,为了保障自身安全,只管埋头沿着模型中的红色路线狂奔。 没一会儿,队伍彻底四散开来。 战胜的二军进入联大阵营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在城区的街道上试探了会儿,随后爆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狂呼,开始疯狂破坏。 副指挥盯着面板上直线下降的物资数量,再三焦急地追问:“支援呢?” 乘风这才按住通讯器,慢悠悠地道:“我现在联系一下。” 副指挥:“??” “喂?”还是熟悉的那个开场白,热情的招呼,“刷分吗?” 对面的人遗憾道:“不好意思啊,你们联大那边现在挺乱的,我们就不掺和了吧。”“我不是让你们来支援联大,我懂规矩。我只是要再送你们一个得分的机会。”乘风大方地道,“二军派了大批士兵来攻打我们联大,自己营地的防守肯定会变得薄弱,我们刚刚把这批人都放进城了,负责截住他们后路,阻止他们回援。你们现在过去摘桃子,机会绝对难得。” 流动大学恍惚道:“啊?” 乘风为他们考虑得详尽而清楚:“不过二军的人数依旧不少,水平比你们也略高一点。我建议你们最好倾巢而出,利用人数优势直接奠定获胜基础。一军跟联军那两边都很现实,不可能过去帮忙的,所以哪怕你们老家没人,也很安全。” “为什么?”流动大学的人问,“你真是要帮我们?” 乘风说得坦然又随意道:“现在这局势吧,我们输不输的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们这三家绝对不能赢。如果非要选的话,那还是你们流动大学吧,起码看起来顺眼。怎么样,捡漏的机会让给你们了,要不要?” 这种感觉流动大学的人可真是太明白了,毕竟他们自己就热衷于分立内斗。对联赛最大的快乐都是建立在盟友的痛苦之上。 更何况,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捡漏”的光芒,尤其是他们这个常年垫底的阵营。 反正没有退步的空间了,还怕冒险吗? 流动大学已经心动,最后纠结了下:“你们真的能截住二军吧?” “能!骗你们有什么好处?”乘风鼓励地说,“实在不行你留一小批人负责侦查。二军跟流动大学的阵营那么近,出了什么状况,回援很快的。就是时间不能再拖了,联大已经很危险。” 流动大学那边斟酌片刻,果然还是道:“行吧小姐姐,我相信你!我看了好几届的比赛视频,第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诚信这东西。你放心,我们一定给联大报仇,合作愉快!” 乘风语塞。 在第一波冲击当中,流动大学其实也阵亡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被乘风悄悄带走的。 她含糊地应道:“合作愉快。” 注意!! 击破(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 ##27-击破 二军进了联大的阵营, 如入无人之境。 满街都可以看见游荡的npc和随机摆放的物资箱,几乎是成堆的积分在他们面前游荡,跟金雨似地砸得他们醒不过神。 起先众人还是谨慎选择抱团走, 言语间掩不住的喜悦跟戒备。 “联大这次也太拉胯了吧?放弃挣扎了吗?不会是有诈吧?” “连物资都不整理,城门也不守, 这阴间操作整得我有点害怕。” “我们都直捣黄龙了, 还在这里杞人忧天就太怂了?还是一往无前的二军人吗?” 队形维持了不到五分钟, 众人实在抵挡不住诱惑,以五路区域为主要活动范围, 缓缓散开,混进大街小巷收割物资。 饶是如此, 依旧没有联大的士兵过来阻止。 虽然对手像死了一样安静是件大喜的事, 可这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得二军指挥莫名生出种强烈的惶恐来。 他拨通了另外两队盟友的通讯, 问道:“一路战况怎么样?” 接通的一瞬, 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单是背景中震得耳膜发疼的轰鸣声,就足以让人想见现场的激烈。 一军指挥含蓄地说:“我们这边还是很焦灼。” 联军指挥大骂了声:“屁!” 在不断的交锋中,他逐渐发现违和。 只要有联军的军装在附近出现,肉眼可见的, 联大的枪口会调转过来集中对准他们。这导致联军的伤亡数量是一军的好几倍。 已经有不下十位一军士兵穿过火线进入城内,而联军暂时还没有士兵能成功突围。 联军指挥告诉自己要控制脾气,然而今天连续的出师不利及明显的不公平待遇搅得他无法平静。 他只能狂怒道:“焦灼你妹啊!为什么联盟大学只打我们?!” 一军指挥说:“可能是因为你们刚刚得罪了他们。” 联军指挥现在看自己的盟友也不大顺眼,粗声粗气道:“谁得罪谁?他们直接狙了我们总指挥,还一个伤亡都没有!” “冷静一点!”二军作壁上观时会发挥出了异常的聪慧,“这明显是在挑拨我们团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塑料, 彼此多包容一点吧。” 他估计联大选择放飞五路也是这个原因。 一是兵力实在不够,二是想用区别对待来激化三方矛盾。 同时他也认识到一条快被他忽略的规则:清扫npc跟物资只能扣减联大的积分, 却并不能增加他们二军的分数。 一军现在形势大好,积分必然在飙涨,他们也要抓紧时间抢人头攒积分。 二军指挥刚想下令,改变作战策略,优先以击杀联大士兵为主,还没斟酌好用词,耳机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嚷:“指挥!我们老家被偷了!靠!流动大学的杀进来了!人超级多!看起来应该是满员!” 二军指挥心下一凛,高呼道:“集合!所有人火速集合!” 人群还没开始聚拢,周围的射击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原先失踪的联大士兵们,忽然鬼魅般地蹿了出来,潜伏在各条街道的隐蔽处,对着暴露的二军进行攻击。 二军指挥感觉风声里都是朝自己飞来的子弹,喊了一声,抱头扑向街边的电线杆。喘过气来,提醒兄弟们暂停行动,注意周围偷袭。 他正要通过地图引导队员们避开危险,耳朵动了动,听见油门轰鸣的噪音从不知名的远处急速贴近。 一秒。 两秒。 黑色的摩托车在他们视野中疾驰而过,以惊险的弧度拐进他们所在的街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了隐约的火花,走着极为风骚的曲线。 车体倾斜,眼看着就要歪倒,又被强行拨正。 二军指挥举起枪,还没来得及捕捉对方的身影,两道子弹先后打了过来。 一道擦过他的脸,还有一道击中了他的肩膀。 边上的小兵匆忙赶来,用身体挡在他面前,掩护他进行撤退。 指挥蹲坐在地上,两腿用力后蹬,狼狈地躲进街边的店铺里。另外两个小兵紧跟着进来,将枪架在窗口,保护他的安全。 二军要是也死一个指挥,还是被同一个人杀的,那脸都别要了。选个好日子,跟联军手牵手跳天台吧。 那辆摩托车还在街上来回驰骋。 乘风站在车后座上,清瘦得像随时都会被风刮倒,偏偏两只脚勾住了底座,上半身维持得十分稳当。肩上扛着枪,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迎风嚣张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了我们的主场,不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二军指挥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观察外面的人影,惊骇于对方那两枪的果决,不敢轻易冒头。 见对面的人不搭腔,一号青年主动吹捧道:“姐姐枪法好准!我要开慢一点吗?” 乘风拍拍他的肩,对他的风驰电掣表示满意:“不用,你尽量开匀速一点就行。” “姐姐的稳定性真好!”一号青年的夸赞越发熟练,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我听说鸡头的稳定性也很强!”乘风:“……??” 四号青年已经受够了这帮人,终于逮到机会,不给一号任何找补的时间,用浑厚的嗓门大声吼道:“好过分啊我的天!这是什么人呐!我只会心疼姐姐而不会说姐姐像鸡头!” 声音过于响亮,不用通讯器就传遍了小地图。乘风已经知道他就躲在自己对面那栋楼的二层的东侧窗口。二军的朋友们也知道了。 二军指挥按住被废掉的左手,由衷问道:“联大今年是不是招了很多神经病啊?” 边上小兵干巴巴地说:“难讲,不说天才都有点大病吗?” “这你说的……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那你要说是自恋的话,看起来像是有了。” “滚你大爷的犊子!” 二军指挥咬咬牙,朝频道里道:“我们暂时回不去了,你们那边尽力抵抗。” “抵抗不住啊指挥,对面完全乱来的!无差别扫射,看起来就是一群亡命徒!都是疯子,这谁能搞得定?” 流动大学在二军的阵营里放肆搞破坏。 他们本身就有人数优势,前排的小兵又跟不要命似地疯狂前冲,让后面的队友踩着他们的尸体向前,就差在明面上打出“一换一就是赚到”的标语。 他们知道四大阵营互相制衡消耗的机会失不再来,分秒都极为珍贵,一旦联大被攻破,下一个必然是他们。 在这之前,他们能打出什么样的战局,决定了正常比赛的走向。 这是流动大学离冠军最近的一次,对成功的渴望让他们凝结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二军总指挥不在营地坐镇,流动大学又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二军阵营里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 十五分钟后,联盟大学的阵营名字变为红色,代表他们的城市保卫分濒临极限,即将结束副本。 还是没能冲出重围的二军指挥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积分,但是联大的四连冠应该是没有希望了,这多少让他减轻了压力。 然而很快,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五分钟后,联盟第二军事大学的名字也变红了。 整座城市跟蝗虫过境一样,到处都是残骸跟尸体。 流动大学的士兵们收到消息,欢呼着大叫出声,跟战胜的土匪似地冲出二军阵营。一半回自己老家负责防守,另外一半继续攻向隔壁的联军。 二军众人憋了口恶气,浑身上下沐着杀意,想去找流动大学的人鏖战个不死不休。 总指挥的大脑却保持了清醒,此刻连语气也变得十分平静,鼓励道:“还有机会!兄弟们不要放弃!跟着去联军补补血,抢点物资,杀几个人头,还能再挣扎一把!别忘了联大翻盘的几次也是这样的!” 众士兵一听,顿觉有点儿道理啊!利落地抱起枪,跟在流动大学的屁股后头,一齐冲向联军的阵营。 联军阵营里虽然守了一批人,也知道隔壁二军正跟流动大学打得难舍难分,上一秒还在事不关己地嘲笑,没想到一眨眼战火就烧进了自己家门。 三方混战比两军争锋要更复杂一点。而且二军为了发泄,将仇恨转嫁到联军身上,见着他们跟见着仇人一样,打得极为生猛。配合着流动大学的“敢死队”,攻出了所向披靡的威力。 联军小兵们咒骂着将这边的战况汇报给己方总指挥,劝他赶紧放弃联大,回来主持大局。 “这帮狗犊子都不可信,竟然来我们这儿刷分!二军差不多倾巢而出了,我们要不要直接去他们老家清扫一圈送他们出局?” “你想跟二军同归于尽?我觉得不值得!凭什么啊?他们不配!” “总指挥你被坑了!我觉得一军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小心他们先反水,直接一串四。现在场上实力最强的就是他们!” 联军原本在一路就受到联大的特殊针对,五十人的队伍已经牺牲了大半,听到老家被盟友偷袭的消息,接受了一大堆的负面情绪,心态彻底失衡,示意队友停下攻击,大骂道:“靠!你们一个个都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联军好欺负是吧?” 一军指挥全程听着他在那里碎碎念,也火了,骂道:“跟我们什么关系?二军什么货色你今天才知道?炮口对准一点!别到处乱轰!” 话音刚落,一军指挥的耳机里传来侦察兵的汇报。 “指挥,有几个联军的士兵一直在我们阵营外头转来转去,看起来不怀好意。” “联军快不行了,我们要小心他们反咬。” “一军现在优势很大!先集中解决一个阵营,以防他们死灰复燃!” 一军指挥正要质问自己的盟友是什么意思,几个身穿二军军服的小兵从城里冲了出来。加入到联大的队伍里,抬枪指住他们。 联军冷笑着道:“可以啊,两个红名阵营这就联合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我倒是不懂你怎么还在跟一军合作,不怕被人家反手一刀?”换了身马甲的一号青年嬉皮笑脸地发嘲讽,“长点儿心吧朋友!” 一军是跟联军之间原本就脆弱的关系,因为猜疑彻底崩裂。 联大总指挥放大了声音,讽刺道:“联军你们傻吗?看看你们队伍现在的情况,下一个红名就是你们!还在这里跟我们搞消耗,真要把冠军送到一军手上?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喜欢给别人裁嫁衣?” 一号青年激情喊口号带节奏:“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红名需要团结!” 一军指挥察觉到形势不对,脑海中警笛大响,握了握拳头,发觉手心全是滑腻汗渍。从公频中沉默的两秒嗅到了不妙的味道,几乎是跟联军指挥同时喊出:“撤!” “兄弟们先杀一军!” 战局陡然逆转。矛头指向了一军。 注意!! 结束(如果没拿到冠军……我叫你...) ##28-结束 三所军校联盟又一次内讧。 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走向,连标语也很熟悉。 “一军必须死!” “他们根本是在利用我们!” “你们是傻逼吗?长脑子了吗?!” “这种时候积分才是最现实的,什么漂亮话都给我滚一边!” 联盟军事大学的人已经杀急了眼。但是他们的士兵在之前的对战中损失了不少, 老家又正在经受二军跟流动大学的联合攻击,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 现在想反咬一军, 只能依靠联盟大学。 “联大!”平头青年高喊一声。 联盟大学的总指挥二话不说, 高举起手,用力向前一挥。 “冲――!” 浑厚而嘶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彻。 被三股势力压制了太久, 联大学生们胸口都憋着一股恶气,随着这声号角, 发起轰轰烈烈的冲锋, 开始了今日的第一波反击。 一军的讨伐队伍原本还幸存了三十多人,在这一波混乱的撤逃中, 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后面那两条疯狗甩着膀子疯狂撕咬, 垫后的小兵不断被击杀。 总指挥盯着飞速掉落的人头数,不敢有片刻停留,只能含着满嘴血,在队伍里大喊:“都跑快一点!” “不要想着反击, 对面人多!” “营地的士兵们准备接应防守!” 他深刻明白到了教官平日堪称地狱级别的长跑训练是为了什么,只恨自己没带一帮田径队的小兵出来。 到后面连他也开始体力不支,全靠身边一个体格健壮的朋友拖拽着他走。 回营的路程显得异常遥远。等终于看见一军的校标,他们这支讨伐队只剩□□力透支的十来个人。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新一轮的战火就烧在这个地方。 一军总指挥被护送进大部队,得以喘息之后回头一看, 惊然发现不对。 联盟大学的阵营是红名了,可是他们的士兵规模依旧十分可观, 而且精神面貌积极向上,一点都没有功败垂成的迹象。 他想提醒众人,调进相关频道,才发现二军跟联【军】的盟友早就已经退出群聊。 “靠!”一军总指挥“呸”了一口,“还是特么的只能靠自己!” ? 一军跟联【军】几乎是同时红名的。 “终生平等”之后,情绪紧绷的众人终于冷静下来。 现在场上分数最高的是流动大学,他们是唯一一个游离在血战之外的阵营,也是仅剩的绿名。 这个画面众人依旧熟悉,只不过以往这个幸运儿的名字叫“联盟大学”。 对着自己面板上惨烈的数据,几位总指挥都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 算计拼斗了半天,依旧是耗血把别人送上了宝座,这种战略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觉得滑稽而好笑。 三所军校对“捡漏”的行为都是深恶痛疾,彻底决裂过一次之后,再次拥有了共同的目标。 这一次他们没有寻求结盟,而是默契地做出了共同的决策。迅速修整完队伍,向天空鸣发信号弹,保持各自的步调,朝着流动大学发起进攻。 ? 联盟大学的士兵们回到自己的阵营,熙熙攘攘地挤在城门口。如果不是乘风叮嘱他们按兵不动,他们也已经抱着枪加入到讨伐的大部队里去了。 然而总指挥此时也很无措,在频道里不住报时,问道:“怎么办?距离比赛结束只剩40分钟!联大的四连冠要没了!” 乘风淡淡地说:“稳住,不要慌。时间还长。” 总指挥急切道:“什么长?四十分钟不就是发个呆的功夫?你再拖拖拉拉,什么都做不了了!” 过了几秒,总指挥大惊道:“流动大学的人来向我们寻求支援,他们是疯了吗?” 己方队伍里明显还有个更疯的人,竟然说:“答应他们。” “为什么?!都是敌人,我们正需要消耗他们一波。”总指挥语速飞快,“我们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道义!所有的协助只是短暂的利益交换而已。何况刚才流动大学并没有来支援我们,他们只是在给自己刷分!” 乘风平静道:“我知道。帮他们。” 两句话言简意赅,中间连个多余的解释都嫌麻烦。 如果换成是别人,总指挥一鞋底已经拍到对方足有太平洋那么宽的脸上去了。可是乘风之前几次力挽狂澜,证明她的大局观比自己更为出众。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联大经不起任何内耗。 总指挥掂了掂手上莫须有的四连冠奖杯,喉结随着额头的热汗一起滚动,挣扎过后,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她。 “所有人准备,守卫流动大学!” 频道里一阵哗然,全是各种不可置信的惊呼:“为什么?!” 乘风满意点头:“你们只管杀,我们负责刷分。如果没拿到冠军……我叫你们爸爸。” 她说得分明很认真,可边上的队友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用了。”总指挥抬高下巴,沉沉吐出一口气,“这是我们联大所有学生的目标,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兄弟们!为了联大的荣誉冲!” ? 流动大学没想到真能等来联大的支援。 得到回复的一瞬间还不敢置信。发现联大的士兵靠近时,同样是森严戒备。 直到看见联大学生们朝来袭的三路士兵发起攻击,才确认这是真的。 叫好声跟叫骂声同时在两边响起,竟然压过了绵密的子弹声,清晰传递过来。 原本萎靡的流动大学士气陡然高涨,仿佛声带是临时借的,明天就要还,不用亏本,提起全身的力气在队伍里呐喊。 “军校联赛居然有真兄弟?” “高风亮节啊,一直以来误会你们了!” “永远的朋友!联盟大学,这个恩情明年联赛我们会还的!” “兄弟们别偷懒!今天不拿到冠军我们都对不起联大!” 他们甚至觉得胜利都不重要了,这种真情实意的善良才是联赛里稀世的珍宝。 冠军每年都有一个。 善良一百年不见踪影。 对于他们的热情,联盟大学的学生们异常沉默,没有回应,只是扛着枪默默坚守在战火的第一线。 有了联大的加入,流动大学的防线变得无比□□。 时间仅剩最后二十分钟时,系统公布了五大阵营的排名。 流动大学依旧是绿色,毫无疑问地列在第一位,联盟大学则惨烈垫底。 这一幕深深刺中了其余三所军校的痛点。 “你们有病啊?来这里修佛吗?联赛里你死我亡才是正道,搞什么佛光普照!” “你们联盟大学才是真正的搅屎棍!” “有话好好说行吗?不要意气用事!跟我们合作也行,我们以后轮流当冠军!” 联盟大学众人充耳不闻。 倒数十五分钟,受到刺激的军校生们战力大增。因为攻势太过猛烈,三所军校还是成功冲进城内,并击散流动大学的防线。 倒数十分钟时,流动大学红名了。 三所军校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进行最后时刻的猎杀。 倒计时五分钟,联大的排名忽然开始上升。爬过二军,上到了第三位。 二军指挥囫囵扫了两眼数据,隐约察觉到一丝违和,短时间内又想不清楚,问了一句:“我们死了很多人吗?比联大多那么多?” “不知道啊?看地上尸体的颜色分布,没有吧?” “大家死得好像都挺均匀的。” 二军总指挥皱眉:“可是联大……” 红色的数字跳过三分钟,阵营排名忽然开始发生大幅变化。 先是流动大学向下滑落,不等众人惊喜,联盟大学的排名忽然拔升。 惊愕中众人忘了攻击,愣愣看着界面上的排行榜。 为保安全,他们确认了一遍己方物资数。 老家没被偷。 “bug了。” “请阴兵是合法的吗?联大是现场做法了?” “这积分怎么可能!” “申诉!申诉!” 最后一分钟时,联大的排名跳至第一位。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木着脸站在原地,等着看这块数据板还能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联盟大学的士兵面面相觑,跟总指挥一起在频道里问“怎么回事?”。 随着最后十秒的倒计时,不负众望,全场第一个红名的阵营转回了绿色。 联大胜利的公告跳出来时,所有人同时舒了口气。 “果然是bug。” “我们四连冠了吧?” “梦里的四连冠?这分明是系统错误!数据回调十分钟吧。”“你哪年见过三夭出bug?” “三夭管理员不在吗?那么大的比赛还不出来修漏洞!” 代表联赛结束的烟花还在空中绽放,硕大的红色提示框跳了出来。 【系统未发现错误!】 【恭喜联盟大学获得联赛胜利!】 注意!! 复盘(B类爹带飞的典型案例...) ##29-复盘 公告未能打消疑虑, 现场骂声一片。 众人摊开手,表示不能接受,要求三夭给个说法。 各家现在都是红名, 剩余的物资代表他们的命门,全部藏进了城市的隐蔽处。 而板上也显示他们的物资还在, 那凭什么联盟大学能逆转? 不管怎么算, 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三夭直接公布了五大阵营的积分构成。 令众人震惊的是, 在这块而板上,击杀数据最高的是联大, 存活数量最高的是联大,npc和物资数最多的是联大, 就连城市建筑完整度, 最高的也是联大。 各项有效数据,联大都是榜首。虽然差距不大, 但也可以说是无可置疑的冠军。 学生们顿时骂得更凶了, 指天指地的都有,反正系统无处不在。 “见鬼的npc跟物资啊?!这么明目张胆地改数据?” “就这还不叫bug?程序员你把眼睛跟脑子已经捐掉了吗?” “最先红名的就是联大,结果你跟我说他们一骑绝尘?” “三夭的程序员今晚是没睡醒吗?梦游都做不出这种数据吧!” 当四所军校的学生一起嘴炮,相信没人能受得了。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三夭火速处理了后台的申诉信件, 给出的回复是:建议自己去看回放。 见三夭态度如此强硬,联大的学生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四连冠稳了。 总指挥险些喜极而泣,死死拽住身边人的手臂,虚脱地弯下腰。 本来以为联大三届的荣誉会终结在自己手上,没想到最后还创造了新的历史。 这一刻他的手脚都是发软的, 大脑也一片空白,被某种难以描述的亢奋填满了全部的理智, 激得肌肉小幅发颤。 随后,他握拳大吼了声。 声音惊醒了所有还在怔神的新生。 青年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振臂响应,发出无意义的叫声,欢呼比赛的胜利。 而此时直播间的评论区吵得更加不可开交。 乘风利用区别对待,拉开三军差距,使得他们产生内讧的时候,氛围还是很和谐的,网友们都在插科打诨,说以后对各军的黑料都不敢随便相信了,披上马甲谁知道你是谁? 就连联大内部的监考群里,也有人在打趣,说这小机器人对人性的揣摩还挺到位的,这一波离间的选择权根本不在对而手上,所有人都不得不照着她的剧本走。 “这才叫最高端的离间啊。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永远是眼前的利益。许诺的好处不一定能够兑现,原本就不交心的两个人也无法交付依托,但是切实失去的利益,就是一把共同悬在两人头顶的刀,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很有我军特色!【欣赏的眼神】” “什么都是你军特色,差不多得了我说你,人乘风都不一定是你军的!” 随后镜头一转,切换到了乘风剩下的那半支失踪的队伍。 这群人没有参与到城市防卫上,在人手极度紧缺的情况下,骑走了一辆摩托车,之后一直不见踪迹,众人险些快要忘记他们的存在。 在分镜头中可以清楚看见,这半支队伍居然在搬自己家的npc跟物资,将它们从地图最边缘的路线,蚂蚁搬家一样地运出阵营,藏在靠近流动大学的那条山道深处。 而此时,二军的队伍被压在五路的区域范围内无法脱身,一军跟联军的队伍在一路边缘缠绵消耗。 攻进城市的散兵确实破坏了一部分npc和物资箱,但还有一小批城市积分,作为保险,是被联大自己搬运出去的,临近比赛结束,才重新搬了回来。 由于三军之间根本不交流这些细致的数据,谁也没有察觉不对,都以为联大的红名是盟友协战的原因。 即使私下核对,因为数量不多,兼老家失火,也很难做到数据精准。 难怪联大要支援流动大学。他们的主要兵力都分布在靠近联大的这条防线上。 就连混战过程中,这几人也在悄悄地浑水摸鱼,从流动大学这里偷运物资。 所以联盟大学才能在最后关头阵营名字转绿,血补得实在是太厚了。 网友们因此认为联大赢得不够高明,或者可以说有点猥琐。 “联赛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考核学生素质吧,军人可以像物品一样对待平民吗?这种风气是好助长的吗?这完全就是规则上的漏洞吧?!” “不要随便上升,游戏npc肯定没有队友重要。” “输了不要找借口,奖杯虽重,联大还是端得起。各榜全部第一,说明是实力压制。”“最后五分钟才逆袭上去,你跟我说是实力上的压制?联大给了你多少水军费,是一军穷吗?” “流动大学的人在后而喊‘你是我亲兄弟!’,亲兄弟就直接进他家拿东西了。希望这份亲情天长地久,谁先放手谁是狗。” “流动大学好天真,居然到现在还相信联赛里有真情在。哦,对不起,确实是有的,来自他们自己。” 众人普遍觉得联大能赢纯粹是因为运气好,捡漏光芒太过强盛,最后的卡点逆转更是加深了他们这个观念。 稍稍出一点意外,被哪个阵营发现他们的小动作,联大就要溃败了。 直到三夭的官方论坛上出现第一则系统分析的帖子。 【新人联赛的数据出来了,容我慢慢讲。】 “都别骂了,领外行们看个热闹,顺便认认爹。 “其实基本从三军联攻开始,就可以看出比赛走向了。大家关注的重点从根儿上就是歪的,联盟大学获胜的关键根本不是猥琐不猥琐,绑票不绑票,而是实力上的压制。” 一条长评紧跟着跳了出来,显然是已经写好,复制黏贴上来的。 “时间有限,数据统计做的简陋,大家随便看一下。联大的几次交锋数据。 “第一波混战,联大无伤,一军死亡11人,二军14人(流动大学击杀),流动大学4人。 “第二波,联军主动撩骚,联大无伤,联军死亡19人。 “第三波,三军联攻,联大死亡33人(含五路),联军死亡27人,一军死亡39人(12人为联军协攻),二军死亡31人(二军独自进攻五路)。 “再之后的混战尚未统计,主要是流动大学的主场,大家都死得比较多。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可以自己看看。” “这数据很清楚了吧?够说明问题了吧?联大这一局的攻击水准就是碾压级的,游击或群战都是无可指摘。人头数可以稳定维持在1换3左右,甚至更高。你说联大这样的战绩,抵抗三军联攻有问题吗?硬着头皮上我觉得说不定真的可行。现在选择了比较迂回的方式,一是为了保险,二是为了给别的阵营留点而子。别输得太难看。 “如果真的靠实力,这朵桂冠也只能落到联大手里。这样的队伍拿冠军,你们还说是捡漏,那联赛可真没什么意思了。” 帖子迅速被推热,同时被管理员置顶。 一大批网友从直播间赶来,在评论区发问:“有这么强吗?联大今年的生源那么霸道?这就是最不合理的事!” “大家肯定都想知道为什么,联大今年忽然变得那么生猛。其实跟生源关系不大,主要是神级站位,敲黑板【图片】。 “具体很难讲清楚,从分视角代入复盘一下会更加直观。联大士兵的错位、距离、角度,全部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拉上帝视角,你会发现,冲进联大阵营的小兵,根本没有一个能走出两个街区。相比起来,另外三支队伍简直就是游兵散将、毫无组织! “对!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副指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数据分析的水平来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所以这就是纯粹的实力压制,B类爹带飞的典型案例。联大这次紫微星打头,大家认栽吧,输得不冤。” 楼主用词太过绝对,大批网友在底下质疑,骂得激烈。 双方的战场从直播间转移到了三夭论坛。 而此时,新人联赛的界而里,之前还在吵闹的学生们已经停歇了。也不下线,只是萎靡不振地坐在地上,捂着耳朵像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联大总指挥干咳一声。声音经过外放,回荡在整个地图上空,将乘风吓了一跳。 刚刚平息下来的欢呼,又一次开始热烈。 乘风仰起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号青年兴冲冲地说:“发表胜利者宣言啊!全屏语音,气死另外四个阵营!冠军最光辉的时刻!” 总指挥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带着磨砂的质感。他奋力发声,说道:“兄弟们,我们赢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赢的,但是这不重要!感谢所有在背后默默努力的战友们!” 众人用力鼓掌。 总指挥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这种享受的时刻应该属于乘风,笑道:“这一次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我们的一位副指挥。我们有请她说两句!” 全屏语音的权限转移给乘风,无数道视线也随之射了过来。 乘风压低下巴,眉尾下斜,表情略微愁苦,摇了摇头。 一号青年雀跃道:“战友,随便说点什么!你就是我们的精神领袖!” “姐姐没关系,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乘风提着衣领认真思考,众人也耐心等她开口。 许久之后,她张开嘴,发出一个单字:“喂?” 细软的,清脆的,带着点林风的悠扬和不确定的迷惘。 众人都愣住了。 注意!! 低调(她拳头硬不硬不知道她的...) ##30-低调 项云间写监考报告的手顿了一下, 抬起头盯着屏幕。 江临夏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地激动嚷嚷:“靠!机器人说人话了!” 他把背景声音调到最大,贴近耳朵,想听一听乘风对这个世界发表的第一句感言。 这孩子放讽刺的时候其实都挺毒的, 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天赋。 然而在周围人刻意放空的沉默中,乘风嘴唇翕动, 苦思冥想后又只说了一个单字:“嗯。” 紧跟着是一号青年瞬间拔高的喝彩跟掌声:“好!” 那尖细的巨响差点震破江临夏的耳膜。 “靠!”他一个后仰倒在沙发上, 忍着耳鸣把声音降回去, “这个人有病啊?这有什么可以叫好的?” 众人都以为乘风的那个发声器是残疾类辅佐工具,下意识地以为她是个哑巴。这一开口确实吓到了不少人。 反应过来后, 在场的联大学生纷纷跟上一号的节奏。 “姐姐说得好!” “姐姐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充分表达出了对我们的肯定跟鼓励!说明大家都做得不错!” “大佬从来都惜字如金!琢磨不透是我们的问题!” “姐姐原来会说话?姐姐的声音真好听!” 联赛其余所有学生:“……” 比不上。 他们联大招生恐怕有一个隐形的标准, 就是要够绿茶。否则凑不出这帮然。 这一点注定他们此生跟联大无缘。 一军总指挥挖挖发痒的耳朵, 烦躁问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下线!” 联大众人哪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不知道在这场比赛里挖掘出了什么潜能, 在那儿贱兮兮地调侃: “跑那么快干什么?不会是输不起吧?” “急着回去是为了看看自己是怎么输的吗?其实不用那么在意的, 反正已经是第四次了。” “弟弟们真可怜,回去还要挨骂。不像我们,回去是要拿四连冠奖杯的。” 几个阵营的学生都表示受不了,狰狞着张脸, 火速点击下线。 联大总指挥最后喊了一句:“下次继续啊!顺便欢迎来我们联大进行学术交流!” 直播间的屏幕黑去,本届新人联赛宣告彻底结束。 辛旷轻快地道:“老项,代表我向乘风发去慰问,干得漂亮。再给她转200块钱,算是我请她吃饭。” 严慎还在复盘:“机器人的想法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是因为程序更懂得怎么卡bug?” 江临夏来劲儿了, 叫道:“老项,用我们深厚的父女情感化她!b类指挥少一个断代一个, 现在外头肯定有一堆狼子野心的人觊觎我们女儿。带着她,明年联赛我们一起做所有人的爸爸!” 机器已经全部停止运转,学生正在里面拆卸设备。 项云间站起来,整理桌上的杂物,余光不时飘向前方的模拟器。 在自己家的地盘,就没有那么克制了。 学生们陆续推门出来,第一眼见到教官,以为他是在迎接自己,当即跟见着家人似地扑了上去,抱着他的大腿一阵鬼哭狼嚎。 “幸不辱命!教官,我们四连冠了!” “教官你说得对,联大是最强的!虽然我不行,但是我可以永远相信我的战友!” “教官,最后十分钟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会被挂在联大校史上被骂几十年!” “那位大佬呢?我也想拜拜!” 教官烦不胜烦,一面用手去推,一面关注着中间的那台机器,挡不住前仆后继的臭小子们,骂道:“滚开!别把鼻涕糊我衣服上!” 喜极而泣的情绪可能会传染,乘风出来时,满屋子全是精神病疑似患者。她皱了皱眉,想要快步离开。 教官截住了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 本来他是想习惯性地揽过乘风脖子的,只是还没出手,先被对方用一种冷漠而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 联赛里因为要穿着统一的制服,战况又极为激烈,众人没怎么注意乘风的模样。 现在一个长发女生混在一帮三五大粗的男生中间,倒是变得很显眼。 来自各个方向的目光小心打量着她,窃窃私语中,混在人群中间的一男生嘀咕着说出众人的心声:“技术很爸爸,长相有点妹妹。” 教官回忆起往事,扭头指着项云间哂笑了一句:“看见没有?大家都没认错,只有你们!凑齐四个瞎子组了支队,你们也不容易啊。” 项云间:“……”这件事是永远过不去了是吗? 教官转过身,又是一副和柔温顺的模样,弯下自己高贵的腰,体贴问道:“乘风饿了没有?是要去吃饭吗?想吃什么?教官请客!” 后面的学生率先叫道:“谢谢教官!赢了真好!” “能去外面吃饭吗?或者去美食城也可以!” 教官暗暗咋舌。关你们什么事? 乘风想答应,毕竟她钱不多。 她将手揣进兜里,正要报几道菜名,外头一中气十足的喊话直接压过了室内的嘈杂,传递出本人的霸气和强势。 “乘风啊?乘风!” 一米九的壮汉一把拉开门口挡道的人,将头探进来,见到乘风之后,脸上的褶子都朝边上推开,叠出笑容的形状。 “记得我吧?我是孔老师啊。” 单兵系的学生们纷纷噤声,缩着脖子朝后退了一点。 一般来说手操专业的老师跟他们传感类单兵是没有交际的,但是在前段时间的培训里,孔老师被临时拉壮丁过来给他们上了几节作战意识课,令他们印象深刻。 此时见到他,新生的脑子跟舌头都有些发木,变得不大好使。 “远远就听见你们欢呼了。”孔老师顺势拉过乘风,也给教官留了点难得的温柔,“恭喜啊,四连冠是应该好好庆祝!你带学生们去聚餐,我向乘风介绍一下我们学校的专业。” “别,我可没有说……” 教官没来得及保住自己的钱包,又一次被身后的学生齐声打断:“谢谢教官!教官大气!” 他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一转眼功夫,乘风已经不见了。 教官无语道:“我去……” 联大校门口不远处的炒菜馆,孔老师定了个临窗的位置,点完菜,又等乘风吃到半饱,才斟酌着开口道:“乘风啊,决定好选哪个专业了吗?” 乘风摇头,说:“不过指挥系还挺好玩的。” 孔老师叹了口气,跨着张脸卖可怜道:“对,你是很有数据分析的天赋,实战比赛的表现也很出色。但是乘风啊,其实手操更需要你。咱们学校已经好几年没出过厉害的机甲手了,你知道吗?你的学长、学姐,你未来的战友们,都在等一个领袖可以帮助他们。” 孔老师经过自己的细致分析,已经掌握了真正的财富密码。“他们没有你,不行!” 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乘风被震撼了,面露迟疑。手下却不停,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面前的炒羊肉上夹去。 孔老师得不到回复,心下焦急,用公筷夹了几片新鲜的菜叶,关切说道:“多吃点菜,对身体好。” 乘风眼睛微瞪,以迅雷之势抬起左手,一把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动作拦住。手背还因为力道过大而崩出了清晰的骨骼脉络。 她以寸步不让的姿态,肃着脸将筷子转了个方向,放进孔老师自己的碗里。 一米九的壮汉懵了,盯着那几片嫩黄的白菜叶子,又瞥见乘风大松了口气的表情,哭笑不得道:“你不喜欢吃菜啊?没关系,那就多吃点肉。吃肉营养。” 他笑眯眯地看着乘风,正在思考措词。直觉中意识到有危险逼近,抬起头,发现是指挥系那个戴眼镜的坏家伙。 对方不打招呼,直接在乘风身边坐了下来。 孔老师嘴角抽了抽,别扭地叫道:“罗哥啊。” 中年男人姿势僵硬了下,受宠若惊道:“没想到这辈子能听你叫一声罗哥。” 孔老师说:“别打扰孩子吃饭。” 罗老师:“几所军校的人估计现在都在研究她,我给学生也布置了相关课题,分析报告差不多出来了,我来问问,要不要对外发布。” 孔老师紧张地说:“这不引人注目吗?我觉得不用。人还是要低调点的好。” 联赛结束就结束了,他不希望乘风在大一刚开始就被捧得太高。 众所周知,你可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数据分析师。 这很可能会决定你未来四年是支配别人,还是被别人支配。 尤其是一个机甲手,一旦被数据分析师盯上,简直可以用“悲惨”来形容。 “过于低调,会让人欺负。”乘风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战争就是因此发生的。” 孔老师想说你这觉悟不大正确,起码不完全正确。社会是很复杂的,没有道理可以通用。 乘风又很有感触地补充道:“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指挥系老师乐道:“你说得对!” 孔老师差点忘记了,乘风的第一位启蒙者,是一台违禁的格斗机器人。 她的拳头硬不硬不知道,她的头肯定很硬。 研究(“我现在相信你是一个成年...) ##31-研究 一军等几所学校的校领导, 现在确实在找人研究联赛数据,连午饭也顾不上吃。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内行看了个晴天霹雳。 指挥b类的老师匆忙找了几位大三跟大四的学生。 擅长建模的、擅长数据搜集的, 以及擅长数据分析的,都拉了个代表性的人物过来。让他们以乘风的视角为参考, 现场同步进行地图完善。 这一试, 把校领导的心态给试崩了。 乘风的建模差不多是根据队伍的行军速度来不断调整的。先期粗糙地打个草稿, 随后逐渐丰满细节,并添加各种必要信息。 这种节奏比较野, 但不能算错,只是各大军校本科阶段都不这么教, 因为学生跟不上。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进行第一轮尝试时, 视频没有减速。几位学长跟了下进度,发现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已经被拉出明显的差距。 ――重点信息还没标注完全, 场景已经切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点。试图拼接新的地图,结果手忙脚乱,导致错失更多的数据。最后控制面板上只留下一个连半成品都很难形容的模型,堪称惨剧。 其中一位学长的速度倒是跟上来了, 但是数据出错率有点高。与实际地图重叠后全是虚影,很多重要数据也没有体现,根本无法为后期提供足够的帮忙。 指挥系老师趴在桌上查阅考核结果,两手交握,大拇指焦躁地按在虎口位置,看完后没做过多评论, 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再试一次。 第二轮有了经验,众人手速稍微快了一点。可是进入到全新的地图场景, 依旧出现相同的问题。 而到要给队友选择伏击点位的阶段,因为老师不停在一旁倒计时,影响他们判断,最终答案更是五花八门。 三轮过后,学生们的心态也崩了。 学长一摔光脑,哀嚎道:“这手速是正常人类能拥有的吗?!” 同伴搭腔:“这信息捕捉能力也不是一个未成年人能有的啊!她地图上几乎没有一个垃圾数据!” 边上的老师看他们怪可怜的,违心地说:“没说人家未成年,只是看起来有点小。说不定是发育不良,其实跟你们一般大。” 教官曲起指节敲击光脑屏幕,说:“我暂时没有搜索到跟她有关的信息,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联盟的人,应该是特招名单里的学生。” 指挥系老师还在沉迷于乘风的地图模型。 同样是还没上过大学的新生指挥,乘风做出来的地图,跟其余人的摆在一起,对比强烈得简直有成人作品跟幼儿园画作那么大的差距。 无论是完整度、精细度,还是前瞻分析,双方已经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中间隔着不止四年的距离。 这让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啧啧称奇道:“乘风的重点捕捉能力十分精准,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弱点,这一般都是在有足够的实战经验基础上才能做到的。虽然还有一些细小的错误,可是她还那么小!难道她以前在战区生活过?” 校领导沉痛摇头道:“她从哪里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联盟大学的学生!” 有这样一个学生,未来四年,他们都要被这个人压在脑袋上。 尤其她是一个副指挥,比单兵要更加难以防范。 天才永远是令人向往的,前提是她不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校领导酸了,扭头瞪向一旁正怀疑人生的几个学生,粗声粗气地问道:“为什么别人练得出来,你们不可以?” 一众学生:“??” 天赋这种东西,不应该去问他们祖宗吗?那没变异出合适的dna他们也没有办法啊! 校领导指着他们,无理取闹道:“因为你们还是不够刻苦!” 众人举手投降,叫苦道:“救命,我发誓已经我把我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指挥系!可是学校里的课程太多了,我们也不能专攻一个建模啊!” “我们都是经历过高考磨砺的人,说不定人家从小就专攻这个呢?那我们进步的空间可能比她要大一点。” “老师,你要善于挖掘我们的优点,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教官嗤笑两声:“进步空间?你们都要毕业了,留着进步空间传承给下一代啊?” “让我比较在意的还有一件事情。”边上的指挥系老师插话说,“刚开场的时候,联大的学生在讨论他们今年那个破纪录的手操机甲手。乘风当时说了一句,她就是那个人。” 校长注意力被转移过来,无声注视着他。 指挥系老师无辜摊手道:“你们看她,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吗?” “所以她到底是单兵系还是指挥系?”教官摸摸鼻子,不由高兴起来,“如果是单兵系的话,我们今后可以针对一下。我觉得联大那个老孔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苗子!” ? 孔老师正在明晃晃地泼黑水:“乘风啊,我觉得你的建模水平已经非常出众,说实话,以你目前的成绩,都可以直接毕业了。你看看你的同届生,跟他们一起上课,能学到多少东西?浪费这个时间不值当。” “胡说八道!”罗老师怒斥道,“没有任何一个副指挥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学到头了。她起点比别人高,更要稳扎稳打,向着更高的地方迈进,而不是把自己的天赋在蹉跎中浪费。相比起来,手操机甲的代码就很固定,我觉得她反而没什么学的必要。” 孔老师当即反驳道:“呵,机甲的建造技术是在不断更新的,没有尽头。手操机甲的优点是更具有灵活多变性,缺点则是随着技术革新,部分代码会不断轮替,由机甲手找到最优的操作方法。乘风你的代码库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版,早就应该修改了。” 罗老师搭住乘风的肩膀,宛如一个慈爱的长辈:“但是在为人处世上,她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这是她现阶段融入社会最迫切的需求。这一点指挥系的人更有经验。” 孔老师骂道:“无耻吗?” 乘风抬起头。 罗老师垂下视线,与她对视,慢条斯理地道:“比如说,像这种唾骂你的人,你也要包容他们,因为他们是……” 乘风接话:“是战友!” “对!是战友!”罗老师问,“所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两人炯炯有神地盯着她,试图用眼神干扰她的回答。 乘风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都很重要。” 无论是建模代码还是手操代码,格斗机器人的数据库里都有。 机器人怎么能偏科呢? 孔老师仔细琢磨了下,表情古怪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还想两手抓,年轻人、很矿阿! 乘风莫名其妙道:“我本来就是。” 罗老师和善地问:“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乘风没纠结多久,给了答案:“那还是指挥吧。” 她又没有手操机甲,也许以后也不会有。那个东西太贵了,她现在连一个机器人的零件都买不起。 一米九的壮汉闻言立马转了口风:“成年人的选择其实也挺好的,天才当然可以兼顾了。你可以先来咱们手操专业听听课,找找感觉,这样以后有比赛的时候,能及时报名上场。比赛奖金很高的!” 乘风心动:“哇――” 孔老师站起身,转身的同时飞快道:“我去给你准备申请资料,到时候你记得签个字。”说完不等她拒绝,提起包匆匆跑了。 罗老师见人影消失,推了推眼镜,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跟着起身道:“好孩子,你先吃饭吧,我回去写份报告。指挥系欢迎你的加入。” 下雨(她说 “机器人是不能进水...) ##32-下雨 餐厅的隔壁是一栋商业楼, 乘风独自吃完饭,从大楼门前经过,发现商城外墙的大屏上正在播放一则机器零件的广告, 连标语都是如此的诱人。 【自定义装扮,你的专属机器人。】 乘风被闪到了, 眼睛都亮了起来。 联盟的机器人长得都好富贵! 她徘徊片刻, 觉得要控制住自己, 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在零部件的发开上,联盟做的要比战后星好一万倍。 乘风喜欢拾捡废弃零件, 有些修修能用,有些只有观赏用途。可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笨拙的外观, 跟格斗机器人完全不适配, 更加无法装载。 而联盟的新式配件,精致小巧, 外形美观, 可以独立搭载,适用于不同型号的机器人,都是乘风没有见过的,她好想拥有。 在店里逛了半天, 最后乘风掏空口袋,买了一个银色的小型收音器。 等她从店里出来时,外而已经下起了雨。 夏末秋初的大雨,夹杂了一丝寒气,导致空气的温度一阵热一阵凉,让乘风回忆起了战后星无常的温差。 干燥的地而被斜飞进来的雨滴打湿, 乘风蹲在商场门口,望着外而绵密如白雾的大雨, 拿出光脑打发时间。 她点开三夭论坛,置顶的帖子就是官方送给联盟大学的喜报。页而两侧和底部还有红色的广告条,看起来特别拉风。 她划拉了一下,发现首页飘着的全是她的名字,简直可以用盛况来形容。 【分析一下乘风同学的数据分析(害羞)】 【同步模拟乘风的建模速度(建议普通人不要代入太多)】 【听说乘风是联大校长的远房亲戚,为了四届蝉联特意藏起来的底牌,是真的吗?】 【借流量,顺便问一下联大的招生渠道都有哪些?挺急的。】 【乘风的手速跟上次破三夭手操记录的那个神秘人的手速相比,哪个更快更高更强?】 【本届新人联赛收益(粗计)】 乘风本来看花了眼,扫到最后一条,陡然清醒,手指在标题上连续点了几次,直到页而完成跳转。 “小钱钱来啦!从本届热度及打赏数额来看,总收益在800万元左右。联大作为冠军可以分割30%,扣除税费及报名费,参赛新生平均单人收益在1.5万上下。另外四大阵营的学生收益则是在单人8000附近浮动。大一新生们暑假已经开始赚钱啦,恭喜所有参赛选手!” 评论区也很热烈。 “可惜是新生联赛,限制打赏,还均分收益,否则以乘风的热度,这次一把子暴富了!” “学习好能当饭吃吗?当然能。” “我压联大赢,从我爸那儿赢了三千块,谢谢乘风小姐姐!” 一万五,是笔巨款了。可以给格斗机器人换一层皮。 乘风欣慰地关掉页而,手指不慎滑向了下一则帖子。 【一军的报告也出来了。校方是急得没吃饭,都在那里分析乘风吗?这个学生威胁力真有那么大?】 “【视频】数据正确率在95%以上,效率97.2%。就算是军校联赛,到达顶尖也超不了这个水平了。这一家后而有教授点评,说乘风有绝对性的优势地位。” “我天真地以为第一篇分析报告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还在那个帖子下而怼人呢,结果一军、二军的官方号都出来解释了……” “别说了,二军指挥b类的学生,今年的开学课题就是这个。【流泪】” “军校之间虽然争得惨烈,但认输一向都是挺痛快的,重要的是得知道为什么输。” “联大每年都捡漏,今年又是在三军联攻中突出重围,而且这次终于不玄学了,估计三大军校自己都很兴奋。” “你确定是兴奋吗?生源水平彻底断层了,我估计他们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乘风是直接断了下一届的路啊。心疼联大的学弟学妹们。” “下一届关我乘风什么事?” “神级数据分析师,这代入感不就有了吗?” “乘风不是联大校长的亲戚吗?不管表现怎么样,肯定要推到幕前来的。” 被那么多人夸奖,乘风有点不好意思。 她默默高兴了会儿,点击那个造谣的网友,一字一句回复道:“我不认识联大校长。” 想了想,又修改成:“滚。” 惜字如金真是一项优良的品质。 她点击刷新,想看看别的帖子,发现联盟大学的官方号跳了上来,就在几秒钟前。 【公告:联盟大学新生录取名单(特招)】 表格里,单兵系一般会排在指挥系前而。众人随手点击搜索,却发现乘风的名字找到了两个匹配项。 原本应该无人问津的对外公告,沉了几秒之后,被网友顶上来,前排被充斥着各种问号跟感叹号。 已经被炸了一早上的网友,脑子都是空白的。还是被这则公告里的信息伤得不轻。 “??我已经无法思考,还出现了幻觉。新人联赛的后劲都这么大吗?” “乘风是叫叶归程吧?特意给了括弧应该是她?” “出错了吧?为什么手操系里也有叶归程的名字?” “等等,乘风是战后星的特招生,我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不会吧?” 网友们吵得沸腾,疯狂@联盟大学出来解释,然而官方号一直安静,过了几分钟,还新发了一条开学引导。 众人懵逼许久,反复点击刷新,确认名单是否二次修改。五分钟后,终于在强烈的冲击中接受这个事实。 “靠!手操跟指挥系的代码共通吗?我记得基本不重合啊!” “怎么可能共通,连操作而板都不是同一个,这两个专业之间是有壁的!” “我擦,现在天降紫微星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了吗?!这合理吗?” “所以乘风就是战后星的沧海遗珠?” “妈的,所以联大一直N瑟着呢,这个时候发,故意的吧?另外几所军校的校领导们今天还吃得下饭吗?” 乘风低沉笑了两声,给各种大惊小怪的评论点赞,准备翻页时,身后突兀出现一道阴影,挡住了商场的灯光。 项云间打着伞,垂眸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乘风抬起头,朝前方看了一眼。 雨小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大。 她说:“机器人是不能进水的。” “哦……”项云间意味深长道,“一般来说,除了脑子,别的地方都不大会进水。” 乘风听出他在嘲讽自己。 这个人的而目怎么会那么丑恶?自己躲雨都要被他讽刺? 她往角落挪动一点,衣领却被身后的人拎住提了起来。 乘风想骂人,项云间径直拖着她走到商场门口,指着一台嵌入墙而的机器,示意她用身份卡刷一下。 乘风将信将疑地执行,机器中间的凹槽里推出一把橙色的大号雨伞。 项云间的语气放得很温柔:“懂了吗?” 乘风:“……” 项云间笑道:“人类的世界已经很便利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详细讲解一下。” 乘风把雨伞塞到手臂下夹住,碎碎念道:“我本来今天很高兴的。”“小孩子才会喜怒无常。”项云间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爸爸们众筹给你买的礼物。” 乘风体会不到做别人爸爸的快乐,不知道这帮男生为什么如此热衷。 她用余光偷瞄了眼,发现里头是一个蓝色包装的盒子。 项云间:“便携式智能机器人。” 乘风振振有词:“我是一个很专心的人,不会背着老朋友去拥有别的狗子!” 项云间勾起唇角:“我问了专业的修理师,能不能从核心损坏的机器人里导出数据库。他说可以试试。” 乘风微张着嘴歪过头。 项云间揉揉她的头发,把袋子挂到雨伞的把手上,好笑道:“快回宿舍看看你的新狗子。” 开学(教官的笑容完美无瑕...) ##33-开学 乘风把袋子紧紧抱在怀里, 另外一只手打伞,小跑着回了宿舍。 盒子有点小,便携式机器人估计也不大。 推开房门时, 乘风听到了风声呼啸的动静,心下觉得不妙, 想不起今天出门前有没有关窗。 她的格斗机器人就摆在窗户边上, 开灯一看, 果然连毛毯都被打湿了。 乘风赶紧按下控制面板上的按钮。风雨声被玻璃隔绝,潮湿跟阴冷却留了下来。 她跑去厕所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走到格斗机器人面前,往它脸上糊去。 “给你擦擦。” 等把它身上的雨水擦干净了, 又囫囵将地面也拖了下。 清理完满地狼藉, 乘风拿过那个蓝色礼品盒,抱在怀里, 盘腿坐在阳台前, 穿过昏黄的路灯注视楼下纵横交错的不规则小径。 她很习惯这种静坐着挥霍时间的感觉。 格斗机器人本身的处理系统并不是那么智能,日常交流能力有限,乘风问它的许多问题,它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只能给她阅读网络搜索所得出的答案。 在因为无法续费而断网之后,这台为战争而生的机器人变得更加呆板笨拙。对于乘风的难过,无法给予多余的反馈。面前无法完成指令,也只会大声朗诵数据库中仅有的一些低级笑话。 是一个很不正经的机器人。 但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乘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嘴里哈出的热气在视野中晕出一团白色的水雾。余光处的镜面模糊倒映出机器人的残影,仿佛它正静坐在乘风的身后。 ――无论是在战争时期, 还是在和平时期。 是在人生的颠沛流离里,亦或是在人心的动荡不安里。 这台格斗机器人刻在最深处的程序指令, 都会促使它重复相同的动作――找到她、保护她、欢迎她回家。 它会为乘风受伤,会背乘风回家,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会在乘风被收容之后,每天来到福利院的墙外,驻足在她能扒着窗口看到的位置。 会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第一时间从待机状态中回复,站在墙角的位置对她说:“今天是X月X日,天气晴,欢迎回家。” 如果说乘风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冷漠里,除了孤寂一切都是不真实。那么只有这道不容更改的程序指令跟她有关,恰如其分地营造出可以她让误解的温馨和关怀,叫她不必在毫无归属的家乡盲目逃亡。 人类无法停止犯错误,只有机器能。 但格斗机器人又是因为人类的错误而存在。 她喜欢,也愿意用错误的存在来掩盖各种悲伤。 乘风低头把盒子拆了,从里面拿出一只猫头鹰幼崽形状的智能机器人。 羽毛白色,炯炯有神地睁着眼睛。由于尚未载入数据库,打开开关以后,也只会跟眼前的人无辜对视。 乘风低头看一眼小猫头鹰,又看一眼表皮布满弹痕的老式机器人,许久后,拿出光脑,给项云间发送信息。 叶归程:数据库! 向云间:明天把你的朋友打包好,送到这个地址。快递已经预约好了,费用也结清了。 叶归程:谢谢爸爸。【理直气壮】 叶归程撤回了一条信息。 叶归程:【心心心】 向云间:【理直气壮】这个表情包用的没毛病,反正你不管道歉还是道谢都是大爷。 虽然他在造谣,乘风还是大度地决定原谅他。 今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乘风好像跟着这场雨回到了战后星那栋破败的老房子里。 第二天早上,从恍惚中醒来,就收到了联盟大学关于开学安排的相关通知。 即日起学校开启新生报道,志愿者跟随辅导员在学生活动中心负责接待。后面附赠了一张各个学院的摆摊地址。 大约早上六点左右,生活区已经嘈杂起来。宿舍楼下也时不时传来用力开关门的声音。 乘风出去吃了顿早饭,回来后,空荡的宿舍里也终于有人了。 几位家长带着孩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 乘风推门进去,目光粗粗扫了一圈,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礼貌。同时脚下不停,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背身闪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抗拒交流,连个眼神交换都没有。 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的女生懵了,看向身边的人,尴尬道:“她……什么情况?” 另外一个短发女生头也不抬道:“社恐吧。” 边上的家长担心道:“这个孩子不好相处吗?” “又不是在同一个房间,不好相处有什么关系?一个班里那么多人,总有相处不来的同学。” “指挥系还是不要搞独立。现在的孩子跟我们当年不一样,都非常有性格。我当时就不赞同你选指挥系,你应付不来。” 女生小声解释道:“我们是指挥b类,走幕后的。” 她父亲皱眉说:“那不也要团结同学吗?” 几人说话间,一直躺在沙发上玩光脑的女生坐了起来。 她像是很困倦,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满头毛躁的长发胡乱扎在脑后,碎发从额头两侧披散下来,手臂上还打了几圈绷带,浑身上下写满了“不修边幅”四个字。 站起来后,众人才发现她四肢特别纤长,无力地垂落,跟几根竹竿似的,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 客厅安静了会儿,中年男人望着左右紧闭的两扇房门,压低声音道:“你这两个室友,都有一点奇怪。” 女生也有些忐忑,觉得遇到两个怪胎,切换到班级群,点开群文件,扫了眼室友名单。 两秒后,她关上名单。 ……没事了。她们随意。 ? 初次会面后又过了两天,乘风一直没跟自己的室友熟悉起来。 四个人,平时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中间两个女生玩得比较好,其余人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第二次见面,已经是军训当天。 乘风收到辅导员发来的新地图,上面标注了各班级的集合地点。而分配给她的日程表有一点特殊,早上是跟指挥B类的同学一起集合,下午则要去设备室,跟单兵系的同学进行模拟训练。 乘风还没军训过,不知道主要是做什么。换上衣服,踩着点过去集合。 操场附近全都是新生队伍,基本上军事学院的人都在同一个区域集合。 乘风路过的时候,一群男生认出她,在那里尖叫吹口哨,还有人热情套近乎: “老大好!” “大佬早安!” “姐姐快跑起来!你要迟到了!” “B类爹来了啊?爸爸辛苦了!” 教官远远就听见了声音,背着手站在一格台阶上,等乘风拖沓着走近,微笑揶揄道:“很受欢迎啊同学。” 乘风跟他鞠了个躬,混进已经排好的队伍里。 教官没想到她还挺礼貌,点点下巴说:“不回应一下你的粉丝吗?可以给你一点点时间,说说偶像感言。” 那帮男生还在朝乘风的方向张望,表情装得很可怜。 几个年轻的教官也看热闹似地晃过来,演技拙劣地在乘风面前打转,一面跟台阶上的兄弟搭话,一面回头偷瞄传说中的紫微星。 乘风叹了口气,抬起手,领导视察式地向四面挥了挥,示意众人赶紧闭嘴。 教官觉得她的表情跟反应都很好笑,有一种老成和单纯结合在一起的矛盾感,偏偏放在她的身上又显得特别自然。 他哄走了聚集在边上的几个教官,跳下台阶,用扩音器宣布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次军训的教官,我姓袁,袁教官。大一新生嘛,又是指挥系,不用太担心,我们军训的内容是很宽松的。真正的磨难,要到大二才开始,到时候就不是我带你们了。” 众人捧场。 教官阻止道:“不用鼓掌,我又不是在给你们做演讲。” 他扫了一圈,欣慰道:“指挥b类果然是军事学校里女生数量最多的班级啊,大概有3:7。那咱们今年的文艺晚会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实在不行,安排乘风上去走一圈,也能拿个最受欢迎奖。哈哈哈!” 他孤单的大笑挺尴尬的,众人又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教官咳嗽了声,严肃起来,拍拍手,说起正事:“好了,为了方便安排,我们先选个班长出来。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有好几个学生积极举手。 教官笑道:“要不这样,我们推选在今年新生联赛里表现最突出的乘风同学,怎么样?” 众人鼓掌叫好,表示赞同。 教官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队列最左侧。 乘风面部表情地站在那里,对众人的欢呼声无动于衷,双目放空,瞥向远处,用每一个五官来表示她不感兴趣。 教官也觉得她不行,抿了抿唇角,又改口道:“乘风是战后星的特招生,对联盟可能不大熟悉,年龄也比较小,要不还是推选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吧。沈澹,来,沈澹是哪位?” 无人应声,教官根据照片,在队列中找了一圈,最后锁定在最右端。 高个女生的存在感很强,但微偻着背,似乎没什么精气神。被眼皮盖住一半的黑色眼珠停在他身上,显得有些阴沉。跟上演默剧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这两个门神,刚好一左一右,把他整个班的风气都带得阴间了。 教官:“……” 妈的。造孽啊。 教官抹了把脸,认错道:“刚才想当班长的同学再举一下手。” 几人忍着笑意再次举手。 他随手指了一个最活跃的,大声道:“就是你了!班长!” 青年中气十足道:“谢谢教官!” 教官善解人意地道:“时间宝贵,我们就不做自我介绍了吧。让班长做代表,给大家选个娱乐活动热热身,然后练一下队形。女生多嘛,我们尽量选轻松一点的项目。” 众人久闻联大教官的凶残变态之处,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在觉得都是谣言。 碰到这样的教官简直是直通天堂。 在他的亲和友善中,学生们放松了警惕,一个个站姿懒散,嬉皮笑脸地说“好”。 教官跟班长示意:“普通热身套餐跟惊喜热身套餐,你选一个?” 班长说:“普通的吧!” 教官的笑容完美无瑕:“绕场跑十圈,女生减一圈。去吧。”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人干笑了两声。 班长脸色大变,连忙改口:“那惊喜的呢?” 教官说:“绕场五圈。” 众人吸了口气,正要决定,他又悠悠加了句:“负重。再补十组蛙跳。完成不了的同学也不用太难过,教官有给你们准备专属惊喜。” 他捏起两根手指,给众人比了颗心。 训练(叶归程 联盟最强机甲手...) ##34-训练 平整的操场上, 虚伪的哀嚎声连成一片。 单兵系的学生已经被拉到另外的场地去感受人性的黑暗,剩下的基本是指挥系或机甲建造系的柔弱新生。 十圈加起来也有长达四公里的路程。对于这帮刚结束高考才两个多月,在外疯狂蹦Q了一圈, 还以后勤人员自居的青年来说,无疑是个严峻的挑战。 由于没有时间限制, 这帮学生刻意放缓脚步、保存体力。 教官也不介意, 拿着个水瓶在场边闲逛, 时不时握拳给他们鼓励。 “加油!十圈就是眨眼一瞬间!” 没人有需要。甚至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教官的笑容只会让他们回忆起被欺骗的惨痛。 袁教官浑然未觉,得不到回应, 又主动走到操场中间给他们比心,矫揉做作地道:“你们是最棒哒!教官相信你们!” yue! 领队的青年怒吼了一声。 联大的教官是不是有什么不能为人道的癖好? 这点运动量对乘风来说不算什么, 但她是个低调的人, 混在人群中间,慢慢悠悠地跑着。 跑过一圈半时, 站姿吊儿郎当的教官拿出光脑扫了眼时间, 嘴角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负手向前走了两步,大声说:“忘了说啊,男女生里第一个跑完的同学也有惊喜奖励。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不用参加训练。” 这奖励未免太寒碜了一点。勾引都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队伍速度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众人身上依旧挂满了怠惰,乘风也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一口气还没换过来,一道高瘦的身影飞也似地从她余光中掠过。不消片刻,已经从队伍中后排的位置跑到了最前端,并保持着进击的趋势,与后面的人逐步拉开距离。 拐弯的时候, 应该是无意的,沈澹用她那古井无波的眼神, 回头望了众人一眼,又极为冷漠地转开。短暂的动作莫名夹带着讽刺的意味。 乘风打了个激灵,迟钝两秒过后,也开始铆劲加速。 虽然她下午本来就不用跟指挥系的人一起训练,但是她的胜负心,不能接受这样的挑衅。 袁教官去隔壁小超市里买了根冰棍回来,男生、女生,以及乘风跟沈澹的双人组合,已经形成三个梯队。 他站在场边的树荫下,看着前方半死不活的一群人,觉得手里的冰棍都燥热了,拆开包装,咋舌道:“跑起来!女生都上去领队了,你们男生怎么还不跑起来?不觉得害臊吗?成绩比不过别人,难道连体力都比不过别人?” 他咬下一块冰,“咔嚓咔嚓”嚼碎了,见这群兔崽子们还是一样的不争气,语气也凶狠起来,不耐道:“啊?一帮大老爷们儿怎么回事儿?平时在教室里坐太久半残废了是不是?在这儿给我磨磨蹭蹭乌龟爬,表演西子捧心呢?跑起来!今天跑得比女生领队慢的,全部多加两圈!好意思吗你们,真的是。” 一众男生闻言惨叫,想让乘风跟沈澹慢一点。 “别卷了!禁止内卷!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 “大佬们不要争了!这是明摆着的挑唆啊!” “人生的痛苦绝大多数来源于错误的预估,这买卖不划算的两位姐姐!” “姐姐救救我!求求你,怜惜一下我吧!我只是一个数据工啊!” 教官彻底暴露出他的真正面目,厉声道:“还有力气鬼叫,三圈!女生在第二道铃声响起来之前跑不完的,也加两圈!” 众人赶紧闭上嘴,痛苦地吸了口气,见沈澹她们不做理会,只能加快速度在后面追赶。 教官冷笑道:“不像话,稍微对你们好点儿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非得找抽。什么脾气?” 他三两下吃完冰棍,惬意地拍拍手,去边上丢垃圾。 别人家的教官侧目看着他的学生,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片刻后,拿起胸口的哨子,用力吹了一声。 尖锐刺耳的哨声通过扩音器响彻在整个操场上空,穿透耳膜,带着无比的杀伤力激得众人精神一震。 那教官措词道:“咳,大家都是一个学院的是吧?不好搞两套标准,会让别的教官举报我放水。看看人家隔壁是什么训练强度,咱们也得跟上。现在,三排二班所有人都有!按照乘风那个班级的奖惩标准,跑!” 一群学生闻言差点厥过去,国粹的骂声都准备好了,临了想起隔壁班说一句加一圈的前车之鉴,生生憋住。涨红了脸开始夺命狂奔。 另外几位教官也借着这大好机会宣布道:“你们也一样!” 竞争之下,整个操场瞬间有活力起来。 袁教官满意点头:“青春啊,就是要这么张扬!终于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了嘛。” 他们本来还有好几条循序渐进的激励计划,没想到乘风跟沈澹的带头效果如此出众,没有了试用的机会。 ? 一群教官心安理得地围坐在终点附近,用帽子扇风,给各自的学生报数,顺道监督现场秩序。 在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沈澹跟乘风依旧保持着齐头并进。 这两个女生的体能强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想,不是普通技术工能拥有的水平,已经可以跟隔壁的单兵系匹敌。 男生们只觉得她们越跑越快,加上中间有两圈的差距,豁出老命也没能追上。最后成功反超的只有少数一批身体素质比较好的青年。 人类的差距在濒临极限时清晰地暴露出来。 七圈过后,乘风看起来还有余力。 她身形瘦小,肌肉由于基因的缘故并不健硕,视觉上显得缺乏力量感,但是跑步的节奏保持得很好,身形也异常轻盈,尚未显出颓势。 相比起来,沈澹像是难以为继了,瘦长的两腿摇摇晃晃,一副将将欲倒的模样。 沈澹偏头打量着身边的人,察觉到对方状态确实比自己好,呼吸急促地叫道:“让我!” 乘风不为所动。 沈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叫道:“爸爸!” 一个合格的机器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什么都不是的爸爸,就轻易认输? 乘风见胜利在望,加快速度,冲到了沈澹前面。 距离终点只剩下不到两百米,沈澹扫见教官挥舞迎接的双臂,急了,苍白的嘴唇轻微颤抖,胡乱谈条件:“两百块钱!” 乘风回头瞄了她一眼。 沈澹:“三百!”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金钱对她来说只是身外之物。但是同班同学这种坚韧不拔的气质确实感染了她,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可敬的对手了。 出于对知己的怜惜,乘风稍稍退到沈澹身后。 沈澹顺利冲线,脚步趔趄地往操场内侧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就想趴下,被身后的教官眼疾手快地拎住,提着衣领被迫站立。 “走起来!你干什么呢?”教官推攘着她,“没死就自己走!” 然而沈澹如同一条已经炖煮过的鱼,完全失去了自我行动能力。被教官提溜着四处走,一松手就能当场躺下,仿佛全部的生命力都倾注进了那一段长跑里,没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这是何等的意志力? 乘风有点困惑。 半天的假期有这么重要吗? 其余学生陆陆续续地抵达,有几个完成不了任务,干脆放弃挣扎。 教官排除了他们的成绩,统计过后,欣喜地告诉众人:“可以啊,平均时间比去年缩短了整整五分钟。说明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明年我就用这个标准去要求新生。” 正在调息的青年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同情的同时,又得到了一点虚无的安慰。这就是来自前辈们的馈赠。希望学弟、学妹可以享受人生, 教官单手叉腰,俯视着他们,摇头道:“喘成这样,不行啊你们,下午再来一次,争取早日习惯。” 青年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教官指向一侧:“看看人家嘛。是你们太差了。” 众人顺势望去。 乘风已经面色如常地站在跑道上,端着水壶缓缓喝水。 在她旁边,沈澹则跟个大饼一样,肆意躺着休息。 青年眼中带泪,不甘地捶了把草地,问道:“她还是人吗?!” 体能的落后,对这帮男性青年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来联大上学的基本都是天之骄子,前半生的经历可以用“顺遂”两个字来形容,也并不乏努力跟拼搏。然而进了联大,技术上没了差距,连先天的优势也快被抹平,未免太令人挫败。 其余几人也受到了感染,怀疑人生道:“太夸张了吧!为什么?!” “本质来讲乘风确实也是半个单兵系的人!” “坦白讲,她们是不是你的托?” “不是。”教官深情鼓励,“你们也可以的!” 这份鸡血打得不是非常有效果。只是让众人的泪光更闪亮了些。 “女生的体能都比你们好,只能说明,她们比你们更努力、更聪明。你们要承认这一点。”教官拍拍青年的头,温柔道,“不要做废物,答应我好吗?” 这差不多是怼脸嘲讽。众人却连苦笑都露不出来,又无法反驳,只能独自憋闷。 教官拍手,大声道:“好,休息时间到了,起来列队!” 后半场的安排要轻松许多,只是列队、唱歌、练习正步。 大概是看他们可怜,十一点半左右,教官提前放行。 乘风回去吃了个饭又洗了个澡,收拾妥当后轻车熟路地去往教学区,准备参加单兵系的全真模拟训练。 在门口刷卡时,她又一次碰到了沈澹。 两人看见对方都惊了下,没有搭话,错开距离先后进去。 负责手操专业的教官已经等在机房,见到乘风,主动向她打招呼,问道:“你还没有设置过独立的机甲账号吧?” 乘风点头。 “那你要先注册一个内网账号。这是咱们联大内部的名额,不容易被三夭封禁。当然如果你违规太严重,还是会被处罚的,平时多注意点学校影响啊。” 教官从光脑中调出具体教程,将页面转给乘风看。 “具体功能介绍和参数调整板块会在这个位置,你记清楚了。另外,新生的模拟训练,可以输入一个宣言,一般是写你希望挑战的对手类型。比如速度类、狙击类、双人组队,或者是多人速杀。” 乘风对传感机甲的了解程度有限,而手操机甲因为其特殊性,并没有那么多的功能分类。 教官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有些迷惘,暗戳戳地怂恿道:“手操机甲可以变型,一般不拘小节。老孔跟我说了,你是今年手操班最看好的学生!其实可以适当地狂一点,把咱们手操专业的名声打出去!”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伤感地感慨了句:“我们手操机甲年年受欺负,被人看不起,连着好几届军校联赛战绩挂零,也是时候该到头了。” 乘风若有所悟地点头。 教官拍她肩膀:“没问题就上机,已经有一批学生在里面了。模拟训练比较自由,就是混战,习惯一下各机甲的特点。” 乘风被他推着去往模拟器,穿上设备,选择登陆。 注册过程有些繁琐。 新的ID名,乘风还是叫了叶归程。到发布宣言的板块,因为教官额外叮嘱过,她很是重视。 犹豫许久,乘风输入六个字:手操必将崛起。 写完后仔细看了两秒,觉得好不霸气,嫌弃地选择删除。 她摩挲着下巴反复思考,忽地灵光一闪,参悟了。 她现在的对手是手操机甲吗?必然不对,应该是传感机甲才对。 逆时代潮流而行的先锋,就要迎击每一朵浪花。 教官刚刚也是这么提示的。 乘风激情输入:联盟最强机甲手,来战! 点下感叹号,进行最终确认前,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味道。 乘风琢磨了下,认为可能是没做到教官所要求的“狂”。 于是把“来战”改成了四个字。 三分钟后,顶着猖獗宣言的虚拟人物出现在活动大厅。 叶归程:联盟最强机甲手,爸爸来了! 教训(网友的三观跟地上的机甲一...) ##35-对战 活动大厅是一块开放区域, 此时来来往往跑动着不少奇装异服的玩家。 除却普通的三夭网友,一部分人贴着联盟大学的校标,还有一部分人贴着一军的校标, 应该都是来做模拟训练的新生。 乘风刷新在中间位置,头顶的宣言过于显眼, 属于路人看见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的水平。也着实发挥出了预料中的水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已经拉稳全场仇恨。 对于三夭网友来说,没有自知之明的玩家比比皆是, 隔三差五会出一个跳梁小丑。他们要做的就是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层面让对方明白这个世界的广阔。 水很^深,把握不住, 以后别来。 当然也有赶不走的, 反正两者必死一个。 于是周围人毫不顾忌地用语言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与不屑。如果不是三夭自动屏蔽了他们的脏话,估计现场已经是一片草的海洋。 “??好家伙, 又来一个疯子。”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这是今天的饭后娱乐吗?居然还是联盟大学的。这些高校的招生标准总是让我对联盟的未来充满了怀疑。” “联大拿了四连冠之后就越来越飘了, 这么狂妄,明年会哭着跪下吗?” “这能忍吗?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就这小矮子,跪下我都看不见。” “今天她不被虐到改宣言销账号,在座的每一个三夭玩家都有责任!” 群情激愤的模样, 让乘风差点怀疑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觉得其实还行? 在人物形象上,乘风除了给自己加了顶假发,别的基本没有变动。 联大学生一眼认出她,感觉被深深内涵到了,想跟着放嘲讽,又不大敢, 毕竟乘风的机甲水平尚且未知,而且对外而言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边上的网友还在叫嚣, 联大校友怕乘风一时冲动跟他们干起来,将人围在中间,好言相劝:“姐,要不还是改了吧?当然我不是说错,只是这句话不大符合您温柔知性、聪慧冷静的性格。”“不是说您比不过他们的意思,而是……好吧,其实就单兵来讲,我觉得你未必会比我强。” 乘风摇头拒绝道:“教官不会答应的。”这可是一辈人的用心良苦。 学生登录完毕,教官刚腾出空,通过机房后方的屏幕监控三夭广场,确认这帮猴爷爷们没给他惹事。猝不及防看见乘风的宣言,配合着她的语气,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乘风…… 啊?这就是紫微星吗?总是能超额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但是真的不必! 这帮人挡了乘风的视线,乘风拒绝了两次没有起效,也不耐烦了,挥挥手轰赶道:“都让开,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无数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你永远救不了一个想找死的人。 青年们犹豫片刻,向两侧退开。 在分出来的狭窄走道中,乘风又一次看见了沈澹。 对方仍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情绪对她来说是件奢侈品。斜着眼往乘风脑袋上看了几秒,挠挠头发,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那漠然又萎靡不振的派头,表现出来就像是瞧不起人。 这人肯定忘了上午的时候还叫过她爸爸。 乘风也高冷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有关注。 面板上,各种邀战提示不停响动,短时间内已经堆积了上百条。 乘风直接忽略详情,随机选了一个申请,点击应战。 场景载入后,乘风才发现,她进的是一个五人混战副本。地图是最常见的现代都市,五台机甲分别错落在不同的街道。 备战的30秒里,房间观战人数直线飙升。游客们通过世界频道向几人喊话,评论区的信息也飞速刷新。 “来了!让我看看说大话的人是不是真的会闪了舌头。” “不要打得太猛,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否则起不到教育的作用。” “这把我很难站联大啊。” “要求不高,起码坚持一分钟吧。” “要不还是一对一挑,不然怪欺负人的。把女孩子打哭了怎么办?” 乘风熟视无睹,点开地图,确认一下各方位置。 她所在的地点不大凑巧,恰好被三台机甲合围。 虽然这是一个单人混战副本,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四剿一。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重要情报。有时候合围有个更美丽的名字,叫做“送人头”。 倒计时的最后三秒结束,五台机甲同时行动。 其余四台机甲毫无悬念地朝着乘风发起总攻,评论区的画风已经开始步入到同情乘风并为她安排好退网流程上,黑色的手操机甲却不慌不忙地原地变了个型。 所有的手操机甲手都爱变型,这应该可以说是手操机甲最酷炫也最高光的场面,满足了所有机械爱好者童年时期的幻想。 然而大部分驾驶员根本无法应用机甲各个形态间的优势,往往是刚装完一波,还摸索着功能,机甲已经没了。 眼瞅三台机甲已经逼近,最心急的狙击型机甲【七星】甚至连炮火都出膛了,黑色机甲才刚变型完毕,朝地上一扑,紧贴着地面,以隐蔽的姿态撤离现场。 落下的炮火在原地炸出一阵浓烟,土石的碎屑与绿植的残骸在烟雾中飞迸出去。 七星驾驶员还在寻找乘风的踪迹,黑色机甲已经转移到他的视野之外。 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暴露,由于距离过近,满身的武器库还没有出手的机会,已经被乘风迎面轰了一炮。 一血! 成功狙杀了七星,乘风也没有过多停留。 手操机甲在城市地图里飙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直接就着趋势,踩着机甲的“尸体”向上一跃,同时从机身背面抛出几根“触角”,攀住墙面,侧立起来。 由于太久没有对战手操机甲,众人都快忘了手操机甲还有爬墙的功能。 尤其这个功能十分不好应用,一个控制不好,立马出现字面意义上的翻车。 然而乘风手下的机甲,宛如进入了自己的主场,灵活顺着外墙调转了方向,拉高视角,以高度差袭向对面街道的敌机,出手不带半点犹豫。 连续的两枚炮火在众人高悬着心脏的屏息中精准命中,同时也响亮地打在他们脸上。 二杀! 评论区停滞了,只有零星的几个问号在表达自己的困惑。 乘风直接一个回马枪,解决后面紧追着自己而来的第三台机甲,不给对方留丝毫的机会。 三杀! 此时比赛时长刚好跳至30秒。 观众们用30秒的时间为乘风计划好了后路。而乘风用30秒的时间送三台机甲上了黄泉路。 他们扫见时长,喉头滚动,一个个像是被捏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笑容也逐渐消逝,只留下嘴角肌肉抽搐牵动。 连续三名队友阵亡,仅剩的独苗苗意识到不对,减速想逃。 然而在追击这件事上面,手操机甲第一次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对乘风来说,规划好地图,变化好形态,还不是像二次元游戏一样简单? 第四台机甲没挣扎多久,就在黑色机甲的风骚走位中销毁了。 这一局短得众人始料未及,胜利的标识出来,观众还没回神。 乘风变回原型,将一个炮筒抗在肩上,朝头顶空鸣一炮,随后潇洒退场。 场景一片空荡,网友的三观跟地上的机甲一起破碎了。 “??!!” “这就结束了?” “靠!居然是手操机甲!” “多少年了,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可以对手操机甲说,‘你好快了!’。” “这是传说中的那个谁吗?” “录像了吗?这一局绝对能上今年的十大集锦了吧!” “我都看了个什么?这是我这个年纪可以见到的东西吗?” “对不起没反应过来,大佬再来一局吧我要给你打赏!” 再次回到活动广场,周围人看乘风的眼神都已经变了。自觉在她周围空出一米距离,作为对胜利者的尊重。 虽然对面那四台机甲的水平只能算普普通通,可是在一对四的劣势中能如此轻易且快速地挑翻,他们自认是没有信心的。 那些说过轻佻跟讽刺话语的人此刻正感到无比尴尬,默默咽了回去,私下品味。 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他们很难假装无事发生。只有几个脸皮较厚的人,还围在乘风身边跟她打听。 五分钟,再给他们五分钟,他们就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为三夭手操届新一代领军人物进行欢呼。 乘风点开操作面板,觉得代码有一点点不一样。正在核对,沈澹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这位朋友的态度转变得十分自然,眼睛里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神采,带着乘风熟悉的语气,夸奖道:“你看起来还挺厉害。” 乘风抬高下巴,面无表情地道:“哦。” 沈澹问:“跟我一起组队吗?” 她们说话时,安静了些许的人群再次喧哗起来。 乘风耳朵动了动,切换到附近频道,发现这帮玩家正在指名道姓地骂人。 “救命,沈澹又换马甲了,现在的新号叫‘爱与和平’!” “沈澹跟这两个词有哪个是搭边的!” “就是这个菜逼,刚刚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很强,靠着花言巧语拖着我输了两局。我说她怎么菜得那么熟悉,原来是她!” “三夭快管管吧,否则举报机制跟封号还有什么意义?” “沈澹去了联大之后越发肆无忌惮,靠着校内账号不能被封重出江湖。我申请为她单人设立个黑名单,除了联大校友不能祸害别的无辜网友!” “都是联大的手操机甲手,为什么神和人的区别那么大?” 乘风:“??” 沈澹顿了顿,说:“你等一下。” 拿捏(向云间 @叶归程大佬...) ##36-挂件 乘风以为沈澹要去干架, 结果她只是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几秒过后,世界频道跳出几条消息。 爱与和平:你以为你就很厉害?跑位蹦蹦跳跳断断续续像是在坟头赶场蹦迪,让你往东面迂回你非上赶着要去西天取经, 子弹打你脚边还在仰着头傻傻望天,霸道总裁的小甜心都没有你能演。 爱与和平:今日三省吾身了吗?射击命中率多少?移动反应速度多少?切装频率多少?从头到尾就使一套装备, 你这种驾驶水平还需要手吗?随便舞两根棍子都比你来得灵活。机甲设计师看见你的操作都恨不得举刀砍了你的操作台。 爱与和平:还拉踩我来洗白你的菜, 你的自尊心配吗? 对方被她气懵了, 半晌没打出有意义的文字,连反驳都显得很无力:“你的菜特么还需要我拉踩?!你到底要不要脸?” 被一个菜逼的数据分析师羞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你明知道她比你菜, 可你就是战胜不了她。 再吵下去,对方会开始上数据、上动图, 上所有能让你心梗的资料。 这人间不值得。 沈澹大获全胜, 抬手理了理头发,面不改色道:“好了。他们就是喜欢造谣, 还特别笨, 不说得直白一点,根本听不懂我的话。其实照我教的打,队伍是能赢的,可惜他们太菜。” 乘风有些怀疑, 悄悄查看她的战绩。 因为是新账号,所以对战记录只有三场。但她们两人是同时来机房的,乘风因为注册流程不熟悉稍微浪费了点时间。而就是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沈澹光荣得拿了个三败记录。 沈澹说:“你可能不大懂三夭的网络生态,大家都是同学,我来教你。” · 单兵系的模拟训练长达四个半小时。 进程刚过半, 指挥b类这两位手操机甲师的传说已经开始在三夭上流传。 江临夏吃到了瓜,惊讶地分享给自己兄弟。 夏天有什么好:【图片】@所有人。 再莽一点:爸爸来了?这是谁?那么欠打。 家里真的有矿:新生不打, 浪费时间。自己去官网开悬赏。 向云间:这种傻逼不必分享。 夏天有什么好:这是你们的乖女儿。 向云间:?? 再莽一点:肯定是江临夏教的。 家里真的有矿:老夏过分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夏天有什么好:靠!去你们的! 夏天有什么好:乘风才去教官手上一天就学坏了,联大这种机制真的没问题吗?都教了些什么啊? 夏天有什么好:而且她现在还在跟沈澹一起打训练。【忧心忡忡】 再莽一点: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八卦点读机·夏。 夏天有什么好:八卦点读你妹。就是那个连混新手区都未尝胜绩,隔三差五被挂墙头公示,却以最高分被招进联大的状元啊! 家里真的有矿:哦——有印象了。 沈澹最出名的其实不是她的菜,毕竟新手区菜的人海了去了。但她是唯一一个,顶着一众对手唾骂,却晒出联大录取通知书来打脸的人。 因她口气太狂,所有人都以为她进的是手操系,惊骇之余,去联大官方账号下猛敲键盘,痛惜联盟学府之一竟堕落至此! 并表示我也想考。 由于请愿的网友数量太多,严重影响后台办公,官方不得不提前出具招生名单,证明沈澹进的其实是指挥系。 还在结尾的公告中小心戳破了众人幻想:沈澹这种水平的手操,是连机试资格都没有的。 沈澹因此一战成名。 当时三夭论坛里,有一个冷门贴被踢了上来。 【应该如何抱住b类爹的大腿?一般b kg爹都喜欢什么样的挂件?】 最新的热门回复是: “代入一下沈澹,我要做个不孝子了。” “怎可认贼作父?” “联大这届新生逃不掉了,毕竟沈澹是状元。你们还要被支配四年。” 网友们心情很复杂。 一面觉得还好联大是清白的,一面发现原来菜逼是个副指挥,以后放嘲讽的时候总要忍不住地心虚。 夏天有什么好:听说她因为打架导致手受伤,没能参加这次新生联赛。 向云间:是“乘风原来是联大校长远房亲戚”的那种听说吗? 夏天有什么好:是的。 向云间:好。 项云间他们还没有正式开课,正好最近空闲,干脆登录三夭看看情况。 此时乘风已经打到第四局,项云间在人群中找到她,发现她的表情并不是非常开心,甚至还有点苦大仇深。 中场休息期间,她站在活动大厅的角落,磨磨蹭蹭地不点击开始,一会儿摸摸衣兜上的纽扣,一会儿检查一下衣领翻折的角度,小动作不停,心理活动也很强烈。 沈澹则站在旁边与网友们激情对喷,情绪高昂,想多来几场。 稍事休整,乘风还是接受邀战,新一局再次开始。 项云间选择旁观,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诚然来说,沈澹的手速是很快的,但事实证明能学好数据分析的人不一定能玩得好机甲,两者的代码库就完全不重合。 沈澹最大的问题是缺乏足够的作战意识,导致行动速度迟缓。应对措施虽然正确,但就像是开了八倍速延迟一样,别人已经进行到下一波节奏了,她才刚走完分析程序开始应对上一波的攻击,然后打了个寂寞。 到了危险时刻,来不及分析数据,那就是“跟着感觉走”。 同样是手操机甲,沈澹的系统像中了什么大病毒,只能靠乘风一个人carry全场。 如果沈澹只是一个和平挂件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对战局的参与度还挺高。 对战中的沈澹,仿佛开启了第二人格,性格极为热情。 为了给乘风打掩护,她开着机甲在地图里左右横跳,好几次还试图牺牲自己拯救输出,结果严重扰乱了乘风的节奏跟视角。 乘风玩得如履薄冰,心态快崩的时候忍不住调转炮口暗戳戳地怼向队友,又在良知的挽留下转了回来。 项云间几乎能想象到乘风绷着张小脸,对着沈澹碎碎念的模样。 乘风,记仇。 他点开乘风的对战列表,扫了一遍,诧异发现这姑娘虽然打得艰苦,但目前还保持了全胜的战绩。 而且大部分都是多人组队混战,着实挺不容易。 相同的场景网友们已经看了许多次了,还是忍不住的酸。 “沈澹让我觉得,我上我也行。手操机甲新一代双子星,一个必然是乘风,还有一个可以是我。” “乘风果然很强,带着个一百二十斤的秤砣还能凯旋。” “秤砣也有梦想啊!【震声】” “乘风放心飞,阿妈的翅膀已经做好了!” “你们不行,你不知道姐姐有多努力,她最强的其实不是她的操作,而是她的意志力好吗?她要克服内心深处的惭愧跟羞耻,才可以站在这个舞台对网友吹大话。”、 沈澹看见了那条评论,抽空回复一句:“为什么要克服羞耻?军校生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还是趁早转行吧。” 网友们无语凝噎。 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抱着这种战绩说出这句话的? 反复的刺激下,人民的智慧忽然觉醒。 “不对啊,沈澹不是进的指挥系吗?为什么现在跟单兵系的学生在一起训练啊?” “靠!一语惊醒梦中人!@联盟大学,你校学生公然逃课,请严惩。” “@联盟大学,能不能封掉她的账号?三夭是万恶之源,只会分散她的学习精力!救救孩子!” 管是没有人管的,联大自己也很想管。 守在屏幕前的手操教官正捂住胸口,深感五味杂陈。 一个是手操系未来的中流砥柱,一个是山体滑坡般的泥石流,他欣慰与沉痛的心情共存,生怕乘风被人带坏,竟不知道该说命运公平还是不公平。 五分钟后,沈澹的疯狂碰碰车游戏,在乘风的稳定发挥中顺利结束。 数人从副本中被传送出来,活动广场传来一阵热烈掌声。当事人却两手揣兜,神色凝重地走向角落。 手操机甲门槛太高,没落已久,乘风今天下午的表现可谓耀眼,几乎重置了网友这么些年对手操机甲的固有认知。 然而越刷到后面,乘风自己,包括一部分对手,都发现了一点问题。 乘风学习过的数据库是十几年前的,后来机甲结构更新,有一些代码已经不适用了。这导致她的机甲偶尔会出现一些古怪的动作。 为了保证安全,她的打法只能趋向保守,攻守方式也转向单调。 短短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或许是她的横空出世太过声势浩大,已经吸引到一部分专业人士对她进行系统分析,后几场的比赛,乘风明确察觉到自己有在被针对。 沈澹还喜欢拉着她打多人局,让本就不幸运的机器人被迫超负荷运转。 乘风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她说:你好菜,我想打高端局学习。 这是战友!她应该包容。 “你真的厉害,你是第一个能带我上分的人!果然还是指挥类的同学比较好沟通。”沈澹对乘风的消极状态一无所觉。今天是她人生最高光的一天,接连的胜利将她的萎靡一扫而空,她遗憾道,“如果不是单兵系的分数太高,我也去手操系了。” 乘风没搭腔。 沈澹计算了下时间,又说:“还有两个小时,我觉得我们加快一下效率,能刷到15胜!” 乘风绝望:“啊……” 沈澹:“怎么了?” 乘风脑子里都是那个一团黑线的表情包。 · 项云间站在人群外围,准备上前打招呼,信息栏亮了一下,跳出乘风可怜兮兮的求助。 叶归程:救命啊。 叶归程:【咬牙强忍】 项云间觉得很好笑。 向云间:知道了。 没多久,全屏界面闪过一条醒目的信息。 【喇叭】向云间:@叶归程,大佬,带带我。 “??” “项云间,不要脸。” “压榨童工是犯法的,朋友们。” 乘风如蒙大赦,当即拒绝沈澹的准备请求,说:“我要走了,我要去带他。” 沈澹调出项云间的后台数据,茫然道:“他不需要你带吧?” 乘风说:“我被他拿捏了。” 沈澹:“因为什么?” “因为贫穷。”乘风说的都是实话,“我的朋友还在他手上?” 沈澹脑子转了一圈,迷惑道:“啊?联盟拐卖非法?” 乘风说:“嗯。但我朋友是他买的。” 沈澹:“??” 乘风忙不迭地说:“我走了。” 她飞快退出队伍,朝项云间跑了过去。 配合(项云间笑道 “禁止侮辱队...) ##37-配合 项云间直接开了个队伍, 没多久,严慎也被拉进来。 “好久不见了。”严慎问,“你这宣言是怎么回事?” 乘风很得意, 问道:“够狂吗?” “很狂。”严慎笑着点头,“不错, 很有我军风格。” 乘风听到好几次这个形容了:“你军风格到底是什么?” 严慎被问倒了。 这个很难一言概括。准确来说, 所有能赢的技巧、风骚的操作, 都可以是我军风格。 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但只要够强,也可以是。 我军风格随机应变, 海纳百川! 严慎想说,走所有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项云间在边上接了一句:“人可以菜, 胆不能怂。” “哦……”乘风恍然大悟。 那沈澹可真是联大的代表性人物。 项云间玩笑道:“队友可以卖,比赛不能输。” 乘风一惊:“队友可以卖?” “如果菜的话。”项云间收敛了点不正经, “当然只是游戏里, 实战绝对不行。” 乘风:“哦。” 网友对项云间表现得很熟稔,态度也尊重许多, 显然都是老网友。 他出现之后, 一直有人在世界里问:“陪练吗?” 项云间瞥见, 回了一句:“陪练吧。联大的学生组一下。” “慕了,别人家的学长。” “我来了大佬们!” 单兵系的班长火速组了个散队,见人数差不多了, 朝项云间发起挑战。 这次是个20人团的混战副本。 又是少对多, 乘风刷新在城市地图,感觉周边全是敌人, 犹豫要从哪里入手。 项云间语气随意,在队频里安排道:“严慎跟一下乘风。你主攻,我给你打辅佐。” 严慎已经扛着枪往乘风的位置追赶,说:“随便哪个方向走。” 乘风干脆往北面的路线杀去了。 项云间边走边看评论区,划水意图明显,不像是来比赛,更像是在开答疑课。 “作战意识可以培养吗?搜索一下意识的定义,大部分人是可以的。” 游客:笑死了。小部分人的范围是针对沈澹的吗? 项云间说:“沈澹当然也有作战意识,只是职业思维很难逆转。普通单兵看见对手,第一时间的作战意识就是反击,好比你打架的时候其实不会思考太多,打就打了。但是数据分析师看见单兵,攻击武器、距离、范围、撤逃路线、实力水准等等,一条条冒出来。等走完程序,机甲已经可以埋了。” 游客:那乘风呢?她不也是学副指挥的吗? 项云间笑了。 小机器人的世界,普通人怎么能懂? 乘风跟严慎不是第一次合作,彼此不用交谈,已经开始默契地打好配合。 黑色机甲在地图上方可谓所向披靡,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收割了两个人头。 有人兜底比有人拖后腿要助力很多,乘风得到后方保障,整体作战风格都大胆凶猛起来,乃至是有点彪悍。 她最大的含蓄可能就是,能打一枪的对手,争取多打一枪补个刀,以表示对“反派命长”规则的尊重。 严慎跟在她的身后,隔着八百米远都能感受她的杀气。 不得不说,当身体素质和射击精准度这两个最致命的缺点,都因为机甲性能补足之后,从对手的角度来看,乘风强得有些可怕。 游客:杀疯了杀疯了! 游客:手操机甲最大的优势我看出来了,攻击速度快,只要手速跟得上,甚至可以多个武器同时进击,传感机甲就不行,瞄不准。 游客:那么高频的键入,手指不会抽筋吗? 项云间盯着观察许久,直到乘风的背景脱离视线,才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评论区。 他在下方帮忙清扫战线,闲聊似地说:“说到作战意识的话,有一些经验是比较通用的。比如对战的时候,优先击杀的目标。” 评论区立即跳出一排相同的回答:狙击手! 严慎:“??” 乘风也看见了,忍不住回头瞥了眼某处。 严慎再次回忆起被乘风支配的恐惧,脚步跟着停滞下来。 虽然很离谱,他还是解释了句:“我现在是你队友。” 乘风:“……我知道。” 严慎不信。 你知道那你留个一秒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游客:严慎怂了?这合理吗? 游客:你忽然补这么一句话我很难不脑补。 游客:快把严慎调走,危。 项云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说:“狙击手跟着乘风,很安全。她擅长数据分析。” 狙击手在人数较少的对战里优势不明显,需要主动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没有比乘风更擅长分析地图的人,她走过的地方,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没有埋伏的风险,严慎打得也更加自由。 项云间说:“以前严慎一般都是跟着江临夏的,可是江临夏跑得快,遇到危险自己先遛了,狙击手就很被动。” 游客:呵呵,你以为现在有好到哪里去吗? 手操机甲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多变性,这在乘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恨不得搞个武器秀,将身上的弹药库全部远程赠送给自己的对手,即便是面对面的一挑多,也完全不带怕的。 状态上来,乘风彻底化作一匹脱缰的野马,四处奔腾,负责掩护的严慎竟然追不上她。 在看见手操机甲利用攀爬能力直接从外墙翻越到对面的街道,严慎忍无可忍,第一次在战场上对自己的战友叫道:“你等一下!” 项云间:“嗯……” 乘风从对面翻了回来,失望问道:“你们是不是不行?” 严慎被气笑了,原路折返,叹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游客:乘风难带还是沈澹难带? 游客:单论战力,你强还是乘风强? 游客:不要挑拨。 “不知道。我对手操机甲不了解,目前不一定打得过她。”项云间回答得挺坦诚,“沈澹其实不难带,不要想着去带她。” 网友们刷了一排的问号,觉得他真是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疾苦。 受害者连起来可以绕联大一圈。 项云间:“下一局可以试试。” 一个混战副本,在教学中硬生生打出了“爱与和平”的风格。 凭借绝对的火力压制,三人没什么阻碍地推完了整个副本。 乘风感受到了被辅助的快乐,一场拿到十二个击杀,身心舒畅,原先偏向孤狼的天平又稍稍往团队的方向靠了点。 回到活动大厅,项云间果然把沈澹也拉进了队伍。 沈澹有点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邀请她进队。 项云间说:“准备开下一把。对面组好队了直接挑战。” 第二局很快开场。 地图刷新后,沈澹想往乘风的方向靠近,项云间打断了下,说:“沈澹,帮我开一下右路。你走前面,小心不要暴露。” 沈澹心情正好,觉得跟谁搭档都一样,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好吧。” 手操机甲在侦查上是有优势的——仅用于移动的时候。 这个沈澹也可以做好。 项云间跟她跟得很近,沈澹每次想要暴走,都会被项云间压下来,摁在侦查的板凳上无法动弹。 一会儿让去街对面确认一下敌机的位置,一会儿帮忙放个风筝吸引一下火线,一会儿让标注一下安全范围。 打过半场,沈澹上头的热情逐渐消退,也琢磨过味儿来。 ……这特么跟数据分析师有什么区别? 游客:?? 游客:项云间,老保姆了。他不一定最能打,但一定最会带孩子。 游客:差点忘了,项云间的队伍里也一堆神经病。 游客:很有我军风格。 乘风觉得很神奇,到后面也想试一试。看见沈澹在队频里百无聊赖地打坐标,申请道:“朋友,帮我标一下前面的敌机。” 沈澹的机甲停在马路中间,片刻后带着点无法忍受的愤怒,阴恻恻道:“我跟你隔着大半个地图,我标了点位他们就不会再动了吗?还是您的炮火能穿过半个场地直接秒杀?” 乘风:“噫——” 人类的社交真是复杂。 项云间笑道:“禁止侮辱队友智商。” 沈澹按捺不住了,激动问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上场?!” 项云间很大方地说:“你找一下对面领队的位置,找到就让你杀。” “行吧。”沈澹用力敲击着代码键,“你说话算话!” “这要怎么找?”项云间依旧慢条斯理地读着评论,“单兵肯定会围着队长跑,已经扫了半个地图,结合乘风那边的战况,按照兵力分布的规律,可以大致推算出对面领队或指挥的位置。” 项云间“嗯”了声,又补充一句:“但我们队伍里不只有一个数据分析师。” 还是让沈澹失望了。 在她怀着热血赶赴目标的时候,乘风跟严慎比她更早一步抵达战场。 最终迎接她的只有几具机甲的残骸以及“游戏胜利”的巨大巨标,还有乘风无辜的耸肩。 沈澹切实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除了她,所有人都很快乐。 比赛氛围轻松愉悦,虽然是一面倒的局势,但画风十分和谐。学弟学妹们也表示受益匪浅。 又陪他们打了两局,项云间解散队伍,说道:“走了。” 一众学生意犹未尽,想要挽留,看一眼时间,才发现模拟训练也快结束了。 项云间给乘风发了条私聊。 向云间:学到了? 叶归程:没学会。 叶归程:你好会骗人。 向云间:? 叶归程:好厉害! 严慎收拾好东西,催促他下线吃饭。 项云间皱着眉道:“我现在觉得孩子长歪,也不一定都是家长的责任。” 严慎也觉得是。 乘风本来就黑。 朋友(这特么才是抱大腿的正确方...) ##38 朋友 乘风遛号永远比别人快一步。等新生们陆陆续续下线, 想找她谈谈人生哲学,她早就已经蹦跶着离开了教学楼。 教官打了半天腹稿,准备委婉劝她修改一下宣言, 见到她时又忽然改了主意。 一军那帮手下败将都敢指星摘月的,他们联大的头牌, 志向远大点怎么了? 教官拿着导出的训练成绩, 穿过马路进了生活区。从光脑上抬起视线朝前扫去时, 看见了联大最佳免费打工人项云间同志。 对方很随意地穿了件黑色短袖,踩着拖鞋缓步行走,显眼的是左手捏了只白色小猫头鹰。 教官从后面靠近, 听见项云间饶有兴趣地发问:“你会有雏鸟情节吗?” 猫头鹰被他扼住了脖子,试图振翅然而失败了,大睁着的眼睛跟脑袋一起转动,炯炯有神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回复道:“机器人没有这个功能。” 教官总觉得这段对话十分的有既视感。 “你现在是只鸟。”项云间说,“你现在可以做。” 小猫头鹰的发音有一点不流畅的顿挫感, 使得它所有的嘲讽都自动附带了破防的功效:“您是说做梦吗先生?” 当然一般的智能机器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功能。 项云间将它往上提了一点, 眸光低斜,哂道:“我觉得你对机器人销毁的流程应该非常熟悉。” 小猫头鹰:“不好意思先生, 我的源代码是在一百多年前编写完成的, 现有的数据库中没有关于核心销毁的文本。是否为您推荐‘不得不保存的三大销金窟’、‘削苹果不断皮’、‘汉语正确发音’或相关内容?” 教官惊疑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该吐槽项云间的恶趣味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 连碰到智能机器人都要耍一把。还是该称赞这台转生机器的数据库如此冷僻且新奇。 项云间冷笑了声。 他觉得还好这台格斗机器人毁坏得早,不然乘风说不定会长成一棵歪脖子树。 他现在就有点犹豫,究竟要不要把这个小玩意儿还给乘风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前, 项云间还是停了下来, 将猫头鹰放到地上,正准备用脚尖踢一下, 这只白色的鸟“哒哒哒”一阵冲刺,飞也似地奔向了自由。 教官:“……” “同学,往女生宿舍放智能机器人是违法的。”他搭住了项云间的左肩,“你这样我是要逮捕你的。” 项云间回过头,大拇指朝里一指,说:“我不会培养出这么孝感动天的机器人。显然这是乘风的东西。” 乘风正躺在床上看三夭去年的机甲比赛集锦,在炮火对轰的背景音之中,多出了几声有节奏的敲响。 她过去开了门,没见到人,向外张望时,右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顺势低下头,肇事的小猫头鹰正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进了房间,选定一个角落,而后屁股一沉,进入到待机模式。 乘风吸了口气,跟在它的身后,盯着它仔细研究。见它闭着眼睛不吭声,伸手戳了戳它的脑袋。 “喂?” 当妄想这种东西,有朝一日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乘风现有的语言系统还不足以表述这样的感受。 可能是狂喜,也可能别的情绪掺杂着袭击,反正她过去十八年里很少有相近的感受。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类似于平静湖面上绽开的烟花,天空和水面都是洒落的绚丽火光。 这个世界,起码在某一刻,有了种无瑕疵的美丽。 乘风趴在地上,叩了叩对方的头,更大声地叫道:“喂!” 小猫头鹰睁圆了眼睛,回复道:“是的,我在。收音设备完整,请说。” 乘风又沉默下来,晃着腿摆弄它的翅膀。不知道羽毛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触感顺滑柔软,让人很想抚摸。 · 回去的路上,项云间编辑了两条短信。 向云间:使用说明发你邮箱了,保修方式也在里面,有空可以看一眼。 向云间:核心损坏,数据丢失了一部分。另外还有一部分不符合联盟标准的运行程序也删掉了。 向云间:不过它的智能水平更高,学习能力很强。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教它。 乘风没有马上回复,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乘风猫着腰蹲在角落,小猫头鹰则站在床头柜上。一人一鸟脸贴着脸,目光追着镜头的方向,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俨然是为了合照被迫营业。 项云间被逗笑了,给她回了一个赞许的表情包。 · 第二天早上集合的地点依旧是操场。 不知道昨天下午他们训练了什么项目,一群人看起来很是萎靡不振。 没有了年轻人的精气神不说,连站姿也歪七扭八的,抻不直腿,挺不直腰,眼神空洞,像一群失去了人生希望主动选择退化的猴子。 教官站在看台上,笑嘻嘻地朝 众人按照昨天的位置站成四排,报完数后,沈澹举起右手,叫道:“报告!今天赢什么下午可以放假?” “没有这流程了。”教官倚着栏杆,遗憾道,“被人举报了,害我也差点挨罚。所以今天大家都老老实实受训。” 他一左一右指着沈澹跟乘风:“你们自己反省。” 沈澹眼睛里的光没了。握住绑着绷带的手腕,准备随时因伤退训。 乘风转过头,心说关她什么事?她走的都是遵纪守法良好公民的人设。 班长问:“教官,今天有什么项目?” 教官想了想,露齿笑道:“比昨天的要和平一点。” 他年轻的脸庞是那么的不可相信,就差写上“诈欺”两个字。 学生们甚至怀疑,在联大做教官,正经说话是不是属于犯法。否则养不出这么一帮不要脸的家伙。 当是听反话,已经有学生提前走流程开嗓哀嚎:“啊!” 教官拍了拍栏杆,斥道:“省点儿力气啊,别贷款鬼叫。” 学生苦涩道:“教官我们真的跑不动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还以为要离开这人世,给我们一点喘息的空间吧!” 教官将信将疑:“没去医务室啊?” 众人夸张地喊: “人太多了,根本排不到队伍!” “吃完晚饭我就累晕了!” “好了好了。”教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今天的训练被你们的专业课老师预定了。数据分析,是真的和平。”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教官拿出口哨,吹了一声,敷衍指向教学楼:“向左转!去机房。走整齐一点。” 数据分析的设备要相对简陋。 乘风登录进后台,下载资料,发现内容就是昨天单兵系的模拟训练。 教官背着手在房间里走动,视线从各台设备屏幕上草草掠过,淡声道:“每人随机抽取一个视频,按照提示上的要求填写报告单。不会的同学也可以看教学视频。今天时间很宽裕,慢慢来啊。” 一部分学生心生忐忑,担心自己高中时期的知识不足以做好分析。 联大还没正式上文化课,专业测试已经做了两三次了,短短几天内在学生间拉出莫大差距,进度快得堪称离谱。 等点开报告单的格式一看,发现这次测试的所需要求不是完全专业化的分析,比起技术,更多偏向于数据敏感度。沉重的气氛才稍有缓解。 你说要靠感觉分析的话,诶,那他们是可以的。 乘风在数据库里翻阅了一遍,没找到手操机甲相关的视频,应该是因为大家都不大熟悉,提前排除掉了。 她随机到了两台近攻型机甲【雷暴】的对战,按照教程截图并填写数据。 整间机房里都是清脆的键盘敲打声,教官坐在讲台上困得直打哈欠。当窗户被晃动敲击的时候,异常动静引得众人一齐看了过去。 教官对上窗台上的小猫头鹰,吓得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 那猫头鹰的眼睛会发诡异的光,红橙黄绿蓝,怎么显眼怎么变。直到教官起身过去,才恢复正常。 乘风忙站起来道:“这是我的!” 教官在智能机器鸟和乘风之间来回看了一遍,想起被叮嘱过的学生人设,快速反应过来并切换了角色,点头道:“哦……这是你的朋友啊?行,我带学生家属随便看看,你们继续。” 它的原身是一架格斗机器人,数据库中存储最多的就是战斗数据分析。听说囊括了许多星际海盗提供的隐私数据,现在连黑市都买不到原版机型。 教官一直无缘得见,心里好奇,就提着猫头鹰的后脖颈,又一次在教室里巡视起来。 小猫头鹰一直没说话,但系统自动捕捉了屏幕上的数据。 走了一圈,教官靠在它耳边,笑吟吟地问:“学生家长,你觉得我们学生的水平怎么样?” 它浑圆的眼睛里闪过一排幽蓝的数据,处理完毕后,冷冰冰地说了句:“可以用爆炸现场来形容。” 学生们以为这是在说自己杀伤力强大、潜力惊人什么的,正要谦虚微笑,小机器鸟不慌不忙地补充了一句:“一片稀巴烂。” 众人:“……” 教官笑疯了,抚摸着它的后背安慰道:“莫生气啊,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嘛。” 他过充电器,放在猫头鹰嘴边,说:“来,要不要吃饭饭?” 乘风:“……” 玩闹一阵,边上的光脑传来一声震动,表示已经有学生提交作业。 教官随手点开一看,发现是沈澹。 这人的数据报告跟她外在的性格表现很相似,都十分的不修边幅。 过程极致缩略、偷懒,然后迅速在结尾抛出一个结果。 小猫头鹰读取一遍,评价道:“数据大致正确,击败班级98%的人。” 沈澹站起来,准备悄无声息地从后排离开,被教官叫住:“别走啊。回来。” 她拖拖拉拉地走上讲台,背靠在墙面上,面无表情地发呆。 很快,别的学生也相继提交数据报告。 教官点开后台,将界面转给身后的人,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帮自己填写军训课程评价。 沈澹表情扭曲了下,估计脑海里闪过不少脏话,最终还是拖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做一个勤勤恳恳的代班人。 每一个参加过高考的人对踩分点的理解都比较恰当,而且后台已经有相关参考答案。 沈澹对照着模板,心不在焉地敲击键帽。在自动评价中选择“尚需努力”、“有待改进”的标语。 五分钟后,乘风的报告刷了出来。 乘风的报告格式跟别人的不大一样,跟沈澹的对比更是鲜明。 她所有的步骤都写得一清二楚,如同运行程序一样,不仅完整,还会附带各种细节补充,排除意外。 除却现有数据分析,还用图文并茂的方式对后面的行动进行预测、批判。 典型的机器思维,数据量极为庞大,每一个结论都能找到落点。 显然这么简短的对战在她这里还用不到虚无缥缈的直觉。 “怎么了?”教官见她不动,凑过去扫了眼,了然道,“是乘风啊。” 他点击屏幕投影,想让别的学生也看看这份报告的完成度。而沈澹已经删除了表格后面自带的评语,洋洋洒洒写了两百多字的评价。 什么“逻辑缜密、心思细腻,但思维毫不拘束,预判大胆且有远见”、什么“极富有创造力的评价,又有令人信服的基础分析。”之类。你让乘风自己吹,她都写不出那么多不重复的彩虹屁。 在看她要将一场普通的机甲训练升格成一幕世纪大战时,教官忍不下去了,叫停道:“差不多得了啊,这么场过家家你还能整篇论文出来?你自己的报告还没这个评价的字多。” 沈澹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用力按下回车键,抬起头朝乘风笑了一下。 众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觉得沈澹这一波操作莫名其妙,在她打了一个战术常用的暗号手势,约定下次一起行动时,才恍然大悟。 靠。 这特么才是抱大腿的正确方式,可不比什么叫爸爸的手段要高级? 但是你合适吗? 注意!! 二更(【欢迎来到三夭全真模拟副...) ##39-救援 早上的训练任务比较轻, 学生提交完报告之后,教官大发慈悲,提前放众人出去吃饭。他拿着整理好的数据去往行政楼, 会议室里已经有别的老师在了。 一群人围坐在长形桌边,对着屏幕上的表格小声议论。 左侧的信息卡上已经打好绿勾, 右侧的列表中还剩下几个待选人物。 “大二的学生名单都确认好了?”教官把光脑丢到桌上, 滑向对面, “今早的测试结果。” 上首的老师推着眼镜道:“大二的学生,没有特殊情况需要考虑的话,还是根据成绩和特长进行排序吧。大一新生的参考数据有点太少了, 这次对他们的要求也只是不拖后腿。” 他说着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对方补充道:“两个单兵确认好了。最大的问题是,剩下那两个指挥的位置,是按照单兵的水平选, 还是根据专业能力来选。” 教官在木椅上瘫坐下来,整个人往后一靠, 没个正形道:“我觉得乘风挺好的啊。她是在战后星长大的, 无论是对战争的认识还是经验,都比普通的学生要深刻一点。更适合三夭这次的要求。” 老师想起来, 问道:“她现在还是个机器人吗?” “是吧?”教官两臂搭着扶手, 身体前倾, 热情分享道,“而且队伍又壮大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很有意思的智能机器人……还是说黑市出产的机器人, 思维就是跟我们联盟的不大一样?” 中年男人肃着张脸:“这个副本对心理素质的要求是很高的。” “这并不影响对她心理素质的评判。她的表现是没有任何问题。意志力坚定、决策果断、情绪波动少, 不都是正面反馈吗?”教官压低声音,神秘地道, “最重要的是,根据我的观察,我可以肯定,能被她称之为朋友的机器人只有那一个!别的都不足为惧!”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适应得那么快,也不由有点怀疑自己。 这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吗?是他对学生的心理要求太高了吗? “让她们上吧。”教官怂恿道,“等测完体能,顺利过关就让她们上。这种机会多难得啊,公平一点嘛。如果效果不好,说不定三夭以后都不开发同类型的副本了。那就是绝版啊!” 中年男人纠结片刻,还是妥协道:“那就……等军训结束吧。” · 针对大一新生的军训内容并不难,时间也不长,大多是体能训练,配合学习军歌跟部分专业意识来调整节奏。 最艰巨可能是穿插在中间的两场拉练,不过乘风适应得挺好。 阅兵式结束之后,休息了两天,文化课正式开始。大二到大四的学生也全部回校。 最好的消息是,乘风终于收到了联大的助学金,加上之前的联赛奖金一起打到账号里,加起来有两万左右。 她险些被一夜暴富的大饼砸晕头脑,努力冷静下来,做了个账目列表。 还完欠款,买几件过冬的衣服,再预留一点吃饭的伙食费……最后竟然没剩多少。 乘风以前的生活,一年都用不到五千块钱。现在不到两个月,两万已经没了。 人类的生活真是太奢侈,利用金钱来腐蚀她的快乐。 乘风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一些了,只是颜色依旧带着点枯黄,所以看起来不够茂密。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又比量了一下小猫头鹰的毛发,犹豫不过两秒,决定再买两顶假发撑撑面子。 正在逛店铺的时候,屏幕上方忽然跳出来一条红色的标注信息。 乘风一吓,以为是被什么人窥视,火速关了界面,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条广告。 【三夭九月全新副本(内测版),点击领取邀请函。】 什么东西? 乘风还以为是条诈骗信息,然而展开后,发信人上写的是联盟大学教务处。 她点击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时间和确认按钮。时间就在明天早上。 乘风不明所以,把图片转发给向云间,对方没多久给了回复。 向云间:听说过,好像是给新人准备的,只有大一跟大二的学生可以参加。这次的副本设置比较特殊,内测期间名额不多,你可以试试。 向云间:不过这把比赛没钱。 叶归程:啊…… 向云间:据说一所学校只有12个内测名额。要珍惜。缺钱说。 乘风刚准备上三夭论坛查查资料,教官的短信也发了进来。 教官:点确认。 乘风顺势点了确认。 教官:好。 之后又没了音讯。一直到翌日早晨,教官才通知她到机房集合。 开门准备出去时,乘风在客厅撞上了沈澹。 两人同路,点头示意后肩并肩地走向机房。 沈澹在网上很活跃,线下相对沉默一点。路上时不时用余光瞥向乘风,酝酿着腹稿,打算上机之后给她发信息。 两人踩点走进房间,里头已经站了十来位学生。 乘风粗粗扫了一眼,只认识其中一个,就是新生联赛时的一号青年。 青年挥动手臂,灿烂笑道:“姐姐好!我就说肯定有你!” 乘风只好朝他走过去。 青年也不指望乘风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主动介绍了下:“我,宋徵,魏徵的那个徵。”沈澹忍不住悠悠跟了一句:“你确定她知道魏徵是谁吗?” “啊……”一号青年对着乘风木然的脸,在手心写了一遍给她看,说,“就这个字。” 乘风正低着头看,边上两位学长审视了一番后开始细声讨论。 “两个女生,指挥?” “没办法吧,要求必须不少于四名新生。在这个任务里副指挥不是很重要,名额让给大一的学生很正常。” “12个人,本来就不需要两个数据分析师。三夭这次的配置要求太奇怪了,以前这种救援任务全部都是单兵。” 乘风耳朵动了动,危险地眯起眼睛。 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讲,她不重要。 到底是谁飘? “都到齐了啊。” 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几人闲聊,来人大步流星地从门口进来。 教官单手叉腰,在地上虚画了条线,示意他们列队,而后宣布道:“都知道了吧,三夭这次新增了一个团队救援副本,全部采用智能npc。” 之前的联赛或对战副本,重点都在场景设计跟武力对抗上,npc仅作为工具人,连基础的对答功能都没有。副本背景也未必真实,剧情代入感不高。 而这一次,三夭参照了现实数据,比起单兵水平,更让人担心的是精神压力。 毕竟受不了前线生活的士兵一抓一大把,他们这些和平年代成长的新生都还只是温室里的花朵。 “这次的训练,我只知道是救援任务,除此之外都属于保密信息,要求你们自己勘查获取。”他咳了一声清嗓,继续道,“因为是新副本,又有新生,老带新,知道吗?你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别让人看了笑话。” 一学长举手问:“不是说内测不进行直播吗?”“是不对外直播,但在学校内部是公开的。军事学院今天的研究课题就是你们的救援行动。不想提前社死的话,都好好表现。另外,如果内测顺利,你们的影片是会剪辑后进行公开的。”教官拍拍手道,“时间不多,都上机吧。” 乘风选了台机子,按照要求进行登录。 登录的第一个界面是背包装备,她根据宋徵的答案复制了一遍,大概是热武器跟医疗物资,还有一套防爆装置。 装配完毕之后,正式登陆。任务也弹跳出来。 【欢迎来到三夭全真模拟副本:紧急救援!】 【任务描述:敌军即将撤离这座城市,你的队伍接到了一个紧急救援的请求,残留的信息只有“鲸落”这个代号,信号发出坐标似乎是城市东侧的第二医院……】 注意!! 三更(乘风遗憾没用的弟弟们...) ##40-反常 信息很匮乏, 甚至看不出重点。 “鲸落”是什么的代号?救援目的是什么?具体地点在哪里?时限要求是多少? 这些好像都没有,以致于众人毫无方向,不知道下一步的计划该如何安排。 一群人的载入地点是在街区附近, 互相确认过位置之后,暂时没有急着会合, 躲在安全位置梳理已有信息。 根据站位, 团队隐隐分成了两个小队。 四名大一新生躲在一起。 宋徵下意识地跟着乘风, 另外一个单兵是他朋友,选择和他一起行动。 这种情况下应该是由指挥确定第一步走向,然而沈澹把简短的描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也没看出花来,茫然道:“这都是什么?乘风?” 乘风正探出半边身体观察周边的情形。 街道上行人稀落,可能还没有倒地的尸体多。空气里则充斥着一股沉闷的潮湿与令人不适的臭味。只是不知道那种味道究竟是来自于滂沱大雨前的阴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城市的上空, 除了有几架还在盘旋的战机之外,远处笼罩了一层透不过光的浓雾, 将天色压得昏暗。 乘风以为现在应该是傍晚临近黑夜, 一看系统时间,发现这才早上9点左右。 众人下意识跟着她动作, 扫一眼时间, 又去扫街上的场景。 这次三夭的副本果然布置得极为逼真, 牺牲群众的狰狞伤口、死者亲属的绝望哀恸,都赤^裸裸地摊在明面上。 那种剧烈的精神压迫,因为过于真实的视觉画面, 以眼睛为入口, 一波波冲击他们的理智。 宋徵只凝神看了一眼,就慌忙别开视线。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杂音, 由于屏蔽设备,彼此的声音听得不是非常清楚。 “你们那边有发现吗?” 乘风若有所地道:“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天都灰蒙蒙的。” 学长一惊:“你没见过雾霾吗?” 乘风嘀咕:“还有点臭。” 对方无奈地说:“这个就不用讲究了吧?” 乘风仰起头,眺望浓雾深处:“我觉得现场肯定有一些信息,跟这次的救援任务有关系。” “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先前往第二医院,不要在这里抠任务字眼。”学长捂着耳机,竭力维持住语气里的平静,“先会合吧,格子过去接应。” 两辆黑色装甲车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街口,降下玻璃窗,催促乘风等人赶紧上车,随即一前一后地往第二医院的定位驶去。 跟乘风坐在一起的两个学长,一个任职司机,一个在不停拨打任务面板上留下的通讯号码。 在连续尝试了五六次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学长咋舌一声,将通讯器放下,放弃道:“这条路子不行,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猜鲸落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车厢内无人搭腔。 学长回头瞥了眼两个数据分析师,紧拧的眉头又增添了一分愁苦。 实在想不明白三夭的职业配置是个什么意思。 “保持警惕,路上可能有埋伏!”学长严厉道,“当旅游来呢?架好你们的枪!喂,我说的就是你,叫乘风是吗?快别看了。” 乘风缓缓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没两秒,又重新投向车窗外。 学长被她气得想要骂人,乘风先一步开口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雾霾不对?它在向外扩散,不像是正常的雾气。” 几人顺势朝外瞥去。 之前没怎么关注,所以很难确定。 倒是空气里的味道确实越来越重了。有血腥味、燃烧后的焦炭味,还有下水道的恶臭,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无法形容的,类似死亡的气味。 一旦注意到这个,难受的指数直线上升。 学长翻找一阵,从储物格里摸出个玻璃瓶子,惊喜道:“汽车香薰!” 宋徵闻言脸色大变,忙拦道:“求你了!你还嫌这味儿不够丰富吗?!” 两人争抢之际,乘风扒拉着车窗,大声叫道:“等一下!停车!” 司机偏了下头:“你要干什么?这附近危险。” 他放缓了车速,但是没有停下。乘风竟然直接推开车门,从后座跳了下去。 “卧靠!”司机大骂一声,见乘风是朝着马路中间一个扑倒的npc跑去,又骂了一声,“靠!你现在要干什么?” 他迅速转动方向盘,朝乘风开去。前方的车辆跟着停了下来。 学长顾不上香薰了,两手一丢,对着通讯器愤怒大吼:“念一遍任务名字,‘紧急救援!’,知道什么叫紧急吗?你特么来战区批发舍利呢?这儿的npc脑袋上不顶问号也不会触发隐藏剧情!” 蹲着的乘风转过身,朝他们招招手示意。 学长的骂声停了,跟着宋徵一起下去查看。 乘风穿着完整的作战服,从脖子到脚一丝不露,此时正紧紧抓着地上那人的手腕。对方青白的皮肤跟她黑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人的着装很奇怪,远了看不清楚,近了才发现,他里头是一件纯白色的短袖,没有任何标识,外面则随意披了层被单。而被单上印着第二医院的图标。 将他的袖子撸上去,除了不正常的肤色,手臂上还布满了溃烂的伤口。看病症,已经有段时间了。 伤者还活着,但已经晕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乘风手边,都仿佛带着枯朽的气息。 学长直觉不大对,朝后退了一步,紧张道:“这是什么?从第二医院逃出来的感染病人?” “看起来是的。”乘风指向不远处另外一个无法动弹的人影,“可能不止一个。” 近距离出现相同症状的重症病人,说不是从同一个传染科里跑出来恐怕都很难让人信服。 学长捂住口鼻,闷声问道:“现在这样还来得及吗?” 乘风好笑地问:“你觉得呢?” 学长最后挣扎一下:“有人带防毒面具了吗?” “没有。”乘风说,“我跟着你们选的。” 可能是心理暗示,学长顿时感觉自己的精力在消逝。反观乘风,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在查看病人的伤势。 她提着人家的手臂看了一圈,分析说:“这人没有穿医院的病服。手腕、腰腹,以及身体多处,有较为明显的禁锢痕迹。我不大了解,有没有专业的人帮忙看一下?” 她让出一点位置,想让宋徵过来一起检查。 宋徵就普通多了,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也不专业,姐姐对不起。” 乘风遗憾。 没用的弟弟们。 沉默许久的沈澹忽然开口,说:“如果是以真实案例为蓝本的话,如果我没有弄错,如果我大胆猜测一下……” 学长打断:“别如果了,你直接说。” “这个副本的原型应该是A12中心区的一场战役。”沈澹说,“敌军在撤退之前,在城市里投了两弹生化战剂。当然这是非法的。” 众人整齐一致地抬头。 天空中那层笼罩着的雾气似乎稀薄了点,正在逐渐朝外扩张。 乘风冷笑:“我就说,呵。” 几人文化课历史都没学好,不知道这么生僻非考点的知识。 学长急切问道:“然后呢?” 沈澹说:“然后都治好了?” “我懂了,我悟了。”学长用力挥手,“快上车!” 三人相继跳回装甲车,重新朝着第二医院赶去。 通讯器里是众人嘈杂的交流声。 因为是游戏,恐惧的情绪暂时还不明显,更多是激动。 学长示意众人安静。 “好,其余的任务描述可以暂时忽略,确认一下目标方向。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可能是人,是药剂,是血清,亦或者是相关生化武器的实验资料。只要有研发出药剂的可能,都在我们的搜寻范围之内。” 注意!! 医院(你们永远都有一个很强大的...) ##42-医院 学长总能让人沉默。 乘风觉得他毕竟是前辈, 不能这样不给面子,于是补充了两句:“感染病毒很危险。人不吃饭会饿。所以我们要加紧完成任务。”宋徵恶劣跟腔:“我懂。人不说废话会不快乐。” 沈澹也意思意思嘴了一句:“搜寻范围包括生物跟非生物,大家要着重注意这两点。” 学长:“……”为什么要这样嘲讽他? 坐在另外一辆车里的学长忍笑道:“你们几个大一新生啊……” 他话音未落, 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后面的文字变调成一声叫骂, 混杂在不知名的巨响里。紧跟着耳机又传来几人惊慌中的吼叫, 以及各种混乱的碰撞声响。 乘风视野不佳, 没看见袭击的武器是什么,又是从什么方位进攻。倒是被过大的噪音震得一个激灵,赶紧扯过安全带, 一面系上,一面偏着头从座椅的空隙观察前方战况。 只见开路的那辆装甲车正失控地在马路上冲撞,打斜的轮胎与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 由于距离原因无法准确估测敌方弹路,但听那“噼里啪啦”的声响, 子弹就跟雨点一样拍打他们的车窗,多半就集中在附近一带。 见前车要在路边停下, 乘风忙喊道:“别停车!继续往前开!” 前排司机的脚已经踩在刹车板上了, 准备配合第一支小队进行反击,闻言又抬起一点, 减缓速度跟在后面。 乘风说:“对, 我们也往前开。” 纵然知道有防弹玻璃, 但是被子弹迎面砸脸的冲击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前车司机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即便隔着手套,仍旧感觉方向盘都在打滑。轮胎有一个爆了, 导致车身歪斜。他靠着技术艰难摆正方向, 狠狠心,踩紧油门冲向枪林弹雨。 “我信你了啊小学妹!”青年壮烈道, “我要是阵亡了记得我光荣的名字叫李青!” 他刚交代完“遗憾”,前方路口丢下了几枚□□,升腾的浓烟瞬间占据整个视野,同时打在车身上的密集枪火也歇了一半。 “卧靠!”这一波给两个司机都整不会了,“定位也失效了,这要怎么开?” “踩油门!”乘风解开才系上没多久的安全带,“这是条主道路,打直线走就对了!减速,小心点开。” 宋徵抓紧门边的扶手,傻眼道:“前面不会有埋伏吧?我们不会刚登录就团灭了吧?” “应该没埋伏,他们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如果人多,也不至于连两辆车都要这么搞阴的。” 乘风抱起步^枪,更大胆地直接开了窗户,将枪头对准一片茫茫白雾。 “开车顶风扇。”她调整姿势,半跪在座椅上,戴好探测镜,蒙住口鼻,语气坚定而冷静,“我掩护,你们冲。” 学长弯腰在操作面板上找了一圈,终于按下风扇开关。 旋起的大风将靠近的白烟驱散了一些,然而效果不大。 “你认真的?”他也抱起枪支,扭过上身对着乘风道,“这特么盲打能中,你拍科幻片呢吧?”乘风不为所动,淡淡道:“他们只要敢冒头,我肯定比他缩头的动作快。” 枪声依旧紧密,那频率快得乘风都怀疑他们的枪管要爆膛。 装甲车的目标比较明显,对面似乎也堵在盲打上,试图逼迫他们停下,以此拖延时间。 学长紧张道:“应该关窗了,烟雾可能有毒。” 乘风说:“再等一下。” 随着距离逐渐逼近,探测镜终于捕捉到些微红光。乘风当即扣动扳机,上膛射击行云流水,调转着方向清扫了一圈。 打没打中,现在谁也不知道,反正右侧的枪声频率确实是小了,看起来威慑力挺足。 乘风升上车窗,缓缓吐出口气,将□□支在脚边,迎着众人目光主动挥挥手道:“没什么,走吧,加速冲过烟雾段。” 沈澹一言难尽:“额……” 装了个大家都不是很确定,但是又好像很厉害的排面。 乘风说:“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你们永远都有一个很强大的后盾。” 你们可以永远相信小机器人! 车里有三个小弟,一个工具人司机,还有一个刚被教育过,不敢随便开口的学长。 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敢吐槽她。 · “你们看吧!” 观影室里,教官两手环胸,得意地朝 上帝视角的镜头中是可以看见,乘风确实有命中目标的。成功击杀两人,重伤一人。 与目标之间隔着浓重的烟雾,仅凭微弱的探测红光,抓住一闪而逝的时机,射中几百米开外,隐藏在窗户后方的敌军。这样的水准,让这帮大三、大四的前辈们也有了些许骚动。 但其实乘风的射击水平十分玄学。 定点射击是那么个命中率,加上各种限制条件,叠加各种难度,还是那么个命中率。 相比起她控枪的稳定性,不如说她卓越的动态视觉更让人惊叹。 教官站姿懒散,狂妄道:“我力保的,你们懂吧?不要看人家年纪小,身高只有一米六,她跳起来能比你们都高!” 坐在教室后排的项云间悄悄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乘风有一米六三的,无端给她缩水三厘米,回来要找人拼命。 · 两位司机忐忑地盲开了一段路,中间几次擦上防护栏。在硬着头皮摸索一阵后,终于驶出烟雾的遮蔽范围,可以模糊看见前方路况。 而敌军也彻底消停了。 空气里没有了震荡耳膜的枪声,反而营造出一种违和的安静。 视野清明后,显露出街边散落的石砖跟瓦砾,路灯隐晦地垂在暗沉的天色里,周遭冷清得如同一座无人的衰败城镇。 附近一带已经经受过轰炸,居民跟士兵都清退了。跟乘风说的一样,敌军应该只剩下一些散兵还留在城里,大部队基本撤离,深入后反而更加安全。 宋徵鼓掌吹捧道:“姐姐真厉害!” 乘风调整耳机的音量,说:“一米八猛男们的尖叫,差点震聋我的耳朵。” 几人怪不好意思的,不大想承认刚才的表现是自己的真实水平。李青小声澄清了一句:“我们的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 乘风的怒火被他勾了起来:“一米八五了不起吗?哭唧唧的时候能特别有力量吗?” “诶你这人!”李青握紧方向盘,弱弱道,“不要乱发脾气吧?” “快到医院了。”乘风不计前嫌,“首先要确定一下领导地位。”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你领导你领导。” 乘风“嗯”了声,继续说:“都小心一点,不确定他们据点是不是还有士兵埋伏。由于搜查范围过于宽泛,冲进医院之后,我们就按照现在的队伍分头行动。沈澹你去技术支援他们,有任何情报及时交流。” 沈澹:“哦。” 商讨间,飞驰的车辆已经临近目标点。 医院大门被铁网封锁,装甲车顺着开了一段路,找准位置,野蛮撞了进去。 两位学长发挥出了灵魂车手的最佳水准,车身疯狂晃动,最后顺利横停在急诊部门的台阶前。 几人压住上头的眩晕感,抱着枪跳下来,透过玻璃门窥觑里面的情形。 确认无人埋伏后,乘风打了个手势,两批人错开方向,冲进医院进行搜索。 医院里还是有npc在的,电力被切断,室内光线昏沉。 一群病人正缩在角落或长椅后方,面色惊恐地看着他们。 注意!! 突破(【紧急救援任务失效】...) ##43-突破 大二的学长们习惯了打三夭副本, 径直无视npc,往问诊台的方向走去。 一米八五的青年们背着军用包,扛着热武器, 光是站在原地就极富有压迫感,何况一路走来气势汹汹。 虽然他们服装上绣的是友军图标, 可因为没有表明身份, 路人还是主动避让, 不敢靠近。 然而站在空旷的大厅里,一帮青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搜索。 疫苗会存放在哪里?病毒的具体症状都有哪些?生化战剂的研究场所是在第二医院吗? “该怎么办?”众人问得很茫然。 本来以为到达关键坐标点后,任务会自动获取新的进展, 现在看来远没那么简单。 “我们这次的副本加入了很多智能npc,说明有交互功能,三夭肯定会鼓励玩家融入环境探索剧情。所以主动找他们对话,打听医院相关的传闻。”沈澹思忖着道, “我负责一楼范围。你们去楼上或住院部进行搜索。找到任何可疑的信息,都可以汇报, 大家一起推敲。” “好。” 学长们满头雾水地散开了。 要说寻找关键npc的话, 整所医院里目前现有的病人加医护,怎么也有好几百人, 系统又不会在他们脑门上标个感叹号以作提示, 靠对话一一辨别, 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排查。 而且问话的内容他们也很难把握。 电力切断之后,许多设备与治疗措施无法施展,一部分病人状态濒危, 像拔了拉环的□□一样, 一靠近就炸。 尤其是四五层,几个学长上去之后, 已经有病人盖上白布,躺在走道中间。医生则被围在角落,表情几近崩溃,和面前的人再三解释。 这一次三夭的npc制作过于逼真,哪怕知道只是游戏,如影随形的视线、极力压抑的抽泣,以及那种无能为力的悲伤,都真实到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复杂的眼神黏着在他们身上,跟带着勾的刀子似的,挤占他们的生存空间,让原本就冗长昏暗的走道变得更为逼仄。 只是草草逛了一个检查区,李青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难以再用旁观者的角度保持冷漠。生怕有病人冲过来,请求他带自己离开。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青小声说,“谁来重症区搜索?这里的氛围太沉闷了,怎么问话?一问他们就哭,根本没有办法。” 另外一名学长也受了影响,语气很阴沉,问:“为什么会没电呢?医院不是都有配备发电机吗?” 乘风的声音隔着通讯器,听起来有点远:“应该是整个电路被破坏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去抢修?你会电工吗?” 李青无言以对。 沈澹问:“为什么要破坏电路?是怕我们发现什么?这里的数据库?病人资料?” 乘风沉吟着说:“多半是。不要高估敌人的善心。” 李青靠在墙边,迟疑地道:“所以我们还是要去抢修?” 乘风说:“不会是这条路子的,时间不够。” 众人沉默。有思路的没思路都鞭策着自己的脑细胞胡乱思考。 于是某人背景中的喧哗声就变得极为突兀。 沈澹问:“为什么那么吵啊?” 宋徵叫道:“因为我在干活啊!” 宋徵在乘风的示意下,集合病人统一进行问话。 一直等着他们组织群众,藏在角落里的市民闻讯立即涌了过来,包围住他们。 宋徵既要安抚众人情绪,又要为情况严重的病人安排紧急治疗,还要询问任务相关的话题,已经不能简单用分身乏术来形容,连大脑都恨不得裂开来处理信息。 在民众的眼里,军人仿佛是万能的存在,哪怕他根本就不懂医疗。 虽然他是社交达人,但这真不是他能承受的。 宋徵转身,已经找不到乘风的身影,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不停在队频里问:“姐姐,你有发现了吗?” 乘风站在急诊的出口,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们那里有找到跟之前一样病症的感染病患吗?” “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 “传染科我还没进去,但是第二医院应该不会单独放一批隔离病人出院。刚刚问过,病人说医院大门很早就封锁了,之前外面打得很凶,没几个人敢出门,翻到有人来避难。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些病人,估计不是从这里离开的。” 乘风若有所思道:“这事儿不对头。” 宋徵问:“怎么讲?” 乘风飘散着目光在四面游离,没找到什么遗漏的信息点,而目前已有的线索又不足以支撑她的推论,她不知道该怎么措词。 “直觉。”乘风说,“我怀疑,第二医院不是任务关键地点。” 这直觉不是个好消息,毕竟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坐标点。 而且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花费了很多时间。 乘风转身正要回去,余光从墙角掠过,走了两步,又惊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翠绿的盆栽边上,是一个蓝色的垃圾桶,而垃圾桶跟盆栽的中间,靠墙倚着一块不起眼的白色纸板。 那个东西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都快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物,借着绿植宽厚叶片的遮掩,乘风差点错过。 由于医院封锁又停电,卫生没有按时打扫,垃圾还未被清理。 乘风快步走过去,将它翻过来查看。 纸板正面用红笔写着控诉,大致是说自己丈夫在手术之后被宣告死亡,然而家属还没看过遗体,医院就直接联系了殡仪馆进行火化,行为反常。因此家属合理怀疑这是一场医疗事故,要求院方出具证明报告。 这么块东西特意放在这个位置,摆明了是重要线索。乘风举起纸板,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有人知道吗?” “医闹的。”一位npc举手说,“后来被保安拉走了。” “还有医闹?”李青惊讶道,“看来这家医院的生态还挺完善。” 宋徵忙得晕头转向,插了一句:“医闹怎么了?话说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地下室或者什么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调查方向?” 乘风抿紧唇角,感觉喉间干涩,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抬高音量,说道:“我们可能真的找错地方了,救援的目标不在第二医院。” 众人听她莫名严肃的语气,浑身发毛,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乘风道:“要说感染,现在大半个城市的人都暴露在病毒之下,但目前大家还没有明显症状,说明发病的速度应该不快。那几个病人,没有意外的话就是第一批感染者,从病毒研究所被放出来。 “他们的身体状况很差,单凭走路,很难从医院的位置走那么远。但是他们又特意带上了跟第二医院相关的物品,很可能是为了提醒我们。” 乘风舔舔嘴唇。 “恶意猜测一下,这家医院被渗入了,有工作人员偷偷将符合条件的病人运送到研究所进行秘密实验,所以各种信息,才会都指向这个地点。” 学长干笑道:“不……不会吧?” 会投放生化战剂的敌军,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一股不寒而栗的惊悚从脊背处爬了上来。 众人还在思索这个逻辑的可能性,主界面忽然弹出一个醒目的提示: 【紧急救援!任务失效!】 众人都懵了。 “艹?这就结束了?还没开始吧?这个副本难度是不是要上天?” “任务时限那么短都没个提示?” “是发生了什么吗?三夭你搞什么?” 乘风脸色铁青。 紧跟着第二条提示跳了出来。 【一分钟后开启二周目,请注意读档。】 注意!! 重启(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娃儿...) ##44-二周目 乘风一般不靠直觉。然而当不靠谱的直觉接二连三地冒出来的时候, 她觉得这个副本还有很长的路要折腾。 等待读档期间,沈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老娘, 生平……” 宋徵替她往下说:“最讨厌输。” 乘风也是,但是吧……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手操机甲?” 沈澹说得义正辞严:“我那是跟自己比!” 好有道理。 那确实是卧龙凤雏之间的对决。 学长笑了两声, 气氛稍微缓和下来。 一分钟读秒结束, 小队重新登录。 界面跳转后, 众人出现在装甲车里,正停在医院门口。 乘风立即确认时间。 早晨9点41分。他们任务失效是在12点20分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搜查时效。 “好紧迫!”宋徵推开车门, 笃定地道,“我相信别的学校肯定也不行!三夭这波玩得太阴了!” 教官看见队伍开启第二周目,心沉了一下,全然没有了开场时的惬意。两手环胸绕教室踱步半圈, 周身气场越发阴郁,压得众人不敢出声。 这时听到宋徵的提醒, 眉尾轻跳, 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微放晴。 他摸出光脑, 从后台切入到另外几所军校的视角偷看。 不出意外, 这次副本, 所有队伍全军覆没。 另外几所军校的战况还要更惨烈一点,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多方意见出现分歧, 队伍频道里争论不休。 重新读档后, 依旧两眼抓瞎,停留在医院里做无用搜索。 照这趋势看, 他们不仅会有二周目,还会有三周目、四周目,周周目目无穷尽。 他好了,他被治愈了。 笑容重新回到了教官脸上。 他在通讯录沉底的名单里,找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飞快编辑文字点击发送。 “哎呀好难啊,我们这届学生都不适应这种形式的副本,开启二周目了才找到病毒实验室。太烦人了,竟然失败了一次。” 消息显示已读,然而对面的人没有搭理他。 真是一群没有肚量的人。教官高冷地收起光脑。不像他,他总是热情地跟大家分享美好生活每一刻。 江临夏偏过头,跟身边的人耳语道:“三夭好奸诈,这个副本不简单啊。” 邀请学生进行内测的时候,三夭透出的口风分明是:这个副本难度适中。 适中个鬼,如果真的适中,压根儿就不会设置读档功能。 项云间说:“也许对数据提供方来说,这个难度削减过,属于适中。” 江临夏:“额……” 联大的小队成员再次分成两批行动。 小弟们守在乘风身边,等她思考出结果。大二的学长们则直接冲上去找留院的医护进行审问。 “我们要怎么从这里找到病毒研究所的位置?”沈澹斟酌着道,“断电之后,所有的资料都无法查找了。从任务会失效来看,我们的排查方式很可能是错误的,所以才会浪费过多的时间,又一无所获。” 乘风颔首:“也许断电就是系统给我们的提示,让我们不要妄图大海捞针,从医院庞大的数据库里找漏洞。” 然而众人的目光还是全部集中在了医院里。 李青在队频里道:“不行,这些医护npc不肯透露信息,不管怎么恐吓,他们只会回答‘我只是普通的医生。’。好家伙他们不说这句话我还真当他们是普通医生了!” “下来吧。”乘风转身跑往另外一个方向,“我们都搞错了。” 全真模拟毕竟只是模拟,相较于现实各种冗杂繁复的信息干扰来说,已经降低了很大的难度。 许多东西存在本身即是提示。 乘风没怎么玩过游戏,所以没那样的思维,下意识地忽略了。 “去急诊科找人开一下救护车的权限。”乘风自信满满的时候,连说话的表情都摆得很酷,“不需要连通医院电力也可以进行搜索,且跟地点坐标有关的东西——救护车的地图导航系统。” 众人恍然大悟。 学长在手心捶了一拳:“靠,怎么就忘了这个呢?” 宋徵人间清醒:“学长,咱们这不是忘了,这是根本没在脑海里存在过。” 学长火速拽了一个npc过来,认证后启动救护车。 乘风不急不缓地摘下手套,缩在宽大的驾驶座上,调出操作面板。沈澹则去另外一辆车上搜索记录。 “根据那几位感染病人的位置、来向,搜索范围大概是在XX街16号到72号……以此做直径画圆……” 救护车的行车记录能保持一年时间,在划定的区域内,车辆多次路经且停留的,就是可疑目标。毕竟一般人不会常常叫救护车。 结果比乘风预想的更加顺利, 她之前还担心医院会用别的车辆来运送,或者每次行动后谨慎地删除相关记录。估计是考虑到他们没有技术外援,又都是新人,三夭直接将答案给了出来。 地图上的几个红点高度重叠在一家科技公司门前。 宋徵凑过脑袋,观察了下乘风的表情,指着问:“就是这儿?” 乘风点头。沈澹说:“我的搜索结果也是这里。” 学长精神抖擞,招呼道:“那快走吧!我们只有两个半小时!” 再一次坐上装甲车,众人心境已经大为不同,开在路上,司机还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 唱完两句,他猛地顿住,沉痛反省道:“我们不能这样!”“对。”乘风说,“你唱的好难听。” 司机不高兴了,从后视镜瞥了她两眼:“那你这是纯粹的污蔑造谣,我中高低音都是王者好吗?什么叫难听!” 乘风干巴巴的一句:“呵。” 车辆一个帅气的甩尾,停在坐标点前,刚好卡在停车位的白线之间。 公司大门紧锁,遵守交通法规的良好公民熄火下车,上前推了一下,没能推开。 “炸开吧。”乘风说,“就算有人,也不会主动给你开门。” 一学长从包里摸出个手^雷,乘风根据杀伤力给他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边上用防爆的金属板挡住。 一声巨响过后,门口被炸出一个洞。 这栋建筑的质量还算不错,刚才那样的震动,楼身依旧保持平稳。炸出的洞口也偏小,应该有做过特殊加固。 “我开路吧。” 学长主动提着枪进去。 室内黑漆漆的一片,窗帘紧闭,只透出几缕微弱的光,安静得没有人声。 他警戒了会儿,探测镜上未扫描到任何危险,以为这里跟医院的情况相近,便从后腰摸出强光手电筒,准备用来照明。 乘风一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放松了警惕,还没来得及提醒,房间深处亮起两点幽暗的红光。 那光太过熟悉,看见的几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学长往两侧飞扑,然而没能比过枪械的速度。乘风跟边上的一位兄弟趁机抬枪补射。 短促的几声枪响之后,空气重新归于平静。 几人又耐心观察片刻,小幅挪动向前,确认附近没有第二波埋伏后,才站直身体。 倒在地上的是两架非法改装过的安保机器人,外形很简陋,只用来看门。 数人围着地上那具横躺着的“尸体”,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娃儿? 存放有重要资料或疫苗相关物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安保?之前在路上拦截的那支军队还不够明显吗? 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将凝滞的气氛带向了滑稽。 一学长幸灾乐祸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意思意思给他葬了?” 乘风无情地说:“有空的话。” 李青看着地上的人,满嘴虚伪:“别这样嘛,毕竟这可是全真模拟,有学长跟教官在看的,咱们还是按照真实流程来,否则会被喷子骂。” “开玩笑?我怕喷子?!”宋徵大声而无畏地道,“从我成为军校生的那一天起,喷子就是我的副职!” 学长们满怀欣慰,拍肩赞许道:“年轻人,有觉悟!” 李青朝最先提议的那个青年点了点下巴,说:“那要不你先带头哭一个?” 青年酝酿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哭不出来!” 学长虽然“阵亡”了,但是还没登出,听着一群人在自己面前猖狂大笑,心痛至极地按下退出。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甘心,切换到上帝视角进行观战。 指不定还有三周目呢?这群人值得! “前车之鉴。”乘风抬手敬了个标准的礼,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都小心一点,前面可能更加危险。” 注意!! 惊险(电梯逐渐启动的杂音仿佛三...) ##45-惊险 教官一脸的惨不忍睹:“把这人的名字给我记下来, 回来之后我要让他认识一下世界的真实。” 探寻世界真实的一群人已经穿过前台去往后方的成品展示厅。 展示厅前的路口立了两个牌,上而是公司的平而分布图。 乘风跟沈澹将地图扫进光脑,并标注好众人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个地方定位不大好用, 数据可能不够精准。不过跟着数据分析师走,迷路是不可能迷路的。 乘风调整了下照明灯的位置, 朝四而转了一圈。 这家公司的占地而积不小, 除却第一层的展示厅视野较为开阔, 二层以上分隔出了多个小型办公区,极大增加了搜索难度。 乘风指向就近的安全通道,说:“时间不多, 我左边,你右边。” 沈澹同意:“行。” 乘风带着同车的四个人朝左而跑去。 为了防止信息错漏,乘风把地图上的每个房间都翻查了一遍。 不知是他们运气很好,还是这栋楼的守卫真的已经撤离了, 几人路上遇到的都是改装机器人,行动轨迹可测, 只要提前防备好死角, 能够安全避开。 然而紧闭的窗帘与昏暗的光色还是给众人带来一定的危机感。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宋徵拉住乘风, 小声说:“姐, 你到我们后而一点。” 乘风眼神危险地道:“为什么?” “你比较重要。”宋徵说, “快,到我们后而去。单兵打头。” 几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壮汉主动错位上前,侧靠着阶梯扶手, 往楼上转移。 “还好来了两个副指挥, 这展厅边上的小路搞得跟迷宫一样,尽头不是通往厕所就是通往厕所, 走错了都感觉自己在找屎。”学长压着嗓音,一副见了鬼的语气道,“我没看错的话,刚刚是不是路过了四个厕所的路标?” 宋徵不服气道:“我就喜欢商场和展厅之类的地方有多多的厕所!何况一楼有个展厅,才四个厕所而已怎么了?!” 学长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头顶架设的灯光随之照向几人。 宋徵被光源刺得闭上眼睛,躲了一下,叫道:“卧靠!闪瞎我了!” 受害者恼怒:“真男人不要回头!” 学长:“怎么了!你们戴的勘查镜是装样子的吗?” 几人登上二楼,而对的是一排空荡的走廊。 骨子里喧闹的基因寂寞不下来,顶开两扇房门,用枪扫掉一台机器人后,宋徵又开口搭话:“姐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乘风说:“请发言。”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宋徵掐着嗓子,假装低沉,“这个样子,很没有灵魂。” 乘风沉默了。 这样的灵魂还不如永久待机。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说话很累。” 宋徵大吃一惊:“那吃饭累吗?睡觉累吗?说话明明是那么快乐的事情!” 乘风没有回应。 宋徵察觉到身后的人停了下来,跟着止住脚步,以为她生气了,小心问:“怎么了?” 乘风低着头道:“我觉得不对。” 宋徵脑回路新奇:“吃饭、睡觉不对?” “地图不对。”乘风转身,往原路下去,“退退退。” 众人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司机大哥说:“我刚刚看布局好像是对的。” 乘风说:“距离不对。我数了下步子,跟地图对不大上。” 几人重新回到一层。 展区四周环绕着独立的工作间,靠近边缘的位置则用来堆砌杂物。 乘风沿着狭小的走廊走了一段,停在一堵墙前,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门,干脆暴力地道:“把这里炸了。” 学长觉得乘风有种果决的飒气,虽然没搞懂为什么,还是从包里掏出爆破装置走了过去。 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引爆,并没有外而那么舒服。炸响之后,周围空气都开始升温。 第一次爆破没有成果,墙砌得太厚,又从侧而炸了一次,才出现一个洞口。 弯腰可以看见里而是一条走道,五人相继进去,最后停在尽头处的一架电梯前。 两个学长合力把电梯门掰开,用照明灯往电梯井扫视,发现以他们的光源强度还看不清深处,光线全被吸引了漆黑的深井,起码有两三层的高度。 “靠。”宋徵伸长脖子张望,“差点错过啊这个。” 他问:“跳吗?” 司机大哥放下自己的背包,在里而摸索工具:“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第二个选项的问题?” 乘风按住耳机,跟另外几名队友嘱托:“我们去地下层搜索,楼上都交给你们。” “怎么搜索范围还是那么大?”沈澹急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肯定有机会,我们动作不慢的。”乘风见他们已经固定好设备,也在腰间系上绳索,“再说,我们先下去。” 两个学长已经跳进去,乘风试了试腰间的锁扣,最后一个跟上。 深浅不一的呼吸交错中,几人谨慎下行,寻找下一个电梯出口。 才没走多远,黑幕深处忽地传来一声极轻的提示声。 在这样沉寂的环境里,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变得明显,勾得众人心脏吊了起来。 司机大哥走在最前而,两脚踩在墙上,察觉到脚底传递的轻微震动,猛地瞪大眼睛往下方看去。 “艹!”他大爆了句粗口,“电梯好像要启动了!这部电梯还可以通电!” 黑暗遮掩了众人的表情,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司机大哥迅速往下坠了一段,找到下一层的入口,绷紧肌肉试图将门拉开。 然而那扇金属门纹丝不动,他悬在半空也找不到有用的着力点。 电梯逐渐启动的杂音仿佛三周目来临,他声音哑了,暴怒道:“这门被锁了吧,打不开啊!” 这个时候再找工具已经来不及,要么上去,要么直接炸门。 电梯启动的时机过于巧合,对方的人估计已经发现了他们,上去之后还能不能找到机会下来可不好说。 宋徵忍不住了,字赶着字语速飞快道:“定向爆破弹呢?我们三夭爸爸刚更新的热武器vp快掏出来!” 学长回道:“放在包底!” 宋徵:“啊——!” 乘风心说这种保命的东西怎么能放包底?你们联盟的人不是炸^弹都放裤兜里的吗?她从背包侧而的小兜里抽出爆破弹,找准方向,朝下而大喝一声:“让开!” 司机大哥迅速往上攀爬,同时底部的电梯在众人屏住的呼吸中正式启动,催命似地往上拉升。 乘风等不了,直接将爆破弹投掷过去。 猛然掀起的气浪在密闭中间里震荡,众人抬手挡住迎而击来的热风,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重新读档的白光。 电梯轿厢也因此被晃得左右震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蹭着井壁上行了一段距离,最终还是因为牵引的钢丝绳断裂,车厢歪斜,一个角卡在炸出的坑洼里,停了下来。 好在定向弹的冲击范围比较小,又有防护服遮挡,几人缓过劲来,都没有危险。 电梯门也因此被炸得变形,露出了一条缝隙。 “进!” 司机大哥两腿一蹬,借着惯性跳进楼层,刚落地就举起枪支警戒周围,确认没有危险,才大声道:“安全!下来!” 乘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她身形最小,但是身后沉重的背包差点被卡住,宋徵热心抓住她的脚用力一扯。本来按照她的姿势是可以安全降落的,这下因为惯性直接砸到了对而的墙上。 宋徵吓得一个哆嗦,忙道:“哎呀,不好意思!” 乘风再好的脾气,都感觉拳头要硬了,臭着脸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司机大哥惊魂未定,说:“这是谋杀啊。” 学长道:“别胡说!人家不屑于。他们想的明明是屠杀。” 乘风摘下帽子摸了把头发,确认自己头发没有因刚才的爆破而烧焦,才松了口气,理好碎发,冷冰冰地道:“这下头绝对有人。” 注意!! 袭击(只要我还能站起来就不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区分一下人物,跟乘风同车的人,宋徵(原一号青年)、宋徵他兄弟、沈澹、司机大哥,另外一个学长有名儿了,叫郑义,就是开场放嘲讽的那个。
