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折娇》 第 1 章(“小娘子就别进去了省得...) 夕阳西斜,凉风徐来,带走了蒸腾的暑气。汴河两岸人声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一派热闹非凡的繁荣景象。 越往东走,人便越少,游船画舫停在岸边,等着迎接入夜后的喧闹。这一带是京城权贵玩乐之地,两岸皆是有名的花楼,没三两个名角在手都不好意思把花楼开在这儿。 还没入夜,在此地往来的皆是脚夫与闲汉,迎面碰上后熟稔地相互打着招呼。有花娘百无聊赖地倚窗往下看,手执团扇半掩面,与赤着胳膊经过的汉子目光相触,眉眼便带上盈盈笑意,勾得那些个穷得响叮当的汉子失魂落魄地往树上撞去。 花娘正乐不可支地讥笑一声“呆子”,却见一小娘子被奴仆簇拥着走了过来。 小娘子身穿浅色轻罗衫,鹅黄百叠裙,衣裳上不似时人爱绣团花缠金线,偏却处处彰显来者并非寻常人家的姑娘。要知道光是她身上那轻得不像话的绫罗已不是人人能穿的,那郁金草根染成的鹅黄色更是权贵之家才用得起。 花娘忍不住稍稍挪开团扇,抬眸多看了那小娘子两眼。 这一看,呼吸不由微微一凝。 遥遥望去,那小娘子乌发如云,纤腰似柳,整个人仿佛将绽未绽的花儿,叫人根本挪不开眼。 待她走近一瞧,更觉眉如远黛、肤若凝脂,那好看的唇上点了些许绛色,衬得她越发娇艳美丽。便是同为女子见了这等姿容也觉得她楚楚可怜,想多疼惜她一二。 花娘轻摇着团扇,心中纳罕:这样一位小娘子,怎会跑来她们这种地方?难不成是遇上了负心人,带着仆从捉奸来了? 底下的小娘子却是不知有人暗暗打量自己,径直走向预定好的画舫去看看晚宴准备得如何。 小娘子姓连,小字双双,本是江南人士,这两天才随着淮南侯世子王厉赴京。 连家乃是书香世家,连双双自幼也熟读诗书,算是个端庄娴雅的名门闺秀,可她几年前却做了件叫连家蒙羞之事:她竟向淮南侯世子自荐枕席! 为此连父已把她逐出家门,从此她能依仗的便只有王厉这个枕边人。 起初王厉对连双双的兴致并不大,更想追求她那早早成了江南第一美人的姐姐。 只不过男人对自己送上门且姿色还不错的女人向来不会推拒,他见连双双性情乖顺又知情识趣,便留连双双在身边当个逗乐的玩意儿。 娶肯定是不会娶的,可到嘴的肉怎么可能不尝个鲜? 连双双嗅着空气里的脂粉香气,思绪仿佛被带回了几年前。 当初自荐枕席之事并非她本意。 那时候她被人蓄意送到王厉床上,鼻端也是浓得呛鼻的脂粉味。 王厉掀开被子看见她,颇为嫌弃地把她扔去耳房那边,叫她多长两年再来爬他的床。结果事情闹开了,她有家不能回,还是王厉好心收留了她。 王厉绝不是施恩不望报的大善人,过了两三年见连双双长开了,且长相还算能入他眼,直接把她收了房。 这些年连双双没名没分地在淮南侯府住着,充其量只能算个小通房。可淮南侯府在江南可以横着走,即便只是没名分的通房,连双双的日子也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要滋润许多。 淮南侯府的情况又有些特别:公主和淮南侯这位驸马分居,公主自己在公主府养面首,淮南侯又常年住在外室家。 淮南侯府还没有正经当家主母,连双双便替王厉管着平日里那些琐碎的大事小事。 一晃眼就是好几年过去。 连双双行至江边,本要携仆从登上画舫,斜刺里却冒出条小划子,船头有个光着膀子的泼皮少年麻利地撑着竹篙。 那泼皮少年常年在江上行走,皮肤晒得黝黑,他似乎刚从水里钻上来,身上的水珠子在夕阳余晖下熠熠发亮。 左右的侍卫挡在连双双跟前,叱喝道:“你是什么人?” 泼皮少年不慌不忙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见你们租了这艘画舫,想给你们提个醒。这画舫昨儿刚死过人,尸体还在船舱里藏着,你们进去搜搜就知道了。”他好奇地打量着被侍卫掩藏在身后的貌美小娘子,面上笑吟吟的很是讨喜,“小娘子就别进去了,省得一会被吓哭。” 连双双皱起了眉,没想到自己挑的画舫竟能碰上这种事。 她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先让侍卫上画舫搜寻那泼皮少年所说的尸体,自己上前掏出一锭碎银与泼皮少年交涉:“多谢小郎君提醒。” 那泼皮少年见连双双走到近前来,两眼登时一亮。 见这貌美小娘子信了自己的话,他立刻就来劲了:“好说,好说,要不是见小娘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才不告诉你们。” 连双双道:“我们刚到京城,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不知小郎君可知道今晚哪儿还能租到画舫?” 泼皮少年从小就是人憎狗嫌的主,如今这么个小娘子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倒叫他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二话不说便领着连双双一行人去租新画舫。 他一边领路一边摸着刚到手的那锭碎银,心里乐开了花:这下赚大了,一会说不准还能收点牵线钱! 他这般想着,眼梢子又忍不住往连双双那边瞟,这小娘子分明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打扮既不像是周围的花娘,也不像是伺候人的丫鬟,怎地跑来这种腌臜地方来了? 泼皮少年忍不住和连双双搭话:“我随口一说你就信,万一我骗你的呢?要是没搜出尸体来,你们换画舫的钱可就白花了!” 连双双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认真,不太赞同地望向嬉皮笑脸的泼皮少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若拿这种事开玩笑,去了官府是要挨板子的。”她的脸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小鹅蛋脸,乌黑的瞳眸却黑幽幽清凌凌的,叫人一眼便看出她较真的性情。 泼皮少年不想让连双双觉得他谎话连篇,顿时敛了脸上的嬉笑说道:“我不是开玩笑,我亲眼见着的!” 他就是听说有人今晚要开席宴客,偷偷摸上画舫想要长长见识,谁曾想居然阴差阳错瞧见有人在里头藏尸! 在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死人并不罕见,要不是远远瞧见个貌美小娘子要登船,他可不会管这种闲事。 这时上画舫搜寻尸体的侍卫追了上来,面色凝重地向连双双禀报他们的发现。 还真有尸体,是个刚卖到这边不久的花娘,才十六七岁,不知怎地就死了。 连双双眼睫微垂,掩去眸底复杂的思绪。 她在江南时便时常帮王厉设宴,有时是在家中,有时也会去花楼画舫,接触过的花娘比寻常女子要多得多,也更清楚她们活着多有不易,有时候客人没轻没重弄死人也是有的,秦楼楚馆里的一切远没有话本故事里讲得那么绮丽缠绵。 连双双顿了顿,轻声细语吩咐道:“报官吧,回头若没有亲眷来领她尸首的话,请人买口棺材挑个好地方葬了她。” 泼皮少年不知从哪叼了根草,咬在嘴里好奇地看着眼前容色过人的小娘子,越发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还对那么个微贱的花娘带着难掩的同情? 连双双似乎感受到泼皮少年的目光,转头不闪不避地望着他说道:“官府可能会传唤你,到时候你得去说清楚情况。” 泼皮少年咬着嘴里的狗尾巴草,笑吟吟地说:“我一天到晚到处跑,官府的人可不一定找得到我。”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连双双也没规劝什么,与泼皮少年去租了另一艘画舫,忙碌地命人布置起来。 王厉这人脾气大,酒菜若是不合他意他会当场发作,连双双须得亲自把关才放心。 人手还算充足,临时换了艘船问题也不大。 连双双撤下几样明显不过关的菜,又叫人换了几样画舫上的布置,见外头已是华灯初上,便派人去请王厉过来。她忙完了,迈步走出船舱透透气,旁边却冷不丁递来个梨子。 连双双转头看去,就见泼皮少年蹲在那儿咔嚓咔嚓地啃着梨子,只腾出一只手把另一只梨子递给她。 见连双双没接,泼皮少年才停下啃梨子的动作解释道:“我刚去和秋娘讨赏钱,顺手顺出来的,给你也顺了一个。你忙活这么久了,肯定也渴了吧?” 秋娘就是这艘画舫的老板,刚才连双双也是见过的,只是她没注意到秋娘那儿还摆着盘梨子。 连双双见泼皮少年眼神纯粹,单纯就是想把好东西拿给她分享,也就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梨子。 此时泼皮少年已经啃完最后一口梨子,随意地挥挥手与她道了别,一溜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连双双握着手里的梨子,看着空荡荡的江面有些愣神。直至听人说王厉一行人过来了,她才让身后的小丫鬟把梨子拿去放好,亲自迎了出去。 王厉刚才已经和人喝过一轮,见识了不少教坊名角,只觉乱花迷人眼,都忘了自己还吩咐了连双双安排画舫。 直至有人过来请他们移步画舫,王厉才想起还有这事儿,呼朋唤友带上教坊一众歌姬舞姬过来乘着夜色游船。 瞧见从画舫里出来的连双双,王厉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轻轻松松把人带入怀中。 王厉嫌弃外面的人脏,从不爱碰外面的女人。方才在教坊中其他人都亲上抱上了,勾得王厉也来了兴头,这会儿见了连双双自是没再忍着,把人禁锢在怀里亲了上去。 第 2 章(“怎么要我帮你”...) 连双双头回被王厉在外面亲还有些不知所措,如今也早已习惯了,顺从地承接着王厉的吻。她向来是乖顺的,唯独长长的眼睫微微垂着,随着王厉在她腰上摩挲的手掌一颤一颤。 这兴许是唯一泄露她情绪的细微变化了。 王厉在众人或惊讶或惊叹的目光中揽着佳人登上画舫,非常享受周围人投来的艳羡眼神。 连双双初到淮南侯府兴许还不算顶出众的美人,经过这几年的娇养便处处都叫王厉满意至极,时常带着她与友人们聚会,炫耀炫耀自己身边有这么个相貌出挑、千依百顺的美人儿。 王厉携连双双坐到主座上,众人笑嘻嘻地依次落座,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两个娇媚女子作陪,劝酒的劝酒,亲嘴的亲嘴。 连双双挨着王厉坐下,也熟练地为王厉倒起了酒。王厉却是把她揽到膝上,端起酒喂到她嘴边。 连双双喝酒不易醉,却容易上脸,稍微喝上几口脸颊便会染上绯色,趁着脖颈间的肌肤越发如脂似雪。方才王厉光看着别人嬉乐,本就忍耐已久,如今哪怕好酒好菜、好歌好舞在前,他也更想先尽尽兴。 瞧见连双双一如既往沾酒就红脸,王厉伸手捏玩她微红的耳垂,俯身品尝她带着甜酒味的唇舌,丝毫不顾众人有意无意的窥探。他亲够了,还极不讲理地兴师问罪起来:“你瞧瞧你,才抿了两口酒就连耳朵都红透了,莫不是生来就是为了勾引人?” “我、我没有。”连双双否认道。她面对王厉满含恶意的逗弄永远毫无办法,却不想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王厉心情好,没再为难她,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玩连双双的腰,兴致盎然地与其他人一起赏玩歌舞。 京城的歌舞与江南的歌舞还是大不相同的,这可是国都,汇聚着大江南北的客商与舞姬,哪怕在座的都是风月场所的常客,还是被舞姬们曼妙的舞姿吸引。 连双双的目光也落到舞姬们身上,看得比王厉还要认真几分。 一来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在意王厉在桌下乱来的手掌;二来则是想好好观摩京城这些汇聚了各方特色的歌舞,回去可以作为作画的参考。 对自己的将来,连双双还是有打算的。 王厉也二十出头了,公主殿下上次请她过去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劝王厉娶妻,她也清楚王厉肯定会挑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到那时候她若再赖在淮南侯府就太不识趣了。 所以连双双一直在想办法养活自己。 江南印刷业发达,书坊开得遍地都是,连双双从前就爱读书,后来也读了些话本。 前两年连双双看到位话本名家征集画稿,她对着话本内容尝试画了几张投过去,居然全都被选上了。那位话本名家不仅提出与她长期合作,还把她推荐给了别的朋友,连双双也算有了个挺稳定的收入来源。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连双双自然要好好取材。 王厉本也赏玩着那赏心悦目的美人歌舞,余光扫见连双双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个美人看。 他微微眯起眼,转头瞧着连双双,只见连双双粉腮上的淡绯还未退尽,自己分明才是最勾人的,那乌黑的瞳眸却专心致意地落在那些穿得袒胸露乳的舞姬身上,还在那些舞姬的胸脯和腰肢上流连,似乎觉得舞姬们身上那些叮当作响的佩饰很吸引人。 王厉冷笑一声,本就扣在连双双腰上的手骤然收紧,把人又往自己怀里带近了些。连双双腰间被钳着的位置一疼,叫她不得不将目光从舞姬身上收回,仰起头承接王厉带着几分惩戒意味的吻。 连双双唇舌发疼,只觉自己的舌头仿佛都要被吃掉似的。她不敢动弹,僵在王厉怀里任他施为,瞧着一如既往地乖顺听话。 王厉见连双双温顺地配合自己的吻,心里的火气才消去一些,只是说出口的话仍带着几分冷笑意味:“这么喜欢她们的衣裳,一会就穿给我看好了。” 他向来专横霸道惯了,自己的东西从来都容不得别人碰。连双双被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他虽算不得多喜欢,却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既然是属于他的,那在他面前便只能满心满眼只有他,谁给她的胆子盯着别人看? 连双双不知自己哪里惹到王厉了,可听着王厉不善的语气她又不敢开口辩驳,只得揪着王厉的衣摆,乖乖应道:“……好。”她早就被王厉收了房,两个人在房中什么事都做过了,只不过是换身衣裳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没必要违逆王厉的意思。 王厉捏起连双双的下巴,见她乌亮的眸底带着几分无辜和迷茫,分明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还是对他的惩戒照单全收。 