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章 穿越 痛,浑身都痛。 张春桃记得自己是走在路上,然后被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高空抛物给当场砸得死透透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勉强挣扎着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子又小又矮,墙壁都是茅草混合着泥坯砌成的,在快靠近屋顶的地方,留了一个小小的窗户,一点阳光从那窗户照射进来。 让她看清楚了这房间的全貌,这房子本就不大,又堆了半屋子的柴火,越发显得屋里昏暗。 她身下躺着的,是一块搁在土砖上,差不多半米宽的木板,木板上胡乱铺着一层稻草。 她就躺在这稻草上,连动都不敢动,就怕一翻身,就从这木板上翻掉到地上去了。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也是灰扑扑,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裳,好些地方已经洗白毛边,稍微一用力,就能撑破了。 张春桃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寒酸破旧的房间,就算她小时候在孤儿院,那环境也比现在好啊。 在当今这个社会,只怕唯有大山深处才保留着这样的原生态房间吧?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春桃脑子里立刻有了好几种猜测,绑架?拐卖?借尸还魂?穿越?重生?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就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 好几个人说话,好像有人问什么“醒过来没有?”之类的话。 有个女的声音,呜呜咽咽的说什么,“还没醒呢,比昨儿个好多了,说不得明儿个就醒了,亲家,要不你们再等几日?” 然后就是另外一个女人迟疑的声音:“大姐,不是我多嘴啊,这才说亲,张家丫头怎么就落水半死不活了?别是跟你们家柱子八字不合吧?这门亲事要不你回去跟姐夫再商量商量去?” “不说别的,凭姐夫的面子,还有柱子的本事,这十里八乡还怕寻不到中意的姑娘?非要跟这张家死磕?” “这姑娘家的落水,受了寒,就算醒过来,只怕也伤了身子——”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很快一个尖刻的女声响起:“妹子,你说的对!我得回去跟当家的说道说道去!别的不说,这要是伤了身子,那就不行!我家银子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买个不下蛋的母鸡回去吧?” 说着就要走人。 最开始呜呜咽咽的那个女人急了:“亲家,亲家,你们别走啊!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们……” 一阵推推攘攘的声音后,到底没拉住人。 就剩下那个女人惊惶的哭泣声:“当家的,这可咋办啊?这要是大丫再醒不来,这亲事是不是就不成了?” 大丫?亲事?张春桃听到这里,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什么咋办?那两个娘们说话又不算!他们王家是王掌柜做主,只要王掌柜不发话,这门亲事就不会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再说了,他儿子都是二婚头了,还有个六七岁的闺女,能娶咱们家大丫这么大个黄花大闺女,还是他们王家占便宜了!“ “就算他们想毁亲,先送的那些礼咱们可不退的!左右咱们不亏,有什么好怕的?” 那女子听了这男人的话,倒是镇定了下来。 顿了顿忍不住就抱怨起来:“好好的一门亲事,偏出这么多妖蛾子!大丫那死丫头,就是个狗肉上不得正席面的,那河边一天少说也要去两三次,以前啥事都没有的!这一遇到大好事,咋就好端端的跌河里去了!” “她要真出事,怎么不等嫁到王家去再出事!那王家多有钱,王掌柜虽然不在镇上做事了,可到底挣下了那么大的家业。不然能出得起八两银子的聘礼?这嫁过去那岂不是天天能吃香的喝辣的?” “这样的好事,要不是人家王掌柜就认准了大丫,二丫年纪太小,我都想将二丫嫁过去了!”说到最后,那女人又唉声叹气的可惜起来。 张春桃虽然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却油然而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倒是那男人不耐烦的吼了两句:“你还有脸提二丫?你是怎么当娘的?几个赔钱的丫头片子都管不住?大丫落水是因为啥?你以为劳资真不知道?要是这婚事搅黄了,劳资先打断她的腿!” 一句话,说得那女人声都不敢出了。 “还楞着做啥?不赶紧去请个郎中回来给大丫看看?大丫醒过来没事,这亲事才稳了,那八两银子的聘礼咱们才能拿到!一点脑子都没长的蠢婆娘!”那男子甩手给了那女人一耳光,摔门出去了。 那女人倒好像是被打骂习惯了,等那男人一出去,低声也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就听到脚步声朝着这个屋里走过来。 