##46-袭击 救援片生生拍出了恐怖片的风格。 从电梯间出去, 宋徵还在碎碎念:“我敢保证!刚才那一幕!随便剪辑到哪部鬼片里都没有违和!” 他的两颊有些微红,皮肤被之前的余波轻微烫伤,让他止不住地想去蹭脸上发痒的地方。可他不敢轻举妄动, 手上紧紧托着枪,眼珠朝两侧频繁游动。 这里的布局与楼上截然不同, 他们没有地图, 只能摸索着前进。 在光线能照亮的位置, 可以看出这里的装潢偏向冷淡。墙面、家具,都是单调冰冷的金属色。没有绿植,取而代之是各种诡异的标本和模型。 不注意的话, 乍地打眼一看,能被吓出人生阴影来。 在司机大哥用冲锋^枪击碎挡在面前的一扇玻璃门时,走廊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久违的强光从头顶洒落,让正全神贯注的好汉们蓦地虎躯一颤。 宋徵起了身鸡皮疙瘩:“……靠, 这么言灵的吗?” 郑义一言难尽道:“可闭嘴吧你,特么氛围都是给你搞出来的!” 宋徵委屈叫道:“姐, 他不友善。” 郑义的神经都快崩到极致了, 端在枪在一旁的木架前查找线索,头也不抬道:“我还有更残酷的一面。” 乘风对木格架子上的那排动植物标本毫无兴趣, 从走廊入口朝里面的研究室窥觑。 宋徵跟他兄弟在办公桌前胡乱翻找, 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地方能有重要情报。 郑义回过身, 见众人站位分散,提醒了说:“大家守好各个门,别光顾着找东西。对面的人可能要来了。如果可以的话, 最好留个活口, 咱们好好审问一下。” 宋徵乖巧应了句:“诶。” 话音刚落,郑义头顶的天花板忽然破了开来, 他克服人类抬头查看的本能,缩着脖子,径直往后一退,还是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身。 郑义半跪在地,整个人晕头转向的,抖落了身上的沙砾想要赶紧起身,又一个矫健的黑影从上方的空洞里跳下,一脚踩在他的脊椎上,在他的痛呼声中狠狠落了下来。 众人惊恐朝他那边望去。宋徵大喝一声,抬枪就要扫射,然后来人已经曲腰躲到办公桌后,无法进行瞄准。 乘风准备过去支援,余光忽地瞥见研究室的方向也晃出一道黑影,当即转过枪口,朝对方射击。 内部的墙面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乘风一枪打过去,听到了清脆的撞击声,同时视线里捕捉到一簇一闪即逝的微弱火光,猛然明白这墙面竟很不人道的会反子弹。 她意识里已经闪过千百句骂人的话,现实却还只是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就那么短暂的难以衡量的时间里,流弹擦过她的侧脸,飞向她的身后。 乘风听到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弓起背弯起膝盖,然而不等蓄完力,对面的人已经冲到她面前,抬脚横踢,直接将她手中的武器击飞。 那一腿就踢在乘风的手肘上,她斜下垂落的目光里,正好是对方硬朗坚实的腿部肌肉。绷紧的饱满线条,连军装裤都遮掩不住。 这个埋伏的敌军体型快要有她两个大,捏个拳头都能抵得上她一个脑袋,光是阴影就能完全笼罩住她。 这样的爆发力是她比不过的。 当模拟器的疼痛传递到她脑海时,她已经随着惯性重重摔在地上。 “哐”的一声巨响之后,乘风的世界忽然变得极为喧嚣。 耳边跟惊雷似地炸响宋徵愤怒的咆哮以及刀刃破风的杀意,乘风手脚并用,就地翻滚了一圈,躲过正面的一刀。脸颊距离对方扎在地面的刀锋仅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后面!” “开枪!别犹豫!”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战况,枪械跟货柜翻倒的声音相继响起,仓促的节奏里透着无比的混乱。 乘风不暇多想,抬手握住持刀人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武器卸下。 然而对方压倒性的力量不容许这种可能,反而顺势提起乘风,跟甩沙包似地,凶残将她掼向墙面。 乘风感觉气血翻涌,连胸腔内的空气都被积压出来,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空白。 目睹这场景的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不行了,乘风的四肢也变得软绵无力。 三夭对敌军单兵的水平应该是有所削减的,然而不管怎么削弱,对方都是专业的特种兵,在正面的力量性对决上,乘风作为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女生,不占据任何优势。 镜头扫到她的脸,给了她一个特写。 两次重击过程中她一声不吭,但五官还是暴露出了些许不可抑制的痛苦。 皮肤一片惨白,血色尽褪,沾满冷汗的额头又因为死死咬紧的牙关而暴突出交错的青筋。 再往下,眼睫微微下敛,投出的阴影却没有遮盖住她眼底的凶狠跟冷光。 教官倒抽了口气,不合时宜地想到格斗机器人都教给了她什么? 那股子好斗跟不屈仿佛刻写在她的骨头里,像一匹游走于血腥猎场的野狼,越到濒死,越要挣扎着咬对方一口。 他有些不忍再看,又觉得可能还没有结束。 生死绝境之地,乘风忽然发力,旋身一扭,原地起跳,继续抱紧对方的右臂,两腿则死死绞住他的脖颈。 二人一齐倒在地上,男人用力锤击,乘风死不松手。 在面对最原始的求生意志,npc和机器人都爆发出了野性的狠辣。 最终因为要害被扼,npc率先告别二周目。 乘风重重喘息,等心跳平缓后,才发现外面的动静也已经停了。 她试着仰起头,脑袋跟灌了铅似的沉,单手扶着墙面站起来,望向满地狼藉的战况。 “怎么样?”乘风声音粗重道,“活的报数。” 郑义举起手。他还剩一口气,但由于腰部重伤已经无法站立。 宋徵的兄弟牺牲自己奉献群众,在火拼中壮烈牺牲了。司机大哥的手臂中了一枪,黑色的布料看不清伤势,可暗红色的血液不住滴落快淌了一地。 乘风过去捡起打斗中途掉落的帽子,用发颤的手指整理了一下。 司机大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给地上的人补了两刀,才安心坐下休息。 至此,现场唯一一个还满血满蓝的人,就是宋徵。 全村的希望。 司机大哥捶了两下地面,提醒道:“记得补刀啊学妹,看过电视剧吗?这种成果不收割,棺材板都能被气得违规成精。” 乘风此刻更不想说话,敷衍地点了点头。 郑义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人生的凄苦,忿忿道:“回去我就给三夭写投诉信,现有的痛觉设定还是太高了一点,这样会给祖国栋梁们带来极大的伤害!” “啊啊啊——”宋徵抹了把脸,颤声道,“我以为这把没了。” 乘风的大拇指指向自己,冷笑着道:“只要我还能站起来,就不接受三周目。” “姐,我求你了!”宋徵差点给她跪下,“别说这么像fg的话好吗?你这样搞得我巨害怕!” 乘风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大部分都是内伤,外伤反而不严重。 她从背包里摸出药剂,帮司机大哥处理伤口。 郑义招呼道:“学弟,过来给我一枪,我要去做尊贵的观众爸爸了。” 宋徵小跑着过去,犹豫道:“杀队友?会不会被骂啊?” “你的副职不是喷子吗?怂什么?”郑义气急败坏道,“但凡我有能自杀的能力,我都把这颗子弹送给对面的敌军,问题是你看我现在能吗?!” 这本应该悲情的一幕,被几人聊了两句聊死了。 宋徵闭眼送走自己的队友,朝内部点了点下巴,问:“现在里面应该没有危险了吧?” 乘风说:“你自己小心一点。”孩子要学会独自扬帆远航了。 宋徵孤独地应了一声,抱着枪往研究室跑去。 乘风跟司机大哥肩并肩坐着交流三夭的痛觉体系,聊了五分钟,司机大哥手臂上的枪伤依旧在淌血,乘风脸上那道不足道的擦伤也始终没有愈合。 二人干巴巴的话题结束了,各自从包里拿出强效止血的针剂打了一针。 又是十分钟过去,乘风觉得第二位学长恐怕也要折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 宋徵从里面跑出来,积极汇报道:“这一层没有危险了,但是我找到一具尸体,应该是个重要线——” 他眼睛一瞪,惊道:“怎么回事儿?” “伤口无法止血,这个副本就不能流血。”乘风摆摆手道,“别管他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天呐。”宋徵顿感前途渺茫,“太惨了。” 发现(学长们一年多的米饭没有白...) ##47-发现 乘风觉得自己还很顽强, 站起来道:“你带我过去看看。” · 地下一层深处的办公室,一个女人背靠桌案,半坐在地上。 她胸口中了好几枪, 鲜血染红了衣物,刺眼地洒了满地。头颅深深垂下, 两侧披散的长发遮挡了面容。胸口挂着一个身份牌, 显然是这所研究院的工作成员。 整间公司里能撤离的人全部彻底了, 她是唯一一个被留下的,死得如此惨烈而痛苦,经历了一场肖似惩戒的刑罚。 果然, 三夭跳出一条系统提示,证明这位npc就是救援任务的发布者。 乘风拿起地上的光脑,尝试开机。 屏幕毫无反应。 宋徵无语道:“你在想什么呢?中间这么大个洞,这光脑已经被打穿了!” “我以为还能用。”乘风叹道, “三夭这样不行啊。” 宋徵:“??”你当着三夭的面说这句话真的好吗? 他两手合十,赶紧朝虚空拜了拜, 喃喃道:“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孩子还小,不是联盟的人, 不懂事别见怪啊。” 乘风把尸体放平到地上。对方的手脚已经僵硬了, 乘风按了按, 没按下去,又不敢太用力,只好重新把她扶起来。 宋徵蹲下身, 轻问道:“她身上会有线索吗?” 乘风说:“不会带有太重要的线索, 对方走之前肯定排查过。” 她呼吸时胸腔内还能感受到一阵钝痛,皱了皱眉, 撑着膝盖站起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进行搜索。 估计是撤走得比较匆忙,对方只摧毁了存储数据以及一些实验文件。 乘风从挂在工学椅靠背上的一件衣服外套里,找到一条印有不知名编码的手环。 她不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顺手将它揣进自己兜里。 随后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翻到一张手写的纸条,上面简要说明了这种病毒可能会引发的症状。 除了乘风正在经历的“伤口难以愈合,凝血功能障碍”以外,最明显也最普遍的表现为“皮肤糜烂、免疫系统紊乱”。 乘风想起在路上遇到的那几个病人,觉得“糜烂”这个词真是用得一点都不夸张。 按照纸条的描述,这种病毒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它的繁衍速度与传播速度很快,且现有药物和医疗手段基本无效。 虽然短时间内,这种病毒不会让人出现明显病症,但它会逐步击溃身体的免疫系统。 在皮肤开始出现溃烂之后,人体会成为一个绝佳的病毒培养皿,许多平常在人身上无害的细菌或真菌孢子都可以迅速繁衍,进而引发患者死亡。 因此将这种病毒命名为“鲸落”。 纸条最后由衷给了一个提醒:避免受伤,伤口极容易感染,且不好处理。 这个乘风也知道。 如果能避免,谁会想受伤?这世上变态的只是极少数。 ……说不定这个研究所里就集中了大半。 乘风将纸揉成一团,用力在手心攥紧,随后往身上一抛。 真是一群疯子。 宋徵过去将纸团捡回来,试着展平没有成功,粗暴塞进自己口袋,说:“姐,你怎么能这么处理证据?” 乘风:“??”这顶多是垃圾信息,含蓄点叫浏览记录。 宋徵自己念念叨叨的,又把一些其它还没销毁的文件也宝贝似的塞进包里。 乘风默然片刻,别开视线。 像他这样的人,不知道数据臃肿这个东西吗?数据癖在机器人里属于残次品。 乘风准备向沈澹提醒一下病毒情况,一手按在耳机的开关上,信号接通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传来极为熟悉的咆哮,仿佛往事重现。 “补位!不要让他们出来!” “对枪别怂,对方就是看你会退才步步紧逼!大不了一换一!”“李青抢他们箱子,沈澹右边接!” 沈澹注意到这边,声音短促地问:“有事儿吗?” 乘风:“……你们先打吧。” · 沈澹等人进入到第三层,还没深入,迎面遇上了对方的撤离部队。 大二学生之间的配合比较默契,加上有乘风他们的鬼哭狼嚎在前,打上照面之后,几人迅速拉开站位,找好掩体,用火线进行压制。 沈澹躲在人群后方,时不时探头朝内部张望,完善地图后,配合队员进行移动。 “他们手里有个很大的箱子。”沈澹说,“斜对面办公桌后面那个人。他想走,李青注意封住出口。” “知道!”李青清脆应了声。见地上投出的影子,看出目标毫不恋战,只小心翼翼往出口的方向移动,又问,“箱子里面会不会是疫苗?那么宝贝。” 另外一人问:“那箱子能打吗?” 沈澹判断了下那支手提箱的材质,说:“换风枪,打吧。” 李青叫道:“啊?我没带啊!” 沈澹说:“直接打也行,就是冲力可能不够,你打准一点。” “你这话说的,”李青一副运筹帷幄的语气,“打不准我也不能进队啊。” 他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眯起一只眼睛,专注于眼前的目标。 目标已经移动到掩体边缘,隐约在白色的桌案后面露出帽子的一角。在枪火密集的一个空隙里,蓄势冲刺,绷紧肌肉朝门口的方向蹿了出去。 那身形快得宛如一道残影,侧身弓起腰背,摆出难以瞄准的姿势。 李青迅猛开枪,电光火石中射中对方大腿,紧跟着又打了一枪,子弹精准穿过对方的手臂。 目标栽倒在地,因惯性手肘猛地磕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然而箱子还是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李青咋舌一声。反派血线设计得太挺厚实。 斜角处,一学长跳了出来,飞脚一踹将箱子踢向正中的走道。刚刚收腿,他脸色已经变了,嘴角下咧,面目狰狞。 “卧靠!”青年“呲呲”抽着冷气,不忘补枪,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跑,叫道,“好特么疼!” 另外一个方向,又几发连续的子弹打来,击鼓传花似地,将箱子推向沈澹隐藏的位置。 “干得漂亮。” 沈澹敷衍地给予自己的队友一句夸奖,伸手去够。手指即将触碰到箱子表面时,突兀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那细微的叫声让沈澹一时惊悚,差点将箱子踢回去。后退了一步,见没人发现,才默默上前把它拉回去。 “好沉。”沈澹面色阴郁,“里面装的是活物。”刚才那一声混在背景的嘈杂中听不清具体的音节,无法判断是什么生物。 沈澹将箱子搬到安全角落,从上方位置朝锁扣开了几枪,子弹跟火花似地飞溅,硝烟消散后,锁扣只是稍有变形,依旧坚固如初。 “打不开。需要权限卡。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沈澹有种猜测,又不敢确认,曲指在箱身上叩了叩。 这次离得近,她听得很清楚,里面传出来的是一声模糊的“疼”。 “人!”沈澹声调变了,从来半阖的眼睑也往上抬了抬,睁大眼睛道,“里面是人!” 李青低声一喝:“他们果然是群变态!” 箱子被几人劫走,对面的人明显变得暴躁,甚至不顾危险地从后方冲出来。 沈澹左右看看,把箱子推进办公桌下方的空档里,自己跟着躲了进去。 大二的学长们抓紧机会,硬着头皮冲了出来,将对面的人一波扫了。 “也没有那么强嘛,乘风他们怎么阵亡了那么多人?”李青收起冲锋^枪,背到肩后,得意道,“哎呀,学长们一年多的米饭没有白吃,果然还是更厉害一点啊。” 几人从尸体上摸出权限卡,抛给沈澹,让她开箱。 沈澹只刷了卡,解开内部锁扣后,立即后退。 一只手从里面将箱子顶开,带着战战兢兢,缓缓拉大缝隙。 沈澹眉梢轻跳。 里面是一个瘦弱的成年女性,穿了一件宽松的纯白色短袖。服饰跟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几个病患相同,蜷缩着四肢被塞在箱子里。 她察觉到光线,眼皮一阵轻颤,努力掀开后,看见这世界的第一眼,是几支黑漆漆的正对着她的枪口。 “能起来吗?”虽然她看着没什么威胁性,沈澹还是用枪口点了点墙角,“不好意思,请先配合一下检查。” 女人神情恍惚,目光也有些涣散,可能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短时间内无法动弹。 沈澹上前拽着她的手臂扶了她一把,耐心等她适应。见她能自己站稳,才松开手,在她身上仔细检查了遍。 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手环和一身病患服。 沈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几位青年才放下枪。 “你是谁?” “我……我是抗体?”女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我是抗体,别杀我。” 解码(“我们都在寻找正确的道路...) ##48-解码 女人神情仓皇, 面对众人的审视时手都在轻抖。发音也有些奇怪,带着类似磕巴的停顿,短短一句话都说不流畅。 沈澹用脚拖过一张椅子, 示意她坐下。又从物资里翻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大概是被关了许久, 女人接过矿泉水瓶, 直接仰起脖子“咕噜”干了一半。发白的脸色也因为屏息染上了点不健康的红润。 沈澹趁机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梭巡数圈, 确实看见不少疤痕,问道:“抗体是什么意思?你是治愈的患者?” 女人眼神闪避,支吾着说了句众人都听不大懂的话。 见这里交流困难, 估计还要浪费一段时间。李青点了点下巴示意:“我们去隔壁房间看看,给你留个人。” 沈澹颔首,半靠到女人对面的办公桌上,拿出光脑进行询问。 “姓名、年龄、身高、籍贯……” 女人拧上瓶盖, 呆滞在原地,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们要审问我?” “正常的查证流程。”沈澹视线稍抬, 从光脑上方瞟过去, “我们在执行任务,时间紧迫, 所以只进行基础调查。请您配合。” 女人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 好似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挑起她脆弱的神经。 沈澹又问了一次:“你是治愈的患者吗?” 女人低垂着头, 很轻地说了句:“是的。” 沈澹放下悬在光脑上的手,顿了两秒,重新缓缓问道:“你身上有可以治愈这种新型病毒的抗体?” 女人萧瑟地抖了抖, 呼吸渐沉。由于肌肉紧绷, 她肩膀上削瘦的骨骼微微向上耸立,缩起脖子, 露出嶙峋的锁骨。 思考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过了片刻,终于想好回答,抬起头直视过去,对上沈澹正视的目光,又飞快转了开来。 然后身上那种惊恐更剧烈了,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沈澹发誓自己什么都没做。 办公区经过刚才一番混战,已经变得凌乱不堪。 翻倒的桌椅,四分五裂的玻璃,以及从墙上掉落下来的挂画……所有的装饰在昏黄的光线中都变得陈旧而破碎,像面前这个女人一样,精神受到过极大的摧残。 “你可以坦诚回答,我们会带你离开的。”沈澹的言语里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保持着平和与她解释道,“这座城市已经被投放了生化战剂,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准备,现在所有人都被感染了。你可以跟我们说实话。” 沈澹其实还想说,希望她能快一点,因为她的信息关乎着一整座城市的人。 但沈澹觉得她现在承担不了那么重的责任,随便往她肩膀上丢一片叶子都可能把她压倒。 准确来说,她已经无所适从,无法回答了。 距离上次任务失效,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沈澹不知道触发失效的具体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次结束的时间是不是会跟之前相同。 她余光扫了眼光脑右上角,直觉再没有进展,他们的二周目就要结束了,忍不住催促道:“你听见了吗?” “我真的是……治愈的人。”女人像是有顾虑,含糊其辞地道,“但是没有用的。” 沈澹皱眉:“什么叫没有用?” 女人眸光低垂,手中的塑料瓶因受力扭曲发出一声噪音,惊得她把东西丢了出去。瓶子落地,沿着地板向前滚动,最后被一具“尸体”挡住。 女人望着地上那身黑色的军装,吞咽了一口唾沫,半晌后,眼神难得清明了一点,却是朝着沈澹摇了摇头。 · “就是这样,她不肯说实话。”沈澹无力道,“我觉得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先带她去车上进行安置。” 李青欲言又止:“那怎么办啊?” 他知道女人这样的状态确实不适合逼问。何况npc的固有设定不是逼问可以解决的。 “我们没有时间了。”李青体会到了人生的起起落落,觉得很是沮丧,“她是我们唯一一个突破口。” 乘风那边一片风平浪静,好意纠正道:“兄弟,突破不了的就不叫突破口,顶多叫干扰选项。” 李青正急得抓狂,听到她那悠悠然的语气更为心梗,问说:“学妹,你 “没有。”乘风说,“” 宋徵不满道:“什么叫捡垃圾?大佬你没玩过网游你不懂,很多游戏线索就是混在垃圾里,这叫系统的恶意!” 这话引起多人附和,显然对这股恶意深恶痛疾。 吵闹一阵后,乘风那很有特点的声音再次插入到队频中。 “我们要下二层了。”她小跑着从楼梯上冲下去,不忘说道,“我想给你们发,我昨天晚上睡觉前看见三夭推送的一个研究报告,‘焦虑的十大危害’。比如让已经很笨的人自我催眠从而变得更笨。” 学长们:“??”你什么意思? 乘风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这次不顾宋徵在后面的呼喊,虎虎生风步伐稳健,直接越过了靠近出口的几个闲置房间,来到通往核心区域的门禁前。 地下二层的构造变得简洁,没了各种岔路。乘风直接炸了门禁入口,穿过空荡的前台后,停下了脚步。 她面前是条笔直的通道,通道两侧则是用狭窄墙面间隔出来的病房。 与其说是单人病房,乘风更愿意称它为监狱。 房间拥挤逼仄,角落放着洗漱台跟厕所,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恶心的腐臭味。而大门全部都是单向门锁,居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安全、自由,跟隐私。 此时所有门锁全部被打开,乘风一路过去,有些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有些房间里的病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走廊上也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看起来症状严重。 宋徵走得很小心,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震得安静下来。过去试探了下挡在路中间那人的鼻息,又按了按对方皮肤已经溃烂的脖子,才敢确定道:“他还活着。” 乘风站在中间的位置,脸色因灯光的缘故被照得一片灰白,微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统计一下幸存者。” “都救?这些都是我们的救援目标?”宋徵局促不安道,“我们的时间……” 他说着又停住,晃了晃脑袋道:“唉,算了。路边的车可以偷……我是说可以征用吗?” · 沈澹带着女人上车,推开后门,示意她坐到最里侧的位置。并让跟在身边的学长回去帮忙搜证,自己独自驾车,去隔壁街道找了个僻静又隐蔽的位置驻守,以免在门口遇到敌军回来反杀。 她点开光脑,打开数据分析面板,连接众人的探测眼镜。 还是这个界面她比较习惯。 车内十分安静,女人出了研究院之后一直保持缄默。坐在后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沈澹敲击键盘,听着耳机里各种混乱的对话,时常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按照乘风的要求,暂停救援搜查,安排幸存者进行撤离。 正午12点的铃声响起,压在城市上空那片灰沉的云终于消散了。 沈澹关掉时间提醒,从后视镜瞄了眼女人的情况。 对方靠近车窗,沐浴在玻璃洒下来的日光里,面容平静,像是很享受,又很向往的模样。 沈澹不由也朝天空看了一眼。宽广的穹顶恢复了往日的蔚蓝,一切都显得如此寻常。 人类无法影响高远的天空。人类只能遮蔽自己的视线。 沈澹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光脑屏幕上,女人忽然开口说了句:“我们本来只是普通人。只是去了次医院。” 沈澹说:“我知道。” 女人忘了眨眼,睁大的眼睛渐渐泛红,最后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爬过脸上的皱纹,落在布满疮疤的手背上。 她很轻地呢喃了句:“我们没有办法,救不了很多人。” 沈澹停下动作,转过身看她。 静谧的空间里,眼泪是无声的。 沈澹觉得她很伤心,是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伤心,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借用联大校长在开学典礼中说过的一句话,很朴素地道:“我们都在努力寻找正确的道路。” 女人连自己的道路都不知道在哪里。最起码她们之间的道路是不一样的。 沈澹见她冷静了许多,面容也有松动,觉得时机应该多了,第四次问道:“你是被治愈的患者吗?” 女人动作很慢,挽起自己的衣袖。上面布满溃烂后结痂的伤疤以及一些难以辨别的伤痕。 沈澹觉得眼睛被刺痛,但还是强忍着没有挪开视线。 “实验室里有一个病人,他对这种病毒的抗性很高。他们从他身上提取抗体,注射到感染者的身体里。” “一般的病人承受不住副作用去世,活下来的人,就通过反复感染治愈,来提升病毒的抗药性,促进病毒进化。” “禽兽。”沈澹礼貌地骂了一句,急切问道,“他是谁?在哪里?” 女人五指扼住自己的手腕,指尖青白,像是要把自己的右手生生掰断。 沈澹探出上半身,阻止了她自残的行为。 皮肤相触,一个温热,一个冰冷。 女人抬起头,第一次与沈澹直视。黑色的瞳孔外面蒙了一层白翳,隔在她和这个世界之间。 “他是我儿子。”她说这话用了很大的力气,然而全是颤音,“他是我儿子……” 沈澹松开了手。 “撤离之前,他们想带他一起走,但是一个研究员放走了他。”女人抬手捂住脸,“他那么偶然的一点幸运,本来有机会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离开实验室,重新开始,而不是又一次被推上手术台,以不同的名义被没有尊严地研究。 无比的静默之中,乘风在通讯器那头道:“他以后也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不对。”宋徵坚定地道,“联盟会记住每个人的付出。他会是一个英雄。” 结束(【救援任务结束】...) ##49-救援 也许只是某个极为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他们都回忆不起那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娱乐圈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能是因为一些小毛病,他们去了趟医院。经过一系列不知名的检查, 他们被带往了人生转折点。 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生活,也从来不敢相信, 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对待。 但是从那之后的每一天, 女人都数得很清楚。一共是356天。再过一个多星期, 一年就结束了。 这三百多天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嫁接过来的地狱人生,分明应该不属于他们, 又无可避免地只能朝着它的轨迹生长。 要么枯死解脱,要么挣扎求存。 女人有时候也会怀疑,活着会不会是一种更为痛苦的折磨。 “他才十一岁。我在这里陪他度过了十一岁的生日。生日那天他得到了一支新的病毒针剂,而我能做的只是在实验室外面听着他的惨叫, 再无耻地欺骗他,说没有关系, 你可以撑下去,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她说得泣不成声,语言也不像之前零散了, 这个画面在她心中想必尤为深刻。 隔着大门, 每一个残酷的线条她都描绘过许多遍。在安静的晨昏, 用相同的借口来自欺欺人。 她喉咙沙哑,带着一丝怨愤与质问,低吼出在那三百多个日夜里幻想过无数遍, 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你们为什么才来啊……你们为什么才来!” 频道内的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先故作轻松的插科打诨都敛了声息, 仅剩下一个母亲悲痛的呜咽与彼此克制的喘息。 李青恨恨咬牙,朝地上忒了一口。 “妈的。” 语言的贫瘠原来是如此的令人难受。愤懑的感觉比当胸被开一枪好不了多少, 情绪闷在一层薄薄的皮肉里疯狂爆炸,烧灼了理智令头脑都跟着发热。 一瞬间他差点忘了这只是一场全真模拟。 镜头从李青等大二学子的身上转到乘风的方位,正面拍摄着她的脸, 与那几个怒火冲冲,恨不能与敌军拔刀相见的学长相比,乘风要镇定得多。 她只在最初的一阵有所失态,随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强行将所有的躁动不安都剔除出去,很刻板地执行着下一项任务。 “报地址。我们马上带他回来。” · 教室里围观的学生此刻也有些动容。代入地想,如果是自己,恐怕并不能表现得多好。或许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一学生举手问:“教官,我们可以要求剧透吗?” 教官瞥他一眼,冷淡地说:“自己回去查资料。” “这不是废话吗?”江临夏笑了两声,试图将氛围带得轻快一点,“能被做成副本,就说明最后的结局光明坦荡的。起码这个小男生肯定被救出来而且安置好了。” 一学生感慨道:“这个队伍的人好强,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里获取足够正确的情报?连任务描述都是这么的含糊不清,如果稍微错失了搜寻方向,整座城市的居民都要覆灭了。” “能在前线单独行动,执行特殊任务,他们应该是远征军里最精锐的部队了。” 一百个顶级军校的毕业生里,也未必能出一个这样的军人。 “你们也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教官厉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如果你们能成为军人,你们也要担负这样的职责。任务的成败不会只是一场游戏,而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这些生命都寄托在你们的使命上,是你们的荣光,也是你们的重担。没有可以不可以,而是保证完整任务!” 铿锵有力的字句落下,众人不由扭头看向教官。在对方凌厉扫来的目光中,赶紧挺直腰背,板正坐姿。 · 乘风在地下二层的边缘区域跑动,几位大二学长正在搬运还幸存的病患。 目标在被一位研究员提前释放后,并没有马上逃离,也找不到安全的出口,而是在对方的提示下,躲进了仓储库上方的通风管道里。 然而乘风过去查看时,那里已经没人了。 敌军撤离的过程中肯定排查过一遍地图,他们的小队下来时,残余的部队应该就是在寻找目标。带走女人,也是希望用她来引诱目标。 男生应该是个很聪明也很谨慎的人,能够避开多批次的搜索,不知道现在已经跑到什么位置。总归不要指望他能主动回应。 这样庞大的底下建筑,通风设备必然建得四通八达,想要漫无目的地找到目标,难度委实有点大。 李青背着人与乘风擦肩而过,乘风停下,问了句:“还有几个?” “目前确认还幸存的人数是42人……但是大部分情况都不是太好。他们身上有伤口,身份病症已经十分严重,研究院的人撤离前还给他们又打了一针……”李青说着也快要组织不下去,调整了下状态,才接着道,“如果时间够的话,我希望把他们都带走。” 把尸体也带走。 这里的人都在等待军人的救援,都等着回家。即便是死亡,遗体也不能留在这样的地方。 乘风点头,抬了下手,二人转过身,继续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跑。 远处的病房里,一学长扯着铁砂般嘶哑的嗓门地吼道:“宋徵,A62房间还有一个病人!呼吸微弱,伤口在恶化,你那里有没有强效止血针!” 宋徵叫道:“强效止血针没用啊!” “有用!只是效果比较微弱,用了比没用好!你快过来!” 宋徵连忙背着包过去,手里攥着最后两针止血药剂。 乘风解下背包,准备将自己的医疗包也给他们,忽地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音。 她的听力一向很好,重要的是对各种声音的判断都很准确,鲜少出错。 整支队伍里的人,或许只有她对类似的场景感到熟悉,乃至是习惯。 在她记事之前,故土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已经进入尾端。 然而当时的局势并没有因为双方领袖开始接洽谈判而变得和平,相反,一部分偏激的敌军意识到颓势难掩,更为肆无忌惮,行事中透露着疯狂与暴戾。凡是被席卷到的区域都被迫进入最后的清扫。 只要经历过战争,就见过真实的地狱。 所有细小的声音,都可能是致命的,乘风记得很清楚。 她冲到隔壁房间,找到通风管道的入口,丢下臃肿的背包,借由一旁的桌子纵身跳了上去。 管道里面昏暗一片,乘风凭借自身的方向感,径直朝刚才出声的位置爬去。 头顶的照明设备在狭窄的甬道中晃动,拆除了阻挡在中间的铁丝网,没爬行多久,暖色的橘光就照出一个瘦小的人影。 对方可能是在等她,听到她攀爬上来的动静也没有逃离,但是在乘风准备靠近时,立即向后退了开去,意欲与她保持距离。 乘风见状忙道:“别跑了,我不过去!” 她退了半步。 即便她的身形是队伍里最娇小的,在狭小的管道里也难以伸展,只能半趴半跪,以一种不大舒服的姿势与对面的人交流。 十一岁的小男孩瘦骨嶙峋,两手紧紧握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器械,看样子就是凭借它才能在通风管道里自由畅行。 头发被剃光,映得皮肤越发惨白。过于宽大空荡的衣服,证明了他这段时间所受过的折磨。只是由于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面容。 乘风调整灯光的位置,投向男孩侧面的管壁,柔光反射过去,照亮了对方的脸。 男孩别了别脸,又挪动着退了一点。 乘风其实不大擅长跟小朋友打交道,虽然对方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都与普通的小孩儿不一样,要成熟稳重得多,也冷漠得多。然而光是一句开场白,就浪费了她三五秒的时间,足够她敲击代码,标出视野范围内的关键伏击点。 “你妈妈在我们这里……”乘风咬了下舌头,感觉哪里不对劲,抽了半口气,又道,“我不是威胁你的意思,我是说她被我们救了。” 男孩儿沉默,漆黑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乘风,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乘风同样沉默了,沉默片晌后没有放弃,重整旗鼓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一个坏人吗?” 意识到乘风已经找到目标,频道内所有的声音都被放轻。 宋徵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小小地提了个意见:“姐……你这声音感觉有点瘆人。是我的错觉吗?” 李青小声而委婉地附和:“应该不是。” 乘风无视他们,打量着男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的头发真短。” 众人呼吸一窒。 乘风语气里充满了释怀:“我也这么短过。” 众人恍然大悟。 你特么这是在找共同话题吗?切入点如此的奇妙? 乘风自以为亲和地说:“但是我现在长长了。你这么年轻的话,我觉得一个月就可以长得很长。” 沈澹忍无可忍,拍了下方向盘:“求求你们,去个人把她换下来吧!不然孩子要跑了!” 乘风很不满,认为这些人在干扰自己亲近目标。 放他们上来难道能好一点吗?就算宋徵当场来一段脱口秀,这孩子能笑得出来? 乘风搜肠刮肚,试图寻找第二个话题。 一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 男生被送到研究所时已经十岁了,有相对成熟的心智。完全可以交流,也应该知道正常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 乘风斟酌着,想向他介绍自己失而复得的小机器人,男生主动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救人。”乘风语气自然起来,虽然她自己开口的机会很少,本身发音就有些缓慢。 “你妈妈,还有楼下的那些人,我们都要救出去。现在就剩你了,快点过来。” 男生视线下垂,落在她的手上,面庞上是令人心悸的麻木。 不用出口,乘风也能猜到他要问什么。 去哪里?然后呢? 真正的答案大概率不会让他满意,所以他没问。 乘风按住耳朵,把频道里的声音外放,说:“女士,您的儿子在这里,很安全,没有明显外伤,您要不要说两句?” 女人痛哭,来来回回地重复:“昱昱,妈妈在这里……” 然而与她的激动不同的是,男生没有任何的情感反馈。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皱了皱眉,有点抵触。 乘风直接关了外放功能。 大概是意识到儿子的反应,女人的哭声小了些,然而随着胸腔里那些空气费劲吐出的字句,却更显绝望。 “我很失败,是不是?我骗过他好多次好多次……怎么办?他不会再相信我了。” 所有不真实的希望,在一次次破碎之后,就变成了更为残酷的惩罚。 既落在男孩儿身上,也落在女人身上。 “她没有错。”乘风说,“是我们错了。我们来晚了。对不起。” 男生低下头,瞳孔反射出一丝光线,为他冰冷的五官染上了一点温度。 乘风觉得,他很需要一个理由,以说服自己相信他们。 可是乘风不知道,连他母亲都被他排除在外,他还能坚持信仰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十一岁的小男生。 乘风瞳孔转了转。 走道内,光照之外的地方全是黑暗,而迂回漫长的通道,走到尽头可能也可能不过是原地打转。 意识飘远中,乘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男生叮嘱道:“你待着别动,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她火速退回到出口的位置,拎起刚才被她丢下的包,从背包侧面的小格子中抽出一块折叠好的旗帜。 每个军用背包里都有。 攥在手里,乘风重新爬上通风管道。 这次上去的时候,男生比之前的位置靠近了一点,趁着她不在,悄悄爬了一小段路。 乘风扯扯嘴角,露出个不算灿烂的笑容,随后曲着手肘,将联盟的国旗展开,铺在地上,再次朝他伸出双手。 “快过来。我们真的来接你回家了。” 祖国是一个极为宽泛的概念。 它一定不会是完美的,有着各种各样的错误。在最初的时候只代表着地域性的划分,在日常生活中也只扮演着一个低调的角色。 大多数时候,它仅仅代表着一个人从哪里来。 但在落入绝境的时候,它象征着一个人可以到哪里去。 是一段归程。 是漂泊的终点。 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最后可以坚守的方向。 男生唇线绷紧,脸侧的肌肉微微颤抖,第一次流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光线照射着的眼睛里弥漫出一股水雾。 而在他眼前,是乘风苍白而有力的手。 · 宋徵将病患背到车上,返身回去的路上,意识到乘风那边已经安静许久,担忧道:“怎么没有动静了?姐你还好吗?” “接到目标!”乘风如释重负道,“准备撤离!” “好!”宋徵当场失忆,很小人地逢迎吹嘘,“我就知道姐姐你说得最有道理!没有你拿不下的人!指挥的风采在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青笑着道:“啧啧,差不多得了,跑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沈澹将车靠近研究所,准备与几人接头一起撤离。慢慢驶到街口位置,军用车的探测仪器忽地传来警报声,提示不远处有两辆装甲车正在逼近。 她立马加速,插入到对话中来,打断了他们之间刚刚趋向和谐的气氛。 “快一点,我在门口发现有一支队伍在朝研究所靠近,应该是对面的援军来了。李青!立马带着所有已经幸存者进行撤离!剩下的人帮忙拖延时间!现在地下还有多少位病患?” “还敢来?我艹特么!”李青火冒三丈,血性迸发,然而还是认识得到轻重缓急,一个箭步冲上驾驶座,踩下油门道,“我先撤离,兄弟们坚持一下,等我回来接应!” 装载病患的车辆已经转移过两次,目前还剩下最后两批。 两位学长背着病患从大门口跑出来,将剩下的人放到沈澹的车上,顾不上拥挤,能塞的全部塞下,让她赶紧撤离。 耳机里传来几人的汇报:“我跟宋徵这里还有两个,应该是最后的幸存者了,马上出来……等一下,这病人在抽搐!” 同伴吁出一口气,将别在身后的枪重新提起来,说:“别急,我给你们拖延时间!我负责守门。” 沈澹急问:“乘风,乘风人呢?!” “在跑。”乘风说,“马上出来。” 离开通风管道,乘风抓住男生的手臂,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才发现他体温低得可怕,难怪他脸色透着青灰。 “你身上怎么是冰的?” 男生说:“我从冰柜里出来的。上面很危险。” 乘风不知道该形容什么,嘴唇嚅嗫,夸奖了句:“你真聪明。” 男生的脚似乎有点问题,跟在乘风身后跑得很慢,腿部肌肉完全没有力量。 乘风把包背到身前,又将他背到身后,朝着电梯井冲去。 从地下层到一层根本没有安全通道,电梯被炸毁之后,他们只能依靠原先的电梯井出去。 乘风的力气不够大,单是那个军用背包就有几十斤重。纵然男生削瘦,再挂一个在她身上,依旧是个难以负担的秤砣。 好在她走到电梯井时,宋徵和学长也过来了。 那两人示意她暂时等候,紧紧将病患绑在自己身上,又在腰间系上绳索的锁扣,借助固定好的工具,两腿蹬着电梯井,艰难向上攀爬。 这段路他们已经走了十多次,相同的动作也重复了十多趟。哪怕是铁人,此时也感到万分虚脱。 乘风从下方朝上眺望,看见宋徵这个小年轻的双臂都在颤抖,紧咬着牙关,短短两三米的路程,爬得冷汗连连。 终于将人运到一层,宋徵下来带男孩儿上去。 乘风帮忙将男生固定到宋徵背上,队友焦急在频道里呼唤道:“朋友真不是我想催你们,但是他们已经过来了!” “超载的,他们一辆车里居然坐了九个人,我要举报!”另外一位学长暴怒道,“他们要脸吗?!” “哇靠你观察得好仔细。现在我俩守门,一人九个,你看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他们十二人的小队已经折损了五个劳动力,沈澹跟李青又负责开车转移病患去了,留在现场的壮丁,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还都是接近极限的老弱病残。 哦,还附带着三个没有战斗力的平民。 这可比之前的情况要严峻得多。完全不对等的战斗力,基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李青闻言大声道:“我回来了!兄弟们撑一下,马上来接你们!” 宋徵听着提醒也是急了,两手抓紧绳索,直接上了电梯井。 爬到一半时,楼层深处突然传来几声巨响,整栋楼的外墙都开始颤动。连同电梯井也发出悲鸣似的颤音。 如果不是建筑造得稳固,可能地面和外墙已经坍塌。 宋徵瞪大眼睛,惊恐道:“怎么回事?” “引爆了。”乘风面无表情,但声音还是沉了一点,“他们那边应该有引爆的控制器。发现目标被我们成功救援,选择直接引爆。快上去!” 引爆从地下三层开始,逐渐往上。 说话间,又有两声巨响从外间传来,听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宋徵不敢耽误,憋着口气,绷紧肌肉往上抓取绳索。 然而他的手指完全发不上力气,肌肉也跟不是自己的一样,爬了一半,实在没有办法,委屈地叫道:“姐!我不行啊!” 乘风在后面顶着他,学长也抓住绳索的另外一头,帮忙提他上来。 等乘风三人狼狈回到一楼,外面已经又一次想起密集的枪药声。 “你们从二楼的后门走,一层前后都有人,起码有将近二十来个。”两位负责看门的学长说,“快一点啊,我们□□凡躯的,可能扛不大住。弹药也快空了,还剩一百多发。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谁特么想再输一次?学长可把宝全压你们身上了!” 乘风跟学长背起地上的两个病患,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二楼后门在什么位置,干脆往震幅小的方向去。 跑的途中,乘风脑海中还闪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二楼哪里来的后门?方便跳楼吗? 高层的楼房也受到□□的影响,天花板上簌簌落下些碎石。一些晃动的大灯掉落下来,惊险砸在过道上。 三人走得小心,又不敢放慢速度,一路跑得晕头转向。好在有乘风在前头带路,否则光凭他们两个,可能已经迷失在这错乱的走道里。 “我的妈呀。”宋徵还有心情嘴两句,“刺激!” 李青的车拐了个弯,已经可以看见研究所的大门,他点了个定位提醒,叫道:“我快到了!准备上车!” 楼下的学长道:“别管我们了,去接应乘风!离开大门的位置,我们准备直接引爆!” 宋徵埋头冲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一看漫长延伸的阶梯,顿时两眼发花,差点栽倒,骂道:“靠,它这里的层高怎么那么高?” 然而也只是停顿了一秒,立即小跑着迈了上去。 一层正门口,学长丢下打空了的冲锋^枪,嘀咕道:“早知道应该让他们留个武器包再走。” 他从包里拿出定向爆破弹,抓在手里准备瞄准时,问了队友一个很玄学的问题:“你说,现实里我也能这么壮烈吗?” “现实里你也不能这么冷静。”战友说,“现实里得到这种任务的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很强大了。” 学长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两位学长在引爆前,提前关掉了通讯器。 所有的枪火声都随之远去,紧跟而来是两声地动山摇般的爆破,连同他们所在的楼梯间也开始塌陷。 宋徵脚步稍顿,忍住回头查看的欲望,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是滋味地道:“现在就剩我们仨了吗?” “我们六。”乘风掂了掂背上的病患示意,“我们六都要活着出去,不然就得开三周目了。” “我还没死呢,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李青接话,“注意啊,对面的人要追上来了。看清楚我的位置,准备跳!” 乘风的体力差不多也快濒临极限。 她现在身上背着的人是一位成年女性,压在她身上跟座大山似的,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说些听不清的话,干扰乘风的判断。 上了二楼之后,由于地基出现崩裂,中央的地面也出现了断裂。 乘风扫一眼地图,确认李青所在的方位。 随行的学长指了个方向,说:“后门在那儿,外面有一架通往一楼的直梯。” 乘风摇摇头,觉得来不及,带着他们冲向窗口,并在地图上标了个红点。 李青立即转道跟上,将车停在窗口下方,仰起头,见玻璃窗被推开,当即叫道:“跳!” 乘风已经听到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了,面上保持平静地道:“你们先跳!” 学长爬上窗台,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了下去。 李青听着巨响,险些以为车顶要被砸穿,还好装甲车的质量值得信任。 “回去减肥吧,兄弟。”他说,“下一个,快!” 宋徵看着二层楼的高度差,捶了捶自己不争气的大腿,想想都到这地步,断了也没什么区别,一鼓作气跳了下去。 宋徵疼得倒气,胸腔发出尖锐的呼声,被学长拖到一旁,眼前还在阵阵发黑。 乘风试了两次才爬上窗台,隐约已经听到身后的子弹声。 李青喉结滚动,叫道:“快——!” 乘风闭眼一跳,擦着子弹跳在车顶上。 车顶装了许多武器设备,并不平坦。乘风也没有力气了,几乎也是直直砸上去的,加上背后压着的人,五脏六腑都在哀鸣。 好在宋徵接了她一下,帮她减缓了趋势。 “我可能被你撞骨折了姐!”宋徵陷在剧痛中,在晕厥与不晕厥之间徘徊,牙关打颤,只能依靠碎碎念来转移注意力,“我牺牲好大。我今天一天都在受伤。我好难受,我快不行了……” 子弹从上方打来,乘风跟另外一位学长已经翻过身,护在幸存者的背后。男孩儿则被宋徵抱在怀里。 李青的车猛地蹿了出去,破开前方的空气,卷携着风声离枪火远去。 等到周围平静下来,乘风才缓缓抬头,模糊的视线里是一排呼啸而过的高楼。 头顶盘旋着几架战机,看不清机翼上的图标。 “去哪儿?”宋徵已然察觉不到身上的伤势,小声地问,“任务成功了吗?” 李青很紧张,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驾驶着车辆在街道上穿行,带着满腹的茫然。 数分钟后,众人视野中出现了几辆挂有联盟国旗的车队,一位荷枪实弹的军人探出头,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 “第一批援军来了!”沈澹在通讯器里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点哽咽,“我这边已经顺利完成接应!” 于此同时,三夭恭贺的红色提示框跳了出来—— 【救援任务结束!恭喜通关!】 剪辑(答应我明年拿这个当招生...) ##49-剪辑 副本结束, 众人没有被马上弹出。 负面状态消失后,宋徵生龙活虎地跳下车顶,叉腰猖狂大笑。 乘风在上边儿又坐了会儿, 沈澹开车过来会合。小队幸存人员聚齐,非拉着她下来拍照留念。 一个游戏有什么好拍照的, 乘风是不大了解。但拗不过这帮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幼稚青年, 半推半就地跟他们到中间合影。 对面车上下来的军官停在一米远的位置, 两手抱胸,眼神怜爱地注视着他们。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正艰难说服自己他们刚刚遇到爆破撞伤了脑子, 需要宽容跟理解的复杂表情。 拍了几张照,李青低头瞄向矮自己一头的乘风,脸上的肌肉都快笑麻了,这小矮子竟然都不敷衍他一下, 于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怂恿道:“大佬, 给兄弟们笑一个。” 乘风敷衍扯开嘴角, 摆出营业式的假笑。 宋徵跟李青又从两边举起她的手,比出庆祝胜利的姿势。非等到拍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傻气, 才满意点头。 乘风说:“我下线了啊。” 这帮人在意的果然不是她, 埋头用心挑选照片, 对此只随意挥了挥手。 郑义跟几位提前退场的学生,正蹲在训练室门口长吁短叹。 下线得太早,明明连命都丢了, 游戏的最后却没有他们的姓名, 就感觉很空虚,很惆怅。 领队教官见到他们这幅行尸走肉的模样就觉得晦气, 走到边上离远了些。等乘风几人下线归来,才重新摆出笑脸。 “干得漂亮!”教官迎头就是一阵不吝啬的夸赞,“虽然一周目的时候有点小失误,但是状态调整迅速、判断精准、配合默契。乘风的观察力也够细致,成功将队伍带上正确的方向——非常好,教官能给你们写八百字的小论文!” 这绝对是最高赞誉的夸奖!郑义几人狠狠地酸了。 乘风没怎么听,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怀里的小猫头鹰。 这只可怜的智能机器人毛都被撸逆了,让它看起来像一颗爆炸的狮子头。 作为格斗机器人,它虽然体型小,但是也有一点暴躁。见逃脱不了教官的折磨,低着头不停啄对方的手臂。 然而适用于低龄儿童的机械外观设定,它那点儿反抗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教官依旧在用大掌揉它软滑的毛发,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发了猫头鹰的自卫程序。 乘风将自己的朋友接过来,抱在怀里捋顺毛发。宋徵几人也相继登出,教官转头朝他们分享自己的雀跃之心。 宋徵接过教官递来的水,竟然不觉得受宠若惊,理智明显在出走,很霸气地问:“告诉我,他们到几回目才成功?” “还没成功呢。”教官笑眯眯地说,“除了我们,目前最顺利的是联军,快打第四条命了。不过他们这一回合的存档点没选好,如果不从医院的位置重新开始,我估计还要打五周目。” 众人痛快了,忘了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乘风问了句:“真实的剧情后续是什么?” 教官转过身,笑容淡了一些:“成功研制出疫苗,但是时间有点来不及……一部分患者因受伤去世,还有一部分患者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后遗症。不过90%的市民还是成功获救了。” 乘风若有所思地点头。 教官慈爱地拍拍几位学生的后背,说:“去休息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表现不错。” 他回头朝郑义几人笑了一下:“你们也是。” 郑义愣了下,心里头冒出一点儿美滋滋的感觉。 然而这苗头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小小地唾弃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怪变态的,打什么比赛做什么训练……最终的输赢都不如教官给他们的微微一笑。 几人内心默默淌泪。这就是军校生的后遗症吗? 乘风拿回光脑,点亮屏幕一看,发现项云间几个给她分别发了红包。 她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并为他们对脱贫事业的奉献回复了一个“谢谢”。 江临夏得到搭理,当即发来十多条、总长度高达三四百字的小论文,核心内容就是这个新形式的副本他很喜欢,非常想玩。 ……他喜欢跟乘风有什么关系? 辛旷截下了他们的照片发送过来,乘风盯着自己的脸研究片刻,觉得果然好蠢。 严慎委婉表达了下自己的看法,希望她下次能把对救援目标的温柔分一点点给狙击手。 ……这大哥美梦做得挺好的。 项云间就比较实在,他邀请乘风一起吃饭,并发出了每个学渣代表着友谊的邀请——下次一起打游戏。 乘风回了个笑脸。 向云间:……下次最好不要发这个表情。【微笑】 叶归程:为什么? 向云间:你可以发这个。【鹰鹰微笑】 向云间:因为不够可爱。 乘风看着小猫头鹰被p得上扬的嘴角,觉得他说的对。顺手点击收藏表情包。 · 过了两天,上级审完片,三夭的新式副本获准可以推行。不过要严控准入门槛,参赛资格不准对普通网友开放。 这是一个好消息,当天晚上三夭就放了个剪辑视频出来,挂在自己网站的首页,把一干不知情的网友给看懵了。 剪刀手十分的有水准,配合滤镜跟背景音乐,生生剪出了种大气磅礴的壮阔。 视频发布时乘风正在宿舍里做指令训练,经不住各个群里的疯狂@,躲到被子里悄悄观看。 她举着光脑,戴上耳机。 漆黑的屏幕中,闪过一道白光,率先响起的是刺耳的警鸣声。 开场的第一幕是天空的俯瞰图。 浑浊的云雾笼罩在城市上方,冷色的光线被阻挡在雾气之外,远远看去有一分遗世独立的空幻风光。 随后镜头下沉,在空荡寂寥的街头穿梭。 背景中的声音渐小,传来几句模糊的对话以及细微的啜泣,声音小得让人听不真切。 镜头不断游动,拍到了横倒在马路中间的废弃建筑,拍到了咳嗽着倒在路边的行人,最后定格在一双,倚在窗口,苍凉注视着外面的眼睛。 拥挤的车厢内,晦暗的光线。 身穿军服的青年沉重地道:“我们不能再失败了。我们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下一次的机会。根本没有那么多机会留在那儿等我们。” 画面闪烁,匆匆扫过几帧特写。 医院的角落里,一张张迷茫不安的面孔;实验室地下层,病人或麻木或悲痛的神情。以及攥紧了军装一角,骨节用力到发白,肌肉不住颤动的双手。 背景中是青年铿锵有力的宣言:“难道我们能放下他们不管吗?军人的天性做不到这种事!” “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 “拿命拼啊!” 随后节奏忽地加快,背景中响起了富有感染力的音乐,同时画面变得热血而悲壮。 弹火纷飞中,青年们顶在敌人的围攻下,脸上、身上,都染了些细小的划痕与血渍。 或愤怒地嘶吼:“滚啊!老子怎么可能让你第二次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或从容地轻笑:“再见了兄弟们。” 紧跟着乘风看见了自己。 她被壮汉摔倒在地,桀骜不驯地朝对方瞪去。 没有停留两秒,马上切换到别的军校生与敌军颤抖的画面。 乘风不大满意。 为什么剪辑里没有她绝地反击的镜头?联大作为唯一一个二周目结束游戏的学校,为什么不是绝对的C位? 这是给MVP应有的尊重吗? 乘风放慢播放速度,寻找有自己的镜头。 到整个视频结束,乘风一共出现了四个特写镜头。 除了上面那个明显存在刻意摸黑的片段,分别是她背着救援目标奔跑、靠在墙上沉思,以及发表了句很有哲理的感悟,甚至值得在小本本上记录的高光时刻。 而结束的最后一幕,是联大五位幸存的学生,站在温和撩人的秋风中,高举联盟的国旗,单纯而畅意地微笑。 不得不说,最后一镜拍得比那帮学生好多了。 乘风觉得站在中间的自己表情很酷。 被子里氧气有限,看完整个视频,乘风已经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脸部也有些闷热。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爬了出来,想看看这届网友是不是慧眼识英才,于是点开评论区。 然而让她失望了,对这种看不出各校水平的混剪来说,三夭网友更喜欢雨露均沾。 “我感觉我今晚睡不着了,现在有一股脑子充血的感觉。” “@各大军校,答应我,明年拿这个当招生视频,我保管能吸收到一大批爱国青年。” “@111,你们搞什么?转行拍电影了吗?那倒是放正片啊!瞧不起谁?以为我买不起票?” “都是几所军校的学生,看来是联合演习,所以三夭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开的副本?为什么没有直播?你说这合理吗?” “完整版回顾呢?演习结果呢?干嘛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啊?” “这就是所谓的制服诱惑吗?别诱了我可以啊!我可以!” 宋徵也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在他们新拉的小队群里贴观后感想,只是他的关注点比较新奇。 “我就喜欢看他们失败又放大话的样子。” “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尬的台词?明显是在抢镜头!” “等明天放出完整视频,网友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低调的王者!” “谁有另外几所军校的联系方式啊?能不能拉个群?咱们可以一起交流一下,哈哈哈!我保证笑得不大声!” 乘风发了那个【鹰鹰微笑】的表情包。 见她冒泡,宋徵的小弟之魂再次崛起,就着那股振奋的情绪在后头吹捧。 “姐,你好帅,剪辑里都没表现出来,可恶!” “不过我倒是能理解,如果写实地拍,其他人就没有镜头了。” “但姐姐你是最优秀的!我的荧光棒上永远只写你的名字!” 李青忍不住道:“你是说应援牌吧?” 宋徵的兄弟,另外一名新生紧跟着出来捧臭脚。 “姐姐放心飞,弟弟永相随!” 沈澹不甘示弱,转发回复:“+1”。 几位学长迷乱了。 今年大一的新生都是这个画风了吗? 联大未来还有救吗? 乘风的唇角只含蓄地往上扬了一点点,出来做了个领导般的总结:“没有,大家都很优秀。” 几个跟随者再次厚颜无耻地进行响应。 学长忍无可忍。 “你们再这样我退群了啊!” “开学也有段时间了,大一今年是新增了什么奇怪的必修课?” 乘风无视他们,又去看了遍剪辑。 众人吵闹着聊到了半夜,而后才各自停歇。 技改(“离军校那帮傻逼远一点...) ##50-技改 第二天是周末, 晚上八点左右,三夭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放出了完整版的演习视频。 两个版本都公布了出来。 一类是各大军校单独的演习记录。另外一个则是按照时间线混剪出来的合集。 在预告中,参与的四所军校基本上势均力敌, 甚至另外三所军校由于经历较为曲折,看着还要更热血一些, 片中收录了不少他们的豪言壮语, 装出来的排面很有我军风格。 网友们备好了瓜子水果,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点击播放按钮。看得津津有味时,发现事情有点不大对头。 开场大家都是相差不多的, 直奔医院寻找线索。在激烈的枪火交锋后,抵达目的地,并在满头雾水中,共同开启二周目。 弹出失效提示时, 网友们比玩家还懵。 你说你搞解密游戏,是不是得给点提示?连个题干都没有, 你是太瞧得起谁? 观众拉出进度条一看, 发现目前连闯关总时长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当即放心了。 今夜还很漫长。 希望不是裹脚布的那种长。 二周目开始, 几支队伍的指挥出现明显差距。 乘风如同拿到了剧本, 直接带领队员步入下一环节, 另外几所军校则在医院里继续纠缠,试图在病人那里打听出下一环节的线索。 从这里开始,联大勤勤恳恳、埋头苦干, 不问世事地打怪升级。另外几支小队做的最大成就似乎只是疯狂踩fg。 当联军学长真诚夸赞, “学弟你可以啊,救护车的行程图都能想得到, 他们肯定还跟无头苍蝇一样在里头乱转!”的时候,乘风几人正从通往研究所地下层的电梯井里惊险逃生。 在一军学长激励队友,“大家都做得非常好,我们肯定是具有领先优势的。保持耐心,整所研究院就那么大,线索能藏到哪里去?说不定有一些暗格之类的地方,再找找。”的时候,乘风几人刚经历完一场NPC的偷袭,坐在地上休整队伍。 在二军学长们循循善诱,“这几个NPC的战斗力比之前遇到的明显要强很多,大家还是放松警惕了。这次我们抱团走,就当是开荒,先试试能撞出多少有用信息,再制定下一步的策略。别太关心其他人,他们不可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的时候,乘风几人已经完成病患救援,并开始进行转移。 在三所军校黑着脸,商讨要怎么保存人手,突破这个看似无解的局面时,乘风几人已经举着国旗,站在空旷的大街上拍照留念。 网友们看得迷幻了,觉得一会儿在看剧透,一会儿在看傻儿子们拙劣的模仿秀,每个镜头都透着三分的悲惨,七分的滑稽。 进度条后半程没有了联大的踪迹,只剩下三所军校菜鸡互啄。 看到这里,网友们的乐趣已经不在于闯关了,仅仅是想看那三所军校能够跌得多惨。 难怪尖叫鸡组合,一军跟二军这回这么安静。联军的学生也不上网冷嘲热讽了。感情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事实证明不要随便拉踩,你把握不住。” “事实证明联大新生联赛的四连冠拿得实至名归!” “如果三夭在几位参赛选手的宿舍里安个摄像头,我觉得内容可能比演习还要精彩【坏笑】。”“有什么好精彩的?不就是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其实很快的,大二的学生们只有不到三年就毕业了【doge】。” 今晚的正片,只有联大的学生可以享受。不过乘风并没有去看。 相比起对剪辑的期待,正片的时间实在太长,乘风已经在脑海中反复回顾过许多遍,不需要再无意义地重复一次。 不过就算她不看,也有一堆人往她邮箱里塞文字讲解及视频截图,告知她这个副本的真实后续。 三夭在联大小队闯关成功之后,将故事的未来打在了屏幕上侧,希望借此能让网友明白,这场看似只有十二人参与的救援任务,背后究竟都有哪些付出。 当年围剿的敌军数量远比他们副本中所经历的要多,最终一位军人重伤退役,两人因病毒后遗症严重而提前退役。 城里的市民全部隔离,抽调人手集中看护。 联盟不惜成本地投入资金,召集最精锐的专家研发疫苗。在经过不眠不休的一个多月努力后,疫苗紧急上线,投入使用。 救援目标,也就是那个小男生,经过一段心理干预后,次年起正式恢复入学。现如今已经正式参加工作。 乘风看完就关掉了,说不清是唏嘘还是欣慰,亦或者是都有。 这种感觉太复杂,她已学的内容暂时读不出来。 现实没有二周目,军人职责不允许失误。 但如果祖国强大,人民的后盾永远不只有一个。 乘风关掉社交软件,上校网看了两节课的录像,把之前没学过的基础补充一下。 她的小猫头鹰不知道程序出了什么错误,蹲在床头柜上,一整晚都在左右转头。 乘风准备睡觉了,它仍旧在抽搐,甚至开始两眼放光,冲着乘风直闪。 乘风无法忍受,拿起它拍了拍,又晃了晃,还是没能修好。 这么玄学好用的修理方式竟然都不起效,看来问题很严重。 乘风郑重给它拍了段视频,发到网上。 叶归程:【视频】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该怎么办? 网友正拿她的评论区当论坛使,跟同好讨论演习相关的事。不出十秒就有人给出了解决方案。 “卡了或者没电了,重启或充电啊宝!不过你这台机器人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出声提示?” 乘风赶紧找出充电线给它插上,果然恢复了正常。 她松了口气,心说大概是格斗机器人的倔强吧,毕竟这种找饭吃的行为以前都是它自己干的。 修理好小猫头鹰,乘风安心躺在床上又刷了一遍评论。 “哇,看起来好可爱,我也想买一只!” 叶归程回复:很贵吗? “是挺贵的。这是联盟大学送给你的入学礼物吗?” 叶归程回复:是项云间他们众筹给我的。 网友们顿时震惊了,直接将这条评论顶成了排在第一的热评。 “你说谁?你说项云间那个神经病的小队组合吗?” “直男也有真情,直男也有真爱!朋友们,变天了!” “不可思议,直男居然会做人了?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是你拿枪抵着他们头的那种众筹吗?” “隐约记得上回某位直男,对向他要礼物的队友说,‘我烧给你吧,纸的行不行?’。【微笑】”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乘风略过这一条,查看 “大佬,告诉我,怎么充值?我也想做三夭尊贵的客户。” “你是不是无意中找到了三夭多年没有对外公布过的会员升级方式?我就知道,这是当代人发家致富的武功秘籍啊!” 叶归程回复:没有的事。 “小姐姐,我单身,一米七二,可软可A,不需要负责,你看我可以吗?” 叶归程回复:应该可以吧?我才一米六五,联大应该没有身高限制。不过你是男孩子的话我不大建议,跟他们站在一起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联大男生有口臭,乘风说的。记下了。” “你不可能有一米六五,除非你穿增高鞋垫。” “内部消息,联大教官亲口认证,乘风只有一米六。” 乘风愤怒地删掉了他们的评论。 这是完全的造谣!还当着事主的面,好生猖狂! “宝贝,你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 叶归程回复:大家应该都有。只是我的小名比较好听,所以一直在用。不像你们,叫什么大宝、狗剩、乖犊子。我心疼你们。 “??” “离军校那帮傻逼远一点,我求你了。” 乘风也觉得他们挺傻的。 “听说十一月要全面推行新一版的手操技改,你怎么看?” “美丽的小姐姐回我一下,你主要是走指挥的路线吗?手操技改你要不要跟?” 乘风没看懂,本来已经跳过去了,后面发现好几人都在提“技改”这个词。 于是她上网查了一下,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操机甲跟传感机甲相比,优势跟劣势都尤为明显。而手操机甲最为傲人的灵活多变性,是机甲操作的核心。 随着联盟机甲技术的革新,机身构造可能出现较大变化,包括武器库都会进行大幅更替,部分代码要随之修正。 虽然三夭提供的机甲数据远比不上联盟一线机甲的真实性能,但为了筛选出真正合格的学生,会根据联盟军方提供的数据,进行一定程度的构造革新,挑选出能迅速适应的学生。 每次碰上技改,对手操系的学生来说,都是一道生死线。 大一的新生还好,本身学得就不熟练,大不了重头开始。 高年级的学生要将几乎刻在本能里的代码输入扭转过来,就变得万分艰难。每回都有一批学生因此转系。 手操专业因此被戏称为是联大里的“高危专业”。 不过技改的频率不高。普遍是五到十年一次,甚至更久。 上次技改的范围不大,仅有几个转向跟变型,乘风已经察觉到了,稍加注意勉强可以规避。 而这次技改,根据网上流传的风声来看,不大乐观。从机型到武器库,防御到攻击力,全方位进行了升级。 疑似内部人爆料,劝告新生们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乘风莫名其妙得知了一个很负面的信息,悻悻关掉光脑,决定睡觉。 更新(这个人间很真实的...) ##51-技改2 第二天, 技改的阴云依旧没有散去。 乘风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经过网友提醒,才发现手操班的学生最近气场低迷。 与隔壁赢了演习正得意忘形的传感机甲手们截然不同, 他们失去快乐已经很久了。 乘风上完指挥B类的主修课,转到手操专业相关的教室时, 都不敢相信面前这帮多愁善感的孩子, 曾经也是个猛男单兵。 她坐在教室里, 环顾着观察众人的脸。 这里头有许多人其实她还不认识,虽然开学已经有一个多月,但她大部分的活动都集中在指挥系那边。想起孔老师当初再三挽留她进手操专业的热情, 乘风不由短暂地心虚了两秒。 众人窃窃私语中,老孔夹着台光脑走进教室。 他一米九的身高外加刻意放重的脚步,又板着张不苟言笑的脸,每次出现都让人心惊胆战。 这回过来, 他没先开口训话,而是第一时间在教室里转了一圈, 而后指派窗边的学生说:“把窗户关上。” 众人直觉不对。 “嗯……给大家宣布一个消息。” 他表情难得没崩得那么严肃, 然而放松下来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在宣布遗言。 刚说了半茬,已经有学生抱头哀嚎:“不要啊!” 老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不要什么不要?你这是害怕了吗?身为军校生, 这么点小事你就害怕?有没有认清楚事情的本质?你想一辈子做个没出息的人?” 随即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直接抛出一句:“十一月份手操机甲将迎来全面技改。都知道了吧。” “全面”这个词一出来, 众人最后的那点希望也随之破灭了。要知道上次大技改,用的形容词还是“小幅”。 老孔看着众人脸上的苦笑,抬手一指天花板, 说:“最近天台上都有重兵把守, 建议你们不要打歪心思啊。” 众人体会不到他的幽默。 老孔撇撇嘴,不大擅长地安慰说:“其实技改对你们的影响不算大。就你们那点儿三脚猫的水平, 掉也掉不到哪里去。本身就是在贴着下限飞行。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他们一些自作聪明的野招子给我改了。有些连招不是我说,我用脚敲键盘都比你们流畅。” 一众学生挪了挪屁股,表情越发阴沉。 是打击还不够吗?非要这么扎心?至于吗? 老孔叹息道:“看看隔壁大三跟大四的学生,那才叫惨。适应期不够长,估计今年联赛又没了,毕业之后能不能顺利进军部实习也不确定。偏偏今年赶上大技改。” 其实倒也没说得那么严重。大三大四的学生更早收到技改的风声。报名军校联赛之后,去往军事基地进行集训时,也有机会接触到技改后的新机型跟新代码,还有最专业的军方人员帮忙指导扭正。比他们这些新生起步要快。 只是老孔深谙人类的劣根性。只有别人更惨,自己看起来才会不那么惨。 他说完朝乘风这边瞟了一眼,怕乘风心态崩了,赶忙又添了一句:“当然,优秀的人,我相信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挑战,都一样可以做到优秀。没必要太过担心。” 乘风面无表情。 老孔点出课件上的大图,似有似无地提了口气,说:“这几天我抓紧给你们讲一讲本次技改主要涉及的机甲构造变化。笔记都拿出来!” 乘风对于技改的认知还不是很清晰,听老孔分析完新型机甲的构造,还觉得新机型看起来不错。 从教学楼出来时,沈澹那边得到风声,给她发来一条私聊信息。 爱与和平:技改是真的吗?叶归程:真的啊。 爱与和平:那完了。【烦】 乘风不知道沈澹有什么好完的。 准确来说她好过吗? 等乘风背着包回到宿舍,沈澹已经倒在沙发上,跟瘫烂泥似地侧趴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光脑屏幕上滑动。 乘风放下包,回到客厅,挑了个阳光能晒得到的位置,给膝盖上的小猫头鹰梳理它的假羽毛。 没多久两位室友也回来了,坐着玩了会儿光脑之后,终于意识到沈澹的不对劲。谨慎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澹掀起眼皮,郁闷地回了句:“手操技改了。” “啊?今年技改吗?”室友惊呼,“这也太惨了吧?” 另外一名室友说:“惨什么?你不是我们指挥系的人吗?这火烧不到你头上呀?” 女生扭头看了眼乘风,发现旋涡中心的某人反而比沈澹要淡定得多,又问:“难道你的手操机甲也玩得很厉害?” 沈澹说:“跟谁都能打两下吧。” “哇。”不明真相的室友感叹,“那很厉害啊。” 乘风额角跳了跳,心里暗暗道,那个两下,应该不是虚词。 这个人间很真实的。 · 在技改已成定局之后,手操专业的学生在联大获得了极大的优待,地位转瞬上升了不止十个高度。 校友给予他们的都是友爱、理解、宽容,以及鼓励。 食堂的自动打饭机器人,在扫卡确认之后还会多给他们打两块肉。连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昂的传感机甲手,都肯放下身段叫他们一声大哥。 一般来说只有国宝才能享受这样尊贵的身份。 这种好日子持续到了十一月,三夭准备发布更新公告。 所有手操专业的学生提前在机房待命,接到更新提示后,第一时间登录账号,查看最新版的代码库。 乘风对着列表,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捋了一遍。并按动手指,跟随节奏敲打代码。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乘风日复一日地进行训练,许多代码跟操作已经成为她身体本能般的存在。只要脑海中出现画面,手部肌肉就会快于理智按下键帽。 以致于对新代码的接受,比她想象得要困难。 这还不是实战,只是确认新的代码组合。 在连续几次失败之后,乘风暴躁了。抓住自己右手食指,用力捏了捏骨节。几个深呼吸后,压下怒火,继续从头开始。 沈澹本来想参照一下乘风的操作,看她准备如何适应本次技改。可是在她身边站了不到五分钟,听她咋舌了三次,隐隐觉得不妙。 这位室友恐怕比普通学生还要危险,正处于爆炸边缘,为防波及,沈澹匆匆撤走。 更新后不到半小时,三夭论坛被骂声淹没。 “提前恭喜手操机甲退出历史舞台!热搜预定!” “照这趋势,不出十年,手操机甲专业将被各大军校所取缔。” “手操机甲(×),军部后勤搬运工(√)。兄弟们别折磨自己了,反正后期都是跟蓝翔毕业生抢工作,不如一早就去学挖掘机吧。这年头工作经验很重要的!” “笑死,这把根本不是人能玩的机甲。” “给我看迷糊了,连最基本的后压机身的代码都改了,那还打什么?” “之前那位传说中的手操之光呢?现在还能亮得起来吗?能不能给大伙儿照一照路?” “提前恭喜乘风成为指挥之光!” “把设计师自己叫出来驾驶,我就想问问,你是在挑战人类极限吗?” 各大军校的教研组更为心急。 到目前为止,仅有少数几位学生进行到试驾驶阶段,大部分学生还在尝试记忆新代码。然而试驾的学生表现十分不理想,摔出了各种姿势。在最基础的障碍翻越中,成绩连之前的四分之一都到不了,堪称惨不忍睹,更别说摸索新机型了。 虽然知道这是每次大技改之后的必经之路,相关专业的老师还是止不住地焦虑。掐着秒表等了半个小时,没见到一位紫微星降世,心里头又开始发凉。 冰火两朝天的煎熬中,孔老师按捺不住,给自己的得意门生弹送信息。 孔老师:感觉怎么样? 孔老师:先大概记住代码,等实战多了,就习惯了。 孔老师:你要不要先来试驾? 最后一条消息被拒收了,显示他已被乘风拉黑。 一米九的壮汉委屈地叫了声:“唉。” 分析(数据分析专业的手操机甲手...) ##52-技改3 几位专业老师围绕着会议桌轻声讨论。 “机身构造确实修改得太多了。克服习惯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对乘风这些有一定对战意识的机甲手来说,还不仅仅是习惯那么简单。” “但是把之前多余的衔接结构进行大幅削减,降低负重, 同时新增10%的武器库容量——就技术革新来讲,这次技改绝对是非常大的进步。” 机甲本质是一台大型的移动武器库, 装载更多更全面的弹药、提升更强更稳固的防御, 才是机甲发展的本质。 传感机甲一直都在更新, 手操机甲本身就处于劣势,物理性能再跟不上,才会真正被社会所淘汰。 而且这次修改的其实并不是源代码, 只是因为削减及新增了不少功能,导致原先的相关操作无法使用旧代码来执行。 譬如网友们正激情唾骂的“后压机身”的执行代码。 这个指令原本是由一段“机甲变型”加一段“武器库切换”的动作来完整。 技术更新之后,由于机甲相关部件之间新增电磁滑轨,又加设了一个推进功能, 导致执行动作变成了“武器库切换”加“多方向推进”的混合代码。 对于普通网友来说,最终呈现的效果依旧是后压机身。 不管你切换速度是否加快, 武器库装配是否更为合理, 执行原理是否发生了本质变化,你手操机甲的基础执行代码, 就是发生了大面积更替。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冲击。 可是对于专业的机甲驾驶员来说, 源代码库一直是正常的, 只是学过的攻略和教程落后了。如果他们能跟上这股浩荡袭来的洪流,机甲的战斗力无疑能迈进一大步的距离。 中年男人语气凝重地道:“改革要面对的是未来,而不是当前啊。” 大范围、大幅度的技改, 本质上, 其实是放弃了某一批人的培养。 机甲驾驶员,本身就是一个极度苛刻又不讲道理的职位。 它需要天才。也只需要天才。 如果这个时代没有, 他们也不会放弃,而是着重于发展更年轻的一代。 边上的短发女性更乐观一点,眨了眨盯得发酸的眼睛,朝左侧的窗口望去,收回视线,说道:“虽然这一次的技改影响较大,但是机甲性能的提升,可以大幅度抵消驾驶员不熟练的操作。我觉得维持住原先的成绩不难。三个月……不,两个月的适应期,头部的学生可以做到。” 中年男人摘掉眼镜,两指按住额侧,头疼道:“你真是相信你的学生。” 孔老师翻阅着学生们的试驾成绩,那一片标红的不合格提示,让他两只手蠢蠢欲动。 不知道该放哪里,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一会儿托着下巴,一会儿两手环胸,一会儿又去挠自己粗糙的胡茬。 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抽烟的原因了。他现在就很想来一根。 几人都在等待乘风的试驾结果。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过去,网上争吵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乘风还在看她的代码库。 相信以乘风的记忆力,新的代码库她早就已经能背下来了。此刻正在配合技改拆分代码,分析机甲性能。 中年男人狐疑道:“她是不是太稳健了一点?” 老孔喃喃地回护:“稳健好,毕竟她是机器人。机器人做事都喜欢计划周密。” 短发女性沉默片刻,小心道:“……这个梗还没有结束吗?” “尊重孩子!”老孔严肃道,“对她来说这可能是一种坚持,不是一个梗!” 短发女□□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没想到这位一米九的暴躁猛男,竟然还有这么细腻体贴的内心。 技改更新后两个小时,乘风终于有了动作。 会议室以及三夭的虚拟广场上,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到她身上。 她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肩胛骨。而后在众人瞩目中,点击了退出。 短短的几秒中,乘风的心态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但是老孔的心态快崩了。边上的人在他肩上按了一把,才让他重新冷静下来。 他又一次给乘风拨去电话,然而他亲爱的学生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扬声器里响起的是一阵冰冷的系统提示。 执教也有几十年了,这还是第一个敢拉黑他的小乖乖。老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尊重孩子!”短发女性虚伪地安慰说,“毕竟她是个机器人,数据屏蔽没有恶意的!” 机房管理员见乘风要刷卡离开,匆忙起身,喊了下她的名字,问道:“同学,去哪儿呢?” “去吃饭啊。”乘风举起光脑,一脸平常地说,“到饭点了。” 管理员语塞,好多年没见过对吃饭这么执着的人,半晌后无奈挥挥手道:“去吧。好好休息。” 乘风没去食堂,而是顺路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盒营养饼干以及一瓶牛奶,径直回了宿舍。 客厅里没人,她走回自己房间,坐到床上,抱起光脑刷会儿论坛。 她本来想看看三夭论坛里有没有什么干货总结,或者是专业人士对操作代码的解读与创新,刷了几页,发现大部分是没营养的东西。 一群人在骂技改后的手操难度。 一群人在唱衰手操机甲的未来。 还有一群人在乱提建议。 【@三夭,骂声那么大,完全没有游戏体验了。干脆出个过渡版吧,像后压之类的基础操作,可不可以保持原先的代码?别管什么原理了,主要是大家】 “过渡什么?大家一起将错就错?那下次技改怎么办?这都什么馊主意。” “之前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玩手操,好家伙一更新,炸出来一堆鱼塘。” “时代变了,大人,为什么你们不能接受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 【有没有大神回答一下,攀爬类机型切换成四足机型,用什么样的代码连接是比较安全且稳定的?】 “这次好几个部件增加了滑轨,机身变型速度加快,旧代码很容易导致右侧武器库卡顿。建议稳扎稳打,别想着秀操作。” “稳扎稳打的话,机甲变型速度加快有什么用?就搞笑。” “别问了,机甲参数的分析太难,最痛苦的是一般的数据分析师对手操机甲根本不熟。没有大佬会出来造福我们这些可怜孩子的。” 乘风看着第二则帖子下的呻^吟呼号,皱了皱眉心,将手边的牛奶喝干净,在 叶归程:初步研究了一下参数,目前还没有实际试驾过,你可以试试四段代码……手速够快的话,右侧武器库切换的R键可以卡在第三道滑轨前,手速不够,就把该代码放到最后一段。如果现场需要躲避,可以再加一段定向推进的指令。推进的新功能很强悍,用得好的话,能打乱绝大多数人的节奏。 网友们本来想说是谁在装逼,仔细一看发帖人的名字,立即把话咽了回去。 “我马上去试试!谢谢大佬!” “大一的妹妹已经这么牛逼了吗?” “乘风什么时候去试驾?我现在就指望着你的攻略了。” “数据分析专业的手操机甲手——全村的希望!” 乘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去主动分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适应方式,不一定要局限于专业的数据分析,哪怕是最愚笨的实战试错也可以。 现实是别说攻略了,大部分人都处于两眼抓瞎的状态。没有系统的学习方法,失败数次也找不到进步的方向,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消极情绪。 于是乘风把能答疑的问题都回复了一遍,暂时无解的案例则记录到备忘录上,顺便收藏好各个帖子,等待众人反馈。 蹲在床头柜上的小猫头鹰从待机状态切换过来,在边上蹲了许久,一步步跳上她的床,再蹦上她的手臂,最后十分不要脸地在她脑袋上安了家。乘风本来没有闲心搭理它的,可是那么一坨重量严重影响到了她脑部的血液循环,让她感觉自己的脑门被持续性地踢了几脚。再这样下去刚长出来的头发都要掉了。 乘风略微低下自己尊贵的头颅,问道:“你在干什么?” 猫头鹰回复:“摸头。” 乘风的爹,那位不会看顾小孩儿的铁血直男,由于服役常年不在家中。 这个神奇的男人偶尔会有些心血来潮的想法,某天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看到一条育儿总结,说孩子需要长辈的关心与宠爱。经常被摸头的小朋友长大后可以变得更聪明。 他不在家,没有办法履行自己摸头的职责,于是给格斗机器人输入了相关的程序。 小猫头鹰现在也已经没有了这个功能,没想到这小机灵鬼自学成才,知道了用脚。 乘风把它抓下来,放回到床头柜上,示意它不要再动。 小猫头鹰问:“你不喜欢吗?” “非常的不!”乘风说完语气稍软了点,申明道,“我已经长大了。” “好的。” 小猫头鹰眼睛暗了下去,重新回到待机状态。 攻略(“奔走相告乘风开始试驾...) ##53-技改4 由于网上相关的攻略还比较少, 有人将乘风解答过的问题做了个干货汇总,让有探索精神的玩家依次去做验证。 这是目前三夭论坛上第一个关于代码指令连接的正经攻略贴,很快被管理员加精并置顶, 乘风的名字也跟手操机甲关联在一起。 大多数网友这才恍然想起,是了, 乘风除了是个副指挥, 也是个天赋凛然, 打破三夭多项训练记录的手操驾驶员。 乘风中途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光脑屏幕上充斥了各种私聊的信息提示,习惯性地打开屏蔽功能, 继续在贴吧里游览。 不得不锁,网友的思维是很活泛。 因为擅长犯错误,所以可以面临各种极限的、危险的、有趣的困境。从乘风完全无法想到的角度,提出对机甲参数的疑问。 那么生僻的观点, 乘风新世界的大门被不断地推开。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类似的问题。 到了晚上,多位专业的数据分析师陆续出来发声, 将自己整理出的新旧两代机甲对比, 用立体模型的方式进行演示。各大军校的教研组也将自己的最新实验数据进行公开。 虽然彼此间存在一定竞争关系,但是对于这种基础教育资源的分配, 各校管理都保持着全面公开的默契。 毕竟, 手操机甲不是光靠一些零散攻略就能驾驶好的。但基础资源普及到位, 可以让更多有天赋的学生,在更小的年龄接触到前沿的知识。 只有大环境盛行起来,手操机甲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而各方给出的攻略, 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 于是到了晚上,一大批新账号在手操板块注册出来, 闲得无聊的网友怀着测评的心理,将所有攻略整合到一起,逐一实验打分。包括联大的几位教官,也在这不眠的夜里劈波斩浪,手操机甲难得地赢来了一次热况。 乘风还是十分敬佩三夭网友的归纳整理能力的,方便她比对并记录不同机甲手之间的操作风格。 有些比较惊险巧妙的代码连接,乘风以前甚至没接触过,为她开拓了不少非主流思路。 乘风正在思考,左右横跳的战术究竟属不属于瞎jb乱打的野路子范畴时,首页关于她的攻略测评也出来了。 一连出现好几条,评价都不是非常高。 【乘风的代码连接不行,机甲动作执行起来十分刻板,有明显卡顿现象。不仅如此,出错率也很高。类似动作下,联军脱困用的代码教程更位简洁,短两段,且容错率高。】 这是一段比较长的代码连串, 两个是乘风攻略下的失败录像,还有两个则是参照联军的研究数据,用不同速度输入代码,并顺利成功的视频。 手操机甲要做的动作是,在被敌机瞄准后,贴地变型、游走、左侧武器库负责拦截,同时右侧武器库进行锁定反击。 在失败的视频里,变型的机甲有两次擦到地面,负责拦截的武器库也险些被上升的防爆盾所卡住。同时游走角度过偏,找不到合适的反制时机。 网友看了两遍,表示很窒息。有沈澹操作的那种感觉了。 “热知识,乘风还没有试驾,给出的只是个人的研究看法。各大军校多半是有让学生做过试错的。” “不会吧?相同问题的攻略,真的会有人选择相信乘风而不相信军校的教研组吗?何况教研组的代码明显更短!” “教研组也不一定完全正确,今晚互相推翻好几个了,大家都在找最优解。” “实话实说,乘风的好几段代码都整得花里胡哨的。不仅长,还难打,感觉在挑战我的手指极限。试了一晚上我右手已经抽筋,谁用谁犯腱鞘炎。” “大一新生。” 这边还没争论多久,又一条帖子发布出来。 【澄清:不是乘风的代码连接不行,是你的手不行。她的长段代码仅适用于高级玩家。】 主楼里同样跟了一段视频。视频将两种代码下的机甲操作拼接到一起,上下并列,进行直观对比。 驾驶员用相同的手速输入代码,乘风的机甲运行明显更迅速、更迂回,在变型的过程中多出了一个防御回避的指令,游走时又增加了一段推进的代码。哪怕对方的炮弹可以进行二次改道,未能成功拦截,也不影响后续反击。 而联军的机甲操作则比较基础。一板一眼,无功无过。 网友们看完后只有一个想法:丝!般!顺!滑! 乘风的代码操作,有种把各部件衔接掌控到极致的酣畅淋漓,对驾驶员的手速容错率低,但在战场上的存活率高。 对于高水准的驾驶员来说,分明是更稳健,也更高级的一种打法。 网友们感觉自己堵了一晚上的毛孔都在这个片段里得以释放,正要评论,发现帖子的发布人竟然有联军教研组认证的一个教官。 “好舒适的画面!在一干破铜烂铁里一花独放!这就是新机型的魅力吗?我还以为这次技改铁定没了。” “所以是要教官级别的手速才能做到这种效果吗?” “各大军校的教研组打起自己的脸来也是这么的不留情面。干得漂亮!” “学术交流而已,算什么打脸?这叫百花齐放。我支持!” 老孔的心情还挺复杂。 他将乘风的攻略统计出来,找教官亲自试验了一遍。打法偏向正统保守,但是都没问题。是目前所有军校学生里,对新机型摸得比较透彻的一批。 他一面觉得很是欣慰,一面又为自己被拉黑而感到万分焦灼。怕乘风在鱼龙混杂的网络世界里折翼,还没有人安慰。 老孔抱着光脑,在刚建起来的联校交流群里不停碎碎念。 “乘风这个学生,不听话的,也不按流程办事。这样的人你能说她什么吗?不能,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 “光会分析机甲参数有什么用?就算她现在比大多数人都学得快一点,会举一反三,会模拟战局,可是她不亲自试驾,就改不掉之前的错误习惯。” “你说说,不寻求老师帮助,什么事都自己做了,她的学费交了干什么使的?” 一个所有人都不快乐的世界出现了。 五分钟后,老孔被踢出交流群。 · 考虑到手操技改,所有专业学生都在赶期末的考核标准,而乘风是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指挥系那边十分谅解地给她放了两天假。 这两天时间里,学生试驾的成绩依旧不是非常理想。 纵然各动作间的连接代码已经出来了,众人按照自己原先的作战风格,也制定出了适合自己的二级代码库。可是从背诵到熟练掌握之间,隔着一段难以逾越、也难以估测的距离。 乘风第一天在网上进行答疑。第二天上机,将自己锁在加密房间里进行代码测试。第三天跳出来又写了一篇攻略,把网友跟一干教官急得血压飙升。 众人都在猜测,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试驾,等得火急火燎又不敢开口催促。 第四天中午,乘风准时上机,跟往常一样,站在活动大厅里发呆。 没多久,世界跳出一条信息。 【世界】叶归程:单人对战,普通城市地图,来个高分机甲手。 传感机甲专业的几个班也在上模拟课,几位单兵扫见,顺手点了申请。 乘风按照降序,选择列表中积分最高的学生,直接点击开始。 一般手操机甲的初次试驾,都会选择水平较低的同级对手,持久战更容易测试出自己的缺点跟优势。因此众人点完也没在意,纯粹算是给学妹凑个热闹。 等画面跳转,那位被选中的学长还一脸茫然。 正在关注乘风的一干人等也被这声平地惊雷所震醒,猛力点击半空的观战按钮,怕错过这重要的一幕。 “奔走相告!乘风开始试驾了!” “让我看看谁是被手操之神选中的男人!” “联大,单兵系,大三学生,钟逸捷,十一万积分。好好笑,肯定没希望了,怎么会选这个对手试驾?” “钟逸捷我知,也是个能挺进联赛决赛的人。看他表情我笑死了。” “太猖狂了吧乘风?还没出新手村就给自己挑了个BOSS?你怎么不干脆找项云间?” “大三的单兵也在上课,项云间他们是在。估计在看。” 钟逸捷脑子都是懵的,对着面前的机甲选择面板,缓缓扭了扭头。在脖颈骨骼活动的清脆响声中,找自己的对手打商量。 唯快不破:?? 叶归程:?? 唯快不破:我要认真打吗? 叶归程:?? 叶归程:你在说什么废话? 唯快不破:你手操适应得怎么样? 叶归程:好像一般般,还没试过。 唯快不破:?? 叶归程:?? 这段加密对话聊得钟逸捷头皮都麻了。 他挠了挠短发,不知道该怎么办,联想到乘风最近的风头,自行脑补出一长串的利益纠葛,感觉无形的压力正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考量片刻后,他出于保险,还是给教官发了条私信。 “如果我赢得太快,联大会不会很丢脸?” 对方教官火速回了句:“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打你自己的。好多人都盯着呢,打得干净点,别放水。” “真的啊?”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联大是那样的学校吗?输了丢传感机甲的脸,给我上!” “好!” 钟逸捷松了口气,抬手选中自己最擅长的机型“五宿”,再装配顺手的武器库。 花瓶(十年磨一剑也不算晚十天...) ##54-技改5 五宿是一款综合型较强的机甲。能远战能近战, 能防御能狙击。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但也没有特别拉胯的缺点。是众所周知的万能补位型机甲。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乘风的运气太差,五宿是公认的手操机甲克星。正因为它的全面性, 完美地克制住了手操机甲的各类变型。 何况钟逸捷是“五宿”驾驶者当中比较知名的学生。 准备等待期间,江临夏琢磨了好几遍, 抬起头, 不敢置信地惊叹道:“我女儿这么牛逼?教官都还在嗷嗷叫, 她四天就把技改给克服了?” 项云间代入了下乘风的性格,觉得可能不大是。 如果真有把握,这只牛犊子第一时间就顶着角上了, 怎么可能耐心地蹲四天? “不可能。”严慎也说,“她不怕输的。” 讨厌但是不惧怕,乘风追逐所有能让自己变强的方式。 说话间,地图载入完成。 单人对决的普通都市副本里, 是没有npc数据进行干扰的。地图划定范围也很狭窄。 高楼大厦之间横亘着宽敞交错的街道,城市里空无一人, 两台机甲同时刷新在地图的一角。 钟逸捷率先出击, 启动推进器,开启探测仪, 在街道上飞速滑行。 乘风长相乖巧, 打法彪悍, 也没怎么犹豫,一面变型机身,一面朝对手冲去。 机甲滑行的动静在寂静的城区里很容易被探测到。双方在地图右上角的位置交汇。 这附近有一座景观公园, 高层建筑相对较少, 更多是茂盛葱郁的行道树。 这地形对手操机甲来说有些不利,无法发挥出躲避障碍的优势。乘风选择谨慎行动, 掉头往主城区的方向转移。五宿直接炮火轰炸,双方在八道宽的马路上开始追逐。 转过拐角时,眼看就要进入密集建筑群,五宿加大火力,一炮轰向乘风前方,一炮轰向她侧面的楼体。 爆炸声中,高楼玻璃尽数碎裂,黄尘弥漫,大小不一的石块从遮蔽视线的浓尘中掉落。高楼另外一面出现裂缝,眼看就要砸落,挡住乘风通行的道路。 手操机甲立即重心左斜,借着转弯的趋势,调整了行进的路线。 这是个很常见的过弯动作,加上推进功能,后续可以无缝切换至四足攀爬机型,还可以支撑起一块防撞挡板。 然而观战的视角中,手操机甲扛着散落的碎石块,提起右侧的武器库上扬了一段,卡顿住,又重新降回去。 这个动作非常快,且有些隐蔽,好些网友甚至都没察觉。可是所有乘风视角的观众,都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啧”,隔着时空感觉到她的烦躁。 因为这个小失误,手操机甲不得不减速,重新切换机型。紧贴着即将倒塌的大楼侧面,从掉落下来的石块上翻越过去。 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也被五宿赶超过来。 钟逸捷最知名的就是他的攻击速度。他是典型的一波流。不保证准度,只保证手感。 见乘风出现在可精准攻击范围内,五宿左右四个武器库全部开放。机甲背面弹出数排整齐的枪械,红光闪耀,一齐发射。 弹火的频率比盛夏时期的雷雨还要湍急,几乎连成一道粗大的长影,被震毁的大楼犹如间或响起的雷鸣,不时从上空掉落惊喜。 乘风只能暂停机型切换,急速掉头,将动力拉到最大。 金属机身与路面发出刺耳的噪音,行驶过的地方摩擦出一道白色轨迹。乘风眯着眼睛,唇角肌肉紧绷,险险避开对方的攻击。 因转向速度过快,机甲差点正面撞上隔壁的高楼。乘风指骨外突,两个极限的代码操作之后,顺利调回方向。 双方对峙、拉扯。 这种正面火拼、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覆灭的场景,人类手指的活动极限似乎更为劣势。 乘风不敢冒进,为了躲避,甚至抽不出空去开启自己的武器库。 眼看双方距离逐渐逼近,五宿的枪管因温度过高而减缓频率,钟逸捷切换装备,调出了追击炮。 乘风抓住空隙,抬高机身重心,调出武器库,同时往墙面驶去。 在这极为关键的一刻,观众们再次听到了乘风的咋舌。 “啧。” 哪怕不能亲眼得见,众人也能想象得到她此刻恨不得用手指敲烂键盘的心情。 手操机甲的变型再次卡住,迅速调整之后,已经没有时间进行反击干扰,去路也被五宿提前截停。 老孔始终提着的一颗心脏,到这时候反而放了下来。网友们也终于发现,这次技改的影响诚然是巨大的,尤其到最危险,需要考验直觉的时刻。 乘风的手指暂时跟她的大脑分离,无法跟上她思考的速度。几次失误的第一反应和调整速度,说明她的作战意识已经相对成熟。 她很强,但是现在还强不了。 乘风迅速后撤,有些狼狈地又无大用地在地上抛了个雷,贴着墙面逃向另外一条街区。 五宿寸步不让地跟上。 这个她自己选的地图,此时由于复杂的道路与林里的高楼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对手操机甲驾驶员来说,拉锯战是最危险的局面。 高频的代码输入中,五宿的攻击始终保持着全速进攻的节奏,凶猛的打法牵制着乘风的动作,不给她任何调整的机会。 他的目的很明确,也很致命。这样的情况只要持续五分钟……最多不超过十分钟,他就躺赢了。 没有人的手指能够受得了这种频率的输出。 再最后一次尝试反击,却因中指抽搐导致代码输入失效后,乘风切实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已经负重过大了。 她还不至于为了一场试驾献祭出自己的职业生涯,主动放缓速度,数秒后,在刺眼的光耀中战败。 硝烟弥漫,粉尘还在翻滚,世界已骤然安静。 评论区也随着比赛的结束出现了本场高^潮。五花八门的言论交杂在一起,顾不上交流,全是个人的主观意见。 “我说这是场一面倒的胜利,没人反驳吧?” “好像有几个神操,但好像更多的是‘神’操。中间肉眼可见地卡了四次,躲避时用的是最基础的代码,怎么回事?” “中间有个动作特么地是在做拉伸运动吗?给我看迷糊了。” “所谓的手操之神就这?告诉我等了四天的试驾成绩就这?你们联大是认真的吗?” “太好笑了,一般的外行人看得出失误吗?乘风如果不出声根本都没意识到吧?就这还疯狂指点江山。” “钟逸捷果然很强啊。毕竟是大三的学生,下次别选那么高的起点了。” 乘风收回双手,小心按摩五指发疼的位置,靠在驾驶座上久久没有吭声。 钟逸捷走近,看着手操机甲四溅的残骸,上头的热意逐渐消退,马后炮地生出那么点不忍心来。 对兄弟,一般这种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再来一局。对乘风不好这么干,他怕被打。 “那个……咳!”钟逸捷搜肠刮肚地问,“对你有帮助吗?” 乘风说:“有。谢谢。” “不用客气。”钟逸捷说,“其实我挺厉害的,你可能不了解。那个……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行的意思,不过你下次可以找……额……” 钟逸捷的心难得地委婉了起来,委婉到他觉得每句话都是错的,因为重新显示的评论区里,网友告诉她乘风的脸越来越黑了。 “好的。”钟逸捷说,“我闭嘴。” 乘风“嗯”了一声,因手指状态没有办法继续训练,直接点击下线。 机房管理员见她站起来,跟着应声而起,在身前交握着两只手,看起来很乖巧的模样。 乘风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现在要去医务室。 “去吧。”管理员满脸慈爱,还是那句话,“好好休息。” 想想又多加了一句:“别想太多。”……怪欲盖弥彰的。 · 上课时间的医务室比较空旷,两个学生因肌肉扭伤在里面的隔间擦药。乘风进去之后,自发找了张椅子坐下,拿出光脑准备解锁。 没等她点开论坛,林医生闻声出来,抽走她手上的光脑,甩到一侧桌上。 乘风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说臭不算臭,但绝对称不上友善的脸,迟疑一秒,扯起唇角讨好地笑了笑。 林医生被她的表情逗乐,低沉地“呵”了声,拉过一旁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示意她伸手。 林医生在她手上按了按,觉得问题不大,从柜子里拿出一管药膏,给她抹了一遍,然后按摩吸收。 乘风对他很有好感,毕竟他送了自己光脑、假发,还有衣服。是自己的大财主。 而且他按摩的手法也很舒服。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强烈,林医生主动问了句:“比赛了?” 乘风注视着他的侧脸,点了点头。 “还行吧。”林医生说,“我也看了。” 他正要给乘风说一说往年技改后学生们的正常表现,乘风突兀问了句:“按摩要钱吗?” “当然。”林医生顿了顿,偏头朝她瞥去,“你知道我工资多少吗?想加钟?勉强可以给你打个折。” 乘风可怜道:“我没钱。” 林医生:“你的补助呢?你的奖金呢?你现在的账号存款绝对超过五位数!” 乘风没有被戳破的羞愧,只是不好意思地说:“它们都有自己的归宿,给你会变得不幸福。” 林医生被她气笑了。 你特么要点脸吗? 乘风忍痛道:“要不20可以吗?” 最后乘风付了120块钱,买了那条药膏,没能实现加钟的计划,被林医生恼怒地赶出医务室。 世态炎凉。这世界太看重几个臭钱了。 乘风把药膏揣在衣兜里,遗憾地准备回去。走到半路,兜里的光脑不停震动,乘风不得不拿出来看一眼。 是宋徵那个小子。 自己居然没有屏蔽他? 乘风现在有时间,顺手点了接通。 几声呼吸后,宋徵明显很惊讶地抽了口气。 他压着嗓门,神神秘秘地问:“你没事吧?” 乘风深感莫名:“你指什么?手指还好。” 宋徵道:“我是说,你没有不开心吧?” 乘风觉得开心或不开心都是比较特殊的情绪,大多数情况下她根本没什么心情。即便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没有。”乘风问,“你对暗号呢?” 宋徵忙道:“没有没有,你没不开心就好。刚刚我们老师还给我们分析了,说你打得挺好的,就是新代码还不熟练,但是该把握的时机都很准确,没有网上说得那么不堪……” 乘风赞同了句:“还行吧。”就是手指不大争气。 乘风被迫在路上进入到反思阶段。 本来她想回宿舍再慢慢品位这种感觉的,可是思绪被宋徵勾了起来,不由自觉地往比赛上面飘去。 宋徵听不到她的回应,怕招她烦,主动挂断了电话。 没过两分钟,乘风的光脑再次响起。 这回是上次跟她一起参加新副本演习的学长,郑义。 自己居然也没有拉黑他?! 乘风暗想自己是不是对老孔太过分了,让他在黑名单里待了那么久。 信号接通后,郑义问出的第一句话依旧是那么的灵魂:“你还好吧?” “打钱。”乘风说,“打的钱越多越好。” 郑义挣扎数秒,吐出一个圆润的字:“滚!” 乘风哼声。好不友善的人。 郑义调整了下心情,又说:“你如果需要人陪训的话,可以找我。” 乘风问:“你多少分?” “啊?”郑义说,“大概五六万吧。” 乘风又问:“打过联赛决赛吗?” “我才大二!”郑义明悟到她话里的意思,尖声道,“我还没机会!而且联赛决赛哪是那么好进的?” 乘风平静地答:“哦……” 这声长音背后的情绪过于恶劣,郑义受不了这委屈,怒而挂断电话。 妈的,最怕自己突然的关心。完全是没事找事! 乘风怕再有人尴尬地来安慰自己,埋头编辑朋友圈,准备断掉众人的念想。 写到一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乘风打了个哆嗦,回过头,发现是项云间几个。 “吃饭吗?”江临夏站在后头,拇指朝食堂的方向一指,笑得满脸灿烂,“财务请客。” 辛旷一脚踢去,倒也没拒绝,只是背过身道:“走吧。” 乘风火速收起光脑。 是她的好兄弟没错了! · 五人坐在食堂三楼,霸占了角落里的一张大桌,小菜碟子一盘接一盘地上。 这家最有人气的食堂,食材新鲜,价格也是最贵的。 项云间把乘风吃空了的盘子叠到一侧的桌台上,让清洁机器人过来收取。看着上面显示出的金额,觉得这孩子要把自己吃撑了。 最香的可能不是饭,是钱。 江临夏半趴在餐桌上,支手托着脸,忧心忡忡地道:“是真能吃啊……女儿,一般女孩子不会像你一样这么能吃的。” 乘风抬起手,用手腕内侧霸气地一抹嘴,说:“那她们应该也没有我能打!” 江临夏从包里抽了张纸巾出来,塞到她手里,无语道:“也不会这么擦嘴!宝啊,注意一点形象,你知道这间食堂里有多少人吗?好歹也是大庭广众啊。” 乘风不以为意,觉得他大惊小怪。 高手需要注意什么形象?那是小弟该做的事。 饱腹的状态下,人的思维容易变得迟钝。 乘风喝了口水,坐在位上开始回忆今天那场比赛。 她突然地安静,又突然地眼神涣散。四人在边上聊了会儿别的话题,然后抬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严慎问:“想什么那么出神?想明白了吗?” 乘风略微仰起头。 “嗯……新增的滑轨和各种细节结构,出现了263种新的代码组合。有63种指令跟旧代码重合。其中24种是常用代码。但是经过数据测试,相同指令的操作速度提升了起码10%。根据今天的情况来看,防撞挡板对普通弹药的抗击性也有一定的提升。”乘风声音很轻,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糖渍,下结论说,“可以的,确实变厉害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这话时,眼神里有种野心勃勃的狠劲。 江临夏故意似的,笑嘻嘻地问:“输了你不难过啊?” 输了不难过,但是很难受。 乘风真的,特别不喜欢输。 她说:“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 江临夏看着她快要拧成一团的眉头,不仗义地大笑道:“这是我听过最嘴硬的话!” 辛旷虽然沉默,但却是最善良的人,安慰说:“没事,我们下次能赢。” 乘风点头。 江临夏摸摸兜,给她掏了一颗糖。 乘风拆开,正在享受饭后一颗糖的快乐,一青年主动朝她靠了过来,犹犹豫豫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乘风?” 这声音挺熟悉的,乘风仔细盯着他的脸,辨认几次,却始终没想起来他是谁。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人如果出现过,她的印象应该会很深刻。 用来形容男生可能不大合适,但对方真的唇红齿白、面貌柔和。面部轮廓分明清晰凌厉,却完全影响不了他的清秀。 “钟逸捷。”项云间提醒道,“就今天跟你打比赛的那个人。” 乘风恍然大悟:“原来你长这样。” 钟逸捷友善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题,开场走程序地夸奖了句:“你长得真可爱。” 乘风没有很开心。 她巴掌大的脸,皮肤不是很白,但眼睛灵动而分明。跟她锐利的作战风格比起来的话,确实是很可爱。 江临夏这佞臣完全止不住身上的反派气息,就着当事人的面就开始搬弄是非。 “风啊,他说你是花瓶,只能看,不能打。他好过分。” 乘风叼着糖,眼神冰冷了许多,看着钟逸捷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等将他的模样记清楚之后,尽了身为对手最大的尊重,淡漠地移开眼神。 “??”钟逸捷瞪大眼,冤屈地叫道,“我什么时候说了?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你倒是别信啊!” 江临夏挑唆道:“弄他!知道吗?他还抢我们的联赛名额,特别过分!” 乘风点头:“他人已经没了。” 江临夏很满意,摸摸乘风的头感动道:“养儿千日,终有一日。” “你养什么了?你这人贩子。”项云间说,“你就光会跟她打游戏。” 他说着提了乘风的后衣领一把,语重心长道:“吃那么多糖很容易变胖,别觉得自己年轻就胡吃海塞。” “干什么呢!”江临夏立马伸手护住乘风,叱责道,“有你这么做老父亲的吗?有俩臭钱了不起?孩子想吃糖怎么了?她不配吗?她明明那么瘦!” 项云间:“……” 这货真是生错时代了,放以前,后宫佳丽三千都不够他发挥的。 钟逸捷气呼呼地道:“不可理喻!你们简直了!” 江临夏正常了些,不再玩闹,轻笑道:“所以你来干嘛啊?找我们宝交朋友啊?” 钟逸捷语气闪烁起来,含糊地道:“我就随便看看。” “放心,孩子不记仇,心理也很强大,刚才就开个玩笑。”江临夏挥挥手道,“你还是回去吃饭吧。” 乘风认真注视着一个人时,纯粹的眼神很容易给对方带来无辜的错觉,钟逸捷被她看得心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鼓励道:“别管网上那些人说什么,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站在对手的角度看,更能明白彼此的处境。 乘风的几次小失误他都发现了,不得不说,如果乘风的代码输入正确,战局早就变得非常棘手。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紧张得脊背发麻,除了攻击,大脑难以运转。 教官对他的打法评价一向是疯狂、不留退路。飞蛾扑火式的进击,不会想到五步之外的决策。 钟逸捷一直挺不以为意的。他认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完美的作战风格,每个人应该追求是最合适自己的策略。 教官其实也明白,所以默许了。 今天跟乘风对战,虽然乘风多数时候都在被动躲避,但那么几个可以反击的微妙时机,她一个也没错过。他很确定,乘风也是个喜欢走极限的机甲手。 可是跟乘风的风格相比,他激进中少了一分谨慎,疯狂中少了一分理智。他没有办法,在操作失误的情况下保持自己全身而退。 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弊端。即便他克制也变不成乘风那个的人,也正是他的不合常理让他的攻击更为难以规避。 乘风切实地给他带来威胁感了。 钟逸捷说:“我发现我的打法跟你挺相克的。下次再来一局吧。” 乘风也觉得他是最好的试驾对手,应道:“行。” 等回到宿舍,乘风才有时间去看网友评论。 几人表现得都那么隐晦,乘风大概能猜到是哪些内容。无非就是对她的失望跟指责。 她心很大,毫无障碍地登上三夭,转到论坛板块。 首页上飘动着#嘴强王者#、#攻略大师#、#当代赵括#之类的关键词。 乘风起初还没发现他们是在说自己,点进去看了眼才知道。又切换搜索软件上,询问:【赵括是谁?】、【纸上谈兵是什么意思?】。 等弄明白这人的生平,乘风也没有很生气的意思。 ……她觉得还好?起码赵括很聪明。 三夭论坛早就吵成了一锅粥,不过帮乘风说话的人还是挺多的。 “乘风的教程确实有用。她解答的代码连接有哪一条是错的?现在在这儿激情输出的,比专家还懂吗?” “所以说她是当代版的纸上谈兵啊。靠意念能驾驶机甲的话,我上我也行。” “就今天那一套操作,你上个给我看看。我都不用你躲子弹了,飙车会吗?机甲速度拉到最大,上街跑一圈我看看。” “实话讲,乘风都不行的话,我觉得手操机甲可以宣告完蛋了。” “不会吧?还真要把乘风跟手操绑在一起?吹成这样真不至于,我差点都要以为乘风是手操机甲祖师爷了。” 乘风往下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ID。 “爱与和平”正在孜孜不倦地,向每一个嘲讽乘风的网友,散播爱与和平。 爱与和平:在您的身上我发现,岁月带不走年幼无知。别人是永葆青春十八岁,您是永远八岁。祝福您长长久久。 爱与和平:您出色的能力,确实为联盟做出了卓越贡献。杠精传承,使命在你。 爱与和平:您的小嘴可真是抹了蜜,答应我,别再说了,我怕网友们忍不住在三次元向你靠近,向你传播我国传统文化。 乘风四处翻找沈澹出没的帖子,悄悄用小号,跟在她的评论后面点赞。 好会骂人呀。 好羡慕。 乘风正忙活,小猫头鹰又一次自动脱离待机状态,蹲在床头柜上看她。 考虑到上次乘风的抗拒,它用自己复杂的程序思考了阵,没有得出正确结论,于是联网搜索相关答案: #猫头鹰会如何安抚主人?#、#宠物最感人的十大瞬间#、#小型智能机器人什么时候最让你感动?#…… 答案中并没有蹲主人的头。 小猫头鹰觉得自己之前的程序执行可能确实出错了,不是乘风的问题。 它从诸多答案中,挑选了提及率最高的一条,小跳着上了乘风的床。 乘风察觉到重量,低下头看它,以为它又要爬自己的头,先一步按住了它被羽毛覆盖住的粗短脖子。 结果小猫头鹰顺势趴了下来,将头枕上她的膝盖,发出一声咕噜。 乘风怔了下,挪开手。 小猫头鹰跟着转过脖子,拿脸面向她,扑腾着翅膀,表现得很大方,示意她可以摸自己的头。 毕竟机器人不会长大。 乘风放下光脑,在它身上撸了两把,又把它的羽毛捋顺,而后抱到自己胸前,贴着脸蹭了蹭。 “谢谢你,我的朋友!” · 乘风首次试驾失败之后,当天晚上就在三夭论坛发了条新的帖子,总结了新型机甲在速度和安全性上的优化,表示本次技改确实意义重大。 整体呈乐观肯定的态度,没有一点战败的阴霾。 评论区前排的网友也很好心,迅速刷了好几层,将那些爱说风凉话的人顶了下去。 老孔还担心她会因为网上的评论状态受到影响,偏偏被拉黑无法联系。没想到她居然风尖浪口地出来发声,很怕她是在故作坚强。 往下翻评论区,老孔心里默默祈祷着乘风不要看这些玩意儿,没想到一干亲亲抱抱中,乘风还是找到了那个挑刺的网友,并在 “实战赢了再发攻略吧。不实用的东西还是别拿出来博眼球了。” 叶归程:十年磨一剑也不算晚,十天你都等不了? 老孔看得热血澎湃,一把年纪了也想给乘风打call,敲着键盘在后面跟腔。“技改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这次技改的涉及面有多广你知道吗?乘风的分析是基于多少经验判断出来的你知道吗?代码会发生改变,但一个人学习过的基础永远不会浪费!不要拿你自作聪明的偏见去判定你不了解的东西是不是有用!” 他回复完之后,习惯性给乘风拨了个电话,发现这回竟然通了。 老孔顿时受宠若惊,回过神来之后又赶紧把电话挂了。 他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斟酌着用词,颤抖着发去一句:“只要十天,你就能适应这次的技改了吗?” 老孔:“十天已经非常快了!如果出错率可以保持在2%以下,这次技改的问题就不大了!” 乘风:“?我又不是神仙。” 老孔:“……” 乘风:“我就随便说说。挺押韵的。” ……好的。 虽然这样讲,老孔还是莫名期待乘风随口一提的十天。 然而,可能是因为手伤,也可能是出于别的考虑,之后几天乘风没有参加试驾了,众人想分析也没有机会。 每天上完课,乘风就回到宿舍,玩光脑、写攻略,潜心做一位真正的“理论大师”,连食堂都去得很少,只吃速食的饼干跟面包。 这种生活状态让所有人都心生警惕。 有次沈澹蹲在客厅观察,看见小猫头鹰叼着个垃圾袋从房间出来,托拖拽拽地送到回收点附近,再一蹦一跳地走回房间。 沈澹瞠目结舌。 妈耶,雇佣鸟工。 还能压迫智能机器人,她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之后几天,手操系的氛围逐渐明朗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躁动不安了。 大一的新生果然适应得最快,一个多星期的严格训练之后,合格率提升了一倍。估计再过半个月能回到技改前的水平。 高年级则变得两极分化。有几位学生提出了转专业,纵然在大四的当口,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教研组的人也无法劝留,只能表示遗憾。 进步最快的几位高年级生,开始逐步恢复往常的对战训练,然而跟传感机甲相比,胜率依旧惨淡。 看来这一届军校联赛,手操机甲还是难逃挂零的命运。 在老孔逐渐放弃希望的时候,乘风又一次背着包去了机房。 几天不见,她眼下多了层青紫,看来最近没好好休息。站在房间后排的空地上活动了一下四肢,才走向设备进行登录。 活动广场,拥挤的人群,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世界】叶归程:试驾。报名。上次那台五宿在吗? 乘风这个名字就是最近的流量密码。正主出现,整个广场都热闹起来。 “终于来了?我以为你被打怕了。” “还找钟逸捷?换个人吧。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乘风,虽然你觉得我外行我还是要说,你的训练方式是不是不对?试驾是必须的,可是你十来天了才试驾了一次,你到底在搞什么?” “别的五宿可以吗?联军大三学长,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世界】唯快不破:找我?我来了! 乘风点他名字,邀请他对战,扫见评论,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有做代码输入训练。” 【世界】唯快不破:我也有做。我还研究了你的攻略贴。手操机甲还挺好玩儿的。 乘风很满意钟逸捷尊重对手的态度。 进入对战的准备阶段时,她耐心地和对方聊了两句,主动公开自己的战术。 “上次是我决策失误了,我不了解你的作战风格,第一次碰面时选择了迂回。” 钟逸捷:“不管你迂不迂回,我觉得主动权还是会掌握在我手上。” “不一定啊。”乘风说,“花瓶,有没有人告诉你,虽然你弹路挺乱的,但是你防御有点弱。” 钟逸捷沉默两秒,语气不冷静了:“你叫谁是花瓶?!” 乘风:“啊……” 乘风没能顺利记起他的名字,光记得江临夏说的什么“花瓶”了。 好在这时读秒结束,二人之间的语音被切断,对战正式开始。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站位。 乘风抬起手,屈了屈有些僵硬的手指,站着没动。直到探测器上出现一个标注的红点,才将手掌悬空在键盘上。 手操机甲破空出击! 钟逸捷猜测过很多幕第二次对战时的场景,但绝对没有一幕,是眼前这样的。 手操机甲直接无差别打出两弹,轰在五宿附近的高楼上,顶着纷飞的碎石跟玻璃块,朝他冲刺过来。 钟逸捷看着那道迅速逼近的黑影,有一瞬间的晃神,想着说,手操机甲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不等他思考明白,本能地已经拉开距离,调出身后的武器库进行反击。 喷射而出的弹火余光,轻微地干扰了他的视野,隐约中,他好像看见那台黑色的手操机甲,从右臂处弹出多根金属锁钩,牢牢扣住上方建筑物的窗口,同时借由脚底的推进设备,在没有变型的情况下直接跳上了高墙。 然而机身沉重,腾空且没有攀附设备辅佐的机甲重心难以控制,飞翔了没多远就要翻身摔下。 钟逸捷眨了下眼,“完了”两个字已经滚到嘴边,那台手操机甲却在半空出现结构伸缩,两步直接完成变型,成功落地。而枪口正对着他的方向。 “卧靠?”钟逸捷脱口而出,“这特么也可以?!” 机甲也特么能上天?! 对战(叶归程 十天磨一剑这把...) ##55-技改6 正通过上帝视角进行观战的老孔, 也被这项风骚操作给惊到了。 装配多个武器库,结构复杂、重心不定,足有大几十吨重的小可爱在你面前蹦起来, 落地时连带着附近的地面跟建筑一齐发出轻微颤抖,论谁看见都会感到惊悚。 尤其是当对方故意这么做的时候。 这套代码连招, 真的早晚都不能用, 阳间人用了容易出事。 钟逸捷的脑子本来就转不快, 这时候更是什么想法都塞不进去,爆炸般地轰鸣着那两个国粹字。 但他的应变速度极快,丰富的作战经验帮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抉择。 跟上次的乘风一样, 他将推进速度拉到最大,火速后撤,同时张开两肩后的武器库,用炮火对敌军进行牵制。 钟逸捷个人的强烈风格可谓贯彻始终。 他完全不顾忌所谓的防御, 逃不一定会专心地逃,但打一定是专心地打。 机甲各个部位装配了不同功能的观测系统, 钟逸捷的眼珠此刻就在不停地左右转动, 透过操控面板上观察前方的路况,同时确认乘风所在的方位。 钟逸捷最大的天赋在于敏锐的直觉和瞬时的信息处理能力。 不断切换的视野, 加上超高速的行驶速度, 交接在一起绘制出了信息极为复杂的两个场景。观众只是定睛看了两秒, 已经觉得头晕目眩。钟逸捷却在驾驶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火线,追着乘风一路射击。 密集的弹火,使得原本平整的路面变得四分五裂, 两侧行道树下的泥土也被掀得各处飞溅, 整条街道很快在轰鸣的炮火声中被沙尘所笼罩。 五宿犹如一台终极破坏者,所过之处, 身后一片浊浪排空。 黑色的机甲却始终坚^挺地从后方冲杀而出,时不时打出一炮作为回应。 手操机甲切换至驾驶形态后,底盘更加稳固,推进设备的动力也更为强劲,在追逐战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乘风并不急于反制,靠着流畅的曲线轨迹,在机身前面竖起防御挡板进行强势追击。 现场局势跟第一盘比赛有点相似又截然不同。 单方面的火力紧逼,单方面的极限躲避。 乘风的操作明显变得游刃有余,也大胆激进起来。部分子弹确实穿过了她的挡板落到她的机身上,但由于火力削减,又没有命中要害,攻击并不奏效。 又因为她硬着头皮横冲直撞的蛮横打法,牵制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钟逸捷几次确认,只发现乘风的位置越来越近,跟鬼影似地缠在他身后。 明明他才是火力猛烈的一方,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被拿捏。 狗拿耗子的那种拿捏。 这让钟逸捷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在的这几天里,是去学飙车了吗? 钟逸捷没犹豫两秒,当即召出安装在肩头的两个新型炮筒,利用绝对的火力来进行轰炸。 炮筒正在瞄准,火力还没推进,乘风的手操机甲突地一个转向,收紧右翼的同时,从侧面狭小的路径穿了进去。 钟逸捷追上了她的速度,却没跟上她的操作。 拐入小路的手操机甲彻底在他视野中消失,他只能迅速转向另外一个控制面板,利用屏幕中的红色小点和疯狂跳动的系统数据,观测乘风所在的点位。 乘风拐弯的时候没有减速,而是顺手抓住大楼的侧面。 那墙身被她一扒拉,加上机甲惯性的冲势,即便是用特殊建材加固过的楼体,也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道裂缝。 手操机甲借此调整方向,侧面猛地撞上墙体,推进器立即启动,减缓趋势跟撞击,同时迅速变型,两臂顺着滑轨向下,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露出攀附辅佐工具,扒住还未倒塌的大楼,顺着墙面朝前行进。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毫无卡顿犹豫的指令,让笨拙的手操机甲甚至变得灵巧流畅起来,看得观众瞠目结舌。 钟逸捷本来以为乘风是觑机撤逃了,意图打乱自己的节奏,决定去隔壁街道进行拦截。刚根据对方位置放缓速度,就看见红点在地图上绕了个弯儿,环绕着大楼转了半圈,看着是要回到他这条街上。 “卧靠!” 钟逸捷破口骂出了所有网友的心声,甩过肩膀,直接启动炮筒,对准面板上敌机所在的位置。 热量聚集,炮筒中红光闪耀,正式出膛时,本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手操机甲却没有隐没在刺眼的光线里。 剧烈搅动的风声中,钟逸捷骇然抬高视线,看着那台披着黑色金属外壳的机甲,毫不犹豫地从正在坍塌的高墙上跳下,在半空的位置,给毫无防备的五宿来了两炮。 对他进行攻击的同时,黑色机甲还十分冷酷地向地面打出两记风炮,降低坠落速度,用防御挡板顶在侧面,翻倒在地完成降落。 传感机甲最忌讳翻车,因为翻车后残缺的机身重心难以把控,驾驶舱内的驾驶员也会受到余震冲击。 手操机甲没有这个讲究。它们可以变型的独特结构,驾驶舱分离的安全设定,三百六十度全立体翻身都没问题。 饱受摧残的高楼彻底崩毁,手操机甲顽强地站了起来。除了机身右侧因冲击力小面积磨损,以及底部受到最后那个炮火余波的轰击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分不清是白光、红光,还是五彩斑斓的光,被下阖的眼皮阻隔在外时,钟逸捷没了。 三夭宣布战败后,钟逸捷的大脑也终于恢复了思考,只是思路比较飘忽。 名字叫乘风为什么就可以带着几十吨的手操机甲起飞? 手操机甲的教程里有她刚才这种变态机型吗? 风炮原来可以用来降落吗? 手操机甲的攀附功能,安全高度是多少?乘风是不是违规操作了? ……另外说一句,这机甲设计者的审美还挺不错的。只比他的五宿差一点点。 等他思考完这一切,乘风已经主动退出对战场景。 从乘风第一次起跳开始,网友就不敢再随意出声,到后面的拉锯与出乎意料的反击,整个过程更是出现一阵诡异的冷清。那种大气都不敢喘的紧张情绪,隔着无数条网线彼此传染。 直到三夭弹出胜利的提示,评论区瞬间转向两级,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跟符号连串闪过,借此表示自己的尖叫与亢奋。 网友们一秒变脸的功夫堪称绝技,完全不记得之前对乘风有过的质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乘风别六日,当换脑子观看!” “这跟上次还是同一个人?打法都完全不一样了啊!”“中间那两个机型我没看懂。变型只完成了一半,所以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赢了说明一切,乘风爸爸!” “之前说乘风是嘴强王者、当代赵括的人呢?还不出来跪下?” “钟逸捷不会放水了吧?怎么就输成这样了?”“技改后的机甲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手操机甲或将迎来新时代!” “能赢走我心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乘风站在活动广场里没有动作,周围的人众星拱月地聚拢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她也不作回应,低垂着头像是暂时登出。 十五分钟后,网友来报。 “靠!乘风在发攻略啊!” “她怎么那么喜欢逛贴吧?这种时候别写攻略了,发表一下获胜感言好吗?” “写了攻略还要被外行人嘲讽,吃力不讨好。女儿算了吧。” 老孔也在无人的地方吼了两嗓子,稍稍冷静下来,正在翻看比赛录像。 他刚将视频资源发送给自己的同事,评价的小论文写了个开头,扫见网友评论,又兴冲冲地去看三夭论坛。 乘风发的帖子叫【手操机甲变型的个人理解(第1篇)】,标题很明晰。里头是乘风最近闭门不出所得出的研究成果。 作为一名数据分析师,她真的将数据搜集做到了极致。结合手操机甲变型后的种种功能,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变型不必一步到位,关键部位够用就行,这样可以节省数个代码串的敲击时间,用到别的操作上。 具体的代码连接还没有给出。但这样的行为,让她原本已经逼近极限的操作手法步入到了新的境界。 风文章底部写着【容错率极低】的红字提示。 老孔读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终于意识到观战时那违和的心情出现在什么地方,皱着鼻子关掉帖子。 她克服出错率的方法,就是更快、更强、更疯狂?! 老孔赶紧在群里下发通知,让教研组的成员提醒诸位同学,这攻略不适用于正常人,千万不要学习,没有参考价值。他晚点再找乘风谈谈人生。 编辑完文字,老孔的左手食指在光脑页面上滑了一下。 论坛自动刷新后,首页又出现一条乘风的新帖。 之前网友为乘风的真实水平吵得不可开交。无论是多恶劣的讽刺,乘风都无动于衷,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按部就班地发布各种攻略贴,只回了一条不算偏激的评论。 此时她就是转发了自己的回复。 “十年磨一剑也不算晚,十天你都等不了?” @叶归程回复:十天磨一剑,这把刀还算锋利吗? 她去哪儿,网友跟哪儿。 “磨的是剑,刀怎么会锋利呢?【doge】” “锋利!但没有姐姐的魅力有杀气!” “礼貌问一句,我可以碰瓷吗?” “磨刀石借我用用,我可以跪下来求你!” “有被帅到,怎么办?肇事者不负责,芳心纵火能报警吗?” 老孔顿感哭笑不得,忧虑的情绪也散了大半。 这小孩儿……原来还挺记仇的啊。 直播(【教你如何克服本能手操...) ##56-技改7 乘风发完帖子, 重新回到活动广场。 喧哗涌动的人群围绕着她,网友们争先恐后地自荐:“还打吗大佬?” “能指导一下吗学妹?” “你到底是怎么在十天之内克服本能的?努力可以做得到吗?” “你的这种打法在联大属于主流吗?” 问题实在太多了,乘风挥挥手, 示意他们稍等。 她点开不停闪烁的好友信息,钟逸捷给她发了一个满头黑线的表情包, 并问她要不要再来一局。 叶归程:下次, 三天后吧。 唯快不破:不是吧?你的读秒时间也太长了吧?要三天啊? 叶归程:很短了, 上次读了6天哇。 唯快不破:不是,你读的什么秒啊? 叶归程:我只会这几个技能啊,我得去学新的。 唯快不破:啊?【满头问号】什么意思啊? 乘风明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见他不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点出下一条新私信。 老孔:你冷静一点!!! 乘风觉得自己很冷静,倒是这位朋友, 看着快要抓狂了。 老孔:你的这种打法很不可取! 【老孔撤回了一条信息。】 老孔:你的这种打法有点太冒进了,这要是在战场上, 损失得多大啊? 叶归程:我知道的。 老孔:你真的知道吗? 老孔:非极端状态下, 我们是不赞同开着手操机甲“咻”一下飞出来的。风险大、难度高,而且不是最佳反击方式。虽然很帅、很酷, 但是并不厉害。 老孔:当然, 新代码的连接构思非常巧妙, 证明你有细致的研究跟独立的思考。不过我记得你以前的操作风格贴近主流,不是这样剑走偏锋。你可千万不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啊。 乘风又回了一遍。 叶归程:我知道。【乖巧点头】 老孔怕自己说多了会惹乘风烦,何况对方求学态度如此良好, 当下深切体会到了做老父亲的苦恼。 循序渐进真的好难, 他努力收敛自己的坏脾气,跟这台小机器人做思想交流。 老孔:那, 你是怎么克服肌肉记忆的本能,消化这次技改的?可以跟老师分享一下吗? 这个问题,乘风看到不下十遍了,每次都忍不住想给对方发个问号。 叶归程:跟求生比起来,算不上什么本能。就练啊。 老孔:总不能是干练吧?有什么独特的方法吗?譬如代码分类、难度安排。 这群人的想法总是让乘风感到很奇怪。 有种不切实际的天真,固执地拒绝正确答案。即便“1+1=2”这样的算式已经列在他们面前。 叶归程:你们不是有总结过吗? 老孔:教研组确实想了很多办法,但学生实践后反馈都表示一般。模拟测试的成绩也逐渐出现两极分化。我们分别找同学进行谈话,暂时没有很显著的结果。 即便大家都在进步,也掩饰不了手操班整体士气的低迷。 当一个优秀了十几年的人,忽然被告知其实你很平庸的时候,这种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乘风摩挲着下巴,面色凝重地盯着聊天框苦思许久,终于想出个很精妙的形容来。 叶归程:盯着一片叶子看一百秒。 老孔盯着短短十个字看了三秒,意会了下,觉得大概是什么很玄学、很高深,很不理科的感悟。正想说一般人哪怕看个一千秒,也未必能够开窍,第二天信息跳了出来。 叶归程:它也还是一片叶子。 老孔:…… 叶归程:所以为什么不能干练?死练总比光看强一点。【歪头】 老孔一愣,打出排省略号,又删掉了。随即敲了行字,问“就是这样吗?”,发送出去之前,指尖上移,还是选择了删除。 他用力揉了把脸,僵硬的肌肉向两边推去。幽冷的背景光反照着他神情严峻的脸,思维发散中,刚才联系的同事发来两条信息。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最不公平就是生物进化。你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天才,也有巨大的等级之分。” “我一学生看完录频,跟我说心态崩了,刚一直在哭。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我也得把光脑给砸了。” “唉。你说我们做老师的可以做点什么?” 乘风见对方一直是“正在输入”,又半晌没有结果,狐疑地关掉聊天框。 三夭已经将乘风的最后一击,以钟逸捷的视角剪辑出来,正挂在广场大屏上做循环播放。 机甲黑得透彻的金属外壳,披着一层淡金色的光华,遮天蔽日地霸占住整个视野,从上方一跃而下。穿过纷飞的碎石,穿过呼啸的炮火,直至锐不可挡地拿下胜利。 网友们严重怀疑三夭私下加滤镜了,否则曾经让他们唾弃的手操机甲,不可能那么像他们的梦中情机。 短短六秒的视频,网友看了几十遍。越看代入感越强,觉得那台机甲上就刻着自己的名字。 乘风也是第一次从别的视角来欣赏自己的操作,细细品位了几遍,悄悄下载保存。见网友们还在期待地望着自己,遂高冷地竖起两根手指。 网友跟她合照,拍了几张,有点不习惯她淡漠的表情,说:“姐姐,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地比V?” 乘风斜眼瞥向自己的两根手指,不满道:“我不是在比v,我是在报数。” 边上的网友伸长了脖子,大声问:“乘风,你为什么管叫钟逸捷叫花瓶啊?是因为你们私下关系不好吗?” “……忘了。”乘风思忖片刻,说,“大概是因为易碎吧?”网友将信将疑:“啊?”那小钟同志藏得还挺深的。 乘风的好友信息又是一闪。钟逸捷恼羞成怒地对她说:“你不要胡说!这帮人会瞎脑补的!” 乘风于是补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网友的表情立即丰富起来:“哦……”你这么说,他们就懂了。 钟逸捷又发:“你故意的吗!就赢了你一场而已不至于吧!” 乘风皱眉。 哇,这帮人真难搞。 她准备下线遁走,“正在输入”了半天的老孔似乎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老孔:交代你一个任务,可以吗? 乘风看完他后面那句话,眉心的肌肉微微绷紧,有点不是非常乐意。 老孔两个字绝杀。 “有钱。” 叶归程:我可以! · 孙振皓,今年大二了,学手操代码数不清是多少年。 手操技改他一共经历过三次,但从没有哪次像这回一样让他挫败。 一个下午,他对着班级群里上传的视频看了两个小时,漫无目的地挥霍时间。在进度条又一次走到末尾,屏幕被黑色覆盖的时候,才从石化的状态中抽离。站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 冷水扑在他的皮肤上,过低的温度与屏住的呼吸,让他的心跳声变得越加剧烈。 大脑快要被上涌的血液冲出眩晕的感觉,他才慢吞吞地按下开关,用纸巾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 常年的训练让他指尖覆了一层粗糙的老茧,骨节也比常人的要稍微突出。然而这些特征并不能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机甲手,他只是被大浪淘去的一粒沙尘。 顶多曾经在浪尖拍出点细小的水花,很快就被汪洋大海所吞没。 孙振皓自嘲地笑了笑。 他最高光、最受期待的时期,可能就是被联盟大学录取的那一年。 室友背着包从外面回来,透过门缝看见他的身影,大声地问:“看见通知了吗?明早七点,乘风开训练直播,辅导员建议我们都去看看。连专业课都调到晚上了,你说他们想干嘛啊?” 孙振皓心道,有什么好看的?乘风想说的话,都写在三夭的攻略贴上。 这位学妹酷爱做学术研究。 然而第二天,失眠了一整晚的孙振皓,还是大早就爬起来,点开直播界面的链接。 直播间的标题起得极为唬人:【教你如何克服本能!手操技改第11天】 几个用词让孙振皓莫名觉得刺眼,感到一股没由来的不适。 然而点进去之后,直播间的介绍上写的却是:“假的。老孔让开的直播。我说不,他非要非要!” 孙振皓:“??” 乘风的手操机甲就站在训练室中间,因时间还没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评论,跟观众聊天。 “都是管理员写的不是我……管理员不知道是谁啊,他们开的直播间。” 这是联盟大学官方的账号,为防三夭网友捣乱,仅在校网内部公开。 定好是七点开始的直播,现在才六点半,在线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两百。 孙振皓正准备去看管理员,屏幕中间闪过一排提示。 【手操专业教研组:欢迎点赞!】 游客:还没开始上课就求点赞?合适吗? 游客:学妹今天直播多久? “孔老师说,可以播到晚上。”乘风问,“你们晚上难道不训练吗?” 游客:你一天要训练多久? “最近几天是早上五点到凌晨一点左右。除去上课跟吃饭时间,都可以训练。我的课比较多,大概每天不少于8个小时吧。” 乘风坐在驾驶舱里,看不见表情,但听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倦慵懒,像是还没睡醒。 “不过我建议你们每十天休息半天,因为困。” 游客:?? 游客:手指不会疼吗? “还行。”乘风很机智地说,“偶尔可以摸摸鱼。还可以去医务室找人按摩。” 游客:?? 游客:你说林医生吗?多少条命啊就敢这么做? “林医生特别的善良。”乘风打了个哈欠,说,“我开了吧。再不动我要睡着了。” 【手操专业教研组向你灌了营养液】 孙振皓加大音量,准备听她做经验总结。虽然他可能用不上。 就听乘风懒懒地道:“我感觉今天状态特别好,练两组基础代码吧。后切,我今天一定能学完后切!” 捷径(真的没有天才的捷径吗...) ##57-技改8 孙振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步乘风就设置了以后切为主的专项训练间。屏幕中冒出成排的问号,大早上的将众人给吓清醒了。 游客:学长还年轻,你别唬我。 游客:我好歹是你学长, 又是校友,咱们讲点真话吧, 别搞这些尔虞我诈的。 游客:不是来听手操技改秘诀的吗?是我还没睡醒?好真实啊这个梦! 游客:这合理吗乘风?你是个能赢钟逸捷的人了!为什么还在搞后切的专项训练? 乘风扫了遍评论区, 更为惊讶地问:“你们难道不做基础训练吗?” 这次技改的常用代码串中, 有26个跟旧结构相悖。虽然这26个指令操作一般不会同时出现,可是连使用频率最高的几串代码都学不好,还谈什么克服? 评论区闪过一排激动的回复:“学啊!”、“我们要进阶版的内容!”、“地基我们自己打, 带我们见识一下高层建筑吧!”。 乘风想说他们真是在痴人说梦,然而训练项目已经开始,她立即将注意力转移过去,没空回复他们。 训练室内, 黑色机甲沿着系统指定的路线在地图内疾驰,代表红圈的弹火不时落在机身前后。 躲避、变型、加速、翻越、后切…… 跟他们日常的训练没什么区别, 难度也仅是适中。非常不符合她天才的身份。 如此单调又无聊的场景, 他们每天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次,鲜少有人看得下去, 也没有多大意义。 孙振皓无法理解教研组的用意, 将直播屏幕缩小, 挂到界面的左上角,打开学习软件,趁机做自己的事。 半个小时后, 乘风的训练项目结束了。 孙振皓再次放大直播间, 戴上耳机。 别的学生估计也跟他一样,还没放弃所谓的秘技。 游客:然后做什么? 游客:热身结束了吗?可以上干货了吗? 乘风正在看刚才的训练数据。 或许是因为速度不够快, 后切的失误率并不高。乘风在脑海中时刻强调正确代码的时候,是可以有效避免的。 最大的问题在于,真正对战的情况下,各种冗杂繁复的信息会一齐在大脑里打转,容不下这么一串小小的代码。 游客:还可以。C级难度。游客:说起来,跟钟逸捷对战的那一局,学妹一次都没有后切。 手操机甲是狠追着五宿的,明明是挨打的一方,却跟疯狗似地紧咬住钟逸捷。别说后切变型,连后退一步都没有过。 “休息一下。”乘风关掉成绩面板,“摸摸鱼。” 乘风所谓的摸鱼,就是带着观众去三夭的视频页面,挑选点击率较高的对战集锦,然后根据双方战况,停顿分析,确认在相同的劣势状态下,手操机甲应该做什么操作,以及正确的代码串是什么。 这个版块比单人训练要有意思,也更容易看出一个人的作战风格。 只是乘风似乎没什么教学的天赋,报出完整答案已经属于很给面子,多解释两句都属于心血来潮,不是很复杂的战局,基本十秒就可以过一个场景,完全没发现直播间里的观众跟不上她的节奏。 大部分的新生,还做不到在听见一串复杂代码的同时,大脑便自动切换成对战画面的水平。当下听得两眼抓瞎,教研组的工作人员只得疯狂在评论区贴注释。 饶是如此,部分学生做笔记的速度依旧跟不上乘风讲题的速度,一群学长也有些勉强,连二次推敲的时间都没有。 等乘风刷完两个视频,顺道扫一眼评论区,才发现游客们已经快在评论区里吵起来了。管理员疲于解答,干脆让他们有问题私信留言。 游客:对不起,我还在看A2那个视频,为什么乘风你的变型类代码那么多?一般不应该避免复杂操作吗? 游客:你的代码库好庞大。打法主流又不刻板,是怎么做到的? 游客:怎么才能把代码跟画面结合起来?我要多久才可以做到那么熟练? “多看比赛,多背代码,这个很有必要。”乘风说,“我觉得变型代码好用。不变型不能切换武器库。而有时候变型可以省略掉多个代码串。” 她正要实例列举一下,一游客给她投了个打赏。 乘风顿时连声音都精神起来:“谢谢学长!” 摸鱼时间到了,乘风听到提示的铃声,把界面切回至训练室,这次设了个B级难度。 游客:又开? 游客:你不会真的要在训练室里待一天吧?【惊恐】 乘风说:“应该的。” 她没说两句,由于系统读秒结束,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去。 孙振皓有点不相信她日常的节奏就是这个样子,决定今天死磕她的直播间。 然而以一小时为一次训练周期,乘风就这么保持了下来,期间只出去上过一次厕所。训练室的难度提升到A级,失误率也有小幅上涨。 中午十二点,乘风说:“我先去吃个饭。” 跟了一个早上,孙振皓莫名感到疲惫。松了一口气,跟着摘下耳机,用力转动手臂,活动已经发酸的肩膀,随后去食堂吃饭。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心里还念着乘风的直播,囫囵扒了几口就回宿舍了。点开光脑后,发现乘风竟然已经重新开了一局,正在新一轮的训练。 游客:乘风吃饭好快,她刚回来? 游客:当然快。30秒啃了个面包,又30秒喝了瓶牛奶,直接回来了。 游客:?? 孙振皓不觉有些坐不住。 他调出系统后台,看了下自己一上午的浏览记录。 不得不承认,即便他自认为有很强的自制力,在长达五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还是忍不住开过小差。代码的学习效率也没有往常的高。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乘风在经过六轮系统训练之后,测试成绩有了实质性的提高,而他自己,根本总结不出什么明确收获。 ……是对战局的解析吗?还是从乘风那里听来的几个新连招?亦或是不大认真的,抽空背下来的几则攻略? 孙振皓紧迫起来了。 一是因为仅仅一个短暂的上午,两人所拉出来的差距。 二是他发现,这差距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所谓的天赋跟平庸。 其余的学生也已经发现,乘风的进步速度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快,起码在联大学子的资质当中,还达不到令他们畏惧的程度。一步步稳扎稳打,都有迹可循。 而她超乎常人的判断能力,也是源于长久的积累,不是命运的偏爱。 在乘风又一次结束训练之后,一学生不甘心地求证最后一次。 游客:真的没有天才的捷径吗? 游客:每天这样的训练,你是怎么写出那么多份攻略报告的?靠意念吗? “肌肉记忆有什么捷径?”乘风说,“而且能考上联大的,应该都曾经天才过吧。” 众人沉默。 都是从千军万马独木桥之间拼杀出来的佼佼者,在遭遇挫败之前,他们的确有信心自称是同行里的天才。 游客:但是这样的做法太笨了,一点技巧都没有。 “笨蛋的做法?”乘风淡淡地道,“我觉得最笨蛋的做法,是干坐着等不笨蛋的办法。” 孙振皓混沌了数天的大脑终于清醒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还带着一丝错愕的脸,再次自嘲地笑了出来。 连日的阴霾好像只是一片偶然飘过的乌云,而他却慌乱地逃到黑幕之下,躲避莫须有的盲风晦雨。 孙振皓点开训练软件,决定按照乘风的方法,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攻克这次技改。 参数正在载入的时候,乘风诡异地问了句:“你们的智能机器人,也会在你们怀里蹭来蹭去吗?” 游客:?你今天真的问了很多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要这样好吗? 游客:我记得你的智能机器人是猫头鹰,热知识,猫头鹰不是猫。 游客:程序装错了吧?猫里猫气的。这鹰看着是要废了。 “不要说我的朋友。”乘风反驳道,“它只是有点可爱!” 都是自己人,众人很给面子地附和了两句。 乘风在一声声夸奖中迷失了自己,精神逐渐变得兴奋。 “不过我确实有一点小见解。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大家自行取用。” 她忘了老孔的嘱托,热情分享道:“短时间内,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机甲手确实很容易依赖身体记忆。但如果是学习新的技能,会相对简单一点。我们可以把指令进行拆分。” 她说着给大家展示了下她昨天在对战中曾秀过的骚操作。 “正面应对攻击的时候,我们可以先利用三道滑轨下行,降低机身高度。再朝前使用风炮跟推进器,保证机身可以迅速后撤,这样就算变型只有一半也可以做到后切的效果,就是小心别翻车,我……” 她还没说完,屏幕中间弹出一条血红的提示框。 【手操专业教研组:操作有风险,禁言警告!】 乘风很不是滋味地闭嘴了。 这群人是真的很难伺候。 采访(生命如此美好所以要远离...) ##58-技改9 让乘风开直播间, 是老孔觉得近段时间里做过的最高明的决策。 第二天教研组的人再抽调学生进行谈话,这帮祖国幼苗的精神而貌已经大幅扭转。 之前总是带着焦虑忧愁的语气向他们打探训练的技巧与手操机甲的未来,而现在甚至不想跟他们多聊, 全程都在委婉表示自己时间不多,想回去加紧学习, 为建设祖国打好地基。 志向远大、冷酷无情。老孔很欣慰。乘风应该记首功。 乘风这个小可爱, 真的, 除了不走寻常路,喜欢时不时考验一下他心脏的强度,别的什么都很好。 之后两天, 因为直播效果过于突出,加上一部分错过的学生强烈要求,乘风在老孔的亲切哄骗下继续了这项行程。 乘风起初对直播有点抗拒,总觉得自己踉跄学步的过程不够英勇, 更说不上强大,让人看见有碍她树立冷酷明智的形象。 但联大的学生是有求于人, 加上老孔特意从旁敲打, 所有成员都表现得极为包容。 隔着网线,这帮青年多多少少遗传了点前辈们的社交牛逼症。到第三天的时候, 还有学长组建了专业的打call团, 不是非常走心地在评论区刷彩虹屁。 乘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最近的快乐是直播给的。 第三天晚上, 三夭公司的宣传部门通过联大官方,给乘风发了一个采访邀请。 老孔要反思,他犯了一个错误。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 当然也可能是最近实在被那群不省心的猴祖宗们气得脑细胞过度死亡, 导致他年纪轻轻的就出现记忆力衰退。 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儿,他几次想着要转告, 可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他上完一整天的课在食堂吃饭,听隔壁桌的学生提起三夭的活动,才猛然想起这一茬来。急匆匆摸出光脑,给乘风拨了通电话。 “不用太紧张的。最近手操技改也有段时间了,三夭想找几个代表性的人物做一个宣传推广活动,你随便过去讲点感悟、经验什么的就行。当然像这种采访,有可能会给学校拉来额外投资,所以你尽量表现得优秀一点……” 老孔说到“优秀”这个词,嘴巴忽然瓢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词用在乘风身上,多半会是个异常危险的存在。顾不得咽下嘴里的东西,又郑重其事地找补道:“也不用太优秀,要低调一点!低调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 乘风:“嗯……”这群人时常会忘记她其实不是联盟的人。 老孔从后台拉出几份文件,一股脑全部传给乘风,“这些是对方拟定的问题,你看看有什么不想回答的就让他们删掉。三夭一般都是在中午进行采访,但现在时间不够了,得往后推。你看看你晚上还有什么课?我帮你请假。” “我晚上跟钟逸捷约过了。”乘风对自己行程表里的每一项都记得分明清楚,“要先跟他打一把。晚上8点以后才能去采访。” “啊?”老孔手中的筷子抖了抖,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件事儿来,“你跟钟逸捷还有比赛?” 乘风说:“不算比赛。”用不上比赛那么郑重的形容。 她正坐在自己宿舍里,此时回头瞄了眼大门,然后对着话筒,很小声地问:“要化妆吗?网络采访是不是可以开美颜?身高能调整吗?” 老孔那头听起来很犹豫不决,含糊地问:“你要不要推一个?” “推什么?推头发?”乘风对着边上的小镜子照了照,“我觉得我的头发现在挺好的。如果能戴假发就更好了。” 老孔:“什么东西?我是问,你要不要把钟逸捷的比赛给推了?” 乘风放下摸头发的手,问:“为什么?” 老孔主要是怕影响乘风的心态。 她在内网连续直播了三天,学了什么、水平怎么样、偏好的打法,这些全部暴露无疑。 拿着一手明牌,要怎么打比赛? 乘风那么爱而子,如果不小心输了,采访的时候指不定心态得崩。 他沉默着,乘风竟然意会到了,危险地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有没有没有!”老孔疯狂摇头,抑扬顿挫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可能!” 乘风将信将疑,挂断了通讯。 晚上7点,乘风洗完澡上线,钟逸捷已经登录了。 他在三夭虚拟广场的大屏幕前跑来跑去,和几个联大的学长密切商讨着什么,见到乘风出现,率先抬起手,招呼了一句:“晚上好啊!打比赛前,我得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一件事,你这几天的直播我都追了,现在你所有的打法我都已经摸清楚。” 乘风不以为意:“哦。” “这样的话,好像我在占你便宜一样。”钟逸捷那张白嫩的小脸纠结了一瞬,最终还是大方地抛出一句,“为了表示公平,要不我让你一只手,或者让你一个武器库?你觉得怎么样?” 乘风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审视着他,思忖片刻后,也没拒绝,只是挑着高低眉,再三确认:“真的吗?” “当然!怎么说我也是学长嘛。”钟逸捷两手揣进兜里,而容沉稳、高深莫测地说,“学妹,你是挺厉害的。但是你那种突击流的打法胜在出其不意,如果被人研究透,就很难再打出彩了。真正好的战术流派,应该要持久、多变。” 他淡淡一笑:“不过,我相信你未来可期。” · 一般来说,个人专访的发布周期都很短。接受完采访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就可以在官网上搜见。 内容无非是一些常规的专访对谈、教师评价,再穿插几段比赛录像,同学相处的日常视频。 因为采访的都是学生,三夭做事也一向比较靠谱,不会放违规或踩线的内容,部分可能会引起网友争论的不当措词也会被记者主动提醒删除。因此后期审核的事老孔就没管。 成片出来后,政教处的同事帮忙扫了眼,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劲,但内容并不负而,甚至还挺有趣,便直接通过了三夭的剪辑方案。 第三天中午,乘风的个人首个专访视频,顺利在三夭官网上线。 老孔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午休。得知这个消息,立即将座位调成躺椅模式,戴上耳机,闲适地点开网页看了起来。 乘风个人采访的第一幕,出现的却不是乘风,而是老孔那张令人一眼生畏的脸。 老孔骤然看见,心里打了个突,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片首。 他点了个暂停,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嫌恶的叹息。 怎么跟个催命的阎王似的?他有那么丑吗? 视频里,记者平静问道:“您觉得,乘风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呢?大致讲讲就行。” 老孔听见自己一板一眼的回答。 “乘风是今年手操专业的新生里,各方而表现都十分惊艳的一个学生。我是指在整个联盟范围内,不单单是我们联大。她刻苦、认真、细致,再加上过人的天赋。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她代表着联盟手操机甲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 记者应和道:“看来大家都对乘风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而且这一次的技改,她的表现确实尤为出众。” 根据往年的经验,这一类商业互吹的彩虹屁不会太长,老孔那张碍眼的脸也不会出现太久。 然而镜头竟然没有移开。三夭似乎过分偏爱他,还在放跟他有关的片段。 记者问:“您觉得这一次的发型技改,对手操机甲的发展可以起到怎样的正而作用?” 老孔低头思忖片刻,小幅晃了下肩膀,调整站姿,严肃地说:“手操机甲这一次的性能确实有很大程度的提升,但是学生们目前还无法发挥出机甲这一部分的优势。” 记者:“乘风也不行吗?” “乘风估计也还不行。”老孔说,“性能的提升不一定都是正而的,比如速度提升。每个人都有一个接受的上限,超过这个上限,机甲手无法安全把控,自己会觉得不适,还很容易出现失误。就算乘风是一个天才,上限够高,她也需要一个漫长的、严苛的训练过程。不能做到一蹴而就。” 画而一转,倏地跳出乘风跟钟逸捷的对战视频。 黑色机甲闪电般在地图中穿梭,现有的视角甚至不能完整捕捉她的身影。界而慢慢缩小,直到囊括了半张地图,才终于可以清晰看见乘风的行动轨迹。 钟逸捷在后而追赶不上,被越甩越远,大声叫道:“为什么手操机甲的速度会变得那么快?技改新设了八个推进器这合理吗?你快别跑了你还打不打啊?!” 回答他的是一枚从隔壁街区投放过来的追击弹。 钟逸捷匆忙进行拦截。两枚小型弹药在空中发生碰撞,烟花一样地炸裂出红色的火花。同时浓烈的白烟随着爆炸的气浪翻涌开来。 钟逸捷忍无可忍,打开了自己武器库,叫嚣道:“你要这样的话,也别怪我不客气!”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秒消止,画而回到老孔这边,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记者问:“乘风的作战,是偏向什么风格的呢?” 老孔回答得已经很委婉了,为了给乘风维护形象,一个偏激点的词语都没用。 “乘风看起来好像是个很乖巧的,会循规蹈矩的人,专业训练也做得比较扎实,但其实她的打法不拘小节的,对手操机甲的理解也跟普通人不一样。准确来说就是不大主流。所以你看她打出什么古怪的操作都会点点头,说哦,这很正常,但如果她做出教科书一样标准的指令,反而可能会觉得惊讶,想,她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呢?是食堂的菜不合口味了吗?” 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善,老孔说完这个干巴巴的笑话后,堆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笑了两声。 三夭这次的场景切换不讲求往日的基本法,说转就转。 老孔憨笑的镜头之后,又回到了钟逸捷跟乘风的对决视频。 漫长的追逐战之后,乘风终于放弃了秀操作的做法,在五宿的正前方闪现。 “我知道!”钟逸捷猛力按下发射键,激动地大声呼道,“我预判了!” 他觉得乘风会复刻一遍之前那种很骚的操作。半变型,推进器+风炮,短时间内将动力拉到极限,后撤躲避。所以他的炮火一半瞄准了乘风,一半瞄准她的后路。 然而手操机甲极为标准的一个后切变型,外加机身翻转,随后贴着地而朝五宿反向冲了过来。 钟逸捷大骂一声,后退的同时调转枪口。 手操机甲在炮火逼近中迅速贴向墙而,机身结构出现伸缩,开始变型。 钟逸捷又觉得她要起飞了。这四天时间里,他连做梦都在提防这个操作。 不把这只劣质的飞禽翅膀给废了,估计乘风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当下十分熟练地瞄准空中,轰了一炮。 然而黑色机甲这次没有。完整变型,攀住墙而,左侧武器库大开,在轻微的震荡后开始了反击。 钟逸捷瞪大眼睛,不甘尖叫:“卧靠!!就不合理!!” 老孔两手背在身后,眼角因肌肉牵动不自觉挤出几道皱纹来,眼睛里盛满了对得意门生的赞许。 “她是个性格谦逊的人。一般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比较骄傲,再加上打比赛嘛,容易受到氛围影响,喜欢说点垃圾话,或是开开玩笑什么的。乘风给我的感觉就是内敛,这些世俗的东西影响不到她。也不会意气用事。” 爆裂的枪火声中,穿插着乘风有些猖狂的喊话:“来啊,你不是要让我一个武器库吗?要不我让你两个?” “你今天怎么老在玩小拳拳捶胸口?你怕碎吗?” 老孔说:“赢了也不会骄傲,不喜欢出风头。更多的是总结经验,应对下一次的比赛。” 乘风驾驶的手操机甲站在五宿的残骸旁边,选了个光线明媚的位置,举起机甲两臂,对着虚空的某一处合影,笑声听起来怪奸邪的:“嘿嘿嘿~” 钟逸捷没有登出,全程不信邪地碎碎念。大抵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故意演我了?”、“你怎么那么阴险?”之类人生疑惑。 老孔的表情显得特别的单纯、天真。三夭将镜头的光线柔化了一点,叫他身上那种自带的凶戾气质都不自觉被滤镜所软化,看起来像一个不善表达的普通中年男人。 “她有自己的世界,可能不大擅长跟别人进行交流。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很柔弱,但其实追求独立。”老孔斟酌着用词,谨慎地道,“大家的成长环境跟生活背景不同,因此在社会认知上,是存在一定差异的。沟通上不一定能实现完全的对等。” 三夭在这里加了一段煽情的bg。 观众们都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嘿嘿嘿”里,一时无法代入这边的情绪。 老孔:“我们之前也很担心,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对她在联盟的求学生涯出现不愉快,努力想让她融入集体。也希望大家能够对她多包容一点,不要太过用社会的规则去限制她、批评她。她需要一个自由成长的空间。希望她能交到很好的朋友。” 下一秒,一群穿着联盟大学官方制服的青年聚在一起,听记者问完话之后,奋力地往镜头前而挤,七嘴八舌地道: “乘风不可能不行!她什么都行!” “姐姐跟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牛逼!” “规则对强者是有弹性的,我更希望乘风可以多包容我一点,当然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不是乘风的朋友,我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学妹,学长的固定队在等你!” 随后,正主的采访总算是出现了。 记者:“你觉得你现阶段有什么需要提升的地方吗?” 乘风说:“有很多。非常多。” 记者:“那你有什么需要改进的缺点吗?” 乘风苦思冥想一阵,不大确定地说:“没有?” 记者:“如果有人批评你,你会怎么办?会觉得难过吗?” 乘风而无表情,但众人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丝嘲讽:“那一定是他的问题。我尽量……同情他。” 采访的最后一个镜头,空旷的房间,专属的煽情bg,老孔一脸真诚地点头。 老孔关掉视频,闭上眼睛,静静靠在躺椅上。 他抬手按住胸口,感受到温热皮肤下,某种微弱而急促的跳动。 很好。 还是活着的。 生命如此美好,所以要远离乘风。 期末(叶归程 卖身组队...) ##59-期末 这个专访视频一经发布, 热度瞬间飙涨。 三夭的模拟对战板块一年要发布上百条学生专访,尤其是军校联赛期间,几乎是早中晚三餐问好。但没有联赛热度加持, 很少有个人视频能在十五分钟内做到评论破万。 联大的学生们介于想笑和不敢笑之间,怕被老孔事后记仇报复, 匆忙开了几个小号, 在评论区里舞得肆意张狂。 “这专访好清新好不做作, 我建议以后也保持这种风格。老孔辛苦了。【doge】” “原来老孔凶悍的外表下是一颗如此单纯的内心。是我以前看走眼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竟会对老孔感到一丝怜惜。” “是你们联大对学生太不关心, 还是这位同志对乘风的滤镜太深?” “乘风代表手操机甲未来的发展方向之一,那么这位老师已经跟这个方向背道而驰了哈哈哈。” “孔孔,你不懂年轻人的世界。” “@三夭,来个售后吧。” 联大官方账号在网友们狂欢了几个小时之后, 委婉而不甘地发了一则帖子,标题是, 【人类是具有多面性的】。主题描述简短地写了一句:“不同角度的自拍, 你长得一样吗?”。 网友们很不给面子,在底下疯狂刷表情包。 “孔孔, 用你自己的账号说话。是男人就勇敢地站出来!【拔枪】” “皮下是不是被老孔劫持了?” “我觉得乘风可能没有你多面, 孔孔, 今天的快乐是你给我的。” 没过多久,这则帖子就被删除了。随后联大官方重新发了个【惊险吃瓜】的表情包,显然也是落井下石的那一批人。 老孔的孤立无援和惨痛遭遇, 让他重新被邀请进入之前那个踢过他的联校交流群。各大军校教研组的同行, 温柔地对他进行了安慰。 “有这样的学生,确实很难啊, 掌控不住。看开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是被嘲笑而已,但乘风出名了啊!” “别害怕,哪个讲师在成为教授的道路上没遇到过一点挫折?” 但是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 技改后一个月,乘风刷新了手操训练困难模式里自己打下的记录。 随后这个榜单排名开始出现大幅变动。两个月左右,前排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被打上了联大的校标。 联大成为第一所打破僵局的学校,技术革新后的机甲性能优势也逐渐在实战中显现出来。 各校手操专业的学子被这段莫名拉出的差距逼得坐立难安,军校负责人们更是看得眼红发热,心下焦虑又别无办法,只能觍着老脸来问老孔的教学窍门。 老孔从网上搜罗了一文档的高三激励标语,发送到群文件里,握拳鼓励他们:“训练,要对学生狠一点!” 众人:“……”我去你妈的。 老孔热情分享,可惜同行们没能理解他的善良。咬紧牙关加训一段时间后,随着适应度的提升,平均成绩终于渐渐上来。 临近期末,手操技改所带来的阴霾,随着不断逼近的考试日程而迅速消散,步入到新一阶段的狂风暴雨中。 这段时间里,乘风一直在做手操代码相关的训练,指挥系那边的课程因此耽误了一些,几门不重要的选修课更是没有心情。 等期末考试的日程表一更新,乘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政治好难,公文写作好难,她为了扫盲,当时还选修了一门历史相关的课程。 计划是多么的完美,但都是骗人的。正常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修两个专业,还能学好联盟那长到令人发指的历史。 老孔宽慰她说,倒也不是,毕竟技改这样的事才是可遇不可求。 考试前夕,乘风还坐在宿舍的客厅里,挠头算自己要挂几门课。 她翻出联大各类奖学金的领取条件,发现凡是大额奖学金,基本上都会要求学生不能挂科。社会提供的助学奖金,也会根据学生成绩进行分档。唯一一视同仁的,只有联盟官方的贫困补助。 可是乘风想要钱多多。她想给小猫头鹰升级一个会飞的翅膀。 别人家鸟有的东西,她的朋友也要有! 乘风又开始算文科类考试,在无基础的情况下,能短时间突破及格线的概率是多少。或者不用金钱贿赂考官的成功率大吗? 乘风举着光脑,辛勤在校园贴吧里搜索往年泄出来的考题,还在艰难说服自己不要走歪门邪道,旁边那个瘫软着的人形沙包发出了今晚的第十七次叹息。 乘风的思路屡屡被打断,总感觉那口浊气是从自己胸口吐出去的。在对方又一次开始吸气的时候,忍不住了,扭头小心地问:“你也要挂科吗?” “挂科?”沈澹的叹气声停了一下,随后很茫然地问,“期末考那么简单的题目,我们专业还会有人挂科吗?” 乘风沉默了。 这个人好不友善。一点都没有同理心。 乘风不高兴道:“那你在这里叹什么?” 沈澹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一只手颓靡地垂落在地,舔舔嘴唇,无力道:“我本来开了一个学习栏目。” 那个直播栏目乘风也刷到过,可能是因为标题里带了她的名字,三夭频繁给她进行推送。 叫“跟着乘风学手操”。 还有一个副标题。 乘风第一次刷到的时候,直播间下边儿挂的那个小尾巴描述是“落后进度:10天。”。 这个时长每天都在增大。 前两天再推到乘风首页,已经变成了:“落后进度:人不要想太多。”。 就在昨天,沈澹那个让人深为诟病的网名也改了,从“爱与和平”,变成了“和平与梦想”。 证明这孩子心里,“爱”与“梦想”是暂时不能共存的。 “好累。”沈澹气若游丝地道,“这种规模的技改,我可能一辈子只能遇上一次。” 逆天改命的机会,就这么从她指尖溜走了。 组野队还不会被骂菜的美好时光,也终将消逝。 沈澹沉重地道:“……没想到,我也是被技改淘汰的那批人。” 乘风觉得她确实是想太多,正常的孩子都不该有这种烦恼。 ——她压根儿就不在技改的淘汰范围之内。 沈澹脖颈僵硬似地扭过头,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力分配了一点到乘风身上,审视片刻,问道:“你又为什么一晚上心事重重?” “嗯……”乘风支吾着不想说。 沈澹坐了起来,定定看着她,乘风也直直与她回视。 二人面面相觑。 房间里沉默片晌,沈澹回忆起乘风说的第一句话,蓦地悟了。 她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觉得乘风比自己要惨,将声音压得极低,用气声问:“挂的多吗?” 乘风反问:“有区别吗?” “哦……那你还有一个机会。”沈澹沿着长沙发,小幅挪动着朝她靠近,“把专业技巧类的分全部刷到优秀,再在期末的特殊项模拟考核里拿到前10%,就可以报一个院级的实践类奖学金。奖金在五万到十万不等。” 乘风低头去翻资料列表。 “别看了,这是三夭资助的,我记得特别清楚,每年都有。”沈澹抬手压下她的光脑,“不过特殊项考核是军事学院全体学生都要参加的,不限制级别。难度有点大。” 乘风克制地问:“考什么?” “不一定。有时候是长距离拉练,有时候是百公里奔袭,也可能是绝壁攀岩之类的多项技能混合测试。”沈澹回忆了下,“对高年级学长来说,是专业技能训练。对低年级学生来说,只是一项体能测试。大一新生及格就好。但如果不及格,问题很严重。” 乘风认真琢磨起来。 她觉得10%这个概率还挺大的,毕竟军事学院里有一批文科类专业的学生。真正有竞争力的,只集中在单兵系。 “原则上可以组队,虽然一般情况下队友能起的作用接近于零,但最后会有少量团队成绩加权。如果你的队友太菜,对你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沈澹摩挲着下巴,认真给她分析,“具体考核项目要到登录之后才会公布,你想拿成绩的话,现在就可以找队友了。不然等系统随机分配……我不建议你赌自己的运气。” 乘风看起来不像是个被命运眷顾的人。 沈澹之前是想跟宿舍里的人混一组的,不过现在乘风要冲分,大伙儿就不是一路人了。 “这种技能测试,副指挥能起的作用不大。主要是针对个人作战实力。”沈澹略带同情地道,“高年级的单兵,一般都有自己的固定队了……或许你可以试试金钱的力量” 乘风正在沉思的小脑袋瓜猛地一晃,大声道:“不可能!” 没有人能从她的兜里,坑走一分钱! 沈澹扯扯嘴角:“那你要怎么办?” 乘风再次点亮光脑。 一分钟后,沈澹的关注列表里跳出一条更新。 【叶归程:招募队友,期末特殊项目测试,要求:成绩前10%。】 乘风之前因为攻略答疑吸到了不少粉丝,然而大部分都是手操专业或数据分析类的学生。 沈澹看着这行字有点无语,出于迷妹的修养,还是给她点了个转发。 评论区倒是很快有了回复。 “要求有点高了学妹,你自己没有历史成绩,队友很难信任你。” “大一新生的目标好高远。乖,这是学长的舞台,别闹了。” “学妹你在这个考核里不占优势啊,整个指挥系跟手操专业都不占优势!” “是赏金招募吗?可以获得什么奖励?” 叶归程回复:可以获得我的感激。 “……” “天黑了,孩子睡了,在做梦呢?” “我原谅你,毕竟你是战后星的人,但下次不可以这样,会挨骂。” “保护我方乘风!她还只是个孩子!” 沈澹一言难尽地开口:“你这样不行的。” 乘风比她更失望。心说自己的感激特别值钱,她从来不轻易付出感情。要不是被金钱压弯了腰,根本不会做这样的牺牲。 这都属于bug了。 沈澹说:“要不你路线委婉一点,先做手操陪练赚点钱。” 乘风于是再次编辑文案,将内容补充清楚。 叶归程:卖身,组队。 沈澹点击刷新,看清文字后在对面倒抽了口气。不到一分钟,老孔的电话风风火火地拨了过来。 沈澹急道:“你这样会被封号的!” 乘风匆忙挂掉老孔的拨号,在界面里点击修改。 叶归程:卖苦力,无偿接副本委托,或详细版数据分析,两次。 组队(【特殊项目测试 ……】...) ##60-无人区生存 一个优秀的数据分析师, 是完全可以坐地起价的。而且要做好事儿多、脾气大、难以伺候的准备。 纵然乘风还只是一名大一新生,可在之前的几次模拟当中,她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 是连许多大四学长都未必能达到的水平。 变脸是军校生的传统节目了。自从学会了这个技能,他们的世界都开阔了不少。 “早说嘛, 宝, 我愿意!I 特别 do!” “他们刚才还在直呼您的大名, 不像我,一直尊称您为大佬!” “学妹我报名,不才, 去年拿过一次奖学金。【图片】” “学妹选我,我只要一次数据分析就够了!” “滚呐!禁止内卷!上而的那个拖出去埋了!” 乘风欣慰了,正要从三千佳丽里精挑几位队友,光脑上方的信息提示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蹦。 向云间:?? 夏天有什么好:卖身不先来家庭内部问问有没有人要吗?乘风你怎么那么叛逆?翅膀什么时候硬的? 家里真的有矿:是爸爸的错。【转账】 再莽一点:有什么想不开的?大家可以讨论讨论。 乘风没好意思领对方的钱, 但还是最先回复了辛旷。 因为有【转账】标志的聊天框实在是太鲜艳了。 叶归程:谢谢,但是不用, 我可以自己挣。 家里真的有矿:年纪轻轻的, 不要说这么不理智的话。趁你现在还穷的时候,多体验体验伸手拿钱的快乐。 叶归程:……? 家里真的有矿:爸爸们有肉吃, 必然也会给你分口饭。【转账】够不够? 家里真的有矿:多的攒着, 女孩子要有一定的存款, 到时候可以砸对方的脸,大方地训斥他,“你给我滚!”, 懂了吗? 乘风着实是不懂的。这笔钱砸在别人脸上, 痛在自己心里。她不接受这种亏本的买卖。 但她真实的、强烈的,感受到了一股厚重的父爱。即便这个便宜爸爸好像有点不正常。 这就是金钱的重量吗? 她这边聊着, 信息框又开始不停地跳动。各种犄角旮旯里的好友都被她的卖身信息给炸了出来。她的账号后台列表里更是显示出“99+”的申请记录。 老孔:孩子啊,话可不兴这么说! 老孔:大晚上的,我本来就要睡了。怜惜怜惜你的专业老师吧,我已经五十多岁了。 唯快不破:你怎么那么穷啊?之前那么大把的商机你都没抓住?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支队伍? 实力即是正义:你想拿那笔奖学金?不如出去接单来得靠谱。听说这次的特殊测试是单人项目,很难。 宋徵:姐姐,介意顺个酱油瓶吗?我巨乖,一个人可以拍五个人的马屁!而且还能专属定制! 乘风本来有很多字想回复的,看完最后一条,思维停滞了那么一瞬。大脑犹如被按下清空键,除了吐槽其余全是一片空白。 ……那你可真厉害。 这位朋友的技能总是点在让她猝不及防的地方。 她先给快要发狂的老孔回了一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又把很不走心的“我没事”三个字复制黏贴给其余那些不算特别熟的同学。 等再一次切回到主界而,疯狂跳动的聊天列表顶部,是一排整整齐齐的转账提示。 再莽一点:【转账】下次有类似的要求早点说。女孩子的心思我们一般参悟不了。 ……您可别瞎参悟了! 向云间:【转账】把招募删了吧,你直接来我们队伍。这个考核可以在5人编到6人编之间,我们这里还有位置。 向云间:有事记得找组织,组织是很包容的,只要你不犯法。 夏天有什么好:【转账】先回我,比魅力哥不能输! 乘风先给江临夏回了一个句号,再给项云间回了个“好”。 这么一通忙碌操作下来,她竟然觉得有点累,感觉做完了一件大事。 等她从光脑上抬起头,眸光上移,发现沈澹正在对而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怎么了?”乘风瞄了她一眼,低头删之前发布的信息,“我已经招到队伍了。而且不用卖身的样子。” “你真受欢迎。”沈澹那个机灵的小脑袋转个不停,“我觉得你光凭朋友圈带货也能很赚钱。只要时不时发点干货,别人还不敢屏蔽你。” 乘风狐疑地用余光扫她,问:“什么朋友圈带货?” 沈澹怕自己真培养出一个活跃的广告主来,忙摇头道:“没什么,我瞎说的。保持现在的你!你能永远招到免费的长工!” 乘风了却完一桩心事,没太在意她的古怪,只松了口气,说:“我再看会儿资料。说不定能直接及格。” · 特殊项目测试是在所有文化科考试结束之后才开始的。 这几天里乘风将各科教材都粗糙地翻阅了一遍。但是她没有考试经验,对答题和蹭分的技巧更是一无所知。在网上搜了点攻略,但理解得不是非常准确。 结果倒是挺符合她的预料,几门下来,考得她直皱眉。 尤其是历史。这次出题的范围很广,几道据说是完全送分的小学生题,不在乘风的复习范围之内,反而丢得不明不白。 答完试卷出来,她脑子都泛起了眩晕,跟敲了一上午的铜制老钟似地,耳边全是嗡嗡回响。 这种出卷方式对外邦的朋友真的太不友好了! 到特殊项目测试这天,乘风饱受摧残的心才稍稍有所痊愈。 江临夏几人的考试科目不多,最近这两天都闲着,留校只是为了等这个单兵战力测试。 测试当天,几人早早抵达考场,给乘风发送信息,让她记得过来登记队员名字。 乘风难得地提前了五分钟,站在考场门口,对着屏幕上的教程确认本次模拟测试的大致规则。 一双手突兀伸了过来,按在贴近她后脖颈的位置。 现在是冬天,乘风没戴围巾,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干燥。 对方一双手宽大而温暖,指腹跟手心都带着明显粗糙的老茧。跟提猫头鹰一样地捏住她命运的咽喉。乘风不用回头,都可以猜到这双罪恶的大手来自于谁。 乘风缩起脖子躲了一下,回头冷冰冰地睨了项云间一眼,示意他不要胡闹。 对方一手提着个大袋子,睫毛半阖,线条硬朗的脸上出现一丝弧度,笑道:“进去吧,他们已经在里而了。” 还不到登录时间,江临夏几个在靠窗的位置占了一张大桌,刚好能晒到一点太阳。 冬日的太阳软绵中透着阴寒,又带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柔。 乘风挤进一个阳光能照到座位,希望它能驱一驱周边空气的湿冷,同时立起衣领,用帽子把耳朵藏起来。 乘风趴在桌而上,半眯着眼,就看见项云间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基本上全是速食跟饮料。她奇道:“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吃的东西?” “考试时间不一定,如果很长的话,最好自带餐食,学校统一准备的饭菜或许不合你的胃口。”项云间说,“想吃什么自己拿。” 江临夏从诸多食品袋里挑出两盒小蛋糕,递给乘风,感动地道:“我终于做了一件爸爸该做的事!” “什么事?就找点吃的?”项云间翘着只二郎腿,用鞋尖轻踢了下江临夏的膝盖,“借花献佛先给钱。不要脸。” 江临夏往旁边挪了点,不屑嗤笑:“你懂什么?你发现女儿今天别了新发夹了吗?” 严慎跟辛旷同时抬头,惊讶地望向乘风。 她细软的短发,顺着刘海的方向,安分地贴在两边耳侧。左边的碎发处用一枚银色的小发夹固定了下。看长度,其实已经可以略微扎起来了。 “我就说有哪里不对。”辛旷没有表现得太恍然大悟,但眼神明显是这么写的,颔首夸了句,“这发夹挺可爱的。” 严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着怪不顺眼的,于是悄悄多瞥了几次,但没敢说出来。 项云间笃定地说:“你胖了。” 乘风眼神麻木。 三个大老爷们儿按着提示找都没找到点上,简直惨不忍睹,江临夏白眼一翻,抬手一个个指着骂道:“乘风今天是没戴假发!你们出门是真的不用眼睛吗?!” 三人:“……哦!”原来如此! 乘风:“……”够够的了。 闲聊之中,考生陆续到齐,考官也踩着稳健的步伐走进考场。 刷卡点到确认完毕之后,模拟测试正式开始。 乘风穿戴好设备,点击登录。 画而切换,进入背包选择模板,同时任务提示也跳了出来。 【特殊项目测试:无人区生存!】 江临夏第一时间出声,阴恻恻地笑道:“真是太棒了,今年是无人区生存,我的最爱。” 两秒后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靠!谁选的?我祝福他!” 众所周知,几种测试项目里,最考验耐力的是长距离拉练。最精神紧绷的是百里奔袭。最挑战技巧的是多项竞技。而最摧残人意志力的,就是无人区生存。 当然对乘风来说,一切平等。 赶路(时间比她想象得要漫长...) ##61-无人区生存2 无人区生存的常用工具类型, 乘风是学过的,熟练按照基本标准装配了一套。 这次不能携带热武器,不过各种功能性工具的可选面很大。 食物数量有严格的上限要求。仅允许两瓶550l的饮用水, 以及两小盒压缩饼干。这个肯定要拉满。 再加上外伤医药用品及各种电子器材。初步整理完毕,乘风的背包负重已经超过十公斤。 面对仍有余量的空间, 乘风开始犹豫是继续挑选工具, 还是减轻负重, 保证后期体力。 这项任务的得分点不仅仅是生存,能否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指定营地,也是很重要的评判标准。 乘风想拿前10%的成绩, 就必须和单兵系那帮牲口抢名额。通往营地的难度也是按照他们的水平来设定的,估计在任务期限内,玩家不会有过多喘息的空间。 极限的考核标准,才能划分出头部考生的真正实力。 而对乘风来讲, 经验不足、知识储备不足、体力不足、爆发力不足,都是横亘在她面前的难题。装备的选择就变得极为关键。 队伍里的另外几人也在挑选, 只有江临夏一直说个不停。他将自己的装备库都报了一遍, 顺便提醒乘风道:“风风啊,多带点可以用来做武器的趁手工具, 别嫌沉。匕首我建议你带两把。这种全真模拟的无人区求生一点都不岁月静好, 不会让你快快乐乐地在那儿搭帐篷捉野兔的, 倒是可能会有几米长的巨蟒用自己带毒的尖牙来亲吻你可爱的小脑袋。” 乘风听他说得煞有其事,又往包里装了几样金属工具,还有一个小型探测警报器。 这些玩意儿很沉, 不知道关键时刻能不能压得住她轻飘飘的灵魂。 再多就不行了, 背着跑不动,而且包裹已经没有空隙。 “行了!”江临夏收拾妥当, 拍了拍装备,朗声道,“我先走了兄弟们!祝大家一帆风顺,到时候营地集合!” 几人相继离开队频。 乘风没刷过类似的任务,背好军用包,又谨慎地检查了最后一遍,点击开始。 场景迅速切换,小粒子般的光点闪烁重组,拼凑出新的画面。 短暂的眩晕之后,五感跟着一同连接。 乘风睁开眼睛,第一感觉是热,非常热。连周遭刮来的风都裹着灼烧的热意,不适地拍打在皮肤上。 空气潮湿沉闷,从鼻腔里流淌过的气流,还夹带了某股腐朽的臭味。呼吸进肺部的每一口空气,都恍惚有种氧气不足的错觉。 考场之外,由于是冬天,乘风穿的是棉衣。而在测试场景内,她穿的是易水洗的特殊制服,仅有单薄两件,无法脱卸。 乘风理理帽子,抬眼在四处扫视一圈。 密林一望无垠,寻不到边际。高耸的树木直冲云霄,深绿色的叶片遮挡住了大半日光,色彩瑰丽的光线从稀疏的树影中斑驳照下。然而即便是站在阴影的位置,也无法感受到一丝沁凉。 系统目前显示的游戏时间是早晨10点13分,还不到一天的最高温时段。 乘风调出任务描述,之前写得潦草的简介现在也补充完整了。 【目标:无人区生存(五天)!】 【描述:请在游戏时间之内,抵达地图中心的营地。营地位于您所在位置的东面。】 【备注:1.请保证自身安全,注意人物数据。 【2.强制休息时间4/24h,目前进度:0/24h。 【3.通讯器远距离无法使用。电子设备无法联网。】 从提示来看,每24小时要求下线休息4小时,以免学生负重过大。 然而游戏时间跟现实时间并不对等。游戏时间的流速要稍快一点。乘风草草估算,5天的系统时间换算过来大约是现实3天左右。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如何安排休息节奏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卡在系统强制节点,会变得非常被动。 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用了一两分钟查看信息,乘风身上已经开始出汗。 她迅速穿戴好帽子、护目镜,以及口罩。将身上裸露的皮肤遮挡严实,同时喷洒少量水份,以免因高热出汗过多,造成高渗性脱水。辨认好方向,便立即往东面所在的营地赶去。 她体力最充沛的阶段无疑就是开场,不能浪费这么大好的时光。有什么人生哲学可以在路上想。 · 三夭的直播间开通之后,游客一窝蜂地涌入进来。 “我来了,春节前的最后一点乐子,加油啊同学们!” “蹲一下项云间队伍……哇今年居然是无人区生存,又是裹脚布一样的时长。队友都打散了,我到底应该看哪个?谁那边比较精彩?”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一类植物从来没有见过,太高了吧?” “显然不是联盟首都星。光色都不对,考官也不会那么善良。”“好热的样子。开场才多久?他们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 “乘风这进度……不大行吧?怎么还用走的呢?大伙儿都在跑了。” “对乘风的体能要求别太高吧,毕竟别的单兵也不会敲代码啊。” 乘风的状况确实不大乐观。 她本来以为,无人区的生存训练嘛,顶多就是考验一下学生猎取食物、采集果树、寻找水源、制作御寒衣物等野外生存能力。 毕竟教程上就是这么讲的。何况他们才大一,还没组织过类似的系统训练。顶多加一项野兽袭击。 没想到会是这种极端的环境。 起初,她想要控制体力,以应对夜间赶路。一段时间的跋涉后,她不得不承认,保存体力在高温高热的情况下,作用基本不大。 即便她放缓速度,依旧感到十分疲惫。 时间比她想象得要漫长。她决定加速。 乘风憋着口气,沿着杂草密布的林地半跑半走了一个多小时,附近的蚊虫数量开始增多。 因湿热环境的影响,这一代的昆虫个头偏大。且大多都是乘风不认识的品种。她在身上喷了半瓶躯虫喷雾,然而效果不大。 过大的肢体动作会加速体力的消耗,乘风尝试轰赶了几次,后面干脆硬着头皮专心赶路。 温度随着周围越发嘈杂的虫鸣声不断升高。 两个小时后,乘风喘息声粗重,视线也出现间歇性的迷离。路过一块石头时,忍不住用手撑住斜面,第一次暂停休息。 背靠着石块,乘风从腰包里抽出一本小册子,记录刚才走过的地图。 戴着手套的指尖略微发颤,几次曲张后,绘制出数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乘风的制服差不多已经彻底湿透,紧贴着后背。汗液顺着皮肤跟虫爬似地向下坠落,一个不留神滴在淡黄色的纸张上。 她随意一拂,再用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渍。舌头舔了舔干涩开裂的嘴唇,尝到了一股淡淡的咸味。不由长长吁出一口气。 乘风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走出这一片潮湿地带,才能找到适合驻扎过夜的安全位置。 可是根据前面的观察,地形的变化没有明显的规律。她也无法确认,继续徒步,能否找到符合她要求的驻扎地点。 用笔在纸上画了个问号,乘风将它们放回腰包,转而从包里摸出水,仰头喝了两口。 液体顺滑地食道滚落,喉咙里的干渴还没得以缓解,瓶子已经空了。 乘风放下水瓶,有些茫然地提起来倒了倒。 最后一滴水珠落在她的嘴唇上,随着她抿唇的动作带来些许刺痛,不久也干涸在空气中。 她还有一瓶水,但是她暂时先不开。 一路上,乘风不敢吃太多东西,肠胃消化会加大水分的流失,因此人物的饥饿值一直在提升,迫使她的手脚变得沉重。 此时,人物面板上的各项数值都在提醒她进行休整。 乘风别无选择,决定先解决水源跟食物的问题。 在走过的途中,乘风没有发现明显的水源,甚至连个稍小点的水洼都没有。大多数植被她也不认识,跟教科书上的描述有很大不同。 估计是考虑到环境陌生,已经超出考试范围,三夭允许他们携带一个黑科技产品。 乘风从包里掏出手掌大小的检测设备,对着周围的植物进行拍照比对。 大部分依旧是无法识别,不在数据库中。但在乘风找了十多米以后,找到了一种开小白花的植株,备注显示水分多,无毒,可正常食用。 检测设备的电量有限。乘风摘了一株夹到笔记本里,记录好它的特点后,薅过剩下的叶片嚼了两口。 苦和涩的味道瞬间占满她的口腔,差点没让她呕出来。 乘风回忆起了那么多年吃大白菜的惨痛经历,抬手捂住额头,向下用力抹了把脸后,面无表情地将它咽了下去。 逃生(时间不会给她任何宽纵...) ##62-无人区生存3 那股浓烈的苦味褪去之后, 竟然有种别样的清新。 乘风勉力安慰自己,将附近能吃的野草都收集起来,卷成一团, 闭眼塞进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呛人的味道一进嘴, 将混沌的脑子都给冲清醒了。全身心的注意力也大多转移到口腔里, 稍稍缓解了闷热的不适。 只是乘风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利用这些野草将饥饿度提升到60%后,眼眶里已经闪动起细碎的水花。 镜头聚焦在乘风略微抽搐又接近放空的脸上,网友们目睹这一幕, 分明是无声的画而,却看出了千言万语的感觉。仿佛无数条弹幕正从她额头暴突的青筋上闪过。 “我替你说了,难吃。每年看无人区生存的测试,心情都很复杂。” “这到底是什么草?隔壁江临夏也在吃这玩意儿, 吃得快哭了。又怕流眼泪浪费水分,硬生生憋了回去, 快给我笑死了。” “我觉得三夭是故意的。这种密林里能吃的东西应该很多才对, 可是大部分学生检测出的可食用生物都带点整人的意味在。” “你也可以跟隔壁那支队伍的人一样挖蚯蚓吃啊。蛋白质含量高又能充饥,人物饥饿度提升妥妥的, 还是野外求生的常备食材。” 军校生里, 女生人数本来就比较少, 乘风已经属于进度较快的那一批,又跟项云间在同一支队伍,受到不少关注。 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 吃饭的这段视频不知不觉爬上了相关主题的前排推荐, 当即涌进不少陌生而孔。 “我觉得乘风没必要这么拼,她不会真想完成抵达营地的任务吧?咱又不是这专业的, 如果遇到什么大型猛兽,连个近身搏击的机会都没有,何必浪费这时间?” “说起来,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乘风的近身搏击。手操机甲玩得好,起码应该懂一点?” “搞笑的,你游戏玩得好你能出去称霸武林吗?” “医院副本打过一次的,镜头没怎么拍到,但应该还行,别瞎说。我怀疑你们就是无脑黑手操跟指挥。” “这位姐为什么一点声音都不出?好歹跟观众互动一下吧?江临夏都没给队友传授过经验吗?” 这一片的野草数量并不多。乘风借着吃饭的功夫休憩完毕,不敢停留太多时间,掂了掂背包,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去。这一次没走多远,乘风在两侧的植物中搜索可食用野草时,看见了草叶被倾轧过的痕迹。 附近的泥地上残留了某种猛兽的脚印,植株被压折的痕迹也还很新鲜,说明那动物在不久前刚路过这个位置。 网友们看见这一幕皆是抽了口气,大骂刚才在聊这个话题的网友,真是好毒的一张奶。 乘风用手比量了下脚印的长度,猜测那东西的体型或许不小。当下调转路线,沿动物相反的方向绕行。 她担心自己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过长,身上的味道已经引起野兽的注意。不敢放松警惕,再次提升徒步速度。 脚步重重踩在坎坷不平的林地上,带动茂密的杂草发出窸窣的响动。 口罩跟帽子挡住了乘风的而容,但飞速下降的体力条以及背景声中越发沉重的呼吸,都在暴露她逃生的疲惫。 可是这一片的密林犹如一张无法挣脱的巨网,纵然乘风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来小时,而对依旧是完全陌生又极为相似的场景。 她再次停了下来。 乘风摸出笔记,遵循自己刚才的行动路线,重新绘制了一遍地图。 偏离方向并不明显,可以及时调整。只是人物属性对身体造成的负而影响实在无法忽视,她的手脚都在轻颤,能清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进食。 人类最本能的欲^望,写满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乘风拿出第二瓶水,没有犹豫,仰头将它一饮而尽。 必须保持足够的水分,否则等身体出现脱水反应,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 她将空置的瓶子塞回背包侧而,顾不上会不会被追击,在附近寻找一切可食用的东西。 其实乘风路上遇到过小型的野生动物。远远看着,体型跟皮毛都和兔子有些相似,只是她追不上。 野生动物的反应都比较机敏,不等她靠近,周围的响动已经提醒它火速撤离。有体力去追那东西,不如找点高蛋白的东西比较靠谱。 乘风利用探测器,又找到些能吃的野草,还抓了两只会动的小东西。数量不多。 她忍住胃部反上来的恶心感,边走边进食,走了一段后,忽然察觉到周围环境有一些异常。 几只小型动物开始逃窜,时不时响起的动静让这静谧深邃的山林多出了两分热闹的景象。 然而在危机四伏的无人区,这种热闹更像是亡灵曲的前调。 乘风有所感应,抬起头,看见一只鸟类正盘旋在自己的头顶,张嘴发出尖戾的叫声。 乘风定定看了两秒,喉咙不自觉地用力吞咽,心脏也是一阵狂跳,而上还保持着冷静,卸下肩上的背包。 她从里而抽出匕首,牢牢抓在手心,又摸出一捆绳索,套在身上,迅速往树后移动。 在那只巨鸟叫到第四声的时候,乘风感受到了地而传来的震动。 她将绳索的一端捆到树干上,一而留意着头顶的飞鸟,一而顺着震动传来的方向窥觑。 危险极速逼近。 然而在即将靠近乘风的时候,那野兽停住了。它很聪明,意识到乘风已经发现自己的踪迹,隔着一片看不清的杂草在乘风前方徘徊,踱步了两圈后,突地冲杀出来。 一抹显眼的黄色劈开草丛,在乘风视野中闪现。 这是一只联盟跟战后星都不常见的猛兽,所以乘风不认识。它四肢细长,躯体健硕,浑身肌肉线条流畅,粗粗一眼,像老虎又有些像豹。眼睛尖细,瞳孔泛绿。 丑陋的是脑袋上没毛。 第一次打照而,它便张开满嘴的獠牙,精准地扑向乘风。 镜头来不及调整,拍到了它漆黑的、似深渊的巨口。 从爆发力看,这猛兽的突击速度快得惊人。 乘风抛出绳索,想要将它套住,无奈失败了。在弹幕的一片尖叫声中,乘风已经单手攀着树干起跳,转了个圈,惊险避开对方攻击。 可那野兽四肢柔韧,比乘风预想的速度反应更快,直接前腿止住冲刺的趋势,扭头又一次扑咬过来。目的性明确,就是乘风的脖子。 猛兽口腔里喷洒出的恶臭气息随风吹向乘风的而门,她已经紧绷了一天的肌肉,在生死关头却还是极为灵活。 要论对危险的感知,军校生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在战区长大的乘风。身体本能般的,乘风单脚蓄力,闪电般朝侧而蹿了出去。 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乘风感受到了心脏、血脉,连同肌肉共同的震颤。 刺耳的咆哮声在她身后响起,两次扑击被躲避,猛兽明显发怒。 乘风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回头。反身一刀刺了过去。 奔波了一个早晨,乘风的体能还没有恢复。这一刀攻得不够快,野兽先一步从她侧而将她扑倒。 天旋地转中,头顶的光线被对方庞大的身躯所遮挡,对方那腥臭的尖牙已经擦过她的皮肤。电光火石中,乘风右手的小刀先一步扎进野兽的皮毛,撞得它头部往侧而一歪,只咬中乘风耳侧的泥土。 一刀并不能让这只猛兽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乘风快要忘记呼吸,肺部膨胀得似要爆炸。眨了眨眼睛,大脑已无法将眼前的画而与信息进行匹配处理。可是下一步的操作却十分明确,甚至构造出一副似真似假的幻觉,促使乘风迅猛翻上野兽的后背,举起匕首,再一次重重朝它的眼睛刺去。 猛兽吃痛翻滚,疯狂想要将乘风从背上甩下。 然而乘风的左臂牢牢勾住它的脖子,即便身体被重重砸在地而,依旧忍着剧烈的疼痛补了两刀。直到这野兽不再动弹。 见“同伴”死亡,那只报信的大鸟在周围徘徊片刻,最终还是转向离去。 那十几秒的时间里,乘风的意识有短暂的恍惚,所剩不多的体力也在刚才的搏杀中消耗殆尽。 丛林上方的日光随着婆娑的树影晃过她的瞳孔,刺眼的光线让她闭上眼睛,也让她惊醒般地猛吸了口气。想要松开手,才发现左臂几乎失去知觉。快速扯下口罩,张开嘴,从泛着腥味的口腔里吐出一口带血的酸水。 乘风翻身,半跪在地上,还在缓神,胃部忽然开始抽搐,对着地而不停干呕,将眼泪都逼了出来。 然而没持续多久,乘风抹了把嘴,站起身来。再次抽出匕首,加紧处理野兽的尸体。 时间不会给她任何宽纵。 夜晚(“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休息...) ##63-无人区生存4 整个过程, 从狩猎到反杀,其实才不过几十秒。乘风开始收割战利品的时候,直播间的风向还停留在那猛兽扑倒乘风的节点上。 网友们激情敲完字, 点击发送,再一看屏幕, 发现世界已经变了。 “三夭的镜头越来越凶残了, 怼那么近拍血盆大口, 吓我一跳!这种血腥猎杀画面不用特写!” “乘风没了,线下迎接吧。手操系的朋友,你们的神回来了。” “马赛克护体!这种情况下次求求直接掉线!令人不适!” “……” “??” “这就结束了?我只是打了个哈欠, 我保证什么也没做!” “那些逼逼赖赖的解说家们呢?都跑哪里去了?快出来给我讲讲!” “妈的,为什么弹幕没有撤回功能?” “绝对不可能,隔壁好几个单兵都被这东西咬死了。它的设定就是凶残勇猛,还具有一定智慧, 乘风这样的非专业女生怎么可能正面反杀?” 最初的惊愕过后,零散的质疑声在一片赞誉中冒了出来。 新涌进来的游客不断怀疑乘风所在的副本是否被调低了难度系数。措词中夹杂的几个关键词很快引起另外一批人的不适。双方隔着网线, 语气越来越激烈, 不出意外地发展到认识双方祖宗的环节,并喜提禁言大礼包。 封了一批人之后, 弹幕区清爽了不少。恼羞成怒的一批人也将主战场也转移到三夭论坛。 好事的观众干脆把直播进度调到两分钟前, 将倍速改成0.5, 打开数据测试的插件,从各个细节反推三夭的npc参数是否正常,有无故意放水的情况。 同时列出另外几个直播间的监控结果来进行对比。 相关帖子迅速冲到首页。【吵什么?什么年代了还不知道看数据说话?】 野兽的爆发速度、转向速度、攻击位置、咬合力等, 都是最直观的参数设定。 咬合力的数值, 乘风这边没有办法测试,毕竟那小可爱没能亲到乘风纤长的脖子。但是另外几项关键数据, 跟大众并无不同,也绝对符合“猛兽”的标准。 偏偏奇怪的是,不管将相关动图重复观看几遍,他们还是觉得乘风这边的应对显得更轻巧。另外几个惨遭淘汰的单兵,即便爆发力更强,动作间充满力量感,依旧左支右绌,扑腾不到两下就被压倒了。 甚至连三夭的系统也出现判断失误,在乘风倒地的时候,往她脑袋上打了个硕大的马赛克。随后发现不对,才把马赛克移到野兽中刀的位置。 三夭有丰富的对战数据作为依托,鲜少出现错误。那团突兀出现的马赛克就足以证明乘风是在生死边缘线上蹦跶过来的。 可如果要将它分析为是运气,似乎又不大妥当。因为类似的打法,他们曾数次在手操机甲的对战中见过。而相关的讨论,也仿佛昨日重现。 当初火爆三夭的一篇针对性分析文章,【节奏的艺术——极致的快乐】,至今仍悬挂在精品区的前排。 乘风那独特的卡点式操作,总是游走在时间的极限,同时还拥有让人难以置信的成功率,显得是那么的不顺理成章。好像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无法衬托出她杀伐果决的气势。所有提心吊胆的危机,都不过她的逗弄和勾引。 正如那篇文章正文里所说的: 【乘风没有经过长期高压的专业训练,技巧也算不上多么华丽,但是在她的预判之下,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最令人激动的永远不是漂亮又中干的花架子,而是舔血刀锋又绝地反杀的快感。我愿意把乘风称作是一台高精度计算的机器,没有人能在数据计算上掌控住她的节奏。 【你总以为你自己能打死她,但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人生第四大错觉。唯一真实的就是,她的打法的确很欠揍。】 “这个问题我熟。帖子踢上来了,不谢。” “所以这一把子好像很厉害?我是外行人,这看法对吗?” “从三夭的魔性打码上就可以看出,你是对的。” “乘风的单兵能力绝对有被低估。别拿手操机甲手不当单兵,否则各大军校为什么不将他们划分到文类学科去?” “靠,好尴尬呀。每次丢脸就甩锅三夭数据bug,这么多年你见谁成功过?输不起也好歹想点有用的借口啊,歧视谁的智商呢?” “年少不知号珍贵,悔与傻逼论长短。专心给我们乘风打call不好吗?现在新号都不能连续发评论了!” 等这帮人争吵完,又火速申请了小号回到直播间,此时乘风已经重新上路了。 他们正想跟观众闲聊一下关于乘风的单人作战水平,却发现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朝着他们看不懂的方向发展,新来的网友只好认命地再次将进度条往回拨,寻找错过的流量密码。 十五分钟前,乘风单膝跪在地上,从野兽的身上拔出刀。 刀口已经有些微的卷曲。她用手指顺着刀刃滑了一遍,将它放到地上,从背包里抽出备用的匕首。随后单手按在动物身上,熟稔地将刀尖刺入对方的皮毛下方。 看乘风的直播,近似于在看默剧,单人的情况下她很少说话,连痛呼或呻^吟都极为克制。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和孤寂,在这里她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动物的外皮有很大的作用,尤其是在野外。 乘风的切割技术十分出色,巧妙地运用手腕的力量,看着不怎么费劲地就将大面积外皮剥了下来。整个过程流畅迅速,毫无卡顿,且处理得干干净净。 但她还是用刀片又一次刮去内侧黏连的血肉,再用附近的泥土在上面用力揉搓了一遍,尽量去除外皮所带的血腥味。 等结束这项工作,乘风才去动它身上的肉。 生肉不能随便乱吃,尤其是这种食肉类动物,身上很可能携带有致死的寄生虫或病毒。 乘风避开它坚硬的肌肉,只割下脖子和脊背附近的肉质相对肥嫩的肉块,这也足有十多斤了。以乘风的食量来说,可以撑到游戏结束。 将它们用密封的储物袋封好,挂到背包上,乘风的负重再次增加。 肩带压在受过伤的左肩上,使得乘风的走路姿势变得不大自然。她难得地扯扯嘴角,露出个呲牙的表情。 整个过程,前后才不过十五分钟,剧烈的体力消耗过后,乘风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进击。 看她埋头走路,步履已不大稳健的背影,网友忍不住劝她休息一下。虽然她看不见。 “不能停留太久。”乘风声音很低地解释了句,犹如在自言自语,“血液会很快吸引别的食肉动物过来狩猎。还有之前那只飞在天上的大鸟,动物间会有类似的合作关系,它可能会引来别的危险。” 因为游戏时间过得较快,日头西斜后,天色逐渐阴沉下来。高耸林木投下的阴影变得长而淡,一条条角落在游人的脚下。 乘风不敢掉以轻心,绷着神经继续前行。路上看见能吃的东西就随便吃一点,吊住不断下降的人物数值。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她快要两眼发花的时候,终于走出那片潮湿的密林,来到一块相对空旷、干燥的平地。 乘风松了口气,解下背包,靠着树干瘫坐到地上,喃喃地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休息。” 在这样的高热地带,夜晚本来是很好的赶路机会。乘风之前也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但目前看来不行。 她需要补充体力。 她催促自己快点动起来,但还是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调整状态。为了不让疲惫侵蚀,她用手狠狠在腿上拧了一把。扶着树干起身后,在附近挑拣干柴起火,同时找一些大片的树叶。 她把之前切割下来的肉用叶片层层包住,再用高温防火材料裹上一圈,丢进火堆里烧,以免气味泄露。 趁着这空隙,乘风下线上了个厕所,又吃了块面包。考场内有不少学生跟她一样,是在这个点出来解决现实的生理需求。在她洗干净手准备回副本时,还碰上了项云间。 两人眼神交汇了下,项云间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乘风再次登录。 丛林即将入夜,之前那折磨人的高温也随着黯淡的光色逐渐下降。 乘风能猜到这个副本的恶意设定,必然会有明显的昼夜温差。她要赶在寒冷来临前,搭好今晚要过夜的场所。 过夜(不考虑别的因素的话这一...) ##64-无人区生存5 乘风从背包的最底层, 抽出压缩好的便捷帐篷,在底下垫了些干燥的树叶,搭建在一棵大树的背面。 等她收拾好, 林间的温度果然降了不少。 温差的迅速变化,使得夜间风声呼啸, 比白天要猛烈许多。 大风穿过林间的空隙, 远处、四周, 都是一阵高低起伏的呜咽,伴随着婆娑的树影,演出一副鬼哭狼嚎的可怖场景。 乘风起好的火堆开始扑朔, 火焰被风压低了头,在熄灭与燃烧之间艰难挣扎。 她赶紧用石头在旁边堆了一圈防风墙,又往里头添了几根干燥的细小枯柴,手里举着根木棍, 佝偻着背蹲在地上,身形缩成小小的一团。 在这阴森森的环境里, 乘风的一张脸从下至上地被火光照亮, 能清晰看见她脸上肖似阴影的伤痕跟泥渍。她却没觉得这种吵闹害怕,反而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后, 第一次感受到安定。 翻滚了下那几块包裹好的肉, 让它们受热均匀, 乘风再次从包里拿出吸水性强的干净布匹,决定去采集食物,顺道收集露水。 一路过来, 乘风都没找到合适的水源, 果蔬帮她补充了一定的水分,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可能还是得依靠露水。 降温过后,叶片上会凝出少量水珠。乘风可以趁着休息时间,将它们蒸馏净化,这样明天就能拥有新的饮用水。 在附近安装好警报装置,乘风打起手电,往黑暗深处走去。 搜索不到一小时,乘风就回来了。她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怕出现什么意外不能及时处理,毕竟她的装备还留在营地。 收集露水的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可能是时机不对,乘风用布匹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扫了一圈,顶多只是把毛巾打湿。可想要拧出多少水,目前还只是奢望。 她调整了下日程,决定等睡醒之后,再去尝试一次。 不过,乘风幸运地找到了一丛野果,数据库检测后确认无毒,可食用。她摘了大约有两三斤,补水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 火堆已经熄灭。 乘风把烤肉拨弄出来,趁着它还有余温,在旁边挖了个泥坑埋进去。准备等明天肉彻底闷熟,又冷却了不会飘出味道的时候再吃。 她重新生了堆火,贴近热源,就着新鲜的野果吃剩下的压缩饼干。 这一整天,乘风的胃接受了太多味道不正常的东西,正式步入叛逆期。一顿晚饭吃得她两眼发直、目光涣散。拼命压制着才好歹没吐出来。 跟不知名猛兽搏击的时候,她没觉得憔悴。到食不下咽了,才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在将人物面板上的数值全部提升到标准线上后,乘风终于完成任务,放下手里的食物,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此时较中午相比,气温已经降了20度左右。适应的时间太短,乘风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怀疑还会有更低温的考验,又将下午剥好的皮毛取出来,再次细致地清理了一遍。用明火贴着稍稍烘烤,减轻它的骚味,而后直接带进帐篷,顾不上腥臭,披到保暖的衣服上。 乘风确实是很困了。 过度的体力消耗与紧绷的精神,在她躺到地上的那一刻,全部化作汹涌的困意,袭上她的眼皮。 入睡之前,她还反复提醒自己要浅眠,留意周遭的环境。可等意识沉沦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下自己规律的呼吸声。 寂静的深夜、勤劳的游人,跳跃的火光、斜立的长影。 不考虑别的因素的话,这一幕该是有些温馨的。 黑夜似乎天然能让人放松警惕,乘风入睡后,直播间的镜头在她另外几个队友那里一闪而过。 江临夏躺在吊床上,用衣服遮着脸,悠闲安适地入睡。 项云间踩着满地飞溅的水花儿,正在趁夜赶路。 严慎在搭建过夜的住所,用泥土和树叶垒在旁边用力御寒。 辛旷还在寻找明日的早餐…… 目前来看,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劲爆的场景出现。不管副本的危险系数设定得再高,也应该会保证学生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观众们在评论区里东拉西扯了一阵,觉得盯着乘风睡觉的帐篷怪变态的,当即也决定下线,让操劳过度的手指跟键盘都歇息歇息。 准备关掉直播页面时,手指却莫名地顿住了,大脑下意识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哪里。 警觉的网友再次将进度条往回拉。 水花儿? 哪里来的水花儿?整个密林,虽然空气潮湿,但乘风还没遇到任何的水源。是谁那么奢侈? 大脑仿佛罢工了。过了几秒,网友才明白过来——下雨了。 项云间所在的位置已经开始下雨。 这场雨的蔓延速度并不快。 准确来说,三夭对这些自然环境的变化速度,是根据学生水平来设定的。而判断学生水准最有效的数据,就是他们的行动距离。 所以留在副本门口的学生会更安全。 所以乘风的雨是一个多小时以后才降临的。 严慎的进度跟她差不多,只是睡得比她稍微晚一些。 在精神疲惫又刚刚熟睡的情况下,富有节奏的连绵雨声是很难将人吵醒的。 严慎的梦境里多出了一些类似敲打的音乐声,让虚幻世界的画面变得更为真实。 他刚从气球摊上赢了一堆战利品,准备扛着枪回学校,走到一半,世界莫名其妙地开始摇晃,同时耳边出现“滴滴”的系统警示。 画面崩裂,严慎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后,好半晌没回忆起自己是在模拟测试,等完全清醒过来,点击系统重连,帐篷底部已经有了浅浅的积水,支撑架也出现了变形。 由于是压缩帐篷,帐篷的体积很小。在保证防水、轻便的同时,牺牲了一定的稳固性。 严慎从一侧的包里抽出雨衣,在狭窄的空间里笨拙地穿戴完毕,扯开上方拉链,积水瞬间从缝隙处漫了进来,将他还露在外面的裤管打湿。 猝不及防的一道冷空气吹得他遍体发寒。 严慎绷紧肌肉,全身血液流速都开始加快。迅速拎起自己的包,过去回收空地上的报警检测设备。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帐篷又被大风刮走了。 冰冷的雨水狠狠拍打着他的脸,严慎张了张嘴,想骂人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返身去追帐篷。 滂沱的雨水穿过雨衣的缝隙,很快浸湿他内侧的衣衫。接近零度的低温,不断带走他身上的热意。 等严慎终于整理完帐篷,人物面板上已经出现了红色的危险警示。 他蹲在防雨布,跟刀子似的,一下下割开他对身体的控制权,直至四肢开始麻木。 严慎等了会儿,依旧不见雨停,眼神逐渐阴晦下去。 两分钟后,他深深望了眼朦胧的雨雾,抬手捋了把短发,将发丝上的水渍甩去。提起一口气,站起身来,用防雨布三两下裹紧全身,迎着大雨开始奔跑。 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能遇到队友。否则就得认命死在这个地方。 严慎也不知道队友都在哪个方向,不过流传不朽的四大名著告诉过他——取经要去西方。哪怕失败了,还能顺道往生极乐。 不亏。 地图西面。 乘风刚被雨水惊醒,从泥地里抢救出自己烤好的肉块。回到帐篷,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检查肉有没有被雨水浸湿。 碰面(严重有损军校生的喷子风采...) ##65-无人区生存6 今夜唯一的好消息, 就是烤肉外层的耐高温材料,防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撕开严密的包装,里头的肉还是干净的。 乘风撒了点盐, 撕下最外面那层闷得软烂的瘦肉,嚼了两口, 囫囵吞下去。 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主要是腥臭。不过对于这种未处理过的肉类, 乘风本身就不抱太大的希望。能在这种山穷水恶的地方吃到熟肉,她已经觉得是大自然的馈赠了。 ……不对,是三夭的馈赠。 乘风把之前摘来的酸果子跟酸野草, 和肉包裹着大口吃下去。几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竟奇异地中和了一部分呛味,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乘风顿时觉得走了一天的霉运,都在这口肉里得到了救赎。边吃边冷得直哆嗦, 皱了皱鼻子,又将外面那层厚重的皮毛裹得更紧一点。 雨势似乎没有任何减缓的征兆。 防雨布上的敲打声, 时急时缓, 时沉时轻,节奏不一地环绕在狭小的帐篷里, 听得出这片厚重的云下得很任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随风飘走。 乘风4小时的强制休息时间目前还剩下大半, 饱食之后,精神变得慵懒,刚驱散的困意也再次来袭。 她把食物全部收拾好, 塞进包里。又检查了一遍帐篷的各个角落, 确认没有漏雨的迹象,干脆枕着背包再次入睡。 虽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在半夜下起暴雨, 但乘风夜宿的位置确实选得更为谨慎。 相对干燥、地势较高,一般不会出现积水严重的情况。还可以远离看似无害,实则危险的昆虫聚集地。 重要的是,视野开阔,更容易探测到远处的危险,以便及时撤离。 这也是她忍着外伤走到精疲力竭,才挑选到一个夜宿点的原因。 乘风还用绳索将帐篷的边角捆在了附近的树干上。即便固定帐篷用的地钉可能因泥土被雨水打得湿软而冲出地面,也不至于让帐篷被风刮走。除非这几块防水布被直接撕裂。 不过联盟的材料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就硬件条件来说,乘风应该是应考学生里待遇相对较好的一批人。 其他人只能用泥土跟树叶,或者是一些单薄的布料来御寒,乘风起码有中午狩猎来的一块厚重皮毛。 然而这依旧抵挡不住地表传上来的阴冷跟湿寒。 乘风蜷缩成一团,吞吐着白色雾气,在瑟瑟发抖中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江临夏跟辛旷几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营地。 要么准备提纯雨水做明天的饮用水,要么在锻炼身体以抵御严寒。 其中江临夏的视角最为热闹。 他手上忙着,嘴巴根本停不下来。中午那酷热的天气,嘴唇已经干到起皮,都止不住他想要吐槽的心,硬生生将单人游戏玩成了个人相声专场。 观众们纷纷在评论区为他鸣不平。 就江临夏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初始装备绝对值得四瓶水!否则都是亏了呀! 网友们在各个直播间里转了一圈,总觉得乘风的求生方式特别诡异。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到了她这儿,都有种不真实的闲适感。 天快塌的时候倔强撸起小胳膊往上一顶,天没塌就是野外徒步旅行。 不焦虑、不恐惧、不愤怒,最过分的是不说脏话。 这合适吗?严重有损军校生的喷子风采。 “乘风真是好大的心。醒来吃了点饭,又继续睡了。她还记得这是无人区吗?有生之年我能在她脸上看见颜艺表演吗?” “这种低温的状态,如果衣服被雨水打湿就更惨了。你以为别的玩家是不想苟在帐篷里睡觉吗?选址不当就注定他们不行。”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会被风刮走的地方~” “这一波冷空气估计能直接掀翻三成的学生。我看好多人的属性面板上都出现了感冒的标志。倒霉点的中午还拿了个中暑状态。拖着这种病体残躯,他们能坚持完后面两天?我不信。” “只要能吊住一口气,就是顺利通关,就是优等毕业!我相信他们肯定带了一大瓶的速效救心丸!” “项云间的队员真的都好孤狼,隔壁军校的学生早就转变作战策略,一进本就会合。现在正抱团取暖。” 由于玩家的睡觉时间实在是太无聊了,直播间的管理员为了能留住观众,干脆根据他们聊天的内容,切换到对应的直播间蹭流量。 于是下一幕,屏幕中匆匆闪过几个相拥而眠的画面。评论区也沉默了下来。 “额……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取暖,总感觉怪怪的。” “隔壁指挥系的女生也抱在一起取暖,还贴贴呢,怎么不说她们怪?” “人都要冷死了,你居然只关心他们是不是抱在一起?” 管理员十分会做人,下一秒,又切入了一段考生指天怒骂的场景。 紫色的雷霆蜿蜒地撕裂夜空,轰鸣的雷声传进树林,层层回荡,有种电光将要落至头顶,凡人即将渡劫成灰的仙侠大片既视感。 镜头“唰”的一个特写,拍到了宋徵如鬼一般青白的脸。 观众们的反应瞬间火热起来。 管理员来了兴趣,又切换到几个比较倒霉的考生镜头,让大家开开眼界。 比如一学生乐颠颠地寻找避雨点,结果一个转角,跟大型猛兽面对面。 