他看不上连家那所谓的书香世家,觉得连双双那入过翰林院的父亲就是又穷又酸的腐儒,这会儿却有些好奇他们家是怎么教儿女的。怎地就教出这么个女儿来? “你也就遇上了我。”王厉嗤笑一声,手旁若无人地轻捏着连双双雪白的颈,“要是换成别人,早把你欺负死了。” 连双双被王厉长着薄茧的手捏在颈边,只觉呼吸都凝滞了,一动也不敢动,乖乖地由着王厉吃上她的嘴。 她从小就不讨人喜欢,她母亲是父亲续娶的继室,也是兄姊的姨母,父亲娶她进门就是为了让她照顾兄姊,生出她来只是一场意外。 父亲不喜欢她,母亲也一直告诫她家中的一切都是兄姊的,事事以兄姊为先。她知道后母难当,也没有在意过,只想着等长大后嫁出去就好了,即便父兄与母亲再不喜欢她,应当也不会在婚事上作践她才是。没想到她会被人送到王厉床上…… 连双双抓着王厉衣摆的手指微微攥紧。她知道王厉也没有多喜欢他,只不过王厉来头大,不仅有爵位在身,还有位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公主娘,没有人敢招惹他,所以他哪怕只是从指缝里漏出一点好来,都足够让她活得好好的。 她,她很感激王厉。 要不是王厉愿意收留她,她那时候是真的没地方可去。 连双双没在意旁人的探究目光,乖顺地回应王厉的吻。 王厉见连双双这般主动,心里自是满意至极,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亲了个够。 座中诸人身边也有美人作伴,只是瞧着王厉身边那明显作官宦人家小姐打扮的小娘子,心里头不免又有些落差:怎么王厉能找到这么知情识趣的伴儿,他们却只能找些逢场作戏的庸脂俗粉? 那些个本来在京城也算有些脸面的纨绔,听与王厉同来的人介绍说那是连翰林家的千金,更是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他们也在教坊里头找过大官的女儿,可那是犯了事被发落的犯官之女,与人家亲爹还在朝中就把人女儿弄到身边玩儿还是不一样的。 何况这小娘子相貌着实出挑,便是他们这些常年流连风月之地的风流种都没见过更好的! “记得前两年不是清雁书院来了个江南第一美人吗?我翻墙去看过,也不过如此,害我白挨了一顿打!”有人忍不住拿自己见过的江南女子和连双双比较起来,摇着头表示两者比较还是王厉怀里的小娘子更好看些。 另一人插嘴:“我也想起来了,那江南第一美人也姓连,父亲也是入过翰林院的,莫不是一家人?”他说着眼角余光又瞟向王厉那边多看了两眼,“我阿姊宴请同窗时我也见过那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当时就觉得也就那样了,不过那些穷酸书生非说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是我们不懂欣赏!”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旁边的京城纨绔感觉有被冒犯到,忍不住冷笑起来:“就他们懂得多,他们怕是连女人手都没摸过!” 纨绔们和读书人向来不对付,自然瞧不上那些个穷书生追捧的所谓美人,席上一讨论起来不免就开始同仇敌忾。 这些话也传进了王厉耳中,他见怀里的连双双听到那“江南第一美人”的时候明显僵了僵,不由笑了:“难得来京城一趟,你要不要去拜会一下你阿姊?” 众人没想到连双双和那江南第一美人还是姊妹,一时都有些讪讪然。 他们暗暗把目光投向连双双,却见连双双挨在王厉身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去清雁书院找人。 说起那清雁书院,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女子书院。 当初连双双知晓她阿姊有意考清雁书院,也悄悄去了解过,心里很有些向往,还想过自己也去考考看。 可惜没过多久她便闹出了自荐枕席的丑事,再没什么好名声可言。 那清雁书院挑学生出了名的严格,品行不端的学生是决计不会收的。 既然自己与清雁书院无缘,连双双便不打算去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比之许多连识字机会都没有的女孩儿,她从小能学着识文断字便已强上不少,没必要羡慕旁人。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众人各自抱着美人安歇去。王厉也说到做到,真叫人送了套舞姬穿的衣裳来,要连双双换给他瞧瞧。 连双双乖乖抱着衣裳要去换,却被王厉拦下,饶有兴致地让她不许从他视线内离开。 连双双僵住。 “怎么?要我帮你?”王厉有意歪曲她的僵硬,边解开她的罗衫边啧道,“你这身板儿怕是没有教坊的舞姬穿着有看头,你说你非要穿别人的衣裳是不是自取其辱?” “……我不是……”连双双忍不住辩驳。明明是他要她穿的,哪里是她非要穿? 王厉俯身在她颈窝上咬了一口。 周围的烛火亮得灼人,王厉的气息也热得灼人,连双双脖颈间一下子染上几分因羞耻而生的绯红,压根不敢再吭声。 王厉被她这模样勾得心痒,哪还有耐心等她继续换衣裳,直接把她带到榻上囫囵着吃干抹净。 第 3 章(“来等我好好安慰安慰你...) 天色蒙蒙亮,晨曦落在安稳停在江边的画舫上,吹走了江上飘了一晚的酒气。 连双双缓缓睁开眼,瞧见了王厉熟睡的脸庞,王厉才二十出头,嘴边还只有不怎么长的短髭,嘴唇薄薄的,说出的话老叫人不知该怎么接才好。这人肩宽体长,哪怕还在熟睡中也能把她整个儿圈在怀里,叫她没办法挣脱他的怀抱。 连双双挪动了一下,不仅没能挪开,还让王厉把搭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两个人光裸的身躯在单薄的锦衾下贴得很牢。她呼吸一滞,不敢再动弹,只敢小心翼翼地轻喊了他一声。 王厉本没打算这么起来,听了连双双的叫唤后才凑过去用嘴边的短髭磨她脖颈,被连双双下意识躲开后还张嘴用力咬了她一口,疼得连双双背脊愈加僵硬。两人又在榻上厮缠到天色大亮,王厉才终于放她去穿衣,自己接着去补觉。 连双双梳洗过后走出船舱,江上金光粼粼,煞是好看。她身边的小丫鬟取出昨日收好的梨子,殷勤地问连双双要不要切了吃。她顿了顿,看了眼那还算新鲜水润的梨子,点点头说道:“也好。”等小丫鬟把梨子切好捧出来,她只取了块尝了鲜,便让那个小丫鬟把它们分下去吃掉。 此时昨日去跟进画舫藏尸的侍卫寻了过来,与连双双说起藏尸的进展,说很可能有人想要陷害王厉,才弄了具尸体进去。公主府的人已经跟进这事儿,不必他们再经手,倒是那花娘确实无人认领,他已经交待衙门里专门处理丧事的人安排下葬诸事。 连双双没想到这事不是意外,而是冲着王厉来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对于权贵来说只是栽赃陷害的手段。今儿对方选的是个出身低微的花娘,谁知道明儿对方会不会选中旁人?只能期望公主府那边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连双双轻叹一声,仰起头和侍卫道谢:“辛苦了。” 浅金色的朝晖落在她素来柔和的眉眼上,那黑而有光的瞳眸映照着朝阳辉芒,叫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温煦。只是那轻得仿佛不曾发生过的叹息,听来却像敲击在聆听之人心头。侍卫比她高出半个头,稍微一垂眼就能看见她细长的眼睫投下的黯淡阴影。 侍卫从小就跟在王厉身边,知晓连双双入府时的处境。连双双明面上是连翰林家的千金,实际上过得还不如府中的丫鬟,如今虽得了他们公子的宠爱,却终归只是无名无分地跟在他们公子身边,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如今为个素不相识的花娘这般怅然,不过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姑娘别担心,公主殿下很快会派人查明真相。”口拙的侍卫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连双双“嗯”了一声,浅笑着说道,“天子脚下,人总不会枉死。”哪怕死的只是个花娘,有公主殿下派人介入,京兆尹那边不敢糊弄了事。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个年轻书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抱着臂在那看着他们两人。 这人是王厉的幕僚,叫岑远明。 王厉平日里从不干正事,能来给他当幕僚的自也不是什么有大才能的人。眼前此人就是落魄书生,后来王厉见他琴弹得不错,字也写得不差,便邀他来淮南侯府当幕僚,陪着他吃吃酒弹弹琴,偶尔替他代笔写点拜帖之类的玩意。 岑远明自负才高,觉得自己满腔抱负无处施展,平时在府里不是看不起这就是看不起那,讨人嫌得很。 连双双也不怎么喜欢他,记得有次她去王厉书房取书看,这人非和王厉叨念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王厉闻言把她拉到膝上当着岑远明面亲了她一口,笑着调侃:“读几本闲书便有才了,那天底下岂不是遍地才子才女?” 王厉很多时候都挺混账,可平时却是不会管她自己喜欢做什么,从不学文人那些迂腐作派。倒是这岑远明读了许多书,说话做事都透着股掩不住的酸腐味。 这人到底是淮南侯府的幕僚,连双双不好与他交恶,只得耐着性子与他打招呼:“岑先生。” 岑远明这次跟着王厉来京城,也算是开了眼界,不仅见识了教坊的歌舞,还结交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他把自己的作品抄录了许多份,借着淮南侯府幕僚的名义呈给了不少达官贵人。 岑远明自认才学不差,只是从前耻于找门路才屡屡落第!如今他豁出脸去当了淮南侯府的幕僚,想来这次科举应当有机会高中。 回想起自己在淮南侯府每个月还要靠眼前这以色侍人的丫头片子拨月钱,岑远明脸上就不太好看,张口教训起连双双来:“身为女子应当谨守规矩,平时不得私自与外男接触。”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白费了唇舌,摇着头感慨,“像你这种德行有亏、被父兄逐出家门的女子,与你说再多也是枉然。” 连双双还没说什么,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不干了,冲上去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姑娘?” 连双双抓住小丫鬟把她拉了回来,说道:“宜冬,不许这么与岑先生说话。” 名叫宜冬的小丫鬟气得直跺脚:“姑娘!” 岑远明冷哼:“岑某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世子愿意留你在身边已是天大的恩德,你一大早与外男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对得起世子对你的宠爱吗?” 别以为他没看见,他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连双双分明就与那侍卫亲昵地说话。虽说他也算跟着王厉见过不少美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几乎没人能比过连双双去。 早几年连双双年纪尚小,人还没长开,倒没引起太多人注意,如今她跟在王厉身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没几年就彻底变了个人。若非早早入了淮南侯府,连家应当早就被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可连双双长得越出挑,便越叫岑远明看不上眼。以色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女子还是该贤良淑德才能安享一世荣华。 这等瞧见高枝便巴巴地往上攀附的虚荣女子,未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好过! 他将来若是娶妻,定不选这种空有花容月貌却毫无德行的女子。 宜冬被岑远明倨傲的态度气得不轻,还要再与他争辩一番,却瞧见王厉从船舱里出来了,赶忙朝王厉行礼。 王厉笑了笑,慢悠悠地问:“一大早你们凑这儿聊什么,聊得这般热闹?我好像还听到什么卿卿我我?” 岑远明听王厉这么说,脸色僵了僵,接着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便如实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给王厉讲了。连双双分明就是一大早跑出来与那侍卫说话,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仰起头与那侍卫脉脉对望。 那时朝阳初升,金灿灿的晨曦落在她脸上、映在她眼中,连岑远明自己都忍不住看失神了,近在咫尺的侍卫肯定更把持不住。当然,这话岑远明没敢说,只说了自己瞧见的事。 岑远明再怎么自恃才高、孤傲不群,也是知道些人情世故的,可不敢对王厉说自己差点被他的宠妾吸引住。那不是找死吗? 经岑远明那么添油加醋地一说,听着倒真显得连双双与那侍卫真有点私情了。 连双双没想到岑远明还能这么嚼舌根,都有些愣住了。她忍不住向王厉辩驳道:“不是这样的……” 旁边的侍卫也已单膝跪地,反驳道:“公子明鉴,卑职只是向连姑娘汇报昨日之事。” 王厉未置可否,只伸手把连双双揽入怀中。他熟知连双双的性情,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背叛他,自是不会因为岑远明那三言两语就生气。只不过岑远明说得也没错,他待她确实太纵容了些,说不准还真会让旁人生出点不该有的念想来。 王厉紧扣住连双双的腰,侧头去吃她唇上淡色的胭脂。她的口脂向来是自己调的,瞧着不怎么显眼,吃着味道却很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勾着人吃她的嘴。王厉并不在意连双双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反正连双双只要能伺候好他就成了。 他亲够了,手依然环在连双双腰上,边向在场所有人宣示自己对连双双的所有权边随意地问那侍卫:“昨儿发生了什么事,要你一大早过来禀报?” 