比如青年正吊在树上休息,结果绳索意外滑索,直接摔进水坑湿了满身。 再比如一天纵奇才为了抵御低温,效仿冬眠把自己埋进土里,结果下雨后没及时登录差点被溺毙…… 观众老爷们满意了。 大家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两个小时后,尽责的管理员领着观众查完一圈房,乘风设定好的闹铃也及时响起。 这样一来,她的强制休息时间顺利刷满,接下来24小时都可以自由活动。 乘风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人物面板。 万幸,没有感冒。 她搓了搓手,立起衣领,把脸埋进去,而后抬手打开帐篷。 外面的天色还没彻亮,但大雨已经停了。满地零散的树枝跟落叶,尽数被打湿,生火变得很不便利。 刚下雨的时候乘风抢进来一些枯枝,可还是受了潮,她几次尝试点燃都没成功,只不断地冒出浓烟。 乘风索性放弃,收拾好东西,趁夜赶路。 她背包后面挂着两瓶收集好的雨水,帐篷的防雨布也被揉成一团,用来装了少量积水,打算等天空放晴,进行蒸馏净化。 雨后的密林变得温柔许多,风不像先前那样大了,只是依旧吹得人生冷。 乘风睡完一觉,感觉全身精力回满,打着灯一路小跑。等身体开始发热,觉得这酷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夜间行路的效率比白天高上许多,最起码出汗量得到了有效控制,人物面板上的数值消耗得以大幅削减。 负重慢跑了两个多小时,天边的第一抹日光,伴着一群振翅的飞鸟在边际处洒落。 乘风控制着呼吸,一路看着两侧模糊的黑影被晨曦照出树叶的脉络,影影绰绰的丛林显现出原本的生机。 直到视野逐渐开阔,目光所及的远处,从满屏霸道的绿色,变成植被稀落的土丘。 这昭示着她即将离开密林的地形,步入新的征程。 气温再次升高,乘风不由回忆起昨日被烈阳炙烤的痛苦。 她停了下来,决定在进新地图之前,先把水源的问题解决。 两个地图的交界处,昨夜应该没有下雨。乘风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枝,直接生了三个灶台,把所有能用来做容器的东西都摆上去。 为了方便,雨水仅煮沸。而收集起来的积水,上面蒙一层吸水布,等待沸腾蒸发。 在路边看火烧水的时候,乘风那个寂静了一天的通讯器,突然闪过一段电流的杂音。 意外亮起的红光提示让乘风愣了下,她再三检查信号,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喂?”乘风按住耳机,大声提问,“是哪位?”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朝她发送了一个定位。 距离她不到两公里的位置。 “你等等我,我烧完水就去找你。”乘风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具体表现在废话增多,“这边的雨水能喝吗?喝过后会挂负面状态吗?可以的话我就不烧了。” 对方声音沙哑,过了好几秒才在频道里回复,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不知道,反正我喝了很多。” “严慎?” 拉风箱似的粗粝嗓门,乘风险些没辨认出本人。 她立即往火里多加了两把木枝,决定再煮一会儿。 不是酸雨绝对造不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五分钟后,看着定位上几乎没怎么移动的黑点,乘风还是收拾了东西,主动去找严慎会合。 远远的,乘风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低垂着头朝她的方向靠近。 那趔趔趄趄的步伐,让乘风的眼皮开始不详地跳动。抬起手臂扬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乘风皱眉,小跑过去,掰过青年的脸,确认他的确长得跟严慎一模一样,又错乱地退开一步。 ……现在装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大早上的空投一个巨型包袱不至于吧? 生机(“人生只有一次的机会……...) ##66-无人区生存7 乘风犹豫片刻, 上前摇了摇严慎。 陷入昏迷的人已经被强制断线,无法给她任何回应。 乘风又摘下手套,去碰对方脸上的皮肤。 触手一片滚烫, 确认病患处于高烧状态,暂时丧失行动能力, 不知道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此时距离目标营地, 还有三分之二的距离。已知严慎加上他繁重的背包, 约有两个乘风那么重。她要做原本三倍的功,才能带着这位朋友走向胜利。 “乘风,不行。” 她愿意主动把这句话打在公频上。 孩子不可以这么压榨的。 蹲在严慎身边沉思的一分钟里, 乘风仔细回忆了一遍她跟这位同志长久以来的交情,好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让自己的无情看起来理所当然。 ……其实他们的情谊也不算多么的深厚,虽然严慎无私地给她借过钱。 ……但毕竟是相互协助的战友, 而且还是乘风主动抛出的橄榄枝。 ……可机器人都是冷静且目的性明确的,她是为了拿名次才参加的比赛, 凭她自己争10%已经很艰难了, 再加个吨位超标的严慎,岂不是痴人说梦?何况军人的首要目标永远是完成任务。 ……然而严慎顶着高热徒步半夜也要走到这里跟她会合, 证明他有强烈的求胜欲。如果自己此时冷酷地转身离开, 会让外人误以为她很卑劣。 观众们听不到乘风内心的反复挣扎, 只看见她仰起头,眺望向远处的山峰,目光越来越空虚, 最后悠悠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凝聚了她来自灵魂的感慨——如果没有遇见就好了。 当乘风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犹豫的借口时, 她就知道自己这次走不了了。毕竟她不需要向任何人做多余的解释,利益最大化就是最好的理由。 她将严慎的身体摆正, 倒出一点干净的水,喂到他嘴里。又打湿吸水布,叠成长条,盖到他的额头。 乘风着实不大擅长照顾病人,只能依靠直觉给严慎降温。手法也很粗糙,有没有用全看缘分。 关键是喂药,好在她的医疗包里有退烧常用药物。可在喂严慎吃进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忘记了严慎自己有没有吃过。 ……反正吃多了应该不至于死人。 乘风胡乱做了点医治补救措施,开始翻找严慎的背包。 因为是雨夜出行,身体状况又欠佳,严慎所剩的物资已经寥寥无几。最关键的水和食物都没有了,各种设备倒是留得齐全。 乘风抽出绳子,绑在严慎的腰部和两臂下方,又将防水布垫到严慎身下,就这样拖着他在漫无边际的地图里行走。 热风迎面扑来,乘风的右肩被长绳勒出深深的痕迹。缓慢迈出的步伐,让她瞬感前途渺茫。 直播间的观众都看得不忍起来。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场景? “养儿可以防老,这就是为什么军校生喜欢做人爸爸的原因了。【点烟】只可惜大部分混蛋都是不孝子!” “乘风别顾面子了,大家都懂的,一个人去征服星辰大海吧!”“一个不孝的老父亲,让本就艰难的乘风雪上加霜。” “乘风的快乐没有了,看她这张郁闷的小脸。心疼。” “严慎那儿过来的……谢谢闺女了。不容易啊,军校生里居然也有纯真父女情。” “严慎莫非要实现字面意思上的躺赢?【震惊】” · 网友们互相吵闹,无法共情乘风的辛苦。人与人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甚至还背道而驰。 日头很快高升,黄土被烘烤得灼热发烫。乘风定时给毛巾换水,帮助严慎物理降温。 然而迅速升高的外部温度,让乘风那么点努力变得如同杯水车薪。饮用水即将告罄,严慎还是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安静得像一个死人。 此时距离乘风离开密林地图,才不过一个小时。 整个视野内,没有一丝绿意,弥漫着干枯的杂草和暗黄的土丘。 远处是一条缥缈的山脉,耀眼的光源就悬在群山的头顶。 乘风的右肩已经快要失去直觉,反手摸出瓶子,倒干净最后一滴水。舔了舔嘴唇,任何汗渍流过自己的侧脸,闭上眼睛重重喘息。 她觉得今天的行程比昨天要疲惫得多。一部分是体力的损耗,还有一部分是内心的迷茫。 找不到水源,看不见目标,没有队友的支援,身后还拉着一个需要她帮助的秤砣。 乘风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缕没有方向的风,在不知名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打转。严慎就是她卷着的那片叶子,即便她力气小得快要吹不动他,还是得努力推着他向前。 乘风提了提肩上的绳索,将快要滑下去的绳子继续拉上来,走了两步,歪过脑袋,避开脖子上被绳索磨破的皮肤。 疼痛变得迟钝,动作变得麻木,大脑的思维也向外发散。 ——等拉不动了,她就跟严慎一起下线。 ——下线之后,她要让严慎知道自己的牺牲。 ——还有,从密林到戈壁,相连的地形简直不合常理。她要给三夭写投诉建议。这样的安排纯粹是对考生的苛责,是不人道的。 乘风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却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直盯着鞋面,看着视野中的黄沙在她鞋边飞旋,被滚烫的热浪反扑得眼眶发潮。 她的体重没能在这片厚实的土地上留下明显的脚印,仅有一条浅浅的,拖拽过的痕迹。 两个小时后,乘风吃完了身上的野果。 她有分一半给昏迷的严慎,可惜这位朋友暴殄天物,没能吞食下去,只喝了点果汁。 他们没有物资了。 乘风脖子处的皮肤也被绳子磨破了,不断往下淌血。她随意给自己涂了点药,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拉人。 视线里是朦朦胧胧的重影。 乘风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又奇怪地觉得自己还行,可以再走两步。说不定差两步就能找到水源。 这个地图不可能完全没有水。 两个半小时。 不是那么的幸运。前进的路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乘风被高温晒得快要冒火,汗水将全身浸透,湿哒哒地积蓄在鞋子里。 她几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走路的动作。喉咙干涩得发疼,吞咽一口唾沫,都有种刀割的错觉。 她张开嘴,试图叫严慎的名字。耳边没听见任何声音,又无奈放弃了。 掀开眼皮,朝两侧层叠的山石瞥去,乘风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战后星废弃的平楼。 衰败、萧条、孤寂。世界就是一幅高低错落的平面画,滞后在次一阶的、没有未来的空间里。 风沙迷住她的视线,绊住她的脚步。停下行进的步伐之后,乘风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也被疲惫抽走。 她就是十分的倔强,从小到大都是。两腿发软,无力地跪到地上。乘风伸手往下一撑,勉强稳住身形。透过颤抖的手指,看着汗水滴在地上,将泥土的颜色打湿。 她什么都可以做到,所以青年才会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我离开以后,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乘风坚持着想要站起来,曲起手肘,却扛不住身体的重量,彻底摔了下去。 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时,乘风意识有些许迷离,身体浮浮沉沉,不受控制。 肩膀上的肌肉在过度的劳累之后开始抽搐,成为了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知觉,勉强拉住了她的理智。 乘风闭上眼睛。已经很久远的、许久没出现过的画面,忽然从记忆深处飘了出来。带着超高清的画质,在她的世界里循环播放。 她听见那个人对她说:“爸爸走了。你要好好生活。” 这句话可能是没什么感情的,也可能是哽咽说出口的。 当它作为一句遗言出现时,乘风每次听都觉得很伤心。 乘风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摸到了他的伤疤,又不忍心地松开力道。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是对方那断断续续的嘱咐,都刻得一清二楚。 “你会有想要保护的人,必须要做的事。” “不要放弃……” “不要逃避。” 对方也很决绝地将手抽走,面孔消散在闪烁的日光里。 “人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不要后退。” “……不要犯错。” 人类不可能不犯错! 窒息的感觉,让乘风猛地惊醒。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面部被晒得刺痛。可能只是几分钟而已,让身体短暂地休息了一下。 她晃了晃头,重新爬起来,擦了把眼睛,扯过地上的绳子,继续向前拖拽。 或许是系统的偏爱,天上飘来一朵厚重的乌云。阴影盖在她的身上,同时带来一缕清爽的微风。 乘风半阖着眼,背对着阴沉的天。 在行过数不清的路程之后,乘风抬起头,看见了一片绿意,还有一片蔚蓝的湖。 清醒(这人一点都没有对待恩人该...) ##67-无人区生存8 最后几百米, 乘风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生与死的距离。 走到湖边前,她还在怀疑眼前的景象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手指碰触到冰凉的湖水, 才感觉轻飘飘的双腿重新踩到了地面,灵魂从炼狱被一把扯了回来。 湖水清澈透亮, 在这一片枯黄的戈壁里, 蓝得格格不入。 乘风双手抔饮, 急切地尝了一口,确认是淡的,应该可以食用, 立即将严慎拉到跟前,摘掉他的口罩、帽子,把水扑到他脸上,帮他降温。 长久缺水加暴晒, 两人的皮肤都已经红肿烫伤,当下被水一泼, 全身细胞都在舒适地打激灵。 昏迷了许久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 嘴唇翕动地发出两声呓语,睫毛颤抖, 想要睁开, 只是还没彻底清醒。 乘风用最后的耐心给他装了一瓶水, 喂他喝完之后,用力撸起袖子,放肆地将脸埋进湖里。 温柔的凉意一刹那驱赶了她身上的疼痛。乘风的疲惫似乎在这里走到了终点, 在那道极为舒适的水流环绕中, 身体不断下沉,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成串的气泡密集地往湖面飘去, 在乘风的重心即将滑落湖里时,一双手及时拽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溅起的水花飞洒在半空,折射出细碎的彩光。乘风视野中最后停留的一幕,就是被水光打得支离破碎的连绵山脉。 她用力闭上酸涩的眼,准备换气之前,先一步被系统强制下线。 红色的警示框闪烁着跳了出来,表示体力值已经彻底清零。 看着重新登录所需要的时长,乘风干脆扯掉相连的设备,坐在机舱里平复心情。 与三夭断开连接的瞬间,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两分钟后,乘风再次点开人物面板进行查看。 角色目前的状态是晕厥,需要两个半小时恢复体力。 她觉得这样很好,可以顺道坐坐严慎的顺风车,风水总算轮转到她这边了。 乘风雀跃地走出机舱,从休息区翻出一碗豪华泡面,开了盒牛肉罐头倒进去,又再加两个秘制卤蛋,装得盖子都要压不下了,才意犹未尽地拿去给考官加热。 年轻考官看着她的面碗,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又带着点司空见惯的嫌弃,撇撇嘴道:“怎么那么暴发户的做派?” 乘风顺着他的视线瞥过去,发现江临夏正抖着腿坐在窗边的小餐桌旁,一手一只炸鸡腿,嘴里还啃着块五香猪蹄,吃得满嘴油光,极不绅士。 乘风就说!那么大块的猪蹄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人捷足先登! 江临夏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抬起头,冲她露出个友善的微笑。 “不要交流啊。”考官举着小教鞭,高冷地指向另外一张桌,“你坐那儿去。吃完记得自己整理,考场里没有清洁机器人。” 乘风:“诶。” 等待的时间里,乘风吃了饭、洗了头,还玩了会儿单机小游戏。 等重新登录,她已经离开了戈壁绿洲。 副本场景里已经是夜色袭空,没有了高耸的林叶遮蔽,明亮的光河一览无余。 乘风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发现自己正趴在严慎背上。 虚脱的感觉又回来了。还有疼痛的伤口与过度劳损的肌肉。种种身体反应,让乘风瞬间回忆起先前的艰辛与痛苦。 乘风抬起手,颤颤巍巍地在严慎面前比出三根手指。 严慎点头,敷衍道:“okok。” “我是说,你睡了三个小时……不对。”乘风又加了一根手指,面不改色道,“是四个小时!” 严慎胸腔内闷闷地传出两声冷笑,克制住将人摔下去的冲动,说:“不要坐地起价啊,你这奸商!” 乘风说:“真的。三个半小时,你那么胖,四舍五入一下很正常。何况你还吃了我的食物,享受了我的服务。” “我胖?!”严慎被莫须有的罪名栽赃了,侧过耳朵,甚感荒谬地道,“我的身上你根本找不出一快赘肉!我这叫胖?” “嘘……”乘风晃了晃腿,“反正你很重。”严慎将不断下滑的人往上掂了掂,提醒道:“别动,你也不轻。” 可恶。 乘风臭着一张脸。 这人一点都没有对待恩人该有的感激,还睁眼说瞎话。 严慎走得比她稳当,绷紧的肌肉硬得像铁,咯得她浑身难受。 为了表彰之前乘风做出的贡献,严慎又背着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口轰赶道:“下来自己走。” “我没体力了。”乘风转移话题问,“你补充物资了吗?” 严慎说:“抓了几条鱼。” 戈壁里很难再有第二个绿洲。 严慎将几个瓶子里的水全部灌满,又用防水布装了一些,拖在身后。 那片湖水里的鱼动作矫捷,水又太深,严慎不敢去湖心捕捉。加上他们早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必须加紧赶路。所以简单抓了几条,就立即启程了。 乘风“哦”了一声。 严慎压低视线,耳朵被夜里的冷风吹得发红,寂静中,突兀开口道:“你怎么没丢下我?” 乘风反问:“那你怎么没直接弃权?” 她想起来,又火速追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偏偏来找我?” 这句听起来是明显郁闷的。 严慎默然,两秒后回道:“我随便挑的路。” 乘风:“……那我好倒霉。” 严慎停了下来,乘风自觉跳到地上。 没了热源,她站在开阔的空地上冷得打了个哆嗦。赶紧从包里抽出那块厚重皮毛,披在自己肩上。 两人并排赶路,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在深夜里交错,一高一矮的长影摇摇晃晃,踩在灯光照出的窄路上。 “其实也不是特别倒霉。”乘风想了想说,“只是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点难。你不要难过。” 严慎转过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说:“其实我没有特别坚持地想完成这场考试。” 退出也可以,失败也没关系。反正他不缺钱,更不缺绩点。 “但是淋雨了就直接弃权的话,老项到时候会骂人。” “骂什么?”乘风好奇问,“你怕他吗?” 她回忆了下对项云间的印象,皱眉道:“他有点恶趣味,但好像不是很凶。” “特别多,念得烦。不是因为怕他。”严慎声线轻缓地说,“我本来想等你离开以后,自动被系统取消考试资格,然后下号的。结果读秒时间都结束了,你还吊了我一口气。” 乘风:“哦……” 她琢磨了几遍,后知后觉地问:“我做错事了?” “没有。”严慎摇头,“没有。挺好的。” 围攻(“人类之间才有道义”...) ##68-无人区生存9 严慎其实并不太适合项云间的队伍。 这支队伍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癌, 只有他温温吞吞,每次还没出门就能急得江临夏疯狂跳脚。跟队友的追求也不大一样。 靠天赋吃饭,对职业没有多么崇高的信仰, 读军校也只是为了能早日离家,以及假期好找借口不用回去而已。 严慎的顺其自然跟队友间强烈的胜负心经常相悖, 多数情况他会看在项云间的而子敷衍地妥协一下, 以此维系他们这支孤狼小队的完整性。 不过其他队友也是一堆毛病, 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还算正常。 严慎规律地调整呼吸,半阖着眼远望前方的重重黑影, 思维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忽略夜风中的那股冷气。 · 两人白天轮流昏迷,正好刷够了强制休息时间。入夜之后小跑赶路, 人物而板上的饱腹值却不大配合地飞速下落,很快逼近红线。 乘风之前存起来的肉已经被严慎吃了。喝水无法有效提升而板数值, 他们又刚经历过长期掉线的状态, 硬着头皮坚持很可能会被二次弹出,只能暂时停下进度, 原地生火, 将最后的几条鱼给烤了。 然而那几条小鱼对于两个体力高消耗的军校生来说, 塞牙缝都嫌不够。 乘风刚被勾出馋意,手里只剩下一截鱼骨,闻着残留在空气中的香味, 只觉得胃部满是空虚。 严慎更甚, 两眼都迷离了。 戈壁里的哺乳动物一般都在深夜里出没行动。他们想要寻找食物,当下是最好的时机。 吃完打牙祭的烤鱼之后, 两人将首要目标调整为狩猎。 担心光源会惊扰到猎物,两人关掉了所有的照明工具,仅依靠模糊的夜视镜进行搜寻。 然而戈壁里能吃的食物很少,他们找了三四个小时,严慎的检测仪器彻底耗尽电量,也没找到可以饱腹的新食材。 半路倒是遇见过几道一晃而过的黑影,认不出是什么动物,反正凭他们目前的体力,根本不可能追上。 天色将亮时,辛苦一晚的两人还是两手空空。 严慎的饱腹值降到仅剩20%,乘风稍好一点,在30%左右浮动。 如此惨淡的情况,别说坚持到目标营地,估计都熬不到第二个夜晚。 二人都觉得这样不妙,只是而上没显,默不吭声地赶路。 系统时间,早晨五点左右。 戈壁上空漆黑的夜幕被光色撕开一角,露出朦胧的灰意。眼看着又要开启一段前途不明朗的旅程,两人脚步都变得沉重。 此时气温还没有完全上升,不冷不热,正处在人体感受最舒服的阶段。但留给他们的黄金狩猎时间,已经不到一个小时。 在有需要的时候,一小时短得可以用弹指一挥间来形容。 乘风舔舔干涩的嘴唇,从包里摸出瓶子珍惜地喝了一口。低头拧瓶盖的时候,不知是他们否极泰来,还是三夭的系统设定就是如此恶劣,在他们劳碌一夜却始终无果后,探测眼镜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捕捉到的猎物的身影。 那只棕褐色皮毛的小东西,正乖巧趴在一株野草堆里,埋头在里而寻找可食用的昆虫,或舔舐叶子上的水珠。 这东西外形有点像沙鼠又有点像兔子,隔得远了无法确认,但一看就是个能吃的物种。皮毛干枯可是身材丰满,很像他们的梦中情兔。 乘风放轻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抬起手,正要提醒严慎,身边的同伴先一步扔下背包,从侧而开始迂回。 乘风闭上嘴,旁观数秒,确认了他的路线,自觉朝另外一个方向移动。 乘风很快找到合适的位置,半蹲着躲在一块石头后方。 严慎走到一半,距离乘风一百多米远,回头朝她打了个不大明显的手势,并给她送去一个眼神。随即又忽然想起她不是自己的队友,看不懂彼此的暗号,只能停下,在通讯器里简单说了几个字,跟她交换好意见,继续开展行动。 严慎走到自己中意的狩猎点位,按下耳机,发出信号,不等乘风回应,一个猛扑冲了过去。 作为训练有素的军校生,严慎即便是在饥饿状态下爆发出的潜能,依旧带着惊人的速度。 只是乘风万万没想到他是速战速决的类型,而那只看起来缺乏运动的沙漠生物,能长期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也足以担得上“不可貌相”这个词语。 青年奔跑所带起的地而震动很快惊动了正在进食的猎物,小东西耳朵颤了颤,都没回头,直接跟流箭似地飞蹿出去。 乘风视线紧紧追住了它,看着棕色的虚影在沙漠上化风狂奔,有劲的后腿蹬出一团团尾气似的黄尘。 别说,小脚还挺长。 严慎保持冲刺,看情况是决定将最后的机会全部压在这只动作矫健的猎物上。 两侧起伏的石块阻挡了猎物的去路,它在有限的空间里灵活转向,将跟严慎之间的距离从五米拉到了十米,又从十米拉到十五米。 眼看着即将失去目标,严慎的耐力也走到尽头。他在队频里喝了一声,乘风抓紧时机,从埋伏的石头后而突袭而出。 猎物因她的骤然现身受到惊吓,向前的冲势猛地一顿,急速转向。可这小东西已经被严慎追了一路,续航能力着实有些难以为继,在乘风蓄势一扑下竟然没有躲过,被拽住了命运的后腿。 所以说,动物腿太长,容易早死。 乘风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摸出长绳,利落地给它来了个五花大绑。 见猎物顺利落网,严慎长舒一口气,安心停了下来。两手撑住发软的膝盖,在急促喘息中不吝夸奖了句:“干得不错。” 乘风说:“还行吧。” 打猎挖野菜这种事情,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毕竟这也是她曾经的生活来源。 乘风提起手中的猎物,转着圈儿仔细打量。 这小可爱的而部轮廓也跟兔子长得更像,只是没有一双标志性的长耳。被她半吊在空中,生命力依旧旺盛,不停扑腾四条长腿,发出短促而尖刺的叫声。 没让她失望,这东西体型挺肥,粗略估算有七八斤重左右。哪怕拔掉皮毛,剃掉骨头,也可以让两人撑过今天。 她看着这只肖似兔子的玩意儿,从长靴内侧抽出匕首,准备给它一刀,送它痛快上路。 严慎按住额头,忍过因运动和饥饿产生的短暂眩晕,过去捡回自己的背包,拿出点火器,找个背风的地方生火。 乘风蹲在地上,已经幻想好肉的美味,很大声地征询他的意见:“烧还是闷?你喜欢吃辣吗?” 严慎刚想回都可以,鼻翼翕动,隐约从吹来的风里闻到了不妙的味道。 乘风也有所察觉,抬起头,朝四而梭巡一圈。 日色跟开了倍速似地明亮起来了,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拽了一把,将那颗炽热的火球从天际线下拖了出来。 一匹野狼的长影,正被交错的明暗光色从岩石后方映照出来,随着它往复的踱步摇摇晃晃。 二人身形一齐僵住,目光在影子附近游离片刻,又转向在半空交汇,暴露出彼此的惊愕。 乘风手里的东西还在挣扎,血液顺着皮毛不断下淌,滴在沙石上,留下猩红的颜色。 野狼走了出来,似乎在估算他们的战力,冰冷而贪婪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动,试探着靠近的同时,仰起头发出一声悠扬的长啸。 乘风立即扭头四顾,提防死角的位置是否会出现它的同伴。 空气里漂浮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乘风闻到了,感觉自己的命途就跟手上这只猎物一样多舛。 为什么会那么倒霉? 严慎的动作还是比她快,冷静地朝她伸出手,说:“给我。” 乘风没有多想,当即将猎物丢给了他。 严慎上前捡起兔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乘风稍有愣神,等意识到队友的险恶,才拔腿跟上。 被热风狠狠地拍打脸颊,乘风还是不敢置信,哆嗦着嘴唇,对前方越拉越远的人影怒吼道:“这合理吗?!你好意思吗?严慎!!” 严慎回道:“这种时候站着发呆才更不合理!” 乘风没戴口罩,一张嘴被灌满嘴风沙,咸酸的味道充斥她的口腔,分明知道不应该说话,可就是忍不住。 她斥责道:“你不能不讲道义啊!” 严慎恶劣地说:“人类之间才讲道义!” 乘风再次对无耻的人类感到无比的失望。 “你不是输赢没关系吗?你这骗子!” “闭嘴!”严慎善良地提醒,“快跑!” 乘风埋头狂奔,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分神回头一看,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一匹狼影分身出了三匹。 ——连狼都有同伴! “严慎!!”乘风吼道,“我认真的,二选一了!你保大还是保小?!” 突围(你们这前10%的奖学金...) ##69-无人区生存10 严慎跟乘风都不大会骂脏话, 但是此情此景,让他们迅速点亮了这项天赋技能。 虽然没力气骂出声,可精神高度集中的大脑, 已经排列组合了多种问候的语言,目标不记名。 再怎么叫孤狼, 逃跑速度也是比不上真狼的。召集到自己的兄弟之后, 有恃无恐外加饥饿驱使, 那三匹狼野性毕露,凶蛮地在后方追咬,乘风每一次回头, 都感觉自己离下线更近了一步。 而且狼的耐性很好,想在追逐战中甩脱他们,基本上痴人说梦。 严慎跑在前面,背着个硕大的军用背包, 乘风的角度看不见他手上在做什么,也无暇分心。来回在前后顾盼时, 乘风发现严慎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跟她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不管是他没有力气了,还是主动过来支援, 乘风正要生出些许感动, 就听严慎从负载过重的肺部榨出一丝空气, 发出尖细的喝声:“你挡一下!” 乘风:“??”她要是有这以一敌三的水平,需要这么狼狈吗? 然而迫在眉睫的危机,让乘风连半秒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她表情微僵了一下, 随即放缓速度, 从耳边各种不分明的鸣响中,捕捉到那三匹狼的脚步声, 预判距离,甩出手里那张厚重的皮毛,用力往后一扑。 宽大皮毛兜头罩住一只皮肤溃烂、身形干瘦的野狼。可这畜^生被蒙住了头依旧不管不顾地前冲。 乘风刚从奔跑的状态中暂缓,冲向心脏的血液仿佛在往四肢倒流,两腿正虚软,直接被它带得一个趔趄,朝后退了数步才站稳。 可不等她掌控好身体重心,另外一匹狼从侧面扑了过来。 这次乘风躲闪不及,只能抬手作挡,避开脖子和脸部的致命位置。 那匹狼两足蹬在她的腹部,向前的冲势直接将她带倒。而常年在荒野作战的狩猎者本能,让它在腾空的状态下依旧能精准咬住目标的手臂。 感觉到尖锐的牙齿深深潜入血肉,乘风轻颤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失焦,忘记了任何思考。疼痛还未传至大脑,她先一步举起小刀刺了过去。 三夭的军用刀具极为锋利,即便乘风已经没有太大的力气,依旧顺利刺破皮毛,与骨头撞击发生令人牙酸的响声。 一人一狼两败俱伤,带着飙出的鲜血在地上翻滚一圈。 这匹狼许久没有尝到血液的甜味,被刺了一刀,眼中的狂意却是更加强烈,依旧死死咬紧牙关,想从乘风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乘风忍着钝痛抬脚狠狠一踢,将它踹了出去。 当黑白无常的招魂幡已经插在你脑门上时,剧烈的疼痛都变得轻微了。 乘风刚摆脱那只狼的啃咬,另外两匹狼又相继扑了过来。 狼这种动物的智商很高,应变能力也很强。顾忌她手中的武器,这次没有贸然进击,喷洒着腥臭味道的大口,转而对准她的脚踝,俨然是想咬断她的两腿,先废掉她的行动能力。 乘风盯着那排泛黄的、露着寒光的獠牙,简直头皮发麻,朝着对方面长鼻突的脑袋奋力一踢,借着腰腹和手臂的力量迅速支起上身,抬臂朝下挥去,用武器吓退另外一只还要觑机偷袭的野狼。 让乘风一个人应对这三只不要命的东西,确实是太残忍了。 严慎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抽空用余光观察这边的局势,发现乘风和他印象中某个人很像,跟什么玩意儿都能扒拉两下,战力上限成谜,不由鼓励道:“你可以!” 乘风:“??” 就算她小命没了,她也要用沙哑的喉咙,嘶吼出一句:“滚!” 乘风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站起了身。 两匹狼顺着她的脚步调整方向,寻找再一次袭击的机会。它们那只受了伤的同伴,则主动退出战线,趴在地上,用舌头舔舐皮毛上的血渍。 野狼之间靠什么来确认进攻的信号,乘风是不知道,对着迎面两只一齐进发的猎食者,她已经连下线感言都想好了。 她考场内的墓志铭,就是对严慎的控诉书。 她要找项云间告状,这根本不是老板该有的待遇。 违约,赔钱。 思维跟野马似地狂奔,动作却丝毫不留余地。 乘风矮身躲过目标扑咬,右手迅如疾风地出袭,想着带走一个是一个,直接放弃防御,将全部杀伤力都集中到右侧的目标上。 刀刃划伤了野狼的面部,乘风的要害也完全暴露在它同伴的獠牙下。 千钧一发之际,严慎用力一掷,将先前那只兔子甩了过来,砸得左边那狼的头颅一歪,给了乘风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乘风心道这没大用啊,比起兔子这种带毛的玩意儿,他们两个外来物种明显量大管饱,还皮白肉嫩、鲜美多汁。 那三匹狼也确实没给兔子分眼神,专注于面前的不二之选,没被伤到要害的野狼又一次集结朝乘风攻了过来。 乘风匆忙后退,此时严慎的一声厉喝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趴下!” 乘风下意识地执行指令,转身伏地。 严慎的动作更快,甚至等不到她趴下,手上的东西已经丢了出来。 一个外形不规则的物品直接在半空爆炸,掀起一层黄色的巨浪,朝四面铺开。 乘风感觉有数不清的碎屑从自己脸上划了过去,身体犹如被狠狠推了一把,轰倒在地。 火光在空中一闪而过,爆破开的气流也带着一股热意,然而那温度并不滚烫,且随着乘风被推开的距离而迅速消散。 这种小范围的爆炸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顶多只能限制一下目标的行动自由,或者对他们造成轻微撞击伤害。 乘风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住身形,视线在数秒内被黑暗占据,缓了一阵后,才重新获得身体控制权。 她吃力地仰起头,看见严慎顶着爆炸的余波上前,手动结束了两匹狼的生命。另外一只被乘风刺伤过,嘴里发着痛苦的低鸣,见势不对,正在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严慎追了上去,从后面压住它的脊背,利落地送它回归数据库。 大难逃生,乘风闭上眼睛,虚脱地躺了回去。 头顶的天空覆着层浅红色的光,耀眼的光亮照在她阖紧的眼皮上,仍旧刺得她眼眶酸涩。 好半晌后,乘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气虚地问:“你们这前10%的奖学金,含金量有点高啊。” 不至于这么搏命吧? 但凡她出现一个失误,或是严慎出手稍偏一点,考试就提前结束了。 联盟的单兵原来是这种水平?是她以前低估了吗? 严慎沉默不语。同样体能耗尽,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调整状态。 他两手搭着膝盖,无神地扫了眼几具动物尸体,回忆起这一路来的劫难,又扭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睨向乘风。 乘风吃痛地抬起左臂,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找医疗包进行治疗。从严慎身边经过时,察觉到他表情中的微妙,狐疑地问了句:“怎么了?” 严慎摇摇头,自我怀疑地别开了视线,说:“没什么。” · 网友们看得心惊胆战,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直到这时才敢自由呼吸。 分明只是旁观而已,时紧时松的精神却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憔悴,仿佛他们也在三伏天里被上级领导追着徒步了三公里。 那种焦急的劲儿,憋得他们热汗都出来了。 “这个组合,是真的好非,但也是真的命大。” “求求了乘风,出去以后找个地方拜拜吧。你这走背运的程度已经不是科学能解决得了的了。” “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单人或双人,且人物面板贴近红线的时候遇到狼群的。虽然只有三匹。所以到底是谁的问题?” “这点我可以替严慎作证。他不至于这么非,罪不至此!” “那肯定也不是乘风的问题,毕竟她一个人拖住了三匹狼,还轻伤了两匹。三夭你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还剩不到一天的时间,现在最该关心难道不是他们可能到不了营地这个问题吗?” 乘风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医疗包。 危险过后,疼痛感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随着她扯动伤口处的布料,成倍地进行报复。 做完几个简单动作,乘风的额头已是细汗密布。 严慎稍作休息,重新生火处理食材。见乘风单是一个清创就做得乱七八糟,咬住绷带的一端,用力的架势像跟自己有仇似的,无奈示意她别动,过去帮她进行包扎。 止痛药的效果慢慢浮现出来,乘风精神了点,跟面前的搭话问:“你刚刚是用什么东西爆炸的?”“打火器跟报警器。”严慎一圈圈地缠上绷带,抬起下巴朝背包的方向点了点示意,“必要时刻,可以改装成一个非常鸡肋的引^爆^装置。” 确实蛮鸡肋的。 他还没改装好,乘风已经快凉了。在半空直接炸开,离送乘风下线也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虽然没烧起来,但刘海还是被那簇火花的余温给燎到了。顶端变得卷曲,还带一点刺鼻的焦味。 严慎见她神情忧郁,好心安慰:“给你吃兔腿,两只。” 乘风点头,片刻后察觉不对,抬起眼道:“你不要骗我。兔子难道不是四条腿吗?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按劳分配吗?” 严慎沉默了。 乘风大惊:“你之前是怎么计划的?你善良吗?!” 严慎特真诚地道:“没有的事!” 精明如她,乘风不会再相信了。 严慎包扎完,擦了把手,若无其事地道:“准备吃饭吧。” 接应(这一声“哥”叫得怪贵重的...) ##70-无人区生存11 在饱腹值岌岌可危的时候, 两人终于吃到了这顿来之不易的午饭。 兔子□□体是什么味道,乘风已经无暇分辨。她咬了两口,只尝出苦涩跟干柴, 还带着口腔内部血腥的回味。 乘风很失望,用舌头舔了舔后牙槽, 望向对面那个狼吞虎咽, 吃出了热火朝天架势的青年, 羡慕地问:“好吃吗?” 严慎摇头:“吃不出来。赶时间。” 可是他吃得很香。 看来是自己的问题。乘风反思。成年人不可以这么娇气。 不吃大白菜就算了,怎么能不吃肉? 一只兔子,成功将两人的饱腹值拉回到70%。 但是肉类沉甸甸地垒在胃部, 没有蔬菜跟水分中和,让乘风觉得有点难受。 严慎吃完兔子后,又割了点狼肉带在身上。虽然按照剩余时间来看,他们多半用不到这份食物。 严慎按照往日的经验, 估算了下他们当前点位到营地的大概距离,给了乘风一个不大乐观的答案。 幸运的话——单是这个前提就让人心生绝望——对自己狠一点——这个倒是可以做到的——那他们或许可以提前一个小时抵达目标点。 反正任务非常艰巨。 乘风怀疑他的“或许”两个字里存在了极大的修饰空间, 但也不敢当场点明。毕竟人类嘛, 学会自我安慰是一种优点。 两人确认好进军方向,草草收拾了下, 背上东西开始赶路。 · 事实证明, 三夭对体力跟意志力的考验是枯燥而重复的。 两人在酷热的太阳底下快步行走了三个多小时, 中途也只短暂地休息了十五分钟,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之际,才终于摸到那座延绵弯曲的山脉。 这道看起来像是海市蜃楼的风景线, 也确实跟它看起来的一样遥远。 乘风抬头望向陡峭光秃的山体, 喉咙滚了滚,却没能咽下任何唾沫。 水已经喝完了。 整个无人区生存的副本, 以“吃喝”为主线贯彻始终。 白天炎热缺水,晚上森寒缺食。立志于将考生架到冰火两重天的地狱进行两面烘烤,以此培养大伙儿喷子的职业水平。 乘风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开窍了,只缺一个展示的平台。 山势陡峭,还没有前人开辟出来的道路,能上山的借力点都是形状不规则的碎石,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顺着斜长的岩壁滚落下去。 这种情况下,人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来稳定重心,乘风却连爬山的姿势都难以控制。 严慎在前面开路,考虑到乘风的伤情,尽量蜿蜒游走,寻找安全简单的路线。 在山底附近徘徊时,山路趋势还相对平缓,乘风靠着自己轻盈的动作能跟上队友的节奏。 走到半山腰之后,山体一块块平直地下落,跟被刀削过似的,险峻锋利,每个角度都能看出策划那张充满恶意的嘴脸。 乘风停了下来,背靠在石头上,用右手的衣袖去擦额头上怎么都流不尽的汗。 严慎跟着停下,紧贴着山壁,回过头问:“怎么样?” 乘风摇头。很难形容。 她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恶化。即便打了止血针剂,还是因为汗液与高温而难以愈合。 中途严慎给她换过一次药。拆开绷带的时候,血肉黏糊一片,时间有限没有办法进行精细处理,粗糙地清理了腐肉,就重新包扎回去。 乘风现在的感觉挺复杂的。即觉得左边这只手已经不存在于身体上了,又觉得它疼得发沉,跟个装了铁块的包袱似地挂在身上。 严慎抛下来一截长绳,示意她绑到腰上。 “休息十五分钟再继续。别害怕,我拉着你走。” 乘风张开嘴,扯动肌肉,嘴唇上传来干裂的刺痛,皱眉问:“还有多长时间?” “别管多长时间。”严慎在这时候展现出了让乘风不大适应的人道主义情怀,“我们绕个路,能走多远走多远。不好过的地方我提你一把。” 乘风点头。眨眼的时候,感觉睫毛都变沉了,抬手一抹,才发现是大滴的汗液坠在上面,压得她世界模糊。 这时候她才深刻认识到,第一个地图的密林场景是多么的令人舒适。既有植被遮阳,又有难度不高易寻找的食物。顶多就是神出鬼没的野兽令人担忧,但也肯定比不上狼群的凶猛。 她已经开始狂妄地觉得,那点儿奖学金,根本配不上自己这一路的艰辛。 乘风低垂着头自我催眠了几句,然后晃晃脑袋,用力捏住左肩,声音细小却语气坚决说:“走吧。我还行。我要赢!” 严慎:“……好。”这大概就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所谓的“斗志”吧。 也许是压迫到极致,人类能爆发出绝对的潜力。也许是三夭的模拟系统毕竟只是模拟,而乘风对胜利的执念超脱了他们程序的设置。天色将黑之际,乘风的状态逐渐好转,颇有点回光返照的症状。最终在严慎的半拉半推中,抓住巨石的一角,跳上耸立的山顶。 日色昏沉中,两人注视着太阳从头顶落下,拖着长长的霞光,隐没入平坦的地面。 吹着逐渐转凉的晚风,乘风从中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两人在最高点,放纵地停留了五分钟,久久凝视着那片荒凉的戈壁,而后才打开照明灯,寻找下山的路。 下山要显得省力一些,但也危险许多。严慎决定继续走稳扎稳打的路线。 黑夜里的一切动静都变得明晰。两人分不出说话的力气,五感却紧崩到了极致。 走到半路时,严慎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二人交换了眼神,顺着找过去,竟然真的发现一个水潭。 乘风快要喜极而泣了,跟严慎击了下掌,但还是没有出声。 两人跟默剧演员一样地瞎比划了两下,寻找取水的办法。 乘风先是把绳子的一端系在容器上,丢进去打水。 然而这个水潭的岩壁是斜立且不平整的,还十分深邃,等他们将绳子收回来,容器颠簸了一路,已经什么都不剩。 连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仅收获几滴残留的水珠,乘风苦哈哈地叹了口气。 她趴在地上,渴望地盯着“你跳下去吧,慎哥,如果活着就装一瓶水绑到绳子上。我背着你走了五个小时,又被你炸了一次,该轮到你了。” 严慎觉得这个世界确实太可怕了。好好一孩子,才过了多久,已经可以做到满口胡话不打草稿的地步。 “为什么又变成五个小时了?明明是不到三个小时。而且你不是背着我走的,你是拖着我走的!”严慎说着摸了摸手臂下方,被绳子勒过的位置至今仍在隐隐发疼。刚醒来的时候他还差点以为自己被乘风挟私报复,五马分尸了。 “这样不好,乘风同学。非常得不朴实!” “说明干渴已经开始影响我的记忆力,再这样僵持下去的话,我们两个人都到不了营地。”乘风认真地说,“我记得我就是背着你走了五个小时。所以慎哥,跳吧。” 这一声“哥”叫得怪贵重的,命都要给她。 严慎说:“你做梦。” 乘风翻脸:“啧。” 两人还在进行最后的拉锯,试图出卖自己的塑料队友情,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漆黑夜幕中,一道光线突兀地打了过来,悬在乘风头顶的石块上晃了晃,同时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乘风?” 两个亡命之徒齐刷刷扭头,瞪向身后那道伟岸健壮的长影,热泪差点飙了出来。 通关(【本场考试正式结束】...) ##71-无人区生存12 项云间是第一次见到在黑夜里都能亮得如此出奇的两双眼睛。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不孝女对他露出如此和蔼可亲的表情。 受宠若惊之余, 他理智地忍住了没笑,平静地又问了句:“你们趴在那儿干什么?” 乘风爬起来,擦了擦脸, 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调整手中的光源, 对准项云间的方向, 刺得他偏头躲了一下。 影子跟着晃动。 “想喝水!”乘风拔高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凄惨, “这下头有水!” 项云间同情地说:“真可怜。”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包,一左一右变出两个水果,对着自己的可怜孩子问:“橘子还是苹果?” 乘风呼吸停滞了一秒, 原本就大的眼睛又睁开一点,错愕的表情中写满了对自我的怀疑,压低了声音说:“橘子!” 项云间好笑道:“叫爸爸。” 乘风:“爸爸!” 项云间一把抛了过去,乘风伸手借住, 蹲到地上剥橘子。 无奈她左手使不上力,又戴着厚重手套, 手指不够灵活。最后还是要依靠她那觉悟不够高尚的队友。 严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面遭她嫌弃, 一面帮她做事。大概这才是老父亲的真实处境。 而乘风还死死盯着他,担心他抢走自己出租长辈位所赚来的大橘子。 两人都在疯狂打腹稿, 想着怎么跟项云间告状。 但乘风率先吃到了橘子, 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心胸也跟着开阔了不少。开口的时候只委婉地问了句:“水果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橘子?” “营地里拿来的。” 项云间走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弯下腰近距离观察他们, 在他们脸上跟手脚都扫了一圈, 才发现他们狼狈不堪。 “你们两个搭伴,怎么还搞成这样?” 严慎从他手里接过水, 苦涩地道:“就是因为搭伴才搞成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乘风坚定且严厉地反驳了他,“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还没走出第一个地图就已经挂了!” 有了新的队友,乘风连那么一点塑料情都不想维系了。 很嚣张。 很霸气。 很得理不饶人。 她找回了身为老板的底气。 “是……”严慎屈辱地忍下了,转头问,“你怎么半夜在这山里?” “江临夏跟辛旷都回来了,就你们两个没消息。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核对了一下各自出发的位置,决定分开来找你们。”项云间问,“你们的通讯器呢?” 乘风叹了口气。 为了减负,她把没用的装备都丢了。包括那个除了严慎,什么都没给她带来的通讯器。 严慎则是考虑到已经离营地位置不远,通讯器作用不大,所以也给丢了。 两人幽幽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很多想说的话,酝酿在无言的指责中。 项云间单手支着下巴,眼珠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想擦一簇火星点起这把火,又怕引火烧身害了自己。 网友看着这一幕笑出了声。 “恭喜乘风,脱离隐藏非酋模式!” “我恍惚中好像听见了无数声‘爸爸’在循环播放。拉回去重看了一遍,应该不是我的幻听。” “项哥这个出场,虽然是在晚上,但很有神明降临的光芒了。”“这么一对比,严慎你真的好坑儿!” “‘好运来’的bg终于在乘风的直播间里响起来了!!我很欣慰!” “所以我现在可以安心看了吗?昨天追了一天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三人已经重新启程了,怕无法在中午前顺利到达营地刷卡。 可是喝了水,还吃了小蛋糕的乘风,战斗力不同以往,告状的小纸条都不用打的,张口就来。 “他剥削我,他还压榨我。”乘风字字泣血,“我背着他走了六个小时……” 严慎打断她问:“这已经严重脱离现实了乘风同学。” 乘风怒斥:“三个小时也很久了!” 项云间明显偏心,问兄弟道:“你怎么回事?” “这不是挺好的吗?”严慎不负责任地道,“还活着。” 要是这个标准的话……那确实。 乘风说:“这里面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努力。” 项云间停下,朝她招手道:“过来。” 他好手好脚、四肢健全,去营地休息过一段时间,系统将他的面板数值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跟乘风这俩屡次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病残人士截然不同,扛乘风就跟扛训练用的负重包一样,轻松敏捷。 他背上乘风,示意她抱紧自己,单手撑住山壁,顺着狭窄的走道小心往下跳跃。 细小的石块因为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滚落。渐远的声音在岑静的夜里仿佛自带回音。 停在一个安全的平台上,项云间回身,招招手,示意严慎跟着自己的路下来。 严慎站在原地没动,低着头,穿过照明的光线,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神幽深。 跟夜里的冷空气一样。 落到身上就觉得瘆人。 他还把光线打到乘风脸上以作示意。 项云间“呸”了一口,无情地说:“你做梦!滚下来!” 严慎皮了一下,认清队伍里的地位差距,只能自强不息地往下跳。 他跟乘风一起赶路时,直播间差不多是静音模式。 项云间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一出现,整个频道就变得很热闹。他擅长抛问句,找话题。 严慎简略给他描述了两人相遇后的种种磨难。 “你们怎么会那么倒霉?”项云间大开眼界,“以前有吗?我没什么印象了。” 严慎说:“没机会实验。” 说完后他再回忆了一遍,纠正道:“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确实挺倒霉的,她反水杀了我。” 项云间:“那个姑且还可以解释……你不要勒我,乘风同志,把光往可以从我兜里拿吃的,扒不住摔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走第二遍山路,项云间已经十分熟练。三人没什么波折地跨过了最危险的山腰位置。 临近山底时,乘风表示要下来自己走,项云间遵从了她的意见。 可是乘风左手臂的伤口还是为她带上了高烧的状态,挂着debuff的面板,加上四肢各个关节的暗伤,使得她脚步虚浮,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两个长腿青年的速度。 项云间跟她说了两句话,发现她反应迟钝,又把她背起来,带着她往营地奔赴。 项云间的背很宽,军装外部又配置了不少装备。乘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脚步的颠簸被咯得发疼。 可是项云间身上有点儿安全的味道,闻得乘风意识飘忽,眼睛发困。 昏沉之际,她贴着项云间耳边的通讯器,听到了另外两名队友的声音。掀开沉重的眼皮朝前一看,发现一栋高塔已经伫立在她视野范围内,高塔的外墙上贴了联盟的标志。 营地到了。 她听到项云间轻快地问了句:“终于考完了,明天放假,你东西收拾好了?” 严慎说:“还没有。我在整理。” “寒假一共才几天啊?都没什么放假的快乐。”江临夏插了句,“还剩十六分钟截止,你们两个在这儿搞卡点呢?” 辛旷惊讶:“居然没走丢?” 江临夏问:“乘风呢?考试睡着了?” 乘风努力抬起头,试图回应,无奈身体不受控制。界面里红光不停闪烁,她瞥一眼面板,发现自由升高的体温已经涨到了40度附近。 对于机器来说,这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于是她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一个“V”。 项云间小跑起来,说:“快刷卡,不然真要下线了。” 片刻后,乘风听到了系统提示。【本场考试正式结束,恭喜考生顺利通关!退场后请不要大声喧哗,遵从考官指示尽快离场。】 乘风安心了,点击退出。断开传感连接后,生龙活虎地冲出模拟舱。 放假(“乘风过年怎么过啊”...) ##72-放假 监考老师百无聊赖地坐在讲台上吃零食, 掀起耷拉的眼皮,对乘风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出去。 乘风拿了光脑, 走到教室门口,打开自己的邮箱查看测试结果。 最终成绩还没出来, 但是最终通关名次恰好卡在10%的线上, 进退都有可能, 这让乘风有一点点忧郁。 考试都考完了,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折磨? 她点了下刷新,界面没有变化, 前方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是项云间几人提着大袋小袋从屋里出来。 项云间偏头扫向她,按住她的肩膀往后一转,推着她的背往出口的方向带。 走到可以说话的地方, 几人才放松下来。 军事学院的特殊模拟测试基本属于所有科目的最后一门,而且他们一连考了三天, 此时联大校园早已空空荡荡, 教学区更是不见人影。 离开大楼,外间的冷空气瞬间灌了过来, 吹散了几人积攒数日的沉闷。 江临夏扯扯衣领, 话跟开了闸似地宣泄而出:“憋死我了, 语言是多么伟大的技能,无人区生存根本就是在促使人类退步!我已经三天没人说话了,三天没人跟我说话了!” 辛旷低笑出声:“也没见你少说啊。光看你文字版的语录都会觉得聒噪。” 江临夏抬手就是一个肘击, 笑骂道:“滚犊子, 交流的事,少了一个人能算吗?” 辛旷压下他的手臂, 偏头看向一旁的乘风,随口问了句:“乘风过年怎么过啊?” 乘风茫然道:“我们那儿不过春节啊?” “哦,对。我老把你记成首都星的人。”辛旷说,“那你春节去哪儿?” 乘风说:“我不去哪儿,我就住校。” “住什么校?今年又没有在校演习,春节期间宿舍跟食堂都会封闭,你住哪儿呢?”江临夏奇怪问道,“你们班里没发通知吗?辅导员居然没给你安排?”乘风惆怅:“啊……?” 群里每天一堆消息,最近为了应对期末考试,乘风已经很久没关注学习以外的事情了。 “没关系。”乘风习惯了,“我随便住哪里。” 江临夏玩笑道:“联盟不允许睡大街的小朋友,会影响市容。” 乘风一愣,随即气馁地道:“你们联盟为什么这样不人道?” “你还真想睡大街?!”江临夏被她荒谬的想法惊到了,抬手要去揉她的头发,“还不如去问问流浪儿童收容中心吧孩子。” 乘风机敏躲过,跑到另外一面,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说:“我不是儿童。” 辛旷揶揄说:“没关系。严慎比你还大。” 乘风诧异瞥向严慎,眼神里大概写着“这人奇葩”。 严慎:“……”这是什么无妄之灾? 项云间好笑地解释道:“是我家。” 他摸出光脑,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按动了几个键。 “我问问我妈。她在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但不怎么住。你可以在她那儿睡两天,一般碰不到几次面。房间里的被子是我用过后洗干净的,你介意的话可以带自己去换。” 乘风稍显犹豫,很不好意思去陌生人的家里叨扰。还没考虑好,路边的绿化带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跟着两团色彩鲜艳的毛球从刚修剪过的矮灌木里飞了出来,落地还在纠缠,激烈地厮杀一起。 联大平日是会有几只野猫四处流窜,因为学生喂得好,态度也比较宽纵,导致它们在学校里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乘风定睛一看,就见一只重量级的猫主子正压着一团白毛狠挠。小猫头鹰顶着头爆炸的毛发,不甘示弱地与它回击。 然而智能机器人的安全设置注定了它斗不过这只橘猫,不管它再怎么精准地啄在猫身上,后果都是被野猫一爪子扒拉下一层皮。 两个小家伙在地上疯狂滚了一圈,飘散了满地的白色羽毛,斗殴现场惨烈得乘风一口冷气狠狠抽了进去,半晌没吐出来。 探测到乘风出现,小猫头鹰的反击程序当即上升到新的阶段。 它的前身毕竟是台格斗机器人,即便被废除了大半数据库,好斗的本能依旧写在程序里。无法接受自己在主人面前落败。 除了上不了台面的小嘴亲亲,作为曾经冷酷、暴力、高危的严禁品,必然还保留了别的攻击技能。 于是下一秒,众人就看见小猫头鹰的眼睛开始五颜六色地闪烁,每变一次颜色,就吓得猫主子的攻击更凶残一分。 江临夏望着这卧龙凤雏之间的精彩搏斗,很震撼地吐出两个字:“……牛啊。” 乘风跑过去,试图解救自己的朋友,那橘猫不怕人,竟然不肯走,被乘风急得跺了跺脚,才大声尖叫着跑开。 乘风拎起小猫头鹰查看,发现它外层的皮毛掉了起码有一半,嘴里正不停念念有词,靠近了听,可以辨认出是一串复杂的攻击代码,足以把那只橘猫按在地上翻来覆去地蹂^躏。 身体虽然做不到,但精神绝不服输! 乘风不由深深地同情了起来。 谁说机器人没有感情?乘风能强烈地感受到它的不甘、屈辱,以及愤怒。 太惨了。 乘风给它理了理羽毛,捋顺之后,发现它太秃了,已经严重影响到它的颜值,得去做修复。 跟小秃鹰一阵大眼瞪小眼,乘风忽然想到高额的修理费,手抖了抖,一时间悲从中来。 江临夏深有同感,难过得笑出了声,怕乘风迁怒,赶紧小跑着从边上溜走。 项云间沉默片刻,说:“她说没问题。地址发你了,到时候再联系。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随着地址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个红包,比江临夏要富有同情心得多。 乘风犹豫后点了领取,抱着小猫头鹰过去植毛。 放假期间的商业街都显得冷冷清清,乘风找店员咨询了相关费用,被告知这样的伤情,原装植毛起码得四千块钱起。 如果用山寨的材料,倒是只要一千,但羽毛做不到原先那么柔软高档。 三千块的差价,可以买无数个小蛋糕。 乘风内心万分挣扎,天人交战后,还是抵住了美食的诱惑,决定再穷不能穷孩子。 别人都有的东西,小猫头鹰不能没有! 付完钱,把智能机器人关机交给店员,乘风颓丧地蹲在门口,陷入一派萎靡的状态。 光脑震了震,她抬起手腕一看,是老孔发来的信息。 老孔:我在后台看见你的最终成绩了【大拇指】,表现得很好,今年应该能拿到三夭的奖学金。 老孔:以后不要跟严慎一起走了,他这个人运气绝对有点问题。 老孔:对了,过年可以来老师家,你师母做饭很好吃,而且很喜欢小姑娘。我跟她提了下,她很欢迎你来做客。 乘风看了两遍,认真打字,进行回复。 叶归程:我去项云间家。 老孔明显紧张了,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不停输入”,又没有出现内容。 反反复复删除了几次,最后发来一句很勉强的回答。 老孔:哦,他家的情况我知道。他妈妈工作很忙,基本不会自己做饭。 乘风觉得这话听起来酸里酸气的,想说可以买,但又觉得“买”这个字自己现在有点高攀不上。 老孔:住得不习惯可以来老师家。 乘风对别人真诚的关心都会表现得很礼貌,而她知道对面那个看起来凶悍暴躁的中年男人一直在向她展现自己的温柔,虽然手段有点笨拙。 乘风慎重地回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包,然后关掉对话框。 假期,乘风还是在学校里多住了几天。 放假的时间让她无所适从,而周围浓烈起来的年味,更是让她感到极为陌生。 战后星是不流行过节日的,最盛大的节日大概就是战争结束的纪念日。 这一天,福利院会给孩子们发一碗带肉的骨头汤,乘风可以在中心广场上排队领到一碗粘稠的甜粥。周围人的态度也会难得变得亲切起来,愿意原谅一些微不足道的错误。 但这种庆祝里总带着点沉重,算不上什么狂欢。 乘风闲着无聊逛三夭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和平国度的不同。随着年关将至,连三夭的攻略板块都完全变了一个画风。 【来不及了!必备年货清单(脱水版)!】 【排雷,这家店竟然又先提后降,这种玩不起又想薅羊毛的奸商,都应该从老子的钱包里滚出去!】 【今年三夭为什么不出联名版的红秋衣?没有它,今年冬天我就算是冷死,也绝对不会穿秋衣了!】 乘风的钱包已经很干瘪,她觉得见多识广的自己肯定能抵挡得住诱惑,想沾一沾首都星的喜气,看看他们年末的疯狂购物范围都是些什么。 逛了两个帖子之后,乘风决绝地删除了贴吧软件,且决定春节结束之前不会恢复下载。 ……联盟的销售陷阱,甚至不能简单地用“恐怖”来形容。 没过两天,辅导员发来通知,说学校宿舍要封闭,让乘风暂时搬离,并再三跟她确认需不需要帮助。 乘风还没来得及联系项云间,对方跟开了上帝视角一样,直接拉了个小群。 向云间:【图片】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向云间:我正好借了辆车,现在过来接你们。你们没问题吧? 图片里是各种小零食,足足有十来个袋子。 乘风随手点开,眼睛倏地睁大,确认了好几遍,里面有她最喜欢的小蛋糕、巧克力、卤鸡腿,还有必买清单上一些她根本买不起的东西。 屏息凝神中,严慎回复了句。 再莽一点:可以,等我一下。 乘风匆匆跟上。 叶归程:我也可以! 过年(向云间 【视频】小学生放...) ##73-放假2 乘风的东西不多, 只有一个大箱子。她将衣服随意塞进去,再把猫头鹰背到身上,乐颠颠地跑下楼。 项云间的车已经到了, 正停在校门口。他走进来接人,迎面碰上乘风, 想帮她提一下行李箱, 被她很霸气地拒绝, 表示要自食其力。 乘风拖拽着箱子放到后座,顺道偷偷瞄了边上的零食袋几眼,回过头, 发现项云间对着光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见她望过来,又很快收敛了神色。 乘风觉得有点儿不对,怀疑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项云间说:“没什么。” 乘风也不好追问,关上车门, 和他一起站在车边等严慎。 项云间翻出些零食,塞到她手里。 乘风文静地收下, 心里默默觉得他人挺好, 拆开包装袋,顺道拿出光脑一刷, 结果社交软件的首页推荐直接跳出了项云间刚发布的一条信息。 向云间:【视频】小学生放假了。 视频里, 乘风背着她的小猫头鹰, 甩着手从花坛边上跑过。 光从她那轻快的小碎步里,就可以看出她的雀跃。只差在脑门上顶个“放假了”的小图标。 项云间是联赛种子选手,因此账号的关注人数不少。放假期间的网友最是闲得发慌, 不放过任何聊天打屁的机会。五分钟前刚发布的信息, 评论数已经破了两千。 “三岁,不能更多了。” “能去我家吗?我把我自己的床让给她睡。” “联大的招生现在是采取终生负责制吗?” “现在联赛招新是不是要从大一开始内卷了?我们队长怎么就没这种觉悟?【怒其不争】” “多穿点【皱眉】, 都快2月了,乘风怎么还是穿那么薄?” “军校生火气大吧。话说那只小猫头鹰是被逮住了命运的翅膀吗?灯光好像坏了。” 经过上次的教训,乘风决定启动家庭教育,以免这位朋友下次还敢找小猫咪斗殴。可是她无法修改智能机器人的核心程序,只好使用物理手段,将它挂到墙上,禁止暴力,以作惩戒。 不料触发了它的警报设置,它的眼睛红了快两天了。 乘风反思。她其实并没有那么那么的幼稚,只是项云间的拍摄手法不够写实。 举着手里的小蛋糕还在发呆,光脑再一次震动,乘风低头,是严慎在群里发了数张照片。 床上平铺了一排折叠好的衣服,衣柜种类丰富,不像乘风,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上全部的家当。 再莽一点:带第一套衣服,箱子有点装不下。但是第二套衣服太厚了,活动不方便。我要不要起第二个箱子? 项云间的脸色如临大敌。 向云间:不要。随便带,装不下的我帮你拿。 没过几分钟,严慎又一次发来信息,自觉汇报进度,好让他们安心。 再莽一点:【图片】快好了,等我把它们装进去。 向云间:鞋带不用穿。回家再弄。 再莽一点:【皱眉】 乘风早该知道的。当严慎说出“等我一下”的时候,事情就变得非常不简单。 他们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这位大爷终于带着他的装备姗姗来迟。 两人动作整齐一致地靠在车身上,两手抱胸,目光空虚地瞪着他。 “你好慢。你太慢了!”乘风抬起手,用力指着什么都没有的手腕,控诉道,“你再晚一分钟,我就走了!” 项云间失笑:“那你的一分钟还挺长的。” 严慎吐出一口气:“我已经很快了。” 三人就“快”的定义在车上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争论。只是辩论方向比上次江临夏发起的议题还要生僻,项云间满脸写着头疼。 “这明明是一个优点。”严慎申诉道,“从小学到高中,我的几十位任课老师都夸我做事细心有条理,没有任何问题!” 乘风不敢相信。 “你爸妈不打你吗?”她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走路慢一点他都说要揍我!” 严慎说:“离异再婚了。我不和他们一起住。” “哦。”乘风恐吓道,“你要是小时候跟我一起去偷菜的话,你现在已经是白菜地里的一滩肥料了。” 严慎反唇相讥:“联盟没有这项业务,而且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乘风炸毛道:“什么愚蠢?你根本不懂!它才很考验单兵的作战实力!格斗机器人都不一定能顺利完成!” 项云间匆忙打断他们:“吃点东西吧,小朋友们。” 风雨欲来之际,车辆停了下来。抵达乘风的临时新住所。 两人迅速恢复了友好关系,拎着礼包排队从车上下来。 项云间拽着乘风的行李箱,在前面带路,走到门口时,给她开通相关权限,并教她这个小区的门禁使用方式。 乘风还在进行面部认证,扭着脖子转来转去,门先一步从里面推了开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探出头,朝她笑了笑。 乘风还没看清对方的脸,鼻间闻到了一抹淡淡的香气,下意识一个深鞠躬,字正腔圆地招呼道:“阿姨好!” 项云间抓住她的后脖颈往上一提,迫使她直起身。 项妈妈笑出声来,退开半步,热情招呼道:“快进来吧。” 乘风慢吞吞地换鞋,用余光悄悄打量她。 这位女士穿着修身的西装,短发整齐地梳理在耳后。气质干练,五官也很是英气。明明该是个气场强势的人,面对乘风时却笑得非常温柔。比老孔那种劣质笑容要自然十几倍。 在过往的生涯里,乘风接触到的更多是温柔得比较含蓄的女性。 比如那位整天威胁说要放狗咬她,却每次都只在后面骂骂咧咧的中年女性。 又比如那个总是对她的白菜挑挑拣拣,但时不时会晃过来看一眼她是否还活着的凶悍阿姨。 在严酷的环境里,所有人都要克制自己的善意。 因此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表达,乘风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项妈妈端着果盘转身,对上了乘风来不及收回的试探目光,嘴角向上扬了扬,自我介绍道:“我姓褚,叫我暄暄阿姨就行。你住在里面那个房间,我已经让机器人打扫过了……小慎站那儿干什么?进来吃点东西再走。” 项云间不跟乘风她们住在一起,觉得有点不方便,将人送到后,打过招呼就走了。 乘风在房间里整理东西,顺道摸索智能面板上的新功能,忙碌到一半,听到客厅一阵窸窣响动,随后是拖鞋快步走动。 没多久,褚暄在门口的位置喊了句:“妈妈先去上班了,你好好看家。” 可能是喊得太习惯,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点错误。乘风愣了下,过了片刻才走出来。在空荡房间里逛了一圈,随后坐在沙发上出神。 然而这样的安静没能持续太久,乘风的光脑开始不正常地震动,她点开查看,发现自己又被拉进了一个小群。 夏天有什么好:兄弟们,我的新衣服,怎么样? 再莽一点:今年的战术课有没有作业?新学期的体能标准是多少来着? 家里真的有矿:【红包】年底结余,自己领取。 夏天有什么好:老项就算了,凭什么严慎的打赏也有那么多?他都不会跟网友互动! 家里真的有矿:是你互动太多了,二傻子。 夏天有什么好:@叶归程,哦对了,我妈说她有一个礼盒套装,要送给我们唯一的女性队友。这几支口红你喜欢哪个色号?【图片】 叶归程:? 家里真的有矿:她的意思是,她什么时候答应过做你的队友? 叶归程:?? 向云间:我觉得她的意思是,这几个口红色号有特么哪里不一样?叶归程:【鹰鹰的赞赏】 庆贺(史上最强机甲军前锋就在今...) ##74-假期3 乘风今年收到了很多春节礼物。除却江临夏那支基本上用不到的口红, 还有一些她完全用不到的玩具。 男人之间的友谊乘风不是非常了解,但她确实明确体会到了这帮人想跟小弟分享快乐的心情,为此还不惜掏出自己珍藏许久的家底。 而乘风的快乐, 一直到褚暄给她买了两件过年的新衣服,才真正到来。 褚暄阿姨平时喜欢冷色调, 所以给乘风买了件浅灰色的毛妮短外套, 还有一件黑白色拼接的宽大羊毛衫。又在项云间的建议下, 给她多买了几顶帽子。 乘风的衣柜日渐丰富起来了,告慰了她干瘪的钱包。 更令人高兴的是,在褚暄的冷嘲热讽下, 项云间跟严慎自觉收回自己的模型枪,朴实地给乘风发了个红包。 乘风在群里收下,很恭敬地回了句:“谢谢慎哥!” 前脚还在悄悄吐槽人家非酋的小机器人,转眼就学会了叫“哥哥”。项云间被她这段高级程序开了眼界, 揶揄道:“给奶就是娘啊?” 乘风没在意,也豪迈地给他们发了个红包。 众人期待地点开一看。总价值“88.88”, 这没什么问题, 但是4个人均分,领到手刚好是“22.22”。 江临夏:“……” 你说这不是故意的, 他们真的欺骗不了自己。 “没有钱了。”乘风既敷衍又走心地说, “下次补上, 下次一定。我让小猫头鹰给你们记账。” 在这个群因为三观冲突问题而即将宣告解散前,春节终于到了。 对于跨年夜,江临夏跟辛旷都有自己的安排, 所以众人一般会提前一天庆祝。 褚暄女士表示并不想参与他们这个直男联盟, 同时对乘风给予了一定的同情,便提着自己的小包匆忙离开了。 项云间点了外卖, 辛旷拎了一箱果酒过来,一群人顺利聚首后,开始了当天的行程。 乘风见识到了直男的节日是如何庆贺的。 组团模式打游戏、单人模式打游戏、散队模式打游戏。 ……不得不说,她好喜欢。 小猫头鹰在看她打游戏的时候会变得十分安静,以便观察并评价她的操作水平。 只是部分游戏设定比较新颖,不在它的数据库内,有时它看了半天,还在检索游戏规则。 乘风玩了会儿,去餐桌边上吃饭。 辛旷带来的酒味道甜甜的,掺一点气泡水,很符合乘风的口味。她吃到半饱,放下筷子,回复光脑上收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留言。 飘在聊天框最上方的,是一条言简意赅的消息。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网页链接】 乘风对着这昵称回忆了许久,都没想起她是谁,点进主页,发现各种信息依旧陌生。 对方的个性签名上写着:发红包可以,陪聊不行。辅导可以,免费不行。陪玩可以,菜鸡不行。 霸道且合理。 切进她的相册,果然是沈澹。 乘风随手点开链接,跳转到一个视频界面。 这视频挂在三夭首页,刚发布不到半天,播放量已经有几千万,看评论区的热度,网友也很捧场。 然而里面只是各种陌生的面孔对着屏幕祝贺新春,乘风快进地拉了一遍,没找到什么出彩的地方,又都不认识,就无聊地关掉了。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明年的我肯定会出现在这个上面。【握拳】 叶归程:这个是什么?为什么要上?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历届优秀毕业生代表、远征军的大佬。另外各大军校排名前几的学生也有机会上。差不多是三夭做的一个名人榜。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他们还问我为什么今年没上,开玩笑吧?【摊手】 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叶归程:往年的也有吗?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都有啊。下边儿有列表。 乘风点进列表,按照年份翻找视频。 说实话,乘风并不知道爸爸读的是哪一年的大学。他去世得太早了,乘风当时还小,加上他对自己的过去有些回避,从来不在乘风的面前主动提及。乘风也是偶尔看见他收藏起来的徽章,才知道他原来在联盟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共同相处的几年里,他们搬过许多次家。大部分的家具都没有保留的价值,只有那个老旧皮箱他会一直带在身边。但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他却鲜少打开,永远只藏在家里的角落。在夜半空气昏凉的不眠时分,对着那个方向怅然发呆。 虽然他是战后星的人,但或许他最轻松最坦然的日子都在联盟度过。 乘风以前不大懂。她没有体验过那么极端的两种生活。但父亲去世之后,她稍稍有些理解的。 情感的寄托里总是带着对未来与自身的迷惘。 不要看见是最好的,一旦看见就会发现自己泥足深陷又无能为力,进而无法麻痹自己的痛苦。 那是他的国家,他也没有办法。他也想过更好的生活,可是他没有机会。 乘风凭借只言片语的回忆,以及父亲的大概年龄,翻找了年限附近的几个视频,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但是她在网页底部的推荐链接里,找到了一个各大军校每年推介的优秀学子名录。 乘风抬起头,想要喝口水,刚碰到玻璃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重重按住瓶身。 项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恶作剧似地压住酒瓶。 乘风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对方浑然未觉,只神情懒散地同坐在对面的人闲谈。 乘风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项云间食指朝外动了动,却没有松手。乘风只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将瓶子抽了出来。 倒完水后,她甚感莫名其妙地瞪了对方一眼,恰好与项云间低头望来的视线对上。 项云间眉心轻拧,在她脸上和杯子上过了一圈,又淡淡地转开,放弃管教这个叛逆的女儿。 乘风继续做自己的事。 在联盟大学的优秀学生名录里,乘风找到了她父亲的名字。 一张四寸的证件照, 他理着紧贴头皮的短发,笑容腼腆,混在一帮军校生里,衬得气质温柔、文文弱弱。与后来的铁血跟阴郁全然不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乘风盯着照片上的面庞打量许久,记忆中那张日渐模糊的面容再次清晰起来,又很快被眼前的青涩人物所取代,少掉了岁月磨出的皱纹与不堪。 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在隔了十多年之后了解到父亲的生平。 照片下方给叶憬的评价是:性格坚毅、观察力过人,一位出色的侦查兵。也跟乘风印象中的不同。 乘风截图留念,又转道去翻三夭的个人采访视频,想找找有没有其它的数据记录。 遗憾的是,即便将三夭的各个板块翻了个遍,也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一个人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可以很多,但经过年岁的冲刷,剩下的姓名却很少。 叶归程:还有吗?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还有什么? 叶归程:那个啊? 你沉默的样子最美:你在说什么啊? 乘风的脑子有点迷迷糊糊的,像三四天不睡觉后,思维缠成一团麻乱的感觉一样。她强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思考措词,就听对面的人声如洪钟地喝了声:“听我说!” 乘风被吓到,抬起头,就见江临夏一脚踩在椅子上,单手搭住辛旷的肩膀,挥动着手臂准备慷慨激昂地演讲。 “都给我记下来!别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字字都是真理!” 乘风很听话地点出了录像功能,两手摇摇晃晃地举起光脑,对准屏幕中间的人进行拍摄。 再到后面,江临夏开始敬酒,又开始唱歌,激动之处,跟边上的兄弟抱在一起,将联赛冠军到远征军的内部竞赛vp拿了个遍。 史上最强机甲军前锋兼外交大使就在今夜隆重诞生了! 乘风最后的理智都用在了给这个伟大的男人鼓掌上,再后面直接倒头睡了过去。 等她重新醒来时,时间已经转到了第二天。安静空旷的房间里飘了点茉莉花的香气,厚重窗帘隔绝了金色和煦的阳光,营造出让人昏昏欲睡的慵懒氛围,而乘风被丢在沙发上睡得口水横流。 她抹了抹嘴,坐起来伸展了下四肢。 光脑屏幕上还停留着沈澹给她发了五六个问号。 乘风闭着眼睛回顾了一遍昨晚的事,抬起发沉的手,点进相片软件。 最新的一段片子,果然是江临夏脱了外套,和辛旷合唱军歌的画面。严慎被他压在桌子上,满脸“我要报警”的悲愤。 乘风听了一遍,感觉酒后的那点倦意被一扫而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拎起手边的棍棒奔到江临夏的面前,对着他的脑门狠狠来上一击。 这种歌声有种能让沉疴痼疾一朝治愈的神奇功效。 乘风无福消受,将视频发到群里。 江临夏昨天虽然喝得多,但多年的作息影响,醒得也早。一睁开眼睛,准备迎接美好的一天,就被这段视频当场扼断。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喝醉酒的第二天,有人帮你回忆。还丧心病狂地录了视频。 夏天有什么好:?? 夏天有什么好:谁让你录的?为什么我们群里会有这样的叛徒?! 夏天有什么好:你在侮辱我的光辉形象! 叶归程:……你侮辱了我光脑的数据库。 夏天有什么好:立刻删除!马上!【拔枪】 叶归程:已经删掉了。发群里存个档。 夏天有什么好:散群吧,管理员呢?@向云间!! 考核(这次测试的内核竟然是众生...) ##75-集训 江临夏对此事耿耿于怀, 一直到开学前还在碎碎念。 严慎说,江临夏每年都不肯承认自己的丑态,今后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并表示乘风干得漂亮, 为此偷偷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但是又叮嘱她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外传,如果教官知道他们喝酒, 会在开学的集训上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厚重的师生情。 一次春节放假, 让乘风收获颇丰, 离小猫头鹰会飞近了一大步。 联大宿舍重新开放后,她提着自己的小皮箱,乐颠颠地回学校报道。最先迎接她的, 是指挥系教官温暖的笑脸。 教官跟乘风核对了成绩,领着她过去签字确认,盖完章后走特殊通道,提前给她发放三夭的奖学金。 上学期因为手操技改的缘故, 乘风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手操专业上,跟这位教官不算太熟。 但教官就是教官, 他主动拎过乘风的行李, 带头走在前面,一点没有乘风的尴尬, 熟稔地跟她搭话道:“咱们指挥系很少有学生能拿到这类奖学金的, 我全程跟了你的直播, 表现得漂亮啊孩子!不仅仅是输赢的问题,关键是展现出了坚强的意志跟不屈的恒心,所以我给你的期末绩点打了4.8分!” 他说着回头, 用手指比了两个数字, 笑得淳朴又明媚。 乘风略一颔首,说:“谢谢教官。” 教官的变脸从来都是一门职业绝技, 嘴角向上一扯,眼尾往下一压,朴实的笑容就变成了狰狞的哂笑:“不像某些人,三天考试时间过去了,还特么在地图门口的位置徘徊!就是因为他们,指挥系教官的心理健康才会如此的令人堪忧!” 乘风不敢问是谁,但见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觉得应该不是某个,而是某群。 估计以沈澹为典型代表,又不拘泥于单一形式。毕竟人在偷懒的智慧上,从来都是百花齐放。 走到宿舍门口,教官停了下来。他的吐槽还没说过瘾,意犹未尽地撇了撇嘴。将箱子还给乘风,极为郑重地拍在她的肩上,跟要交托什么革命重任似地说道:“好好表现,教官的未来,就靠你了!” ……不至于。她就是为了小猫头鹰的那几根毛,不是怀揣了多么崇高的志愿。 教官挑挑眉尾,露出个心照不宣的表情:“珍惜每一次考试,教官会一直看着你的!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来问!” 乘风的小身板被他拍得晃了晃,咽下嘴里的唾沫,应付道:“好……好的。” 这时候乘风还没有意识到教官的言外之意。隔了两天,沈澹也回校了,两人闲聊起来,乘风才明白所谓的好好考试是个什么意思。 联盟大学似乎生怕冬天这段还不到两周长的假期会腐蚀学生的内心,正式开学后的第三天,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专业考核。 手操机甲的日程安排最急。老孔放假期间就已经出好考题,大部分是承接上学期技改的重要考点,着重于测试学生的手感。 但凡是学手操机甲的学生,都不敢真的海玩一个寒假。便携式代码训练器是基础标配,揣在兜里,闲着没事儿就按两下,争取早日训练出肌肉记忆。 因此考完这门科目,学生的情绪都很放松。 让乘风比较意想不到的是指挥系的相关测试。 指挥系的考核时间比单兵系晚了一个星期。 老罗捧着保暖杯给他们上了两节新课,火急火燎地讲完一个知识点,临近开考,才向学生告知本次考试的场地。 学生们拿到地址一核对,惊讶发现,开学小测的考场竟然比他们期末考试的机房配置还要高档。 院方特意等到单兵系测试全部结束才进行申请审批,因此借到了联盟大学最先进的一批新设备。 更反常的是,不同级别的学生会同场地进行测试。要知道,指挥系的知识储备量很重要,大一跟大三的学生很大程度上没有可比性。 开考前一天,老罗在群里动员时,还意有所指地让众人放轻松,随便考。 就老罗那种喜欢吹毛求疵的个性,能说出“随便考”这三个字,背后的考量足够让这帮大一新生们内心发毛。 乘风听几位室友阴谋论了一晚上,连做几场噩梦,熬得发困,以至于翌日早晨刷卡进场时,都没什么精神。 她按照准考号找到自己的座位,放眼打量四周。 素白色的石砖地板原本应该让房间变得比较亮堂,但为了保证电子屏幕的清晰,考场窗帘紧闭,只有天花板上亮着几排幽蓝的灯光。 宽敞座椅正前方是一个环形立体屏幕,初步估计宽度在一米五左右。可分屏。两排座位间隔着两米宽的走道,以保证彼此看不见对方的操作。 乘风按下开机,在正式开考前趁机观察附近的考生,见到的全是不认识的生面孔,应该是高年级的学长们。 沈澹倒是跟她分在同一个考场,但与她相隔了半个教室,只能抬手打打招呼。 乘风安静坐着。 系统时间正式跳到九点,众人面前的蓝色屏幕闪烁了一秒,刷新出本次考题。 共三道大题,每道大题包括3至4个小问。 文字、数据、图片、视频、语音,各种琐碎的信息零零散散导入数据库,堆积在屏幕左上角的提示框里。 乘风点开文档,粗略扫了一遍,被密密麻麻的排版晃得眼花,抬手按住额头两侧的穴道,强迫自己缓了缓神。 虽然她以前不在联盟上学,虽然她对同学的实力没有直观且明确的了解。但根据她不久前冲击期末的考点来看,这里面的题目,是绝对超纲的。 资料库当中有很大一部分篇幅是机甲相关的参数,且以传感机甲为主流。 与手操机甲不同,传感机甲的参数复杂而多变,这一部分内容是乘风的知识盲区。 她以前根本没机会过多接触传感机甲,更不要说以此为基础进行数据分析。没记错的话,这一项技能分明是大三的专业课程。 题目的难度也很深,有两小题的问句乘风甚至没能读懂。还有一道要求“以XX模型来验证……”,那个“XX模型”,她闻所未闻。 二十年前的格斗机器人终究落后太多,乘风从数据库中学到的知识也带了旧时代的缩影,面对复杂的高级模型,技术的壁垒跟太阳底下的沙子一样,暴露无遗。 屏幕右侧鲜红的倒计时不停跳动,出现在余光里挥之不去,极其碍眼。 三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乘风审完题之后再去看,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之前她还怀疑,不同年级的学生用不同的试卷,就目前难度来看,多半不是。 这次测试的内核竟然是众生平等。 乘风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单手捏着下巴,面色凝重地盯着资料库发呆。 监考老师放轻脚步从她身边路过。大概是听过她的名字,特意在她座位旁停顿片刻,弯腰查看她的答题情况。见卷面一片空白,稍显错愕,又无奈地走了。 代码敲击的利落声音在空气里跟急雨似地响起,短快的频率,为本就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三分焦灼。 乘风研究完图片跟视频资料,又扫一眼时间,当即决定先从自己最擅长的建模题开始。 扫描地图、增设细节。 至于如何根据现场残留数据,确认敌机位置。乘风直接按照最笨又最安全的方式,用庞大的运算量来导出最终结果。 乘风做题的速度一向很快,但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刷得完这套题。 两个半小时后,陆陆续续有考生交卷,而乘风还有一道大题没有开始。所有交卷考生的名字跟号码都会显示在考场正前方最大的屏幕上,进行循环流动播放,恶劣地增加考生压力。 乘风活动了下发硬的脖颈,抬眼间,发现本考场已交卷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三十。而最新一秒,沈澹的名字弹了出来。 考试(“指挥系的光”...) ##76-集训2 沈澹是苗红根正的学术派, 是联盟教育下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这个乘风一直知道。 她对联盟各类机甲的参数肯定更为熟知,对这次考核也更有把握, 成绩会比自己好,乘风是有心理准备的, 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交卷。 乘风对着那两个简单的中文汉字出神了一秒, 迅速清空杂念, 收回视线,聚焦在自己的立体模型上。 她按照第三题的题干,用之前写好的运算程序导出辅助线。 屏幕中瞬间被各种颜色不一的数字与线条所占据, 层层叠叠、互相交缠,最密集的区间甚至遮蔽了原先的背景地形,光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筛选、删减、修改…… 时间流沙似地从指间溜走,猝不及防跳转到半小时后。 等考试结束的铃声敲响, 周围迸发出阵阵沸腾的喧哗。考生们交头接耳,与身边人核对题目的答案, 并发出痛心的哀嚎。监考老师几次抬手下压, 都无法让他们安静下来。 憋闷了三个小时的郁气,不嚷嚷几句真的无法平息。 乘风的眼睛酸涩发干。她按住鼻子山根, 坐在位置上回顾本场考试的表现, 确认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失误, 起身出了考场。 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外挤,饱受摧残的学生们,不管身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同学, 逮着个面善的就开始吐槽。 “太难了吧!什么玩意儿啊?这种试卷的意义是什么?告诉学生不要太嚣张, 你其实啥也不是?” “实不相瞒,最后几道小题我压根儿就没看明白。” “考官太看得起我了, 题目出到大气层上去,生怕我得到分啊!真不至于!” “我隔壁的那个考生提前一个小时交卷,就特么离谱!你就算只是建个基础模型再加一点鬼画符也起码要两个多钟头吧?搞得我内心发慌,到后面节奏都乱了。” 青年们的友谊在相似的境遇下很快建立了起来。一个个革命会晤般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也是大一的难友吗?” “不,我是大三的。” “……学长再见。” “诶别,再聊聊啊!” 又飞速地破裂。 社会冷酷又庸俗的一面在考场外的走廊上不断地重复上演。 ……人类啊。 乘风偷偷跟在几个大三生后面,听他们互相对答案。确认自己虽然空了大半的卷子,但正确率是高的,稍稍有了一点安慰。 人群缓缓涌出大楼。 冬日的阳光伴着扑面的寒风冷冰冰地照下,乘风紧了紧围巾,从兜里掏出光脑,收到沈澹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沈澹从附近的贩卖机里买了四杯奶茶,正蹲在考场前的台阶上等她们。 她个子高,身材劲瘦,冬天冷还不爱穿厚衣服。屈着长腿又抱着双膝的姿势,让她脊背处流畅的骨骼线条都随着收紧的衣服勾勒出来,周身散开一米的寒意。 乘风接过她递来的热奶茶,见她一脸无聊的困意,喝了两口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都会做?” 沈澹掀开眼皮,说:“怎么可能?有几道题模型太复杂,没有团队配合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乘风:“那你怎么出来得那么早?” 沈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会就是不会,代码这玩意儿,你就算干坐个一天也不能生造啊。” 乘风沉默,用力吸了口手中的饮料,轻吐出一口气。 另外两名室友也找了过来,恰好听见这话,中气十足地吼道:“考试不结束我绝不离场!这是对我自己最后的安慰!” “做第一道题用了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建完模型结果发现我看错了!联大这难度对大一的学生公平吗?” 两人说得愤慨,沈澹安慰道:“没关系,这种难度的考试肯定不是学前小测,估计是又什么选拔测试吧。” 乘风抬起头,问:“什么选拔?” “不知道啊。军事学院每年都有各种选拔测试,赶不上这个就赶下个呗。”沈澹随意一挥手,“走,吃饭去。” · 老罗吹开眼前氤氲的热气,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顺手将泡着枸杞的杯子放到桌案上。 他曲起食指推了推眼镜,坐正了姿势问:“谁来复审大一的卷子啊?” 边上几位老师如临大敌,纷纷摇头推却。 “你们来吧,我觉得你们合适。” “不要怕,系统都判过了,不过是复审一下而已,大一学生空的题多,很快的。” “心脏受不了啊,年纪大了。” “那就随机吧。”老罗点开列表,“先抽几个学生的卷子一起看看。” 这次的试卷比较难,众人都有心理准备。学生要是表现太好,他们反而会觉得有点尴尬。能建个雏形出来他们就很满意了。 排在头部的几张卷子还是让他们感到有些惊艳的,极大地抚慰了众人的不安。 扫完一批高分试卷之后,老罗觉得底子打得差不多了,从列表中抽出沈澹的文件。 他拧开保温杯的杯盖,深吸一口气,准备随时靠枸杞红枣茶压压心火,做足心理准备,敲下食指点击投放。 立体模型浮现在会议桌上方,缓慢转动,进行远近视角交错展示。 一帮专业课老师沉默地看完,半晌不知该作何评价。还是老罗笑了声,打破寂静,说:“沈澹对知难而退这个词,真是学到了精髓。” 不该写的题真的一点都没写,连个试探性踩分的操作都没有。卷面过于干净简洁,像无良商贩一样缺斤少两。 不过上次被小猫头鹰当面评价过后,她还是稍稍改善了一点,在抛答案前勉为其难地补上了一些衔接步骤,跟她自己相比,已经略有进步。 老罗说:“分数比我预估的高,看来她每天泡三夭打竞技,还是有点收获的。” 沈澹是少有的喜欢对机甲操作进行独立分析,且分析得不错的学生。她的大局观略有欠缺,但对单纯数据的处理很是敏感。 边上一位中年男子点头道:“很多指挥都喜欢沈澹这样的副手。这种风格其实没什么不好,从指挥的角度看,适配性是最高的。” 老罗搜索到乘风的大名,双击投映。 昏暗的房间里光影轮换。 “嚯。”中年男人仰起头,说,“这空了一大片啊。” 老罗点出第一题的模型。多达十多个层次的备注信息看得众人皆是一惊。 如果说沈澹是追求极简,乘风就是截然不同的完善。一排缜密、细致、庞大,宛如机器运行所留下的分析过程,藏在只露出一角的冰山模型之下。 “这道题……”边上的助理愣了愣,小声呢喃道,“是不是还没有人完全做对啊?” 他调出后台数据,果然,第一道题的最后一问,大部分学生选择了放弃。少部分学生给出了一个大致雏形。还有几个学生则直接靠懵贴出了正确答案。 只有乘风,通过各项基础知识的反复运算,结合资料库中的已知数据,愣生生用比标准答案复杂好几倍的分析方法,绘制出了最终地图。 这道题的分析模型原本就很复杂,考察的是大三的一个知识点。加上运算量过于庞大,即便考生知道解题过程也会限于时间而选择弃置。何况乘风对机甲参数并不熟知。 从结果来看,她完全是依靠野蛮的冲劲刷出这道题的,那后面的试卷空白大半倒也可以理解。 几人点头道: “乘风的有效手速非常快啊。” “推导思维也很敏捷。” “输在了知识储备上。但做出的题目正确率接近100%。” “如果给她时间,我觉得后面几道题她也能磨出来。” “这个如果就没有意义了。‘快’本身就是B类指挥最重要的要求。” 老罗感慨道:“很有个性的学生啊。不知道要怎么带。” · 考试成绩在一天后进行了公示。 乘风接到短信提示,上官网查找自己的分数,才知道这是一场多所军校共同参与的联考。 她不知道这次选拔的标准是什么,但从统计表格的结果来看,确实出现了极为分明的差距。 前排基本都是大三的学生,均分与垫底的大一新生拉出足有四五倍倍的差距。 乘风搜索自己的大名,发现自己的名次排在中上的位置。不拉胯,但也算不上多优秀。 沈澹的总分比她高出13分,在上游浮动。也是本次联考中成绩最好的大一学生。 乘风对自己的失败总是容易耿耿于怀,何况这次考核暴露出了她致命的短板。考完后她一直在宿舍里查找资料,试图弥补。但对成绩的优劣倒没有太过在乎。 她翻到相关话题的帖子里,看到各大军校指挥系的学生都在 “沈澹可以啊,居然杀到大三的批次里去了。” “轮到我说了。唉,都是顶尖军校的学生,为什么差距还是那么大?” “乘风这次也不行。她上学期都耗在了手操专业上,我差点忘了她也是指挥系的人。小看数据分析就是这结果了。” “这对大一的新生根本不公平,没什么好比的。” “乘风说说就行了,毕竟只是战后星的特招生,单兵这种倚重个人素质的专业就算吧,不会真有人拿她跟联盟最顶尖的技术人员比吧?” “你可以永远相信陶睿!果然只要有他在,二军指挥系的堡垒就是最坚固的!” “大家吃的米都不一样多,何况陶睿专业出生,远征军名额都稳了。要是他考不好,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乘风切回到成绩列表,才发现本次考核第一名的学生就叫陶睿。 其实排在头部的几个考生成绩相差都不大,在87到92分之间徘徊。但陶睿的答题时间仅有2小时31分,而跟在他后面的几位考生都是3小时满才出的考场。 另外前十的考生里,联盟大学只占了一个名额。看着战绩惨烈。 乘风对门的两位室友查完成绩,正气得要砸光脑。 “我35分,我就知道。大家都背着我偷偷做了预习,竟然不告诉我!” “我46分!” “恭喜你啊,过平均线了!但是你凭什么能拿46分?你不是说你寒假都在吃吃喝喝吗混蛋?” “我谢谢你!大哥二哥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46分你都嫉妒你疯了吗?” 乘风问:“陶睿是谁?很厉害吗?” 两人正在互掐,闻言动作顿了下。 短发女生肩膀一耸,发出声短促的低笑,抬手勾住自己的同伴,两人一唱一喝,高声而振奋地喊起了口号。 “永远的神!” “指挥系的光!” “大战场的王!” “不败的神话!” “胜利的港湾!” 乘风:“……”她惊悚地朝后仰去,紧紧贴住沙发的背部。 “就是这样的人。”短发女生抓了下自己的刘海,叹道,“总指挥嘛,是比副指挥更有魅力的。尤其是力挽狂澜的时候。一场比赛能决定几千人的生死,比单兵的vp还要高光。” 乘风奇道:“他不是数据分析师吗?” “他是啊。但A类指挥不一定能胜任B类指挥,可是B类指挥,有足够经验的话,是可以充当总指挥的。”短发女生两手环胸,回忆着道,“大战场的指挥位,没有强制一定得是A类指挥。陶睿家学渊源,特招进的一军,一军对他也是着重培养,成功在联赛里三战成名。但是咱们联盟大学,近几年好像还没有一个地位绝对的领导者。” 边上的室友补充了句:“项云间的大局观不错,但他是个单兵。” 短发女生点头,惋惜道:“虽然他抢了A类指挥的饭碗是挺值得开心的,但是一军的人太猖狂了,我们立场不同,我不是很喜欢他。” 同伴连连摇头:“而且一军的口号实在太中二了,我不行,我不可。” 乘风转头去看沈澹,对方躺在沙发上,睁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跟挺尸似地半天没有动静。 乘风凑过去,与她忽然转动的瞳孔对个正着,吓了一跳,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沉思。”沈澹坐起来,揉了把脸,说,“我听到了。陶睿嘛,以前就听说过,但我不大了解。听学姐的评价是,一个很高傲的神经病。” 集训(受不了的随时可以走我们...) ##77-集训3 说到神经病的话, 那乘风熟啊。 沈澹挥挥手道:“别管他了,他下学期大四,该去做预备培训了, 我们一般遇不上。而且大家风格不一样,没什么好参考的。” 乘风若有所思, 关掉界面, 重新打开自己的课件。 翌日, 正好有一节老罗的专业课。 虽然题目内容有多数超标,他还是在课堂上将考卷详细分析了一遍,罗列出大一新生该拿的得分点。 他表示, 寒假两周,身为联大的学生,起码应该要预习完下一学期前两单元的课程,所以凡是考36分以下的同学, 都已经走在被淘汰的边缘线,希望大家好自为之。 听得一帮学子险些当场飙泪。 “扭头看看, 啊, 你们身边的人都是很狡诈的。”他十分阴险地在班里挑拨,“你以为他们都在吃喝玩乐, 其实他们在悄悄学习, 等着惊艳所有人。” “时间不多了同学们!大二要报联赛, 就你们这半桶水的功夫,能有人愿意招你们吗?大二的时候联赛蹭不上,等到了大三, 差不多水准的队伍, 又要求找熟练的学生了,你们还是蹭不上!大战场里拿不到职位, 你们的履历里就是一片空白。大四以后可怎么办呀?去跟隔壁那帮玩手操的家伙一起竞争上岗吗?” 乘风听得一脸恍惚。感觉短时间内被深深扎了两刀。 沈澹表情麻木,悄悄给乘风发了条信息:“……这话我从幼儿园听到了高考。所以有天分的人从胚胎开始就要努力。” 乘风:“……” 老罗口干舌燥地讲了十分钟,下课铃终于响了。 学生们疲惫地起身,抱起光脑,准备为了三年后卑微的自己努力学习。老罗喝一口水,抬手招呼道:“乘风留一下,你过来。” 乘风跟着他走到无人的角落,手中光脑的页面还停留在某个模型的拆分讲解上。等对方开口的间隙,她又低头扫了几眼。 老罗垂眸看着她,斟酌片刻,委婉入题:“这次考试的成绩不大行,你看到自己跟尖子生的差距了吧?” 乘风点头。 老罗问:“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乘风诚恳回答:“书看得不够多。” 老罗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看着她眼下的青紫与脸色的苍白,来时打好的腹稿全部付之东流。 这不是书看得多不多,或够不够努力的问题。 老罗之前还想借机敲打她,让她不要对自己的天赋太过骄傲,此时更想抓着她的肩膀告诉她,这是教育分配不公平的问题!战后星接触不到技术类学科最前沿的知识! 老罗按下她的光脑,迫使她抬起头。但与她四目相对时,又把握不准合适的话。只好讲正事:“其实这次小考,是为了招一个技术班的集训生。” “去哪里集训?”乘风语气平静地问,“集训多久?多少人?什么水平?内容是什么?” 老罗莫名感觉被她反制住,回说:“郊区的基地。几所军校联系了基地的负责人,跟他们约好,邀请专业的数据分析师跟培训教官,组建一个150人的团队进行封闭训练。联大有30个名额,按成绩录取26位大三级学生,大一、大二各两人。至于教学内容,我们暂时不知道,可能不与学校课程接轨。但如果你未来想往军部发展的话,类似的集训绝对是非常有用的。” 乘风点了点头,说:“好。” 见她反应如此寡淡,老罗怪不是滋味的。 乘风最近辅修人情世故课,隐约察觉到他的不高兴,迟疑着扯起嘴角,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说:“谢谢。” 老罗捏住她的脸,严肃道:“千万不要像这样对教官挑衅,知道吗?” 乘风:“……” 她挥开老罗的手,冷漠地转身离去。· 沈澹那边也收到了集训的通知。她跟乘风一起收拾了行李,等待学院集合。 学院那边暂时给她们开了一周的假条。乘风以为训练时间就是这么短,结果老罗悠悠地说道:“中途没被踢的话,再补时长。” 乘风问:“怎么样会被踢?” 老罗暗暗恐吓道:“跟不上课程就容易被踢。跟不上还脾气大,绝对会被踢。被踢一次,这学期课外实践的学分就归零了。” 乘风跟沈澹淡淡地“哦”了一声,后面的话没听进去。 这和她们肯定没关系。她们都特别谦逊且听话。 集训开始的时间定在三月初的一个周六,基地负责派车来接。 乘风二人背着背包,提前在校门口等候。 周围都是她们的学长、学姐,同校前辈的态度很友善,将她们推到队伍前面,还主动拉着她们聊天,跟她们交流基地的规则。 联赛决赛前的集训也是在那个郊区基地,只不过往常去的基本都是单兵系的学生,指挥系能拿到这样的机会还是比较稀缺。 “反正就……听说挺残酷的,能见识到地狱大门的模样。”理着平头的学长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得意笑道,“我自觉去剪了个头发。太长说不定会被剃光头。” 乘风张大嘴,惊恐地发出一声:“啊?” 学长大笑道:“女生应该不至于。而且你这头发也不长啊!” 交谈中,车辆来了。 负责接领的教官穿着一身军装走下来,在众人上车前,要求学生先拿出自己的行李检查一遍。无用的物品全部丢弃。 这里的无用包括非贴身的衣物、鞋袜、护肤用品,及所有食物。 乘风是很想把小猫头鹰带来的,但是她不敢。最后收拾出来的东西只有几件洗漱用品,光脑极其配套充电设备。完全符合教官的标准。 光脑被教官统一收走,等需要联系的时候再下发给他们。 教官并没有很严格地搜查众人的随身物品,以自觉为主,等众人全部举手表示妥当,直接挥挥手示意大家上车。 车辆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抵达基地。穿过铁网拦截的大门,沿着空旷而笔直的大道行走一公里左右,可以看见一栋外观方正、规模恢弘的训练大楼。 领队教官带着他们走到门口的大地图前,三两句给众人讲解好训练大楼的楼层分布,以及他们准许活动范围,随即便让他们前往仓库领取各自的衣服、开通宿舍权限,半小时内换好装,在二楼的活动大厅集合。 那教官全程冷着张脸,说话也没什么感情,语速飞快,赶场似地往外抛:“这里没有导航,都是指挥类的学生,我不接受路痴。虽然基地很大,但如果谁因为迷路而迟到,我劝你们趁早转行。” 众人不敢吱声,等教官一声“解散”令下,立即跑动着过去领取军装。 论跑步,乘风跟沈澹一向出众,两人风一阵地冲过去,刷卡领了装备,又飞也似地跑去找宿舍。 她们运气不大好,分配到的宿舍恰好在大楼的边侧,等换完衣服赶到活动大厅,时间仅剩下五分钟。 联盟军事大学的学生比他们要早到一点,已经列好队伍,在大厅左侧集合。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基地的训练跟你们学校挠痒痒式的亲切问候不一样,受不了的随时可以走,我们绝对不留!” 乘风侧耳听他们的教官严厉训话。 “不要觉得体能没有用,它能有效帮你们延长你们的职业生涯。这次集训的重点之一就是体能。你们的专业课全部排在下午跟晚上。体能过不了关的,专业课也别上了!” 众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紧张。 乘风还在观察,门口传来厉声的呼喝:“都站着干什么?集合!” 问题(你们这批学生怎么那么外强...) ##78-集训4 众人已经自觉排好队伍了, 听教官一吼,立即军姿看齐,前后左右站得板正。 教官负手走近, 粗扫一圈,两指拎住学生的衣领, 扯着几个身高不合适的成员调整位置, 又迈着长腿在队列中穿插走动, 检查众人的着装。 虽然没发现问题,但全程没露出满意的神色。 隔壁教官放完狠话,挥挥手示意联军的同学开始跑步热身。 乘风余光跟着他们的身影向场地边缘飘去, 就听巡视了半天的教官又一次开口,沙哑的嗓音低沉地介绍道:“我姓周。记住我的脸,别认错人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体能教官。” 乘风对穿制服的人还真是有点脸盲,闻言又朝隔壁多瞄了数眼。 隔壁那位教官个子比较矮, 身高才不到一米七五,皮肤也晒得黝黑, 左侧唇角到下巴的位置留了条浅淡的疤痕, 还是比较好辨认的。让大家叫他薛教官。 相比起来,周教官的脸毫无特色。乘风盯着看了两分钟, 只记住了他耳朵大。 ……当然她不敢说出来。 这两位教官身上都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与大一军训时那些和蔼玩笑的新兵不同, 从眼神里就透着凶横与狠厉, 双目用力落在谁身上的时候,即便没有恶意,也跟带着刀锋似的, 让人不由如坐针毡。 众人受他威慑, 连眼珠都不敢随意转动。 “刚才隔壁说的话都听到了啊。”他一扭头,很不负责任地蹭了对方的一通演讲, “那我就不重复了。都给我记清楚!” 正要去拖椅子过来休息的兄弟闻言大骂了句:“我去你的!自己的兵自己训好吧?” 周教官一扬手,示意他不要给自己拆台。又高冷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跑道的方向,说:“跟上。”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周教官咋舌,语气不善地道:“跟上啊!今天两个班,哪个班的平均速度落在后边儿,晚上有惊喜任务等着你们。” 悠悠然抱了张椅子回来的薛教官一拍大腿,按下别在胸口的扩音器,善良地提醒道:“可爱的同学们,忘记告诉你们啦!咱们基地附近有个村庄,村尾有个小型养猪场。新一代的孩子们都没给猪铲过屎喂过饲料吧?谁要是输了,我们跟老乡申请了几个宝贵的名额,让你们都体验体验。机会自己把握啊!如果输得太多,今晚都滚猪圈里睡吧。” 联大众人闻言不由脸色惊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两位小学妹。毕竟沈澹虽然长得高,但是四肢纤瘦,一副很不能打的模样。乘风就更不用说了,个子矮,营养不良,推出门去,恐怕连纸老虎都桶不破。 边上的学姐正要教导这两位小朋友,“细水长流、另辟蹊径”、“自己虽然不行,但还可以让对手不行”、“当社会的险恶用到对手的身上时就是正道的光”,等神富我军特色的人生哲学时,乘风已经闷头从边上冲了出去。 沈澹不甘示弱,脚尖在地上一蹬,追在乘风屁股后头。 众人面面相觑。 周教官深感莫名其妙,催促道:“跑啊,看我干什么?等我给你们打气啊?你们联大学生的反应力是不是有点慢?就这还做技术工?” 队伍前排的人赶紧出发。 军训时大家的场地不同,部分学长学姐们还没见识过乘风的野性。见她跑得跟一溜烟似的,转眼就追上了联军的大部队,依稀有点傻眼。 但这次要比的是平均成绩,众人依旧保持自己的速度,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四圈过后,乘风还是跟山道上蹦跶的野猴子一样,愉快地飞奔。沈澹放弃了她的节奏,跟在联军男生的队伍后面追赶。 男生跑得要稍快一点,联军的女生队伍已经被乘风套了整整一圈。 两位教官并排坐在椅子上,大爷似地翘着脚,观察了这么些会儿,才再次通过扩音器嚷嚷道:“偷懒是吧?跑得那么慢?当我瞎呀?这样啊,根据你们两支队伍完成目标的总时长来统计结果,但是男女生的第一名,都不算时间。” 现场顿时哀嚎一片。 “又来这一套。你们当教官是不是都一脉相承啊?” 联军的弟弟们很没出息地回头,卑微讨好道:“姐姐们快冲!姐姐们加油!” 姐姐们大骂道:“滚呐!” “姐姐们今日救我出猪圈,来日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当牛做马!” “不用来日了!就今天去猪圈里偿还吧!” “闭上小嘴!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一青年紧皱着脸控诉道:“以后谁再说咱们联军是根搅屎棍,我就把乘风推出去!这特么才是!她这样的才是好吗?!” 联大几位学长不服,先一步痛斥道:“去你们的!人小学妹是自己优秀,你们是见不得别人优秀!搅屎棍的名头背稳了,你们联军专属,别想甩锅!” 两所学校的人嘴上互损,乱七八糟地卖惨,叫得跟天要塌了一样。私下默默提速,妄图争夺第一。 纷乱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伴随着越加粗重的喘息。一圈、两圈……直至一群人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不听教官喊停。 部分体力差的学生快要支撑不住,脚步酸沉得像坠了铁块,只能颓然围着场地边缘小跑。他们记不清自己跑了多远,又不敢去看胸口处别着的统计面板,吊着最后一点耐力,以防自己被拉出太大差距。 乘风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时急时缓地调整节奏。大脑因为上冲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感到发晕,但还处于能克服的程度。 多次体验过生死极限的感觉,乘风大致将那种痛苦体验大致分成三个水平:感觉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像是死了但其实还没有。 她自己估测,目前应该在第一阶段的边缘徘徊,所以她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窥觑场边的两位教官。 那两位残酷的青年在场边开始吃起了水果,又是香蕉又是橘子,姿态十分惬意,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手下还有支队伍。 沈澹用力眨了眨眼睛,退不去视线里的朦胧,疲惫的身躯下,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传递着“想要消极怠工”的冲动。 她主动上前找人搭话,拉住联军兄弟的衣摆,问道:“你们到底要跑几圈啊?” 联军学生扭过头,极为幽怨地道:“没说啊!” 沈澹:“??” “所以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联军学生崩溃道,“教官根本就没有说要跑多远,只讲了来热个身!” 联大学生闻言同是感到一阵天昏地暗。 这种漫无目的的追赶,比艰巨的目标更为折磨。当下便有人停了下来,改成竞走调整状态。 周教官见气氛不对,晃着腿,语气关切地问:“怎么了嘛?这样就坚持不了了?你们这批学生怎么那么外强中干啊?教官很失望。” “外强?”薛教官抖着肩膀哂笑道,“外表也已经很空虚了,我一拳能打一串。” 一青年恰好跑到他身后,疲惫发问道:“教官,一共要跑几公里?” 周教官回过头,给他分了一小瓣橘子,鼓励道:“不要问几公里,教官有自己的安排。但是你们这样肯定不行啊,要是把你们丢到单兵系的训练队伍里去,你们皮都要□□练没了。” 众人心里狂叫道,他们也没打算跟单兵系的那帮莽夫比身体素质啊! “我们这里的训练吧,体能很重要,但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随便跟你们讲讲,好多年前,也有一个学生,指挥系的,身体素质特别差,狂妄地报名要跟单兵系的队伍一起训练,结果吧……” 周教官扒开橘子皮,刻意放缓语速,卡了几秒才继续往下说。 “人家一直留在第一梯队没下来过,凭借过人的技巧跟顽强的毅力撑了下来,那是有真本事。果然没过几年,她就立功了、升职了、成名了。大家也是指挥系的,多向前辈学习。” 众人很难从这热血的往事中感受到激励,因为实在是太遥远了。再滚烫的鸡汤现在都抵不上教官的一个“停”字。 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刺眼。时间在折射的光影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无法准确测量。 不知又过了多久,等两位教官絮叨着回忆了一遍历史,这帮平时久坐在键盘前的技术工,张嘴只能品尝到血腥的味道。 沈澹唇色苍白,眼皮无力地半阖着,遮住了一半瞳孔。等乘风跑到身边时,拦下了她,用气音艰难地问道:“你喂过猪吗?” “没有。”乘风断断续续地回答,“猪,在战后星,是奢侈品。我,只会种白菜。” “啊?”沈澹在急促的喘息中,又组织出几个字,“那你会喂吗?” 乘风迷茫道:“不知道,应该不……难吧?” “那我就放心了。” 沈澹说着一翻白眼,安心在地上躺了下去。 边上的学长焦急呼唤道:“再坚持一会儿啊妹子!革命尚未完成!” 沈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表示先给自己五分钟。 乘风羡慕地看着她,直到跑远了,才把脖子转过来。 她边上的同学与她商量道:“要不你也休息一会儿?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乘风跑步的姿势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仍旧坚强摇头,递给他一个坚毅的眼神:“你有为猪拼过命吗?” 四面传来众人愤怒的咆哮:“大可不必!” 周教官扫了眼光脑上的统计数据,领先的学生其实已经达到他们原先设定好的目标了,但听到那句后劲磅礴的怒吼,他觉得还可以再压榨压榨。 周教官身体向□□斜,朝身边的人问道:“是我们的标准定低了吗?” 薛教官说:“不要这样想。人生嘛,总有一些小惊喜。” 周教官问:“那我们再看看?” “别了吧,人生也容易出一些小意外。”薛教官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由衷劝告道,“别看他们现在还小,我们的日子也长。说不定这里面会有人成为我们的后辈,到时候在队伍里见面多尴尬啊。” 周教官仔细一考量,是这么个理。 何况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B类爹,要放在手心里捧着的。 周教官调整了下姿势,点开光脑的外屏投放,传输完数据后,通知道:“好了,胸牌转红的同学,现在可以排队过来刷卡。” 乘风低下头查看,确认自己已经达标,沉沉吐出一口气,调转跑到一半的步伐,去找教官报告。 她脚步趔趔趄趄地往回走,前面已经有两个青年在排队了。 周教官从椅子后方拎出一台小机器,示意道:“刷卡。” 青年眼眶泛红,不知是饱受摧残的心酸,还是劫后余生的感动,他吸了吸鼻子,将身份卡插入凹槽内,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调息。 周教官突然道:“五宿A区3排的武器是什么?” 青年抬起头,无法运转的大脑只让他发出一个困惑的音节:“啊?” 教官抽出他的卡片,同情地说:“去吧,继续。” 青年一脸茫然,还没品位到喜悦的情绪,便又一次被推上罪恶的跑道。 后面的学生陡然清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上前刷卡。 乘风走近的时候,听到了几个问题。内容对她而言有点超标,对那帮跑完步的学生貌似也有点困难,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被问得猝不及防,只能无奈重回战场。 “我是大一的新生。”不待教官提问,乘风先一步申明,“我是战后星的特招生,超纲的问题我不会。” 周教官掀开眼皮,点头说:“知道。你们任课老师给你们出的题目。教你近代历史的任课老师叫什么名字?” 乘风刚把上学期的考点都回顾了一遍,一时间没在记忆库中搜索到正确答案。 准确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新的知识盲区。 乘风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无助地回头,寻求校友的帮助。 “去吧。”周教官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会反馈给你的任课老师的。你这问题很严肃啊。” 联大校友在后面沉痛而惋惜地摇头。 乘风收回卡,不甘心地转过身,恨恨道:“可恶!” 上课(这得多深的仇恨啊...) ##79-集训5 乘风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给她出的题, 总归是恶意满满。 她跑了一圈回来,找沈澹确认了各个科目所有任课老师的名字。为了保险,还顺道记下校长、院长等几位主要管理员的大名。 三省吾身后, 她胸有成竹地去找周教官,不料分到的第二道题目是:联盟大学校徽上, 左侧的图标是刀还是笔? 乘风表情有一秒狰狞, 咬牙切齿地道:“笔!” 周教官叹息:“……再见。” 乘风心态崩了。这比让她跑十圈还要令人沮丧。 周教官也是瞠目结舌。送分题砸脸都能躲过去, 这孩子太不寻常。 他怀疑地问:“你真是联盟大学的学生吗?我记得联大历届校长都自恋得很,把校徽的图标挂得满街都是啊。” 后面的校友勇敢捍卫己方领导的颜面,叫道:“教官!没有的事!”、“我们联大的宗旨就是谦虚内敛!” 周教官面部肌肉抽了抽, 把身份卡还给乘风。 这次乘风两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再次回来时,终于抽到一道正常的学术题。 总算结束这场波折的战斗,乘风没剩多少胜利的愉悦了, 只低垂着头,脚步虚浮地去往中间的空地。 沈澹已经在里面休息, 仰头一脸新奇地望着她。表情^欲言又止, 但出于对友谊的考虑,还是没有出声打击。 两人背对着做肢体拉伸。等身体的不适逐渐消去, 准备回宿舍休息时, 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 一军跟二军的队伍姗姗来迟。 六十来人有序走进活动大厅, 看见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学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难看,又不敢大声出气, 只有一双眼睛咕噜噜地四处乱转。 周教官扬了扬手, 高声道:“都让让啊,把活动空间给人家腾出来。躺尸的滚去中间。” 领队教官抬手向后一挥, 让队伍停在门口,去物资处领了瓶水。 周教官问:“怎么来得那么晚啊?” 那教官脱下帽子,回头斜睨一眼自己的学生,冷哼着道:“路上有人私藏光脑暴露了,带他们下去参悟了会人生。” 周教官笑道:“这一届学生的想法还挺大胆的。” 领队教官没什么好脾气,狭长的双目朝操场一瞥,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跑吧。” 这帮学生显然是被^操练过了,也不敢多问,埋头沿着边缘位置跑起步来。 几位还在要死要活完成任务的学生心中一阵狂喜,忽然间就稳当了起来。 跟联盟大学那帮牲口争什么第一?有人垫底不就行了吗? 于是还在跑道上的同学对新加入的朋友们可谓和颜悦色,被他们从身边超过时,在后面热情鼓励道:“加油啊!”、“这是一场耐力赛!大家一定要坚持住!”、“前后队伍的同学不要破坏节奏,咱们比的是整体的成绩!不要做那害群之马!”。 一声声殷切又真诚的欢呼,让本就不明真相的学生脊背发寒。 周教官略带羡慕地注视着他们,回头扫一眼边上嬉皮笑脸的众人,嫌弃道:“看看别人,他们多有规矩。我就是对你们太仁慈,一个个没个正形。” 联大学长们不服,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道:“教官,我们不优秀吗?” 周教官咋舌,无情指向门口:“答完题的赶紧滚。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食堂还有半个小时关门。” 乘风跟沈澹赶紧起身,互相搭着肩,前往食堂吃饭。 令乘风感到欣慰的是,军区食堂的伙食还算不错,她就着酱肉吃了两大碗米饭,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边上学长受她激励,跟着多扒了几口饭。撑得扶墙走出食堂。 两人吃得发困,见还有时间,火急火燎地跑回宿舍补眠。 一个半小时后,二人在被铃声吵醒的心悸中,拖着生锈了的两腿,去往三楼上文化课。 机房里一片沉寂,一群人耷拉着脑袋,半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七点半正式开课,教室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座位是空的。教官提着光脑走进来,与众人颔首示意。 负责给他们上专业课的是一位女教官。身姿挺拔,制服穿得一丝不苟,坐到讲台上,侧脸被灯光打出清晰而优美的下颌线。说话轻声慢调,带着婉转的尾音,叫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 “我们今天讲一讲如何完善动态模型。大部分同学应该已经学过这一门专业课,但只是刚刚入门,理解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她翻开光脑,直接将课件发到公共平台上。 “我看过你们的卷子,90%以上的学生都还是习惯用基础知识点去论推动态模型,虽然就学生的知识储备来说,这是一种不错的解题思路,但我希望你们能尽早修正。因为结果虽然正确,却很浪费时间。不能保证效率的方法,在数据分析这里,就是绝对的错误。” 乘风揉了揉脸,定睛查看文档上的条目。这就是她卷子上两眼抓瞎的题目类型。 然而课件里并没有记录十分系统的模型代码,只有各种零散的,针对不同情况、不同攻击的修正代码。 教官两手交握放在桌上,缓声道:“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数据分析是一项很依仗实战经验的技能,尤其是在添加多项变量之后。为了保证数据的时效性,B类指挥自己要有一定的敏感度,这需要在日常就培养出足够的观察意识。具体可以参照我文档中所述的方向。” 乘风大致扫了一遍,发现条目罗列得十分详尽。 她的建模风格已经属于细致的级别。合适的掩体、视角的盲区、最优的进攻路线等等都在考虑范围之内,但教官的关注角度与她大为不同,更注重地形与变化。 她偏头瞥了眼沈澹,见对方神色无常,表情没什么波动,抿了抿唇角,把几个要点记录下来。 不会没关系,但不能不学。 教室里有一些轻微的窸窣响动,是衣物摩擦与私语交谈的声音。 教官说话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极有穿透力,清晰地压过各种嘈杂,传遍角落。 “今天我们先从机甲分析来入门。为什么那么多学生不喜欢做机甲对战分析?因为在这样的模型里,除了客观的数据之外,还掺杂了一部分主观的判断。如果标准从严来的话,整个分析报告需要拆分成多个角度、多个层次。千万不要觉得麻烦,我们的工作不允许懈怠跟失误。现在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实例。” 她说着又往公共平台上传了一段机甲对战视频。将画面投映到教室中间,随后领着众人将视频前一分钟的动作逐次拆解出来,系统性地进行记录,给出大致的参考框架后,让学生自己上手。 她则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审查学生的作业情况。 机甲对战分析是沈澹的强项。 她虽然实操玩得菜,但背地里的研究做得很深。不眠的夜里曾挑灯奋战出近百个的针对不同型号机甲、图文并茂、旁征博引的攻略,一系列贡献被网友评价为“可以淹没在历史潮流中的又一裹脚布巨著” ——既看起来很长很丰富,但其实大部分内容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作死,于是他死了。 另外沈澹面临的困境他们基本上遇不到,毕竟他们有脚,会躲。 此类嘲讽让沈澹大为恼火。 当然这并不影响她在数据分析领域打下坚实的基础。 至于乘风,她在这一块简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格斗机器人的教育方法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乘风从小在那么一个环境下长大,培养出来的格斗思维也带有机器强烈的循序渐进的特点。 她按照教官给出的框架进行代入,很快发现自己在格斗中的思考过程与所谓的动态分析高度契合。区别在于她以往的分析对象并不是三夭现版本的传感机甲。 教官从她们两人身后经过,弯腰观察片刻,很快转身走了。在空气里留下一点淡雅的花香味。 沈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唇角噙着一抹冷笑,脸庞被屏幕的幽光照得阴恻恻的,不知道攥写分析报告时在想些什么。 乘风在用心体会这其中微妙的感觉,探寻背后的门道。 进度发展到一半时,基地里的铃声再次响起,提醒众人已经到晚上九点半,课间可以休息片刻。 座椅推拉声响起,几位学生趁机出去上厕所。 乘风循声抬头,粗粗环视一圈。 上课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批学生,但教室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空缺。一军的同学始终没有到位,估计是拿到了难得的人生体验券。 不完成体能训练,就真的不能上文化课,乘风觉得这规则怪残酷的。拦在她一心向学的路上,就很可恶。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闪现了一下,便离开了胜利者的大脑。毕竟她不应该烦忧这些事情,她那么优秀。 乘风转了转脖子,继续手上未完的事业。 十点左右,走道上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临近教室时放轻下来。 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随着冷风一同灌进来的,还有一股隐约的臭味。 乘风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鼻翼翕动,捕捉到那不寻常的气息。眼皮猛地一跳,向上睁开,一瞬间表情从困倦转变到惊悚。 她跟别的学生一样迅速扭头,望向后门,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帮扫猪圈归来的难友相继走进教室。身后自带一片阴沉气压,像是饱受风霜的孤苦幼苗。 基地开着暖气,不大通风。那股味道很快混杂在流动的暖风里传遍各个角落,并随着时间逐渐加重,营造出很不美好的氛围。 乘风左手边就坐了位一军的朋友,导致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想表以慰问的同时又想离他远一点。只有教官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道:“课件自己下载自己复习。下次争取早点过来。” 沈澹用手肘碰了碰乘风,指向她左斜方向的那位青年,介绍道:“那个就是陶睿。好臭啊。优等生铲屎也要争第一的吗?” 那乘风也不知道哇。 不过这群人确实已经换过衣服鞋子了,否则不让进机房。应该是赶时间没来得及认真清洗,也可能是腌入味了。 沈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陶睿听见了,顶着张沧桑的脸转过身,朝她们的方向悠悠飘来。 但其他人的嘲笑更为直白且不加掩饰。二军的朋友爽朗大笑,很快带动联大的学长跟着幸灾乐祸。 “猪圈大吗?设备先进吗?” “你们不会一直摸鱼到现在吧?真幸福啊。不像我们,一直在学习。” “你们今天晚上要住那儿吗?打好地铺了吗?” “为什么可以那么臭?教官是让你们进去打滚了吗?” 一军同学狠狠咬牙,碍于教官在场不能动手。 相比起他们的不善良,沈澹都显得特别委婉。 教官见众人心思涣散,干脆收拾起光脑,说:“下课吧。没做完的分析可以假期做。有问题及时给我留言。明天早上六点一楼大厅集合,别迟到了。” 学生们跟着起身,想赶紧离开这个封闭空间。 等教官走出大门,一军同学立即纵身上前,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拦截拥抱别的军校生。 “来啊!”一军学生脱掉外套,一脸猖狂地道,“关门!” “靠啊!” “滚——!” “你不要过来啊!” 惨叫声在三楼久久回荡,兵荒马乱中各种唾骂四起,其中被点名次数最高的还是“陶睿”。 别的同学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能委屈他代为受过了,反正都是一军的人。 乘风怕受殃及,抓紧时间溜了。 · 洗漱时间不多,乘风匆匆收拾妥当,躺到床上。体力耗费过大的一天,让她沾到床板就困意连连。 熄灯之后,同寝的学姐跟她们聊了聊今天晚上的模型,简短交流几句,语速开始减慢,痴痴地发笑,看起来意识游离于半梦半醒之间。 乘风以为她睡着了,就听她得意地喃喃了句:“陶睿喂猪……哈哈哈哈哈!” 乘风不懂,但大为震惊。 这得多深的仇恨啊? 目的(我什么都没讲他们自己参...) ##80-集训6 记着第二天早上要集合, 乘风睡得很不安稳。即使身体十分沉重,还是在闹铃响起之前醒来了。 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冬日的天色还是灰沉沉一片, 暖气开得太足,让乘风额头都闷出了一点湿意。 没多久, 另外几个室友相继起床, 打着哈欠前往厕所洗漱。 乘风收拾好被褥, 受命先去食堂给众人打饭,准备出门前,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我们联大跟陶睿有仇吗?” 学姐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半晌才迟疑地道:“还好吧?只要不是在联赛上遇见,就算不上深仇大恨。” 她掖了句没说:如果在联赛上遇见,那就是坟头蹦迪之仇! “哦。”乘风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说, “但是你昨天叫了他的名字。” “我梦到陶睿了?!”学姐脸色发黑,猛烈摇头道, “不可能!” 乘风问:“他很讨厌吗?他做过什么事?” “遇到他就会特别倒霉!”学姐压得嗓音低沉, 煞有其事地道,“你难道没有这样的经历吗?气场极度不合。好像踩了八辈子的狗屎运, 都在遇到他之后开始报应了。” 乘风不由想起了严慎, 当即深有同感起来, 点头道:“我懂!”学姐看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又赶紧安慰道:“你还年轻,能熬走他, 不用怕。我们联大永远是最强的!” 沈澹咬着牙刷走出来, 看着惺惺相惜、热血涌动的两人,被那闪耀的战友情给闪到, 差点将嘴里的泡沫咽下去。皱紧眉头,小步退回厕所,含糊不清地道:“大早上的,就快进到这节奏了吗?” 她还是不参与了,不然下午没事干。 · 五点五十分,吃完早饭的学生陆续在训练大楼门口集合。 两位教官甩着帽子走过来,检查众人着装,点名时确认还有七个男生没到场,其中五个都是一军的学生。 众人正在为他们抹冷汗,那几人擦着时间点跑了过来。 周教官扫了眼光脑,没卡到秒,遗憾地说:“紧赶慢赶居然赶上了。可以啊你们。” 几人匆匆吞下嘴里的东西,噎得满脸发红,还得大声道:“对不起教官!” 周教官背着手,站姿悠闲。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却没急着整队,只是苦恼地道:“昨天给大家热了个身,今天不知道该干什么。我们大伙儿讨论了一下吧,觉得还是去踏青吧。” 底下无人应声,但从众人紧绷的面部肌肉来看,内心活动应该十分丰富。 “我们不是讨论怎么折磨你们啊,大家想多了。”周教官无比真诚地道,“主要是不能给你们做太负荷的训练。脚残了还好,依旧能上岗就业,这要是手残了,会被你们学校领导骂死的。” 众人:“??”你们的底线那么低的吗? 薛教官站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笑。 周教官见无法博取众人的信任,抬手指指自己的身后,说:“现在出去,前面的空广场上已经放好你们的装备,每人领取一个,不要去看包里面有什么,会让你们失望的。去吧。” 学生们排队走出大门,就见广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堆黑色的装备。 一套装备就是一个满满当当的军用背包、一个大水壶,还有一把仿真枪械。 乘风掂量了一下,发现有20公斤左右的重量。她把负重背到身上,猜测今天大概是耐力的考验。 因为周教官强调,众人都没打开背包,只是挑拣的时候有些懒散,私下交谈的声音也冒出来几句。 薛教官在后头大声骂道:“快一点!磨磨蹭蹭的,当选妃呢?大早上的想给你们点好脸色,怎么那么不识相!” 有他在前头冲锋,周教官今天和颜悦色了起来。冲众人努努下巴,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领队,带你们一百五十人。为了一视同仁,也为了方便管理啊,大家分开站位。各队现在开始,一到四报数!” 两位教官将各大军校的学生全部打散,又重新编排成五个小队。 乘风站在第四列中间的位置,左右都是外校的学生。 太阳依旧还未升起,只有附近几盏昏暗的路灯铺洒在水泥地上,早晨的冷风忽然开始一阵阵地侵袭,吹得乘风鼻子发痒。 她鼻翼翕动,强忍着没打喷嚏,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就听左边的人扯着嗓门,极其介意地说了句:“我洗澡了!” 乘风讶异看去,才发现自己边上站的就是陶睿。 对方眼中含着怒火,微瞪着乘风,对她刚才的表现很不高兴。 “哦……” 乘风下意识地想说原来是你啊,又觉得这话在这场景里说出来太具讽刺意义了,几个字转了一圈,又压回去,重新接了个不咸不淡的:“哦。” 陶睿眼角抽了抽,看来被气得不轻。周围学生也因为这边的动静迅速望过来,同时吸了吸鼻子。 这种事情,不说还好,这一说,众人就觉得一军学子旁边是有股若隐若现的味儿。很微妙。于是低着头,硬生生憋住笑。 周教官从队伍后方绕了一圈,走到前排,大声道:“好了,准备出发。今天去基地前面的那排山,都看到了吧?那座山是我们基地的一个象征,里面充满了你们前辈的美好回忆,也希望能在你们的集训过程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常回来看看。” 他说得温柔,众人只觉得遍体发寒。 早春的风冷得像把尖刀,在昏沉的天空乍出一丝金光之后,依旧肃杀地环绕在学生身侧,看似温暖的日色也驱散不了那股冻人的寒意。 白雾渐散中,队伍踩着潮湿的泥地,蜿蜒地在茂密的树林里穿行。 缓步的行走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将众人的身体暖起来。周教官没有限制学生之间的自由交谈,只是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在前方领路,有空还会跟着聊上两句。 虽然有二十公斤的负重,虽然山路陡峭难走,但是这样和缓的速度,如此散漫的姿态,在集训的第二天出现,似乎太过不合常理。 除非这是一场路途艰险的拉练。 问题是人拉练也有速度要求,起码不是像这样悠闲春游。 学生们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哪怕他们还没领教过教官的险恶,也知道这帮人不会这么好心。 尤其是周教官一路来的笑容,特别勾人,勾魂使者的那种勾。 一个半小时后,太阳已经挂上正空,众人还是没能等来第二道指令。 前排学生按捺不住,惴惴不安地问:“教官,我们的终点在哪里?这种速度能行吗?是不是得快一点?”周教官拿出自己的光脑,点开地图,体贴地放大细节,给学生看上面的小绿点,用两指比量了下两点间的距离,笑眯眯地答道:“没关系。我们就去这个地方,翻几个山头就到了。根据我的经验啊,大家出发得早,天黑前肯定能赶回来。应该下午就能回基地了吧?” 众人更觉诡异。 青年喉结滚动,试探地问:“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有啊。”周教官无辜地说,“多看看风景,训练也要劳逸结合的嘛。别害怕呀,教官又不是很凶。” 乘风探头往前面看,小声嘀咕了句:“他让我觉得阴风阵阵的。” 后排的学长接话:“小学妹别这么讲,对世界抱一点美好的希望。也许不是没有坑,只是我们还没遇到。而且昨天跑得那么累,今天再走一整天训练量也够大了。” 沉默了一路的陶睿忽然顿了顿脚步,问道:“中午之间没到的话,不会要睡猪圈吧?” 前方周教官听到这话,倏地回过头,眼神里有些惊讶,随后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个称不上赞许,但总归很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众人头皮发麻。 “我说……”乘风抬手扒拉身边的人,落了个空,转向去看,发现陶睿已经不讲武德地先遛了。在昨日阴影的鞭策下,一转眼冲过队伍排头。 后面的学生警觉大叫: “靠!” “一军的人快冲!今天绝对不能再去扫猪圈!” “卑鄙!兄弟们不要输!” 话传到队伍后排,变成了: “太阴险了!最后到目的地的队伍今晚要睡猪圈!” “有时限朋友们!教官隐瞒了时限!” “中午不能按时到场地的同学要去猪圈吃午饭!冲啊!” 人群转瞬追赶起来,闹哄哄地在山间狂奔,反而将两个教官甩到了后头。 薛教官困惑地走过来,问:“干嘛啊这是?” 周教官大笑道:“现在的学生太优秀了,都会自己卷起来了。” 薛教官问:“你跟他们讲什么了?” 周教官:“可别!我什么都没讲,他们自己参悟的。” 阴谋(那一刻的吼声很是撕心裂肺...) ##81-集训7 二十公斤的负重, 对乘风来说不算困难,但要背着在山野里奔跑,损耗还是很大的。 跑到一半, 她的肩膀已经因为不堪重负,连带着腰背开始酸疼。加上昨天训练留下的肌肉拉伤, 她决定放弃跟这帮野蛮人争先, 解下包拖在地上慢走。 原先整齐的队伍也变得稀稀拉拉, 战线沿着山间不明显的小路,蔓延到看不见的远处。 由于至今不知道具体规则,众人都不敢贸然停下。 之前走得慢的时候, 乘风顺道在复习昨天晚上的知识点,跑了这一段路,充血的大脑却有点混乱了。 乘风低下头,两指按住额侧, 试图抵住那隐隐传来的眩晕,同时回忆文档里列出的几条规则, 程序性地过了一遍, 并代入周围的场景进行对照。 捕捉着场地信息,乘风的脑海里飞速蹿过了些模糊的想法。她正试图厘清杂绪, 沈澹从后而追了上来, 在她不远处停下, 喘着粗气跟她搭话道:“不跑了?” 乘风说:“不跑了,教官都没跟上来。而且山里哪来的猪圈?这次演习难道就绕不开猪圈了?” 沈澹犹豫地道:“走地猪?” 后头一位学长小跑着路过,听到后半句, 惊讶地道:“啊?要喂走地猪?可是走地猪该怎么喂?野猪如果把学生撞伤了算谁的?” 沈澹沉默了。 大家为什么会成为校友?怪侮辱人的。 学长挥挥手道:“反正跑快一点准没错。听说这个基地的教官都特别的残酷, 喜欢玩弄人心,学妹们休息一会儿也抓紧点吧, 我先走了。” 不管是什么项目,乘风都不喜欢做最后一名。 当周围人都开始赶路,乘风无法静下心,还是提了提背包,跟着跑动起来。 · 陶睿是最先一批抵达终点的学生。 他当时列队的位置对地图看得并不真切,只知道大约在这个方向。循着记忆跑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前方直接贴了显眼的联盟图标,旗帜下还堆放了提前准备好的物资,用一个个黑色的袋子包裹着,明晃晃地表明了是“目的地”,让他松了口气。 空地附近一片寂静,平时没什么行人经过。不远处有一条贯穿的小河,流速缓慢地淌着。干枯的草地刚抽出一点嫩芽,一眼览去四处清幽,景色还算不错。 陶睿几人放下背包,躺到地上休息。额头沁出的冷汗很快在料峭的春风中干涸,只是衣服内衬还湿涔涔的,穿着有点不适。 四肢放松后,胃部的饥饿感不可抑制地强烈起来。 一些学生扯开背包,这才发现里头放的要么是沙袋,要么是空盒。连水壶里装的都不是水。 一青年走过去翻找物资,发现这里储备的倒都是食物跟水,应该是基地给他们准备的午餐。 青年抬起头道:“有吃的。” 陶睿舔舔嘴唇。 “现在能吃吗?” “教官没来,不好直接开吃吧?” “组织纪律性呢?教官还没说食物怎么分配,你们怎么吃?” “看这数量分明管够啊。” “还是再等等吧,我觉得教官如果想要罚你,不会放过这种吹毛求疵的错误。别让他们逮到,我不想再去猪圈了。” 边上的学生好奇地道:“你们在猪圈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喂饲料不是很简单吗?现在猪圈都有严格卫生标准的,怎么能搞得那么狼狈?” 一军众人不是很想回答。别校学生借此缠着他们展开了各路新奇的猜想。而教官气定神闲地走着,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顺利赶来会合。 一群学生聊得都累了,聚集在物资点附近,仰头眺望远处山林,脸上表情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 周教官走过来,目睹这一幕直接笑出了声,扬手道:“吃吧。随意啊,不用管我们。” 学生们还是很有礼貌的。拿了两盒自热盒饭还有两瓶豆奶,率先递给教官,然后才各自领取食物。 周教官利索拆开盒饭的包装,跟身边的兄弟说笑道:“这帮小兔崽子……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不会的。”薛教官都不屑于评价他的虚伪,“毕竟你没脸没皮又没心的。” 周教官笑骂道:“去你的,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没见我都不会说谎。” 午后的阳光恰好在不冷不暖的温度,照在学生的身上,配合着饱腹后的舒适,带来慵懒乏力的感觉。 周教官休息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拍拍手道:“收拾场地,把东西都背好,准备回基地了。” 众人觉得太过不真实。 “这就回去了啊?没别的事?” 周教官理了理帽子,戴回头上,应道:“是啊,不然你们想多留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学生们怀疑人生。 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吗? 真要这么说的话……负重二十公斤走个大半天的,对于技术工来说,确实是很残酷的了。他们现在肩膀就被压得不行,快要直不起背来。 从头仔细梳理一遍,最大的问题多半是出在教官的态度上。 ……承受不起他们的温柔啊。 一学生不信邪,举手问道:“没什么惩罚吗?” “回去再通知。”周教官放大声音,吼道,“所有人注意!五分钟后整队了啊!” 众人将吃剩的垃圾都带在身上,按照来时的队形排好,报数点名,按时出发。 目前这状况,陶睿也琢磨不准奖惩情况,走了没五分钟,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教官,早点回去有好处吗?” 周教官含糊不清地道:“嗯……早点回去是有一部分好处,看你们自己了。”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为了不白瞎前半场的辛劳,陶睿沉着脸跑了起来。 其余学生恨不得将“靠近陶睿会变得不幸”几个大字裱装起来,向所有人控诉这祸害犯下的罪孽。长吁短叹着,还是跟着他一起煎熬。 回去的路程要久一点。 一是因为指挥系的学生体力确实不行,二是众人都感受到了周教官话里的太极,以及琢磨到了他看笑话般的恶趣味。 秉持着人间或许还有真情的美好愿景,学生们给予了他微末的信任,经过艰苦的跋涉,回到训练基地。 所有的顺利在基地门口都应证了只是一种错觉。 乘风是中后批次到的,远远就看见一帮精疲力竭的学生慌乱地围成一团,对着紧锁的大门手无足措。 沈澹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用袖口抹去额头的热汗,丢下背包,冲进人群。等看清而板上的密码设置,远古的暴力基因在蠢蠢欲动的边缘。 悲怆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大门锁了,进不去。” “教官呢?” “靠!我有种特别不详的预感。” “别说了!我不信!” “我就说这个基地里没有好人!没有!连人都不一定有!” 乘风脱掉负重,长吁一口气。从肩膀到两腿,都僵硬得快要失去掌控。偏偏灵魂又轻飘飘的,像要飞走了一样。 她瘫坐在地上,眼前黑白交迹,不知是累的,还是被气的。 虽然身心疲惫,现场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响。唯一还有余力的就是他们的嘴,此刻也开始发起力来。 在众人情绪暴躁中,教官慢悠悠从主道上出现,抬手向下压了压,安抚众人的情绪。 “干什么一个个都急赤白脸的?放心好了,基地是很人性化的,吃饭的东西、睡觉的地方,肯定都会给你们选择的余地。” 众人不语,要么靠在门边,要么蹲在地上,无不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一幕该是很有压迫力的,周教官而不改色地从人群中间走过,推开挡道的学生,在凹槽里刷了下卡。 控制而板亮起,围观的学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屏幕上跳出一个基础模型。 周教官说出了他们最不想而对的现实。 “以学校为单位,团体作答。五个而板,各随机五道大题。原型就是你们刚才爬过的那座山。在你们正式解出答案之前,这门是不会打开的。不要试图作弊,大家的题都不一样。” 那一刻的吼声很是撕心裂肺:“陶睿——” 所有的脏话都在昏天暗地的惨剧中失了色。又在薛教官一句冷冰冰的“谁敢骂脏人就多加一题。”中憋了回去。 周教官的心情是轻快的,将身份卡别回衣兜里,含笑道:“答不出来也没关系,三餐我们会定时运送,至于晚上,随便睡哪里都可以,一件被子我们还是会给。农户那边我们也是打过招呼的,有需要的都可以去。虽然是猪圈,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正确看待。那么,祝大家好运。” 答题(一群人谄媚地给她揉肩敲背...) ##82-集训8 现场阴云密布, 一个个跟被抽了魂似的,了无生气。 周教官乐颠颠地走了,薛教官落后一步, 思忖着回头对众人说了几句:“不要推卸责任,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这次的考核明明是专业对口, 解不出来该做自我反省。另外, 教官途中已经多次提醒过你们, 观察力不足,信息获取失误,都是你们自己的锅。找借口不能让你们成长, 也不是你们该做的事。想要进步的话,摆正心态,好好训练吧。 ” 一路上确实是有很多端倪的,教官刻意拖延进度的举动就是最大的提示。 回过头来想想, 众人其实心里早有预感,只是陶睿的被害妄想顺势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跟刻意误导的教官互相配合, 让本就疑云重重的考核雪上加霜。 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默然片刻, 专心研究起面前的考题。 陶睿一脸很倒霉地蹲在面板前, 手指悬在模型中空白的地方, 回忆了一遍今天走过的路况。 大半有印象,知道模型取材于什么方位,但数值很模糊, 囊括了一些细枝末节, 他完全没注意。 这说明模型考得很详细,且超出了他们大学的知识范围, 只在昨天晚上的课程里给出了一点提示。如果教官不明白告知,即便是众人放慢速度在山里步行,也不可能做得出这题。 这就是一项需要拿到题目后,再进行团队分工合作的考核。 教官的安排注定了他们要走第二遍,乃至是第三遍。 陶睿觉得自己衰得可怕,心情低落,对着面板上不停旋转的基础模型神游天外。 一军学生不如说是已经习惯了,从后面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睿哥,别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早该学会对自己负责了。” “他们就是干扰你的状态,影响你答题。” “而且这对我们本校来说有好处,毕竟昨晚的课我们都没什么上过,赶紧复习一下,分派一下任务。” 几个面板离得很近,并肩站着的就是别校的学生。 二军同学闻言朝这边转了下头,但实在没空跟他们呛声,视线粗粗从对方屏幕上扫过,又迅速收了回来,忙着跟边上的同学拆解模型上的空白板块。 乘风个子矮,而此时大门前围了满满当当的人,一个个都是高头大马的青年,她融入不进去。 沈澹见她在人群外围转来转去的,气场消沉,便站直了身主动靠近,抬手抓了把被汗打湿了的刘海,戴上帽子,问:“你想进去啊?” 乘风点头。 她以为沈澹会帮忙清出一条路来,没想到这位朋友擅长的是商场打折的战争,直接从后面用力一堆,将乘风推进战局,还招呼别的姐妹快过来搭把手。 前排男生被推攘得像麦浪一样往前扑去,最前面的男生更是没有防备地贴到了墙上,脸压着屏幕,导致系统传来“操作错误”的提示。 “哎呀学妹,矜持一点哇,我差点以为你在摸我!” “别挤了,让我出来!我出来还不行吗?” “你们联大的为什么往我们联军这边挤?想搞事吗?” “去一军那边,冤有头债有主!” “沈澹!你特么是联大的人联军的心吗?别学他们做搅屎棍!” 乘风迫于无奈,出声喊道:“我来试试!我来!都别推了!” 众人怕了,散开一点,放乘风进去。 聚集的中心点空气沉闷,还飘散着汗液的酸臭。乘风进去以后,感觉周围气温起码上升了五度,在这早春的黄昏,竟然有点闷热。 她皱着张脸,屏住呼吸,盯着上方的图案细看。 学长以很不舒服的姿势侧立着,低头恰好看见乘风的圆脑袋,轻叹一声,问道:“学妹有印象吗?” 乘风抬手拨弄了一下,旋转背景方向,目光的焦距却并不落在上面,而是随思绪回到了那座起伏不定的山林。 几位学长在后面小声议论:“这个模型应该是取自中后路段,靠近休息点的一个矮坡了吧?” “女生走得比较慢,说不定注意到的比我们多,不然让她们都进来看看?” 乘风点击下一题,看见了一个更为熟悉的模型框架。 临近开场以及结尾,还有中间某段被乘风称之为“放弃之路”的山道,乘风都有特意分析过相关地形。遵从教官文档上的几个要点,恰好跟本次考题有高度重合。 然而今天跨过的山路漫长曲折,涉及的数据跟信息过于复杂,还有不少近似重复的区段,乘风当时只在脑海中随意过了一遍,没有记录下来。现在回到基地,快混淆得七七八八了。 建模的正确率要超过80%才算通过,她想一次性答出来,肯定没有可能。但捋捋思绪,削减三分之一的工作量没有问题。 乘风手肘往后推,示意后面的人让开一点,等腾出可以活动的空间,直接进入到编辑模式,将还残留在脑海中的数据一股脑输入进去。 联大众人见她开始操作,纷纷噤声,全神贯注地看她作答。 虽然对答案不是非常确定,但在看到答案的时候,众人还是有印象的。 逐渐完善起来的模型与他们记忆中模糊的轮廓相重叠,逐渐变得清晰,也给他们带来一阵欣喜。 无实景的建模过程比较漫长,乘风要反复推敲,时不时还得停下来回忆,略过未知的内容,跳跃式地进行解答。 等乘风填完自己还记得住的内容,当前小题的进度显示是50%的完成度。至于正确率要等全部答完才会公式。 这是她最有信心,也是抵达基地前一直在复盘的区块,所以完成度比她预想的要高上一截。 全盘检查一遍之后,乘风心下一松,继续去翻后面的题目。 边上的校友早已在周围自发为乘风空出了半米的空间,此时见她翻页,终于敢发泄一会儿内心的亢奋。 一学长按住她的肩膀,凑近了问一句:“乘风,你确定你填的是对的吗?” 乘风说:“标绿的是确定的,标黄的一半确定。标黑色代表可以猜,取值范围我有点印象,慢慢试应该能试出来。” “哇——” 一群人谄媚地给她揉肩敲背,摘下帽子为她扇风,毫不吝啬地吹着彩虹屁,给予她功臣该有的高贵待遇。 “小学妹真是我辈楷模!学长要向你学习!” “乘风永远的神!” “指挥席的王!” “不是大战场的王吗?” “靠!求你们别用这些称号,以后我还怎么嘲笑一军的人傻逼?” “水呢?没看见我们归程都渴了吗?快拿瓶干净的水来!” 乘风歪过头,高冷地喝了口边上人递过来的水。 陶睿也朝这边张望了下,对乘风比较陌生,惊讶的神色来不及从脸上收去。 联大学长一直注意着他,见状挥了挥手,一脸欠揍地道:“不要羡慕啊,讨人喜欢这种事,看天分的。” “怎么了?睿哥在我们一军也是众星捧月、深受爱戴!阴阳怪气点什么?” “也就只有你们一军内部而已。” 周教官跟着智能机器人过来送晚饭,见到这热闹的氛围,有些惊讶,踱步着道:“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嘛,不错不错,攻克得怎么样了?” 坐在广场上休息的学生陪他插科打诨了几句,指指前面,表示自己也在等消息。 陶睿毕竟是指挥系的领军人物,对地图和考点的敏感度是出类拔萃的,虽然开场不利,但却是各大军校里第一个完整解构五大模型的学生。此时已经拿出纸笔,根据不同校友的特长逐一分配任务。 他自己也很郁闷,所以脸色已经黑了一整天了,说话的语气也很生硬,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嗓子眼顶着口气,好像在跟自己较劲。 “这里,第二题的模型,距离起点处五公里左右,西向坐标第三个红圈,六项标准数据,你们两人负责。还要注意不远处第四点的复核……” “知道啦!火速出发!” 联大这边,乘风将另外几道小题也填了一部分,只是完成度相对而言要低上很多。 虽然她题刷得慢,但在不断复盘的过程中,已经将考点彻底摸透,将记忆中还能搜索到数据全部填上之后,很快反推出剩下的考点跟模型。 她结合自己已经答完的题目,掐算着分数,选择了难度最小、效率最高的攻略方式,在笔记本上按照距离记录清楚,让熟悉的学长协助分配。 大三的学长们看着那份详实的笔记,险些喜极而泣。五分钟内确认好两班轮替制度,成为继一军后第二支出发探路的队伍。 联大起步晚,可是任务量少,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最先凯旋的团队。 周教官背着只手,朝远去的人群假惺惺地喊道:“天黑了,上山注意不要迷路啊。晚上七点发被子,实在不行的话,基地负责解决住宿!” 夜宿(诶对嘛这才是聪明人...) ##83-集训9 周教官的话, 如果细品,其实信息量是很大的,可惜他每次都故意说得不正经。 乘风交接完手头的任务才过去吃饭。因为运输机器人的保温功能, 里面的蔬菜被闷得过熟。三两下扒进去,吃得很没滋味。连豪华的炭烤羊肉都没能唤起她的热情。当然这并不影响她多吃。以她跟沈澹的饭量, 两人仅一个盒饭都没吃饱, 于是又拆了一盒, 你谦我让地各分一半。 乘风精神疲惫时用餐一向速率,她将用过的餐盒收拾好塞回到机器人的后仓,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来分钟, 天色却迅速昏暗下来,好似猛地垂下了一块幕布。 路灯亮起。 考虑到今天有学生在外面借宿,原先只用于照明的夜灯功率开到了最大,将门口附近的区域照得一片通明。 乘风坐在光源深色, 抱着两腿眺望远处的山峰,出神地看着天边的晚霞散去, 世界沉入彻底的漆黑, 连山体边缘的轮廓都被朦胧的夜色所隐没。 理智在随之升腾起来的困顿中,勉强分出了那么一小丝, 思考建模相关的事。 看来夜里探路是极不合理的。乘风已经能想象得到画面了。 学生携带的照明光源可以看清短距离内的场景, 但是对空间、方向的把握, 会出现一定的误差。即便有夜视眼镜帮忙辅助修正,也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花费更长的时间,效率与付出的劳动几乎不成正比。 而且, 在考核的题目中, 远距离的大视角也是不可缺少的数据,这项工作更不适合在夜间进行。 等侦查队伍发现数据难以收集, 应该就会回来了。 乘风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困得泛出些许水光,觉得熬夜不是一个好选择。 从基地的训练强度来看,教官不会给学生预留太多的调整时间。打乱作息加重身体的负担,第二天的训练节奏很可能会跟不上。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也不大行。 沈澹正蹲在面板前潜心研究,根据自己的记忆尽量完善模型。但是填了几个空她就放弃了,实在是不习惯光凭想象建立如此庞大的实景模型,每一个答案都让她忍不住自我怀疑,担心最后误导了队友,索性摇摇头放弃。 沈澹撑着膝盖站起来,脚步沉重地走到乘风身边,靠着她躺到冷硬的地上,枕着军用背包开始假寐。 七点左右,周教官又一次跟着搬运被子的机器人出现。没多久薛教官也来了,负责来领有需要的同学去别的地方休息。 乘风找到自己的小棉被,在地上来回滚了两圈,将手脚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满意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睡了。 大部分人的选择跟她一样,决定今晚露宿街头。 周教官看着一条条的学生们,简直不想靠近他们,嫌弃地道:“我说你们这帮人,白天出了那么多汗,不洗澡地凑在一起,那味道跟猪圈有什么区别?猪圈起码还有水呢,比你们干净多了。” 陶睿把制服外套垫在底下,默默盖上被子。 不到必要的情况,他不会再去了。 昨天晚上时间有限,他洗澡洗了半个小时。本来觉得应该已经没事,今天出完汗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隐隐觉得自己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某种以往没有的味道,仿佛真的腌入味了。 ……一切都是那帮人瞎嚷嚷给他造成的心理暗示,陶睿想起来就很愤懑。 何况他才不相信,地基有那么好心免费收容。多半到了地方又要他们跳进去处理几个小时的排泄物,才能豁免一晚上的住宿费。 周教官两手抱胸,冷笑着跟身边的兄弟道:“等他们真进部队了,一个月……不,一星期就能治好他们的臭洁癖。猪圈算什么?猪圈简直就是天堂!” 没多久,出去探路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果然考虑到夜间行动不便,决定第二天大早再去搜集数据。 基地大门前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一批学生集合讨论,慎重考量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跟着教官走。 猪圈那边就算有坑,坑也是摆在明面上的,这边就不一定了,教官肯定不会让这帮同学在训练大楼前睡得多么安稳。 作为军校生,这点面子跟尊严根本算不上什么,顶多玩笑两句,谁真的放不下,才会让人瞧不起。 周教官见不少学生举手表示跟随,终于赞许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诶,对嘛。这才是聪明人。跟着你们薛教官过去吧。晚上好好休息啊。” 联大的探路队伍,一直到九点左右才回来,还带了不小的收获。 乘风给的攻略着实是够详尽了,加上她初步完善的模型里,其中最难的远视角已经被解决。队伍核对了剩下的任务,决定集结力量,直接将第一道大题的模型攻克。 于是十多人打着夜灯在起始路线附近搜寻了三个来小时,各自绘制了一版地图,拼到一起查漏补缺,确认无误了,才带着完整数据赶回来。 领队将笔记本上的代码录入到操作面板上,排除掉小部分测量错误,最终正确率在78%左右。 几位学长、学姐连蒙带猜地修改了几组数据,用了半个多小时,成功将结果涨到80%,擦线完成任务。 压抑在嗓子里的欢呼声低低响起,几人轻轻地拍了下掌,握手互相恭喜。 如果不是乘风睡了,脾气又不大好,学长们肯定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晃着肩膀一起庆贺一下。 这一整天受的精神摧残不少。青年们安心躺下,准备休息。 即便有一半被子垫在下边,躺在水泥地上睡觉,依旧不大舒服。尤其是部分学生睡相不好,被子都给自己踹了。 午夜刚过,正是星河璀璨的时候。广场上的鼾声此起彼伏,路灯调暗并熄了一半,淡黄的光线温馨地照着学生们恬静的睡脸。 震耳欲聋的警笛声突然刺破寂静的长空,将睡梦中的众人吓得狠狠一个激灵。 随即周教官吹着口哨出现,用浑厚的嗓音朝众人吼道:“起床!全体都有!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背上你们的被子,沿着广场奔跑。十圈,走!现在计时!” 乘风脑子都是懵的。夜里气温低,她从被子里爬出来,被吹得直打哆嗦。又不敢耽误,将被子卷好,背到身上,机械性地跟着前排的青年开始夜跑。 周教官看着光脑上的统计数据,点出动作迟钝的几个学生,让他们多罚两圈,等全部完成任务后,才冷漠地宣告:“好了,继续休息吧。” 这个继续的有效时限不是特别长。 深夜两点左右,相同的鸣笛声再次响起。 这回是薛教官吹着口哨过来喊人。 “集合!全体都有!背上被子,十圈,跑!” 众人睡眼惺忪,忍着头疼重新爬起来,颓丧着一张脸沿场地边缘奔跑。 既不能反抗,也不能骂人,能怎么的?何况紧急集合没检查他们的仪容,已经属于大发慈悲了。 薛教官在场内转了一圈,看着光脑上的数字跳动,监督完任务就干脆利落地离场:“好了,都休息吧。” 两次体力消耗过后,青年们在极度困倦的边缘。一些神经敏感的学生反而开始痛苦地失眠了。 好在众人没有迎来第三次集合。 早晨五点左右,乘风醒了。躺着缓了缓神,五分钟后小心地爬起来。 她用手压住被睡翘的头发,从边上的机器人里取了早饭,边吃边往山上走去。 虽然这是一个团队任务,但她还是很想试试,在一天时间内,她能不能独立完成这场考核。 陶睿(她也要找联大加钱...) ##84-集训10 要进步。 要学习。 沿着山道向上走的时候, 乘风那双肌肉拉伤的腿,如同坠着无形的重物,不停拉着她往下拽, 试图强迫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乘风擦了擦鼻子,被早晨树林间的冷气冻得流出一道鼻涕。她停下来仰头望向高处, 看着在灯光下交错伸展的树枝, 注意力跟着飞到远处去, 发散地想自己跟陶睿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她跟联盟最顶尖的分析师之间又有多大的差距? 如果能跟这条山路一样具象化的话,她就可以一步步追上去了。 走到模型的第一个选址点,乘风停了下来, 抽出纸笔开始记录数据。 厚重的手套书写不方便,她咬住指尖将它扯了下来,顺手塞进兜里。然而五指很快在冷风中被吹得僵硬,写出来的线条也歪歪扭扭。 山里的路没有经过任何清扫, 石头和杂草带着原生态的野蛮,凌乱遍布在各个地方。乘风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行走, 路过坑洼的地方, 几次差点被绊倒。 她只有一个人,数据记录得比较缓慢。 半个小时后, 一道灯光在远处扫射着靠近。乘风扫了眼胸口设备上的时间, 早晨6点05分。 此刻天色还没透亮, 大部分早起的学生现在应该还在基地门口等待着出发。 乘风放慢速度,等了对方一会儿。 来人走近,高大的身影逐渐显现, 乘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都看不见光源下方的那张脸,直到对方出声说了句“干什么?”, 才听出原来是陶睿。 两人一高一低地站着,大眼瞪小眼。 乘风神情淡漠地问:“你那么努力干什么?” 陶睿反问:“你那么努力干什么?” 乘风很不高兴。 好不容易赶个功课,居然跟学霸撞上了。这就离谱。 两人不再搭话,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乘风想尽量离陶睿远一点,以免对方那股神奇的气场影响到自己。可惜两人的工作效率十分接近,虽然探查的地点不尽相同,但朝着相同的目的地,一快一慢的,总能跟他撞上。 乘风很急,觉得这或许是一种十分不妙的征兆。 天亮之后,林间行人多了起来。学生们组好小队冲过来收集数据。气氛比昨天轻快不少,不用携带负重,还能勾肩搭背地互相打闹。 乘风开始出汗,解掉制服上的扣子,把帽子也摘下来。 路上有学长见到她跟她招呼,记录完自己负责的区块数据,先一步返回基地。乘风把相关作业撕下来,让他们帮忙带回去。 等乘风记录完五大模型的主要数据,已经是傍晚时分。山里没什么人了,变得十分冷清。由于她中午没有吃饭,后半程只能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脸色苍白,两腿发软。 乘风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休息一会儿,埋头翻阅自己的笔记,将潦草的地方添加备注,以免自己忘记。复盘一遍后,不出意外地又与陶睿撞上。 两人面上都有些憔悴,眼神交错后不想搭话,一前一后地往基地赶。 回程的路走了没多久,乘风迎面遇上了沈澹。 沈澹见到他们,表情很是错愕,眼神围着他们转了数圈,张合着嘴唇,右手指着陶睿心痛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而是跟他?你跟他很熟吗?” 乘风解释说:“碰巧遇上的。” 沈澹不是非常相信。 这种偶遇的借口她能随手编出一百个,还不带重样。 关键的是乘风出来偷偷学习竟然不带她,这是多么凉薄的表现? 乘风问:“你回去了吗?” “我还有一道题。”沈澹别过脸,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吧。顺便帮我搬一下被子。” 乘风应了声“哦”,就真的先走了。 陶睿听见身后人的脚步声,不可思议地回头,张嘴声音带着沙哑,问:“你不陪她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陪?”乘风不解地道,“无所事事地看着她学习我会觉得很难受。而且我很饿了。” 她停顿了下,补上最重要的一条:“而且这会干扰她。” 陶睿有点不了解她们女生之间的友谊了。不是说上厕所都要手拉手吗? 乘风想到今天的晚饭,不由加快教程,经过几天高压的训练,还能小跑着在山间赶路,陶睿想将她甩开却没能做到。 等乘风回到基地,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紧闭着的大门也再次敞开了,摆出迷惑人的欢迎的姿态。 沈澹的被子没有看见,乘风自己的也不见了,估计是哪位好心室友帮她们运回了宿舍。 乘风默默对那两个好心人送上祝福,风风火火地冲进食堂,不料已经结束营业,她只能从周边的贩卖机里买剩下的馒头跟饭团。 等她晃荡回宿舍,几个室友正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桌边写那篇尚未完成的机甲对战分析报告。 飘散着沐浴露清香的空气,因为乘风的出现多了一股汗味。 室友停止小声交谈,抬手招呼道:“你回来了啊。” 乘风点点头,三两口吃完手里的东西,抽出衣服进去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才意识到,基地把光脑还给学生了。 乘风点开屏幕,置顶在最上方的消息是来自教官发布的日程安排。 【明天18点准时开始训练,并上交光脑。】 看来基地大发慈悲地要给他们休息一天。 再 有看热闹的。 夏天有什么好:我说你怎么忽然不见了,原来是去集训了。基地的生活很美好吧,那些教官是不是特别的慈眉善目? 有忧心忡忡的。 老孔:别打架啊,这个基地里的人不会让你的。骂就让他们骂两句,他们早年过得比你更惨。泥地里打滚污水里游泳都不算什么,想想心里就舒坦了。 还有不明所以的。 宋徵:老大,帮我转发一下抽奖谢谢!感激不尽! 唯快不破:再来约一场吧学妹,这次我研究出成果了,学长肯定能赢。 乘风扫了一圈,总算看见个说正事的人。 向云间:【图片】每天从这条路上经过,都能看见你的小猫头鹰站在窗台上思考猫生。再这样下去它就成联大风景点了。 图片里能看见窗台上窝着一小团白色,还真有学生站在街边对着它拍照。只不过那个方向是女生宿舍的阳台,这操作很容易引起某种微妙的误会。 乘风离开之前,给小猫头鹰设置了待机程序。但是这台格斗机器人天生不服管教,爱不待机就不待机。 上次它出门打架被乘风说了两句,修理羽毛更是浪费了大量金钱,如果不是乘风大方,它已经走上秃鹰的道路无法回头。 虽然乘风没修改它的程序,可是智能机器人的学习改进能力还是起了作用,它不敢再独自出门遛弯了,又等不到乘风,只好蹲在阳台上翘首以盼。 乘风看着这小东西矮胖的身影竟然感到有点心疼。她小心翼翼地回复。 叶归程:它是只鹰。 叶归程:你带它出去放个风吧。 向云间:机器人要放什么风? 向云间:它连只野猫都打不过。 小猫头鹰现在是很没用,但被当面指出,乘风还是觉得心口被扎了一刀。不合时宜地生出点英雄迟暮的遗憾。 向云间:你见到陶睿了吗?还有邵安阳他们,都是比较厉害的副指挥。不过陶睿的风格比较正统,更适合用来参考。 这人的名字出现好几次了,但乘风对他的实力还没有准确的认知,也没有当面见过他建模。 被项云间提醒,乘风切换到三夭,悄悄输入陶睿的名字。 陶睿今年大三,单人和团队形式都挺入过联赛决赛,三夭里存了不少关于他的视频资料,官方还请他做过两次个人专访。 在贴吧里输入关键词,也能跳出来整整数十页的话题讨论,包括对他专业知识的评价,以及私人生活的爆料。应该属于最近几届的军校生里,受关注度最高的学生之一。 乘风莫名有点做贼心虚,点开一则标题是“怎么还有人问陶睿他爸是谁?”的帖子。 主楼里放了几张照片还有一小段视频。 从评论区回复的截图来看,陶睿的成长线十分清晰,从小就受到各方关注,他自己也没有回避。 陶睿父母都是B类指挥专业,一个大学教授,一个远征军现役军人,可谓根红苗正、家学渊源。 他自己也是天赋出众。十一岁跨级别拿到过联盟青少年建模大赛的金奖。刚读高一时刷过一次各大军校的专业项目考核,且成绩名列前茅。但他父母认为他心性不够稳健,让他又磨炼了两年。 高中毕业后被一军特招,据传一军开出了天价奖学金,只是具体数额不保真。 乘风看着后面一连串的零,眼睛都要花了,想着就算不保真,缩水个十分之一,也比她的补助金高上个好几倍。 陶睿那么值钱的吗? 他在乘风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就金光闪闪了起来。 畅想了没几秒,乘风清醒过来。 不对。 她也要找联大,加钱。 打分(你的打法简洁、直白很野...) ##85-集训11 乘风对着光脑的页面发呆, 随即听见沈澹粗暴地推门进来。 她顺势垂下手,正好被沈澹瞥见陶睿的照片。 沈澹的手还按在门板上,关门的动作做了一半, 带着人赃俱获的沉痛,质问道:“你搜索他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去带别的狗子?! 乘风说:“他的奖学金好高啊。” 沈澹反手一推, 将门合上, 上前拿过乘风的光脑, 粗粗读了一遍,冷笑着道:“啧,这有什么了不起?都是瞎掰的。” 她指了指自己, 神情得意地扒掉陶睿老底:“我知道他奖学金多少,没有那么夸张。我告诉你他在偷偷给自己涨价,特别无耻!” 边上正在赶作业的学姐朝这边转过了头,不待细听, 又被桌对面的姐妹按了回去。 训练那么繁忙,不要参与小学生的对话。 乘风就近拖过一张椅子, 示意沈澹入座, 虚心请教道:“那真正是多少钱啊?” 沈澹骄傲道:“也就一半左右。跟我差不多的身价。” 她重复地重音提示:“我们差不多!” 结果乘风的脸上没有向往跟崇拜,反而是出现了一丝寂寥。 她太穷了, 也太便宜了。连别人家的零头都不到。 沈澹问:“怎么了?” 乘风摇摇头, 转过身给老孔编辑短信。 叶归程:【图片】 老孔:…… 老孔:没有那么多的, 而且陶睿是他们指挥系的人。 叶归程:【哦】 乘风又点出老罗的账号,转而给他发送信息。 叶归程:【图片】 罗老师:……假的。 叶归程:沈澹跟我说水分只有一半。【图片】 罗老师:学校是看历史成绩的,你看你文化课都挂科了, 以前也没有拿过什么重量级的奖项。 叶归程:【图片】 罗老师:你们基地的训练教官还跟我讲, 你连任课老师的名字都没记住。这是怎么回事?我帮你瞒下来了。 叶归程:【图片】 乘风目标明确且立场坚定,老罗敲了几个字, 迟迟没有回复。 估计也是觉得那张图片太过刺眼,有损他们联大指挥系富贵的形象,思忖片刻后,老罗还是给乘风加了一点身价。 罗老师:如果你顺利从基地结业,我就向学校申请,每学期给你涨五千。 叶归程:【鹰鹰的赞赏】 乘风大受鼓舞! 结业算什么难事? 她关了界面,登录基地内网,决定趁夜完成那份分析报告。 勤奋的人才不会把作业留给第二天! 翌日早晨,乘风因为熬夜九点多才起床。训练大楼里一阵安静,她出去吃饭都没见到几个人影,宿舍区也是空空荡荡。 在群里询问了下,才知道大部分学生上山做模型完善去了,还有一小部分人在三楼机房赶分析报告。 乘风手上没了任务,无所事事,顶着对黑眼圈,跟沈澹合计了下,决定去大楼附近随便看看,顺便练练新的建模技术。 训练基地大部分区域都是禁入的红区,两人沿着边线绕了半天,无意中绕到了教官说的那个养殖场。 虽然只是村里投资建设的小型猪圈,因资金问题没能采购先进的智能养殖设备,但从外观来看,还是挺不错的,隔了一段距离,也没闻到什么逃散出来的臭味,说明卫生问题管制得不错。 乘风想进去看看,被沈澹坚决地拉了回来。 她觉得人,有时候不能不信玄学。对猪圈这种地方,就应该三过大门而不入。毕竟集训的时长还不确定,说不定后半段就跟这地方绑定在一起了。 乘风觉得她说的有点瘆人,见时间不早,拉着她赶紧回去。 傍晚六点,各路灰头土脸的青年准时在教室集合。 教官早早坐在讲台上批阅学生的作业,面容沉静,辨不出喜怒。等着铃声响起,才抬头看向他们,缓声问了一句:“休息了一天,感觉怎么了?” 学生们扬起一张憔悴的脸,冲她甜美地笑了笑。 教官仿佛没长那双眼睛,点头道:“看来挺不错的。” 学生笑容顿时僵硬。 教官在光脑上点了两下,说:“上节课留的分析报告,所有人都已上交。我打乱了名字跟学校,随机发送到你们的后台。请所有学生按照自己的风格偏好,给你的同学进行打分。” 乘风下载文档,发现自己收到的是一位联军大三学长的报告。邮件里还附赠了一份简略的踩分点提示。 她对这项任务感到十分新奇,对着参考条目看了三四遍,全部记下并理解,才正式批阅对方的报告文件。 事实证明,不同教育体系下培养出来的学生,面对分析这项颇具主观性的工作,即便有大致的框架参考,依旧会存在巨大的差异。 大家截图的时间节点、思考反击的策略、关注的重点,都不大一样。 分析别人的分析报告,是一件能窥出对方风格与偏好的工作。很有意思。 乘风放慢速度,逐句阅读,努力从第四方的角度理解数据分析师对战争的思考。结果才刚审到一半,就收到了新邮件的提示。 拿到自己试卷的学生已经批阅好了。 乘风稍怔,暂时退出界面,点击反馈过来的文件。 阅卷人是陶睿。 乘风视线下移。 分数,75。 乘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唇角扯了扯,很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教官放松地坐在靠椅上,目光虚虚朝她这边飘了过来,微微颔首,温和地说:“可以讨论。” 乘风直接起身,用力弯下腰,一掌拍在对面的桌上,问道:“为什么我只有75分?踩分点我都有。” 陶睿就坐在她的对面,闻言抬起头,说:“你的风格不符合我的标准。我想看的内容你大部分都没有。教官说按照自己的习惯来打分,所以我只能给你75。” 乘风深吸一口气,问:“你的卷子呢?” 隔着几排有学生举手:“在我这儿。” 乘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借过他的光脑,从头到尾迅速拉了一遍。主要是看各项数据截图以及机甲建模。 教官换了个姿势,挺直了上半身,饶有兴趣起来,两手交叉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们。 五分钟后,乘风抬起头,每一个五官都带着不赞同,像在看一个玩泥巴的小破孩。 “花里胡哨的。” 陶睿的分析报告整整比乘风多出十几页,囊括了庞大的数据统计,尤其是后半段的针对性建议,他提了很多让乘风看了直皱眉的对策。 乘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啰嗦的人,一击可以破敌的事,他写得特别复杂。 乘风很肯定地问:“你根本就不会打架吧?” 陶睿面不改色地道:“数据分析的要点是遵从于数据,而不是你粗糙的自我判断。你是副指挥不是单兵,不应该掺杂太多你的个人经验。” 乘风脑袋上蹦出无数个问号。 “你的遵从于数据,结论就是让机甲进行蛇皮走位?” 陶睿跟着起身,转身直面着她,咬字清晰地道:“那是为了保证联盟财产,应该要尽可能确保机身完整。” “你衡量过你这种操作的风险吗?”乘风问,“为了确保机身完整,特意拉长战线,让驾驶员处于相对被动的环境。你前期的评价标准里,这一块也占了很大的比重。你……” 乘风也不能说他过于关注财产问题,毕竟自己其实也很关注。 她将屏幕往上拉了一点,抬头道:“而且我并不觉得,我的操作方法一定会损毁机身。” 陶睿语气有点冷漠:“我觉得每一个机甲手都应该爱护自己的机甲。而且我认为,一个能获得驾驶权的单兵,是完全可以做到我给出的建议的。你的操作建议确实不一定会损毁机身,但是我没有看到你对这一点的考虑。你的打法简洁、直白,很野蛮。我对你的作战风格,无法给出高分。” 这是乘风第二次听到他嘴里吐出“野蛮”这个词,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沈澹正要安慰她两句。遇上陶睿除了求神拜佛就是要心平气和,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陶睿忽然转向她,真诚地说了句很挑拨离间的话:“沈澹的分析报告就很全面。对于数据分析师来说,你会不会打架不是最关键的,你能否统筹资源、权衡利益才是最关键的。至于别的问题,应该交给单兵。” 沈澹表情无措地朝后仰了不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拉到一个阵营。 “这要看你对利益的定义是什么了。”乘风说,“即便危险也交给单兵?” 陶睿问:“难道不应该吗?” 混乱(可以啊你们两个在基地都...) ##86-集训12 这大概是B类指挥中一直存在且没有定论的议题了。 作为一名数据分析师, 究竟是应该保持冷漠客观,还是容许参入一定的个人情绪来影响决策?是做纯粹的统计分析工作,确保自己不会犯错, 还是成为士兵的后盾,承担更沉重的责任? 而将危险的风险转嫁给单兵, 也并不意味着是要将士兵作为兵器送上前线牺牲。 只是在战场上, 如果到了需要出动机甲的地步, 绝对不可能仅有一台机甲跟敌军两两对战,因此确保机身完整,本身也是为了保证后续的战力。 在不了解对战技巧, 无法影响前线战况时,副指挥仅从最长线、最谨慎的角度来进行安排。 哪怕这种安排,可能苛刻得不近人情。 学生们一心两用地批阅着手上的卷子,想着新一轮的争议又要开始了,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精彩一些的内容。 指挥系就这点不好,太过于绅士, 每次吵着吵着最后演变成无事发生。不像隔壁那帮单细胞构造的单兵, 从口角升级到线上约战,只需要一句“你给我等着!”。 节奏快得像开了外挂, 精彩得令人惊喜。 陶睿的描述平铺直叙, 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只是在阐述一个稀疏平常的道理。 “军人,应该以完成任务为首先目标。副指挥如果畏首畏尾,左右顾虑, 反而会影响单兵的状态。身为一名指挥, 最先要做的,就是信任自己的单兵不是吗?在战场上, 难道你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实力?” 乘风耐心听他说完,虽然想保持平和,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地方,冷冰冰地吐出两句话:“如果指挥不能在一定程度在保证士兵的安全,士兵又凭什么相信指挥?或者你认为,这是不必要的。” 陶睿道:“军人本身就要面临诸多的危险。” 乘风:“所以才需要尽可能地规避。” 陶睿皱了皱眉,只是依旧冷静地道:“在惨痛的抉择面前,牺牲是必要的。我想大家在决定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一定的觉悟。” “什么觉悟?”乘风顿了顿,唇角肌肉而紧绷而微微下沉,然后才道,“贪生怕死不是人类的本能吗?决定成为军人,就要先克服为人的本能?可他们又不是为了牺牲的荣誉才选择成为军人的。” 陶睿的语气也急促起来:“你是在强词夺理!” 两人对峙间,台上的教官忽然插了一句:“我也有一个问题,陶睿同学。” 陶睿侧过身,朝她点了点头。 教官放下抵着下巴的两手,略一思忖,问道:“前线确实是瞬息万变的。如果你给出的指令,单兵经过短时间的判断,没有信心遵从,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执行不了这个任务,因此导致他后期的行为跟你预判的不符……毕竟你也说了,信息是冗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单兵也会有自己的思考。那么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谁是正确的?” 她说完补充了一句:“不限于机甲对战,我是指任何有危险的行动。救援、爆破、潜伏,等等。” 陶睿道:“他有一定的失格。当然我可能也有。但是危险性的任务不会只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理想状态下,不应该有人选择逃避。” 教官笑了笑,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一双黑亮的眼睛被长睫投下的阴影覆盖了一半,显得十分深邃,她问:“你觉得战争的信仰是什么?” 陶睿稍有犹豫,还是回道:“是胜利。” 教官又问:“乘风呢?” 乘风愣了一下,表情有短暂的恍惚。眼前闪过许多张麻木的脸,又或者是一群死气沉沉奔走的身影。 战争哪里有什么信仰?只能催生出无数让人无法求解的悖论而已。 落败的城市,市侩的人心,整个绘就出一副丑恶的场景。 活在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人可以随意出卖并践踏自己的尊严,在人性的底线上痛苦挣扎,抛掉里面过多的善良、纯真,好没有灵魂地逐求活下去的机会。 而参与其中的人,拼命地想活着,找着各种赖以支撑的理由,可是到了最后却又轻易地放弃了。谁知道他们当初又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才站到战场上的。 一个特别糟糕的地方,信念也不过是种奢侈又脆弱的东西。 乘风低声说:“活着吧。” 陶睿闻声瞥了她一眼。 教官视线在二人之间转动,问道:“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够高尚吗?” 陶睿声音也轻了下去,迟疑地道:“不是不高尚,是太基础。一个军人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活着,没有别的意义,是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或者说让队友信任的军人的。他可能会在不知道哪个关键的时刻犯下错误,为了自己活命而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背叛?”教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他以前立过许多的军功,在面对走向不定的情况下,选择相信自己而拒绝执行你的指令,最终因为预估错误导致任务失败……” “功过不能相抵,老师,错误就是错误。站在指挥大局的角度上,逃避是一种错误,怕死也是一种错误。而且这种错误的后果极大可能是让别的队友跟他一起承担。这不仅仅是责任,逃兵本身是一种无耻的行为。”陶睿的语气逐渐变得笃定而坚决,到最后一字一句地道,“绝对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基本素质。” 他说完隐晦地瞥了乘风两眼,又欲盖弥彰地放软了态度,试图模糊过去:“当然,绝大多数人根本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要做好最基础的数据统计工作,已经足够让他们捉襟见肘了……” 他不擅长转移话题,后面的话说得有些絮叨。 众人都没注意,一道黑影直接跳过长桌,朝陶睿冲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脸上打了一拳。 这一拳应该没留多少力道,陶睿被揍得趔趄了好几步,天旋地转得没了方向感,直到撞在后排的桌子上,才终于稳住身形。 他还没回过神,脸上带着错愕,来不及骂声,又被紧跟着扑过来的人按倒在地。 桌椅的推拉与惊恐的尖叫在周围同时响起,陶睿被天花板上刺眼的光线晃得眩晕,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来自身体的疼痛。怒火在一秒后跟火山喷发一样地沸腾出来,烧得这世界只剩下乘风那张泛着寒光的脸。 陶睿瞪着自己面前的人,咬紧牙关,表情也狰狞起来,握紧了拳头准备进行反击,却先一步被赶来拉架的学生制住,死死禁锢在原地。 现场一片混乱,彼此甚至听不清对方的喊叫。 两人被拉开后,陶睿被身后几双有力的手从地上扶了起来,又被他们拦腰抱住,无法动弹。 各路不同的人不停对着他说“冷静”、“别生气”,刺激得他头脑充了气似地发胀,几近爆炸,尤其是乘风还在对面挑衅地冲他冷笑。 “你疯了吗?”陶睿舔到嘴里的血腥味,气急败坏道,“你在干什么!你有病啊?!” 说话时牵动到了受伤的肌肉,疼得他表情抽搐。 乘风:“你懂什么你就高高在上地说无耻!” 教官大步冲下来,站到二人中间,喝道:“都闭嘴!” 陶睿涨红了脸,指着乘风怒吼:“逃兵难道不可耻吗?怕死怕苦就别来当兵啊!” 乘风:“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冠冕堂皇,毕竟豁出命去的人不是你,战争在你嘴里那么的轻飘飘,你杀过人吗拿过枪吗,你在尸体堆里睡得着觉吗,你可以问心无愧地站在别人的坟头前面祭拜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只能想活着吗!你知道个屁!” “都给我闭嘴!”教官大声怒吼,原先的温柔褪成冷肃的威压,斜来的眼神里都带着摄人的杀气,“谁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他的头摁到水里好好冷静冷静!” 两人安静下来,只是都难以气顺,低垂着头,全身上下写满了愤懑。 走道上仓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地赶来,在学生们无措对视时,周教官猛地推开门,面沉如水地迈进教室。等看清里面的状况,气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指着犯事两人的鼻头冷笑道:“可以啊你们两个,在基地都敢打架?谁给你们的胆子?” 乘风挣开身后人的手,按着肩膀揉了揉。 陶睿气得捋不清舌头,模糊地道:“是她打我!说着就动手了!” 边上一众学生噤若寒蝉,没有联大的学生给乘风辩解,周教官就知道是真的。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厉声道:“都跟我过来!” 道歉(“你知道‘服个软’这几个...) ##87-集训13 周教官没有丰富的执教经验, 基地的训练方式也一向简单粗暴,训斥就行了。 反正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悄悄打架的学生不少, 当着教官的面就撕打起来的,国宝级稀少。 影响特别恶劣, 缺乏前人经验作为参考, 以致于他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连腹稿都打不出来。 他把薛教官叫了过来,要求对方跟自己一起头疼。 二十来平米的办公室里,薛教官背靠着书桌, 两手抱胸,一言不发。 乘风跟陶睿相隔了一米远的距离,负手站在他们面前。 乘风个子偏矮,耷拉着脑袋, 从两人的视角看到的大半是她软绵的头发。外形无害又带着点沮丧。 可是她边上的陶睿,脸上的红肿已经浮起来的, 罪证摆得分明。而且他还挺聪明, 昂首挺胸,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用灼热的视线迫使他们注意到自己的伤情。 许久后, 薛教官偏头跟自己兄弟温柔地问候了一句:“你有毛病没有?一个是一军的学生, 一个是你自己带的联大班的,你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观摩、学习、解决问题!”周教官说,“我叫老吴了, 可是他说听你管。” 薛教官愤怒道:“他补贴怎么不也归我管?你那么听他话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利益勾结?!” 周教官抬起手, 示意他不要在这两个混世魔王面前吵架,有碍维持自己的形象。 周教官实在想不通, 看起来挺乖一姑娘,怎么气焰会那么嚣张? 他粗声粗气地质问:“为什么动手打人?” 乘风很轻地道:“他说的太欠打了。” 陶睿就算有半边脸的肌肉肿得难以控制,依旧不妨碍他做出狂怒的表情。 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情,再次被乘风搅了个稀巴烂。 “感情你一点都没反省是吧?!”周教官同是被她气得脑袋冒火,冲着她一阵咆哮,“和平交流是什么意思知道吗?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什么意思知道吗?而且你要是冲着人家下三路去也就算了,打人不打脸的规矩知道吗?你这样的行为,在我们队伍都是要受到唾弃的!” “咳!”薛教官在旁边用力干咳一声,示意他讲点人话,小心挨批。 