侍卫便把昨天发现画舫藏尸的事汇报给王厉。 连双双补充道:“昨晚怕你扫兴,我才没和你说。” 王厉想了想,要是昨天自己听了这事儿,确实会觉得晦气。他又不认得那死去的花娘,不会对她有什么怜悯,只会觉得被扰了兴致。 不过到底是条人命,侍卫早早过来向连双双禀报后续的事也无可厚非。 王厉摆摆手说道:“行了,娘那边出面就可以了,你下去吧。” 岑远明也没想到会是涉及人命的事儿,面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向来瞧不上连双双,即便知道自己告错状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得讪讪地说道:“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应当第一时间告知公子才是。” 王厉不甚在意地道:“与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官府,断不了命案。报官就成了,官府自然会追查到底。”他抬手捏起连双双的下巴,状似关心地问,“倒是你,听到这种事吓着了没有?” 连双双摇着头说道:“没有。” 王厉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阔步把她带回船舱里去,语气一听就很不怀好意:“别逞强,肯定吓着了。来,等我好好安慰安慰你。”连双双骤然被他抱离地面,下意识地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 就在王厉被她的反应取悦,想要凑上去提前“安慰安慰”她的时候,公主府那边的人就急匆匆地寻过来说公主召他们回去。 王厉被扰了兴致,偏又没法和自己亲娘生气,只得放连双双下地狠亲了她一口,说道:“走,回去看看母亲有什么要说的。” 第 4 章(“那就扔掉换新的”...) 舒阳长公主早早嫁到了江南,京城的公主府依然为她保留着。 当今圣上兄弟姐妹众多,一母同胞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待舒阳长公主自是不同的。 公主府位于京城最繁荣的地段,左邻右里皆是百姓连名字都不敢多提的达官贵人,即便她一年到头顶多回来一个多月也被打理得极好。 王厉早起酒还没醒,携连双双乘着马车回府,一路上手没少探入连双双衣内放肆享用那凝脂般的触感。 连双双一动不敢动,怕自己稍微一动弹就会引来王厉更过分的动作。 这事儿王厉以前没少做,末了甚至还会倒打一耙说她勾引他,连双双只能尽量乖顺地由着王厉肆意妄为。 王厉看了眼温顺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又俯首亲了上去,亲得她唇上添了几分艳色。 若不是车夫已经在公主府前停了下来,他定要再多欺负欺负她。 谁叫她整天都是这副任人蹂/躏的勾人模样? 王厉先下了车,连双双在车内稍微整了整衣衫和簪钗,才提着裙摆走出车外,踩着光洁的汉白玉上马石落地。 连双双仰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筑起大门,目光在由当今圣上御笔亲题的“舒阳公主府”五个黑底金字顿了顿,稍稍提着裙追上了正大步迈上台阶的王厉。 王厉显见是没有等人的耐性,就这么一会功夫人已经扔下连双双走到公主府大门前。 听到连双双追上来的脚步声,王厉转头瞥她一眼。 见连双双追得微微喘气,脸颊也急出几分浅绯色,王厉不由抬手捏了捏她嫩出水来的脸蛋儿,跟逗弄凑上前来的猫儿似的笑道:“这么怕我丢下你?” 连双双不知该怎么答,只得低低地“嗯”了一声,紧跟着王厉往前走。 这宅子过去是一位江南籍宰辅的宅子,园子修得极为用心,行走其中很有“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 如今正值盛夏,花木繁茂葱郁,园圃里更是栽着各色名花。 据传但凡御花园有的花,当今圣上都会赐几株到舒阳公主府,这些年光是雇人来照料这些宫中赐下来的花木,花的钱都是寻常人家一家老小几十年的开销! 连双双随着王厉见惯了富贵豪奢的事物,走在花团锦簇的园圃间也没多在意。 直至看到一池珍稀的红莲她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想到自己答应要在八月前给新话本画的插画要用到不少红莲做点缀,连双双当即便认真记下这池子的位置,准备等王厉不在时再来好好看看这池红莲的情态。 正思索间,两人已走到舒阳长公主起居之处。 连双双抬头望了眼那富丽堂皇的厅堂,脚步顿了顿,谨小慎微地随着王厉入内拜见舒阳长公主。 舒阳长公主用余光扫了下连双双,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只拉着王厉问他昨儿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王厉坐到舒阳长公主近前,笑着哄道:“谁敢让我不顺心?也不看看我娘是谁!” 舒阳长公主果然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你这几天少出去胡作非为,我已经发了帖子邀各家的适龄姑娘来府中赏荷,到时候你过来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只要你相中了,我便让你舅舅给你们赐婚。”舒阳长公主敲敲王厉的额头,“你也不是小孩儿了,别一天到晚只知道胡混,该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了。” “我怎么就不好好过日子了?我眼下就过得挺舒坦。”王厉对娶妻兴趣缺缺,主要是他不想娶个人回府供着,说不准还要管东管西,想想就麻烦。 何况他眼光挑剔,等闲人入不了他的眼,想想要是娶回来的女人还没有连双双好看,那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舒阳长公主道:“这哪能一样?你总是要娶妻的。”她的目光从连双双身上扫过,很不喜欢连双双那张勾人的脸,更不喜欢连双双那看似顺从实则满肚子心眼的性情,叫她想起淮南侯那个“外室”。她冷哼道,“莫不是有人把你迷住了,让你不想娶别人?我话先搁在这儿,我绝不会答应你娶这种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的家伙进门。” 连双双知道舒阳长公主说的是自己,脸上一热,臊得不行。她一声不吭地立在一旁,没有掺和王厉母子俩的对话。 舒阳长公主瞧见她脸色发白,越发看不上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公主府亏待她了,真上不得台面! 这种怯弱的性子当个逗乐解闷的玩意儿还可以,哪里当得了她儿子的家? 王厉见他娘气闷不已,乐得笑了:“我可从没说过要娶谁,娘您可别自己气自己。”他端起旁边的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您放心吧,哪天我想娶妻了,一定娶您喜欢的。” 舒阳长公主拿自家儿子没办法,只能与王厉说了画舫藏尸的事。 在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他最好还是别出去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直接对他下手? 王厉知晓舒阳长公主是担心他的安危,也没有非要出去不可。他说道:“那我邀些人过来陪我玩好了。” 舒阳长公主没拘着他,只留下连双双交待了一番,主要是让她赏荷宴当天别出来扰着王厉相看。 她搁下手里端着的茶,冷眼瞧着连双双:“我知你心中肯定不乐意,可你也听到了,阿厉他没想着要娶你,你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妄想。” 连双双点头应下,没表现出任何不甘与愤懑。 她本来就没什么妄想,就是不知道王厉会不会在说亲时就放她出府。 上次她听说王厉一朋友求亲时为表诚意,直接遣散了身边的通房丫鬟,出手还挺大方的。 要是王厉也能那样的话,那加上她存下的银钱说不准就够她买下一处不小的宅院了! 连双双应付完舒阳长公主的敲打,心里有些高兴,回住处时绕去莲池那边看了会开了一小半的红莲。 再过几天红莲尽绽,应当会更好看,怪不得舒阳长公主会拿它当由头办赏荷宴。 连双双在莲池边流连起来,准备仔细看看有哪些红莲适合入画。 王厉回了住处,拿了本闲书翻了几页,嫌别人写得无聊,又叫人去买些带画的书回来给他解闷。 等被美貌丫鬟殷勤地捶了半天腿,他才懒洋洋地坐起来问旁边的小厮:“你们连主子人呢?母亲留她说了这么久的话?” 当小厮最要紧的就是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听王厉这么一问,旁边伺候着的小厮麻溜答道:“没有,方才小的去取茶点时瞧见连主子早出来了,一直在莲池那边看荷花来着。” 王厉听说连双双没第一时间回来伺候他,反而还跑去看劳什子荷花,心里不太满意。 他挥退跪在左右替他捶腿的丫鬟,迈步出去找连双双算账。 两个丫鬟有点失落。 小厮看了两个相貌不差的小丫鬟,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们这样貌在别的府里很容易被收房,可世子身边早早有了个连主子在,她们这么点姿色就不够看了。 说实话,他跟在世子身边伺候这么久,就没见过比连主子更好看的姑娘! 另一边,王厉出了住处,没一会就转到莲池那边。 夏日艳阳之下,池中红莲开得分外好,连双双扶着栏杆在看花。最近暑热难消,她身上穿得单薄,风一吹来她的衣袖便轻轻拂动,隔着那薄薄的浅色轻纱能瞧见她羊脂玉般白/皙的玉臂。 连不远处守着的侍卫都忍不住分心多看她几眼。 连双双丝毫未觉,眼里仿佛只有那一朵朵骄然盛放的红莲。 王厉微眯起眼,走上前轻轻松松把人揽进怀里,朝跟过来的两个小厮吩咐道:“既然你们连主子这么喜欢这些荷花,你们这就下去把它们全折下来,送到你们连主子房里去。” 连双双先是被抱得一愣,接着才听清王厉的话。 她见两个小厮已经扑通扑通扎进水里要去采荷花,忙制止道:“不要折下来,过几日长公主殿下还要开赏荷宴,你们全采了长公主殿下会生气的……” 王厉随意地捏玩着连双双的手腕,似是觉得她的紧张颇为有趣:“生什么气?荷花没了让人去挖新的回来补上就是了,母亲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一群不相干的人要来赏花而已,哪敌得过你喜欢?” 王厉不发话,小厮们自然没停下来,把那满池红莲一朵朵折了下来抱在怀里。 连双双不吭声了。 舒阳长公主自然不会生王厉的气,可肯定会觉得是她想搅和掉赏荷宴。何况花开得好好的,折下来很快就会萎败…… 王厉见连双双不敢再说话,挑起她的下巴逼她抬起眼来,赏玩她眼底悄然涌起的水雾。 他用食指摩挲她柔嫩的唇,心情颇好地说道:“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摆出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欺负你了。你可是我的女人,府里的人都得毕恭毕敬喊你主子,有谁敢欺负你?” 连双双试着和王厉讲理:“花被折下来就开不长久了。” 王厉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扔掉换新的。” 他用指头探入连双双唇舌间,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那细滑的丁香舌,非常满意连双双的乖顺与安分。 不过是几朵不值钱的破花,也值得她流连忘返、把他都给忘了? 合该给她个教训,叫她下次不敢再犯。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第 5 章(“也不知怀的是谁的野种...) 王厉带着连双双回了院子,采莲的小厮来回跑了几趟,把采下的荷花都送去连双双住处那边。宜冬本来在做绣活,见了这阵势不由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道:“世子让采来的,宜冬姐姐你先收着吧,等连主子回来再处置。” 宜冬无法,只得先把荷花都插到院子里的大缸里头去养着,又放下绣活去看看连双双那边需不需要自己伺候。 结果自然是被挡下了。 王厉把人领回屋中,屏退左右只留下连双双一人。 即便他一年也不回来住几天,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他的房间依然奢华得很,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美轮美奂的螺钿拔步床,光看那床用的紫檀木以及镶嵌其间螺钿花蝶纹样就已是有价无市。 有次连双双不小心把画了张类似的拔步床到画中,与她合作的那位话本名家大为赞叹,连夜改了书中几处描述,说是这么好的物件不在书中大书特书着实可惜了。当时连双双颇有些担忧,后来想想自己是改了纹样的,那书刊行许久也没人察觉有什么问题,也就没再纠结。 这会儿再次被王厉带到这里来,连双双又有些紧张起来,仰起头小声喊:“世子?”她的嗓音是偏软和的,天生染着几分吴音独有的婉转柔媚,此时小心翼翼地喊起人来更像是在勾引人似的,没声没息地沁入人心里去。 王厉本来就有心要教训她一二,听她这么一喊更是来了兴致,把她扔到榻上抵住那仅穿着单薄夏衫的身子,随口借题发挥起来:“你看让你去租个画舫都能租出事来,还有什么事是你能办好的?既然娘不让我出门了,就只能由你陪我解解闷了。”他伸手取过一本被他随意扔在床头的闲书,翻开其中一页啧啧夸赞道,“你看画上这小娘子多主动,你也来试试。” 连双双听到“画”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王厉手里的书,接着脸上一红,又慌忙转开了眼。她合作的那位写书先生是个正经人,书里哪怕写到风月之事也含蓄雅致,绝对没有这种露骨的东西,更不会要求她帮忙画这种内容。 没想到王厉扔在床边的书里会明晃晃地画出这种内容来。 王厉见连双双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笑着把书扔到一边,凑过去亲了亲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又转去吃她的唇舌。连双双跟了他这么久,什么事都被他哄着做过了,偏还是容易脸红,一张脸根本藏不住事,这勾人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生来如此。 是真是假王厉也不怎么在乎,反正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他把人里里外外尝了个遍,又逼着她看了几张“好图”,叫她照着图上那小人儿的模样来伺候他,逼得她眼眶都红了也没放过她,直至两个人都饿了才终于让她下塌。 若非吃过午膳后王厉的狐朋狗友过来玩儿,连双双说不准还没法回自己住处去。 等瞧见房门前那一缸子红莲,连双双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肯定又会在舒阳长公主那儿记上一笔。 好在等她离开淮南侯府,往后便再也不会和身份尊贵的舒阳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只要等她出了府就好。 “姑娘!”宜冬见到连双双回来了,立刻跑上前喊道。 连双双见宜冬关切地跑了过来,笑着吩咐:“今儿是月初了,你去找个药汤抓药煎好带回来吧,还是那个方子。” 连双双幼时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就要见郎中,她与其中一对郎中父子关系不错,有什么头疼脑热都会自己去找他们抓药。 后来她被王厉收了房,便找那位比自己小一岁的小郎中讨了个药方,每个月饮上一剂便不会怀上身孕。 她没告诉任何人,连对身边的丫鬟也只说是每个月要喝的补药。 宜冬不知实情,闻言立刻说道:“好!我这就去煎药!”想到连双双这次到京城来只带了她一个贴身丫鬟,宜冬又紧张地说,“姑娘你可别一个人出去,千万要等我回来再说,要不然宜夏姐姐会骂我!” 连双双道:“我能去哪儿?我就在房里看书。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外头伺候着,还能让我落单不成?” 宜冬想想也是,这才提着食盒出去就近找药堂抓药煎药。 王厉不能出门也没闲着,找了堆狐朋狗友过来一起听戏,请的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唱的是京城流行的新戏,咿咿呀呀好生热闹。 府中上下也都紧着王厉那边的事,瓜果点心美酒不间断地往那边送。 舒阳长公主隔墙听着王厉弄出来的热闹阵势,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倚在躺椅上半合着眼歇息。 园子里的戏唱了过半,忽地有人来报说拦住了连双双身边的小丫鬟,叫什么宜冬的。 那小丫鬟提着个食盒,食盒里是碗药,眼下这种时候她们不敢让人带药进府,只得把她拦在侧门那儿,过来通禀一声。 舒阳长公主本没什么心思管连双双的事,听说小丫鬟提了碗药回来,才问了一句:“她到外头弄什么药回来?给谁喝的?” 嬷嬷回道:“说是补药,连姑娘自己喝的,每个月都要喝,以前在淮南侯府时也是定时煎一剂,都是她们几个贴身丫鬟经手的。” 舒阳长公主摆摆手说:“既然是她自己要喝的,随她去吧。你让人盯着她喝下再走,别叫她拿外头乱七八糟的补药给阿厉。” 那嬷嬷领命而去,亲自跟着宜冬去了连双双那边。 连双双看到舒阳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过来,心里打了个突。她紧张地问道:“嬷嬷怎么过来了?” 嬷嬷是看着王厉长大的,自然觉得王厉哪都好,寻常女子根本配不上他。 对于连双双这个自荐枕席、不知自爱的“主子”,嬷嬷也是不满意的,冷着一张脸说道:“眼下也不知谁要害世子,入口的东西不能轻忽。听你的丫鬟说这是你要喝的补药,老奴奉命来看你喝完再回去复命。” 连双双听完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是疑心她给王厉喝“补药”。 她为了画插画读过不少话本,里头有些女子为了邀宠会备些“补药”给男人喝,那些个虎狼之药喝完后固然可以雄风大震,就是伤身得很,甚至还有可能丢脸地死于马上风。 舒阳长公主她们担心药有问题也很正常。 连双双想明白后笑着说道:“有劳嬷嬷跑一趟了。” 她没有犹豫,端起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一口饮尽。药固然苦得要命,可比起生下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孩子,再苦的药她也能喝下去。 她自己便不是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不愿自己受过的苦再叫自己的孩子受一遍。 也许将来她能觅得不在意她过往的良人,与对方生下个彼此都很期待的孩子。 到那时候她肯定不会再喝这个药,开开心心地等待属于他们的孩子到来。 见连双双毫不迟疑地把那碗“补药”喝完了,嬷嬷才收起心中的疑虑回去复命。 宜冬有点腿软,边给连双双取蜜饯边絮絮叨叨:“姑娘,李嬷嬷怪吓人的。不就是碗补药吗?她还特意跑来看姑娘喝,难不成我们还会拿毒/药害人不成?” 连双双道:“昨天才出了命案,府里自然该紧张。接下来你也别再出去了,省得有人盯上你。” 宜冬连连点头,拿出自己绣到一半的帕子给连双双看,问连双双满不满意。连双双待底下的人好,她们也时刻想着连双双,这些帕子和贴身物件都是她们给连双双绣的。 连双双夸道:“绣得好极了。”她见宜冬一脸高兴,也笑了起来,“快入秋了,我给你画个新花样,你学会了回去正好可以教教宜夏她们。” 宜冬闻言非常高兴,立刻搁下手里的绣帕跑去书案边给连双双研磨,嗓儿轻快得像自由自在穿梭林间的百灵鸟:“好好好!这次换我第一个学!” 连双双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她身边的丫鬟们都还小,可以慢慢为她们物色个好人家,虽然可能没法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总是没问题的。她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嫁妆,等她们出嫁时就给她们。 连双双给宜冬画了几个正应秋景的新花样,又叫宜冬取几支红莲进来。 花在枝上是最好看的,插在瓶中也挺赏心悦目。 待到萎败零落之时,那便只会遭人厌弃。 她静静望着那艳红的莲瓣好一会,才动笔勾勒出几朵零落于水面的红莲,画面绮丽却又伤怀,正好对上书中佳人的凄凉处境。 正在连双双思索还有哪儿可以改进时,王厉迈步走了进来。 连双双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毁了刚画成大半的纸中红莲。 王厉走近一瞧,看到上头是几朵零落的莲花,莲花上还滴了点大大的墨块,嗤笑道:“你画的都是什么玩意?”他扯过连双双面前的画纸,漫不经心地评价,“残花画得挺不错,旁边要不要添几枝败柳?” 连双双哽住。 王厉随手把画扔开,隔着书案亲了上去。他想要人从来不看地方,很快便把连双双抵在椅上玩了个遍,还饶有兴致地与她说起方才听戏时闹出的趣事:“刚刚那戏班子的花旦唱着唱着突然害喜,台上台下闹得比戏里还有意思,也不知怀的是谁的野种。瞧瞧人家随便睡几次就怀上了,你说你都伺候我这么久了,肚子怎么没个动静?”他手掌在连双双平坦的小腹上流连,“搁在别人家,像你这么没用可是要被送人的。” 连双双背脊微僵。 王厉把她整个人扣在怀里,满意地欣赏着她微白的脸色。他笑了起来,毫无诚意地在她耳边宽慰:“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哪里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第 6 章(“谅你也没胆子勾三搭四...) 翌日,太医院派了两位太医过来请为舒阳长公主平安脉,舒阳长公主把王厉也喊了过去。 王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听了底下人的传报,起来穿好衣裳去舒阳长公主那边用早膳顺便让太医把个脉。 连双双收拾收拾,回了自己住处,却见有个青衣男子立在庭院里看那半开半谢的莲花。 男子年未及弱冠,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随着年岁增长越发挺拔,远远望去挺拔如修竹。 再细看,那微微低垂的冷淡眉眼很快与连双双记忆中的人重叠。 连双双一下子把来人认出来了。 此人名叫奚清轩,从小随父学医,自己天赋又好,去岁更是随着他父亲应召入京到太医院做事。 连双双微讶,上前笑着喊道:“轩哥儿,你怎么来了?” 奚清轩转过身来,只见连双双身穿霜色月华裙,衬得整个人翩然若仙。她眉眼含着轻浅的笑意,带着始终不变的柔和,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见连双双全无芥蒂地迎上来,奚清轩顿了顿,对连双双说道:“我为你把个脉吧。” 连双双点头,并不避讳旁人,邀奚清轩到旁边的花厅处小叙。 她从小与奚家父子熟稔,坐定后便一脸自然地撩起衣袖,露出藕节般细润白皙的手腕,口中说道:“你与奚叔来了京城,我却是没有相熟的大夫了。等你们从太医院致仕可得再回来坐堂,到时我还去找你们。” 奚清轩喉结微动,目光落在连双双腕间浅青色的细小血管上,心中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他两指轻按在连双双腕间,边探看连双双的脉搏边回道:“会的,往后我们当然要归乡。” 当初她走投无路寻到奚家,可他随着父亲下乡出诊了,家中只有个婢子在。 那婢子对他心怀恋慕,带着私心把她赶走了,她只能回去淮南侯府求王厉收留。 若是他早回去两天,或是早些赶走那婢子,她许是就不用委身于王厉…… 旁人都说她傍上了高枝,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却知道那不是她的所求。 何况王厉那样的人,哪里算得上是良配?莫说王厉根本没打算娶她,便是真的要娶她,那也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连双双见奚清轩手按在自己腕间久久不言,不由问:“莫不是有什么不对?” 奚清轩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一直没动弹的手,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连双双。 她没有黯然憔悴,也没有怪他回去太晚,待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亲近熟稔,半点都没有变。 “没什么大碍。”奚清轩一脸镇定地搪塞过去,“就是近来舟车劳顿,怕是没怎么睡好,损了些精气。我正好带了些安神香过来,你每天夜里烧上一丸就好。” 连双双道:“好,你和奚叔配的安神香是真的好用,我还愁回去后没处买来着。”她吩咐宜冬去取诊金来,又亲自给奚清轩斟了杯茶,把从人送上来的茶点往奚清轩面前推了推,笑道,“奚叔他们怕是没那么快忙完,轩哥儿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奚清轩不善言辞,闻言只是默不作声地拿起块点心吃了起来,可具体吃进去的是什么滋味,他一点都尝不出来。 等宜冬取了诊金过来,他便接过去起身告辞。 孤男寡女的,连双双也没有多留他,只起身送他离开。 直至奚清轩走远了,她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连双双知道奚清轩对她心怀愧疚,可她们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愿意收留她是难得的情分,没能收留她也不是他的过错。 她当时若非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去奚家那边求助。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尽量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难处,免得他愧意更深。 宜冬有点担心地上前喊道:“姑娘?” 她们都是淮南侯府拨给连双双的丫鬟,并不知道连双双与奚家父子过去有什么渊源,只记得以前这个俊秀的年轻大夫以前也曾来过淮南侯府。 连双双抬手摸了摸宜冬的脑袋,笑着说道:“奚叔以前常到家里给我看病,我与轩哥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不要多想。” “哦?”一道含着愠怒的声音从旁边的回廊上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王厉走到近前来的高大身影,“我倒是不知道你和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说来给我听听。” 连双双微愣,还没来得及回话,人已经落入王厉宽阔的怀抱之中。 他喜好打猎,从小练习骑射,力气本就不小,此时手掌稍一用劲,便把连双双牢牢困在臂弯之中,手指隔着衣裳在连双双腰上留下几个青紫的指印。 方才王厉很不耐烦地让两个太医轮流给诊了脉,正要回来补个觉,就听身边的小厮来报说看到个俊秀青年去了连双双那边,还与连双双聊起了天儿。 王厉本来不怎么相信这话,只不过是闲着无聊过来找连双双解解闷,没想到会听见连双双与那丫鬟说什么青梅竹马。 说实话,当年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连双双,自然也懒得去了解连双双在入淮南侯府前与谁有往来,如今听她光明正大与人说起另一个男人,他的心情着实不怎么愉快。 王厉从来不是那种有气憋在心里不撒的人,目光不善地盯着连双双冷笑道:“来,好好给我说清楚。” 连双双老实回道:“我、我就是小时候生病次数多,奚叔总会带轩哥儿一起过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自然比较熟悉,没有别的了。”她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认识奚家父子,以前召奚清轩入府把脉没避着旁人,只是王厉没兴趣了解而已。 王厉听连双双老老实实地答话,心里那股子戾气却扔没散去。 她胆子可真大,在他怀里也敢喊别的男人“轩哥儿”,不过是个大夫的儿子而已,也算得上是她的青梅竹马? 