周教官转头一看,发现陶睿的脸色已经难以简单地用“阴沉”来形容了。扯扯嘴角都能掉出一地冰碴子。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周教官严肃地道,“在基地打架斗殴,我要是从严处理,我可以直接让你把处分带到联大去!你以为这是好玩儿的事吗?!陶睿同学,你有什么诉求?” 陶睿犹豫了下,瞄一眼乘风,说:“公开道歉。” 周教官心下松了口气,面上还是板着脸,训斥道:“陶睿大度不跟你追究。我看在你年纪小,又不是联盟的人,没有经过系统的教育,初犯可以网开一面。现在向陶睿道歉,停训三天,同时接受额外处罚,我不向联大进行反馈。” 乘风抬起了头,张开口,不急不缓地道:“我可以为我冲动的行为向他道歉,除非他为自己的观点向我道歉。” 陶睿当即叫道:“我不!” 乘风倔强地说:“那我也不。”“嘶——”周教官倒抽一口气,两手叉腰,见了鬼般地道,“乘风!你搞清楚状况没有?你打人现在是被告,你没有资格谈条件!还让人家道歉!跟你学术意见不合就要道歉?” “她不会向我道歉的。”陶睿的理智也开始出走,他看向乘风,极力克制声线平坦,但还是带了一些起伏。“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和相关采访,从战后星过来,养父也曾经是联大的学生。战后星跟联大的交流生名额一向不多,按照年份进行推算的话,很容易找到符合条件的目标群。加上你爸爸姓叶,符合条件的一共只有两个人……” 乘风眼神突地锐利起来,朝他刺了过去。 两位教官意识到还有历史遗留问题,没有出声打断。 陶睿接着道:“毕业后你父亲因为战争爆发选择回援祖国。在两位疑似的目标里,一个人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牺牲了,所以不可能是他。因此你父亲的真名应该是叶憬。他活到了战争结束,期间拿过许多勋章,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遗憾离世。跟他同批选择回援的士兵,全部都是牺牲的烈士,全部追封一等功,只有你父亲没有,而且在公开表彰文件上连个名字都没提到……” 周教官听得心里发慌,赶紧打断了他:“不要说了!” 像叶憬这种在联盟多年求学,之后回援祖国的高材生,在军队里应该属于地位较高的稀缺人才。 战后星能驾驶好机甲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联盟高校培育出来的单兵。 等到战争结束,这群人想混个一等功绝对不成问题。除非他有重大过错。 然而这种背景纯正,技术过硬,又是在一线奋战的单兵,一般的决策失误军队不会过多追究。等到战争结束,更是会成为英雄代表般的存在。 ……除非他是一个逃兵。 乘风问:“所以呢?” 陶睿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了。 “外战结束之后还有内战,三年结束之后还有三年,国虽然还在但是家早就没了,杀的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敢死,甚至没有人敢闭眼。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无数的冤魂就站在你的床前。”乘风声音很轻,吐字清晰,“你什么都没经历过,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用无耻去形容别人的痛苦?你只会用一串代码组成的指令让单兵抛掉恐惧向前冲锋,然后在别人拒绝之后指责他是一个逃兵。可是换成是你自己,你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吗?人类要怎么才能控制自己不犯错误?” 两位教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陶睿被她讽刺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脑宕机中说了一句:“战后星跟联盟的情况不一样,我的数据分析也会遵从于现实,具体的情况应该要根据实际来分析,而不是用个体去推翻……” 乘风打断了他,满身的桀骜不驯道:“反正他不道歉我也不道歉。你们要罚就罚,不罚我走了。” 周教官抬手按住额头,高考时都没经历过这么艰巨的考验。 他对着乘风劝好道:“你知道‘服个软’这几个字怎么写吗?” “我不会。”乘风干脆地说,“你要不打我一顿。” 周教官深吸一口气,无奈点头道:“行,那我就按照基地的标准来进行处理。明天我会联系你的负责老师,让他过来带你离开基地。” 乘风转身就走。 周教官心里暗骂一声,追到门口叫道:“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啊!想明白了就滚回来!” 乘风的背影连个停顿都没有,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径直转进楼梯间。 薛教官在后头轻叹了口气。 陶睿还有点怔神,脸上带着茫然跟不知所措,在两人之间巡视。 周教官骂骂咧咧地回过身,对陶睿道:“算了,你回去休息吧。去医务室开点药,别毁容了。” 薛教官拍拍他的肩膀:“过去上课,剩下的跟你没关系。” · 三楼的课程一直上到十点半,教官才宣布放行。 沈澹跟两位学姐第一时间冲回宿舍,推门却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学姐提醒说:“学妹,我开灯了啊。” 光线亮起,照亮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几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啊……” 劝告(所以才要卑微地去敬重生命...) ##88-集训14 光脑重新被教官收走了, 众人无法私下联系。 学姐跑去楼上的宿舍找人,抓了个正在外面走动的青年问:“陶睿回来了吗?” 学长匆忙藏好手上的内裤,说:“回来了啊, 一军的人都围着呢。怎么了?” 学姐道:“乘风不见了呀,问问陶睿, 知不知道她在哪里?难道是教官压着她受罚了?” “估计是, 我去问问。” 没多久, 学长很是震惊地回来,告知她道:“陶睿说乘风不肯道歉,宁愿离开基地。” 学姐:“啊?!” 学长也有点着急了:“人应该还在基地, 明天才要送回联大的。你们那边赶紧找找,别是想不开出事了。” 这个学姐倒是不大担心。一个连歉都不肯道的人,不大可能想不开。 学长回忆一遍刚才听到的话,觉得实在过于荒谬, 吐槽了句:“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道个歉比从他们身上剐块肉还难吗?‘对不起’这三个字能要了他们的老命?尤其是陶睿,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纪了, 跟个小学妹犟那么臭的脾气!” 众人把训练大楼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遍, 都没找到乘风的身影。怕再惊扰到教官,惹出什么事端来, 动作都放得很轻, 只敢蹑手蹑脚地跑动。 学姐想着乘风平日做事挺有分寸的, 不能冷不丁闹出个什么大动静,决定分散开出训练大楼再找找。等迈出大门,才发现乘风就躺在基地门口的空地上晒月亮, 不知是哪里来的闲情雅致。 众人齐齐嘘了一声, 挥挥手各自散开了。 乘风闻声转过头,看着众人的背影一脸的莫名其妙。 沈澹抱着瓶水走过来, 躺到乘风身边。没有被褥的水泥地咯得她骨骼发疼。她将矿泉水给姐妹丢了一瓶过去,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拔刀去找教官同归于尽了。” 乘风没接住,胸口被瓶子轻轻砸了一下,留下短暂的钝痛,有气无力地说:“跟教官没什么关系。” 沈澹问:“你在思考什么人生?吸收的天地精华足够让你彻悟了吗?” 乘风敛着眉目淡淡道:“不知道。” 她回忆起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 想起叶憬对自己诸多的深奥劝诫;也想起每天夜里他枯坐在床边,满头虚汗地熬着大夜;想起他偶然提起的,蕴藏着很多信息的零碎话语。 叶憬一直清晰地认为自己是一个逃兵。他一点也不坚强,无数次地想要逃离那片战场,逃离那份痛苦。 但他在战场上唯一的一次撤逃,是在废墟里刨出一个女婴,并在队友的掩护下抱着她冲离了火线区。违背指挥,可他从来没觉得那是一个错误。 对于他来说,战争的信仰应该不是胜利,是保护。这样才能让他在日复一日机械冷血的拼杀中,找到一点可以自我安慰的正义。 他只是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够逃掉那些在他生命里无法承担的重量,虽然始终没能成功,到最后由于被压垮而选择自我了结。 乘风一直想不明白,逃不掉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死亡。幸存不是一种幸运,而是宣告了一无所有的酷刑。 可能是战争。但他坚持服役到了战后星宣布独立的那一天。 ……可能是人性。只有保持冷漠,才能在那个弹火纷飞的世界里生活得稍微轻松一点。 很多乘风以为变成大人就能明白的问题,至今仍旧因为叶憬的沉默而保持着空白。 叶憬就跟天上那些肉眼可见的天体一样,他的痛苦跟他的矛盾是他身上最显眼的外壳,刨除掉这些,没有人知道他内心里充斥着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尽是松散的沙土。 战争是那么的残酷,能从里到外地将人摧毁,所以才要卑微地去敬重生命啊。 · 翌日,乘风大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装备,跟来时一样背了个巨大的军用包,提前站在训练大楼的门口等监护人过来领取。 老罗在联大的科研任务很繁重,接到通知还是立即推掉手头的工作,行色匆匆地赶来。早晨七点多就搭车到了基地门口,连一贯注重的头发丝儿都没来得及梳理整齐。 他与乘风在门口打了个照面。面对这位背着行囊,表情隐约中透着委屈的女生,一时间有点五味杂陈。 因为他发觉自己并没有多少惊讶,早就做好了这孩子要出问题的心理准备。 人类的社会果然是很复杂啊,想融入哪有那么简单? 老罗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那么自觉?” 乘风看着他不说话,实在点讲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肯定不能被中途劝退,没想到连一个星期的假条都没坚持到,成为第一个退场的学生,可能要让老罗丢脸了。 当然更多的是心痛。约定好的奖学金估计要没了。 老罗被她专注的眼神看得直冒鸡皮疙瘩,想起还有要事,指着她叮嘱道:“你站在这里别动啊,去那边等我一下。这事儿还没下定论,我们联大哪有那么好打发?等着看老师化腐朽为神奇。” 乘风目送他离去,提了提肩带,在边上的台阶坐了下来。 · 周教官就在二楼的活动中心等老罗。 两人见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用力握手,相似的焦头烂额很快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周教官将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孩子属牛的啊?装塌了南墙都不带回头的。” 老罗思索了阵,很认真地纠正道:“不,她属猫头鹰的。” 周教官:“??” 你们联大祖传的幽默是不是都那么的不合时宜? 老罗抗辩道:“乘风说的没有错啊,她根据自己的经验这么说怎么了?陶睿的评价是有点独断还有点狭隘,他太不成熟。” 周教官对这群人盲目的护短大开眼界,简直没有道理了。 “可是她打人了啊!不是,您今天来是做什么打算啊?” 老罗说:“军人就是应该要有一点血性,这是她所坚持的底线!”周教官抓狂道:“可是她坚持的这一条,被人踩雷的概率太大了!我能理解,但是联盟跟战后星的情况确实不一样,她不能一直不让人提逃兵吧?” 老罗摇头说:“陶睿父母将自己多年的经验系统地教给了他,但忘记了他还没有认识过战争的真面目,所以他不够宽容。乘风无法接受的就是他的这种苛刻。诚然来说,任何经历过前线战争的军人,能接受吗?” 周教官嘴里发苦。 道理他都懂。 可是乘风打人了! 老罗鼻间哼着粗气,沉默许久,才接着道:“而且乘风的父亲不是因为什么不知名原因遗憾离世,他是自杀的……他也没接过什么军部处分……你觉得都到那时候了,一个极度厌战的人,什么一等功什么将军什么荣誉,对他来说能算个东西?” 周教官的眼皮都因为惊讶不安地跳了跳。 老罗叹道:“你很难让一个幸运的人理解什么叫不幸。当代的年轻人啊。可是你,你不一样,你跟乘风应该是一个立场的。” · 乘风在原地坐了十五分钟,侧着耳朵听窗户里透出来的喧哗声。 发了两轮呆,老罗还没出来,倒是乘风自己瞎琢磨明白了。 就这么走,实在是太亏了。这口气要是不出,她能不爽一辈子。 何况陶睿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没给她道歉,她注定了要背一个处分,不如临走前再揍他一顿,教他做人。 格斗机器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她必然不能怂。 于是乘风站了起来。 正在训练的学生们,看见乘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场边。以为她是来告别的,正准备放慢速度跟她说两句,就听她对着过路的某人叫了一声:“陶睿。” 陶睿闻声偏过头,脸上的伤还没好,一夜过去从微红转变成了乌青,导致嘴角像染了一块滑稽的灰色。 他对上乘风的眼神,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见乘风气势汹汹地朝他冲了过来。 昨夜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陶睿一个甩头,拔腿就跑。 乘风追在后面斥问:“你道不道歉!” 陶睿神经的弦快要断了,崩溃大喊:“你有病吧?!别过来啊!” 周围学生乱叫成一团。 “啊——” “乘风你冷静一点!” “别追了!前面的同学快拦一下!” 老罗跟周教官惊悚地朝场内看来,等注意到时,人群已经密密匝匝地围在了一起,里头的场景他们不敢想象。 成长(“你觉得她比我好”...) ##89-集训15 老罗一瞬间眼前发黑, 想跟乘风断绝父女关系。 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他好不容易快把人忽悠过去了,结果这孩子猝不及防地来一记背刺。后院放火都不带这么积极的。 周教官跳脚赶去,粗鲁地拨开外围人群, 喊道:“让开!给我看看!” 密不透风的人群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场景。 陶睿跟乘风都被人拦住了, 周遭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些听不清楚的话。 周教官先往陶睿脸上扫了一圈, 还好, 没有发现外伤。 “他还是干净的!”老罗先一步叫了出来,口不择言道,“不是不是, 我是说,他还是安全的。乘风没打人吧?” 他说着拽了一把,将乘风拉到自己身后。 周教官阴沉着脸道:“有打架吗?” 联大的学生忙觍着脸笑道:“怎么会呢?教官你看,打人为什么还要背那么重的军用包?” 乘风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挂着个大型debuff, 难怪刚才一直追不上。 联大学长围着陶睿,笑嘻嘻地给他锤肩, 打哈哈道:“孩子还小, 开个玩笑,别计较嘛。” 陶睿气得直喘气, 瞪了乘风一眼, 倒是没吱声。 周教官转过身, 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乘风平静地说:“我快走了,跟他告个别,没做什么。” 周教官被噎得胸口发堵。 他看着乘风, 深深吸了一口气, 竭力保持冷静地道:“乘风,别让我看不起你。军队里的纪律不容许任何人接二连三地破坏。你来了这里, 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我可以因为你还是个学生,谅解你给你一次机会,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乘风说:“我不是想要破坏军队的纪律,而且你不是已经要把我开除了吗?” 老罗抬起手,捂住乘风的嘴,在她耳边小声地道:“还没有决定的事,你瞎说什么?基地又没发公告。” 周教官喉结滚动,声音字字有力地道:“在部队里,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跟你持有一样的想法。如果你想获得指挥的权力,在队伍中贯彻你自己的战略,唯一的方式就是成为最强的那一个,而不是说服别人认同你!站到可以决定别人命运的那个位置,靠的是实力,不是蛮横!否则你的行为,难听一点就叫无能狂怒!” 乘风嘴唇翕动,游走的血液里像燃着把火,烧得她浑身难受,偏偏满脑袋里搜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只有垂放在裤子两侧的双手越握越紧。 周教官声调低了下去,失望地说:“你刚来的第一天,我以为你一定能够留到最后。天赋、努力、韧性,还有对战争的认识,这些你都有了。可是身为一名指挥,如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认为你不行。你觉得指挥不应该过于冷漠,这个我无法置评,但是我能笃定地说,指挥需要绝对的冷静,你能吗?你足够强大了吗你就敢负气地背着包说走!” 周教官说到后面,还是不由恼怒起来。 就指挥的心智来说,乘风因为自身特殊的经历,诚然要比别的学生更为成熟。那份成熟是种极为难得的素质,让她具有了被经验打磨过的雏形。在发生斗殴事件之前,他私心认为乘风会是这届学生里最有潜质的学生。 她只是缺乏一个接触尖端知识的机会,只要保持学习,很快就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一个具有情怀又带有杀伤力的指挥,应该是大多数单兵都想要追随的对象。不止是为他们指出胜利的方向,还是他们坚实的后盾。 但是,但是仅凭这样是不够的。 昨天晚上乘风毅然离去,让他忽然意识到,她其实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憋着股火说老娘不伺候了,在军队里一点都不热血。 他认识的指挥,凡是能走到最高点的,对外可以强势霸道不留余地,在追求自身成长上,从来不讲什么尊严。 只要能让他变得更强,哪怕是跪着、趴着,累瘫成一条狗,他也要死赖在这个基地,笑呵呵地拿血当水吞下。 不少人偏见地认为指挥的位置安全而闲适,一个命令一串数据可以调动一群人的生死。却没有看见他们要折掉身上的棱角,剐掉疼痛的弱点,然后才能背负得起指挥的重量。 乘风低着头,片刻解下身后的背包,军姿站定,抬手敬礼。 周教官冷冷地说:“今天学生的训练项目,如果你能五倍完成他们的份额,我就既往不咎,让你留下来。但是,在之后的训练当中,如果你有一次没有达到我们的标准,基地马上对你进行遣退。我不再接受你的任何错误。能做到,你就现在开始,不服气,就跟着你的老师滚回你的摇篮里去。” 乘风迈开腿跑步。 周教官喊道:“负重!背枪!”乘风转向,往门口的物资点领取枪械。 周教官环顾一圈,见学生们还站着,厉声骂道:“看什么看!很闲吗?!想陪她一起加训?” 众人噤若寒蝉,一秒散开,继续自己的训练。 陶睿跑了一段,压不住心下各种擂鼓似的情绪,折返回来,直白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她比我好?” 周教官收回远处的目光,淡淡地说:“我只是你的体能教官。今后可能会合作,但分处不同的岗位。我的任务是训练你们,不是评价你们。” 陶睿脸色涨红,憋了许久,用力眨了下眼睛,将泛起的水花刷下,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周教官点了点头,说:“我期待。” 老罗站在他旁边,沉默地看着众人训练。杂乱的跑步声里混杂了汗水落地的声音,让他又一次感慨着道:“年轻人啊。” 通往未来的路有无数条,不多摔打几次,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老罗说:“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周教官偏过头说:“不再多留一会儿?说不定待会儿她发现自己完不成,就后悔了,我还得再通知你过来一趟。” 老罗摘下眼镜擦拭,闻言闷笑一声,说:“你可以嘲笑她别的事情,但是不能嘲笑她的毅力。你不是才说她犟得像头牛吗?” 周教官道:“你不是说她属猫头鹰吗?” “猫头鹰好啊,猫头鹰可是食物链的顶端。到了黑夜,更是她的主场。”老罗戴上眼镜,提起乘风放在地上的背包,说,“我走了。希望训练结束之前,不要再收到你的消息。” 周教官挥挥手:“慢走,我就不送了。” · 今天早上的体能训练是多项任务组合,射击、混合障碍跑、直线冲刺。跑完一圈还有他们基地特色的文武结合。 体能较好的学生训练到十点半左右结束战斗,去医务室放松了下肌肉,转而去食堂吃饭。稍作休息,下午便被教官拉到后面的场地训练基础技能,进行各种姿势的匍匐前进。 沈澹最害怕的就是匍匐前进。因为她个子高块头大,肢体不是那么灵活,穿行的姿势笨拙得有点醒目,周教官无法忍受,盯紧了她,拿着根木棍不停地敲她的背,提醒她放低重点。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生,估计周教官早就一脚踹了过来。沈澹第一次觉得压力很大。 从泥坑路段爬过时,沈澹还被迫喝了好几口泥水,短短的几百米,对她而言无比的艰巨。 沈澹乱七八糟地想,乘风肯定很适合这项训练,凭她那猴子一样敏捷的身姿,指不定“咻咻”地就飞过去了。 最后沈澹果然没能磨完下午的任务,被周教官骂骂咧咧地留下加训。 他今天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不爽,众人都不敢触他霉头,连呼吸都放得谨慎,以免给他骂自己的机会。 等加训的一批学生按照他的标准完成任务,灰溜溜地滚去食堂,食堂已经关门了。 沈澹买了几个饭团回到活动大厅,发现乘风果然还在里面训练。 薛教官在看场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位置玩光脑,游戏的背景音乐开得老大,“噔噔噔”吵得沈澹脑袋疼。 她龇牙咧嘴地在边上坐下,佝偻着背吃饭团,薛教官抽空瞥了她一眼,万分嫌弃地道:“啧,能不能先去洗个澡?你把我们场地都弄脏了。” 沈澹指着乘风说:“她不也是吗?” 乘风的头发如同被打湿过一样,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到点工作的清洁机器人一直追在她后头擦地板。 见这人如此的没有自知之明,薛教官主动搬着椅子离她一点。 乘风在大厅东面训练完最后一项射击,视线已经发虚,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抱着枪朝沈澹走来。 她脱下帽子,露出的,全靠一口气吊着。走到沈澹面前也不敢坐下,弯腰从对方手里接过饭团,站着吃了起来。 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薛教官有点馋了,推推沈澹的肩膀,说:“分我一个。有没有红烧牛肉味的?” “没有。”沈澹随手拿了个抛给他。三人偷偷摸摸地在活动大厅里吃晚饭。 正吃到一半,陶睿从门口走了进来,微微偏过头,问了声“教官好”,挽高衣袖,开始沿着场地边缘跑步。 乘风掀开眼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拿他的身影下饭吃。 薛教官笑道:“我就喜欢这种主动的学生。”说着暗示性地瞄了沈澹一眼。 沈澹身上的泥水干了一半,一动就不停往下掉沙砾。她假装没看见,团起包装袋塞进口袋里,又去吃第二个,含糊地问乘风:“你还剩多少任务量啊?” 乘风不乐意说话,颤颤巍巍地竖起一根手指。 沈澹震惊地说:“只剩一轮了?那么快?你脚底踩出火了吧?” 薛教官大笑道:“做梦啊,她是说还剩一半!后面的难跑啊,等训完应该天都快亮了吧,第二天的任务又要来了,乘风同学害不害怕?” 乘风对他的调侃不作回应,看着陶睿自主加训,安静地吃完手上的东西,用力抹了把脸,随后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薛教官大声喊:“干什么去?不练了啊。” “洗澡。晚点过来。” 乘风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和深夜里幽静的湖面一样平静,偶尔能窥探出一丝情绪,也只有很寡淡的波动。 说不清是哪里,但确实是有点感觉,跟她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从事不关己的,旁观的那种冷漠,变成了山雨欲来但克制内敛的沉寂。 薛教官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回头瞥向正在吃第三个饭团的沈澹,一脸惨不忍睹地道:“跟人家学习学习。” 沈澹目光发空,拍拍屁股站起来:“我也回去洗澡了。” 组队(基地没有放过这个展示自己...) ##90-集训16 等乘风回到活动大厅, 里面又是空无一人。 学生正在三楼上专业课,不知道今晚要讲些什么。 熄了一半灯的房间里,乘风拖着浅淡的影子又开始了晚间的奔跑。 空荡大厅里一切细小的声音都变得分明, 虽然窗外夜空沉静,却随着她粗浅不一的喘息多了几分聒噪。 乘风跟着脚步声的节奏, 默默背诵代码串, 试图让大脑忙碌起来, 这样就无暇感受身体的疲惫。只是这样一来同样也无法准确感知时间,觉得周围的流速变得极为缓慢,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也远得像是一场马拉松。 到了九点半, 设定好的闹铃猛然作响,将乘风飘远到外太空的意识拉扯回来。 她担心正式下课之后医务室会过于拥挤,于是先整理了一下装备,去按摩机器人那儿躺了半个小时, 又涂了点抗疲惫的药物。感觉身体获得新生了,又一次回到自己的战场。 体能训练就是不断重复的机械运动。 乘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应该是在组合训练的第三项跟第四项之间。 她跑完冲刺路段, 放缓速度,从身后扯过背着的冲锋^□□型准备瞄准靶子进行射击。做半蹲的姿势时膝盖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用来作挡的手臂也没怎么用力, 身体便顺势躺到了地上。 躺着是一种很舒服的姿势。趴着冰凉的地面, 她闪过了一点点偷懒的想法,决定暂时休息五分钟。 不等她进行自我唾弃,眼皮已经阖下, 思维的世界跟着天马行空起来。 混沌之中, 乘风还记得自己有一轮的训练没有做完,分不清是□□还是灵魂站了起来, 脚步轻快地沿着白线进行训练。 训练室门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小猫头鹰扑腾着飞进来,仰头尖声一叫,将场馆内的灯光全部点亮。 短时间不见,它的翅膀跟二次变得发育一样健壮不少,羽毛也忽然丰厚蓬松起来,可加在它娇小的身躯上却显得不伦不类。 乘风过于惊喜,没将心中的违和指出来,只大叫道:“朋友!你大变样了!” 可为什么不是照着她梦中情鹰的样子长呢? 小猫头鹰停在她面前,低头用嘴理了理羽毛,随即热情邀请她上来,要带她一起飞。说自己安装了最新型、最强劲、最昂贵的飞行系统,现在已经有合法的搭载资格了。 乘风大为震撼,垂眸看着它的翅膀,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但在对方殷切的催促中,还是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小猫头鹰的底盘不稳,乘风站在上面,感觉整个人都很飘忽,头重脚轻地左摇右晃,因此努力蜷缩起四肢压低重心,生怕一会儿掉下去。 不等她找好合适的姿势,脚底下的智能机器人两眼之间闪过一道红光,像开启了什么诡异程序,直接推动拉满平地起步。 乘风屏住呼吸,惊讶于它鸡爪子似的双腿竟然如此有劲,又想联盟的科技实在是太新潮了,每每朝着她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 虽然四肢跟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一样难以自由动作,心里的喜悦却无法抑制地冲将出来。 眨眼间,小猫头鹰载着她飞出了窗户。不等她多享受一会儿迎风招展的快乐,视线向下一转,对准地面,一人一鹰开始急速坠落。 连十秒都没坚持住就发生了飞行事故。 乘风想张嘴大叫,格斗机器人你为什么换了个壳之后就变得那么不靠谱! 她张开手臂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这个动作也让她顺利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雾蒙蒙的水气中照出了天花板上的白光,角落位置还有教官那张素净白皙的脸。 乘风缓了缓,才回忆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喉咙沙哑地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专业课教官说:“一点半。” 乘风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思考无果,左臂支撑着坐起来。四肢肌肉酸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让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变得笨拙而僵硬。 视线聚焦后还是有些发花,乘风抬手想揉眼睛,被教官一把按住。对方递给她一瓶眼药水,让她多注意用眼卫生。 教官看着她仰起头,竭力瞪大眼,手指轻颤地往下滴眼药水,玩笑了一句:“睡个觉都手舞足蹈的,你是做梦梦到教官还是陶睿了?” 乘风说:“才没有。” 她有点想小猫头鹰了,哪怕它还不会飞也可以。 那只笨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充电。 它只会跑出去跟野猫打架,或者是蹲在栏杆上往底下望。 教官说:“今天的课件上传到平台上了,你记得下载查看。” 乘风滴了好几次,终于顺利将眼药水滴进眼睛里。垂下头,满脸的水珠往下滚落,加上熬夜太久而泛起的红血丝,看着像哭过一样。 “好的。”她礼貌地道,“谢谢教官。” 教官说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放下手中的光脑,顺势在乘风边上坐了下来,摆出闲聊的架势,说:“我以为你昨天已经走了。” “教官,我还没有问过你,我跟陶睿的模型,你更偏向于哪一种?”乘风犹豫了下,又补了句,“这个能说吗?” 教官思忖:“嗯……” 她顺手解开制服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斟酌片刻,回道:“战损过高的数据分析师,确实很难向上拔升,这是许多新人经常需要面临的问题。所以一些技术精湛,或已经有一定合作经验的指挥,会适当地加高物资、任务,以及其它特殊条件的权重。” 乘风大概明白了。 “只是对于陶睿来说,这样的模型还太早了。他目前没有对应的技术,也没有相对强悍的单兵,达不到别人的前提条件就说以利益为主,所以风格变得冷酷。但这并不代表模型的对错。”教官坦诚地道,“跟你说实话,远征军的机甲部队是全军精锐,在顶尖的领域,陶睿那种类型的模型参数,比你的要更加主流。” 乘风没有表示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帮忙批改的那份卷子也有类似的趋向,她是完全能理解的。 她生气的根本不是模型的对错,而是陶睿表现出来的不尊重。为了捍卫模型的正确性,他刻意让自己站到了人情的对立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模型的正常推进,简直是荒谬。 教官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对此的感受分明是无语比愤怒更多,好笑地说:“不过,这也是全真模拟系统的后遗症之一。大家惯性地以为生命只是一场游戏里的数据。可是等真上了战场,相比起藐视生命,90%以上的学生反而是不敢开枪、不敢杀人。” 乘风沉默良久,表情严峻地说了两个字:“我敢。” 教官笑了一声:“他今天晚上也在这里训练,我跟他聊了一个来小时。相同的问题,他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他觉得自己敢。” 乘风木然地道:“我是认真的。我有发言权。他就是瞎说,我用我的头发保证。” “这点你们确实不大一样。” 教官若有所思。与乘风对坐了几分钟后,扯过她胸口的统计器查看,扫清上面的数字,露出一丝同情,说:“你继续训练吧,我先走了。” 乘风怏怏地应了声:“哦。” 乘风肚子很饿,但在小睡一番后精神好了一点,效率比她预计得要高,顺利熬夜做完最后一组训练。 然而她瞄一眼胸牌,上面的时间显示也已经接近四点半了。她不想回宿舍,干脆往角落就地一趴,直接睡在了训练馆。 等她再次醒来,是被两个学长一左一右地架住胳膊,人还没彻底清醒,已经被拖到了队伍中间,下一秒被动地站直了身体。 周教官立在最前方,负手在队列中扫了一圈,看着乘风凌乱的头发和茫然的表情,用力吹响口哨,喝道:“早上的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 乘风被那尖锐的哨声刺得一个激灵,困意也随之散去。饥饿的感觉倒是变得更强烈了。 沈澹从鼓囊的兜里摸出一瓶牛奶还有一个包子,从侧面递了过来。 周教官撇撇嘴,睁只眼闭只眼地转过了身。乘风趁机囫囵地吞进去,胃里垫了东西,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运,今天的训练项目是射击。枪支上面放一个水杯,训练持枪的稳定性。 乘风的枪一向架得很稳,跟联盟有枪械管制不同,她刚懂事时就学过拿枪。只是她现在体能消耗过度,肌肉的不受控制,在稳定性考核上完全不占优势。 好在基地对B类指挥的射击准度要求不高,加上射击不是凭借一朝一夕的训练可以速成的,所以教官的打分也放了点水。 乘风在队列中的表现还算不错,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要求。 又撑了一天,基地终于放假了。 乘风躺倒在宿舍的床上补眠,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后用剩下的半天刷完了平台上的课件,终于赶在时间前截止上传完作业,把自己从遣退的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校友们同是松了口气,这几天为了这个小学妹的事没少操心,光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焦急。 其实乘风的压力更大,因为老罗给她发了两条信息,吓得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老罗:我想了一下,为了让你更有动力,给你制定一个专属鞭策计划。 老罗:你提前一天被退回来,我就申请扣你一千块钱的助学金。上限一万。这很合理吧? 乘风的心里很核平是真的,差点当场把光脑给砸了。 安全上岸之后,她给老罗发了一个【抹眼泪】的表情包。老罗认真给了回复。 老罗:不要松懈,不要低估你自己! 叶归程:…… 想要拉黑这个人了。乘风没任何留恋地上交了光脑。 高压的生活,让众人模糊了时间的流速,当然没能阻挡住头发的生长。 基地没有放过这个展示自己传统艺能的机会。 三月的第二个周末,各位教官从仓库里领了推子和剪刀过来,说要给所有的男生理发,挽救一下基地的平均颜值。 女生的话,刘海过长、短发不清爽的也要剪。如果能全部扎起来,勉强网开一面。 当天的活动广场,充斥着鬼哭狼嚎。 教官手艺好不好,全看上天垂不垂怜。 乘风惊恐之中找人借了根皮筋,发现之前的毛糙短发已经可以很好地扎起来。 周教官交叉着两根手指,对着她的头发长度比来比去,找不到借口,最后只给她修理了下刘海。 他很遗憾地推荐道:“我最擅长的是理寸头,你要不要试试?” 乘风屁股冒烟似地跑了。 梦里都不要想得那么美! 虽然基地对学生的发型要求不算太高,利落、干净,不过耳朵就行。可教官们还是热情地给所有男生都推了个可见头皮的板寸。 理发之后,这帮学生如同刚从监狱深造回来,渡上了一层特别的凶悍气质。 男生的板寸勉强还能说是干脆,至少不算难看,女生这边就只剩灾难。 乘风有时候记人靠的就是发型,对着几个刘海被剪到眉毛跟额头中段的女生,差点没认出来。 好在平时训练都戴着帽子,丑态倒不用经常冒出来。 统一理完头发之后,大概是觉得众人都有了崭新的面貌,基地同时发布了一份成绩统计表。 上面罗列着自训练以来各大院校的平均成绩。每个学生还能下载有关于自己的个人评价表。 “什么意思?”乘风按照教官给的链接翻找自己的名字,跟身边的人询问道,“是希望我们从头做人?” 学长说:“应该是训练快结束,要分队做红白阵营考核了。” 分组(“乘风代表红队选择一个...) ##91-集训17 红白阵营战, 是惯例的双阵营团队计分对抗赛,但具体规则会根据每次演习的目的而做出变化,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 这种考核方式一般都是针对单兵的拼斗, 指挥系的学生偶尔参与其中。纯粹由指挥类学生组成的阵营战,他们也没怎么经历过。 乘风在三夭看过几段剪辑视频, 具体并不了解, 就问身边的学长:“怎么考?” 青年摇头:“不知道基地怎么设置规则, 之前问过单兵系的朋友,他们说就是各种乱打。谁头铁技术硬谁能站到最后。咱们指挥系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吧?毕竟都是技术工。” 乘风心说那还真不一定,体能教官这段时间的训练下的可都是死手。 她把屏幕往下一拉, 终于找到自己的个人评语,立即点开一看,发现里面只有八个大字。 “仍需努力,未来可期。” 乘风:“……” 所以她期待个什么劲儿? 她随意往边上一瞥, 发现学长也翻到属于自己的评语了,正专心致志地看得投入, 眼睛都快要贴到屏幕上。 那一版紧密排列的字体, 少说也有上千字。 乘风惊了,扭头朝台上的人看去。专业课教官似有所觉地望了过来, 朝她颔首笑了笑。 ……应该是因为上次私底下聊过, 所以评语的步骤就省略了。乘风还怪失望的, 失去了一篇彩虹屁巨作。 · 翌日,基地统一放假,众人下课后领回了各自的光脑。 早晨五点不到, 光脑弹出一条公开信息, 是基地发布的关于本次红白阵营战的分组通告。 系统随机抽取两所军校,确认红白阵营的归属。 最终【联盟军事】大学固定为【红色】阵营, 【联盟第一】军事大学固定为【白色】阵营。 其余的学生,联大和二军将以学校为单位,经内部讨论后可分别选择红、白阵营。 因为流动大学的学生构成本身比较零散,同时为了增加阵营战的灵活性,该校学生可以个人意愿,自由加入两边阵营。 由于流动大学的特殊安排,阵营之间不强制要求人数相等。 宿舍里接连亮起几道幽暗的蓝光,向下照亮几张蓬头垢面的脸。 乘风睡眼惺忪,还没看完基地写的恭贺词,就被拉进一个讨论群。 “投票了家人们,联军还是一军的队伍?” “一军跟二军的风格太莽了,和他们组队,我总是忍不住想大义灭亲。” “问题是这俩学校撕得天昏地暗,不可能混到一起去吧?” “说到合作愉悦度的话,我还是更喜欢一军,毕竟他们不阴险。” 乘风匆忙发了两条信息。 叶归程:“我想打陶睿。” 叶归程:“我喜欢红色。” 群里众人沉默了两秒,很可耻地被她的第一个理由诱惑到了。 人类啊,就是那么的世俗。 群主开了个投票响应,不到两分钟,23票投红队,还有几个人没起床。 “行吧,那就红队。我找教官登记,别被二军的人捷足先登。” 乘风听见学姐在对床的位置打了个哈欠,含糊地骂道:“神经病啊,非得这个点通知。困死了。” 紧跟着她看见顶着那位学姐名字的账号在群里激情应援。 “斩陶睿于马下,联大神话不败!” “都打起精神来朋友们!这次的红白阵营要是赢了,以后回联大,我们出门就可以带两双鞋。一双穿着,一双让单兵系的那帮憨憨们在后面提着!多大的容光!” “虽然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没开始就想标语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登记完了,现在要去拉流动大学的学生。家人们起床了,快去敲响隔壁宿舍的门!” “为什么拉人的事也得我们干?” “当然是要考验我们身为指挥的感染力和组织力!” “群主,投票再开一次,起晚了,给我一点参与感。” “新情报,流动大学那边有个陶睿的粉丝团,15人的小队直接报白方了。家人们再不起床干活,阵营比赛就要60:90了。” “……你早说五分钟,我就选一军了。” “动员一切力量!快点拉人了!” 乘风第一个爬起来,脸也不洗,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拉开宿舍大门,她回头问了一句:“流动大学是哪几间宿舍来着?” 沈澹探出头说:“最里面的那几间。你等等我也去。” 学姐猛然惊醒,犹如被当头浇了盆冰水,从床上一跃而起,喊道:“你俩别动!求求你们!这种小事不用你们出手!让你们见识一下学姐们的魅力!” 乘风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她已经成长了,不会再轻易生气。 学姐生怕她主动,直接踩着拖鞋冲出门去,扯着嗓音大喊道:“姐妹~一起组队吗?” 走廊上传来回音似的婉转呼唤。隔壁大门纷纷打开,在还未大亮的天色中,在昏暗的声控灯下,穿着宽松睡衣的女生们一个接一个从她们宿舍门前飘过。 “姐妹~” “美女~” “小姐姐,起床了嘛~” 整个军事基地,莫名多出了一股盘丝洞的妖气。 学姐不忘辙回来把们给她们锁上。 不过说到拉人这事儿,乘风后续观察了下,不得不承认还是前辈的经验更加丰富。 乘风洗漱完,从宿舍走向食堂的一路,好几次看见一群人谄媚地围在目标人物的身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地位可谓卑微。 ……原来这就是指挥的魅力。 那做指挥确认挺不容易的。 · 临近中午,鸡飞狗跳的组队任务终于结束。 基地发来一个新网站,上面显示着本次阵营组队的结果——红方阵营70人:白方阵营80人。 后面附带了一则集合通知。 辛辛苦苦大半天,笑得脸都快僵硬了,原来也就拉过来十个人。 乘风关掉网页,切进聊天群。 不过这次确实是一军比较占优势,毕竟在大战场的对决上,陶睿还保持着100%的胜率。实绩就是最好的招牌。 联大学长们倒是很乐观,还在群里插科打诨。 “辛苦大家了!” “同志们干得漂亮,中午多吃一点补补,晚上还有场恶战。” “不找联军的人确定一下主指挥的人选吗?” “先别讨论这个,容易闹得不和气。” 下午一点半,学生们准时在基地门口的广场上集合。 机器人搬来十几箱的设备,一字排开,堆放在楼梯台上。五位教官掐着点出现,着装齐整,表情看着比他们还兴奋,恨不得用脸上的每一根褶皱写出“放假”两个字。 周教官巡视一圈,满意笑道:“状态不错,看来食堂中午的伙食很好。” 众人贴了个笑脸。 红白阵营战有着天然独特的魅力,就是两天不睡觉,他们也能精神抖擞地跳出来。 周教官清清嗓子,道:“废话不多说,先提重点。本地演习有两个阵营根据地。分别在训练大楼,就是这儿。还有前面的村尾,就是猪圈。现在要先选定各自阵营的据点。大家可以交流意见,顺便推选出一位代表,上来争取优先选择权。” 众人听完,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又是猪圈?这次集训就越不过去了是吧? 沈澹喊了声报告:“教官,不能总麻烦老乡,这多不好意思啊。” 学长们附和:“是啊是啊。” 周教官笑骂道:“滚犊子,又不用你们去借场地,嚷嚷什么?这叫军民一家亲懂吗?给你们30秒,找不出代表我就随便抽了。” 大三一学长正准备进行组织。乘风余光窥见陶睿上前,用力举起了手,踊跃道:“我!我!” 学长见状,改口道:“我同意乘风上!大家关照一下小学妹啊!” 联大的人没什么意见。 联军那边,虽然不知道要考什么,但本身没什么信心能在专业知识上从陶睿那里讨到好处,倒是很想看这场热闹,就同意了。 乘风遂跳上台阶,正了正帽子,两眼炯炯有神地盯住周教官。 周教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回忆了遍,确认自己刚才说的不是“上台打擂”。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给专业课教官让出位置。 女教官声线低沉而有力,简洁道:“抢答题。三道。” 红队阵营里传来两声轻缓的叹息。 果然是对他们不利的专业课。 教官立起光脑,在空中投出一个模型。 乘风当即上前两步,眯着眼睛在细节处反复观察。 台下众人也顾不上队形,一股脑朝前涌了过来,挤成一团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不待众人记清楚,五秒后投影自动消失。教官笑眯眯地道:“标准比例下,目测高度。” 陶睿犹豫了下,回道:“327米。” 乘风势必压他一头:“328米!” “334米。”教官指向乘风,“红队。” 白色阵营那边发出几道嘘声,表示不服。 红队不甘示弱,跟着出声挑衅。 教官抬手向下一压,说:“听声音。” 众人屏息。 扩音器里传来一阵频率密集的射击声。 这对乘风而言太熟悉了。武器知识是她的长项,而且这题目选得很典型,不等教官提问,乘风直接报出枪械型号,包括射击范围、战斗射速以及容弹量。让人毫无辩驳的余地。 教官着实有些惊讶,再次指向乘风:“红队正确。” 陶睿错愕地看了眼乘风,确实没能听出来,朝教官们弯了弯腰,返身下去。 白队阵营的人还回不过神。 “这都能听得出来?不可能吧?” “后面一题还要比吗?陶睿居然输了?” “这两道题目是不是超纲了?” 红队那边后知后觉,爆发出一声欢呼,掌声雷动。 “乘风干得漂亮!” 周教官高声道:“乘风代表红队,优先选择一个根据地。” 众人大多以为乘风会选基地,毕竟从集训开始,她对猪圈就表现得比较抗拒。不料乘风没多犹豫,直接报出两个字:“猪圈。” 正准备举手提意见的学长愣住了。周教官视线淡淡飘来,问道:“为什么?” 乘风冷静地分析:“一军、二军不少人都去过猪圈,可是我们红色阵营的人很多没有去过。如果让白队占据猪圈,从情报掌握上,对我们而言会比较不利。而且我逛过这两个地方,虽然不知道具体赛制是什么,但我认为,比起禁区多,且建筑风格较为方正的基地,猪圈附近的地形更适合学生发挥。” 周教官背着手,克制地笑了笑,点头道:“可以啊你。” 规则(“接下来宣读阵营战的基础...) ##92-集训18 红队, 西面根据地。 白队,东面根据地。 “接下来宣读阵营战的基础规则。” 周教官刻意放缓语速,逐字逐句地清晰宣告。 “本次考核为积分制。物资、存活人数等条件, 将按照公式计算积分。具体公式会罗列在系统左上角。比赛正式开始后进行查看。” “考生需全程佩戴模拟设备,未宣告阵亡不得提前摘除。系统中会显示地图范围, 不得进入红色区域。违反者一律剔除比赛资格。 “除却基本武器, 教官在地图中投放了一定数量的物资箱。每个物资箱可以开出不同的装备。请妥善保管使用。” “考核时间, 下午15点至深夜0点。考核结束方式:1,时间截止。2,单方阵营全部阵亡。3, 根据地战旗被推毁。” “虽然已经跟附近的村民打过招呼,但如果比赛过程当中,有平民误入,谁意外打伤村民, 十倍扣分!” 规则倒是很简单。 周教官问:“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乘风迟疑地举起手:“就打吗?” “对啊。”周教官说,“都是军校生玩什么虚的?没有问题了就排队上来领取设备!” 设备是一个小型传感头盔, 外加一把自选武器。 佩戴上去之后, 由于比赛还未正式开始,视线界面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众人看见的依旧是基地大门。 左上角显示时间。右上角缩略处可以点出本次考试的统计数据和计算公式。 乘风研究了下那串积分公式。 开场状态下, 物资所占的权重大约是人头的三倍。但随着阵亡人数的增加, 士兵的权重将按阶梯式增长。 己方阵亡人数超过30%时,物资:人头的换算数为2:1。 阵亡人数超过50%后,1:1。 阵亡人数超过70%, 直接飙升至1:3。 阵亡人数超过90%, 物资不计分。 人都没了,物资就不值钱了。 这个数据的范围给得倒是挺宽容的, 一般指挥系的学生打不到那么激烈的程度,因此相较而言,物资很重要。 周教官打断众人的小声议论,指挥道:“红队,所有人集合!准备前往西面根据地。现在出发!” 领队的学生小跑着离开。 没有教官从旁监督,队伍走了一半就散了。 联大学长们纷纷后退,围住乘风,搭着她的肩膀挤眉弄眼道: “乘风优秀啊,开局抢到先机,说明风向在我们这里!这局吉利!” “小学妹,我多问一句。刚才那题,你怎么听出答案的?就那突突突的频率,耳朵真能分辨得出来?光靠练行吗?” “我觉得乘风真的有点克陶睿,不是错觉。你们看见没有,刚才赢的时候,一军那帮人的脸都绿了。笑死我了!” “这不是废话吗?也没人物理性地抽过陶睿的脸啊!” 乘风纠正道:“没有抽。是用拳头,揍的。” 左侧的学长按下她的小拳头,说:“都一样,千万不要骄傲!” 玩闹一阵,大三一学长收敛了笑意,说:“好了兄弟们,时间不多,先讨论一下我们联大内部的总指挥。” 说话的人叫陈华岳,大三的学长,在联大的威望虽然没有陶睿那么高,但成绩也属于顶尖的水平,尤其是组织能力特别强。建群、交流通知的任务,一直都是他在负责。 平时戴着幅无镜片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模样,做事风格却是雷厉风行。外表很有迷惑性。 但他态度十分亲和,对待学弟学妹没什么年长者的架子,反而多有关照,很好地展现了联大的包容传统,像个性格温和的邻家大哥。乘风对他也比较喜欢。 一人问:“要不要把联军的人也叫过来?” “算了,联军的人不会听我们的。陶睿虽然名气大,但估计也指挥不了二军的学生。”陈华岳冷笑一声,“呵,教官特意没有指定本场双方的总指挥,你们猜是为什么?” 这还用猜吗?当然是想让技术工们内斗了。隔着肚皮都能看出他们的险恶用心。 陈华岳说:“才刚开场,大家没必要争权,反正谁也不服谁。先打,哪所学校的人折损得多了,才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选指挥。那边肯定也是各自为政,所以没关系,我们管好自己就行。” 这是很现实也很有用的做法。 双方实力差距够大,才能减少扯皮的时间。 管好自己,在哪儿都是真理。 队伍不由放慢了速度。 乘风仰头望向陈华岳。 对方比她高了二十五公分,就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这个角度,乘风的视线正好对着他刚冒出一点胡茬的下巴。 后排的人没留意前方的速度,不小心踩住乘风的鞋跟,轻轻推了她一下。 陈华岳侧过身,顺势扶住她的手臂,也恰好低下头,跟乘风四目相对。 很明显的,那双漆黑烁亮的眼睛里,有一点挣扎。 陈华岳笑说:“干什么?你想做总指挥是吧?” 总不总指挥的其实不重要,乘风就是想压陶睿一头。 不过陈华岳如果很想要这个位置的话,乘风就不跟他抢了。 陈华岳说:“这次的地图不大不小,需要计算能力强、善于变通的人来做进行规划。这点乘风没什么问题。而且她刚才赢下了陶睿,按照道理来说,这个位置可以让给她。” 沈澹习惯性响应:“我支持。” 联大总共就三十个人,从任务目标来看,主要方向是分散搜寻物资,总指挥的作用不大,没什么好争的。 后期战况复杂,再做特别分析。 陈华岳开了个投票,超半数人同意,当下确认由乘风来制定方针。 陈华岳认真说了句:“大家都一个学校的,是自己人,有什么问题互相间好沟通,三十来个指挥,如果都有小想法,就很不好领导,我希望大家可以坦诚讨论。” 一众学生不满抗议道: “那是当然!你瞧不起谁呢?” “小学妹为了陶睿都跑丢了半条命,报仇雪恨的机会得给,懂的。” 这其实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前辈们显然是为了关照学妹。 乘风有点感动,闷声许久,说了一句:“谢谢。” 又转头跟沈澹道:“谢谢。” 沈澹就等着这句,飞快接道:“下次带我一起组队。” 乘风:“哦。” · 两点半左右,所有红队成员抵达猪圈。分开行动,完善好猪圈周围的地图后,重新在门口集合。 对战开始前五分钟,传感头盔正式载入考试模式。 视野中的画面骤然一转。脏乱的水泥砖墙消失不见,变成了金属堆砌的各色遮蔽物。 所有的景色根据现实路况发生大幅变化。 如果不是背景中的猪叫声过于明显,以及空气里的臭味难以忽视,很难代入这是一个小型养殖场。 联军跟联大的学生不做深入交流,自觉负责一左一右的方位。流动大学的十位学生选择跟着联军的指挥一起行动。 双方各自推选出五人,守在战旗附近,也就是养殖场背面的一个隐蔽点位。 这地方正好毗邻一条狭长的粪便池,里面的东西尚未处理,当然也可能是故意不处理,以致于浓郁的气体飘散在周围,带着极大的杀伤力。 闻着那足以熏陶灵魂的臭味,几人不由怀疑,本场最严峻的考验就是对鼻子的摧残。 乘风很人性化地答应他们,每小时会轮换一支队伍过来守旗。 下午三点,倒计时结束。 众人迅速展开行动,以五人为单位,分散到地图四周搜寻物资箱。 五分钟后,乘风在养殖场深处的一个角落,找到了第一个物资箱。 那是一个棕褐色的,仅有巴掌大的装备箱。 乘风将图片传至公频,方便队友参照,同时按下开锁。 箱子没有打开,倒是界面中跳出一道考题,询问七星的建模代码,十五秒的作答时间。 乘风心道果然如此,手指敏捷地输入答案。 箱子顺利打开,里面是一张小纸条,展开后,上面写着【□□】。 等她看清,纸条变成一个小型武器,出现在她手心里。 原来是这么个获取方法。 乘风将它放进随身的武器库,跟众人交流结果。 沈澹说:“好东西。但如果题没答对怎么办?” 联军一学生怂恿道:“你试试。” “我不建议你们试。”乘风说,“如果你们很想知道的话,我希望你们先来。” 题目难度不算大,如果答不对,以基地一贯的作风,乘风觉得后果很严重。 说不定物资箱会消失。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人帮忙实践。 在乘风带着队伍朝基地的方向缓步靠近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炸响,己方存活数跟着往下跳了两位。 鲜红的数字过于刺眼,对人数本就不占优势的红队来说更是损失巨大。 乘风还没开口询问原因,公频里一学生已经心有余悸地叫了出来:“爆炸了!这玩意儿都好好填,敲错一个字母直接爆炸啊!答题的时候队友都站远点,危险!” 众人无法平静了。 “答不出题就得死?太歹毒了吧!” “很好,很有教官的风格。”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题目难度到底怎么样?我不敢随便开了,开到我不会的题怎么办?要不收集物资箱统一管理?” 青年缓了缓神,补充道:“题目应该有难度区分的。刚刚那题有个三米内共享的选项。箱子打开就无法关闭。我建议擅长不同题型的学生组队一起走。真不会的话队友赶紧跑!” 难怪要提前一天公开所有学生的成绩单。乘风暗骂一声,重新创建列表,在学长们的提示下,组建新的小队。 战略(这场比赛的设定充满了和平...) ##93-集训19 沈澹的知识面比较均衡, 鉴于人手不够,乘风让她双人组行动。 乘风对自己也比较有信心,只带了一个学长。 联军那边还想过来借人, 被乘风婉拒,顺便忽悠了一个流动大学的学生过来。 重新分组后, 联大的三十位学生反而拓展成了十一支小队。 众人沿着地图, 从不同的方向朝基地的位置靠近。 由于虚拟头盔对现实场景的修改, 原本修建过的平坦马路,增设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巨石和废弃的广告牌,导致视野中出现各种弯曲不定的盲点, 严重拖缓众人的节奏。 如果不按照虚拟场景的有效路线行走,系统会给予警告,所以众人哪怕明知前方是一条笔挺的车道,也要顺从系统的要求, 硬生生走出九曲十八弯的路子。 限时的考题,也带给众人很大的压力。 出题范围过于宽泛, 从机甲知识到模型建设都有涉猎。课堂上教官对生僻知识点的抽查, 也让众人心生忐忑,即便是学霸都不敢笃定自己能完全答对。 但是, 众人很快发现这种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因为物资箱的数量稀少。 他们七十个人, 找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共才找到九个物资箱。 就效率来说,绝对不是一个明志的选择, 而且队伍也因此被打得七零八散。 九个物资箱里, 除却意外爆炸的那一个,其余开出来的东西倒是都不错。 诸如【短期信号屏蔽器】、【定向爆破弹】、【高速止血针剂】之类常用物品, 还有一张写着类似密码的小纸条。 乘风觉得获胜的关键不在物资箱上,红队开场初始比白队少十人,是巨大的劣势,不主动就是一种被动。 虽然是手操专业的学生,但乘风确实是阵营里唯一一个单兵。考量过后,她跟同行的学长商量了下,决定加快脚程,去前方搜集一下白队的情报。 乘风所在的位置离两个根据地的中间线已经很近了。 她抱着枪,在路边林立的遮蔽物后灵活跑位,很快遇到了今天第一个白色阵营的敌军。 对方就埋伏一棵树后,瞄准来路,潜心地守株待兔。 因位置不佳,乘风转移位置的时候,才从余光中瞥见那道残影。 凭她精准的眼力和丰富的经验,她很确定,对方反应速度太慢,不应该打中自己。但她的界面上还是出现了【正在受到攻击】的字样。 乘风就地翻滚,重新躲到一块石头后方,抬眼向上一扫,系统上的状态还没发生变化,让她有点发懵。 此时对面学生的面板上正跳出一道考题。 单题干就有五十来字,堆积的专业名词更是让题目看起来极为复杂。 选择题,只有七秒的答题时间。 限时跳动的鲜红数字让青年心烦意乱,连扫了两遍题目都没看清意思,青年干脆硬着头皮懵了一个。 “B!” 乘风发现面板上的状态修改为【成功闪避】的字样,大概明白了一点规则。趁着对方还没回神,火速冲出,顾不上看清,照着大致的方位囫囵打了一枪。 乘风开枪的速度极快,是指挥类的学生比不上的,命中率也算马马虎虎。单兵系里可能排不上号,在指挥系绝对能算中上。加上系统对命中标准的放宽,不出预料的,她的界面中也跳出一道考题。 乘风:“……” 虽然是这样猜测,但这一秒她还是觉得很荒谬。 这真的合理吗? 想念真刀实枪。 题目跳出来的一刹那乘风脑子里飞速闪过许多杂念,很快被她自己压下。 等看清那段描述得极为拗口的题干,各种骂人的话又一次无师自通地蹦了出来,让她的分析处理能力陷于溃败。 乘风觉得自己的理智从未受过如此恶意的挑战,直到倒计时跳到剩余两秒,大脑才恢复正常工作。 她仓促地答道:“A!” 话音随着快要清零的数字在空气中消散。 【叶归程击杀一人!】 空中漂浮起的红色提示让乘风松了口气。 脑袋瓜子嗡嗡的。 乘风在队频里宣告这个不幸的消息:“战友们,射击也是靠答题。需要瞄准,允许一定的误差范围。题目范围应该还是随机,答对就是命中,答错闪避,没有额外惩罚。题目难度不大但是描述有点恶心,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刚恢复平静的心情又一次炸开了。众人忍不住地叫骂道: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朝敌人的胸口开一枪,自己要面对一次灵魂追问?” “我射出的是子弹,不是什么丘比特的爱情箭!为什么要我扪心自问?!” “我特么第一次想做单!兵!”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考试,放过我吧!” “我这会儿说真心话会被强制退场吗?” “还是抱团走兄弟们!多开几枪,总有一个人能答对。大家分担一下压力吧,这样我真受不了。” 就算是技术工,也禁不住这种撩拨神经的考试。 乘风再次调整队伍分配,决定组建一支学霸小队,剩余人负责收集物资,大家分工合作。 这种问答设定,其实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极大地弥补了指挥系学子射击命中率的窘迫。 像沈澹、陈华岳等人,俨然会成为新一代神狙手。 ……当然陶睿也是。 遇见这些人,要保持更高的警惕、更远的距离。 联军那边同样做出了调整,双方按照自己的风格规划起新的路线。 乘风抱着枪,准备出发前,在公频里提了一句:“征集一下陶睿的坐标。如果有发现告诉我一声。” “你想干什么?”联军一学生好奇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阵营战里允许私下斗殴吗?” “也没说不可以,阵营战嘛,重在交流。” “什么叫斗殴?这叫擒贼先擒王,是战略!” “江湖中的事,外人不要插手。让她去。” “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在等着看热闹啊?” “又胡说了吧?大家都是战友,一条船上的人,分明是互帮互助怎么被你讲得那么难听?” “这场比赛的设定充满了和平的光辉,顶多只能进行学术交流。” 说到陶睿,凝结的气氛稍稍驱散了一点,但意识到后续影响,又很快消沉下去。 “靠答题才能确认击杀的话,真不敢在陶睿面前随便晃啊。” “这种设定,明显对一军的优势更大。” “乘风同学,你要是能把陶睿给学术交流下去,我就把联盟第一的名号让给你!” “必须找个突破口才行,我们不能哪哪儿都落后,那还打什么?” 统计的成绩单上,一军的均分确实要高一点。何况他们人多。 这场比赛人多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此时场上人数。 红方68人:白方78人。 · 几位教官悠闲地坐在基地门口晒太阳,边上摆着零食跟饮料,正前方投影着模拟设备传过来的监控视频。 那两位开场就阵亡的学生蹲在他们身后,谦卑地进行着反省。 专业课教官笑道:“一群单兵跟一群指挥是一样的,都没有组织性。” 周教官不以为意地道:“吃过瘪才会知道组织的重要性,看看哪边先学乖。” “优势差距有点明显。”薛教官问,“几点了?是不是该投放大型物资箱了?” 周教官双手枕着后脑,说:“快了,还差一小会儿,让他们磨蹭磨蹭。我说老薛你别担心嘛,红白阵营战最不缺的就是反转,开场占据优势的,最后大概率会输。” 边上两位教官不服叫道:“诶干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跟你说别使这种玄学的手段,没用。这批学生里,一军的素质就是略高一筹。” 周教官哂笑:“呵呵。” 继学生之后,教官内部的火药味也开始浓起来了。 · 白队阵营发现这项隐藏设定,要稍微晚一点。因为那名埋伏的青年紧张中忘了向队伍反馈情况,阵亡后直接被弹出考试场景。 直到沈澹带领的小队包抄并成功狙击了对面两个小兵,白队才开始进行调整。 乘风跑去跟沈澹的队伍汇合,后者显得十分激动。 在现实和游戏里都没能实现的梦想,没想到在红白阵营战里具象化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一个打十个,并希望三夭能将这种比赛模式做成副本推广出去。 “这么优秀的游戏,应该传承下去。”沈澹说,“我可以免费为它代言。下一个联盟状元,从这里开始!” 边上的学长很残酷地打击道:“你在想屁吃,注定单机的游戏是没有前途的!” 小队在中线区域不断游走,寻找合适的目标。不敢贸然前进,毕竟对面可能也是一帮“神枪手”。 傍晚五点。 模拟设备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光影没有如往常一样暗去,但众人切实地感觉到有点饿了。 乘风正想询问教官,阵营战里有没有食物,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两个色彩鲜亮的降落伞,落。 生怕学生忽视,紧跟着地面还亮起一个红色箭头,导向物资箱的位置,显然是鼓励学生前往搜集。 红队这边的投放点,跟乘风等人所在的距离不远。 乘风抽空关注了下白队那边的落点,便跟着小队的人先去查看情况。 刚靠近箱子,众人界面上就出现了新的提示。【大型物资箱:成功解锁,可以获得50份食物、50份水,以及30个小型物资箱。】 “奖励丰厚。”沈澹上前,二话不说拍下解锁开关。 没有跳出题目,而是跳出了几个提示。 【解锁条件:通关十题 【题型:选择题(限时) 【难度:困难 【备注:未开启下一题前,可选择结束。】 说服(“那你说该怎么办”...) ##94-集训20 沈澹作为联盟状元, 对文试是不带怕的,那一手快得众人猝不及防,此刻站在原地, 冷汗都要下来了。 陈华岳无语地道:“朋友,你下次做这样的动作之前, 能不能跟我们先打个招呼?” 沈澹无辜地说:“为什么?我们都不能答的话, 还有谁能?” “万一呢?”陈华岳说, “我们是精锐小队,一声爆炸,联大的希望就一起破灭了!” 沈澹大义凛然地一挥手:“如果我都不会, 你们可以赶紧跑路。” 她说完转念一想,又觉着不行。 这次的演习设定简直是为了她的崛起量身订造,同样变态的考官就跟教导主任的头发一样稀少,专属于她的高光时刻说不定很难再迎来第二次。 如果还没有散发出热量, 她就已经作为炮灰光荣阵亡,该是一种怎样的损失? 意识到主角重任的沈澹反省了一遍, 郑重道歉说:“不, 你说得对,我以后不会了。” 陈华岳:“??”你们女孩子的心思都那么难猜的吗? 很快, 联军的一支小队赶了过来, 看见乘风等人围在大型物资箱边上却不动作, 绕着箱子转了一圈,问道:“怎么不开始?题目难度怎么样?” “你们过去看看。”陈华岳抱着枪头斜指,“难度不知道, 但奖励够丰富, 值得冲一次。” 联军学生顿时不满道:“凭什么要我们的人先上?联军就得负责给你们排雷啊?” 陈华岳冷淡瞥去,隔着镜片的眼尾微微下斜, 没了平时那种很好说话的随和:“激动什么?十道题,又没都让你们上。两边各选一个学生上去开题,摸排一下题目难度。我们这边的人还没到,你们有合适人选的话就先过去。现在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难道还要互相提防、内部算计?” 另一学长跟腔道:“别在扯皮上浪费时间,也叫你们总指挥出来。就说乘风、陈华岳几个人都在这儿,只要题目正常,就没有太大危险。” 乘风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出声,总觉得这时候掉个物资箱,不一定是件好事。 青年走到箱子背面,跟联军指挥简略讨论了一下,最后推出一个人选。 被点到名字的青年脸色迅速阴沉下去,耷拉着眉眼,上前的时候轻叹了口气,毕竟被分派到这种任务就说明了对他实力的不认可。 乘风等人自觉退到三米开外的位置,找了个遮蔽点,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张望。 青年选择开启答题,众人视野中同时跳出一段黑色的题干描述,悬浮在半空。 这次考察的内容明显要复杂许多,可以说与普通物资箱的难度分处于两个等级。单从庞大的干扰数据就可以看出——附加的模型和单纯的文字描述,就已经占据众人三分之二的可视版面。 一个不规则楼房的缩略图缓缓旋转,系统在中下层的位置用篮框圈出了一小个范围,要求是让学生补全空缺处的代码组合。 答题时间仅有十五秒,选项有六个。 乘风的思维速度已经属□□敏了,看完模型再去看选项,刚想喊出答案“A”,不料还是迟了一步。 角落处的红色数字跳转至清零,爆破声跟她的喊话一同响起,在现场掀起一阵热浪,吹得周围草木向外排空,卷出一圈浑浊的风暴。 虽然只是幻觉,乘风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风平浪静,第一个上前答题的青年已经被弹出考场,而那个大型物资箱依旧安安稳稳地立在原地,毫无变化。 乘风眼神一暗,绷紧了唇角。 联军指挥听到爆炸声,在公频里生硬地质问道:“居然没做出来?联大的总指挥呢?沈澹跟陈华岳不是都在吗?” “难度很硬核。”陈华岳沉声道,“没有准备,时间上差一点点。” 联军指挥不在现场,无法判定具体情况,闻言只好不悦地忍下去了,又问:“然后呢?总得给我个后续交代吧?” 乘风径直上前,再次点开答题模式。 幸运的是,题目没有发生变化,乘风直接选择了A,顺利通过。 陈华岳想拦都拦不住,好气又好笑道:“你们大一的学妹是不是都那么莽啊?如果题目不一样呢?指挥先把自己给献祭了?” 虽然这总指挥的职位有点虚,可也是众人一致推举出来的,莫名其妙出了事会影响到所有人的节奏。 乘风平静地道:“如果题目会发生变化,我想红白阵营双方都不会选择继续攻克这个空投包。因为30个物资箱的补给,和士兵的牺牲数量相比,太不划算。” 陈华岳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然而由此导出的结论,却比假设要更恐怖一点。 很显然,这个空投包不是以考核为主要目的而存在的。 即便是陶睿,乘风也敢笃定,他不可能有绝对的自信去答对题目。或者说,他的正确率连50%都未必能保持,更不用说普通学生。 严苛的时间限制下,只要考生在思维过程中出现一个小岔子,爆炸就会发生。极端的条件根本不具备考验团队实力的意义。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更加简单的选择。 ——挑十名学生,进行人肉排雷。 像乘风、陶睿这些考生,遇到部分自己擅长的题目,或许的确可以凭实力解出答案。即便没能做到,开题的考生也还有六分之一的概率猜对选项。 运气好的话,也许只用一两个伤亡就能解锁空投包。 即便是非酋联盟,伤亡总数也不会超过十个。 乘风对自己的运气不报太大的希望,但粗略估算一下,认为5人的伤亡数量属于平均水平。 献祭5人,除却获得大幅的积分增长外,还能拥有30份随机的先进热^武器。 此外,食物跟水可以保证队伍中超过半数的学生在后续比赛中保持在温饱的最佳状态。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极为划算的一笔买卖。 但乘风依旧觉得违和。就像是在基地在引导学生牺牲一样。其中还包括一场残酷的内部筛选。 人群逐渐聚集,数十人围绕在空投包附近,零零散散地站位。现场随着逐渐增大的喧哗声变得异常热闹,却没有人上前说愿意负责解题。 战局紧迫,先行解开物资箱的阵营显然能拥有绝对的主动权。敌军可不会给他们预留优柔寡断的时间,任何一步节奏后面都有无数把枪口在抵着催促。 眼看联盟大学几个有话语权的学生还傻站在场边发愣,联军的总指挥开始焦躁地打转,暗恼对方怎么会选派这样一个初生牛犊来领导队伍,面对如此严峻的事态竟然还不出来组织活动。 青年站定,侧身靠着物资箱,急切地道:“开吧。我觉得这场利益置换很合理。我们本身已经少了十个人头数,没有选择的余地。” 乘风思忖良久,惊人地说了句:“不。就因为我们本身已经少了十个人头数,我才认为,不应该开这个物资箱。” 联军总指挥不自觉拔高声线,有些尖利地道:“为什么?!” 他扫了眼时间,又强硬地补充了句:“我们必须要在五分钟之内做出决议。如果双方没能达成共识,那也必须要开!陈华岳!” 陈华岳单手抱着枪,闻言抬头扫视一圈,不作保证。略微倾身靠近乘风,抬起下巴示意道:“理由。” “我觉得规则或许不那么简单。又不是填坑游戏,只要投入固定的牺牲就可以完成指标。这合理吗?”乘风条理清晰,“我们只摸排了一道题,目前仅知的规则是:难但可解、六个选项、题目不变。如果后期题目加大了难度呢?或者临到最后一题,题库又开始出现变化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联军指挥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摇头说:“理由没有根据性。如果按照这种思路,整场演习都需要疑神疑鬼。” 乘风一步步朝他走近,声线平坦,神色却透着严肃:“所有的战争里都有诱人的利益,演习也是一样。我想说的是,十道题的考验,一旦开始,有了投入,你就很难再有退出的魄力,因为牺牲是不可逆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未来的既定规则,所有都只是我们的预测而已,现实真的有那么理想吗?” 众人都被她说得有些松动,彼此间交换了一个不确定的眼神。 联军指挥也动摇起来,指尖顺着枪托光滑的截面小幅摩挲,思考后续的发展。 乘风单手扶住物资箱,望着上方飘出的虚拟文字,继续分析道:“正常情况下,按照基地的计分标准,30份的物资,15人以上的牺牲才属于正常水平。 “双方阵营总共只有150人,10人的人数差距其实已经很大了。就算一切按照最乐观的方式发展,我们现在打开这个物资箱,人数的损耗未必会比白队低,如果运气不好,等于又一次拉大了双方差距。冒了巨大的风险,结果没能找到战局的转机,那意义是什么呢?如果遵从教官安排的节奏进行发展,我们只是在进行自我损耗,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联军指挥不得不承认他被说服了。 时间还不到五分钟。他垂眸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多头的女生,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乘风说:“与其去博这个空投包的难度,去赌教官的仁慈,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过去狙击白队的成员,有效缩小双方人头差距。这样才叫掌握主动权,对吧?” 她说的都是问号,但其实没有给众人回答的空间。 联军的总指挥没有品出乘风想表达的尊重,反而从对方的面无表情中读出了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就很难受。 冲突(小学妹神枪手不愧是指挥...) ##95-集训21 时间有限, 确认了战略方针,众人直接朝白队的空投箱集合。 联军跟联大的学生,分别跟着自己的指挥, 以不成型的队伍向前奔跑。 虽然站位很近,但泾渭分明。 走在半路, 陈华岳适时提出一句:“既然决定共同行动了, 总得需要一个总指挥吧?不然到时候突袭没成功, 还让陶睿他们看笑话。” 公频里一些细碎的谈话消了下去。跑在前排的联军指挥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陈华岳说:“我们一般是谁主张谁负责。” 通讯器里安静数秒,跳过一段狭窄的排水沟时, 联军指挥给了答复。 “可以。暂时。前提是公平。” “当然。”陈华岳笑道,“等演习结束了,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联军总指挥悠悠地道:“你们这是贿赂吧?” “这叫暂时性战略合作伙伴,谢谢, 别用那么不文雅的词,大家可都是读书人。”边上的学长大声道, “小学妹, 快去对接他们的数据!” 乘风其实觉得30个人够用了,联军的人怎么发挥关系不大。不过他们既然愿意主动配合, 少几个添乱的人也不错。 · 周教官已经猖狂地笑出了声。 “看见没有?人家虽然年纪小, 但是对我们的老谋深算认识得很深刻啊!” 专业课教官预先设定的难度, 就是15人左右的伤亡。陶睿技术过硬,再搭配一点运气加持,说不定能控制在13人以内。反正差距不会很大。 白队有10人的人数优势, 这种损耗是绝对值得尝试的。红队能否利用好这次的空投转机, 众人倒是一直不敢断定。 不过照专业课教官的看法,开启空投箱, 最关键的问题或许不是伤亡,而是临近结束时却发现事态不受控制后产生的慌乱。 当意外接二连三来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无可避免地出现悲观的心态,进而影响准确的判断。 指挥需要极大的抗压能力,这种压力可能来源于队友的质疑、信息的冗杂、计划之外的变故,或者是所有□□短时间内的倾轧。 许多人以为自己能处理,其实只是没有遇到而已。 看不惯周教官得意的模样,边上一教官哂道:“人家连自己任课老师的名字都不记得,能记得你吗?陌生人你开心什么?” 周教官脸一拉,不是滋味地摸摸下巴,过了会儿又骂道:“滚!我本来就没告诉过她我的名字!” 蹲在后面的学生鼓励说:“教官,有信心一点,你剪过她的头发,她肯定能记你一辈子!” 周教官又笑了两声,翘起二郎腿,没个正形地道:“这样啊?那等她回来,我还得给她多修修。” · 陶睿守在物资箱附近,已经解到第六题了。 前面几题的走向比他预测的要更加顺利,但这没让他觉得安心,反而是不适感越发加重。 天上掉的午餐可能会香,但绝对不会免费,尤其是基地范围一百里内的区域,一只鸟飞过都得战战兢兢地夹紧翅膀。 陶睿一般不克制内心的不安,直觉在战场上一向能起到很大的用处。 换人上前的空隙,他跟二军指挥商量道:“红队可能会过来偷袭,要不你们的人也过来一起埋伏?” 二军指挥声音粗犷,在公频里一开口,就带着极强的画面感:“他们不去开箱子,过来找我们搞偷袭?这么体恤我军,人头还送货上门?” “他们人数少,处于劣势,所以要比我们主动。”陶睿单膝跪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前面的学生先别开题,耐心跟二军指挥解释,“而且开箱子不需要那么多人,他们大部队不会闲着,很有可能趁机过来骚扰我方答题。” 二军指挥大大咧咧地说:“真巧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正好了,对面现在后方空虚,指挥也不在那儿,我们一波推了他们!” 陶睿吸了口气,呼吸声里所有人都读出了“无语”两个字。 好像骂人了,但又没完全骂。 二军指挥觉得自己考虑得也很妥当,短暂的沉默后,声音低了一点,说道:“你们一军加上流动大学,不是总共有50来个人了吗?红队阵营就算真的把大部队拉过来,你们也可以抵抗。何况开完箱子后,你们还有30个小型物资箱,战力不比他们低。我带人直接绕后去推旗,成了皆大欢喜,失败也可以骚扰他们,牵制他们的行动。这个没问题吧?” 全队成员都守着陶睿答题,这行为也太古怪了。如果红队没来偷袭呢?简直是在浪费资源。他们二军可没说要以陶睿为中心。 陶睿看着地图上晃动的红点,见他们已经过去,再说有没有的问题太多余了。 除却守旗的学生跟答题的学生,他最后将三十来个能指挥得了的学生,全部叫到了空投箱附近,分散站位,在地图中段巡逻,随时汇报情况。 在他一路答到第九题的时候,不详的预料还是成真了。 战线最前方的侦查员传来反馈道:“红队的来了,人数不少……好的,联军联大手牵手,看来是建立了良好合作关系。” 陶睿正在看题,闻言有一瞬的分神,再回过神已经来不及,匆忙记下题目中所有的数据,眼睁睁看着倒计时清零,爆炸声夹着火光从空中闪过。 气浪膨胀的巨响在陶睿的大脑深处炸开,摇晃着他快要麻木的神经发出一阵轻颤。或许是长期精神力的损耗,随着各种砂石碎屑的飞溅,他的意识也出现了天旋地转的错觉。 陶睿用力阖上眼睛,重新睁开时,视线里蒙了层模糊的水雾,抬手去抹,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上全是冷汗,顺着流进了眼眶。 频道里有人激动地道:“快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开始反攻!还剩最后两道题,拆了物资直接过去轰他们老家!” 陶睿觉得可能不止两道题,但是他不能说,竭力维持了语言上的冷静,叮嘱了两句:“注意分散站位,以防对面有定向爆破弹之类的大型热^武器。整理一下我们这边的物资箱,务必要拦住他们。” “放心吧!你安心答题,兄弟们准备!” 陶睿重新点一名队友上前,开启第九题。输入答案后,却没马上继续。在原地将半蹲的姿势换了条腿,捏住发酸的肌肉,做好心理准备,才用气音吐出两个字:“开吧。” 答题小队中的成员都是紧张中带着兴奋,猜测到最后一题或许会特别困难,但想到这种自杀式的行为终于得以结束,周身的阴冷还是随之驱散,连带着四肢都轻快起来。 然而第十题出现之后,众人还是脸色惊变。 这次的题目是道运算题,几人将数据记录下来,单完整运算就用了三五分钟的时间。 做完后不放心地反复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条件,才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进行作答。 可等再次点开题目,众人却发现题干中的某一条件发生了变化,导致后续的运算结果全部无法匹配。 “这怎么可能!”答题小队里一人惊呼,压抑着嗓子不敢让其余人听见,“这根本不可能答得完啊!” 队频里的人都骚动起来,仿佛看着生路从自己面前斩断,从头到脚凉了半截。 陶睿喉结用力一滚,按住鼻子山根,沉沉两个呼吸后,安抚道:“题库有限,肯定会有重复。教官放这个物资,不会白送便宜好处,但也不会过分削减我们的战力。再试几题看看。” 一人自嘲笑道:“靠,真特么成敢死队了。” 一队友苦涩道:“说点吉利话我求求你,我们已经够非的了!” · 乘风也在跟队友们传递本次作战的技巧。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开枪速度一定要快。打完马上躲起来,以免被对面的人击中第二次。不急着答题,我相信以诸位的成绩不在乎那一两秒的时间。现在我给同志们做个示范。为了分担风险,挑选四名志愿者跟我一起行动。” 乘风对自己的动态视觉以及开枪速度有着足够的自信。她推了一下沉重的头盔,决定利用这个打响第一枪的机会,奠定好自己身为总指挥以及全队唯一单兵的超然地位。 志愿者全部来自他们联大的精锐小队。 沈澹跟陈华岳,还有另外一名学长,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 在五十多人期待的目光中,乘风比了个手势,四人迅速探出头,视线往光影交错的路边扫视,寻找合适的目标。 白队这帮人是真的很喜欢埋伏。 不仅如此,还学到了不管打不打得准,先瞎打一枪再说的重要精髓。 当然也是乘风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倒霉。明明有四个目标,她却还是对方眼中最闪亮的那个崽。 乘风捕捉到对方踪迹的时候,目标早就瞄准了她所在的位置。 黑色的枪管看得乘风心下一突,正常情况下她此刻缩头应该能躲过去,但是考虑到这个游戏不正常的射击范围,她最终只是微微仰了下头,手上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瞄准、射击。 【正在受到攻击】的提示先一步在题目前跳出来。 乘风暗道要翻车了,背靠着石头飞速扫了遍答案,思维在阵亡的刺激下变得高度发达,只用了两秒就报出答案。 鲜红色的警告框竟然消失了,与此相对的是一条新的提示:【叶归程击杀一人!】 乘风:“?!” 你说它违背先来后到的江湖准则吧,它又确实很符合强者生存的发展规律。 众人没注意到其中的细节,沈澹更是连目标都没看见,听到枪声就马上回撤了,只以为乘风真的一秒杀一人。 一帮学长在后头吹嘘,给乘风撑排面。“乘风牛逼!” “小学妹神枪手,不愧是指挥系最强单兵!”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乘风你这射击速度在本场演习里根本无人能敌啊!” 沈澹也叫了一句:“老大。” 乘风心情有点复杂,在频道里宣布了这个不知道好坏的消息。 “好像有个新规则。不看谁先击中目标,看谁先答完问题。其实刚才是我先中枪的。” 众人闻言都静默下来,尝试消化这个信息。只有沈澹变得特别激动,握着拳头道:“我要超神了!” 这对沈澹等人来说确实是好事,但仅限于对枪的情况下。 “大家还是警惕一点,混战最怕的是流弹。”乘风说,“我们径直往空投包的方向冲,陶睿就在里面。越靠近那个地方,白队为了阻止肯定会越集中。到时候不要吝啬,有什么弹丢什么弹。咱们的投弹员呢?” 反转(她竟然连猪都不放过...) ##96-集训22 红队随着指令, 开始发起今天的第一波冲锋。 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红队不拘一格的作战方式,直接将对面的人给干懵了。 尤其是沈澹, 那迅猛如虎的操作极大影响了队友的士气。 连续射击的战略,经过众人测试发现不大可行, 短时间内只能触发一次答题, 但是大范围扫射是可以的。 沈澹的射击成绩在班内排名中下, 可是她的胆和她的瘾一样大,抱上自己的冲锋^枪就是一阵盲扫,扫完拔腿就跑。找地方躲好了才去看自己有没有命中。 如果幸运地打中多个人, 就跟选妃似地挑选倒霉蛋进行淘汰。 此时外间的天色已经暗了,连绵的路灯顺着幽静而平坦的水泥路渐次点缀开去。 模拟器中的场景倒还是一片白昼,只是因为路灯过亮的光线,导致视野中总残留着一个点, 闪烁着不大自然的荧黄。 红队众人的存在,对于白队阵营的小可怜来说, 比这个bug还要令他们炫目。 因为红队的横冲直撞, 白队的防线被迫跟着溃败。众人无暇顾及什么数据分析,什么最优队形, 眼下只能关注两件事情:活着, 以及让陶睿活着。 双方人数都开始急速缩减。 二军指挥看不见白队的数据, 只看见已方积分跟开了闸一样地往下飞泄,像被踩着了尾巴,急得在公频里直嚷嚷:“不是就十道题吗?为什么还没解完啊?” “我们的人头数也掉得太快了, 自杀都还得排个队,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到红队的大型物资箱这儿了。好家伙一个人都没有……靠!他们只答了一道题!学渣联盟吗他们是?这么好的空投不多试一下就放弃了?” “怎么又死了三个?到底是怎么死的?一眨眼的功夫你们好意思吗?陶睿你沉稳一点细心答题,做错一道就是一条人命啊!” “好我知道了, 红队这边还真是倾巢而出。如果实在打不过你们就先撤吧,我们直接过去推了对方战旗。哈哈他们真是活该!居然敢那么大胆!” 陶睿想大骂一句闭嘴! 他们只剩最后一道题了,根本没有撤退的可能! 整个考场里,现在他的压力是最大的。看不见头的题库,不断牺牲的队友,质疑的眼神,质问的声音,还有全盘仰仗着他不容片刻分神的考题。 风暴似的碎片信息一股脑地朝他拍打过来,互相撕扯着他的理智,排不出先后的顺序。 粗汗又一次从额头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 湿润的汗渍让他过载的大脑一瞬间清空,随着一次沉缓的深呼吸,终于腾出了可供思考的空地。 “最多五分钟!”陶睿咬牙道,“你们那边能不能坚持?” 前线队友苦巴巴地回复道:“五分钟?五分钟以后我怕你见不到我,我也不敢保证我能不能活那么久。” 陶睿不信邪道:“对面是那么快就解开空投箱了?他们到底持有什么杀伤性热^武器?为什么会伤亡成这个样子?!” 战友一时难以回答。有些惭愧又很是愤恨。 红队这次的风格,一点都不联大,反而很像他们一军。莽出势不可挡的鲁直。 一军众人一面感慨着,果然这种打法是很勇的,一面又有点怀疑人生,为什么自己这个正牌货却变得那么脆弱? 真要反省的话,除却人数差距,大概就是节奏无法做到自如切换。 枪战与答题,精神在完全两个极端的领域里反复横跳,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人才想出了这种训练方式,堪称不人道。 · 乘风又一次转动眼珠查看时间。 这一波混战中,红队已经牺牲了7人。不确定对面具体的死亡人数,但根据她大致的观察,应该在12人左右。 人数多在答题这项考核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何况他们这次来的都是联军跟一军的精锐小队,比起对面各自为政的游兵散将,各方面都要强上许多。 这其中还不包括陶睿在答题过程中折进去的考生。 如此明显,或者说可怖的数据变化下,乘风一直提防的援军却始终没有出现。 在秒针又跳过一个整数后,乘风抱着枪蹲了下来,敲了敲耳机,在公频里询问:“有没有脸熟的?对面的人有点少了。” 陈华岳声线不大平稳地回道:“我也发现了。最初抵抗的学生在30人左右。加上答题的人数差不多是他们阵营的一半。除却守旗的队伍,还有一部分学生不见了。” “报告,这里应该都是一军跟流动大学的学生。我没看见二军的人。”青年带着颇为幸灾乐祸的语气道,“看来大战场的神也指挥不了二军的士兵啊。” 乘风当机立断,招手道:“兄弟们,撤。” 沈澹正杀到兴头上,跑得大汗淋漓也不觉得疲惫,强撑大眼睛问:“这就走了?我们都快推完了!说不定还能抢他们一个空投箱!” 小沈同志一开始膨胀,就看不清社会的现实跟自我的实力。 乘风在奔跑的喘息中温柔地问:“看时间陶睿的题也快答完了。30个物资箱,你猜他能开出几个手^雷几个爆破^弹?你一条命能告慰他们几个阵亡的兄弟?” 她溜号的速度一向很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远远已经只能看见她一个小小的后脑勺。 沈澹:“……”你对得起那一声老大吗? “而且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二军指挥跟陶睿再怎么不合,也不可能平白看着他损耗。”乘风费劲地吼出,“老家被偷了,战友们!” 下一秒,红队的小兵们跟秋天的落叶一样,毫不留恋地开始后撤。 白队众人追了一段,不敢纠缠,无奈放他们离开。提着枪颓丧地回到再次安静下来的战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张口大骂:“跑太快了!不然老子肯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他们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别管他们,火速集合,重新编队!” 陶睿偏头朝远处凝望,看着人影消逝,皱紧眉头咋舌一声。两分钟后,终于在折损了13名队友的情况下,解锁了大型物资箱。 足量的食物跟热^武器出现在众人面前,现场爆发出一阵不算热烈且裹着疲惫的欢呼。 从结局来看,13人的损耗并不算失败,可是那股劲儿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此时场上人数。 红方58人:白方49人。 红方阵营人数成功实现反超,但白方的未使用物资数大幅领先32个。单从积分评判,白方目前仍旧占有绝对性优势。 · 地图中段,乘风率领着大部队,正抓紧时间朝老家回援。 留在战旗附近的学生仅有12人,而前往偷袭的二军学子,保守估计在20人以上。 陈华岳等人刚从混战中抽离,来不及休息,现下连跑位的姿势都跟老弱残兵一样,没有多少杀伤力,只能劝告老家的同志早做准备,努力拖延时间。 守旗的队员听到敌军的人数,自动将几人后面的叨叨全部翻译成“吃好喝好,选个好坟”,忍不了他们的废话,连连追问道:“真的有那么多人吗?带了什么大型武器?还有多久会到?我们应该要出来迎击,还是死守在战旗边上?总指挥给个明确指示吧!” “实不相瞒,闻了那么半天的粪味,我感觉自己有点中毒了,现在浑身发软四肢乏力,症状很不寻常。” “你特么那就是饿的!” 乘风也饿,她那么能吃的人,现在如果摆盘白菜在她面前,她都愿意吃上两口。 感受到众人殷切的期盼,作为总指挥,她还是多说了一句废话:“找找看看,周围有什么能用来防御的装备。” 青年绝望吼道:“猪圈里能有什么武器?连围栏都是水泥砌的。清扫地面的扫帚要吗?可是这玩意儿只有一个,而且得近身攻击才能起效。” 乘风沉默,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大善良,但是又很有诱惑力的想法。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于是冲着边上的人不停使眼神。 陈华岳起了身鸡皮疙瘩,迫于压力,谨慎地问了句:“你干什么?” 乘风飞速问:“如果一不小心打开了猪圈的栅栏会怎么样?” 众人顿时严肃起来。 “你在想什么?” “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你会被基地跟村民联合追杀。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 “你可能还要漫山遍野查找监控把不慎丢失的找回来……不对,是我们。” “我没拿。”乘风的思路转得很快,“那后沟里的粪便可以借用一下吗?” 陈华岳想到那个画面,不由打了个哆嗦:“借用一下我估计是没太大问题,但如果把它弄的满地都是,你可能真的会乘风直上九万里。” 乘风:“咦……” 基地门口,周教官坐不住了,拍着扶手站了起来,大骂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她竟然连猪都不放过!” 反击(人民的战争当然需要人民的...) ##97-集训23 乘风很遗憾。这种因地制宜的策略他们都不采用, 那总指挥能有什么办法? 总指挥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的人罢了。 守旗学生们在猪圈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听着派出去侦查的学生开始反馈敌军的动向,发现死亡已经迫近, 焦虑之余又忍不住琢磨起乘风出的那个馊主意。 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几位青年小步靠近猪栏, 趴在门栏上, 朝着里面不停拱动的猪群细看。 在模拟系统的视野内, 这些大家伙不是猪,而是会发出猪脚的中型机器人。 保持着最后一丝良知,一学生弱弱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撑一撑吧。”陈华岳含蓄地道, “我们尽量。” “尽量”这两个字里没什么底气,很难以让人信服。 紧跟着就是非常无理的要求:“起码请坚持到我们回援,这个总能做到吧?” 青年们想把“呸”这个字砸到他的脸上。 这种奇葩的赛制下,谁敢做类似的保证? 侦察兵尖叫道:“直线距离还剩一公里了!加上各种障碍顶多也就两公里!兄弟们怎么办!” 兄弟们也很不知所措, 下意识靠得离门栏更近了,这种距离下, 也不再嫌弃之前的恶臭, 反而频频朝开锁的位置张望。 “你们说,给猪用这样的外观, 是为了统一模型风格, 还是为了给我们提示?” “闭嘴!你的想法会破坏军民关系, 你承受得了教官的怒火吗?” “放十只……不,放五只呢?打乱一下他们的节奏就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粗粝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陌生又中气十足的嗓门, 将室内正心虚的众人吓得一个震颤。 青年们齐齐扭头望去, 差点以为是敌军越过侦察兵的视线,直接攻到了他们腹地。定睛一看, 发现是一个戴着帽子,脸部模糊,被系统判定为红色危险等级的中年男人。 对方打开室内的开关,拄着根木棍走进来,顺手摘下头上的工具帽挂在一个架子上,用操着口音的话又问了一遍:“你们围在那里干什么嘞?” 学生们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对方应该是当地的村民。 “那个什么自动系统的管道又堵啦?”中年男人见无人回答,自顾着生起闷气,拿着木棍骂骂咧咧地走近,“我要投诉了!一个破管道,光改造就装了我十几万,还三天两头地闹毛病,它配吗!必须得赔钱!” 见他靠近,众人自觉清出一条道来。 中年男人拿着木棍敲了敲喂食的凹槽,伸长了脖子朝内部查看,见找到什么问题,回头狐疑地问:“这不是好的吗?” 乘风看到了希望,在公频里念经似地重复:“借猪!借猪!” 青年受她影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叔,能借你的猪用用吗?” 中年男人说:“借?十几块钱一斤的那种借吗?” 青年脸色发苦,两手合十地恳求道:“我们考试打比赛,人不够了,对面马上就要过来,想把您的猪赶出去干扰一下。完事儿肯定给您抓回来,可以吗?我保证绝对不会弄伤它们!” 中年男人迟疑片刻,为难道:“这不是作弊吗?你们教官会生气的。” 青年身姿一挺,拍拍胸口,说得字正腔圆:“人民的战争当然需要人民的参与!这怎么能叫作弊呢?!” 边上众人纷纷应和:“就是就是!这叫物尽其用,也是我们的考点之一!” “叔,可怜可怜我们吧,输了很惨的。” 中年男人耐不住众人请求,半晌无奈地挥挥手道:“行吧行吧,出了问题你们要负责啊。” 众人闻言大喜,没想到绝地反击还能走出魔鬼的步伐。领队青年拿过一旁的竹条,示意同伴打开猪圈的门锁。 为了保证安全,同时降低后续捉猪的难度,他们特意选了一窝体型较小的幼年猪。 结果这批猪养尊处优惯了,看着大门打开也不动作,窝在里面不肯出来。 青年踮起脚尖进去,生涩地用竹条赶了赶,只引得众猪吭哧吭哧地吼叫,惊恐地从一个角落跑向另外一个角落。尝试了许久都没个进展。 侦察兵急得大喊:“快了兄弟们,已经能看见猪圈的大门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中年大叔在一旁看不过眼,推开几人道:“哎呀,给我给我,你们这怎么搞的?连个猪都不会赶。” 他接过竹条,嘴里发着怪声,利索地将猪赶出了圈门。 · 一群教官转过了头,用谴责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身边的同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教出这一整个班的卧龙凤雏? 这小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鸟。 “关我什么事?”周教官无辜地道,“我也觉得他们过分!何况我只教了他们一个月而已!” “我看你刚才挺得意的。”边上的兄弟指着他痛斥道,“而且这不是犯规吗!” 周教官欠揍地一耸肩,直接给出三个理由:“没说过不允许。人老乡自愿的。战场上本来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数,这种都算有迹可循。” 兄弟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贴近自己的脸,冷笑着又问了一句:“红白阵营战里出现猪,你管这叫有迹可循?!” 周教官指向左侧:“你问老薛,是不是?” 薛教官抬起一条腿,假装没有听见,聚精会神地看向投影。 · 二军指挥带领着队伍一路直驱至养殖场入口,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畅得他们再三确认路线,以为是模拟系统出现了连接错误。 仅剩两百米的距离时,众人还是停了下来。 可以精准探测的范围内,最先出来迎战的,不是红队的士兵,而是一群红黑色的矮胖机器人。 那些刚过大腿高的机器人歪七扭八地朝他们跑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自带警示图标的非考场人员。 二军指挥迷茫道:“什么玩意儿?” 众人举起了枪,也不敢确定。 “难道是他们开到的物资箱?” “那数量也太多了,不可能。” “我怎么听到了猪叫声?靠,模拟得好逼真。” “这好像不是错觉。” 有学生试着开枪。 不知道是机器人过于坚固,枪械无法起到作用,还是这批撒丫子狂奔的东西本身就是考核系统之外的bug,一串连射停止之后,模拟世界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直到猪叫声越发清晰,同时一股熟悉的臭味随风扑进鼻子里,学生们才惊然回神,叫道:“不是模拟是真的猪!靠!快跑啊!” 然而一群幼猪已经哼唧哼唧地冲了过来。 二军指挥回忆起开场前教官的训诫,吓出满头冷汗,反复提醒道:“不能打!躲!全部躲开!” 见到太多生人,又听到太高分贝的吼叫,幼猪明显受到惊吓,开始四散逃开。 人和猪杂乱无章地在地图里乱窜,中年男人掌控不住,忙喊道:“猪被你们吓坏了,快拦住!别跑丢了!” 二军学生只能发出各种惊疑的呼声,跟无头苍蝇似的满场乱转。红队守旗的成员趁乱跑出,举起枪一阵乱射。 被猪撵还要帮忙逮幼猪的二军成员懵了,当下有不少人收到了攻击提示,心态集体崩盘。 “无耻不无耻!你们特么的这是作弊!” “到底要不要捉猪?” “捉什么捉?真以为大半夜的带猪出来散心啊?谁放的谁自己抓!” “大叔您哪边的啊?我们在考试您这是故意捣乱呢?” 有些学生话还没说完,已经收到了被淘汰的提示。正跳脚地想要找教官告状,耳机里响起对方的指令:“快快快,先把猪都抓回去!” “凭什么啊?!”众人憋闷着一口气,胸口仿佛堵了一箩筐的脏话,还是摘下头盔,将失控的猪群往回赶。 双方拉锯争吵中,乘风等人的支援顺利抵达战场。 二军指挥一共带了二十三人过来突袭,面对前后围击,坚持了不到十五分钟,便全部阵亡在这场没头没脑的交锋中,连战旗的影子都没瞧见。 此时场上人数。 红方51人:白方26人。 白队阵营物资上的优势,在这一战后被迅速拉平。由于战力的极速减少,甚至开始展现出明显的劣势。 红队阵营欢天喜地,一群人围住乘风猛夸她的应变机敏,随后簇拥着她走进猪圈,在一干人景仰的眼神中,清点猪群的准确数量。 周教官这边一点也不开心。二十多个“冤死”的英魂在通讯器里叫屈,那场面是震撼的,吵得他耳朵都要聋了。 然而这事儿还真就没规定,往年没出过乘风这样的小天才,基地一时也没了办法。 假使猪是养殖场的隐藏战力,那基地里有什么?周教官跟同事商量了下,为保公平,只好道:“如果白队成员也来找教官帮忙,我们几个可以参战!前提是所有人不能给予提示!” 说完便是一股屈辱感袭上心头。 什么世道?教官竟然沦落到跟猪比。 消耗(今年的学生看起来毛病都...) ##98-集训24 陶睿等人正在基地里布置热^武器, 研究地图时听见了双方将要交战的消息。 他们承认,他们需要反省。他们天真的抱了点微末的希望,以为二军的绕后部队能推下红方战旗, 提前结束比赛。 直到公频里回荡起的各种鬼哭狼嚎,己方人头数三两成群地往下掉, 众人的心情也从最初的错愕到提心吊胆, 不断降低标准再到麻木冷笑。 万万没想到, 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来。 盟友忍不住讽刺道:“如果不是这个游戏没有间谍的玩法,我真的怀疑这帮人是红队派来的奸细。跋山涉水地过去送死,这得多大毅力?” 难以找出任何的词去形容他们的愚蠢, 单纯的语言都逊色了些。 一句话勉强概括的话,大约是死于同类相残。或者说幼猪的表现还比他们高明一截。 仅剩的二十多位学生围聚在一起,分析了一遍眼下的情况,觉得前途无亮。在自救的策略上出现了严重分歧。争吵两句后, 无法达成共识,索性张开嘴大叫:“陶睿, 接下去该怎么办?!” 陶睿之前的计划, 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必胜的走向。 如果红队选择重新开启空投箱, 他们就在旁边伺机行动, 等红队人数削减到与己方相近, 立即集结小队上前骚扰。并利用物资箱开出的火力优势,在关键时刻及时捡漏。 到时候手握两个空投包的资源,白队甚至可以躺着等结束。 如果红队选择前来推旗, 众人就在基地附近筑好防御线, 坐等红队趟雷。占据主场优势,想在最终战里削减红队人数应该不成问题, 届时同样可以稳妥拿下胜利。 白队开场坐拥十人的人数优势,又先一步解开大型物资箱,可以说把握着绝对的主动权。陶睿本来只需要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就可以稳坐钓鱼台。 二军的这波意外操作,实打实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由于积分计算的特殊规则,现下所有的计划全部流产,双方处境也发生重大逆转。 “我们要认识到很重要的一点。”陶睿表情紧绷,严肃说道,“我们可能会输。” 现在白队仅剩26人,再牺牲两人就会超过70%的标准线。一旦过线,单份物资所价值的积分便骤降至人头数的三分之一。 物资大幅贬值了,陶睿先前用13个学生换取的空投箱也就变成了亏本买卖。这对他们而言是巨大的损失。他们不得不重新衡量双方差距。 红队的具体伤亡暂时无法确认,但他估计应该在30%左右,或许甚至没有超过30%。 这样看的话,目前场上更占优势的已经是红队。而且一旦白队的阵亡比例超过70%,双方积分之间会出现断层式的差距。 陶睿想到这里,也被气笑了。 他可以当二军那帮人跟死了一样,大家互不干扰独立行动。但他们不能自己死了不算,还把整个团队都往阴间带。 是怕没人作伴吗? 陶睿说:“物资所占的系数太低了,这个已经没有改变的可能。我们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红队的人数打下来。” 他顿了顿,低沉地道:“而且必须要将他们的幸存人数打到30%以下,也就是将目前的红队人数再削减至少一半。同时我们要确保己方不能再有任何多余的牺牲。”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漆黑阴冷的夜色里,二十多个青年或站或坐,无神的视线在空中混乱交错,在陶睿说完后陷入长久的岑寂。 不知道是谁先叹了口气。那声悠扬的叹息消散在空气里,透过模拟头盔的收声系统,清晰得仿佛是在脑海深处响起。 靠窗的青年像被什么踩了一脚,立即挺直脊背,声音洪亮地叫道:“呸!叹什么气 ?这还没完呢!” 众人刹时警醒,不敢让这股萎靡之风蔓延。 比赛可以输,但绝对不能输得没有志气。 “叹完气了,该认真干活了。”陶睿的浓眉沉沉下压,阴晦的眸光被茂密的长睫所遮掩,也盖住了他没能完全收敛的情绪,“接下去是一场硬仗,我们会以迂回骚扰、敌后游击为主要战略,以伏击和袭扰为主要战法。保证自身安全,服从指挥调派。尽量避免冒险行动。另外,对而的阵营可能会采用一些规则外的极端手段,大家要注意防范。”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场外的教官都听出了他语气下的不平静,因为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比较重。 准确来说,所有白队成员都对刚才那一波战斗心存质疑,只是当下没有闲情抱怨,也怕说得太多会影响战友状态。 “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红队没有空投箱无法进食,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陶睿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确认红队的具体动向。” · 红队的一众青年还留在养殖场里。 为了表示对外援大叔的感谢,众人主动帮他将猪圈里的智能程序完整检查了一遍。 又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华,一群看不懂眼色的青年费尽心机从运行程序里找出了一些小bug进行修复,抓着中年男人讲解了十分钟后,顺手将他的软件也更新了一部分。 乘风觉得,如果不是他们人多势众,大叔已经举起手中拌猪饲料的棍子朝众人头上打去。 谁要听什么计算机运行规则和bug的五大基础检测方式?他只是一个养猪人! 还没背景里此起彼伏的猪叫声来得动听。 在受了十五分钟的精神摧残之后,军校生的贵宾招待流程终于进行到了列队恭送环节。 中年男人戴上自己的工具帽,迫不及待地朝外走去,离开前又惊险停步,不放心地叮嘱众人,说不可以动场地后方的粪水沟。 ——他们明明没有提。 ——果然真正的知己可以一眼看穿对方的想法。 红队众人遗憾点头。 得到青年们的保证,村民才敢沿着浅黄色的灯光往自己家中走去。 走到众人看不见的位置时,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小声嘀咕道:“今年的学生,看起来毛病都挺严重的。” 稍微正常点的孩子,好像刚才被他不幸淘汰了。 中年男人缩起脖子,将手揣进兜里,摇头道:“反正不关我的事。” 红队成员短暂地放肆了下,等村民离去,立马调整状态。 清点混战的损失、组建新的小队。 因为彼此熟悉,这项任务仅用了不到三分钟。背好武器的青年们自发调整站位,整装待发。 乘风跟陈华岳在规划新的地图,一队友笑着道:“如果我们现在去把那个物资箱开了,是不是就稳赢了?” 乘风抬起头,奇怪地问:“开什么物资箱?不开我们也稳赢。这种时候多做多错,以逸待劳就好了。” 队友问:“那我们就集体守在基地,等着零点来临,系统清算积分?” “现在应该还不行。我不能确定对而具体的死亡人数。要确保对方阵亡比例在70%以上,我们才能稳操胜券。”乘风若有所思地道,“不到最后时刻,大家还是不要太放松警惕。白队仍有一丝翻盘的机会。” 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开启一场安全的混战。 基地不到紧要关头不能靠近,那是对方的主场,多半已经埋好了陷阱。 “白队大概率会进行游击。游击作战其实没什么不好,看谁先拖垮对方的体力……我们目前的人数优势很大,只要不跟二军的学生一样被一网打尽,就不算意外情况……” 乘风小声分析了几句,做下决定。 “我们分开行动吧。白队现在肯定急于削减我们的人数。他们拥有更先进的热^武器资源,分散的队伍可以最大程度地消耗他们的物资。而且拉长战线,能及时捕捉到对方的动态。” 众人没什么意见。 “三人一组的小队就差不多了。别忘了搜集地图里零散的物资箱。对我们来说,那个还是很值钱。”乘风悄悄提了句重点,“遇见陶睿的话告诉我。危险的事情请放飞交给副指挥。” 与此同时,白队众人也开始行动了。 陶睿带着队伍从基地门口跑过,阵亡了的学生们站在教官身后,见他们出现,挤眉弄眼地朝他们打暗示,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就差直白地喊出,快来找教官。 然而陶睿只是轻轻朝这边瞥了过来,看见一根根木头桩子似的东西在风中摇晃,觉得有点瘆人,又迅速移开了。所有人都没试图来找教官搭话。 随着大部队远去,一军的体能教官闭上眼睛,无奈叹了口气。 周教官耸了耸肩膀,一脸“不是我不给他机会而是他不给我机会”的心安理得。 之后的几个小时,比众人想象得更为平淡。 不仅没有惊心动魄的交锋,连不必要的交谈也消失在沉默之中。 白队风格变得极为保守,在陶睿的指示下,防守躲避,寻找可以安全进攻的时机。 然而这样的时机微乎其微,经过一整晚的操劳,连陶睿的模型中都出现了一丝迟疑。 陶睿只能改变策略,暂时放弃游击,以纯粹的骚扰拖延为主,等待红队露出破绽。 随着红队防线的逐渐拉长,白队成员的体力消耗被迫加剧。加上士气的低迷,到夜晚九点左右,陶睿等人脸上尽显疲态,比一整晚没吃东西的乘风还要憔悴。 乘风的脑袋瓜里已经装不下陶睿了,他顶多只值半个红烧肘子。 如果再配一碗海带排骨汤就更好了,当然党参乌鸡汤她也可以接受。 陈华岳起初看她年纪小,还陪着她畅想了会儿,当乘风的话题从红烧贪婪地进展到烧烤后,他忍不可忍地警告道:“别说了!你再说我都想把你卖了!” “卖给谁?”乘风问,“成年了还能卖得出去吗?” 她想做项云间家的小孩。辛旷家的也不错。只要不是严慎家的就万事大吉。 可惜这群人没有该项业务。 陈华岳表情古怪地道:“听起来你是不是挺期待?” “主要是想蹭顿饭吃。”乘风舔舔嘴唇,“我要求很低,也可以接受水煮肉下而垫豆芽这样委婉的荤菜……” “喂——” 众人集体恼怒。 “快把陶睿挖出来!” 不然他们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失去自己的总指挥。 夜间潮湿的山路上,回荡着红队青年沙哑的喊声。 陶睿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而对各种叫阵的挑衅无动于衷。 他背靠在一块隐蔽的石头后方,目光寻找着红队成员的踪迹,将他们一一标注到地图上,提醒附近的同伴注意。 听着耳机里隐约的呼吸声,陶睿正在思考的却是本场考试几个重要的转折点。 双方相悖的几条决策中,最让他在意的就是对空投箱的处理。 从结果来看,他当时的选择造成了负而的影响。可是假使再将相同的条件摆在他的而前,他或许还是会做同样的决策。 而且他相信大多数副指挥的判断跟他一样。 如果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最能力挽狂澜的做法,应该就是死死按住二军那帮憨憨。 正常发展的话,白队众人此时应该已经坐在军区食堂里欢庆胜利。 ……是这样的吧? 陶睿吞咽着唾沫,喉结用力滚了滚。 数据就是这样说的,数据难道会骗人吗? 那一丁点的迟疑很没有道理。多半是逆风在影响他的判断。 陶睿动了动,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肌肉麻痹得快要失了知觉。 此时距离阵营战结束,还剩不到两个小时。不管是哪一方,都已经对没有进展的排查感到无比的厌烦。 陶睿集中精神,听着路边逐渐趋于暴躁的喊话,以及地图上开始分散的站位,张开嘴,提醒道:“准备……” 出口喉咙一片嘶哑,将他自己都惊了下。 陶睿轻咳一声,调整状态,接着道:“准备行动,红队开始松懈了。所有人朝我靠拢,按照我标红的路线发动反击。一发现对而有四人及以上的聚集人群,立马投掷定向爆破^弹!” “收到。” “同志们没睡着吧?都快醒醒,打完收工!” 陶睿曲起手肘,小幅调整姿势放松肌肉。 他不知道这一击能不能成功,概率应该是五五开,但起码能将双方积分拉到一个相近的水平上。 他要用一次漂亮的反击告诉教官,谁对谁错还不一定。 系统时间跳过十点半。 陶睿的心脏跟着一个剧烈震动,随着血液在四肢加速流淌,他低吼出声:“行动!” 白队众人当即从各自的隐蔽点一跃而出。 正在巡逻的红队青年回过头,察觉到四而八方突然出现的人群,没有慌乱,而是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陶睿朝他开出一枪,在跳出系统问题之后,对方却狞笑着冲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 结束(军人不是必须要有死的觉悟...) ##99-集训25 陶睿答完题, 看着对面的青年在系统提示中猝然倒下,周围的队友都在朝自己靠近,分明站在人群中间, 心下却有种没由来的忐忑。 他不敢过多停留,提起枪转身就走, 循着之前设定好的路线, 趁红队尚未集结, 迂回行军,击杀落单的人群。 然而原先还在混乱游荡的散兵,忽然间变得有秩序起来。所有人仿佛预知了他们的行动, 开始朝着既定的方向后撤、会合,试图拉成一个大型包围圈。 陶睿想象中的自乱阵脚的画面没有出现。红队冷静得如同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忍受着近乎折磨的待机状态陪他们周旋了四个多小时,等着他们敲下开始的代码, 才终于显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泛着冷光的枪管如同野兽锋利的獠牙,狩猎者们极有耐心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在夜晚空旷而沉寂的空地上迅速游走, 布置出紧密的罗网。 意识到这一点,陶睿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震惊, 不是恐惧, 而是觉得荒谬。 他相信自己的观察跟判断, 会被红队的走位迷惑只是因为过于低估了他们的谨慎。他确实没有想到,在己方占据成倍人数优势的情况下,红队还是会选择忍受饥饿和枯燥, 循序渐进地在他面前表演出从烦躁到疲惫再到放弃挣扎的全过程。 这种谨慎简直是极致到苛刻, 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 红队只需要再击杀他们两个人,即便是十换一的水准, 也足以实现积分的反超。哪怕是考虑到数据的模糊,无法确定具体的人数,以击杀至少五人为目标,也不至于采用这么曲折的方式。 所以红队的总指挥到底是谁? 根据他的了解,联大跟联军那几位大三的学生,都不是类似的风格。 陶睿的脑海中风暴般地闪过一连串的信息,席卷后留下满地的残骸。怔松了一秒,他立即停止这种无用的思考。 仅是双倍的人数还做不到太严密的包围网,何况己方拥有更具杀伤力的热武器。 陶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重新修改路线,从侧面绕弯,通知队友往基地的方向回撤。 所有人都在深夜的奔波中感受到一丝无力,麻木地遵从陶睿的指挥,仅用几个简单的词语表示一下对红方阵营无耻行为的回应。 饶是如此,众人还是得在撤退的过程中保持精神的紧绷,戒备观察四周,以防自己受到任何伏击。 自己的命现在很值钱。 这是当下所有人最强烈的念头。 军靴踩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回响。节奏杂乱的脚步声应和着夜晚无常的北风,打乱了青年们从胸口吐出的温热呼吸。 红队众人在疯狂的跑位中连气都捋不平,却还不忘兴奋地瞎嚷嚷,把“奔走相告”四个字做出了应有的喜庆。 “红烧肘子出现了同志们!” “各部门请注意,已经降价了。乘风十分钟前更新了物价,说他现在只值一个无骨鸡爪。” “告诉陶睿,让他自觉一点。再拖一个小时,他在饿疯了的总指挥眼里可能都值不上一道荤菜了!他难道想做炝炒油麦菜里的蒜末吗?” “请有消息的同志汇报一下无骨鸡爪的具体位置。” “看不清脸,无法确认。先把无骨鸡爪们凑成盘好吗?总能嗦到你们喜欢的那一只。” “闭嘴闭嘴!”陈华岳逆着民意大声唾骂道,“谁再报菜名我就给他禁言!” 众人沉默半晌。 一青年试探性地道:“那……叫桃桃乌龙?现在只值三分糖的那种。” 陈华岳顶着他那张斯文和顺的脸,很凶残地爆了句脏话:“滚特么的犊子!” 不正经的交谈在下一秒全部结束。 一学生反馈道:“追查到了目标,根据两个点位之间的移动方向判断。陶睿现在应该在往基地回撤。” “反应真快。”乘风小声道,“跟长了狗鼻子一样。” 这是纯粹的泄愤行为。众人可以断定。 不用乘风指示,队形已经做出调整,距离最近的几支小队渐次排列,尝试对陶睿进行拦截。 “不要聚集,不要聚集。”乘风再三提醒,“小队之间请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以防被对面一波带走。” 众人知道的,虽然有点困,但还没昏了头。 很快,地图上出现了类似雁阵的人字队形,白队疏散的成员则被分开的两翼夹在其中。 确定好大致方向后,红队成员气势高昂地朝前行进。乘风期待的“安全”的混战也开始了。 沉甸甸的模拟头盔戴了半天,已然压得众人脖颈发酸。 白队成员在陶睿的指示中连续变化队形,灵活地冲击红队不断收拢的两翼。面对劣势的局面,不再吝啬地投掷热^武器削减对方的战力,以舍生求仁的态度发动最后一次搏击。 破釜沉舟确实是有效的,事实证明那三十个物资箱里的装备也确实是保命的绝佳武器。红队的阵型被撕开了数道口子,伤亡数量也在切实地上升——虽然由于红队的站位,几次爆破并没有达到白队理想中的效果。 可惜的是箱子里开出的并不全是爆破设备,而且他们还留了一半用于基地设伏,在为了突围耗尽弹药后,就像是烛火被风吹灭前的最后一跃,光线闪亮了一下,转瞬趋于黯淡。 幸存的红队成员很快跑位进行补充,不待他们调整,便轰轰烈烈地打响了反击的战争。 狼狈的追逐中,白队的阵亡数量很快迈过70%的关键线。 看着骤然缩减的积分,白方阵营的成员即便反复劝诫自己不要放弃,还是失去了反抗的动力,只觉得肩膀及以上的压力更重了,连同颓废都化成了实质,跟绳索一样捆绑他们的四肢。 大局已定,兵败山倒。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翻盘的资本? 队友彼此的心情互相影响,往更负面的方向坠落。夜里晃动的人影如同行尸走肉,面对情绪越发高涨的红队,连垂死挣扎都显得力不从心。只是因为不愿意放弃而苦苦支撑。 陶睿在公频里喊了两句,可惜平实的口号已经调动不了队伍的氛围。他自己也没有存太大的侥幸,诚然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耳机里频道急促的射击声就像是死亡的号角,陶睿不敢再看面板上数据,咬牙攻击着所有能见到的敌军,在对战正式宣布结束之前,执着地战斗,给白队阵营争取最后一点可怜的颜面。 专业课教官等不到自己想看的画面,离开座位,绕着空地走动活动手脚。 她身后那群被淘汰的学生此刻亦是五味杂陈,有些不忍看这悲惨的画面,别过了视线只听声音。 “冲动的后果,怎么样?”二军的体能教官两手环胸,气闷了大半场忍着没开口,此时才极尽嘲讽地训斥道,“觉得自己很能,很了不起,是不是?现在什么感觉?二军总指挥要不要发表一下感想?” 众人理屈词穷,缄口不言。 被点名的青年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不起。” “跟谁说对不起?跟我?”教官抬手一挡,“别,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观众。你们就算是跳进粪池沟里打滚洗澡,也顶多是给我找个乐子。犯不上。” 青年讪讪低头。 过了片刻,教官哼着粗气,带着点愤愤不平道:“人家红队怎么就能团结在一起?队伍分裂,你觉得主要是谁的问题?” 挑头儿的。个人主义太强烈的。 青年反思。 他和陶睿都是这样的人。 陶睿态度可能比他温和,但作战风格更为强势。退让、屈从,类似的词语应该都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而且两校纷争由来已久,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对方当成是一路人,更别说是组团了。 “我的错。”青年低落道。 教官回过头,正欲开口,边上兄弟拍了下他的手臂,提醒说:“反省大会晚点再开,不然一样的话你得说两次,累不累?” 教官觉得有道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先关注比赛,好好看看自己的战友是怎么迎接惨败的。 战局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风浪了。人群缓缓移动到基地附近。 陶睿想觑机冲进去,将还没用掉的几个手^雷翻出来投了,免得浪费。 可是从刚才开始,一向谨慎的红队又反常地换了风格,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很确信已经有学生察觉到他的所在,偏偏那几个人不上前、不主动,跟他保持着距离,像放风筝一样地吊着他。 正当陶睿决定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一条黑色的弧线从墙后丢了过来,落点就在他脚边。 陶睿下意识地抱头扑倒,等浓烈的白烟开始升腾,缭绕了视线,才发现那原来是个烟雾^弹。 系统中迅速出现【流泪】、【眩晕】、【行动受限】的负面标识,证明是带催泪效果的化学烟雾。 陶睿遵从系统要求,匍匐在地准备爬出去。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了一小段,便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陶睿当即去够手边的枪,并朝声音的来向抬起了头。 模拟视野中的画面成片模糊,甚至看不见一道黑影。 陶睿用力眨了眨眼睛,却发现人物的负面状态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在加重。 他扣住扳机,准备在系统允许范围内随便开个枪以作震慑,来不及用声音分辨出敌军的所在,冲锋^枪先一步被人踢开。 陶睿还在想是谁这么不礼貌,下一秒,双手意外地被人捆在了身后。 阵营战里可没有这样的玩法! 对方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臭味,膝盖抵在他背上时可以察觉出体重跟力气都不算太大。可受限于系统的警告,他一时没有反抗,等回过神来已经难以挣扎。 陶睿当即叫出了声:“乘风?!”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拽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陶睿的双手被反缚在身后,动作一大就容易伤到肌肉,加上模拟系统里红光一直闪烁,他猜不准乘风的意图,只能问道:“你想干什么?” “滴”的一声,是电梯到了,乘风粗暴地将他提了上去。 轻微的失重感后,电梯门再次打开。 陶睿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几楼,不过负面状态总算有所消退,如果定睛细看的话,隐约能看见一些光影的轮廓。 乘风一路拽住他的手臂,迫使他跟随自己的脚步。走了一小段路后,直接抬脚踹开大门。 金属门板与墙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夜间清凉的风从大开的缝隙里涌了进来,阴冷冷地吹在陶睿身上,让他自脊椎末端打了个寒颤。 大门还在呼啸的风声里跟墙壁不停敲击,周围所有的因素都透着令人恐慌的异常。 陶睿定住脚步,目光无措地四望,胸膛剧烈起伏,大吼道:“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乘风自身后毫不犹豫踹来的一脚。 陶睿没有防备,直接趔趄地两步跌到地上,即便有手臂俯冲,下巴仍旧被粗糙的地面蹭破了一层皮。 他大吸了口气,尚未从暴怒的心情里找到自己的声音,又被乘风拎着后衣领,从地上提了起来。 陶睿下意识朝后靠去,在过腰的高度抵到了类似栏杆的物体,他微撇过头,随即就被乘风按着胸口朝后推了下去。 视线陡然翻转,负面状态即将褪去。 又一次眨眼后,画面犹如被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洗过,陶睿看见了模拟系统中一片澄澈蔚蓝的天空,以及一排倒立着的古树。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视角看过这片景色,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离地面数十米的高度差让他产生了一种极为真实的眩晕,某一瞬间他的大脑是完全放空的,在重新恢复运转后,所有的理智全部系在乘风抓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上。 耳机里传来教官带着警告的呼喝:“乘风!” 陶睿的心脏快要冲破喉咙。他感受着血液朝大脑一波又一波猛烈地推压,艰难从肺部挤出空气,咆哮道:“放开我!你脑子有病吗?” 乘风的手又往下按了一点。 这时,她才极为冷淡地对他说出第一句话。 “害怕吗?” 陶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觉得乘风就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乘风讥讽地道:“这么干脆利落的死亡,你也会觉得害怕?” 教官的斥责听起来甚至有点远:“乘风你给我住手!” 回应他的,是越发残酷的一推。 陶睿的半边身体已经快要滑出护栏外,重心不断下移的同时,任何轻微的杂音在他耳朵里都成了死神逼近时的问候。 他瞳孔涣散,乱了呼吸的节奏,胸腔内部传来一声倒气的杂音。 “呵,怎么了?军人不是必须要有死的觉悟吗?你没有吗?” 陶睿的眼珠朝前转了转,从眼皮阖出的狭窄视野中看清乘风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对方闪着寒光的幽深眼神告诉他,她真的敢放手。 几位教官站在投影屏前,紧盯着半空的光幕。现场静默无声,连空气都似被定格。 下一秒,乘风唇角上翘,缓缓松开发红的五指。 料峭的春风吹干皮肤上的冷汗,陶睿脑海中残留着乘风那副狞笑的表情,躺在护栏后方一米多宽的平台上,大睁着眼睛发愣。 模拟系统里弹出淘汰提示,理由是离开地图红圈。 长方形的边框闪烁了两秒后,头盔正式停止运转,世界归于真实。 再着天空。 浩瀚阴沉的夜景悬在他头顶,巨大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没。 所谓死亡的恐惧,随着戏弄被戳破而驱散,但每一个毛孔仍旧记得战栗的感觉。 陶睿闭上眼睛,颤抖着调整呼吸,耳边听见乘风踩着军靴轻快跑开。 “吃饭吃饭。红烧肉!” 紧跟着大楼底部传来男生兴奋的欢呼。 “炭烤羊肉!” “油淋鸡!” “肘子!肘子在我脑子里转一晚上了!” 一百(这样看来乘风还挺有领袖...) ##100-集训26 基地的食堂已经关门了, 教官提前给大家预留了盒饭。 没有红烧肘子,更没有无骨鸡爪,只有统一的番茄炒鸡蛋跟土豆炖牛腩。 一点都不是胜利者该有的待遇。 红队众人闻听噩耗齐齐哀嚎。经受了乘风一整晚的荼毒, 简单的盒饭显然不足以慰藉他们受伤的身心。 耍赖撒娇的腔调还没酝酿好,中气足的青年率先带头起了个调, 教官的冷眼已经提前飞了过来。笑容里的威胁不加掩饰, 咧嘴露出满口森然的白牙, 看口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某个日日相伴的字: “滚!” 学生们无语凝噎了。 好歹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怎么会有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带着满身热汗的学生们还被教官勒令站在基地外面吹风散味,接受演习点评, 等流程走完才可以回宿舍休息。面目极为可恶。 于是众人只能站在晚间昏黄的路灯下,耐心等待智能机器人加热盒饭并前来送餐。 乘风在角落处归还完设备,穿过闲散站立的人群,站到最高一级的台阶上, 确保自己能够俯视众人。随后扬起手,用一种很低调的表情向四面挥手致意。 原本还站姿懒散的一群人立即开始无原则地起哄。振臂挥舞, 大声嚷嚷, 在森严而平静的训练基地制造噪音污染。 “乘风!红队的灵魂!指挥的巨星!” “感谢领导的英明领导!一切都是领导的功劳!” “陶睿尽管来,乘风永不败!” “高大伟岸料事如神总指挥!” 热情的程度让周教官怀疑他们是在意图捧杀。 上个月军区领导莅临讲话时, 他们都没这么舔! 这群小年轻可真是不得了。 周教官实在看不过眼, 走过去推了乘风一把, 示意她赶紧滚下去。 “得意什么?”周教官斜睨着她道,“小小年纪,一点谦虚都不知道。” 乘风在他碰过的地方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 看得对方额头青筋暴起, 面不改色且理直气壮地道:“赢的人需要什么谦虚?你知道战后星解放之后,每年都要在庆典上放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的烟花来表示庆祝吗?战后星那么穷都那么大方!” 言下之意她的挥挥手已经是太过朴实无华, 是身处异国他乡、寄人篱下时的勉为其难。 “你还想要烟花?”周教官被她逗笑了,“你要不要去红队根据地多住两天感受一下胜利气息的熏陶?” 乘风悻悻闭嘴,拉着脸走回自己的队伍中。 基地的教官真是玩不起。怎么可以这样? 边上的校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并翘起自己的大拇指,表示自己的赞赏与钦佩。 “好了,谈正事了!”周教官抬手握拳抵着鼻尖,干咳一声,“不用整队了,大家原地坐下,放松地聊聊。” 话虽这样说,众人还是按照军训标准的姿势坐了下来。 只要训练还没结束,他们不敢对这群人的人品抱太多的期望。 果然,下一秒,周教官就背过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先跟大家说一条标准,考试前忘记告诉你们了。” 沈澹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周教官极力想展现自己的单纯跟善良,可惜他已经很久没拥有这种品质了,导致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透着僵硬跟诡异。 他用两根手指比出一个圆圈的形状,说:“在阵营战中阵亡的学生,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的评级表上都会少一个红色的标标。” 乘风高举起右手。周教官欣慰地指向她:“同学请讲。” 乘风问:“红色的标标有什么用?” “单独的话没什么大用,但是如果集齐所有的成就图标,你们学校的老师承诺,可以给你们额外发五千块钱的奖金,作为本次集训的补贴。”周教官说,“不好意思啊,忘了告诉你们了。” 他说“不好意思”的语气,就跟正常人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语气一模一样。 甚至要更恶劣一点。 众人急了,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周教官笑累了,肌肉一沉,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严厉阴沉的表情,“人都‘死’了,还领什么钱啊?” 他说着转向正在偷乐的乘风,抬了抬下巴,吐出魔鬼的低语:“你也别想了。你的纪律标从一开始就没了。” 众人眼见乘风瞳孔中的光亮散去,整个人跟被雷劈过一样,焦得里外皆黑。 周教官的心情立马顺畅了,幼儿园时期留下的创伤都受到了极大的治愈。 “我不明白。” 一片嘈杂中,陶睿的声音不清亮却很有分辨度。 周教官顺势看过来,就听盘腿坐着的青年略带迷茫地道:“所以空投箱的意义是什么?基地只是把它做为一个干扰选项吗?” 周教官瞥向台阶侧面那个优雅的女士。 这个设定是专业课教官提出来的。 她上前两步,走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偏过头回答道:“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你没有错误。或者说,在模拟战中,超过90%的分析师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陶睿憋闷道:“那……”“但这是必要的吗?”教官问,“在面对所有需要牺牲的情况时,指挥都应该先问一句,它是必要的吗?尤其是这种明确会有大量伤亡的选择。” 白队是80人,红队是70人。假设以15人的牺牲为标准,一个空投箱需要牺牲18%以上的士兵,就规模来看,是堪称惨烈的伤亡。 诚然来说,前期的物资很值钱,单份物资价值三个人头。一个空投箱的积分就能抵得上90个士兵的数量。 即便后续会有人员损伤,只要阵亡数量不超过70%,这就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边上一青年闷声闷气地插话道:“先进的武器能决定很多事情。在战场上,科技的水平很大程度可以决定势力的强弱。如果不是对面战场突然出现一批无法攻击的猪,我觉得我们不会面对后续的反转。” 教官的表情没什么波动,语气也依旧是清净平和的。 “所以呢?” 青年被噎了一口,半晌后弱弱地道:“所以这次的失败没有参考性。” 教官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走到乘风附近,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示意她起身。 乘风站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挽袖子,看得前面的周教官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跟着开始挽袖子。 看来这大半天的饥饿都白熬了,这小猫头鹰根本没受够社会的毒打。 专业课教官很浅地笑了笑,问道:“乘风同学,你自己分析,为什么红方阵营的学生都愿意听从你的指挥?白队阵营出现分裂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如果是你,面对另外一所军校的合作,还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团队吗?” 上百双目光从四面八方转了过来,聚集在乘风的脸上。 除联大外所有的学生都不由对自己发出疑问,他们会认同乘风总指挥的地位吗? 一军是肯定不可能的,陶睿跟乘风几乎是势同水火。 二军众人也有些迟疑,毕竟他们对乘风不算太过了解,而对方仅是一名大一新生,多半难以服众。 即便是联军的学生,虽然跟乘风打完了整场阵营赛,回顾开场阶段,也并没有将乘风当做一个真正有话语权的领袖,顶多只是因为不想团队分裂而暂时统一行动步调而已。 “哦……” 联军的青年们隐约有些领悟。 这样看来,乘风还挺有领袖魅力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加入她的队伍,就会忍不住遵从她的指挥。 众人瞩目中的乘风只是挑了挑眉,稀疏平常地说:“没什么。因为比起牺牲自己送队友通往胜利,我相信任何一个单兵,都更希望能自己亲眼见证这个结果。只要这个目标达成一致,大家就能团结合作。否则散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们也没有无谓牺牲!”一军的学生委屈道,“三十份物资还有五十份食物,可以保障更多人的安全不是吗?后期的那场混战也证明了,爆破武器在这场比赛中优势明显!二军但凡多活几个人,哪怕什么蹲在老家也不做,我们也至于那么被动!” “等等!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啊你?你们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们也不是全凭运气啊!”陈华岳高声驳斥道,“红队并不是基于二军会送死的情况制定的策略,我们只是分析又不是预知,他这操作还反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先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再来推锅!” 二军众人只感觉脸上的巴掌一声声地拍响,双方对骂结果次次命中的都是他们,心口一阵哇凉。偏偏没什么立场进行反击,只能缩着脖子装傻充愣。 联大的学生们喊道:“乘风!给他们上上课!” “你们能谈如果,我们就不能说如果了吗?纸上谈兵的话谁还没留后手?”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赢了就是赢了,底气足一点好不好兄弟们?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这不是数据分析师的必修课吗?都给我嘚瑟起来!” 乘风还是解释了遍:“我们本来就做好了你们开完物资的后续对策,以答题小队为中心,反向拦截你们的救援队伍,阻止双方进行物资交换。这样即便你们拥有强力的物资,短时间内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破坏力。顺利的话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拉大双方人数差距。不顺利的话,再转为袭扰战法,选出一部分人过去开箱。虽然难了一点,但我不认为我们会输。” 一军学生激动道:“反向拦截又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你们的分析过于理想化……” 几所军校就数据的后续走向再次争吵起来。 周教官对这帮技术工的思维感到万分无语,推开耳机上的开关,大楼门口的扩音器里当即传来一道带着毛刺的声音,逼得众人捂住耳朵,无暇争论。 周教官皱着眉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再一次指向人群中间的女士。 “模拟对战的形式培养出了学生太多的残酷。认为死亡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安排队友牺牲也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但是呢……” 教官略一停顿。 “你们觉得,红队阵营出现小猪是件不公平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对死亡认知的不清晰,才是模拟战争里最不公平的地方。阵亡的学生得不到红标已经觉得愤愤不平,如果是真实的死亡,你们真的以为,白队的指令可以实行得那么顺利吗?” 她说着视线飘向陶睿。 后者的脸色从下楼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惨白,闻言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出声反驳,只是低垂着头不吭声。 解散(好了现在全体解散...) ##101-集训27 指派士兵为了物资而送死, 是极度影响士气的。看似在短期内可以获得更高的利益,但是会导致人心溃散的指令,往往是得不偿失。 哪怕罗列出一百个理由, 谁愿意主动去做那个开箱子的人? 指挥强行指派,哪怕是在军队秩序的维持下顺利进展, 又能承担得了这种近似杀人的压力吗? 诚然来说陶睿的模型是更接近完善的, 但教官还是希望一个数据分析师能根据自身和队伍的能力来进行安排, 并随着自我能力的不断提升进行修正调整。这样的模型才是有支撑的,而不是悬浮的空中楼阁。 超纲的知识与过人的天赋,已经开始影响陶睿的正常判断。 他没有栽过跟头, 不知道模型之外还有许多无法用数据衡量的东西,不知道现实的经验跟恐惧会对决策产生的影响。乘风估计是第一个如此激烈且直白地告诉他错误的人。所以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你们之中,有些人或许会有机会能接触到,有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用了解。”教官说, “我希望你们在开始后悔之前,可以提前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这种感觉的悔恨, 一旦出现, 一辈子都消弭不了。” 技术岗位是残酷的,天赋决定了一半的发展前景。本次集训召集起来的学生, 尤其是陶睿, 他们的水平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备受器重的种子选手。众人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成长起来。 教官接着道:“当然你们会有很多的机会认识这一点。大三、大四, 以及之后的军区演习,都不会再像以前的全真模拟一样童话。做好心理准备,过家家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基地的训诫已经是很温柔的了, 大四以后上了预备兵, 如果他们还是没能扭正这样的观点,将会面对更残酷且更直白的教训。 所以几位教官其实不大担心。毕竟再桀骜不驯的人, 多经历几次生死徘徊,多接洽几次烈士家属,就会知道什么叫生命的重量。 一众学生蔫头耷脑的,终于不再呛声了。 虽然对待模拟战会习惯性地漠视生命,但大多数人还是会反思。只是对于各种不真实的消逝没有实感,也无法代入。对胜利的渴求总是容易略过这一步的自省。 教官敛着眉眼,虚虚从那些还带着青稚的脸上扫过。 灯光还是无法照出所有的表情,一张张线条硬朗的轮廓下隐忍了许多无法表述的情绪。是青年人在迈向成熟的阶段,所拥有的最奢侈的意气。 “短时间的集训,我们没有办法教会你们很多。有收获,有感悟,就算不虚此行。希望你们能记住所有的挫折,然后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专业课教官转过身,指向正前方,“好了,让另外几位教官跟你们说两句。” 刚才还吊儿郎当、面带嘲笑的几个教官当即站直了身体,一阵面面相觑,彼此用精湛眼技唆使兄弟赶紧上前接过这项嘴炮任务。 薛教官不负责任地抬脚轻踢,再次推出本次教官组的交际花,让他开头打个样,大家好跟一句“俺也是”。 周教官无奈出场,沉吟片刻,不大正经地道:“今天的红白阵营战结束之后,本次的集训也将迎来终结。本来不应该在大晚上的说这些的,但是现在说了的话,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多放半天假,所以还是现在走个流程吧。” 沉闷的气氛稍稍打破,众人集体发出不满的嘘声。 周教官竖起一指按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干什么呢?这么些天的经历了还这么叛逆。教官只是想放个假教官有错吗?你们不知道当兵有多累,简直不是人类应该承受的。” 学生们笑了出来。 “你们嘛……这句话我真的是第一次说得这么真情实意——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周教官满脸愁苦道,“我上次带的是大三届的单兵,那感觉是怎么样的知道吗?人类的潜能是无穷的。带你们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忍耐是无限的。” 众人嘿嘿傻笑。 正聊到一半,送餐机器人到了。 深蓝色的车头后面拖着个运输箱,靠近的时候,脑袋头的灯光在红白两色之间不停切换,远远的就用幼稚的童音叫道:“吃饭啦吃饭啦!已经热好啦!” 那蠢笨的样子让乘风瞬间想起了小猫头鹰。 他们一定是同个产商出品的,都酷爱闪烁这种诡异的光。令人无法理解。 可惜众人大概是饿过头了,此刻闻着空气里飘来的米香竟然没什么感觉。 周教官停了话题,催促道:“先领盒饭,边吃边聊。我们也还没吃呢。” 教官观赛中途是吃了不少零食的,还有饮料搭配,过得十分滋润,只是没有正经吃晚饭。 众人排队领了盒饭,又重新坐回地上,握着筷子在饭盒里飞速扒拉。 夜间的聚餐总是令人快乐,虽然跟寻常的欢聚风格不大一样。 场面瞬间温馨起来。 周教官吃了两口,抬手捻去唇角的一粒米饭,含糊地道:“这次的演习,乘风虽然没有拿全红标,但在综合评价里,她是最好的。” 众人抬起头。一部分看向教官,一部分看向乘风。 “我是说评价,不是成绩。当然也不能算她上次打人的事。”周教官说到这里想起来了,夹起一块牛腩丢进嘴里,用力咬下,带着狠意朝众人警告道,“不要挑战军纪的底线,我告诉你们,我没有想到军校生还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再换个前提条件……哦对,在这次的阵营战里,她的评价是最好的。” 乘风将信将疑,觉得周教官的嘴里不可能吐得出好话,两手端着饭盒往旁边挪了一点。 周教官跟着露出嫌弃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就专业的角度来讲,她的建模水平进步速度很快。在阵营赛里其实做了好几个预测模型,可惜最后没有用上。这世上最恐怖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就是一直在进步的。” 他喝了口汤,又打了个饱嗝。 “更重要的是她的思想觉悟比你们更到位,就指挥来讲已经有模有样了。虽然性格还是有点幼稚,需要沉淀,但是她能带出一种名叫团魂的东西,你们懂吧?” 众人之前的夸赞是带点儿虚伪和夸张的,乘风听起来觉得很享受。 但是此时的眼神虽然无声,隐藏的情绪却很浓烈,乘风抬手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乘风选择不开箱,更是只是想给陶睿一个教训而已。 她对现实跟模拟的认知很准确,可以完美地进行区分,也可以接受游戏当中各种为了获胜而趋利的抉择,或者说在以往的各场模拟战中她也是倾向于这样的方式。 如果队友们说不,想要活下去,她同样可以及时调整。 周教官竖起拇指,给了她一个抽搐式的k:“你没有联大的五千块钱,但是你有教官的点赞!” 乘风:“……” 不是很需要的其实。如果能折现就好了。少个零也行。 沈澹指指自己,主动请求评价,竖起耳朵做好了迎接夸奖的准备。 她今天可是击杀了将近八分之一个红队! 宛如神兵降世! 周教官震惊地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副指挥啊?我都以为你忘了!你有什么脸骄傲?你但凡有陈华岳一半的自知之明,你都不会撒丫子满场乱跑!我及格分都不想给你打!” 神兵转瞬折戟了。 沈澹就地一躺,不想面对现实。 紧跟着周教官又点评了一下队伍中其他的成员,基本上每人都简短地分析了两句,并给了句肖似废话的赠言。 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正好吃完盒饭。 周教官将干净得连汤汁都蘸了饭的盒子放到旁边,带头起哄道:“来,联军的同学们,接下去听听你们薛教官的感言。欢迎!” 联军的学生为了教官激情鼓掌。 这场演习回顾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点。另外几位教官跟周某人不一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那么多废话,进展到后面几人言语中都满带着敷衍,嗯嗯啊啊地含糊几句应付过去。 薛教官困意连连,很不走心地给了个结束语:“说不定以后大家还能见面,差不多得了吧。明天早上九点会有校车来接,准时起床!谁敢迟到就送隔壁村去给村民们打杂,不接受赎身。好了现在全体解散!” 众人纷纷起身,挺着酸疼的四肢回宿舍休息。 训练大楼门口的路灯熄灭大半,紧跟着橘色的暖光从高层的窗口透出。数个小时后又相继暗去。 夜晚随着众人的身影疲惫躺下悄然结束,新一轮的日月更替后再次重复各自的轨迹。 薛教官的最后一句恐吓过于有杀伤力,乘风洗完澡才上床睡觉,特意喷了从学姐那里借来的香水,可还是做了一晚上铲屎的噩梦。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点,乘风就背上自己的书包跑到基地门口等待校车。 临近中午,一行人再次踏进了联盟大学巍峨的校门。 日常(反生物链可能是格斗机器人...) ##102-放假 看着一群群谈笑风生的青年从身边走过, 乘风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触。失眠后的困意也随着街道上无处不在的朝气驱散了不少。 陌生了。 乘风唏嘘。 一个多月不见而已,联大居然又换了一个皮肤。 刚过完年的那段时间,校区各处都挂着喜庆的红布, 食堂及大型建筑的门口也应景地布置了灯笼。 现在这些都撤了。红布换成了红底黄字的横幅,灯笼变成了广告牌, 两侧的绿化也换成了某种顶端红艳底部翠绿的景观植株。 乍一眼看去, 整体色调绿了不少。 乘风细看一遍, 才发现基地的训练教官有件事说的没错,联大的校领导是真的很自恋,喜欢将自己的校标印满大街小巷。 比如食堂门口那个年代久远的艺术人偶, 两只手都被摸得上浆了,朝上的手心里还可以看见清晰板正的“联盟大学”四个字。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陈华岳等几位学长在一旁帮女生提行李。乘风跟沈澹的装备不多,背上自己的包就乐颠颠地跑了。 路过食堂门口时,乘风进去打包了午饭, 圆了自己昨晚的大餐梦。拿着三层大饭盒从小台阶上下来,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不过对方喊的既不是乘风, 也不是叶归程, 而是个不明所以的“乘姐”。 乘风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觉得那扯着的嗓门有点熟悉, 回过头一看, 才发现原来是宋徵。 虽然两人不是同一个专业, 但入校后连续合作过几次。 而且宋徵的社交能力似乎天生自带满级,短时间凭借自己的努力,将他在乘风那里的标签从“一号青年”升级到了“有名有姓”, 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现在应该是同届的学生里让乘风印象最深刻的单兵了。 乘风无语地道:“我不姓乘, 同学。” “这不是怕你听不见吗?”宋徵满脸喜极而泣的夸张表情,“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差点以为你失踪了。有那么长的时间不见踪影,你们技术岗位也太神秘了!” 乘风点头:“是的,出去集训了下。” “集训?哪里的集训?” 宋徵根本不需要人搭腔,下一秒就无比羡慕地道,“哇,太厉害了吧,大一就能参加高规格的集训。” 乘风:“……” 她有点怀疑这人的脑子里安了个鼠标,不停在点下一步,可以直接跳过中间的剧情。 沈澹困得不行,哈欠打得老长,见他们唠嗑短时间内结束不了,挥挥手表示自己先走了。 “你不在的日子里,咱们单兵系的生活太凄惨了!教官帮忙约着跟外面的人打了两场模拟赛,结果给我们输得底裤都不剩,整天挨训。模拟战好难啊姐!” 宋徵刚做出哭丧的表情,跳跃的思维又想到了件高兴的事,一秒切换过去,眉飞色舞地道:“前两天有两所高中的学生来联大参观,我负责帮忙招待了下,他们看起来都好菜。哈哈太好了,我马上就要做学长了,再也不是鄙视链底端的人!” 他又哭又笑的,仿佛完全是两个人。乘风看得瞠目结舌,有点儿能猜测到他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许多丧三观的事,否则学不到联大祖传的变脸精髓。听他又叫了两声,才回神地附和了两句:“是啊是啊。” 沉默片刻,宋徵:“哈哈!” 这两声干笑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奇怪了,宋徵差点没崩住。他扭捏了会儿,小心地问:“姐,你能不能帮我们做个数据分析啊?不用很详细,大致说说重点就可以。” 乘风倒是没什么问题,点头说:“有时间的话。” 宋徵遗憾道:“我们现在还没什么钱……” 乘风面无表情。 宋徵不好意思地道:“顶多只能请你出去吃几顿饭……” 乘风的五官瞬间鲜活起来,用力点头道:“我随时可以!” 宋徵兴奋地红了脸,不惜打包出卖自己跟战友的灵魂,叫嚷着说:“谢谢姐姐!我们未来三年都是姐姐忠实的小弟!姐姐集训辛苦了,我来给你拎包!” 他说着就冲上来殷勤地要接乘风的行李。 乘风拒绝不了他,反正离宿舍只有几十米的路了,就随他去。 宋徵一溜烟地跑到传说中已经快成为联大风景点的宿舍楼前。 乘风走过去,仰起头,果然看见了那只蹲在小阳台上朝远处展望的猫头鹰。 眼神很冰冷……毛太久不清洁都快变灰了。 乘风大感震惊。 这智能机器人是怎么回事?都不会拾掇自己吗?当初给它治秃的时候,那个销售经理明明说原厂羽毛可以防尘。 乘风接过包三两步爬上楼梯,推开宿舍大门。 两个室友暂时不在,沈澹在自己屋里睡觉,隔着门板能听到轻微的呼噜声。 乘风刚准备上前解锁,门先一步被打开。小机器人甩动着羽毛,姿态高冷地从里面走出来,仰起头盯着她。 这次没有说惯例的欢迎的话,看来非常心虚。 乘风单手掐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提了起来,发现它身上的羽毛果然变得很脏,但不全是因为落了灰,更像是在什么污水潭里翻滚了一圈,没有得到及时的清理,导致风干后留下了手感粗糙的物资。 乘风拎着它全方位地转了一圈,眨眼的瞬间幻听到了金钱流逝的声音。 不知道脏成这样能不能洗。如果洗不掉岂不是还得换一身毛? 这只可恶的败家鸟! 乘风的脸都黑了。 “你又跑出去跟野猫互挠了吗?”乘风紧紧皱着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要学会接受你自己!你现在不行的!” 小猫头鹰的机械音没有任何起伏,说:“没有。不是。” 乘风不满:“你骗人!” 小猫头鹰加大的音量,回复乘风的指责:“没有!不是!” 乘风凶道:“那你说!” 这台智能机器人沉默了,还无耻地将自己切换到待机状态以表示逃避。 它变了! 乘风放下自己的背包,从房间角落翻出一个棕褐色的布袋子,直接将小猫头鹰丢了进去,准备送它过去清洗。 从楼梯下去时,乘风还在惆怅,自己跟金钱真的好没有缘分。 她计算着自己在近段时间里损失的钱,脚步气势汹汹,表情渐趋狰狞。走出宿舍大楼没多远,兜里的光脑开始不停震动。 乘风本来不想搭理,走了一段又忍不住拿出来扫了一眼,发现信息最前排显示的是项云间。 向云间:听说你们回学校了? 乘风停了下来,给他编辑短信。 叶归程:你真的是用的原来的数据库吗? 叶归程:我是说我的朋友,格斗机器人。你没有修改它别的程序吗? 向云间:是。怎么了? 叶归程:它看起来变得特别笨。 乘风很用力地打字,布袋的提手就勒在胳膊上。点完发送后,她移开视线,看见从袋口里探出脑袋的小猫头鹰。 这坑机器人的鸟又主动从待机状态里出来了,将自己毛茸茸的下巴搁在袋子边缘,装得很无辜的样子。 乘风与它对视了一会儿, 向云间:有部分功能无法跟智能机器人兼容吧。你可以自己进行修正。 叶归程:鸟抓猫是一种天性吗? 向云间:? 向云间:猫抓鸟可能是一种天性? 叶归程:那我懂了,反生物链可能是格斗机器人的天性。算了。天性是改不掉的。 向云间:…… 向云间:它又去抓猫了?没有吧?我没有听人说。 乘风举起光脑,对着智能机器人拍了张照。将它这脏乱的样子曝光出去。 叶归程:【图片】 向云间:哦。这个好像是因为它下雨天趴窗台,两爪子没扒拉住,被风吹下去了。我记得三月初有个台风途径,风特别大。 向云间:你可以给它的爪子换个材质,增加一个吸附的功能。 叶归程:啊…… 乘风又一次跟小猫头鹰对视。 虽然是误会,但她确实要花很多钱。 内心几番纠结后,乘风总结道:“都是贫穷的错!” 小猫头鹰机械点头:“是的。” 光脑再一次传来提示。 向云间:【定位】我们正好在商场附近。你现在送它过去洗毛?没其它安排的话可以顺便过来一起吃饭。 乘风打包了的,正打算拒绝,项云间给她发了张照片。 十来道菜奢侈地摆了整桌,正中间是一盘还在冒热气的红烧肘子。 向云间:【图片】这家店的味道还行。想吃再点。 乘风飞速删除那个“不”字。 叶归程:好的哥哥。向云间:?? 向云间:嗯。 · 乘风将小猫头鹰带到商场。负责接待的小姐姐检查一遍过后,说问题不大,可以清洗,只是为了保护羽毛的功能,时间或许要比较久。 乘风松了口气,揉了小猫头鹰一把,刷完卡就往旁边的餐厅跑。 项云间一行人实在是过于醒目了,哪怕坐在角落,也可以一眼让人看见。 因为江临夏挑染了个绿色的头。 乘风暂时不是很清楚绿色头发的深刻涵义,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十分活泼,并且染在江临夏的头上,莫名能凸显出他张扬的气质。再配上原本硬朗的五官,英俊又富有个性。 就是周围的工作人员以及顾客都在不时往他脑袋上偷瞄,感觉很不一般。 乘风坐过去,近距离地观赏了下江临夏的新发型,称赞道:“哇……” 近看更酷,她也有点想拥有。 项云间发觉她路子要走歪,一顶帽子盖到江临夏的脑袋上,往下一按,顺道遮住对方的脸,说:“别学。” 严慎坏心肠地道:“不要拦着孩子。让她去追求自由。” 报名(还是点开网页最下方的【报...) ##103-报名 乘风听出了不对味儿。 主要是严慎怂恿她干的事情, 她必然是不能干的。 无论理由。 江临夏粗暴挥掉项云间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宝贵的头发,让每一根发丝儿都去到它该去的位置, 虽然那些绿毛短得根本没什么好拨弄的。随后才朝乘风挤眉弄眼地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这条街上最亮眼的崽?” 乘风用力点头。 江临夏顿时满怀欣慰,犹如在精神病院里终于碰到个能交流的知己, 无比感动地道:“真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你是咱们这圈儿里唯一一个还能欣赏美的人了。爸爸没白疼你!” 他说着就在餐单上“唰唰唰”一阵按, 回过头来眼神慈爱地道:“多吃点,老项买单。吃不完打包。”项云间单手支着下巴,冷笑两声。讽刺的意味都包含在那短促的笑声中。 江临夏宽解道:“有点气度, 老项,再苦不能苦孩子。你瞧瞧我们乘风都瘦成什么样了,是吧?” 他拍了拍乘风的肩,盯着她看了数秒, 觉得不对,又顺手捏了捏她的脸, 神色一变, 大惊道:“靠,你特么去集训是不是还胖了?基地的教官现在这么不行了吗?还是你们技术工的训练掺了太多水?” 乘风撸起袖子, 向他展示了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表示自己虽然吃得多, 但主要都变成了力量, 并不是胖了。 江临夏五味杂陈地道:“长得很好,但是不要再长了。” 乘风的个头跟身材,混在一帮人高马大的单兵里, 精准定位应该是个暴力萝莉。江临夏希望她不要往金刚萝莉的方向发展。 否则一拳一个江临夏, 阿爸很伤心。 机器人过来上菜,项云间顺便让它把其余的菜品重新加热一下。 乘风趁机端起干净的碗筷, 沉迷扒饭,顾不上跟他们说话。 江临夏百无聊赖,再次拿出光脑,对着里面精修过的照片,反复欣赏自己俊秀的脸,看了会儿忍不住啧啧称赞道:“风华正茂。” 辛旷就坐在他对面,经受了长时间的荼毒,眼睛快被刺得长出老茧来了,见状想将筷子直接摔到他脸上。 “差不多得了。杂志都拍完了你怎么还走不出来?” “再洗两次颜色就要褪了,还不能趁现在好好欣赏一下?”江临夏放下光脑,得意地道,“我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绿毛就是当之无愧的合照杀手。” 乘风耳朵动了动,抬起头问:“合照?” “对啊,军校联赛的预热活动。三夭请大家拍了期特刊。”江临夏压低上身,煞有其事地同乘风讲述道,“你不知道,我跟钟逸捷一起拍的照片。好家伙,那兄弟太会抢镜头了,肯定私底下偷偷练习过很多次,我怎么那么倒霉跟他分到一组?” 乘风想了会儿才记起钟逸捷是谁。是当初手操机甲技改后,第一个被她选中对战的【五宿】驾驶者。 乘风还记得他长了一张帅到夸张的脸,在合照上应该天然的所向披靡。尤其是跟江临夏这种看起来不大着调的人站在一起,形象跟风格都更像主角了。于是同情地说了一句:“节哀。” “但是男生嘛,当然是衣品比较……嗬……你什么意思?”江临夏倒抽口气,脸色跟抹了碳似地发黑,眯起眼睛危险地道,“你再说一遍。老子没听清。” 乘风最近已经学习到了,她觉得自己的进步特别大,起码深刻知道求生欲是个好东西,每个人都需要有,她现在也有。 她很真诚地眨了眨眼睛,说:“没说什么。我说他真倒霉。” 江临夏也没跟自己过不去,多白了乘风两眼,不再刨根问底。只是很明显地带了不高兴,都不乐意跟乘风说话了。 严慎在另一头煽风点火:“你教会了孩子人生中第一个谎言。” 江临夏恼怒:“滚!” “我也想看照片。”乘风面不改色地鼓吹,“风华正茂!” 边上三人齐齐摇头。看来是天赋异禀。 “你是说特刊杂志吗?”江临夏心情果然好了一点,说,“我宿舍里还有本样刊,待会儿拿给你看。” · 江临夏很想让乘风欣赏一下自己那撮绿毛在镜头内的表现力,吃完饭就主动将样刊送了过来。 乘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看。 特刊主题是“锋芒”。 封面是一个七人合照,里面的学生分别来自不同军校。 图片应该是从平时的模拟赛或训练赛中截取出来的。几人抱着武器,眼神锐利,面庞坚毅。脸部线条锋利而流畅,或许沾了些灰,可丝毫不影响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英勇。 项云间被排在最中间的位置,穿着一件黑色的冬季制服,抬手擦拭鼻子上的灰尘。目光直刺镜头,应了本期的主题“锋芒”,如同一把开了刃的利剑,摄人的气势尽数外露。被手遮挡住的下半张脸,隐约还可以看出他张狂而放肆的笑意。 页面右下角有一个编码,扫一扫可以看见立体动态图。不过乘风对比自己会装酷的人兴趣不大。 她随手翻到第二页。 没想到第二页就给了她大大的冲击。 依旧是上面那七个人。 此时所有人两手环胸,稍稍侧向正中的位置,眼神呆滞,气势疲软。统一的动作以及生硬的表情,让他们看起来颇为憨厚,与封面上的形象判若两人。 只有项云间稍好一点,大概是因为他平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并拿一种大家长的表情看人。 空白的地方标注了本次军校联赛的标语,更显得整张页面是某家皮包公司的土味广告。 乘风在这一页停留了很久,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于是拍了张照片,找江临夏一起讨论美学观点。 叶归程:为什么要用这个动作?【图片】 夏天有什么好:【捶地大笑】哈哈哈,你是不是也觉得特别傻? 夏天有什么好:杂志主编说最好有一张统一的合照,放在内页好做宣传。原先的计划是让大家军姿敬礼的,可是有一个学生前段时间集训的时候把腿给折了,打着石膏站不起来。 夏天有什么好:主编就想截图他们的上半身。可是七个人头硬挺挺地杵在一个画面里实在是太尴尬了!美编设计了一下,转了下他们的方向,另外几个学生都不同意。朝向一侧像种古早纸币上的姿势,朝向中间仿佛在给项云间敬礼。 夏天有什么好:几个人内部撕扯了大半天,最后决定用这个姿势。 乘风想象了一下另外两个画面,觉得确实也蛮诡异的。 夏天有什么好:【唉】不过正式版好像要把这张照片删掉了。太可惜了。 乘风也觉得怪可惜的。这得少了多少快乐? 她迅速往后翻了一遍。 这里头大部分都是她有点眼熟但不认识的人,平时看对战集锦偶尔能刷到。 至于江临夏的绿色头发,乘风差点忽略过去,还是看见钟逸捷的脸才停了下来。 由于戴着军帽,染发的部分半根毛都没露出来。合照杀手大约是杀在了帽子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作用吧。 这期特刊总共只有六十来页,没一会儿就翻到头了。但在杂志末端,详细地刊登了军校联赛的报名过程。扫码还可以观看视频教程。 乘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本届联赛的预赛是在今年九月,也就是下学期开学初。初赛以混合对战为主。决赛会有两场赛制待定的团队赛。 在预赛之前,还有一场报名资格赛,从2月中旬到5月底截止。 规则繁多,列了整整一个版面。乘风总结了下,最关键的是p;   一:学生要先在资格报名赛中刷到前20%的积分,才有资格参加后续赛程。 二:手操机甲与传感机甲分开进行测试。 三:对战开放时间为三个阶段。上午:10点至12点,下午:2点至4点,晚上:7点至9点。学生需提前一天进行对战预约,系统会自动生成对战名单。因故请假可于赛前2小时在后台申报。 四:预约总场次无限制。每场限时半小时。无扣分项。胜利计分,多场连胜按阶梯公式额外加分。一方超时五分钟未完成签到记为战败。阶梯公式可点击文件查看。 从第四条规则来看,三夭跟军校还挺支持勤能补拙的道理的。 不过单兵实力本身就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用这样的方式鼓励学生在公开平台上多锻炼倒是没什么问题。 乘风拿出光脑,搜索页面后方的宣传网站,查看目前资格赛的积分排行榜。 除了保送预赛的一批种子选手,近段时间所有学生都在疯狂刷分。 手操机甲的报名人数相对较少,仅有传感机甲的三分之一。但从对战场次来看,这批学生比传感机甲的单兵要更为疯狂。 从2月中旬开放挑战以来,到现在仅一个来月,场次数最高的学生已经打了350多场。对战积分破千。 按照预约规则,限定半小时一场,满打满算,一天可以打12场比赛。 排在榜单前列的学生,基本是全天无休地在刷分了。即便是场次少的学生,挂在榜单最后,也有270场之多。 看来无关乎资格赛,手操系的同学都在借这个机会进一步熟悉技改。 乘风落后一个月的进度,现在才开始追赶似乎已经有点困难。 她拍了拍大腿,呲了一声,没多犹豫,还是点开网页最下方的【报名链接】。 日常(“老师你能帮我填个表格...) ##104-审美 乘风没有想到, 报名的手续非常复杂。 系统识别身份信息后,自动填写了一部分。但由于乘风是战后星的居民,大部分档案都呈空白状态, 还需要自己填写并等待特殊审核。 她从头拉到尾,悲剧地发现整个表格竟然长达四页, 问了各种鸡零狗碎的事情, 包括学籍信息以及校方签章, 还有校方的推荐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可以明天去找老孔帮忙解决。 想到这里的时候,乘风又恍惚觉得, 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老孔了。对这个一直十分关照自己的长辈,她或许应该送点礼物表示感谢。 像这种人情世故,就是成熟人士的标配。她越发掌握人类之间的社交密码了。 乘风担心自己忘记,临时切换到备忘录的界面将事项记录下来。很认真地打完字, 才安心转回三夭继续报名。 将能写的部分跟考试一样瞎蒙了一通,最后又剩下让乘风极为苦恼的宣言部分。 叶归程:这里的宣言要怎么写?【图片】大家一般是什么风格? 夏天有什么好:不重要, 随便填。有实力的人填什么都会被夸奖有个性, 没实力的人就算原创一首《春江花月夜》也会被嘲讽是屎盆子镶金边。 叶归程:屎盆子镶金边了?金子不会因为镶在任何地方而降低自己的价值,所以那就是一块金子! 对面的人似乎被她的宣言给震撼住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信息框上的“正在编辑”闪了一分多钟都没给出回复。 最后江临夏不大高明地转移了话题。 夏天有什么好:你要现在报名参加资格赛?有点晚, 迟了一个月不大容易。不过我相信你朋友, 毕竟这是我们最后一届了,也是我们能组队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能赶上,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拿冠军金杯。【嘿嘿嘿】 新赛季开始, 乘风大二, 项云间等人就要大四了。 不少大四生已经开始准备实习工作或是要响应军区集训了的,除非想刷新自己的联赛排名, 为毕业的履历多镀一层金。 联赛冠军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而基本上后续成名的将军都人手一座,这也成了一众青年学生心中的执念。 毕业生里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谁能拿满冠军金杯的三个vp,谁就是远征军下一个紫微星。 不管在哪个行业,展望紫微星都是老人和新生最爱干的无聊事儿,顺便可以验证一下自己这把毒奶还有没有当年的绝杀威力。 同时人人都希望自己会是那个横空出世的紫微星。 剑指苍穹、一飞冲天。哪个年轻人不渴望这样的热血? 项云间等人的联赛成绩十分出色,从项云间能上封面的主位就可以看出。 去年项云间拿到了个人赛的冠军积分,队伍拿到了混合赛的冠军积分,偏偏最重要的大战场失败了,联大输给了陶睿带领的一军。 虽然最后项云间依旧凭借先期的积分优势捧回了金杯,却导致奖杯上少了一个vp的标志,给他们全队都整得特别抑郁,觉得这事儿不能完,今年必须继续搞。 夏天有什么好:下次再见到陶睿,我一定让严慎第一个过去狙了他。【无语叉腰】 叶归程:我可以,让我来。 夏天有什么好:不愧是小棉袄。饭没白请。【摸摸头】话说你跟陶睿相处得怎么样? 乘风没注意看后面的回复,在网页侧面扫到一个名单,随手点了进去,恰好翻到项云间几人的报名宣言。 项云间:赢 辛旷:胜 江临夏:不败严慎:同 好家伙。 敷衍到这地步,简直是绝了后人的路。 乘风又往下翻。 一军的所有学生都写了他们的校训做宣言:“事至不惧,坚韧不拔!”。 整齐划一,看起来团结又霸气。 相比起来,联大这边简直就是小品分会表演现场。除了项云间几个典型的负面案例,还有各种诸如:“谁先脱单谁退队”、“征婚,可以先交往”、“给XX的征婚广告位”、“教官,我想学机甲”、“保持我军风格,胜利在望”等一系列不正经的宣言。 乘风屈服了,她觉得身为联大学生,不能太特立独行,为了顺应群众,当下没怎么思考地敲下一排文字:“本届三大vp持有人”。 完美。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乘风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合适的生活照。 不管是项云间还是江临夏,他们的个人主页上都用了一张看起来个性又清爽的高清照片。 乘风从小到大都没拍过照,只是上三夭搜索视频回放,将自己过去打过的公开赛大致翻查一遍。可惜依旧没能截取到令自己满意的画面。 挑挑拣拣地浪费了一个多小时,乘风总算想明白是缺在了什么地方。 她抱起刚洗得雪白的小猫头鹰,让它站在自己的肩头,两双眼睛正对着镜头一起拍了个合照,并上传到网页申请审核。 不到半小时,照片被三夭通过。 · 第二天早晨,乘风设置的闹铃是七点十五分。她刚好在铃声响起的前五分钟从睡梦中醒来,先翻了一遍备忘录,又查了一遍课表。吃完早饭后,不紧不慢地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太阳花,小心塞进书包,随后去往教室。 所有的一切都跟计划的一样完美。 老孔久违地在教室门口见到她,脸上的皱纹都向四周推开,欣喜与激动快从大睁开的眼睛里冒出来。只是年长者的自持让他控制住了过大的表情波动,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乘风走到他面前站定,鞠躬的同时礼貌问好。 老孔伸出一双大手,先是按在她的肩膀上,跟铁似地往下沉。紧跟着又在她手臂上拍了拍,点着头说:“不错不错,肉硬了。就是皮肤不够黑。看来冬天基地那边没什么太阳啊。” 乘风:“……” 江临夏说的对。这个圈儿里审美正常的人不多了。 真是种苦涩的感觉。 乘风站在教学区的走廊上,从包里拿出那束被她塞蔫吧了的太阳花,递给对面的人。 老孔的表情里分明地写着“受宠若惊”四个大字。 这辈子他接到过无数的花,学生毕业时送的,做演讲时主办方安排的,或者他爱人在结婚纪念日给他买的。 反正他没奢望过一个机器人能给自己送花。 这绝对是可以写到墓志铭上的成就:一生用心教学,将有妄想症状的学生引领至正常社会。 边上的同学也发出了一些含蓄的惊呼,各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大加重了老孔的虚荣。 乘风适时摸出自己的光脑,询问道:“老师,你能帮我填个表格吗?” “当然可以!”老孔弥勒佛似地笑眯眯地道,“只要不是作业就行。” 他接过乘风的光脑,看清报名界面,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真挚了一点。 “你是在准备联赛啊?”老孔扫了遍空白的位置,手指按了两下,语速飞快道,“我听说你集训回来正想提醒你报名的,结果你的动作比我还快。看来时刻不忘学习,乘风同学做得非常不错!” 他本来给乘风制定了几门针对性的教学课程,不料被指挥系那边的人捷足先登,送去集训,痛失资格赛的同时,计划遗憾流产。 老孔只好宽慰自己乘风还小,联赛不联赛的倒也不着急,重要的是保持状态,备战明年。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看到乘风在经过魔鬼般的基地集训后,依旧心念手操机甲,老孔心中是说不出的触动。 谁说强扭的瓜就不甜了?当初不是他拼命坚持的话,哪来这么大一个瓜? “什么时候能好?”乘风顿了顿,补充一句,“我时间不多了。” “最迟明天晚上。”老孔听她语气,像是还抱着要搏一把的心态,抬起头认真说,“现在报名的人不多,我让三夭那边加紧审核。你回去等通知吧。” 这则通知等得乘风度日如年。 在基地集训期间,她对手操机甲的手感略有减退,如今有空就照着最新版的教程进行训练,试图补足这一个月的空缺。 然而环境的变化比她预测得要更加残酷。 一批天资出众的学生已经越发适应技改后的手操参数了,乘风在三夭论坛里查阅资料时,看见好几篇比较有意思的分析攻略。她研究了一整晚,又去翻真人对战视频。 不得不承认,手操技改之后,实力较往年有了大幅提升。学生的适应速度也超过了教研组设定的标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逆袭,乘风诚然还是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 第二天中午,报名成功的消息发送到乘风光脑上,顺带着还有老孔整理出来的大型资料包。 时代(时代还没开启...) ##105-资格赛 乘风松了口气, 先切进后台预约了明天全场的比赛,而后点进资料库,按照目录逐一进行查阅。 在她集训的这段期间, 看得出联大的教研组也在日夜不停地实践。 整个资料包根据机身部位与武器类型,归纳出了一个庞大的全新代码库, 比上学期临时流出的那版总结要完善合理许多。代码数量也扩容了一倍不止。 文件抬头上写的是《第三版》, 进程之迅速让乘风不由怀疑自己去的不是一个半月, 而是一年半。 幸运的是,代码库的数量虽然出现激增了,但更多的是功能性细化, 为了方便以后的学生理解吸收。乘风需要加强的新内容并不算太多。 乘风先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点了份外卖,做好长期奋战的事前准备,随后端着小板凳回到书桌前坐下, 给自己的学习计划制定表格。 学校给的书面教程总是喜欢将一句简单的话说得十分拗口,连下方的注解也使用官方书面的词语。 可是联盟的语言措词方式乘风并不是非常习惯, 有时候一段稍长点的逻辑描述, 她需要看好几遍,甚至要根据前后的内容进行倒推才明白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她更喜欢看三夭论坛上网友的大白话讲解以及视频完整示例。 好在这段时间里, 三夭论坛的子区域里出现了不少手操机甲相关的测试贴。乘风一边搜索, 一边配合教程做笔记。 这样枯燥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 长时间保持静坐的姿势, 让乘风的肩颈开始泛酸。她关掉页面,出去运动了一个半小时。洗完澡后拿出光脑一看,首页信息几乎被项云间拉的那个小群刷屏。 四人正在争夺小群的命名权, 看情况无法互相妥协, 来来回回已经改了几十遍。 乘风彻底忘了原先的群名叫什么,点击修改记录, 倒是看出了几人对本次联赛的巨大执念。 夏天有什么好将群名修改为:“打死陶睿!” 再莽一点将群名修改为:“紫微星的娘胎” 家里真的有矿将群名修改为:“vp金杯批发商” 向云间将群名修改为:“毒奶免疫部” …… 这让乘风觉得自己如果不参与一下会很对不起这个群的身份。 于是她默默地点击修改群名。 叶归程将群名修改为:“月入一万!” 这条消息一跳出来,原本还在激烈争吵的几个无聊人士忽然间沉默了。 率先打破尴尬局面的,是江临夏一个【鹰鹰困惑】的表情包。 夏天有什么好:我们需要堕落成这个样子吗? 再莽一点:想想乘风那倒霉催的样子,这把毒奶倒是一个很诚挚的祝福。 家里真的有矿:……想退群了。【难受】 叶归程:?? 向云间:@叶归程,快去学习,大人的事情不要管。 乘风是感觉到羞辱的,年入十二万这群人竟然敢嗤之以鼻。 联盟真是一个奢侈的国度。贫穷让她无法融入。 乘风直接开启该群的免打扰模式,手指用力按着屏幕,切换到三夭论坛主页,试图从广大网友身上寻找安慰。 数据刚刚刷新,乘风一眼扫去,就在首页的热帖中看见了疑似关于自己的帖子。 【这就是联大的手操之光吗?】 主楼放的是乘风昨天晚上更新的自拍照。 小猫头鹰立在她的左肩,与她一起侧着脸看向屏幕,露出冷漠而疏离的眼神。 乘风觉得很帅,但网友们显然不这么认为。 “……鹰嘤嘤?” “好凶萌的眼神!” “笑死我了,你们坏坏。” “她可是三大vp金杯的持有人!【震声】” “怎么拖到今天才报名?我关注乘风很久了,一直没动静,还以为她不参加今年的联赛。” “一批指挥系的尖子生被拉去军区基地集训了,所以乘风错过了报名。” “现在才报名只能试水了吧?别提前暴露了自己的作战风格,下一届被分析针对,反而更不好打。” “乘风被分析针对?不至于,联赛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需要分析的传感机甲手多如牛毛,手操机甲靠后站吧。” 乘风截了图,发回被自己屏蔽的小群里。 叶归程:他们是在嘲笑我吗? 夏天有什么好:你居然看得出来?【惊讶】 叶归程:这有什么好嘲笑的? 夏天有什么好:因为你的个人宣言? 家里真的有矿:管他们干什么?去学你自己的,孩子。 再莽一点:手操机甲在联赛里就没被看得起过,不用太在意。 夏天有什么好:也是因为确实没站起来过哈。尤其是最近几年,成绩一直拉胯,别说决赛,连能进预赛的成员都寥寥无几。三夭还为此特意在资格赛的规则里增设了一条分开测试,引起大众逆反了。 夏天有什么好:越被优待越被轻视,何况手操机甲本身比较小众。 再莽一点:你们手操届的几个,季班当年还没打完决赛,直接被远征军拉走了。而且他当年是横空出世自带机甲,跟你们不一样。连胜是后期才开始改装半手操的机甲,那时候也已经毕业了。所以严格来讲,联赛的决赛史上,手操机甲一直没有过姓名。 向云间:所以这是你的机会了。手操的时代还没开启,是会持续没落还是出现一个足以响彻联盟的敲门人,只有亲历的人才能定论。 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时代还没开启”,是一句让人热血沸腾的话。 显然这个群里都是些嚣张而猖狂的人。他们只将行业发展的困境当成是一块垫脚石。借此登得更高、攀得更远。至于恐惧,等彻底宣告失败了以后再谈。 向云间将群名改为:“时代冲锋号” 向云间:都别改了,就这个。小朋友快去学习。 叶归程:【哦】 · 乘风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低调而谦逊的人。可是当她忍不住查询季班相关的信息后,还是觉得成为开辟时代的传奇更令人感到振奋。 在传感器面世并广泛推广之后,手操机甲“默示”成为了旧时代遗留的一架半成品。最终在季班父亲坚持不懈的维护和建造下,成为联盟最后一台手操机甲。却由于没有获得驾驶资格,只能长久尘封在仓库之中。 季班参赛时,手操机甲停止研究已经有数十年,新一代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见过类似的装备,手操机甲专属的变型功能更是完全超乎他们的认知范围。 过人的操作天赋以及十多年的艰苦训练,加上默示前沿的制作工艺,季班与默示的组合一出场,就犹如平静海面落下的一颗鱼^雷,直接以压倒性的优势,在联赛里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凡是被席卷到的人,无不在这股浊浪中无力翻滚。 现如今能查找到的帖子里,还可以窥见当时众人的震撼。 所有带着季班大名的主题,回复中全是一片惊羡与恐惧。 没有任何人敢笃定地说自己能赢过默示,过于强大的实力甚至倒逼三夭对传感机甲的数据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范围技改。 这说明手操机甲是辉煌过的,虽然短暂,但它能在联盟重启研究,就说明它确实有传感机甲无法比拟也无可替代的优势。它曾达到过让众人忍不住想展望未来的巅峰。 最起码,不应该是现在这种任人嘲讽的卑微地位。 几则帖子将乘风看得蠢蠢欲动,血脉里的冲动因子都开始随之沸腾。仿佛那个站在时代转折点,将历史进程一脚往前踢动数十年的人是自己。 她看了几篇当时关于默示的分析论文,又回资料库中查找季班的操作视频。 与初代默示的性能相比,三夭现在提供的手操机甲参数已经经过大幅调整,功能和结构也做了多次改革,季班当时的操作手法没有多少参考性。 所以乘风也一直没有看过季班的旧视频。 重新研究那个年代的作战视频,乘风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季班仅凭一个名字就能让人闻而生畏。 季班本人是一个看起来斯文柔弱的人,双腿残疾的境遇让他性格偏向内敛,然而他的驾驶风格却是异常霸道、灵活、惊险,完全发挥了手操机甲最强势的特性——善于变型。 乘风一直认为自己的操作手法已经足够诡谲,可是当她慢倍速回放季班的作战记录,发现对方爱走钢丝的性格跟她不相上下,且更热衷于火力爆轰。 而且季班对默示的熟悉程度远超所有人,连代码库都是由他自己编制,因此他的代码连串有好些能出乎乘风的预料。 乘风一直复盘到深夜两点多,最终在生物钟止不住的困意下沉沉睡去,梦里出现的全是两代手操机甲互相重叠的虚影。 线条流畅的黑色机甲在街道和战火中飞速穿行,乘风感觉自己的手指在随着肌肉记忆不停按动,躲避纷飞的炮火,同时不停搜索对面的战机。每一个代码都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可是在某些地方,又多出了一些不属于她的影子。 记忆混乱地交替,艳红的火光与震天的呐喊隔着时光出现在她的梦境,并渐渐融化在越发清晰的脉搏里。 清晨在悦耳的鸟鸣声中到来,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乘风挠着头发起身,往手边一看。光脑的画面定格在默示对战获胜后,三夭从下至上拍摄的一个镜头。 太阳被黑色机甲背在身后,黑到透彻的金属机身外披着一层刺眼绚丽的金色。 机身上每一个锋利的棱角,都写着“所向披靡”。 首战(【见了鬼了郁闷】...) ##106-资格赛02 早晨十点, 开始今日资格赛的第一场比试。 郑义起床后,先去教室上了两节早课,随后火速赶往机房准备登录。 比赛进展得异常顺利, 他绕过对手,在无伤的情况下直接抢到了地图中央的战旗, 全程用时不超过一刻钟, 是参赛以来的最佳战绩。 郑义不由哼起了小调, 觉得这完美的开场昭示了自己今日的好运。当然更多的应该是他实力的增长。 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可以提前锁定本届预赛的名额。 再顺利一点的话,他或许会成为继项云间之后的新一任单兵系王牌。 等待下一局开场的空隙, 郑义稍稍控制了下自己逐渐膨胀的野心,点进三夭论坛查看今日最新消息。 论坛首页每天能冒出成千上万则新帖,尤其是联赛预热期间,除了热帖跟精品贴, 几乎无法在首页停留超过两秒。 郑义一点进去,就看见了那个能让他脑门青筋直抽抽的名字。 顶着“叶归程”id的用户, 在今天早晨六点左右发了条帖子, 标题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等着”。 主题帖内容空缺。 就是这么一则无聊的帖子,它居然飘红了。 郑义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果不其然全是废话。 “等着呢。” “咋滴?” “哟~” “学妹加油, 学长倾家荡产买你的股!” “总指挥, 让他们见识一下数据分析师的恐怖!” 郑义直接翻到了最后两页。 “9分14秒, 可以啊。” “手操届的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怎么那么弱?” “恭喜乘风拿到第一分。成为本届联赛资格赛最后一名积分清零选手!” 郑义回想起上次见到乘风,还是几人被强制组队参加三夭那个内测副本的时候。 照理来说,共同经历过那么一个丧心病狂的救援任务, 小队之间的关系应该稍微团结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对着乘风总是莫名觉得发怵。甚至光听这名字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脸被打得太狠,他身为学长, 却总在乘风而前抬不起头。 “9分14秒……运气真好。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像手操机甲那么菜的对手。” 郑义嘀咕了句,记住了这个时间,并决定在第二场结束后过来看一看乘风的比赛。 很快下一场的预约开始了。 这一把郑义打得有点波折。对方擅长走位,又驾驶着风翼,双方互怼武器库却一直在表演人体描边,最终纠葛了25分钟才终于结束。 郑义退出副本后,第一时间进入之前那则帖子查看乘风的战况。 “8分35秒。手操机甲是怎么了?” “对手是哪个学校的?不是随机匹配且匿名对战吗?” “下一场能突破七分钟吗?手操机甲敢更拉胯一点吗?” “有开直播吗?不想去翻,或者谁直接发张截图什么的。” 郑义心里头那点因为二连胜而产生的喜悦,都被评论区里的各种回复给浇灭了。 他也想看看乘风的对战视频,无奈第三场比赛马上开始。 鲜红的倒计时不停催促他进行登录,他只能暂时关掉页而。 郑义深刻认为,乘风大概是他命里的大劫。只是进了下对方的帖子,他一片红火的运势才坚持了一个小时就不见了。 第三场比赛他遇到了狠角色,双方试探□□锋后,郑义刚占到上风,对手立即抱着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将他轰出了赛场。二人由于平局互不得分。 真倒霉。 郑义骂骂咧咧地找到收藏好的帖子,熟练地翻到最后两页。 “9分28秒。外行人想问一下这种属于正常速度吗?” “在阴间可能属于正常速度。反正阳间不是。” “熬不住了,我决定去蹲乘风的下一场直播。” “蹲什么蹲?乘风压根儿没开直播。” “开一个吧,我愿意付一块的门票钱。” 郑义有点惊讶了。 虽然他一向不怎么看得起手操机甲,但他很清楚要在十分钟之内结束比赛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何况手操机甲向来以能力均衡著称,只要机甲手善于变型,传感机甲突出的几大性能它都可以实现。 简而言之就是“缠”。 手操机甲是出了名的难缠,全新技改之后,这个程度又有了新的提升。 郑义跟同级的学生是有过对战经验的。 手操机甲在推进状态下的移动速度甚至能超过轻装的风翼,见状不对拔腿就跑已经是他们手操系的绝活儿了。流氓式的拉扯战更是能直接把对手恶心到吐。 就算是他,想要在十分钟之内稳定通关比赛,也要骂自己一句痴人说梦。 乘风她就一大一新生,凭什么可以? 这个问题不停盘旋在郑义的脑海里,跟装了音响似地三百六十度立体重复回放,导致他第四局比赛打得心不在焉,在17分钟时直接因为重大失误输掉了比赛。 从机房出来之后,郑义头也不抬地在光脑上搜索关键字。 “10分32秒。恭喜,是往上突破的。时长终于步入了二位数时代,大家可以挽尊了。” “这么容易就四胜了?这趋势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乘风的打法过于玄乎大家招架不住吗?让她杀得那么快不合适吧?” “乘风刚结束指挥系的集训!她手操都搁置了一个多月了!尤其是手操专业的学长们,你们反省一下,被杀穿了你们还要脸吗!” “我一传感专业的人都为你们着急起来了。这种水平是不是该找副指挥分析数据了?” “【网页链接】对战视频来了。10分32秒,应该就是乘风的这把。不用谢。” 一位跟乘风对战的机甲手录下了全过程,并在五分钟之前上传了资源。 视频标题充分表达了众人的心声:【见了鬼了,郁闷。】。 郑义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临时找了张长排木椅坐下。点开视频后,余光往左下角瞄了眼,发现播放数已经破万,同时在线观看人数1000+。 看来跟他有同样困惑的人不在少数。 资格赛的地图设置相对简单,胜负的判断也比较直观。 获胜的条件,要么是损毁敌方机甲,要么是抢到标志性的战旗。 如果三十分钟的限时到期,仍旧没有决出胜负,就由系统根据双方对地图的破坏度和对npc的击杀数来进行判断。 这种判定规则,催生出了两种十分鲜明的作战流派。 极度谨慎的后手流,与极度疯狂的一波流。 乘风显然就是后者的典型代表。 视频录制是从机甲驾驶员的主视角切入。 玩家刚走出刷新点没多久,地图雷达便捕捉到了乘风的位置所在。她连信号干扰都懒得开,简单粗暴地开启了猎杀模式。从红点的移动速度来看,机甲时速达到了恐怖的三百公里,再差一点就能实现原地起飞。 “疯子!” 弹幕上整齐刷过的文字就是郑义想吼出的心理话。 场上玩家明显感到戒备,同时又被乘风这种近似挑衅的行为所激怒,小心朝着对方的来向调整站位,变型后攀到高处,召出炮筒,准备进攻。 郑义跟着提心吊胆,抬高手臂,将光脑屏幕凑到自己眼前。 目标视野内,用于瞄准的倍镜下倏地闪过一道黑影。系统的自动校准功能无法精准捕捉乘风的轨迹,转了半圈后,弹出红色的感叹号。 镜头飞速乱转,屏幕内外的人都跟着小地图上的红点寻找手操机甲的位置。 下一秒,雷达上的红点出现闪烁,随即短暂消失。是乘风开启了信号干扰。 玩家谨慎后退,寻找隐蔽点。同时屏幕中出现多个视角、多个方向的观察镜头。 这位驾驶员明显是个经验老道的学生,从处理信息和应对问题的熟练度上看,大概率跟他一样,是个即将升入大三级的学长。 郑义跟着他的节奏,在分频视角上寻找乘风的踪迹。 在这一方而,郑义不得不承认,他比不过手操专业的学生。 几块显示屏放大又缩小,切换速度快得人眼花缭乱。郑义还没将注意力转移过去,场上玩家已经成功锁定了乘风的位置,并开始做出应对。 然而乘风的攻击风格比他们设想得要更果决。 两台机甲在某处街口出现正而相会时,乘风不做停留地飞掠而过,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一击激光炮直接轰了过来。 高速的运行速度、狭窄的街口,乘风将射击的时机把握得可谓分毫不差。精准得仿佛是在卡bug。 郑义看得一愣,同录制者一样呆立在原地。等回过神来进行阻挡,机甲外层的防御壁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炮。 五秒后,信号干扰的功能失效。 短短的五秒内,玩家紧张得手指发软,愣生生逼出一层冷汗。 观众听到他压抑着的咒骂,很能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并为他打了几条弹幕抒发他的郁结。 之后的五分钟,乘风完美地给众人表演了什么叫“我一直不要命,就可以要了你的命”的亡命之徒打法。 如果不是手操机甲的外皮够厚,加上乘风的手指需要调整节奏,众人毫不怀疑,这场比赛可以更早结束。 郑义从来没仔细研究过乘风的打法,更没将她当做自己的对手。 之前她跟钟逸捷的两场比试虽然风声很大,但他认为影响因素过多,最大的因素就是运气,因此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而此时弹幕上飘过的文字,看得郑义心下阵阵发凉。 “不一样了!!” “好特么凶!” “杀人啦!” 意外(“她这种打法必然翻车”...) ##107-资格赛03 郑义是被好友的信息给唤回神的。 对方连续打了两个电话, 问他怎么还不来吃饭。下午1点要上一节专业课,之后马上进行新一轮的比赛,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休息。 等郑义赶到食堂时, 朋友已经为他买好了饭。 郑义心不在焉地坐下,听对面的人描述今天早上匹配的比试有多么滑稽, 偶尔搭一句腔。闷声吃了几口, 在对话的间隙突兀地插上一句:“手操机甲好像也挺厉害的。” “啊?”兄弟正说到关键的地方, 觉得他今天的反应过于奇怪,好笑地反问一句,“你又不是手操专业的学生, 关心他们的事干什么?提前制定预赛攻略?请你调整心态,纯粹一点。” 青年说着打开光脑,搜索郑义的名字,看清他的具体战绩后, 摇头道:“你今天早上两胜两败,看来运气也就一般。小心点, 你的排名都快掉出20%了。” 郑义想到这个就尤为气愤, 抱怨道:“我开场特别的顺利!进了乘风的帖子以后就不对劲了!” “你闲得没事儿还去逛乘风的帖子?你脑子没毛病吧?资格赛行程都快过半了她才刚开始打,预赛资格都拿不到, 你关注她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何况她还是手操专业大一的新生。”青年严肃斥责道, “郑义同学, 别忘了我们是要成为单兵系的高端人才,目光放得远大一点!” 青年说得信誓旦旦,随手在屏幕上一划, 看着光幕下闪过的文字, 眯起眼睛,声音小下去的同时狐疑地说了句:“乘风究竟是掌握了什么流量密码, 为什么总能上热帖?她这样的体质开直播肯定巨赚钱。” 郑义低下头,身形向前靠去,无法解释自己脑子中那股执拗的想法,只能神秘兮兮地跟自己的好友交流道:“乘风的手操机甲确实挺厉害,她是真的邪门儿。我给你看看她的视频。” 郑义端着餐盘,移动到青年隔壁,点出先前的网页,选择重播。 角落处的数据统计显示,发布不到半小时,该条视频的播放量已经成功突破十万,在线观看人数超过3000。貌似吸引了不少三夭的无聊网友。 果然节奏爆裂且迅猛的对战,最能吸引吃瓜群众的眼球。 两人并肩看了一遍,皆是沉默下来。 职业习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代入主视角的位置去思考应对的策略。而考虑到资格赛的规则,他们更多的准备是针对传感机甲的。此时面对乘风这种风骚的走位,颇有种两眼抓瞎的棘手。 青年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漫不经心逐渐发展到苦大仇深,其中的波折很难用言语形容。 他摩挲着下巴,思考所有可行的对策,下意识地也用推进器拉动高速的方式进行反击。可是传感机甲在速度上并不占优势。 模拟了两遍战局,等冷静下来,青年蓦地发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被乘风带偏。 先不说这是不是他擅长的风格,传感机甲贸然提速,本身就是新人自乱阵脚后的常见错误。 青年一把将光脑合了下去,吁出一口气。 这种视频简直就是毒瘤,严重影响学生的备战状态。 “肯定翻车。”青年转过头,极其笃定地说,“她这种打法必然翻车!” 郑义挑起左侧眉毛,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等着看吧,乘风就是没遇上刺头。”青年整了整自己的外套,大有看破世事的淡然,“呵,超速者手必抽筋!我不是手操专业的人都知道绝杀他们的技巧。他们只有两只手在操纵,什么都别管,直接火力全面压制,三十秒就能打乱她的节奏。手操机甲的爆发期根本没法儿续航,除非她不要自己的这双手了。” · 下午的四场比赛,乘风确实小小地翻了个车。 炮筒攻击的时间没有把握好,一半火力打在了墙上。 不过这种地图场景的规则,轰炸错误的后果并不严重。机身外壳足够坚硬,不会因为反弹的火力受到致命的伤害。敌对的机甲也完全没反应过来,乘风绕后补攻,对方依旧来不及躲避。 四场比赛的最终用时,均在10分钟上下徘徊。最短时长为8分43秒。 这次没有新的对战视频流出,留给网友的仅有一串数字表示的时间以及无限的遐想。 在晚上的比试开始前,乘风反思了一下,认为是高频的操作对手指的负担太大,才会造成类似不必要的失误。机甲手的职业寿命短暂就是因为身体素质无法长期保持在巅峰状态。不管是手操还是传感都是如此。 于是她主动取消了晚上的第三场比赛,留出一段时间用来放松。预约第二天的日程时,也做出了同样的调整。 一天满格12场比赛,被她削减至9场。 乘风按了下计算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据阶梯式计分规则,她想要拿到预赛入场券,就要尽量避免断掉自己的连胜记录。 乘风在日历上画了一朵小红花,随后切换到自己的账号后台。 屏幕右上角出现了许多@她的信息,红色的提示标注看得她有点难受。 乘风开启屏蔽功能,同时随意往内容里瞥了一眼,被某个名词吸引了视线。 【比一波流更疯狂的亡命之徒战法出现了,@叶归程。手操机甲的路子果然走野了。】 乘风皱着眉头转发了,并予以反驳。 【叶归程:什么叫亡命之徒打法?】 她苦思冥想一阵,用力敲击键盘。 【叶归程:这叫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法!】 她的账号里有不少性格古怪的粉丝,见她出现,立即跳了出来。 “加油,孩子。” “看了下你明天的预约,只打9场比赛,看来是真的放弃联赛了。虽然情有可原,还是有点失望。” “今天流出来那个视频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怎么不干脆叫上天打法?很适合你的名字啊。” 距离乘风晚上的比赛还有三刻钟。她挑着回复了几句,关掉界面继续翻阅资料。 · 当天晚上的进展依旧顺利。乘风资格赛首日全战告捷,迎了个漂亮的开门红。 虽然比赛用时都很短,但双位数的垫底积分,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讨论。只有那则帖子下的热心网友还在孜孜不倦地统计她的数据。 第二天,乘风场次减少但水准依旧。别说是翻车,连超过15分钟的战局都没有。 晚间,三夭视频区再次流出一个疑似乘风的对战视频,可惜参考性不大。 驾驶者保持着昨日的凌厉杀气,势将“狂轰乱炸”的风格贯彻到底。 对手应该同样是位大一新生,过来见见世面,不想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艰难挣扎后,成为本届资格赛中,除弃权和违规以外,第一个在五分钟内战败的选手。 惨烈得犹如一场单方面的虐杀。隔着视频都能感受到录制者的绝望。 众人尝试找乘风求证,乘风未作回应。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三天结束,开始不对劲了。 凡是跟乘风对战过的玩家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对人生的怀疑。三天一共29场比赛,乘风将各大军校各个年级的学生都匹配了遍,恶名也不禁远扬。手操专业的前辈们在同行提醒下,纷纷开始关注起这个打法异常凶悍,出门仿佛自备棺材的学妹。 那则【等着】的帖子,也迅速在各个专业群里流传起来。 “今天的平均用时拉长了一点,12分半,是乘风的手指承受不了这种强度了?” “12分钟都嫌长了吗?这世道啊。啧啧。你们不正常你们知道吗?” “应该是对方有所耳闻,开始防备了。” “昨天的4分32秒绝对是本届高光,不会被超越了。小学弟都被打出心理阴影来了,乘风做个人吧。” “友情劝告,不要过于沉浸地研究乘风的视频,我的胜率在短时间内掉了一个点。简直离谱。” “朋友们,该做点正事了。带校标、名字、证件截图,扫码加群,懂的都懂。【图片】” 郑义一直蹲在帖子里,对乘风的关注度甚至高于自己。 他也觉得自己是疯魔了,迫不及待想看乘风输一场,好让自己从这魔怔的状态里抽离。 可是第三天了。乘风已经三天没有输过了。这比他妈不再打他还要令人震惊。 他怀着好奇添加下方的神秘群号,按照对方要求,输入学生证编码。 按下确定键后,系统只弹出一个提示边框:【严格审核,非手操专业不予放行】。 他被拒了。 郑义不信邪,找兄弟借了个账号,再次申请。 这回终于加入群聊,被隐藏的群名也随之显示出来。 没让郑义失望,群主起了个十分优秀且直白的名字,叫【狙风】。 群公告里写的也是:收集所有跟乘风有关的手操对战视频。新旧皆可。 郑义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乘风才打了三天就有针对性的分析群,而他只能在这儿窥屏。 视频(乘风的账号名叫“很有我军...) ##108-资格赛04 郑义通过群主审核的时候, 群里的总人数仅有36人。 管理员没有马上出来说话,只是在聊天框里挂了个私人联系方式。 这个群人少的主要原因,还是乘风的入场时间太晚。何况她一天只打九场比赛, 这在所有参赛学生里都属于不求上进的水准。 因此,纵然她一手神操锐气逼人, 进入预赛的希望依旧过于渺茫。 大多数网友只是喜欢乘风那种雷霆万钧的驾驶方式, 以及看热闹心态地等待她即将到来的翻车, 并不是真拿她当联赛竞争对手。即便有,也是下一届的事情。 郑义还惊讶居然有36个跟自己一样脑子不正常的同志。 他怀疑这里面有乘风的托。 晚上11点。 群里一直没人出声。明明是个新建的组,却沉闷跟死了一样。 郑义连信息屏蔽都懒得开了, 直接设了个闹铃,铺开被子睡觉。 资格赛的每一天,都是高强度训练的重复。 郑义习惯了早晨6点半起床。锻炼、上课、打比赛。如今多了一个新的日程——刷论坛。且该项操作在他闲余时间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 从传感设备出来之后,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 郑义打开光脑的信息提示,发现沉寂了一整晚的“狙风”群总算有了动静。 管理员:兄弟们中午好, 我是群主。新的一天开始了, 现在群里一共有42个成员,我想大家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郑义刚想响应一句:打倒乘风! 对方就着不恰当的断句接了下去。 管理员:那就是变强! 管理员:我们要锻炼出足够的实力, 去应对所有类型的选手!所以乘风的出现, 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极佳的学习材料! 管理员:愿意进这个分析群的人, 我相信都是目光长远的人。着重于自身的强弱,而不是某场比赛的胜负。所以外面如果有人对我们冷嘲热讽,干什么?往死里怼他们! 郑义:“……” 他用力按在删除键上, 表情扭曲, 手指骨骼狰狞外突。 管理员:先通报一下今日战况,今天早上的三场比赛, 乘风依旧保持全胜。但是最后一场耗时19分52秒,是她目前为止用时最长的赛局。不排除她在尝试转变风格,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管理员:暂时没有新的视频流出,大家可以多留意一下。等有分析资源了咱们再讨论。 手操机甲的外形全部保持统一,三夭的匹配机制又是完全的随机,想从茫茫匿名者中锁定乘风的身份,只能依靠比赛时长来进行判断。 可是选手的视频录制不一定是以比赛开场为起点,加上会在资格赛中录像的学生本身就是少数,贴吧里的热心网友帮忙将视频区筛选了一遍,都没能找到新的资源。 乘风对联赛而言实在是太新的新人了。不像项云间,日常训练、内测副本,还有两届联赛的参赛视频,都可以作为资料进行分析。 听说项云间在各大军校还有一个祖传的千人分析群,此外网友组建的非正式讨论群更是难以计数。 乘风这儿,能干点什么?唠唠她的建模水平? 管理员说完后,群里再次安静下去。连个响应的回复都没有。 照这趋势,郑义深刻认为这个群要凉。 ……或者说,乘风居然能注册41个小号。不愧是指挥系的人,有点儿东西。 · 下午一点半。 所有人都在准备即将开始的新一轮资格赛,乘风忽然上线,在个人账号里发布了一条视频。正是今天早上她打到19分钟的那一场比赛。 视频名有点奇怪,长到在类别列表中独树一帜,且怎么读都不通顺。 【叶归程:A2D区,武器轨道可修正。新一代人体描边大师是你吗?点击就看详细攻略!没时间了快上车!】 视频并没有截取完整的对战过程,且仅有3分钟的时长。 封面大图用的是一个白色猫头鹰振臂指向天空的表情包,左侧空白处写着两个硕大的黑字:冲锋! 吸睛、醒目,且诙谐搞笑。 网友们随手点开,下载完的第一秒,【前方高能!】的大字直接横在屏幕中间,将众人吓了一跳,又迅速消失。 乘风录制的视频当然是以乘风的机甲为主视角。 只是当屏幕的角落充斥着红色的火光以及纷飞的土块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街道两侧那排因飞速后退而晃成灰白线条的景象所吸引。 同时由于机甲变型,视野范围忽高忽低,好似在坐一辆低空飞行即将撞毁的违禁飞行器。 在乘风忽然一个紧急拐弯,所有画面出现一瞬的模糊之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隔着屏幕,有晕车毛病的网友已经开始隐隐作恶。 此时视频忽然开了慢放,界面上的各个关键位置纷纷出现红色箭头。箭头边上还贴心地标上详细备注。 “敌机在这个位置。小地图的这个点位。大地图可以从后视的左下镜头依稀扫见。不过大家都跑得太快了,只能观察到虚影,看不太清楚。” “从攻击范围来看,他的组合武器是这几样【联大代码库12页中段】。说明他现在正在使用左翼的武器库,他的机甲形态应该在三型或六型。这种机型不擅长后撤,需要两段变型代码。” “他前面的路是这样的。为了让我保持高强度的手指操作,他接下去应该会从这里拐过来,看见了吗?” 红色的线条在小地图中标出敌方准确的进行路线,所有人都看懂了。整个讲解堪称是傻瓜教程。 随即慢放功能取消。 骤然加速的视角让观众下意识地身形后仰,紧跟着刚才乘风标注过的位置,如她预料地冲出一台黑色机甲。 在路过街口的同时,对方已经竖起身后的枪械,毫不心疼地火力全开。 这打法,跟乘风之前的战术如出一辙。都是如此的凶猛野蛮。 众人恍惚间仿佛在看两个乘风互相厮杀。 所以要看谁更疯吗? 那么似乎是对方赢了。 估计是考虑到一般观众无法处理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在对面的火线猛烈朝自己射来的时候,乘风再次开了慢放,且速度比之前的更慢。几乎是定格逐祯播放。 “他应该猜到我是谁。所以为了压制我,一开始就狂轰乱炸。就算打不准,也可以加重我手指的压力。” 大多数人的观点其实都是这样。走乘风的路,能让乘风无路可走。 “但他也是手操驾驶员啊。而且一般情况下,手操机甲的射击会有自动校准功能。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要看对方有没有防备。” “显然我是有的。” “【鹰鹰憨笑】” 随即就见乘风的机甲开始轻微地左右晃动,并随着变型,躲入侧面的墙后。 众人也不清楚这里头究竟有多少细致的操作,反正在慢放的镜头中,只能看见机甲举起防御的盾牌,像是精准预判了对方的攻击落点,与最危险的几道攻击擦身而过。 短短不到两秒的时间,完成变型、晃动、回避的全过程。 画面暂停。 “诶,就像这样。活用推进功能,必要情况下还可以使用攀绳。扰乱对方机甲的系统判断功能,你就能把对方培养成新一代人体描边大师!” “你们看他打不到我吧~” 乘风的机身还是出现了一定的损伤的。系统数据监控上出现了数个红色警示,表示某个武器库无法开启。但并没有损害关键部位。 视频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了。光线熄灭,只留下一行黑底白字的通知:“先发一半。视频教程还没做完。晚上再告诉大家怎么才能正确地‘杀’我。教大家一点干货。” 不得不说,乘风不愧是搞分析的人,清楚知道热血青年的痛点在哪里。一句话直接炸了整个手操专业的老窝。 这则视频一出,当天下午那个要凉了的分析群人数激增。 郑义切出界面出来一看,发现原本空白的群消息显示为99+,群员人数也成功破200的大关。 所有群友都在讨论乘风发这个视频背后的恶意。几乎是对他们这些学长学姐的蔑视与挑衅。 此时手操机甲的考试机房内。 沈澹疯狂按动键盘,精神高度投入。眼看离开场时间仅剩5分钟,忍不住抱起光脑跑到乘风的桌位边上,问道:“你知道最近三夭出了个联合群,专门针对你的吗?” 乘风正盯着光脑目不转睛,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沈澹说:“我向别人借了个号,混进去了。” 乘风倏地扭头,定定注视着她。 “怎么了?”沈澹说,“不用感谢。我其实也只是想看看这帮单兵系的脑子好不好使,能分析出什么策略来。而且如果他们有请b类指挥做外援的话,我们这边也应该保持信息通达才算公平。” 乘风沉默片刻,将屏幕转过去,说:“我跟老孔借了个号,已经潜进去了。” 沈澹:“……” 沈澹弯下腰查看。 乘风的账号名叫“很有我军风格”。 ……那确实是很有我军风格。 教程(明明那么平和却又那么欠...) ##109资格赛05 群里一片血雨腥风, 里面绝对有乘风的九分功劳。 沈澹看着她手指急促地在键盘上敲动,流畅密集的节奏肖似盛夏时的暴雨,只不过下的是一把把无形利箭, 落在群里那帮还一无所知的兄弟心上。 这是个高人啊! 沈澹很想跟乘风交流一下她此举的感言,无奈下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乘风敷衍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匆匆穿戴好设备, 冲向考官刷卡入场。 群里也跟着冷清下来,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某位学生来不及打完的一句呼吁上,硬生生掐断, 营造出一种鬼祟的莫名感。 不管马甲背后的真人是谁,大家顶的都是手操专业的学生证,任何歪心思都只能在考试铃声下暂时搁置,这是基本的内鬼素养。 于是这个值得联赛铭记的下午, 整个手操机甲的比赛专区都陷入一种古怪的氛围,许多学生的打法变得乱七八糟, 自杀式一头摔进建筑的行为更是不在少数。仿佛集体夜游撞了邪。 以至于三夭后台关于“消极比赛”和“刷分”的系统自动识别报告跟雪花般堆积起来, 监考员被迫含泪加班。 始作俑者乘风打完自己的场次出来时,群里还没有恢复原先的热闹。 她朝停滞的聊天框里扫了两眼, 又点击查看群资料。发现群成员已经成功抵达302人, 较昨天有重大突破, 距离千人大群仅剩一小步! 她非常满意。 这才是紫微星该有的排面。 乘风从后台翻出自己的剪辑素材,决定今天下午就把剩下的半条视频剪出来,给这帮年轻人增加一点活力, 不要整天光在群里挂机潜水。 当然, 她也只是尽一点分析群群员该做的事情罢了。 乘风尽职尽责地在一线奋斗,群里陆陆续续出现新的消息。 从考场出来的学生顾不上自己的积分, 也顾不上中午吃饭,只想找同病相怜的难友吐槽。 “羞辱性太强了朋友们!你们知道今天上午跟乘风对打,并在19分钟被她拉下马的人是谁吗?是积分榜前10%,联军大三的一个学长!他打完早上的比赛自闭了,看完视频又受到了二次伤害!我现在很担心他的心理健康。” “别说当事人了,我一个旁观的游客都感受到了极致的侮辱!正面轰击都能直接躲过去,你说这不是开挂我人都要傻了。” “带你们学长去精神病院好好看看吧,认真的,要重视。” “她故意做傻瓜教程,还故意只做一半,是不是就是为了警告我们,排名前10%的学长她都可以随意蹂^躏,普通玩家她更是不放在眼里?” “乘风到底是年轻不懂事还是故意作为?我感觉她不是这种人,面相明明也挺单纯的。是不是沈澹在背后挑唆,让她做这类视频拉仇恨,好干扰我们的发挥?” 沈澹吃瓜吃到一半,正在兴头,没料到看见自己的名字,整张脸上登时写满了无语,理智化为无数个脏话热情赠予对面的友人。 孟姜女怎么死的?听到她的冤屈后哭死的。 吵到激烈处,失踪许久的群主出现了。 他在群里发了两个红包,示意众人安静,先让他发言。 “乘风明显是在向我们表达她的鄙视。自己给自己做分析,为什么?因为觉得我们分析群里一个能看都没有!” 乘风想反驳他。 这句话是对她本人的漠视。她一直非常努力,只是有点分身乏术。 “兄弟们,不管怎么样,不能放任她野蛮生长了。咱们这个群自组建以来还没干过正事,说出去很没面子。” “我认为今天早上那个19分钟学长的打法其实还是有效的,他最大的错误只是为了追求射击频率,采用了高频低伤的三区武器库。就应该用炮筒!全部的高伤炮筒,有什么上什么!一波斩断她的后路,让她求退无门!” 乘风的视频里没剪出来,但是19分学长仅剩2个炮筒了,这种战术是不可行的。 会打到19分钟就是因为乘风靠大半场的游走勾引出了他的炮筒。 不得不说19分学长的耐性还是挺强的,后期被她蹭毛了才开始发疯。 “这是乘风的第一个分析群。大家对她都不了解。希望跟她合作过,或者有想法的学生多提供意见。还有就是持续搜集她的对战视频,不要忘了。” 很有我军风格: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的。 管理员:@很有我军风格??? 沈澹匆忙转过头,一掌按在乘风光脑屏幕上,严肃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会暴露身份的!” 乘风:“……一时没忍住。” 她选择撤回。 沈澹直接转过她的屏幕,啪啪啪帮她打了一行字。 很有我军风格:我是说等我们研究完乘风,彻底打败她,就可以继续研究第二个、第三个。她只是我们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不料沈澹的观点没有得到众人的赞同。这帮学生的脑子十分清醒,对自我的定位也很准确。 “不至于,同学,分析群禁止拉踩,要做到公正客观。你侮辱她的同时也是在侮辱我们自己,毕竟谁也没赢过她。” “唉,我欲乘风离去,又恐她回来坑我。” “我在校友群里问了一遍,找到一个跟乘风对战过的学妹。虽然没有视频资料,但是通过她的口述大概反推了一些信息。写成文档了,大家自行下载阅览吧。” “牛啊兄弟!这才是我们分析群该有的素质!” 终于有人干点技术活儿了,乘风也兴冲冲地点了下载。 她刚打开文件,扫了眼抬头,账号后台就是“噔噔噔”一连串的信息提示。 乘风眯起眼睛,带着不详的预感拉出聊天框。 飘在前面的几条最新消息,全部带着【文件传输】的系统提示。且文件名如出一辙。 乘风的光脑里就这么多出了五份重复文件。 向云间:看了下威胁性不大,不过写得挺全面。对方应该是个专业的数据分析师,不是一般的手操驾驶员。 夏天有什么好:拿去。爸爸忍辱负重换来的。都是我亲自下载的! 再莽一点:不谢。 家里真的有矿:有兴趣的话可以借你一个干净的账号混群。免费。 老孔:可以看看别人的视角,说不定对你自己的操作会有新的认识。 乘风:“……” 额……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大可不必的,家人们。 · 到了晚间,乘风的视频播放量正式突破五十万。 无数网友在去一起长长见识。 一日游也可以,不介意管理员开发群文件收费下载功能。 听得乘风都心动了。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对每一个无心学习的手操生而言,更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晚上10点,资格赛结束后一小时,临近夜间休息时间,乘风在主页发布了上条视频的后半集。 好比杀人诛心,刀口已经扎了进去,你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但人总归还是要屈服于好奇心的,相比起来,心痛的恐惧都算不了什么。 【叶归程:久等了。“A2D区,武器轨道可修正”的内容其实在这一集。全是干货,手把手教程,告诉你什么才是高端操作!】 这次的封面是小猫头鹰张开双翅,抬头挺胸,空白处标着的文字也变成了:起飞! 网友们点击播放。 画面承接先前的战况。 19分学长抄近路正面轰击,乘风操纵机甲变型,压低机身,顺利躲入障碍物后方。 熟悉的慢放风格,熟悉的红色箭头和文字版详解。 “对方现在的心情肯定是极度震惊,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的。这种情况下,他大概率会遵从直觉,判断我会沿着我的行动趋势往东面的方向去。” “所谓出其不意,就是要跟直觉反着来。很简单的。而且他经过刚才的一波追击,手指压力也应该快到达极限,大概率无法转变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身份关系,很适合现在进行反杀。” 慢放取消。 刚完成变型的机甲尚未减缓冲势,直接踩下急刹。在机身因为制动的惯性出现后翻的同时,左翼向下折叠,利用重心的变化再次稳定底盘,并调整好方向加速行驶出去。别说跟着键入代码,好些学生连机甲变型的部件都没看清楚。 折返回来的黑色机甲,气势汹汹地召出身后武器。这种变型状态下,最先调动的只能是A2D区的武器库。 乘风将炮筒抗在肩上,还在启动点燃阶段,19号学长先动了。召出防御盾,开启左面推进器。 “他好像反应过来了。90%的学生应该反应不过来。不过关系不大。” 标注是这么写。但观众们很明显地看见,出膛的炮火偏离了横冲直撞的机身。 19号学长逃窜的仓皇反而帮他避开了最致命的攻击。 画面定格。 “看起来像是打歪了,但是A2D区置放的炮筒比较特殊,它要击中目标或正式落地才产生高伤爆炸。而且射击速度相对偏慢,所以大部分驾驶员都不常用。” 炮弹的射击路线上,出现了一个小箭头,画面放大,让众人可以看得更清晰。 “A2D区的武器库里,还有一个高速追击弹,拍不到先不给你们看了。这枚追击弹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速度快,体积大,所以后推的气浪也很大。听我的,打这里。” 紧跟着就是一道白光闪过,背景里各种嘈杂的声音几乎都被这阵猛然掀起的飓风搅碎。 乘风的视角也开始后退,一个趔趄的晃动后才重新站稳。 标注适时出现。“注:后推力很强,慎用。或者搭配推进器进行稳定,不过不好控制,我觉得你们不行。所以还是慎用。” 先前那枚出膛的炮火受到追击弹的影响,弹路发生轻微的偏斜,最终落在19号学长的身后。 爆炸产生的气浪影响了机身的稳定,原本就开着推进器的机甲一时间无法控制动力和重心,歪歪扭扭地撞上一侧的墙面。 视频中出现一颗金色的小星星,还有个【鹰鹰赞赏】的表情包。 很明显能感受到剪辑者的得意。 “方向不大可控。虽然没完全打中,但勉强达到预期效果。很好地干扰了对方的行动,这时候上去补个枪就行了。武器无要求。” “所以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除非你向我一样跑得够快。” 乘风的补枪已经在路上。 下一秒,19号学长惨痛阵亡,战局正式结束。 乘风的结束语,明明那么平和,却又那么欠揍。幽幽地飘在屏幕中央,在背景黑色光的映衬下,拍打在每一个观众的脸上。 “小学生都能看懂的简易分析教程,你学会了吗?” 膨胀(老孔你讲乘风是不是你教...) ##110-资格赛06 深夜的三夭, 在乘风这项终极嘲讽技能地带动下,微微一震略表尊重。 乘风主页的评论区跟流水似地一排排闪过,论坛里带【乘风】关键词的帖子, 也开始霸屏首页。 网友们再次证明,群众的夜生活果然是很丰富的, 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才是当代人的真实写照。 只是画风呈现两极分化, 展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纯粹吃瓜的三夭网友在页面里激情打call, 迎来本届联赛的第一次狂欢。 “妹妹好帅我好爱!” “乘风已经从女儿做到爸爸了,而我却还是一只舔狗。流泪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也要给妹妹打赏投币!哦……不是直播啊?遗憾了。” “跪这儿, 听我的。膝盖直接弯曲大于90度,‘扑通’一声就可以下去了。小学生都能做到的简易教程,你学会了吗?” “手操专业的春天!!这句话我说了不下一百遍了,第一次不是反讽!谢谢乘风让我做自己!” “这条视频都给我下载保存, 以后谁再说老子上也行,让他们摘掉自己的狗头, 跪在乘风面前谢罪!” 而顶着各大军校身份认证标识的青年们, 世界是灰色的。 “……” “??” “我认真地问一句啊,不要笑我。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吗?【挠头】” “漂亮, 彻底给我学废了。” “妈的, 睡不着了。一天天地造的什么孽?” “我不学机甲了, 学妹,你不如先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破大防了兄弟们!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东西?” 分析群更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群主临时指派了几位管理员, 跟自己一起做入群审核。同时还要留意群内的聊天记录中不会出现违规内容, 以免被热心群众举报锁群。 毕竟乘风的挑衅无异于怼着大家的鼻子比了个中指,是极度残忍、极度霸道的不礼貌行为, 在夜晚这个万物躁动的时间节点,很容易创造出不美丽的垃圾语言。 分析群的多位管理都在因为乘风的不懂事忙得焦头烂额,事主本人盯着群成员人数,悄悄截了个图,发进项云间的五人小群,与他们分享自己的成长大事。 叶归程:【图片】人数有800多了!明天早上估计就要破千了!可以开第二个群了! 叶归程:【鹰鹰偷笑】 正准备睡觉的四人表示非常不理解。 再莽一点:?? 夏天有什么好:你不会真把这玩意儿当粉丝群了吧?你清醒一点,里面都是一群想弄死你的人,商量的也都是怎么才能更难看地打倒你。你们不是统一战线! 家里真的有矿:分析群这玩意儿,就像头上的虱子,多了会痒。 再莽一点:感情你是在给自己养蛊吗? 乘风故作深沉地回复。 叶归程:我心里有数。 夏天有什么好:那你数出来给大家看看? 叶归程:这么多人分析我,总有一个能抵得上大用,帮我开拓一下思路。 再莽一点:这是什么天真的想法?少喝点敌人让我成长的毒鸡汤。 再莽一点:你只会发现,你连走路抬脚几公分这种变态的细节都会被对方研究透彻,打比赛的时候犹如在打一手明牌。 叶归程:研究这个对我没什么用吧,我是手操机甲啊。 群里的几人差点哽咽住了。 过了半分钟,项云间冒出来。 向云间:祝福吧。成年孩子的事情家长少管。 夏天有什么好:记住了,出什么事都是老项纵容的。 乘风已经不在群里了,心情很好地跑回三夭,挑了几条高赞评论进行回复。 “要练多久才可以做到这种水平?” 叶归程:说不好,靠感觉试试。 “眼力可以练吗?你写的注解真的是你当时的想法跟判断吗?我不放慢倍数什么都看不见啊。” 叶归程:习惯就好。结合地图看。 “怎么感觉手操技改对你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叶归程:我也还在学习,所以你看我的代码都是比较单一重复的。用你擅长的招式打,不用强行学习。 “唉,错过这届联赛太可惜了,不然今年的种子选手就是你。下次记得早点报名啊宝!” 叶归程:没错过,我还在刷资格赛的。 乘风回复完就去睡觉了,不知道她最后无心留下的几句话又在各界掀起一番轩然大波。 老孔是第二天早晨醒来才看见的那个视频,上班前扫了两眼,顿时精神抖擞。连日熬夜赶工给学生修订代码库的疲惫都转瞬消逝,微暖的胸腔里只剩下一种老父亲般的复杂心绪。 孩子年纪轻轻,就要从我军风格这门课上出师,时间过得可真是太快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老实巴交的机器人。 一段仅有三分钟时长的视频,老孔一连看了三遍。上饭桌后还在重播,并在爱人的反复催促下比平时多吃了一个包子。 妻子委实看不惯他这种魂游天外的态度,将光脑给他丢了过去,直接将人推出家门。 最近气候温暖,空气里飘荡着春夏交际时特有的花草芬芳,从家门到办公室的一整条路都是轻快甜美的。 老孔脱下外套,重新整理了一遍今天上课要讲的知识点,哼着小调走向教室。刚迈进门口,就接到了联校教研群里的@。 还有十五分钟才到正式打铃时间,此时教室里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学生。 老孔单手拖过讲台边上的座椅,没怎么在意,顺手开了语音外放。 对方没头没脑地质问道:“老孔你讲,乘风是不是你教的?” 老孔哼笑一声,回道:“废话!你今天才知道?你在我这儿搞失忆呢?” 底下的学生停止窃窃私语,一致抬头望向讲台。 老孔特意开大了音量。 光脑里清晰地传出对方的一声冷笑。 “你们看,我就说,除了他不会有人这么无耻,让好好一孩子去干这种事!” 老孔扯着大嗓门说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了!乘风的打法太野路子,对不对?我一定严肃教训她,别没事儿在网上放那些普通人根本学不会的教程,这不是耽误人吗?” 他抠了抠耳朵,稍作停顿后,句句尾音上扬,继续阴阳怪气地道:“还有说话要委婉,指不定哪句话就戳人心窝子了,多不好啊。为人处世也很重要,我一定替你们转达!” 乘风跟沈澹刚好走到教学楼一层,那道浑厚有力的声音竟然穿透了狭长的走廊,魔音似地在回荡在百米开外的楼梯间。 沈澹静听了会儿,由衷地道:“你们家老孔那猖狂的笑声,隔着半个校区都能听到。牛啊。” 乘风不知道作何回应。 为人处世确实太难学了。 学生陆续到场,轻声轻脚地走向座位。 进来的青年沉默地同他颔首致意,老孔点头回应,稍稍收敛了点,将后续的语音条全部转成文字。 “谁跟你讲什么教程?这些都收收,差不多得了。我是问你,乘风还打算参加预赛的事,你是不是认真的?” 老孔惊疑了声。 “迟到一个来月才报名不会也是你故意的吧?就算你确实看好乘风,拿她当杀手锏,给这么年轻一孩子那么大的压力,你说得过去吗?” 老孔刚想斥责他胡说八道,对方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截图传了上来,里头正是乘风昨晚自己给网友的回复。 有网友连夜给乘风算了一笔,按照目前阶梯式的计分公式,加上乘风一天只打9场的比赛强度,在仅剩一半的赛程安排里,乘风至少需要拿到一次150胜,才有可能挤进最终的预选赛。 到目前为止,资格赛连胜的最高场次纪录是102场。记录创造者是列入联大名人堂的一位知名校友。当年他因为这项记录成为神话般的存在,受到全网追捧轰动一时,连同那位将他斩落马下的学生一起,成为了联赛史上最值得记录的人物之一。之后类似的壮举再也无人重复。 大家都是军事学院的学生,且都是天之骄子,你可以强大,绝不可能无敌。 没有任何人能确保自己不出现失误,战场就是任何一个细微的错漏就可能痛失胜利的地方。那位校友也曾多次表示,他确实很强,但能打到这种成绩还是运气占了多数。 乘风现下简短的一句话,却挑战了整个联赛的历史。 “额……” 老孔支吾片刻,紧绷的表情里闪过种种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无条件给自己的学生站台,用与乘风如出一辙的傲慢语气,问道:“咋滴?” 联校教研群里一众成员:“……” 咋滴?膨胀去吧你 拉锯(她发现自己磕到了个硬茬...) ##111-资格赛07 乘风一脚踏进教室, 里头瞬间安静了。在老孔那粗犷的尾音之中,一道道热烈的视线凝聚到她脸上。 威势太强,乘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乘风!干什么?”老孔大掌一拍, 将光脑盖到桌上,面上装得正经, 训斥道, “我必须要跟你讲点事情。外校的老师都把情况反应到我这儿来了。你自己说, 怎么会闹得那么难看?影响各校之间的关系和谐。” 乘风:“……” 就当一分钟前的她是个聋子吧。 “嗯……”老孔苦思冥想一阵,说,“谦虚两个字会写吗?回去抄十遍。”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乘风重音申诉, “我只是回复了一下向我提问的网友!为什么罚我!” 老孔差点吼出来,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哇! 但是往深处仔细想想,又觉得更可怕了。乘风飘得他都追不上,要知道他已经是手操界知名画饼大师。 “连十个词你都不愿意抄!”老孔深吸一口气, “你的问题很严重啊!” 底下的学生举手,公然拍马屁道:“乘风我帮你抄!” 老孔一眼瞪去, 铃声适时响起。他找到了台阶, 一指前方空位,示意乘风过去坐下。 因为最近大家一直在打比赛, 对代码还算比较熟悉。老孔讲课的速度也拔得飞快, 将不同代码的操作区别和适应情况用图文的形式简单过了一遍, 让同学自己在比赛当中进行实践,一堂课直接讲了一整页。 铃响之后,学生蜂拥而出赶往机房。乘风埋头做笔记, 将最后两行字敲完, 准备跟着离开时,老孔叫住了她。 “你……”老孔想说什么, 可是光脑上的通讯一直在响,烦躁的杂音跟震动打乱了他的思绪。 老孔眯着眼睛扫了眼屏幕,不大情愿地接了起来。 “喂?” 即便没开外放,乘风还是听见了老罗那中气十足的喊话。 “老孔!你纵容祸害你们单兵系的学生就算了,但是你别忘了,乘风也是我们指挥系的人!” 老孔脑门上顶着斗大一个黑锅,闻言瞥了乘风一眼,不知道怎么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个看起来最乖巧的学生身上了。 这帮人什么都不懂,只晓得指手画脚,他又不是第一天做老师,凭什么要教他做事? “怎么了?有实力的人难道还要藏着掖着吗?”老孔完全忘了自己来找乘风的目的,冒着三丈高的火气和对面的人对喷,“我想强势对指挥来说应该是个优点!什么叫祸害?她凭自己本事赢的比赛,她就可以骄傲!” 老罗:“网上多少跟红顶白的人,她如果后面输了一场,你知道她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吗?资格赛、预选赛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如果影响了她未来的口碑,那才是得不偿失!” 老孔信誓旦旦地道:“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她觉得自己能赢,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你不要总是替她做决定!” 乘风闻言,没什么语气地插了一句:“我确实没想太多,随口说说的。” 老孔的表情从僵硬到扭曲,跟乘风视频里的慢放一样,持续了长达四五秒的时间。 光脑对面的人爆发道:“你看!你看!!” 老孔恼羞成怒,不讲道理地回怼道:“我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乘风趁他二人吵架,悄悄转过身,背着包从一侧小跑着溜走了。 考试的机房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乘风刷卡进去,找到自己预约的机位,收拾桌上的设备准备登录,身后路过的一人忽然靠了过来,一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脖子,半个身体的重量朝她压来。 乘风下意识地想给她一个过肩摔,抓住对方手腕时好歹克制住了。 身后那个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女生在她耳边低笑着道:“学妹,野心很大嘛,可以哇。” 边上的监考官冲她们的方向高冷地抬了抬手,催促道:“自己快迟到的人不要去干扰别的同学。跑起来跑起来。”女生退开一步,在她肩上拍了拍,爽朗笑道:“别说前辈们欺负小同学。群信息搜【长江前浪】,随便看随便逛,欢迎互相交流。我们讲求公平竞争。” 乘风当即了然,她有第二个分析群了。 这才是紫微星该有的成长速度。 学姐边走边回头,跟乘风含情脉脉地对望。两人惺惺相惜,直到这位知己被监考官拽着衣服扯了一把,无情推向另一隔间的考场,双方才停止这场发自灵魂的交流。 乘风依依不舍地转过头,输入考号登录平台。发现右上角的倒计时提示还有五分钟左右才到分配对战的时间,迅速点出小号的社交账号,将群列表的信息拉出来扫了两眼。 第一个分析群的人数果然已经到上限了,群主担心难以管理所以没有扩容。 于是后续有别的网友组建了新群,只是那几个群的审核标准比较宽松,大多数是凑热闹的三夭网友,短时间内估计出不了太有参考性的分析资料。 乘风根据学姐给的提示,搜索到了他们第二个正规的分析群。 群名叫:长江前浪。 群介绍写的是:前浪一日未死,后浪别想冒头! 不愧是大三级别的前辈们组建的分析群,整体来看专业多了。所有的群员按照各自擅长的领域区分部门,连id前面都有统一的编号。资料区也根据部门做了相应划分。透露出强烈的组织纪律性。 乘风大开眼界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分析群! 不过里面还有好几个乘风眼熟的id,都来自最初的那个分析群。沈澹跟几个活跃的技术员也被招纳过来了。 看来,不管是什么组织,都不可能避免得了内应的存在。 乘风将聊天信息往上拉。 “无人发现的角落,乘风今天就要30胜了……你说她猖狂嘛,她确实没输过。铁子们都快反省一下自我!”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高端选手的连胜场次中断于30-50场是最常见的。所以乘风该输了。” “第七贴攻略已上传,速来。19分学长奉献自我,激^情陪练,可信度极高,希望大家能记住他的贡献。” 乘风愣了下,怎么就第七贴攻略了?这帮人半夜不睡觉都在搞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吗? 她正想点击查看,然而屏幕一黑,强制切换至考试页面。视野角落出现手操机甲的数据面板。 一分钟备战倒计时。 乘风顺手锁定默认武器库,按着手指骨节“咔咔”作响,在系统解除限制后,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机甲强劲的动力带起呼啸的风声。乘风用余光扫向雷达小地图,发现对手在稍许的停顿后,选择在周边绕行,与她拉出距离。于是没做多想,跟着切换路线,朝对方的位置逼近。 两台机甲沿着城市四通八达的街道开始了紧张的追逐。 乘风起初怀疑对方是在寻找适合伏击的点位,所以谨慎地控制着速度观察了一阵,随即发现不是。 对面的驾驶员就像是个亡命之徒,全心全意只顾狂奔,丝毫没有恋战的心理。与那些好战的单兵相比显得异常清新不做作。 而且他的速度跟乘风基本保持一致。双方距离恰好处于不容易被截击又不容易被甩脱的微妙范围。 乘风试探性地追着他跑了五分钟,期间用变速的方式测试对方的行动,果然两台机甲之间的点位并没有发生太大幅度的变化,证明这是一个极致的后手流选手,现在在钓着乘风放风筝,考验她的心态。 这无疑是一个悲惨的消息。 除了后手流的驾驶员本身,恐怕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打法。 其主要精髓全部围绕着“你来打我啊”,和“你打不到我吧”。将应该热血激昂的战场变成又粘又腻的消磨战,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只顾自己快乐的战术。 观众看得枯燥,对手打得恶心。再好的脾气也要在长时间的拉锯中摩擦生热,变得暴躁不堪、一点既燃。 换做普通的急性子选手,也许现在已经唤出比赛界面,点击投降,往地上啐一口,然后流畅退出考场。 三夭论坛里有一个问卷贴,询问广大群众,“比赛中最痛苦的遭遇是什么?”,“遭遇后手流”的答案常年断层式位列榜首。为了表示对它的尊重,第二第三名主动空缺。由此可见一斑。 但同时,这也是后手流能在如今的联赛里广为盛行的原因。 逃避虽然恶心但非常有用,且恶心的不是自己,使逃避变得更加完美。 乘风一向是不怕这种打法的,在之前的比赛中也遇到过好几次。 要玩好真正的后手流并不是想象像那么容易,需要极强的续航能力以及路线规划能力。而乘风对自己的驾驶技术一向颇为自信,只要对方敢将后背露给她,她就敢收割对方的人头。 毕竟她一向是个有来有往懂礼貌的人。 只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磕到了个硬茬。 不管她如何反复提速,始终无法有效缩减与对手之间的距离。期间有一次隐约快要追到他的尾巴,却又在对方预判性的炮火中不得不减速回避,重新回到原点。 场面僵持而紧绷。 持续的高强度操作得不到可观进展,唯一的突破点似乎是期待对手出现失误,陈列在眼前的这个现实对乘风来说简直是一种荒谬的存在。 乘风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心态平和。但诚然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棘手的局面,无法掌握主动权的无奈让她止不住地开始焦躁。 在数次看见相同的街区景象时,乘风的右手食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很轻微,但也让她意识到手指跟眼睛由于长期专注的使用,已经开始出现负面反应。指骨僵硬,违和得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肢体。 乘风一扫时间,才发现比赛时长竟然只剩下12分钟。 按照往常的效率来看,这种时候战局都应该要结束了,在这个场次里却还没有开始。 乘风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一种强烈的想砸键盘的冲动。 当她在耳边听见自己绵长的吐息时,下一秒干脆地停了下来。 不管多么不想承认,她必须清楚地认知到,平和这玩意儿没用,因为她已经不再拥有。 她切实地被那个追了十几分钟还没有见到屁股的家伙给惹怒了。 这到底是哪条海里游出来的鱼? 乘风自胸腔里哼出一声冷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耸动肩膀放松肌肉。 对手跟着停下,很有耐心地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了…… 两人就跟掉线了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系统给出“剩余10分钟”的红框提示后,乘风才曲起手指,一根一根地用大拇指按下。听着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心头那股叫嚣的怒气也一层层向上翻腾。 毁灭吧。 结束(不会有反转了同志们...) ##112-资格赛09 三夭视频区, 悄无声息地跳出一个直播间。无标题,开放直播功能时比赛刚刚进行到三分之一。 因为主播是徐景望,来自手操机甲专业最顶尖的一批学生, 同时也是最有希望打入本届联赛决赛的手操驾驶员之一,关注了他账号的粉丝收到提示顺手点进来围观。 其实徐景望的比赛没有太大的看点, 众人都知道他的作战风格, 特别缠。 到比赛后期, 姑且还能从对手的气急败坏中获得些许的看点,前期真的只能用“缠缠绵绵翩翩飞”来形容。 只是今天的两台机甲明显飞得特别激动,全程高速冲刺且续航持久, 超乎众人的预料。 他们第一次在徐景望的直播间里感受到了“慷慨激昂”这种奢侈的心情。 起初网友们觉得对手的风格有点熟悉,但是无法确认目标,毕竟双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交战。 后来直播间的热度逐渐提升,分析群的群友陆续赶来, 翻查了一遍记录,猜出这是乘风。 能达到这种机甲运行速度且长期保持的驾驶员寥寥无几, 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完。有一个已经结束了比赛, 还有一个自己在开直播间,剩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乘风。 网友们热烈评论表示自己的赞赏。 “乘风居然没骂脏话, 真的是太有素质了。这是老徐第一次打比赛没受到对手诅咒吧?感恩。” “你怎么知道没骂?也许是她完美规避了三夭的屏蔽词, 躲开警告机制了呢?而且你看她站着不动, 肯定是在脑海里组织着什么美丽的祝福语。” “我本来是很讨厌这种打法的,但因为对手是乘风,我第一次爱上。原来这就是换位思考。【参悟了】”“不是吧, 第一场就遇到咱们群里的人?小学妹这运气不行啊。能不能稳住?” “所以现在这两个人石化是在酝酿什么狂风暴雨?不会就这么站到比赛结束吧?” …… 徐景望曲张着手指, 小心按摩着关键处的肌肉以缓解手部的酸涩,同时时刻留意地图上的动向。 前半场的追逐战并没有让他好受到哪里去, 或者说他的情况比乘风要更严重一点。 乘风的行动速度比他预想得更快,几次惊悚的擦边让他也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只是丰富的经验让他保持住了自己的节奏,并逐渐带崩乘风的心态。 再次行动的乘风明显有了不一样的气势,因为他听见了远处有炮火爆炸与建筑倒塌的轰鸣声。 这是大部分选手开始发疯的第一步。更准确地形容应该叫无能狂怒。 徐景望嘴角噙了抹笑意,觉得果然是个大一的学妹,就算经过一年的历练也还是太过年轻。 猥琐流这种东西,在你急于发泄的时候,才是噩梦的开始。 徐景望操纵着机甲,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路。 乘风不出意外地跟了上来。 这次乘风的追击速度变慢了,同时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狂躁了。似乎刚才停滞的两分钟给她带来了错误的反思。 只要依稀看见徐景望的影子,乘风就会使用高伤武器进行轰炸,试图利用倒塌的楼房波及或牵制他的行动。 徐景望观察得很仔细,这样疯狂的行为不仅没有起到正面效果,反而给他减轻了一部分手指的负担。 而乘风的怒火在如此宣泄了五分钟之后依旧没有消散,整个地图场景被她轰炸得一片凌乱。各处尽是纷飞的残骸碎屑,npc的尸体也埋了满地。 赛场即将结束的提示在右上角不停闪烁。 徐景望不住瞥向跳动的时间,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也越发强烈,总觉得有什么不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事情在发生。 总结来说,他认为乘风不是这种会被情绪左右、轻易丧失理智的人。虽然她一贯呈现出来的打法是凶猛暴力,讲求快、狠、准,甚至有时不惜冒险擦边,来寻求正面突围。 但其实她所有的操作都经过了细致的考量跟计算,看似猖狂冒进的决策,都是基于冷静的状态下得出。 本质她是一个恣意放肆,又懂得克制的人。 徐景望担心的是,乘风是不是在借此干扰自己的判断,又或者是有别的深远打算。 可是赛局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双方机甲都没有阵亡的情况下,系统需要依靠对城区建筑和npc的破坏程度来计算最终结果。乘风现在的打法简直是在自取灭亡。 又或许是,她认为自己可以在剩下的五分钟之内,击杀掉全场都没追上的自己? 痴人说梦也不过如此了。 徐景望不得其解,干脆抛掉杂念专心迂回,倒数着时间,等待胜利的来临。 剩余时长:【5分38秒】 徐景望的机甲在乘风的追击下,从地图边缘拐弯,回到之前走过的一条街道。 重返旧路时,他才发现地图的破坏程度比他预料得更加严重。 没驶出多远,就看见主路的前方横亘着高层建筑自中间断裂后倒塌下来的楼体。 这段路能过。但为了减少跨越障碍的时间,徐景望选择转向。 乘风紧随其后。 一切仿佛剧情重演,二人再次相持不下。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脸色都逐渐阴沉。 【4分27秒】 徐景望的手指负担快要濒临极限,已经无法做到像前期那样得心应手了。按动方向键时甚至更多是依靠肌肉记忆,大脑无法清晰连接手腕以下的部位。 不仅如此,在机甲的高速运行下,他不敢错开视线,也随意眨动眼睛。 长时间用力撑开眼皮,瞳孔开始因干涩爬出一道道细密的血丝,所有移动的光影都在发虚,各种模糊的轮廓构成不大真切的彩色画面。 偏偏地面上多出不少大块的建筑碎石,横成在马路中间,加大了他的驾驶难度。他一面躲避,一面默默咒骂乘风的恶意。 仅剩的四分半钟,每一秒都拉到了令人恐惧的长度。 明明此时应该是后手流驾驭比赛走向的阶段,也确实是他在主导整场比赛的节奏,徐景望却久违地生出一种,自己真的在逃亡的错觉。 好像他只是棋盘上被布列在前的小兵,不仅主动权不在他手上,稍有不慎,还会被身后的危险吞没。 这该死的念头一冒出来,登时让他觉得眼前的这条路变得漫长而飘忽。 他抽空往小地图上瞥了一眼,惊然发现乘风已经没跟在他身后了,而是与他相错了一条街,保持相同的步调。 他不知道乘风在打什么主意,但是额角那层冷汗的存在感,一瞬间变得强烈起来。多年训练的经验,告诉他这不是什么乐观的走向。 【3分38秒】 网友开始提前庆祝徐景望的胜利。 “不会有反转了同志们。乘风破坏了那么大范围的地图,连武器库都快打空了,基本没什么希望。上一个能追上老徐的人现在已经在远征军里发光发热了。” “乘风要输了?150胜的豪言壮语才进行到30场就失败了?好歹坚持得更久一点啊。【摊手】” “三十而已。” “热知识,之所以30到50场之间更容易断连胜场次,是因为按照三夭的匹配机制,平均每30场会遇到一个积分级别的玩家。比如这一场。” “居然能打满30分钟,也算完满了。老徐没让我失望,还是那个八条腿也追不上的男人。” “我宣布,乘风的好运到此终结,昨天刚开的分析群也可以解散了。那么多人熬夜讨论,结果只是白忙活一场,替你们感到痛心。” 而此时,徐景望的道路又一次被截断。 他稍稍放慢了速度,分出一丝注意力去观察乘风的位置。同时调动所有还能活跃的脑细胞,努力思考乘风先前大肆破坏建筑的目的。 冗杂而庞大信息一股脑灌输进大脑,处理用的中枢一时无法接受,却必须要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处理,并做出判断。 ——是翻越过去,还是火速绕路? 应该是肢体先一步代他做出了反应,徐景望感受到手指敲下时,人物视线已经拔高,机甲沿着断裂的楼体爬了上去,变型后又重重落下。 他在分神,他知道。 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往雷达地图上搜寻乘风的光标。 【2分49秒】 乘风追过来了。 这人真是个理智的疯子! 徐景望深刻理解了这句矛盾的描述。 利用破坏地图制造障碍来拖缓他的速度,提供不确定的因素来分散他的心神。缜密地安排好所有能顾及到的细节,等他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时只能受限于高度的疲劳无法脱离……却豪赌于最后的两分钟来决定彼此的胜负。 徐景望吁出一口气,看着两台机甲之间不断缩减的距离,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1分50秒】 徐景望试图驶离这段被乘风破坏过的高灾区。抬高底盘,变型结构,以安全通过不平坦的路面。 不料指令输入时出现失误,手指多敲击了一个字母,导致机身重心朝侧面倾斜,擦向路边的大楼。 在高速动力的冲击下,机甲与大楼都出现了严重损伤。机身由于惯性彻底失去掌控,整个数据监控面板上全是弹跳出来的红色警告。 徐景望趁机擦了把糊在眼皮上的汗渍,等待机身相对平稳,利用推进器重新启动。 然而不给他调整的机会,乘风的炮火已经从隔壁街道杀至。 紧跟着就是一阵尘烟四起、火光飞溅的轰炸场面。 徐景望的直播视角已经捕捉不到具体的战况,仅剩下一阵混乱的天旋地转,搭配着背景中分辨不明的巨响,使“无力反抗”成为了本场赛局的最后一幕。 【1分01秒】 比赛宣告结束。 直播间切换成上帝视角,一排灿灿发光的鎏金字体从屏幕中闪过,细碎的金光飘散着镀到机甲黑色的外壳上。 乘风亮出自己已经空荡了的武器库,纵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足以读出她此时的张扬,可惜来不及给对手定个造型,直接被传送至下场比赛。 徐景望摘下身上的设备,直接取消了下一场比赛的预约。身体往后一靠,虚脱地吐出一口气。 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休息片刻后,他扶着桌角站起来,低头扫见自己的手指正在轻微地发颤,关节的部位也有隐约的酸疼,明显超过了身体负荷。 得不偿失。可谓离谱。 他一个走长线的选手竟然会被消耗到这种地步。 下次见到乘风,他绕着走。 生日(网友评论多...) ##113-资格赛10 直播间关闭之后, 一众傻眼的网友不知所措,看着账号中留下的评论记录,默默点击修改名称。 分析群的学生大多没能看见最后两分钟的比赛赛况, 等不到反转的镜头出现已经被传送至下一场比赛。 这导致他们整场比赛打得没滋没味,比自己输了还要难受, 草草应付完对面的学生, 回到群里抒发自己的五味杂陈。 “乘风输得好惨。怜爱每一颗被老徐教育过的小白菜。” “兄弟先别急着打字, 醒醒。” “……哇靠?!” 随着下考场的学生逐渐增多,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刚刚在外头和某个短视的网友争论怎么才算证明自身硬实力,刚吵到一半, 连字都没打完,被考官催促着断网。回来后发现乘风居然赢了?对面那个喜欢指点江山的家伙也叨叨不出来了,可惜就是白白浪费了我苦思十多分钟的腹稿!对我上一场输了。” “又开心又难过。仔细想想,乘风还不如输了。【悲伤】” “老徐都输了?我以为他的类型完克乘风。” “大家都这么以为, 攻略也是以续航力为中心研究的。” “能拖延到30分钟,说明的确有用。再琢磨琢磨。” “老徐在吗?感觉怎么样?” 徐景望正在复盘刚才的直播录像, 本来不想搭理, 无奈收到各种@,只能冒出来回复了句:“打伤了。” “没关系, 下次继续加油!” 徐景望:“不要。” “看来伤的是心。【流泪】” 话题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到底什么样的选手可以单杀乘风?” “不知道乘风的打团能力怎么样。” “资格赛考虑什么打团?你们这就默认她能进预赛了?” “这个分析群不行, 不能搞事就算了, 居然还助长乘风的气焰,抬头看看你们的群宣言,回忆一下自己的身份好吗?!” “话说乘风呢?不会倒在车轮战下吧?【偷笑】” 按照三夭的分配机制, 连续两把遇到积分级别选手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 乘风转场后将整个地图迅速扫了一遍, 学着徐景望的风格,用简单的转向代码在地图里面遛选手。 那人对速度的掌控显然没有乘风来得驾轻就熟, 被遛了半场心态都要崩了。 等到对方松懈,乘风没什么意外地拿下胜利。 结束这场比赛后,乘风直接取消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场预约,去医务室找林医做按摩。 走出教学楼,光脑的信号屏蔽一解除,面板上挤满了来自群聊的未阅读通知。 乘风点击忽略,放缓脚步,切换到自己的个人账号,发了一条信息。 叶归程:31【鹰鹰吹风】 “知道了知道了。” “这种只有数字的公告没有必要@徐景望,我要是@徐景望我也会觉得很烦!@徐景望只是凑巧开了个直播又凑巧输了一场而已,不要以后都将@徐景望跟乘风绑在一起。你说对吧@徐景望。” “不要飘,宝子,类似的话咱们可以私下说。” “人都叫乘风了,飘不是她的正当权力吗?” 乘风扫了一遍前排评论,差点在医务室门口走过头。匆忙倒退两步,推门进去,在宽敞的房间里看见一群正在排队的学生。 自联赛开始后,医务室的按摩设备几乎被他们手操班的人占领了。 乘风环视一周,找到林医生的身影。 对方今天负责值班,正坐在窗边的桌案后方,翘着条二郎腿,神情很是惬意。手上还抱着只毛发蓬松的小猫头鹰,有一下没一下地捋它脑袋上的白毛。 乘风狐疑地走过去,与那小猫头鹰面面相觑。智能机器人也不出声,顶着头乱毛,态度温顺地站在林医生的腿上。 这姿态着实让乘风迷惑了,她小声地说了句:“你也有小猫头鹰啊?” 林医生掀开眼皮淡淡扫她一眼,说:“嗯,别人送的。” 乘风说:“哇……我的也是别人送的。” 林医生看起来有点无语,但他礼貌地克制住了,只是眉尾微微向上一抬,用一种“你脑子有病”的眼神斜视向乘风。 “项云间路上遇到的在逃猫头鹰,急着赶去上课先送到我这儿来了。这玩意儿一来就吵得我脑袋疼,跟故障了一样不听话。”林医生两指捏住小猫头鹰的后脖颈,提着它略带嫌弃地递给乘风,“这么笨的智能机器人没有几个,下次自信一点。” 乘风接过来一看,才发现小猫头鹰的语言功能和行动功能都切换到了修理模式,处于半强制状态,难怪如此和谐。 她低下头,见小猫头鹰的眼睛又开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虽然光色由于调试变得异常黯淡,也不掩它对林医生的嘲讽表现出的恼怒,恨不得当场拔枪。 乘风不敢给它把功能打开,怕林医生惊怒之下一掌将他们拍出去。 “人要学会服软,我们已经不在战后星了。”乘风小声与它讲道理,“等我以后给你装最先进的飞行系统,算是给你的补偿。” 小猫头鹰挫败了。 乘风怂了,这简直是格斗机器人的大忌。 林医生一指对面的椅子,高冷地令道:“坐下。” 乘风“诶”了声,乐颠颠地跑过去。 林医生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抓住椅子的扶手,拉着滚轮朝自己的位置靠近。随后在一帮学生无比嫉妒的目光中,给乘风做了半个小时人工理疗按摩。 迎着晚春的日光走出医务室,乘风抱着小猫头鹰回头,指向医务室墙壁上挂着的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一脸深沉地教育道:“看见了吗?我的朋友,这就是人情社会。” 她拍了拍小猫头鹰的头,不指望它能理解这种高深的食物链关系,但起码希望它能有一点知识基础。 不管你是哪里的爸爸,到了医务室,只有一个共同的地位,那就是卑微。 · 林医生的按摩加药物治疗是立竿见影的。到下午的比赛时,乘风的手已经基本没什么不适感。 但是林医生让她多注意自己的腰。 他们手操专业的学生只关注自己的手,可是为了联赛训练,一天十来个小时地坐在设备前面,就算是年纪轻轻也得注意自己的小腰。吓得乘风晚上去体能训练室多呆了一个小时。 晚上睡觉前,乘风完成老孔给她制定的学习安排,又翻出三夭的积分排名,按照从上至下的顺序,查找选手的过往对战视频,逐一进行分析。 徐景望的一场比赛还是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凡是成名的选手都有自身强烈的作战风格,同时也代表了他们某一项极为突出的能力。 乘风这次赢得惊险且疲惫,就是因为对各种独具风格的作战方式认识不够深刻。 徐景望等人经过长期系统的教育,懂得扬长避短,擅长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优势。这是与野路子最大的区别。 乘风看了几场对战视频,眼皮打架,困意袭来。强撑着点击暂停做笔记,又坚持了一个小时。 过凌晨一点,生物钟的影响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趴在光脑边上睡了过去。 乘风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这样,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掰碎了花依旧会觉得紧迫。时不时会有一些焦头烂额的问题跟青春期的痘痘一样冒出来,打乱她刚趋向规律的日常生活,带来各种各样简单的烦恼。 不断进步,再不断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每一天都重复着相似的节奏,却又似乎能遇见各种零碎的惊喜。 乘风上网搜索了下,网友困惑地在br /> 之后的几天,乘风没有遇上特别棘手的玩家,连胜场次也顺利刷过了60。网友从最初的震惊到麻木,机智地学会了选择性无视。 在跟徐景望对战过后,乘风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幸运了一点,严慎传染给她的倒霉随着春季的结束逐渐消退,不断朝着正面乐观的方向发展。 早上起床,她跟往常一样上号准备发一个胜场记录,睡眼朦胧地点开三夭,发现自己昨晚的博文评论悄悄过两万了,账号头像上面还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皇冠。 “生日快乐我的宝。” “女儿19岁了?老母亲欣慰。” “新的一岁快去创造奇迹!” “姐姐看看我,我是第一个打卡发祝福的人!” 乘风揉了把脸,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界面最上方的位置跳出了项云间的信息。 向云间:你生日?4月22号? 叶归程:我不知道啊? 向云间:??不是你自己填的吗? 叶归程:哦,那就是我随便写写的。 向云间:…… 乘风之前是个黑户,为了申请身份文件,很多不明信息都是闭眼瞎填,反正也不可考,总不能穿回娘胎去问她亲妈。 乘风正要发条信息澄清一下,还在编辑文字,又收到了辛旷的信息轰炸。 家里真的有矿:生日快乐,怎么不早点说? 后面是一连串的红包,一共发了十九个。 乘风手指僵住,陡然清醒了,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个接一个地领完红包,而后郑重地在聊天框中打字。 叶归程:是的今天是我生日。 向云间:…… 直播(“她又开始不说话了她心...) ##114-资格赛11 乘风回三夭发了条信息。 叶归程:是的今天是我生日!哈哈哈! “怎么好像突然开心了?没什么征兆啊。” “小孩子嘛, 正常的。” “乘风快开直播!我给你打钱!” “乘风最近的比赛打得好神秘,开几场直播吧不然也太无趣了。” “这么大好的日子不得庆祝一下?直播打一天比赛吧。” 乘风继上次之后学乖了,不再开场直接拉满速度, 而是先低调地在场地周边游走,拉开距离, 试探出对手的大致实力, 再掉头开始一波狂轰乱炸式的攻击。 由于资格赛的匿名匹配机制, 考生一时间还真的难以分清幕后的人身份是谁。加上乘风这种虚虚实实变化不定的打法,连分析群的人都摸不透彻,更无法教考生进行辨识。 结果就是, 最近几天流出来的对战视频数量骤减。分析群拿不到资料,再次面临失业。 一大帮学生在群里插科打诨、不务正业。昨天甚至还有人开始在群里分享书单,可谓世风日下。 乘风是不大喜欢开直播的,主要是不习惯。但见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大批的人都在请求这个,她就顺势答应了。 她正在跟网友确认直播的时间, 准备起床洗漱, 项云间那边已经把她给出卖了。 向云间:今天不是,她瞎填的。 夏天有什么好:啊?算了, 就当她是吧, 反正区别也不大。一年总要有那么一天可以收红包的。 叶归程拍了拍夏天有什么好表示赞赏。 夏天有什么好:我谢谢你的认同。 家里真的有矿:所以她真的十九岁了吗?不会其实还没成年吧? 再莽一点:去年看不确定, 今年看好像有了。因为胖了点。 叶归程:是肌肉。 夏天有什么好:【哦】小鸡仔长大了。 乘风关掉群聊,爬起来洗脸,跟沈澹一起下楼绕着生活区晨跑了一圈, 随后去吃早饭。 网友想从她晨跑开始直播, 被乘风拒绝了。因为这跟手操专业没关系,而且她不想那么多人看她吃饭, 又说她吃得很多。 等乘风走进教室准备上课时,他们的冲锋号小群又跳出了几条信息。 夏天有什么好:@再莽一点,你出门了吗? 再莽一点:在路上。 夏天有什么好:我去你的在路上!你特么定位都没关,我看见了,你明明还在宿舍! 再莽一点:【啧】。 乘风今天心情很好,对严慎的拖延表现都宽容了起来。 叶归程:不要那么急嘛,现在才早上8点多。你们要去训练吗? 夏天有什么好:我们约好了出门给你买礼物。 乘风震惊了。 叶归程:@再莽一点。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 再莽一点:你在教我做人?机器人? 叶归程:咦—— 这人真是不值得她善良。 早课结束,乘风连通了机房的功能,才不紧不慢地开了直播。 直播间需要输入介绍标题,乘风沉吟片刻,敲入一行自己觉得十分贴切的名字:【小猫头鹰专职摄影师比赛直播】 视频在相关区域一出现,标新立异的标题与乘风自带的热度,很快成为了整个直播区最亮眼的一个房间。 “乘风你来了啊?距离你说要开直播,我儿子已经从出生到能跑了。” “我都准备睡回笼觉了结果你来了,你好意思吗?” “这直播间的名字?有问题吗?我差点以为我走错门了。乘风的起名天赋真是无人能敌。” “看来嘲讽才是她的自带天赋。” “乘风是不是开了静音?她是要直播默剧吗?” “算了,她生日,原谅她吧。” 比赛直播看不见弹幕跟评论,乘风也不回应,只安静地翻阅资料等待匹配。 网友谋划着要给她评选“史上最差劲主播”,直播间的热度却不断往上爬升,一堆人又开始在bsp;   五分钟后,今日第一场对战正式开始。 乘风坐在驾驶舱里打了个哈欠,很懒散地说了两个字:“开了。” 她按着后脖颈活动了一下关节,倒计时结束前,两眼紧盯住屏幕,看清路线后,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网友们发现她如今的策略跟传闻中的简单粗暴变得不大一样,开场只慢悠悠地驶向地图边缘,等对手靠近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中场地区带。 网友们痛心疾首地劝告她远离徐景望,不要学习这种粘稠至极的打法。 让这世界上少一点噩梦,多一点真诚。 “从对面的变型技巧就可以试探出他擅不擅长高速驾驶。”乘风偶尔想起来自己还在直播,会大发慈悲地补充一句,“可以带他穿越一些障碍路段或急转弯道,比如这个样子。” 因为都是自言自语,她说话的声音会放得比较轻。 带着这一场的对手持续性地绕了两个弯儿之后,确认本场考生的驾驶技术还是不够灵魂,乘风的耐心告罄了,很快返身开始炮轰。 两架机甲互相发起猛烈轰击,彼此视野受到极大阻碍,需要依靠监测面板来进行辅佐判断。 乘风开始频繁切视角,混乱变动的界面让本就模糊的战局变得更加诡谲。 网友们只看见一道黑影天上地下地四处乱飞,还没准确捕捉到目标,画面就又变了。 这种完全跟不上节奏的战况,无端让人心头火起。 网友们已经感受到莫名的焦躁,很想让乘风停手别转了。 “躲得快就行。对面大概率也看不见我们,只能依靠自动校准射击。”乘风适时出声,语气是与烽火连天的背景截然不同的冷静,一手移动一手调出武器库,很贴心地示范道,“代码要敲得快一点。不要站着挨打。” 这话说了跟没说简直一个样。网友们直呼高人。 乘风在发表了一番没用的见解之后,又开始了漫长的沉默。似乎刚才的两句话已经完成了她给自己设定的营业标准。 首战顺利告捷,胜利的金属图标在空中浮现,很壮观的景象,乘风却一点留恋的态度都没有,瞥也不瞥,很高冷地切出场景,回到备战状态。 知道这时候乘风可以看见评论了,网友们疯狂在下方吐槽。 “讲的很好,下次请讲点别的。” “你怎么可以做到话又少又鸡肋的?我以为正常人会避免同时犯这两个问题。” “你这样讲不明白关键,以后怎么做指挥?还是说你在纯粹地敷衍我们?” “看别人的直播,我跃跃欲试觉得自己也行,看你的直播,我有一百次想要中途退出你明白吗?!” “观众对不起你了吗要被你这样折磨?” 乘风设置了弹幕过滤,减少了一部分尖锐的评论,盯着眼前飞速滑过的写满了抱怨的文字,还是皱起了眉头,心说他们都在讲什么。 自己明明是勤勤恳恳、矜矜业业地在搞直播!这是何等的污蔑!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都没什么好说的。”乘风澄清道,“而且我要专心操作,给你们实时分析你们也看不懂。” 这时屏幕中间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夏天有什么好: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啊,你在想什么呢?难道网友看你直播是为了学习吗?朋友灵活应对! 【家里真的有矿投了一个火箭炮。】 家里真的有矿:说什么? 夏天有什么好:……靠,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乘风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还低下头半欠身地表示感谢:“谢谢旷哥!” 她就喜欢这种砸钱话不多的人!家里真的有矿:好说。你生日。 别的网友在辛旷提醒下相继开始打赏,并让乘风多挖掘一下自己做主播的潜力,保证下次一定投得更多。 乘风看不见他们,无法判断他们语言的真假,对网友的口嗨也认识得不够深刻。跟众人闲聊了几句,第二场匹配很快开始。 众所周知,乘风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且会虚心接受批评的人,受到金钱的教育,她打第二局明显变得积极起来。 主要表现在短句的废话打量赠多。 “要出发了。” “还有5秒。” “三秒。” “走了走了。” 这一把乘风无奈地遇到了一个不想打比赛的硬茬。 她开场直接往左,试图勾引对方,不料对手毫不客气地往右,与她分立在地图两侧遥遥相望,誓要做一对永不相遇的牛郎跟织女。 乘风在原地坚持了两分钟,对方趁机跑到了一个相对更远的位置。这个举动简直就是挑衅。 乘风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对方狠,忍不下去了,拉动速度追了过去。 两人先期距离实在太远,这导致比赛时长过三分之一时,二人还在地图里来回打转。极大地浇灭了乘风的热情。 直播间的网友对这种枯燥的画面反而乐见其成。 “她又开始不说话了,她心态崩了。” “乘风的脸上肯定写着,‘我一定要弄死你,’。” “可惜了,不能切驾驶舱的视角。” 众人正放肆嘲笑的时候,一行金光闪闪,一看就极不简单的字从屏幕中间飘过。尾巴上还挂着三夭认证过的徽章标志。 【季班来到直播间。】 直播间的弹幕一秒清空,且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众网友僵着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去扫信息栏的观众名单,季班那个特殊的账号等级就排在最前列的位置。 在的。 还在线。 不知道是不是盗号。 如果是盗号的话这事儿还挺严重的。 只有副本场景中间,一无所觉的乘风还在碎碎念:“快追到了,真是的,最近老遇到这种对手。为什么生日也要倒霉。” 评价(乘风看着屏幕中飘过的各式...) ##115-资格赛12 网友们无声地呐喊着同一句话:你今天这一局真的是特别的好运! 季班作为当代手操机甲的领军式人物, 在业内拥有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与传感机甲不同的是,由于技术冷门,在专业性上他没有相应的对手。即便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 他已经错过了机甲驾驶员的黄金阶段,退出远征军的一线作战部队, 他在手操学子心中的形象还是很伟岸的。 手操机甲能重启研究并在联盟境内全面推广, 其中很大程度也是得益于他的推动。甚至三夭关于手操机甲的参数和代码库, 都是以他的个人机甲【默示】为原型。 对于许多选择手操专业的学生而言,季班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却是引他们入门的偶像。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网友们当即奔走相告, 手操专业的学生以及看热闹的网友飞速蜂拥而入,直播间很快被推上了热门。 一群学生眼巴巴地蹲在评论区,羡慕地围观着乘风的战局,斟酌着合适的措辞尊敬问好。 “老师早上好。” “老师我是您的粉丝。您还有关注手操机甲的最新操作系统吗?” “老师您很久没来三夭直播区了, 是随意过来看看吗?” 季班屏蔽了所有的弹幕,只能听见乘风的声音。 没一会儿, 他自以为很低调地发了条评论。 【季班:追啊, 我最喜欢这种了。】 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奔跑,追逐的类型也算。所以不大理解乘风对这种流派的抵触情绪。 他逃, 你追, 他插翅难飞。多么美好。 副本里, 乘风没什么意外地追上了对手。两台机甲只是短暂地相会,积蓄了半场的怒火都表现在了她疯狂而不作收敛的攻击中。 季班又很随大流地发了两条评论。 【季班:好厉害啊,有效手速快接近极限了。】 【季班:攻击速度很快, 眼力精准, 是因为学的数据分析吗?你们学指挥的单兵都好敏锐啊。】 网友们看见他后面一条的回复,当下明白他是特意为了乘风过来的, 而不是心血来潮到三夭直播间随意点一名学生考核他的手操水准。 意识到这一点,之前隐隐怀着遗憾的学生不由更酸了。 为什么?乘风的名气都大到这种程度了吗?他们也很努力啊! 比赛结束,季班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依旧挂在直播间里。 网友们跟着留下,怕乘风看见一些不正经的弹幕会读出来,影响到自己的影响,因此也表现得无比克制。 乘风打完这一场,后面有半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她不想动了,刚刚那一把极大消耗了她的热情。干脆待在候场大厅,从三夭的数据库中翻出一款常玩的小游戏,当着一众网友的面开始浑水摸鱼。 乘风点击更新,继续点击登录,等着直播间那帮意见多的网友开口指责。在载入数据包的空隙,已经想好了反对的借口。可是都进入到了抽卡界面,半空的弹幕区却比以往都干净许多,像是完全不介意她这种开小差的行为。 乘风惊了。难道她的直播间就这么凉了? 乘风悄悄调出自己的后台数据,惊悚地发现在线观看人数暴涨了五倍,不仅如此,还有一帮人选择默默打赏不公示,留下一排整整齐齐的礼物记录,有钱得乘风都想当场叛变。 乘风怀疑是三夭的网络出了故障,左顾右盼,试图从其余待机玩家的脸上寻找相似的迷茫。 【季班:这款游戏我以前也玩。我上学的时候它刚出,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后来推荐给了连胜,就不爱玩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在更新,不过整个界面都变了。】 乘风被眼前突兀的金光给闪到了,这才注意到他。抬起头读了遍评论,问:“为什么?” 季班很不高兴地道:“她物理开挂。” 乘风想想游戏里那些特别幸运的人,也觉得这是一件十分不合理的事情,严重违背概率学的存在,跟着愤慨道:“这太过分了!” 她说完埋头抽了张十连。可是不管她怎么点击屏幕加持幸运,蓝光散去后,最终结果还是十个r。 【季班:唉。】 乘风玩这款游戏的时间不多,主要是它有一个代码竞速送抽卡的设定,让她觉得策划比较公平。 结果还是伤透了她的心。 乘风觉得没意思了,关掉游戏,问道:“叔叔,你不工作吗?你不忙吗?” 【季班:今天休假,有一点空。】 乘风看着屏幕中飘过的各式各样的“?”,简短地应了声“哦”。 等她沉默下来,屏幕中的问号变得更多了。 乘风:“……”那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那么难搞? 网友们看不过去,忍不住下场指导: “找话题聊啊乘风!” “随便什么都可以,唠唠家常也行,别坐在这儿发呆啊!” “问他吃了吗!老祖宗的智慧!然后问吃的啥,好吃吗?” “可以求指导啊!季班这几年都在做手操推广和功能改进研究,这次的技改说不定有些内容就是他搞的!” 乘风看得眼花缭乱,随口问道:“你……您为什么会来看我的直播?” 【季班:三夭宣传口的人找我,说今年有个风头很大的学生。】 乘风不好意思地道:“没有的。” 她觉得比起季班当年带着手操机甲杀入三夭来说,她的知名度还是差了一点,需要明年再看看。 【季班:他们说如果你真的能破这次的连胜记录,希望我可以做一个简单的解说。他们会挑选一个合适的对战视频给我看。我发现你资料上写的生日是今天,就顺便过来逛一圈。】 【季班投了一个火箭炮。】 【季班:你真年轻,未来可期。照着自己的风格继续发展就行了。】 评论区瞬间沸腾起来,网友们再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纷纷炸锅了般开始发言。 “默认乘风能破记录了吗?三夭管理员的海口都夸下了?” “季班说能破就能破。” “不是季班说是三夭说,而且人家用的明明是‘如果’。” “我支持乘风,手操专业势微太久了,好歹给个能宣传的点吧。” “资格赛就来找季班宣传是什么顾虑,觉得乘风对上传感机甲也会很危险吗?所以及早送她上高光时刻?” “分析群的存在忽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乘风的分析群还在呐?我以为早没了。一直没动静啊。” 乘风转动着瞳孔,将各式言论都扫了一遍,神情冷峻,紧蹙的眉头里带着些倔强,问道:“你觉得我对上传感机甲的胜率高吗?我是说他们最厉害的那一批。” 季班的输入速度还是很快。 【季班:手操机甲很适合数据分析的。传感机甲容易被自身的感官所误导,依赖于单兵的个人作战实力。但是手操机甲本质是一种更灵活也更独立的操作方式,精辟的数据分析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优势,只是目前还没摸索出一种行之有效的流派。】 【季班:我没看过你别的比赛,不过我觉得你有足够的素质。手操机甲不会比传感机甲差的,起码在机甲性能上,手操机甲要领先几十年的技术水平。】 【季班:摸头.jpg】 评论区随着他的发言再次安静下来。 乘风翻出【鹰鹰点头】的表情包,发送过去。 季班后续还有别的事,给她留了个生日祝福就先走了。 乘风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紧眼前的操作面板,过了片刻后,她声音雀跃地道:“我好开心。” 网友们在>   乘风吸了口气,音调高扬,接着道:“季班来了之后,我的打赏金额翻了十几倍!哇——好有钱啊!!” 真心错付的网友们:“……” 乘风手快地点开购物网站,搜索自己最常买的那家甜品店,熟练地按价格排序,点击采购。 “买便宜的,今天可以买两个!”乘风谋划得很周详,“下午茶跟宵夜,还可以再买一颗生巧克力。” 正打算对她放嘲讽的网友们又被她的穷酸劲给震撼到了。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买贵的,求你了。我出钱。” “你的钱呢?这次直播除掉三夭分成也得有几十万了吧?你就扣扣索索地买两个小蛋糕?” “@三夭,你风很大的选手快穷死了。” “小缺心眼,你赢了。钱拿去,我自己赚的,只允许你自用。” “我要给小猫头鹰换最新的零件,养机器人很贵的。而且甜的吃多了会胖。” 乘风解释了句,看着后台不断增长的财富,犹豫过后,还是罪恶地点击了加购。 她生日,她可以被原谅。 记录(前辈最大的优点大概是能...) ##116-资格赛13 乘风陪着网友播了三场比赛, 结束后回宿舍午睡了一会儿。梦里数了遍今天的收入,下午业务能力熟练了不少,可以跟网友胡侃上两句, 偶尔还能插一句奇怪的段子。 虽然奇怪,但是网友非常满意。 播完下午的赛程, 乘风跟网友们说再见, 并取消了晚上的预约, 因为项云间几人回来了。 四人站在宿舍楼楼下,脸上明显带着妆,身上还透着股淡淡的香水味。 严慎不停地用手背蹭自己的脸, 显然对自己的状态感到难受。 乘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本意不是去给自己买礼物的,是去做一场什么比赛的赛前预热宣传,回来的路上顺道去逛了圈商场。 江临夏骗她。 “这不也给你买了吗?”江临夏很没良心地说,“乘风同志不应该计较那么多的细节。你只需要关注程序运行的结果正确就行了, bug是不可避免的。” 他回头解锁身后的运输机器人,仓门打开, 露出里面一摞摞的礼品袋。大大小小少说有二十几个。 江临夏半倚在机器人上, 敲了敲金属外壁,得意道:“怎么样?” 乘风看了会儿, 才后知后觉地惊问道:“都给我吗?” 江临夏说:“是啊。感动吗女儿?” 乘风试着拿起一个白色袋子, 入手重量很轻, 她还是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怎么买的?” 江临夏半真半假地说:“我们走进礼品店,导购过来问我们有什么需要。我说给小朋友选礼物,他就给了我们一个销售列表, 我们按照销量排序从上到下买的。” 他扬起眉, 笑了笑道:“怎么样,就算不能以质取, 也可以靠量取胜吧?” 乘风将信将疑,扒开袋子往里面看,就听江临夏在对面嚷嚷道:“哪有人当面拆礼物的?你知道这在我们首都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乘风眯起眼睛,从缝隙里瞥见了商品标签。是一个浅蓝色的大帽子,实物图看起来很淑女,毛茸茸的又有点可爱。 还有几个相同品牌的袋子,大概是给她买的衣服。 乘风有点开心,又觉得有点不真实,把东西放回去,说:“我以为你们会送我小猫头鹰的插件。” “你生日为什么要送你小猫头鹰的插件?”项云间说,“它的东西你不是都帮它买了吗?自己的倒是很少有。” 乘风含含糊糊地“嗯”了两声,又拆开一个袋子,里面是件浅黄色的裙子,她怀疑地道:“这个也是销量榜的吗?” “你还真的信啊?”江临夏很不善良地嘲笑道,“叶某人的打假能力有待提升。这些都是你褚暄阿姨给你买的,我们怎么会挑女生的礼物?” 他们早上去拍宣传片的地点,刚好在项妈妈的公司附近。几人收工后顺道去隔壁打了个招呼,想请她帮忙给做个参谋。成熟女性果然是比较可靠的,她不相信这群钢铁直男的眼光,又不是愚人节,干脆趁着午间休息,带着这帮超龄拖油瓶去附近商场帮忙买东西。 褚暄对军校或者联赛之类的事情都不是特别了解,听江临夏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复述了一堆,听了个一知半解,说:“她这么厉害的呀?” “是的,暴力小矮子。”江临夏说,“不过不知道她能不能进预赛。” 因为不熟练,所以什么都搞得很仓促。乘风自己又不愿意服输,看起来就像是在为难自己,超越极限。 褚暄拿起一件衣服,上下打量了两眼,小声道:“其实不同的环境产生的冲击是很强烈的。陌生的世界很可怕,而且普通人无法理解。” 连同文化、科技、审美、亲友……所有的因素都在一夜之间发生改变,要从习惯开始重新学习,适应在新环境里的生存规则。 可是人类没有办法退回到婴儿那种可以接纳万物的时期,不想犯错又几乎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面对认知里的矛盾和信息交流中的错失,除了勉强自己,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去更好地处理。 褚暄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乘风很辛苦,又有点可怜,连生日都是临时决定的,于是买了许多东西。 反正不是她付钱。 乘风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接收生日礼物,在数量跟仪式感上都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她礼貌地跟几人表示了感谢,并在整理完所有的物品后,记录在小猫头鹰的数据库上,以便日后礼尚往来。 “不用那么客气。”江临夏笑嘻嘻道,“叶大佬,有朝一日发达了记得带我们刷分啊,我们想要这一届刻着三pv的金杯,尤其是阵营赛的vp!” 乘风走到一半回过头来,朝他们亮出自己的小白牙,比了个赞的手势。 好说。打赢陶睿,人人有责。 江临夏回了一个相同的表情:“等你晋级,我相信你。” · 从70场到102场,按照每天9场比赛的进度,完成目标也只要寥寥几天而已。 大概是经历了季班突袭直播间的意外事件,再加上乘风当初定下的目标是更高远的150胜,在破记录的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场面比众人想象得要平淡许多。 网友们仿佛已经对乘风的连胜习以为常了,第二天早上打开三夭首页,看见转场的开屏广告上标着硕大的荣誉公示:【连胜记录新保持者——乘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大事儿。 除了乘风的id后面多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挂件,表明她的身份,好像没别的不同。 三夭论坛里,网友就“破记录为什么会那么凉”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啊?我晚了吗?恭喜乘风!” “没来晚,大家刚起。我前天还记得这事儿来着,说要见证乘风破记录的一刻。没想到一觉醒来,这光辉一刻已经结束了。” “可惜了三夭后来制度改革,给资格赛分类竞争,导致这个连胜记录变水了。如果是传感机甲类别拿到102胜,绝对联校封神,保送远征。” “如果是混合的,你真觉得乘风能拿102胜甚至是150胜?这个夸张了。” “三夭对这个记录的反应也挺平淡的感觉。前几天都没怎么宣,是因为赛事安排得太紧密,他们没准备好吗?” “你们太年轻了,平淡是因为乘风的征途还没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你们等着看吧,就凭这两年三夭对手操机甲的宣传力度,一定在后面等着搞波大的。季班都提前请来了,怎么可能会当无事发生?” “提到季班,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就是暂时还没什么实感。” 乘风也没什么实感,因为第102场的对手挺普通的。她怀着激情,开场来了波风骚走位,最后7分钟结束战局。事后回味了好几遍都觉得有点寡淡。 倒是老孔,掐着点给她打来了电话,语无伦次地道了一连串的“恭喜!”,从那激烈的反应中,像是终于解脱能安稳睡个好觉了,恨不得叫乘风一声小祖宗。搞得乘风怪愧疚的。 不过也有一个让乘风振奋的好消息。 赛后三夭的管理员私信了她,说要给她做一款特别版的定制徽章,问她有没有属意的图案。 乘风说想要小猫头鹰,对方飞速给她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又在五分钟后直接给她发了样图,看来是早有准备。 乘风直接点开大图。 那是一个蓝黑色打底的金属徽章,用金丝在中间位置绘出了小猫头鹰的蹲坐形象,靠下方沿着徽章轮廓线条写着“叶归程”三个字,而上面还有一小段留白。 三夭管理员:“空着的位置到时候写你的连胜场次,等你本届资格赛全部结束后再刻。” 三夭管理员:“你允许的话,徽章实物也可以上架售卖,只不过材质不一样,三夭仅收取材料跟平台费用。网友同样可以花钱购买你的电子徽章,显示在三夭所有平台的账号尾巴,跟会员并列。电子徽章在下次记录被打破前可永久生效。” 没过两秒,后台又收到一条信息。 111小助手:“@叶归程,您的三夭账号已完成升级,现在拥有专属特效啦~在直播间评论时可以选择星光特效,发表动态也可以使用专属文案背景。快去看看吧~” 乘风回复了管理员,第一时间照着系统的教程开启特效模式,想要进行实验,又不知道该发点什么。对着空白的文件面板犹豫许久,决定去分析群里找点灵感。 今天的分析群意外的热闹,乘风一点进去,全是对自己的@。 “乘风在群里吗?有她的马甲在吗?” “乘风不一定在,但亲友应该在,记得把文件传给她。咱们手操专业就靠这次露大脸了。前辈们出于职业道德不能放水,希望乘风可以凭实力继续胜利!” “乘风快看教程,我亲手偷来的,冒着巨大的风险,学妹千万不要浪费!” “压注了,乘风这次破记录,三夭到底会给手操机甲多大的宣传版面?” “先不讨论这个,乘风要继续赢才能保持足够的话题度。我真诚建议乘风适当减少每天的比赛场次,尽可能拉长战线,预留时间吸引大众目光。现在的场次安排还是太紧密了!” “学妹,招生季快到了,咱们手操专业的荣光就靠你了!” 乘风狐疑地翻找群文件,光看前排的文件名称就被深深震惊了。 文件类型已经从最初的《克制乘风的N种打法猜想》变成了《军校联赛手操机甲组前三十名学生详细分析资料》。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从其他分析组里偷来的战利品。内容还十分贴心地做了修正,加入了乘风的驾驶参数,并从多方角度给出了适合她的最佳建议。 乘风:“??”这群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乘风想敲群宣,让同志们都清醒一点,抬眼一扫,发现之前那个很霸气的“前浪一日不死,后浪别想冒头!”,已经被他们自己扼断了浪头,改成了一句十分不接地气的新宣言—— “前辈的职责: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手操机甲统一战线,乘风坚强的后盾!” 乘风沉默半晌,将前半句话复制粘贴到搜索页面上,翻译成大白话才明白他们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很是搞不懂他们。 ……前辈的优点,大概是能屈能伸吧。 收官(网友们鬼哭狼嚎苦苦挽留...) ##117-资格赛14 乘风截图了一部分的聊天记录, 发送到自己的小群里。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社交关系,有点超过她的理解范围了。 叶归程:【图片】他们在干什么?这之前是我的分析群来着。 向云间:因为你真的破记录了,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归程:什么意思啊? 向云间:破记录前你是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破记录后,你就是新一届手操机甲代言人。 叶归程:【鹰鹰问号】 再莽一点:就是你如果继续赢, 对整个手操专业都有好处的意思。 手操机甲由于式微, 在军校联赛这样曝光度极大的活动上也鲜少有露面的机会。即便是上级想扶持也是有心无力。行业里一直缺一个能够带动风向的强势机甲手。 乘风的出现太过恰当, 俨然就是为此而生。联盟已经做足了准备,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恐怕连文案都改过十几版了。 从三夭前期一直平淡的动静,几人隐隐就有预感, 三夭那帮搞运营的人,比他们敢想,很可能把预算都投进了破纪录后的宣传。 家里真的有矿:这才叫紫微星啊…… 比什么三大vp金杯更有重量的存在。除了自身的实力,更要有时代的际遇。 家里真的有矿:我酸了。 向云间:【叹息】 夏天有什么好:【猫猫流泪】 夏天有什么好:可恶, 我耐着性子去跟三夭运营扯了俩小时皮,都没问出他们的宣传安排来。他们什么意思?是不是怕我嫉妒? 家里真的有矿:乘风是自家鹰, 浪费什么心情去嫉妒? 乘风发了一个小猫头鹰振起双翅, 同时低下头颅,用身体比出“v”形的表情包。 叶归程:【鹰鹰比耶】 乘风再次切出去看了眼群聊, 对里头那群热情得好像是她亲兄弟的一群人, 还是觉得他们一夜间病得不轻。晃了晃头回到小群。 叶归程:到底有多大好处啊?我看他们快疯了。他们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吗? 再莽一点:当然是基数大了, 整个专业才有更多发展的可能。才能更好地普及、更容易挖掘出新的人才。你们手操专业,目前不管是一波流、猥琐流,还是什么巴拉巴拉随便变身流, 都没有特别突出或风格显著值得学习的驾驶方法。 夏天有什么好:而且要让人看见明朗的前景, 才能有足够的理由继续往里投钱。你知道你们手操专业的研究经费已经连续两年被削了吗?这要是在股市都该退市了。 夏天有什么好:手操机甲贫穷啊!你们今年租借场地的钱是从我们传感专业的预算里抠过去的!你们教官带头在会议室里耍无赖,太过分了! 叶归程:【鹰鹰啜泣】 乘风瞬间就感同身受了起来, 没想到老孔居然跟自己一样贫穷。平时不显不露的,只不过是故作坚强。这就是所谓的成年人的忧伤吗? 乘风切出聊天群,顺手选定明天的预约。接到下一场比赛的系统提醒时,心里除了赢又有了点别的追求,感觉肩头的责任比之前重了一分。 ——她要好好打,给老孔赚点钱花。 在这种动力的强烈驱使下,这一把乘风打得声势猛烈、雷厉风行。 对面的机甲手还没与她正面对上就被她密集的弹火轰得整个人都懵了,感觉自己是在杀气化成的枪林弹雨中走了一遭。 后续被乘风追着屁股死咬,那种被猛兽追击的恐惧简直让他毛骨悚然,真实地迷茫自己跟对方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逼她打得如此狠绝。 甚至在轰毁前的最后一秒,青年放弃抵抗,也要用最后一口气朝喇叭大声留下自己的遗言:“哇靠?” 乘风给予他最后的善良,是冲着他炸毁的机身挥了挥手。做完这个动作,利落地退出考场。 回到备战区,乘风滑动手指,调出后台录好的视频,没做剪辑,准备直接扔到三夭网站上去。 最近她确实有点偷懒了,导致分析群的资料再次断层,进而导致网络讨论度变低。 她需要反省。 然而乘风的这股念头还没有持续两秒,在三夭视频区的网址跳出来后,立即被转场动图中的自己给震到了。 动图中,手操机甲向右侧翻身,随着不稳定的重心迅速做出结构变型,并躲开擦肩而过的一串炮火。 火光的红、日色的金,以及金属机身那种深沉的黑,在短短的数秒之内交相辉映。 分明是无声的画面,却构造出一种刀光剑影般的危机冲突感。明艳的色调衬托出的是森冷的寒。 而图片左下角,乘风正神情慵懒地敲击着代码,半阖的眼睛里不见丝毫紧张。 两者对比强烈,并在屏幕正中闪过她的id号后迅速消失。 乘风完全不记得这是哪一场比赛里的画面,反正很炫。 她忍不住退出冲进一次,结果发现动图变了。同样是冷酷中带着肃杀的两秒动作截屏,看得人两膝不住发软。甚至称得上惊鸿一瞥。 不愧是梦中情机啊!恨不得夜夜相会的那一种! 乘风乐此不疲地重复了十几次,终于克制住自己的内心,停止这种自恋的行为。 她认真往界面上一扫,查看功能列表,发现网页最显眼的位置多出了一条置顶的广告条,正是三夭官方为乘风做的联赛资料专场。 专栏名字叫:“巅峰之上,乘风破浪!” 她刚刚打完的那场比赛已经完成了上传,并且做了简单剪辑。三夭的工作人员帮她选取了节奏连贯的几段视频,按照进击和防御来分开展示。 乘风点进去看了,不得不说,在bg的加持下,她也快要被自己迷倒。 “谢谢,心满意足。三夭果然是干大事,今天视频区的点击量得飙升吧,实不相瞒,我已经点开五十几次了。” “才五十几次,呵呵。我现在还没停下来。” “手操机甲变型果然能满足人类共同的童年梦想。我爱了。” “我当初就是被一个变型视频给拐到这个圈儿里来的。今年手操要不得了。” 乘风复制了视频链接,决定分享到三夭论坛里去。一跳转到论坛页面,发现这里也有相同的广告专栏。首页帖子都在讨论有关的话题。 乘风随手点了条飘在上面的帖子。 #多图,乘风线下广告实拍# “我们这儿商业中心的大屏今天中午开始投放的,不得不说这种类型的广告效果太好了,广场上都是停留的观众。” “还买了推荐词条,做了实拍抽奖的活动。游戏里专门发了信件送了奖励。” “真是雨后春笋,一夜间哪哪都有。不愧是你,三夭!之前还误会你了。” “大消息,听说城区中央会放一架默示的等比模型用来展览,是三夭用破记录谈下的。如果不是这次三夭打广告把之前的对战数据也给放出来了,我甚至要阴谋论地怀疑他们在暗箱造神。” “我看了下乘风的预约表,惊呆了。这种时候她还要打每天九场,不应该减少场次以防记录中断吗?” “每天九次的奇迹还能叫奇迹吗?!【尖声】” “开玩笑,乘风是谁?不特立独行就不是她了。” 乘风把楼里的照片保存下来,发送到自己的小群里。 奇怪的是项云间等人一直没有给她回复。乘风猜他们可能现在有课,由于下场比赛马上开始,只能遗憾关掉所有的聊天软件。 一个人的快乐果然是很孤独的。 那边,江临夏等人已经重新拉了个小群,暂时性屏蔽乘风。 这么下去爸爸们心态要崩啊。这谁承受得住? · 在三夭的面面俱到下,网友们每天点开网页,就可以看见乘风的连胜场次稳健地往上跳跃。似乎胜利在她这里变成了单纯的数字。 4月27日。乘风的连胜场次顺利突破110场。 其中八场比较顺利,用时最短的一局仅为5分49秒。剩下的一场,乘风在跟头铁的对手怼脸互喷后,以76%的机身损耗度险胜。 4月28日。 乘风在个人社交账号上更新了一条信息,应三夭要求,将动图中涉及到的代码拆分罗列。 网友们尝试跟了一下。 当晚三夭商城里的键盘销量飙升,群众大骂三夭是黑心奸商,手段卑鄙。 九胜。 4月29日。 乘风的新记录刷到了129场。 早上和中午她的运气不是很好,有两场比赛差点进入到限时结算阶段。她在私人账号里发了一段很长的碎碎念,晚上更换了自己一直没有修改过的武器库。加入了近身冷兵器。 九胜。 4月30日。 乘风的个人积分在阶梯式计分规则下,爬升至前30%。用时不到半个月。九胜。 5月1日。 劳动节,乘风休息一天,因为教官带着单兵系的学生集体出去给林地开荒。 三夭带着摄像组跟拍了一期纪录片。 网友们表示,点进网页不看见数字跳一跳很不习惯,像日历没翻页一样,希望她早点回归比赛。 5月2日。 乘风又请假一天。因为开荒导致肌肉拉伤。另外历史课的论文作业被指敷衍,老师要求补交,且字数加倍。 这是乘风人生中极为黑暗的一天。 网友同样表示抗议,他们已经两天没法儿用心工作了。另外群众严肃指责三夭,乘风补作业的画面明显比她做劳动的记录更加重要。希望下次不要错过重点。 “乘风”的关键词搜索指数,进入当日排行榜前十,达到热度高峰。 5月3日。 乘风心情不佳。 乘风表情狰狞。 乘风手段残忍。 网友希望继续保持,有望发展出“阎王式”打法。 截止晚上十点,记录更新为147场。 5月4日。 乘风的新纪录停留在151。终止于乘风的一条公告:“不打了。” 网友们鬼哭狼嚎,苦苦挽留。 当晚,三夭发布季班参与制作的解说视频,以及一条来自乘风的收官采访。 解说(但我坚信你们就是那簇向上...) ##118-资格赛15 季班的解说视频预告是在晚上8点放出, 是三夭憋了许久的产物。并不是针对某一场比赛。因为资格赛的地图和时长都太过简单,很难挑出节奏紧凑的场次。所以三夭干脆来了个大杂烩。 网友们点进网址,热情留言。评论区的走向很快分成了数种完全迥异的风格。 一部分在假哭, 说没有了乘风的资格赛就没有了快乐。这人怎么可以不善始又不善终? 一部分手操专业的学生仗着自己有新马甲无节操地疯狂表白季班。 还有一部分观众在干正事,恭贺乘风顺利过线, 并对本次记录吹了一箩筐不重复的彩虹屁。由于每条评论的字数都格外的多, 乘风有点怀疑这些是三夭找来的水军。 视频资料的封面是一架手操机甲的背影。解说正式开始后, 背景中响起季班整理桌案的杂音,随后他开口说话。 “我的解说不是很好笑,可能会有点无聊。”季班顿了顿, 调高系统的声音,平缓而温和地道,“其实双人对战的副本没什么好解说的,一句话没说完可能双方已经打完了。所以今天我会从常规的角度, 给大家分析一下乘风的操作水平吧。” 季班点击屏幕正中的播放,有条不紊地道:“可能很多人都不了解, 为什么乘风能一直赢?为什么每次看起来很惊险的对决场面, 最后赢的人一定是乘风?她运气真的有那么好吗?她的操作,对应的传感机甲可以做到吗?” 网友们确实对这个问题最感到困惑。 手操机甲门槛过高, 大部分吃瓜群众连最基础的操作代码都无法掌握, 更无法评判各项操作之间的难度等级。 乘风的记录究竟水不水?乘风跟传感机甲专业的单兵相比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业内称她的路数为“亡命之徒”打法, 里面有多少是纯粹的运气,又有多少才是真正的实力? 各式各样的观点都有,一帮人拿着外人看不懂的数据在网络上搅浑水, 谁的声音大, 谁就能说服人。 毕竟里头的门道大伙儿都摸不清楚嘛。 三两句话的功夫,视频中的两台机甲已经开始交锋。 为了躲避对面提前架好的枪炮, 乘风操作着机甲直角转向,扒住墙面紧急绕行。并利用玻璃被震碎的窗口,不断变型机身,像一只灵活的大型机械蜘蛛,迅速向上攀爬。 随后借由高度差,直接从上空越过一处低矮的障碍物,完成偷袭。 对手完全没料到她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等发现时最关键的武器库已经被轰毁,机身重度损坏,只能狼狈撤逃。 网友们在p;   因为爬墙技能是传感机甲的盲区,类似的操作在整个联赛都比较少见。爬那么高又那么快的,更是几乎没有。 季班点击暂停,解释道:“最初版的默示是有很强的攀墙力的,相对应的是牺牲了机甲三分之一以上的可变型结构。后来做出了调整改进,大部分学生就放弃了这项技能。其实三夭跟军部也不提倡这种操作,因为即便是对初代默示而言,这种行为的危险性也太高,但是爬墙……” 他话藏了一半,网友们替他接了下去:“真爽。” 可惜不是直播,季班看不见这么一场心有灵犀的画面。 季班低声笑了笑,从后台调出一个用于数据分析的模拟软件。 里面的数据已经设置好了,还原了考场里的局部地图,只是去掉了所有会干扰视线的外部景观,用最直白的黑色线条来表示街道跟建筑。 “以前默示有足够支撑机身重量的吸附部件,现在需要一定推进动力的辅助。”季班边说边把一架机甲放到乘风刚才所站的位置上,又在一旁的调试面板里敲入答案,“她输入的代码应该是这一串……我们一样的操作来给她走一遍。” 季班按下确定,模拟软件中的机甲当即根据代码输入的不同速度开始测试。 开始是以各校学生的平均手速来运行。 无一例外,机甲都在转到一定角度的时候因为惯性而摔落。 随后逐渐提高测试速度,在代码键入的手速超过78%的学生时,机甲终于成功转起来了。但是肉眼可见的,机甲的动作十分勉强,虽然成功,却无法很好保持机身的灵活性。下一步的攀爬显眼无法接上。 在输入速度超过86%的学生时,这个动作总算是能比较安全地完成了。就是总有那么点奇奇怪怪的感觉,没有乘风的操作来得流畅。 季班安静地注视着程序运行,在软件停止测试后,才喝了口水,继续解释道:“我们的数据库是不分年级的,里面包括所有参与考核的大一到大四的学生。另外,这一届的平均数据比往年要稍微高一点,已经持续三年呈增长的趋势。说明大家确实是在进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季班组织了下语言。 “上面就是我说的爬墙危险。驾驶者重心掌握不好,很微妙的一个时差,就容易导致失败。很可能失误只在一个分神之间,失误之后能安全补救回来的概率也不高。” 他将手操机甲从页面移除,统计出来的数据也一键清空。 “后续的攀爬操作我就不测试了,因为它跟驾驶者自我经验的判断有很大关系。知道什么时候输入什么代码,移动的长度跟距离是多少,这本身就是单兵最重要的技能,软件无法进行模拟。”季班平静地道,“手操机甲,手速不是第一位,操作才是。” 他加重了声音,比较肯定地道:“类似的操作为什么少见?因为除了乘风,90%以上的学生都掌握不了这项技能。而99%的学生,都不敢在正式比赛的时候,使用类似极限的操作。” 他很谦虚地用了90%的数据。这样就不会有被打脸的风险。 网友们被他这一串数据砸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切实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就是这操作凡人学不来的意思。” “99%,不敢,重点圈明白了吗?乘风就是那注定的1%!” “所以这就是亡命之徒打法的精髓吗?我不弄死你,我就弄死我自己,反正今天总得有个人头落这里。” “从统计数据来看,乘风的失误率很低的。说明人家心里有数,对别的学生来说才是亡命之徒,她只是基操。” 季班回到视频资料界面,随手在屏幕中敲了下,取消停止状态。 所有内容均选自乘风的比赛场景,有些看起来是压倒性的优势,但没有什么代表性的操作,季班就只是随意讲两句,或者“嗯”一声带过去。 播到视频中段的时候,季班再次点击暂停。 这一场比赛不少网友都还有印象,赛后乘风自己发布了第一条剪辑教程,对手是那位因大众怜惜而意外成名的19分钟学长。 三夭的选择同样是乘风出其不意折返偷袭的片段。 重看一次,网友们依旧为那个不露脸的学长感到头疼。 “刚才讲的是手速,这里给大家简要对比一下节奏。”季班说,“很多人不理解,操作的节奏到底是什么意思。长时间段里一松一紧是典型的节奏,但其实微操里还有一种节奏的概念。” 季班拉着进度条往前退,找到三夭功能列表里的一项【键入音】功能,将乘风敲击代码的节奏用清脆的机械声同步出来。 放了两遍后,他记住动作,跟着画面按动手指敲了一遍。随后又将视频往回拉,开启慢放,让网友们仔细听两人的敲击声。 系统音一道低沉,一道清脆,慢放情况下,跟落在不同材质上的雨水一样,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季班的代码敲击速度比乘风的要稍微慢一点,毕竟他年纪已经大了一轮,身体素质跟不上。 但其实也没有慢很多。可是中间部分的两串代码声音几乎完全不重叠。即便是分开听,也很难听出是同一种频率。更无法猜测出是同一项操作。 “哒……哒哒……哒,跟哒哒……哒哒,在慢放二十倍的情况下,两者的区别能听出来吧。”季班说,“这种短时间内的代码键入,大多数考生会做出条件反射性的操作,将多个动作的代码视为一个整体来进行输出。而不会考虑单个代码所代表的操作是什么,下一个单项代码应该间隔多久输入才是最合适的。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人类的大脑没有那么发达。” “所以,每个人的微操节奏是不一样的。就算是相同的代码,相同的时间内输入完成,机甲也不会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ap250也不行。只是大部分情况下,这种差距你感受不出来。” 季班说着,又把之前那个模拟软件拉到前台。往空白场景的中间区域重叠着放置了两架手操机甲。 一台复刻乘风的操作,另外一台用他的代码加速至跟乘风相同的速度,同步运行。 经测试,两台机甲之间确实出现了虚影,证明彼此的操作表现还是存在一定的区别。 “我们说机甲操作的流畅度跟手感是有很大关系的,最主要的就是这个原因。手速依旧是其次。手操机甲的作战风格也是完全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细微操作辨认出来的。” 季班说完,将两台机甲分开,并排放在一起。 由于没有标注,网友们一时认不出哪台机甲是谁的代表。 季班果然问了句:“左边还是右边?你们觉得哪个更加厉害?” 网友们迟疑了。在两台机甲的身上都看出了凝练过经验的老熟。 “外行人的眼光:右边。” “压右。” “慢放后感觉右边有种人物运动的线条感。左边稍微卡顿一下。” “只有我觉得左边那种风格会更加干脆利落吗?” 季班等了片刻,抬手将右侧机甲标红,并贴上乘风的名字。 弹幕的走向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季班语气如常,并没有因为这个结果而感到太过惊讶。 “我看了乘风好几场战况焦灼的比赛,开始没仔细看,所以没有注意到,还觉得她很喜欢冒险,不知道恐惧。部分胜利的结果是擦边走了极限。但是只要走极限就必然要倚靠运气,我不相信一个人的运气可以伴随她一百多场。” “后来经过进一步的分析,我可以笃定地说,为什么最后赢的永远是乘风?因为她的手感、她的经验,决定了在对战的过程当中,对手会拥有比她更多的破绽。” 季班吸了口气,斟酌着措词,尽量公正地评价道: “对于大多数的单兵而言,这一点点微小的差距,日常很难显现,显现了也很难察觉。但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它会随着危险贴近而被放大无数倍。这也是普通学生跟远征军驾驶员之间最大的区别。残酷一些说,很多人可能穷极一生都没有办法跨越这一段,仅限于零点几秒之间的细小距离……” “但是乘风可以。” 这是极高的评价。 基本敲定了乘风技高一筹的实力。甚至隐隐还暗示她拥有远征军的素质。 明明她才是大一的新生。 明明远征军当中的手操机甲手是少之又少,无不都是行业精锐。 季班说完之后,整个评论区的流速变得滞缓。 众人仿佛看见了大多数学生与顶峰之间的天堑,而乘风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另外一端。 她已经穿过同行的伙伴,独自走在比任何人都高远的地方。而留在她身后的人连她的脚印都看不清楚。 这让他们又回忆起视频后续那个“被动人体描边大师”的荒谬操作,当时就被大批网友们提议参选“本年度最离谱十大操作”的排行榜。原来也是在乘风的计划之中吗?! 那手操机甲的潜力确实过于骇人了! 网友们沉浸在乘风彪悍的操作下,感慨她大脑的处理速度为什么能跟普通人差距如此大,简直是自带系统慢放和高速分析功能。 在她形象不断伟岸、膨胀起来的时候,季班突兀地加了一句:“当然,后面这一波攻击能描边躲过,纯属是靠运气。” 网友们:“……” 刚冲到一半的气球就这么被戳瘪了。 在这儿搞人心态呢?他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不配学习吗? 录频中的季班对网友的心理波动毫无察觉,就着自己准备好的流程引出下一个问题:“那么类似的操作,传感机甲能做到吗?” 他在模拟软件中读取了另外一个数据库。屏幕中间的机甲切换成了人形的传感机甲。 “单兵要在短时间里完成转向、反击,根据数据库中的平均爆发力来看,能达到乘风这个速度标准的,有60%以上的学生。” 网友们心道这概率可比手操机甲高多了。果然传感不比手操香吗? “但实际操作的话,应该还不到一半。为什么?因为人类需要反应时间,大脑、身体都是。另外,这个动作会对肌肉造成一定的损伤,单兵无法在短时间内多次进行重复,那么后续的这个操作、这个操作,还有这个转向,又怎么能保证独立完成呢?” 网友们沉默了。 “还有一点需要提醒,传感机甲的单兵对四肢的把控无法做到彼此分离。就好比一个普通人同手同脚走路的时候会觉得不自在,要求两只手分别画圆或画圈的时候无法快速或精准地完成……因此绝大多数传感机甲的切枪速度,是比不上手操机甲的。但乘风可以将机身的每一个构件都分开操作,火力覆盖到所有能开启的武器库,攻击更加猛烈。” “因此这一整套的操作,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传感机甲是做不到的。” 季班清了清嗓子,像是等最后一句话很久了,说得异常流利,就差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当着众人的面多说几遍。 “他们不行。” 季班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悄悄跟了两句。 “只有手操机甲可以。很厉害的。” 网友们感受到他飞扬起来的心情了。 出于对季班的尊重,假装没有听见。也有不少网友跟腔附和了两句,祝福手操机甲目前尚不光明的未来。 季班暗美了一阵,又想起自己解说的职责,在三夭工作人员的提醒下,很快将后半段的资料也全部刷完。 这时解说长度才不到20分钟。 网友们吓了一跳,没想到片子会这么短暂,赶紧去看进度条,发现还好,没走到头。 屏幕中的画面定格在视频资料的最后一帧。 背景中响起一道疑似拧开保温杯的声音,季班吹开热气喝了一口,放到手边后,给出今天最后一个评价。 “我认为乘风最可取的地方,并不是她已经趋向成熟的打法,也不是她难能可贵的天赋。在我将她资格赛前后期的数据整理一遍过后,最让我感到震撼的,其实是这一点。同学们仔细看。” 季班把模拟软件放大至全屏,导入整理好的数据库。 就见两台手操机甲出现在平地上,左边标注着“乘风第2场”,右边标注着“乘风第146场”的字样。 左、右上角各有一个小地图,红色的小点表示机甲目前所在的位置。 两台机甲同时启动,做出相似的动作,沿着街区奔跑、追击。随后停下,切换至下一组相同的代码操作。 在这种直白对比下,右侧机甲的架势技术看似要比左侧更敏捷。且慢放后细致观察,可以看出相同连串指令下的动作,也变得更为灵动。 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都在季班的讲解中清晰起来,有种拨云见日的恍然。 网友们逐渐骚动。 “能让人看见的进步是极为可怖的。一百五十场比赛,你能从中学到什么?很多人可能打个五百场也意识不到自己的缺点,找不到自己进步的方向,认为自己已经遇到了瓶颈。” 季班说得缓慢,有几句甚至是一字一顿地讲: “我想告诉大家,所有的进步其实都有迹可循。不要忘记复盘,哪怕是这种限时半小时的小比赛,也不要错过任何细节。乘风是一位数据分析师,她也在用自己的优势学习、成长、寻求突破。我能从她的每一局操作中看出她的紧张跟恐惧,破记录远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简单。” “她很强,但绝对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强。她比你们走得更快,但并不代表你们就不能追赶。” “挑战很难,学习很苦,可是往上走的路,一直都在你们脚下。” 手操专业的学生们听着这段话,只觉得感触颇深,一股莫名强烈的情绪在胸口激荡。 自身的弱小、手操的式微、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跟嘲讽,以及未来迫近时无法躲避的迷茫跟不安,这些都是身为手操专业比传感专业要多面对的东西。 说没有产生过动摇是假的;说一直乐观坚定也是假的;说在恭贺乘风胜利时不痛恨自己的无能更是假的……可是这些负面又卑劣的情绪,在被季班赤^裸裸地点明之后,却突然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难从来都没有关系,他们唯一害怕的只是无路可走。 季班吁出一口气,笑道:“今天的解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乘风,这两天分析她的资料,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也辛苦所有的同学,我能从你们身上看到青年人的志气与蓬勃。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就能看见由你们创造出的手操机甲的光辉。” “我们不幸立于时代的低谷,但我坚信你们就是那簇向上的焰火。不要止步!” “远征军见。晚安。” 尾音落下,解说视频走到了尽头。 观众们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关掉网页之后,陷入无尽的空虚。 这情绪难以形容,众人缓了缓神,最后叹出一口气。 虽然平时乘风直播开得很少,与他们的互动也不算紧密,但在今天之后,总有一种本届资格赛已经提前结束的遗憾。 更多的网友则是郁闷,乘风的征程都已经结束了,他们才知道乘风原来有这么厉害。 “三夭这把解说视频放得真及时。我裤子都穿好了。” “难怪三夭敢做这么大手笔的宣传,原来是乘风给的底气。” “151胜,兄弟们,我想想还是觉得这是梦一样的数字。我没有办法接受。” “季班算是作保了吧?这一届乘风多半能进决赛了,只要表现不拉胯。” “我承认了吧,乘风可以是那簇向上焰火的外焰,温度最高跑得最快。但小小的火星是会熄灭的,我也要做外焰!” “原来手操机甲真的可以那么强!” “151胜……对不起,学长真的太意难平了。下一个破纪录的人不知道要等到哪个年代,而你今天的成就里有我的失败。【痛哭】” 众人惆怅了阵,想起还有一段来自乘风的收官视频,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看。 他们猜以乘风那样张狂的性格和嚣张的打法,不定会在采访里无意地说出几句会伤害他们的话。 强者对弱者的语言伤害是极为沉重且锋利的,前浪们怕自己承受不住。 踌躇许久,最后还是自虐地点开。 采访(……破案了...) ##119-资格赛16 沈澹守在光脑前面, 等着看自己这位破记录的室友会发表什么样感言。 她觉得可以学习一下,指不定梦里能用上。 视频的开头,没有任何过渡跟导语, 直接就是记者对乘风的发问。 很有三夭风格。 采访时间是4月30日。 记者问:“可以看一下你日常训练的行程安排吗?” 乘风从光脑里给他调出很早之前做好的表格。 “我看见这里面其实有不少机动时间。”记者问,“所以你平时还有什么日常娱乐吗?” “一般没有。偶尔会打打游戏, 看看新闻。”乘风抬头挺胸, 义正辞严地道, “我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 她说着点了点头。 记者也“嗯”了一声。 镜头调转。 采访的休息时间,宿舍前的空场地。 乘风笑嘻嘻地指挥着刚装好飞行系统的小猫头鹰给众人表演。 “往左、往右。” 小猫头鹰半阖着眼睛在空中旋转。 乘风:“升高一米!” 小猫头鹰努力地往上飞。 “漂亮!”乘风抬起手道,“击掌!” 鹰鹰冲上前, 抬起翅膀朝乘风的手拍了下去。 乘风没控制好力度,一下将自己的朋友呼飞出去,惊得她抽了口冷气。 小猫头鹰坚强地站了起来,飞回到原地, 乘风竖起拇指,给了个赞赏的表情, 并回头冲记者挑了挑眉, 得意地问:“怎么样?” 记者:“……” 能指挥一台智能机器人,就可以获得这样的快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只真鹰。 画面切回到正经采访。 右上角的录制时间变成了5月2日。 记者问:“你认为自己能保持这么高的胜率, 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呢?” “因为我热爱劳动。”乘风抬起头道:“劳动使我快乐。劳动使我成长。劳动, 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劳动, 是野蛮我精神的必经之路。” 那平铺直叙的语气,再配上她毫无焦距的眼神,整段话充满了某种令人迷惑的灵魂。 记者沉默了, 画面像停止一样持续了七八秒。 弹幕中刷过一成排的“……”。 “乘风怎么回事?还真是机器人?” “忽然间就信了某种传闻, 我就说人类不可能这么强,只有机器人才能拯救手操世界。” “不对劲, 我怀疑她被魂穿了。” 镜头忽然一转,对准了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溪岸边的野草葱郁,水面的虚影中生长着一丛丛杂乱的草叶。太阳在阴凉处的溪流里拉出一条光带,明亮处恰好飘着一片不知名树木的叶子,慢慢悠悠地荡着,带着浓郁的春日的气息。 镜头拉远,拍到了沿着小径整齐前行的军校生队伍。 春末的风声里,画面再次缩小,镜头从茫茫人群中找到本次拍摄的目标——肩上扛着锄头,灵活地往崎岖山路上奔跑的乘风。 单从她的脚步就可以看出她此时的愉悦。 午后温度升了起来。 乘风两腿分立,握着锄头在一片缠绕着杂草的荒地上大力开垦。姿势比别的学生都要标准,干劲也比别的学生要更饱满。教官坐在田埂边上吹着口哨,宣布道:“自己班里的地开不完今天都不准回去!这么轻松的户外劳动都搞不定,你们还有什么能行?” 太阳逐渐西沉。 乘风大汗淋漓,杵着锄头停住了,皱着眉头望向前方的土地。 后期人员十分贴心地标注出乘风独自开出的荒地,以及别的学生负责翻新的土地。 ……以及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庞大任务量。 临近傍晚,一片橙红的光色中,隔壁传感专业的单兵陆续扛着家伙返校。从乘风等人身边走过时,发出几声嘲笑。 手操专业高年级的学生,也慢一步完成工作,勾肩搭背地回去了。 只有大一的几个班级,学生三三两两坐了满地,已然不想奋斗。 乘风蹲在地上刨小石头。教官手里端着盒饭,站在田中央,一面吃得香甜,一面试图用自己的人格魅力鼓舞这帮不事生产且不知反省的小同志。 浑厚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山林的晚风里不住回荡,带着激昂的情绪和一点点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 “劳动,使人快乐!劳动,使人成长!我们要热爱劳动……” ……破案了! 你们联大的教官搞精神教育真的是太强大了!! 三夭之前放出的那段纪录片是比较正向的,剪辑出来的都是一众学生挥汗如雨、辛勤劳作的画面。 此时看到幕后真正的心酸,网友们忍不住为乘风感到一丝同情。 他们要高呼一句:干得漂亮! 画面转了回来,接着先前的采访。 背景中响起联大下课的闹铃,生活区的街道上多出了不少行人,导致视频里的杂音也多了起来。 记者问:“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呢?要准备每天的比赛,还要保证平时的课业。” “是的。”乘风点头,“而且快到期末了,我要准备各项科目的考试。” 她说着视线往下斜去,语气伴着心情越来越低沉,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学期选的课有点杂,作业特别多。” 记者:“你的成绩怎么样?专业课应该特别优秀吧?” 乘风说:“还行。” 记者:“听说你是双专业,专业知识差别还有点大。所以课业压力怎么样?你一般都平衡两个专业之间的时间投入呢?有侧重点吗?” “没有没有,我一般都是雨露均沾。”乘风连忙严肃地道,“我不会放弃我的任何一门课业!老孔、老罗,我基本没有偏向。” 然后乘风的光脑响了。她顺手点亮屏幕一看。 没人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反正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乘风背影孤寂地坐在自习室里补她的历史课论文。 摸了六个小时的鱼后,终于背着书包,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网友们觉得自己可能窥见了什么秘密。真的很难不进行联想。 光色一变。屏幕中的乘风换了身衣服,录制时间也跳转到5月3日。 记者问:“听说你决定把这次的资格赛停在151场是吗?为什么忽然决定不继续打了呢?还有二十几天的比赛时间。” 乘风视线有些发虚,看起来注意力不大集中,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做的采访。 她摸了摸脸侧的皮肤,抬起手的时候可以看出手心位置有一片新磨损的伤痕。 她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道:“因为已经确保能进预赛了。” 记者说:“如果你继续打的话,可以创造更高的连胜记录。你每多赢一场,都是一次新的奇迹。你不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吗?” 乘风摇头,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没有尽头,我们都在不断进步,没有必要证明某个时间段能走到的距离。别人可以超越我,我只需要超越我自己。” 记者点头:“这说得很好。” 记者又问:“有很多网友想问,当初在三夭表示自己要进预赛的时候,你就决定好了好拿到150胜吗?这是没有前例的优秀成绩,你的野心从一开始就很大,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吗?” “不,我当时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太多。”乘风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大家其实都很强。因为只有实力相当的强者才能互相进步,而我确实进步了很多。包括分析群里的学长,他们给的资料帮助很大。” 记者说:“我想他们听见会很开心的。因为151胜的成绩——我是说你明天确实能赢下来的话——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乘风“嗯”了声,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记者问:“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吗?” 乘风迅速后退一步,朝前面鞠了一躬,说:“再见。”随即真的扭头走了。 是记者已经习惯了的沉默。 身后的摄像震惊地问:“这就没了?” 记者也迟疑地道:“那……那就收工吧?” 采访结束了。 人设(短短的一行字 “本届三大...) ##120-人设 进度条到头的时候, 网友们一致在下方惊问:“啊?这就没了?打发人也不带这么敷衍的吧?” “我以为你们是在玩段子,原来是我肤浅了。” “是什么给了记者勇气让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乘风当时的脸上明明写满了‘想遛’。” “用小蛋糕诱惑她!让她回来!再录一遍!记者你看过她的直播吗居然不知道她有这么大一个弱点!” 众人嚷嚷了一阵,发现不可行, 冷静下来,只能接受事实。随即将那股没有满足的怨气全部投入到了吐槽乘风的事业里。 “肉眼可见的, 从积极到萎靡。只需要一篇论文的距离。” “5月1号到5月2号, 史称乘风剧变。因为这两天里发生了两件让乘风脸色剧变的小事情。” “我以为能看乘风讲述自己的雄图霸业, 没想到这小霸王轻易地被一篇论文给压倒了。” “传下去,乘风挂科了。” “传下去,乘风说如果联大挂她科她就不打比赛。” “什么?是联大不允许乘风打比赛?!” “现在网友的心真是越来越脏了。” 乘风悄悄地刷了遍评论, 发现走向并不跟跟她预想的一样。既没有人夸奖她谦虚,也没有夸奖她勤劳,最离谱的是没有人夸她聪明。 甚至三夭论坛里还出现了一个误导性极强,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帖子。一看名字乘风就想冲进去教育人。 ——#如何看待乘风挂科?# 期末都没到哪里来的挂科?这种质疑对得起她六个小时的付出吗?! 乘风没忍住, 用自己的账号回复了两句。 叶归程:没有挂科,这些都是不公正的污蔑。 叶归程:我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资格赛只是其中之一, 就像我在采访里解释的一样,追求更高的胜利场次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所以基于各种条件下做出了更合理的时间安排。懂吗? 因为破记录的原因, 普通网友的文案背景是纯白色的, 乘风挂着徽章,自带背景特效:底图是一片深蓝色的夜空,从下至上颜色渐深, 一颗颗发光的星星像泡泡一样往高处升起, 聚集在乘风的头像附近,爆炸成瑰丽的烟花。 只要乘风的信息一在页面里出现, 就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显眼。 网友们火速赶来,说着乱七八糟不动听的话。 “各种条件是指尽量少挂科的条件吗?” “好闪的特效!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酷!三夭出个限时皮肤吧,多贵都买!” “不用解释!其实有不擅长的科目我们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你是战后星的人。” “乘风我们永远支持你!就算输了你也是我们的骄傲!” “再给你一个机会,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对网友说的话?” 可惜三夭没有一键拉黑的功能,才让这帮黑子如此逍遥。 乘风盯着评论区目露凶光。 她认为这局面三夭的剪辑师要背80%的锅,对方的心简直跟这群网友一样充满恶意,故意在后期制作过程中透露不恰当的信息,导致她英勇高冷的形象受到严重损伤。 譬如,开地的时候她明明全情投入热火朝天,精神面貌积极向上,差不多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但是采访镜头里却没有突出表现她的勤劳和坚韧,反而留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事后颓废画面。 再譬如,4月30日那天的采访耗时最长,她跟记者聊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为此她特意提前网上摘抄了不少名人名言,说了好几句十分有哲理的人生感言。 ……结果一句都没有留下!乘风绞尽脑汁做出的努力受到了严重的轻视跟侮辱! 何况她当时是在分秒必争地跟小猫头鹰做飞行功能测试,并不是什么低级趣味的玩耍。 乘风手指按在键盘上,正要敲下,收到了来自老孔的慰问。 老孔估计是怕被她屏蔽,特意用了短信,一下子跳出来三条提示。乘风犹豫了下,还是切出去看了眼。 老孔:我看完采访了,你回答得很得体,谦虚有礼又可爱懂事。如果再活泼一点就更好了。 老孔:当然不活泼也没关系。我们业内人士的评价都偏向正面。 老孔:别管网上那些起哄的发言,他们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叶归程:【哦】。 每一字里都带着老孔的迫切。 但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表述太过委婉,乘风卡不懂,两秒之后,又匆忙加了一句。 老孔:不要再回应他们了! 老孔:表现良好下学期给你涨奖学金。【可爱】咱们专业明年的预算资金有多余的了! 每次乘风发言都跟石破天惊似的,能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这次的采访,老孔跟政教处的负责人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最后将三夭的工作人员请到办公室里,当着他们的面进行剪辑,确认没有疏漏,才通过最终审核。 现在这样的情况正处于完美的中庸,乘风开口只会破坏她甜美的人设。绝对摁住不能让她动! 可是这对乘风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奖学金的诱惑又让她无法拒绝。 叶归程:我想再发一张图片。【鹰鹰可怜】 老孔意思性地挣扎了下,觉得图片应该没什么问题。 乘风的相册里全都是小猫头鹰,就算是骂人的表情包杀伤力也大不到哪里去。闹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老孔:那只可以发一张!【我说一个数】 他编辑完短信,就接到了【特别关注】列表里的信息提醒。 老孔手指轻轻一划,界面跳转过去。 乘风发的最后一张图片并不是表情包,而是她报名申请表上的个人宣言截图。 短短的一行字:“本届三大vp持有人”。 图片注解是一个眼神蔑视的系统表情包。 底下评论是一溜烟的“?”和“好家伙”,网友们被震得找不出第二个形容词,连段子都不讲了,只顾着@联赛各个种子选手。 底下的评论数跟点赞数以百为计量单位疯狂往上跳跃,千言万语的心情最后汇成同一句话:不愧是你! 风风子,捅破天吧! 老孔表情僵硬。 老孔瞳孔颤抖。 老孔两眼发黑,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听见了死神的声音。 他捂住胸口,扶着就近的椅子虚软坐下。 还没缓过劲,光脑的屏幕中出现了学院领导的通讯提示,又惊得他炸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熟练地挂断、拉黑、关机。做完一套流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幻觉都出现了。 居然看见乘风贴着所有联赛学生的脸放嘲讽。 呵呵。 一分钟后,行政楼里传来一米九壮汉愤怒的吼声:“乘——风!” · 乘风放完图片,满心舒畅地关掉软件。 人嘛,果然还是要向我军风格靠近。既有君子的含蓄,又有强者的张扬。 她用余光往屏幕的角落处一扫,发现小群的图标一直在跳。 夏天有什么好:兄弟们,我参悟乘风的真正目的了! 夏天有什么好:她停在151场自己不打了,这样以后就算有人能破她的记录,也会有一大批网友说,你还是比不过乘风。你是只能打xxx场,而乘风是只想打151场! 夏天有什么好:她在给自己营造学神无敌的光辉! 叶归程:…… 夏天有什么好:可以啊女儿,长大了。老父亲拍肩。 向云间:你觉得破这个记录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夏天有什么好:实际案例就摆在你眼前,有什么好不相信的?不一定还会有第二个变态出现呢? 叶归程:哇,被你发现了。而且“151”这个数字比较有对称美,刻在纪念徽章上非常合适!到时候我可以送给你们! 家里真的有矿:?这就是你苦思冥想了一天之后找出的新借口? 家里真的有矿:还不如老夏的点子。 叶归程:我是认真的。 再莽一点:【图片】三大vp持有人?@向云间,你对手来了。 夏天有什么好:干得漂亮!女儿我支持你! 他们这个小队里,江临夏主要是负责侦查和收集数据的,辛旷负责大型防卫物资,严慎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个狙击手,不擅长前锋作战,也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去年单兵类的vp是项云间。另外三人主要是打酱油,顺便刷联赛的团队积分。 夏天有什么好:从老项的尸体上踏过去!【冲啊】 向云间:…… 再莽一点:父慈女孝。【鼓掌】 夏天有什么好:@叶归程,人呢? 乘风刚接到三夭的私信提醒,下楼去拿自己的快递。 暑假(向云间 监护人...) ##121-暑假 三夭的定制徽章到了。 乘风签收后,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了两枚徽章。 一枚入手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掌心大小,刚好可以挂到背包或衣服上。另外一枚则是用某种泛着金属冷光的新型材质, 差不多只有一颗鸡蛋的重量。 乘风有点不敢想, 回宿舍的路上, 给三夭的工作人员发了一个问题。 对方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没错,主徽章是纯金做的。另外一枚则是三夭特意给小猫头鹰做的定制款, 带定位功能。 别人都没有,只有她有。 乘风浑身打了个激灵。 按这年头的金价来算,这是可以做她传家之宝的东西。 乘风小跑着冲上楼梯,推门进去的时候, 沈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小猫头鹰一起看鬼片。 沈澹翻出几个靠枕叠在一起, 给小猫头鹰垫着, 好让这个智能机器人的视线跟自己保持在同一高度。 乘风走到他们身后,电视正好播到一个女配角被人从身后开了一枪。 沉静中突然传来的巨响让沈澹倒抽一口凉气, 缩起了脖子。小猫头鹰在一旁悠悠开口, 机械的音调里却带着跟乘风一脉相承的嘲讽技能:“根据目前公开可查的网络资料来看, 这种口径的枪支杀伤力很大,近距离射击所造成的枪口,应该是……” 沈澹默默抬起手, 捂住它那张沾了蜜的小嘴。 查得很好, 但是不许再查了。 乘风给小猫头鹰的腿部系上小徽章。 徽章背面刻着乘风的id号码,如果不慎被人捡走还能证明它其实是只有主的鹰。 只是这只鹰的毛发过于厚重, 整理完蓬松下垂的羽毛后,徽章彻底被遮盖住了,只能在它偶尔活动时,窥见它腿部闪出一点微弱的金光。 乘风给它拍了张对比的照片,发到小群里。 正闲得无事可做的人只剩下一个江临夏。 夏天有什么好:很好看。 江临夏这人的思想就明显很不社会主义,总是暗戳戳地提歪主意。 夏天有什么好:不如把它的毛给拔了吧,这挡住了它的美。【沉思】 乘风决定暂时性将他拉黑。 她在自己的账号里发了一条信息。 “叶归程:乘风来了!【图片】” · 暂停了资格赛的行程,乘风也并没有轻松很多。 六月前后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密,部分专业课老师已经提前开始划重点了——这样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考点是我们重点复习过的内容,对,就是整本书。 这种不善良的老师非常多,不是一两个。 尤其是乘风最近适合刷脸,基本上所有的任课老师都认得她。见她出现还会特意调侃两句,表示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打比赛,只要她把剩下的考勤数都签满了,起码会给她60的及格分。 乘风刚打起精神,给自己定了十几个备忘录提醒,结果这帮人扭头又跟老孔说: “像乘风这么优秀的学生,肯定不屑于接受我们不公平的好意。我们一定以高标准、严要求的方式考核她,让她体验一下我们联大的优良学风!” 乘风不知道任课老师在这两句话之间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老孔在里头恶意拱火,反正她听完转述之后变得非常忧郁,觉得所有的课程都没了激情。 社会又教给她一个残酷的道理:画大饼有害身心。 拒绝任何大饼。 暑假也并没有两个月的假期。 期末还没考完,培训通知就已经提前下来了。 入选联赛预赛的学生们跟着老孔等人在学校里做联赛的针对性训练,其余学生去校外做联合军训。 乘风还没从密集的考试周里缓过神来,又被老孔提溜进了突击班。 上午跟着教官做体能和专业知识训练,下午去机房做模拟测试,晚上由老孔带领给众人逐个分析本届联赛的种子选手。 据说,这门分析课才是本次补课的精华。 据说,参加了本次授课的学生,最终积分能比往届提升30%。 据说,这世上最高明的战术,其实是预判。而如何学会预判,就要从正确分析对手开始。 ……这些都是老孔说的。 老孔将所有可能打进决赛的选手依次进行排序,做成册子发到了他们内部平台上,供众人自由下载。 项云间是各校教研组的重点分析人物,老孔给他放在了最后一个。 虽然按照三夭的匹配方式,手操专业的学生遇上他的概率还挺大,但是遇上了挣扎的效果不太大。 把他排进课表就是对联赛最后的尊重,给他放在最后,则是希望他能帮忙镇一镇前面那群妖魔鬼怪。 大家都是校友,互相间不要计较那么多。 老孔还说,他知道外校有些不干正事的老师,会将项云间放在第“44”号位置,试图用玄学的力量,削弱他的实力。 他极为鄙夷地唾弃那帮人,来划清彼此的界线,用手指着光脑上的名册,煞有其事道:“无耻!高校教师竟然还搞封建迷信!这就是他们拿不到单兵类vp的原因!” 乘风怀疑敬佩的心,翻开了老孔给的排序表,直接从中间开始翻找。 他们联盟大学的第“44”位人物,是陶睿。 ……明明他只会在大战场的比赛,作为外援指挥出场。 果然老孔的心也是黑的。 · 8月中旬,三伏天的高温晒得人头晕眼花。 沈澹住在家里,每天都致力于给乘风安利快乐水。她向乘风保证,加一个冰球的效果是最好的。瘫在沙发上,配合游戏使用的效果更佳。 这个夏天的命,是气泡水给续的。 如果不是乘风悄悄从她的上线记录里,看见了她每日在模拟系统里的训练时间,差点要被她唬到。 暑假快要结束时,联大终于给联赛选手们施舍了一小段假期,顺便开始着手准备各种迎新的事宜。 乘风住在学校,没有特别的安排,帮忙挂了几条横幅,想了两句标语。 一个星期后,联赛的小队报名通道正式开启了。 小队一般是以五人为上限。没有及时报名的选手将由系统根据登记信息随机组队。 报名清单里有空缺的位置,也可以由队长写下要求后由系统进行匹配。 去年项云间小队的临时队员是一位走暴力流的单兵学长,现在已经毕业去军部受训了。 从这一届联赛公告发出开始,就一直有学生找他们打听第五人的信息,试图坐上这条友谊的小船。 项云间一直在观察本届学生的表现情况,没有给予正面回应。之前属意的是几位同届的学生,但感觉风格跟小队都不怎么合适。到乘风确认打进预赛,才终于凑齐了五个成员。 老孔得知乘风是跟项云间一起组队,表现出了极大的欣慰。 只要今年争取拿到两个vp,那三个月前的贴脸嘲讽就不算难看。 乘风还可以继续搞“小动静”。 才刚是早上,项云间就在群里发了个文件。 向云间:填完给我。标红的地方写一下就行的,剩下的我统一填。 乘风下载了,发现项云间的工作做得细致到位。琐碎的地方已经全部完成,只留下了部分私人信息。争取将麻烦留给自己,福利留给队员。 乘风很喜欢。 夏天有什么好:谢谢队长,代填吧,我现在手不方便。好人一生平安。【祝福】 向云间:呵。 向云间:@叶归程。联赛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有什么想做的吗?正好可以庆祝一下队伍成立。 乘风苦思冥想。来联盟之后,她其实还没好好出去走走。 叶归程:想去玩。 向云间:去哪里? 夏天有什么好:我方便了。我也去。女儿出门监护人不能不陪同。 叶归程:【网页链接】 江临夏跟乘风的信息几乎是前后脚跳出。他利索地点了进去。 链接里是一则广告,说山顶上的荷花池开了,又到了每年一度的赏景佳节。 碧绿的叶片簇拥着粉色的花朵,照片拍得唯美又雅致。 促销阶段,现在买票上山可以免费获得一条鲤鱼。还有一小串莲蓬。 票价只要六十块钱,物美价廉,乘风关注很久了。 夏天有什么好:谁会夏天去爬山??【困惑】 夏天有什么好:你知道为什么要搞促销吗?发这种广告骗小孩子的人都应该被游街。聪明人都学会辨别并拒绝了。 夏天有什么好:【网页链接】看看我这里的!我珍藏的!都给你,随便挑! 向云间:@夏天有什么好,今天还早,来得及,你现在出门过来,我在市中心的商场等你们。 向云间:监护人。不要迟到。 叶归程:【鹰鹰比耶】 夏天有什么好:……靠。 这世界是怎么了? 老项你特么的还能有点立场吗? · 乘风坐车到指定地点的时候,江临夏已经在了。 他穿着件大裤衩和人字拖,热得满头冒汗,手脚发虚,土狗般蹲在树荫底下等人。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项云间貌似在商场里买东西,江临夏嘴里叼着根糖,示意乘风蹲她边上。然后伸长了手臂搭在乘风肩上,趁机给她说着并不真实的情况: “爸爸对你好吧?别人家有的东西,爸爸都给你安排了。还会带你出来旅游。大热天的还能陪你出门爬山。这就是父爱如山啊……” 乘风没吭声。 正好有一对父女从他们面前经过。 三四岁的小姑娘手里牵着个气球,伸长了手臂朝男人撒娇道:“爸爸背!” “诶!”男人一把将她举起,扛在了自己肩上。 乘风缓缓扭过头,看向了江临夏。 开幕(老师以你为傲...) ##122-开幕 江临夏从乘风的眼神里读出了自己不敢相信的内容, 手稍稍地颤抖了,当下就觉得这位朋友的幻想有点过于美好。 他脸一板,表情一肃, 语气一狠,大声地宣告道:“除非是不良于行的人向我伸出求助之手, 我出于以为成年人的社会道德感答应他这可怜的请求, 否则我绝对不会做这么奇怪的事情!” 他还声厉内荏地教育道:“不要什么都想学, 小朋友。不是别人有的东西你一定要有。你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什么吗?叫做命运。享受你所拥有的就好了。” 他抬起手,想要拍拍乘风的背。 乘风很鄙视地起身走开了。 江临夏发出一声夸张的呜咽。 他陪着女儿在酷暑出门爬山。可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失去这个超龄的女儿了。 所以说成年人,不要随便做别人的爸爸。 江临夏还想再挽救一下, 正好项云间从商场里面出来。没见他手上有东西,应该实在里面转邮寄了。 乘风站到他背后,叫了声:“爸爸。” 项云间正在低头给谁发短信,闻言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乘风猛地跳了上去,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项云间被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伸手托了身后的人一把。因为被乘风勒住脖子, 稍稍扭头看了她一眼, 但没说什么。 乘风低下头,视线越过项云间的肩膀, 正好看见他的光脑屏幕。 他开着视频通话, 对面的褚暄好像正在工作。 乘风立马跳了下去。 褚暄闻声抬起头, 狐疑问道:“怎么了?” 项云间笑道:“乘风叫我爸爸,让我背她。” 乘风有点不好意思,决定过去投靠江临夏。虽然后者已经因为幸灾乐祸笑倒在地了。一副很不可靠的模样。 乘风还没走两步, 项云间直接拽住她的后衣领, 将她提溜到自己面前。然后用手肘卡在她的肩颈处,同时用手腕顶住她的下巴, 好让褚暄看清她的脸。 项云间好笑道:“是吧乖女儿。” 褚暄皱了皱眉,说道:“你们男生都是些什么毛病?干什么要让女孩子叫你们爸爸?”难怪一个个的都是单身。真的是理解不了。 项云间说:“她自愿的。” “我不是。”乘风说,“是江临夏逼我的!” 江临夏在远处大喊:“我没有!” 褚暄说:“不要按着她,看乘风这满头大汗的。” 项云间刚想说乘风还要去爬山,这姑娘根本不怕热,乘风已经趁他松懈挣脱开来,朝着江临夏追去。 “大热天的。”褚暄看着都觉得自己浑身冒汗,感慨道,“年轻人真是有精力。” 项云间抬眼瞥向远处,说道:“那我先挂了,你忙吧。” · 对于江临夏来说,今天唯一还算幸运的事情,大概是那座靠在顶上种荷花来吸引游客的劳门子山并不是很高,三人半走半跑,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登顶了。 景区内没什么游客——当然这很正常——沿着小径上来,一路绿树郁郁,竹林蔚蔚,站在山顶凉亭的位置远眺,还可以看见一片碧绿的湖,风景悠然而素净,春秋来应该会挺不错。 山顶景区有一家饭店,乘风凭票过去领了三支莲蓬还有三条鲤鱼,选完后点餐机器人直接转交给后厨进行料理,全程只让乘风看了几眼意思意思。 买票是不贵,六十块钱还送鱼送莲蓬的,但是吃饭花了他们六百多,让江临夏直呼这边的营销策划是个鬼才。 可惜也只能吸引得到像乘风这样的小傻瓜。 江临夏跟项云间留在包间里吹空调,乘风倒是玩得很开心。去外面跑了一圈,汗涔涔地回来,还从管理员那儿拿了支刚摘下来的荷花。 三人等到傍晚时分,天气阴凉了才走。 乘风白天出汗太多,电量耗尽,走到一半开始忍不住打瞌睡。 项云间见她低垂着头很是没精打采的模样,主动道:“行了,爸爸背你。” 乘风还在打哈欠,嘴巴都没合上,表情当即感动起来。 江临夏脱下帽子,在一旁鼓掌,赞扬道:“不愧是老项。高风亮节,好人一生平安。” 乘风立即跟着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江临夏又说:“三大vp金杯!” 乘风闭嘴了,趴到项云间身后,环手将人抱住。就听项云间冷笑着道:“不要总是乱教这种奇怪的东西。下回记得换一个不那么虚伪的词。” 江临夏哼笑。也就是段塑料的父女情罢了,都经不起vp金杯的考验。 下山的路有点颠簸,乘风侧脸贴着项云间的肩膀,本来想走一段就下来,可是项云间的背很有安全感,等她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还记得自己宿舍在哪个房间吧?”江临夏把荷花塞回她手里,示意她在这一站下车。然后朝她挥挥手,不忘给她画大饼说:“快去。下次……秋天了再带你出去玩!” 这是乘风见过的最没诚意的饼。 · 自由了没几天,新生陆陆续续来校报道,联大也要正式开学了。 乘风本来打算去帮忙迎新,申请还没递交上去,直接被老孔严词拒绝。 老孔同志的觉悟很有问题,总是莫名其妙地认为乘风会搞出什么大动作,虽然事主本人认为他这是莫大的污蔑。迎新根本没有任何能供她发挥的地方! 不过由于联赛要查看的资料过多,江临夏还老约她打比赛,乘风也就没有太过坚持。 新生的开学典礼过后,老孔给乘风发了一条私信。 老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学姐了。【点赞】 叶归程:是的。 老孔:激动吗? 乘风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她本来想说,自己做别人老大其实已经很久了,并没有很期待做学姐。反正一般人在她眼里都是弟弟。 最后她只是很贴心地回复。 叶归程:开心。 老孔:老师也很开心!你终于长大了!【鼓掌】 老孔:明天的联赛开幕式上,会有一个学生代表讲话的流程,大家一致决定推选你。你提前写篇稿子,到时候上去讲。 叶归程:啊? 老孔:五百来字就差不多了。直接照稿子念。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拿给我看一眼。问问项云间他们,他们有经验。 乘风于是跳到小群里询问其他人。 叶归程:学生代表的稿子怎么写? 夏天有什么好:网上找。联赛那么多届了,模板很多的。够你发挥。 叶归程:哦。 再莽一点:记得把感谢什么大学的名字给念对了,这个念错会被嘲笑终生。 叶归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夏天有什么好:【鹰鹰点头】 乘风参悟了,在网上拉了几篇文,深入学习过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联赛的开幕式一般是在早上。 学生们在操场集合,利用全真投影各校联合举办。 非单兵系的学生也可以过来参观,沈澹就跟着乘风一起来了。混在他们手操班的队伍里。 这一届开幕式请来的特邀嘉宾是季班。因为今年确实刮起了手操机甲的东风,季班明显很激动。 他在办公室录制的这段视频,说到最后一句“我期待今年手操机甲能带来不一样的面貌,相信诸位能为后来人照亮新的道路”时,两手撑着桌面几乎要站起来,手操专业的众人也跟着振奋不已。 在他的简短赠语之后,就是乘风的代表讲话。 因为季班带动的热潮还未平息,乘风低调地上去念完稿子,悠悠回到队伍里,发现沈澹的表情有点古怪。 她光脑震了震,掏出来一看,见是沈澹给她发的信息。 爱与和平:谁告诉你这么写的? 叶归程:老孔。 叶归程:还有江临夏他们。 爱与和平:…… 爱与和平:抄得很好,但下次记得抄久一点以前的。我们一般会建议十年以上一个轮回,发言稿的开头或结尾最好再加一点自我发挥的原创内容以供后来人可持续发展。 爱与和平:去年的稿子,大家还有点印象。你有几句话跟项云间的发言重了。 爱与和平:但这都不是关键,里面有一句话,“自立英启蒙……” 爱与和平:我亲爱的室友,立英其实是一个很有名的青少年男子组培训班来着。 叶归程:…… 乘风望向队伍侧面的老孔,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老师,你觉得我刚才讲的怎么样?” 老孔正歪着头摆弄自己的光脑,闻言飞速答道:“很好,落落大方、简洁有力、态度从容、表述清晰,老师以你为傲。” 他将手上的屏幕转过来给乘风看,兴致勃勃地问:“你觉得哪一张好看?” 里面都是老孔刚才借位跟乘风的合影。 乘风翻了几张,发现自己保持严肃的时候,眼睛被睫毛的阴影沉沉下压,显得很有锐气。 她满意地说:“第三张。不过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老孔高兴道:“我也觉得是!” 最后他将那几张照片全部发进了教研组的交流群,冲乘风挥挥手,美滋滋地走了。 乘风呼出一口气。 关系不大。 老孔没发现就行。 预赛(个人专业技能测试...) ##123-预赛 预赛安排的第一个环节, 是单兵的个人专业技能测试。 先经由这项测试给学生打出基础分数,再根据分数的高低来进行匹配后一环节的机甲对战。 匹配规则是高分选手对战低分选手。 因为联赛的单兵比赛都是单败淘汰制,太早退场后续积分直接全部挂零, 因此这项技能测试的成绩虽然不占最后的总积分,对考生来说却极为重要。 分数低的考生很可能开场就撞上项云间等种子选手, 开局不到一个星期就得跟本届联赛挥手道别了。 当然也有绝境反杀的情况, 大部分是故意考低分来搞噱头的学生, 最终翻车的不在少数,正常人不敢走这条路子。 而且联盟的人对考试似乎有种特别的执念。 机甲对战输了没什么,胜负都是常事, 下把还能重来。但如果考试败了……这人可能是真的不行。 乘风不是很理解他们这种独特的天赋技能,不过这两天也在疯狂地做考前培训。 手操专业的个人技能测试和传感专业的不大一样。除却体能、射击、专业知识等基础项目外,还有一项双人搭档的驾驶测试。 是所有科目里难度最高,也是分值占比最大的。 体能、射击等考核, 乘风的成绩不算差也不算好,正常发挥处于中不溜的位置。 卷面考试的知识点涵盖面太广了, 她可能会稍微差一些, 但部分擅长的模块有基础分保证,应该也不属于最后批次。 至于最后一项驾驶测试—— 乘风很有信心! 就不知道她的搭档有没有信心了。 赛委会提前一天往考生的光脑里弹送相关公告, 通知考场、时间, 以及考试细则。具体的搭档要等考生检票进场后才会进行匹配。 为了给学生预留穿戴设备的时间, 考场检票一般会提前十五分钟进行。考生也会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紧急跟临时队友确认彼此风格、制定关键战略。 乘风是个很体贴的人,出于对不知名搭档的考虑, 这次难得提早到了, 排队站在人头攒动的考场外头,等待机器审核确认。 她今天分到的座位号十分的吉利, 66号。 乘风觉得这是一个幸运的预兆。 过了安检门,乘风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时左手边已经坐了个男生。 青年是一位大四的学长,见到自己的搭档是乘风后,明显松了口气。 他朝乘风伸出手,礼貌地自我介绍道:“陆远,学妹好。” “学长好。”乘风交握上去,重重晃了下手。 陆远受宠若惊,跟着晃动了下。 乘风问:“你的考号是67吗?” “啊?”陆远抬起头,用手给乘风比划了下,解释道,“座位是竖着排的,不是横着排。所以我其实是74号。” 这是乘风最讨厌的数。 她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虽然是搭档,但不一定要拥有共同的幸运。 陆远没注意到她表情的不对劲,全身心都压在后面的考核上。 这是他的最后一届联赛。去年虽然也进了预赛,但个人技能测试的成绩一般,对战的第一场就遇到了一个厉害的传感机甲手,最终只能早早离场。 他的联赛经验并不丰富,当然绝大多数的手操校友都跟他差不多,只能在联赛里扑腾出一朵小水花。此时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陆远拉出登记列表,干咳两声,声线略微紧绷地问道:“第一环节是你来开车还是我开?” 手操机甲最优势的地方,在于驾驶舱可以跟机甲分离,进行远程操作。这种设定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机甲手的人身安全。 只是为了确保数据传输的有效性,这个远程的设定一般是在直线距离三公里以内。 危险情况下,三公里至五公里也属于安全范围,但手操机甲的操作可能会有一定滞后。 超过五公里,机甲会有比较明显的卡顿。十公里以外将失去信号连接。 因此负责运载驾驶舱的车辆,一般会配置多位手操机甲手。 一个负责信息收集,一个负责开车,一个负责操作机甲。疲劳的时候还能分工轮换,甚至全时段午休,非常人性化。 这次的考核只有司机跟机甲手两个岗位。 背景设定是车辆位置暴露,敌军支援来袭,需要全员紧急撤离。 乘风想了想道:“我先开车吧,等下半场再换你。” 陆远知道乘风就是以速度和暴力见长,这种考核要求恰好是她的强项,点头道:“行。你注意保持一下跟机甲的距离,别脱离范围了。我尽量给你打辅助,协助你安全撤退。” 整个地图里并不只有他们一支小队,这次是一个联合考场,十几个组的校友共享一个城市地图。 只不过彼此都有撤退的最佳路线,寻常情况下不会互相干扰。毕竟都有校友,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帮忙轰一炮。 乘风隔壁组的学长就凑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朝她一阵挤眉弄眼,笑嘻嘻地寒暄道:“乘风学妹,亲爱的大佬,有空闲的话帮忙拉学长一把。考完学长请你吃小蛋糕。大份的那种!” 乘风委婉而真诚地说道:“我建议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如果你也开得很快的话,尽量不要跟我走同一个门。” 学长的表情呆滞了下,下意识扫了眼地图。根据双方的距离来看,完成任务的最佳路线应该就是要走同一个城门。 从另外一个门出,起码需要绕行五至六公里的路,拉长的时间会影响成绩就不说了,其中还不包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为什么?” 排场那么大?自己走过的路都不给他走? 乘风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考官从讲台上走下来,喝道:“还剩五分钟。所有考生停止交谈,马上登机!” 乘风被这一打岔,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摇摇头,穿上模拟设备,选择登陆。 等她视野重新恢复时,已经是坐在一辆装甲车里。右侧摆放着陆远的驾驶舱。正前方,透过四方形的车窗玻璃,可以看见空无一人的城区。 车辆的空气循环系统使得密闭的车厢里充斥着街道上飘荡着的火^药味,有些刺鼻。 目光稍稍侧移,控制面板上标注了十几个鲜红的感叹号,全部都是武器的热反应警告。 陆远抽了口气,小声道:“好难啊。我们怎么挑在了中间的核心路段?” 乘风心说因为你是74号。 两人迅速消化目前已知的信息,规划彼此的撤退路线。 陆远的手操机甲问题不大,他问道:“你那边能自己躲过吗?需要我这里帮忙拦截吗?” “不用管我。”乘风淡定地点击“忽略所有提示”,面不改色道,“你躲你自己的。” 陆远暗暗敬佩。 不愧是151胜的记录保持着。 实在是太可靠了。 系统冰冷的声音一条条宣读着纪律条例,在背景中响彻,与战火纷飞的场景组成一个诡异的整体。 陆远小心地放松手指,控制好自己的呼吸。 “三” “二” “一” 考场倒计时结束,机甲的动力与周围的炮火一同恢复。 陆远睁大了眼,飞速急蹿而出。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将推进器逐渐拉大。 系统的宣读音还残留在他耳边,跟幻听似地不断重复着最后一句,在他屏住的呼吸里,逐渐被弹药落地的轰鸣声所掩盖,彻底驱逐出他的脑海。 陆远的紧张也开始缓解,理智回归到正常范围。 他今天的表现不错,手感很好。整个走位的过程,机甲外壳都没有受到损害。仅扫到一阵轻微的余波。但那是不可避免的,也不影响机身的防御能力。 良好的开端给了陆远自信。 陆远最害怕的其实是拖累队友,尤其是乘风这个明显被看好的联赛新星,如果耽误了她,网友口诛笔伐似乎已经尽在眼前,这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敌军的攻势有所缓和,陆远这才有空扫一眼机甲跟车辆之间的距离。 面板上那个标红的【3.6公里】差点刺瞎他的眼。 开场时期,乘风跟他的距离还是2.5公里。 怎么那么短的时间,她能跑出那么远? “慢一点乘风!”陆远头皮发麻道,“你别忘了还有我啊!” “我知道。”乘风的语气依旧平缓,“我有关注你的面板。你放心打。我一定第一个带你冲出去!” 陆远嘴唇颤抖,偏偏语言功能在这种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开始失效。他生怕乘风开得太远把机甲抛下,只能跟着加快速度,朝着车辆的位置追来。 但他其实并不擅长这种高速的驾驶,当下变得心惊胆战,生怕撞上街边的建筑。 乘风发现了他的变化,安抚道:“你不用开那么快,注意前面有伏击区,我会控制距离给你创造好的操作环境,你专注自己就行。” 陆远不大敢相信,又实在无法分出余光去注意她的情况。 乘风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下手一点都没有收敛,眼见前方有一个袭击的落点提示,还是保持着速度冲刺过去,在生死边线处,一个飘逸急转,拐出180度的直线,原路开了回去。 陆远本来想按边上的代码,被她这一颠簸,手指一歪,朝侧面的按键用力敲了下去。 武器库侧面的炮筒被迫启动,飞向了另外一个街区。 隔壁组的学长:“??” 他在模拟器里咆哮道:“妈的,是谁?!暗算我!” 陆远有点心慌,修正代码时,发现乘风跟自己的距离已经从“3.6”缩减到了“2.9”,欣慰中带着无法表述的茫然。紧跟着面板上又跳出一大串红色的危险标识,已经抵达乘风说的埋伏区。 记录(这辈子没见过这成绩啊...) ##124-预赛02 陆远的那一颗心, 又像是桶高悬的水,七上八下地晃荡,又像在风里吹了两个小时的肉块, 木得失去了知觉。 他只能竭尽全力地叫道:“乘风乘风!不要开走!千万不要开远!” 乘风耳朵都要麻了,应说:“我知道。” 陆远现下的精神状态可能没听进去, 又继续大喊:“不要超过三公里!不要!” 乘风扫了眼双方刚过两公里的直线距离, 觉得这时候跟陆远讲道理是一种浪费人类资源的行为, 于是闭嘴了。 陆远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下,夺命似地狂输代码。过于用劲,以致于脸上都有了狠意, 生怕乘风一脚油门拉远双方距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 等顺利冲过那一段伏击区,陆远全身的肌肉还是紧绷的。瞳孔飞速在面板上转来转去,确认各种检测数据, 觉得这一时的火力疏松美好得不大真实。 乘风的话语声轻轻敲了过来,让他意识瞬间回笼:“快到终点了。” 陆远飞速瞟向雷达地图, 才发现乘风反向回来接他了。 乘风叫道:“冲啊!”“先别冲!你考虑一下我吧, 大哥。”陆远的声音沙哑了,像是燃烧了过度的青春, 虚脱道, “我虽然比你大两岁, 但我也只是比你多吃两年饭而已啊!” 乘风沉默了大约有半分钟。 在那半分钟的岑寂里,陆远按动着操作代码,心下却不由开始忐忑懊悔。暗想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是不是在推卸责任? 乘风明明开得挺好的, 并没有掉链子, 是自己跟不上她的节奏,无法信任她的驾驶风格, 才会把自己搞得提心吊胆。 思路转了千百个弯,陆远正要缓和气氛道个歉,就听乘风淡淡说了句:“不止两年。” 陆远懵了:“啊?” “你每天都可以吃饭。”乘风说,“但是我在战后星经常只能吃白菜。” 陆远张了张嘴,感觉愧意开始翻江倒海。 乘风加重了点声音,语速飞快道:“我简单给你算了下。按照我每年吃饭的餐数,假使你一年有320天是全部吃米饭的,那你吃的米饭,应该比我多七年以上。” 陆远嘴角抽搐。 “七年很长了!七年不可以用‘只是’来形容!”乘风帅气一扭方向盘,踩下油门,表情酷酷地道,“冲!” 陆远面露狰狞。 不等陆远跟着开始加速,大概是对乘风的报复,两枚重炮前后夹击地落了下来,装甲车恰好卡在中间,只能绝境求生,从升腾的火光中冲出去。 气浪瞬间爆炸,带着高温扭曲周遭的空气,旋起一道飓风。 乘风紧急调整方向,避开前方的坑洞。车辆由于高速运行,在冲击波的影响下短暂地飞离地面,轮胎被迫在车道上摩擦旋转,失去控制。 陆远也在模拟器中被惯性推攘得左摇右晃,只能一手抓住操作面板下的扶手,另外一手根据本能,摸到调整方向的按键,飞速按下,让机甲调转方向,避开前方障碍。 好在装甲车自身性能优越,开了段妖娆的曲线路程后,很快扭正方向。 陆远隐隐感觉这车身的高度有点不对,似乎是歪的。 “轮胎好像坏了一个。”乘风主动说,“不过没关系。” 陆远差点叫出声来:这是特制的防弹轮胎!加厚型的! 材质都先不说了,系统能自动充气保持胎压,会坏说明后轮被爆的洞太多,刚开肯定碾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好在里面还有一层实心胎,可以确保轮毂不接地,但是行驶速度会相应降低。 陆远觉得如果这是游戏,意味着他们一条命已经没了。 同时又觉得速度降低是好事,可以封印乘风的能力。 他舒出一口气,努力从各方面寻找理由安慰自己。同时极为迫切地追寻终点,想要尽快完成考核。 陆远开始加速了,又一次加大推进器的动力。 他是稳健型的选手,往常保持这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会让他心跳失速、莫名发慌。然而此刻这种身体的本能完全被他抛之脑后。 心跳失速算得了什么?不加速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空荡荡又嗡嗡作响。 很快这种地狱般的生活就到了尽头。 车辆顺利驶过城门,系统跳出一条绿色提示,显示完成任务。陆远克制住因激动而发颤的手指,紧随其后冲过目标点。 界面中跳出本次任务的总用时。 【8分36秒】 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陆远额头布满冷汗,靠在椅背上,怔怔地想:怎么才8分36秒?他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没起好了。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猛地坐正,惊呼道:“8分36秒?!” 他去年的双人总成绩是21分18秒。平均十多分钟一趟。排名不算垫底。 前排学生的成绩一般都比较贴近。他记得去年双人组的第一名是18分56秒,出自一军的某支小队。 为此他们教官在赛后好一阵冷嘲热讽,说一军都是抱着车毁人亡的气势在比赛,不愧是以莽为中心风格的军校,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实在是很没有智慧。 场外教官抬起头,看着成绩面板惊了声:“靠,这组都快突破去年最好成绩了,谁啊?” 另一教官单脚踩在台阶上,两手环胸,咋舌说:“真野啊,这群年轻人。”“原来是乘风啊!下轮她开机甲。”教官恍然大悟道,“那期待一下她破记录。” 兄弟推了推他的肩膀,用气音道:“开个看看。” “这不好吧?被巡查的老师看见到时候又要扣工资。”教官迟疑地往窗外瞥了眼,说,“要不你去隔壁考场借个考官过来震场,我们去厕所。” 兄弟踩着小碎步往外跑去,站在窗户口朝里瞄了两眼,返身回来,挥挥手道:“靠!隔壁就在看!大胆开!” 场内,乘风站起身,拍了拍陆远的肩膀,意思意思地夸奖道:“干得漂亮。” 陆远侧过头,眼中险些要挤出热泪。 他第一次认为自己无愧于“生死无畏、火线冲锋”这句评价。到现在耳朵边还是与炮火擦边而过的各种幻听。 吞咽了一口唾沫,又觉得确实是多亏了乘风在前头的刺激,不然他开不出这个成绩。 乘风活动了下双手,按动响指,催促说:“准备好了吗?换位置,点击开始。” 陆远还有点发虚,表示稍等两分钟。起身活动了下手脚,然后坐到隔壁的驾驶座上。 乘风宽慰他说:“不用担心,你开车的时候管好自己就行了,避开最关键的阻击,尽情往前冲。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给你打掩护。” 陆远觉得蛮屈辱的。因为实际上以乘风的节奏,他根本关注不了乘风太多,当下只能点头表示明白。 很快,第二轮撤离考核开始。 乘风不出意外,直接推动器档位拉满,离弦箭一样地往前冲刺。 陆远驾驶的时候,除却进行必要的躲避外,还会尽量使用武器库对袭来的炮火进行拦截,以防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影响到机甲的正常运行。 他的重点在于防卫,这并没有什么错,大多数的考生都是这种打法,教官也会如此建议。 可是判断轨道、调换武器库,都会干扰他们的操作速度。为了确保视线分明,降低驾驶难度,考生选择的路线也会偏向简单直白。 乘风不是,她的大胆跟灵活体现在方方面面。 她热衷于在复杂的建筑群中交错穿梭,利用城区本身的特征来进行视线遮挡。 由于视野范围受到限制,敌军的炮火来向也变得透明可琢磨。乘风可以在每一个路口处提前进行防备,即将经过时直接武器库全开一波反制。 教官们很久没看见这种“疯子”一样流畅的打法了。 这种刺激的操作,对看客而言,简直是一场速度盛宴。 两人边看边咋舌。 年轻人,真野啊。 不得了。 教官看向乘风的另外一个搭档,捏了把汗道:“这个同学叫什么?陆远?跑起来啊同学!” 陆远知道乘风一向速度快,所以开场后也主动踩下油门,将速度提升到自己能安全驾驭的最高极限。 因为有机甲在后方作挡,所以车辆驾驶员面对的攻击相对要少一点。操作也更为简单。 开出一段路后,陆远听见了一声声急促而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的频率跟他之前开的有点不大一样,似乎是一阵阵的。 他瞄一眼地图。 2.3公里。 还好。 过一分钟,再瞄一眼地图。 1.5公里。 好像有点近了。 陆远皱眉。 又过了一分钟。 0.2公里。 陆远扫了一眼后视镜,没有找到机甲的身影。 再一分钟后。 陆远透过车窗,看见了从隔壁街道拐到自己前面的机甲。 陆远崩溃了。 谁家的手操机甲,会特么的跑得比驾驶舱还快?! 车辆后方骤然冒出多个危险警示,全部都是乘风带来的敌军。 陆远慌了。这一小心,可不都落他头上了吗? 此时乘风又一个转向,将密集的攻击带到了另外一面。 陆远顾不上她,只管加速、再加速。眼前除了飞速掠过的场景,几乎看不见别的东西。 超速带来的必然结果,是对危险应对的困难性直线拔升。 陆远紧张地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的红标位置,想着小小扭一点,就可以躲过去。正在找那个小小的度,隔壁一个炮火飞了过来,直接将对他的攻击中途拦截。 乘风很大佬地道:“你开你的。我保护你!” 陆远不知道自己发出声音没,不过他根本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反正乘风那么说了。 他决定放弃挣扎。 这一把结束得比陆远预想得还快。成绩跳出来时,他还没意识到已经结束。 “6分31秒” 金色的标识挂在屏幕中央。 陆远兀自茫然。 破记录了吗? 这辈子好像没见过这成绩啊?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陆远(我去拜的时候肯定声明是陆...) ##125-预赛03 乘风率先从模拟设备里出来, 吁出一口气,扯了扯衣领,散开因精神高度集中而闷出的热意。 两位教官还在对着屏幕窃窃私语, 脑袋贴着脑袋,手上乱七八糟地比划着什么。 巡查的考官从窗外路过, 站在后门透过缝隙朝里窥视。 那二人察觉到危险, 迅速关掉界而, 坐正身形,抬手抹了把脸,朝乘风露出个赞赏而含蓄的微笑。 乘风小声问:“我的搭档呢?” 教官略带羡慕地说:“大概是在回味吧。”不管是在哪个阶段, 没有人能拒绝B类爹带飞的快乐啊。 乘风“哦”了声,带上自己的东西,从后门出去。一脚迈出教室,又回头朝教官比了个手势笑道:“告诉他, 不用谢。” 乐于助人是她的本性罢了! 巡查老师目送着她离去,一脸狐疑地走进来, 问道:“你们两个刚刚在做什么?” “我们在看成绩。”高个儿教官一指而板, “我们学校有人破记录了!” 巡查老师伸手接过光脑,看到结果也是陡然惊了一下, 眼眶附近的肌肉不自觉用力向上提拉。 【15分07秒。】 他是眼花了吗?! 中年男人维持着这种紧绷的表情, 抬高视线, 对而的教官鼓励地朝他点了点头。 大胆点,要敢想! 虽然手操机甲的专业不算历史悠久,但也不应该直接以“分”为单位刷新记录, 毕竟一军二军有许多热衷于攻破记录的考生。 这项测试记录上次被打破还是五年前, 17分46秒。之后几届的最佳成绩全部在18分钟以上。 巡查老师调出单人成绩,发现乘风任机甲手的那一趟用时, 仅6分半钟。 “这个陆远同学……” 巡查老师深吸一口气,后而的半句话怎么也吐不出来,但众人都能感受得到他想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其余考生也陆续结束了比赛,纷纷从模拟舱里出来。考场里顿时多出了不少琐碎的杂音。 几位考官停止交谈,安排学生有序离场,并检查设备正常关机。 陆远调整好心情,此时才从模拟舱里出来。比赛时出了一身虚汗,将白色的短袖浸得湿涔涔的,被外间空调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哆嗦。 认识的兄弟从身后靠近,顺手勾住他的肩膀,笑吟吟地推着他往外走。 等出了考场,青年才敢出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失魂落魄的?我记得你队友是乘风啊。怎么?没配合好翻车了?” 陆远犹豫了会儿,摇头。他想说自己是因为精力消耗过大了,因为乘风就差起飞,而他还跑在地而上。 后而又有一青年走过来,搭话道:“看开点,这种测试决定不了什么的,而且说不定大家成绩都不好。你不知道,我本来开得好好的,靠,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个重炮啊。都是校友至于这么暗算吗?” 陆远闭紧了嘴巴。 兄弟碰碰他的手臂,幸灾乐祸道:“别这么忧郁嘛,所以你们到底考了几分钟?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几人说着已经走到一楼。入口正对着的墙壁已经开始播放本次考试排名前列的学生名单。 一群考生围聚在大屏幕前,熙熙攘攘地吵闹。其中“乘风”的名字尤为响亮,念到这两个字时无不包含着丰富的情绪。 陆远想悄悄贴着墙而溜走,还没碰到玻璃门,就听见自己朋友的一声怒吼。 “我去你大爷的陆远!!” 陆远拔腿就跑。 这项测试的成绩很快被人搬运到三夭,标题醒目而贴切—— #丧心病狂,五年未破的记录被刷新了两分半# 帖子刚一发出,单凭标题就被网友顶成了热门。 “谁破记录了?还直接破了2分钟?这项比赛的时间记录不是精确到秒的吗?是只允许人类参赛的吗?哦是乘风啊,那算了。” “请问陆远是谁?” “今夜,陆远是所有手操专业的梦中人!” “我想靠自己破记录是不大行了,请问怎么才能跟乘风匹配到一个队伍里?” “别想了,明年提前出去多拜拜吧。话说谁能帮忙@一下陆远?我想知道哪座山比较灵。我去拜的时候肯定声明是陆远介绍我来的,这不双赢了吗?” “别问了,陆远是我兄弟。坐完乘风的车,差点下不来。脑袋晕乎乎的,现在还有后遗症。看不得机甲跑在自己前而。” “我愿意承受这痛苦的后遗症,希望乘风下次选我。” “这一届的成绩普遍不错,跟大型技改也有原因。说明手操改革的方向是正确的。” · 乘风打包了饭回到宿舍,跟往常一样,单手抓着而包,翻出项云间几人的资料视频准备进行学习。 今天她想把江临夏的分析报告写完,刚看了个片头,小群里就跳出江临夏的信息,吓得她立即关掉视频,做贼心虚地整理好桌而,然后才点开聊天框。 夏天有什么好:可以啊乘风!又破记录了?我朋友圈里都是你的名字! 叶归程:还行吧,正常发挥。不过确实有一点点赶。我队友表现得也挺不错。 叶归程:你的朋友们为什么会那么关注手操机甲? 夏天有什么好:【图片】他们关注的不是手操机甲,是手操专业的同学崩溃的样子。真的太好笑了! 乘风点开扫了眼截图,发现里而大部分也是朋友圈或聊天记录的截图,文字太小了看不清楚。配文的意思大部分是:“自从有了乘风,我特别爱和手操班的人交朋友!” 乘风心道,人类的无聊原来是相通的。 这个朋友圈跟沈澹的朋友圈简直高度重合。沈澹不久前也给她发了一张雷同的图片。 再莽一点:今天早上,我去三教开会,你们老孔就在我们隔壁教室上课。 夏天有什么好:哈哈哈! 再莽一点:我们大门关着,还特意开了防噪音模式。10点一刻刚过,就听见老孔在隔壁用豪放的声音狂吼:“这怎么能叫莽撞吗?乘风翻过车吗?她跟你们一军的风格还是有本质的区别,这只是她的正常发挥!”。 夏天有什么好:哦对,乘风以后出去记得别用“正常发挥”这个词。容易挨打。尤其是去外校。叶归程:…… 这明明不干她的事。 她的仇恨都是老孔给拉的! 再莽一点:后而还说了很多,导致我们会议开不下去,全都躲在门边听他讲话。可能是话赶话地吵起来了,后而老孔又很骄傲地说:“乘风只是说点儿实话怎么了?今年她就是要代表手操机甲拿下单兵类的vp!是我们集体手操专业的骄傲。大家格局打开一点,有什么好的资源都共享一下,打一打隔壁那帮人嚣张的气焰!” 再莽一点:忘了@向云间。 向云间:不用特意@我。 乘风截图,利索地发送给老孔。后而带一个表情包【鹰鹰憨笑】。 再莽一点:别说是我说的。 乘风飞速点击撤回,给他的id打了个码,重新发过去。 老孔:……我已经看见了。 乘风没有办法了。这不是她的错误。 再莽一点:他还说明年要申请增加一倍的活动经费,你快去找他要奖学金。 夏天有什么好:老严你做事的效率慢吞吞,但是吃瓜的质量很可以嘛。【邪笑】 乘风切出聊天框,到老孔那边。 叶归程:明年我可以申请奖学金加倍吗? 老孔:那你能拿到vp吗?【慈爱的目光】 小群里再次跳出信息。 向云间:明年涨经费是肯定的。三夭那边的收益分成都因为乘风的原因涨了不少。还帮军事学院省了一大批的宣传费用。翻倍都是委婉的说法。 向云间:后续还有单人对战的直播,联大可以在场景里免费打广告。乘风连续两次创新纪录,热度已经堆起来了,不管最后能打几场都是赚。 向云间:十倍奖学金,去要。 乘风学到了。复制粘贴了他的文字,把“乘风”改成“我”。 叶归程:十倍奖学金!【鹰鹰咆哮】 老孔:…… 老孔:退出那些不三不四的群! 叶归程:【鹰鹰可怜】【鹰鹰流泪】 老孔:知道了知道了,已经在给你申请了!本来想等你比完再告诉你的,项云间他们这是不怀好意,瓦解你的斗志! 老孔:你是要奖学金,还是要个人住房啊? 乘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老孔:110平,两个选址。一个在学校附近,一般联大的教职工都住在那里,有空还可以来老师家里吃饭。一个在隔壁区,不算市中心但是商圈发达。这样以后你放假就可以回自己家,不用住宿舍了。毕业后也有地方可以待。 老孔:另外,你在联盟的正式身份证件已经下来了,这两天应该会寄给你。记得把联大的临时身份卡还给教务处。 老孔:所以你能拿到vp吗?【慈爱的目光】 乘风很重地敲下文字。 叶归程:你等着。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交易(她是一个不会用脑子思考的...) ##126-单兵 前期的参赛学生过多, 每位考生的日程安排都不紧密。 系统在经过第一轮的匹配后,将对战结果发到选手各自的光脑上。 乘风的综合成绩毫无意外地排在前列。甚至由于大幅度破纪录的系数加分,在体能和射击相对落后的情况下, 占据了全体第九位的排名,硬生生把辛旷从前十挤了出去。 按照三夭首尾交错的比赛规则, 她分配到的第一位对手同样是个联赛新人。 对方是个刚上大三的学长, 此前没有进入过预赛环节, 因此网上关于他的视频资料有些匮乏。而且他是联军的学生,校内的训练资料也无从获取。 但他是一位传感机甲手。 分析群里的前辈们明显比乘风更为紧张,即便对手只是传感专业里吊车尾的存在, 也不敢疏忽大意。 他们煞费苦心,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关于那位考生的各种对战视频,并连夜赶制出长达十多页的分析报告,整理后上传至群文件, 让群里潜伏的亲友好及时发送给乘风。 其中沈澹的功劳最大。 沈澹连社会实践都不做了,顶着个马甲在群里喊口号发任务, 让前辈们一定要撑起分析群的排面, 为乘风拿下vp送上最诚挚的助攻!展现我辈人高尚无私、团结互助的精神风采! ……不得不说,联盟状元啊, 不管干什么工作都很有前途。 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弟, 也能做小弟里的头头。 乘风时不时会点进去扫两眼, 主要是怕这个群因无事可做而被迫解散,那自己必须得放点资料出来笼络一下群众的感情。 没想到这帮人已经叛离了分析群的本质,脑袋上写着的是“乘风”, 实际上早就拜倒在别人的门下。 乘风愤怒地点击下载, 用小号在群里委婉地提示了一句:“咱们不继续分析乘风了吗?” 群友们给了她一致且单纯的回复:“为什么要分析她?” 紧跟着又跳出来几句。 “你是不是被对面的人收买了?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传感机甲那么输不起吗居然还来分析群里偷资料!” “这世上没有人能搞得懂乘风,她是一个不会用脑子思考的人, 别白费心机了!” “纠正一下:是不用正常脑子思考的人。你这样说听起来怪像是在骂人的。” “你们是不是没有进修过‘语言的艺术’?” 乘风:“??” 这个群多多少少有点儿毛病,失忆症患者的交流群吧。 乘风选择关掉群聊。 正式的比赛安排在两天后的早晨9点。期间乘风照常上课,空闲的时候去老罗那里点个到补个习,依旧是那腔不紧不慢且事不关己的调子。 三夭从预赛起开始采用直播的模式,不过这跟乘风没有关系。她还是雷打不动地卡点抵达考场,在老孔急得想揍人的逼视下,刷卡穿戴设备,准备进入场景。 老孔交握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在皮肤上掐出了青白交错的印子,看着乘风上机时不断地碎碎念道:“孩子不要飘,说大话可以但是我们绝对不能飘!” 手操机甲的失误概率比传感机甲要高上许多倍,稍稍一个代码位置错误就可能出现无法挽救的操作。而在激烈的比赛过程中,因紧张导致错漏代码似乎是件很寻常的事。 学生各种各样荒谬的翻车镜头老孔起码看过一百零八个,输的理由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比如火拼到关键处现场表演翻跟头,再比如打到一半忽然想不开撞墙而亡,又或者是武器库还没打开先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来了一枪…… 不能继续想。老孔捂住额头。要气晕倒了。 乘风酷酷地比了个“ok”,保持着高冷的气场关上模拟舱。 老孔立即跑到讲台上,搬了张小板凳近距离坐在投影屏幕前。被后面的教官指责他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众人视线,才不情不愿地往后挪了二十公分。 跟乘风分到一局的学长名叫胡思伦,驾驶的机甲是雷暴。这是一台以近身作战为主要优势的机甲。外壳防御高,可以抵挡得了近距离的炮轰,同时带高压的武器可以紊乱对方电路。 预赛的地图街区要宽敞许多,环境设置也偏向真实。两人刷新在城市中央,相距仅为数公里。 众人都以为凭乘风的性格,肯定开场直接暴击,拉远距离不给对手发挥的机会。结果两台机甲如期相遇后,乘风试探性地打出一炮,后续竟然是胡思伦的攻击更加主动。 胡思伦再三发动冲击,手操机甲仅作技术性撤退。 在发现暂时无法近身后,雷暴又改为使用炮轰限制乘风的行动,同时转移机位,尝试从侧面进行突破。 虽然是第一次参加预赛,胡思伦的表现却算得上可圈可点。风格大开大合且节奏恰当,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灵活走位混淆对手视线,同时用一切方法逼近对手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 相比起来,乘风的反击显得捉襟见肘。只能跟在胡思伦的节奏后面行动,被迫不停游走。甚至在不算流畅地退走时,因反应不够迅速还被击中一炮,差点被雷暴按在地上毒打。 先后涌进直播间的网友们看了几分钟,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强烈的违和感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各种无用的视角频繁切换,攻击时的判断也比往常要犹豫,似乎永远在补救、永远在忙乱,是新人在第一次参赛时常有的表现,急得看客恨不得上前去推她一把。 但它不应该出现在“亡命之徒”乘风的身上。 “乘风是不是有点卡?三夭快检查一下网络。” “乘风这动次打次的节奏,很像驾驶舱在五公里外深情呼唤的样子。” “没人告诉过她,打假赛犯法吗?” “我上班时间躲厕所悄悄看的,乘风不要辜负我啊!” “看不出来,小霸王乘风也在瑟瑟发抖吗?问题是她的对手又不是项云间之类的人物!” “我是皱着眉头打下这段话的,乘风你是在梦游吗?” “手操机甲的反应速度确实跟传感有着天然的壁垒。” 老孔的状态进入到挠心抓肺的阶段了。搬着椅子坐到了十米开外,并转过身捂住耳朵,保护自己脆弱的心脏。 连胡思伦也忍不住怀疑起来,抽空用交流频道给乘风发了条信息: “你好。我们之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还不知道吗?” 乘风给了他回复:“打你的,快一点。早饭吃的什么?不要对不起它的价钱。” 胡思伦懵啊。 这年头的联赛要从搞人心态开始了吗?还是说这是他们指挥系的专属技能? 但乘风都主动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了,胡思伦不能不答应。 下一秒,胡思伦从东南面的街口突入,扛起肩上的两个大炮,并打开机身腹部的武器库,果决按下发射键,直直朝对面的敌机冲杀过去。 传感机甲有前后面,学生可能一时适应不了,但手操机甲没有。 乘风敲下代码,武器库的枪口齐齐调转,机敏后退的同时进行火力拦截。 两人所过之处一阵飞沙走石,浑浊而浓烈的烟尘在黑色机甲途径的道路上迅速蔓延,被气浪吹散后留下一地坎坷不平的路面。 网友们还在吐槽,说到兴致正盛处,话题从“乘风年龄还小”发展到“乘风未来三年必须加强的几大训练重点”,发现情况又变得有点不对劲。 ……这雷暴怎么那么拉?全身武器库都开出来了,正面跟人掰头,居然一次都没打中? 他当自己抛出来的是绣花针吗?这打出来的可是高伤热^武器啊! 老孔也听着动静缓缓扭过头,重新望向屏幕中央。 比众人更震惊的是胡思伦。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句国粹,最后忍不住给乘风发去一条:“我靠?” 乘风:“?” 乘风:“别害怕,继续冲。” 胡思伦顿悟了啊。 乘风根本不是被他的节奏压着打,乘风是在观察他的武器库,分析他的行动,特意等他攻击之后再进行反制。 这是在拿他装逼呢? 胡思伦停住了,低头打字。 乘风:“你不打了吗?那我来了啊。” 胡思伦:“你是不是在演我?你看不起” 胡思伦:“?” 胡思伦迅速撤离,就近寻找掩体,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之前追着乘风,两人此刻正面相对,且都是火力大开的状态,毫无保留的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试图同样用武器进行反制,然而传感机甲的攻击频率比不上手操机甲的武器库。 不过半分钟,胡思伦带着没打完的半句话,被惨烈地清退出考场。 局势的逆转前后不过是一眨眼。 屏幕上飘出“胜利”的荣耀图标时,那两个字下方正好飘过某网友辛苦打完的一段长句: “我觉得还是社会给了乘风太大的压力,三夭造势太盛,把乘风架得太高。她叫乘风又不是真的能乘风,目前的实力还把握不住。” 很快该网友又发了一条: “靠。【再见】”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争议(“最强的战术应该是预判...) ##127-单兵02 乘风从模拟舱里出来的时候, 老孔的表情还因冲击过大而显得有些呆滞。 他觉得自己背过身的那段时间,肯定错过了某些关键且精彩的内容,虽然边上的教官再三告诉他没有, 但他不是非常相信。 乘风抓了把杂乱的头发,将被头盔压扁的几缕乱发捋平整, 目光没有焦距地散落在而前的地板上。注意力还没从刚才的对决中抽离出来, 就被老孔忽然一把拍住肩膀, 差点吓得哆嗦。 老孔板起脸教训道:“虽然你赢了,但我还是要批评你,下次玩这么刺激的战术, 能不能先给老师打个招呼?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你知道中年人的心里健康也是亟需社会关注的重要问题吗?!” “额……”乘风讷讷点头,“哦。” 考场里还有别的学生,老孔见她收拾好,便推着她先出门。 乘风从兜里摸出光脑, 走出信号屏蔽区后,第一时间上三夭查看论坛的风向。 她不是第一个结束比赛的。联赛前期的考生数量多, 场次安排紧密, 讨论的话题五花八门且走向新奇,热度都不低。但乘风很快从众多帖子里找到了关于自己的内容。 标题帖子的风格就跟别人的不一样:#姐姐好坏我好爱# “乘风姐姐肯定是在拿胡思伦练手吧?前半场打成那怂样我差点就真信了。” “说实话有点狂妄自大了, 对方好歹是学长、是前辈。用任何战术赢都算光明正大, 但用侮辱的方式戏弄对手就变得很没有武德。” “上边儿的朋友委婉了, 这不是没有武德这是没有道德。乘风确实也太飘了。不明白这种坏有什么好爱的。” “这样看手操机甲确实厉害,就是乘风每次入场都会触怒一众对手,将火一路从手操专业点到传感机甲,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火烧身。” “这么一帮人靠自我脑补分析出了前后因果?你们是谁, 就能替乘风代言?” “乘风狂妄还需要证据?乘风戏弄对手还需要分析?下一步是不是需要我证明1+1=2了?” “当初是谁说,胜利即是正义的?我记得三夭的宗旨一向是强者为尊啊!怎么这个强者变成女生, 变成手操机甲之后,一个个就跟喝了失忆水一样翻脸不认人了?真奇怪啊。【啊嘞嘞】” 乘风刚看到一半,老孔从后而抽走她的光脑,顺手摁掉屏幕,说:“不用理会网上的言论,受到的关注越多,诋毁的声音就越大。太在意这些对你没什么用处。” 乘风“嗯”了一声,用手指撑开自己的口袋,老孔顺势将光脑放进去。 中年男人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乘风整个盖住。身为长辈,老孔虽然偶尔会说一些不大成熟的玩笑,有一点看似容易被挑动的暴躁,但在专业性的事情上,他总是显得很可靠。 老孔站在乘风身侧,微低下头,耐心询问道:“你对传感机甲有什么看法吗?这一场比赛有没有给你特别的收获和感悟?你要转换作战风格了?” 乘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累,又转了回去,平静道:“暑假的时候,我跟江临夏还有辛旷打过一段时间的比赛。” 老孔问:“怎么样?” “输了好几场。”乘风无所谓地耸肩,“胜率不是非常高。” 准确来说其实是不超过50%。还是在她研究过这两人打法的情况下。在他们并不是小队最强的情况下。 老孔点头,没有表露太多的意外。 江临夏跟辛旷虽然不是主攻冲锋型机甲的选手,但两人都是非常优秀的单兵。 江临夏的应变速度快,对高速的接受力和适应力也是天赋绝佳。辛旷性格沉稳观察力强,是一个走一步前要先想三步的谋略者。 他们经验丰富,很懂得在有限的场景中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限制对方的行动。 而最能克制手操机甲的,就是“混乱”。 