那首诗怎么写的来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好一个两小无嫌猜! 王厉冷声说道:“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什么‘轩哥儿’。” 连双双微怔。 她知道王厉专横得很,最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他既然把她收了房,自然把她当自己的所有物看待。 连双双不想忤逆王厉,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反正奚清轩在太医院忙碌得很,这次也是借着奚叔他们过府给长公主请平安脉的机会才过来一趟,接下来他们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 回应得来太容易,王厉忍不住伸手钳上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手上微微用力,便在她细嫩的脸颊上留下两道红印子。 见连双双眼里满是无辜与惶然,王厉才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只是眼神依然不怎么和善,凑上去亲了亲她微微张开的唇,笑着说道:“谅你也没胆子勾三搭四。你知道我的脾气,你若敢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叫我发现了,我一定让你们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他声音分明带着笑,笑里却像是浸着经冬的霜雪,听起来能冷到你骨子里去。 连双双手轻轻攥住王厉的衣袍,不敢躲开俯首凑近的王厉,只能任由那侵略性极强的气息把她牢牢包围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密密的网紧紧困住,叫她一辈子都挣不开。 可她不愿去想这个可能性。 她总想着等王厉要娶妻了,她就能出府去,如今她不像当初那样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了,她攒了一些钱,可以置办一处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宅子,安安心心地画画看书。 若有机会,她便嫁给喜欢的人;若遇不到适合的人,她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连双双指节微微泛白,软声应道:“当初若非世子收留我,我说不准早就横死街头了,我不会做对不住世子的事。” 她定定地望着王厉,黑漆漆的瞳眸中有着毫无掩藏的认真。 那时候她被赶出家门,前去唯一认识的奚大夫也被赶走,只有王厉收留了她,所以她是真的感激王厉,这几年也认认真真学着怎么伺候好王厉、认认真真学着怎么帮王厉打理府中诸事。 哪怕收留她对王厉来说只是一件再微不足道不过的事,那也不是她知恩不报的理由。 王厉对上她那不闪不避的双眼,自然知晓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被自己的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直勾勾看着? 他轻哂一声,刚才那股子无名火散了大半,抱起她迈步回了房,口里恶劣地说道:“嘴上说的不算,让我来检查检查你到底有没有找野男人。” 连双双没两下又被他剥光了衣裳,还让他借题发挥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两人又在房中厮混起来,丝毫没管眼下还是大白天,他们又还在公主府中。 舒阳长公主听了底下人悄悄跑来禀报王厉回去后都干了什么,顿时气得不轻。 等得知府中那池娇贵得不得了的红莲被王厉毁了大半,连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都没留下,舒阳长公主更觉这连双双是个祸水,一天到晚勾着她儿子不放! 那是自己儿子干的好事,舒阳长公主满肚子火没处撒,只得没好气地吩咐道:“去,赶在赏荷宴开始前挖些荷花回来种上,别到时候我带人过去只能对着光秃秃的莲池干瞪眼!”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第 7 章(“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 王厉的酒肉朋友还是挺多的,他懒得出去也有人登门寻他玩。 连双双得了空闲,抽空给在京城读书的好友写信,想约对方出来见个面。 不想她的信才写了大半,就听宜冬掀帘进来禀报说她阿姊来了。 连双双微顿。她把书案上的纸笔收拾收拾,见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便没让长姐多等,边吩咐宜冬去备好茶点边去花厅那边见客。 “阿姊。”连双双走进花厅,一眼就瞧见长姐连贞娴端庄娴静地坐在那。 连贞娴从小才名在外,从不以貌美自诩,江南许多才子却总夸赞她是“第一美人”。 她有些不喜,却谨守规矩没去理会那些荒唐言论。 连贞娴长得像她母亲,就连性情也像极了,所以连父格外宠爱这个女儿。 听到门口的动静,连贞娴也抬头看去,只见连双双不似寻常姬妾那样打扮得妖娆艳丽,反倒像是被娇养在家中的名门闺秀,衣着打扮处处透着养尊处优的优容。 连贞娴顿了顿,不知自己是不是来得不对。 她昨日听人说公主府要办赏荷宴,舒阳长公主邀请各家适龄女子来赴宴,明摆着是要为王厉相看。 当初连双双被赶出家门,她还在书院求学,并不知道此事,归家时连双双已被王厉收入淮南侯府。 等后来她来了京城,那更是鞭长莫及,帮不上连双双这个妹妹什么忙。 昨儿她听说了王厉要娶妻的事,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儿便直接找了过来。 连贞娴从袖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轻声对在自己对面落座的连双双说道:“我在书院没什么花销,攒了些银钱,你拿着这五百两留着用。若是有机会,你便离开淮南侯府吧,就算父兄他们还没消气,你先到外面置办个小些的宅院或者庄子暂时住着也可以。不要怕,等我再攒了钱一定再给你留着。” 连双双愣了愣,没想到长姐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把全部家当都带来给她。 这便是她没法怨恨长姐的原因了,长姐待她这个妹妹一直不错,当初若非长姐坚持,她娘甚至不会让她读书。 只可惜因为她娘的缘故,而长姐又长年去书院中求学,她和长姐终归不算特别亲近。 连双双推拒道:“阿姊在京城花销不小,还是把这五百两留着吧。我自己手头也存了些钱,够用的。” 连贞娴道:“你在淮南侯府花用太多,到时候怎么说得清?万一他们翻脸无情,你岂不是连应急的钱都没有?”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爹爹今年已经升迁成京官了,兄长也入了翰林院,他们都在京城,你若是当真想离开淮南侯府,我回去与他们商量,让他们出面……” 连双双立刻摇头。 “阿姊,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去寻父兄他们提我的事。” 连贞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妹妹。 她知道连双双看似软弱,实际上倔得很。 小时候继母不让她习字,她便偷偷看她桌上的字帖,一个人躲在雪地里用枯枝临摹半天,冻到手指僵硬、指节通红也不知疲倦。 连贞娴实在看不过眼,直接把字帖和笔墨纸砚送了过去,往后自己买一份就会给这个妹妹送一份。 想来当初那件事不仅让父兄震怒,也让这个妹妹对家里寒了心。 便是父兄消了气,她也不会再回连家。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妹妹这种性情、这种境况怕是会更吃亏,须得多些银钱傍身才行。 连贞娴临走时把五百两银票强塞给连双双。 连双双拿着那仅是薄薄一张纸、却满含长姐关心的银票,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她起身回房把银票放到箱子最底下压着,眼睫微微垂下,唇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连双双定了定神,接着把给好友的信写好,又画了张画像。 她这两天和府中侍卫打听了关于画舫藏尸案的事,听到个叫她十分在意的细节。 刚才听长姐说父兄在京城,连双双心里顿时有种难以压下去的直觉:这个藏尸案也许不仅仅是冲着王厉来的。 只是王厉那脾气太容易得罪人,所以大伙都下意识往他身上想而已。 而那天那个泼皮少年果然没去官府。 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很多时候他们会口口相传一个很没道理但又人人都遵循的默契:若非迫不得已,千万别和官府打交道。 连双双想叫人暗中把那泼皮少年寻来,她亲自问问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番忙碌下来,太阳已经西斜。 连双双派去送信的小厮回来了,还带回了好友的回信,说是两日后正好是书院的休沐,可以出来一见。 连双双刚把回信收好,便听王厉派人过来喊她过去伺候。 她洗净手过去王厉那边,就瞧见王厉很不满意地挑剔着眼前的菜色。 走近还能闻见他身上没散去的浓浓酒气,可见他白天和他那群酒肉朋友到底喝了多少。 连双双叫丫鬟取来热毛巾,自己坐下抓着王厉的手腕说道:“洗把脸喝了醒酒茶再吃,不然当然没胃口。” 王厉睨她一眼,把筷子放下,揽住她的腰给她一个酒气熏熏的吻。 连双双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可待在王厉身边这么久也习惯了。 她顺从地由着王厉亲了个够,才取过丫鬟面红耳赤递上来的热毛巾给王厉敷脸。 王厉被那热腾腾的毛巾一捂,酒意倒是当真散了些。 他就着连双双的手喝了半杯醒酒茶,就把那难喝至极的浓茶推开了,还恶劣地凑过去亲连双双,要给她也尝尝浓茶的苦味。 连双双就像个没脾气的泥人,瞧着谁都能欺负。 王厉顺势把连双双抱到了自己腿上,把人牢牢困在自己怀中,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玩她的细腰边问:“你听说阿姊今天来寻你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连双双并不隐瞒:“阿姊给我捎了五百两银票。”只是长姐所说的出府之事,她还不能和王厉说,她得找个更好的时机才能离开淮南侯府。 王厉也听人说看到连双双姐妹俩就着张银票推来让去。 “出手还算大方。”王厉嗤笑着抚过她鸦黑的发,“可她肯定不知晓你在我们淮南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随便一套头面就能把几百两花了去。” 公主府和淮南侯府两边的产业都归王厉所有,王厉自己整天花天酒地,对身边人也大方得很,从来都不吝于给连双双花钱。 王厉生来富贵,什么都不缺,钱财对他而言尽是身外之物,别说自己的枕边人了,便是他那群酒肉朋友开了口,他也是大方地直接给钱。 若非这几年连双双给他记了账,他怕是都不在乎到底散出去多少家财。 可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五百两着实不少了。 换成寻常人家,在江南置办个小宅子后还能花上个好几年。 连双双不知该怎么回应王厉颇有些轻蔑的话。 她不想与王厉讨论太多关于长姐的事,只能仰头主动亲了上去。 连双双都送上门了,王厉也就不再在意连贞娴送来的银票。 他少年时觉得“江南第一美人”的名头挺响亮,光明正大地去拦下人见了一面,结果大失所望,只觉不过如此。 自那以后,他就彻底对所谓的江南第一美人失去兴趣。 若不是连双双在淮南侯府养得越发水灵,他也是瞧不上眼的。 在王厉看来,连双双如今出落得这样勾人,全靠他养得好。 既然全是他的功劳,那连双双自然归他所有,与连家半点关系没有。 王厉钳住连双双的腰,饶有兴致地和她说起当初她在淮南侯府大门前可怜巴巴求他收留的模样。 他咬了口连双双圆润可爱的耳垂,语气里满是兴味:“那时候你真像只被人扔掉的瘦小猫儿。” 那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便是他这种无法无天的混账也生出几分罕有的怜悯来,把她捡回府里当猫儿养。 “那天还下着雨。”王厉俯首亲了亲她温热的脸颊,又亲了亲她微凉的嘴唇。两人亲昵得气息仿佛都交融在一起,王厉嘴里的话说出却满含敲打意味,“你浑身湿淋淋的,瞧着怪可怜的。那时候你这阿姊在哪儿?” 连双双说道:“阿姊她不在家里……”她想为连贞娴辩解一二,却感觉腰上的手掌缓缓收紧,似是要把她的腰掐断。她只能低低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王厉虽不满意连双双的回应。 可人都乖乖在他怀里待着了,他也没有追究到底,只说道:“对,确实是以前的事了。我就是怕你会忘掉,所以帮你回忆回忆。” 他不喜欢她心里对别人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她能仰仗的永远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别的乱七八糟的家伙,凭什么让她惦念着? 连双双转了话题:“我有一个好友在清雁书院念书,正好过两日休沐,我想出府去和她见一面。” 王厉盯着连双双,目光有些不悦。 连双双道:“长公主殿下让我到时候避着些,我就想着出府去算了。”她抓着王厉的手,仰起头与王厉对视,“我已经与她约好了。” 王厉反扣住连双双的手掌问:“好友?男的女的?又是一个青梅竹马?” “不是。”连双双飞快否认,“清雁书院是女子书院,怎么会是男的?” 王厉听到是女孩儿,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又没把你腿绑上,你爱去就去。” 连双双主动说道:“我出门时会多带些人的。” 见连双双一脸认真,王厉不由调侃:“怎么?我还会怕你跑了不成?” 连双双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是最上等的,淮南侯府没人能越过她去,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犯傻。 