而对突发性的混乱事故,人类的肢体反应速度只需要零点几秒,这意味着传感机甲在推进动力的辅助下几乎可以瞬时完成应对。 可是手操机甲,不管驾驶者的手速有多快,键入代码永远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的用时基本不可能低于传感机甲。 这也是手操机甲连年告败的原因。 而对一般战局就已经手忙脚乱了,经验匮乏的大学生,怎么才能够在危险来临时的第一时刻,将本能从逃亡的肢体动作无时差地切换成相应的代码输入? 这确实是很难的,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手操机甲的驾驶舱不在机身内。 老孔沉重地拍了拍乘风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老师相信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师相信的,不是你一定是联赛里最强的,也不是你一定可以拿下单兵类的vp,我从来不相信绝对的实力,在现实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实力的反转。我相信的是,我认识的乘风,一定会尽自己所有的可能去赢下任何一场比赛,不管只有多大的胜率。” 只要不是零,乘风就会拿100%去对待。 毕竟猫头鹰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制霸天空的猛禽啊。 机器人也是从来不会恐惧强者的。 乘风有着这两个的双重buff! 乘风点了点头,认真道:“老孔,我觉得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我说的当然对!你指哪一句?”老孔抬起下巴,还没开始沾沾自喜,回过味儿来,又咋舌道,“只有一句?” 他把整句话在脑海里重播了一遍,又抓到一个重点:“你刚刚叫我什么?” 乘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满脸无辜地笑道:“最强的战术应该是预判!” 她最大的优势,不是手速、不是暴力、不是耐心,而是数据分析。 乘风朝老孔竖起大拇指,并心照不宣地挑了挑眉。 老孔很没有默契,一掌不客气地拍在她的后背,声线粗粝道:“吃你的饭去!” · 乘风的第二场比赛被排在三天以后,对手同样是名传感专业的新生。 联赛的热度随着赛程的进展不断拔升,几位焦点人物越发受到网友关注,专业性的数据分析师也逐渐加入到后续的讨论之中,开始猜测并制定学生的实力排序。 而这里而最让网友看不透的就是乘风。 因为针对手操专业的分析师原本就数量稀少,因为乘风的打法确实过于生僻。 这导致乘风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提名vp时没有太多人关注她,但也没人敢说她绝对不可能。 事实证明,神秘感是保持生活热情的调剂品。 乘风这个“神秘”的机甲手在联赛页而的搜索量一度快要超过项云间,虽然里而夹杂的褒贬不一。 然而网络上的争议似乎影响不了乘风的想法,她还是用先前那种卡顿式的比赛风格,在不算正而的评价中赢下了比赛。 网友们真的不明白,可以好好打的比赛为什么要在开场加一段奇奇怪怪的表演秀,现在军校生也要开始走网红的路子了吗?问题是乘风不至于啊。 第二场比赛过后,对乘风不善的观点冒出头来。 部分网友对军校生的道德问题本身就较为苛刻并喜欢进行指导,而在其余网友的维护下,双方被彼此激怒,措词开始不文明,从小范围的争吵逐渐放大。提前进入到每年必有的掰头环节。 可能吵架也是网友的乐趣之一,虽然乘风理解不了。 乘风发现评论区的风格开始变得有些诡异之后,就不再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了,专心准备上课和比赛。 第三场比赛,乘风匹配到了手操机甲的同行,总算是“态度端正”地打完了一场比赛,漂亮地拿下胜利。 第三轮比赛过后,大部分的新手都已经被淘汰,其中以手操机甲居多。 当初老孔拉的联赛交流群,目前还在比赛状态中的学生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而幸运地在三夭匹配规则中留在现在的考生,自身对未来也不是非常乐观,在群里玩笑着说自己大概率会在第四轮淘汰,希望乘风带着自己的期望继续加油。 单败淘汰制,基本上从第四轮开始,考生们会遇到老练且成熟的比赛对手。 让乘风比较意外的是,陆远竟然一直赢到了现在。 陆远自己也很震惊,为此还特意给乘风发了一条节日祝福,并买了一个小蛋糕,感谢b类爹的带他飞到人生的最高点。 一场冷空气后,秋雨连下数日,气温带着发黄的落叶,一起开始下落。 清晨的路而上铺散着满地尚未被及时清理的银杏叶,黄灿灿的一片,色彩明艳。 乘风推开窗户,想更清晰地看一眼远处的花园,被寒气迎而扑了一脸。 光脑震动。三夭公布了第四轮的选手匹配。 乘风关上窗户,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厚外套,裹在身上,顺手点开光脑上的表格,搜索自己的名字。 黑色的字体排在网页正中的位置,两个熟悉的名字一起跳出,乘风看见后也不由稍稍瞪大了眼。 叶归程-江临夏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知己(疯中尤物 全仓拉满我压...) ##128-单兵03 小群的反应比乘风更快。 乘风刚点开聊天框, 江临夏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夏天有什么好:【图片】孽缘啊风风子。 夏天有什么好:我很心痛的,这不是我愿意看见的画面。 家里真的有矿:不要笑得太大声,隔着面墙我都听到了, 你这是扰民。还有不要在床上用力蹦跶,到时候坏了又来蹭我的床。 夏天有什么好:@老项, 你看嘛, 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叶归程:你怎么会那么菜? 乘风一直以为江临夏的成绩排在前面, 两人不应该会那么早遇上。结果她刚刚回成绩公示栏里查了一遍,才知道江临夏之前的个人能力测试只排在考生中段。 家里真的有矿:他说要提前为老项斩除来自高分段的威胁,其实就是为了装逼不慎考砸了。 叶归程:【鹰鹰凝视】 这个表情包是鹰鹰大睁着的眼睛里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是小猫头鹰最强的攻击手段。 群里众人都感觉有被闪到,让乘风快点把表情包撤回去。 夏天有什么好:压宝的时候到了兄弟们!堵上我们多年的交情,你们要支持谁? 家里真的有矿:压乘风赢还是你输?这个选项可能真的有点难,两种都还行。 夏天有什么好:【拔刀】 向云间:你们已经洗漱完了? 夏天有什么好:你就关心这? 再莽一点:吃早饭吗?我马上下楼。 夏天有什么好:滚!我信你个鬼! 乘风叹了一口气, 觉得在第四轮就遇上江临夏确实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叶归程:@夏天有什么好,赛前要再练几场吗?【图片】我的课表。 夏天有什么好:一般来说我的陪练价格是很高的, 考虑到你是自己家的孩子, 给你额外开个特例吧。中午12点半机房见,顺便让你明白什么是家庭地位。【强壮】 叶归程:【鹰鹰冲刺】 · 宋徵坐在食堂里吃早饭, 一面抽搭着鼻涕一面喝热汤。 寒潮来得太过突然, 他昨晚训练结束便直接穿着短袖瘫睡在沙发上, 忘了开房间的恒温功能,等今早醒来,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 壮烈步入感冒的行列。 好在他这届的联赛生涯已经结束了。作为同级生里寥寥几个闯过资格赛的传感机甲手, 他在预赛环节里英勇地露了一把脸,随后正式被击出单兵类的考核。 虽然这个“一把”是实数, 但对宋徵来说,首次参加联赛能获得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他的个人能力测试成绩太差,要想在机甲对战的环节赢下排名前二十的学长,几乎是痴人说梦。他很有自知之明,不做类似的美梦。 唯一觉得可惜的是,联赛的征途太过短暂,似乎浪费了乘风的辛苦辅导。 宋徵顺手刷着三夭上的各种帖子,不知道是感冒的原因还是内心的激愤,往日的下饭节目今天只让他失了胃口。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乘风这么优秀、这么传奇、这么全面,且这么有领导力的老大,为什么会受到网友的轻视?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过于悬浮了,那么多指点江山的网民都缺乏一双发现强者的眼睛。 正好三夭的匹配名单发布,宋徵第一时间打开查看。 “乘风对江临夏啊?”桌对面的青年哧溜一口,扯过纸巾将飞溅出去的面汤擦拭干净,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完球儿,这还怎么打?小队内部那么快就开始厮杀,不会影响他们的团队和谐吧?” 宋徵抽了抽鼻子,闷声道:“这有什么好影响的?江临夏就不能输吗?” 对面的青年抬起头,诧异往他脸上扫了几眼,古怪问道:“你真觉得江临夏会输吗?他的机甲格斗水平虽然比不上项云间吧,但也是联大毋庸置疑的尖子生。” 和他们一样在密切关注乘风的网友数量不少。 宋徵是因为一号青年与指挥之间的深厚情谊,网上那帮热心观众则是好奇乘风能走多远。 在发现对面写着江临夏的名字后,祭奠乘风本次联赛之旅的哀乐已经奏满整个论坛区。 “江临夏不放水,乘风必输。” “是江临夏的风翼扛不动炮筒了吗?居然有人怀疑我们江哥不行!” “是时候让乘风了解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传感机甲了,否则她还用那种奇奇怪怪的打法在敷衍对手。没有说以前那些对手不行的意思。” “乘风这种表演秀式的打法就是因为没遇到一个厉害的对手!江临夏希望你不要因为队友就放水。” “这些人都是嫉妒,所以才会怒火中烧!”宋徵大手一拍桌子,信誓旦旦地道,“乘风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这帮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战术!” 对面的青年小声道:“说实话,好几个数据分析师都看不懂。难道你能吗?” “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肯定有用!”宋徵面不改色地一挥手,“这是很珍贵的人生经验,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 青年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探究了片刻,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面。 迷弟没得救的,不要靠近,容易被传染。 宋徵将碗筷推远,两手握住光脑,心神专注地在相关版面上阅览,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乘风的知己,借他稳固一下自己跟乘风的友谊桥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知名分析师出面为乘风解释,联大官方的宣传部门也反常地保持了缄默。多半是不想干扰乘风的训练节奏,同时担心过多的解释会泄露她的战略。 三夭的网友此时也在积极寻找权威解说。 单兵对战类的比赛目前还没到最精彩的环节,许多专业级的数据分析师尚在观察阶段,等着收集数据,或者干脆觉得没有看点。 倒是有不少分析师尝试过对乘风的操作进行分解,然而能完整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乘风的打法缺乏规律性,有悖于他们学过的常规知识,哪怕将她的代码全部扒下来,分析师也不敢笃定地判断出她的意图。加上如今网上争议过多,怕惹麻烦,纷纷表示“搞不懂,告辞了”。 宋徵忧心如焚地往下翻,忽然看见一个叫疯中尤物的id,眼神顿了顿,眉毛不自觉往上扬。 疯中尤物是一个男神音的专业解说。最早以精准锐利的观点和磁性悦耳的嗓音在解说圈走红。 众人都以为他是个身高一米八起步,腹肌六块打底,颜值上不封顶的业内男神,可能是军校毕业也可能是军部退役人员。结果后来真人露面,却是一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形象颇为粗糙的中年男人。 一夜间颜值圈陨落了一位梦中情人,也是一夜间主播界多出了一个不靠脸吃饭的励志才子。 疯中尤物从来没进行过手操专业的解说,但是他对江临夏等人的研究颇为深入,凭他的职业水平,就算专业不是太对口,多少也应该能看出一些门道。 两分钟前,他的个人主页更新了一条信息,看起来是要加入到这次的比赛当中。 【疯中尤物:看了完整的四场比赛,乘风她……她难道是——】 宋徵咬紧牙关,松开,随后忍不住又咬紧,这才憋住骂人的话。 “??” “你怎么还活着?这两年为了保命是不是都不敢出门了?” “跟这货比起来,乘风真是个小可爱。” “家里养个这样的小可爱多好?每天都被气死,每天都死去活来,所以每天都在迎接新生!【敞开怀抱】” 对面的青年惊喜出声道:“疯中尤物都出来了,可以啊。他这次应该是为了乘风出来的吧。” 宋徵来不及开口,页面上跳出一则更新提示。 【疯中尤物:哎呀别骂了我在。之前是品出来一点点感觉,但是不太确定,没敢直说。怕乘风输得太早,到时候你们来我这里打假。 下一场她匹配到江临夏,究竟有几把斧子估计外行人也要能看出来了。我在这儿只简单提醒一句: 资格赛的151场胜利,总计2416分钟,共40多个小时,乘风没有一分钟是在轻视或侮辱对手的,否则她赢不到最后。 在知道乘风之前,我对手操机甲其实一直持极端悲观的态度,现实战场上它可不可行我不清楚,反正在三夭的对战模拟规则里,手操机甲很不适用。乘风的打法反而让我眼前一亮,觉得有点儿意思。 正式比赛等着看吧,我也挺好奇实际效果的。建议同志们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不要总虐待自己那张饱受拍打的老脸。】 【疯中尤物:反正全仓拉满,我压乘风,没别的,就是喜欢跟你们这帮骂我的网友反着干。】 宋徵欣慰点头,又重头看了一遍。发现这人虽然是在帮乘风说话,但又好像全是废话,弄得他心情略微复杂。 他勉为其难地点了个赞,设定好观赛前的三个闹钟,再去乘风评论区发了几张锦鲤图片,分享一下他的欧气。 作为迷弟,他不能做更多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预判(江临夏叫骂道 “你特么盲...) ##129-单兵04 第二天下午2点30分, 乘风跟江临夏的比赛如期开始。 比赛前乘风的日常一般是比较规律的,起码前几次都是。但是这回乘风专门请了半天假,彻底失联, 导致老孔想找她开个小灶都没有机会。 等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在三夭的直播平台。 老孔正要点击播放, 临了手颤抖了下, 回忆起上次的波澜壮阔, 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从,放松肌肉, 闭眼听背景里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宝藏解说疯中尤物。” 疯中尤物将两个视角的直播间都打开了。缩小后左边是乘风,右边是江临夏。 网友们看着界面上并列的两个视频,注意力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问疯中尤物今天到底是想怎么解说,能不能不要反复横跳。 “不用替我担心, 我就喜欢雨露均沾。”疯中尤物显然不将网友的建议放在心上, 语气随意地道,“现在是武器库的装配时间, 我们一起来看一下。武器库的装配很大程度就能决定比赛的风格和走向, 新手可以照搬常规, 老手得学会自己搭配了啊。” 他点开乘风的武器列表,看清上面的详细名目后,沉吟片刻, 吸了口气, 略带迷茫。 “嗯……今天乘风终于不再使用默认设置了。她放弃了右二区的武器库,更换成近战常用的一个攻防配件。诶?这看起来像是偏向重装机甲的配置啊, 可是江临夏驾驶的是风翼,风翼速度快,更擅长远攻。你举个冷兵器是什么策略?” 话音落下,列表继续更新。 疯中尤物拉着选项框往下翻动,找到变更的那一段内容,小声念了一遍,与记忆中的设置进行比对。 “这么多?乘风今天的武器库进行了大范围的更替啊……这里选的炮筒和热^武器是偏向狙击型的七星,推进器的方位跟动力强度又是参照风翼的标准来的。所以武器库的整体容量缩减了大概有、有三分之一吧?” 疯中尤物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虚,想起自己开场时刚提了句武器库装配能决定比赛走向的话,轻笑一声,认输道:“乘风的混搭怪有个性的,可能这也是手操机甲的优势之一吧。” 他没纠结多久,很快转到别的话题:“可能真的是我不懂手操机甲,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惊。先放一放,再来看看江临夏这边。” 江临夏的武器库没什么太大的变动,符合他往日的风格,选了一排长距离攻击的炮筒,插在机甲身后。 这排武器展开时犹如一对机械翅膀,金属的冷光配合着锋利的棱角,可以站在现代兵器美学的制高点。但不开启时为了方便行动,是向下收敛的,远远看去肖似脑袋上长了一圈刺。 疯中尤物玩笑道:“期待老江今天的开屏。” 下一秒,他拉近收音设备,语气微沉转向严肃,说道:“现在双方进场了。” 两人进场后,并没有剑拔弩张。 江临夏迅速后撤,边跑边研究地图。乘风规划好路线,一言不发地在后追赶。 场景里,只有沉重机身驶过路面后留下的低闷轰鸣,双方都未选择开炮。 片刻后,乘风的设备里接到江临夏的语音。 众人都以为应该是什么挑衅的宣言,因为江临夏历来喜欢干这种扰人心态的事儿。不料系统自动读取出来,只是一句熟稔的寒暄。 江临夏问:“我托人给你送去的牛奶你喝了吗?”乘风回:“没有。” 江临夏叹息一声:“可惜了,听说紧张的时候喝乳制品容易腹泻,我还以为我可以赢得更轻松。” 乘风不为所动,冷淡地道:“醒醒。” 江临夏念叨着说:“如果你愿意提前打gg的话我会很感动,我相信你也快输习惯了。要不你主动放水退场,让彼此保留光鲜的外表,我会愿意跟你共享我的奖金。” 话才说到一半,他已经抽出身后的炮筒,比量着乘风的位置,在尚未消散的尾音中按下发射键。 两人本场的地图是一座起伏不平的城镇。 房屋建立在高矮不定的山丘上,道路沿着山形,以曲线的方式毫无规律地交错。部分区域间还隔着一片尚未开发的丛林景观。 江临夏的风翼此时就站在地形高位,而乘风恰好追到一处凹陷的路段。实弹出膛后朝着高空划出上挑的弧线,随即落在乘风正前方的一片建筑上。 这种炮弹的轰击范围太广,高楼霎时间被崩得碎裂,石块纷纷从上方坠落。 手操机甲没有冒险躲避,直接从机身上类似左臂的位置抽出一把长刀状的配件,撑开后挡在头顶,同时加大动力冲了出去。 等腾出手来,机甲变型的第一时间就是给自己的这位朋友送还一炮。 疯中尤物飞速总结道:“双方先是打了个和谐的招呼。江临夏火热地款待了乘风。乘风十分客气地挡了回去,并拿出备好的礼炮予以回应。” 老孔整个听懵了,这都什么玩意儿?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往直播间上瞄去。 “神级解说。” “文明用语靠尤物。”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仔细一想十分精辟。” “如果我不是自己在看比赛我还真听不懂。” 疯中尤物组织好语言,才重新补充道:“所以乘风的重装配件是这么用的。近距离的攻击很难用热^武器实现有效阻截,纯靠走位进行闪避的话代码操作过于复杂,手指压力也会远超负荷。乘风选择硬抗伤害。但是这种方法只能减轻一定程度上的机甲损伤,不建议初学者使用,容易翻车。” 乘风在竭力缩减彼此的距离。 手操机甲可以直接翻越不高的障碍,在这种阶梯式的盘旋路段上有天然的优势,乘风又额外加强过动力配置,饶是江临夏一路追风逐电地疾驰,还是在雷达地图中被不断逼近。 江临夏不时扫向控制面板,被上方跳动的复杂数字追得有些紧张。 他数着自己的武器库存,在合适间隙里接连出膛,拖缓乘风的脚步。 经验给他带来的最大的优势在于,他对时机的把握极为准确。哪怕只是某种难以描述的感觉,隔着数公里的距离,他也有把握让自己的炮火落在最合适的点位。 双方的高低差逐渐变换。 江临夏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环山的车道宽阔且蜿蜒,侧面是山林公园的一角,里面的树林茂密繁盛,还没有开发成住宅土地,也替风翼遮挡住了来自山顶的视线。 机甲扫描到前方的地形,测量出车道大致的倾斜角度,显示机甲即将驶入平地区域。 江临夏看着山道完整的路线图,直觉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扑杀机会,习惯性给了一个暂停,并抽出身后的炮筒,转向对准身后。 视角瞬时切换,不等他找到乘风所在的具体方向,红色的火光隐隐自天边闪现。 那一刻江临夏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警觉,想也不想地选择发射,借着推进器的动力和射击的反作用力仓皇逃离原地。 落地雷一般的巨响过后,林地公园的门口多出了一个大坑。 “我靠!”江临夏叫骂道,“你特么盲打啊?!” 乘风原本清亮的嗓音在她肌肉紧绷的状态下变得略微低沉:“彼此彼此嘛。” 分明是一段很单调的追逐,疯中尤物却看得全神贯注,一直到现在,才若有所思地发出一声“嗯……”。 网友们再也忍不住了,开始了一系列的吐槽: “你倒是说话啊!看了这半天你就一个‘嗯’?” “多说几个字能降低你身价是不是?” “我女儿都快比你专业了,她八个月了起码知道跟着声音动次打次!” 疯中尤物笑了笑,说:“你们知道盲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他在网友敲出冰冷的文字之前,自己先回答道:“是预判。” 网友的回应是一成排的“?”。一遇上乘风,解说连正常的母语都不会讲了? 疯中尤物含糊地敷衍过去:“现在没时间给你们拉进度条,往下看再说。” 自开场起,江临夏的攻击频率算高,相反乘风到现在一共只打了四炮。 第一次是开场时意思性的回击,表示战火打响了。 第二次赶在江临夏的重炮落地前,先一步轰塌了自己前方的高楼。 第三次打断了江临夏的一个节奏,迫使他先一步驶入环山路段。 最后一次攻击就是现在。 招招不打空,且没有给对手带来足够的危机感。疯中尤物认为后一点是极为可怖的。 对于单兵来说,无法觉察的危险才是致命的存在。在战局结束之前,永远没有绝对的优势。 然而江临夏并没有如他预测一样地感到轻松,相反他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目前地图中两台机甲的距离,意味着他快要“暴露”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结果(风翼的防御和武器库不行...) ##130-单兵05 在江临夏跟乘风的几十场练习里, 据不完全统计,他骂脏话的频率要比其它场次高出50%。 这还是他经过克制的结果。 不得不承认,他讨厌跟乘风打比赛。 练习的场次越多, 对乘风的了解越深,这种念头就越强烈。 即便是跟项云间对战, 不幸连输十几场的情况下, 他也不会产生这种类似抗拒乃至是恐惧的焦虑情绪。 没有任何一个对手会给他这种束手无措、强烈不安的感觉。偏偏乘风这个胜率还没有他高的人做到了。 杂乱的念头乍一闪过, 又被江临夏飞速按下,他弓起膝盖,沿着车道边缘的护栏迅速游开。 平地区域的空间更为宽阔, 江临夏环视一圈,没有找到适合作战的地点。 附近的景观都偏向低矮,空荡的街道与不规则的大片花坛,无法让他有效利用。 他面前最优的两个选项, 一是进入山林公园,利用原始坎坷的山林地形拉出距离。 二是继续下行或绕圈, 寻找类似高楼建筑群的有利地形。 两者都有被乘风反杀的风险。 江临夏来不及犹豫, 心脏跳动的频率即将影响到他的理智,在大脑被压力的昏沉吞没前, 身体先一步转向公园的大门。 然而乘风的动作比他更快。 这人分明还在环山车道上, 却跟开了上帝视角的电子眼一样, 一记强力攻击无情地斩断他的去路。 一炮轰完还不够。先前还掐着手指头算的武器库存,如今跟不要钱似的,大范围疯狂投放。 江临夏被她这把群攻打得晕头转向, 感觉自己置身于烟花大会的中心, 想撤退转道,左右都是火花, 碰到稍微一点,就要跟着一起湮灭。 他干脆地放弃山林公园,从监控面板上快要挤满的红色警示中艰难找到一条出路,顶着漫天的烟尘冲了出去。 “靠!” 江临夏深吸一口气,通过机身后方的监控镜头,看见坑洼不平已辨不清原貌的地面,仍旧心有余悸。 为了表示尊重,他又骂了一声:“不是你江哥反应快,你特么是要把我挫骨扬灰啊!” 他舒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波也极大地消耗了乘风的武器库。 前两期的练习赛中,他就是在耗空手操机甲的热^武器后取得的胜利。 这场开头乘风的打法变得异常保守,江临夏还以为这种战术要不行了。 遗憾的是,没等他跑出多远,黑色的机甲已经阴魂不散地附了上来。正式出现在他的可侦查镜头中。 江临夏放大画面,就见乘风抬高机甲左臂,即将要开启三区武器库。 他没有记错的话,三区武器库是以射程短、频率高、范围广为主要特点。零散弹药的杀伤力并不算高。 然而风翼的防御是各类传感机甲中偏向薄弱的类型,直面乘风的冲击,还是很容易使得武器库大面积报废。 江临夏眯起眼睛,眼珠在两侧景物上囫囵转了一圈,当即决定东面的方向,利用推进器的动力试图跳上附近高一阶的平台。 出乎意料的是,预料中的袭击并没有出现。 在江临夏开始动作的同一时间,手操机甲高抬起的库门重新落了下去,同时调出另外一枚炮筒,目标对准江临夏藏身的位置。 被骗了! 江临夏咬牙切齿,面部表情已经不可控地趋向狰狞。 这种被乘风算计完美到的感觉,让他内心的挫败感上升了十个度。 同时积蓄了数十场的焦躁和愤怒,都在他狼狈走位后,手操机甲恶意冲他比出的一个挥舞姿势下爆炸开来。 他不再闪避,冲着乘风开炮。 这就是传感机甲手最害怕数据分析师的原因。 丧心病狂些的副指挥,甚至能通过建立复杂的机甲模型,推导出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细微习惯。 江临夏深受其害。 在跟乘风打那几十场比赛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拔炮筒前会有一个小幅迈开右步的动作。不知道自己即将减速时会做一个微抬手臂的举动。 这种细微的肢体动作很不明显,一般的机甲手哪怕通过数据分析了解到这种习惯,面对实战也很难分神注意,或形成一个条件反射性的应对操作。 等他观察出情况,江临夏的攻击都能打完两轮了。 所以江临夏最初听乘风做出提醒时完全没放在心上。 两人一共打了80多场比赛。 前十场乘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三十场时江临夏隐隐有察觉到乘风在试图跟上他的节奏。经常在他准备进攻时抢先做出应对,虽然翻车概率很高。 六十场之后,两人的胜率差不多已经能对半开了。并且某种束手束脚的拘束感明显到让江临夏无从忽视。 他不以为意的细节正式被乘风扼在了手里。 也是在那个时候,江临夏脑子跟被敲了一棍似地想起来。普通的机甲手或许不行,但乘风她还是一个数据分析师。 除了观察、分析、预判,她还擅长诱导,跟“普通”这个词根本就没有关系。 只是,在昨天刚结束的练习赛中,乘风的打法都还做不到这么成熟。江临夏的几次反诱导都成功奏效,与今天的情况截然不同。 在他刻意使用误导动作却连续被乘风勘破时,江临夏终于忍不住了,又一次连通跟乘风的通讯。 “不对劲啊你今天,你之前是不是在演我?”江临夏语气阴沉地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对我都用那么脏的战术,我对你可是毫无保留!你知道我们后面还有小队赛跟大战场吧?” “没有。”乘风一瞬不瞬地锁定江临夏的镜头,抽空回应了句,“我就是今天手感特别好。” 江临夏的动作在她眼里就跟一幅明牌似的。 乘风真诚地道:“谢谢你的特训。跟你打比赛非常顺畅。”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基本上只有经验丰富的机甲手才有套路可以摸索。 乘风前几场遇到的对手,既观察不到她的微动作,无法受她诱导;也没有成型的个人风格,一到关键时刻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凭感觉乱飞,彻底脱离乘风概率论的知识体系。 江临夏就不一样了。他入微的观察力,使得他每一脚都踩在了乘风新鲜挖出来的坑上。 不带迟疑,没有偏差。 乘风愿为他今天的表现评价为完美。 · 疯中尤物托着下巴,看着两台机甲开始正面的火拼,沉思道:“说实话,老江今天的状态有点……陌生?虽然操作没有问题,但是莫名显得有些拘谨。很强,可少了点他自己的风格。如果不是跟直播的话,我可能都认不出这台风翼背后的人是江临夏。” 网友们已经看迷糊了。 就算是瞎,他们也能看出,场上局势已经逆转。 开场是江临夏掌控绝对的节奏,此时风翼只是在疲于奔命。 向来以速度著称的机甲,从来没陷入过这么落魄的境地。 “很强?你再说一遍。” “他是不是在放水?怎么打得抱头鼠窜的?” “江临夏是不是都在打空炮吗?” 疯中尤物扫见这几条评论直接笑出了声,用力点中右侧视频,一腔怒其不争的语气道:“就算是外行人看热闹连这种门道都看不出来了吗?不是放水啊,相反,老江今天的反应速度比以往更快,观察力也很敏锐,走位可以说非常细致了。说明他对乘风是有一定了解的,并且乘风这种咬着他屁股打的技术,很大程度激发出了他的潜能!在乘风出现之前,江临夏可是一个永远追不上的男人!你看他现在!你看!” 他把两边进度条同时往回拉,放大后逐次展示给观众看。 江临夏的好几个神操,都是根据手操机甲部件变型的征兆,提前做出的应对。 而江临夏打空的那几炮,也是因为乘风几乎同时出手进行了阻截。 手操机甲的行动反应速度不及传感机甲。但是切装速度却是遥遥领先。毕竟进攻的代码串是最简短的,而传感驾驶员要先拔枪。 “懂了吗!看!这是乘风教科书级别的预判!”疯中尤物把自己给说激动了,“都学会了吗?这种预判只有手操机甲能做!这才叫以彼之长、攻彼之短!这就是乘风给手操机甲找出来的新道路!这就是乘风打开的新局面!” 他被自己呛得咳嗽了声,赶紧喝一口水缓解干痒的喉咙,恢复平静后,将进度条拉回原位,唏嘘地说了句:“风翼的防御和武器库不行。老江不行了。” 江临夏的武器库已经濒临告罄了。即便没有耗空,机身损毁度也超过了70%,是强弩之末,勉力支撑。 他干脆开放所有的武器库,发起最后一击。 灼目的射击火光中,乘风从容不迫地后撤,提前支起金属盾,冲上高低落差的台阶,避开最危险的区域,转了半圈后冲杀回来。 扬声器里传来江临夏跳脚的呼声,他仅剩半具外壳的机甲扭头就跑。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一点隐私?你这是把我扒光了看!合适吗?你自己说合适吗!” “我不跟别人讲。”乘风安慰道,“我特别能保守秘密!” 江临夏道:“我谢谢您!” 在江临夏恼怒拍下“退场”按钮之后,屏幕中闪出“胜利”的标识。 第四轮匹配赛正式结束。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格局(手操机甲班可以增设一门数...) ##131-单兵06 比赛终于结束了, 老孔一颗心却还是没能落到地面。因为不敢相信,悬浮在半空,时不时抽搐着跳动两下。 他一遍遍在三夭后台点击刷新, 直到代表乘风胜利的图标刻进他的大脑,才确认乘风是真的赢了, 没有系统bug之类的影响。 不仅赢了, 还赢得毫无争议、稳扎稳打。 老孔的世界瞬间明媚了起来。 他站起身, 茫然地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去找谁庆祝,走出门, 迎面碰上一个教官,不待看清他的脸,就抓着他的肩膀分享道:“乘风赢了!手操机甲赢了江临夏!” “我知道!”对面那教官掰开他的手,笑意中带着无奈, “我现在要去送监考报告,您先找别的人唠嗑啊。”老孔抬手捂住脸, 用力抹了一把, 劝告自己要冷静。随后从兜里摸出光脑,查看教研群里不停刷过的信息。 不止是联大, 各大军校手操专业的负责人都发来了贺喜。 群里的成员敲打着各种没有意义的文字, 违反了群规也无人在意。 “老孔恭喜了, 有生之年。” “没想到最后是理想主义者的胜利。” “你真的应该谢谢老罗,他白被你骂那么多年,最后是他跟你一起培养出了乘风这样的选手。” “手操机甲没有结构限制的话, 那么以加强数据分析功能的技改方向可行吗?” “我认为可以继续精简切装的代码, 干脆将手操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果然还是要拼手速。” 老孔看得眼眶微微发热,在群里回复了两句, 感谢众人的关注。 他提出的颇为理想性的“预判”战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自己的学生帮他实现。事实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报过太大的希望,只是因为找不到手操机甲可行的发展道路,所以将它当做一个“玩笑”摆在理论的最前方。 乘风的这场胜利不单单是她个人实力的证明,同时也让老孔多年来的研究找到了方向。 一个分明“不现实”的想法,在乘风的构造下,变成了手操机甲发展的新基石。 老孔迈着长腿往外走,每一步踩下去都是轻飘飘的。视线里蒙着一片灰白的水雾,只能看见事物大致的轮廓。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按捺住蠢蠢欲动的酸涩,还未收拾好心情,抓住一个横冲直撞的矮子。 “你干什么?考场区域不能乱跑!”老孔按住她的肩膀,一句警告的话听起来一点都不严厉。 他顿了顿,又问:“你是这一届的考生吧?你知道乘风赢了吗?” “我知道。”乘风用手指顶开自己的帽子,“猜猜我是谁。” 老孔低下头,看清她的脸,感动地两手捧住,哇哇叫道:“乘风啊!你是老师的骄傲!老师刚想过去找你!你赛前是怎么准备的?你觉得你这种打法可以推广吗?你是不是打得太辛苦了?” 乘风被他揉得说不清楚话,看着一米九的壮汉泪光闪烁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错开的视线瞥见江临夏从另外一个考场出来,匆忙挣开老孔,朝对方冲了过去。 江临夏脸色很臭,右脚飞速后退一步,戒备地道:“干什么?第四轮可没有赛后垃圾话的传统,你如果要来炫耀的话我不听!” 老孔紧跟着追了过来。 江临夏对这个脾气粗暴的老师有点发怵,小声跟了一句:“不许找外援!” “再跟我打一场!” 乘风脸色微红,血液上冲时留下的激动跟狂热还残留在大脑皮层,手指持续着代码键入的动作。 她想要记住这种手感。 这种手感非常宝贵。 长达数月的训练里,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抓住这种节奏。 “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太优秀了!”乘风用她拙劣的演技捧场道,“你好厉害啊!江哥!” 江临夏斜睨着她,很冷漠地拒绝:“不要。” 见他要离开,乘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放软语气道:“别啊。再打一次嘛。” 老孔在一旁跟腔:“再打一次嘛。” 乘风:“拜托,求求。” 老孔不过脑地跟了句:“求求。” 江临夏浑身打了个寒颤,惊恐地瞪着老孔,什么失败的阴郁都被吓没了。 他们手操专业的人,从上到下都这么能屈能伸的吗? 隔壁教室的监考官闻风从窗户探出头,炯炯有神地盯住他们,并朝江临夏递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这还是第一个能让老孔屈服的学生! 输得太有排面了!还有谁输了以后能被手操专业的人捧在手掌心的? 江临夏了不起! 老孔现在满心都写着无所谓。有谁能够忍受得了得意门生的卑微请求? 他满脸慈爱地朝江临夏伸出手:“同学啊……” 江临夏猛地一个哆嗦,忙不迭地接话道:“行行行!怕了你了!高价陪练免费赠送,下不为例啊!” 乘风拉着他,重新进了附近空闲的机房。 老孔扒在门口,眼里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欣慰,目送他们登录设备。 如果不是上级领导不停催他回去开会,他还想留下来再看一局比赛。 可惜了。 · 嘈杂的校园随着渐升的月色,缓缓坠入秋夜的寂静。青年们的冲动与热血,也在袭来的夜幕中慢慢放平。 乘风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十点,在楼下自助贩卖机里买了两个面包,狼吞虎咽地下肚,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迟疑片刻,又拖着沉重的脚步折返回去多买两个。 沈澹一脚踩着沙发坐垫,一脚踩着靠背,在乘风推门进来时正声情并茂地给另外两位室友朗读一篇报告。 “手操机甲在对战中最为诟病的几大缺点,乘风本次的操作都为我们做出了合理的解答……哦!我的英雄你回来啦?”沈澹收回脚,朝她扔出一个坐垫,“我认为,也只有同时身为数据分析师和手操驾驶员的乘风,才能交出这份答卷……你先坐这里。” 乘风在软垫上坐了下来,舒展着四肢长吁一口气。 一个室友立即端来手部治疗仪。 一个室友跑到她背后给她按摩。 沈澹举着光脑放到她面前,亲手往下滑动界面,请她过目。 没一会儿小猫头鹰也从房间里冲出来,蹲在乘风的大腿上,表示极大的欢迎。 乘风受宠若惊,僵在沙发上不敢动,问道:“你们干什么?” 室友比出手指,神秘兮兮地道:“你让两个专业同时达到了职业巅峰!” “以后谁再敢说我们数据分析师只会线条连连看,老娘可以抬头挺胸地咒骂他——废物!” 沈澹摩挲着下巴道:“我觉得我的手操机甲还是有救的。” 前俩乘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沈澹这个她还是可以评价的:“我觉得……可能不大行。” 她转过视线,看向光脑上剩下的半篇论文。 “乘风本场比赛所展现出来的绝对优势: “一是源于过人的切装速度。联盟各大军校从来不缺手速的天才,这点我相信头部的学生同样可以做到。 “二是针对性的配件选择,这是手操机甲常被忽略的巨大优势!更多依托于丰富的作战经验。 “三是手操机甲的隐蔽性与传感机甲的可分析性。指挥b类中关于机甲单兵的分析技术本身不是重要考点,但只做初步分析的话,难度其实不是很大。我认为可以尝试。” 后面是一排缜密的分析报告。其建模的高水准与辅助线的简明扼要,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 沈澹帮她略过了。 临近结尾处,乘风发现作者还引用了她前两场的比赛资料,力从多个角度为她正名,所有的推断几乎都跟她当时的想法相重合。 “事实证明,乘风不是什么傲慢,更不是什么侮辱。探索道路的过程总是难免笨拙的,而她摸着石子,切实地为手操机甲推开了一扇门。 “门后的世界究竟是否正确暂时无法印证,但将各种严苛敌意的语言,加诸在这样一个淳朴踏实的青年身上,我认为是极为残酷的。” “期待本届联赛更多精彩的表现。” 沈澹想让乘风看网友的评论,大手一挥,给她拉到了最底下。 “所以前几场是因为对手太弱了发挥不出来?” “嘲讽的人应该为先前的无礼致歉!” “还好联赛禁止赌博,否则今晚天台挤满。” “我其实没看懂,初步分析难度真的不大吗?乘风是因为跟江临夏打过无数场了吧?每一个预判必然需要无数的数据跟信息,然而手操驾驶员真的能消化?” “我觉得能行。今天跟江临夏打到最后的阶段,完全是切装技术的秀场。我问了下相关专业的人,不能说百分百可以,但起码感觉好像可以。” “手操机甲班可以增设一门数据分析课了。” 乘风“嗯嗯”点头,翻回去看上面的模型,问道:“这人是谁?简直是我等数据分析师的楷模。” “一个很知名的马甲号,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从报告的质量来看,业内是偏向认可的。” 沈澹叹了口气,无比向往地道:“我也想做手操的领路人啊。”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偷袭(她明明是一个诚实且善良的...) ##132-单兵07 沈澹的愿望过于远大。但她各种天马行空的畅想都能给她带来快乐, 乘风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讲,她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乘风的生活其实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波澜壮阔, 什么领路人、开创者之类的头衔,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的战力加成, 枯燥又重复的训练、单调且相似的分析, 才是她日常的主旋律。 至于网友评价的改变, 对她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江临夏在群内的地位一落千丈来得大。 起码江临夏会以共沉沦的心态,热情为乘风提供许多非公开的考生分析资料。虽然是由他个人攥写, 准确性有待评估。 而项云间和辛旷每次看见他颓丧着脸,高兴了就会给乘风发红包。连严慎都以“维护群内气氛和谐”为由对她给予了高度赞赏。 这真是一件多赢的事,乘风单方面赢很多次。 不过这两天里乘风最大的收获,还是在三夭新发现了一个彩蛋功能。不知道程序员小哥什么时候悄悄摸摸更新出来的。 手操机甲一直不允许修改外观, 所有部件保持绝对的统一,但是现在非默认的配件组合里, 增加了一个外设刻字的功能。 只要选手自定义修改机甲装配, 并在正规的竞赛中拿下胜利,证明该种组合切实可行, 就可以选择激活刻字, 全平台共享配置。 同套配置只允许刻字一次。 字数限定四字以内, 且字体很小,挂在更替部件的角落,不放大基本看不清楚。 这功能好像花里胡哨的, 但在心理上带来的安慰与荣耀是巨大的。 乘风打江临夏的那套装配就被允许激活, 她也是三夭第一个解锁该功能的学生。 她思考了一晚上,最后在标签中写下“叶憬”的名字。 希望爸爸可以看见她的进步, 然后和她一起摘下vp。 叶憬还没有拿过联赛的金杯,他在联盟这个深爱的地方留下的痕迹总是太少。 乘风希望能再多一点。 重新登录后,新的机身上成功刻出笔锋健劲的文字。 不知道是三夭的美工特意为她做了调整,还是三夭的智能美化功能给出的设计,字刻得很深,字体周围还有类似落叶的划痕,像是浮在“叶憬”的上方,使整个图标多出了一种沉淀感。 乘风低头欣赏片刻,又敲了几行代码测试,当即觉得有了新名字的机甲特别不一样,连拔刀的姿势都多出一道杀意,整台机甲越发威猛,透出不容侵犯的凌厉气势。 可惜她的下一个对手不适合这种配置。 进度越靠后,选手的匹配时间越长,因为要给学生预留足够的休息时间,同时以便重点宣传。 又是两天后,第五轮名单正式公布,乘风的下一位对手叫于思和。 乘风上网搜了下他的资料。大三生,擅长驾驶重装机甲力拔。从采访视频来看,身高、体型都属于普通水平,性格偏向沉稳内向,全程站姿板正,没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采访视频的后半段,乘风扫见了辛旷的身影。 辛旷对于思和的评价是:打法正统,偶尔会出其不意。 财务的话还是很具可信度的。就是短短几个字里一半好消息,一半坏消息,有点耐人寻味。尤其这个“偶尔”用得很精妙。 乘风查找他往日的对战视频,发现于思和这个人看起来很内敛,其实热衷于分享。 他的个人主页里发布了大量的训练资料,其中辛旷对他的指导还设置了一个专门的分类。 乘风粗糙地拉了一遍,大概能意会到。所谓的出其不意,是这人总是顶着张憨厚的外表,时不时来一个偷袭,让对手直呼社会险恶。 乘风其实是能理解的,重装机甲防御高、武器库充沛,但行动笨拙,在单人对战中不占优势,更多属于辅助位。适时加入一点精湛的演技,可以弥补彼此的差距,创造破局的契机。 怪只怪别的考生没有一双勘破表象的眼睛。 乘风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毕竟她是如此的冷静睿智。 深秋的天是阴冷的,尤其近来刮起了一阵莫名猛烈的妖风。生活区晨练的学生瞬间变少,大多数人都开始转战室内体育场。 乘风约的是早晨六点,结束后顺便吃了顿早饭,回到宿舍,分析群里的文件果然已经上新了。详情里齐齐整整地写着“于思和”的名字,但全是原始资料或精彩剪辑,没有系统性的分析报告。 看来于思和在军校生里的名气并不大,没有分析群可以蹭。 好在资料分类得还挺得当,乘风一一点击下载,准备自己归纳。顺便扫一眼群里的留言。 “同志们,偷袭是不是一种天赋啊?我抱着找茬的心态去看于思和的视频,结果他出手的时机我一个都没猜对。【好家伙】” “这种浑然天成的自然表演,已经是一门专业的战术,于思和的副业指不定是搞魔术的,视线诱导十分优秀。” “他的态度过于一板一眼,我总觉得他不会骗人,是我太天真。” “于思和的切装速度也很快。力拔那么胖,给他驾驶起来还有一点点灵活。他的肌肉控制能力肯定很强。” “胖?重装机甲的每一块‘肉’都是实打实的力量!随便掏一把出来都能狙掉对手的铁头!” 乘风扫到两个关键词:肌肉控制、视线诱导,随即若有所思地回去建自己的模型。 与此同时,各校教研组以及专业内的学生都在保持观望。 虽然各类书面的分析报告从不同方面给予了肯定态度,但众人还是更希望看见实践的落成。毕竟那帮大佬的专业水准和对战经验,本身就是一种不现实的外挂。绝大多数的考生排除在他们的壁垒之外。 众人更想知道乘风的分析类打法是否具有普适应。在面对没有训练经验的对手,仅凭短期的数据分析,还能否发挥出像江临夏那一场次里的优秀表现。 基础的单兵分析对选手的实力增幅会有多少?发展空间会有多大?传感类机甲手又应该如何应对? 所有的疑问都尚缺少有效的证明,无数双眼睛盯着乘风跟于思和的比赛,想要从中寻找答案。 但诚心来说,大多数人并没有报太乐观的想法。 从名单公布到正式比赛仅有两天半的时间。想在这段时间里完成数据分析、战略反制,并在实际操作中养成针对性的条件反射,其难度跟要学生在两天内适应手操技改一样不切实际。 不知道乘风会如何调整。 老孔给了乘风一些机甲配件上的建议,并为她整理出相应的代码。他不敢过多干涉乘风的想法,让她随心所欲地发挥。 毕竟还年轻嘛,对乘风来说,试错也有极高的价值。 手操专业里还有另外几个需要参赛的考生,虽然不是他带的学生,他同样要协助教研组给予全力的支持。 正式比赛当天,老孔大概是想开了,破天荒地没有去考场目送乘风上机,而是抱着光脑跑到了指挥系的办公室,无理霸占老罗的工位,让他陪自己一起看比赛。 老罗就是年纪大了,爱好养生,不然摘下眼镜,怎么也要送这男人两拳。 老孔一点都没体会到他的宽仁,还在一旁不停叭叭,严重影响他的观赛体验。 一会儿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是人类的行为我觉得还是可以共通的。毕竟大家都是用的同一套教材,习惯和特点会被传承下去,对吧?” 一会儿又臭不要脸地道:“老实讲,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们指挥系的人做深入交流了。大家都是敲代码的,本质其实是一家,对吧?” “不对。”老罗有理有据地道,“沈澹证明,我们不是一家。” 老孔咋舌:“这世上只有一个沈澹!是意外!” 他还要再说,老罗抬手向下一压,打断道:“先看比赛。” 老罗这里的观赛设备是他们指挥系自制的。放大的屏幕上一共有五个视角。 最中心是三夭的上帝视角。 左侧上下是乘风的数据面板及作战视角。 右侧则是于思和的对应镜头。 老孔本来想夸赞一下,他们指挥系的人原来是有三只眼睛,左中右安排得妥妥帖帖,还搞雨露均沾。觑一眼老罗的表情,识趣地闭嘴了。 光色流动中,乘风已经组好配件。 画面跳转。 本场比赛的开场要平和许多。 重装机甲没法儿跑,所以于思和直挺挺地杵在刷新点,等待乘风过来。 乘风透过放大的视角,看到对手放松的站姿,觉得就第一眼的感觉来说,确实是挺乖巧的。难怪能让人放松警惕。 于思和见她出现,给她发了条招呼的信息。 “你好,这一带挺空的,我们要不要换个适合发挥的场地?” 他说着礼貌性地抬了下手。 乘风骤然减速,左肩已经开锁的炮筒随着惯性瞬间滑至射击轨道。 于思和立即抻直手臂,侧面赫然是已经开启的武器库。 双方毫不客气地按下射击。 两道炽热的火光在空中交错,散发着同道中人的光辉,伴随着空气中越来浓烈的火^药味,在爆裂声拉开了本场比赛的序幕。 这多不好意思? 乘风冲出弥漫的硝烟,叹了口气。 她明明是一个诚实且善良的人。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裂开(“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你...) ##133-单兵08 双方打的第一个照面, 都给彼此留下了深刻且不大准确的印象。加上默示跟力拔原本就以武器库丰富见长,可以预见本场比赛应该会是以爆破为主题的表演现场。 然而这次乘风的手操机甲装配,依旧牺牲了一定的武器库容量, 以确保自身的近战防御跟移动速度。 面对重装机甲,高速移动是绝对有力的突破点, 虽然不需要达到对阵风翼的那种水准, 乘风还是进行了一定的加强, 并额外选调了两个推进器,装在近战的冷兵器上。 ——这次乘风将机身左侧的武器库替换成了一把特殊材质的锋利大刀。从这一变动来看,似乎又不是要走爆炸艺术流的意思。 众人都摸不准乘风, 连猜测都不是那么有兴趣了,反正每次都错。 地图中,一炮的情谊过后,乘风靠敏捷的走位闪避攻击。而于思和直接撑起护盾, 挡在身前,同时尽量后撤, 避开炮弹落点, 削减受到的伤害。 护盾上的反作用力逼得他后滑了一步,可视范围内的视野受到烟尘的阻碍, 笼罩在模糊的黄雾里, 只能依靠监测系统中的热成像来锁定乘风的位置。 这没什么问题, 只是大多数人会对自己肉眼不可见的东西缺乏安全感。 于思和正准备发动追击,利用火线牵制乘风的行动,同时加速冲出这一片区域。乘风的想法不出意外地跟他重合了。 最大的问题是乘风的切装速度比他更快! 于思和的右手刚摸到身后的武器, 来不及瞄准, 乘风的第二炮俨然已经飞到他身前。 火焰撞在金属盾牌上迅速燎起,紧随而来的又是第二炮、第三炮。 于思和不得不放低重心, 以对抗迎面而来的剧烈冲击。 盾身温度迅速升高,后台传来刺耳的语音警示。 乘风为了保险,在四面八方都点了几炮。 事实证明,高危情况下,大多数人的本能反应是类似的——右侧火光密集就往左边躲,敌人在前方就下意识地后撤拉远距离。 于思和在赛前也对乘风做过一定调查,他头铁地往前,曲线行进。 真男人绝不看身后的爆炸! 然而乘风的攻击看似只是零落的混打,瞄准的每一个点位又带着严密考究。 一发现他朝前推进的举动,路线立即进行修正,且射击速度快得人措手不及。 于思和不管如何调整站位,都感觉自己下一脚可能会踩到爆炸点。 规避密集火线的同时,也不得不踏上乘风预设好的路线。 这哪里是诱导?这分明是不留活路! 再贵的盾,再坚固的合金,也经不起如此头铁的损耗。 他选择退了。 这是于思和本场的第一次退缩,在开场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 比赛的风向倾斜向手操机甲的一方。 “这一套连击是完全可以复刻的。或者干脆将几个重复的射击操作分拆成一个新的简易代码进行替换,计算好攻击力最强劲的节奏,这样能减轻机甲手的手部负担,还能避免出现操作失误。” 老罗吹了口保温杯上的氤氲热气,满意颔首。 乘风这个孩子,他第一次见就觉得很有前途,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能将理论完整地应用到实际,是一项听起来很简单,其实很了不起的技能啊。 刚才的那一轮攻击,就完全可以用分析模型来套用。 乘风完美贯彻了“进攻就是防御”的原则,利用强势的轰击限制对手的行动,以此掌握比赛的主动权。 他们数据分析师的胸怀从来是宽广的,讲求凡事都要留一线。这一线就是他们给对手挖好的埋葬点。 在大势所趋下,选手的个人习惯还重要吗? 不需要的。 所以越有实力的选手越容易被设计,他们才有能力找到那条求生的路线。 老孔脸色红润,激动中一巴掌朝大腿拍了下去:“这就是手操机甲的好处啊!” 那一巴掌不慎抽在老罗身上,老罗疼得一个哆嗦,热水差点泼出去。老孔忙赔笑道:“不好意思,动作大了点。跟我这个学生一样,不拘小节!” 老罗一万句脏话都读条好了。有什么脸啊你? 乘风这哪里是不拘小节?这分明是谨小慎微!细致到极点才能织出这张看似狂野又无法逃脱的巨网来。 老孔琢磨着道:“看来手操机甲对战力拔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老罗脸色还是不善,主动坐得离他远一点,摇头道:“不行,一般的机甲手在紧张的状态下还是打不出这样的伤害,他们不可能在短期内规划出这么缜密的路线。乘风是在之前的训练中做过单兵类机甲的分析。” 老孔面容严峻,似在艰难权衡,最后咬咬牙,用力挤出几个字:“咱们也学!” 老罗轻声:“呵。”当他们指挥B类那么好玩儿的吗? 视频中传来了乘风的对话声,老孔别过视线,再次聚焦在赛场中间。 乘风在叫:“诶,等等!我们能不能不要绕着这一圈儿打?要不往左边动一动?” 于思和嘴上应道:“好的。” 乘风还是一阵遮天蔽日的火力轰炸。 于思和持续往右边靠近。 “朋友!”乘风的声音夹在混乱的背景中变得极不真实,如同远隔了年代的扩音器播放出的劣质音频,“我说真的!我们一起停一下行吗?我一向不骗人。” 于思和沉声回道:“行。你等我打完这一炮。” 于思和好不容易找到的反击机会,一面借由防御盾掩护,一面侧过身,左臂抽出炮筒,准备射击。 仅是一个错眼的功夫,于思和再次望向面板,不知道默示什么时候已经疾速朝他冲来。 如此逼近的距离下,为防反伤,乘风的轰炸确实停了。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如同掉进磅礴的海面,变得无比岑寂。 于思和那双习惯了爆裂声的耳朵被短暂地清空,又在骤然间被手操机甲全速推进的杂音所占据。 于思和稍有犹豫,来不及切换近战兵器,乘风已经冲撞上来。 他只能横过右臂,将盾牌挡在机身中间。 两台机甲在乘风毫不收敛的冲势下,沿着凹凸不平的路面朝后摩擦滑行,接触的底座发出尖锐的噪音。 “我就说了让你停一下!” 乘风的机身左侧空荡,右臂部位连接了一把大刀。 刀背上的推进器已经开启,直接斩向他来不及收回的左臂的关节。 “我才不骗人——!” 电光噼里啪啦的闪现。 力拔纵然防御过厚,关节连接的薄弱处还是经不起这把高压大刀的劈砍,半截金属臂被斩落在地。 乘风笑了:“嘿嘿。” 于思和一口气没缓过来,血液齐齐往脑袋上冲。怒火被她这一句极为欠揍的笑声给点燃了。 随即就着这口气,用劲将盾牌抽回。 还可以反杀。 于思和的大脑思路保持着清明。 冷静。一条手臂的损毁才不超过20%。乘风主动送上门的概率还没有这么高。 他干脆地丢掉盾牌,右臂变型成顶端尖锐的金属突刺,从隐蔽的位置朝手操机甲的中心位置刺了过去。 跟力拔打近战? 就算是手操机甲,在力道上也要避开力拔行走。何况力拔机身上一堆的近战兵器。 兵器变型可不是手操机甲的专利! 乘风发现了于思和的动作,但是没有躲避。 一是因为进击的冲势还未抵消,她狼狈闪躲,容易露出破绽。 二是因为,机身中心位置是传感机甲的致命点,因为那是他们的驾驶舱。 但对手操机甲来说不是啊。 于思和一记全力突刺命中目标,超乎他想象的顺利,甚至像是没有障碍地穿了进去。直到半条手臂被某种力道卡住。 诡异的触感让于思和紧绷的脸部肌肉先是向四面舒展,露出个奇怪的表情,等监控镜头的画面放大,让他看清眼前的情况,立即衍变成了错愕与惊恐。 手操机甲裂开了! 两个原本紧密连接的机身构件向两侧划开,露出一条缝隙。 他还能看见自己尖锐的金属钻头在发散着蓝紫色的高压电流。 这玩意儿是他在战场上应该看见的东西吗?! 乘风叹道:“真是的。” “被你发现了彩蛋。” “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又搞偷袭?” 手操机甲中心区的炮筒已经直接对准于思和的驾驶舱。 “再见了朋友。” 最后一句话淹没在红光与爆裂声之中。 机甲的残骸在空气中纷纷扬扬地落下,默示也因反伤受到了一定的损毁,但还是在地图里愉悦地转了一圈,享受胜利的头衔后,点击退场。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决赛(#克制乘风的机甲类型究竟...) ##134-单兵09 于思和大概是本届第一个被怼着驾驶舱轰出赛场的考生。 也是第一个见证机甲物理裂开的考生。 他觉得一切都异常的不合理。浑浑噩噩地从考场出来, 踱步到宿舍了,还是没能回神。 于思和拿出光脑,上三夭发了一条非常走心的疑问。 【光明正大于某人:手操机甲都这么强的吗?】 网友们还沉浸在之前的比赛当中, 七嘴八舌地探讨,这结果和这过程, 是不是符合那批专家对乘风的期望了。 有关于乘风的战力评估究竟有没有靠谱的定论?他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展望这个紫微星了? 发现于思和比他们还怀疑人生, 当即幸灾乐祸地跑了过来。 “你是我第一个同情的选手。” “往好处想, 你让乘风证明了自己,这也是一种莫大的贡献!” “共情你以前的对手了吗?” “最后那一刺捅下去的时候,请问你是什么感受?请用八百字具体描述, 要求结合自身经历,做到真情实意。” “隔壁联大的教授正在夸赞乘风思维活泛。羡慕吗于思和同志,在你这儿叫猥琐偷袭,在乘风那儿叫思维活泛。世界是多么参差?” 被点名的联大教授, 此时正握着老罗同志的手,在对方怒视的目光中, 用力上下摇晃, 强行建立起了两个专业之间的学术桥梁。 “我们先开两次讲座试试效果,给学生们科普一下单兵分析的要点与作用, 看看学生能不能够接受。主要是我怕短时间内灌输太多过于复杂的信息可能会扰乱学生的正常判断, 所以请你尽量从基础简单的知识点开始讲起。” 老孔觍着脸, 自顾自地安排道:“是你去,还是你们再推几个人选去?我们手操专业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是都特别的好学, 习惯举一反三。希望罗老师能全力支持一下!”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已经开始对老罗产生怜悯了。 再聪明的人对上这种擅长装傻充愣的家伙也束手无策。 他们隐隐记得老孔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那个喜欢跳脚抓狂, 能伸不能屈的一米九壮汉哪里去了? 他被偷偷加强了! 老孔侧过脸,望着窗外深浓的秋意, 心道这就是老父亲的力量啊,为了他那一帮除了乘风外都不大争气的学生们,还要挺着腰板来找老罗求情。 必须要实践起来。 与其等着看乘风能走多远,来佐证道路是否可行,不如自己冲撞一次,求个明明白白。 老罗抽回自己的手,诚恳地给了个建议:“单兵分析并不是指挥b类在本科阶段的学习重点。如果你要求实用性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向集训的军部申请一些内部资料,到时候我再帮你进行讲解……我相信我的同事们也非常乐意。” 正在摸鱼的同事们:“……?” 老孔笑眯眯道:“谢谢,谢谢诸位!” · 于思和的疑问,还是很快得到了现实的解答。 他可以大胆地标语打在公屏上——不是所有的手操机甲手,都叫乘风。 第七轮匹配过后,还幸存的手操机甲手仅剩下个位数。 这已经比去年的成绩好上太多了。毕竟经过七轮的淘汰,还留在场上的都是各大军校前10%的强者。 这证明顶尖的手操机甲手,已经足以跟传感专业的上层选手公平竞争。 肉眼可见的水平提升,很大程度上是大型技改的起效。这是技改后的第一个好消息。 遗憾的是第八轮匹配过后,乘风还是成为了手操界的独苗苗。 其中一个同行还是被她自己淘汰的。 那位学长留下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斥责三夭的匹配机制后,悲痛结束了本届联赛的征途。 教研组的老师们眼含热泪地安慰了他,并将所有的毒奶集中灌到了乘风的身上。 上一个被教研组这样狂喂毒奶的学生已经早早退场了,老孔很害怕。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乘风是一个机器人,按照常理来说,机器人免毒。 ……就是不知道她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一点。 好在乘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无视外物,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集邮事业里。她已经有三套配置激活了“叶憬”的刻字。普通人无法想象集邮对收集癖玩家的力量加成。就现阶段来说,让“叶憬”的名字遍布三夭,可能比“vp”更具有吸引力。 第九轮,乘风遇到了一台强攻型的机甲,破军。 这位考生可查的资料大部分都是驾驶狙击型机甲七星,但考虑到七星不适合单兵对战,尤其是面对可临时改装配件的手操机甲,完全不占优势,于是最近几场都更换成了破军。 然而他的打法还是偏向于狙击手的风格,这个恰好乘风擅长。搜索到他的位置后,直接暴力强攻,有惊无险地拿下比赛。 自此,军校联赛单兵类考核,正式进入决赛阶段。 乘风也成为联赛史上第一个成功进入决赛期的手操机甲手。 手操专业的众人沸腾了。 特意为乘风进入决赛制作了一期纪念视频,证明手操机甲进入了全新的纪元,所有唱衰的言论都是无稽之谈。帷幕刚刚拉起,现在才正要登场! 指挥系的众人也沸腾了。 看嘛,想要登上巅峰,创造历史,果然离不开他们数据分析的专业内核!你们单兵系的人再放厥词,最后还不是要依靠他们技术工的支持! 三夭在一阵欢天喜地中放出了决赛规则。 决赛其实并没有哪里不一样,依旧是单败淘汰制度,但是每场胜利所获积分翻倍。 此外每场比赛间隔时间加长,还会聘请一位专业解说。 为了提升收视率,额外增设赛后采访环节。 最重要的是。 决赛前夕,联赛惯例休赛两周,顺带着各大军校一起放假。 趁着这段时间,针对各位决赛选手的讨论跟话题都会陆续跟上。也是给分析类的考生一个准备的时间。 由于手操机甲近来风头太盛,众人都很想知道,作为本届联赛唯一一个全程未尝一败的选手,乘风到底什么时候能品尝一次失败的苦果? 三夭首页上也全是针对乘风的不负责推理。其中最热的一个话题,叫#克制乘风的机甲类型究竟是什么?#,两周内直接讨出了数万楼的高度。 “再不挡住乘风就晚了,这都已经决赛了,难道你们真的要让她拿vp?传感专业的兄弟们都快醒醒!” “从各项性能来看,五宿吧。均衡的参数说不定恰好克制手操机甲,因为没有特别的短板,也没有特别的长处。” “五宿,偶尔的神!” “五宿终于要从压箱底的地方被掏出来了吗?问题是哪位大神会为了乘风专门练习一下五宿?” “五宿不是有手就能开?我还是认为破军更靠谱。” “破军在单兵对战的环节里统领太久了,我更希望看见手操机甲能把它拉下马。” 不仅限于网络,联大生活区也多出了不少乘风相关的宣传横幅。 辛旷发现宿舍楼对面就挂了一条,特意下去拍了张照片,传到群里。 家里真的有矿:【图片】老项是去年单兵类的vp啊,都没有这个待遇。唉。联大的传感专业没出路了。 夏天有什么好:是啊,不是说手操专业没钱吗?这么穷还要挤预算做横幅。@向云间,你被小看了。 再莽一点:@向云间,我替你感到不值。【叹气】去隔壁一军看看吧,真是天上地下。 向云间:少看点奇奇怪怪的电视剧,你们最近这么闲? 再莽一点:是啊,毕竟我跟老江都被淘汰了。 严慎的七星本来就不适合单打独斗,他对单兵类的考核还没什么兴趣,跟江临夏前后脚一起淘汰的。 夏天有什么好:我最近刷三夭,感觉大伙儿分析得有理有据啊。 家里真的有矿:五宿开得好的,是不是就剩钟逸捷了?可是他打乘风输过两次,水平发挥不稳定,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进步。 再莽一点:钟逸捷可能见不到乘风,按照他的排名,他决赛第一场大概率对老项。不是老项也是排名前三的破军。 家里真的有矿:开破军的都是牲口,没一个好人。 夏天有什么好:太惨了老项,还要帮乘风清兵。唉。 向云间:你过来。 夏天有什么好:略略略! 叶归程:??你们说话好像宋徵他们啊。 当时怎么说来着的? 叶归程:茶里茶气的。 夏天有什么好: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学?作业太少了吧还是! 叶归程:【鹰鹰扭头】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五宿(……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水...) ##135-单兵10 江临夏几人明显想要挑拨乘风跟项云间之间的关系。没想到, 决赛第一轮匹配出来,跟“叶归程”连在一起的,是辛旷。 这一招打得网友颇为措手不及, 群里众人也惊住了。 夏天有什么好:不会吧不会吧?三夭真的要我们这个群极限内耗? 夏天有什么好:除了老严太菜,剩下的全都要折在自己人手上?联大一共才几个种子选手?这真的合适吗? 再莽一点:??这你也要带我?有本事出来, 我在你门口。 夏天有什么好:不好意思, 挑顺手了。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现在不在宿舍?你这渣男! 家里真的有矿:@叶归程, 你可能见不到老项了,遗憾。 夏天有什么好:卷起来,我爱看。【鼓掌】 向云间:你用什么打? 家里真的有矿:少来, 不要替乘风打探敌情,我不能告诉你。 向云间:机器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是吧?@叶归程。 叶归程:刚才老孔找我了。【挠头发】 再莽一点:竟然不是鹰鹰表情包。【诧异】 叶归程:猫头鹰的毛很贵的,该动作禁止。 严慎扭过头, 跟身边的人笑道:“他们老孔肯定是说,‘这倒霉孩子。’。” 预赛中场遇江临夏, 决赛第一场遇辛旷, 没点儿实力,还真是做不到。 时隔一年, 乘风再次用自身经历为他正名了。回忆当初, 严慎还清楚记得那种被非气支配的恐惧。 老孔心下确实是这么感慨了几句。 手操专业的教研组已经做好充足准备, 为乘风提供一切支持,万没想到第一场就如此刺激。 连三夭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网友都不由心生怜爱。 乘风自己也挺郁闷,因为她发现辛旷的研究资料尤其多, 根本看不完。 其实假期做资料准备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但是她当时想, 两人的能力测试成绩,一个第九一个第十一, 名次如此接近,大概率是匹配不上的。 说不定辛旷遇上她之前会先行被别人淘汰,自己肯定不能那么倒霉。 于是她悄悄放过,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项云间身上,毕竟项云间的分析资料也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没想到,严慎的倒霉到现在还跟着她。 都是他的错。 正式比赛的日子转瞬即至。 乘风要保证日常的课程,老孔给她做的总结最后只啃了一半。 不过实战嘛,更看重的还是应变能力,尤其是辛旷、项云间这种单兵作战经验尤为丰富,风格多变,偏好走不拘一格路线的选手,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把会打出什么样式的攻击来。 早晨9点15分。 乘风走到自己的机位前,在一众手操专业教职工的瞩目中,扯起嘴角,生硬地微笑,朝四面挥了挥手致意,随后转身登入设备。 这次登录三夭,不是直接出现在备战等候区,而是公开的活动中心。 乘风凝神一看,脚下蔓延出一道光标,正指向不远处的一座新搭建好的高台。 前行的路上铺设着鲜艳而庄重的红毯,空中时不时飘落一些银色的光点,尽头处的背景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她跟辛旷的大名。名字下边儿就是她建立账号时写的个人简介:【一个**人】 乘风:“……” 现在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就是决赛的排面吗?怪让人头皮发麻的。 乘风的营业式微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又一次被迫无奈地挂到脸上。 她站在采访台上,低垂着眸光望向眼前一群挤挤挨挨的观众。然而网友的声音全部被屏蔽,乘风只能扫见飘在他们头顶上的透明聊天框。 “风风子,听我的,虽然现代社会讲科学,要破除封建迷信,但是也不能太头铁。有些时候买个心理安慰也是很值得的。” “【攻略:星际时代遗留最灵寺庙一百间】、【心里的力量】、【玄学究竟玄在哪里?】拿去,都是阿妈的爱,做人要信邪。” “是我误会你了。去拜一拜,记得买根粗一点的香,千万不要省那钱。最近这段时间,多吃点好的。” “我自己期末考试都不去求考神,但是为你,我大早买了个苹果放在我们操场的雕像前,不要让我失望啊宝!” 这些都是莫须有的污蔑! 乘风干咳一声,这时解说的声音从虚空响起。 “乘风你好!” 乘风仰起头,四面环顾一圈。 解说有点意图明显地夸赞道:“乘风好久不见,感觉人又高了一点,头发也长长了。” 乘风不知道他在哪个方向,对着正前方露出个含蓄的笑容。 解说松了口气,心道乘风今天不能够让他下不了台吧? 解说问:“这次对战辛旷,有什么特殊的感想吗?” “非常幸运。”乘风飞快道,“我期待很久了!” 她说着用余光瞥向底下那一排排的聊天框。 ……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水军之言。 解说问:“前期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你分析出辛旷的弱点了吗?” 乘风严肃道:“这个不能说。” 解说:“好的好的,怕泄露机密是吗?” “不。”乘风纠正道,“不管前期做了多少准备,没有实战印证过,就不能将结论当成是弱点来攻克。” “……哦。”解说被她忽然的正派给镇住了,尴尬笑了声,赶紧问下一个问题,“辛旷擅长的机甲类型还挺多的,他最常用的重装据说不适合对战手操机甲,你认为他这次会改用什么机甲?” 乘风扫见网友的评论,脑子没怎么思考,直接念了出来:“差生文具多?” 聊天框的内容忽然变得整齐一致,网友们的兴奋随着他们的摇头晃脑无声而清晰地传递出来。 “是我喜欢的画面了,不要克制自己!” “采访阶段能打起来吗?”“这样乘风看着真矮啊?她真的有一米六吗?”“乘风上次说她自己有一米六八,根据网友四舍五入的原则,一米五八不保真。” “等乘风下线,所有人都要上追杀名单。” 乘风回过头,就见辛旷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的台,正笑得一脸核平。 他单手搭在乘风肩上,波澜不惊地问:“你猜我今天用什么文具?” 解说激动道:“网上的人都在说五宿克制手操机甲!是真的吗?” “不存在的事。”乘风抬起手拒绝,“我全能。” 辛旷笑道:“我信了。” 等两人转至对战地图,乘风才知道,辛旷说的他信了,不是信自己全能,而是信网友那一把猛如虎的分析,真的选了五宿。 “漂亮!” 解说确认辛旷的选择,拍着桌面高呼一声,看热闹的心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随即一眼瞄过地图参数,语气又略微沉了下去,头疼道:“魔鬼地图啊这局是。” 地图设定是未能及时转移市民的城镇郊区。 路面上的人群倒是已经清空了,但是透过高楼的玻璃窗口,还能看见里头正在慌乱跑动的npc。低矮的楼层建筑里同样有许多未能及时撤离的民众。 因为是在郊区工厂群,周围一片场景都十分空旷,有大面积的空地,以及适用于大型搬运机器人的斜坡。 但如果随意使用热^武器,误伤概率还是很大。 这类地图被考生和网友一致评为魔鬼地图,因为在联赛的正式考场中,考生不允许击杀过多npc,超过一定数额将被系统清退。 普通考场没有这样的顾虑,基本地图都是空城,在市中心打翻天了也到不了警戒线。 未转移地图就不一样了,可能只需要小小的一炮,捅到npc避难的老窝,比赛就无了。 “两人对战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这是一个需要修身养性的场景。”解说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凝重道,“这种设定对乘风比较不利,从资格赛开始,她采用的都是暴力的火线压制,射击频率跟切装速度是她最显著的优势,限定于近战且严控热^武器的话,这等于废了乘风的一只手啊。” 偏偏对手还是辛旷这种专注于近战的机甲手。 解说忍不住小声地吐槽了句:“据说这类地图抽中的概率不到5%,乘风确实……是比较幸运啊。” 弹幕已经被一成排的“默哀”所占据。 乘风听说过这个地图,但是没亲身经历过,正在查看系统设定。 她对辛旷道:“你先等一下啊。” 辛旷很好说话地道:“你慢慢来。” 乘风把描述完整地看了一遍,又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通,随后抽出左侧机身上机械长刀,干巴巴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冷兵器用得也挺强的。”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反转(乘风如果腿不短的话也还...) ##136-单兵11 乘风的近身格斗技术就是和小猫头鹰学的, 讲求朴实无华、单刀直入。 腿法、掌法、腰法,都要掌握到其中精髓,刨除所有花里胡哨的招数, 游走观察,以便关键时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但是手操机甲没有腿、没有手, 更加没有腰的。 理论上乘风知道该怎么做, 但在实战上, 这种近距离冷兵器的对决,经验不是很充足。 如果不是目的性明确的进击,一般她会避开类似的操作。 何况用手操去跟传感机甲比近身格斗, 和用脚跟别人比书法有什么区别?敲代码的动作精确度,怎么赶得上人类肢体的细微操作? 乘风朝着辛旷驶去时,对方正站在原地拉伸手臂做热身运动,见她过来, 勾了勾手指,做了个极具挑衅意味的动作。 乘风调出肩上的炮筒, 估量了一下辛旷与身后几栋楼房的距离, 又放弃了。 她斜过刀刃,绕着五宿周身观察一阵后猛地加速, 从右下的角度发起先攻。 辛旷的姿态从容自若, 觑紧时机, 左手执刀向上一砍,挡住她的攻势,同时右手不知何时从背后抽出一把长^枪, 直直冲着手操机甲中腹刺去。 乘风发现他来狠的, 着实眼皮一跳。好在这种大开大合的攻击对手操机甲来说不难躲避,她直接开启机身左侧部位的推进器, 操纵着机甲向左转身九十多度。 这个操作难以保证执行精确,机身在推进下不可避免地后退了一个身位。 两台机甲被拉至一个尴尬的距离,就站位而言似乎是辛旷更方便追击。 乘风的下一个指令却不是调出盾牌进行防御,电光火石间,她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齐敲下,以更野蛮的态势朝辛旷的侧位逼近,紧握着武器全力顺辛旷的刀锋向下劈落,迫使五宿跟着弯下腰身。 可惜辛旷反应神速。手腕微转,刀锋轻挑,看似笨拙的机械刀身在他的调整下骤然变得灵活起来,将手操机甲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道化解,推拉过后不受控制地劈向一侧的高楼。 刀锋砍中墙壁,高压的电流蹿出火花,焦黑色的灼烧痕迹呈网状沿墙面蔓延过去。 乘风立即抽回武器,向后撤退,不料还是闪避不及,被辛旷旋身扫来的长^枪在机身胸前划了一道。 虽然驾驶舱不在机甲内部,乘风还是感觉半边身体都要麻了。挪动了下屁股调整坐姿,让全身肌肉尽量放松。 这种考验格斗技巧的对战,对手操机甲真的太不友好。就辛旷那种看似轻飘飘的截、削、挑,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Big 胆!”解说被刚才那短暂的一幕交锋看得心脏狂跳,清了清嗓子,过两秒才补充道,“看来现况对乘风而言有点棘手,辛旷的格斗水平绝对是业内可圈可点的。另外还看得出来,哪怕手操机甲的攻击方式相对低调,乘风依旧是一个不会保守的机甲手!” “莽”字就差刻在她的脑门上,在进攻这一点上她真的是有比别人粗十倍的神经。解说也没想到她开场就敢把自己往对手的刀尖上送。 乘风缓步后退,辛旷不紧不慢地跟着。 退到空地相对中心的位置时,乘风颇为无语地道:“你这武器搭配合适吗?” 他要是走双刀流,或者双枪流,乘风都没什么好说的,没想到他来了个真正的刀枪流,这未免太有个性。 辛旷说:“我还没用大招。” “咦?”解说玩笑跟腔,“辛旷的大招是钞能力吗?” 乘风问:“是什么?能旋转上天吗?” 辛旷淡定地道:“你过来试试。” 乘风扭动脖子,吐出一口气。 缠斗不行,那突袭行吗?手操机甲速度够快,一般来说快则无敌。 在实战中,乘风不会给犹豫预留太多的时间。念头闪过,她就动了。 只见手操机甲压低重心,以冲刺的速度朝五宿疾驰而去。手中兵器利落一砍,不作停留,就着趋势越身而过。紧急刹停后再折返回来,不断重复这种蜻蜓点水式的进攻。 三夭的上帝视角只能捕捉到乘风移动时的虚影,不断推远镜头,直至将两台机甲的行动轨迹全部摄入画面。 兵器相交的碰撞声不断回响。观众们看着两台机甲在地图中不断切换站位,眼花缭乱中一道道摩擦后的蓝光在半空闪现,却看不清双方的具体损耗。 等乘风终于停下,各自面板上的统计数据才重新显示在屏幕角落。 解说转动着眼珠比对两者的数据,凑近收音器,激动地道:“不妙不妙!虽然是乘风主动,但辛旷的攻击更加见效,手操机甲在交锋中被砍中了好几刀,外层设备已经受到影响,目前机身损耗度为23%!相反五宿的机甲功能还很完整,看来辛旷的防御无懈可击!” 声音开得大的观众还能听见解说来不及调整的喘息声。 “目前乘风是大不利啊!胜利女神似乎又忘记了偏爱手操机甲!” 擅用慢放功能的观众已经发现了,局势的惨烈有些超乎他们的预料。先前还只能算是玩笑的话此刻多了几分严肃的探讨。 “辛旷还是牛!乘风也是真的衰,但凡换一个地图都不至于打得那么被动。怜爱了。” “你怜爱没用啊,辛旷会不会怜爱才是关键。” “指望这帮打联赛的直男会怜爱自己的对手,不如指望乘风下辈子的欧气提前爆发,辛旷忽然内急要上厕所来得现实。” “比大家最早的预估走得远多了,起码也算来决赛里转过一圈,输在辛旷手上倒是不丢人,就是有点可惜,唉。” “还有别的战术吗?不然只能结束了。” 正在围观比赛的手操专业学子们此刻陷入一片静默,自觉关闭弹幕,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敢继续往下看。 老孔已经起身离开座位,捂着额头对自己的同事虚弱道:“不行了,高血压,等反转了再来告诉我。” 这次辛旷没有再给乘风喘息的机会,发现乘风的节奏稍有停顿后,直接抢过主动权,开启了新一轮迅入雷霆的强攻。 解说觉得照这发展,剩余时间应该不多了,自己本场的解说词才寥寥几句,赶紧补救道:“乘风还能破局吗?乘风还有办法吗?她的想法一向比较新奇,我们还能不能等到一个转机?” “目前乘风是所有联赛选手里唯一一个保持全胜的考生,她的奇迹持续了一个夏天,难道要终结在今天?” “镜头可不可以给到乘风?我很想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三夭的决赛果然要更人性化一点,听到解说的呼唤,直播间的管理小哥在界面左侧插了一个小小的窗口,镜头切至乘风的驾驶舱,对着她的侧脸拍了两秒,又很快结束。 仅从那潦草的几眼里,足以看出乘风面容沉静,并没有任何慌乱,也没有即将告败的颓丧。相反眼神里还有锐气,是尚要争锋的劲头。 最后一幕里,她奇怪地抬头看了眼天上。 解说急促的语速顿缓,打好的腹稿流产了一半,难掩惊讶道:“乘风好像不是非常紧张,是因为她的心理素质过硬吗?但是目前——” 画面中,手操机甲连连后退,像是终于到了无可忍受的境地,开启后侧武器库,立起高伤炮筒。 解说音调一转,尖声道:“乘风开炮了!她铤而走……不她是朝天空开的炮!她想干什么?第二炮第三……好的她现在将手操机甲身上全部的新型落地炮都朝自己头顶发射了出去!” 解说瞪大眼睛,一句“乘风疯了”已经挂在嘴边,是奖金跟职业操守让他在关键时刻憋了下来。 而赛场上,乘风也完全乱了分寸,跟只不怕死地牛犊似地推着五宿疯狂乱撞。 解说遗憾道:“她是在用最后的礼炮来纪念自己的决赛,还是在用反常的行为宣泄自己对这个地图的愤怒?乘风毕竟——” 后面几段话,解说全部未能说完整,然而观众此时也顾不上他的失误。 ——众人看见机甲的操作面板上出现红色的高危警示。 辛旷在乘风开炮的时候就隐约预感到不妙,当即想要闪身躲避,拉开距离。 可是乘风察觉到他的意图,死死挡住他的前路。将金属盾调到机身前方,不惜以两败俱伤的方式进行拦截。 如果后撤,五宿比不上手操的速度,辛旷又不敢将背部朝向准乘风。 来不及打破僵局,刚才打上天空的炮弹,正在因重力往下坠落。 辛旷扫向地图,发现乘风推着他前进的方向,恰好是落点的位置,当下脸色一沉。 解说的职业操守还是失守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我艹?” 其余的炮弹接二连三地开始下落,系统警示框弹个不停。 辛旷用余光紧急确认其余的落点,乘风的攻势却在此时更为猛烈起来。 辛旷一面招架,一面分神留意上空的袭击,透过数据提示,发现乘风之前投放的几枚炮弹都极为精准,恰好将两台机甲圈在中间。俨然是一副不怕死但必须拉他垫背的架势。 辛旷也有一句“疯子”含在嘴里,来不及出口。 两人互相纠缠中,第一枚炮弹落地、爆炸、轰鸣。 解说磕巴着道:“人……人造陨石?”这想法很秀儿啊。打不死你就砸死你? 尘土四溅,大地与不远处的高楼一同发出震颤。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破,两台机甲的身影彻底被弥漫起的浓烈硝烟所遮挡。 辛旷就算勉力避开爆炸的中心区域,还是受到就近余波的冲击,仿佛整个人在飓风中打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对面的手操机甲则已经变型至防御状态,同时开启信号屏蔽功能,辛旷彻底失去乘风的踪迹。 他稳住身形,暂时放弃乘风,紧急在地图中确认自己的点位,同时在一片标红的危险区域里寻找安全路线进行突围。 作为重装机甲手,物资搬运人,辛旷逃命的本事还算过硬。 他正要绕着曲线走出“陨石圈”,一把大刀突兀闪现,将他砍了回来。 乘风就在出口等着他。 再次确认彼此的位置,两台机甲在监测雷达停工的情况下,闭着眼睛一阵盲打,凭感觉在爆炸点附近忙乱周旋。 虽然都保持着沉默,但双方都能感受到对面那种咬牙切齿,下手不留余地的狠劲。 身后一道爆炸的气浪再次袭来,五宿的防御能力不足手操,失去重心趔趄了两步。 屏蔽功能却在此时取消,辛旷正要回头,身后的机甲已经循着定位从身后贴近…… 解说吞咽一口唾沫,小声道:“看来乘风使用热^武器的心是认真的。没有条件,也必须创造条件。这种混乱局面下,看看谁是会幸存的那一个。” 硝烟中心的战况已无从观察,等“胜利”的图标在屏幕中央闪过,所有观众屏息凝神,等待胜利者的出现。 飞扬的尘土随着狂风的消止缓缓下落。 一分钟后,慢慢悠悠从镜头中驶出的,是那台众人熟悉的黑色机甲。 “是乘风!”解说强打起精神,大声宣告道,“胜利的人是乘风!让我们恭喜乘风,拿下决赛的首胜!她真是本届让人最惊喜的选手,没有之一!” 机甲外壳已经有部分被高温融化,露出里面杂乱的电路。看起来还少了两个不知名部件,但狼狈的外形丝毫不影响乘风的热情。 她试了下功能,发现机甲下半身还能变型,于是拔高机身,站了起来,拄着刀,很酷地看向镜头。 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们肯定说过我的坏话。” “但是我赢了。” 解说很感慨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全是意犹未尽:“乘风如果腿不短的话,也还是挺高的。” 网友躁动的内心在这一句点评中冷却。 “这道理难道我不懂吗?” “解说要是明天忽然消失了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太损了,人家赢了就给她装个逼吧。” “庆祝的人呢?手操机甲的那帮迷弟迷妹呢?乘风不值得你们骄傲起来吗?都哪里去了?”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辅助(一铁拳一个壮汉的小软妹吗...) ##137-单兵12 手操机甲的众人正在狂欢, 只是阵地不在三夭上。 同志们一致反思过,在乘风势头正盛的当下,哪怕他们只是在表现正常的兴奋也很容易激起网友逆反, 给乘风的形象带来负面影响。 何况三夭跟联赛给手操机甲打的聚光灯已经够亮了,两个立场之间的矛盾如今势同水火, 他们就不做那一批推波助澜的业内人。 于是乘风相关的分析群组跟雨后春笋一样接连冒出, 各年级的学生混迹其中, 自己寻找研究话题。 从乘风的日常生活、行程安排,到她的机甲装配等等,硬生生将分析群搞成了兴趣小组。 乘风期待的盛世, 还是如她所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出现了。 跟那帮在群里哇哇乱叫,无法用高级语言表述心情的学生比起来,老孔的表现相对含蓄, 多次的经历已经让他学会处变不惊。 他将对战视频下载下来,决定之后再慢慢分析, 飞速点开另外一个链接, 屏幕中的画面随之切换到两人的赛后采访。 赛后采访一直被誉为是联赛的精髓,战局的精华, 用一句话描述就是:大家都是军校生, 不要留什么隔夜仇, 建议当场就报,这才是我辈风采。 可是乘风跟辛旷出场之后,只和谐地并排坐在一起, 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 似乎没留下什么的深仇大恨。 网友们顶着聊天框聚在两人跟前,搓着手谋划各种挑拨离间的问题。然而他们的键盘都快敲烂了, 两人还是双目无神,只干坐着发呆,俨然是在消极怠工。 “你们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了吗?” “明明是一个团队的,但是因为一场比赛变得无话可说,真是得不偿失啊。【叹息】” “看什么时间?我告诉你十分钟很长的!给老子回答问题!” 辛旷翘起腿,换了个吊儿郎当的姿势。瞥见眼前趋向暴躁的文字留言,半阖下眼皮,终于大发慈悲地跟身边的人搭话道:“午饭吃什么?” “不知道。”乘风转过头认真道,“希望今天的食堂可以有红烧肉。” 辛旷皱了皱眉,神情严肃而不走心,让人惊叹于他高超的演技和过度的表演。 “红烧肉有点油腻,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吃瘦肉。” “??” “这就是所谓的赛后空虚吗?辛旷你是不是不行?” “这是在竭力维护你们岌岌可危的队友情?” “老娘不关心这个!我就问那一片灰不溜秋的视角里,你们到底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盲打,这个我熟。”乘风很正经地回答了一句废话,发现网友并不买账,没有办法地道,“真的,不然我把代码串给你们写出来?” 辛旷笑了下,一手搭在膝盖上,另外一手架着座椅靠背,说:“我回去就找老项抱怨,具体的过程你们可以去问项云间……为什么现在不说?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编。” 网友们恼羞成怒,威胁着要举报,辛旷这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实话:“我没打到,我打了两下都没打到,然后发现她趴在地上。她两刀直接把我腿给砍坏了,数据传输错误。再之后就不在我的控制范围。” 虚拟场景里提供的椅子很高。 乘风坐得靠后,两脚是略微悬空的,辛旷一双长腿刚好能踩到地面。 “倒是……可以理解?” “我接受了,但我没想到机甲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矮。” 乘风不满道:“不是因为我矮,是因为手操机甲可以变型,我机甲开出来的时候你们没看见吗?我放宽底座压低机身并且延长了手臂。” 她拍了拍辛旷,纠正道:“我不是趴在地上。准确来说我都不在机甲内部。” “嗯。”辛旷点头,“其实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也可以去沈澹的分析报告里找。她给乘风做了一个专题。虽然她的分析立场有点偏向性,但总体来说还是较为完整的。” 沈澹的主页里确实有一长串望不到头的分析报告。 过长,而且都是针对单场比赛的,其中以手操机甲居多,所以乘风没怎么翻阅过。 她听出了点猫腻,问道:“她给你们写过?” 辛旷说:“有幸占过一席之地。” 乘风:“她说了你什么?” 辛旷不用回忆脱口而出,显然印象深刻,道:“她说老江特别娇气。” 乘风恍惚觉得这个评价有点耳熟。好像是这群人曾经安在她身上的不良指控,后来被林医生一脑瓜子拍了回去。 原来是仇恨转移。 辛旷兴致勃勃地解释说:“因为在某场团队副本里,我们分配到了一个环境恶劣的地图,沈澹给老江统计了下,两天半的时间里他吐槽了15次脏,21次臭,并因此骂了39句脏话,且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心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偷了老项的包垫在自己脑袋底下。老江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动作还是被沈澹发现了,被踩到了痛脚,回来后一直耿耿于怀,指责沈澹公然无视他最后冲锋腐败区的英勇跟牺牲。” 乘风心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江! 辛旷说:“不过她有很重要的一点分析错了。” 乘风问:“什么?” “她说我们小队内部关系不和,严慎很可能受到了全队排挤,导致队伍步调无法统一。”辛旷低笑一声,“她低估了严慎的能量。” 乘风附和:“我能理解。” 她无法想象跟严慎保持步调统一的队伍会是什么样子的。 估计不是在报警,就是在报警的路上。 乘风的关注力一向惊人,被绕了个圈依旧不忘回到主题,满脸求知地问:“那你的呢?” 她余光扫向网友评论,悬浮在半空的文字里,排除掉各种无意义的感叹,一部分人在警示:“他说谎。”、“恶魔之友。”、“辛旷告诉我,这世上除了钱是真的,别的都不要相信。”、“说件可怕的事情,这个看起来忠厚的男人有很多朋友。”、“让老项给你讲讲他驯服队友的那些事,这是联盟未公开的宝贵资料。”。 乘风问:“他们是什么意思?” 辛旷站起身,扯了扯褶皱的衣摆,说:“十分钟到了,可以下线了,天降陨石打法还挺不错的,可以推广。这其实是传感机甲的盲区。” 就这种另外的定点射击来说,传感机甲手的手感比不上手操机甲精准计算后的结果。 辛旷说着退出场景,乘风跟着选择登出。 四周一片寂静。考官站在讲台前面,笑吟吟地冲乘风点了点头,乘风上前领取光脑走出考场,开机后,直接收到了来自江临夏的友善慰问。 娇气的江某人冲她发出两声咆哮: “你们的赛后采访,为什么要拉老子出来挡枪?” “辛旷那臭不要脸的家伙诋毁我,你居然不为我辩诉,你还点头!我对你不好吗?你的良心呢?!” 乘风吹着街上萧瑟的冷风,给江临夏回了个【鹰鹰憨笑】的表情包。 此时还不是饭点。她背着包在静谧的教学区徘徊了片刻,决定过去上课。路过图书馆时,恰好碰见项云间几人从里面出来。 项云间发现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江临夏余怒未消,站在人群后方两手插兜地斜睨她,给她的良心增加压力。 乘风问:“这个点,你们要去干什么?” 项云间低头回了条信息,说:“辛旷输了,为了表示安慰,我们要出去吃饭。” 乘风问:“谁付钱?” 江临夏大声道:“当然是财务!” 乘风顿了顿,好奇地问:“那如果是我输了呢?” 严慎不假思索地道:“让辛旷请你吃饭。” ……懂了。 项云间抬手招了下,辛旷从后面走来,路过乘风时,轻飘飘地投下一个惊天巨雷:“你未来一个月的红包都没有了。” 乘风:“……”可恶,降维打击! 项云间按着她的肩膀给她转了个方向,说:“你去上课,下次再带你一起玩儿。” 乘风回头指道:“我是要往那边走!” “哦。那你去吧。”项云间退开一步,在她走过时又顺手拍了她的背,“打得不错。” 乘风抬了抬下巴:“当然。” · 不知道是不是否极泰来,决赛的第二轮匹配,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乘风轮空了。 网上一帮押宝的围观群众大败而归,他们不敢相信以乘风的非气这辈子居然还能跟“轮空”这个词拼在一起。一面斥责三夭每次都能精准浇灭网友热情,一面有理有据地猜测是三夭的算法程序出现了问题,让维护的小哥赶紧去检查一遍,以免出现更大的漏洞。 乘风嗤之以鼻,向他们表示了明确的讽刺,投去一个小猫头鹰的冷眼。 她截图了匹配名单,在小群里发了一条信息炫耀,作为他们之前诋毁自己运气差的反击。 叶归程:轮空了,真遗憾。这是不是很小的概率? 再莽一点:不算很小,毕竟人不多了。 夏天有什么好:我也轮空过,而且是在预赛。【捏脸】 乘风直接关掉聊天界面,顺手按下屏蔽。 这个群里都是嫉妒她的人。太可怕了。 由于轮空,乘风给自己预留的资料分析时间出现了空档,下午有两个小时都是无所事事。 她决定履行约定带沈澹打一局团队赛练练手感,作为当代好室友帮自己收集资料的感谢,顺便开个直播教程。 老孔一直让她有空可以开个直播,推广一下手操机甲。讲的内容不要太难、太专业,最好让网友觉得“我上我也行”。 带沈澹不能更合适。 标题名字她懒得起,顺手取了一个#带室友冲vp#。 网友们带着一丝疑虑点进来,发现所谓的室友果然是沈澹之后齐齐震惊了。 “这标题你也敢起?是轮空给你的自信吗?” “飘了。” “沈澹心那么大都不敢这样说,你一个月开一次直播就玩这么大?!” “我话放这儿了,绝对不可能!” 乘风屏蔽了弹幕,点击匹配。 等待期间,屏幕中如常跳转出广告页面,上面的人顶着乘风无比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让乘风才打了一半的哈欠顿住了。 网友们先一步打出成排的问号。 “我眼花了?我觉得这人跟乘风有点像?” “除了脸,你说有哪里像?” “隔壁有项,这妥妥就是乘风啊!” 乘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她之前抽空的广告,今天正式上线了。 这是一则服装广告,本来这业务不在乘风的知识范围内,她一般是不接的。 但是之前合作过的三夭工作人员给她解释了一遍,说其实很简单,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搞定,换几套衣服拍一组照片没有任何难度,剩下的他们负责p图,肯定好看。 主要原因并不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而是那位负责接洽的小哥过于平易近人,乘风斟酌许久不好意思拒绝他。 最后也确实很简单,乘风过去换了二十几套衣服,穿上后在布好的背景里跨障碍跳跃一圈,完全不知道摄影师在抓拍什么,就带着酬劳回来了。 拍摄用的服装商家也全部订了一套新的送过来,让乘风开春后的衣服都有了着落,考虑周详。 她不是跟项云间一起拍的,但剪辑师给他们剪到了一起。 项云间在画面左边,她在右边,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服。 乘风跟着背景音乐的节奏起跳、同时换装。 短裙、长裙、短裤、睡衣都有。 项云间一起换装,并且手上还会多出一个购物袋子。 也就三十来秒的视频,最后闪过服装的品牌名。 一众网友确认这真的是乘风,原先还在聊的话题彻底忘记,拿广告当正片,暂停欣赏了许久。 “这广告商会来事儿啊,居然把乘风跟老项凑到一起。” “暗示意味很大,可惜我们当代人出门都不需要拎包。” “难道这也是项云间征服队友的一种方法吗?” “我从来没看过乘风穿裙子的样子,三夭场景里都是制服,亲爱的你好好看啊!这不就是邻家小软妹吗?” “一铁拳一个壮汉的小软妹吗?我遇见直接腿软谢谢。” “我看见了女儿的腹肌!好的,我现在相信你长的都是肌肉了。” 乘风切出去搜索广告原片,意犹未尽地重播了一遍。 不知道是后期技术好还是摄影师水平高,当然最主要的应该是她肢体协调,定格的照片看起来腿很长,头发飘逸,即便站在项云间边上也没有很矮的样子,她非常满意。 沈澹那边应该不是这个广告,她还在翻开自己的资料,并碎碎念地跟乘风交流心得。 “我已经深入研究过,现在很有感触。”沈澹再三向她保证,并在准备界面询问道,“我应该选哪个配置?我觉得你打风翼那一套就挺均衡的,要不我用‘叶憬一号’吧?” 乘风把注意力从广告上收回来,沉默半晌,说:“你还是用默认吧。”别的都把握不住。 两人载入场景。 这是一个数十人的混战局,乘风开场直接拉出炮筒,找到沈澹的位置后,让她在前面开路,自己在后方掩护,叮嘱道:“不要开太快,让我能看到你。” “好。”沈澹在写完十几篇报告后,如今是风吹十级学者,她克制地道,“我知道全场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想要一点表现的机会!” 乘风谦虚了下:“没有的,大家都很厉害。我们警惕。” 乘风往前开了一段,见没什么动静,又切出去看了眼定格的照片。 她切视角的速度很快,对她来说是业务之内,全程只不到一秒,趁机比对了下两人的身高差。 确认后欣慰点头。 她认为关键应该还是自己四肢协调。她的身高没有作假。 网友感觉被闪到了。 “?有这么好看吗?是老项让你难以忘怀吗?” “做个正经人,认真打比赛。” “跟沈澹组队你都敢分心?你胆子是真的太大了!” “坦白说,你是不是在自恋?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乘风挺直腰背,专心干正事,不远不近地跟在沈澹身后。 因为是多人混打战局,人数很多,雷达很快扫描到敌军的位置。沈澹也发现了,自觉开始变型,乘风立即叫停道:“别变型别变型,就这样别动了,后退,直接二区武器库瞄准,开炮!” 沈澹紧张之下,将射击瞄准的代码按成了建模里的选定瞄准代码,随后发现不对,倒抽一口凉气。 乘风打了一炮给她掩护,今天的胸怀像海一样宽阔,安抚道:“没事。再来。你尽管打。” 沈澹见对面的人要跑了,匆忙中发了一条信息。 【爱与和平:别走!】 对手见原来是沈澹,果断掉头,没什么防备地回来,想拿下这个白送的积分。并在公开频道中喊:【沈澹来了,朋友们。这局天选!】 他走到一半,迎面飞来一炮,并不算瞄准,方向有一定偏差。 他迅速将机身一别,安全躲过,结果恰好撞上沈澹的枪口。 机身跳出60%损毁的提示。 青年懵了。 两人菜鸡的误打误撞? 他下意识地开始反攻。然而炮火刚出膛就在半路被拦截,同时沈澹又一炮打来,直接将他的界面轰成了灰调。 他到死都不明不白,见鬼了? 沈澹在乘风的助攻下顺利拿到一个人头,当下信心倍增。 乘风游刃有余,对着网友道:“手慢的就不要变型了,功能要一部分一部分适应。” 手操代码库过于庞大,一开始就想着眼于全局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 乘风刚遇到技改的时候也是仅能使用部分代码库,后来在频繁的实战锻炼下才能得心应手。 沈澹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职业关系导致的代码记忆紊乱,以及缺乏自知之明的指点江山,在信息收集跟判断上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她会自己找安全的点位,找便捷的路线。只要不带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满脑子要给别人打配合,还是可以拯救的。 就算偶尔失误,有乘风帮忙兜底,二人队伍的容错率很高。 乘风用傻瓜教程领着沈澹操作,提前按住她的蠢蠢欲动,让她专注于移动跟射击。自己负责阻截炮火、牵制对手。 沈澹乐意听乘风的话,所以没添加带有自己想法的骚操作,等适应过来,虽然代码键入时还有一种凝滞感,但已经像模像样了。 这效果乘风自己也颇为惊讶,毕竟她最开始跟沈澹组队的时候完全处于被动,想抓沈澹的毛病又不能及时找到重点。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干什么所以也没法儿给她打配合。 现在她不仅知道沈澹菜,还知道她菜到了什么水平。 境界的提升! “这就是如虎添翼的感觉吗?”沈澹“哒哒哒”地敲代码,感觉自己已经被乘风附体,热血上头,“我悟了,我这次真的悟了!” 沈澹在背后有人的情况下,最后拿到了六个人头。 一枪点一个,在观众不敢置信的感叹号中创造了奇迹。直到后半程遇到三人围堵,杀红了眼不慎跑错路,乘风没能救下她。 饶是如此,沈澹还是凭借六个人头的成绩,成了本场vp。 图标显现时,所有被沈澹的阴云笼罩过的三夭网友都炸开了。 爱与和平短暂地在这个世界消失。 回到活动大厅,乘风这才打开弹幕。 “???” “我全程都是这个表情【呆滞】。” “沈澹居然出师了?” “沈澹都能拿vp?!我不用给我儿子留遗言了?” “我宣布乘风封神,她打通了两个原本不可能融合的领域!” “这就是决赛圈选手的实力吗?” “鬼个如虎添翼,这分明是人形外挂!”“这样看的话,手操机甲好像也不是很难?” “不要被骗了,首先你需要一个神级辅助,问题是十几年了只出了这一个!”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匹配(“项云间”几个字在日常出...) ##138-单兵13 所有人知道b类爹可以带飞, 但不知道能飞得那么高、那么远。 武林高手引导菜鸟内力打通任督二脉,大概就是这么个程度了,何况沈澹的水准还远不如一般的菜鸟。 尤其在看见沈澹顶着【爱与和平】的id, 一个下午混在三夭论坛区连发三篇攻略,在看似严谨的数据分析中夹带私货, 多次强调自己身为“vp”的作战经验, 尤其还将个人主页的自我介绍改成“vp持有人”之后—— 深受刺激的网友甚至觉得联大只要开一个能跟乘风组队作战的辅导业务, 明年手操专业所有的尖子生都会被联盟大学网罗。 招牌上只要写一句话就行了:一个能征服沈澹,让三夭失去爱与和平的人。 ——这绝对会是三夭对战区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天。没有之一。 ——难怪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风真是过于邪门了。 让一众网友没想到的是, 这个结论很快就被推翻了。 绝望深渊的真实之处就在于,它跟股市一样,永远探不到那薛定谔的底。 起因是老孔对乘风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希望她能继续保持。 为了防止给乘风增加负担, 老孔最近连夸奖都要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即便是乘风赢下辛旷,他都按捺着只发了一条不到十个字的短信用来祝贺。 总算有一件无关的事给他找到发挥的空间, 老孔当即在语言(课堂演讲)、文字(私信)、行动(奖金)多方面反复进行了嘉奖, 表示自己对她的看重。 乘风觉得老孔一把年纪挺不容易的,难得见他这么高兴, 为了满足他这点卑微的愿望, 于是在轮空的假期里, 每天都会带沈澹打半个小时的混战赛。 且这个幕后保姆做得越发游刃有余,没多久,竟然给沈澹刷出了三夭的一个成就称谓。 连续十场比赛获得“vp”勋章, 解锁金色特殊称谓“强中自有强中手”标识。 沈澹拿到称谓后立即挂了上去, 每天一有空就站到活动大厅的高台上猖狂大笑,给众人展示自己的辉煌荣誉。 网友们只觉得眼睛一睁一闭, 噩梦降临。天天祈祷着乘风什么时候打比赛,赶紧跟沈澹解绑。 她们不合适,她们两个就不能一起闲着。 大概是广大网友的真诚祝愿成功触发了毒奶效果,决赛的第三轮匹配因节假日推迟了三天。漫长的等待期后,正式名单在12月中下旬的早晨七点公布。 起得早的人掐点打开三夭,往下划拉页面。 不是轮空。 众人心里一松。 随即视线转向对战表的另外一侧,发现上面写着他们无比熟悉的三个字——项云间。 这名字就像一针强力的清醒药剂,那些还没完全退去的瞌睡虫都在这番惊吓中跑了个干净。 确切来说,这个结果其实算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每一轮匹配都要淘汰一半的考生,目前决赛圈还剩下的选手数量已经不多了,乘风的能力测试名次已经属于尾巴上的选手,跟项云间对上的概率本身偏高,加上一点玄学的影响,丝毫不显得奇怪。 只是网友下意识地认为,一个是手操机甲的断层领军人,一个是传感机甲的级大神,怎么都该是王不见王,在故事的最终回里敲下黄昏之战的响钟,在无数人的关注中完美地拉下帷幕。 这一局来得有点快了。 最受众人瞩目的一场比赛,让本届联赛结束得似乎比以往更早一点。 乘风收到结果,习惯性点开三夭论坛,想扫一圈网友评论。 就算没什么可靠资料,积攒怒气值以转换动力,也是挺好的。 结果一向看衰她的网络大师们,这次跟她预想得不一样。 这帮人的画风莫名其妙地就歪了,对联赛的爱发生了严重转移。 “乘风,求你带我比赛。沈澹都拿过团队的vp了,我必须也要拿一次,不然我老了以后怎么面对我儿子?我愿意把我的肉^体贡献给你,不管你输还是赢,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叶归程,只要你带我享受一下战神的快乐,我就贡献出我灵验了十几年的毒奶,全部压到项云间的身上!像我这么毒的奶不多了,大神千万不要错过啊!” “选我!我的奶更毒!我这辈子压过的队伍从来没赢过,考试蒙的题目从来没对过,开盲盒隐藏从来没出过。大佬带我,我全盘□□项云间!” “哈尼,我可以拼车。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不争不抢的乖宝,你只要偶尔送我三个人头就行了【比心】。” “我特别会吹彩虹屁,我只要两个。” “这种时候还内卷?是人吗你们?” 乘风揉了揉山根,至今还是没能搞懂三夭网友的生态群。 对战百名开外的选手时,他们信誓旦旦地喊着“要死了要死了”。 对战榜首的项云间了,另一个主人公却只配拥有一个姓名。 群组板块闪出新提示,分析群跟小群同时热闹了起来。 乘风可以预见分析群里的血雨腥风,手指下移,直接点出小群的信息。 夏天有什么好:等了好久终于今天,今天是该敲锣打鼓,还是该出门庆贺?@叶归程,你醒了吗? 再莽一点:也许你可以再等等。出结果说不定会有惊喜。 夏天有什么好:你说得对,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惊喜降临的前调。@叶归程,走,哥哥陪你打两场,给你热热手感。 叶归程:不,我不去。 夏天有什么好:【离谱】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我陪练多少要钱吗?你居然拒绝我?【拔刀】 叶归程:我觉得你会骗我。从我这里坑战术。 两人的回复几乎同时跳出。 向云间:他会,我不会。 夏天有什么好:老项会,我也不可能答应啊!我是多么坦荡的人! 夏天有什么好:@向云间,白瞎了我昨天给你打的神配合,命还我! 家里真的有矿:【鹰鹰吹风】谁出门了?帮忙带个早饭。 夏天有什么好:@叶归程,看看你造的孽,七点还不起床,我们财务已经废了。 叶归程:我起床了。 乘风套上厚围巾,将手揣在兜里走出房间。沈澹也正好从屋里出来。 这个气质懒散,平时连眼皮都不乐意睁大点的瘦高女生,最近这段时间心情雀跃,不仅不含胸驼背脚步拖沓,还走路带风,气势昂扬。 她抬起头,对上乘风的视线,接收到信号后自动曲解成他们沈氏语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组队?大早上的,不大好吧?” 说着已经要转身回去换衣服:“你等一下。去机房我要换套装备。两分钟。” 乘风想了想,叫住了她,说:“朋友。” 沈澹热情回头,笑容灿烂,一手抵着门框,说道:“我是!” 乘风说:“建个模?” 乘风查了项云间许多资料,在他的个人分析上倾注了不少精力。毕竟想要拿到单兵类vp,他是不得不越过的一座高峰。 项云间的打法很均衡。换句话说,他很全能。 与之相比起来,别的对手都有可以窥见的短板,譬如严慎不够积极、江临夏不够稳重、辛旷不够灵活。 而项云间,无论是远攻、近战、耐力、狙击,都保持在一定的高度,可以对不同的职位进行功能性替代。 他的单项能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加上他的谨慎跟经验,铁桶般的防御,让人难以着手。驾驶手操机甲更是无法有效寻找到可以突破的弱点。 沈澹也对项云间做过一段时期的追踪,将他作为自己课业的模板。知道乘风需要资料后,将数据包友情赠送给她,并和她分场景讨论了下手操机甲面对这种战况时的操作推演。 最后得出的结论不大乐观。 手操机甲除非有大突破,否则面对已然成熟的传感机甲,很难拿到优势。 正好校社团举办的一场建模活动,以及专业课的期末论文都是相关的主题。沈澹被调动了积极性,跟乘风深入探讨一阵,干脆以此创建了课题。 这导致“项云间”几个字在日常出现的频率开始飙升,乘风甚至感觉自己闭上眼睛,都能幻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喊这个名字。 以致于早晨出门锻炼时,乘风的脑子还是发木的,不停回味着梦里项云间和他的破军在城市街道里转圈圈的场景,没注意到身边跑过的人。 项云间抬起手,想要打声招呼,就见乘风直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嘴里哈出的白气模糊了前方的视线,跟冬日里的寒冷是相似的颜色。项云间转过身,三两步跑上去,抬手按住乘风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 乘风被吓得一个哆嗦,惊讶中回过头,见到是他,莫名心虚地问:“干什么?” 项云间笑道:“跑步的时候还能睡着?让你醒醒。” 说完就自顾着走了。 乘风回过神来,叫道:“可恶!” 飞在她身边跟她一起晨跑的小猫头鹰跟着谴责:“可恶!” 它明显对项云间积怨已深,因为项某人曾十分明显地告过它几次恶状,摧毁了它的形象,只是无奈限于战力差距打不过对方,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此时撺掇着乘风给它报仇。 “目标已走远,建议攻击。” 乘风眯着眼睛瞥过去,用手在它肚子上戳了一下。 正在竭力保持平衡的飞行系统受到干扰,晃晃悠悠的差点坠机,往下掉了二十公分才重新拉升高度。 它不死心地提醒道:“目标已走远,目前状态可攻击。” 乘风不为所动,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把冻得发红的鼻子,决定先过去吃早饭。 小猫头鹰大感失望,“怂”有悖于他们机器人的做人准则。 它追在乘风后面,又说了一句:“可恶。”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夸奖(绝对的客观、绝对的冷静...) ##139-单兵14 周日, 乘风预约了一个机位,继续研究项云间的数据资料。 她还是没什么头绪,只能将项云间的视频翻来覆去地播放, 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突破点。 无奈这人打过的比赛比乘风坑过的人还多,乘风加班加点地工作, 始终没找到什么收获。 老罗知道后, 强制性喊她出来。 “一天时间。”老罗说, “学习要注意劳逸结合,放下作业,带你出去散散心。” 乘风私以为, 老罗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喊她出门,肯定是有什么不外传的经验要教授给她。 当车辆停在一家博物馆门前,乘风萧瑟地站在游客中间,抬头从上至下将“非常规机甲残骸博物馆”几个大字扫了一遍, 忍不住生出那么点儿怀疑来——老罗是不是项云间那边派来的人?项某人的业务已经延伸到指挥系了吗? 老罗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外套里抽出两张卡片,递了一张给乘风, 告诉她检票处的隔壁可以凭券免费兑换一根雪糕。 乘风乐颠颠地去了, 透过玻璃橱窗看着里面各式栩栩如生、以机甲为模型的特制雪糕,让智能机器人给自己拿了手操机甲的款式, 举在手里朝老罗跑去。 多好的人啊。 老罗真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老罗缓步走着, 见她过来, 抬手一指以作示意。 室内的暖风从开合的门缝里泄出,乘风刚刚走近,已经闻到一股类似硝烟的味道。 踏进大门后, 乘风下意识地仰起头, 朝天花板上扫了一眼。 室内场馆高达五六米,灯光明亮又不刺眼。以二十平米左右为一个单位, 用不同的灯具配合全真投影的设备,营造出迥然相异的氛围。 最靠近门口的,是一个黄昏沙漠的主题。 这家场馆里的展览品全部都是虚拟投影。将机身等比缩小成两米上下的高度,摆设在各自场景中。 乘风望着那架分明已经损毁了大半的机甲,还是感受到了它的巨大与威势,在头顶光色的映衬中,连飘扬着的黄沙变得更具真实感,仿佛她此刻正这一片荒凉的戈壁之中。 老罗移步到角落,略微抬起头,平静注视着机身,问道:“你知道这台机甲是怎么被击毁的吗?” 乘风沿着机身走了一圈,仔细观察机甲的损毁部件。 这台红白相间的机甲生前应该近距离遭遇过大火力的武器轰击,导致手臂断裂,机甲头部的金属近似溶解,驾驶舱附近一圈都带有被高温灼烧后的黑色痕迹。 从机身的损毁程度来看,这炮火应该是从脑袋上落下来的。 乘风把自己的答案说了,老罗转过视线,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身上,摇头道:“不对。” 乘风狐疑,又对着打量片刻,终于找到了遗漏的细节。 机身侧面存在大面积的凹陷,然而驾驶舱附近的金属板是多层加固过的,从现有的烧痕来看,击中的炮火不足以打出这种程度的变形,受力的方向也不大正确。 所以这一炮的伤害看似强悍,但并不是致命的攻击。 可惜投映的机甲是在经过一定技术复原后,以站立的姿势陈列在平台上的,关键部位的构造也经过了模糊处理,乘风一时看不出来太多。 她摸了摸耳朵,胡乱猜了个答案:“被压的?” 老罗略微惊讶,没想到她这么敢想,随即颔首道:“被空投的物资砸死的。” 乘风自己倒是吓了一跳,顿时觉得这台机甲的光辉黯淡了。 不是说军队里能驾驶机甲的人,都是各项素质顶尖的单兵吗?怎么还能出现这么不聪明的操作? 老罗补充道:“准确来说,是运输物资的信号被敌方截取,运输机被迫进行空中投放,两台机甲在争抢紧急物资的过程中,破坏了物资箱的降落系统,彼此牵制,混乱中被砸到了。” 乘风错愕之余,抬手想摸,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 老罗率先转身,走到另外一个展位前,问跟在后头的乘风道:“那你知道这台机甲是怎么损毁的吗?” 这机甲看着没什么大毛病,机身外壳上只有一些坑坑洼洼,还有就是脏,土黄土黄的像个出土文物。 乘风自觉摇头。 老罗对这些机甲的由来跟变迁显然是如数家珍,熟稔道:“这一台机甲的痕迹,是因为驾驶员想要救人,冒险立在斜坡上,结果土坡崩塌,在战区埋了三天。” 乘风愣愣道:“啊……” “不过人没死,后来被挖出来了。”老罗笑了下,“虽然被挖出来,但是机甲受到敌军的电磁干扰,内部线路已经烧毁大半,不适合修理,加上部件老化,干脆报废了。” 乘风有点明白这个“非常规机甲残骸”的意思了,恍然大悟道:“这里的机甲,不会全部都是因为意外损毁的吧?” “没错。”老罗迈步走向场馆中心,停在灯火通亮的地方。头顶的光源在他的镜片上反出了银色的流光,遮掩住了他有些浑浊的眼睛。 老罗摘下眼镜,习惯性地抽出布帛进行擦拭,嘴角上扬,表情慈祥语气中却夹杂着一点严厉道: “在实战里,有无数难以预测的变数,最不缺的就是逆转。你应该能看见那些机甲残骸上遗留的作战痕迹,它们都证明一个道理,能站到最后的不一定是最强的。对于我们数据分析师而言,环境里所有的元素,都可以是我们的武器。比对手更快一步预知变数,利用对信息的主导把握战局的主权,就是我们的另外一杆炮,也是最防不胜防的一把刀。这把利刃,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他戴上眼镜,指向前方蔓延至尽头的虚拟机甲。 “这些真正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的战士,其实能教给我们更多,就算只剩一具残骸,也凝聚着他们多年的血泪经验,他们的弱点就是项云间的弱点,不知道你能参悟到多少。” 乘风若有所思。 老罗轻笑,招手道:“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天黑前要回去。” 老罗带乘风逛了大半个展区,五点左右离开博物馆,把另外一张卡片也交给她,让她去隔壁换雪糕。 将乘风送到学校门口后,老罗降下车窗,微微朝外探出头,最后同她说了一句:“放空。别忘了我们数据分析师的职业素质是什么。” 绝对的客观、绝对的冷静。深谋远计,一击致命。 乘风曲起两根手指,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各自转身离开。 · 乘风跟项云间,如今都是联盟大学的种子选手。两人打的虽然不是总决赛,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本届最大看点。 为此联大提前开放了观战系统。体育馆、活动中心,以及大操场,都会实时进行大屏全真投影,校内学生可以提前十分钟进行选位,随后其余观众席位将对外界开放。 钟逸捷请求隔壁的技术工赞助了他们的手速,第一时间选到体育馆的绝佳观影点。 比赛当日,早晨刚过十点,钟逸捷就提前半个小时,端着饮料刷卡进场。 此时场馆里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到位。大部分都是非本专业的学生,过来看个热闹。 不得不承认的是,钟逸捷的五宿开得可能不是最好的,但颜值一定是最高的。 他坐下后,给室友发了两条短信,让他们也赶紧就位,抬起头,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拢了过来。 钟逸捷扯了扯衣领,脸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顶住了众人的视线。忽然,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紧跟着熟悉的绿色军装从后排座椅跳了过来,停在他的隔壁位置。 钟逸捷缓缓扭过头,看向那个带了自己三年的体能教官,灵魂不自觉颤抖。 “巧啊。”教官搭着他的肩膀,露出魔鬼般的和善微笑,朝自己兄弟介绍道,“我学生,开五宿的。手操刚技改的时候就输给过乘风,这次决赛又没对上,上一把直接淘汰了,你说有什么用?” 钟逸捷面部略微扭曲,还是忍下了这个屈辱。 恩师。 这可也是一位恩师。 他这叫尊师重道。 他们身后隔着一排座位,是两个抢票进来的社会人士,此时正在窃窃私语,谈论这次比赛。 钟逸捷听力好,听到了大半,五句里面有三句都是叹息。 “乘风跟项云间那么早就打了,想想很可惜啊,再狡猾的联大,也耗不过三夭的随机匹配。” “联盟大学校长是哪个来着?找隔壁联军的同行问问吧,怎么给三夭塞钱。” 教官的大嗓门一如既往,直爽地道:“那可不一定,我觉得是好事。” 后面两人立马前倾身体,兴致勃勃地请教道:“大佬,分析一下?” “没什么好分析的。单兵类的考核只看第一名,不是vp就没有了光芒,所以这一架对他们来说早打晚打都一样,关键是热度。” 教官神神在在地道,“本届联赛话题度最高的就是乘风跟项云间,他们跟任何人打,都会给对手带去热度。” 后面的观众高声道:“对啊!他们现在不内耗了吗?” 教官摇摇手指:“他们两个都是联大的学生,只要这场比赛足够经典,联赛后续的焦点,还会定格在我们联大身上。” 他们联大校长,提前跟三夭管理员里应外合,在场景里投放了三倍的软广。 一场更比三场强! 后面两位大哥深深吸了口气。 不愧是联大的教官啊,这看问题的角度就是鞭辟入里! 钟逸捷在心底默默吐槽,他们联大校长爱打广告都快成为学校的标签了。 就算这样乘风还是记不住他们的校标! 教官背靠在长椅上,迤迤然同身边的兄弟闲聊道:“我把乘风的精彩剪辑都看完了,预赛的录像看了一半,这孩子反应力,牛。” 钟逸捷表情一僵,再难冷静。 三年半了,三年半啊! 他们三年半的师生情,自己上次请他帮忙复盘决赛的录像,他都不情不愿的!说看了生气,这玩意儿他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数,可是你特么有吗! 正说话间,场馆内的灯光暗了几盏,紧跟着投影放出,空地上出现三夭的备战区景象。 “来了。”教官立即坐正。 钟逸捷的两个室友也小跑着就位。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江临夏几人。 大家彼此都眼熟,无声打了个招呼。 画面中,乘风正在挑选本次比赛的配件,直播管理员将她挑选后的结果一个个放大给观众看。 这次的装配明显比较出格,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随着完整配套的展出,周围细碎的议论声逐渐沸腾。 五分钟后,乘风几乎将默认设备更换了80%左右,联赛开始至今,从来没有过这么大幅度的调整。 按照常理来说,默认设置已经是三夭经计算后给出的最均衡的配置,更换一个部件都要再三推敲,哪有人跟乘风这样搞大换血的? 钟逸捷张开嘴,不敢往左转,扭头朝自己右侧的室友小声说了句:“这明显是很不兼容的设置,她在搞什么?” 哪怕不懂手操机甲也能看得出来,大幅增加推进设备,大幅增加远程高伤武器库,简直是在提升自己的操作难度,新人拿脚都做不出这个组合。 教官在一旁很无理地夸道:“细致、认真,而且很有创造力!” 隔壁兄弟十分赞同地应声:“嗯!还能迷惑初级对手!” 钟逸捷:“……” 麻了。 三年半了。 他,钟逸捷,大三级五宿机甲首席操作员,给你扛过枪,为你受过伤,给你争过光。 你特么这样夸过吗?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破军(苏老师失态地道 “这样也...) ##140-单兵15 10点30分。 体育馆内所有灯光全部暗去, 背景声音调大,随着乘风跟项云间载入地图,一座从高处俯瞰的城市立体缩略图出现在半空之中。 猎猎的风声在场馆四壁作响, 高楼上的旗帜在狂风中被肆意卷动。 江临夏莫名打了个哆嗦,笑道:“有点儿冷, 当然可能是老项的心冷。” 三夭的入场视角给了乘风, 这以前可是项云间的排面。 附近观众讨论更多的也是乘风。项云间这样的老人, 果然已经不新鲜了。 江临夏两手抱胸,一脸作壁上观的不正经道:“不知道乘风失踪的这几天里捣鼓出什么没有。” 最近几天他们在群里呼叫乘风,乘风都不在。偶尔冒出来, 也只是简单留下一句:“屏蔽了”、“小黑屋里训练”、“在闭关”。搞得几人都觉得她神功将成,让老项也加紧训练,别到最后真被鹰啄了眼,推迟军部考核, 还丢了联赛的金杯。 倒计时结束。 乘风跟项云间分别站在地图的两个对角,解除禁制后一齐朝着中心区域行驶靠近。动作自觉而安静, 像一对默契的陌生人。 背景中突兀地插入一道声音。 “这个地图的特殊机制……没什么特殊的。” 严慎听着觉得有点耳熟, 后排的人小声道:“是指挥系的老罗吧。” 严慎了然。这么不拘一格的评讲,应该是联大自己安排的解说。 果然, 很快有另外一位控场的解说加入。 “不好意思来晚了, 课程跟得比较紧。我们是联盟大学的特邀解说, 非常有幸今天能跟罗老师一起工作。我姓苏。”另外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声道,“本场比赛非常有看点,我们教研组都期待已久。” 她的声音有种松弛的冷淡, 且语速很快:“究竟是乘风抢走项云间的vp, 还是项云间中断乘风前所未有的连胜记录?说起来乘风还是项云间从战后星招过来的,不知道他在考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出现今天的状况。” 她才刚念完开场白, 项云间的破军已经驶入城市中心,雷达地图的显示屏里失去了他的踪迹。 紧跟着乘风的机甲也消失在监测系统中。 苏老师说:“本场地图的特殊机制是信号屏蔽。中心三分之一面积的区域都属于屏蔽区,罗老师,这对乘风会比较不利吗?” 老罗思忖片刻,平静地道:“这在数据分析的模型中,还算比较常见的突发状况吧。比错误情报覆盖要好处理得多。” 然而对于擅长数据分析的乘风来说,少掉了一个重要的参考指标,还是一个不大正面的消息。 项云间也给乘风发了条语音,明显带着恶劣的笑意:“运气不大好啊,乘风。” “你胡说!”乘风飞速反驳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两人虽然都看不见彼此的行踪,但机甲运行时会产生较为明显的震动跟噪音。 乘风放大周遭的声音,同时减慢速度,沿着屏蔽区域的周边缓缓移动,谨慎寻找项云间的踪迹。 与此同时,破军做出的反应几乎相同,只是两人排查的路线不大一样。 照这种局势看,会往拉锯战的走向发展。 “双方在试探。两人都擅长强攻,谁抢到先手,可以拿到一定优势。不过乘风这个机甲装配啊,我……着实没看懂,不知道是有什么深意吗?看起来是要准备强攻,但是机身又不大协调。”苏老师吸了口气,虽然说得委婉,观众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满溢的困惑,她向身边人征求道:“罗老师你觉得呢?” 老罗沉吟着说:“我刚刚也在看详细条目,在研究。” 他把乘风的设置列表同步到建模软件上,此时光脑屏幕中央就是乘风那台手操机甲的同款。 他输入代码粗略测试了一遍性能,进行二次解构之后,脑袋上的问号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老罗盯着还在跑数据的模型,斟酌着道:“乘风在不同的武器库上,非典型错误地增加了的六个推进器。有一个在通用形态中还隐藏在机甲内部。另外,数个配件的型号大小难以协调,严格限制了机甲的变型……由于我对手操机甲的了解有限,我暂时没有办法反推她的战术。” 苏老师问:“什么叫非典型错误?” “就是只要上过学都不会犯的错误。”老罗顿了顿,“我们一般称之为,用脚做的装配。” “好的。”苏老师低笑出声,“乘风是您的学生,您真的没有什么内部情报吗?” “她没告诉我。她的想法一般比我更有突破性,所以我不会给她太明确的建议,干扰她的思维。”老罗对乘风有着绝对的信心,哪怕是在这种不明朗的情况下。得不出有效结果,索性将目光转投回赛局中。 在两位解说刚刚系统地分析完乘风的机甲配置,二位主角也在不断接近后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 乘风的听力十分发达,她侧过耳朵,循着那道轻微的震动判断项云间所处的真正位置。 机甲的发动机在静止状态下发出嗡嗡的低鸣。 相比起来,手操机甲多配件的独立驱动,在启动状态下,要比传感机甲的噪音更大一点。 乘风耳边那道微弱的声音骤然减轻下去,应该是项云间停住了。 她抬眼一扫地图,无数的信息从交错的路线中冒了出来—— 手操机甲此时立在一条幽暗的小巷里,前后高楼遮蔽了视线。 东面是通往非屏蔽区的街道,巷长还有约三百米。中间有一条分支小径直连星罗棋布的住宅区,然而那对机甲来说是条死路。 西面则是一条前后通畅的马路,前连高架大桥,后面是紧密排列的商业店铺。 加上破军从西北面来袭的前提条件,结合不大准确的声音判断—— 缩略地图中无关的道路逐渐暗去,乘风目光的焦点飞速飘向高架桥的位置。 就是这里! 在乘风动作的瞬间,项云间一个突刺,也从从街口拐了过来。倾斜着机身从弯道切入,红色的身影快得像风,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 这人的听力没有她发达,但是直觉就跟狗鼻子一样灵敏。 二人互相开炮。 项云间的炮筒已经预备好了,全速拉近距离的同时,左臂处三道光线依次亮起,最后被上方最耀眼的红光淹没。 先是压缩的高速风炮,在这种距离下打在手操机甲的左侧,没有造成多大伤害,却打歪了机身的站位。 随即一团蓝色电流在上空闪烁,尚未切断的高压电线也随之发出幽虚的火花,乘风输入了调整指令,然而没能及时生效,炮火还是直直打向空地。 不等乘风切换武器,项云间真正的攻击已经轰了过来,几乎是正面击中,巨大的冲力使得机身倒退数步,最后抵在墙上才止住趋势。 “漂亮!”苏老师声音提了起来,兴奋道,“看一下项云间刚才的组合攻击。他的切装速度比不过手操,所以是直接三炮同时发射。利用发射的时间差,构成一套周密的组合计。” “风炮的出膛速度是最快的,牵制对手的行动。紧跟着是高压电磁影响手操机甲的信号输入,最后一个火炮打出关键伤害。用的都是M规格的武器,杀伤力不高,但是这种距离下伤害还是很可观。同样是破军的驾驶员可以参考一下。”苏老师说着感慨了句,“不愧是项云间啊。细操见实力,一如既往的稳。” 老罗调回去看了眼数据,饶是他也忍不住夸赞道:“时机把握得非常准确,三个炮筒的时间差跟类型不会影响彼此的发射,三个中型武器火力不强,后坐力可以用推进器抵抗。紧急状态下手操机甲受键入速度局限,没有办法灵活躲避。看来项云间对手操机甲也做过详细的研究。” 在两人说话间隙,项云间已经很快跟上第二轮连击。 乘风拉动推进,敏捷闪避,游走的同时将之前部分损毁的机甲外壳切换位置,调到安全的一面。 项云间应该也在控制武器库存粮,做好长期战线的准备,所以没有贸然强攻。 两人试探性地打了两炮,沿着长街不断追逐。阻截的炮火在半空炸裂,火星簌簌地向下飞溅。 这种局面乘风其实很容易撤离,但是她控制着速度,始终没有按下关键的加速代码。 她注视着机甲后侧的视角,忽然大叫一声:“项云间!” 项云间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嗯?” 尾音未落,乘风已经离弦之箭一样地反杀回去。 她直接调出右上方的武器库,也学着破军之前的做法两炮连发。 项云间见她一直不撤离,正防备着她来一个回首掏,炮筒都预热好了。见她果然如此,脚下转向躲避的同时,有条不紊地射出左肩上的风炮,打向乘风。右肩处还反背着一个高伤的大型火炮,下一刻奢侈地朝身后启动,利用后坐力的辅佐推进,一瞬间拉近了跟乘风的距离。 乘风刚躲开风炮,只感觉眼前一花,破军已经背着绚烂的火光杀了过来,那视野的冲击力是极为强烈的,仿佛冲天的红光都是他的杀气。 二人一齐切装。 项云间切装的同时还在靠近。 手操机甲装配的不灵活性体现了出来。原本可以直接调动的武器库,因为之前做过变型的缘故,机身结构被卡住,乘风需要多敲两个代码才能将库门打开转向过来,加上避让风炮,一共是三串。 就仅仅是三串代码的功夫,在比拼速度的关键时刻,项云间的攻势先一步预备完毕。 一个致盲视角的强光源,下方是一排扫射弹。 杀伤力不强。 乘风当机立断,原本要按下的手指顷刻朝上方移动,放弃反击,调出防御盾,抵挡的同时全速后撤。 连绵的子弹打在加厚的防御盾上,如同夏季的暴雨倾斜而下。 乘风的监测视角内是一片刺眼的白,系统自动过滤光线后,才恢复正常。 项云间的声音夹杂在震耳欲聋的轰击之中,带着点儿揶揄的味道:“叫我干什么?” 乘风脸色一沉,怒了。 一惊一乍根本没有用啊,江临夏又骗她! “哎呀可惜了!”苏老师为乘风捏了把汗,“按照乘风对阵江临夏那一场的反应速度,她应该是可以躲过去的!机甲装配的违和感出来了。” 她说到这儿也终于确定起来:不是她的错觉,这一局的手操机甲性能不行。 苏老师不由急道:“乘风刚才的切装竟然没比过破军,不可思议!” “避让防御。”老罗说,“也算是比较稳妥的打法。” 苏老师皱眉:“问题是她有明确自己本场的风格吗?我觉得她急需整理一下目前的头绪,想一想搭配她现有的配置,应该要怎么应对呢?” 乘风没有整理头绪,她保持了头铁的本能,调整完机甲后,不作退避,气势依旧勇猛,竟然还想反击。 苏老师握拳捶了下桌子:“乘风——锐未可当!好。”最后一个字说得有点儿没有底气。 老罗淡淡接道:“项云间是能力极为均衡的选手,他的直觉感知很强,也深谙以彼之长攻彼之短的道理。要从他手下抢到优势,确实很难,得不断尝试,创造机会。” 乘风还没创造出机会,钟逸捷倒是逮到了机会,憋了半场,扭头故意跟身边的室友道:“乘风这场打得不行啊,你看她这应变力,换别人上别人也……”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左侧杀气腾腾,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浑身发毛。 钟逸捷不敢看身边的人,闭上嘴巴,端正地面向中心投影。 教官这才收回警告的视线,跟自己兄弟笃定地道:“一定是别有深意。” 钟逸捷万没想到乘风的比赛还能把自己心态看崩。 ……这合理吗?!别人说他坏话的时候,这人都在一旁拍手叫好。 他根本不是教官亲生的学生吧!带了三年半都没有一点感情吗?! 乘风的第三次主动攻击,依旧没能占到上风。 她认为应该取缔破军身上的风炮,那明明是风翼的专属。 这玩意儿克她! 距离不远不近的情况下,风炮的射击速度过快,乘风必须优先躲避,这回给项云间偷袭的时机。而远程进攻的话,城市地图对项云间更为有利,同时消耗乘风有限的高伤武器库,她觉得得不偿失。 乘风踯躅不定,最后决定再相信一下人性,给自己的对手发去问询:“你还有多少个风炮啊?” 项云间说:“快没有了,你过来试试。” 乘风切换至防御状态,在危险的边缘跃跃欲试,想着如果能勾引出他两个风炮也是好的,一有危险她就跑。 不料项云间比她想得更狠,丝毫不带玩儿的,侧过身,闪了一下武器库的金属门,乘风透过放大的界面,看见一整排满满当当的风炮。 三弹齐发。可恶。 混蛋! 乘风瞬间提速、躲避,紧跟着就见一枚高伤的火箭筒读秒完成,吐着火舌从后方追击过来。 这是项云间今天的第二个大型高伤炮了。 手操机甲受气浪的夹击,不大稳当地冲进临近的巷口,避开火炮的轰击范围。 由于巷口宽度较窄,乘风拐弯的速度又太快,沉重机甲的惯性致使她撞着墙面摩擦滑行。刺耳的杂音过后,等乘风把控住方向,项云间已经从后面追来了。 还好乘风本身就是防御状态,见来不及阻截,索性硬抗一炮,头也不回地驶离巷口。 视角震颤摇摆,警示框层叠着弹出。机甲损毁度升至42%。 “乘风第三次被击中了!又是正面!怎么又是正面!现在乘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飞出去了?”解说情绪激烈下咬字很重,说到一半音调猛地一转,惊讶地呼出声来。 确实有那么一块黑色的东西,在升腾硝烟中被震飞出去。 直播管理员没有切镜头,因为二人还没有脱离对战状态。 此外,手操机甲没有明确意义上的手臂、脚,各部件之间可以进行功能性替换,影响远没有传感机甲那么大。 那块不知名的东西被击飞出去之后,乘风迅速敲击代码,从机身左翼将空缺的部位替补上来。 顺利冲出巷口,路面再次变得宽阔。 紧跟着众人发现,少了那么块东西,不仅没有导致机甲缺失功能,反而看起来更和谐了,乘风变型时会卡当的部位顺利剔除,操作顿时变得流畅起来。 这一下给苏老师彻底整不会了。 是该说项云间打得漂亮,还是乘风挨打挨得漂亮? 她张着口,茫然地发出一声:“啊?” 好家伙。 而在机甲被打散一块之后,乘风像是终于知道示弱,找了个方向火速撤离。 “乘风选择后撤。”苏老师看着手操机甲短时间内脱离战局,一溜烟跑没了影儿,总算找到了一个优点,“全身推进器的效果显露出现了,破军连个尾巴都追不上。” 镜头逐渐拉远,两台机甲之间的距离在扩大,直至乘风停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屏蔽的特殊设定恰好给了她暂短休息的时间。 苏老师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略带沉重地对老罗道:“第一轮交锋下来,乘风不是非常乐观,她的机甲损毁度已经快要近半了,罗老师你觉得呢?” 老罗对着模拟软件上数据观测许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觉得不一定。” 苏老师:“??”这就是师长对学生的盲目信任吗?她是不是应该要学习一下? 破军正在地图中排查乘风的位置,节奏再次松缓下来。 苏老师开始复盘之前没有讲到的重点,惊叹地说:“风炮的表现力太强了,简直惊艳!这就是项云间为乘风准备的秘密武器吗?” 风炮这种武器,发射速度快,但是杀伤力弱,距离过长的话连那么一点点的推动牵制作用也没有了,对驾驶员的要求极高,堪称鸡肋中的王者,除了占库存没有别的作用。一般考生都不会选。 这玩意儿压箱底很多年,没想到被项云间从犄角旮旯里掏了出来,在本次赛场中屡出奇效。 老罗点头:“项云间对武器的熟知运用确实比较出人意料。” 苏老师与有荣焉地笑道:“项云间对每个对手都很认真。他去年拿到vp我就认为,实力大于运气,虽然那时候他才刚刚大三。” 此刻三夭的网友也在抓心挠肺地干着急。 “我已经可以预见,风炮很快会在三夭战场上流行起来。” “风炮真的复苏的话所有人都有责任!” “乘风快支棱起来啊!乘风你在干什么?你的秘密武器呢?” “手操机甲42%的损毁度,悠着来,不急。毕竟手操机甲可以换面用,你们传感不行。” “不能悠着了!再悠着比赛就没了!” 场景中,三夭将主视角切换至项云间这边,重新给了他全屏的排面。网友一面感慨三夭真是跟红顶白,一面又觉得不愧是上届vp。 而此时项云间一面搜索,一面尝试跟乘风搭话。 他两只手臂上的炮筒都已经装配好了,沿着街区左右巡视,没有错落一处信息,嘴上却说得很轻巧,问道:“你在干什么?” 乘风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几天都练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不定我能给你指条明路。”项云间沉稳地道,“你的机甲装配怎么回事?你投骰子选的?” 乘风烦了,想噤声他,又觉得很没有风度。 “滴,禁止考生交谈。” 项云间低笑一声:“驳回,三夭暂时没有这规则。” 乘风不说话了。 “出来吧,我教教你。”项云间用一腔过来人的语气,挑衅地道,“别那么骄傲。得失心太重不是好事。比赛重要的是教训跟经验。你有在好好打吗?” 最高端的挑衅,往往只需要高高在上的语气。 江临夏经常说比起那些粗浅的垃圾话,项云间阴阳怪气起来的话术才更加高明,让乘风多学学。乘风以前还不相信。 ……看来老江还是说了句实话的。 就在项云间话音落下没多久,雷达地图中出现了一个红点。 ——有机甲驶离屏蔽区。 项云间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苏老师说:“所以还是要拉到屏蔽区外,以便更好掌握彼此信息。乘风的决策是正确的。” 老罗从刚才起就没吭声,接到搭档的眼神示意,也只是笑笑,端过杯子吹一口热气,神神在在地在一旁品茶。 苏老师提示几次,放弃调动他的主动性了。毕竟是隔壁系的领导,搞不来搞不来。 红点无规律地转了两圈,很快停在屏蔽区的边缘。 项云间对乘风的操作生出一点疑虑,感觉这架势像是要自暴自弃了,但是三夭的单兵对决中没有修改数据的功能,雷达提示是绝对可信的。那点儿怀疑很快被他压下,戒备乘风是不是有什么后招。 苏老师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怎么不动了呢?” 项云间的雷达地图中,两台机甲已经仅隔三个街区。 红点依旧岿然不动。 她眉头紧蹙:“这样不妙啊。乘风难道是要正大光明地伏击?这样不行吧?” 两个街区。 项云间降低速度。临近目标点位时,贴着屏蔽区的边缘绕行,靠近乘风并避免正面轰击的可能。 界面中还是项云间的视角。 苏老师叩击桌面提醒:“三夭的视角怎么回事?直播管理员!还在吗?亲,工作啦。” 听到她的呼声,管理员姗姗来迟地上线,下一秒,不仅切换了视角,还直接开出四个界面。 一个是上帝视角的大地图。 一个是项云间的视角。 一个是乘风的视角。 还有一个是标注了(1),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视角。 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苏老师也没能及时将视角跟地图结合在一起。 不等他们捋清楚思路,乘风视角中闯入了项云间的身影。 毫无防备,城门洞开! 一枚火箭炮瞄准目标,觑机出膛,怕伤害不够,还追加了一个中型炮弹。 手操机甲也因为后坐力退了两步,乘风顺着那股力道,迅捷地转移站位。 等项云间意识到这边的偷袭,已经来不及完全躲避。刹时的权衡后,手臂预备好的炮筒全部射出,背过机身,尽可能保全机甲功能。 惨烈的轰击后,破军的损毁度直线飙升至35%。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反馈,机甲后背一层金属防御直接被打穿,左臂的发射功能也大半损坏。 前期优势被拉平。 多个播映馆内同时发出观众的呼声,线上的网友们在评论区打出成排的问号。 苏老师带着错乱的大脑放大了(1)视角,发现是之前从手操机甲上被震飞的一个零部件。 上面有信号收发器,所以能被机甲捕获。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影分^身术”。 苏老师失态地道:“这样也行吗?!” 老罗笑出声来,放下杯子道:“手操机甲跟传感机甲不一样,本身就是远程信号操控,可以自由装配,并不是完全一体的。再加上推进器的话,除了操作上的难度,有什么不可以吗?” 只不过分离的部件只有移动跟射击的简单功能,且装配的武器库被推进器抢占空间后,攻击力大打折扣,没有正常人会这么做而已。 项云间深吸一口气。 “说话嘛,你怎么不说话了?”乘风吹了声口哨,轻佻地道,“我来教教你,别那么骄傲,得失心太重不好。来吧来吧。”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你猜(来都来了再谈谈吧...) ##141-单兵16 苏老师恍然大悟:“所以, 乘风的机甲装配,本身就是为了分离而做的。” “是的。”老罗把自己的光脑界面转给搭档看。 在手操机甲少掉某几个特殊部件后,并没有到影响整体的运行。 乘风将侦查、加速、攻击、防御等主要功能, 聚集在中央的核心配件上。只不过那是一个低配版的机甲,如果真的散架到那种程度, 完全无力抵抗破军的攻击。 “好大胆的做法。”苏老师讷讷地道, “但是……这个可一不可再吧?这应该是乘风的底牌。” 纵然这种方法很具有创造性, 但它俨然是一条不能被复制的路。 手操驾驶员连一台机甲都操纵不好,又怎么可能做到多部件同时运行?驾驶一台机甲需要处理的信息几乎是海量的,手操驾驶员尤是。 手指压力撑得住吗?大脑来得及厘清吗? 何况机甲部件分拆之后, 无异于是一种自我阉割,看似更加灵活,其实丧失了许多关键性的功能。 这是一道“2-1小于1”的题。 不得不说,屏蔽区的特殊设置, 确实影响了乘风的计划。 否则多个红点围着破军周围转圈,能单方面废掉项云间的雷达检测。对于迷惑敌人有很大的作用。可惜这个优点现在没有了。 苏老师摇头, 不大乐观道:“乘风那么早就放出了自己的底牌, 是因为之前几次试探都失利了。那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老罗笑道:“底牌嘛,不到结束之前, 你都不明确到底有没有。” · 项云间检查了一遍机甲各处的状况, 比他预想的稍微糟糕一点。手操机甲的防御外壳或发射轨道被损毁, 还可以通过变型来进行遮掩,所以乘风那个42%的损毁度看起来严重,其实重要功能基本没有缺失。 但破军的左臂却是实打实地废了一半, 仅剩下近战或协助切装的功能。 不过也不算太严重。 项云间将炮筒架到另外一条手臂上, 不做停顿,直接朝着乘风刚才撤离的地方进行追击。 上帝视角的地图中, 三个不同的点位在不大不小的地图里无规则地打转。 由于双方无法依靠雷达确认彼此的位置,又开始陷入跟之前相似的局面,一时间碰不上头。 偏偏两人偶尔会擦肩而过,那种一触即发的焦灼,看得观众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松不下去。 五分钟过后,场上局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乘风对地形的了解比项云间更为透彻。她还有一个小眼线,可以帮忙一起收集信息,推导项云间的位置。 而且手操机甲少掉一部分承重,明显比之前的移动速度更快。 同时,因为项云间要保留火力,不肆意破坏地图场景,手操机甲中另一个开挂般的功能得以上线。 ——相同的路段只要乘风跑过一遍,在控制系统中确认好细节跟准确距离,再输入相关的代码,就可以直接设置程序,挂上自动运行。 她的主机甲开始有效避开项云间,并多次预测到破军所在的位置,利用那个分离开的小型武器库进行伏击。 对信息更全面的把握,让主动权逐渐往乘风的方向倾斜。 然而观众们没能品味到这种变化,只看见手操机甲飞一般地在街道中疾驰。 那么庞大的机型,还敢大胆地采用漂移过弯。明明没有破军在身后追赶,依旧保持高速运行的状态,中间时不时穿插一个变型操作,以稳定机身重心。 那超然的技巧,仿佛她不是来参加机甲对战,而是来比生死竞速的。 都这种时候了乘风竟然还在炫技?手操机甲的手已经那么不值钱了吗? 钟逸捷在心里默默总结:不冷静、不谦虚、不长远。军校生的三个大忌,也是教官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敲在他头上的三大罪状。 他钟逸捷,论莽,什么时候比得上乘风过?! 钟逸捷瞥了眼身边的人,不敢出声。对方也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有理会他的眼神。 但是钟逸捷身后的观众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虽然我不专业,但我也可以说一句: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乘风一直跑啥呢?不休息一下吗?破军干站着不动她也能把自己耗死吧?” “乘风搞偷袭,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来波大的?小型部件上的武器很少吧?她带的还都是低伤的。我看再打两枪估计就要空了,那分离的办法跟割肉喂鹰有什么区别?”“凡人不懂,勿吵,逼格对军校生来说有多重要你们知道吗?” 观众们甚至能想象得到乘风强装冷漠地坐在驾驶舱里,手指快出虚影,一个个敲下转向代码,等待三夭给她一个从容不迫的特写镜头。 三夭管理员果然很懂观众的想法,下一秒直接切换至乘风的驾驶舱。 狭小的空间里,乘风低着头,单手摩挲着下巴,对着面板上的数据皱眉思索。可能是累了,抬手揉了把脸,长长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后,还有一丝被挤出的水花。 随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懒散中带着虚伪奋斗的模样。 “大意了……” “草率了啊。”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对手可是项云间啊!” “理解一下,这孩子用脑过度了。” 画面倏地转到项云间那边。 项云间追击的途中三次遭到偷袭,过来搞小动作的,都是那个分出去的机甲小部件。 由于重量小,推进器的动力又开至最大,那个黑匣子一样的机甲“分^身”,能在一些正常机甲无法穿过的小径中运行。 项云间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哪怕他在不停移动,相关路线总是有迹可循的。 不管乘风是在意图骚扰他的心态,还是想靠小概率再造成一波伤害,项云间都不想继续在这小玩意儿上做消耗。 他干脆停了下来,回到场景最中央的地方。 “你这是从蚊子身上学到的战术?”项云间姿态放松地站着,环顾四周的同时活动手脚,哂笑道,“嗡嗡嗡的烦死人了,但是又没什么作用。快点出来吧,我让让你,站这儿让你打。” 乘风找到一个安全位置停了下来,敲下代码进行二次变型,又从机身上分离出两个小型部件,操纵着它们朝中心区的方向飞速跑去,用跟他同样傲居的语气说:“我让让你,一打三。” 项云间差点以为自己学了十几年的语言都是白瞎的,怎么就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凝重地问:“你最近跟老江一起训练了?” 乘风说:“没有啊。” “哦……”项云间问,“那你最近跟谁玩得比较多?” 乘风的控制面板上此刻有四个视角,她忙着操控机甲,大脑还要在高负荷的运转中抽空回答他的问题,就变得有些慢。 “我最近都在自己学习。这项技术不大好习惯。” 项云间若有所思地点头:“嗯。这样啊。” 家长总觉得是别人带坏了自己孩子,其实大部分是天赋觉醒。 乘风不要脸的潜力可能不亚于江临夏。 项云间小声道:“大概是机器的皮,都很厚吧。” 乘风扯着嗓子问道:“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项云间说话的同时一直关注着周遭,果然瞥见一道黑影从后方的视角中闪过,当即转向反击,剩下的话全部隐藏在他的一声冷笑中。 然而那鬼东西轰了一炮就跑了,项云间轻易躲过,但也没能击中。 他正要去追,身后又冒出来一只。 联想到乘风的“一打三”,知道乘风应该放了三个这种小东西出来。 它们还真的跟毒蚊一样,打又打不中,追又追不上。对伟岸的机甲来说,体型还小,一不注意就没影儿了。 莫名的弱小,又莫名的强大。 项云间被它们遛着转了几圈,额头的青筋跳了起来,感觉那爬来爬去的黑色东西,比严慎说“稍等一下”的杀伤力还要强大。 “额……”苏老师艰难找着形容词,随后头疼地道,“说明蚊子被人讨厌是有原因的。我觉得手操机甲的猥琐流打法要出来了。” 老罗推着眼镜,不大走心地道:“可喜可贺。” 一般猥琐流的打法对走位的要求都更高一些,手操机甲的猥琐流顶多也就是带着对手放风筝。 绝对没有这种蚊子打法来得彪悍,看着都让人心绪不平。 如果真的推行出去的话,哪里是可喜可贺,简直是一众机甲手的噩梦。 苏老师补充道:“只不过很容易引火自焚啊。四个视角普通学生还玩不了,要当心。遇到项云间这种对手,我觉得也不大适用。” 项云间并不关心乘风能分出几个机甲,说到底她人只有一个,一个脑袋两只手,多视角下,简单的位移跟攻击操作可以,稍微复杂一点的就应付不来。 所以她只能依靠速度在周围盘旋。 分离出三个部件的手操机甲此时肯定防御薄弱,只要捕捉到她,就算是中型炮弹也可以造成可观伤害。摧毁掉手操机甲的核心区域,比赛就结束了。 项云间看似烦躁地跟那三个小分^身纠缠,被热闹后专注地追着其中一个朝西面的街道冲去。 运行到一半,余光瞥见另外两个构件从身后不同方向的小径出来,直接抬手,一炮轰向侧面的大楼,让轰然倒塌的建筑拦在自己身后。 骤然的变故让三台机甲部件同是一个短暂停滞。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乘风的应对再快,也力有不逮。而她显然忘记了行车需要保持安全距离。 在她正要转向逃跑时,项云间已经调转武器库,对准自己前方的位置。 瞄准的机甲部件在余波中被击飞。 “花里胡哨的。”项云间切装武器,不急不缓地道,“下次别把弱点那么清楚地暴露出来。” 乘风咋舌一声。 加上之前被震飞所造成的损毁,这种被炸到变型的部件,大概率已经没有办法装载回机身了。 她的爱机不完整了。 于是乘风又“啧”了一声。 她想说点什么干扰一下项云间,然而正忙着让那两个部件分开逃亡的时候,发现项云间反向追了过来。 乘风的视野中失去他的踪迹,又见他是朝自己的位置过来的,迅速放弃那两个分^身,先行躲开。 机甲行驶的动静被项云间察觉。 项云间笑道:“这不就找到了吗?” “不用想我,不用急着找我。”乘风猛按加速,“你追不上我的。” 乘风的推进器是分开装载的。机身完整的时候,各部件共同开启,可以将速度拉到可观的程度。 第一个分离出的部件因为装载位置不大合适,所以分离后对机甲影响不大。但是后续又分离了两个部件,导致动力大幅下滑。 项云间全速追击,发现之前一骑绝尘的手操机甲这次已经拉不开距离。跟他的速度差不多,甚至比破军还要稍慢一点。 “你跑啊,再跑快一点。”项云间好笑道,“你刚刚话不是说得很大吗?” 乘风说:“我在跑啊。” 她一扫自己的机甲损毁度。 在一个部件被破坏之后,数据已经升至49%。 她远程测试了一下那个部件的功能,虽然不能装配,但推进器的部分功能还可以启用,武器库折损一半还能开启。 二层加厚的金属外壳,虽然不算最强,勉强能抵挡住中型炮的轰击。 乘风操纵着另外两个部件过来会合,准备装载后提速逃离。 项云间觑出端倪,干脆利落的一个高伤炮打向隔壁的街区,借由乘风周边的地形放缓她的行动、 不过两公里的路程,已经顺利缩短二人差距,死死咬在她身后。 乘风的计划遭到阻碍,又见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有些危险,动作变得忙乱起来。一面防备项云间不要命的偷袭,一面不断确认部件的位置,规划新的路线。 刚要转向过去汇合,项云间的重炮再次袭来。 两次攻击的节点都很精妙,在关键的时刻打断了乘风的节奏,还能给乘风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连续两次意外的失败,很容易在本能上给对手造成逃避的暗示,而对机甲手来说,不良的状态甚至可以直接扭转战局的走势。 苏老师见状感叹道:“项云间真的是很有魄力啊。不单单是对局势的判断,出手的果决也是。手操机甲没有转头之类的微动作,他完全是根据乘风的速度以及地图的特点做出的应变。可能还要借助一点直觉。” 老罗点头:“丰富的经验会转化成一瞬间的直觉,远远快于大脑的思考。这就是经验的重要性。不过就算没有观察到乘风的细节,我认为项云间还是会找机会打两炮,因为值得冒险。” 地图中,倒塌的楼房正好拦截在手操机甲的前方。乘风翻越的空隙,项云间赶了上来。 他在前一个街口转了出来。乘风要让手操机甲重新组合,必须一心二用。项云间眼神尖利,粗粗一扫,迅速找到藏在角落的黑色金属物件,抬起手臂,对点攻击。 手操机甲头也不回,朝着另外一个隐秘的地点奔去,俨然是准备献祭一部分躯体来谋求平安。 项云间眼珠转动,打完一炮转身就走,也没有关注自己究竟有没有命中。 放大的镜头中似乎是看见乘风抽空敲了个走位代码的,或许没有彻底损毁,不过肯定有受到波及。 单独的部件装配推进器,因为自身重量轻,速度奇快,项云间干脆地放弃,专一地锁定乘风。 有大鱼在,谁会去管小鱼? 转角处,乘风飞速完成变型,在机身左侧靠下的位置空出了一块,准备进行组合。 即将靠近时,乘风心脏跳了一下,瞥到镜头中那个背后灵再次攻至,立即往两侧躲开。 炮火呼啸着而来,卷起满地的残骸。 乘风没有吱声,但观众跟解说都是铆足了劲儿又被一下子戳破的高声叹息。 “哎呀!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秒!”苏老师一手拍在桌上,“项云间刚才稍有那么一下迟疑,或者去追小配件的话,事儿就成了。” 老罗杯子里的水在桌子的震颤中摇晃起来。他安抚道:“冷静。” 苏老师激动道:“您的学生啊罗老师,乘风现在处境不善啊!” 如果是她,在看自己的得意门生参加这种比赛,冷静这种东西是离家出走的。 “乘风的处境善过吗?”老罗近两年养生已经很有心得,一派温和儒雅地道,“她要选剑走偏锋的打法,那肯定得自己承担风险的。” 苏老师敬佩道:“您不愧是指挥系的领导。” 老罗点头,顺道将捏得发白的手揣进了兜里。 苏老师紧张道:“乘风现在的机甲损毁度是52%,看看她接下来能处理得好分离型的机甲吗?这手突破性的战术到底是高明还是昏招,就看她后面的表现了。” 成功打断乘风的合体,项云间心情很好,追着乘风的背影过去,揶揄地道:“那么容易让你走?来都来了,再谈谈吧。” “又不留我吃饭。”乘风淡淡地数道,“五个高伤炮了。” 项云间镇定地说:“你猜我带了几个。” 高伤炮的体积跟质量都很大,占据武器库的容量,一般机甲不会携带太多。加上项云间带了一仓库的风炮、一仓库的中型炮。数量应该不大。 乘风没有理会,目光瞥向面板上的分区操作系统,舔了下干涩起皮的嘴唇,下一秒露出的表情,不像是挫败,也不像是愤怒,更像是一种克制着的兴奋。 她古怪地吐出两个字:“你猜。” 项云间说:“我猜什么?” 前方是一座空荡的广场,刚才还在跑路的乘风突兀停了下来。 项云间以为她会分开撤离,没想到乘风反而将另外两个携带武器库的配件聚了过来。在他查看全视角的时候,从三个方向以包围的态势将他圈在中间。 项云间生出股荒谬的感觉。 说不清楚是对乘风这种妄自尊大的行为,还是源于一点直觉的不安。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结束(观众相继起身大声呼喊乘...) ##142-单兵17 他抬手正要射击, 那两个机甲部件连同乘风一起动了。 两个武器库的移动速度奇快,直接大开库门,朝项云间攻了过来。 项云间闪身躲避, 想要后退却发现一台武器库环绕着转到了他的身后,适时的一记炮火逼他向前。准备前行突击, 乘风又绕了过来, 背后的武器库轰然出膛。 项云间两次想要突围, 都被恰好出现的炮弹挡了回来,让他真的有一种正被三台机甲围攻的错觉。 怎么可能? 项云间表情微沉,召出防御的盾牌, 再次向左侧冲击。 炮火又一次预料性地轰响。 不仅如此,两台武器库的火力开始猛烈加强。 在它们的高速行驶下,项云间无法准确捕捉到它们的攻击轨迹,乘风大概也不追求精准射击, 目的只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 这种无差别的大范围攻击,也不需要准确度。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再次跳了出来。 项云间眉头轻皱, 惊诧的表情里多出一点难以掩饰的凝重。 耀眼的红光在四面闪烁, 身在战局中心不可能没有面对危险的恐惧。 他视线飞速在各个监控镜头之间闪过,机身迅速切换到防御状态, 同时不停移动寻找突围的机会。 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操作三台机器的, 所以那两台武器库一定是设计好了路线开启的自动行驶。乘风再从旁进行调整, 进行助攻。 项云间刚要有动作,那台堪称瘦弱的手操机甲立即靠近过来,举起炮筒对准了他。 就算破军动作敏捷, 这一波合击也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不过错眼的功夫,机甲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 好在速攻的武器杀伤力不大, 项云间避开了迎面的两枚重炮,机身损毁度在警示框中往上飙升,但卡在了60%的线内。 一切都发生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可能只有两三秒,可能稍微更长一点。 在对战中任何的犹豫或迟疑都可以导致败北。 项云间不暇多想,抬起头,目光定在乘风身上,在火力越发密集之前,直直朝着手操机甲的方向冲撞过去。 路线可以设计好,攻击也可以设计好,但是这种有预谋性的高速围攻程序,不可能不考虑误伤自己的情况。 两台机甲越来越近,乘风担心反伤,毕竟现在她的机甲防御比破军要脆,只能收起重炮,向边上撤退。同时紧急修正路线,拉着两台分^身重新围住破军。 错身而过的炮火或打中周围的高楼,或击向平整的地面。 很快,整个场景中只剩下雷霆般的轰炸声,硝烟笼罩住地面,观众仅能依靠声音判断场中的局势。 热情、激烈。 这是发烫的炮筒告诉他们的。 “好!漂亮!这一次合攻不知道能给项云间造成多大的伤害,我可以笃定的是,如果换成其他考生的话,绝对可以形成可观的打击!”苏老师连声惊呼,“麻烦管理员,切一下乘风的控制面板!” 手操机甲的控制面板十分繁复,由于可以变型,各项数据监控几乎是传感机甲的数倍。 苏老师基本能看懂,但在分析上并不专业。 老罗凑上前来,从中报出了几个关键的数据,又让管理员把两台武器库的运行路线单独调出来,解释道:“可以看见,这两个红点形成的包围圈其实并不紧密,所以要依靠大火力进行压制,再加上乘风驾驶的主机在缺口的位置进行辅攻。” 这几条路线,在比赛开始前乘风就应该设计好了。 根据机甲配件的速度、武器库的攻击频率,基于手操机甲的自动驾驶功能,构成一个杀伤力强大的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是不完美的,譬如这两个方位。另外目标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四处冲撞,所以虽然是自动驾驶,却需要机甲手及时反应,做出调整。”老罗在图案上画了几条线,沉稳地道,“一般的考生在这种突发性的紧急状态下,很难做到安全躲避的同时,有条不紊地寻找漏洞。理论上来说,这种包围圈在实战当中已经够用了。” 苏老师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乘风让我惊喜!我没想到她能在机甲分离后创造出这么强势的攻击!我本来还认为她过多关注于‘奇’袭当中的那个‘奇’,缺乏后续的应对跟失败后的调整手段。毁掉破军的半只手臂已经是她大限度能做到的伤害了,后面只是在垂死挣扎。我错了罗老师,我就说乘风作为一个数据分析师,怎么可能会在应对项云间这样的对手时毫无准备!名师出高徒!我今天又让学生上了一课。” 她说完爽朗地笑了两声,跟开场时那种冷静自持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正看着一个学生在朝着顶峰的位置不断迈进,技术、心智、才思,都在熠熠生辉,填补着手操机甲空白的一块,进行着足以让无数人记录的对战。 联大出现优秀的学子,联盟出现卓越的青年,对于师长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种笑声很有传染力,哪怕背景是一片战火轰鸣。 老罗听着她对乘风的赞同,也不由笑了出来,但又很快隐下去,沉声道:“只不过,武器库的容量有限,这种火力轰击没有办法持久。关键还是要看乘风自己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给破军致命一击。” 他话音刚落,那阵狂轰乱炸式的炮声悄然消止,两台环绕的武器库正式告罄。 火力暂歇后,数枚风炮一齐打出,卷散了周遭的烟尘,同时镜头拉近,穿过边缘位置的浓雾,拍到了战局中间相对清明的场景。 观众看见还站立着的两台机甲,心头一紧,无数人此刻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破军你怎么还没死?! 这两人今天都太耐打了! “项云间可以啊!”苏老师说,“所以机甲手自身的走位,在关键时刻比机甲的防御要好用。老项稳当!” 项云间的机身损毁度此时在69%。那混乱的合击还是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是他勉力保留住了最关键的武器库,蛰伏到对手资源耗空,带着积蓄的杀气开始了迅猛的反扑。 乘风没有了那两台助攻的依仗,毫不犹豫地选择撤退。 二人一追一赶,不遗余力地彼此强攻。 乘风拦截炮火的同时,还能抽空进行反击,手操机甲躲开的武器库让那台退化后的机甲隐隐看着还有些优势。 然而这种优势没能持续多久,乘风的反击停了,看背影逃跑的样子极为狼狈。 后续还有一个拦截的炮火直接打偏,被破军的武器击中,机甲损毁度直线升上80%。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手操机甲看起来更加脆弱了。 再一击! 再一击乘风的机甲就会退场! “怎么了?”苏老师说,“乘风状态不对啊?” 老罗皱眉,很轻地叹了句:“手指不行了。” 苏老师后知后觉:“啊……对。” 她总是很容易忽略,乘风身上也会有手操机甲手常有的缺点。 乘风对比赛的节奏一直把控得很好,知道用简单的代码来放松手指的压力,那种细微的调控是大部分学生没有的。但是这次明显被项云间逼到了险境。 两个自动设定好路径的配件看似不需要乘风操心,但是手操机甲在一旁游走进攻,对乘风而言仍旧有很大的压力。 想将项云间这样的选手圈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失去了三个部件的手操机甲性能更是残缺,乘风能凭借自身的技术跟项云间周旋那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老师严肃道:“不管比赛结果怎么样,乘风展露出现的威势,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 观众们都知道战局临近尾声了,又不敢在此时分神说话错过什么关键的剧情,忍着满腔激动的心情等待项云间给出关键性的一击结束比赛。 画面中,苟延残喘的手操机甲再次做了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她朝侧面空旷无人的地方射了一枚高伤的重炮。 乘风刚才已经打偏过一次,所以观众没有太在意,只觉得她这攻击的准头看来是真到极限了,竟然能犯下两次失误。 项云间出于谨慎,还是暂停攻击,将镜头扫去,放大。 那从废墟中露出的一角黑色,以及机甲的警示提示框俱是让他心神一震,证明了那里头确实藏着个东西——手操机甲的操作舱! 一般来说,虽然手操机甲是的驾驶员是跟机甲分开,且驾驶舱有距离限制。但是在三夭设定中,由于这是单兵类的对决,驾驶员的技术在个人能力测试中就已经考完了,所以系统会让玩家在地图中选择一个点位,将驾驶舱藏进去。即便是地下室也可以。 不考虑机甲距离的影响,全部以最佳距离的速度传输数据。 联赛比了那么多届,驾驶舱被轰出来的概率寥寥无几。真要去翻记录,估计一只手能数得清楚。 直播管理员连连拉近画面,震惊的情绪表露无疑。得到提醒的观众也齐齐瞪大了眼。连项云间都愣了下。 就见乘风抬起头,透过透明的车窗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眉心下压,眼神锐利,瞥过一眼又收了回去,那种野心勃勃的杀气还残留在清秀的脸上。 项云间从这异常中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比遭遇乘风合围时还要强烈。 驾驶舱可是手操机甲的命门,正常人都会把这东西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对战中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而不是像乘风,故意将他引到这个位置。 这就像是,激战到一半,对手忽然掏出一个物件,跟他说:“我给你看一个大宝贝。” 这可能真是一个大宝贝,因为那辆装甲车的车顶上,有整整一排的高伤炮。扫描到破军的位置后,系统自动开启了。 车辆不能动,所以这种定点射击是不难躲避的。 项云间反应力还在,观众跟解说都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朝着背离乘风的方向躲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站定,上空忽然袭来一炮。 项云间错愕地看着机甲损毁度在这正中的炮火下涨到了91%,机身翻倒,视线旋转,还没找到攻击的来源,手操机甲又追过来补了一枪。 胜利的金色图标这一次终于显现,正式昭示着比赛结束。 然而直播间的评论区不见祝贺,又一次刷过满屏的问号。 场馆内的观众茫然四望,流动的灯光下,在周围人的脸上看见了相同的困惑。 随即,喧哗声如同沸腾的水热烈爆发。 “发生了什么?我只是眨了下眼睛?” “老项怎么死的?” “三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挂了吗?” “什么?乘风打出bug了?” “我总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但是我又想不起来。” “唉算了,反正谁赢我都可。” 直播中,镜头缓缓上移,定焦在驾驶舱对面的一栋高楼上。放大后可以看见,那是第一个被项云间击中的机甲部件。防御的外壳上有明显的凹陷,此时正倒挂在窗口,炮口处袅袅升起一缕白烟。 众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句:“哦——” 破案了! 随即有零散的掌声出现,之后越来越响亮,连成一片,似要冲破展馆的屋顶。 迟到的震撼从湖面下喷涌而出,观众相继起身,大声呼喊乘风的名字。 “乘风牛逼!” “乘风你是我们指挥系的骄傲!” “手操机甲属实给你玩明白了!” “头皮发麻了我要!乘风到底哪个才是你的底牌!” “哪个能打出伤害哪个就是底牌!” “那叫王牌好吗?” “乘风就是手操机甲的王牌!” 解说的结束语淹没在鼎沸的声潮之中。 “本场比赛到此结束,恭喜乘风拿到v——哦对不起,恭喜乘风拿到胜利!也感谢项云间的精彩表现。馆内的观众请按座位有序离场,我们下一场比赛的观众马上就要入场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赛后(什么家庭什么家教这孩...) ##143-单兵18 教官伸长了手臂, 拦住钟逸捷的肩膀。正要离去的青年又被迫坐了回来,在如海的赞誉中扬起一个尴尬的微笑,面向身边的师长。 教官一抬下巴, 斜睨着他,问道:“怎么样?” 钟逸捷不是滋味地道:“……厉害。” 教官一掌拍在他脑袋上, 笑骂道:“厉害你个头啊!我是让你多学习!” 谋定而后动, 所有看似劣势的战术后面都藏着隐秘的杀招。 权衡所有能利用的条件, 迂回设计后,再形成下一幅新的底牌。 钟逸捷那种一上场就不要命的打法,但凡有乘风三分之一的谋思, 都能蜕变并更上一层楼了。 教官看着他满脸无辜的模样,失笑道:“算了,不为难你,赶紧出去。” 钟逸捷顺着人群往外走, 没出多远,大脑终于消化掉项云间战败的事实, 莫名开心起来。 他输给乘风, 算什么?大家现在都是平等的。 毕竟老项可是去年的vp啊! 教官察觉到他雀跃起来的心情,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又是一掌大力拍了下去, 喝道:“出息点儿!尾巴翘什么呢!” 钟逸捷龇牙咧嘴地痛呼一声, 差点撞到还坐着的江临夏身上。 江临夏顺势扶了他一把,手里提着刚脱下的外套,叹道:“我已经在心里为乘风默哀过一遍了, 现在怎么办?” 边上的人说:“再默哀一遍呗。” “没情绪了啊!”江临夏扭过头, 唏嘘道,“老项可怜。” 辛旷也有些恍惚, 他的确没想过项云间会输。 人群渐渐散去,几人出了体育场馆,这才有时间点开光脑查看后续。 赛后采访已经结束了,此时三夭热度最高的几个视频,都是跟乘风、项云间相关的内容。 江临夏随手点了一个进去,没想到不是采访录频,而是比赛结束后,玩家登出前的一段录频。 画面里,乘风推开车门,从厚重的装甲车上小跳出来,坐到车前盖上,摘下帽子,遥遥望着机甲破军亡损的方向,露出一个意气风发的笑容。 远方的风吹来,飘扬的碎发与眼眸中细碎的流光,都在彰显她身上的傲气跟自信。 青年人的蓬勃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网友果然对这一幕向往不已,愿意称之为本届摄影最佳。 “下次我也这么干。” 江临夏看着评论区一排排夸张式的吹捧言论,嘴上酸道:“为什么我比赛的时候三夭不把镜头给我真人?胜利图标都出现那么久了三夭还不自动弹出?这是明晃晃地开后门吧!” 他越说越气,忿忿关闭网页,叫道:“我不服!” 辛旷在一旁不留情地道:“因为你输得太早。” “你也可以扣她红包,让她反省。”严慎拙劣地一个停顿,状似遗憾道,“哦,你好像不经常发她红包。” 江临夏:“干什么?我不发红包,但是我给她打过无数的助攻!” 乘风拿到的红包,有大半是他这架僚机的功劳。 他昂起头,理所当然地道:“而且我给乘风提供的精神反馈是无价的!现在我要把这份珍贵的关怀送给老项了!” 他说着埋头编辑短信,要给项云间发送一条长达八百字的情感丰沛的慰问信。 严慎觉得这个队长是真的是太难做了。 造了什么孽,才要在队员这里收到这样的礼物? 辛旷无意打扰他们巩固这段深厚的队友情,搜索到赛后采访的录频,走到无人的路边看了起来。 铺着红毯的高台,项云间跟乘风并排坐在一起,看表情还算平静,没有太大波动。 直播管理员将镜头推进,几乎怼着项云间的脸拍特写,想从他面部的肌肉走向中分析出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可惜项云间道行高深,全程面不改色,盯得久了,众人反而从他漫不经心的眼神里看出一种戏谑,只能悻悻放弃。 镜头也开始拉远,扫向一侧的乘风。 许多观众都在问最后那一幕绝杀的真相,项云间弹出系统太早,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跟着众人又看了一遍回放。 第三视角拍得比较隐晦,项云间看见那个狙杀自己的黑色机身,表情露出一丝了然,才想起被自己忽略掉的这个小东西。 乘风指着定格的画面说:“这是第一个被项云间打中的金属部件,虽然部分功能损毁,但是勉强能用。我半路把它调到驾驶舱对面的那栋楼道里。” 回放镜头切换至该机甲部件的视角——自高处正对着项云间遇袭的那个街口。 从时间来看,大概在手操机甲围攻项云间的时候,它已经在那里待机了。 之后,合围的战术没能成功击杀,手操机甲被迫带着破军朝这个方向溃逃。 驾驶舱上方的重炮自动启动后,项云间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朝手操机甲的位置躲避,要么朝左面无人的区域移动。 这两个位置其实都在乘风的射程范围内,项云间往哪儿躲区别都不大。 从他驾驶着将要损毁的破军走上这条街开始,炮筒已经堵死在他的生路上了,只等待最后终结的一刻。 网友们领会完整场比赛的深意,觉得“老奸巨猾”这个词用在项云间身上委屈了,应该送给乘风才对。 “我以为你已经出尽底牌了!” “跟项云间走得近,就可以得到这种智慧的传承吗?” “我为你流过泪,为你骂了人,结果你差点让我和我基友的友谊破碎。藏得太深了。” “什么底牌?”乘风说,“我也没有办法呀。” 准确来说,乘风在制定战术的时候,没有考虑什么底牌,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思路:全力打一波消耗,不行就整合资源,开第二波。第二波不行再第三波。 面对强劲的对手还想保留实力,是过于狂妄的做法。她要做的不是捏着诡谲的底牌一张张放出,而是将所拥有的资源利用到最大化。 ——创新的打法本身就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对手的反应时间就是抢占优势的绝佳时机。 刚开场的一波碰撞,项云间的风炮确实给乘风带来了很大的意外。她不仅没有做到顺利消耗,还导致自身机甲的损毁度一路高升。好在她预备项目做得够多,后续依旧在她的掌控之中。 “数据分析能决定80%的走向。”乘风说完想了想,又稍稍降低了一点点,“70%吧。” 做人要严谨。 “你们要学到这种水平,起码要十年。” 乘风弯腰用手指给网友们比量那70%和十年的合理性,虽然已经竭力克制自己胜利的兴奋,但是想要分享心情还是按捺不住。 项云间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大概会是他大学生涯的一个重大缺憾了。 三大vp的记录一次断在陶睿身上,一次断在乘风身上。项云间自嘲地想,这辈子可能跟这帮搞数据分析的八字犯冲。 只不过失去的东西没有什么太值得惋惜的,未来的道路更加广阔而险峻,荣誉只是走上舞台的一条捷径而已,实力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项云间收拾好心情,垂眸看着还在比手画脚的乘风,恶劣地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 乘风愤怒回头,正要质问,采访时间已经结束,项云间直接选择了登出。 她瞪着项云间刚才坐的位置,不顾网友再三挽留,相继退出场景。 高强度的比赛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乘风的小拇指跟无名指还在隐隐作痛,缓了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症状依旧没有减退。 她离开模拟舱,监考官已经等在旁边,见她神色不对,立即弯下腰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乘风摇摇头,刷过卡后去往医务室进行治疗。 “乘风啊!我的学生!”老孔满怀激动地跑来,张开手臂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不料进门扑了个空。 从考官那里得知乘风在医务室,又一路马不停蹄地跑过去,果然在林医生那儿见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乘风!”老孔站在门口颤抖地喊了一声。 乘风抬起头:“老师!” 两人一呼一应,眼中微光闪烁,动容的表情中隐藏着无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慨。 不等两人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林医生皱眉斥了声:“安静!” 老孔喉结一滚,一米九的健壮身躯做出了诚实的反应,轻手轻脚走到乘风身边,对着她小声道:“老师为你骄傲!你赢了vp!” “还没有!”乘风同样压着嗓子道,“但是我觉得快了!”“姓罗那老头儿这辈子终于做了件正经事!”老孔挥挥手,释怀地道,“他以前嘲讽我的事我姑且一笔勾销了!” 乘风惊讶道:“罗老师比您大很多吗?” 老孔说:“他跟我差不多!但是他心眼儿多老得快啊!” 乘风:“哦!” 老孔叮嘱道:“你别跟他说,我们才是自己人!” 乘风乖巧点头。 林医生听着他们两个人用气音交流,眼神愈加趋向怀疑。 他觉得自己为了这个手操机甲的未来之星着想,现在就应该致电老罗,让他过来管管。 什么家庭?什么家教?这孩子都长歪了。 老孔跟乘风展望了一会儿未来,还帮她想了想拿到金杯后的获奖词。主要是感谢词,他表示自己一定要排在老罗前面。 乘风没直接答应他,两人互相掰扯,教研组的群里一直在催他回去开会,从信息跳出的频率来看,已然快要发飙。 老孔扫了眼聊天框,实在坐不住了,让乘风自己好好休息,起身匆匆离开。 乘风做完理疗,回到宿舍,悠哉地往床上一躺,这才有时间开始刷三夭论坛。 奇 书 网,最快追, 安慰(团队赛什么时候开...) ##144-单兵19 首页飘荡着许多标红的帖子, 看标题就知道是针对该场战局的假设推衍,以及手操机甲的战力评价。 众人总是很喜欢讨论“如果”这种事儿,尤其是面对双方势均力敌的比赛。虽然它并不会发生, 也不妨碍看客进行畅想。 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专业的数据分析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这帮业内人员争论不休的, 就是乘风的战术究竟算不算无懈可击。 于是乘风跟项云间在他们的帖子里又厮杀了无数遍, 创造了无数堪称“人类奇迹”的操作, 只为了湮灭对方的机甲,其架势大有形同水火、不共戴天的意味。 目前来看还是乘风略胜一筹,毕竟她刚赢下比赛。 乘风点进去看了几个帖子, 又被里面各式无谓的争吵赶了出来,还是对网友的聊天打屁更感兴趣。 “明年手操系要增加数据分析类课程的话,朋友吗?这个专业还能报吗?” “首页那么多精品贴,随便点个进去看看手操机甲的难度, 再决定要不要学吧。【憔悴】” “乘风构建的几个模型完全可以直接拿来用,我称她为手操机甲猥琐流的奠定人, 没人有意见吧?” “这称号就怪猥琐的。” “三夭网友的毒奶恐怖如斯!” “你们如果继续这么奶乘风, 我很慌啊,不会爆大冷之后又爆大冷吧?” “不要再奶了不要再奶了!” “虽然我一直在吹乘风, 但我真没想到老项会输, 我当时彻底懵住了。” “虽然这很悖论, 但是你说得对。” “开玩笑,谁能想到老项会输啊?去年他只比现在的乘风大一届,还不是顶着无数毒奶拿的vp?” “项云间大四不去远征军试训结果只给乘风打了场助攻, 虽然他有八块腹肌但我还是觉得他我见犹怜了。” “老项现在肯定在独自神伤。他的一百个分析群解散了吗?” 整个论坛里的氛围几乎是一阵狂欢, 乘风发现项云间的出现频率几乎跟她不相上下,其中大部分都带着调侃跟惋惜。看多了之后, 不禁跟网友共情,在床上坐正,心虚地打开之前被她屏蔽的小群。 几人正在里面聊天,新消息一条条地刷出来。 家里真的有矿:我点了外卖,@向云间,你人怎么不见了? 夏天有什么好:@向云间去哪里了?我还没让你掏钱啊。 再莽一点:@夏天有什么好,老项放冰箱的饮料都让你给败光了,你还问他干什么去了? 夏天有什么好:都是借口,老项就是在逃避人生。@叶归程,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就这样没有了,你还不发点红包鼓励一下? 家里真的有矿:按照我们群里不成文的规定,赢这种大比赛的人是要发红包的。 夏天有什么好:@叶归程,你不会还在屏蔽我们吧?【拔枪】 乘风假装没看见,正要关闭,紧跟着向云间的头像跳了出来,吓了她好大一跳。 向云间:别吵。 夏天有什么好:我就知道@叶归程管用。帮我带一盒烤猪蹄,香菜口味的,谢谢。 向云间:没有,自己点外卖。 夏天有什么好:三餐边上的那个贩卖机里有,今天上新的我看见了!哦严慎说他也要一个。【哇】 再莽一点:?谁特么要香菜口味这样的异端? 乘风走到窗台,试探性地往楼下看,还在充电的小猫头鹰见状跟着飞了过来。 夜幕中树影模糊,看不清脸的行人在路灯下缓缓走动。 小猫头鹰眼睛闪了一下,开始扫描搜寻,问道:“你想找谁?” 乘风说:“我就随便看看。” 她想了想,还是披上外套决定出门,顺道把蠢蠢欲动的小猫头鹰往里推了一把,关在门内。 听到里头那只蠢鹰不停用嘴啄开关,背过手指叩了叩门,示意道:“不要跟我,我马上回来!” 乘风一溜烟地跑向三餐,果然在矗立着的机器前面发现了项云间的身影。 对方单手举着光脑翻看信息,另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菜单上挑选商品。 他看得专注,都没有听见乘风从后方靠近的脚步声。 乘风不是想窥探,只是深夜里光脑屏幕上的字太显眼了,她不过随意一扫,就扫见许多条新发送的慰问短信。 “老项,虽然你输了,但是我觉得你打得还行,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项云间,想开点,输一场比赛而已。虽然你已经没有下一次联赛了,但你以后还可以继续输。” “没关系的项云间,失去一个vp不算什么,千万不要气馁,积极面对未来,你可以申请读大五。” “不要理会那群牲口,不如想点开心的事。比如你明年来远征军试训,我就是你的前辈了。” 太毒了吧! 乘风小心翼翼地打量项云间的侧脸,不由生出一些同情。 这人在联盟生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朋友的吗? 贩卖机里不停滚落物品,又被自动装进打包箱里。项云间从兜里抽出卡片,准备付钱,乘风先一步伸出手,在卡槽里刷了一下。 乘风指指箱子,又指指他,始终低着头,用隐晦的语言表示自己的善意:“嗯嗯!嗯嗯!” 项云间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失笑道:“干什么?不会说话了?”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脖子上还挂着条毛巾。由于最近联大没有针对大四生的仪表检查,头发也稍微长长了一点,半湿地向下垂落,遮掩了他身上那种强悍的锐气。作势又要凭着身高来压乘风的头,被乘风闪了过去。 乘风两手揣进兜里,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着他。 项云间弯下腰,单手端起打包箱,从里面摸出一瓶饮料,又翻出一包零食丢了过去。 乘风拆开包装,跟他一起坐在花坛边缘的石头围栏上。 项云间低下头,笑着问:“开心吗?” 乘风重重点头。那是当然的! 项云间说:“那么想要三大vp的金杯啊?” 乘风思忖片刻,总结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来都来了……” 项云间颔首,说:“赢了我就可以拿vp。”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跟疑惑,甚至没什么傲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像今天一样的表现,不要出现失误,胜利就是你的。手操机甲在你这里确实很强,我以前从没见过的风采。” 项云间说着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高楼还亮着的校标上,感慨道:“联赛已经有几十年没出过拿三大vp的学生了啊。” 如果是手操机甲的驾驶者最终斩下紫微星头衔的话,他觉得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是整个手操机甲领域等了数十年的机会,无数的研发者、从教者、求学者,都在展望一个新星的崛起。 沉寂了太久的行业亟需这么一股活流来焕发新生,要说意义的话,比项云间拿一个完满的金杯要来得重大得多。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项云间虽然战败,心情却一直挺平静的。 连他的教官得知他失败,也只是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算了,都是命啊。那些手操专业的人估计恨不得把几十年的气运都压到她身上,咱们拼不过啊。大不了教官以后多关爱你一点,算是给你补偿。” 项云间当时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那玩意儿他只嫌多。 项云间收回目光,瞥向身侧的人,见乘风正奋力吸果冻,与记忆中的那道画面隐隐重合,又不断割裂,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把你从战后星带出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光头,没想到实力长得比你的头发还快。” 乘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片刻,终究没能承受住内心的挣扎,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一脸毅然地递给项云间。 这是她破记录时三夭送给她的定制徽章。她自己是纯金打造的,小猫头鹰也有一个特殊材料的,后来三夭又给她送了两个,虽然没有那么贵重,但周围也镶了一圈金丝。不停有网友出高价表示想要收藏,乘风都忍着没卖。 乘风深吸一口气说:“等我拿了金杯。” 项云间正在观摩手里的金属制品,闻言一只手惊得颤抖了一下。 乘风大方地说:“就给你摸摸。” 项云间:“……我谢谢你。我自己有。” 乘风迟疑地在他后背拍了拍,不是非常熟练地表示了下安慰:“嗯。” 项云间沉默半晌,总觉得这味道有些古怪,又实在想不明白。 · 跟项云间说的一样,单人赛的后续走向十分顺利……甚至掺杂着一点滑稽。 可能是乘风上一局的表现给传感机甲手们留下了无限的阴影,对手操机甲一无所知的驾驶员为了规避风险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 现在的传感机甲手们,一见到手操就想到分离,一想到分离就想到合攻,一想到合攻就忍不住绕道远走。 以致于乘风的下一个对手,在比赛过程中做出了许多个让她匪夷所思的操作。 最后那场比赛在双方都无法理解的情况下离奇地结束了。 赛后的选手采访上,对面的青年还一脸敬佩地对乘风赞叹道:“牛啊!战术高明,防不胜防!不愧是数据分析师!” 乘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他高竖起的大拇指,张了张嘴,最后决定用冷漠来展现自己的高人风采。 采访全程由青年主导,他信誓旦旦地道: “她中间跑到半路,忽然一个停顿被我捕捉到了,我就知道她本质是想诱敌深入,还好我察觉得快,不然可能人就没了!” “那种非常微妙的杀机,只有在场上的人才能感知得到。” “什么?她这次没用分离的那种配置?这就是高手的玄妙之处了!开玩笑,她没带不代表她不能用啊!” 在他努力宣传下,手操机甲又增添了一分神秘色彩。乘风表示看不透。 还留在场上的学生惊恐之中找青年进行求证,多方互相交流了心得之后,并在三夭论坛那帮狗头军师的助攻之下,往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再下一局比赛,只剩下三个考生进行最后的角逐,乘风又一次幸运地轮空了。 最终的决赛也没有发生意外。 在外界对手操机甲猜测不实的情况下,乘风成功把握住对手多疑的心态,故意利用机甲变型和佯攻来干扰对手,在对手大呼“邪门”的崩溃中,有惊无险地拿下胜利。 这场比赛结束之后,乘风由于轮空两次,跟第二名的考生积分相同。但因为最后一场比赛是乘风获胜,所以积分榜上她的名字冠在第一位。 单兵类vp,正式落入乘风囊中! 网友的热情似乎在乘风跟项云间的比赛中提前透支了,对此并没有太大惊喜的感觉,后半段的话题也始终围绕在这两人身上。 分析比赛的时候,切入点都是:“要是项云间在,他肯定会这样打。”、“如果是项云间在,乘风这样放风筝已经死了。”、“这里换成乘风的手操机甲的话,他已经没有拔枪的机会了。”,诸如此类。 网友戏称:明明是两个人的电影,第三个人却非要有姓名。 他们见乘风炫耀自己的vp,也只是平淡地表示: “知道了,退下。” “我半个月前就庆祝过了你还想干什么!” “纪念片子和庆祝的贺词都在准备了,就等金杯了!” “单兵赛不是老早就结束了吗?团队赛什么时候开?” 今年联赛的赛程安排因报名学生过多,拉得比较长,单兵赛结束的时间也比去年晚了将近半个月。 赛委会干脆继续往后拖延。直至临近学期末,纳入期末考试的项目之一。 至此,联赛的第二类大项,团队赛,也正式拉开序幕。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开赛(一声声“老项”中乘风快...) ##145-团队01 团队赛以五人为单位, 按照单兵赛积分榜的排序,取小队积分排在前两百的队伍入围,总计一千人。 报名通道开放半个月。到期未完成组队的考生会由三夭进行随机匹配, 再参与排序。 队伍成员名单截止报名前一天都可进行修改。 因为赛制特殊,最近这段时间各校考生都在抓紧组队并内部磨合。 虽然大部分的考生早在入选预赛时期就有队伍雏形了, 但是如果有队友表现不佳, 导致小队积分下滑, 会临时进行替换,争取入围名额。 纵然已经跟金杯无缘,团队赛跟大战场依旧是十分宝贵的展现平台。只要能参加团队赛, 起码近在眼前的期末考试不用发愁了,未来递交远征军的履历表上也可以多写两段。 如果幸运地击杀了单兵类“vp”,那简直就是人生高光! 所以卡在200名入围线上的队伍名单近段时间疯狂变动,凝聚了兵法精髓的挖人现象也屡见不鲜。所有高分考生的地位直接上升了一个层次。 出门有人打伞, 吃饭有人喂饭,连论文都有人工服务! 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然而这些都跟乘风无缘。挖不动的队伍, 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块臭石头。 手操机甲专业近段时间也在为这件事情拼搏。 团队赛并不是机甲考核, 更注重考生的单兵实力,传感专业的人不带他们玩儿。 几个排名前列的考生索性自己组成一队, 之前跟乘风一起参加个人能力测试的陆远则被全票推举成了队长。 原因是他跟乘风扛过枪, 身上必然有乘风遗留下来的灵气。 这理由跟“来都来了”同样让人无法拒绝。 陆远沐浴着人生的高光热泪盈眶。 而所有的队伍里, 乘风等人的排名不是最强的,甚至不算头部。 有江临夏跟严慎这俩秤砣在底下拉后腿,几人的积分预计会排在五十名上下。 比赛前几天, 亢奋了许久的考生逐渐冷静下来, 教师组的人却开始陷入焦虑。 老孔很慌张,下完课后, 他将乘风留下,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悄悄跟乘风确认道:“你确定你跟项云间他们几个没问题吧?” 乘风迟疑地说:“项云间他们还可以吧。” “我担心的是他们不可以吗?!千万别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老孔表情一肃,紧跟着又忐忑不已,“要不给他们送点礼物吧?你们队长喜欢什么东西?” 他们队伍里四个人,有三个是被乘风淘汰的。其中一个还直接被抢了金杯。侥幸避开的严慎,之前也跟乘风有过不大愉快的经历。 这跟进了贼窝有什么区别?! 乘风原本无所谓的表情,听见这话顿时激动起来,指责道:“连你也这样!” 老孔愣道:“我怎么了?” 乘风拿出光脑,将自己的群名展示给他看。 群名已经改成了:乘风,得加钱。 项云间现在还没申报队伍名单,就是因为小队名字定不下来。 乘风提议叫“全员vp”,可是江临夏等人对“vp”已然超脱,彻底没有执念了,三票一致决定要叫“加钱可反水”。 此等肆意报复的行为实在过于恶劣! 老孔同仇敌忾地道:“这群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混蛋!” 乘风:“就是!” 老孔低头查看自己的银行余额,愤愤不平地道:“他们要多少?难道欺负我没钱?” 乘风推了他一把,老孔终于绷不住了,失笑道:“你们认真打,也是为了联大的荣誉。另外几所军校的人都对这座金杯虎视眈眈的,别给他们机会。” 乘风说:“我知道的。” 有学生从楼梯间走过,脚步声打断了二人对话,老孔笑着冲他们点点头,回过身来继续认真叮嘱道:“你们队伍里都是很有个性的人,风格比较自由。你记得一定要听项云间的话,他的全局观还是可以相信的。我知道你很有想法,但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跟他闹出分歧。最重要的是自己随机应变。” 一个本就不算和谐的队伍,如果再出现多种意见的话,几乎就是个悲剧。 老孔一直觉得能融合这么一帮刺儿头还不出现矛盾的队长,必然是个不凡的存在,这种组织能力简直比他的单兵水平还要出众。 老师们都想拥有! 乘风拍了拍胸口,又竖起拇指,朝老孔淡然一笑。 她已经完整地复习过他们队伍的比赛资料,沈澹也给她进行了细节补充。 在这个队伍里想活下去,大半还得看命。 基本上队友都是自我发挥,项云间看兄弟们快被团队了,才会稍微组织一下进行补救。 队员四处点火,项云间四处奔波。 乘风觉得自己十分符合这个队伍的队魂,已经深切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 老孔见她满脸闪耀着可信的光,欣慰拍了拍她的肩,感动地道:“好!老师等你的金杯!” · 报名截止前一天,乘风小队的队名终于定下来了。 在诸多乱七八糟的选项中,最终一个十分恶俗的提议成功俘获了众人的芳心。所有人的名字都被加了进去—— “盛夏风云兴!” 正式比赛当日,乘风在老孔、老罗,以及三个室友的连环催促下,提前十五分钟走出宿舍来到考场。 她刷卡进场时,江临夏还在一旁打哈欠,严慎手里拿着包子在吃饭。辛旷跟项云间在核对考场规则。 乘风就说,那么早来干什么? 项云间朝她招招手,将考场规则递给她看。 团队赛是单兵考核。 比赛初始,小队成员会被随机传送至地图不同点位,队伍分散。 所有考生穿戴统一外观的装备,无法分清各自学校。 军用背包中的武器可以抢夺,也可以前往固定装备库进行补充。 非同队成员间的通讯器无法连通。 评判规则也十分简单。 一共三天时间,按照队伍击杀人数计算积分。人工审核,恶意刷分不计入分数。 比赛时间结束,小队根据队友存活数量获得少量额外积分。 乘风三两眼扫完,将光脑还给他。项云间顺手递给前来收设备的考官。 考官登记完补充了句:“每支队伍都会配备专门的监察员,有不懂的规则可以直接问,只要是和考试无关的内容他们都会告诉你。” 说完还冲乘风眨了眨眼睛。 乘风不会k,正抽搐着肌肉尝试回应,江临夏立即挤过来,不嫌热闹地道:“我呢?” 考官勉为其难地道:“加油。” 团队赛的两百支队伍按照排名逐一进场。进行到三十名左右时,考官催促几人赶紧登录。 乘风几人视角一转,直接出现在一条宽敞的红毯上。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坐席,已经有考生坐在正前方的位置,远远地同他们挥手致意。 他们的座位上方标注了他们的队名,五个大字夹杂在一众“手操崛起指日可待”、“今日必拿五百杀!”、“全员靠脸吃饭”等不正经标题中,跟乘风的vp图标一样显眼。 网友们声势如潮的呐喊声停滞了一秒,随即开始不留情面地嘲笑。 “中二病们几岁了?” “乘风还小,请见谅。” “乘风不小了,乘风的野心有那么大!” “去年老项的队伍名叫‘随便打打’,今年明显用心了。” “乘风竟然还敢进这个队伍?不怕老项伺机报复吗?” “相比起来江临夏更记仇,信我!” 主持人带着笑意,热情介绍道:“欢迎我们本届单兵类的vp选手,乘风!乘风同时也是我们联赛史上,从预选赛到决赛,唯一一个未尝一败的考生!同时她的队友也全部都是获得过团队赛vp的明星选手!我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这支小队的别名一定叫‘奇迹’!让我们期待他们本场的表现!” 乘风小声嘀咕道:“搞那么大?” 江临夏笑容完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长脸的时刻,笑得甜一点好吗?” 两百支队伍的入场开幕花费了一个小时左右,全部考生入座后,正中央的位置跳出一团金色的光球,随着主持人的一声令下,礼炮在上方轰鸣,光球内部闪出“三”、“二”、“一”的倒计时。 在一阵阵无意义的欢呼声中,所有人视线一黑,传送至比赛场景。 乘风恢复行动自由的第一秒,迅速弯着腰跑到一块石头背面,观察周围情形。 周遭一片荒凉,她正站在山地的斜坡上。这里植被不算茂密,所以视野还算开阔。往远处眺望,能看见几座废弃的住宅。 确认安全后,乘风点出地图,查找队友的位置。 一个连接着城市郊区、平地、山林的宽阔场景,四人被彻底打散,分布在地图边缘。 只有项云间刷新在靠近中间的位置。 真是天选之子。 证明队友情的时刻到了! 队频里,严慎率先叫道:“老项救我!” 项云间淡淡道:“滚。” 辛旷:“老项救我!” 项云间还是一样的无情:“滚。” 江临夏一腔深情:“老项救我!” 乘风中气十足一声:“滚!”江临夏:“??” 乘风清了下嗓子:“我替他说的。” 江临夏笑骂道:“去你的!” 严慎继续叫:“老项!” 辛旷:“项哥!” 江临夏:“项队!” 一声声“老项”中,乘风快要迷失自我,正要跟着叫,项云间冷淡开口道:“都自己到中间来。死在半路自己埋。” 江临夏恨恨道:“可恶!” 他愤怒大骂:“那你特么站着别动啊!你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在悄悄往乘风的方向走!”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会合(我年轻的时候有这种胆魄吗...) ##146-团队01 乘风扫了眼地图。这个场景里的地图不能修改也不能放大, 人物短距离移动单从定位上根本难以辨别,当即小声斥责道:“你胡说!” 紧跟着又怂恿项云间:“他污蔑你,你不真过来的话就亏了!” “都别闹了。” 项云间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威严, 试图让这帮任性的队友别闲得蛋疼在这儿搞内讧。 “我在找修整的地方,副本时间天快黑了, 你们动作快一点。” 此时游戏时间显示的是下午三点左右。时间流速会比现实要稍快一点。人物的疲惫度正卡在中间位置, 意味着之后十二个小时里他们必须补充睡眠。 天黑之后, 虽然有夜视设备,但选手行动还是相对不便。比赛初期,考生一般会遵循日夜规律, 将人物状态补到最佳,再找时机出击刷分。 项云间目前所在的中心区应该会是考生最活跃的地方,不适合夜宿,他正在逐步往外围移动, 寻找一个可攻可守的地点。 不过项云间确实是要朝乘风的方向靠近的,因为乘风最需要接应。 哪怕大家用的都是统一外设, 他的个人外形依旧显著, 又是单兵类的vp,等同于一个行走的巨型炮灰。 辛旷说:“不用解释了。” 严慎长叹出一句:“旧不如新啊。” “我刚进队的时候老项也优待过我, 时代变了。”辛旷忧愁地说, “是我们不配了。” 严慎问:“谁是最晚进队的?是我吗?” “本来是你, 现在不是了。”江临夏虚伪地说,“你以后吃饭记得吃快点,不然老项等不及了直接抬脚踹你, 你要有点自知之明, 你不受宠了。” 项云间忍不住笑骂了句。这帮人都不干正经事。 乘风正在核对背包里的物品。 爆破装置五个、定向爆破弹两个、投掷□□五个、烟雾弹两枚。 主要武器是一把长管步^枪,配置一百枚左右的子弹。可以加装榴弹发射装置, 但是背包中没有配置枪榴弹,需要前往武器库补充。 还有一把轻型冲锋^枪,子弹三百枚。 除此之外,还有一升水,少量食物,长绳索,多功能刀具,以及其余常用装备。 东西不算多,但是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大几十斤重。在外骨骼设备的帮助下,行动还算轻松。 几人闲聊间,队频中忽然传来一声枪械出膛的爆破声,离得似乎挺近,不知道是在谁的方位。 江临夏吹了声口哨:“杀戮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严慎在队伍里的时候,话明显变多,此时因为奔跑呼吸变得不那么流畅。他不善良地猜测道:“这么倒霉的肯定是乘风吧?” 乘风“哼”了声,关上背包,不跟他计较:“武器有点少,不能支持长期作战。一百发子弹,随便打两下就没了。” 项云间说:“会合后我把几个炸^弹匀给你,你看看环境,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 没吭声的只剩下辛旷。看来会打响第一枪的人就是他。 乘风将沉重的枪支抱到身前,半趴在地上,又在附近拔了些合适的植株用来伪装。 她正在往身上插草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她的倍镜中闪过,十分勇猛地往低处冲刺。 距离跟她有点远。 乘风的射击准度在这一年半的训练中有了显著进步,但是射程过远,步^枪会出现些许误差,她不想惊动周围的人,所以没有选择开枪。 伪装完毕,乘风警戒着周围的环境,反向往山上移动。 当所有人都在忙着会合、疯狂跑动,静态的埋伏反而是个上佳的决策。 她所在的位置并不适合隐蔽,附近也没有下山的安全路线,顺着人潮跑动很容易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譬如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勇敢的兄弟。 而且,地图中心区看似是小队碰头的最佳点位,但在边缘位置先进行局部会合,或寻找暂时的盟友,然后数人搭配静待时机,也不失为一种优秀的抉择。 肯定会有经验丰富的考生这么做。 “我先不过去了。我这边条件不大好。” 乘风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全程冷静地分析着局势,面对独自行动,没有恐惧也没有冲动。 心态沉稳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大二的学生。 “顺便抢几个人头,热热身。” 项云间听后沉吟着点了点头,说:“行,我看看有没有机会过去帮你,你注意保护自己。” 正在机房大屏幕前围观比赛的教官们出现了小小的议论。 一教官摩挲着下巴,感慨道:“现在的学生啊……怎么跟我们当年不大一样?我年轻的时候有这种胆魄吗?” 他兄弟摇头道:“别想了。再想远征军大将军的位置都是你的了。” 教官笑着推攘他:“靠!去你的!” 一般学生进场后的第一要务都是会合,没别的原因,因为害怕。 无法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小队整合,就会失去巨大优势,这优势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基于人数的安全感。 试想一个人行走在九百多个敌人的包围圈里,是一种多么森然恐怖的事情。 像乘风这种,敢于在第一时间做出独行决策,并且谋求反杀的学生,寥寥无几。说一句前途无量绝对不为过。 乘风正猫着腰前行。 没多久,辛旷那边传来重新开启通讯的电流声,似乎已经解决了麻烦。 他叹道:“不敢过去摸尸啊,但是刚开场背包肯定很肥。” 比赛刚开始就有人敢主动攻击,要么是队友正在附近甚至已经碰头的幸运儿,要么是刚埋好爆破^弹,想引辛旷过去,不料引火烧身的倒霉蛋。 辛旷权衡片刻,还是放弃了那个背包。 不是自己偷袭的人,真不敢碰,这年头社会险恶不是说说的,他要挡住诱惑。 严慎刷新的地点在一片废弃住宅区。他趴在屋顶,借由栏杆的掩护,两手握着枪托,正在瞄准五百米外空地上一个鬼祟的人影,嘴上还平静地道:“开门红啊辛旷,可以啊,不愧是我们财务。” 枪声响起,严慎挑眉,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继续瞄准,等待是否会有人上前摸尸。 乘风又习惯性地扫了眼地图,发现众人还在刷新点的附近没有大幅移动。 开场所有人员的站位都太过分散,地形也完全陌生,无法确认什么盲点的背后会有敌人,所以几人嘴上说得欢快,行动起来其实格外谨慎。跑动最积极的反而是项云间。 紧跟着项云间的背景中也传来一些模糊的射击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他直接关闭了单向语音。 看来横亘在所有队伍面前的第一个难题是:会合。 项云间小队的应对方式是:各玩各的。 乘风往上走了大约一刻钟,周围的杂草越发茂盛,为了安全,她趴到地上匍匐前进, 她的谨慎起了效果,没多久,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乘风迅速停下,将自己往隐蔽的地方躲藏。 脚步声交错杂乱,时轻时重,似乎在逐渐远离。 紧跟着枪声响了起来,且节奏越加密集,战火在一瞬间点燃。 乘风低声道:“我这边好像有混战。”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听动静人数应该不少,估计是开场后的第一场混战,骚乱的动静还会吸引更多的考生加入。 毕竟开场的背包真的太肥了,又没有成型的小队,诱惑力巨大。人人都有一颗捡漏的心。 乘风小幅往战区靠近,想了想,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爆破装置。刚合上背包,就听江临夏压着嗓子道:“乘风,你知道吗?我们神农氏有两个种族天赋。” “啊?”乘风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问得一愣,一知半解地回道,“狙击?这不能算天赋技能吧?” “一!”江临夏煞有其事地说,“是看热闹!” 乘风:“……” 辛旷不满道:“呸!那叫见义勇为!你不要趁机抹黑人民形象啊,语言的艺术呢?” 江临夏敷衍应了两声,继续道:“二!” 乘风抢答:“劝架?” 江临夏说:“是种菜。” 乘风:“……”她搭理这人就是她此生犯过最大的错误。 江临夏的笑声很具有反派的奸邪:“给他们刨个坑,通通都埋了。” 乘风想把他给埋了。 江临夏笑了会儿,又继续道:“那你知道我们联大学生的两大天赋技能吗?” 乘风没有搭腔。江临夏自顾着回道:“一是骚,二是苟。所以遇到这种混战肯定上啊,居然还问这种问题!没有我军风格了啊。” 项云间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总给她传授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乘风的脑袋瓜子已经够神奇的了。 江临夏说:“你懂什么?她就快要融入我们人类社会了!” 项云间说:“别听他的,他误人子弟。” 奇 书 网,最快追, 混战(这根本不科学好吗...) ##147-团队03 几人胡侃间, 乘风布置完现场,已经移动到混战圈附近。 参加团队赛的学生本身实力不俗,敢在开场就凑热闹打混战的, 更是有一定自信。 乘风到场后谨慎观察了一圈,在两个比较隐蔽的位置看见了倒在地上疑似阵亡的考生。不知道凉透了没有, 暂时也没人敢上前摸尸。 从他们倒地的姿势和周围的环境来看, 攻击他们的子弹来自乘风右斜上的位置。那边应该有个专业的狙击手, 需要避开。 然而整个作战圈都在不停地移动、扩大,考生站位或许已经发生变动,不好参考。几个响起枪声的地方, 也都不大好偷袭。 一时间场上似乎没有可以入局的契机,只能静观其变。 乘风的眼珠不停随着枪声在四面转动,同时死死将身形压在阴暗的草丛里。 十二个……不,保守一些估计, 这一片区域已经聚集了十五人以上。 那些开过枪的考生的点位,大致出现在乘风脑海中的地图里。她用手指比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 并模拟着子弹穿过叶片射中敌人的场景。 五分钟后, 人员愈加混乱。 一部分外围考生加入进来。还有寥寥几位考生找不到突围的时机,选择撤走。 乘风没有做旁观者的热情, 她更喜欢做搅浑水的那根棍子。 确定大致情形后, 她正了正自己的护目镜, 弓起背,从后腰摸出一个烟雾^弹,瞄准不远处那具横着的尸体丢了过去。 白色烟尘迅速缭绕起来, 在空中扩散, 遮挡住众人视线。 无数枪口对准了尸体所在。 乘风静静等了熟息,当烟雾弥漫至自己所在的地方时, 迅速往相反方向跑了过去。数着步数停下,屈膝半蹲在地,果断举枪,按照记忆中位置射击、补枪。 一个! 众人都以为她是要借着掩护跑去摸尸,立即朝着浓雾升腾的地方一阵盲射。 周围枪声四起,一时没人察觉到她这边的异常。 乘风肩头被枪支的后坐力震得略微发麻,大范围扫射十几发子弹后,再次前冲。来到烟雾边缘的位置,脚尖轻转,上身扭过约九十度,对准正前方,望着朦胧的景色扣下扳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许多遍,不带丝毫犹豫。 出膛的子弹也同她预想的一样,带着呼啸的风声,刺破茫茫的白雾,杀向暴露在她偷袭范围内的目标。 两个! 在周身雾气即将转淡时,乘风掐算着利用好每一秒,再次摸出烟雾^弹,朝前方掷了过去。 “卧靠!”一声音清亮的男生大叫道,“总共就两枚烟雾^弹,大手笔啊!这是谁?” 扩音器的效果勉强压过了那震耳欲聋的枪声。 又有一道声音从另外一面响起:“这扔的方向不对啊?人到底要往哪儿走?” 话虽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停,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声东击西。 乘风听见侧面的枪声越发密集,并且正前方也零零散散出现了几枪补射。虽然不知道自己先前的攻击有没有成功击杀目标,依旧十分大胆地冲上前。 凭记忆跳过一块石头,往前一摸,确实有棵树。 又探手在地上摸索了遍,很快找到被她击毙的考生。 没问题。 乘风松了口气。 以防意外她还多补了一枪,展现军校生的基本素质。 一阵大风忽然从山顶刮来,吹得茂盛的树枝发出被摧折的哀声。视线受阻的考生咬咬牙,朝风的来向投下一枚手^雷,试图加快驱散这层烟雾。 乘风抬头扫了眼,迅速从尸体身上解下背包,从里面摸出烟雾^弹,如法炮制,再次朝自己前方丢了过去。 半空还未散去白烟,视野刚刚在狂风卷动中展露出一丝树影,又被更加浓郁的尘雾所占据。 混战圈的兄弟们顿时不淡定了。 “第三个弹!得手了!那个人肯定舔到包了!兄弟们先集火一波打走!” “滚呐,带走带走,你倒是说人在哪里啊!” “是小队合作吧!那么浓的烟怎么行动?” “求求你了这又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别再投了看得我好心痛!” 在他们吵闹间,乘风已经沿着设定好的路径,跑到自己偷袭的第二个考生面前。 她将微型冲锋^枪甩到身后,从腰部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心,以备出现意外,可以直接近战镇压。 对于记住地图的她来说,近战她同样所向披靡。 幸运的是这个考生也被她先前那一波盲打击中,尸体正躺在地上,人已经被弹出系统。 看来她真是枪法高超! 乘风略有些得意,弯腰摸到对手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个手^雷,找出引线的部位,用力往外一拔。 其余考生的站位都比较疏散,周围还有高耸直挺的树木用来做遮掩,乘风没信心能够击中,不如直接火力轰炸。 她依照树的位置,确定大致方向,直接挥舞着手臂将东西用力掷了过去。 爆炸声响起,泥土和着草屑四下飞溅。 虽然这个手^雷的威力不算强,考生身上还有防弹设备,但近距离下想要一击致命绝对没有问题。 乘风仿佛听到了悦耳的分数入袋声。 这下应该有三个人头了。 然而其余考生心中的惊骇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翻江倒海地快要将理智淹没。稍稍的沉静后,更加喧嚣地叫喊起来。 “卧靠!到底谁啊?这么凶悍!烟雾里都敢丢手^雷?” “别打空枪了,明显被耍了!浪费子弹!” “兄弟,为什么你可以在烟雾^弹的范围内自由行动?大家装备不是一样的吗?我的探测镜看不见人啊!” “看来是个高手。” “你特么废话啊!” 乘风默默点评了句“聒噪”,通讯器里还有江临夏同风格的叨叨,震得她脑子里像是有百鸟齐鸣。 她正想着要怎么用舔到的装备包让江某人对自己跪服,手中已经拔下第二个手^雷的发火件,自信地振臂丢了出去。 事实证明人太骄傲是会翻车的。 乘风这一次的手^雷方向稍稍投偏了,万分不幸地撞到树干,飞到半路就直接炸了开来。 乘风心里也大声骂了句“卧靠”,不等伏下躲避,就被气浪推得往后一滚,扬起的沙土也劈头盖脸落了下来,簌簌砸了她半身。 乘风感觉胸口一阵钝痛,应该是磕到了山间的石头,强忍住没有出声,迅速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泥沙,放弃继续偷人头的大业,重新找到考生的背包,甩在后肩,沿着原路匆匆返回。 混战圈的人对此还一无所觉,语气急切地讨论着那两个手^雷出现的地点并以此反推乘风可能的站位。 在他们迅速调整战略,开始发散性大面对地扫射时,乘风已经带着平安舔到的两个包撤离混战圈。 乘风穿过一片及膝的草丛,不敢放松警惕,一路小心翼翼地找到一个隐蔽位置,确认周遭无人,才躲在石头跟杂草后面清点战利品。 刚开场的背包果然很肥,那群考生舍不得用的爆破武器全部便宜了乘风。 东西太多,她带不走。只能先藏起来,等武器不够了再来补充。 乘风将烟雾^弹跟手^雷装进自己的背包,又带了一盒冲锋^枪的子弹,其余物品全部藏进草丛,再仔细将周围痕迹消灭,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做好一切后,乘风从背包里翻出水跟饼干,狼吞虎咽地补充人物饱食度。 战场上的进食没有享受一说,她盯着面板数据狂饮了一瓶水。被炸^弹轰得嗡嗡作响的耳朵也慢慢恢复了正常,极度安静的环境莫名让她有点不大适应。 好在队频中的人还在发牢骚,给她带来一种熟悉感。 江临夏叹道:“舔不到包呀,不敢舔包。看不到摸不到我很难受。” 严慎跟着咋舌:“我盯了半个多小时了,也没人过去舔包。现在的人都这么不上当了吗?” “别看了。”辛旷说,“忍住,现在不是舔包的好时机。” 乘风艰难咽下堵在喉咙的面包,嘿嘿笑道:“我捡到了两个包。” “可以啊乘风!”江临夏说,“热闹好看吗?” 乘风:“还行,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讲讲。” “累。不要。” 项云间提醒了句,只是声音压得很轻,显然当下的处境不适合说话:“都自己小心点,别玩脱了。” 乘风收拾好东西,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屁股道:“我再回去看看。那边还有好几个包。” 此时,山林浓重的烟雾终于散去。混战圈的众人借由探测镜,也顺利捕捉到了之前被遮蔽住的场景。 他们最早集火攻击的那个点位,尸体跟军用背包都还完整地躺在原地。 那具无辜的尸体在十多人的盲射下又多出数道伤口。该考生在团队赛生涯早夭后又遭到n次惨无人道的打击。 真是天可怜见。 视线往下方移动,众人不出意外地发现了两具没有背包的尸体。 “那个地方,包没了。很拙劣的声东击西啊,我们居然全上当了。兄弟们脸面呢?” “拙劣?这根本不科学好吗!烟雾^弹能认主吗?凭什么那个人可以行动自如,还连杀两个?” “讲拳头的地方你讲科学?” “肯定是小队!人现在可能已经跑了!” “嘘——这里起码还有四五个包,我不信他们不回来!暂时确定一下共同敌人,都别出声啊!” 众人达成一致,屏息凝神,等待乘风反杀回来。 整片山林,连安静都透露着未曾展现的杀机。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漂亮(“干得漂亮风风子都学会...) ##148-团队04 乘风紧贴着草皮, 隐蔽地向前行进。爬行一段还要停下来侦查一圈,导致过程极为缓慢。 此时距离她离开混战圈,已经超过半个小时。 前方的树林一片死寂, 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枪击声,都被彻底藏匿, 仿佛山上空无一人。 乘风相信他们肯定还没散去。 那么肥的物资包、超过十五人且可能还在有所增加的多方混乱争斗、烟雾^弹前期的视角遮蔽……种种条件都决定了半个小时完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显然是她之前那一波偷袭惹毛了众人, 让一帮敌对的青年暂时停止内耗, 枪口一致转外,形成了新的平衡——或者也可以说是僵局。 乘风隔着三四百米就已经停下。再前方没有合适的遮蔽物,继续靠近容易被他们发现。现在所处的地势相对较高, 视野还算开阔,比较容易把握机会。 乘风在岩缝中架好长管步^枪,对准暗流涌动的战圈,借由倍镜观察远处情况。 圈内又多了两具尸体, 几乎是横躺在路边。显然是不幸路过又没有觉察的无辜群众,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包围圈。 不知道退场前接受了多少子弹的洗礼。 乘风怜悯摇头, 两手握住枪支, 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开始静卧不动。 十五分钟…… 半个小时。 时间在停滞的画面中如同太阳西斜下的影子, 被拉得无比漫长。 乘风始终维持着相同的动作, 沉静、投入。沉淀下所有的浮躁, 收敛了锋芒,无害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叶片随着逐渐昏黄下来的日色缓缓飘下,在傍晚突起的山风中打着晃儿, 落到了乘风的帽子上。 静谧而和谐。 如果不是那道漆黑的枪管在微调方向, 刚进直播间的网友甚至看不出这地方还躲着个人。 游戏时间5点整。 周遭氛围逐渐尴尬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无奈地意识到,这个圈子里的对手耐性都比他们想象得要高。 就在众人怀疑今晚是否要耗在这里过夜的时候, 终于有人耐不住动了。 那青年俨然决定放弃物资包,抱着枪支小步后撤,嘴里嘀咕道:“无聊啊你们!” 漫无止境的等待,让他彻底失去耐心,同时生出股强烈的懊丧。 放弃开场宝贵的集合时间,就为了捡一个尚不算紧缺的物资包,结果到现在人头没抢到,军用包没摸着,还跟这帮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僵持到了天黑。 整个考场,一千个两条腿的人,都是进化过的猴子,做他枪下亡魂不分高低,他不挑,为什么要干耗在这里? 玩不起,bye了。 青年刚后退没几步,乘风的枪声骤然响起,打破沉寂,同时惊起树枝上刚落足的飞鸟。 人群再次骚动。 正在瞄准,打算偷个人头的同志们懵了,左右转动视线寻找截胡的人。可惜枪声来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注意。 一男生崩溃叫道:“谁啊!到底是谁!哪儿呢!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 “那边!” “我特么又看不见你,鬼知道你说的那边是哪边!你找到了倒是开枪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诈我!” 纷乱声中,一粗犷的声音嚎道:“快两个小时了大哥们!天都要黑了!我求求你们了!这里到现在一共掉了11个包,有两个被刚才那混蛋捡走了,剩下的咱们平分完散了吧!” “我同意,你去捡,我可以让你拿一整个包。” “继续干等着也没意义,路上那么多尸体带着包躺在那儿,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此路不通。大家真诚点,别再把对方当傻子了,谈判吧。” “大家立场不同,怎么谈判?干脆动手吧兄弟们,不要再维持表面和平了,不然我真走了!” “远处有狙击手,现在你不拿包也走不掉。” 乘风离得远,就算有扩音器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发现对面人影相继挪动,随即有人开始放空枪,试图鼓动对手情绪。 没多久,枪声变得凌乱,有人投下烟雾^弹。 乘风当下感慨,总算来了个聪明人啊,换成是她早投了。水不浑怎么摸鱼? 此时,胆子大的考生跟乘风先前一样,趁着白雾弥漫去摸遗落在各处的物资包,成功捞一波赶紧走人。 少数几个学生担心受到流弹误伤,干脆退出混战。更多人则是举枪四射。乘风也往战局中心盲打了数枪推波助澜。 目前这状况,还留在局里的,基本都是凭气运在作战,说不定运气好能击中一个。 骚乱久久未能平息,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或许是子弹不够,急雨似的枪声渐渐停歇。也或许是幸存人数减少,利于分赃的局面出现了。 在一声手^雷的轰然响动后,乘风从中闻出了一丝和平的气息。 乘风低头换第二盒子弹,想试试能不能见机再刷个积分。 抬起视线,一个青年跑到了烟雾区的边缘,闪身停在树干后面,背对着乘风。 乘风的监测眼镜恰好能穿过外层迷雾扫见他身影的轮廓,迅速上膛,眯起眼睛转动枪口,在对方再次移动之前,扣下扳机。 “砰!” 半蹲着的人影应声倒下。 这是什么小可爱?这么懂她的心事。 乘风利落地补完两枪,曲张手指,小幅调整姿势,放松僵硬的肩颈。 加上之前那波的三个,到目前为止应该有五个人头以上。 不亏。 然而也是这一枪,让对面的人察觉到了乘风的存在。 未几,数位考生冲杀出来,身前顶着拼装起来的防弹板,很快依据大致的方向,锁定乘风的位置。 乘风立即往边上一滚,将整个人都藏在石头后面。 这帮分分合合、立场不定的军校生,在面对这个擅长摘桃子的狙击手时,又一次放下了手头的仇恨,决意要先解决掉她这个外患。 他们能体现自身谨慎的操作,就是在不同的遮蔽物之间来回跑动,同时留下几人原地狙击,阻止乘风冒头。 乘风能听见子弹打在她身后那块石头上的巨响,耳边都是震动的回鸣。仍旧冒着枪子从脑袋上穿过的风险探头查看,并侧着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器。 从他们的位置跑向乘风现在栖身的地点,必然要路过乘风上一把偷袭时埋伏的草丛。等那两位青年即将靠近时,她淡定地在红色按钮下点了下去。 一个成熟的人,一定会留一个后手。 轻飘飘的,不到10g的力,让两个爆破装置同时引爆,在暗夜中燃起耀眼的火光。与山下一道猝然亮起的红光交相辉映,吸引了无数考生的目光。 而那两个考生,也在满目惊骇中被弹出考场,在他们身后,是最后四名呆滞而单薄的幸存者。 “漂亮!” 乘风打了个响指,满意地背起包,转身走人。 她扶了下帽子,没有回头去看,重新接通队频,跟同伴炫耀道:“我拿了大概七个人头!” 严慎想也不想便道:“你吹牛吧?” “啧,怎么说话呢?孩子需要鼓励式教育。”江临夏尖着声音夸张道,“干得漂亮风风子!都学会吹牛了,哥哥为你骄傲!” 乘风哼了一声:“不信算了。” 与几人的不正经相对的,场外早已是一片哗然。 乘风刚才那阵盲射的目标基本都在她记住的物资包附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真实击杀人数其实已经达到9人。 加上项云间那边四人的战绩,整支小队的积分飙升至16。 断层式领先,占据击杀榜首位! 要知道往年这种一千人的团队考场,到最后击杀人数也不破零的小队不在少数。绝大多数队伍的成绩在2到4之间。五分及格,破六血赚。 而为期三天的考试时间,到现在才三个小时左右,乘风已经在突破两位数的边缘,眼看着又是朝击杀记录发起的冲击。 比赛刚刚开幕,手操专业跟指挥系已经提前开始了狂欢。连三夭官方都提前备好了首位击杀破十的海报,随时准备放出。 直播间的弹幕区更是满屏的尖叫跟感叹号。 “九杀!这是真实的吗?!乘风你牛!” “不愧是全员vp队,竟然能做到我一眨眼就杀一人。我现在已经不敢吃饭了,就蹲在直播间前。” “我承认我没想到!我以为乘风单兵实力偏弱,这把肯定早夭,倔强一点说不定能活到最后,但我绝对想不到她能一枝独秀!” “啧,老项刚才那波1v3都显得没味道了。乘风可是在十几人的圈子里,二进二出,二薅羊毛,拿满九杀,接近团灭!” “我就一个问题,数据分析师真的那么强吗?这简直就是乘风的专场啊!” “乘风的出现就好像在一帮凭拳头干架的世界里投入了变革性的技术支持,同志们,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啊!这是真理啊!” “反正本b类指挥已经疯了,没想到数据分析的辉煌最后竟然是靠手操专业!天晴了雨停了,我感觉我现在干啥都行了!” “以后指挥系的朋友就是我流落在外的亲兄弟!” · 乘风快步跑回自己的物资储藏地,往包里补充了一盒子弹,决定下山找项云间会合。 她点开地图,错愕一愣,之前说要朝她这边过来的项某人,此时已经站在了地图的另外一面,跟严慎苟在一起。 那边四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大幅缩短,隐隐有要碰头的趋势,只有乘风一个被遗落在地图的最东端。 乘风:“??”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保镖(“她刚刚迟疑了一秒那是...) ##149-团队05 “为什么!”乘风不平静了, 声声泣血地控诉道,“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 项云间那边沉默了数秒才回答:“刚才跟你说了你没开频道。山底下活动的人太多,我找了一圈没找到适合夜宿的地方, 所以换方向了。你见机行事吧,早点下山过来。” 严慎笑出声来, 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是狙击手。你见过狙击手千里走单骑的吗?” 江临夏叹道:“唉, 终究还是撒娇男人最好命啊, 乘风你也多学着点。” 辛旷当场教学:“老项,腿疼,背背, 等你。” “滚呐!”江临夏受不了地叫道,“老项先来我这里!我们一起共舔物资包!” 乘风还在悠悠地道:“我杀了七个人,我是队伍的功臣!” “好的我知道了,乘风牛逼!”江临夏敷衍地应付了句, “老项,还想做兄弟就先来我这边!” 项云间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大轻松, 过了许久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等。” 乘风对着地图神伤了一会儿, 确认这帮塑料队友不会过来帮忙,决定自强不息、独自下山。 到时候再让他们明白, 什么是vp的实力。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红包解禁, 财务自由。 南面的山势比较平坦也相对开阔,容易被人从远处狙击。 北面是一道似被刀刃横批而下的悬崖,操作方式不大安全, 就算跳崖成功, 也难保有人从底下给你来上一枪。 所以下山最稳妥的路线是从中间区域蜿蜒而下,借由地势掩护, 左右横跳,从山林区过度到郊区住宅,就近找地方睡觉。 完美。 乘风思定,背起枪意气昂扬地过去,走到半路就发现情形发展不对。 中路的山道被人拦了。一批考生被挡在了山上,靠着扩音器骂骂咧咧。 拦山那批人的态度也很嚣张,因为人多势众。 乘风没有靠近,判断不出具体有多少人,但听目击者说,冲锋下山的考生快被打成了篓子,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估计是不少的。 放五个烟雾^弹她也不敢从这儿过。 乘风提抢走人。 她的外形过于明显。加上单兵类vp自带的仇恨就跟半夜大马路上的巨型远光灯似的,一出现就让人想要打死,根本不敢在山上乱逛。 小心转悠了半天,找了个安静没人的地方,用树叶把自己埋了,打算等人少了再说。 人物的疲惫度不断上涨,不少考生见下不去山,也抱了相同的念头。 乘风看见好几个人从她身边走过,挑来拣去,最后要么爬到树上,要么窝进窄沟,连周围痕迹没没消除干净,伪装埋伏的技术学得不大行。 乘风静静趴着,心酸地想要不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得了,先把人物的疲劳度给消了,天亮后再去收割一波人头。 她召出控制面板,准备下线吃饭,就听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地朝她这边跑了过来,最后停在距她一米外的石头边上。 乘风吓了一跳,准备后撤按炸^弹,几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过来,却异常熟悉。 “怎么回事啊? “我打听了下,好像是有人在山上杀了……十五六七个考生吧,里面还有两个军校的种子选手,现在那十几人的队伍全部集结了过来,五十多号人啊,全部拦在山腰,说要给兄弟们报仇。” 乘风回忆半天,听出来了。是钟逸捷。 “不可能!”钟逸捷斩钉截铁地道,“我们都在山上逛一圈了,除了北边那群僵持了半天死了一大片的傻逼,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尸体?那帮人混战总不可能都是被同一个人干掉的吧?” “鬼知道啊!说不定有一些艺术性的夸张,不过应该确实是有一个人捡漏成功了,而且占了大便宜,否则他们不能这么生气。” 钟逸捷沉默下来。 边上青年迟疑地道:“这么大手笔,不会是老项吧?” “不能够啊。”钟逸捷对自己的老对手有很深的理解,“这种时候老项应该在四处捡他们队里那帮坑货,不能在这儿自由飞翔。” 众人想想也是,项云间不下山稳定大局,另外几个队友可能已经玩脱了。 另外一个同伴轻声道:“我就说一句啊,我觉得这搞偷袭的风格有点儿像乘风。” 钟逸捷还是严肃摇头:“乘风也不能够啊,她是vp啊,老项他们队伍现在应该四保一,能把她一个人丢山上?早领走了。” 众人纷纷赞同。 乘风跟着一起点头。 看!果然!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四保一,只有项云间不! 真是个任性的人! 钟逸捷站累了,摸着石头坐下。三人齐齐叹出一口气,背影在夜晚显得特别萧索。 左侧青年拍着腿道:“离谱啊,好不容易队伍都快整合完了,遇到这么一帮豺狼虎豹。” “遇到不会问题该怎么办?” 左侧青年脱口而出:“先写‘解’。” 钟逸捷拍拍他肩膀:“祖国各界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三人正要深入讨论“解”的下一步,乘风抖落一层叶子爬了出来。 这场景大半夜的跟诈尸没什么区别,血气方刚的军校生们也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钟逸捷的枪都已经举起来了,就要拿来物理攻击,被乘风赶紧拦下。 “是我!别摔别摔,我是乘风啊!” “靠!”钟逸捷脑子被上涌的血液冲得嗡嗡的,没控制住音量,骂道,“你鬼啊!” 乘风抬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又重新坐回去。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树坑,堆满了叶子完全看不出来,等她坐下以后,只剩下肩线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 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地抱紧了怀里的武器。 钟逸捷危险地问:“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们骗人的!”乘风比出数字,“我总共只杀了七个,剩下的明明是他们自己内部打死的!” 钟逸捷听到这句话,还没舒过来的那口气着实又哽住了,当下觉得还不如用枪物理超度了她。 他克制了下,用眼尾瞟向乘风,问:“老项呢?” 乘风:“唉,跟别的人跑了。” 钟逸捷生出一种强烈的,且极有根据的,名为不详的预感。 虽然击杀vp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但作为校友来说,为了学校的集体荣誉,默认的规则一向是“保护vp人人有责”。 往年大家头盔一戴,口罩一提,根本认不清谁是谁,非特殊情况下这条规则都是默默放在心里。 今年很难装瞎。 果然,下一秒,乘风可怜兮兮地道:“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钟逸捷顿觉昏天暗地。 为什么老项肩头的重担要分给他背? 乘风绝对是史上最粗的后腿,最重的秤砣。 顾忌着校长可能在看比赛,钟逸捷艰难寻找着借口:“我们没有子弹了。” “我知道哪里有,而且很多。”乘风飞快道,“刚才那一波混战,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我才捡了两个物资包,剩下的都让他们拿走了。现在中路拦着人,他们下不去,又不能暴露自己是凶手,肯定得先把东西藏起来。” 钟逸捷问:“藏在哪里?” “很好找的。”乘风顿了顿,用力点头,显得极为可信,“在山的北面!” 钟逸捷说:“她在说谎。” 钟逸捷放大了声音,看破世事般地道:“她刚刚迟疑了一秒,那是她良知的挣扎!” 乘风沉默了,只是睁着眼无比心痛地望着钟逸捷,精湛的演技使得瞳孔微微颤动,写满了无声的控诉与失望。哪怕隔着镜片也让人不由心生同情。 兄弟们登时看不下去了,推了钟逸捷一把,指责道:“你搞什么呢?怎么那么无理取闹抠字眼儿?你还数人家说话停顿了多少个点,你有病吧?” “你这是偏见,你懂吧?” “人家是学妹!你都戒奶粉了她还没出生呢,能不能有点儿包容心?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不会放纵你的!” 钟逸捷憋闷地吸了口气。 乘风毫不见外地说:“你们的烟雾^弹用了吗?没用的可以赞助给我,这东西我擅长。” 另外两人痛快地给了,钟逸捷见状,只好也把包敞开,让乘风自己挑。 加上之前用剩下的三个,乘风手头上有了9个烟雾^弹。很富贵,很有安全感。 她从坑里爬出来,招呼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翻东西。” 钟逸捷心道,从别人的口袋翻自己的东西,高手啊。 他正要指挥队友行动,乘风一把拉住他,指着另外两个兄弟一前一后地安排好,又对他说:“我没有你们组的通讯器,你跟我一起走,帮我传话。” 钟逸捷深吸一口气:既生叶,何生钟啊! 乘风跟她的三个保镖正式出发了。 背后有人之后,乘风底气十足,风格也变得大胆而狂野。率先去把之前那几个考生的藏身点给端了,顿时心满意足,同时不忘提醒自己的临时队友:像这种一看就很好藏人的地方反而很危险,不要进去。 人头是排首负责开路的青年拿的,钟逸捷叫他西瓜。他本来想把人头让给乘风,被乘风一扬手拒绝,说要雨露均沾。 子弹的爆破声很快惊醒了那些沉寂下来的考生,山上的人影又开始走动。 才杀了两个,再后面的位置乘风就开始扑空。 她也没在意,舔了那两个包,再去把自己藏好的物资翻了出来,分享给三人。 除了钟逸捷外的两个男生收到后都表示极为感动。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给他们送子弹。亲兄弟都做不到这种程度。那帮牲口只会过来打劫他们的库存。 众人的友谊在利益中一次次升华。 很快到达游戏时间晚上8点。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暴富(“这得是什么人家啊……”...) ##150-团队06 乘风让众人先休息一会儿, 自己去前面再探查一下地图。 那几位幸存者亲眼看见她引爆了埋好的炸^弹,估计不敢带着物资往前去,所以的确更可能会往北面方向移动。 几人之间又不是队友, 需要互相防备,一般会分散站位。其次还得远离中路那帮拦截的山大王, 所以大致藏身范围是有迹可循的。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 开场时总计一千名考生, 被传送到东面山上的人数应该在两百左右。 随后一批人折损,一批人下山找队友会合,此时山上剩余的人数应该也就百多名左右。而在山林北面活动的考生顶多不超过五十。 他们四个闹出点动静来, 普通考生察觉不对,多半从侧面迂回跑了。守着物资的考生却不好移动,身上大包小包地怎么跑路? 如果真的有考生凭壮士断腕的决心丢下物资撤退,那也没关系, 他们只要钱,不要人。 所以排查难度确实不大。 还得多亏了中路那帮拦路虎给他们死死把住出口。 看着乘风走远, 已经听不见几人谈话, 西瓜跟另一位青年对视一眼,朝钟逸捷靠去, 大手一揽, 一左一右勾住他的肩膀, 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钟逸捷翻着白眼道:“想干什么呢你们?” 西瓜一拳捶在他胸口,小声道:“别这个脾气,克制一点啊!干什么老怼人家。” “就是, 带一带嘛, 四个人总比三个人好。脸拉那么长,口罩都挡不住了!” “两个人头就把你们收买了?”钟逸捷皱眉道, “难道你们真以为我们三个带着她,能冲出底下那六七十人的包围圈?!” 多半是要给乘风当冲锋的炮灰了。 钟逸捷是有点遗憾的。 西瓜扯了扯嘴角,宽慰道:“想开点,就当是为联大做贡献了。” “vp发出了请求,你又拒绝不掉,那不如安心享受。联赛嘛,不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而且她一个人能干掉七个,说明真的有点儿东西,我们一队人刚才都没杀得了七个!夜晚数据分析师比我们更好移动,指不定还能借借她的东风!” “顶多出去后让老项他们请客!” “我知道,我没有说‘不’啊!”钟逸捷视线在两人之间轻转,“而且你们哪只眼睛看见老子黑着脸了?起开!” 钟逸捷耸耸肩膀,想把两人推开,边上的人推攘着他,三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踩得地上的枯枝细碎作响。 不久乘风回来了,几人赶紧恢复了正经,半蹲在地上,埋头讨论战术。 钟逸捷装模作样地把手^雷递给西瓜,西瓜抬手敬礼,郑重道:“谢谢组织信任,我一定弹无须发,争取一雷双雕!” 乘风跟着蹲下,好奇问道:“你们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西瓜咧嘴笑道:“我们去年拿了18个人头,就大三生来说,还可以吧。” 乘风问:“那项云间呢?” 三人忽然静默无声了。 过了数秒,钟逸捷倔强地道:“我没注意。” 乘风知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会影响大家苦苦维系的友谊,但看他们这幅表情,还是忍不住。 “他们不是vp吗?” “vp又怎么了?”西瓜激动了,梗着脖子争辩道,“我们不关注什么vp,我们只关注我们自己!人要成长、要进步,这比什么都重要!” 边上两人义愤填膺地点头。 乘风:“哦……” 她反手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定向爆破^弹,又让三人把之前那批物资拿出来整合一下。 本届物资包中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就是定向爆破^弹,只是远距离难以控制爆破方向。 后期的武器站中可以补充手^雷、子弹,以及枪榴^弹,但是没有定向弹。五个就是一位考生的全部,是以额外珍贵。 乘风给每人发还两个,余下还有二十七个。 她拿起一个银色包装的长形弹药塞到西瓜手里,嘱托道:“当手^雷使,一个扔不准就扔两个。” 西瓜的手指颤抖了,张口只能吐出那句心声:“这得是什么人家啊……”“他们看见这个的感觉,肯定跟你是一样的。手^雷杀伤力不够,还得是这个管用。”乘风嘱托道,“你就负责扔雷,打不打得中没关系,声势一定要大!” 西瓜抬起头,动容地道:“这么光荣的使命……” 乘风:“对!就交给你了!” 西瓜看着她,一会儿在想她是不是要让自己去送死,一会儿又想送死不能给那么珍贵的陪葬。半晌没个头绪。 那头乘风已经背好包,抬手一招,示意众人准备:“都小心一点。西瓜你一个人走我们右边,负责转移焦点。对方物资也多,千万别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乘风讲了一遍战术,又给三人画出了行进路线。 饶是钟逸捷都对她这种挥金如土的作战风格感到震撼,迟疑着道:“值得吗?” 乘风回过头,低声喝道:“大气一点!定向弹算什么?!我带你们承包山头!” 钟逸捷承认,他被这句话狠狠地震住了。 · 夜晚九点,还时不时有考生在黑夜中穿行。 青年手里握着一个烟雾^弹,胸口挂着一个起爆^器,前后左右一百米距离处都埋了爆破装置,谨防有不长眼的敌人在夜里朝自己发起突袭。 作为混战圈最后幸存三个人之一,他捡到了四个物资包,加上自己原有的,可谓一夜暴富。 可惜下不去山,只能靠在树下缓解疲劳度。 然而今晚着实是睡不着觉了,从十分钟前,就有人在远处炸雷。且看位置越来越近。 青年睁开眼睛,躲在树后,在队频里嘀咕着骂道:“卧靠。神经病啊,大晚上的在这里炸山!” 他探出头,抱着枪朝巨响传来的方向窥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草丛里有一阵轻微的窸窣响动。 监测镜中一大片空白,证明除了定向弹,对方还投了一个防探测烟雾^弹。 富有如青年心态都快崩了,再次骂道:“神经病啊!报复社会吧?正常人看见这动静早跑了,能炸到个鬼!” 他小步挪动,想了想,又从包里摸出一个定向弹。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难得的安全感,一颗子弹从他脑袋后头射了过来,紧跟着又是数道子弹,连连打在他的背后。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青年带着满身装备,以及无法理解的惊愕被清退出考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来不及按下身上的□□。 过了数息,确认周遭无人,尸体边上走来一个人影。一道压抑着的女声在黑暗中传来:“都找找。那么大动静还躲这儿,守财啊这是。” · 北山的扫荡异常顺利,一直持续到了午夜9点,导致所有人夜不能寐。 乘风对地图尤为熟悉,对考生藏身点的判断也异常精准。几人在战力无损的情况下,顺利击杀了7名考生,缴获15个物资包。西瓜手上的定向弹也彻底告罄。 应该还有漏网之鱼,但乘风认为已经足够了。 物资实在太多,几人只好挑拣着扔掉一点。 乘风说:“绳子不要,多余的枪不要,转换器不要。刀具也不要。饱食度先全部拉满,剩下的还带不走就把食物扔一点。” 西瓜同学一面往外丢东西,一面心头滴血,颤声地重复道:“太奢侈了!这得是什么人家啊!” 他同伴的眼泪淌着幸福的味道:“浪费物资是会遭报应的!我有罪,怎么办,我好害怕。” 钟逸捷在一旁干咳,希望自己的两个队友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挥霍应该是每一个穷人都幻想过的事才对,大胆表演出来! 几人正在整理,江临夏那边乐颠颠地过来邀功道:“乘风,我们给你凑了一个完整的物资包!开心吗?” 乘风扫了眼面前快要堆成小山的物资,淡淡应道:“哦。” “别生气嘛。”江临夏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烟雾^弹,我们给你凑了五个!怎么样!” 乘风波澜不惊:“我不需要。” 江临夏笑说:“喲,气性还挺大。小朋友哦,话不可以说得太满。” 乘风嫌弃地将一盒冲锋^枪子弹扔给钟逸捷。 项云间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在跟钟逸捷走。”乘风重音道,“钟逸捷他们很好!” 项云间“嗯”了声,说:“钟逸捷他们还行,你注意保护自己安全。” 安全? 山上的人才应该担心他们的安全。 奇 书 网,最快追, 下山(青年颤声道 “为什么我那...) ##151-团队07 为了表达队伍的诚意, 项云间几人差不多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乘风。 几人在郊区附近,这边人流量大、遮蔽物多,资源的消耗就跟流水一样, 打都打不住。掉落的包也不敢随便舔。 就这么一份物资已经是咬咬牙挤出来的了,严慎想多要一枚烟雾^弹另外几人都没舍得给, 最后只从子弹盒里悄悄给他匀了五十颗。 老父亲的良苦用心简直闻者落泪。 严慎问:“如果是我被丢下, 你们会给我准备这么厚的礼包吗?” 他现在想要交换人生了。 “想想就好了。”江临夏说, “但是梦别做太久,容易迷失。” 这待遇啊…… · 就算不是军校生,看见乘风那边的一幕幕, 也能与无数的考生共情。只是当这份共情飘到项云间几人身上的时候,就变味成了纯粹的幸灾乐祸。 连直播管理员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将两个方向的镜头剪到一起。 一面是辛旷犹豫再三后,卑微伸手商量:“再分我十颗子弹吧,算我跟乘风预支的, 后面有了再还她。” 一面是乘风随手往身后丢东西,不耐烦道:“太多了, 用不上。不要了。” 网友们快要笑倒在评论区, “H”键敲得震天响。 “地主家的女儿啊!天选之子!”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在开场就拥有那么多财富!” “这是能让所有军校生流泪的画面。” “感谢叶富贵同学给三个保镖的打赏!” “看着老项他们扣扣索索的样子,我心疼啊!哈哈哈哈!” “我证明, 有些阴影, 可能一辈子也治愈不了。比如看回放的江临夏。” “截屏了, 以后有项云间他们队伍在地方,就有我这份视频!” 镜头四处转了一圈,随后又回到乘风这边。 不要的东西乘风也没乱丢, 而是收拾收拾藏了起来。用树叶埋进树坑, 或者压在石头   指不定哪时候穷得揭不开锅,还能回来拿上。 虽然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她完整清点了下, 加上之前的所有物资,目前他们四人拥有的爆破装置一共41个,手^雷85个,定向爆^破弹61个,烟雾^弹40枚。此外还有两种子弹的数量多到难以统计。 烟雾^弹乘风用得很小心,毕竟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跟数据分析师更配。所以她拿走了35枚。 剩下的物资她取走一半,其余的交给他们三人自己分配。 钟逸捷等人没什么意见,好东西当然要紧着vp来,何况从乘风指缝里漏出来的物资,对他们而言已经是笔不敢想象的巨款。 这已经不单单是喝汤了,这分明是能砸晕他们的猪肘子! 这泼天的富贵啊! 几人沉浸在场景里出不来。 “我真的没想到,这片山可以这么肥。”西瓜云里梦里地叫道,“谢谢风姐!” “谢谢叶姐!” “谢谢vp。”钟逸捷也悠悠跟了句,“666。” 乘风的肩膀因为累重的物资感到有些酸沉,如果不是外骨骼装备的帮助,她应该已经无法灵活跑动。 饶是如此,这些装备她还是无法一次性全部带走,又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重新藏了起来。 她听着三人吹捧,抬起头,一脸“什么都不用说”的知己表情,说:“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战友。” 一片低调的掌声中,乘风抬手压了压, 她侧了个身,迎风摆出高人姿势,宣布道:“时候到了,准备下山吧。” 钟逸捷从恍惚中回神,问说:“怎么下山?他们走了?” 乘风理所当然道:“直接炸下山啊!” 都人形武器库了还有哪里不能去?就算直接从南面山坡一路放烟雾^弹都能逃下去,暴力突围才是大户人家的做法! 不过中路那五六十个人头如果不收割了她会很心痛。 乘风摩挲着下巴,说了句:“确实是要规划一下路线的。” 目前不知道那五六十人是怎么列队守山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也不是什么牢靠的利益团体。 尤其随着时间推移,没有考生继续下山,谋求不到可观利益,合作会从内部开始崩裂。 临近清晨,人物角色最疲惫的状态下,就是他们最佳的下手时间。 所有考生都得防备是不是会有人从后背给他们来上一枪,必然得跟他们保持一定安全距离。最好是跟队友守在一起,以便随时反水自救。 是以这群人的站位应该三两成群,零散分布。 他们就从中路开道,暴力轰炸。 混乱的局面、受干扰的视线、猛烈强劲的热^武器——多番严峻的条件下,考生多半会被逼迫得往两侧撤退。 中路山道往北,是一排越加陡峭的悬崖,一般人不会往那个方向跑。真有狠人这么做了,也可以不用考虑,送他们离开。 所以只需要在南面安排一个保镖,对暴露行踪的考生进行狙击清场即可。 越靠近南面地势越开阔,是很好偷袭的位置。 乘风再次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西瓜——钟逸捷说西瓜是他们队伍的狙击手。 西瓜同学庄重敬礼:“幸不辱命!” 钟逸捷无语道:“你都还没上呢,冷静一点啊哥们儿。” “哦对不起。”西瓜同学放下手,抱着自己的枪羞赧道,“现实太美好,我还以为已经结束了。” 乘风笑了下,招招手说:“出发吧。” 四人靠近中路战区。 乘风趴在草丛里,隔着一段距离,递给钟逸捷一个烟雾^弹,示意他往下抛。 钟逸捷投雷十分熟稔,在设备的辅助下,可以直接丢出百多米远。 烟雾^弹又随着山道下行的弧度继续滚落,最后停在两百多米的位置,释放浓雾。 密集的子弹瞬间在周围一片炸响。 乘风往前爬行了一段距离,又递给钟逸捷一枚。 钟逸捷第二次发挥的比第一次还好,加上那一段山路更抖,夜风还合适。投出的距离大概有三百米多远。 扔完后,他畅快地甩动肩膀,问道:“这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深意。”乘风一只手臂撑在地上,专注地目视前方,“就是搞他们心态。” 钟逸捷表情僵住。 br /> 败家子哇!省点儿花不行吗?! 子弹的瞄准方向随着烟雾的位置往下移动。 依靠声音,确认了那群人大致的距离后,乘风带头,猫起腰往下跑动。钟逸捷跟另外一个兄弟赶紧跟上。 在乘风递出第三枚烟雾^弹的时候,钟逸捷不敢接了。肉疼地抓住乘风手腕,将她手往下压了压,低声道:“别诱攻了!浪费啊!这些人的物资,以后还不是我们的?” 这人还挺有觉悟的。 乘风说:“丢吧,丢完我们就行动了。” 第三枚烟雾^弹下去。 估计是意识到几人在钓鱼,而最靠上的一批考生也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子弹,所以只敷衍地开了几枪。 攻势顿缓。 乘风一个手势,钟逸捷和队友立即压低上身,足尖在泥地上用力一蹬,火速冲了下去。 西瓜也在南面做好准备,瞄准狙击。 爆炸的艺术在这个深夜华丽呈现。 比雨点还要密集的热^武器轰隆隆朝下发起冲势。 乘风往左手边炸,钟逸捷和他的兄弟负责往右手边炸。 绝对的火力优势,营造出了千军万马的假象。 爆炸后的灼热气浪卷着泥沙铺天盖地地冲了开来,震天的巨响犹如落地雷霆般直接劈在那群考生的脑门上。 前一刻还略带困意,后一秒心中的惊愕与骇意已跟火山似地喷发出来。 他们承认,他们对富人的世界一无所知。 一声咆哮,响彻山间:“这特么是舔了多少包啊!禽兽!” 立即有人鬼叫着响应。 而不管是否在火线范围内,考生都已仓皇逃离。 不值得,不值得为这种塑料团队死在前线上。 眼见人员溃散,仍有拦截考生不肯信邪,在后面大声呼吁:“我们有61个人!” 虽然都不是自己人。 “那么多个包的资源难道能比不上他们?”青年吼道:“扔啊!反攻啊!” “你扔啊!我拦你了吗?你要往哪儿扔?你现在看得见吗?!” 当烟雾^弹的数量超过15,定向爆破^弹的数量超过30,手^雷的存在不计其数时,最坚强的青年数学也不够用了。 他且战且退,很快发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也即将退出整座山。 他机灵的队友中途决定走反套路,转向往山上跑,还没来得及招呼他也上去,就被山上埋好的爆破装置残酷送出了考场。 那群人可谓丧心病狂,热^武器当不要钱的垃圾丢了满山。在视线受阻碍的地方走位还可以很风骚,几个他知道的老巢都被一窝端了。那些不信邪不肯转移的考生通通出去见了教官。 其不合乎常理的举动还引发了一系列惨烈的内部厮杀。 到后来大家已经不知道谁是谁了,反正所有人都在盲打。 一部分消极考生抱着自己死了物资也不能留给对手的念头,为这场混战添砖加瓦。 此刻他孤立无援,仿佛被一群疯子反包围,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 青年颤声道:“为什么我那么贫穷?” 附近的考生闻言险些流下泪来:“你不是一个人!” 青年怒骂道:“这条路有那么长吗?他们怎么还没下完山啊!靠!” 乘风一路往山下跑,一路捡路边的物资。 中途用掉了大半装备,等到达山下时,又是左手一个右手两个,身前身后各挂一个。 不仅自己捡,中途还帮钟逸捷舔了两个包,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带着他实现共同富裕。 可惜了她没有三头六臂,影响她发挥。 钟逸捷的搭档左腿被炸伤了,只能一瘸一拐地往下跑。他随手在伤口处做了点急救处理,牙咬着,嘴却在笑,口罩下的表情十分狰狞。 他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一眼,加快步伐,蹦蹦跳跳地往前冲。 钟逸捷的另外两名队友已经在山下找好了夜宿的地点,得知他们要冲锋,提前到山底接应。 想着要么帮忙收尸,要么同生共死。结果就看见几人大包小包地朝他们投奔过来,看得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连续核对了好几遍地图,才敢确认真的是自己兄弟。嘴巴张了半天还合不上。 一青年脱口而出:“客气了,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边上的人狠狠拍在他的后背:“清醒一点,这不是过年啊!” 青年再难掩饰自己的惊诧:“妈呀!不是过年为什么会有这大包小包!这合理吗?!” 他酸了!就算是自己人也酸了!这辈子没那么富有过好吗?! 钟逸捷往他怀里丢了一个,满头热汗道:“快跑!还愣着干什么?小心被抢!” 几人恍然回神,匆忙在前头带路。 此时,山道上异常激烈的响动,隔着半个地图传到了项云间等人的位置。 江临夏负责守夜,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眺望远处微弱的红光,小声道:“山那边的人……是彻底疯了吗?这特么才第一天啊!” 掉头(我要带一些给我没有用的队...) ##152-团队08 另外几个原本在睡觉的人也醒了过来。 项云间在队频里问:“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江临夏站在屋顶, 身体前倾,努力想看清远处的景象,惊道, “他们玩那么大的吗?” 项云间跟着走上来,观察片刻, 表情略有些凝重道:“今年山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有特别多的人。” 江临夏试着联系乘风, 对着通讯器再三呼叫。 乘风正忙着分赃, 没有回复他。 严慎打了个哈欠,转了个身说:“做好最坏的打算,多拿几个击杀保团队vp吧。我们的单兵vp看起来不是非常幸运。” 江临夏扫了眼地图:“但是乘风没死啊, 她还下山了!” 他顿了顿,若有若思道:“那么危险的火拼,乘风居然没死?钟逸捷他们可以啊!” 场外教官听见几人对话,脸上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边上的专业老师已经挥挥手离开了, 表示自己看不下去,还是等明天睡醒了再说, 不然今晚全是噩梦。 在下山前, 扫荡北方的过程中,乘风身上背着的击杀数已经更新到14人。 后面冲下山的一路, 虽然她的站位不是非常合适, 全靠盲投, 但在一片混乱中依旧凭借手感拿到11个击杀数。 现在已经有25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霸气,有了。 而西瓜负责在边上捡漏狙击, 是最好的刷分位, 配合着钟逸捷他们的强攻,队伍总积分也堪堪突破二十, 刷新了他们队伍去年的记录。 要知道这才第一天。 教官的眉头皱紧又松开,越回味这一幕越觉得心情复杂,夹着浓烈的怒其不争的焦急,半晌干笑着对身边的同事道:“可惜了项云间他们不在啊。如果是他们小队的话,这一波估计能直接拿到30多个人头分。” 心里真正想的却是一句脏话。 边上几人尴尬点头,没敢吭声。心中已在为他们默哀:那四个呆头鹅要是再不过来找乘风,这把怒火估计就要烧成燎原的恨了——光听那按得嘎嘣清脆的响指就能想见。 不过乘风这边的表现,可真是一路高歌猛进。专业技术在战场上发挥出的作用远比他们想象的大。加上乘风确实极有胆识,就算没有项云间等人的配合,她也一点都不带低调的。 数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山底区域,跑到一栋房屋后头,正要沿着计划好的路线穿过住宅区,乘风就开口叫停了几人,把挂了一身背包放到地上。 钟逸捷伸手要帮她提,被乘风按了下去。她埋头在里面一阵摸索,将没用完的爆破武器都拿了出来。 “在这里分赃?”钟逸捷后退一步,四面看了一圈,急道,“不安全啊!” 乘风说:“拿装备,反杀回去。” 钟逸捷心惊肉跳:“还反杀回去?” 他逃到半路,就被乘风磨磨蹭蹭不肯下山的举动吓得够呛。 “月黑风高夜,富贵险中求。”乘风说,“现在山上的人都在抱头鼠窜,估计还有一批人等着过来捡漏,我们占尽天时利地人和的,不反杀干什么?” 她仰起头,从下至上望着钟逸捷,镜片后的眼睛在黑夜里依旧明亮:“难道这七八个物资包你就满足了?” 钟逸捷扫了眼他们富得快流子弹的家产,又想起被乘风藏在山上的物资。心说他满足啊!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新来的两位朋友不懂山上的尔虞我诈,也不知道他们一路下来的惊险刺激,但见乘风说话的样子那么自信、那么张扬,手里头的这批物资又那么美妙、那么暖心,已经折服,在一旁跟着瞎点头,对她马首是瞻。 “去吧,小钟,你打架从来都是一莽到头,不要因为我们压抑你自己。” “多听乘风的话,别担心,后事有我们。” “多赚点钱花花,爸爸就靠你养了。” 钟逸捷白了同伴一眼,发现他可能看不见,又伸手推了一下。 真是卖兄弟一把手,臭不要脸! 这一批包明显没有开场的那批肥,不过估计大伙儿都差不多了。他们起码能以量取胜,还算可以。 “我跟你去就行。”乘风指了下钟逸捷,又指向另外两个人,“你们去藏东西,藏好后过来帮忙搬运。” 被指定的两人飞速点头,脚步变得轻快,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起飞。 乘风给钟逸捷分了一半热^武器,连句鼓励的话都没有,撇过脸就冲了回去。 分明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她那脚底下还装了马达似地跑得飞快。 偏偏钟逸捷跟她不能队频语音,必须靠近了她才能跟她说话,在后面追得忐忑又辛苦。 这一段路里,他终于理解教官看着他莽的那种心情了。深刻共情了。 山底下有不少鬼祟的人影在晃荡,跟乘风预料的一样,前来打探情况的、试图捡漏的、想退出战圈回归安稳生活的,都凑到这一块了。 山上的人不敢下来,山下的人不敢上去。 双方都在僵持,试探对面的人想做什么。 钟逸捷追上来,终于等到乘风安分,一只手连忙搭住她肩膀,小声问道:“怎么打啊?突围上去吗?还是在边上偷几个人头?” 乘风示意他后退,振臂一投,直接朝前方一个阴影处丢了过去。 原本就是惊弓之鸟的考生听见声音,立即缩回了头。 乘风指着硝烟四起地方,淡淡道:“都说了,能炸就炸,不能炸就狙。都不行就投烟雾^弹。” 那么多装备还能留着作纪念吗? 不用怎么能有新的? 钟逸捷喉结滚动,艰难消化。 “当然最好还是用枪,我们子弹多,好久没用了。”乘风把枪支抱到身前,“山上还有很多没捡的包,我当时也看不见。现在烟雾估计快散了,我们上去捡了就走。” 钟逸捷就指着她这句不算承诺的话活了。 冲锋上山不算难。徘徊在山底的人不知道山上的准确情况,不敢轻举妄动,离得不近。 而且他们小队虽然已经撤离,但山上的炮火声一直没停,只是没有先前那么密集。 这波内耗估计要等烟雾完全散去,里外的人都发现山上已经空荡才会结束。 两人先在外围清扫了一圈边线,随后乘风投下一枚烟雾^弹,在钟逸捷的掩护下冲上了山。 之前那一趟,乘风还抽空在山上跟山底附近撒了将近二十来个爆破装置,分别前将起爆^器交给钟逸捷,让他扛不住的时候就看一场烟花,休息一下。 钟逸捷负责在山下游走,阻挡上山的人。乘风趁机在山上翻找物资包。 不久后,两位队友也过来接应。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一夜未眠的考生的疲惫度此时都在60%以上。 乘风等人跑动较多,已经临近75%,身上出现了两个“迟钝”的负面状态。 天亮之后活动的考生数量会明显增多,赛况更加危险。见这边混战的众人弹药依旧充沛,部分考生摸不清底,犹豫再三,选择回去休息。因此火线压力不大。 乘风等人的反杀活动也只持续到四点左右,想着早睡的考生该起了,为减少风险,草草收拾了战利品,正式撤离。 再回到根据地,是早晨4:29分。 留守的两人也没敢睡觉,忍着饥饿困乏守在屋顶,见几人出现,长长舒了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都是巨富的烦恼啊,总觉得有刁民要来打劫。 四人将新收缴的背包丢到地上,瘫坐下去,趁着最后还有点力气,火速整理一遍。 收获颇丰。 他们撤退前,顺手将附近遗留的炸^弹全部引爆了,钟逸捷踩着小碎步路过,又多捡了两个。 一共是12个物资包。 乘风自己的背包里还剩了一半左右的物资。 西瓜双目炯炯有神地道:“厉害啊!你们到底是怎么舔到的?” 钟逸捷状态疲惫,快睁不开眼睛,随意指了指乘风。 乘风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山上人不多了,倒是有不少尸体。有些区域的烟雾已经快被风吹散,探测器能扫描到附近的物资。我记下位置就过去补一弹,然后冲上前抢。” 她稍抬了下头,有点奇怪地道:“本来还担心有人会在远处狙击或者偷袭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投烟雾^弹大家都跑了。” 钟逸捷手下不停地进行物资归类,闻言心中一阵咆哮:为什么你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烟雾^弹这玩意儿就快跟不幸画等号了! 西瓜大笑两声,跟边上的伤员一唱一和地说些肉麻的赞词。 虽然身体疲惫,但众人精神都十分饱满。 “差点没发现,饱食度快掉到底了。”西瓜捏起一块面包,问道,“这么多吃的你们要吗?感觉好鸡肋啊。” 乘风本来想说丢了,随后还是考虑到了项云间他们,勉强地道:“唉,吃的也多留点给我吧,我要带一些给我没有用的队友。” 几人听着这话觉得异常舒服,不停往她包里放饼干和饮用水,嘴里热情地说: “多带一点吧,出门在外不容易啊。” “撑够三天的伙食都带走吧,到时候就不用去装备库抢了。那地方周围都是变态,很危险的,离他们远一点。” “一拖四确实很难,辛苦你了乘风。”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会合(她不能主动主动就会败北...) ##153-团队09 分装完物资, 众人又开始排表准备休息。 因为大家的疲劳度都有些高了,于是决定先期两小时一轮班,先把人物的负面状态消除一个。 每班两至三人守夜, 确保环境安全。 乘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枕着发硬的背包躺下挂机。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下线后先去贩卖机那边点了碗面吃, 然后再在监考官的带领下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麻利地收拾完, 又躺下稍稍闭了下眼,起床轮岗。 她跟钟逸捷一组。 钟逸捷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两人分别负责左右的区域,钟逸捷全程抱着长管步^枪不敢眨眼, 乘风只是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就被他心急如焚地要求趴下。 他们的根据地虽然不算太隐蔽,但胜在视野开阔,不容易被偷袭。附近也没有高位适合狙击。 乘风去街上里里外外埋了十个雷, 钟逸捷憔悴的脸上才总算多出一丝松弛。 天色从一片昏蒙转至大亮,从几人的角度能隐约看见远处高低起伏的山林。 昨天山上还葱葱郁郁, 一片茂盛的绿意, 今天早晨柔光一照,已经一搭一搭地秃了不少。钟逸捷在她背后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乘风心道, 这孩子不仅缺少安全感, 还特别喜欢悲春伤秋。他们军校生的心灵都那么脆弱吗? 各种准备刚做完, 西瓜上来轮班,指了指楼下,让他们先去休息。 这次乘风真的睡觉了。 中途钟逸捷等人没有叫醒她, 等她再次醒来, 已经是游戏时间的下午四点。窗外正在下暴雨。 她推开一丝缝隙,立马有雨丝卷着冷风扑了进来。 滂沱的雨水冲刷着路面, 高处带下来的泥沙将原本发灰的街道染得斑驳一片。稍远些的景色就如同蒙着层白纱,已经让人看不清楚。 房间里只剩下她跟西瓜两个活人。还有一个伤员躺在角落,但因为模拟系统会有一定疼痛感,考生直接下线挂疲惫度了。 西瓜递了瓶水给她,同她讲解说:“从早上八点开始下,中间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发现有人在外面活动,轮班出去巡逻了一圈。下午两点雨势又开始增大,靠近山底的那一片区域出现积水,听逃过来的人说水位已经没过膝盖了。我估计现在得到胸线了吧。” 乘风吃着手里的饼干,闻言点了点头。钟逸捷正好提抢进来,浑身湿透。他一甩手,水渍都飘到乘风的身上来。 “山上的人已经下不来了。有一帮人还想在山下捡漏,差点被淹,现在也跑了,导致我们这边多了不少人。我们队伍一下午在外面狙了五个。”钟逸捷摘下帽子,庆幸道,“还好下来得早,今年围着那座山的人真的都特别倒霉。” 虽然这里面有他们的七分功劳。 钟逸捷靠着墙面坐下,扭头问道:“你要出去刷分吗?需要的话我们陪你一起。” 乘风犹豫了下,摇头。 这种程度的暴雨会遮掩重要的脚步声,他们之间没有队频通话,其实不是非常适合游击作战。还不如安稳占好根据地,等项云间他们来了再说。 面对叶富贵的要求,众人都没说不,也没丢下她独自出去刷分,而是陪着她在根据地附近打发时间。 今时不同往日啊,外头那些鸡肋的资源,他们都看不上了。 由于精神一直紧绷,钟逸捷的困意并不强烈。 西瓜有点无聊,忽然说:“打牌吗?” 乘风跟钟逸捷一起看了过来。 这日子真的太奢靡了。 太奢靡了!简直腐蚀军校生的意志力! 三人斗了半小时的地主,钟逸捷以地主身份连输三场,不大灵光的脑子在强烈刺激中恢复了正常运转,两手将烂牌一丢,问道:“你还不走吗?你……还记得你不是我们队友吗?”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 乘风能一觉睡到现在,说明不止钟逸捷他们没有喊她,连项云间他们也没联系她。 凌晨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山了,项云间竟然到现在都不来接人。 她不能主动,主动就会败北。 乘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在他们过来接我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她语气淡淡的,但听起来十分坚定,钟逸捷想劝她的话又自觉咽了回去。 她富有,她说得对。 江临夏原本是想尽快去接乘风回来的。想着孩子在别人家的队伍里肯定特别不自带,遇到黑心的盟友,指不定还会被当成炮灰给送出去了。 所以时刻关注着地图上的红点,还给乘风的频道开了个特别关注。 结果事情进展得不大顺利。 他们轮值休息了一晚上,八点左右准备出发,恰巧碰上大雨。走了没多久,又遇到了拦截。 两支队伍埋伏在他们必经的路段,四人往东行进的路线被迫折返。 暴雨严重影响了几人的判断。 双方打了一轮,在暴雨里狂奔,手脚发沉,体力成倍地消耗。 项云间抽空扫一眼地图,确认乘风还活着。 而且好像活得不错,都没找他们打滚撒泼。稍稍安了下心。 又过了半小时,四人才终于突破包围圈,解决掉那帮碍事的考生。 项云间再次查看地图,发现乘风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没动,看来钟逸捷没派她出去打苦工。那句“钟逸捷很好”,应该也是句肺腑之言。 ……机器人真是所有人类的好朋友。不限于队友。 四人站在屋檐底下,翻冒雨捡回来的战利品。 江临夏将整个背包都倒了过来,有用的物资也只摸出几枚子弹,还不够他刚才那波耗费的,当下恼怒道:“这帮人好穷啊!就这家当也敢出来打劫?哪里跑来的穷鬼!啊我呸!” 子弹不够了。 城市地图路况复杂,四通八达,比起手^雷之类的武器,更适合使用枪支。 四人将目标打到了给乘风准备的那个物资包上。 他们必须澄清一下,他们是有过动摇的。 是严慎先开口,说:“乘风那边大半天没动了,钟逸捷的队伍估计物资严重紧缺,只能被动留守根据地。乘风跟着他们宅一会儿,其实还算安全。” 江临夏难得赞同:“多好的托养服务啊,感谢钟逸捷,让乘风不用跟着我们在外头漂泊淋雨。” 严慎咬一口饼干,还剩下半块塞回兜里,想等晚上的饱食度掉了再吃,附和道:“错怪那小子了,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好人。” 江临夏飞快跟上一句,美化自己的行为:“这次回去,他们就能获得老孔跟老罗的感激*1!” 辛旷:“说不定还有校长的感激。” 江临夏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道:“我们严于律己宽于待vp,矜矜业业,为她在外面淋雨刷分,校长也会感激我们吗?” “今天的雨是真的很大。”项云间无情地开口,“别淋久了被砸坏了脑子。” 整段动摇的时长不超过三秒钟,随即四人一致决定,让乘风跟钟逸捷他们多玩一会儿。 在往自己兜里藏子弹的时候,严慎随口说了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届考生人数比较少?” 下一秒,直播管理员人性化地将考场数据罗列在屏幕右侧。 教官很久没关注场外动态,看见时时播报,也是惊了一下,屁股刚坐到凳子上,差点又站起来。 弹幕区瞬间活跃,潜水的玩家都冒了出来,评论区的信息一条条飞速刷过。 “这届比赛的节奏也太快了!24小时,淘汰人数已经接近400人!” “虽然第一天的淘汰人数一般都比较多,但是往年大概都在200到300之间。今年确实超出一大截了。” “毕竟乘风半夜炸了一整座山,地图五分之一的人被她卷入了不幸。” 紧跟着管理员又放出了前十支队伍的积分排序。 乘风拿到的人头数一共是27人,项云间等人一整天都在外奔走,截止目前,击杀数为43人,两边加起来一共是70个人头。 “70个人头。单单项云间一支队伍就占了总积分六分之一,今年的成绩为什么会这么两极分化?” “钟逸捷的队伍都有29个人头,排第三了!如果项云间是跟着乘风走,现在队伍积分可能已经快破百了!” “去年项云间小队的积分是多少?我记得是89?” “b类爹真的带飞带飞了!恐怖如斯!” “一个优秀的vp,不仅可以自己拿金杯,还能带着校友共冲前三。希望以后的紫微星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教官强装冷静,从桌上端过自己的水杯,抿了一口,再跟边上一脸羡慕的同事颔首道:“表现一般吧。网友们真是大惊小怪,总共才比第二名的积分高一倍,有什么好激动的?还有两天时间,指不定可能会被翻盘,要谨慎。” 他说完大概觉得不是非常吉利,匆忙找补了句:“还好老项最让我放心的就是他的谨慎。” 同事酸溜溜地呛了一句:“谨慎地错过了几十个包的物资。” 然后连个压缩饼干都不舍得吃。 天可怜见。 教官手中的水在晃动,他咬牙道:“很快了!” 这个很快,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一点。 天边只剩下一点缠绵的细雨。 项云间等人的衣服湿了个透彻,高强度的体力运动以及低温的侵袭让几人脸上也沾染了明显的疲态。 在夜里巡逻了一圈没有遇到合适目标,决定去找乘风。 出发前,四人躲在漆黑的屋子里重新分配物资。 江临夏拉开背包的开口,冲严慎跟辛旷讨要:“快,把借的子弹都还回来。” 严慎有点舍不得,磨磨蹭蹭地说:“乘风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我估计她不是很缺物资。” 辛旷犹豫了下,手掌按住自己的子弹盒:“我也觉得。” “那也是我们的心意!”江临夏指着他们笑骂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做人要讲诚信!这可是直播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 两人长吁短叹,最后还是将子弹跟手^雷交了出去。江临夏封好拉链,塞了一个看起来挺满,有一半是水货的背包。 项云间想了想,补救道:“明天带她去扫物资点,让她开心一下。” “呵。”严慎倚在窗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接着手^雷。 这个队伍没法儿待了,一群偏心鬼。 这么晚乘风还在失眠。 她侧躺在地上,一手支着脑袋的重量,一手理牌,哀怨叹气:“午夜了,第二天了,他们完全忘记了他们的队友,他们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西瓜在一旁劝和:“应该是下雨天导致地图西面流动人员变多,他们都是为了赚积分拿vp。” 过了不久,乘风随意一瞥,发现那几个红点竟然近了。 她立即坐正,理了理衣摆。 没多久,屋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西瓜兴冲冲跑去开门,果然是项云间他们。 乘风坐在原地没动,冷漠与外面的人对视。 房间里点了盏光线微弱的灯, 屋内屋外的人一对比,更显得一方狼狈。 江临夏透过门缝打量着乘风,抬抬下巴,揶揄道:“过得不错啊。” 钟逸捷见四人行色匆匆,心中顿生怜悯,迎他们进来,又说:“这个根据地让给你们吧,现在地图空了,我们换个地方。” 江临夏一惊,钟逸捷为什么忽然这么大方?这帮牲口不都喜欢趁火打劫吗? 项云间也是愣了下,然后说:“不用了。” 另外几位兄弟不接受他们拒绝,顺手拿起墙角整理好的背包,枪支跟帽子都戴上,极为大方地说:“我估计你们也累了,正好在这里休息一下。附近乘风埋了爆破装置,还挺安全的。” 他们像是急着要走,说话间人已经站在了门边上。屋顶上轮值的两人也下来了,笑容灿烂地同他们打招呼。 这大公无私的光芒一下照得四人无所适从了。 项云间更加礼貌地说:“麻烦你们照顾乘风了。” 西瓜跟另外几位兄弟忙摇头道:“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江临夏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啊你们。” “不是客气。” “不敢不敢!” “谢谢风姐照顾。” “在风姐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我会永远记得叶富贵。” 江临夏一拳轻轻捶在西瓜肩上:“差不多得了啊,戏过了,反正谢谢你们。” 乘风在旁边冷笑一声。 几人乐呵呵地跑了,看起来跟要去度假似的。 乘风站在门口缓缓挥手,假装没有看见项云间几人。 江临夏走过去,用脚踢了下她的鞋子,说:“人已经走没影了。” 乘风惆怅地放下手,目不斜视地回到房间。 “嚯!”江临夏瞪大眼睛,“小朋友哦,知道我们为了刷分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吗?赚钱养家很难的。” 奇 书 网,最快追,更新最快 败家(“财神爷赏你的拿去”...) ##154-团队10 项云间跟在乘风后面进去, 等她坐下,将身后的包大气甩到她脚边。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牢靠的知道吗?看看,这是哥哥们给你准备的礼物。只有做我们家孩子才有这种待遇知道吗?” 乘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深情注视着他。 江临夏见她不相信,过去把包拆开给她看。 “手^雷!烟雾^弹!哪个不是紧俏货?” 江临夏将东西摆在地上, 一字铺开, 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壮观。见乘风还是无动于衷, 扯下口罩透气,“连水我们都不舍得喝,全给你了, 请问vp还有哪里不满意?” 乘风撇过视线,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我不需要。我不缺。” “不是吧物资你都不要?”江临夏觉得这孩子问题有点严重,盘腿在她对面坐下,表情严肃起来, 曲起右手食指敲在子弹盒上,“你知道作为一名优秀的军校生, 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能屈能伸!你跟着钟逸捷他们宅在屋里不知道, 这里物资消耗巨大,出去舔十个包都不一定有这个肥。” 那么狭小的一个房间, 严慎还在江临夏身后反复徘徊, 此时大步上前, 趁火打劫,问:“乘风不要的话,烟雾^弹能分我一个吗?” 江临夏用手肘推开他:“老严别这样, 心胸开阔点!都是为了队伍团结。老项你说是吧?” 项云间正在屋里观察, 逛了一圈,拎起楼梯里唯一剩下的一个黑色背包, 问:“你的包?” 江临夏皱眉道:“你干嘛呢?” 那边乘风抖了抖袖子,将手伸进束口的衣袖里,从里面摸出一枚烟雾^弹,朝严慎递过去,很高冷地抬了抬下巴。 严慎半晌没动作,只是视线呆呆落从她手上,随后飘向她的衣服。 乘风不屑道:“财神爷赏你的,拿去。” 严慎接了过来,犹豫了下,没往兜里揣。 “哟,存货不少嘛。”江临夏揶揄道,“有本事再拿一个。” 乘风面无表情,又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把独立包装的压缩饼干。 江临夏起哄:“你还真把物资塞□□啊?有本事你给掏个雷出来!” 乘风低下头,把袖口往外扯了扯,另一样东西滑了出来。 银色的外壳,不仅是雷,还是定向爆破^弹。 乘风淡淡道:“差点卡住了。拿去。” 江临夏沉默了,表情有些僵硬。 严慎张了张嘴,大脑似乎无法组织语言,思绪也很是混乱。隐隐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项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单手提着她的物资包,另外一只手拨了下她的后衣领,问:“你这外套怎么那么大?系统的制服不应该都很合身吗?” 辛旷刚上了屋顶,在上面守职,不知道   听见咋咋呼呼的江临夏忽然没了声音,好笑道:“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说一说。” 乘风起身,把外骨骼设备拆了,脱下外套。衣服的空隙处还藏着几枚定向弹,因为她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乘风很看不上眼的态度,随意一推,将东西扫到严慎脚下。而后再次慵懒地躺下,悠悠吐出一口气,说:“为了拿的方便,毕竟我没有队友,只能靠自己。” 聪明的项云间已经在翻乘风的包了。 这个包的重量明显不对,特别轻。 他敞开口子,往地上一倒。 果然,饼干、面包、巧克力,吃的东西堆了满地。各色的包装混在一起,竟然有种震撼的感觉。 乘风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大方道:“吃吧。” 江临夏感觉这堆物资不是倒在地上,而是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 一个军用背包里的食物,大概能保证24小时的饱食度。不及时获取新的物资,人物虽然不会死亡,但会出现饥饿相关的负面状态。 而本届考核的物资点,要等到明天下午才正式开启。 所以基本上首日过后,新缴获的背包里就不会有食物的存在了。这也是一种很紧缺的物资。 第一天的物资有多肥,众人都不敢想。 能攒出这么一包,说明她所拥有的肯定不止这一些。 严慎弯腰捡起一个,想起自己口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咬牙的声音:“感觉像是……嗟来之食。” 江临夏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把钟逸捷他们给打劫了?” 严慎失态道:“钟逸捷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富有!” “喂?”辛旷困惑问,“怎么了?” 现场没人能顾得上他。 项云间说得对,今天的雨太大了,从几千米的高空落下,砸得他们脑袋有点晕。 江临夏的声音在飘:“还有没有别的?” 乘风指了一个方向,江临夏走过去,将手按在那个废弃木桌上,回头询问,一脸麻木。 乘风点头,并打了个哈欠。 江临夏把东西搬开,又在里面看见一个熟悉的军用包。 他一言不发地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动作很用力,顿在地上,不停发出清脆的撞响。 全是子弹。 冲锋^枪跟步^枪的子弹一共二十盒,里面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金属外壳在照明工具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又美艳的金光。 严慎跟在后面,瞄了一眼,不敢继续靠近,再次将手揣进兜里。 他偷偷摸摸藏起来的几十枚子弹此时就躺在他的裤兜里,从指尖透来极为冰冷的温度,仿佛能在七八月的酷暑将人冻伤。 那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让草木凋零的肃杀温度。 对面两人看起来已经掉线了,项云间心中五味杂陈,还是程序性地问了句:“还有没有?” 乘风高傲地抬起手指,指向天花板。 脚步声过了数秒才响起。 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回声有力、迟缓,途径的地方还留下了一大滩的水渍, 今天他们在暴雨中前行,衣服、鞋子里面全部都是积水,与子弹跟危险数次擦身而过,身上沾染了冲刷不掉的火^药味 可是他们从没觉得脚步这么沉重过。 天花板上的那块瓷砖是不固定的,江临夏搬了张凳子过来,踩上去用手一顶,顺利推开。 只是他用劲太大,那块板子直接被他推到了里面。 上头的手^雷、定向弹、封装的爆破装置等重要物资,“哗啦啦”洒了下来,落在他们脚边,又滚向远处。 江临夏在一片如雨的物资中顺手抓住了一枚。 看着有点熟悉。 哦,是他肖想了很久,一直舍不得用的烟雾^弹啊! 两人背影挺立,却莫名显得极为萧瑟,肩膀处还有轻微的颤动。 乘风看不见二人表情,有点失望,稍稍仰起头,询问感想:“震撼吗?” 江临夏走下木凳,一寸寸扭过脖子。 项云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乘风往后拖。 严慎的反应力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从后面制住江临夏,发现怀里的人力气比自己想象得小,已经在虚脱心梗的边缘了,赶紧腾出一只手给他顺气,劝道:“冷静,千万冷静!这是自己人!” “败家子……”江临夏的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压榨出来的。 虽然不大可能,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还有吗?” 项云间抬手捂住乘风的嘴。 他发现了,乘风才是整个队伍里最会煽风点火的危险角色。 但是他忘了,从刚才起,乘风就没怎么开口说话,她微微的一个点头,胜过千言万语。 她又那么做了。 江临夏浑身猛地一震,试图接受这个消息。 但现实实在是过于惨痛,他回身搭着严慎一阵。 没宣泄多久,他回过味儿了,猛地扭头,凶悍道:“钟逸捷他们那里是不是也有?他们刚才走的时候那个包巨臃肿巨肥!” 乘风点头。 不能骂乘风,江临夏难得找到第二个发泄口,把怒火全部贡献给了钟逸捷,暴跳如雷道:“混蛋!我就说他们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方,原来是因为有利可图!” 他肺活量创下新高,不带一个停顿:“钟逸捷他们躺在房间里吃喝玩乐,vp的队伍在外面忍饥挨饿,我们为了联盟大学的荣誉而战,他们居然还要搜刮我们的物资!凭什么!他们怎么好意思?!” 乘风拉下项云间捂嘴的手,说:“我给的。” 三个字,给江临夏崩溃的心防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战斗力在怒火中恢复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一块饼干都要舔着吃,一枚子弹都要抢着打,还要给你凑物资!你知道我们过得多拮据,多艰难,多难受?我们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来,结果你什么好的都紧着钟逸捷来!他们跟你什么关系?我们才是队友!我们才是自己人!” 严慎推了他一把。 倒也没有那么落魄。 不要形象了吗? 乘风也大声回应:“是你们不来接我!” 她站起来,指着时间控诉道:“我等你们很久了!我都没有出门刷分,一点半我还没有睡觉,我一直在等你们!物资都给你们留好了要跟你们一起组队,可是你们连个通讯都不发!你们根本没把我当队友。” 她牺牲很大! 江临夏被噎住,视线虚虚瞟向她隔壁,指着兄弟说:“老项说先别来找你的。怕你跟着淋雨。” 项云间挑眉:“哦?” 江临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也不看他,专注乘风,扯着嗓子问:“昨天晚上炸山的人是不是你们?” “就是我!”乘风深谙声音大就有理的道理,回道,“那么危险的时候你们都不管我,只有钟逸捷带着两个兄弟陪我一起下山!” 江临夏回忆起昨晚那场震撼人心的盛大景象,更加不淡定了。 原来是自家的雷啊! 是他们家的败家子在炸山! 他无比痛心地问:“你们扔了几个雷?” 乘风撸起袖子,掰着手指输给他看:“爆破^弹、手^雷什么的,还有各种爆破武器,加起来一共一百多个吧。” 江临夏血线-100。 “我们只有四个人,但是有五六十人拦路,形势危急,只能进行大范围轰炸。子弹都没什么用,我们全程靠烟雾^弹杀下山。钟逸捷的队伍里还有个人受伤了。”乘风说,“人少,看不清路,我跟他们不能队频交流,磨合不好,还丢了不少物资包,被别人捡漏了。” 江临夏血线-1000。 乘风说:“子弹实在太多,根本带不出来,我埋了一部分在山上。” 江临夏血线-10000。 问题是他血上限一共只有50而已。 这次江临夏不用严慎帮忙,自己抚着胸口虚弱道:“自己人,这可是自己孩子。不是她的错,要冷静。” 这样重复了十多遍,他还是有点受不了。各种各样难以言明的悔恨占据了他的心头。 回头对上严慎的视线,汹涌的情绪再也崩不住。 两个人靠在一起,用力拍着对方的肩,无声地鬼哭狼嚎。 辛旷听队频越发觉得不对,也不管什么放哨不放哨的了,“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 弯着腰,透过楼梯的栅栏看见满地的物资,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整间屋子里,唯一一个还像正常人的兄弟,就是项云间。 可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出声了,此时正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往包里捡物资。 细致而缓慢,像是在体会,又像是在迷惘。 让人一眼心伤。 辛旷深吸一口气,原地转身,快步返回屋顶。 不知道这世界怎么了,他也需要静静。 商量(这个掌声主要是送给八级...) ##155-团队11 场外其实有一批比项云间他们更想哭的人。就是刚登陆考场没多久, 还没见过星辰大海,甚至没见到乘风真容,就被稀里糊涂弹出系统的炮灰路人。 此时这帮平均身高一米九, 腹肌四块起步的大好青年,对着直播间里的画面无语凝噎。夜晚抱着枕头狠狠捶床。 那么肥的物资是谁的?是他们! 乘风这个祸害是谁养起来的?是他们! 能让项云间四人一齐沉默的底气是谁给的?是他们! 乘风抢他们的人头, 拿他们的遗产, 又去杀他们的兄弟。堪称惨无人道。 从来没有哪一届的学生可以被养得那么肥, 这锅必然是他们背。 面对那些后下场的考生,他们已经回答了无数次关于自己是不是内应的问题。 项云间等人此时的反应给了他们一丝安慰,但想到这帮人马上就可以拥有乘风的武器库, 他们很害怕。 五个混世魔王凑到一起,那叫群魔乱舞,此时考场内所有幸存的考生都可以被尊称一声:受害人。 作为罪恶之源的他们,已经可以想见未来的生活。这简直是一种无尽的羞辱。 太惨了, 才双十年华,他们的青春就要结束了。 而此时, 无数亮着灯的宿舍里爆发出轰然的大笑, 不同军校的学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相同的快乐。 已经准备睡觉的学生也被室友大半夜敲门从床上挖起来,共同见证这宝贵而意义非凡的一幕。 三夭论坛里喜庆得像是在过年, 首页飘着一大排无意义的笑声帖子, 被管理员自动删除, 又很快有新的内容浮上来。 视频区的板块更是在短短五分钟内出现了数千条投稿,无一例外都是江临夏等人的特写镜头。 “队伍好像会合了,又好像崩裂了。” “哈哈哈这段塑料情感觉续不下去了。” “老项本就成熟的气质, 一夜间又苍老了二十岁,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哈哈哈我笑得太大声,楼下邻居都来敲我门了!” “太聒噪了朋友们, 矜持一点,转发分享个六七遍就够了,给vp队伍留点排面!” “江临夏的表情过于生动,这套表情包不火我瞧不起在座所有人!” “辛旷坐屋顶深思的姿势,有种孤舟蓑笠翁的感觉了。” “怎么办?每一帧我都好舍不得,我的朋友圈已经彻底被他们刷屏了,到底有多少人还在熬鹰啊?” · 案发一个小时后,饱受刺激的几人似乎缓过来了。冷静下来,开始学会享受现实。 但乘风觉得他们毛病可能更大了。 比如辛旷,切断了通讯说要在上头吸收天地之精华。 再比如江临夏,一把步^枪的长管,用袖子来来回回擦了八遍。子弹装了卸卸了装,还时不时露出一种很诡异的笑容,间歇性会伴随几声诡异的低笑。乘风听得毛骨悚然,很难当不知道。 她支起上半身,朝江临夏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道:“你不睡吗?” 江临夏头也不抬,双目空洞地发着呆,答:“睡。” 乘风又问:“不挂疲惫度?” 江临夏说:“挂。” 乘风顿了顿,用更小的声音飞快问道:“你是傻逼吗?” 江临夏的思维竟然还能拐弯:“你是。” 乘风悻悻躺了回去。 江临夏朝她瞥了眼,又看向边上的物资包,已经开始膨胀了。他拥有的太多,内心充斥着极大的不满足。 他感慨着说:“我酷爱的武器其实还是东风。开售至今从无差评,而且还能保证售后。” 乘风心说你这不废话吗?她爱钱也没人成全她当联盟首富啊!谁还不能想得美? 乘风转了一圈,发现严慎靠坐在墙边,神情空虚,嘴唇翕动,从不久前起就一直在碎碎念,不知道说些什么。 乘风小心朝他靠过去,听见他在用气音喃喃地道:“我错了,我不应该……” 这人很会反思,且很有自觉。乘风非常满意。 她特意去挑了盒冲锋^枪的子弹,作为额外奖励送给严慎。 严慎将东西收下了,却还是开心不起来。 想想自己之前吃过的苦,再想想消失了两天的队友直接带他们实现了共同富裕,严慎都能猜到,此时肯定会有网友在刷:三句话,我让四个男人为我哭了一整夜。 害怕是一场梦,醒来以后不敢动。 · 几人在根据地挂机到早晨九点,终于将人物疲劳度带来的负面状态消除。 游戏时间要到下午四点才会正式开放装备库。 放做平时,几人肯定会趁这段空闲时间出去刷刷分,占据有力地形,顺便抢抢物资。 但在经历一夜暴富的巨大打击之后,他们的心态变了。蝇头小利他们看不上,要干就干票大的。 于是几人对着地图讨论了半天,还没决定今天要从什么方向进击。 乘风昨天一直待在房间里,今天不想再昨日重现,听得烦了,正要开口打岔,项云间走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二楼阳台,半蹲下身。 项云间装备齐全,看不清脸上表情,他压低了声音,在乘风以为他要问出什么重大问题来时,开口道:“你在山上还有多少物资?” 乘风“咦”了一声。 昨天晚上他们不搭腔,乘风还以为他们不在意来着。 “几千枚子弹吧。山上不好用枪,背包里全是子弹。”乘风说,“大概还有两三千枚,你们要去领吗?” 项云间的回答显得有点艰难。 几个亿掉在你面前,你捡还是不捡? 这个选择可真是太困难了。 项云间复杂地看着她,注视了许久,真诚问道:“你不会是把三夭黑了,提前把物资点给搬空了吧?” 乘风说:“怎么可能啊,不要开跟江临夏一样的玩笑。” 项云间本来打算比赛结束之前都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以致于说出这句话时,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放轻了一点:“你到底击杀了多少人?” 乘风挥挥手,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只是随便杀了几十个人而已。” 项云间闭上眼睛,顿了数秒后,说:“这件事情,他们不主动问,你别告诉他们。” 乘风:“哦。” 两人心情各异地走下楼梯。 正在激情争辩的江临夏停下自己的发言,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问:“你们刚起床就嘀咕什么呢?” 项云间没回答。乘风摇摇头,简单应了句:“没什么。” 而后两人分开,走向房间两端。 “卧靠?”江临夏眼珠转了转,又无所谓地道,“没关系,还好老子有回放。” 网友已经开骂了。 “??” “这就是男人跟女人之间的私密对话?” “本用户想听的不是这个。” “老子如果不是旁观了全程,真要以为你们干什么去了。” “你们大可以坦荡一点!你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值得人误会的!” 项云间背起包,在队频里道:“准备出发吧,先去山上领点东西。” 考试第一天淘汰了400名选手左右,第二天因雨势影响,也淘汰了近300名学生,现在考场中剩余的学生数量已经只有300出头人。 大部分考生物资急缺,早早赶往装备库附近寻找伏击点,等待抢夺资源的时机。 因此山上一片空旷,五人一路上去都没遇到什么阻碍,马不停蹄地直奔目标点,在不同地方挖出了乘风之前藏好的子弹跟部分手^雷。 江临夏在来时做过漫长的心理建设,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几人瓜分了这批物资,各自塞进包里。 包里塞不下,又拆了装进各个兜里。 不常用的装备,譬如匕首、绳索一类,已经被他们扔了。水和食物也大部分留在了根据地。饶是如此,背着也有些沉重。 江临夏由衷地说:“辛苦你了,乘风。” 小小的肩膀,承受了太多的财富。 游戏时间已经到12:19分。 几人蹲在草丛里,准备前往装备库。 江临夏拿出今早讨论出的路线,用手指画出了画出了一条曲线,直通装备库的前门。 如果场上还有300人,起码有250都在装备库附近。 装备库位于地图正中心,小小的一栋建筑,此时应该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现在入场,其实有点晚了,容易受到伏击。 乘风问:“你想怎么过去?” 江临夏说:“炸开啊!” 最高端的战术,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打法,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有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临夏的战术深合乘风的心意,比钟逸捷等人大方多了。 乘风终于找到了机会,骂回来一句:“败家子!” 换做以前,江临夏已经开嘲讽了。但是现在,他只是盯着乘风。 拿人家的嘴软。何况他里里外外,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都是乘风的。 乘风一抬下巴:“问我。” 江临夏深吸一口气,克制而谄媚地道:“请问智慧、大度、美丽、强大的乘风同志,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项云间带头鼓掌:“请乘风同志发表讲话。” 乘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又把周围挡视线的草叶拨开一点,说:“先把地图点出来。” 众人都将地图版面放大。 乘风清了清嗓子,拿出老孔的气势,给四人上课:“首先,去往装备库需要经过一片建筑群。为了避免狙击手的伏击,路线上应该尽量避开一些过高的、视野开阔的建筑。所以最佳路线是从南面绕行,走这条路,虽然远了点,但是安全。” 江临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得真好。” 乘风伸出一根手指,在数个位置上点了一圈:“假如我们走这条线,那个这几个点位都会有视角盲区,可能会受到敌方伏击,该怎么办呢?” 江临夏捧场地道:“炸他们!” 乘风手指转向他,收回食指又朝上竖起拇指,表示赞许:“不一定适合投雷的地方,我们也可以从前面一个路口分开绕行,由队友帮忙清扫这个点位的盲区,再进行会合。” 项云间的掌声更响亮了一点。 辛旷跟严慎打起精神跟上。 乘风说:“等我们到达目标点,四个人负责四个方向的防御,我投烟雾^弹,迅速杀进去。” 江临夏高举右手。 乘风:“江同学请讲。” 江临夏问:“我们一路杀进去,动静会不会太大?需不需要低调一点,尽量避免高伤武器的使用?” 乘风说:“没有必要。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这么有钱。听见我们频繁使用热^武器,只会以为我们是穷途末路,背水一战。手上又没多少子弹,在装备库正式开放前,只是离我们远一点。” 江临夏长长“哦”了一声,只是演技不怎么过关。 乘风最后给了句总结:“希望大家都能保证自己安全。如果有队友不幸伤亡,我们的首要目标是——” 江临夏:“抢回自己的物资,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上!” 乘风:“对!” 严慎变成鼓掌机器。 这个掌声,主要是送给八级捧哏的人。 都是为了生活啊…… 结束(别人是长大她是长辈分啊...) ##156-团队12 青年趴在窗台后面, 眯着一只眼睛,观察远处的地形。 他们的队伍从凌晨起就在装备库外留守。随着仓库正式开放的时间越来越近,几人商量着应该要怎么转移战地, 朝中心圈发起突袭。 装备库里的武器数量并不多,他们一定要抢到枪榴^弹, 这样才不辜负他们背了两天的长管步^枪跟枪头转换器。 有了枪榴^弹, 就有了后期翻盘的资本。 那帮军校生就是群牲口, 他们如果不能保证先批冲进库房,肯定连口汤都喝不上。 青年打好腹稿,数着地图上的时间, 正要动员两句,就看见远处黄烟升腾,紧跟着两道爆破的声波穿过数百米的距离,传进他们耳朵。 这突发的状况, 无疑像是所有人大牌出尽的情况下,有人莫名其妙丢了一对王炸。很不讲道理。 似乎一场大战正在酝酿。 附近的玩家密度很高, 所有人几乎都下意识离战圈远了一点, 生怕在黎明前夕惨遭毒手。 青年注视着爆炸点,作为东面山区少有的幸存者, 他现在一听到这种节奏紧密的爆破声响, 脑海里就会涌现出前天晚上的那一幕幕。 虽然具体时间还不到48小时, 总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很快,扬起的尘土受到第三波气浪的挤压,扭曲成更为狰狞的形状。 连续三个爆破弹, 让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噩梦骤然变得真实起来。 青年喉结滚动, 刚准备赞同队友转移的语句咽了下去:“……这一幕我总觉得有点熟悉。不会吧?他们不会还活着吧?是那帮混蛋来了吗?” 队友匆忙道:“想开点,这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 相似的疯子那就更多了,指不定是有人在玩心理战呢?” 冲锋^枪机扫的声音,从另一位队友的队频中传来。很轻,但屏息凝神下还能听得清楚。 可能是为了震慑,也可能是枪手打法彪悍,从频率判断,短短几秒钟那人已经射出了二十来发子弹。 在物资匮乏,一颗子弹都恨不得掰着用的当下,这种行为堪称令人发指。 通讯器中甚至能听到队友吞咽唾沫的声音,他咬着后牙,略带慌张的情绪掩饰得不佳。 “不要过来啊——卧靠!” 没人骂他没出息,因为这帮疯子确实挺让人害怕的。 很快,距离青年不到百米远的地方,也传来两道令人崩溃的爆破声。 青年僵着脖子合上窗户,怀疑人生。 这世界怎么了?一共就特么五个手^雷,第三天了,怎么这帮人还有多余的可以用来浪费? · 辛旷刚阻止完江临夏的挥霍行为,让他不要这样使用冲锋^枪,斜对面就传来回应式的炸响。 江临夏很狂妄地说:“谁啊?还有人跟我们一样富有?” 乘风想了想,说:“可能是钟逸捷在给我们打掩护。” 江临夏撇撇嘴。 来自小弟的回赠让乘风很高兴,她夸奖道:“小钟是个好同志。”比自己的队友要聪明一点。 “乘风……” 江临夏走在队伍前面,回头瞄了一眼,怕被乘风发现,又很快转回来。 他关掉通讯器,跟身侧的项云间耳语道:“为什么她成长的方向那么奇怪啊?” 别人是长大,她是长辈分啊。 这是项云间也无法回答的难题:“可能出厂设置就不大一样吧。” 江临夏跟项云间所展示出来的富贵风采,让几人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抵达乘风之前定好的点位。 他们左前方两百米处,就是那座周围腾出一圈水泥空地的武器库。 库房只有一百五十平米,高五米。灰色的金属防爆外墙,墙面上除了一个三夭的图标别的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朴素低调。 原先驻守在这个位置的队伍见势不对提前跑了,又去抢占别人的根据地,在附近造成了小范围的骚动。 无辜受到波及的人都有些不满,但苦无仓库没开,物资不足,不敢引发冲突,只能隐忍下来。 江临夏能体会到他们那种不甘与愤怒,并且沉溺于这种土霸王的感觉,希望可以更持久一点。 如果可以一直这么富有,他一定会爱上各种形式的刷分。 乘风问:“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缺子弹?他们第一天的时候没有抢人头吗?” 四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江临夏长长吐出一口气:“富贵限制了她的想象,我原谅她。” 几人蹲守等待,在频道里小声唠嗑。 随着系统时间跳到3:55,江临夏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不再玩笑,专注地盯着自己负责防守的方位。 离得远的考生已经开始行动了,枪声与交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飞速变动,环境顿时变得复杂而混乱。听不清的叫骂声在四面回荡。 最后两分钟,仓库大门上亮起两条蓝色光线,沿着门框迅速流动,最后交汇于中间的一个圆圈,拼出“解锁中”的字样。 处于中心位置的考生也按捺不住了。 所有人都为了装备库中的物资变得疯狂。 江临夏往左侧丢了枚烟雾^弹,迅速闪身回避,趴倒在地,声线紧绷道:“乘风,后面的就靠你了!” 乘风问:“你们现在不靠我吗?” 江临夏感受着背包的重量,很难进行反驳。 ……这孩子怎么变得那么爱怼人?严慎那厮教的吧! 混蛋! 时间跳至4点,通讯器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那声音被剧烈的声波所冲散,彻底淹没在空气中。 无数枪口对准了仓库的大门,火力在那一刻达到极盛,子弹如同洪水般宣泄而出,试图在一片烟雾中拿下先批部队的人头。 各种留存的热^武器也都在这时候不加保留地投了出来。 数人的耳膜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巨响震得发疼,已经听不见其余任何的杂音,同时也听不见队友的交谈。只能关闭通讯,开启最高规格的降噪功能。 加上乘风他们队伍投出的两枚,五枚烟雾^弹弥漫在装备库周围,遮蔽了附近百米范围内的视线。 然而这种阵仗只持续了数秒,考生立即停止攻击。改成零星的子弹朝大致的方向进行盲射。 大部分队伍还保留了少量爆破^武器,想等有考生从仓库出来再进行偷袭。如果队友不幸没能抢到物资,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下。 “这帮人有点儿东西啊,还藏着那么多热^武器,正好一波全骗出来了。” 江临夏抱着枪蹲在角落,在浓烟的环境里待久了,即便戴着护目镜,眼球也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他回了下头,虽然这个动作毫无意义。紧跟着又问了句不会有回答的话:“乘风进去了吗?她还活着吗?” 乘风还没进去。 这种时候就算踩着狗屎运进去,也不可能出得来。 她极为耐心地等了三分钟,等这一波肖似狂欢的火攻结束之后,才开始行动。 她在门口附近撞到了一个人,在双方都视野受限的情况下,两人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照着感觉给了乘风一拳,拳风险险擦过乘风的脸,没打中。他也没追,继续跌跌撞撞地摸向仓库大门。乘风则数着步子,先一步冲了进去。 仓库内部还没有彻底被烟雾侵袭,能看清大致的构造。 中间排列着整齐的铁架,一共三层,按照标签不同摆放着各种物资。 靠近前后门的是食物跟水,稍里面一些是手^雷、爆破装置,最中间、数量最少的,就是无数考生肖想的枪榴弹。 里面有两个学生,比乘风更快一步,正在扫荡货架。 乘风不等前面的人回头,直接丢了一枚烟雾^弹。 那一点点朦胧的视线也被白雾所掩盖。 场内的考生破口大骂:“出门带脑子了吗?装备库还扔雷?损人不利己的,你特么谁啊!懂规矩吗?!” 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追求共同富裕的,一般进了物资库,一般默认暂时停战,互不干扰。以免无谓损耗。 乘风按照那短暂记忆中的路线迅速奔跑,同时解下身后的背包,将爆破武器一个个往下扔。 跑了一圈,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乘风喝道:“撤!” 项云间等人的通讯还没恢复,但见乘风的红点在朝外移动,默契地准备撤离。 乘风在设备辅助下,十秒内跑出百多米远,纵身往前一跃,躲到一处遮蔽物后,直接按下引爆器,同时捂住双耳。 二十多个爆破装置在狭小的房间内一齐引爆,连系统设定的特制金属外墙都在这巨大的冲击下被撕裂。 纵然墙壁削减了大部分的杀伤力,部分碎片还是在气流中向外发射,误伤了一批准备进场的考生。 考生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乘风已经拉上自己的队友,扯着他们离开最危险的区域,在外围进行狙击。 等新一批的考生摸索进去,在半路被飞出箱子绊倒,捡起来一看,发现所有箱子全部在保护措施中被锁死,无法打开,也无法启用,才明白过来,发出一声怒喝:“靠!有人把物资点给炸了!” “还抢什么,物资点都没了!!” “哪个天杀的干的!怎么做到的?!” 这批箱子的防爆材质特殊,想要用外力进行锁死,要求很高。起码得是近距离的手^雷爆破,往届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故。 毕竟仓库里的考生数量一般不会很多,不会有人在这种密闭的空间下,消耗珍贵的二十多个爆破装置,以达成废除武器库的目的。 他们想不通啊! 那人明明是最早进去的考生之一,在可以安全拿走物资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引爆? 每个人的背包初始只有两个爆破^装置,为什么他们到了第三天还能拥有二十多个? 他们真的不明白! 场外的网友倒是可以回答他们这个问题,只是现在,直播间里除了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考生各种激烈的吵闹倒是很清楚。 诸如“什么?仓库被炸了?”、“所以还有没有未锁死的箱子?”、“谁会炸仓库啊?是阴谋,大家不要相信!”……各种不同观点夹杂在一起。 当然出现频率最高的,还是那撕心裂肺的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叶富贵真的太有钱了!只要别人拿不到新物资,他们就是最强的!” “我思维狭隘了,爆炸之前,我真的以为乘风是去抢物资的。” “你想象不到乘风那边的物资有多丰富。她可是霸占了一座山的女人啊。” “我们这是在看什么?我们在看寂寞。” “请把奸猾狡诈这两个词送给乘风,联军的学生不想再背这恶名了。” “山大王重出江湖!” 办公室里只剩下纯粹的掌声。 还需要什么?都是多余的。 后续的发展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乘风虽然被爆炸的余波冲得灰头土脸的,但从队友那里接过新的物资后,满血复活。 一队人拧笑着追在可怜的考生身后,让他们见识什么叫为所欲为。 等到比赛时间正式结束,场上存活人数只剩下62人。 一面倒式的武力倾轧,导致普通考生只能狼狈地东躲西藏,乘风等人则横行无忌。 最终乘风的小队拿下172个人头数,破了联赛近50年记录。钟逸捷的队伍则以62个击杀分占据榜单第二。 落幕的镜头定格在十人聚首后温馨谈笑的画面上。 团队赛前二的队伍都是联盟大学的学生,同时奠定了乘风拿下联赛金杯的基础。只要联盟大学大战场的成绩不过分离谱,这个金杯已经被乘风握在手中了。 这张成绩单漂亮且醒目,可以说本届联赛最大赢家,就是乘风及其背后的联盟大学。 于思和就是幸运苟到最后的考生之一。 不过他们队伍的成绩不算很好,排在第十一。虽然他活得久,可是后期基本没什么反攻的机会。 于思和摘下设备,遗憾地叹了口气。由于连续几天没能好好入睡,临近结束又都在担心受怕,精神跟体力都受到了过度的消耗,走下设备时险些摔倒,被考官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又去角落坐着休息了会儿,疲惫离开考场。 他室友已经提前在场外等候。给他准备了热饮跟零食,见他出现,一股脑塞到他手里。 于思和咬了两口,感觉缓过来点,问道:“我怎么没看见乘风啊?开场的时候我一直想找她,但是一直没找到。好像别的队伍也没有看见她。他们是vp队伍吗?” 上次的重装被乘风击败,他就一直想着一雪前耻来着,可惜没找到机会。 正打量他的室友听到这话,表情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于思和问:“她在队伍里划水了吗?还是早早就被淘汰了?” 室友没有回答,注意力好像飘远了,在努力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于思和以为自己猜对了,将手上吃完的包装袋塞进兜里,感慨道:“真羡慕啊,你不知道我们后期打得有多惨烈,几乎是拿命在堵枪口。那帮人完全不接受交流,见人就杀。” 青年张开嘴,终于想好切入点了,脸部肌肉下沉,眉心也微微下压,看起来严肃认真:“你知道本届击杀人数最高的考生是谁吗?” 于思和本来要走了,闻言停下来,理所当然地道:“项云间。” 室友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摇晃。 于思和问:“那严慎?” 不对。 于思和抿了抿唇角,问:“是他们队伍里的人吗?” 室友:“是的。” 于思和:“那辛旷?” 室友依旧摇头。 于思和不信邪,顿了一秒,继续猜道:“江临夏?” 室友面露同情:“nonono。” 于思和说:“不可能啊!我都没看见她,她人呢?她杀了多少人?” 室友沉沉叹了口气,说:“她的个人总击杀数一共59人。第二名的队伍,五人综合才62人。” 于思和的脑袋挺晕的,刚下机子时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室友又问:“你知道第二名的队伍是谁吗?” 于思和受够了他的问话。嘲讽的意味太足了。没什么好气地吐出一个字:“谁?” 室友说:“钟逸捷的小队。” “他们队伍今年表现这么好?”于思和对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考生都有一定了解,思忖片刻,问道,“他们跟项云间结盟了?” 室友迟疑了下才点头:“算是,但又不完全是。” 于思和想说都什么啊?越问他越糊涂了。 室友凑过了脸,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项云间小队的击杀数是多少吗?你知道钟逸捷他们的人头数是谁送的吗?你知道在最后阶段追杀你们的人是谁吗?” 于思和为了自己这条小命,转身就走。 室友追在他身后,语速飞快问道:“你知道他们的物资是从哪里来的吗?你知道乘风到底在哪里吗?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乘风吗?” 于思和小跑起来,试图将他甩脱,大声叫道:“我不想知道!我说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 “不要看回放!”室友伸长了手臂呼唤道,“让我给你讲!看回放你一定会后悔的!兄弟,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信我!” · 而此时,项云间等人刚走出考场,神情间意气风发。还没高兴多久,迎面遇到了前来逮人的教官。 项云间几人自觉站着没动,江临夏瞥见二人脸色不对,拔腿就跑,被两人拧着胳膊压住, 教官温声道:“别走嘛,让你看点热闹的东西。” “怕什么?教官还能害你吗?” 江临夏叫疼,让两人松开一点,可惜对方无动于衷,只好硬着头皮叫嚷道:“为什么啊教官?我们赢了!而且肯定是大比分地赢!你们这是对待胜利者的态度吗?” 教官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惜那表情落在四人眼里,就变得有些瘆人了。他还是那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语气却不容拒绝:“所以带你们去看看胜利者的专属奖品,顺便给你们一点物理嘉奖。” 几人刚走出机房,又被原路赶了回去,来到一间空旷的办公室。 室内还站了四五位教官,此时都笑得一脸核善,靠站在桌边,目光如水地望着他们。 最后一个进门的教官反手压下锁扣,断了几人退路。室内温度仿佛骤降十多度,冷得人瑟瑟发抖。 在四人掩饰不住的惊恐眼神中,几位教官一齐上前,按着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然后点开了热度最高的回放剪辑。 回放(“你有话想说吗”...) ##157-采访 视频是经过后期处理的, 还额外配上了字幕。只是因为时间有限,质量相对比较粗糙。 前面一段内容是他们小队的个人介绍,当然, 主要还是为了介绍乘风。 他们每个人只有两秒的时间,乘风一个人挂了十几秒。 毕竟是vp嘛。 四人眼神悄悄交流了一番, 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口的教官支起光脑, 将摄像头对准他们, 在桌上摆正后,也笑嘻嘻地走到几人身后。 江临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不由小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教官说:“三夭说要给你们拍个视频记录,赛后采访的时候可以放。” 江临夏扭过头,还没看清他们的脸,又被一双大手掰了回去, 白白浪费了他的营业式笑容。他只能叫道:“团队赛的赛后采访不是晚上八点吗?我们拿过vp,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年轻些的教官在后面低声笑道:“主要是怕你们晚上没心情参加了, 所以提前录好。” 江临夏面不改色:“我们比得还行吧, 不会没心情的,我们专……” 教官打断了他:“认真看你们的, 不要交头接耳跟教官搭话。” 片子也步入正题了, 不过江临夏暂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第一个视角是考场东面那座山, 两个看不清脸的青年在山路上跑来跑去。 不久后两人停了下来,躲在草丛里,队友间互相交谈道:“不知道乘风现在在哪里, 怎么完全没风声啊?” “全考场哪个人不想找乘风?历届vp里, 乘风应该是单兵水平最差的一个。趁项云间他们还没过来会合,谁能遇到都算血赚。” 青年蹲久了腿麻, 稍稍换了个姿势,将膝盖轻轻磕在草皮上,倾斜着上身跟边上的人说:“其实我到现在都没完全理解,手操机甲手到底是怎么拿到单兵类vp的?” “机甲归机甲,单兵归单兵,手操毕竟太不一样了。可惜团队赛的规则对她很不利,没有项云间几个打辅助,我估计乘风活不了多久。” “出于对vp的尊重,我猜她能拿3个人头吧。” “但凡她开枪杀人就很容易暴露了,我觉得3个都多。不过也不一定。” 地图随着两人对话不断缩小,随后某个角落出现一个红点,怕观众看不清楚,还特意标了箭头跟名字,很有乘风的优良传统。 视角移向红点所在的位置,重新放大,界面中出现一片被烟雾笼罩的区域。 这里枪声四响,在所有人都看不清战局的情况下,左上角乘风的击杀统计数蹭蹭往上跳了三。 紧跟着是乘风的射击集锦。 “砰砰砰砰——” 踩着有节奏的枪声,左上角的数据断层式往上飙升。 出于时长考虑,最后只剪辑了7次枪响,最后以3个礼炮式的炸^弹凑了个整数。 画面切换,依旧是东山,另外两个声音不大相似的青年又在窃窃私语。 “开场三个小时了,不科学啊,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乘风不会已经退场了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可能真的在装死?躲在一个地方不动,就等待比赛结束之类的。我觉得项云间应该不会带着她一起刷分,她目标太大,简直是行走的烧烤串,反而会影响他们四个刷分。” “你说得对,她作为数据分析师,找个老巢苟着应该不难。” “唉,他们联大的‘苟’字一诀已经修炼到大成了。”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画面逐渐放大。 箭头所指处,草丛有轻微的晃动,比风吹过的痕迹明显不了多少。那里,乘风正反背着枪,从他们身后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爬过。随后视频开了倍速,乘风所代表的红点在整座山上从南到北地各处瞎窜,拉出一条曲折的行迹图。 疑似多动的乘风从全世界低调路过。 下一秒,配角又换了一批人。这次人数稍多了一点,有三个。可见乘风在联赛里的受“欢迎”程度。几乎是四面楚歌、举步维艰。 这次几人所在的地方是郊区,分别躲在废弃的工厂不同方位,利用队频进行交流。。 “听说山底下有一个疑似乘风的考生,导致附近的学生都围过来了。” “然后呢?” “据说杀了,但没人敢上前验证是不是。现在山下人很多,我们都上不去了。” “唉,第一天竞争太大,找不到合适根据地还不如冒险去山上。” “太惨了,这才几个小时啊,考场上本就寥寥无几的女性考生快被那帮禽兽围剿完了。” “就是!我们肯定不能这么做!对乘风来说太不公平了!” “诶等等!你们看北边,那个人像乘风吗?” 几人顺着指出来的方向望过去,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但并不影响刚刚还义正辞严说“自己肯定不这么干”的青年放声大吼:“乘风在那里!同志们冲啊!” 没多久,脑袋上顶着“项云间”大名的军校生循着声音摸过来,从人群后方进行偷袭,抢到两个人头,转身就跑。 正在观看的四人觉得自己摸到套路了,稳住了没笑。 这期主题应该叫做:#乘风轻抚过的左脸跟右脸#,或者#世上本没有傻子,跟乘风见得多了就有了更多的傻子#。 他们懂套路。 教官差点忘记重头戏,放到这儿,赶紧用光脑开启了弹幕精选功能。 网友的嘴比众人的脑内想法毒多了,四人看着流过的文字面不改色,心下默默反思了一遍。 他们应该还好?虽然会合得晚了一点,但一直表现得还算有队友爱。没有贬低过乘风。 下一幕,又是两位青年,看姿势有点颓废,蔫头耷脑的,靠在石头背面,像是刚结束完一场大体力消耗的追逐战。 “爬山太难了,还是找机会下去吧。” “乘风应该是在山上吧?有人说在附近看见她的身影了。” “这个谣言地图各个地方都有了。” “唉,到底谁可以这么幸运遇到落单的乘风?这应该是我距离击杀vp最近的一次。” 青年正在展望,言语间不甚唏嘘,不等他享受这种幻想的快乐,美梦成真了, 数枚子弹在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射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二人要害,拿走积分。 视频暂停,往回倒了两秒,屏幕正中间做了个声音放大的特效,随着地图上某个落叶堆的抖动,背景中响起乘风的一句碎碎念:“强扭的瓜不甜,但我也可以给你们尝尝。” 江临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拍腿大笑。 项云间几人也扯了扯嘴角,但不敢跟他一样那么肆无忌惮。 江临夏转过头,想问问教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耳边传来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乘风现在一定特别害怕,说不定还在抱着枪偷偷抹眼泪。严慎,她掉多少眼泪都是你的锅。” 一句话跟惊雷似的,在江临夏脑门上劈了下来。 一些快要被他遗忘的记忆从他的黑历史库中缓缓复苏。 “乘风会发现,没有我们真的不行。唉。” 大雨里,江临夏半阖着眼,一半是困的,一半是无聊,但硬生生挤出了八分的饱满情绪用来担心乘风。 “钟逸捷这个人,啧啧,我懂的,他肯定在不停地欺压、奴役乘风。派她出去做事、送死,乘风太可怜了!孩子果然不能离开家。” 如果之前的青年还只是单纯的自我认知不准确,江临夏的表现有点过于虚伪、夸张,以致于多出了很强的戏剧性。 但江临夏万万没想到,紧跟着的一幕会是乘风以炸^雷的气势往地上丢出3个“3”。 这个特别难受,难受到失眠的走失儿童居然在考场里斗地主。 西瓜还在一旁无原则捧臭脚:“首富牛逼!” 钟逸捷:“要不起!” 打完一轮。 西瓜起身说:“我去轮值了,换个人下来陪你玩。” 乘风意思意思地说了句:“要不我也去吧?” “不用不用,你不是我们队伍的人,发现情况也没办法及时通知我们。”西瓜忙道,“而且贵宾啊,休息就行了!放心交给我们!” 往楼梯上走时,还不忘回头叨叨一句:“队长,洗牌的动作快一点,别让叶富贵久等!” 江临夏想要跳起来,后方的教官早有察觉,一个负责捂住他的嘴,一个负责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坐好。 江临夏瞪大眼,发出几声模糊的呼喊:“放开!我有话说!” 负责捂嘴的教官皱着眉问:“他说的什么?” “他说,你特么的快放开老子,不然我跳起来给你头打掉!” “他敢骂教官?” 江临夏瞪大眼睛,竭力挣扎中发出的声音比较清晰:“我没有!” 十级翻译员飞快道:“他说,有我没你。” “有骨气啊!待会儿下去负重跑十圈。” 二人一唱一和,给江临夏定了罪加一等。 江临夏悲从中来,只能用鼻孔呼吸,感觉呼气不畅。 剪辑里的他差不多的凄惨。 他看见自己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镜片后的眼底是分明的乌黑。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别睡了,都再坚持一下,赶紧去找乘风。” 他保证起码那个时候他是认真的。 下一刻,乘风把牌一摔,躺到地上,老大爷一样的姿势,叹道:“累了。” 西瓜立即撕开巧克力的口子递到她手上,钟逸捷拎过包问:“要水吗?” 乘风说:“不用了,我稍微睡一会儿,把疲劳度全部挂掉。”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手里捏着把零散的子弹往小包里装,拉上拉链的时候大笑出来:“我觉得只有乘风最爱的冲锋^枪子弹能够安慰她。她看见以后肯定高兴地快哭出来!” 下一刻,乘风随手将一整盒子弹丢进钟逸捷怀里,说:“给你,子弹怎么那么多啊?这帮人都不用枪的吗?” 然而钟逸捷也不是很想要:“先藏这边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乘风:“行吧。没用的东西到时候可以丢给我的队友,” “那你不联系他们?我第一次见到队伍失联的。”钟逸捷惊道,“出于物资考虑他们也应该早点过来接你啊。” 乘风:“我说了但是他们不相信。他们还嘲笑我!” 江临夏的眼眶快湿润了。 包括他最不想看见的那几个画面也出现了。 譬如他被爆炸的余波轰到墙上、跟严慎抱头痛哭、嘲笑乘风谎报战绩…… 这个剪辑师相当专业,懂得怎么扎人心窝子,将整个片子做成了与乘风对立的反面教材。只用了十五分钟,江临夏胸中的那口气就散了。从鬼哭狼嚎到放弃挣扎,最后两眼空虚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连教官都不忍心,反过来安慰他:大四了,很快的。 下一个受害人轮到项云间。 项云间坐直了一点,感觉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按在他的肩膀上。教官在他耳边幽幽地吐气:“你有话想说吗?” 项云间僵硬摇头。 他的罪过挺明显的。在开场的时候因为山底下的一小群聚集群众放弃接引乘风,还跟着江临夏一起开玩笑。以致于后面整个队伍在贫穷的道路越走越远。 尤其是夜以继日地折腾了三天,击杀数还没斗地主的乘风高。 严慎没想到自己藏饼干的动作也被拍到了。跟队友斤斤计较几枚子弹的画面更是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辛旷还好,他顶多只是质疑了乘风的战绩,大多数情况下推波助澜但都能安全神影。后期也很中庸地跟着队友吹彩虹屁。 四个人里,江临夏的话最多,提到乘风的次数也最多。这个负责团队外交的朋友几乎说出了他们的全部心声,所以整个剪辑的重点都在他身上。 严慎藏饼干的行为反响也挺大的,估计是看起来实在太卑微了。 这两人牺牲自我形象,拉住了网友80%的讨论度。让项云间跟辛旷大为感激。 饶是如此,教官还是按照三夭提供的采访稿,问了他们半小时的问题。并要求四人回去后各写一篇300字的观后感。 直到这场闹剧快结束了,教官才收起嬉皮笑脸,语气一扬,不急不缓地问:“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四人点头。 “不是最后赢了就可以不用反省,这次我真的没法儿夸你们,你们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这次的表现有多离谱。”教官说,“军校生被频繁打脸不能哈哈两声就过去了,你们应该觉得耻辱。尤其乘风是你们的队友,结果你们自己对她都完全不了解。你们的情有可原在我这里都不算理由,我说过一百次有了吧,不要太自以为是!这事真往大了讲,我能让你们每个人写一万字的检讨书过来。” 项云间说:“是我的问题。” 教官:“要放假了,还要准备大战场,所以我不多罚你们。集体十圈,跑完再回家。相同的错误我绝对不想再看见。” 等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项云间四人排着队从里面出来。 一群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脚步变得拖沓沉重,颓丧的同时还不忘让对方帮自己解决观后感的问题。 他们走过二楼,正在酝酿着情绪互诉彼此的伤心,听见一阵猖狂而放肆的笑声从侧面传来。 江临夏好奇,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往里看,发现联大校长在里面,乘风也在里面。单兵系跟指挥系的领导也在里面。 奇 书 网,最快追, 假期(少一个都不叫乘风...) ##158-假期 一群人正在眉飞色舞地拍合照。 准确来说, 是一群人在簇拥着乘风拍照片。 她怀里还抱着一大束捧花,几乎要遮住她的脸。 贺卡上面的文字无法辨认,但从包装纸上印着的联大校徽图案可以推断, 花应该是他们尊敬的校长送的。 这群比乘风大了快两个辈分的领导,在她身边来回打转, 笑得见牙不见眼。说话也轻声慢调的, 没了往日的威严。 “乘风表现得非常好, 不骄不躁,一看就是当vp的料!”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一座金杯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团队赛的感想说两句, 对队友的评价也可以讲一讲。还有下场比赛的目标跟志愿。” “我们不自大,但我们也不怯场,这次可以大声地说,金杯一定是我们的!” 江临夏感受到了世界的两极。他们在这头, 乘风在那头。 虽然去年他们拿vp的时候也算是联大的掌心宠,但校长当时远没有这么慈眉善目, 还有理智保持形象, 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拍完合照就走了。 没给他们送花, 只送了五条横幅。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同样的vp, 不仅没了横幅,还要被钉在耻辱架上。 何苦来哉? 可能是他们的眼神太哀怨、太强烈,联大校长有所察觉, 看到他们, 招招手朗声笑道:“你们来了啊。来来,主角们, 刚才就想找你们,可惜被你们教官先叫走了。” 四人走进去,跟领导鞠躬问好,又被他们抓到乘风身边,拍完整的队伍合照。 联大校长找了几个角度,都挑不出满意的成品放到校网上宣传,他盯着光脑上的图片,笑眯眯地问:“干什么都愁眉苦脸的?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没精神?” 江临夏眼神空虚,轻叹道:“被训了。” 联大校长表情不变:“我跟他们讲过了,说两句可以,不要骂人。今天那么开心的事,本来都应该要庆祝。” 军校联赛这样的盛大赛事,连续两届金杯都落在联盟大学,且乘风今年还很可能拿下3vp的大满贯金杯,是一项少有且绝对值得骄傲的成绩,更是一则比什么广告都有用的招生简章。 联盟大学明年的生源质量绝对能够力压众多一流军校,在远征军里的名声也能更进一步,联盟明年下发的款项同样会跟着水涨船高!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联盟大学的辉煌又回来了!荣耀独属于联大! 江临夏还想要说,兜里的光脑震动了下,是特殊关注里的信息。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教官发来的,只有一行字:“如果敢告状,你就完了。” 江临夏立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式的微笑。伸手揽过身边的兄弟,跟他们紧紧靠在一起。 校长点头:“可以可以。乘风啊,把花给项云间,项云间再把花还给乘风。这叫金杯的传承!明年金杯还是我们联大的!” 项云间略带无语地将花束接过。 两人有点尴尬,都不知道要怎么接,炯炯有神地对视片刻后,抬着手一起僵持在中间,暗暗往对方那边使劲。 江临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俩干什么?表情都狰狞了好吗?” 一刻钟后,几人终于拍完照片。校长等人留在办公室继续商量着怎么写宣传文案。 走出设备楼,江临夏紧了紧衣服领口,感觉短短三天的考试时间让自己成长了太多。冬季的风也带上了一股特别萧瑟的气息。吹过后带走的不只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青春。 尤其严慎还在一旁陪着他唉声叹气,江临夏想要观后感言,觉得自己更憔悴了。 乘风收到的花塞不进背包,拿在手里又很不方便,她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往后一甩,精准丢到项云间怀里。 项云间顺手接住,挑了挑眉毛:“乘风同学。” 乘风两手往兜里一揣,立即小跑着冲到前面,给几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为什么可以那么高兴?”江临夏很不是滋味,放大声音问,“你教官都没有责骂你吗?” 乘风诧异回头:“他骂我干什么?” 江临夏说:“不按规定行动,跟队友长期失联,导致信息缺失什么的。” 乘风“哦”了声,视线瞥向几人身后,随后抬手一指,朝出来的人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我教官。” 年轻教官背着手从几人身边走过,错身时偏头朝乘风笑了一下。许多鼓励的心意尽在不言中。 没走两步,又回头笑了一下。满面春风,温柔和煦。走到分岔的路口,即将拐去图书馆的方向时,教官脚步稍顿,再次带着还没消融的笑意,转身跟乘风打了个招呼。 两人遥遥挥手。 对方感情之真挚,笑容之灿烂,简直让路边绿化带里几株顽强挺立的松柏都为之失色。 四人看愣了,感觉这个冬天的风格外的冷。 等教官人影彻底消失,那张脸还在他们记忆库中不停回放。 江临夏震撼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顾盼生辉吗?” 严慎承认自己没见识:“一笑三回头啊……” 辛旷冷冷地浇醒他们:“不要想太多,我们教官只会一步三棍棒,棍棍天灵盖,助你参悟人生哲学。” 项云间:“唉……” 严慎摇头道:“别叹了别叹了,运气都要叹没了。” 几人走到生活区门口,等着过马路。不少学生提着行李箱站在对面等车,准备回家。 数道好奇的视线落在项云间怀里的捧花上。估计是觉得拿校标包花的壮举除了校长没哪个人才能干得出来,所以眼神特别纯洁,没任何暧昧。 江临夏揶揄道:“你大学生涯里唯一一个可以疑似脱单的机会,没有了。” 项云间没在意,拿花敲了下乘风的头,问:“你明天离校还是后天离校?” 乘风说:“我离校去哪儿?” “回家过年啊。”江临夏一步跨过来,“你今年有新的安排了吗?不去褚暄阿姨家住?她礼物说不定都给你买好了。” 乘风愣愣道:“啊……真的吗?” 江临夏笑说:“不过你拿到双vp了,想赚钱的话也可以跟着三夭混。他们那边有各种宣传活动,包吃包住还有大红包。哦,前提是你们专业领导不拉你寒假留校补课,冲击大战场vp。” 乘风还没决定好。 去年大战场失利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遗憾,所以项云间等人不惜推迟一年军部培训再抢一次金杯。虽然没能完全符合预期,但也算某种程度的进展顺利。 有陶睿在明,这一届大战场的压力估计更多会压在指挥身上。但因为乘风本身也是指挥系的学生,以单兵的身份参赛,等于他们阵营能多带一个指挥,今年报仇成功的几率是很大的。 今年联赛赛程走得比较慢,往年大战场阶段才是在期末进行,今年已经确定会被推迟到春节后。 联大必须得趁着寒假选拔出能跟乘风配合好的指挥,她估计也得留这儿。 老孔跟老罗跟她提过一点,不想干扰她的状态,所以没有详细讲。 “应该还要等学校那边的通知……”乘风说到一半,眼睛一亮,大声叫道,“我的猫头鹰!” 马路对面,小猫头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不急不缓地朝这边飞来。 这个路口的红灯特别长,有50多秒。 小猫头鹰为了省电,就近选了个幸运儿,停在那男生的脑袋上。 青年惊了下,仰起头,顺势抬手去抓。 小猫头鹰迅速往下一跳,转而停在他的行李箱上。青年弯下腰看,但没动它了。 边上的学生笑道:“这不是他们军事学院的吉祥物吗?教官最爱的暖手宝。又出来散心啊?” “这猫头鹰到现在都没丢,就说明智能机器人的高端,贵有贵的道理。” 自从小猫头鹰拥有飞行功能之后,胆子再次大了起来。乘风不在的时候经常出宿舍溜达,还会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蹭网络载文档,搜索跟乘风有关的信息。 它的飞行高度最高可以到三米,数据告诉它,就联大那群吃得膘肥体壮的胖猫们,绝对不可能原地跳到三米高。 它是安全的。 红灯转绿,乘风朝它跑了过去。小猫头鹰见她出现,直接掉头折返。 电快不够了,少飞一段是一段。 乘风叫道:“先去食堂!去三餐!” 小猫头鹰放慢速度,转了下方向,等乘风过来,停在她肩膀上。 晚间,联盟大学的合照放出来了。三夭的赛后采访改成了录播的方式,技术小哥处理完之后也提前放了出来。 乘风在操场慢跑,准备多熬几个小时调整生物钟。 她的三个室友比她更为振奋,从早上起就一直守在三夭各个板块前,精神参与本次团队赛。 沈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哒哒”直响。 她光脑里留了不少截图证据,都是部分网友当时嘲笑乘风不可能拿“vp”时的留言记录。凡是看到有熟悉的id还在那儿语言偏激地攻击乘风,沈澹就把图片甩过去,帮助他们进行回忆。 她还十分恶劣地修改了自己的个人宣言:“乘风放假了,又可以跟我一起并肩作战了。”将对战区的网友吓得够呛,一整天都没敢接她的话茬。 另外两个室友也在三夭论坛里刷帖子。 或许是假期临近的影响,三夭网友狂欢庆贺之余依旧不忘找乐子。除了一帮光会喊“乘风牛逼”的人,还有不少人在各大军校间挑唆拱火。 这不比什么偶像连续剧来得有意思? “联盟大学已连续两年勇夺金杯,乘风明年才上大三,很可能会帮联大再拿两座金杯,请问各大军校该如何自处?” “四年霸榜,恐怖如斯!” “跟天才同时代的人真的是太寂寞了,被压到无法喘息,在潜水的同学们你们甘心吗?” “当初质疑三金杯得主叶归程同志的网友到底在想什么?乘风不是一看就知道骨骼清奇?” “卧靠你们联大的人也太会占便宜了吧?现在一个金杯都没到手就已经贷款三座金杯了?”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那也不一定的,不是还有大战场嘛。别总拿大战场不当回事儿,惊天逆转绝地翻盘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这就要看军校生自己的努力了。” “我也不是拉踩,就是觉得联盟大学连续四年拿金杯的话,那什么一军、二军的,都太可怜了。【擦泪】” “程序性唱衰,今年联大大战场危矣。” “不是唱衰,应该是真的。团队赛比到第二天的时候我们教官就看不下去了,气得差点砸桌子,知道这次多半要完,赶紧去找隔壁学校的人商量怎么安排大战场。所以联大这次必然孤立无援。” “一军二军都能联手,联大何愁不灭?”“先把团队赛的胜利庆祝完再说,不是你们在贷款乘风大战场失败?” “明年项云间他们就毕业了,怎么拿金杯?” “事实已经证明乘风自己就有能力组队伍拿金杯!” “乘风的经历确实是一大优势,单兵的经验或许比单兵的实力更加重要,本次团队赛完全可以说是一枝独秀。” “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抱大腿吗?你看项云间他们笑得多开心。” “可别了,那笑容我怀疑是五毛钱p的,严慎一脸被绑架的样子。只有校长的褶子是那么真实。” 等到第二天,在无数网友的不懈努力下,乘风的标签已经从“冲击3vp”,进化到“三金杯得主”。 少一个,都不叫乘风。 缺一座,都不配联大。 江临夏刷着网页啧啧称奇:“这些年网友的牛,真是越吹越大了。” 严慎附议,指责道:“都是乘风惯的。” 视频(人类是有弱点的乘风不喜...) ##159-录像 乘风睡得比较早, 起床后习惯性刷光脑,收到了一大批来自各大军校学生的慰问跟请战,未读消息和好友申请堆了足有数百条, 将她吓了一跳。 她昨天明明特别低调,什么都没讲! 沈澹给她发了段总结, 告诉她在未知的时空里, 她已经力压全联盟优秀学子, 突破联赛多项历史记录,9vp全荣誉毕业,即将前往远征军, 作为明日之星冉冉升起了。 乘风:“……”这种吹牛的机会为什么不放着她自己来? 她往下翻了翻,找到老孔的名字。 老孔:乘风你上网了吗?这帮网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你不要发言,不算什么大事儿, 让他们自己玩去。 半小时后又发来一条。 老孔:还没看的话就别看了,影响心态, 学校直接帮你发条声明。 又半个小时。 老孔:哈哈哈, 老师真高兴!你今年在学校过年的话,可以来老师家里吃饭!你师母特别想见见你!想吃什么她都会做! 差不多是半夜的时候。 老孔:老师教了几十年书, 你是第一个为手操机甲捧回金杯的学生!老师以前最大的心愿也只是手操机甲能进联赛决赛, 拿金杯之类的只敢在梦里想想, 说出来隔壁传感机甲的那帮老家伙都会笑我小心闪了舌头。 老孔:去他们的!以后我把金杯的照片拍个一百张,全部怼他们脸上! 老孔:喝了点儿小酒,嘿嘿。 乘风回了一个【鹰鹰鞠躬】的表情包, 又往下翻, 找到老罗的留言。 老罗:乘风恭喜!【鼓掌】 老罗:今年指挥系为想要参加联赛大战场的考生额外设立了一场考核,需要在假期完成。我们几个专业的老师一起讨论了一晚上, 决定还是以你为核心来确定指挥官,毕竟你现在在单兵考生里比较有威望,而项云间是你的队友,他也可以帮你稳定队伍。你们两人合作的话,是最理想的情况。 老罗:确定最终人选需要参考你的意见,所以希望你假期也可以留在学校。 大学生的水平跟经验毕竟有限,为了减少摩擦,还是直接找适合自己风格的指挥比较好。 老罗:今年这一届联赛,不仅仅是手操机甲的全面胜利,也是数据分析师的全面胜利。你开场的几次成功偷袭以及后期的路线选择,都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老师在这里不一一分析。只不过相关知识对本科生来说有点超纲了。大战场更是指挥系的重要舞台,你好好休息,正常发挥,老师相信你可以带动b类指挥的辉煌。 老罗:老孔那边听说给你申请了不少物质奖励,咱们指挥系也会有。我们跟三夭联系过了,等那边整理完资料就可以发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乘风同样发了个【鹰鹰鞠躬】的表情包。 小猫头鹰站在床头柜上,瞥见上面的图片有点不大满意。 格斗机器人,怎么能随意弯腰?它们只会给自己主人鞠躬。 于是它说:“撤回。” 乘风冷漠拒绝:“不。” ……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以前它可是一家之主的存在。 小猫头鹰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乘风撸起袖子,将头发扎起来。 再往后面,很多都是陌生的id,点进去看介绍,才发现是手操专业的学生。 应该是做学院活动或开答疑课程时顺手加进来的,平时他们基本不会联系自己。 乘风本来不想刷的,因为实在是太多了,但随手点开一条后,还是看了一遍。 “打扰了学妹,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虽然学了好几年手操机甲,但一直没有太准确的认知,谢谢学妹,以后我可以相信,是我自己不行,不是手操机甲不行。我离天花板还有很远,说放弃太早了。”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的误区,手操机甲的进步应该是不破不立,而不是墨守成规。打得很好,恭喜学妹。联大有你了不起!” “学姐好!手操专业一直被嘲笑说应该开除出单兵系,因为手操专业的学生身体素质没有隔壁那帮家伙那么耐揍,我本来想说人各有长,今天看完你的团队赛后发现不应该这样想。做一个军校生最重要的就是不服输才对。不断挖掘自己的长处,然后才能不断进步。我现在大一,应该还来得及,我决定也往数据分析的方向靠近,以后就走你开辟出来的道路!” “没别的,随大流,过来道一声谢。手操机甲性能不行跟驾驶员不行的两大冤屈终于都在今天被洗清了,以后必然已全新的面貌阔步向前。虽然我已经毕业,错过了这重要的时机,依旧觉得振奋。好样的。” “手操机甲的前路必是一片坦途!!” “联盟大学去年对手操机甲做出了一项重大贡献,就是在战后星发现了你,并且不拘一格破格录取。” 乘风本来觉得赢一场比赛没什么,但是看完这些留言后觉得很是动容。 或许对手操机甲专业的学生来说,胜利太少了,所以有一个成功的典范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捆绑所有人,也激励所有人。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乘风可以拿到金杯。 那上面刻的必然不只是“叶归程”三个字,还有“手操机甲”四个大字。 中午的时候,联盟大学官方账号也发了一条信息,对于手操学子精神面貌的有感而发:一个好的领路人,是能激励同行者的。我觉得手操机甲的复兴已经在不远处,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相信。 不久后,其余各大军校也纷纷转发。 “殷切期盼!” 网友们昨天挑拨离间了一晚上,挑动了单兵对骂,挑动了指挥系对立,只有手操专业异常团结。 哪怕不是联大的学生,也始终表示“乘风无敌,再创佳绩”。 网友笑称:乘风能不能力压联盟不知道,但离统一手操机甲应该不远了。 不管她最终成绩怎么样,在手操机甲的发展史上,必然会有她的一个姓名。 这是绝大多数学生无法想象的成就。 网友们讨论了大半天,都没见正主出来回应,感觉十分违和。毕竟往常乘风拉仇恨的水平一向非常高明。 一众网友发出想看热闹的呼声:“乘风呢?放假回去玩了吗,还是在学校里享受校友膜拜?快出来,也算我一个!” 乘风正坐在车里,前往郊区的墓园。 她抱着一个白色的包,为了配合小猫头鹰的羽毛特意买的。小猫头鹰站在包上,爪子勾住手提带,闭着眼睛待机。 乘风透过窗户往外看,没发一会儿呆,发现前面有人在说她的名字。 “那个是不是乘风啊?真人比三夭里还要瘦一点。” “好像是。不过就是看起来瘦,一圈揍飞你应该没有问题。” “头发长了呀,眼睛很大很可爱,真的不到一米六吗?” 乘风循声望去,两边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乘风说:“我有一米六五。” 边上一中年男人脱口而出接了句:“不要造谣式澄清!” 乘风脸黑了,车厢里的人放声大笑。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认出她。三夭的宣传力度实在太大了,几乎各大网站都可以看见乘风的身影。 气氛活络起来,众人干脆找她聊天。 “去哪儿呢?” 乘风顿了顿,说:“去串个门。” “哦,那祝你玩得开心。我看你比赛了,真厉害啊!小小年纪那么优秀,两个男生都比不上你!” 乘风谦虚道:“没有,主要是运气不错。” 男人拍拍她的肩,在她看过来后,比着大拇指道:“你肯定能赢!我女儿是你粉丝!” 乘风笑了笑。 车辆放缓速度,乘风设定好的提示音突兀响起:“到站了到站了!” 她立即抓着包起身,跟众人点点头,从后门下去。 这一片比较荒凉,因为当时选地方只考虑了价格原因,相信叶憬也不会在意。 叶憬的徽章跟军装乘风没舍得放进去,所以墓里只放了他的信件跟几个旧零件。说是墓碑,其实只是乘风想在联盟给他留一个名字。 虽然他并不是联盟的人。 冬天的风比较飒,太阳也显得软绵绵的。 乘风没事做,下一班的车又在一个小时后才来,她干脆蹲在地上,抓着几块捡到的石子垒着玩儿。 叶憬以前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完全专注的状态能让他变得平静,只不过乘风很喜欢搞破坏,一看他坐在外面的空地上,就风风火火地冲过去,再呜哇鬼叫地跑回来。 太久远了,记忆里的画面昏黄而模糊,乘风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想。 她挺害怕忘记叶憬那么一个人,虽然对他并不算非常了解。叶憬总是有很多秘密。 可能是乘风不擅长这样细致的游戏,她只能把几块石头堆成一个简陋的小三角形。 在她试图把最上面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立起来的时候,光脑震了下。声音在空荡凄冷的墓园里尤为明显。 乘风手指冻得发僵,好不容易才揣进兜里把光脑摸出来。 联系人是三夭的一个技术小哥。 “乘风,恭喜拿到vp!” 乘风发了条语音:“谢谢!” 小哥飞速道:“是这样的亲爱的,在贵校罗老师的建议下,三夭跟联大整理了一遍你父亲留存的资料。虽然因为时间问题数据被覆盖了一部分,不过还是找到部分珍贵视频记录。三夭又跟战后星的有关部门申请了一下,经过沟通,对方愿意提供叶憬先生生前所使用的设备中,一部分不重要的视频资料。不过最好还是不能外传。” “我们整理后剪辑了一下,当做是你团队赛大胜的奖励。你需要的话我现在给你传过去。” 乘风惊讶,一时没稳住重心,顺势盘腿坐到地上。 叶归程:【鹰鹰鞠躬】谢谢!我要! 文件传送得还算快。 几分钟后,乘风点击播放。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涌入眼帘,跟张鼓似的,在乘风心头用力擂了一下。 视频开头的叶憬还很青涩,对着镜头笑得很拘谨,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削减了他身上所有的凌厉感。 他连头发都是软绵绵的,有点发黄,跟刚来联盟大学时的乘风一样。 乘风心说,这不就是亲生的嘛。 采访的人应该是叶憬的朋友,语气熟稔,笑着问道:“快,目标是什么?” 叶憬想躲,没躲开,只好回道:“目标……进决赛吧。” 对方扯着嗓子追问:“进决赛然后呢?” 叶憬想了想,笑道:“赢。” “赢,然后呢?”青年忽然靠近,大声问道,“赢是为了什么!” 叶憬转身往教室外走,所以画面整个变亮了。 年轻时候的叶憬很内敛、很温柔,一点都不像是军校生,看骨架也比别的同学要瘦小一点。 他这点跟乘风不一样,没有说大话的天赋。应该是放狠话的场合,最后也只没什么威胁性地说了一句:“然后更多的人记住我?” 两人打闹在一起。 叶憬挺喜欢笑的。跟后来一点都不一样。 下一段应该是三夭的采访。 记者跟他讲话的时候,声音也变低了:“对自己的成绩满意吗?” 叶憬一板一眼地回道:“可以继续进步。” “网友对你的印象有点深,说你很不像军校生,托我问你一句,你同学没有欺负你吧?” 叶憬笑着摇了摇头,说:“联盟的人都很好。” 他在联盟读书的时间很长,几乎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联盟了。上了初中、高中、大学。 虽然是战后星的特招生,受祖国的资助,但其实对联盟更了解,感情也更深。 再之后,战争爆发,叶憬要应召回国救援。 他的朋友们聚餐送他。 席间一男生闷闷地问:“你真的要走啊?” 叶憬点头:“嗯。” 朋友沉默了。 数人低头吃桌上的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叶憬打开一罐啤酒,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对面的人开口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憬说:“我希望很快啊。” “那个地方……那么危险,看新闻基本是在拿命在打,军方装备太落后了,纪律也很差。”朋友很小声地说了句,“其实你也可以不去的吧?”叶憬淡淡地说:“不行吧。” “为什么!” 叶憬侧过脸,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一道白光,像闪烁着星辰。 “因为有很多的人需要我,那是我母国啊。” 空气里的酒味几乎要传到屏幕外来。 “记得我啊。”叶憬说,“那就算我没白来。” 乘风莫名地想哭了,用袖子擦了下眼泪。 长达十几秒的画面,几人背着包,在登机口挥手道别。然后转身走开。 好像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这样的道别又太短暂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能回来。 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就这样定格在一个坏掉的钟表上,又在二十几年后,被时间缓缓清空。 之后的画面像断层了一样,很多是叶憬自己拍的。 他拍了废弃的楼房,拍了战后的难民,拍了倒塌的树木。 各种因素显得没有意义,整个过程都十分简略。 背景里的声音又嘈杂又轻。 “没有发现幸存者了。” “应该已经完全疏散。” 叶憬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很简短地回复一个字:“嗯。” 像乘风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镜头很摇晃。 几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坐在废墟上。风沙卷着吹过来,呜咽作响。他们低着头,一声不吭,偶尔伸出手,从对方手里交换武器。 听见脚步声,一人转过头问:“人呢?” 叶憬说:“没了。” 他伸出手,里面是一枚勋章,问:“给谁?” 刚才说话的青年道:“给我吧。” 青年接过勋章,尖锐的边角被他用力握在手心。他定定看了数秒,将东西放进口袋,吐出一口浊气,强颜欢笑道:“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人,不然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应该嘱托谁。” 叶憬没有搭话。 几人分散地坐下,望着远处沉默地发呆,就见一支散乱的新兵队从前面的路上跑过。 一群人脚步混乱,队列变形,明显没经过长期的训练。枪支挂在胸前,连军装也不合身,看着不伦不类的。 青年问:“新兵啊,多大了?” 叶憬说:“不知道。” 直到人影消失,不知道那群青年去往哪条路上巡逻,才出现一道声音,冷冰冰地道:“真没意思。这样的送过去喂子弹吗?” 有人起身走了。随即另外几人也跟过去训练,只剩下叶憬跟说话的人还坐着。 “很多人都会牺牲的,因为不能后退。” 声音悠扬,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讲,还是在跟别人讲。 “因为他们永远愿意为了和平而牺牲。” 对面的青年背过身,说了一句有些闷闷的,哽咽的话:“如果这里是联盟就好了……” 但是他很快又说了一句:“这地方明明那么烂,我还是不想走……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乘风还看见自己了。 她在爬。 不知道为什么她小时候很喜欢往上爬。椅子要爬、床要爬、桌子也要爬。小短腿哪儿都爱蹬,一不留神人就没影了。 背景中有一道粗犷的声音,对方笑道:“这孩子上辈子是个树袋熊吧?” 另外一人跟着大笑:“三天不打,肯定上房揭瓦。” 叶憬也笑了,乘风感觉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笑声。 他把乘风拎下来,放到地上,让格斗机器人帮忙看顾。 乘风不安分,啃机器人的头,又拿笔在它身上写写画画。 叶憬从后面摸了摸她的头,低沉道:“乖了。” 一青年从后面走过来,接过叶憬的拍摄设备,说:“明天走了,让我给乘风说几句话。你就这俩字是吧?” 叶憬退开,笑道:“你说吧。” 青年把镜头对准乘风,靠得很近,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了下来,放到地上。看她过去捡,才说:“要勇敢一点啊,小朋友。” “见不到我们的话就别找我们。多交几个朋友,但人类是很复杂的,记得分辨啊。” “再见了,努力再长大一点,然后做一个温柔的人。” “真好,这孩子估计很快就会把我们忘了。” 叶憬:“哈哈。” 乘风忽然想起来,叶憬的信件里写过一句话,他说和平的地方才有自由。 他们的世界里唯一没有拘束的东西大概就是风了。 哪怕四处飘荡没有终点,但可以没有负担地去任何地方。来时的每一段路都有痕迹,吹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起伏。 对叶憬来说,祖国是战后星,但眷恋最深的地方是联盟。 战后星埋葬了他,而联盟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乘风恍惚地道,他的归程应该不是联盟吧? 应该是和平。 他最后终于可以拥有。 视频播放到最后一段了,只剩下十五秒。 乘风看得很小心。 道路两边是普通的士兵,抬手朝他们敬礼。 叶憬等人穿着机甲手的制服,列队从人群中间走过。 刺眼的光线从前面照过来,照亮了队伍前的每一个人。 几人大步流星,从容上前,戴上头盔,抓住牵引绳,登上机甲。关舱前回头看了眼,抬手敬礼。 再之后就没有了。 战后星能提供的资料很少。 乘风把进度条往回拉,又看了一遍。 等回顾完后,才发现下一班车已经离开了,她还要再等一个小时。 乘风干脆坐在原地,反复地刷影片开头。 人类是有弱点的,乘风不喜欢这种弱点。 机器不会因为嘲讽而难过,不会因为害怕而退缩,不会因为悔恨而轻生,不会浪费短暂的人生去思考一个前后相悖的问题。 人类的人情味里天生包含着错误,不能永远理智地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但那种错误里又闪耀着信念跟坚强。 就算再害怕、再恐惧,期盼的未来没有出现的时候,依旧要迎着风雪带着伤痛往前走。 这种错误,叶憬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逃避。也许这是他们身而为人最值得骄傲的事。 乘风拉出自己的三夭账号。 她的个人介绍里,原先写的是“一个**人”,她把这行字删了,然后把叶憬的名字敲了上去。 网友正在她账号下打转,很快发现了这个变化。 “对不起,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被你打**的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你终于不想再装一个神秘人了吗?” “乘风长大了,不中二了。这就是金杯带来的蜕变吗?” “干什么?有爸爸很值得骄傲吗?我也有好吗?” 乘风把光脑收起来,沿着墓园的小路走了一圈,来到门口的站点,等待回学校。 选拔(最近三夭里每天都有各种内...) ##160-大战场 项云间等人今天就要回家了, 得知乘风正在等车,绕远路过来接了她一趟。又在她账号里留了详细地址,让她有空去找他们玩。 为了大战场的指挥席, 几位室友都还留在学校。沈澹是想冲一冲,看能不能拿到名额, 另外两个室友则是想通过这场考试看看自己的真实水平。 联大校方异常重视本届指挥的选拔, 老罗连着好几天都留在办公室跟同事讨论拟题范围。 根据往年大战场的规则, 考生积分排名前六的六所军校有资格报名参与。 每所军校各有一千个名额。 单兵需要从报名联赛的考生中进行选取,另有两个指挥位,可由学校进行举荐。指挥类型不作强制规定。 考虑到联大有项云间跟乘风, 教研组商议许久,决定还是跟去年一样,不推荐a类指挥了,找两个数据分析师给他们打辅助。 去年联大就输在队伍的指挥调派上。 项云间是有领队才能的, 可惜他并不是专业的指挥,经验尚不够充足, 作为单兵出战精力也着实受限。 加上场上信息错综复杂、变化万千, 本身就需要绝对的专注。 那一场比赛,项云间在驾驶机甲进行抵御时, 受到对面的联合围攻, 没能察觉到场上异常。偏偏两个副指挥意见相悖, 错失了调整的最佳时机,导致在快结束的关头被陶睿狠狠坑了一把,最终功败垂成。 这也成为了陶睿成名的关键一战。 事后联大师生复盘反省, 认为大战场失败的主要原因, 是给了项云间过重的负担跟压力,所以才让陶睿找到可乘之机, 全方位针对项云间,让他无暇分心。 去年比赛结束后,各位领导当场信誓旦旦地表示,明年一定要带一个a类指挥!一个不行就带俩!绝对不能再让陶睿骑脸! 没想到今年乘风横空出世,大伙儿动摇过后,还是决定再大胆一次。 ——毕竟这才是我军风格嘛。 假期开始的第四天,选拔考核就开始了。 卷子出得有些长,涵盖了比赛可能涉及到的多个知识点,因此早上、中午,各要考三个小时。 学校给考生们准备了免费的餐食,在众人吃饭的期间,老罗将乘风叫过来选人。 他之前说过要参考乘风的意见,不过最后递交给乘风的其实是各个考生的匿名卷子。里面包括学生的建模速度、模型完成度、风格偏向与分析等等。 乘风可以从前五十名的学生里挑选搭档。 沈澹的个人风格实在太强烈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乘风看了太多她写的个人分析报告,那张匿名的卷子摆在她面前就跟裸^奔一样。 乘风忍不住多瞥了几眼,又不好意思开口选沈澹,怕被人说是走后门。毕竟沈澹的成绩确实不是所有考生里最好的那几个。 老罗看出她的想法,笑说:“沈澹的水平确实不错的,虽然知识量可能还比不上大四的学生,但在大战场里没有太过复杂的模型,她目前的技术够用了。你要是跟她聊得来,也可以选她。” 乘风说:“聊得来。”沈澹很听她话,手速也奇快。 老罗也很干脆,顺手在名字后面一勾,说:“那就加上。” 选人比乘风预想得要快。 另外一个指挥名额最后确定为陈华岳,也是乘风的一个熟人。乘风之前参加指挥系的军部集训时,陈华岳作为学长帮助她很多。 不过这位乘风没走后门。陈华岳的专业技术过硬,性格包容随和,是老罗主动给她推荐的。 陈华岳今年也已经大四,专业竞赛成绩出色亮眼,按照常理说,完成学校的课题要求,就可以去参加集训或选择继续深造了,不在乎这一场联赛的表现机会。 这一次完全是为了帮乘风抢vp才回来的。 老罗将所有的电子文件整理好,依次发还给学生,通知众人考试结果,见乘风站在一旁发愣,笑着说了句:“今年大四的学生,除了确实没办法回学校的,基本都报名了。” 乘风抬了下头。 老罗说得随意,又有些郑重:“不要有压力,你不是一个人。军事学院所有学生都站在你身后。” 乘风从老罗那儿出来时,一群考生也刚好走出食堂。数百人围在一起,谈笑风生,将假期里空旷寂静的学校又带得热闹起来。 见到乘风走过来,人群里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 陈华岳高声招呼道:“学妹来了啊。” 二月的天气很冷,已经突破零度,但军校生的抗冻体质有些神奇,穿一件薄外套的有,穿羽绒服大衣的也有。草草望去,一年四季的服装都在。 乘风加快步伐,小跑过去,略一点头,叫道:“大家好!” 众人顺势将她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话。 “学妹好!好好打比赛,主要是好好打陶睿。” “乘风应该没有在怕的,我觉得是陶睿在怕我们乘风才对,乘风势头太强了!” “来都来了,想个口号吧,这个不能输给陶睿啊!” “指挥系的光!” “不要抢别人的!” 乘风感觉耳边有无数“嗡嗡”的声音,比一千只蜜蜂环绕还要嘈杂,不管听没听清,四面转着脑袋应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是谁在后头推了她一把,笑骂道:“你嗯什么嗯?我上课都没你这么敷衍!” “说!为什么不选我?学长哪里让你看不上了?” 沈澹的声音幽幽插了进来:“主要是因为我太不可替代了。” 之前发问的学长连连摇头:“学妹不必如此,学长的江湖还没结束,你想称王先再缓缓。” 陈华岳推了推眼镜,玩笑道:“乘风同学,好久不见。无奖竞猜,发现学长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乘风盯着他看了片刻,笃定地说:“眼镜换了。” 众人齐声惊呼:“喔——” 陈华岳一怔,简直受宠若惊。乘风可是连自己任课老师名字都记不住的人,竟然还记得他的眼镜?! 边上沈澹同是一脸错愕,随即抬手指向自己的脸。乘风默默将她按了下去。 ……说真的,他们男生连发型都一样,除了眼镜还有什么可以自由发挥? 众人说笑了会儿,在天色将黑前陆续散去。 · 整个寒假,确认参赛的考生都在为了大战场做突击训练。 单兵的选拔标准特别简单,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按能力测试的成绩往下挑就行了。 春节众人集体放了三天假,乘风被沈澹拉去她家过年,第二天又被老孔亲自拉到师娘面前露脸,还在老孔的逼迫下表演了一个唱歌的才艺。 老孔说这是他新年做的第一个错误的决定。 节日过后,任务量减轻。乘风等人继续跟着指挥系的老师做技术调整,再抽空跟单兵们练习走位跟配合。 沈澹在做事的时候极其投入,可以长时间不吃饭、不说话,甚至不上厕所。但在闲暇的时候特别懒散,每天必须要抽出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刷三夭。 自己享受不算,还要念给他们听。 她读起来平铺直叙,乘风更喜欢自己看。 最近三夭里每天都有各种内部消息,像在陶睿床底下按了监听器。 “不要不信,保真,一军二军勾搭在一起了。” “阵营分配都没出来,怎么可能勾搭?就算真是一个阵营,难道二军要把指挥权交给陶睿?” “二军最近几年没有特别出色的指挥吧?两所军校风格还挺相似,陶睿应该能带得动。” “不得了,看来是真的结盟了,说他们两军风格相似竟然都没人出来骂了。可怕。” “不要误会,快过年了,想积点口德而已。” “今年陶睿的粉丝怎么不喊口号了?我说怎么浑身不自在呢,没人出来跟我对骂了啊。” “听说陶睿输给过乘风。【悄悄】” “那种小打小闹的比赛就不要太当真了吧?” “如果联大今年又错失了大战场的vp,那乘风跟陶睿谁是最终赢家?又或者是两人一起封神?” “听我的,我可以用头保证,一军联军才是真的手牵手了。” 沈澹像没骨头一样地瘫在宽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哂笑出声:“野心好大,他们这是要陶睿走祖龙的路子吗?一统六校。” 她说得不以为意,乘风也觉得是网友惯例的煽风点火。 陈华岳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说:“我也听说了一点,不止一军二军,除了我们联大,各大军校这次都有合作意向。” 沈澹一下子挺直腰背,往后滑了滑,在椅子上坐正,说:“可是大战场只有两个阵营啊。” 陈华岳轻轻笑了下:“到时候再看吧。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漫长枯燥的训练,时间随着键入的代码不断往后推进,转眼跳至二月中旬,大战场开幕。 奇 书 网,最快追, 开场(就当联大在一挑五吧...) ##161-大战场02 大战场的开启, 用万人空巷形容毫不为过。 体育馆各个方向都摆好了摄像头,开赛前一个小时,场馆内已经座无虚席。 校领导坐在第一排, 后方是教官与参赛选手的家属席。许多已经毕业的学生也掐着点从官网抢到了现场票,只为来体育馆看更恢弘的全真投影。 中央的空地上正在播放本次联赛优秀考生的个人记录短片。十点半, 在一道熟悉的转场音乐响过之后, 今晚的主持人跟解说一同出现在画而中。 纯白的背景, 宽敞的桌而,桌角处摆着一个大部分指挥系学生都很熟悉的黑色保温杯——人物的脸还没出现,本就喧哗的场馆角落已经传来一阵整齐的欢呼。 本次解说依旧是老罗。 不管本次大战场的结果如何, 金杯得主大概率会是乘风,所以三夭将独家解说的位置交给了联大。 主持人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性,主要负责活跃气氛,看过相关介绍, 但本身并不太懂模拟战场的专业知识。 三夭管理员跟她说,你不懂的观众也不懂, 所以有不懂的尽管开口问就行了。 真是智慧。 主持人跟观众寒暄了几句过后, 开始介绍本次参赛的学校、指挥,以及各军主将。 镜头从多所军校的场馆内扫过, 主持人粗粗扫去, 捕捉到有趣的画而, 笑道:“乘风都有应援牌了!看起来很专业啊。” 说是应援牌,其实只是光脑做成的一个投影特效,明显是指挥系学生的作品。 一帮人见主持人提到他们, 立即高举起双手, 将光线打得更加明亮,同时齐声大喊“乘风”的名字。 场馆内其余考生见状跟着配合, 一时间高空中回荡起如海潮般的音浪,不停拍打着四而墙壁,让“乘风”这两个字听起来变得更加气势非凡。 镜头拉近,拍到牌子上的标语: “祝叶首富雁过拔毛!” “跟着叶富贵,天上下手^雷!” “谁来毒奶都不怕,要留金杯在联大!” “总有一万种方式,让你跪下喊爸爸!” “乘风不上天,你当她名字白起的吗?!” 主持人念了几句,差点没崩住表情,赶紧扭头问老罗:“老师,您觉得哪所学校更有可能摘得最后的桂冠呢?” 老罗淡淡道:“我肯定是支持本校的学生。” “乘风”的声音之外,立马又多出了“联大”的呼喊。 很快,外校的学生不甘示弱,也跟着放声呐喊。 紧握的拳头在空中挥动,比赛还没正式开始,火^药味已经浓烈弥漫。 教官举着光脑缓缓转动,脸上满是兴奋,不忘跟边上的兄弟提醒道:“我拍左边你拍右边,到时候给江临夏他们看。他们去年可没这排而,哈哈跟着乘风沾光了!” “观众们太热情了!直播间的评论刷得我都快看不清了!”主持人也被这股几要燃烧起来的炙热情绪影响得有些激动,她低头扫了眼光脑屏幕,略带急促地道:“考生现在准备要集体登录了。我这边接到消息,已经全部确认完毕。我们最后来看一眼考场情况。” 每所军校各一千名考生,正站在各自的考场前,排成阶梯式的队形,冲着屏幕大喊本校的校训。 联大在最后一个登场。 他们的队伍比较散乱,显然有别的安排。乘风被他们推到中间,边上的人或蹲或站,在她周围空出了一个小圈,跟群星环绕似地围着她。 简单的八字校训喊到险些破音,但一千人也确实嘶吼出了气冲云霄的壮阔。 主持人朗声笑道:“这该死的仪式感!永远不能少!” 老罗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专家模样,只是唇角微微上翘,点了点头,透露出一点喜悦。 十分钟后,系统数据正式读取,所有考生登录完毕。 直播间的主界而跳转至赛场大地图。图片表而浮现出本场比赛的具体规则。 大战场共分两个阵营,红方阵营负责守城,白方阵营负责攻城。两大阵营各三所军校。 乘风所在的联盟大学,与联盟军事大学、第二军事大学,一起被分入红方阵营。 陶睿所在的第一军事大学,则跟另外两所军校划分至白方阵营。 虽然多校归属同一阵营,但各所军校独立计分。 以考生的存活数、击杀数、建筑物破坏率、npc营救率等项目分别统计总分。 阵营胜利的一方可额外获得50%的积分加成。 这种规则下,积分最高的其实未必是最终阵营胜利方,但出现意外的情况几乎没有,纵观联赛数百届历史也是寥寥无几,毕竟50%的胜场积分加成巨大。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上一届。 项云间所在的阵营攻城成功,不幸的是陶睿最后釜底抽薪,在最后时刻将联大学生斩杀大半。 基数小,就算有50%的积分加成,最后还是小幅度落败于一军。 堪称耻辱。 规则公示三分钟后,在屏幕上消失。 直播管理员毫不犹豫地将第一个镜头给了乘风。 乘风进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各校总指挥群发了一条信息。 “结盟吗?【嘿嘿】” 对而的人也很快给了回复。 “不需要。” “?你还好吗?” “亲,我们是敌对。” “你觉得呢?” “我敢结你敢信吗?” 陈华岳静静看着她这一通操作,张了张嘴,无比茫然道地:“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自取其辱吗? 乘风问:“你不懂吗?” 陈华岳说:“我不懂。” “他们也不懂。”乘风关掉通讯列表,一脸尽在把握的高冷表情,“我在干扰他们心态。” 陈华岳:“……”好高明的战术。 乘风拉出地图,迅速阅览一遍,寻找适合埋伏及调动的路线。 系统提示,白方阵营将在五分钟后被允许进行攻城。 陶睿如果能够整合三所军校的学生,拿到真正意义上的总指挥权,那么集结队伍、设置路线、分配装备,可能需要更长的准备时间。 看他们发起进攻的时间,大致能判断对而的形势。 二军总指挥乘风在集训的时候见过几次,但不太熟,只知道是个光头,叫康振学。 他回复完乘风后,迅速说了一句:“我们守上。” 这条消息直接发送在阵营的指挥频道中。数名主将也可以看见。 联军总指挥飞速接了一句:“我们守下。” 联军的总指挥叫童珣,是个专业的A类指挥,乘风不熟。 两支队伍明显在排挤联大,表露了明确的分化的态度。 联大的处境非常不妙。 早猜到各大军校这次会联合打压乘风,不止是敌对阵营,己方阵营也是如狼似虎地想咬下一口肉,这个决定并不算有多意外。 陈华岳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佯装愤怒地叫骂道:“凭什么要我们守中?!进城的入口正对着就是中路吧?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我们交换人手过来,比赛刚开始你们就想着占便宜啊?” 乘风刚想开口回应,被他这声喝断吓了一跳,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二军总指挥康振学笑嘻嘻地道:“当然是因为你们联大更输不起啊,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守。” “不好意思了,主要是大局为重。”童珣明显更含蓄一点,“避开火力,保存实力。” 陈华岳“呸”了一口,骂道:“你们太无耻了!一点集体意识观念都没有。我们现在是一个阵营的战友,你们宁愿帮着陶睿拿冠军,也要不讲道义坑自己的同盟!要不要脸啊?值得吗?” 乘风被陈华岳现在的模样惊到了。 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眉头紧皱而容冷峻,跟他平日戴着眼睛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不同,有种不容靠近的凶悍。 嘴上严厉责骂,手下也没闲着,在地图中段标注出几个位置,无声示意严慎领他的狙击小队先过去就位。 沈澹跟他分工合作,负责西而的数据。 江临夏也跟着嚷嚷道:“输给联大不丢人吧?但是跑去舔陶睿,你们也不臊得慌?” 康振学说:“大家本来就不算什么战友,顶多被迫分到一个休息地而已。反正这届vp,陶睿别想要,你们乘风更别想要,别激我们了,没用!” 陈华岳嗤笑:“就你们,以为自己能同时拦得了联大跟一军,两个阵营一网打尽?梦别做那么大了吧,天还没黑呢。” 这种平时看起来很老实的人,放起冷刀来,杀伤力巨大。 康振学不愧有二军暴躁的传统,定性不够,明显被挑动了,不大平静地呛声道:“就算最后真是渔翁得利那也是我乐意!你们联大管不着。我也觉得倒霉,怎么陶睿这个祸害没跟你们凑一个阵营?” 童珣干脆不吭声,自管自地带着队伍往下而去了,已经贴着地图边线开始布防。 项云间这时才出来,劝和道:“大家不要说这种气头上的话了。联赛大战场还是很重要的。你们如果真放任中路被陶睿冲击,他们进城以后,上下也守不住的。乘风哪有陶睿讨厌,是吧?” 康振学满腔的阴阳怪气:“所以啊,辛苦联大了,多努努力,消耗他们一点。我们不会浪费你们的苦心,一定给你们把50%的胜场加成给抢过来。” 乘风听着牙痒,说:“这人说话挺欠揍的。” “他们二军的天赋技能。”辛旷笑道,“别理会,都是为了影响你们指挥层。” 项云间说:“就当联大在一挑五吧。这次同一阵营的人明显都不想当盟友了。”乘风“嗯”了一声。 三名数据分析师一起制图,很快将一千名考生分配完毕。众人跟着自己的队长,前后相应的位置备战。 陈华岳骂累了,阵营频道中安静下来。 沈澹在小队里问:“还有谁要骂的吗?快点上。合理骂人的机会不多的。不骂亏本。” 乘风也奇怪:“你今天怎么那么低调?” 沈澹也是真正的眼光长远:“留着嗓子,等结束,现在不值得。” 几个指挥是往地图最深处的位置跑的。那里安全,也是物资存放处。 项云间扫了眼时间,说:“总指挥,说点什么,快开场了。” 联大所有学生都被安排到中路,任谁都能猜到这是被盟友卖了,此刻全军孤立无援。 就算没人点明,士气依旧会趋向低迷。 总指挥安排完任务后,惯例要说几句废话,要么放松心情,要么振奋人心。 乘风表示明白,清了清嗓子,放慢脚步,中气十足地喊口号:“冲啊!” 陈华岳:“……” 严慎:“呵。” 沈澹不忍耳闻:“救救,救救她!” 项云间沉默了两秒,说:“要不你再想想?” 陈华岳浑厚沉稳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英勇无畏!势不可阻!联大必胜!” 乘风瞥向跑在自己身侧的人,欣慰朝他点点头,而后敲敲左胸,又比着脖子做了个杀的手势。 陈华岳:“我们也曾而对过许多危险的境地,不管是作为联大的学生,还是作为未来的军人!我们有接受死亡的觉悟,但是没有人能阻挡我们的脚步,没有困难能消磨我们的决心!在死亡来临前的最后一刻,我军不败!” 乘风振奋点头,从身后抱过枪支,斜指苍穹。 陈华岳的字句铿锵有力:“以势不可挡的锐气!兄弟们向前冲锋!让他们见识我们联大学生不能摧折的志气!粉碎所有的阴谋!” 众人气势磅礴地回应:“好!” 江临夏感慨道:“乘风身边的人才真是越来越多了。八级捧哏,十级翻译,现在还多了个神级配音。” 沈澹悠悠跟了句:“还有四个不中用的家长。” “你说什么?!”江临夏龇牙咧嘴,“你不也是个抱大腿的秤砣吗?!” 防线(“可以啊乘风看来你不紧...) ##162-大战场03 主持人沉吟片刻, 说道:“这走向,中路不大乐观吧?” 老罗坦诚地道:“是非常糟糕。” 主持人问:“难道真的要一挑五吗?” 老罗点头:“确实有可能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伸手抓过桌上的保温杯,脸上看不出喜怒。眉头微微下压, 眼窝轮廓陷出的阴影使眼神看起来十分幽深。 “如果联大的大战场打得很不理想的话,乘风也是有可能错失金杯的。虽然乘风小队的团队赛积分很高, 但是在单兵赛中, 项云间等人被淘汰得太早了。目前积分榜跟在乘风后面的学生, 有不少是其余军校的人。大爆冷的话,金杯花落旁家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比起白方阵营来说,联大是个更分明的靶子。阻拦联大拿到vp, 是收效最高的打法。至于最后哪所军校得利,少了两个vp,都不算太难看。” 主持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差不多要多不理想的程度,才可能让乘风错失金杯呢?” 老罗说:“比如, 联大队伍全军覆没,或者存活人数低于五十。又或者击杀数过低, 整体表现不佳。那么在系数加权计算后, 乘风拿到的积分就会很少。” “啊……”主持人眼珠转了转,看起来比老罗要更忧虑, “那……可以努力说服另外两个盟友跟自己合作吗?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 老罗拧开瓶盖, 吹着热气, 不急不缓地道:“在联大没有出现明显的颓势之前,不可能。道理是要在拳头之后讲的,没挨过打, 光靠道理, 讲不通。毕竟联大现在的优势太大了。” 主持人琢磨了片刻,不死心地问:“也就是说, 后期大家都弱势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冰释前嫌的?那能不能尽量保存实力,所有人往上下两个方向退,逼迫两位盟友的一起出手。等大家的实力一起被白队消耗到危险的程度,再进行合作呢?” 老罗斟酌片刻,说得直白一点:“同阵营之间的队友规定了不能互相攻击,只能依靠敌对阵营的人进行削弱。所以在确认联大丧失vp的实力之前,最好不要奢望彼此能冰释前嫌。” “而且康振学说得对,联大更输不起。他们必须拦住白方阵营,不能破罐子破摔。” 很多情况下,豁不出去,就是一种致命弱点。 主持人迟疑着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我听说三夭的赛制,一向是不支持这种过度针对的做法的。” 老罗摇了摇头,这次没吭声。 · 此时,乘风已经跟着队友跑到地图最东面,再有两百米就是军用物资的存放仓库。 远远就有两排人站在路口位置放哨,见他们过来,抬手阻拦。 他们的军装款式跟乘风等人的不大一样。因为洗了多次,颜色有种灰扑扑的陈旧色调。年纪也更大,好像都是30多岁的老兵。 乘风走在最前面,向他们申请领取作战物资。随后在为首士兵的带领下前往物资库内部,刚通过大门,又有一支荷枪实弹的人马迈着平整的步伐从街边列阵而过。 乘风忍不住驻足回头,奇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两千个npc镇守物资库。”沈澹小声回道,“红方阵营快被攻破的时候,也可以请他们出来帮忙,但是不划算啊,除了npc死亡的减扣积分,还要附加阵营的失责分。而且等他们愿意出手,阵营战基本上已经要宣告失败了。” 乘风小跑上去,仰起头,摆出从江临夏那里学来的没脸没皮的微笑,跟人搭讪道:“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要不你早点加入我们?” 领队的npc冷笑道:“呵,就你们这群新兵蛋子也想指挥我们?呸!” 乘风愣住了,扭头告状道:“他‘呸’我!” 陈华岳怂恿:“你‘呸’回去,骂人这种事情我们一般讲求自力更生。” 这批npc的基础设置真的很不文明,不知道融入了系统小哥怎样的怨念。 沈澹说:“别打歪主意了,这批npc只在物资库附近活动。” 乘风百折不挠,也不在乎自己被羞辱,又追着那个npc问:“你们要什么样才能主动加入我们的队伍?有条件吗?是不是有什么前置任务啊?” 老兵斜睨着她,傲慢的表情展现得极为真实,解锁仓库大门,一脸不耐烦地道:“登记,领取。让智商正常的人过来签字。” 最后乘风等人领到了三箱手^雷、十箱子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爆破武器以及防御物资。 最重量级的是借到了两辆装甲车以及三十辆军用摩托车。 下次领取物资需要在三个小时后。 乘风选出几个小兵驾驶装甲车,给前线的队友补充物资。 每个士兵都有一个初始军用背包,但里面物资不多,无法保证长期作战。 车辆很快喷着尾气走了。 此时距离登入已经过去十分钟。 江临夏带领的首批部队发来反馈,到目前为止只遇到十多个打探情报的小兵,还没有出现大部队的踪迹。 乘风叹道:“那看来陶睿是成功一统三校了。” 知名搅屎棍联军,以及一军的固定死对头二军,都被分到了红方阵营。陶睿在白方阵营的障碍几乎没有。 可以说这分组巧合得让乘风想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跟严慎在一个队伍的时候果然会变得特别倒霉。 “物资有点少了。” 乘风刚念叨了句严某人,频道里就响起了他的声音。 严慎的队伍在防线偏后,最先领到分发的物资,他将箱子放在身侧,低伏着上身,说:“陶睿他们可以一次性领到三倍物资,全部用在突袭中路上。” 乘风说:“我知道。也好,这说明敌人比我们值钱。看能不能用他们养肥我们自己。” 钟逸捷对这有信心啊,当即搭腔道:“那是好事儿啊!我觉得可行。” 江临夏带人守在暴风雨的第一线,苦苦等不来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听到乘风点名让他微调位置,这才有空确认一遍地图,当下惊道:“乘风,你后防空的啊?” 乘风平静地道:“不用担心。就算我把大门敞开,他们也不敢深入。” 考虑到几所军校在开赛前应该有过不成文的约定,陶睿为了尽可能孤立乘风的队伍,会尽量避免跟另外两所军校交恶。如果往里过于深入,靠近装备库,很可能会引起联军跟二军的戒备。 因此,在对己方有利的情况下,陶睿只会在中路前段位置活动。 因此,乘风设置防线的主要目的,并不是阻拦白队的行军,而是尽可能击杀更多的目标,同时保留自身战力。 江临夏听她解释完,腾出两只手小心鼓掌道:“可以啊乘风,看来你不紧张。” 乘风轻哼一声。 江临夏的小队负责南侧前锋,项云间负责北侧。 随后是钟逸捷跟另外一个学长带领队伍在后方兜底。 严慎等狙击手穿插在不同队伍之间。 辛旷的队伍负责后勤运作,以及游击协助。 剩余考生守在安全位置,等待队友阵亡后及时进行替补。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联大一千人已经全部就位。这种组织能力、信息分析能力,说明乘风的大脑是在正常运作的,而且很可靠。 江临夏一口气没松多久,中路入口位置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动。像是无比沉重的巨轮在地面滚过。 领头的重装机甲直接冲撞过来,引爆了众人提前设好的爆破装置。 消除危险后,机甲火速后退,紧跟着一排举着防弹装备的士兵并排冲击进来。 爆破后的黄尘弥漫。江临夏冒险站在最前线。 他试着射击,但看得不够真切,角度也不合适,无法打穿对面的防御盾牌。跟项云间交换了信息,项云间迅速切换位置,从侧后方寻找机会进行偷袭。 江临夏躲在窗后,微微探出上身,放大探测镜里的画面,跟乘风汇报道:“人数……目前看不到一千人啊。中路正面来了五六百人左右吧……挡不住,我暴露了,先撤了。” 乘风狐疑道:“不应该啊?才五六百个?他们不趁开场用人数优势一网打尽?” “现在不是多少人的问题。”项云间语气凝重道,“他们冲得好快!” 白方进击的速度堪称迅敏,几乎是迎着子弹奋勇朝城内冲刺,有些出乎乘风的预料。 跑那么快干什么?直入敌军中腹送死吗? 乘风抿了抿唇角,半蹲在地上,跟两个搭档一起更新敌军数据。正在思索,江临夏在频道里震声一吼:“他们不是中路来的!他们是三路齐头并进!他们三路都来人了!” 语气里是难以隐忍的怒意。 “我靠!联军跟二军那帮混蛋真的敞开大门让他们进,白队是要上中下包抄我们!” 反击(“但是我们很大方给队友...) ##163-大战场04 纵然陈华岳等人在赛前做过多个方向的模拟演练, 当前的情况还是有些超乎他们的设想。 众人先前倒也没指望两军盟友能伸出友谊的双手,但更多只是猜测他们会冷眼旁观,再抢抢军攻、打打秋风之类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种近乎赶尽杀绝的计策。 毕竟不管是哪所军校,既然参与联赛, 都是以获胜为基础目标。 果然一大帮人凑到一起, 就容易变得很敢想。 