王厉捏玩着连双双细长的指头,嗤笑道:“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跑了去。”他顺势恐吓连双双,“说起来上次那个姓刘的富商逮着逃跑的小妾,竟把人卖去当最下等的娼/妓。那小妾你也见过的,特别会唱那什么临江仙的那个。” 连双双当然记得。 那小娘子自缢了。 “菜都要凉了。” 连双双转头提醒。 王厉暂且放她一马,与她分吃了一桌子饭菜。 第 8 章(“表哥我也是你表妹呀...) 两日转瞬即逝,也不知王厉是不是有意的,昨儿竟是可着劲在她颈边留下几个殷红的咬痕。 连双双早起坐在梳妆镜前遮掩那暧昧的红痕。 王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瞥见连双双穿着薄薄的碧罗裙坐在妆台前忙活,也不急着穿衣,赤着脚便走过去,伸手去捻她颈上抹的粉,乐道:“你这是傅粉三斤出门?” 连双双看了眼好不容易遮掩住又被王厉弄出来的痕迹,有些埋怨地抬眼看向王厉,眼神里颇有点儿嗔怪的味道,偏又不敢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王厉凑上去亲了连双双还没涂口脂的嘴唇一口,尝了尝后觉得挺喜欢还没沾上红脂时的清爽味道,又肆意地亲了个够本。 眼看王厉马上要拉着自己胡来,连双双忙推拒道:“你快去穿衣吧,一会殿下那边又该派人来寻你了。” 王厉也没非拉着连双双回床上去不可,径自去换上小厮送进来的衣裳。 少了王厉在旁边乱来,连双双很快把颈边的痕迹遮掩住了。好友见面没那么多讲究,她随意地把眉和唇染好,对着镜子看了看,叫宜冬取了面纱过来戴上,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连双双点了几个人随行,带上宜冬出了门。 天色还早,还没多少人来公主府赴宴,只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看起来又娇客要下车。 连双双低调地从侧门出去,没去看来的到底是哪家姑娘。只不过她虽不爱张扬,身后缀着的一行人却挺显眼,毕竟里头还有几位淮南侯府的亲卫,个个都高大挺拔,等闲人家可雇不着这样的从人。 那家姑娘下了车,好奇地望了一眼,便瞧见一抹浅碧身影被众人簇拥着消失于转角处。 作为京城中长大的姑娘,她一眼认出那浅碧罗裙的不凡,本来青绿都是贱色,寻常百姓最爱用,可今年吉祥斋展示了一匹有价无市的新布料,名唤“和春住”,价格贵得惊人,偏还只卖一匹,说是织染不易,不会再卖。 那料子取的是“山色有无中”的意趣,那料子裁成罗裙穿在身上,行走间翠色在浓淡之间变幻,远远瞧去宛如春山出云。 刚才一闪而过的那抹碧罗裙,可不就是让无数京城女眷心心念念的那匹“和春住”吗? 当初那匹“和春住”是王厉出去玩儿叫人送回来的,说是偶然瞧见了觉得挺适合她就买了,是以连双双自己也不知道随意选的“素雅”罗裙有多贵。 她很快领着人来到提前预定的包厢里头,却发现好友已经坐在里头。 连双双让宜冬她们在外头叫两桌茶点候着,自己进了包厢。她见桌上的点心盘子快吃空了,又叫人多送了几盘过来,坐到好友对面说道:“怎地来这么早?” 好友名唤孟思,原是捕快之女,于是她的人生规划是女承父业当个捕快,自幼熟读刑律,跟着他爹去验尸完全不怂。 结果十六岁那年她的捕快爹被发现是江南一豪强流落在外的儿子,被认回去享受荣华富贵,她的人生规划自然也夭折了。 孟思在市井中长大,与她祖父家认识的那些江南豪强之女完全玩不来,只好躲在房里暗搓搓写起了话本。 还真别说,她从小积累了不少凶案素材,小小年纪就见惯了人间冷暖,写出来的书颇受欢迎。 后来发现书要有插图才卖得好,孟思也托同行牵线找上连双双。 至于两人怎么发现对方身份的,那还得靠孟思从小跟着她爹练出来的观察本事。 即便她不是有意去查证,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发现连双双就是那位在同行之间颇受推崇的画师。 比如有次她不小心瞥了眼连双双在宴会上偶然掏出来的绣帕,一下子就感觉那绣帕上的纹样非常熟悉。 两人相互知晓对方的身份后便成了好友。 得知连双双在查当年自己被下药的事时,孟思自告奋勇报考清雁书院,近距离盯着连双双的长姐。 她们并不是怀疑连贞娴,而是怀疑对方下手的动机与连贞娴有关。 当初连双双本来已经回忆那桩祸事,可没过多久就听说有位和连贞娴并称为“江南二姝”的姑娘去寺中上香时惨遭歹人奸污,还被不少认识的长辈亲眼瞧见,没过多久那姑娘就跳河自杀了。 连双双得知此事,心中不安,暗中命府中侍卫去追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意外”。 可闹出这等丑事,对方家里遮掩还来不及,哪会报官或者留下证据? 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连双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与那姑娘不管出身、相貌、才学都大不相同,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常被人拿来与长姐连贞娴作比较。 她已经成了外人口中不知廉耻的女人,自己倒是不会再有危险,只是担心长姐到了京城,那躲在暗处的人还会挑无辜的人下手。 至于对方到底是谁,连双双心里早有人选,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孟思吃了一轮点心当是早饭,才和连双双讨论起来:“我与你长姐当了这么久同窗,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说起来她就直叹气,在清雁书院读书不容易,规矩老多了,她只能通过自己慧眼发现的贪腐问题整走两个老虔婆才能勉强度日。要不然,日子会更难过! 听孟思觉得书院生活苦闷就直接把人弄走,连双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有些羡慕孟思这样的快活人,与孟思说了会闲话,才回到正题上:“我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连双双把画舫藏尸案给孟思讲了,与孟思说起自己从侍卫那问来的细节:“那花娘据说最擅长弹《阳关曲》,听过的都说好极了,都怂恿她今年到群芳会上一鸣惊人。” 孟思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骇然。 连贞娴最擅弹《阳关曲》,她入京后才名远播,从前别人提起这首曲子都会想起她! 要是这花娘当真用《阳关曲》在群芳会上出了头,那连贞娴往后怕是要与一个花娘绑在一起说了。 对方把尸体藏到王厉要去的画舫上,估摸着是认为没有人会为一个花娘出头,传出去也只会是王厉这个有名的混账纨绔不小心把人给玩死了。 孟思道:“那我们最开始的推测没有错。”她看向连双双,“你还是怀疑你程家那位表哥?” 连双双顿了顿。 接着点了点头。 连双双母亲也是程家的,大姨母死后便由她母亲嫁过来抚养年幼的兄姊。 她母亲幼年的处境与她差不多,父兄都偏爱大姨母,她母亲因为自己是庶出的,也认为自己处处不如大姨母,性情自卑又怯弱,等嫁进连家后更是一心要做好后娘。 当初意外怀上连双双以后,她母亲也曾想过生个亲儿子做依靠,结果她是个女孩儿,白生了不说,还平白惹连父不满,认为她母亲进门一年就怀自己的孩子,根本没心思好好抚育兄姊。 自那以后,她母亲便格外不喜欢她。 程家表哥也是从小就喜欢长姐,什么好东西都往长姐那边送。有次长姐分了一样小玩意给她,她高兴地抱着往回走,路上遇上程家表哥,对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小玩意摔了个稀巴烂。 那时候连双双还小,什么都不懂,哭着说:“表哥,我也是你表妹呀。” 程家表哥厌恶地看着她说:“我的表妹只有阿娴,你算什么东西?下贱货色生的小贱种,也配喊我表哥?” 连双双懵懵懂懂地听着,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回去找母亲哭诉,母亲不仅不向着她,还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说她小小年纪就贪图长姐的东西。 那些过去并不怎么愉快,连双双没有多提,只与孟思说起那程家表哥性格阴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程家败落后便寄住在连家。 如今她父兄都在京为官,他应当也跟到京城来了。 孟思没想到连家这样的清贵人家还有这样的事,忍不住摇着头说道:“那你以前岂不是和毒蛇住在一起?” 连双双抿了抿唇,默认了孟思的话。 王厉这人嘴上恶劣得很,平日里却从不对她动手,她在淮南侯府没吃过半点苦头,倒是比以前轻松快活多了。 孟思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连双双道:“等我先找找证人打听打听有没有线索,要是对方愿意出面作证,我就直接去寻京兆尹陈明此事。” 那泼皮少年肯定看见了点什么,只是不大愿意蹚这趟浑水而已。 孟思抽过旁边一张空白的纸,在上头刷刷刷写了起来,嘴上说道:“我和京兆尹有点交情,留封信给他让他好好查查。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他说,要是他不答应你就派人来找我,他欠我一个人情没还,我亲自陪你过去他一定不敢赖账!” 连双双没有拒绝,浅笑着说:“谢了。” 孟思道:“谢什么,我们什么交情啊?真要谢我,我的新书插画你给我画好看点就成了。” 正事聊完了,饭菜也上桌了,孟思开始大快朵颐。最后摸着肚子道别时还要感慨:“在书院里吃东西要斯斯文文的,可憋死我了。” 连双双笑着起身送孟思离开,自己没急着走,而是一个人坐在包厢里静静饮茶消食。她不想太早回去,万一扰了长公主的赏荷宴就不好了。 就在连双双把杯中的茶喝了大半的时候,一把清越的嗓音低低地从窗外传来:“小娘子,你找我啊?” 连双双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看当日那泼皮少年倒挂在窗上,身子在窗外摆来摆去。 她看着都担心他会掉下去。 “你晃得我眼晕,进来再说话吧。”连双双心惊肉跳地道,“吃过饭了吗?没吃我叫人送些饭菜进来。” 泼皮少年也没客气,翻身入内,坐到孟思刚才的位置上揉着肚子说道:“是饿了,给我点只炖鹅吧!别担心浪费,我自己能吃光的。” 连双双笑了起来,喊宜冬让人送只炖鹅上来。 宜冬觉得有点奇怪,但她一向不爱动脑子,没怎么琢磨就乖乖办事去了。 第 9 章(“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连双双很有耐心地坐在对面,慢腾腾地喝着茶等泼皮少年吃完炖鹅。 倒是泼皮少年吃得满嘴油光,余光瞥见连双双连块点心都没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奇地打量着连双双,只觉连双双一点都没有宠妾样。 实际上按照他听来的消息,连双双也不是什么宠妾,是她没名没分主动跟着淮南侯世子。这样的处境,为什么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泼皮少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问出口的。 连双双顿了顿,浅笑着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希望有人再遇到这样的事。何况他如今已经对人下杀手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越来越过分。” 孟思从小在衙门里乱跑,听说过不少恶人都是从小恶作起,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泼皮少年又拿起一根鹅腿,囫囵着塞进嘴里嚼巴两口,嚼剩根光溜溜的鹅腿骨。他把鹅腿肉咽了下去,才含着那根鹅腿骨嘟囔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连双双道:“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假如你家隔壁潜进去一条毒蛇,难道你可以安枕无忧吗?” 泼皮少年很光棍地道:“我没有家。” 连双双哽住。她想了想,朝泼皮少年伸出两根白生生的指头:“二百两,只要你看到了有用的情况,还愿意帮忙去向京兆尹验明此事,我便给你二百两。”她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推到泼皮少年面前,“这是提前给你的定钱。” 泼皮少年吐出嘴里的鹅腿骨,想拿起银票瞧瞧,又想到自己满手是油,赶忙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才拿起银票啧啧赞叹:“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银票这东西!” 连双双道:“既然你本就没家可会,可以拿着钱到江南去。到那边我可以帮你谋个差使,你也可以找个媳妇成家,不必到处东跑西晃。” 泼皮少年道:“可你看我这情况,我说了实话也没人会信的。” 连双双把一张令牌推到泼皮少年面前。 那是王厉给她的淮南侯府的令牌,有时候她出去看看店铺和庄子会遇到点事,王厉直接把令牌扔给她让她遇到麻烦事掏出来给对方看看就好。 京兆尹的人情得来不易,如非必要连双双不打算拿出好友的信。她这次约好友出来,也只是为了见面说说话、了解了解清雁书院的情况,并不是要麻烦孟思。 泼皮少年拿起那令牌左瞧右瞧,颇觉新奇。这玩意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显见是真东西。 一般来说,这种令牌不会随意给别人,只会留给最信任的人。 泼皮少年道:“行,有靠山就好。”他也从兜里揣出个信物,“你看看这东西你认得吗?” 连双双眉头跳了跳。 “我在撞见他们藏尸后顺手顺走的。” 连双双拿出的诚意很足,泼皮少年便也拿出了自己手里的筹码。他当时看对方鬼鬼祟祟的,觉得很有趣,就想办法近身从对方身边顺了样东西当纪念。 连双双拿过那件信物,一下子认了出来,上头有忘忧草花纹,是长姐连贞娴最喜欢的绣样,以表思念亡母之意。 程家表哥也极爱用这个花纹,程家下人的腰牌都绘有忘忧草花纹,据他自己所说也是思念自己早逝的母亲,颇有些与长姐连贞娴同病相怜之意。 程家虽然败落了,可还有不少忠仆跟着她那位程家表哥,余下的产业也够他丰衣足食的了。 那家伙就是装作无依无靠蛰伏在连家而已。 “是程家的腰牌没错。”连双双问道,“这种东西丢了,对方应该会回来找,你没有再碰上他们吗?” 泼皮少年道:“没有,我也就碰上那拨你派来找我的人。”他本也不想被连双双找到,不过刚才恰好躺在屋顶上听了个正着,一时没忍住翻身下来讨个炖鹅吃。 连双双微微蹙眉,把腰牌推回给泼皮少年,说道:“你且先躲两日,我安排妥当再寻你。” 泼皮少年把那腰牌揣好,两人约好三日后在京兆府前碰头,便各自散去。 连双双见时辰差不多了,戴上面纱走出包厢,招呼宜冬等人一起离开酒楼。 宜冬一路上有点担心地看着连双双。 听说人在伤心时容易暴饮暴食,也不知她们姑娘是不是故作不难过,实际上难受得能吃下一只鹅! 连双双见宜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给她买了几样小食让她带回去分给底下的小丫鬟吃。 没想到一行人还在街上走走停停,府里的人就找过来了,来的还是王厉身边最得用的小厮:“连主子,可算是找到您了,您快回去吧,世子爷很不高兴。” 连双双微愣,边走回马车下边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王厉声名狼藉,旁人不爱把家里的好姑娘嫁给他,今天来的都是家中不怎么受宠的姑娘,一个两个长得比王厉自己还糙。 本来王厉也是不知道这事的,还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嘴快说了出来,才让王厉大发雷霆。 赏荷宴是彻底办砸了。 现在没人敢去触霉头,就等着连双双回府呢。 连双双道:“你们怕什么,世子又不会打人。” 小厮苦着脸,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平时世子是很大方很好说话,可发起脾气来那也是真的吓人,所谓的不打人也只是连主子才有的待遇。 据说在连主子进府之前,世子还打杀过几个小厮来着,那可真是把头拴在裤带上赚的月钱啊! 连双双见小厮脸色憋得难受,知晓王厉从小习武打猎,练就了一身蛮劲,说不准还真会动手教训人。她说道:“我这就回去。” 连双双匆匆回了府,就看到两个小厮在院子里被人扒了裤子打屁股。她忙转开眼,知道王厉这是真的气坏了,快步走进屋里喊道:“世子?” 王厉正在气头上,见连双双从外面进来,冷哼道:“你还知道回来?” 连双双走到王厉身边坐下,对王厉说道:“打也打过了,不如让他们下去上药吧,不然耽误了伺候世子可不好。” 王厉瞥她一眼:“你瞧见了?” 连双双道:“就在院子里,我哪能瞧不见?” 王厉立刻吩咐旁边杵着的小厮:“让他们拖到外头去打!” 连双双拉住王厉的手说道:“世子心里不痛快,何必把火撒在自己人身上?那不是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王厉道:“他们伺候不周,我还不能罚他们挨上几棍了?” 连双双定定地望着王厉。 王厉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屋外吩咐道:“你们的连菩萨说绕你们这一遭,还不谢过菩萨?” 小厮听后如蒙大赦,忙提起裤子诚心诚意地谢道:“多谢菩萨娘娘!” 连双双被王厉这一出闹得都要没脸见人了,嗫嚅着吩咐道:“退下,退下,你们都退下。” 小厮们一溜烟跑了。 王厉见连双双羞得脸都快埋进他胸口拔不出来了,只觉她脸红红的模样怪好看,捏着她的腰说道:“怎么?连菩萨不是要渡人吗?躲着做什么?” “你别这样喊了。”连双双不知王厉到底哪冒出那么多折腾人的想法来,每次都能想出新花样。 王厉才不干,把人抱回房又继续说:“连菩萨一定是回来渡我的,来,让我瞧瞧你出去这么久有没有背着我偷人。”他明知连双双不敢胡来,偏就煞有介事地把连双双翻来覆去地“检查”。 连双双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陪着他厮混到傍晚。 傍晚舒阳长公主派人过来喊王厉过去用膳。 王厉想到白天的赏荷宴就一肚子气。他穿好衣服去了主院那边,坐下就和舒阳长公主埋怨道:“娘您离开京城久了,旁人都不把您看在眼里了,净拿些歪瓜裂枣来糊弄您。” 舒阳长公主也气,一方面是气儿子不争气,一方面是气京城这些人没把他看在眼里。她说道:“你等着,我进宫告她们一状,让你舅舅和你外祖母给你做主!” 王厉道:“算了,别丢那个人了,她们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她们。” 舒阳长公主没好气道:“你不稀罕她们,稀罕谁?你真被你身边那丫头迷昏了头不成?你可是铁板钉钉的淮南侯,哪能娶那么个这样的女人?” 王厉道:“我又没说要娶她。” 舒阳长公主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无所谓态度,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说他不喜欢吧,一天到晚就和那小丫头腻歪在一起;说他喜欢吧,他又真的没想过要给她一个名分。 舒阳长公主试探着道:“她都跟了你这么久了,你也该给她个名分了。她当初耍的手段虽不光彩,但也安安分分伺候了你好几年,你又那么喜欢她,不如抬她当个贵妾好了。” 王厉道:“没那必要,有没有那一纸文书都一样。” 他从小看着父母分居各玩各的,一个为着儿子的爵位和利益坚决不和离,一个对着疯掉的初恋殷勤伺候。 瞧他们这种夫妻,成亲不成亲又有什么不同?更别提只是抬成妾了。 那种能随意买卖的玩意,难道还是在抬举人? 舒阳长公主见王厉这般态度,也没再多劝。她目送王厉放下筷子离开,自己也放下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舒阳长公主叹息良久,没头没尾地与旁边的嬷嬷说了这么一句。 嬷嬷说道:“殿下怎么错了,是那狗贼自己左右摇摆,出事儿了全怪到您头上。他自己要是不动心,您还能逼他入洞房不成?” 舒阳长公主没再说话。 第 10 章(“怎么听着像土大户进城...) 当年之事,也没甚特别,就是公主看上年轻的淮南侯当驸马,两人你来我往好上了,在当今圣上主婚下成了亲。 结果嫁到江南才知道,这淮南侯有个娇娇弱弱的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情意甚浓,公主哪里忍得了,发作了几次要和离,偏不巧怀上了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想想怀孩子着实不易,这都快显怀了,打胎只会伤到自己,她也就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再想想和离实在便宜了这狗东西,舒阳长公主便把那小青梅撵了出去。 后来好一通鸡飞狗跳,小青梅把自己作疯了,淮南侯也终于发现自己深爱着小青梅,什么都不要就搬出府去陪着那个疯女人。当真是深情至极! 好在老淮南侯是个拎得清的,王厉出生后便直接给这孙儿请封世子。要不是老淮南侯反应够快,当今圣上早就借机削了王家的爵位了! 如今老淮南侯已经去世,淮南侯府的势力全由公主府的人代管,准备到时候直接留给王厉。 这样一段姻缘绝对说不上美满,舒阳长公主回想起来也只能感慨自己少年时瞎了眼,至于什么郁愤不平那倒是没有的。她挑错了丈夫有什么要紧,还有大把的好儿郎等着自己去挑拣! 只是看到儿子这脾气,舒阳长公主也会有点怅然:若是她当初挑个好点的丈夫,儿子会不会更长进些? 舒阳长公主只这么一想,便有摇摇头挥散这个想法。 算了,若儿子样样出挑还爱出风头,那才是麻烦事。她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没错,可那也不代表他愿意看到江南再出个备受百姓爱戴的淮南侯。 她对自己宠着长大的儿子没太多的期望,只希望他一辈子富贵安乐、自由自在。即便他平日里有点混账,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造反便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王厉自是不知舒阳长公主的心思,他本就不是还多想的人,翌日一早醒来瞧见连双双还在睡,便凑过去把人闹醒了,说是在家闷了好些天,着实闷坏了,难得来京城一趟,带她去外头逛逛。 连双双本想着王厉又要喊他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坐起身来说道:“我便不去了吧?” 王厉道:“要去。”他冷笑一声,“她们叫我心里不痛快,我也得回敬一二,叫她们睁大眼睛瞧瞧我们淮南侯府的财力。一会我带你出去走走,你看上什么便买什么,不需要替我省钱。” 连双双仰头笑睨着他道:“怎么听着像土大户进城?” 王厉听了这促狭话,一把将她扑在榻上好生教训了一通,才允她下塌洗漱穿衣。他也知晓这么干不太符合京城这些人家弯弯绕绕的心思,可他在外本就没什么多智善谋的好名声,受了气就要撒气,他乐意给连双双花钱,旁人能说什么?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连双双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拦着他胡来,好生打扮了一番,起身跑过去问他这样出去是不是没落他的面子。 王厉鲜少见她这副昳丽打扮,只觉被那满眼艳色晃了下眼,忍不住把人搂进怀里想往下亲。 连双双忙捂住唇不让他得逞。 “不是要出去吗?” 她实在不想再坐回梳妆镜前折腾了。 王厉哼了一声,带着连双双出了门。 他最满意的一点是连双双看着怯生生的,管起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而且她自己独处时爱把自己收拾得跟多小白花似的,清淡又素雅,跟他出门却从不会让他没脸,不管是什么场合,她的容貌与打扮永远是最出众的一个,可叫他那些酒肉朋友羡慕坏了。 两人在京城最繁荣的街道转悠了一圈,东西络绎不断地往回送不说,最后还在京城最清贵的酒楼玄月阁拿到了雅间。 这玄月阁据说一桌难求,更别提雅间了,只有解开店主留下的字谜才能被请上去。而且光解谜还不行,还得用相应的才艺把它呈现出来,弹琴也好书画也罢,反正只有大雅之人才能获得店主的认可。 两人才刚上楼去,今日有人上了玄月阁二楼的消息就传开了。 不少人都震惊不已,纷纷打听到底是什么人能上去。 等得知是不学无术的淮南侯世子,众人更是目瞪口呆:难道传言有误?还是说玄月阁也不过是故弄玄虚,遇到达官贵人同样得恭恭敬敬迎上楼去?也不对啊,以前并不是没有家世显赫的纨绔子弟想上去,那些人每次都被挡在楼下,无一例外! 要不然玄月阁的名气也不会那么大。 直至有在场的人吃完饭出来给其他人一讲,大伙才知晓竟是那长得极好看的小姑娘解的字谜。 那小姑娘可聪明了,只看了一眼便叫人拿笔墨来,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勾画几笔。 本来他们都还在看好戏呢,结果没一会就有人下来恭恭敬敬迎他们上楼去! “那画画得很好?”有人忍不住问。 “我哪知道好不好,我光看那小娘子了,那小娘子可真够俊的,我看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江南第一美人,都没有她长得好看!”那人一脸的痴迷,“我要是她丈夫,我可舍不得带她出门让别人看了去!” 即便没人真看到那幅画,可玄月阁声名在外,那画都得了玄月阁的认可,肯定不能差啊! 所以淮南侯世子身边那小娘子竟是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 这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王厉却是坐在雅间里挑拣着玄月阁的饭菜,太清淡了,不太对他的胃口。他还挑拣连双双的画:“你那胡乱画的几笔,竟也能得玄月阁认可,可见这地方着实是徒有虚名。” 连双双也不觉得通过这么个考验有多了不起,依然和平常一样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推到王厉面前,笑着说道:“左右京城人认这个,我们便按她们这一套的来。” 王厉想想也是,他对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没什么兴趣,可旁人就是吃这一套。那就用她们在意的东西气气她们! 两人吃过饭,没在玄月阁多留,又继续去别的地方逛逛买买。 这会儿消息都传开了,早没人看他们笑话,反而有不少人瞧瞧窥探连双双的相貌。 一看之下,才觉得传言只描绘出那昳丽容貌的万分之一。 王厉也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他有点不悦,出了最后一家店门便扣住连双双的腰把她带上马车,语气不善地道:“回去了。” 连双双在马车里坐定,大胆地凑到王厉耳边耳语两句。 王厉捏玩着她的腰,没在意她小小的报复心,哼笑着答应:“好,就绕到你们家门口走一圈,反正也要经过那一带。” 连双双帮他出了口气,他也不介意帮连双双出口气,毕竟她今天给他长脸了。 华贵的马车辘辘地从连家门口驶过。 后面还跟着一群捧着各种奇珍异宝的小厮与跑腿杂工,都是刚才连双双两人买好没来得及送回府去的货物。 那阵势,瞧着比寻常人家出嫁还浩大。 舒阳长公主听了王厉两人出去一趟闹出来的动静,心里的担心少了大半,就是有点啼笑皆非。她也不在意王厉胡闹,还和嬷嬷调侃:“这小子出去撒了半天钱,真不会叫人说他是个土大户吗?” 嬷嬷道:“谁敢编排我们世子?”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听人说王厉那边派人过来送东西,什么都有,主院都快摆不下了! 舒阳长公主没想到王厉撒出去的钱还有她一份。她哼了一声:“这小子才没这么贴心,准是那小丫头提议的,她倒是会卖好。”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起身走出去看看王厉都给她挑了什么回来,若是拿得出手,她过两日便穿去宫宴叫其他人瞧瞧她儿子的孝心。 王厉买的多,哪怕不是样样都合舒阳长公主的意,挑出几样亮眼的来还是很容易的。 舒阳长公主看了一圈,叫人留出几样自己过几日穿戴用,剩下的都送去库房收着。 两日转瞬即过,这天舒阳长公主要带王厉进宫去拜见太后以及当今圣上,连双双自是没资格跟去的,一早便起来送王厉出了门。 