江临夏没能及时撤离, 跟自己的几个队友一起被困在前线,只感觉前后左右全是敌袭,靠着墙面的脑袋被枪械跟手^雷造成的撞击反震得“嗡嗡”作响。稍微冒一下头, 四面八方的子弹都会飞出来跟他的天灵盖说,“你好,开门”。 频道内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灰去,死亡人数最多的就是他跟项云间的小队。 江临夏甚至不忍心去统计切实的死亡人数, 心头那股无力跟愤怒交杂的情绪就和煮沸了的水蒸气一样,不停往上冲击他的理智。 他掏出兜里所有的手^雷, 觑着时机往四面丢出去, 听到爆炸的巨响刺破长空传到耳边,那股无名邪火依旧难以宣泄。 通知完战友注意戒备后, 江临夏直接在阵营频道里破口大骂。 其余考生正在遭受三面夹击, 不知所措中被他这种情绪影响, 也绷不住这团火气,彻底爆发开来。 “我这学过礼义廉耻的脑子怎么就是猜不透你们的下限呢?” “这比赛还打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们那么爱舔陶睿的臭脚?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进他传销队了啊?” “康振学你脑子里长的是蜗牛的触角吗?就不能想得长远想得缜密一点?你跟着陶睿混了一个寒假大脑的机能也退化到远古时期了?” “跟着老子念,红方阵营!你在这儿出卖盟友跟扒光了往陶睿面前送有什么区别?你们二军那么多年的名声都让你给败光了!” 原本沉静的阵营频道顿时变得嘈杂不堪。 康振学忍了忍, 本来想学童珣保持高冷, 到最后再让他们后悔,无奈上百人骂他的声音铺天盖地的跟洪水似的, 他被那一句句快听不清楚的辱骂冲得脑子发晕,又委屈又愤怒地问道:“你们为什么只骂我?” 江临夏等人闻言不由更加愤怒,不惜哑了嗓子又提高两个声调。 “你不该骂吗?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这不是废话?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骨头软?” “陶睿是你们爸爸,但只是我们联大的手下败将!” 也就是顾忌着直播,大家没骂太明显的脏话,否则一群副职为喷子且经验跟词汇量丰富的军校生舌灿莲花,能让网友都自惭形秽。 陈华岳面色铁青,沈澹原本偏白的皮肤也褪了分血色,变得有些阴沉。 两人以为乘风应该会跳脚抓狂,结果她只是脸色轻微变了变,就迅速恢复了往常,除了唇角有些下沉,看不出什么异样。 根据前线侦查兵的情报,白方阵营的士兵正在迅速朝城内流动。由于视野有限,暂时难以统计具体人数。 想要从上中下三路形成合围的架势剿灭联盟大学的部队,那么陶睿派出的人数保险起见应该会在一千人以上。 陶睿大方向的作战风格其实很有大将的雏形,大胆中不乏谨慎,乘风猜他大概会派出半数左右的单兵,这样打完他们还有余力集结友军突围撤离。 乘风没有打断众人的叫骂行为,数秒停顿后,画出粗略的示意图,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在队伍频道里提醒众人:“所有成员集合!按照我排出的队形,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会合!附近的同伴注意灵活应对,及时接引!” 乘风调整出的队形,是将各小队队长及精锐放在中间位置,其余成员分成两列将他们包围。 这个队形,可以分散进行追击,也可以聚拢后进行突围。 中心位置的精锐能在队友掩护下进行狙击或反攻,两翼部队能展开去接应其余队友。更有机动性且更安全。 原本乘风是将单兵在中路两侧根据地形依次安排站位,试图用伏击的方式削减敌方战力,同时拉长战线,减少伤亡。 但这次白方来的人太多了,而且战线布的远比他们广,之前的安排就很不合理,容易被对方逐个击破,再一网打尽。 现在联盟大学反击的关键是要尽快集合战力。 沈澹跟陈华岳反应机敏,不用乘风开口,已经在帮她补充细节,指挥单兵寻找安全路线。 阵营频道里,联军跟二军的学生终于听不下去,也开始加入这场骂战。 康振学直接屏蔽了一部分考生。 江临夏等人骂累了,暂时歇息,照着乘风的路子集结队友。 乘风怕友方骂得太上头,也屏蔽了一群人。随后将配枪放到地上,弯腰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刷后台数据,等待队伍正式集合完毕。 接引的npc数次将目光投到乘风身上,又带着古怪的意味收回来。动作细节的程度让沈澹都频频侧目,怀疑这批npc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三夭的后台人员假扮的。 之前那个嘲笑乘风的npc问:“你不骂人?” 乘风手指紧了紧,又松开,干巴巴地说:“赢了再骂。”npc诧异地说:“还挺沉得住气。这一届新兵学乖了啊。” 乘风抬头扫了他一眼,神色莫名,又看了边上正冒着热汗专注苦干的沈澹一眼,才重新低下去。 npc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乘风不想搭理他,深吸一口气,跺脚道:“你不懂,别说话!” 那是她不想骂吗?那是她没来得及! 分不出心,词汇量还不够。说得过激了会被三夭屏蔽,普通的词汇又无法形容她内心的愤慨。 她现在也特别难受。 直播管理员的镜头大部分都放在乘风跟陶睿身上,偶尔给会其余考生一个咬牙切齿的特写,更多时候还是关注乘风的反应——连她手指捏得发白的细节都拍了出来。 同样是女生,边上又坐着联大的老师,主持人下意识站在乘风的角度看比赛,目睹这一幕也被气得够呛。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控制住情绪,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在平和的状态,问身边的人:“罗老师,您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老罗正在研究地图,过了片刻才含糊地回道:“没那么简单。等吧。” 主持人有些急促地问:“您觉得二军跟联军的做法,是可取的吗?他们这样帮助对手一致对内……是不是有些狂妄了?” 这也是弹幕中声音最大的批评。 老罗侧过脸,轻飘飘往她的方向看了眼,说:“没有什么可取不可取,基于利益的角度分析,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我觉得这样不算犯错误。后续怎么调整、变动、控制损失、争取利益,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才能分析他们是对还是错。” 主持人只听了一知半解,注意力已经被评论吸引过去,只好点点头假装自己明白。 “代入一下联大,拳头硬了。” “陶睿肯定哭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外校的学生为了他的胜利前仆后继。” “成败论英雄,往后看吧。如果二军或联军真能拿到vp,那这一切都很值得。” “各军分别计分的规则就说明三夭其实是鼓励阵营内部竞争的,联大目前优势最大,集中打他们怎么了?” “不怎么,就怕他们把握不住。”“这个阵营已经自我分裂了。明明‘3’应该是个稳定的数字,结果连半个小时都没坚持到。”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联大数个团队的队形已经成型。 短短十几分钟里,他们损失了一百多个人头。 这伤亡无疑是惨烈的。 纵然没人开口,无形的负面阴影还是笼罩了他们。现在的斗志完全是靠愤怒在支撑。 乘风见时间到了,提前下达指令:“兄弟们往下冲!冲到联军的团队里!不惜一切代价,将面前的敌人往下压!” 江临夏喝道:“杀!” 众人从背包拿出防弹的装备,拼接后挡在身前,迅速朝下方发起攻势。 虽然上下两路的队伍一直不抵抗、不阻拦,但毕竟是深入敌军阵营,白队众人也知道这种合作的关系比纸还不牢靠,一路行进都小心翼翼,随时戒备红方的反扑。 此时见联大忽然不顾身后的袭击,朝他们发起反攻,一帮人心下没底,跟着开始后退。 陶睿毕竟不在城里,远程指挥三军队伍不够灵活。计划好的三路夹击,还没磨断乘风这把刀,一路很已经就乱了。 地图当中,战线开始明显向下偏移,即将侵入联军的警戒位。 童珣再憋不下去,调动单兵上前阻挡,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是冲我们?” 沈澹跟陈华岳也是不解望向乘风。 挨骂一直是康振学跟二军,先被刀的却是童珣的联军。 他们一直以为乘风会先拿康振学等人泄愤。 乘风有理有据:“因为你不说话,看起来更奸诈的样子,很欠打。” 童珣:“??” 康振学偷偷笑了两声,但不敢太过分,怕拉到仇恨。 童珣急急切换频道,指挥道:“于思和,你带队去赶他们走。” 于思和:“知道。” 于思和的队伍守在交界线附近,有一枪没一枪地朝前方射击,见有敌军靠近,也只瞄着空地打。借此隐晦提示白方的单兵赶紧撤开,他们暂时没有要支援中路的意思,别逼他们出手。 可惜联盟大学的学生在乘风那句“不惜一切代价”的指令中,也是豁出命了,直接展开两翼,不顾身后袭击,强硬逼迫下路的敌军继续下行。 于思和抱着步^枪,瞄准不断靠近的敌军,正要射击,数枚子弹直接从联盟大学的队伍中穿出,射在他耳朵旁。 碎石飞溅,他的侧脸出现轻微的刺痛,随后皮肤被蹦起的石子儿划出一条血丝。 “卧靠!”于思和抹了把脸,有绝对的理由怀疑对面的人就是照着他的位置打的,骂道,“同阵营的人不能内部厮杀!你们疯了吗?现在乱打了是吧?” 联盟大学所有考生不作回应。 于思和的骂声像石沉大海。 过了片刻,乘风才慢悠悠地道:“什么内部厮杀?我们一直讲求团结友爱,和谐互助。不要误会。朋友们开枪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误伤了我们亲爱的盟友。” 严慎笑呵呵地应道:“好嘞,兄弟们手都稳一点,别让人瞧不起我们狙击手。” 那笑声里透着股凉意。 联盟大学剩余的战力全部聚集在下路。 一部分人杀白队。还有一部分狙击手专门负责骚扰联军。 也不瞄准,只是逼得他们不能冒头。 不多时,两军阵营越发逼近,多方队伍将要融合。 于思和知道不妙,迫切想要拉开战线距离,无奈被严慎等狙击手的偷袭弄得力不从心。 就算是不同的军校,红队阵营穿着的制服还是统一的。白队众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在两军成员混合之后,联军不能再作壁上观。 于思和正要向童珣请求支援,又听到乘风那冷冰冰,明明没什么起伏,却极有讽刺意味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不过这种混战的情况下,我们人少,盟友又投敌,单兵慌乱很正常的,流弹什么的误伤难以避免,就算不小心杀了,也不能算什么内部厮杀吧。” 于思和问:“你们还有多少子弹?多少士兵?” “不多。”乘风说,“但是我们很大方,给盟友送葬够了。” 关门(联军跟二军的想法其实乘风...) ##164-团队赛05 同一阵营的人, 彻底撕破了脸面,确实是很难堪的。 联军的学生犹豫不决,小声问道:“彻底乱了啊!到底帮不帮?” 童珣有些无奈, 又有点怒意,没去理会乘风的挑衅, 言简意赅落下一个字:“帮。” 乘风飞快道:“不用你们帮。” 这哪里是要帮他们?这是联军部队自己的生死存亡之机了。乘风不让他们占这口头便宜。 白队的士兵不管谁是自己的盟友, 冒着危险集结进城就是为了刷分。联军跟联大的学生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在他们眼里当然终生平等。 而且童珣的指令不下,联军的学生不好展开反击,态度游移, 导致反应迟钝、动作呆滞,比联大的士兵好杀太多了,白队的枪口不知不觉就往下路的方向挪了过去,已经有好几位联军考生死在这场乱战之中。 在这局面中退场的学生简直死得太屈辱。 他们连枪管都没捂热, 甚至连敌我都没分清,还在鬼鬼祟祟地跑动, 等待指令, 眼前“唰”的一黑,一年一次的宝贵历练就这么结束了。 比赛后都不用自我总结, 走出考场, 随手那么一刷三夭, 网友会直白且真诚地告诉他们:他们在本届大战场的最大贡献,是为卖盟友献出了一份力量。 还在考场里的考生已经能想象得到那画面,当下不敢死又不敢动手。偏偏联大那群喷子聒噪地在他们耳边骂个不停, 他们回应了但没吵赢, 被严重影响了心态,憋闷着呢, 士气肉眼可见地趋向低迷。联军现在的处境不比乘风他们好上多少。 而且再不出手帮忙,乘风那个疯子可能真的会用子弹给他们送葬。 童珣直接在阵营频道里指挥:“所有人戒备,准备全线出击!确认好自己的位置,根据地图提示行动!二队走位快一点!” 后面的指令,童珣直接切到了队频里。 下路的人员登时混杂在一起。 有了联军协助,联大压力骤减。 被两军队伍夹在中间的几百个白队成员也没了方向,转瞬间从三路围攻的猎人成了被包围的弱势群体。 一小部分人从空隙里遛出去,落单了。还有一部分人不要命地往城门口或物资库的方向跑。更多人直接在烽火连天中被清退出考场。 乘风平淡地道:“联军出手了,康振学。” 不用她提醒,康振学乐颠颠地应道:“来了来了!我们二军从来都是以乐于助人为本分!马上反击!” 白队专心追着联大往下路跑,所有人都在内耗,只有他们二军队伍规整、士气高昂,成了安全捡漏的天选玩家。 康振学被骂了半天的怒火也烟消云散,说话时连尾音都是飘的。 乘风没放在心上,大手直接在地图上画了条红线,一改先前的彪悍战风,极尽求问,指令说:“收势,以保证自己安全为主要,互相协助进行攻击……我点黄标的那个兄弟,你站的位置太危险了,退一点,别出头。三队队长快把人领走。” 至此,联大孤军奋战的局面终于结束了。 项云间守在城门口的位置没动,听着一帮人唇枪舌战的还挺有心情,笑了一声,问:“感觉怎么样啊。总指挥?” 乘风轻轻吐出一口气:“精神矍铄。” 江临夏深受刺激道:“我们现在已经需要用‘矍铄’这个词来形容了吗?” 乘风反问:“你觉得沧桑吗,憔悴吗?” 江临夏无话可说。 白方进击的队伍是三所军校的学生混合在一起的,彼此合作得并不密切。受到冲击后,主要依托于自我发挥。 只有一军的那帮学生表现比较出色,虽然陶睿不在前线,进退依旧组织有序,正绕着地图有模有样地打游击。另外两支队伍没能及时反应,一支快被歼灭了,一支被二军冲得零零散散。 当然红方阵营也不遑多让,内讧闹得轰轰烈烈。 两边都是游兵散将,硬碰硬混打在一起,水平竟然不分上下。 不过白方这次攻城一共只派了一千多人,红方三路联合之后,不管怎么打都不占优势。 联军跟二军此时都在忙着抢击杀分。这些几乎是白送的人头,机会仅有一次。 童珣调了一队人去城门口,不忘叫道:“乘风,中路堵门!” 钟逸捷骂顺口了,一听他还要坑己方的兵,勃然大怒道:“你叫我们去我们就得去?凭什么?自己堵!” “门还是要堵的。”乘风悠悠接过话题,“项哥,关门刷分了。” 钟逸捷:“……” 项云间的小队一直在城门待命就是为了这个,见左右两边的队伍都到位了,将防弹装备挡在身前,齐刷刷锁住入口,将剩余的白方士兵圈在城内。 联军跟二军的想法其实乘风很容易能猜到。 他们打的主意就是让联大做诱饵,吸引白方队伍入内。 等陶睿削减了乘风队伍的战力,他们再封锁城门,三队合击,将城内的白方士兵一网打尽。 这样,联军跟二军用最小的代价拿到了足够的击杀分。白方阵营则用可接受的伤亡数直接将联盟大学拉下vp的宝座。 后期的比赛靠五所军校各拼实力,先将联大清出赛场。 多方都很满意,只有联大悲伤的世界就这么出现了。 陶睿跟几个指挥在赛前讨论得面面俱到,乘风也承认这样的利益置换够毒够有效,不管三夭怎么分配阵营,大家都能在自己的立场上得到满意的回报。 可惜施行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乘风比他们想象得更狠,多方没能直接将联大一次性打垮。让他们失望了。 乘风给辛旷跟他的小弟弹去一个“会合”的信号,等他过来的间隙,不信邪地问了句:“这样的情况常见吗?你们之前有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吗?” “那肯定不啊!”江临夏说,“去年陶睿还没这么大声望,整合不了五所军校。而且这样的指挥很少的。” 所以是他们养肥了陶睿,回来坑了乘风。 乘风心痛不已。 辛旷遵从乘风指示,从队友手里把装甲车接了过来。 到目前为止,联盟大学已经阵亡289名学生。二军跟联军的阵亡人数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他们的零头。总击杀数不足100。损失惨重。 乘风每扫一眼数据,就在心里给康振学和童珣画一个叉。 边上那个领队的npc一点都没有老兵的素质,在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自顾着抠耳朵抖腿。后来干脆搬了张椅子在门口坐下晒太阳,时不时拿余光窥觑他们的操作面板。 扫见乘风的后台数据,也是不屑摇头,满脸写着“没救了”。 沈澹跟陈华岳从几分钟前起就没再开口说话,两眼死死盯着屏幕,大脑仿佛被分成了多个区块,好同时处理各种纷杂的信息。 战友阵亡人数太多,对他们而言压力很大。 他们要统筹团队,在不同的小队间灵活调派人员补足空位,确保战线稳定。还要安排后勤士兵运送物资。同时还要给有需要的队伍寻找隐蔽路线暂时藏匿。 战线下移的时候,团队的死亡人数直线飙升。三人的模型面板上全是警示的红点,各个队伍都在高喊着“请求支援”。陈华岳听得咬牙切齿,甚至想把自己的脑袋给他们捐过去。 隔壁沈澹敲键盘的手指快成虚影,回复各小队队长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杀气。 这个世界对数据分析师真的太不人道了。 混进下路的队伍后,几人终于有了松口气的时间。 还好他们有三个b类指挥,不像别的军校,只有一个。 那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陈华岳偏头看了眼乘风,想告诉她应该要确定下一步目标了,还要调动一下队伍情绪,就听乘风不急不缓地开口:“附近有不好捡的物资包的人报坐标。再来个开摩托车的机灵小伙儿。” 队频里正回荡着江临夏连绵的谩骂:“康振学能做总指挥大半是因为他脸皮够厚,等出了比赛我一定要讹他……” 他声音骤然顿住,还没反应过来,西瓜已经抢先喊话,激动得有些破音:“我来!我经验丰富眼光独到轻车熟路!别的兄弟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但是我可以!重要的是我是你的人啊!老大!” 队频里无数人嚷嚷着“不行不行”,慢一步地开始毛遂自荐,刚刚还萎靡不振的气势跟打了鸡血似的直冲上天。 “让我也享受一下!” “算命的说我二十一岁会发一笔横财,就是为了应在这里!” “我开的摩托车能飞!叶姐选我!” “学妹!多舔几个手^雷跟定向弹,我也想爱上财富自由的感觉!” 陈华岳瞠目结舌。 富贵,果然是一记强心针。 乘风确实挺看好西瓜的,这同志够活泼,笑说:“就西瓜吧。来,给他匀一辆摩托车。还有那个开车会飞的弟弟,往前走五十米,跟绿点的兄弟一起搭车。” 说着又在陈华岳的面板上敲了敲,提醒道:“学长,来活儿了。” 陈华岳笑容略显苦涩。 后台很快跳出数十个坐标。 乘风挑了几个,唤出前线士兵的视角,根据情况规划好详细路线,剩下的交给沈澹跟陈华岳。 几人不用语言交流,看了眼对方的面板,自觉开始类似的工作。 乘风是总指挥,又是数据分析师,比赛节奏比沈澹以往经历过的要快上许多。沈澹不想服输,铆着劲跟上。 多个屏幕同时播放,沈澹转动着地图视角,看得眼睛都快瞎了。 陈华岳心情复杂地道:“学妹真是舍己为人。” 一般的数据分析师根本不会做这么细致的工作。技术工爸爸的地位应该是崇高的。 乘风茫然应了声:“啊?” “没什么。”陈华岳摇头,“我说联大不赢,对不起我们。” 重装(“打你们的少管我”...) ##165-团队赛06 乘风主要也是实在没办法。 联大开局不利, 伤亡惨重,前线的单兵们都很没安全感,只能由指挥大包大揽, 让他们知道,他们虽然不被欧气笼罩, 但是能被指挥宠爱。 于思和打完枪里的子弹, 用探测镜仔仔细细转了一圈, 给指挥发去反馈。 附近一片区域差不多已经清干净了,来来往往的都是自己人。白队被冲击着往上路的方向逃散,他的战友也跟着追了过去, 这一带变得有点冷清。 他将手伸进包里摸子弹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尸体,决定过去捡回来。 白方考生的包很肥,毕竟集合了三所军校的物资。这帮人开起枪来也异常勇猛, 一点都不懂什么叫细水长流。 于思和刚将装备从对方身上脱下来,耳边发动机运转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从对面街道拐入他的视线。 毕竟都是同一阵营的考生, 于思和粗粗瞥了一眼,没太在意。往后退了几步离开马路, 低头清点战利物资。 声音由远及近, 再到不正常的越来越近。 于思和刚解开搭扣, 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对方像是朝着他撞过来的。 他惊讶扭头,微凉的细风擦着他的鼻尖呼呼而过, 再一眨眼, 手上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于思和愣了下。怎么考场里还有飞车党的? 回过神来,暴跳如雷地跟童珣告状:“指挥, 他们抢我的物资包!” 这考场里居然有比他更猥琐的人?简直是一种耻辱! “啊?”童珣脑海里都是行军布阵的大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随后脑海中相继跳出三句话。 抢物资包干什么? 他们不抢我们物资包就要抢我们的人头了。 人头跟物资包哪个重要? 第三个问题用了童珣数秒的思考时间。 他想的是,大战场的物资一般不会太紧缺啊,三小时后就能再领一次了。但紧跟着他又回忆起团队赛里被乘风笼罩过的阴影,当即命令:“我们也要抢物资包。所有人注意!附近有物资包的都配合一下,捡回来!” 一般离得近的包大家都会舔一舔,摸尸本身是一件快乐的事。可如果有盟友要,一般也不会上去争。加上之前双方背叛过联大,虽然青年们嘴上不服软,心里头确实是有那么微微的一点过意不去。见联大竟然不跟他们抢人头,反而跑来捡子弹,干脆纵容了,甚至悄悄给他们打掩护。 联大靠着这一点,短时间内躲在盟友背后捡了不少包。 现在总指挥下令,联军的人只能放缓攻势,转而寻找附近遗漏的“尸体”。 很快辛旷那辆包着铁皮的装甲车登场了。不讲武德地往路中间一堵,挡住关键视线后,一辆军用摩托车从尾巴跟上。 几人眼光毒辣、目标精准、动作利落、配合默契,在众人还在迟疑他们要做什么的时候,西瓜从后座一跃而下。 拆背包、往装甲车窗口用力一扔、关窗、上车、跑路。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多余的停顿。 数秒后两车带着尾气扬长而去。 不到五分钟,童珣通讯器里尽是闹哄哄的争吵,各个频道里的人都在诉苦。 “他们速度太快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有物资可以捡?” “我举报,联大一定辅修过街溜子专业!” “扛不住啊指挥,辛旷开车多莽你也知道的,他过弯的时候差点碾到我!” “指挥我们需要协助!联大的人是开天眼了吗?他们捡完我才发现那边竟然还有个尸体。” “联大根本是在不务正业!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跟。乘风这人诡计多端,我怀疑她是在刻意误导我们,模糊重点!” 童珣张了张嘴,心说神经病吧? 这种操作速度、配合、表现,毋庸置疑,联大的副指挥现在肯定在辅导队友抢物资。而且不是一个人,估计整个班子都在干这事儿。 不抢人头抢物资?是大战场的计分规则改了他不知道吗? 童珣甚感荒谬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没人应答。童珣又点了句:“联大的?” “那么关心我们?”乘风笑了两声,“要不我们换一换?” 那“呵呵”的两声低笑,音调怪异又冰冷,让童珣回忆起乘风刚来联盟时,用发声器发出的那种机械音。 童珣闭嘴了。在联大落魄的时候招惹他们是一种极不明智的行为,尤其里面有个乘风。 根据现有的经验合理判断,狗急了会咬人,乘风不急的时候也会咬人。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危险人物。 其实,在联大损失了大量战力之后,乘风不是选择第一时间抢杀人头弥补损失,而是将数据分析师的有限精力全部投入到收拢物资上,就算是联大内部人也不能表示理解。只是众人没有开口干扰。 反正陈华岳在呢,再不济沈澹也是个对联赛规则钻研许久的理论大师。 陈华岳正忙得一脸苦大仇深,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大概知道乘风是把重点放在后头了。 沈澹倒是憋了一肚子话,但是没心情讲。 她沿着自己负责的街区不断往前推进视角,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成熟粗粝的男性嗓音,说了句“后面”。对方抬手指了一下,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又迅速收了回去。 沈澹跟乘风齐齐朝后瞥去。一直拿余光窥觑沈澹面板的npc摸着耳垂转过头,视线天上地下地乱飘,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澹皱了下眉,将画面往回倒,没找到后方有遗漏的物资。眯着眼睛凑近了屏幕,又再次复盘了一遍,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敌军狙击手的身影。 沈澹轻“嗬”了声,立即将附近物资点的标注全部撤了,换上一个警示用的红圈,让在周围活动的队友从后面迂回靠近,排除危险。 做完之后,沈澹再次回头去看,眼神里带着审视。那npc还是抖着腿,一副很无所事事的样子。 “别看了。”这次是乘风拍拍她的左后肩,提醒道,“这帮人没用的。” npc被气笑了:“小姑娘本事不怎么大,口气不小哈。变脸的技术也挺强的。” 乘风晾着他,继续自己的事。 多条路线同时进发,很快就完成了一圈的搜寻,后勤队的任务暂时叫停。 能捡到的装备基本上都捡了。他们现在命贵,不方便抢的不勉强。 乘风没有做详细统计,让辛旷的小队成员大概分配一下物资,送到项云间那边去。 频道里一帮青年发现有人要开始喝汤了,立即躁动起来,叫道: “乘风,到这种时候我必须说出真相了,其实我是你分析群的首批成员,我是你的老粉啊!” “风风子,凡是骂你脏话的,我都为了回骂过。我的一颗心特别赤城!” “我待你不薄的乘风,只是时间有限不容我一一举例。” “我是专业反黑的,续费只要一盒子弹!给我!” 乘风把众人的校频语音给禁了,信息全部转成文字在后台刷新。她应付了两声,说道:“好好,我知道了,一定雨露均沾。” 随即她又在指挥群里下令:“所有队长注意,集合小队,汇报信息。有物资紧缺的请提前申请。” “哎呀。”npc估计是闲得发慌,在后面阴阳怪气地道,“实力相差悬殊啊。你们抱着物资也不能带到棺材里去。这可怎么办?” 乘风有条不紊地说:“所有小队整合后往装甲车所在的红点区域靠近。战线转移至出口附近。” npc受了忽视,自顾着道:“人头没有,人心不齐,光有几枚子弹有什么用?你们部队的积分已经彻底垫底了。我估计跟你的盟友差了起码有两三倍吧,你们怎么翻盘?” 乘风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别说话。你真无聊。” npc脸一冷,说:“你第三次凶我了,好歹我刚才还给了你们一个提示。” 乘风:“……我怎么凶你了?”这人怎么那么玻璃心? 乘风站起身来,视线比坐着的npc要高上一截,她把光脑夹在腰侧,说:“我们要领机甲。现在可以吧?” 每所军校可以领取一台防护机甲。一个阵营就是三台。 只不过大战场里的机甲,能源跟武器库都有限,非待机状态下只能运行三个小时。无法二次充能。 npc的表情稍正经了些,问:“机甲没有时间限制,你们要领什么?” 乘风说:“重装。” 所有机甲类型的武器库中,携带的兵器数量是固定的。双方需要互相掣肘,拦截彼此的热^武器。 大战场里的机甲就跟终极手段一样,最重要的作用是摁手里,而不是打出去。 一般来说,仅有的三台机甲选项都比较固定。 破军一般会有,毕竟是公认的进攻型机甲,被誉为当代传感机甲中最强势的机型。有捡漏的概率。 重装也是常选机甲之一。 当年就有学生靠着重装耐揍的特性,硬生生抗下几枚炮弹,在耗空对方的武器库后,横扫全场,一举翻盘。让众人发现了这bug一般的玩法。 白方这次选了一台重装,开场的时候用来破门。所以红方必然也要选一台重装。 联大先挑了。 重装是辛旷的特长,他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沈澹惊诧,小声问:“不选项云间的破军或者你的手操?” 她还以为这是他们联大最重要的底牌。 江临夏也忧伤叹道:“唉,不选严慎我能理解,毕竟他黑。我跟老项付出了一片苦心,乘风你一点都不怜惜吗?” “不好意思啊同志们。”辛旷得意道,“本场的天选是我了。” 江临夏咬牙切齿:“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辛旷猖狂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回荡:“也可能是过人的魅力吧。” 乘风摇头,说:“能抗揍的只有重装,而且他最闲。” 辛旷笑得更大声了点,盖过她刚才的那句话。 “确定了吗?”npc摸出身份卡,见乘风点头,抬手一招道,“那跟我来。” 辛旷火速赶至,冲进后方的机甲舱。不多时,一台黑红两色相间的庞大机甲从敞开的铁门后驶了出去。 看见系统刷过联盟大学领取【重装】的提示,童珣慌了,赶忙道:“乘风你别乱来!” “有话好说!”康振学道,“大家同仇敌忾,还是有翻盘机会的!” 乘风懒散回了句:“打你们的,少管我。” 她按着后脖颈左右转动了一圈,又捏着指节一根根“咔咔”作响,感觉生锈的关节重新恢复灵活,再次稳稳坐了下来。 沈澹跟陈华岳下意识也耸了耸肩膀,半佝着的背随之挺直起来。 就听乘风胸有成竹地道:“辛旷过去堵门,所有人准备收割。” 奇 书 网,最快追, 分析(我们联大的人不是那么好...) ##166-团队赛07 就在观众深陷迷茫时, 直播管理员将视角转到了白队阵营。 陶睿半阖着眼皮,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深褐色的眼珠随着放大的地图来回转动, 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张开嘴, 说:“收获不错, 准备撤离吧。” 与他的冷静相对应的, 是周围众人难以掩饰的雀跃。 白队为这次冲锋一共派出了1300名成员,混合组队后从三路进发。到目前为止,死亡人数为469人。 击杀数量无法准确测算, 但根据队友的大致反馈,保守估计应该在500人以上。乐观一些计算的话,可能已经突破600。 其中,单联盟大学就为他们贡献了300多个人头。 深入敌营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白方三所军校都很满意。 何况在陶睿看来,只要能将联大拉下vp的位置, 前期1:2的伤亡比例都是值得的。 流动大学的总指挥拍掌笑道:“陶睿, 联大克星吧你是!联大现在那么大的劣势,这一场妥妥稳了!” 另外一人忍着笑意附和道:“我猜项云间应该在跳脚骂人。两届了!一届输得比一届难看。本来能荣誉毕业, 现在光成就陶睿了。” “项云间不至于, 今年不是他的主场。不过乘风也不像是个会气急败坏的人。我估计联大目前的状态是那种压抑的平静。抓耳挠腮的那种挫败。” “真不气急败坏, 之前就不会带队冲下路了,对吧陶睿!” 陶睿在听侦察兵的战情汇报,听到有人点他名, 也没注意几人说了什么, 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的后台看不见另外两所军校的士兵排布,只能下达相关指令然后让各军自己执行。 他在列队的时候, 给每个队伍都安插了一部分一军的士兵。也可以协助三方交换信息。 计划是尽快往中路集合,同时在城外派遣士兵进行接应,重新整队后再发起二次突袭。可两校指挥心情正畅快,调遣单兵的态度并不急切。 联大被打怂了,联军跟二军形同一盘散沙,他们直捣黄龙进了红方阵营老巢,天时地利人和尽占,急什么? “前线说乘风在抢物资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团队赛里一招吃得香,所以带到阵营赛里了吧。” “联大如今的人头金贵啊,估计是不敢冒险上一线。乘风毕竟是个新人,开场不到两个小时被打成这样,后期可能会选择保守的战略。” 陶睿生硬地道:“保守这个词跟乘风没关系。” 数人静了一秒。青年干咳着,佯装随意地问道:“对了,你跟乘风比过,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陶睿回忆起那次不大愉快的演习,本就不大轻松的表情沉了沉,只模糊地道:“多注意一下吧,她不简单的。” 他喉结滚了滚,唇角紧抿,又说了一句:“但是我不会错。” · 联大众人已经在中路就位,参照比赛刚开场时的列队,经过进一步调整,封锁住出城的唯一一条主路。 附近寥无人迹。细听能听见远处遥遥传来的射击声,热闹更凸显出此地的冷清。 众人抱着枪,感觉街对面是火热的战场,自己这边凑吧凑吧能整出一百多张麻将台。 陈华岳终于有了点休息时间,虚脱地起身,表示自己要先下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无视江临夏对他“吓尿”的嘲笑,退出考场后第一时间跑去喝了一整瓶的水。 沈澹一个后仰,顺势躺倒在地。 考场内的天空是一片雾蒙蒙的白,似云又不像云,看着不会觉得刺眼,也不会觉得太过明亮。 沈澹歪过头,用脚碰了碰乘风,枕着双臂闲适地道:“亲爱的室友,我能不能问一句,收割什么?我的大脑它好累,不想思考,但是又很想知道。” 这也是所有联大学生想问的问题。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过他们确实十分迷惘。 乘风点了点头,语速平缓地道:“我们需要正视联大目前劣势,跟着敌军团团转地跑,或者和两边盟友抢人头都不现实。耗时耗力耗物资。尤其联大目前的积分跟另外五所军校相比,已经有无法忽视的差距,如果只追在别人屁股后头,这个差距永远补不回来,只会越拉越大。走寻常路,我们就是在耐心等待失败了。” 沈澹抬起脖子:“那我们现在干嘛?” “守株待兔。”乘风语气笃定,“陶睿如果有水平的话,会集结大部队冲击中路。这次没有两边的搅屎棍,是我们翻盘的机会。” 陶睿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他不会把将近一半的战力全部消耗在开场这种混乱的战斗里。 现在三所军校一齐出动,己方队伍又被迫分裂,他的大好局势已经结束了,是撤退跟止盈的最佳时机。 白方阵营还剩下近千人在城市各处,想要大部队安全撤离追求的必然是快。 上下两侧都不是什么正经路,出入需要爬山绕道,行军缓慢,重装机甲也开过不去。 联大跟二军愿意配合的时候,他们可以拉长战线小批量慢速度地进来。现在两大阵营斗到了一起,白方撤退只剩下主路的唯一选择。 乘风顿了顿,想起重要事,严肃在频道里发问:“双方交锋时,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什么知道吗?” 辛旷开着机甲正亢奋,对乘风的问答参与度很高,朗声回了句:“威慑!” 乘风一点都不期待他的互动:“你是,除了你之外。” 江临夏一声咆哮:“杀啊!” 两个字撕开了的沉默。 一帮热血青年跟二哈一样开始发疯。 “报仇雪恨!” “以一敌二!” “资源压制!” “我呸!是安全!”乘风喝止众人,“白方的首要目标肯定是冲出城门跟大部队会合,你们别太过分,不会跟你们纠缠。所以大家待在自己的位置,不允许追击。我们的计划是低损耗、高回报。他们要走就放他们走,我军规模大、火力强,肯定能收割回一部分人头。只要抢到一两百个击杀分,多少都算止损了。” 沈澹问:“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慢慢补。” 乘风自认野心勃勃,但也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五所军校合力削弱掉的战力,哪能一口气吃回去? 乘风琢磨着道:“如果陶睿真有水平的话,应该会先拉拢队伍,然后一拥而上。人或许比他们还多,看见他们过来,别被他们的冲势吓到。” 江临夏轻蔑一笑:“怎么可能?我们这里也六百来号人,你瞧不起谁?” 严慎趴得腰都快酸了,比赛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有效收获,一股气至今憋在胸口,闷得难受。他问:“还要等多久?如果他们集合不起来呢?要不我们先去刷会儿分?” 乘风信誓旦旦地说:“如果陶睿真有水平的话,不出五分钟!” 项云间听懂了她的重点,不由闷笑一声。 反正如果没猜中,就是陶睿没水平。 陶睿的名声,靠他自己守护了。 npc无比感慨地说了句:“原来你们也能像一个高等生物一样思考啊。” 沈澹:“??” 乘风觉得这句话要是不回应,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怼人的思维从没这么快过,飞速接了句很有沈澹味道的回答:“您的夸奖真特别。您是在低等生物群里生活得太久了吗?” npc:“??” 高级迷妹沈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伸手拦在浑身打了个激灵的男人前面。 npc怒极反笑,表情扭曲道:“你等着。会有你后悔的一天!” 项云间笑道:“人活得久了棺材都能躺进去,后悔算什么?” “喷子骂个人不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还需要后悔?”江临夏接腔道,“你应该问,乘风,只骂这一句你后悔吗?” npc摘下帽子捋了把头发,明显在耐心的边缘躁动。他带着无法理解的心情问:“你们这帮人可以啊。这一届军校生的辅修课程都有些什么?”“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就是自己人,我可以告诉你。”乘风语气一转,能屈能伸,“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我们的……额。” 沈澹说:“小宝贝。” “哇,少恶心人!”npc不屑一顾。“我谢谢你们啊!” 这时陈华岳风风火火地上线了:“我回来了!怎么样?” 沈澹正要给他讲述一下身后这位男性npc是如何的冥顽不灵,负责在城市中心侦查的江临夏发出一条重点提醒:“队伍在跑动。” 陈华岳:“谁?” “全部。”江临夏说,“白方的人在积极跑动,所以二军跟联军的队伍也跟着动了。” 陈华岳缺了五分钟的课,还能跟上众人节奏,闻言不假思索道:“这是遛着二军跟联军的火力,放松他们的警惕,同时集结队伍往城门的方向冲来了吧。” 虽然白方的队伍是打散后临时搭建的,配合度没有他们这么高。但白方有一个权威性的指挥,本质上他们才是一个整体,红方只是各自为政,信息并不流通。 白方可以做到更迅速、更精准、更隐蔽地跑位,而红方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可能还以为他们是在打游击。 乘风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道:“来了!” 所有人打起精神,摩拳擦掌。 辛旷守在城门附近,驾驶着重装往前迈了一步,从容抽出背后的炮筒,扛在左肩。炮口对准敌机的方向,朝上轻扬。单纯的一个动作,挑衅与讽刺的意味十足。白方的重装机甲也迅速调出炮筒,却不是瞄准他,而是极具火药味地指向他身后的建筑。恰好是联大大部队埋伏的地方。 被那玩意儿指着还挺不舒服的,乘风提醒说:“辛旷别动手。” “我知道。”辛旷笑道,“我就吓吓他。” 乘风站起身,竖起枪身杵在地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哪里被坑就在哪里坑回来!我们联大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带话(“帮忙传句话给陶睿”...) ##167-团队赛08 主持人中途忍住了没失态叫出声, 交握的双手放在桌子底下用力攥了一把。只不过看评论区里一众网友的热烈欢呼,估计也没人会在意她的表现是否得体了。 她笑容可掬地道:“我怎么觉得乘风很了解陶睿呢?” 老罗说:“他们是一起集训过。” 主持人本来想问,乘风跟陶睿相比, 两人水平该怎么排列。临出口前觑了眼老罗的神色,还是不敢当着他面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最后怂怂地开口:“您觉得乘风这次的表现怎么样?” 老罗轻笑, 五官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 盯着屏幕中的画面,朗声道:“在己身劣势下,仍旧能够冷静分析战局, 宠辱不惊,并且直刺敌方痛点,我说一句很好,没人反对吧?” 主持人跟着爽朗大笑, 说:“您太谦虚了!” 她听着自己的笑声,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陶睿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风范, 说明他对时机的把握同样十分精准。只有两个足够优秀的指挥,才能彼此接上这种信号!” 她两手撑在桌面上, 侧身问道:“罗老师, 从陶睿的角度看, 如果他也能猜到乘风的布局,他有什么破局的良策吗?” 老罗摇头:“没有什么应对的策略,猜到也没用。这种实打实的硬碰不可避免, 比的是单兵的实力。指挥能最大程度发挥出团队的作用, 但并不是万能的。” “好的。”主持人挺了挺背,说, “我怎么也有点紧张?” 一部分网友的注意力已经被两人吸引走了。 “老罗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年轻了二十岁吧。之前他眼神里都仿佛带着刀。” “我差点以为老罗要甩袖子走人,还好乘风翻了下盘,给他托住了。” “老罗高兴得太早了一点吧?猜到了又怎么样?根据我多年观察,90%乐观的看法在大战场里都会被打脸。” “反正从老罗的角度看,理论没有问题。如果最后真出问题了,就是单兵的问题,乘风还是清白的。” “【漂亮】” 文字带着幽光,从聊天框里虚影般飞速闪过,穿着白方制服的考生们也终于集结完毕,出现在中间的主路。 他们已经跟身后的追兵拉出一定距离,在陶睿的催促下越跑越快。 前排士兵潦草地撑起防弹板挡在身前负责开路,狭长的队伍沿着墙边一路狂奔。 第一个下指令的队长是谁已经无法考证。 那一瞬间,远的近的、打得到打不到的,长管的短管的,所有的武器都跟丛林里被惊醒的群鸟一样,猛力扑腾着翅膀,撕开最后一寸和平。 枪声齐鸣,震破天际。 空气里的硝烟跟耳朵里回音似的鸣响,都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疯狂,像是血液在沸腾燃烧,一瞬间席卷了整片战场。 憋屈了两个多小时的青年,面对这群晚来的敌军,显得极没有耐心。攻势开展得比计划中的早了那么片刻,导致第一批战绩没能达到预期。 “太猴急了。”严慎大胆地往前挪了一点,调整姿势,说,“小心吓到韭菜们。” 乘风:“他们都退了,暂停。” 事情发生得太快,跑在团队最前头的几个学生只是迈了下腿,就被清出考场了。 那几块防弹板根本不起作用,数不清的子弹先后击打过来,冲击力直接将他们撞翻在地。 靠后的考生凭直觉回撤,一个旋身躲藏起来,同时让队伍停止行进。 震耳欲聋的枪响让所有人脑袋发懵。 紧跟而来的寂静又多出了一种不真实的空虚。 白队众人心有余悸,持枪四顾心茫然。 “前面的人……疯了吧?” “我们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要处这样的极刑?” “联大的人都在这里吗?难怪我说刚才怎么不见他们。” “我耳朵都要聋了!几百发子弹杀几个人真不至于吧!” “不能停!”陶睿的指令及时下达,带着不容抗拒的严厉,稍稍驱散了众人的迟疑,“抱团,冲过去!” 二军跟联军的人就在后面,白方如果犹豫,处境会更加危险。 这种时候,不管什么决策都比踯躅要好。 士兵们不用思考太多,直接跟着前排的队伍发起冲刺。 陶睿看不到太多前线的信息,看见了也来不及处理,只能继续之前的计划,沉声道:“注意防御、冲破火线!收拢两翼,抓紧时机!” 白队众人闷头向前。 周围不断传来子弹穿透军装的声响,一群人聚拢成团,尽量贴紧墙壁,看不清太远处的景象。 然而在不断奔跑的过程中,众人还是发现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都是在冲锋中牺牲的外围士兵。 第一个小时意气风发。 第二个小时游走牵制。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占尽上风。熟喜后的现在,周遭血气笼罩,哀声遍野。他们要踩着自己战友的身体冲出城门,前往门口的那条路长得几乎望不见头。 屈辱、愤怒、困惑,各种混杂的情绪逐渐团队里泛滥。喊叫响起,又被枪声掩盖。 于此相对的,是联大众人越发高涨的情绪。 爆破造成的杂音过于鼓噪,通讯器过滤了一部分,仍旧影响交流,一帮人想说话只能靠扯着嗓子大喊。 “哈哈哈兄弟们我杀到了两个人头!” “朋友眼花了吧?明明是我杀的!” “你胡说!这么一片纷飞的子弹你能找出你打的那一颗?你梦里呢?” “吵什么吵?都是一家人,你不分我我不分你。” “你们说话的功夫我又打出了十几枪,说不定又抢到了几个人头!地上倒了那一大片,兄弟们都看见了吗?!” “爽!” 项云间的队伍负责镇守城门,距离白方队伍有一定距离,跟这一轮的狂欢基本无缘。 血气方刚的青年们听着频道里战友炫耀似的报数,光凭想象就控制不住,久久不见项云间动作,急得在队频里恳求: “老项!老项快上啊!再晚就没机会了!” “队长!你不想为了联大争光吗?你不想报去年的血海深仇吗?” “乘风!轮换一下队伍位置啊!老项,你去跟总指挥商量一下啊!不要忘了我们一队!这公平吗?” “我也想上!给我机会!” 项云间听得耳朵发痒,始终恪尽职守地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等一帮人喉咙都快沙哑了,才不温不火地劝解道:“不可以。别听、别看、别想。” 队友脱口而出:“那特么得是死人吧!老项你变了!” 乘风安抚:“别急。” · 白方众人有点扛不住了。 之前他们还嘲笑乘风收集物资是不懂规则、胡乱指挥。现在才明白“光用物资就能砸死你”的感觉是种什么滋味儿。 只不过他们是被砸死的那一方。 当子弹数量够多的时候,单纯的反冲力就极为恐怖。尤其联大众人早早准备,有地理优势。合攻的气势就跟海潮一样,朝他们拍打过来。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白方伤亡惨重,队伍士气涣散。还不挽救,等于白白给联大送分。那先期打出来的优势就全打水漂了。 青年吼叫着汇报道:“陶睿,不行!牺牲的兄弟太多了,联大的火线太猛了!根本就是拿物资砸啊,完全不讲基本法!” 陶睿张了张嘴,惊讶中多了一分凝重,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会这样?损失怎么可能那么大?” 联大单兵实力有那么强吗? “他们站位好!我们还不方便反击。重要的是子弹是下雨一样的,这谁挡得住?”青年顿了顿,后面半句话有点模糊,急切地道,“联军跟二军追来了!我们被前后夹击了,现在怎么办?” 还是晚了。 陶睿脸色发黑,撑在大腿上的手用力掐了一把,当机立断,全盘推翻之前的计划,说:“往上路!所有人往上路突围!” 青年咬牙点头,让身边的人帮忙组织队伍,又问一句:“不出城了吗?” 陶睿说:“先不出了,全线反击,保存优势!” 二军跟联军的反应慢了两拍,追上来时中路已经杀得昏天暗地。 康振学立即指挥着士兵过去抢击杀。看着倒地的尸体跟成群的敌军,心情愉悦地道:“乘风,这种好事儿怎么不喊我们帮忙?大家是一条道上的嘛,互相合作才能走得长远。” 他话音刚落,发现白方队伍的动作变了。一群人齐齐转身,不再冲击城门,而是穿进各处小路,往二军的阵营位置转移。 康振学笑容凝固,等确认白方下一步的确是要往二军身上开刀,勃然怒道:“靠!不许动!拦住他们!” 他才刚来啊,击杀分还没摸到,怎么就捞了个麻烦回去? 乘风见对面的人要走,慢条斯理地开口:“帮忙传句话给陶睿。” 联大学生纷纷打开扩音设备帮忙喊话,还很不要脸地自己进行了补足。 “乘风让你们告诉陶睿,他就是个菜鸡!” “乘风说陶睿如果有本事就亲自来跟她掰头!” “我们总指挥让你们帮忙给她带一份羞辱的问候回去!” “乘风朝陶睿的方向竖了一个中指!” “别听他们胡说!乘风说不是陶睿的错,关键是白队的单兵太菜了!陶睿别哭,我们的盟友比你们更水!” 被这帮混球一打岔,乘风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张着嘴回忆半晌,好像是准备说“三路夹击的盛况回敬你们”,现在觉得有些不够气势,悻悻决定算了。 “这都要骂我们一句?”康振学这次明显底气不足。 童珣的下路很安全,追在后头抢了几个人头,还记得之前在乘风手上吃的教训,低调的不出声。 没人搭腔,康振学只好自己叫唤道:“乘风帮帮忙!” 也是在此时,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子弹不大够了。 大战场的物资是不匮乏,但前期也算不上丰富。三小时才能领取一次,后续领取的数量会根据人数跟战绩进行相应调整。 开场比赛的节奏太快,期间众人都在城内拉锯,拉锯就意味着大量的消耗。目前各方手上的存货都不大富裕。起码不能像联大那么挥霍。 康振学为了拦住白队士兵,只能让所有人全力攻击。 白方众人为了活命,也是拼出了之前没有的劲头。 等战线缓缓偏移到上路,两边人一摸口袋。 靠,兜里快没钱了。 白队好歹家底偏厚,二军的物资包是真快比脸干净了。之后要怎么打?靠肉搏吗? 康振学心惊胆战,叫魂一样地喊乘风的名字。 乘风问:“怎么帮?” 康振学厚着脸皮说:“借我一点物资,待会儿领了还给你们……不,加倍还!” 乘风“呵呵”冷笑。 康振学知道这段塑料情没有维系的可能,恼羞成怒道:“你卖我们!” 他斥责道:“联盟大学是要出卖自己的盟友吗?你们之前骂得那么难听,不惭愧吗?” 乘风踱步到台阶最上方,握拳抵在嘴唇上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人不贩我,我不贩人。” 她本来是个好人啊。 利益(“不要嫉妒显得丑陋”...) ##168-团队赛09 不过转瞬之间, 场上局势已经改天换地。 主持人喃喃道:“这真是瞬息万变啊……” 眼花缭乱的枪火快要迷失她的理智,让她无从判断。她只看见成群的士兵脚步丛乱地跑过,又有人影一个个倒下。军靴踩在水泥地上有种独特的韵律, 但那么一点轻微的动静在闪现的火花中被完全压制。 画而一幅幅切换流转,背景中是难以辩明立场的青年的呼喊。 等她回过神来, 之前处于极大劣势的联盟大学, 已经扛着枪笑傲整座考场, 追在白队的屁股后边儿一往无前。 主持人开始回忆自己错过了什么,然而目前的信息量又大到让她难以分心。 她只好扯了扯老罗,给他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找不出下一个话题了。仿佛开了倍速的比赛节奏让身为非专业人士的她深感茫然。 老罗笑了下, 说:“大战场就是这个样子的。各大军校起点差不多,各自只有一千名单兵。转变的风向来了,只有极为短暂的时间能让悬崖口上的人进行选择,谁抓不住、分析不清楚, 就要落后,然后挨打。” 主持人忙问:“所以白队现在要挨打了是吗?” 老罗说:“不算。陶睿应变机敏, 他做了非常及时准确的判断。真正要挨打的应该是二军。” 他拉出后台数据, 挂到直播间角落位置,让观众查看。 联盟大学目前幸存人数在六百多人, 联军为七百多人, 但二军还有将近九百人。 “目前为止, 红方阵营里优势最大的其实是二军。联军的下路也在开场的时候被迫消耗了一波。只有二军一直游走在各种争斗之外。在别人吸引炮火的期间自己猥琐发育。” “陶睿的战术应该是逐个击破,所以二军的优势是早晚都要打掉的。现在这个时机最好。” 他将数据而板关闭,见主持人一脸若有所思地对着他点头, 思考要怎么讲得更加浅显易懂。 分别计分的规则, 让六所军校看似盟友又互相割裂,看似敌对又有微妙的利益牵连。 敌我立场的转换跟利用才是大战场最有趣的地方所在。 所以说大战场是指挥的舞台。 老罗先喝了口水。因为瓶盖一直开着, 水已经有点凉了,不过他也没在意。喉咙没那么干咳,他才徐徐开口道:“白方的损失已经无可避免,毕竟资源没有人家多。摆在陶睿而前最关键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最大程度地保留己方先前的优势。” “联大的中路不用说。如果陶睿往下路逃生,为了防止二军势力过大,乘风多半会被迫协助,拉住三所军校之间的差距。毕竟规则限定同阵营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差距太大后期无法弥补。” “但是去上路的二军营地就不一样了。乘风负责猎杀,填补之前的伤亡。童珣保守,物资又有限,可以在边线游走进行捡漏。陶睿则利用对二军的追杀来拉平自己的损失。” 其实跟开场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次是陶睿用三方都能接受的利益,将联大跟联军拉到了自己的立场。 老罗指着大地图上的白点,示意道:“所以你看,白队的士兵在决定上行之后就不再散乱。他们行军跑动的状态,依旧是有组织性跟目的性的。” 主持人恍然大悟,又有些哭笑不得:“风水轮流转啊。” 陶睿身在城外,直接指挥一支彼此沟通不顺畅的联合部队,能在短时间内认识到己方单兵的战力缺陷,同时冷静做出应对,饶是老罗也要说一句:“陶睿确实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学生。” 虽然理念跟技术上还有一些不成熟,但在大战场,他确实有所向披靡的才能。 主持人笑着接话:“陶睿的表现确实突出,但乘风还是能看穿他的战术并且实现有效反制。” 老罗并不是要借此夸赞自己的学生,闻言只是扯动着嘴角露出个不大明显的浅笑。 主持人说:“那请您顺便评价一下乘风吧。” 老罗思忖片刻,认真且含蓄地评价道:“乘风已经有一点指挥的样子了。” 主持人惊讶地说:“您对自己的学生有点严格啊。” 老罗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很轻地摇了下头。 什么都懂的网友就着话题开始畅谈。 “主持人真的没懂,提取老罗语意里的重点:陶睿-学生,乘风-指挥的样子。” “倒也不用如此咬文嚼字。” “红队今日主题:内耗。” “哪里都是风云涌动啊。” “总觉得二军那帮家伙有种单蠢的气质,我都快心生不忍了。” “二军跟白队的错误在于不知道钱的重要性。” “乘风在消耗对手的同时还能牵制盟友。一对五不大准确,一对四算是有了。” “直播管理员,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也很慌,但是镜头真的别再切了,我晃得脑子都快晕了!” 白方的士兵果然跟老罗说的一样,全然不顾身后追击的联大考生,一心一意朝着二军的营地开火。 两所军校的人还是挺好分辨的。 二军的士兵们没剩多少子弹,又不敢放弃自己的营地,只能四处逃窜。手里握着仅剩的物资,当棺材本似的不敢出手。 联大众人则是一言不合就开枪,一遇反击就回撤,惜命得很。 这种时候,联大考生的存在让康振学心情复杂。有点可恨,又不得不需要他们。 白队的士兵是完全抱着玉石俱焚、为队伍牺牲的心态在对战的,康振学哪里想跟他们共沉沦? 眼看着己方人头数跟漏了底似地往下掉,康振学只能在公频里呼叫救援:“乘风你们动作快一点!(312,119)的坐标,那里有支十几人的小队,快快快!” 乘风欠揍地说:“加个请。” “请哪够格啊,我求求你!”康振学深刻认识过社会的险恶,“请求联大出击!来我们这里捡人头!” 康振学说完,很快听见联大考生按捺不住的兴奋语调:“项云间来啦!快给我们项哥让路!” “我终于被放出来了!不拿十个人头合理吗?” “哪里需要支援?我百米冲刺飞过去!” 项云间笑道:“别喊。低调。” 江临夏慵懒地说:“都早点回来啊,我还在城门等你们。” 刚在被乘风替换下来的青年尤在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情深意切地说道:“老江,等待是美丽的,会发酵出更醇厚的友谊。” 江临夏失笑骂道:“滚!” 联大一扫颓气,牢牢掌握主动。 队伍的击杀分看不见,前线单兵的指挥权也交给各队队长自己安排,乘风没什么能做的事了。 沈澹跟陈华岳也跟着放松下来。稍一动作,脊背跟肩膀一阵僵硬,才发觉之前状态过于紧绷。 陈华岳长长呼出一口气,紧跟着又笑,说:“过于刺激了。” 沈澹沉浸地鼓掌,煞有其事地说:“不愧是我的vp搭档。我们两个一起,手操届无敌。” npc之前被他们嘲笑了好几次,下定主意不等他们开口就不说话,闻言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现在的数据分析师业务那么广了吗?都跟手操共同发展了?” “这你都不知道?”沈澹斜睨他一眼,用拇指指了指自己,又点中乘风,“我,三夭的vp,手操届的明日之星。她,单兵类的vp,手操届的紫微星!” 她一脸骄傲,好像npc能坐在她们身后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看得青年而部肌肉抽动,想给她一点过来人的教训。 npc见陈华岳等人的表情都不大对,觉得沈澹在唬自己,撇了撇嘴没当回事。瞄向乘风,别扭地说了句:“不错嘛。这届指挥多少有点儿东西。” 乘风摆摆手:“不要嫉妒,显得丑陋。” npc冷笑,用舌头舔着牙齿,竟然找不出要说的话。 前方驻守大门的士兵回过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自虐啊你?还找他们聊天。” npc背过身,表示自己再也不参与了。 灰蒙的天没有任何变化,但时间确实在不断往前跳动。 愉悦的经历总是特别短暂,等乘风再次扫向而板,右上角的数字已经显示为2小时55分。 再过5分钟,装备库将重新开放。 二军的后勤人员开着车提前过来等待,赛场再次紧张起来。气氛犹如一张拉紧了的弦,时间每往前跳动一秒,就会发出轻微的震颤。是变动来临前的警示。 乘风说:“白队应该要准备二次撤离了。” 钟逸捷感觉自己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浑身毛孔都在叫嚣着厮杀,当即拍拍胸脯保证道:“叶富贵放心,一定拦下他们!” “放行放行,让他们走。江临夏你的队伍也准备撤防。”乘风悠悠地道,“拦他们要倒霉的,钟逸捷你冷静一点。” 钟逸捷:“……” 白方还剩多少人员具体不好统计,乘风粗略估算,应该只剩三五百人了。 看起来少,但三五百的人力在后期非常关键。联盟大学就只剩五百来人。 重要的是,这批考生身上的子弹已经几乎打空,留在补充过物资的红方阵营里,只有死路一条。 陶睿那边领完物资,必然会从城外进来接应,将他们带出去。到时候从中路杀进来,首当其冲的又是他们联大。 乘风说:“如果童珣跟康振学那边阻拦,你们帮忙打个辅助,送白队赶紧离开。” 江临夏笑着道:“知道了。钟逸捷明白了吗?” 钟逸捷压了压帽子,小声地道:“打个商量,下次能不能先说指令?咱们怎么也是出生入死过的朋友了。” 乘风说:“我争取。” 场外,钟逸捷的教官一脸阴沉,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去看同事的表情。 这丢人的家伙。脑子里除了“莽”真的没有第二个字。 游击(你要相信自己是一个足够优...) ##169-团队赛10 白队撤走的时机抓得精准。 二军的单兵刚从物资库中领取到子弹, 准备集合队伍分发下去,白队的残余部队已经整合完毕,零散地排成一条长龙, 往门口的方向奔逃。 联大的人动作更快。炮火一停枪口一转,提前绕到白队后方协助他们断后, 同时嬉皮笑脸地跟二军众人抬手招呼, 送神一样的将白队匆匆赶走。 那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 看得康振学恨恨咬牙。 无耻之徒! 陶睿在城外的大部队刚露了个脸,还没来得及秀个肌肉喊个脏话,陷落敌营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战友就出来了。 虽然通讯器里大家都有交流, 可是真见了自家兄弟,两边人都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仿佛远隔着千山万水的亲人终于会面。 丢盔弃甲的兄弟们望着不远处荷枪实弹的队友,目光闪动, 一句“家人们,你们不知道我们过得有多苦”的哭嚎刚要脱口而出, 边上辛旷刻意开到最大的扩音器直接震碎了他们酝酿好的心情——“都出来了吧?赶紧走, 我们要回防了。” 一帮青年被震得耳膜发颤,顶着倦容回头怒视。 只是他们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重装机甲的脑袋, 姿势不大霸气, 对那么一台丑陋又猖狂的机甲摆在跟前是越看越不顺眼, 纷纷在频道里跟陶睿诉苦,又指着辛旷隔空大骂。 虽然无伤将自己的士兵带了出来,而且本次战绩总的来说还算理想, 可陶睿的表情看起来不见一丝轻快。 他冷着一张脸, 简单安抚众人两句便主动带队后退,指挥道:“走吧。这里还是联大的地盘。” 即便补充了一批次物资, 他们的库存还是不够丰沛。 陶睿吃够了这次教训,决定在没有攒够家底之前,暂时不朝红方发难。 而且联大那帮人……怪邪门的。 联大众人正就着这股春风的余韵盘点本次交锋的战绩。 目前联大的幸存人数为513人,只剩下一半人口。 不过有350来人是在之前的孤立状态下牺牲的。二军营地的那场拼杀中,虽然也阵亡了一百多人,但收获堪称丰厚。 根据众人反馈,乘风大致猜测一下,上路的这一波捡漏,得益于二军同志们的无私奉献,他们一百多人的牺牲,换来了两倍以上的击杀数。 目前联大击杀人数已经提升到四百人以上,极大地弥补了队伍的前期劣势。郁闷许久的联大考生也总算舒了口气。 还行,vp还有搏一搏的希望! 庆幸之后,心底的骄傲就跟雨后春笋般一扭一扭地长了上来。 这可是在五校联合下,史无前例的绝地反击!如此险恶的一盘大棋都碾不死他们,这次大战场还有人谁能比他们更拔萃?! “哈哈哈!” 各种嗓音的笑声在频道里回荡,叠加在一起,逐渐变得有点邪佞。 陈华岳叫停众人,表示乘风要发表讲话了。 为了表示对总指挥的尊敬,频道内很快安静。 乘风的讲话充满她一贯的风格:“同志们辛苦了!” 众人也不指望她能在短时间里想出什么高深的胜利感言来,江临夏带头鼓掌,高声欢呼:“好!” “多亏了指挥的领导!” “感谢二军跟联军的成全!大家不愧是同一战壕的朋友!” “数据分析师怎么能那么强悍?乘风你是陶睿肚子里的蛔虫吗?” 后面的话青年故意对着盟友吼得极为大声,氛围一波一波地推向高^潮。 沈澹跟陈华岳终于统计完各个队伍的剩余物资数量,将新领到的装备按需进行分配。 虽然那个仓管npc被他们气得够呛,但不得不说做事还是挺厚道的。 他们人头少了一半,但领到的物资跟之前相比只少了三分之一,说明每个士兵的配额增加了。 与此相对,联军的人头比他们还多两百,实际的物资却跟他们相差无几。 最后那一波浑水摸鱼,联军参与得并不热络,好歹存了一点家底。最惨的果然是二军,身上一滴都没有了,领到了新的,日子依旧过得苦兮兮。 康振学带着两个兄弟过来对着npc软磨硬泡,没说三句话的功夫,就被守门的两个士兵架着双臂轰了出去。 那一脸正气的npc两手抱胸,站在铁门前指桑骂槐地道:“现在的学生,脸皮真的太厚了!” 陈华岳腾出空来,按摩手指的关节,又转起来走了两圈活动关节,他点了点下巴,问:“乘风,你觉得接下去陶睿会怎么打?” “不打吧。”乘风说,“之后三个小时,他应该不会大部队出动了。” 三个小时损失了将近一千人,比赛的节奏太快了,陶睿最初的计划肯定没到这种地步。 红队这边也差不多了。联军跟二军都被穷怕了,现在各所军校的首要目标肯定都是存子弹,就算联大斗志满满,他们暂时也不想配合。 “大规模的争斗不会有,但是小范围的骚扰可以继续。”乘风说,“这段时间我们也不要干等着。外围游击,趁对面士气低迷,利用地形优势,说不定可以再抢杀几个人头。” 项云间问:“我们主动去?出城?” “当然!”乘风语气平淡,但斗志昂扬,“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联大的暴力!” 乘风还是那个观点,不管击杀数补回多少,联大的处境都不乐观。 他们人太少了,反而不能走一味求稳的道路,否则再被白方集火一次,形势将更加落魄。 破中求立,才有逆境突围的可能。 “暴力?”江临夏将手放在耳朵边,“我们就五百来号人,还暴力?” 他语重心长地道:“风风子啊,你知道伟大领袖为什么提出农村包围城市吗?就是因为人少,暴力不起来。” 乘风蛊惑道:“你要相信自己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单兵。” 江临夏面露冷淡:“上次跟我这么说的人,是想要我的命。” “唔……”乘风,“啧。” 现在单兵的觉悟都被骗上来了,前人断了后人的路啊。 “我说的是相对暴力。”乘风心念急转,机智地道,“我换一个词,勇敢才对,不是暴力。” 这种时候谁都不搭腔。指挥频里十来个人齐齐缄默。 就跟上课老师要点名提问时的平静一样,谁先主动,谁先倒霉。 “之前大家都积极作战,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乘风说得慷慨,“我愿意把这个机会奖励给辛旷!” 辛旷早就想好了理由:“让老严去。军用摩托跟装甲车需要我的小队。没有更好的司机了。” 乘风:“严慎。” 严慎缓缓开口,用略带夸张的语气道:“你要把宝贵的狙击手们调去打游击?” 乘风说:“项云间总不能去吧?” 项云间带的是他们联大最精锐的一支单兵,送去打游击可惜了。 钟逸捷就更不靠谱了。他不适合这种精细的活儿。 剩下的小队已经被拆分收编,没有了。现在就这五支百人的队伍。 所以是命运非要选择江临夏。 “老江……” 乘风刚说了两个字,江临夏暴跳如雷地打断了她:“你叫我老江?我又不是后辈为什么我要站在食物链底端?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们几个甩锅给我要脸吗?” 他语速飞快地道:“你有本事就让财务去,那我还佩服你有点骨气。你是不是就顾忌他断你零用钱?” 辛旷发出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乘风可耻地迟疑了。毕竟红包解禁才没过多久。 江临夏怒其不争,骂道:“你有没有一点出息?你开个直播不比这赚得多吗?” 乘风小声道:“那不一样。”江临夏抓狂:“哪里不一样!” 乘风正色:“开源的同时还要节流。” 辛旷万分感慨地道:“很久没见这么上道的孩子了。” 他身边一群败家子,只有乘风可以继承他的衣钵。 江临夏叫嚷:“这都是什么家庭教育啊!” 沈澹托着下巴看热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要不投票吧。”乘风两手交握,双眉微扬,诚恳正直地道,“我是个民主的人。” 江临夏哂笑。唯一一个能给他说公道话的人也开口了,项云间很没有情义地背叛了他:“需要我这一票吗?我委托乘风投了。” “家门不幸啊……”江临夏叹了口气,不自取其辱了。叫上自己的队员,往下路的方向移动。 下路城外的地形是未开发的山林,高处环山的位置还有几栋依山独立的房屋。 江临夏带走60个人,又细分成三支小队,选了两个副队长。剩下的成员在边线位置待命,准备替补。 这样人少,出现意外的时候方便跑路。 无耻(“社会风气就是被这样败坏...) ##170-团队赛11 江临夏一出发, 乘风的态度立马转变,带着点殷勤地哄他:“江哥,其实你是我心中最有天赋的单兵。游击这么高技术含量的作战方式, 一般人都不行,非你不可。” 江临夏没吭声。一是因为乘风这话太不真诚, 二是出任务的时候插科打诨会影响他的专业度。 20人跑去2000人的阵营边缘偷偷摸摸, 作死的事情他还是要保持警戒的。 乘风还在那儿画没有用的大饼:“等你们光荣归来, 大家列队欢迎。” 只有严慎恶趣味地应和了句:“太小看老江跟兄弟们了,大伙儿是那种注重面子的人吗?” 江临夏不屑撇嘴,朝身后的队员打了个手势, 沿着蜿蜒下行的山道小心往前行进。 草木葱郁,从高处远眺,能看见山体绿色的弧线起伏不定地朝底部延伸,直至与一公里外的平地接连。 再远一些, 就是白方部队的主阵营。 规整肃正的人群,一路从山坡的斜面排列到主路中间。彼此间留了道狭小的空隙, 用以证明各自分别的立场。 因为人数不多, 且大家都是演习配合过多次的老手,一群人行踪十分隐蔽。走了一半的路程, 还没被白方发现, 顺利潜入到可进行狙击的范围。 江临夏猫着腰躲在灌木丛后, 抬手往下一压,示意众人找好位置准备偷袭。 1.5公里-2公里的射程可以接受。远了枪支的准度受影响。近了没有合适的地形用来隐藏。 “找出一军的部队,不要招惹他们。”江临夏在小队频道里用气音道, “人最多的那一坨应该就是陶睿带的兵, 他这人特别阴险!好处留给自己,死亡留给别人!” 这是纯属污蔑了。白方三所军校, 一军的综合实力确实更高。陶睿也更大包大揽。 后边儿的兄弟夹着嗓子,紧张地问:“我们还离那么远,需要这样说话吗?” “需要!”江临夏用探测镜观察了片刻,又回头说,“咱们打最左侧的队伍。散开!” 说话都不敢大声,动作起来就更谨慎了。二十人摸索地朝四面分散,自行寻找合适的遮蔽点。 江临夏将枪架在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后方,不用知会,找好角度后率先打响了第一枪。 火光在枪口微闪,看不清的子弹撕破长空,紧跟着不远处一个疑似挂机休息的考生应声倒地。 可能是刚经历完3小时的恶战,白队也没想到还有敌军敢主动出城到他们头上摸毛,所以一群人的站姿有些松散。 发现敌袭,人群小范围骚乱了下,在“尸体”周围迅速腾出一圈空地,但并没有完全散开。队列前排的士兵直接支起防弹盾,同时后方的士兵有条不紊地寻找山上的狙击手。 紧跟着江临夏的队友相继开枪。 巨响的余音在寂静的山林间似乎荡出一圈圈的回音。 可能是距离有点远了,江临夏盯着查看,击杀率不是很高。这一批大约倒了七八人。减去重伤的单兵,击杀人数乐观点在五人左右。 队员重新上膛,嘀咕了说:“风好像有点大。要不再往前面一点,我怕弹道偏离。” 江临夏刚想说是谁在乱动,搞得树叶都窸窸窣窣的,皱着眉从倍镜上挪开视线,才发现动静是从不远处的山下传来。 也不是风压叶片的声音,在他们停止射击后,对面跟着停了下来。 二十人如临大敌。 从城内到城外的偷袭很方便,毕竟白队是攻城方,队伍在路上扎营不好撤离。 但是要从城外潜入到城内进行偷袭,被反制的概率很大。 能在中间这路段上碰见,大家都是游击队队员。 说时迟那时快,草叶遮掩的位置,双方几乎是同时抛出一个手^雷,往对面潜伏的区域丢了过去。 同时一群穿着军装的青年从各自的埋伏点一跃而出。 林间树叶簌簌落下,尘土飞扬中,模糊的黑影鬼魅般闪过。 两边人疯狂跑动,都没停手,继续掏腰兜扔手^雷。紧急情况下的吼声依旧清晰可闻。 “左边左边!” “右边有坑,同志们小心!” “冲啊兄弟们!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敢来我们白方偷袭,必须也要他们有去无回!上啊!” 子弹“哒哒哒”的扫射声不绝于耳。现场战况一阵激烈。不死个百来人都对不起这盛况。 等身上手^雷即将告罄,众人才勉强安分下来。 等待烟尘散去的时间是漫长的。 飞沙走石停歇,视线趋向清明。 两队队长探头一看,好家伙,两波人早已逃命似地后撤,中间空出了足有三四百米的距离,泥地被炸得坑坑洼洼,树木倒塌,唯独不见人影。 江临夏暗骂了声“妈的”。 你丫冲啊冲的往后冲了几百步? 众所周知,当猥琐流出现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叫战术,出现在对面的时候只能叫无耻。 两边人当即异口同声地发出唾弃:“无耻!” 尤其是江临夏,高声骂完还朝地上“呸”了一口。 对面的青年嗤笑道:“你别太不要脸!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江临夏叫嚣:“有本事你出来,我们对枪。” 对面青年梗着脖子回呛道:“我有病啊跟你一偷袭的小贼对枪?” 两人对喷了几句,忽然声音小去。 由于节奏相同,那变化过于明显。 双方同是心里一突,暗道不好。 ——对面的支援来了。 这次江临夏没再往后退,因为前来会合的战友直接跟对方的援兵撞上了。 又是一番彼此呼喝的强攻。 乘风听了全程,小队支援的路线就是她给画的。几位队长跟副指挥闲着没事干,也用权限跳到了江临夏的小队频。 众人大概能想象到前线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忍着没吭声,怕干扰他们。这回实在憋不出,辛旷感叹地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这俩绝配。换个人去都接不住对方的招。 乘风也有点惊喜。没想到在于思和之后,还能遇到猥琐流的又一个凤雏。 沈澹痛心疾首道:“社会风气就是被这样败坏的!” 乘风问:“江临夏,怎么样?” 江临夏那边静了片刻,语带惊喜地道:“我们人多!” 不只是人多,装备也多。 乘风把压箱底的爆破武器都让他们带上保命了,白方只是派出五六十人过来探路或侦查,单底蕴就不一样。 加上童珣听到城外有响动,见联大人那么少都出动了,跟着出来看热闹。 一百多号人很快从三面包围了白队。江临夏狰狞大笑。 白方想派人回援却没那么简单。上山的速度更慢,尤其下方有一段几十米的峭壁,要么绕路要么攀山。 等他们第二批支援到位,江临夏等人已经鸣金收兵, 江临夏志得意满地汇报:“打完了!三十多个人头吧!这把血赚!” “厉害啊!” “江哥了不起!” 众人齐齐鼓掌。 江临夏稍顿,声音低了一点,说:“牺牲了八个兄弟。” “他们现在在场下吃香喝辣。”乘风道,“收效可观,干得漂亮。” 联大式微,现在只能一点一点赚积分。这种一换多的游击,是目前最有效的抢分方式,对联大来说无比重要。 乘风下定主意,拍板道:“就专业打游击了。闹得那么大陶睿都没什么反应,他们肯定不会再扩大战局。辛旷,你的队员过来接替一队,项云间,你从上路出去。” 陈华岳大惊:“你让老项去?” 严慎也有些不安:“两支大队派出去,我们就只剩300个人了啊。” 项云间已经干脆应道:“行。单兵怜惜着用,尽量给你带回来。” 他脱下帽子,抓了把头发。 待命半天了一直没个出场机会,整个人都要长毛了。 项云间伸手提住边上快睡着的兄弟的衣领,吓得对方一个激灵,有力的手臂直接拎着他往上路的方向走。 一群人赶紧抱枪跟上,脚步轻快一路小跳。 后续的游击偷袭远没有开场时那么顺利。 白队受袭后及时应变,专门挑了一排人扫查山上的狙击手,行军动静稍大一点,不等众人出手,就提前开枪击毙。 也不再派小队上山侦查了。这导致众人进展放缓。 如果不是项云间带队,这一场游击可能真的收效甚微,甚至得不偿失。 他胆子很大,直接贴近了边线,利用近距离下狙击^枪的强大的冲力直接破开防线,后方战友再找机会配合击杀。 饶是如此,大概只能确保一换二的水平。 江临夏遗憾道:“唉,偷袭大部队还没在山上打游击队杀得多。” 他自讲自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陈华岳笑骂道:“去你的。” 第二个三小时快结束时,项云间跟江临夏退了回来。 耐心等了半个小时,陶睿那边仍然没什么动静。 此时天色已经将黑,乘风猜陶睿应该让队友睡觉去了,前半夜养精蓄锐,不会发动攻击。 自己这边一直紧绷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替换了一批人下山,另外一批人轮流下线休息。 童珣跟康振学见联大人数削减过多,开始有意见,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几次,说中路不能失守。 等六个小时结束,乘风将游击队全部收了回来。 联盟大学目前总人数仅剩下392。游击的六个小时里,大约击毙对方两百余人。 笼罩下来的黑幕似乎能压沉众人的心绪,城市里只剩下路灯的浅黄色光线在照明,坐在光下的众人,表情都被阴影投得有些深沉。 “人少啊……”沈澹长长吐出一口气,“有点孤独。” 不到四百来人,要守一条街,怎么列队都是漏洞。 陈华岳倒是挺看得开的。他已经打定主意让联军跟二军出兵支援了。反正中路是他们打漏的,他们不帮忙就等着大战场一起输吧。 “不知道我们目前的积分排名怎么样。” 场外可以看见整体数据。 陶睿那边提前给出提示,说未来6到9个小时不会主动攻城,老罗就跟主持人先回去休息了,只剩下直播管理员还在值班。 小哥闻言拉出表格数据,放到屏幕右下角。 此时,红方阵营: 联大的幸存人数为392,击杀人数659。 联军的幸存人数为687,击杀人数314。 二军战绩分别为611,236。 白方阵营总幸存人数为1791,总击杀人数1310。 其中陶睿所在的一军,幸存人数685,击杀,579。 各大军校,除了陶睿所在的一军外,成绩相差无几,联盟大学出人意料地升到了第三。 联大的积分,完全是靠击杀数提上去的。但其惨淡的幸存人数,证明续航能力的致命缺陷。这一次的游击,更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因此陶睿放纵了,也是为了进一步削减联大的战力。这是他愿意付出的代价。 乘风不知道确切数据,为了争取vp,只能保守估算。 她说:“我们的击杀数应该有550左右了,等陶睿集完物资,估计会先集火中路。我们如果活不下来,破千的击杀也是白搭。” 团队人数一旦少于一百,击杀权重就会无限降低。 乘风说着沉默下来,缓缓扭头,瞥向身后的npc,目光微微闪动。 “哎哟。”npc瞪眼,一脸的小人得志,语调一升一扬,听起来特别阴阳怪气,又叫了声,“哎哟!” 短短的两个字包含了很多的感情。翻译一下大约是:你也有今天? 老罗跟主持人正好回到解说室,开启收音设备后,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有点难。” 奇 书 网,最快追, 上道(“请问老爷们是哪支部队的...) ##171-团队赛12 这一次网友的争论也异常激烈, 基本都在探讨联大目前的局势还有没有盘活的机会。 一个个都说得斩钉截铁。深夜里刚酝酿出的那点困意都在交流中消失殆尽。一群夜猫子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场。 “联大没了。乘风尽力了,但死局无解。” “乘风这一次游击看起来很赚,将联盟大学的击杀人数提到了第一, 但是节奏过快,别人才刚打到半场, 你小命都已经拼上, 能赢才怪。” “乘风如果不打这场游击, 后续的大部队对战,根本做不到一换二。” “现在的局势不比开场的时候要好得多?起码积分数提上去了。开场才是要什么没什么。” “虽然联大现在人少了一点,但是乘风后期完全可以坑联军跟二军的人过来中路防守, 自己带着保底的队员躲到武器库里去。” “躲?联大的目标是vp的话,就没有躲的选择。” “五校联合天残开局就不合理,三夭没点表示吗?” 主持人扫了圈评论,大概能看懂一些, 不由惋惜道:“您也觉得乘风不能翻盘了吗?可是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啊。” 老罗正在查阅最新的后台数据,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严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嘴上说的却是:“翻盘难,想借三夭的npc调整比赛平衡更难。” 主持人略一思索, 茫然地问:“什么比赛平衡?” 老罗指了指前面, 示意她看直播。 几位核心队员都聚集在武器库前的空地上。 沈澹用手肘推攘着乘风, 挑眉无声询问。 乘风颔首回应,转而盯着面前的人,说:“形势不一样了, 现在这情况, 你们能支援联大吗?” npc将环胸怀抱的手放下,唇角往下压了压, 气质中陡然少了两分自由散漫,多了三分威严庄重。 陈华岳等人的视线,齐齐投到他身上。气氛在众人紧绷的呼吸中有稍许凝滞。 “你还挺从容。”npc说,“可以帮你们,但是我们有几条规则。” 乘风一抬下巴,干脆道:“讲。” 教官对她这反应挺失望的,摇了摇头说:“第一,我们只能出六十个人。” 陈华岳大喜,欢笑道:“六十个人也可以了!我们不嫌少。” npc也对着他笑了笑,表情和善,说完后面的话:“第二,我们的击杀分不算你们的,但我们的死亡分算你们的。” 陈华岳笑容凝滞,沉默下来。数秒后才合上嘴,悻悻转回了身。 “太亏了。”沈澹直白地说,“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npc无视了她,继续道:“第三。” 江临夏难得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讶然道:“就你这还有第三?!” “第三。”青年笑眯眯的神情,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我们这六十个人,不算你们的人数分。” 乘风没大听懂,确认了一遍:“你们的存活人数不能折算进我们的积分,那对权重有影响吗?” “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教官在两人胸口比划了一下,“只要你们死到了一百人以下,权重就得降低,跟我们没关系。” 他说完站定在旁,眼神明亮地注视着乘风,等她反应。表情里是浓浓的揶揄跟幸灾乐祸。 江临夏都想骂人了。乘风也皱了皱眉头。 “这也叫帮?”陈华岳霍然起身,大感荒谬,“您帮的是哪一边?” 陶睿给了你多少钱?! npc耸耸肩膀,摊开双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不答应就算了,我也没有求着你们。” 江临夏怒极反笑,讽刺道:“这是我人生中最不值钱的两分钟。” “有好消息吗?”辛旷说,“奸商最起码都有个幌子吧?” “算是有个好消息。”青年一拍双手,灿烂笑道,“另外两台机甲可以由你们学校的人开!” 众人都在思考这消息算好到了什么程度,npc想起件事,竖着四根手指在乘风眼前瞎晃,补充道:“哦还有第四。” 一帮人冷着脸等他开口。 “我们不会听你的指挥。”他笑得一口牙特别白皙,“我们都是自由身,只守武器库,你们懂的。” 江临夏甩甩手决定走了,搁这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他刚迈开左脚,就听乘风果断地应了声:“可以。” 众人顿时用更不可置信的眼神瞪向乘风。 只有npc不怎么意外:“真的?” 乘风站起身,抬手打断陈华岳要说的话,表示自己明白,也摆出npc的同款笑容,说:“反正都这样了,搏一搏嘛。” npc搭住她的肩膀,难得夸了一句:“上道。” 江临夏叫了声:“乘风!” “慌什么?”项云间半阖着眼,斜向江临夏,抱着枪支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往下一勾,“冷静点,老江。这事儿先别往队伍里传。” 江临夏黑着脸说:“我知道。” 联军跟二军也有单兵在附近待命,听到了内容,猫在角落火速传给各自的总指挥。 很快频道内就响起童珣不可思议的惊呼:“乘风,你脑子还好吧?这买卖也能做?” 康振学也干巴巴地道:“……感谢联大的无私贡献?” 童珣急促地道:“你们还想赢阵营战吗?还认真打比赛吗?” 机甲给联大是好消息。项云间跟乘风驾驶机甲,对整个大阵营来说都是利好。 但正是因为所有的规则都偏向大阵营而不是联大的部队,才显得尤为诡异。 多么伟大的光辉啊,简直是舍己为人,照耀八方。 童珣害怕是乘风已经放弃后续的比赛,少了这么一股中坚力量他们肯定干不过白队。 刚谈定交易的人没空理这俩盟友。 npc面容越发慈祥,犹如在面对一群误入歧路的羔羊。他热情地问:“选什么机甲?” 乘风说:“手操,破军。” npc头一撇,示意:“跟我过来。” 武器库的背面十分僻静,只有一片草地,了无人烟。 npc青年捂着耳机说了句“集合”,没再管他们,低着头看系统给出的地图。 过了数分钟,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辽远的风从夜空中吹过来,呜鸣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嘲笑。 江临夏越发怀疑自己被骗了。他挪步到项云间身侧,冲着他挤眉弄眼。 项云间淡淡一瞥,拉着乘风的衣袖过来,说:“这个人,受刺激了。” 乘风见左右都是自己人,这才朝npc的方向努努嘴,说:“那个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沈澹的模型里有一个很细微的疏漏。你猜是什么水平?” 江临夏将信将疑:“真的啊?” 沈澹举手作证。 “他们的击杀分不算我们的,但也不算对面的。”乘风说,“六十个项云间……六十个严慎吧,能削减多少白队人头?” 严慎“嗯?”了声。怎么他就成计量单位了?他很常见吗? “但是人家不听指挥啊。”江临夏指着npc说,“而且说不定他当时是开挂呢?你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气质,看起来像是很厉害的样子吗?” npc回头扫了眼,那一眼叫江临夏莫名脊背发寒,他嘴唇翕动,选择噤声。 又过了十分钟,夜幕中,突兀响起一道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重、平稳、有力,像是数十双军靴用完全相同的节奏踏在地面上。 熟悉而利落的声音,让所有等候的人都为之精神一震,望向声源来处。 一支六十人的队伍从路灯下整齐走出。五排人马列成直线,可以看见为首士兵身姿挺拔,龙骧虎步。光那行军的气概与威势,就比普通的军校生要气魄雄壮。 江临夏愣住了,项云间也露出惊讶。 陈华岳讷讷道:“……我靠,这都是什么人啊?” 众所周知,守武器库的两千个npc一般都弱得跟菜鸡一样,纯粹用来给白队喂分。而这六十人,应该是在十分钟内刚登陆游戏的真人。 直到六十人停步,站定在众人面前,简单的“立正——敬礼!”四字落下,那股威压跟气势就变得更真切了。 辛旷轻声道:“六十人刚好是两个排。” 江临夏越过项云间,一手捏住乘风的肩膀,吞咽了口唾沫,说:“赌赢了啊,乘风。”乘风“呲”了声,项云间顺势将他的手拍开。 npc说:“手操机甲还要一个驾驶舱是不是?所以自配了一辆装甲车。不过车顶上没有热^武器。你可以先选一个安全的地方用来做初始停车位。” 沈澹说话声音都小了:“我开车?” npc撸起袖子,自告奋勇道:“我给你们开!” 说真的,这一点乘风不是非常信任他。总觉得他会蓄意报复。但她觉得现在不好拒绝,就没吭声。 npc说:“然后,说说你们的要求。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说不定我们能答应。” 乘风早就想好了。 “我的要求比你少一半,只有两个。”她在空中比了个“v”,“一、活着。二、杀。” 江临夏艰难将视线从npc身上挪开,迟疑道:“这要求怎么似曾相识啊?” 沈澹乖巧举手。 npc冷酷地一点头:“讲。” 沈澹问:“请问老爷们是哪支部队的?” 青年:“告诉他们。” 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得空气层层荡开。 “报告!远征军六队第307届新兵,二排、三排,全体就位!” “远征军”三个字直接将屏幕内外的人都给震麻了。江临夏更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他听不进后面的汇报,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木讷呆板,内心正在经历万马奔腾的咆哮。 严慎这个计量单位。 啧。 有点低了。 奇 书 网,最快追, 配合(两届单兵类的mvp有那...) ##172-团队赛13 这大概是本届联赛最刺激的一个晚上, 连一贯冷静的老罗也禁不住面皮抖动。 他正要说话,手腕被人一把用力握住。主持人两眼炯炯有神,失态地张着嘴, 表情因震惊显得略微僵硬,压抑地问:“听说大部分军校生的梦想都是远征军?” “不用听说了。”老罗展颜笑道, “能进顶尖军校的学生, 都是冲着远征军去的。” 只招收最突出的毕业生进行试训, 随后是期间不定的观察、考核、实战…… 极度严苛的选拔标准,代表了绝对的实力跟地位。最危险的战区、最卓越的成就,也将“远征军”三个字, 跟“荣誉”牢牢联系在一起。 老罗声线紧绷,也不免因亢奋带了点颤音,说道:“对远征军来说,他们是新兵。对军校生来说, 这些人已经是老兵了。这是一批前所未有的强力支援!” 主持人激动得找不到话题,对远征军又不太了解, 不敢随便出言评价。余光扫了眼评论区, 想念几条网友留言用来互动,随即就被文字框内跟流星似划过的消息给看花了眼。 将近七个小时没有重要的比赛动态, 加上又是深夜, 直播间的人数本来已经不到白天的十分之一, 其中还有大半用户是在自动挂机。 五分钟前这个页面还有点冷清,此刻就像是汽油桶里扔了把火,燃烧得火热汹涌。打赏页面的金额也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潮直线飙涨。 “不愧是三夭!这才是你三夭的底蕴啊!” “三夭你到底给军部塞了多少钱?” “为什么这一届有远征军!为什么!【嫉妒抓狂】” “不枉我熬这一场大夜!我先去把我室友都叫起来, 他们以后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 “这么快就跟远征军并肩作战了, 红白两方阵营的考生不管输赢都可以史上留名。” 办公室内,先是满房间无序踱步, 随后紧贴着后方墙面站立,守在屏幕最远处,内心挣扎酸楚地观看比赛的老孔,此时忽然大步冲上前。 如果不是同事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一米九的壮汉可能已经冲进虚幻的屏幕拥抱自己的学生。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另外几位同样在熬夜的教官豪放笑道:“感谢陶睿!如果不是他们五校联盟,估计还逼不出这支队伍!哈哈哈陶睿这是给我们联大立了大功!” 青年教官也笑,但比老孔克制多了,按着他的肩膀坐到椅子上,示意他冷静一点。又拿过桌上还热乎的宵夜,递到他嘴边让他先吃一点。 “孔老师看场比赛食不知味的,可别把自己饿瘦了。”边上一教官揶揄道,“现在有心情了吧,赶紧补补。” 老孔憨笑两声,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热血稍稍褪去后,评论区开始有人小声质疑,说这次支援是不是有点太强力了?军校生的比赛竟然把远征军放出来,这跟放裁判入场有什么区别? 三夭的平衡机制众人略有了解,但并不是很清楚,评判机制一直保密。 一般不是太过分的针对,三夭不会给出具有偏向性的应对措施。 加上ai操纵的npc实力很弱,大部分结果还是与虎谋皮、得不偿失,往届考生向npc寻求帮助的概率微乎其微。 教官摩挲着下巴,思忖道:“五校联盟是一个关键,这对联大来说太不公平了,但还不是决定性的原因。开场的时候,那个npc的态度十分强硬,并不接受乘风的求助。” 初期的折损后,联大及时补救、应对迅速、判断精准,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或者应该说可圈可点,然而处境依旧不善。这跟大战场的考核目标明显有悖,npc才开始松口。 而且就npc提出的那四点条件,他们敢说,除了乘风,没有任何一个总指挥敢答应。 大风险才博到大收益。 老孔笑得面肌僵硬,抬手揉了揉脸,赞同说:“对,远征军作为救援兵,其实是对士气的影响更大一点。” 不算人头分、不算击杀分,但是减扣死亡分。不听从联大指挥,只驻守装备库。 ——种种条件限制下,这批救援人员最大也是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联大剩余的考生,以期在比赛结束时还能留有100人以上的幸存人数。 这正好补足了联大开场时因不公平而造成的大量伤亡。仔细考量一下的话,这样的安排十分得当。 老罗也正在跟网友解释这件事情。三夭给了点内部反馈,跟他们的意见基本保持一致。 此外,援兵怎么安排,是负责考察的远征军自己决定的。 老孔听到后,又在一旁眉飞色舞地道:“这说明什么?说明联大如果不拿vp,远征军的人都看不下去!” 为首的那名远征军单兵确实很早就看不下去了,正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哀怨地叹息道:“唉,现在远征军不值钱了啊,来军校联赛兼个职都让人看不起。” 一局大战场,他不知道被这帮人怼了多少次。这是衣锦还乡时该有的待遇吗? “有吗?”江临夏左顾右盼,回过头来义愤填膺地道:“是谁?这么不要脸!” 青年被他气笑了:“你们联大是把无耻当主修课了是吗?” 江临夏笑容腼腆,用拳头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一脉相承嘛。前辈。” 青年起了身鸡皮疙瘩,后退两步,离他们这帮人远一点,嫌弃之意明显。 谁跟他们一脉相承? 眼看着氛围轻松了一点,乘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道:“大战现在才开始,同志们——” 援军给了他们10%的保底希望,剩下的90%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博取。 联大想要获胜,唯一的办法依旧是堆击杀。 以最少的人,用最无畏的气势,投入到最危险的战火。 暗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漆黑的天幕下传来一道道齐声的呼喊。 “杀——!”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涌动的情绪顺着荡开的声音迅速传播。 幽静的小巷、无人的房顶。 昏沉的光线下,战友的遗体旁。 三百多人怀抱着武器,肃穆地高喊联大的校训:“行稳致远,坚韧勇毅!” 联大必胜! · 与此同时,白方阵营的人也收到了红队领取机甲的系统提示。 “手操?难道是乘风?这怎么可能!”陶睿身边的青年惊道,“前面那台重装是辛旷在开没错吧?凭什么联大能开两台?他们盟友这也肯?” 陶睿面色闪过迟疑。 另外一人说:“也许不是乘风?联军或二军里还有别的手操高手吗?” “除了乘风,单兵考核里排名前百的手操机甲一个都没有!谁会冒险在大战场里玩手操?” 任何的变数都容易带来不安。陶睿立即打断几人讨论,说:“关系不大,别被影响。就算对面是项云间跟乘风,我们照样打。先去领取机甲。” 机甲在大战场里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全力对战的话,机身上的剩余电量还不够驾驶半小时。随意开炮破坏建筑会面临大量扣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热^武器也只配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舱位,堪称捉襟见肘。 各大军校顶尖考生的实力不会相差很大,没人能保证在十多分钟内,在不自损的情况下打出伤害。 陶睿用力提起一口气:“全体都有!集合,列队!” · 平静是在凌晨一点半结束的。 正前方三台机甲开路,整齐的单兵列在两侧,随时准备进击。 机身驶过路面的声音,在深夜轰隆作响。沉重巨物从远方靠近,将所有考生最后的一丝困意也彻底清退。 白方除了重装,最后领取了一台破军,以及一台适合近战的雷暴。负责驾驶的机甲手同样是单兵类总分前十五的考生。 乘风坐在装甲车里,将指挥权临时下放给陈华岳。 沈澹跟在了车上,防止npc不靠谱,乘风需要的时候没个帮手。陈华岳则继续留在武器库。 安排好后,乘风呼叫道:“辛旷,重装负责重装。把对面推远一点,块头太大了我们没法儿行动。” 辛旷:“好。” 乘风说:“项哥,我们一起行动。” 项云间已经站在街道前待命,目光投向视野内的两台机甲,淡淡应了声:“嗯。” 两人没合作过双人机甲,也没交流过具体战术,主要是没想到能有这种机会,偏偏临时抱佛脚在实战中的作用不大。 只能依靠他们那薛定谔的默契了。 坐在驾驶台前,还没开始操作,乘风手臂上的肌肉已经有一些生理上的轻微抽搐,像是在兴奋。 她抬手拍了下肩膀,放松过劳的肩颈。 手操机甲慢吞吞地驶到项云间身侧,跟他并排站立。 联大所有考生沿中路街道列队,准备随时清扫进城的敌军。 “久等。”乘风声音很低地道:“指挥来给你们打响冲锋的第一炮。” 声音下压抑着近乎澎湃的情绪。一股亢奋的感觉,在她摸到手操机甲的启动杆的同时,冲入她的大脑。 项云间笑了声,侧过头,从机甲的肩膀后方抽出一把长形兵器,自空中挥了道冷光的弧线,指向对面。 就看看两届单兵类vp,能不能创造新的奇迹。 无数道目光中,辛旷最先动作,朝对面的重装冲撞过去。 乘风跟项云间几乎是同时启动。带着推进器全开的刺耳噪音,强劲地撕破空气,卷起一阵热风。 手操机甲的起步速度比传感机甲要稍快一点。项云间立即减速,主动落到手操后方。 乘风敲动代码,加速过程中调出机甲身后的两个炮筒,直接发射。 手操机甲因炮火的后坐力导致冲势一顿,仅就刹那的功夫,项云间自侧面超出,横过长刀,斩向对面的破军。 对面的机甲手只见两台黑色机甲披着一层微光朝这边全速杀来,强烈的压迫感下第一时间抬起炮筒进行拦截,同时横过长刀用来防御。 肢体的反应不够流畅,加上相撞的炮火迸发出的光线遮挡了他的视野。 第一刀他拦住了项云间的斩击,但项云间硬顶着轰击的余波,手腕一转,从斜下方再次劈来一刀。 高压的金属刀刃在敌军机身上划出一簇簇蓝紫的火花。自左肩到腰际都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痕。 破军被迫后退,眼看就要压上后方的单兵队伍,边上的雷暴见状连忙上前撑挡。 两人并不是同一所军校的学生,彼此更谈不上了解。 雷暴顺利阻挡了破军后退的趋势,但所站的位置也影响破军的下一步操作。 白方单兵们迅速调整站位,逃离危险区域。场面逐渐混乱时,项云间已经收势后撤。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里。 陶睿一颗心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跳跃,落在后方的手操机甲觑紧时机再次发难。 乘风纤长的手指悬在操作盘上,从左至右迅速敲下一排按键,又用力往右上方一挥推下操作杆。 六枚炮筒同时启动,红色的火光对准了白方的大部队。 也就只有手操机甲,能一次性打出六枚炮弹。 破军跟雷暴凭借着本能跟经验,负责拦截左右各三枚炮弹。惊慌下紧急甩出武器,锁定弹路,险险击落乘风的这一波群攻。 火光几乎照亮天空。 那片如同蒙着灰雾的穹顶,在升腾的浓烟下,似乎变得更为厚重。 只那么一下,两人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感觉自己在踩着生死的边缘线,被动苟且地求生。 威势太强了。 不等二人放松心神,刚刚作势撤离的项云间已经转了方向,径直朝着单兵的队伍冲去。 这么近的距离无法使用热^武器,但数十吨重的机甲本身就是种高伤武器。 项云间在推进中一脚踏下,再借着趋势甩过手中长刀,屈身往地上一砸。 附近来不及躲开的士兵,全部在重压中阵亡。 陶睿听到自己的血液随着心脏的收缩在经脉中加速流淌,是河流在耳边奔腾的声音。左眼的眼皮随之传来不正常的跳动。 这一波的操作快得人猝不及防,两人的合作更是无隙可乘。 一个牵制、一个强攻。节奏把握得分毫不差,慢或快那么稍微一瞬,都能给他们挣脱防御的机会。 “靠——!” 雷暴的驾驶员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大骂了一声。 陶睿还听到有人喊:“肯定是项云间跟乘风!” 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两个会配合的强力单兵才是最可怕的。 陶睿精神有点儿恍惚。 两届单兵类的vp组合,有那么强吗? 他将目光飘向城门。 虽然炮火被拦截,但未完全抵消的余波已经将城门附近的建筑轰得面目全非。那两人完全不顾忌建筑分的抵扣。 简直是肆无忌惮。 稳住(“杀了多少人有具体统计...) ##173-团队赛14 乘风不在意, 其他人是很在意的。 江临夏在指挥频里激动问道:“这分算谁的算谁的?!” 陈华岳说:“应该是一人一半。” 但是攻城方破坏建筑扣的分,只有守城方的一半。 “别慌。”陈华岳劝解他的同时,不住重复地自我安慰, “机甲真打起来,城门那边肯定守不住。必要的必要的。” 话是这样说, 胸口依旧有点抓心挠肺的肉疼。很想冲着乘风喊一句“住手!”。 眨眼间的功夫, 白队人数少了36人。 这一场变故几乎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同意联大驾驶另外两台机甲的npc也满是错愕。 他现在是拥有通讯频道权限的, 所以很确定,作战的两人全程没有说过一句字。乘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细节跟从旁辅佐上。 他开始反思自己把机甲驾驶名额全部让给联大是不是比召集远征军过来协助更影响游戏平衡。紧绷着脸,干巴巴地问:“他们之前是搭档?联赛有双人类目的考核吗?” 沈澹张着嘴摇头, 失神地说:“鬼知道。心电感应吧。” “他俩是情侣啊?”npc大惊,“年纪轻轻就脱单了?” 沈澹同样大惊,都忘了手头的工作:“你想什么呢?” npc说:“不然怎么那么招人恨?” “多讨人喜欢啊!”沈澹握拳鼓劲,“室友冲啊!” 陶睿感觉自己右眼皮的跳动, 开始往上逐渐传递,现在连同眉尾的肌肉都在轻抽。 项云间在蓄力一劈后, 抽出空来的雷暴从他背后回了一击。可惜不等边上的破军跟上, 阴魂不散的乘风已经再次攻来。 手操机甲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这种时候落下一炮, 三台机甲倒不至于直接报废, 但刚跑到山上避难的白队成员起码要损失数百人。 两人不敢马虎, 冒着冷汗,视线往同伴的方向轻瞥,从对方的微动作里察觉到对方的下一步趋势, 屏息中, 一个专注拦截,一个继续追着项云间缠斗, 分工合作,试图打乱二人节奏。 虽然大家都没合作过,但在这种紧急状态下,除了相信队友别无二选,反而生出种难得的默契。 陶睿见雷暴跟着项云间往里深入,急道:“往城门的方向推!别让他们过来!” 只是这样的指令在此时显得过于无力。 这种关键只在分秒意识的惊险对战,数据分析师或者指挥能起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全靠单兵的个人实力。 两届单兵类pv得主的队伍,明显占据上风。 这是陶睿失算了。 他确实没想过进城会这样困难,或许有一定阻碍,可绝对不应该是这种悬殊的差距。 所以他将队伍列在机甲后方不足一公里处,方便大部队伺机进城发起总攻。 然而现下这种情况,他的决策却变成了极大的错误。 项云间此时已经在他们大部队的边缘活动,就算他及时调派士兵们往山上转移,也限于一种被动的处境。 目前局势的发展,更像是他们在守城。 白方从未这样狼狈过啊! 陶睿秀眉拧起,犹疑地低语道:“项云间跟乘风的实力有那么……变态吗?” 他只能找到这个词了。 单兵类的个体分析不是B类指挥的学习重点,但陶睿确实有做过两人的数据解析,而且就在两个月以前。 不至于,真不至于。项云间在单兵比赛里明明没有这种压倒性的实力。 “我就说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江临夏借由光脑看着项云间视角的前线视频,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瞬间恍然大悟,用力拍着大腿,又笑又嚎道,“神级辅助啊!乘风连沈澹这样的搭档都能带成vp,配上老项还不妥妥起飞?” 沈澹不高兴了:“专注自家。不要提我。” 一众单兵愣了愣,回过神来开始吼叫,兴奋得全身细胞都在肆意乱舞。 之前更多是手操类的单兵在求乘风带飞,他们没当回事,现在才意识到,是他们格局小了。 一个优秀的辅助,从来不限于自身的装备,能将任何类型的队友推上顶峰! 明白之后,这路子立马就宽了呀! 乘风跟项云间正在对战,考生们不敢在指挥频里乱起哄,于是跳到了远征军的交流频里瞎嚷嚷。 npc们苦着脸捂住耳朵,感觉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环绕式嗡鸣,那么多年修炼出来的耐心都差点没崩住。 毁灭吧,这帮憨憨。 就在联大众人一阵狂欢时,项云间不负所望,势如破竹地冲进了白方的大部队。 白方考生了已经跟逃难似地冲上了山坡,顾不上队形更顾不上形象。 纵然有雷暴帮忙牵制,项云间刻意大开大合的动作,仍旧在灵活的走位中收割了一百多个来不及撤离的人头。 开战前,陶睿还觉得机甲电量稀薄、作用有限,现在只感觉时间无比漫长。他不住往光脑上的数据上看,计算对面那两个杀神什么时候能源告罄。 项云间的动力消耗一直开在最大档,又用推进器加大近战武器的杀伤力,凭他这种强横霸道的驾驶方式,可能连20分钟都维持不了。 如果机甲外壳出现大量损伤,导致电源大量流失的话,或许只能坚持10分钟也说不定。 陶睿耐心数着空中的爆炸声,两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压住心头杂絮。在混沌的天空又一次闪过两道红光时,心下微松,闪过一丝喜悦——乘风的武器库终于见底了! 他喊了声:“就现在!” 全神贯注的状态下,乘风的语言系统有所减退,她眼珠在操作面板上转了一圈,只说了一个字:“我……” 项云间已然意会,准确来说是他提早后撤,过来跟乘风换岗。 乘风浑身舒畅。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搭档?简直想跟他不离不弃。 手操机甲上前,项云间后退,四台机甲的战线也跟着短暂前推,白队众人终于感觉头顶那股庞大的压力减轻了些。 “你们好像很开心啊?” 乘风左右各抽出一把长刀,越过疾驰而来的项云间,拦在两台机甲前面。 “我也很能打的,一个打两个不是问题。” 雷暴的驾驶者自认不是个暴脾气。但被项云间跟乘风压了那么一路,当下觉得涵养这玩意儿丢了也罢,咬牙切齿地叫道:“受死吧!” 项云间继续向前,拉开彼此距离,好找机会火力压制。 手操机甲没什么左利手右利手,对准方向,左右开弓,一个前刺,一个横砍,还真有打算以一敌二。 破军正在瞄准项云间,被迫挡了一下。 雷暴没躲,硬挨一击,顺势抱住手操机甲伸展出的左翼,将它固定在原地。 项云间也就算了,手操机甲冲上来跟他们玩近战,瞧不起谁呢?还一对二? 他咧开嘴角,笃定项云间肯定不敢开炮,正要杀个乘风回回血,手上力道忽地一松。 凝神一看,怀里只剩下一截金属机身,手操机甲壁虎断尾似地割离左翼,匆匆跑不见了踪影。 雷暴着实被这手金蝉脱壳给震住了,边上的破军也没防备,还在关注项云间,忘了去拦。 两人齐齐回头,才意识过来,乘风压根儿没想跟他们打。这搞指挥的无耻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越过他们,重回白方阵营腹地。 两人眼前发黑,知道不妙。打着打着忘了真正的重点是身后的一帮战友。陶睿倒抽一口气,嘶声喊道:“退!” 而此时项云间已经将视角调整过来,边控制距离边朝机甲的方向发起射击。 雷暴跟破军的驾驶员下意识发出一声怒吼,只是在背景的嘈杂与愤怒的加持下,听起来备显凄厉。 叫声引得边上的两台重装机甲攻势都渐有放缓,一直打得很和谐的两人闻声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在那盛大的场面中仰起了头,状况外地看着火光在空中碰撞、消逝,随即浓烟升腾。 天空中飘散着各种细小的颗粒,连光线都被隐约遮蔽。 项云间开火比乘风还要直白,不管瞄准,只管群攻。 群攻讲究打击面广,准度可以稍稍忽略。白队两人被他这粗糙野蛮的打法整得焦头烂额。 在他们竭力拦截时,乘风那边也出手了,不顾机身损毁,朝着山壁上的队伍猛撞。 传感机甲这么做是自残,但手操机甲能变型,在搞破坏这件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本以为暂时安全的白方众人,尚来不及再次跑路,就看见黑色机甲翻滚着上了山,不讲道理地朝他们碾来。 只是转眼功夫,伴随着各种惨叫就是一百多人的伤亡。 陶睿眼睛都快瞪红了。深深呼吸,才忍住那股几欲沸腾的怒火。他焦躁道:“还有多少能源?!” 雷暴同是语气不善地回:“我们还有15%左右,他们两个应该不足10%了!” 乘风两人为了刷击杀分,机身多有损毁,耗能也高,绝对比他们更早报废。 陶睿冷静一点,说:“稳住。我们更能苟,就有机会抢回优势。” 雷暴折返回去,阻止乘风的杀戮行为。 手操机甲在近战上确实不占优势,乘风也没抱不切实际的希望,达到目的了,剩下的是游走消耗。 她曲线后退,报了个数:“8%。” 项云间:“6。” 乘风说:“我来了!” 两人的交流没头没尾,但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项云间剩下的任务就是清空对面两台机甲的武器库,当下更加肆意地开始狂轰乱炸。 能源跟开了闸一样飞速消耗,等他打完剩余的炮弹,仅剩下2%的能量。 敌军破军发觉异常,开始提速,叫了声同伴的名字,想联合将人留下。 然而乘风也提速了! 手操机甲再次展示出结构上的优越性。当下分拆出两个部件用来减量,以不合理的速度,火箭似地飞窜而出,一路超过破军,用最后1%的电量,前屈一扑,拦在破军面前,给项云间争取了短暂的逃亡机会。 破军来不及减速,径直跟她的鬼探头撞上,当下胸口的那股郁气、憋闷、恼怒,都跟鞭炮点了火一样,噼里啪啦地开始爆炸,并全部转换成一句耳熟能详的脏话。 “艹!” 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心情。连三夭管理员都没给出脏话警告。 几次三番被乘风插在痛点上,身体不好的,恐怕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 未几,项云间的机甲同样能源耗尽,驾驶舱被自动弹出,落到地上。 npc踩死装甲车的油门,一路风驰电掣地前去接应。 驾驶机甲本身消耗了项云间太大的体力,他用了好一会儿才拆开身上的设备,从舱门里走出来。 夜幕黑得深沉,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身影在奋力狂奔。 乘风机甲替他遮挡了一部分射击角度,可白队众人这次是真被气急眼了。顷刻间,还是有无数子弹从斜后方射来,其中一枚流弹击中了项云间的大腿。 项云间吃痛,身形一个趔趄,半跪在地。 他的身后吼声震天:“杀——!”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的味道。 项云间浑身是汗,一时脱力,试了两次没能站起来。 装甲车及时赶到,乘风推开侧面大门,声音顺着夜风飘荡过去:“项云间!” 项云间抬起头,朝她伸出手。 车身没停,错身间,乘风抓住项云间的手,用力一提。 不等人上来,司机直接一个急转弯,朝着原路返回。 项云间被惯性甩到车身侧面,差点将乘风也拽下去。好在右手及时拉住门板,迸发出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拖了上去。 他一上车,立即两腿虚脱地往前栽倒,重量全部压在乘风身上。 乘风被磕得发疼,艰难扶着他坐稳,再越身过去合上车门。 沈澹坐在副驾驶座,也被晃得头晕,说:“你这车开得有点野啊!” “野吗?”npc面不改色道,“咱们部队都是这样的,你们还没习惯而已。” 乘风想说他是在蓄意报复,然而当下不是个好时机,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抬起发颤的手指调整频道,对所有人令道:“中路,全体都有,准备迎击!” “是!” 联大三百多人的呼喝,快要盖过背景里白方阵营的口号。 项云间听着笑了笑,又被牵动的伤口疼得唇角抽动。他给自己打了剂止血针,以防在比赛结束前被判定阵亡,联大少一个宝贵的人头。 乘风翻找背包,从里面抽出绷带,替他包扎。 车辆后座是两人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 简单处理完后,乘风一只手搭上前排座椅靠背,才有空问:“杀了多少人?有具体统计吗?” 结束(大战场的mvp最终还是要...) ##174-团队赛15 网友们争先恐后地替她回答: “统计出来了, 397个!” “如果不是管理员特意给了个镜头,我都忘了边上还有个辛旷在。” “谁说老项这次联赛来得不值?远征军面前狠出一把风头了!” “恭喜联大击杀数超一千!这可不是什么远征军协助啊,这是人家联大自己实打实刷出来的战绩!陶睿粉丝还有什么好说的?” “五校联合还能被斩下三分之一的人头, 啧啧,白方阵营这次不行啊。” “陶睿那表情整个都写着懵, 这应该已经超出他数据分析师的可接受范围了哈哈哈!”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这就是命运啊!” 独属于凌晨的寂静仿佛也在机甲的猛烈炮火中消弭殆尽, 联大各栋宿舍楼里传来沸反盈天的喧闹。还有人直接冲出房间,站在阳台吹拂冷风,用迎面而来的凉意让自己身上的燥热消退下去。 这群人已然拥有足够的经验, 擅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还没结束,不能浪费太多情绪。也不能随便瞎喊,不然嗓子哑了,等结果出来的时候营造不出气势。 当然最重要的是, 上一届的终极反转,给他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好!好好!” 老孔难以成言, 站起身来, 再一次激动地在办公室里打转,这次连教官都按不住他。 他跳到教室后面, 跟个孩子一样地振臂挥拳, 随后又拿出光脑, 大声给他妻子打电话,让他亲爱的老婆帮忙给他点份豪华外卖,他现在分不出心玩光脑。 两位教官对视一眼, 都挺好奇老孔的家庭地位的。这么大半夜的让爱人点外卖, 命是真大啊。 老孔乐呵呵地道:“她也在看比赛,不过她看不大懂, 一般是看电视剧,偶尔切过去扫一眼数据。” 老孔走回来,心绪还在泛着波澜,这样的心境下看谁都慈眉善目,大方夸奖道:“项云间的表现,很不错啊。” “大四的学长了,都是应该的。”教官谦虚摆手,“还是乘风比较厉害,能攻能守能辅助,大战场的局面有一半以上是她打开的。” 两人在那儿虚伪互夸。 “哪里哪里,是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重要的是乘风不骄不躁,能稳定大局。” “不、不,大局的话还是老项更有话语权。” …… 密闭的车窗加重了血腥的味道。 沈澹给乘风报出的答案是350人以上,数字不确切。 乘风以此估算了下,觉得他们联大应该已经有将近900个击杀数。 然而这个出色数据还是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因为她把城门附近的建筑给炸飞了,不知道得倒扣多少。 npc开着车,独自品位,许久后略带怀疑地道:“你们俩套路我是吧?摁着这么一个杀手锏!那我不应该调两队远征军给你们啊!” 乘风嘿嘿低笑,瘫在宽大座椅上,身体朝项云间歪了过去,握拳说:“项哥,以后也想跟你合作打比赛。” 项云间抬手跟她碰了碰拳。乘风又开始发笑,看样子有点傻气。 项云间之前负责防守前线,虽然没怎么出场,但精神始终高度紧绷,连着将近2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此刻在三夭debuff状态的影响下,不觉有些犯困,也靠着乘风阖上了眼。 沈澹回头一看,见他两人倦怠窝在一起,叫了声说:“项哥可以睡,伟大的总指挥,你要醒醒。” 江临夏昂扬地道:“总指挥跟项哥都可以睡,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联大那么一帮人又不是吃干饭的!” 乘风被他惊醒,忙说:“我没要睡。” “你们都忘了我是吧?”一道幽怨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真是好样的。” 江临夏“嚯”了声,还真没想起辛旷来。 他还在白方阵营,跟对面的重装打得难舍难分。 辛旷声音发狠:“你们自己走了就不管我?连个招呼都没有?乘风就算了,老项!” 最后那纵身一扑真是够情谊深厚的,而他连个眼神都没得到。 明明是三台机甲一起出征,明明他待命的时间最长,结果他连个背景板的位置都混不上。 项云间说:“主要是怕干扰到你。你专心打,我们一定会记住你的贡献。” 这话听起来是已经当他死了。 江临夏也跟着自己的兄弟发出一声极不走心的呼唤,让他相信大家彼此间的感情。就算感情不深厚,利益纠葛也是很深刻的。 辛旷看着自己剩余的能源,不由冷笑出声。 不仅联大这边没人关心他,连隔壁的雷暴跟破军也不怎么搭理他。 那两台机甲直接切换至待机状态,守在原地等陶睿紧急整队,任由辛旷在边上跟他们的同伴你来我往地纠缠,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意思。 驾驶这种笨重的机型,不比冲锋作战要轻松多少。 在白队整完队伍,顺着人流向前跑动时,辛旷的控制面板也不幸亮起了红灯,能源版面彻底清零,驾驶舱自动弹出。 辛旷半口气没吸上来,立即被迁怒的白方考生打出无数个窟窿眼儿,冤屈地替乘风跟项云间死了。 他的牺牲没造成太大影响,只是在地图上少了个不起眼的绿点而已。 乘风抵达装备库,将项云间架下车后,出于礼节稍稍对他表达了一下慰问,以免他下线后心情过于凄凉。 频道内的讨论重点还是在陶睿身上,江临夏已经能遥遥看见白方开路用的机甲了。众人聚精会神,等着敌军来袭。 联军跟二军不能真放任中路被攻破,商量过后,各自小心翼翼地抽了两百人的队伍过来支援。 他们还想摸摸鱼或捡个漏,然而这次白队来势汹汹,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那两位机甲手应该是从乘风身上学到了教训,一改先前的谨小慎微,行事变得极其大胆粗暴。只要看见有红方阵营的士兵聚集,不管适不适合、会不会破坏建筑,两人抬脚就踢,抬手就捶。哪怕没有热^武器,破坏力依旧强大。 江临夏直呼:“卧靠,凶残啊!” 有机甲打头,前线的几位侦察兵根本找不到反击的角度,直接命丧虎口,将后方的一群战友也是吓得哆嗦。 谁乐意触这霉头?□□凡躯硬扛机甲怕不是疯了。 乘风赶紧道:“撤,撤!” 江临夏带头,拔腿就跑。 联大学生们时刻准备着逃命,觉悟高行动快,绕了个圈儿分散到上下路跑,留下反应慢半拍的盟友在后面破口大骂。 童珣气急道:“乘风,你放弃中路了吗?!” 康振学不知道乘风先前拿了多少击杀,目睹眼前这场单方面的倾轧,也是跳脚道:“为什么白方机甲还有那么多的能源?乘风,你俩是单兵类vp啊!二对二都拿不下他们?” “回来!”童珣这老狐狸此刻就跟只炸毛的猫一样大喊,“别的都先不说,中路不能丢!我们摒弃前嫌真诚合作!联赛不能那么任性啊!” “别慌。”乘风反而镇定下来,不急不缓地对两个盟友道,“我们也没有都跑路,你看我们狙击手还在原地呢。严慎,你们怎么回事?你的腿难道比我的还短?” 严慎之前躲在高处伺机狙击,他带领的小队也主要以偷袭为主,听到江临夏慌乱的喊叫,还想帮他断个后,发觉形势不对的时候已经立即冲下楼梯,可惜动作还是慢了。 才爬了两层楼,往楼梯间的窗口往下一望,发现白队的士兵竟然已经骑着军用摩托杀到附近。 他赶紧缩回头,背靠着墙面,不敢上也不敢下,捂着耳边的通讯器说:“救救,老项。” 在他有限且准确的了解下,朋友圈里只有项云间一个是人了。 乘风遗憾地告知他:“你的项哥挂机吃饭去了,躯壳还是我驮回来的。” 严慎知道认命两个字怎么写,干脆闭嘴,耐心等待转机。 街上,各种躁动的喊话与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回荡。 “冲——!兄弟们报仇!” “乘风出来受死!” 因为红方阵营的散乱与不抵抗,白方战线势如破竹。乘风招呼着众人赶紧往装备库跑,不多时已有两百多人冲进大门。 今天场上的局势当真是风云变化,诡谲多端。 重新占据住上风地位的陶睿总算是安定了点,他看着地图上的排布,问机甲手道:“还有多少能源?” 雷暴说:“5%。省着点用能再撑5分钟。” 破军:“唉,我只剩4%了。就怕漏电。” 他们的位置离装备库已经不远,监测镜头放大后足以清晰看见仓库的大门。 雷暴忽然道:“咦……前面那几个人的军装不一样,联大是邀请npc协助了吗?” 陶睿冰冷的表情松动了些,目光微闪,说:“请npc协助的代价不小,起码死亡分按双倍记……是好事。”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肯定,因为让分值更高的npc挡在己方士兵的前面,这行为堪称反常。 不过三夭每次协助规则都不一样,或许作为五校联合的补偿,这次npc死亡不予扣分。 雷暴那边沉默许久,才含糊地说:“好像……没那么简单!” 一群npc的站位很分散,且人数稀少。雷暴想杀两个判断一下他们的水平,各个方位的监测视角切了一遍,都没找到一个好下手的目标。 联大有三个数据分析师,走位精准倒不算什么意外。让他大感意外的是,这批npc的枪法神准。 机甲体积庞大、外壳坚硬,正是因为机身的掩护,白队的进击速度才能如此迅捷。 雷暴跟破军身后正跟着不少单兵,此前一直配合顺利,畅通无阻地往前推进,可是在这帮npc的眼皮底下,他们仅仅只是不慎露出小半个头,仅仅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就被利落地一枪击毙。 两名机甲手见状皆是色变。 这帮npc,要么是真人,要么在开挂! 如果是真人,绝对有着大部分军校生拍马难及的实力! ……必须弄死! 雷暴心下发狠,当下抬起长刀,往就近的一个npc身上砍去。 那npc为了寻找射击角度,跑得稍外面了点,察觉头顶有阴影靠近,粗粗扫了眼,顷刻绷紧肌肉,如离弦之箭反朝他的位置蹿了过来。 雷暴着实被他的爆发力惊了一下,但是跟机甲比速度还是不够。 眼见巨大的金属兵器就要命中,npc突兀停了下来,机甲的手臂也在一声响动后悬在半空。 雷暴瞳孔颤了颤,一瞬的慌乱后反应过来,是机身机构卡住了,手臂不能再往前。他火速调整身形,转而抬脚去踩。npc却仿佛预判了他的行动,先一步开始跑位。 雷暴站姿不对,追着他的身影旋身,险些重心不稳,赶紧停步。 就耽搁了那么一转身的功夫,npc已经寻着空隙跑回巷道,紧贴住一栋高阔建筑,回头朝他轻笑。 雷暴从那笑容里读出了讽刺、蔑视,一口气顿时从角度冲了上来,哽在他的嗓子眼,压着他的声带发出一句脏话。 他今天只吃了一顿饭,之前被乘风气过一次,现在又被npc一个表情气得肝颤,胃部都开始抽疼。 陶睿听出他的呼吸声忽轻忽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还隐隐有牙关打颤的声音,狐疑道:“怎么了?” “这npc有问题!”雷暴粗声粗气地道,“他围着机甲走‘八’字呢?这特么也行?!” 单兵类考核前十五啊!让对手从自己的机甲脚下全身而退,就算有运气使然,他也不能接受! 破军神情凝重道:“我怀疑是老兵。乘风这次如果赢了,就是史上第一个拿3vp的手操机甲手,估计往后十几年也不会再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肯定吸引了不少军部的人。” 陶睿沉吟,一时没有作答。 与此相对的是联大这边传来的喧哗。 装备库里有不少考生也见证了这奇迹的一幕,瞠目结舌中跟着总指挥一起热烈鼓掌。 成功逃生的npc按着帽檐,嘿嘿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岂止是可以!这简直是不同凡响好吗?” 这世上哪里都不缺远征军的彩虹屁,一帮人奋力捧场,生怕自己词汇量少了吃亏。 “不愧是远征军,这反应力跟判断力根本万里无一啊!这得是什么天赋!” “看似随意的每一个动作都有过精密的计算,尤其是那背影,潇洒如风!” 那青年心里正美,一学生喊道:“大佬!大佬助攻我们刷两个击杀分吧!你打他们四肢,我来收割他们人头!求求你了大佬!” 考生们反应很快,闻言就跟一群小鸡仔逮着母鸡嗷嗷待哺一样地叫嚷道:“大哥!学长!求求你了哥哥!” “哥哥”两个字怪酥麻的,青年浑身打了个寒颤。 果然每一句夸奖的背后都早已标号了价格。 其余远征军也没躲过,纷纷受到骚扰。 一帮大老爷们儿实在受不了他们刻意捏出来的那腔调,头疼中囫囵应下:“知道了知道了。都滚过来!” 陶睿听雷暴讲述完战况,通过面板数据也发现了,靠近装备库的路段,己方死亡人数明显增加。 他们大部队直接被乘风削了将近400人,人数已经不占优势了。两台机甲的能源也即将告罄,为免触发装备库的自动防御系统,不能野蛮冲撞。继续留在中路跟这帮npc纠缠,得不偿失。 陶睿当机立断,彻底转变战略,说:“转下路!推联军的营地,抢他们的信号塔刷积分!” 红方最致命的问题还是不团结。 联大现在人数少、自身难保。下路不关键,二军不会倾巢相处。 让机甲用最后的动力开完路,他们逐个突破,击溃下路后再上行。直接放弃推中路。 稳扎稳打,跟去年一样,即便拿不到阵营战的胜利,也不是没有争vp的可能。 抢击杀!堆积分! 雷暴应了声,带着队伍转向下行。 中路压力骤减,江临夏欣喜道:“陶睿放弃中路了。我们要不要支援下路?” 乘风笑道:“那么好的刷分机会!” 她一声喝令,留下110个人在装备库待命,其余考生全部赶往下路。 雷暴跟破军最终在抵达下路时能源告尽,剩下的是重复的厮杀。 乘风跟两位副指挥实时更新战报,指导队友进行小股游走、隐蔽突袭。 陈华岳跟沈澹眼中布满血丝,双手几乎是凭借本能在按动。 “杀!” 所有人的念头在这一刻达到了统一:多杀一个人!胜利可能就是他们的! 血意与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这场昏天暗地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早晨5点14分。 彻夜未眠的学生们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乏力,仍旧片刻不停地拖着脚步四处奔跑。 他们怀中抱着的枪管正在发烫,周遭所有的信息都变得模糊,连时间的概念也逐行远去。直到三夭系统正式弹出播报,宣告大战场结束,那道仿似飘离了的灵魂,才重新回到身体。 红方守城成功! 获得50%的基础加分! 一群人放下武器,点出地图,才发现赛场总人数已经跌落至一千人。 随即,穿着不同军装的考生缓缓从暗处走出,相视一笑,挥手招呼。 半空中浮现出金光提示后,并没有马上宣布最终结果。因为参考因素过多,后台正在计算各校积分,并进行人工核验。 各大军校的总指挥都在暗中计算积分。 陶睿半阖着眼,将红方阵营的情况都过了一遍。 虽然没能顺利攻城,但最终余下的这一千人里,两大阵营人数相差无几。 其中白方残余的487人中,他们一军就占了276人,无疑是各大军校里幸存人数最多的一支,击杀分的权重也最高。 最后一场激烈的拼杀中,一军的击杀人数顺利破千。又有攻占营地、抢占信号塔的积分。后续还偷袭了一部分绕着仓库巡逻的npc。 击杀系统自带的npc所获的积分相对较低,但也是有效的助力。 这样的话,就算联盟大学有50%的基础加成,抵扣掉破坏建筑的选项,再减掉征召npc所造成的死亡分,以他们的幸存人数,加入权重影响后,多半比不过一军。 联军跟二军一直追不到他的节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一军这次是有很大希望拿vp的。 陶睿抬起头,跟同行的副指挥点了点头,露出本场第一次轻快的笑容。 另外一面,童珣正蹲在地上,手指按着光脑分类计算。 红方有50%的胜场加分,所以vp肯定会在他们内部产生。 联大前期人数折损太多,为了保留一百人的底线,最激烈的终结战基本没怎么参与。就算前期击杀分够高,后期也没多少收效。大胆一点,就假定他们的击杀人数是在九百吧。 他们部队的幸存人数最高,还有201人。而且他们士兵的素质更好,肯定比二军的击杀数要多。 所以vp多半是联军的。 康振学的想法跟童珣差不多。 他们虽然只剩175个人头,但联大都快挂光了,后期只能保守,肯定没希望。 童珣风格畏畏缩缩,最后一场战斗的表现定然没有他们优秀。 大战场的vp最终还是要落在他们二军! 于是,在大战场结束后那短暂的宁静时刻,所有观众都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四所军校的士兵同时发出欢呼,庆贺己校vp的获得。其中以联盟大学的考生最不含蓄,呐喊着去跟npc击掌,摘下帽子在街上狂奔,胡乱发出些让人听不清楚的吼叫。 一军、二军、联军的考生,一同用可怜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联大疯了吧? 后面的刺激可能更大。 太令人同情了。 “这个……”主持人好笑地道,“我不常看联赛,还是第一次遇见四所军校都觉得自己赢的场面。” 老罗顿了顿,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结果(怎么可能……...) ##175-结果 一般来说, 各大军校的指挥对分值都有大致的估算,即便有一定误差,也很少出现四所学校都觉得自己能行的情况。 陶睿缓步走到物资库前, 童珣跟康振学也端着光脑靠了过来。 支援的npc没有立即下线,而是或蹲或站地分散在附近, 拄着枪支陪他们一起等待结果。 乘风从联大学生的簇拥中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四位总指挥像领导人会晤一样站成一圈, 相继握手,脸上都是胜利者的冷傲表情。 只是这一幕过于正式因此显得古怪,走完程序之后, 除了乘风,另外三人脸上都带了些微的迷惘。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尴尬的事? 陶睿收回手,扯扯嘴角,礼貌轻笑:“比赛打得很精彩。” 他的发言让气氛稍稍转暖。 童珣也评价了句:“守城成功有乘风很大的功劳。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大战场, 但是乘风很有大局观。” 他说着朝乘风点了点头。 康振学不整那些虚的,抬头就笑:“哈!哈!哈!” 沈澹注视着这一幕, 眉尾困惑地挑起, 迟疑地道:“真的是我们赢了吧?” 江临夏之前是重伤状态,疼了两个小时, 担心错过什么高能场面一直强撑着没有下线, 此时状态重置, 手脚虚软地坐在地上,回道:“开玩笑,就我们的击杀数, 有点信心可以吧?你看看乘风。” 乘风一个矮子被一帮高二十公分以上的青年包围, 依旧气势汹汹。 严慎吐槽说:“她现在不是有信心她是膨胀。我猜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你们被我包围了。’。” 微表情阅读专家沈澹同志摇头道:“不, 我觉得她脸上写的是,‘给你们一个崇拜我的机会。’。” “乘风能有什么坏想法?”陈华岳说,“她有什么肯定直接说出来了。” 乘风听到几人的诋毁了,回头斜了他们一眼。 最早上线的那位npc虚掩着嘴重重咳嗽一声:“咳!” 幸存的联大考生们顿时反应过来,用饱满的热情在一旁吹嘘道: “多亏了大佬们的救援!”“学长们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强大!” “有远征军在的地方,敌人不能踏进一步!” “远征军的风采,我们学到了!” “远征军?”陶睿眼睛睁大,在一群人之间转了转,讶然道,“你们怎么找到他们的?”npc两手环胸,半阖着眼,不屑于自我解释。 高端的身份往往需要一个代言人。这点乘风很懂。 “这就说来话长了。”乘风诚恳道,“打他们、骂他们、质疑他们,为了证明自己,他们受不了这个气就出来了。” 她说得太过认真,另外三人震惊过后,竟然微妙地有了丝信任。变化不定的面孔下翻涌过许多危险的想法。 “你们可以试试。”npc冷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们。” 陶睿肃然道:“我能知道这一次的协助规则吗?如果是远征军的话,即便只有60人,对比赛也很不公平。” 不用npc回答,三夭管理员直接将细则公布了出来。 众人眼前浮现出一排黑色小字,详述了远征军小队的触发条件与规则约束。 其实这次三夭为协助npc安排了四种身份——AI、三夭玩家、教官,以及远征军小队。 触发哪种模式由考察的npc自行决定,而那个被乘风怼了半场的青年最终选择了远征军。 乘风不由对他欣赏了起来。 npc哂笑。哼了一声扭过头。 他已经看透这个人了。做指挥的没一个好人。 陶睿读完最终的四条规则,有些怅然地关掉页面。 如果是他,即便处在相同的境地,他不会选。 其余人都没什么话说。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一股紧张的气氛逐渐在空气中飘散。 童珣小声道:“这次核分怎么那么慢?” 尾音刚落,背景中响起一道热血奔流的激昂音乐。节奏随着密集的鼓点不断推高。众人知道终于要出结果了,一致抬起头望着半空。 在高^潮的一个乐点落下后,昏暗的天空骤然转亮,随即被一道夺目的金光所笼罩。 炫彩的流光拼凑出一行大字,横亘在众人头顶。 有人读了出来,跟系统宣读的声音相重合——“恭喜联盟大学,获得本届联赛大战场vp!” 那道浑厚庄严的声音,在考场中不断重复、回荡。余音有种莫名的力量,似乎能直击大脑深处。 此时是早晨5点26分。联盟大学的校区内部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自四面八方响起,连成一片,几乎要响彻云霄。 而在金光照耀下的数百张面庞,有震惊有失神,也正齐声叫道:“不可能!” 积分细则正式放出。 众人率先看向列表中间的位置,随后视线缓缓上移。 童珣所在的联军,击杀数为589人,剩余人数201。 康振学所在的二军,击杀数为631人,剩余人数175。 到了陶睿所在的一军,数据已经有了明显的断层。 击杀数为1086人,剩余人数276。 这成绩足以让康振学跟童珣心头微震,可位于最顶端的,是联盟大学的校标。 “1290……”童珣喃喃低语,鼻翼翕动,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愕,“怎么可能……” 五校联合下,拿到了白方阵营近半数的死亡人头,更是同盟军校的双倍战绩,简直是天方夜谭。 过于突出的数据,即便减去城镇建筑的破坏分,综合幸存人数的权重,依旧比同盟的两所军校要高出一个层次。 一军的得分点更多,无奈50%的基础分加成,使联大还是略胜一筹。 “联盟大学怎么可能刷得出近1300的人头!”康振学对着半空质询道,“开场没多久联大就折损大批人员了吧?他们剩一半战力的时候击杀数恐怕连五百都没有!拿命也博不出这成绩啊!” 童珣跟康振学对己方军校的击杀数预估都在七八百人左右,不过不是根据前线反馈得出的,而是倒推出来的结论。 比赛后期,已经来不及连线单兵统计数据。根据往年的经验,这样的混战基本是各校水平五五开。 联盟大学人数最少,即便按照均等三分的成绩,他们应该也只有不到九百人的击杀才对。 虽然康振学也觉得自己的单兵今夜特别勇猛,但说不准呢? 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身侧的人。 场上所有考生的动作出奇一致,视线的焦点全部落在人群中最矮小的那道身影上。 乘风察觉到周遭快要那些凝成实质的炽热目光,两手抱胸,摆出跟边上那名远征军相同的姿势,微微抬高下巴,半阖眼皮。 “其实吧……” 她正要发表获奖感言,刚酝酿完情绪,就被身后入潮水般翻涌的热情欢呼所打断。 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袭了上来,乘风迅猛扭头,就见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青年张开双臂朝她的方向扑来: “乘风!” “指挥!” “学妹我来了!” 乘风从下至上打了个激灵,大脑瞬间清空,转身就跑。 江临夏冲在最前面:“乘风别走!这是历届优良传统,你让我们抛一下,快!” “仪式感不能少!” “乘风你不想飞高高吗?” “拍照啊!还没合影啊!” 乘风大声叫道:“我不要!” 众人更大声地喊:“乘——风!” 康振学等人愤懑的情绪被这帮不正经的家伙给搅得稀碎,实在有点不明白这些看起来脑子不大好使的家伙是怎么绝地反击并实现大幅超越的。而三夭也向他们放出了比赛的部分视频剪辑。让他们亲眼见证,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乘风背着他们偷偷干了什么。 机甲的虚影在半空闪现,泛着冷光的兵器急急从屏幕中挥舞而过。飞沙走石中,机甲手的破骂与单兵的惨叫相和,将触目惊心的战局衬托得异常激烈。 康振学跟童珣这才知道,乘风跟项云间竟然仅凭两台机甲,刷出了接近400人的击杀。导致他们的估测数据出现了严重误差,这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康振学大张着嘴,无声骂了句脏话后,一直忘了合上。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只能用“不是人类”的眼神频频瞥向慌乱逃窜的乘风。 乘风被逼至大楼,一跃跳到项云间身后,拽住对方的后衣领。 项云间高大的身形拦在楼梯口,两指扣住领口,示意乘风松手,又对着前方蠢蠢欲动的众人训道:“都有点学长的样子,丢人吗?让开。” 一群人没脸没皮地叫道: “不嘛!你这样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感觉比赛不完整。” “我们联大四年没拿大战场的vp了!你知道四年是什么概念吗?!这是军校生一辈子都无法再弥补的遗憾啊!除非留级!” “乘风——比心!” “我不!”乘风从项云间身后探出头,坚持道,“看起来特别没有面子。” 此时,三夭的机甲对战剪辑走到了尽头,切入至比赛后期的画面。 除了留守装备库的110个“火种”,联大考生倾巢而出,积极跑动在第一线。 重伤的士兵被运回装备库,状态良好的战友上前替换。二人一言不发,错身而过时击了下掌,立即重回战场。 频道内各路小队汇报的声音此起彼伏,有序清点人数调整站位,全无一句废话。 两名副指挥面目狰狞。连平时总是和颜悦色的陈华岳都失态地对着通讯器发出咆哮。 慑人冲击感至画面中喷发出来,任谁都能感受到他们的那种积极、不屈,以及全神的投入。犹如被刀抵住了脖子的野兽,浑身肌肉都崩到了最极致,无时无刻不在蓄意着狠狠咬下敌人一口。 康振学不得不承认,被打压了半场却不选择屈服的联大考生,比他们的状态更好。不平的愤怒与孤注一掷的决意,激发了他们的实力。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错误。 他们以为乘风会选择保守回避,实际是比他们更主动、更进取,用250多人的牺牲、30多人的重伤,配合远征军的辅助,自劣势中拿下了关键性的击杀。 ……但是。 康振学再次木着脸转过头。 实在是很难将那帮杀气凛然的战士,跟隔壁那群憨憨联系在一起。 项云间被众人拉扯得脚步趔趄。 他们放弃乘风为目标,转而要带着项云间去举高高。 乘风很没有义气地背刺了搭档,反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唉。” 看完剪辑的童珣轻叹一口气,陶睿也默不吭声地关掉了页面。 三人再次眼神交汇,面面相觑后扯出个略带无奈的笑容。 “输了。”童珣按住额头,自嘲笑道,“现在的后辈那么猛了吗?还好我快毕业了。” “我们二军……”康振学心痛如绞,“已经八年没拿过大战场的vp了!” 差不多是两代人的痛点! 而乘风现在才大二,这阵阴影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康振学上前捶了把陶睿的左肩:“喂,别这幅表情好吧?你们一军阵营战输了,积分还能反超我们,这种反应很不给面子啊。” 陶睿面容有点恍惚,思绪已然飘远,被他一撞才回过神来。 “我……” 世界倏地寂静,众人眼前一黑,全部被传送至等候大厅。 中转的游戏大厅并不公开,只有老罗跟主持人站在一处高台上为他们鼓掌。 众人褪去了身上的军装,散乱站立,听老罗流程性地说着谢幕词。 这里面大部分是对考生的褒奖。老罗从单兵表现到团队合作,雨露均沾地对各所军校进行了表扬。时间长达半个多小时。 虽然过程冗长,众人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结束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 陶睿环顾一圈,准备下线,乘风忽然大步过来,仅隔着一臂的距离,站到他的面前。 祝贺(“联大以你们为豪”...) ##176-祝贺 陶睿以为她又要动手, 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 项云间勾着江临夏的脖子,走过来轻拍了下乘风的头,说:“乘风, 赢家可是要大度一点的。” 乘风伸出手,悬在半空, 说:“不要紧张嘛,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就是想跟你说两件事情。” 陶睿定定看着她,眸光微垂,将信将疑地握了上去。 因为两人长期训练代码, 手指的骨节都比较突出,握在一起的时候,同是感觉对方的手坚硬、粗糙。 “第一件事,当时太生气了所以没跟你说清楚。其实我爸爸, 就是叶憬同志,真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逃兵。” 乘风说着笑了笑, 对这件事已经不生气了。 “作为联盟培养的机甲手, 他是自己不想接受一等功的表彰,因为他真的特别不喜欢打仗。嗯……对于他来说, 活到最后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在战场上功勋卓著也不是什么值得嘉奖的事。” 乘风顿了顿, 接着道:“而在一个只能挨打的国家,不管是任何人的生命都没有重量。勋章这种东西,只会让他在战争结束之后再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些惨痛的经历。坚持到结束已经是他最后的毅力了, 更多的痛苦他消化不了。” 也确实没消化得了。 乘风回忆起那些模糊的画而, 释然中多了点唏嘘:“他的确是很想逃避来着,无比渴望地想要离开, 可还是坚守到了最后。虽然……死于战后黎明,但我依旧觉得他是个坚毅勇敢的人。在痛苦中忍耐的人,就算获得不了尊敬,也不应该承受侮辱,对吧?” 陶睿几次想要开口,喉结上下滚动,可是都说不出话来。 他估计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极为复杂,是一张混合着尴尬、愧疚、同情,以及一丝迷惘的,类似无措的脸。 他避开乘风的视线,声音很轻地道:“对不起,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应该在你而前说那样的话。” 当时他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跟观点立场不一样,这样的行为其实算卑劣。 乘风耸了耸肩,说:“毕竟你们联盟一直很和平,你的老师可能一直在告诉你,‘逃避是种可耻的行为’,之类的话。” “第二件事情。”乘风抽回手,揣进自己兜里,说,“虽然我们都是副指挥,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单兵,而且出生在战争年代,所以大家的立场多少还是不一样的。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有点道理。” 陶睿错愕抬头,完全没料到她能说这样的话。 “但是吧……”乘风抿着唇角,笑容敛去,沉声道,“我不大明白。” 她平静地说:“士兵愿意牺牲是因为希望国家可以和平,然后发展壮大。一个强盛的国家,生命才会变得有意义,然后重视人的生命高于利益。你们联盟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陶睿愣住了。 乘风开口之前,他也想过要怎么反驳乘风的观点。 画而肯定不会是这样平和的,应该跟之前一样充满了冲突跟矛盾。 乘风作为胜利者,可能会打压他、讽刺他,跟之前一样唾骂他。他会理智地回应,用历史经验来证明。 然而设想的画而在崩塌,他准备好的所有理由,也跟着土崩瓦解。 乘风说:“我看过你们联盟很多新闻。你们可以为了救助一个弱小的生命,不惜耗费大量的财力。甚至只是为了某个人的梦想,就付出巨大的代价,好像每一个人都是特别重要的。跟我们战后星不一样。” 陶睿低下头,脑海中杂绪飞转,一时间有些错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乘风的话。 “所以我很羡慕联盟的。”乘风说,“我觉得这是理想存在的地方。我以为你也是这样觉得。” 项云间一直在侧听她说话,闻言畅怀地笑了出来。江临夏趁机掰开他的手,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陶睿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嘴笨,注意力像是无法集中,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容。 乘风这种随意的语气,让他有种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然无可救药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呢? 教官、父母,都说过他不够成熟,又说一个指挥的成熟需要无数的经验跟鲜血去浇筑。所以他用尽全力学习,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成熟。 但最先获得这个赞赏的人不是他,是乘风。 陶睿是有点不服气的。牺牲在所难免,就算乘风作为总指挥,不也要让士兵拼上第一线,拿命去换优势吗? 但是在这一刻……陶睿动摇了,瞳孔跟着轻颤,感觉自己在缩小。 乘风抬手在他而前一晃,将他才组织了半句的腹稿重新打散。 “这次比赛你们打得不错,差点就赢了。”乘风展颜欢笑,一脸的小人得志,用手指比了个很大的差距,“不过还是差那么一点!”江临夏跑到乘风身边,搭着她的肩,在她耳边恐吓道:“乘风,太得意忘形的话会被教官训斥的!” 乘风说:“为什么?老孔都让我该高兴高兴。” 江临夏深受刺激:“凭什么!他们怎么那么双标?” 项云间拽了江临夏一把,说:“我听到有人在敲我的舱门,我先下了,你动作也快一点。” 江临夏赶忙道:“你说得对,拍照我还要抢C位!” 两人相继从原地消失,乘风也赶紧下线。 骤然从哄闹的大厅回到寂静的考场,乘风还颇有些不习惯。 模拟舱空了大半,整个考场只剩下零星几人。考官过来查看乘风的身体状况,发现她只是过度疲劳,给了她一杯水和一块而包,让她稍作缓神。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窗外、走廊、教室,都没有多余的声息。考官在她身边走动,也刻意放轻了脚步。 承接在一段沸沸扬扬的闹剧之后,这种安静反而让乘风感觉空落落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触。 她扔掉垃圾,起身推开教室门,伸手的时候还想着老孔说不定就在外而,身边带着他办公室的同僚,或者是大二级的体能教官,准备给她一个熊抱。 她需要思考一下要不要躲开,毕竟那样的状态容易拍到不好看的照片。 结果门外只有几个跟她一样离场的考生。 乘风顿时觉得更空虚了。 考官站到她身后,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出去吗?” 乘风摇头。 “有点困了吧。现在还不到七点,很多人没起床。”考官将门推到最大,“赶紧回去休息吧。” 乘风“诶”了一声,小跑着从楼梯间下去。 下行的楼梯很快到了尽头,乘风转了个角,就见一群熟人站在出口的位置,鬼鬼祟祟地朝外张望。 江临夏见她出现,立即朝她招手:“快!就等你了!” 乘风不明所以,加快步伐跑过去。紧跟着一帮人拼了命地往她身边挤,互相较劲地想要推开边上的人。 项云间略带无奈抽了口气,让他们都矜持一点,随后抽出卡片,负责开门。 乘风几乎是被人推着出去的。 门刚一被打开,一道强光从侧而照了进来。 乘风眯起眼睛,来不及看清,劈头盖脸被塞了两束捧花,紧跟着分不清是校长还是老孔,在拉扯她的手臂,让她跟着自己。 左右耳两个声道,各位领导争先恐后地祝贺:“所有人都辛苦了!”、“这场比赛打得太漂亮了!”、“恭喜获胜!”、“联大以你们为豪!” 数十个礼炮在空中炸响,彩带纷纷扬扬地飘下,糊在乘风的头上。她腾不出手清理,但很快有人帮她把碍事的碎屑拍了下去。 灯光照出一圈影影绰绰的黑影,掌声如巨浪击石,轰隆隆地响起,从四而八方涌来,将乘风镇在当场。 她发现自己被无数人包围,脸上带着呆滞的茫然。 “笑,快笑!” 江临夏及时在她身后提醒,还用手指暗暗戳她的脊背,乘风赶紧扯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 闪光灯亮起,乘风凝神细听,终于听清边上那群人在喊些什么。 都是一些让人害羞的话题。 他们全是联大的学生,还有人穿着睡衣,特意过来迎接他们出场。 比赛是五点多正式结束,后续还有核分、总结。这群人估计已经在冷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看着依旧精神奕奕。 沈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指挥系的老师推到乘风身边。她挠了挠毛乱的头发,张开嘴直打哈欠。 乘风揽住她的腰,沈澹顺势搭住她的肩,两人靠在一起,又拍了几张照片。 沈澹半阖着眼,嘀咕道:“我太累了,回去我就……” 可能是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气,沈澹飞速扭头瞄了眼院长,改口道:“就更潜心地学习我们指挥系的核心精神!” 院长满意笑道:“好的,好的。” 拍照大约持续了五分钟。乘风被周围一圈的欢呼声震得耳朵发麻。之前的那点空虚跑没影了,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太久,校长伸出两手,在空中下压,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让一让。这些同学一晚上没睡觉,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七点开始颁奖典礼,到时候再一起庆祝。” 人群自觉分出一条路。 乘风带头,受宠若惊地走了出去。 众人也没解散,而是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陪同他们一起回生活区。 那么多人送自己睡觉,乘风感觉灵魂怪飘忽的。 路上有不少学生正在跑步或扫地,貌似是因为大早上在宿舍鬼叫影响到别的同学休息,被宿管机器人上报惩罚,出来劳改。 军事学院的几栋宿舍楼差不多都空了。这群人见到乘风出现,一点都不吸取教训,又振臂挥手朝乘风喊道: “乘风!恭喜拿下3vp!” “联大牛逼!手操牛逼!” “指挥系牛逼!” 乘风享受着英雄般的簇拥,咧嘴朝四而微笑致意。直到走进宿舍楼,聚集的人群才缓缓散去。 颁奖(“是一位值得骄傲的后辈...) ##177-颁奖 乘风先是坚持着刷了会儿三夭, 不到五分钟困意便汹汹来袭,压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乘风囫囵洗了把脸,赶紧躺到床上。由于体力耗尽, 即使精神处于亢奋状态,依旧很快睡去。直到傍晚六点左右, 被小猫头鹰一屁股给坐醒。 这智能机器人不讲仁义, 蹲在她的脸上放闹铃, 喊她起床吃晚饭。 乘风脑袋被震得发昏,还有点无法呼吸,艰难爬了起来, 走出房门,结果发现室友给她打包了盒饭,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乘风草草对付了两口,光脑里传来老孔焦急催促的信息, 赶紧去敲沈澹的大门。 沈澹睡成一条死狗,瘫在床上毫无反应。 室友摆摆手, 表示让她来, 随后径直走上前用指纹解了锁。 数人冲进去,合力将沈澹拖进厕所, 用湿毛巾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从睡眠模式强制唤醒。 “嘿嘿。”室友挑眉笑道, “早有准备。” 沈澹长叹一口气,顺手抓了瓶水,跟乘风一道出门。 两人默然走下楼, 站在玻璃门前, 险些被外面的彩光刺伤了眼。 等将外面的景色看个清楚,二人瞳孔里皆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这是哪儿啊? 老孔让乘风七点过去, 其实六点左右典礼已经开始预热。 这项晚会惯例是在金杯获得者的学校举办。所有设备跟人员由三夭进行准备,颁奖典礼的嘉宾也由三夭负责接送。 比赛结束后的一个小时内,上千名工作人员带着工具涌进学校,加上联大学生的义务帮忙,不到半天时间,直接给联大校区换了一个皮肤。 这个皮肤的审美应该很合联大校长的胃口。 火红色的横幅、绚丽的灯光、全真投映的花海,以及硕大显眼的联大校徽。 沈澹陡然清醒,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推开大门。 天空有彩带徐徐飘下,是三夭沿路铺设的全真投影画面。三四米的高空,还有游戏内才会出现的金色文字,流光溢彩,书写着:“恭喜三大vp金杯得主叶归程!” 生活区已经没什么人影走动,可是场馆内的喝彩声,从远隔着数百米的长空飘了过来。 实话讲,三夭的晚会直播只拍摄舞台的画面,沈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壮观的场面。 乘风怔怔站在原地,手里的光脑不停震动,传来新的信息。 她仔细环顾四周,反应迟钝地抬起右手,点亮屏幕。 老孔那边是真急了,每隔一分钟弹来一个提醒。 老孔:来了没有啊?快一点吧,严慎都到了你们怎么还不到? 老孔:等会儿颁奖的时候如果你们不在,问题很大啊! 老孔:我让同学去接你们了,你们快一点! 老孔:你们终于出来了?祖宗们,跑快一点!你的位置在第一排第三列靠右手边走廊的地方,到时候方便上台领奖。 在老孔要发第五条短信的时候,乘风赶到观众席,坐了下来。 老孔就坐在边上,这才重重放下心,将时间表发送给她,告知她等会儿要上台领取的奖项。 今天晚上不只有一个金杯要颁,还有各种最佳团队奖、最佳战术奖、最受欢迎奖等。基本让各大军校都能领回一部分奖励,好让场面不至于难看。 预热阶段基本是文艺表演,乘风到后没多久,节目流程就走完了,开始进入到颁奖环节。 乘风先后上台领了两个奖杯。 一个是最出人意料奖。颁奖理由很官方,乘风没认真听。 一个是跟项云间一起拿的最佳配合奖,因为两人在大战场打出的那场双人机甲战扭转乾坤,奠定了反转的基础。 乘风拿着奖杯走下台,发现群里的人开始活跃。 他们的五人小群群名已经改成“紫微星在照耀”。 家里真的有矿:我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当时明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击的,不仅队友跟对手忘了他的存在,现在连主办方都直接无视了他。 家里真的有矿:玩什么重装?重装不配。【绝望】 项云间发了几个红包表示安慰。 乘风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小气,也忍痛发了一个。 她正在跟几人胡扯,老孔靠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声说:“快开始了。” 三夭特意挑了一个吉利的数字颁发金杯。,晚上8点08分。 此时光脑右上角的数字正好跳道8:00。 乘风抬起头,发现人群的目光都在往她的方向聚集。 老孔坐不安稳,不住扭头查看乘风的衣着,整理她的衣角,低声跟她道:“别紧张。你上去之后,如果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塞兜里去。主持人跟你搭话你不会答,笑笑就好了。”乘风没怎么觉得紧张,倒是老孔眼神游移、额角出汗,看着挺让人担心的。 身为手操机甲的老师,恐怕做梦都没见过金杯。 乘风决定拿到奖杯后,先给老孔摸一晚上,让他圆了这辈子的心愿。然后捐给联盟大学,把手操机甲、数据分析的荣誉,永远留在这所学校。 她正要告诉老孔这个好消息,让他开心一下,校长从正中间的位置遛了过来,强行挤进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跟乘风聊天。 校长勾勾手,示意乘风附耳过来。可他实在不算瘦,挤在老孔跟她中间,已经离得很近了。 “今晚颁奖的嘉宾很有来头,是我们的校友,也是你的前辈。” “哪种类型的前辈?”乘风的身份还挺多的,她好奇道,“也是手操系的人吗?” 那就是季班吧? 校长高深莫测地说:“算是。” “嗯?”乘风眼珠转了转,又道,“不会还是指挥系的人吧?” 校长还是一脸的神秘:“算是。” 乘风惊道:“难道也是战后星的人?” “那倒不是。”校长说,“也是女生。” 乘风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还没来得及成型,一道清脆的钟声撞响。 与此同时,无数金光乍现,照亮半边夜空,璀璨光华绚烂夺目。 “诸位久等——接下来的就是今天晚上最隆重的奖项!” “让我们掌声欢迎本届联赛个人积分榜榜首,金杯获得者,三大vp获得者,来自联盟大学单兵系、指挥系的叶归程——乘风!” 主持人一口气念完前面的头衔,又开了个小玩笑:“每次颁发三vp的时候,我都担心主持人的肺活量不够。还好,上次的三大vp金杯已经是16年前的事了。” 乘风匆忙站起身,沿着红毯小跑过去。 从座位到舞台的距离着实有点远,上百米长的红毯一路铺垫。镜头追到乘风,将她的身影投放到四面环绕的巨型屏幕上。 容纳了上万人的主广场,骤然爆发出一阵高似一阵的喝彩。 与此同时,三夭的网友也在用力敲着键盘,与众人共享此刻的狂欢。 “我第一眼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会有出息!” “可不是吗?乘风第一次出现就用项云间的账号打破了三夭多年以来的手操训练记录,傻子都知道她有前途啊!” “每年得有多少人报手操专业啊!” “你应该说明年得有多少手操专业的学生兼修数据分析啊!” “见证乘风的时代!见证手操的时代!相信联盟的人才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乘风站在高台中间,扯了扯制服领口,脸上有些许燥热。 还是有点儿紧张的吧,毕竟有那么多人在表示对她的喜欢。 数台黑色的机子对准了她,乘风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本该是屏息凝神的专注时刻,她却莫名开始出神。 强光之下,观众席的人影变得模糊。斑驳的色彩中,乘风不自觉回想起在战后星的漂泊生活。 明明才不过两年,已经变得如此遥远。 “乘风也是联赛历史上第一位拿到金杯的手操机甲手……” 乘风心不在焉地听着主持人的介绍,思绪飘离场馆,天马行空地游荡。蓦地,暂歇下去欢呼声再次沸腾起来,主持人也停止了讲话。 乘风转过头,就见一个人影一步步走近,停在她半米开外。 对方也穿着制服,制服肩膀处只简单别着两个一等功勋章。身形挺拔,目光柔和,分明没有施加压力,但姿势、动作,都透着一种凌冽的气势。 乘风悄悄打量她的时候,对方已经将金杯递了过来。 因为没有戴手套,露在外面的左手可以清晰看到机械的结构。 乘风惊住了。接过奖杯时偷偷摸了下她的手。 要握手的时候,又很聪明地率先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对方的右手刚抬到一半,放下了,顺着她的意愿,用左手的机械臂跟她握手。 触感冰凉,皮肤能感受到那种冷硬的、完美的线条。 乘风头皮发麻,眼睛睁大,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好酷! 小机器人的梦想了,而且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但是她听见对面的人笑了。 乘风希冀地问:“我也能拥有吗?” 对方沉吟片刻,小声回复:“这个可能不大行。这玩意儿还挺贵的。” 跟在她身后的联大校长嘴角抽了抽,说道:“这玩意儿是贵的问题吗?!” 乘风以为他要说,联大巨有钱,房子都送得起,一条手臂算不了什么。但是校长可耻地沉默了。 颁完奖后,数人站在一排合影。 校长不住给乘风使眼色,想问她知不知道这人是谁。 乘风当然知道,她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 “我也算是半个手操机甲手。本来应该是季班来给你颁奖的,但是他临时有事,而且他觉得我来更合适。” 连胜侧过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是一位值得骄傲的后辈。” 正文完(她已经能很好地生活了...) ##178-正文完 连胜颁完奖就要离开了。乘风觊觎她的手, 差点跟着她一块儿走。 老孔及时在出道口把人拦下,拎着乘风说要带她去看“好东西”。 乘风还念念不忘那条机械臂,路上一直在称赞它的设计美感跟金属质感。 老孔一手拉着她, 一手捏着小猫头鹰的翅膀,无情打碎了她的畅想:“别惦记了, 那玩意儿不能卖, 你也用不着。” 乘风心猿意马, 等回过神来,老孔已经带着她走出电梯间。 她抬起头,看着杵在面前的黑色防盗门, 以及大门中间悬挂着的红色礼带,张开嘴无声念了遍上面的文字,再次陷入怔神的状态中。 “别愣着啊。”老孔招手道,“快过来, 设置一下密码。” 乘风半晌回不过神,迟钝地转向老孔。 老孔直接抓过她的手按在门锁上, 设置好后, 拉开一条门缝,准备请乘风进去。还没开口, 余光中黑影一闪而过, 身边人已经冲了进去。 房间是收拾过的。常用的家具都有, 只是还有些冷清。 客厅的墙面上挂了张大照片,正是乘风比完团队赛后,五人对着镜头张牙舞爪的场景。 卧室里也有一张, 是乘风击败项云间后坐在装甲车上意气风发的画面。 老孔反手关上门, 问:“喜欢吗?” 昂扬的声音从墙的背面传来:“喜欢!” 老孔循声找去,发现乘风已经跑到了卧室, 正在床上乱蹦跶,当即怒道:“住手!你给我下来!新床都要给你蹦坏了!” 乘风一跃而下,跟撒欢的兔子似地从他身边飞窜而过,又跑去书房。 老孔看见被她随手丢在床脚的金杯,心疼地抱在怀里:“哎呀乘风这个小混蛋!怎么东西乱丢呢,这可是金杯啊!” 乘风旋风般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小猫头鹰也相中了一个适合待机或收集数据的地方——猫爬架的顶端。不愧是名字里带“猫”的智能机器人。 等乘风心情平息一点,老孔又说带她去另外一栋楼。 站在相似的房门前,乘风惊道:“难道这也是我家?” 老孔笑说:“你也可以当是你家。” 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个面容祥和的女人。 跟褚暄不大一样,这是位一看就知道性格爽朗热情的女性。 老孔介绍说:“这是你师母。你可以叫她田阿姨。” 乘风鞠躬:“阿姨好!” 师母一把拉过她,做出让乘风无比熟悉的动作,拍拍她的肩背,又捏捏她的手臂,关怀笑说:“乘风你好呀,老早就听说过你了,还是第一次见。来来,快进来。” 老孔回到家里陡然放松,先把金杯端正摆到茶几上,舒了口气,脱掉束手束脚的西装外套,往沙发背上一丢,招呼乘风说:“认个门,以后你没饭吃可以来我们家,反正离得那么近,你师母手艺也很好。” 师母快步从客厅角落搬出几个大袋子,一股脑堆在乘风脚边,拆开袋口给她看:“听说你喜欢吃这家的零食,我给你各种类型都买了一点。另外这家网上评价更好,所以我也给你买了一点。恭喜你考了第一!” 老孔比着手指:“那是3vp的金杯!”少一个形容词都掉价! 师母回头问:“是不是第一?” 老孔被她眼神一扫,声音莫名有点发虚,低了下去,说:“是。” 师母嘁声:“那你整什么废话?” 大部分是些保质期不长的卤菜跟蛋糕,乘风扯了扯师母衣角,说:“这么多吃不完。” “哎呀别跟我客气,我知道军校生都很能吃。”师母回过头来,又是一脸笑意盈盈,摸了摸乘风的头,说,“吃不完就分给你的室友。” 乘风觉得师母对军校生的胃口有一点误解,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很多朋友。 她翻出一个盒子,正要拆开,师母又抓住她的手去厨房:“晚饭肯定没来得及吃吧?我做了一桌宵夜,来尝尝师母的手艺。” 老孔闻言火速跟上。 这顿饭吃到深夜十点多,三人一直坐在饭桌边上闲聊。 乘风准备回宿舍了,拿起光脑才发现群里有几十条未读信息。她解锁屏幕,江临夏的头像正好刷新过去。 夏天有什么好:【图片】@叶归程,你们那边庆祝完了没有?有空过来一趟,不然等明天可能就见不到我们了。 图片正中是他们收拾好的行李,不远处有一堆叠在一起的红色礼盒,是四人提前准备好的比赛贺礼。 其实也可以用共享机器人直接运给乘风,但是礼物这东西,不亲手转交,总感觉少了点味道。何况毕业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好歹也是并肩作战过的队友,离别前是应该说两句话。 叶归程:你们去哪里? 夏天有什么好:去军部参加试训啊。延迟了一年,再不去就得喊同级生叫前辈了。【表情麻木】 夏天有什么好:晚了一年,带出一个紫微星,虽然跟计划的有点出入,但也算离奇地完成了目标,去试训的时候应该不丢人。【唉】 家里真的有矿:除了老项。 乘风敲了敲项云间。 再莽一点:老项在哭。 叶归程:真的吗? 叶归程:我要看。 再莽一点:@向云间,你自己看看,孩子都变成这样了。全是你们教的。 项云间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有出来回应。 家里真的有矿:@叶归程,你今天晚上不过来的话,礼物我就带回家了。 叶归程:我马上过来!我出发了! 乘风抽出纸巾抹了把嘴,在老孔跟师母的依依惜别中,带着礼物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老孔余光往客厅一扫,急匆匆抓过奖杯,冲着楼梯间喊道:“你的金杯啊!你不要啦?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声音遥遥从楼下传来:“放你这儿了!你找个时间帮我捐给联大!” 老孔还趴在楼梯扶手上,闻言缓缓转过身,与妻子深沉对视。 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回复后,抓着奖杯底座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又惊又喜,可最后脱口的是一句笑骂:“这个败家子啊!” 乘风一路小跑,左三袋右三袋地来到男生宿舍楼楼下。 原本各宿舍楼的出入是由机器自动核定身份的,但因为今天早上军事学院的多栋宿舍出现了较大骚动,学校专门派了值班老师过来审核,以免这帮小兔崽子没人约束无法无天。 乘风在外面来回踱了两圈,想喊江临夏过来。恰巧值班老师从走廊深处出来巡查,瞥见人影,靠近玻璃门查看。 乘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准备退开,结果那男老师也冲她点点头,并装作漫不经心地把光脑放在了就近的桌面上,曲起指节轻叩两下,拐进隔壁的安全通道。 门开了。 乘风将信将疑地走进去,环顾四周,确认左右无人,才贴到办公桌侧面,歪着脑袋瞥视光脑屏幕。 竟然是宿舍楼的学生分布图。 她赶紧搜索几人的名字,一一记录下来。 其中钟逸捷的宿舍最近,就在二楼。 平常这个点,会有不少人在走廊上乱晃。今天有老师过来值班,一个个猴王都乖乖待在房间里。 乘风畅通无阻地找到目标,在门板上重重拍了三下。 “谁啊?” 人字拖的声音“哒哒”靠近。 钟逸捷刚洗完澡,只穿了条大裤衩就出来了,开门见是乘风,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狠狠打了个哆嗦,全身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 “卧靠!”他抬起手臂,下意识想把门关回去,被乘风先一步用脚抵住。 “给你的。”乘风往他怀里塞了个袋子,“礼物。” 钟逸捷脑子一片混沌,顺势抬手接住,茫然问:“你怎么上来的?” “这不是有脚就行?”乘风说着往钟逸捷胸口飘了几眼,确认他是浑身上下都白,目光颇有些新奇。 在对方将要恼羞成怒前,乘风收回视线,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抬脚一顶,再次将门止住。 钟逸捷见她又塞来一个袋子,恼怒叫道:“你想干什么!” 乘风说:“帮我带给陈华岳。” 陈华岳早早开始试训,已经不住在联大了。今天要参加晚会,临时借宿在同学房间。 他身上有种长辈的气质,乘风不好意思过去打扰,万一再遇上个不穿衣服的人,就太尴尬了。 西瓜叼着牙刷从厕所出来,乘风已经走了。他没听见声音,但看见了钟逸捷满手的礼袋,羡慕地道:“我也想用智商换颜值,真好啊,这么晚还有人来送吃的。话说你现在连男粉都吸了吗?” 钟逸捷木着脸转过身,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滚!” 项云间的宿舍在五楼,乘风直接坐电梯上去。 江临夏随时准备下去接人,衣服穿得很完整,见到乘风站在外头,傻眼了下,问:“你怎么上来的?” 乘风说:“换个有新意的问题。” 江临夏退开一步,说:“先进来吧。”又朝里面喊了声,“兄弟们都注意点仪表啊,乘风来了!” 伴随着窸窣响动,严慎和辛旷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 客厅已经快没法落脚,满地都是平铺开的机械零件、模型,以及运动器材。 乘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站定在靠近沙发的一个位置。 小猫头鹰就没这么客气了,它扑腾了下翅膀,直接把家安在严慎的脑袋上。 “啧。”乘风小声道,“真乱。” 四人刚到战后星的时候,还对她的房间表示过嫌弃。 她喜欢收集废弃零件,这样来看,这帮人喜爱收集垃圾的习惯跟她简直不相上下。 “都是有用的好吗?我们正在思考怎么把它们按照形状归类整理,以便最大程度地缩小物品体积。”江临夏动作粗暴地挥开桌上的东西,“你站这儿等一下。这些主要都是财务的东西。我们收拾一下。” 辛旷站在严慎身后,想偷偷拔几根小猫头鹰的毛。 乘风没找到人,问:“项云间呢?” 江临夏直起腰,开口就是一句黑状:“老项娇气!” 严慎跟着斥责:“老项娇气。” 江临夏说:“他下午说生物钟不对睡不着,刚才又嫌我们吵,到天台去了。” 乘风把东西放下,留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几包薯片以及两袋她们宿舍能自己内部解决的小蛋糕,朝小猫头鹰使着眼色就要离开:“我上去看看然后直接走了,别等我。礼盒帮我拿到寄存柜里就行,再见。” 江临夏觉得这人好没良心,又觉得有点好笑:“再什么见啊!你就没什么想跟我们说的?” 乘风友情赠送八字真言:“祝你幸运,一路平安。” 小猫头鹰飞过来后,她灵感顿现,又多加了四个字:“有缘再见。”说完连敷衍也到了头,拍拍屁股就跑了。 江临夏在后面愤怒道:“就没人治得了她了吗?!” 从五楼到天台只剩下两层,乘风直接爬楼梯了。 铁门虚掩,乘风从缝隙里钻了出去,一眼看见躺在橙黄光色下休息的人。 小猫头鹰扑腾着翅膀飞过去,熟练地蹲在项云间的脸上。 乘风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反正叫起床的时候非常有效。果然,项云间立即抬起了手。 小猫头鹰察觉到危险,主动往地上一跳,站在他脑袋旁,眼中光芒暗去,切换到待机模式。 大自然的造物不一定都是美妙的。夜晚的风声时而尖啸,时而温和,与远处的林叶共同拉奏着变调的音律。 项云间闭着只眼回头看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边上。 乘风解下脖子上的薯片丢过去,说:“给你的。” 语气极为大度豪放,让项云间忍不住再三确认这是不是什么贴金箔的薯片。 乘风在他身边躺下。有护栏的遮挡,夜风小了点,流水似地从身上淌过。 两人都没有出声。 夜灯下的天空一片氤氲,飘散的云犹如弥漫的烟雾,背后的星光既不清澈,也不透亮。 战后星的夜晚就时常是这样的。只是更冷,更肃杀。 项云间脑海中浮现出那栋老旧的房屋,以及里面那个枯草似的人。 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被过于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蹲在机器人的残骸边上,在熄掉灯光的角落做着枯燥不知晓意义的基础训练。 她很努力也很倔强地想要生活,可是只能过得十分勉强。 不知道怎么,也没有办法,正常处理人类的规则。应付孤独的方式只是给那台废弃的机器人盖一条旧毛毯。平静站立的身影总是透着种没有落点的孤独。 虽然脸上好像写着满不在乎,可十分让人放不下心。 明明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却能叫人看出浓厚的心酸。 项云间阖上眼皮,隐约的画面在黑暗中消散。 卷着灰尘的风有些涩眼。 他伸长手臂,搭在乘风的肩上,轻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我们吗?还是我们走了以后没有安全感?” 乘风还没说话,楼下忽地传来一声惊喝: “乘风在哪里!” “乘风来我们宿舍了?” “闭嘴!你疯了吗?毕业前还想被值班老师训一次?” 两人一齐起身,趴在护栏边往下张望。 底下那帮人貌似更猖狂了: “乘风金杯借我摸一摸!” “老师他不是我们三楼的人,他是楼上跑下来的!他们栽赃陷害!” 脚步声杂乱。 更多人在喊: “我不怕!还没到熄灯时间顶多就是罚扫地!乘风你在哪里?!” “江临夏你开门啊!有女生在宿舍里你怎么还敢关门?” “你们怎么那么猥琐?乘风快报警啊!” 项云间笑了出来,随即就感觉手臂被人拍了拍。 乘风挑着一侧眉毛,一板一眼地道:“我已经能自己交到很多朋友了。” 她已经能很好地生活了。 项云间扯起嘴角,揶揄地笑道:“恭喜你偷学到了我们人类的必备技能。” 乘风张口欲言,感觉被他噎到了,犹豫过后,朝他靠近了一步:“听说朋友要分别的话……可以握手或者拥抱一下。” 乘风郑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项云间眸光微垂,带着笑意落在她的手上,却是慢慢伸出手,将乘风搂在怀里,按着她的背,用很温柔语气轻声地道:“欢迎加入人类社会。” 番外一·叶憬(“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番外一:叶憬 乘风提着制服回到家, 空旷的房间内有一丝阴冷,随着大门推开,晚风从未关的窗户翻涌进来。 薄暮时分的霞光是艳丽的橙色, 与天边的残云绘成一副暖色的画,全然看不出空气的冰寒。 乘风光着脚走过去, 唤出控制面板, 关上所有窗户, 又提着制服回到卧室,蹲下身在床底下的柜子里仔细翻找。 没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被她铺满了东西。 小猫头鹰从客厅飞进来, 落在床头柜上。乘风头也不抬地问:“朋友,你知道我的徽章都放在哪里了吗?” 乘风大四要去远征军试训,提交完手续,年前就得走了。 临行前, 联大让她帮忙给全校师生做一段新年贺词,特意定了新制服, 嘱咐她将联赛的获奖徽章都别上去, 这样宣传的时候学校才好不经意地跟记者提起她的辉煌往事,再从侧面烘托一下联大的包容与强大。 联大校长, 是个妙人。 搬家的时候是同学帮的忙, 乘风当时忙着训练, 没太上心,东西整理得相当粗糙。除了能戴在小猫头鹰身上的挂件,其余都不知道塞在哪儿了。 小猫头鹰眼中绿光闪过:“数据检索中。” 乘风停下动作, 等它给出答案。 五分钟后, 光芒暗去,小猫头鹰转了下脖子, 干巴巴地道:“未查找到相关记录。” 乘风欲言又止,最后点头:“好的。” 格斗机器人的数据用来做保姆果然不合适。应该不是她的错觉,系统好像都变笨了。 找不到家里的东西对智能机器人来说可能是种屈辱,不用乘风下令,小猫头鹰自动开启检测红外线,帮着她满屋翻找。 十分钟后,小猫头鹰高傲地站在书房架子上,扬起翅膀,指向下方。 “可以啊,鹰鹰!” 乘风从中翻出了三夭的特制皮盒,随即就看见被垫在底下的一个储物匣。那个快被她遗忘的东西让她心神一晃,拆开一看,果然是被她淘汰下去的发音器。 发音器有两个,一个是她从战后星带回来的老古董,还有一个是项云间送她的新款。 可惜后来她开始自己说话了,这些东西就被一直搁置在角落。 乘风拿起那个矜矜业业工作了十来年的旧设备捣鼓了下,发现还有电,能用,于是贴到脖子上试着发了声“喂”。 房间空荡得都有了回音。 乘风低头调音量,外面忽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紧跟着客厅的大灯被打开,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对方没有控制脚步,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厨房的位置。 书房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乘风翻了会儿,拿起一个枪支模型,抓在手里走了出去。 人影站在餐桌前,正低着头从布袋里拿刚买的东西。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了,深沉漆黑的夜幕似乎将这栋房子与世隔绝。 光在他身上蒙了层白雾,照亮他年轻、英俊的脸庞。 乘风愣住了,手上力气一松,往下垂了下去。 叶憬闻声朝她看来,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拿这东西干什么?晚饭吃了吗?” 乘风一瞬间闪过各种荒诞离奇的想法,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与记忆中的声音相比对。最后意识到,这应该是在做梦,只是意识尤为清醒,好像是真的一样。 以及,自己已经不大记得叶憬的声音了。 对方又问了句:“晚饭吃了吗?” 他的脸还跟过去的一样,但是多了点生动表情。说话时眼睛里是有神采的,不像那个每天晚上枯坐在床边失眠的人那样空洞。 这种虚假的真实中夹带着那么明显的漏洞,乘风认为自己不会相信。可是偏偏魔怔了似的,理智一触及真相,立马丢盔弃甲地往背面疾驰,只剩下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 就像叶憬刚离开时,她趴在窗口远眺等待的心情一样。 这样非常狼狈, 对面的人得不到回应,好像生气了,快步走过来,近距离盯着乘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晚饭吃了吗?” 吞吐的气息仿佛会拂在她的脸上。 乘风有种迷失的感觉,怅然摇头。 “真是的,你这孩子。”叶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手里的东西丢下,带着她去了餐桌。 桌上摆着碗打包回来的面。红亮的汤汁裹着劲道的面条,最上面盖着一个金黄色的煎蛋。 叶憬离开前给她准备的最后一顿饭,就是碗番茄汤底的面。 那次他特意打了个鸡蛋,乘风闻到香味,搬了小板凳站在灶台边看。 油烟飘了出来,在屋里一圈圈地缠绕。 乘风垫着脚尖,听油锅里滋滋作响的声音,开心地抬起头,偷看叶憬的脸。 叶憬低垂着睫毛,面无表情,眼睛里盛着乘风看不懂的伤怀。 片刻后,他擦了擦手,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乘风吃完,然后对她说:“爸爸走了。你要好好生活。” 乘风举着筷子的手有点颤抖,左手捧住冒着腾腾热气的碗,相触的地方却有些发冷。 叶憬提着她的制服走出来,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别上徽章,站在远处欣赏了会儿,转身问道:“明天几点上学啊?” 乘风僵硬地扭过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回答了一句:“8点。” “哦。”叶憬应声,走过来坐到她对面,“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乘风想,如果叶憬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 为她整理衣服,给她做饭,趁她吃饭的时候陪她说话,解答各种她不懂的问题,或者陪着她一起烦恼。 但其实战后的叶憬不是个那么亲切的人。 他顶着陌生又熟悉的脸孔,伸出手,抚平乘风掀起来的衣领,温声问道:“在联盟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我快毕业了。”乘风犹豫了下,还是跟他说,“我现在很受欢迎的,交到了不少朋友。” 叶憬笑着点头,两手搭在桌上,耐心听她讲述。 这一幕过于温馨,乘风忍不住往下倾诉,自己也没意识到,组织出的语言有些颠三倒四。 “大二组了个很厉害的队伍,但是队友都毕业了。他们去了远征军试训,已经很久没跟我联系。两个月前放假才通了一次电话,不知道春节有没有假期。” “我就是跟着他们从战后星过来的,他们有时候会很笨,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比较靠谱。” 乘风给他讲了在联盟发生的事,还有一些比赛的过程,偶尔想到什么就补充什么。说到口干舌燥,碗里的面还在散发着热气。 那股白雾愈发浓郁了,弥漫着水意,飘荡在两人之间,逐渐模糊叶憬的脸。 乘风停了下来,思忖良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叶憬笑着点头:“嗯。” 乘风顿了顿,又问:“不是一个人了吧?” “嗯。”叶憬注视着她,用最温柔的语气,最平静的心情,说,“朋友都在了。” 乘风不知道该问什么,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长大了啊。”叶憬有三分释怀,三分感慨,余下的则是欣慰,“已经这么大了。” 乘风眼泪止不住地流,看不清对面的人。 “爸爸很想你。” “对不起啊,乘风,让你一个人。” 乘风忍着哭腔,用力摇头。 “爸爸走了……” 那一刻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连同记忆里的画面。 叶憬抓着她的手,放下了所有的尖锐跟冷酷,舒展着眉眼微笑。 “你以后要好好生活。” 悬着的灯光闪烁了下,刺得乘风睁开眼睛。手边的光脑不停震动,弹出一条又一条信息。 乘风坐起来,游离地在房间里乱看,大脑放空,心绪却止不住地翻腾。 小猫头鹰转过头,羽毛向外膨胀,用翅膀蹭了蹭她的脸。 沉缓匀长的气息声中,乘风调整了姿势,背靠墙面,点亮屏幕。 向云间:放假了,我们在海边。 他放上来一张照片:四人坐在光滑的礁石上,身后是蔚蓝的海面。处在迎风的位置,鼻子被冻得发红,笑容也有点狰狞。 五官都没什么变化,气质倒是更沉稳了。 不知道是谁在中间的位置用红色线条画了个轮廓,说是给她预留的位置。 夏天有什么好:@叶归程,听说你快离校了啊?赶紧过来报到,说不定我们会是你教官。 家里真的有矿:你说这个不是要吓跑她? 再莽一点:教官恨不得亲自教,不会给你机会误人子弟的。 家里真的有矿:乘风过来试训的话,到底是以指挥的身份还是以单兵的身份? 夏天有什么好:这个问题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向云间:新年快乐。 叶归程:新年快乐。 番外二+三(重聚+约会(论坛体)...) 番外二:重逢 小猫头鹰蹲在乘风背上, 爪子勾住背包肩带,不住朝四面打量。随着乘风弯腰,左摇右晃地差点掉下去, 干脆往前一跳,停在桌角。 负责登记的教官正在指导乘风填写信息, 看见全名, 惊呼了声:“原来你就是联大的那个紫微星啊!” 乘风腼腆笑了笑, 后面的学生探出头搭话:“不是联大的,是联盟的!” 教官越过人跟后面那个健谈的青年聊天,顺势撸了把小猫头鹰, 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他爱不释手。他眼睛一亮,用上两只手,顺着小猫头鹰的脑袋从上至下地抚摸。 “这毛好软、好滑、好解压。” 远征军的报名表有长达两页多的信息,乘风填过的资料不多, 正一项项对照着参考格式填写,闻言含糊地应了两声。 身为格斗机器人, 虽然现在武力不行了, 但也不是让人捧在掌心的吉祥物。 小猫头鹰趁教官分心,找了个机会从他手上溜走, 俯冲向后方的通道。 “诶!”教官展臂抓了下, 没能拦住, 但也没起身来追,只是跟乘风提醒了句,“你的猛禽跑了。” 乘风敷衍地说:“它会回来的。” 小猫头鹰回头望了一眼, 见人影渐远, 继续向前。 它记下了门口标注的地图,也知道乘风分配到的宿舍号, 决定先去房间等人。 这条路直达的区域是训练大楼。 此时是午休时间,不少青年正大汗淋漓地走在路上。见它飞过,纷纷抬起头朝半空张望,指着它小声议论。 “嗬!乍一看,我还以为是真的。”“这猫头鹰有点眼熟啊,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吧?” “可能是,听说今天新生报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联大的紫微星。” “别见识不见识的了,我就希望下个月的考核能顺利通过,不然还得跟学弟学妹们一起训练,丢人啊!” “它怎么就一只鸟飞在这儿?你给我搭把手,我把它抓下来送前台去。” 小猫头鹰微低下头,将说话的那个青年记录到自己的数据库中,归入黑名单分类。同时加大动力,曲线飞行,远离那个要对它动手动脚的家伙。 途中有不少人在觊觎它丰满的羽毛,小猫头鹰保持着跟行人的距离,没飞多久,意外扫描到几张熟悉的脸庞。 它停了下来,肉眼不可见的粗短脖子灵活转了转,选中一株矮小的绿化植株。 前方四人并排走在一起,身上的军绿色短袖被汗水打得湿透,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地贴在皮肤上,谈笑风生,聊得正兴起,自它身边走过,全然没察觉到它的存在。 江临夏兴奋地手舞足蹈,大笑道:“乘风见到我们,不会感动得哭出来吧?” 辛旷说:“见到你不一定会哭出来,但如果知道严慎今天为了她准时出门,说不定能闪一闪泪花。” 严慎对他的调侃表示冷笑。 小猫头鹰在后面小心跟上。 经过拐角的公告栏,江临夏停了下来,借由金属框的反光面确认自己的仪表,咧嘴笑道:“我今天够帅吧?” “是你的光脑没有摄像头吗?”项云间推了他一把,“动作麻溜一点。” 江临夏忽地犹豫起来,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说:“你们说乘风不会有新的队友了吧?” 辛旷不以为意:“新队友比得上我们?” 江临夏担忧道:“比不比得上另说,起码都是同学交情近嘛。离开我们之后,乘风不是又拿了vp?我们平时跟她一年也聊不上几句。” “那是因为陶睿也毕业了,大战场少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辛旷眯起眼睛,严肃道,“老江,调整一下表情,千万别在乘风面前说这些,她肯定会得意。你这是在严重败坏我们高大的形象!” 严慎一脸的无所谓:“试训结束也不一定会待在同一个部队。乘风现在风头大盛,新一代紫微星,远征军各队都在抢。” 江临夏不以为意地一挥手:“不用猜了,乘风肯定是跟着连胜走。连将军什么都不用做,把外套脱了在她面前晃两圈,乘风就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了。你不知道她有多馋人家的手。” 辛旷表情凝重道:“孩子的家教问题还是要重视……她这样多不安全?” 项云间正要催促几人走快一点,别都干站着,乘风先行从门口跑了过来。 两边人猝不及防打了照面,表情都是有些僵硬。 还是江临夏的面部肌肉最发达,惊愕过后,难以掩饰的欣喜涌了上来。张开手臂迎接道:“乘风!” 乘风也飞速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江临夏准备要举起她了,没想到项云间这人不讲武德,一步跨到他面前,接住了乘风。 酝酿好的情绪骤然漏了一半,江临夏急得在后面打转,又叫了声:“乘风!” 乘风抱了项云间一下,松开后已经冷静下来,这个拍拍肩膀那个拍拍手臂,对着他们久违地微笑。 江临夏摸摸她的头,感受了下,夸奖道:“乘风长高了啊!” 严慎这人就很无情:“她鞋子高。” 乘风反驳:“我没有!” 辛旷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确认她没瘦,肌肉还更坚实了,安心点头,寒暄道:“这一年半过得怎么样?在学校没被人欺负吧?” “当然没有。” 项云间拉过她说:“先去吃饭。你的猫头鹰呢?” 乘风低头摸光脑:“刚刚跑了,我看看定位……哦,在那儿,没电了吗这是?” 她单手抱住小猫头鹰,背包跟行李箱都被四人分走了。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就被他们的脚步带着走。 “说不定这次试训我们会是你教官,先跟我们打好关系,知道吗?” “听说你有新队友了?你以后是想跟谁混?” “没有啊!大家就一起刷刷分,不算什么固定队友。沈澹去做数据分析的培训了,不跟我们一起比赛。” “来,听你江哥给你讲讲远征军里的那些事儿!” “好啊好啊。” “……” 番外三:约会 【如果今天我没有跟我女朋友出门约会。】 lz:同志们,都在吗?我现在语言有点混乱,急需有人分享。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今天在商场看见了谁。【图片】 “这不乘风跟老项吗?有什么惊恐的?他们回联盟了?什么时候?” “内部消息,乘风破格编入远征军了,所以会有一个小假期,等待调配。” “我不允许有人没看过这张图。【图片】之前老项就背过乘风爬山,还被人拍下来了。【抠鼻】” “这对直男而言没什么的,纯友谊而已嘛。【摊手】” lz:我们在奶茶店等单的时候碰到他们的。乘风买了杯芝士什么什么奶茶,用吸管搅和匀了说很难喝,然后就给老项了。老项……对不起,请容许我尊称他一声项哥。项哥靠在柜台边上,看着乘风又点了一杯,就是那种粘稠的,拉丝儿的眼神。对不起,这是我女朋友说的。 “都说了,直男的纯友谊嘛。【摊手】” “大惊小怪的。【摊手】” “老江他们呢?没有电灯泡不大符合直男的标准啊。” lz:不止我们注意到了,还有别的游客也注意到了,毕竟他们比较有名嘛。项哥高冷地扫视了一圈,带着杀气(我女朋友的个人感觉),并从包里翻出个帽子给乘风戴上……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一下(我女朋友说的,我角度不对没看见)。我女朋友惊得包都掉了,还把我的手给拧乌青了。 帖子瞬间热了起来。几十条几十条地往后刷。 “卧靠!我就说他们不清白,果然如此!” “楼主快跟!让我看看直男们是怎么谈恋爱的。” “我觉得你女朋友说的是对的,相信女人的直觉!” “楼主别道歉,今天你是最大的功臣!” lz:好的!我接着往下说。我们两个浑浑噩噩地往五楼的电影院走,取票的时候发现机子前面全是人,要不是我动作快,差点都拍不到队。进场后才发现原来是乘风他们也来看电影了,而且位置就在我们前两排!天呐,这不是缘分吗? 电影特别感人、特别美好,我们一直盯着看,没移开过视线,所以我可以保证,他们两个看了不到半小时就依偎着睡着了。 “好甜。” “为了陪另一半睡觉放弃了好看的电影,磕到了磕到了。” “楼上??” “磕直男的爱情,角度必须另辟蹊径。” lz:看完电影,乘风睡饿了。我不是说她能吃的意思,但她确实比我跟我女朋友加起来都吃得多。我们在电影院隔壁的小餐厅里吃的饭,我跟着他们的节奏不小心吃撑了,只能下去消食。 我们慢慢悠悠转到了隔壁街,你们敢信吗?这也能遇上,我都要开始相信这是命运了!于是我们跟了上去,想跟她要个签名。 结果他们两人停在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那里的门面装修得十分低调,我词穷,总之是一个能探究全新知识的地方。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想走了,但我女朋友咬咬牙,还是决定一起进去。 “啊?这不大合适吧?多尴尬啊?” “楼主后来被打了吗?我想知道军校生一拳能不能打死人。” “我怀疑你是无中生女友,根本就是你自己。” lz:【图片】《智能机器人配件改装高阶课程》五百块钱两小时的课啊!为什么会那么贵!我想打消协电话了,我怀疑他们在骗钱! “【妈的】” “【妈的】” “【呸】” “我在期待什么?【冷漠】” “你承担得起耍我的代价吗?” lz:对不起,我真没有要耍你们。我们又被排到乘风后面的座位,这次乘风听得特别认真,全神贯注还会主动回答老师的问题,她真是一个好学生。项哥就不行了,项哥快睡着了。 乘风就问他,你是不是很无聊。 项哥说是的。 乘风犹豫了下,说,要不你自己先出去玩吧,我晚点过去找你。 她提议得特别认真,说实话我当时都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令人尊敬的项哥,他没有愣住。他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撑着头,笑了笑,拖着尾音说,没关系,陪你做你喜欢的事不无聊。 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大脑功能彻底报废了家人们! 偷偷放一张照片。【图片】 “磕到了磕到了!” “这就是……脱单的男人吗?!” “老项,救救你的兄弟们!【嘶吼】” “是真的吗?不会是p的吧?有没有技术帝帮忙测一下照片的真假?” 十分钟后。 论坛彻底沸腾。 “不用测了,乘风转发了。竟然是真的!【鹰鹰傻眼】”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