王厉搂着她亲了几口,才施施然去与舒阳长公主会合。 府里静了下来。 连双双安安静静在府中待了一会,确定王厉他们已经进了宫,便点几个可靠的侍卫随自己出了门。 泼皮少年收了定金,也按时按点来赴约。 连双双朝衙役亮出淮南侯府的令牌,便被衙役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京兆尹是个面色威严的中年人,听说是淮南侯府的人来了本有些不耐,却被衙役递上来的那张状纸吸引。 那状纸写得条理分明。 状告的人是自己“表哥”。 诉说的是三桩冤案,有的有实证,有的没实证,但每一桩都讲得清清楚楚。这桩案子不仅事关女子清誉,还牵扯到两条人命! 尤其是最后一桩,正好是舒阳长公主近来屡屡让人督促他们快些破案的画舫藏尸案! 连双双以前便到过官府办事好几回,进了京兆府也不紧张,慢腾腾地端起桌上的茶饮了起来。 倒是泼皮少年有点拘谨,坐在那儿左顾右盼,心道自己居然自己走进府衙来了,也不知能不能囫囵着走出去! 不都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吗? 转念一想,眼前这小娘子一出手就是二百两,还是给他这样的泼皮无赖,也不算是“有理无钱”啊! 这样一想,泼皮少年一颗心也安稳下来,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牛饮两口,还砸吧两下嘴想仔细尝尝衙门的茶到底什么滋味。 京兆尹戴好乌纱帽出来时,瞧见的便是两个加起来年纪都没他大的小孩儿很自在地在坐在那儿喝茶。 百-度-搜-,最快追, 完结(“眼眶都没红一下”...) 程家表哥自幼体弱,连家人有好东西都先紧着他,待他不可谓不好。今日连父要带连母去赴宫宴,这是天大的荣耀,是以他们一早便出了门,到宫门前候着。 程家表哥送他们出了门,眼神阴鸷得很,抽出手帕捂着唇猛咳几下,低头一看,帕子上沾着血。想到这两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他心里憋闷得很,没想到那死丫头还能翻身。 想到今天那出身低贱的女人穿着诰命服要进宫,程家表哥心里越发怨愤,觉得这母女俩都霸占了绝不可能属于她们的东西。 好在他已经派人出去盯着公主府,准备看看连双双什么时候落单,给她一个更大的教训! 就等着好消息传来了。 可惜程家表哥没等来好消息,却等来了破门而入的衙役。 程家表哥不敢置信。 他被粗鲁地赶进牢房里。 他先前派出的人已经被关进对面的牢房里。 程家表哥第一次面对这种境况,有些慌乱地扶着牢门喊人。 可惜没有人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衣着华贵的身影阴暗的长廊处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与牢房格格不入,衣裳用金线绣着光耀夺目的绣纹,脚上是一颗颗圆润东珠嵌成的珍珠鞋。更叫人没法忽略的是,她那映着日光的姣好容颜,那眉眼与唇鼻都如雕似琢,整个人瞧着光艳照人。 “表哥。” 少女笑意盈盈地走近,头上的金步摇亮得晃眼,随着她轻盈而随意的步伐轻轻颤动着,一看那做工便知价值连城。 “是你!”程家表哥听了这样一声叫唤,立刻站起来冷眼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连双双。即便曾经做下许多恶事,这一刻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落入这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怎么能不心慌?程家表哥怒道,“是你在搞鬼?你快放我出去!” 连双双道:“表哥做的事人证物证俱在,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毫不畏惧地仰头看着程家表哥,平日里羸弱而艳丽的眉眼满是由衷的笑意,“我只是来多谢表哥,送我一条青云之路。当初若没有表哥相助,我也进不了淮南侯府、攀不上世子这根高枝。” 程家表哥怒骂:“我当初就该把你扔进乞丐堆里!” 连双双目光一瞬不瞬地与凶狠的男人对视:“就像对那杨家姑娘一样吗?随便找几个人就把一个无辜姑娘给糟蹋了。” 程家表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艳丽脸庞,伸出手想把她抓到近前来,却被牢门挡着没法触碰到她。 他双眼赤红地盯着连双双,知道自己落入连双双手里必然没好下场,也不再藏着掖着:“对,就像她一样,再怎么哭喊也没有人去救她,一次次想爬出去求救,又一次次被拖回去!早知你这么能勾人,我绝不会把你送到那纨绔的床上去……” 他是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倒不如让姑父把这死丫头许给他,他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都怪那纨绔当初觊觎表妹,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个自己瞧不上眼的死丫头送过去,把两个碍眼的家伙凑成对…… 连双双仿佛没见到他狰狞的表情,平静地说起那花娘的死,问他为什么要杀一个毫无依仗的可怜女子。 程家表哥冷笑:“谁叫她爱弹《阳关曲》,她也配?” 连双双把想问的话都问完了。 她迈步往外走。 最先看到的是双眼熠熠看着她的泼皮少年。 她朝他笑了笑。 接着是京兆尹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几个人。 连父、连母以及连家长兄。 他们在进入宫门前被京兆尹派人请了过来。 人齐了才好听程家表哥认罪。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当初却没有人愿意听她讲。 他们只觉得她有辱门楣,要把她赶出家门。 现在在天子脚下,她亲口问出真相给他们听。 让他们听听寄养在他们家的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看他们还要不要保住这所谓的程家的血脉。 连父当了一辈子的读书人,此时手直发抖。他看着眼前看似娇娇弱弱的小女儿。 一时有些恍惚。 不知道这个女儿什么时候长到这么大了。 还长得这样出挑。 连母一直在哭。 “别哭了。” 连双双轻声说。 哭有什么用处,又不会有人怜悯她。 连双双看了看上前扶着连父的兄长,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连父,顿了顿,才叹着气说道:“母亲嫁到连家,一直悉心抚养兄姊、伺候父亲,从未行差踏错过,日后父亲与兄长对她好一些吧。” 连母生在程家那样的地方,从小谨小慎微,生怕她爱出头碍了旁人的眼,所以对她极为严苛。她小时候也不解过、伤心过、愤懑过,如今她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知道有更多的活法,便只觉得连母可怜了。 连母所求的不过是丈夫的一丝丝垂爱。 哪怕丈夫心里从来没有她,她也把给予她新生的丈夫视为自己的天。丈夫不喜欢她生的女儿,她便也跟着不喜欢,从不曾想起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也曾真切地期盼过能从父母那儿得到一点小到不能再小的庇佑。 听了连双双的话,连母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涌出。她上前拉住连双双的手:“回家吧,双双,回家吧,娘错了,是娘错了。” 连双双低垂着眼,看着搭到自己手背上的温热手掌。 若是在十年之前被母亲这样牵着,她说不准能高兴一整天。 可是她已经十九岁了。 她早就不需要那个家了。 连双双抽回了手。 她没有看连母噙着泪的眼,迈步往监牢外走。 可没走出几步,连双双的脚步忽地顿住了。 昏暗的长廊尽头站着个人。 那人背倚着石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几颗金豆子,也不知来了多久。明灿灿的日光从外头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他脸上,叫连双双能把他脸上不怎么愉快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来的不是王厉又是谁? 连双双整个人僵住了。 “过来。” 似乎是发现她把事情都办完了,王厉随手把几颗金豆子扔给周围的小厮和衙役当赏赐,语气不善地朝连双双开口。 连双双脚步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似的,怎么都没法走向王厉。 王厉三步并两步来到她面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快步走出大牢。 外面阳光正好,照得连双双浑身暖洋洋的,刚才在牢中萦绕在她周围的那股寒意一下子被驱散了。 王厉走得很快,连双双怕摔倒,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王厉抱着她上了马车。 连双双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王厉抬手点了点她的眼眶。 连双双一怔,仰起头看他。 “眼眶都没红一下。” 平日里动不动就要掉泪珠子的人,与父母兄长彻底决别时连眼眶都没红一下,她真是够狠的心。 让他都忍不住想,要是将来哪天她要离开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决绝? 王厉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他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并不多,不曾有过什么求而不得的时候。可怀里的人看似乖巧,却明显不是个听话的,她有主意得很! 没见到这么大一件事,她都敢自己调遣人手去办,还敢拿自己做饵,逼得那一直躲在背后的程家小子失去理智吐露实情。 王厉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仿佛头一回认识她似的,把人抱在膝上感慨道:“可真是个狠心人。” “我……”连双双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老实认错,“我不该随便动用你给我的令牌。”要不是她搬出淮南侯府,可能京兆尹不会那么爽快查办。 王厉无所谓地道:“给你就是让你用的,你多用一次难道还会把它用坏不成?”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王厉把人抱下马车。 他看了眼连双双的打扮,觉得很是应景。 “挺好,正好到宫宴上露露脸。” 连双双这才想起王厉本该已经进宫了,她问道:“你怎么会去京兆府?” 王厉说道:“看到有人跑来请连翰林他们过去,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就跟过去瞧瞧。”他捏玩着她的指头,“要是不跟去,我都听不到你是怎么和别人耀武扬威的。” 连双双面上一红。 “我那是想让他生气,要不然他不会轻易认罪。”她辩解道。 王厉冷哼:“你早跟我说了,我叫人把他抓起来直接弄死就得了,管他认不认罪。他可是想栽赃我!” 连双双说:“我还是想他认罪,要不然旁人会说我们是仗势欺人。” 王厉听了连双双说到“我们”两字,心里很是受用,牵着连双双就要往宫门里走。 连双双顿住了。 她这才发现王厉要带她进宫。 “我不去了吧。” 连双双忍不住说。 王厉挑眉:“要我抱你进去吗?” 连双双背脊更僵硬了。 她仰起头与王厉对视。 王厉恐吓:“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连双双不敢赌,只能由着王厉把她牵进宫门。 宫门后是长长的宫墙。 她跟着他一直往前走。 路漫长得像没有尽头。 “一会我让舅舅给我们赐个婚。”王厉看了眼一脸紧张的连双双,给她扔出句更让她坐立难安的话。 连双双停下脚步。 手有些发抖。 王厉凑过去亲她:“怎么?高兴到走不动路了?” 连双双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下意识想说“不要”,可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是不是真不想要。 她一直知道他从没打算娶她,知道他性格恶劣最喜欢看她为难害臊,知道他嘴巴特别坏但没什么恶意…… 要是当真由当今圣上赐婚,他们就会正儿八经地结为夫妻,成为真正的一对儿。 这和她给自己规划的未来完全不一样,她想好的未来里没有他…… 没有恶劣的他、没有不讲理的他、没有脾气坏得没真朋友的他…… “为什么?”她红着眼小声问。 “怕你跑了。” 王厉难得地大方承认了一次。 “反正我也没打算娶谁,干脆把你拴起来算了。” 他又抬手戳了戳她红红的眼眶。 “看来我比你爹娘他们重要啊,瞧你高兴得眼都红了。” 语气还挺得意。 连双双有些生气了。 王厉冷不丁又把人抱了起来:“你走得太慢了,得赶紧去让外祖母这老寿星瞧瞧她一直在念叨的外孙媳妇。” 连双双慌到不行:“你快放我下地!” “不放!” 王厉抱着她直奔慈宁宫。 气得连双双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舒阳长公主早叫人去打听王厉怎么突然跑了,这会儿看到两个小的一路闹腾着过来,忍不住和太后说道:“娘你看看他,你看看他!” 太后乐呵呵地拍着舒阳长公主手背笑道:“你啊,从小都这么要强,人小两口不是挺好的吗?是不是你个恶婆婆不许人进门?” 舒阳长公主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是他自己不说要娶!关我什么事?!他自己要是说要娶,我会拦着他?!” 太后还是笑呵呵的:“那好,一会阿厉说要娶,你可不能摆臭脸。” 舒阳长公主:“…………” 这时王厉已经跑过来了。 “外祖母,您看看我给您带什么寿礼来了。”王厉煞有介事地把连双双往太后跟前一放,“您心心念念好几年的外孙媳妇!” 连双双:“…………” 连双双真想立刻跑回江南去。 世上怎么会有王厉这种人啊!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