张春桃立刻闭上了眼睛,放平了呼吸,当自己死了一般静静的躺好。 那女人推开门,走近到床板边,看床上的人还是那样躺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没好气的上手就在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见床上的人没半点反应,又骂了两句死丫头赔钱货,才怏怏然的转身出去了。 等那女人走了出去,张春桃才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女人下手也忒狠了,若不是她身子实在是虚弱动弹不得,只怕那一把拎下去,就要跳起来了。 估计等明儿看,被拧的地方要青紫一大块了。 那女人走出去没多远,就尖着嗓门喊:“二丫——三丫,你们死哪里去了?成天的在外头野个没够?太阳都落山了,还不滚回来做饭?是要饿死你老子娘和兄弟啊?” 一个脚步声咕咚咕咚的跑近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点细细的喘:“娘,我才出门呢——” 话没说完,就被那女人打断了:“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谁家姑娘成天白日黑夜的在外头野个没够?这院子扫了?猪喂了?鸡喂了?还敢顶嘴?再顶嘴今儿个没饭吃!” 那个女孩子委屈极了,只得跺跺脚,嘀咕道:“就知道骂我,二姐不是还没回来么?”到底不敢多说,做饭去了。 那女人越发生气了:“二丫你个死丫头,躲那里去了?”一边骂,一边走远了。 张春桃侧耳听着脚步声走远,外头再也没有声音了,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一大段记忆立刻涌入脑海中…… 好半天,张春桃才目光呆滞的睁开眼睛,看着那黑漆漆的屋顶,生无可恋。 她确定了,她,张春桃穿越了! 第二章 落水 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时空,偏远山沟里一个叫八角屯的村子里,张家大女儿的身上。 这个大女儿也叫张春桃。 巧不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张春桃是张家的大闺女,却不是张家夫妻亲生的。 张家当家的叫张大成,娶了个婆娘赵氏,两人成亲多年都没孩子,后来死了心,机缘巧合收养了大约三四岁的张春桃当养女。 没想到收养张春桃第二年,赵氏千年老蚌终于开怀了,来年就生下了张夏宝这个大胖小子。 开怀后,这赵氏肚子就像开了光,接连又生下了两个女儿来。 张春桃是个苦命的姑娘,被收养后也就第一年过了几天吃饱穿暖的日子,等到夏宝出生,她的苦日子就来了。 才五六岁的她,就要踩着板凳做饭,洗衣服,照顾赵氏月子,还要哄孩子。 再大些,家里的家务就都归她了,不仅要伺候赵氏,还要带着接连生下了的弟妹,整日里就跟那旋转的陀螺一般,没个停歇的时候。 真正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吃得比猪差。 这庄户人家,虽然重男轻女,可到底也不会将闺女这样当牛做马一般使唤。 只是张春桃这姑娘,被张家收养后,本就年纪小,生了一场大病,烧了几天醒来后,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加上赵氏天天给她洗脑,说什么要不是看她可怜收养她,说不定早就饿死了。又说若是她不听话,不干活,就把她赶出去,这么小的丫头片子,出门说不得就被狼叼走了。 哄着张春桃给张家当牛做马。 张春桃这丫头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孤身一个人,年纪又小,还离不开张家,只咬牙埋头干活,就当还了这张家的恩情。 想着大不了等她将来说亲了,就能离开张家了,以后的日子说不得就好过些了。 不得不说这姑娘不傻还清醒的很,若是遇到一般人家,她这个打算还真能成。 可偏偏遇到的是张家这样的人家,那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张家那是精穷啊,为啥?张家就张大成一个男人伺候那几亩薄田,若不是还有张春桃帮衬着,连一家子的口粮都扒拉不出来。 要知道赵氏从开怀后,就接二连三地生孩子,到底年纪大了,伤了身子,三天两头的就头疼脑热的,哪里能帮得上忙? 张夏宝那可是张家的小祖宗,十二岁了,别人家的男孩子这个年纪,都要被当大半个劳力,下地干活了。 可他是张家夫妻两人盼了多年才得的这么一个宝贝,自然被赵氏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哪里舍得让他下地?因此倒是娇惯得他到如今还每天跟村里其他孩子一起爬树掏鸟窝,不干正事,正经熊孩子一个。 二闺女秋菊和小闺女冬梅是女孩子,能力有限,又是张家夫妻亲生的,虽然比不上儿子,到底比起对张春桃来,也略微好上几分。 就让她们在家里做些家务打些下手。 唯独张春桃,勤快又能干,抵得上家里一个壮劳力了,家里家外忙活完了,闲了上山采山货补贴家用,张家真是里里外外都离不得她。 因着这个,都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来求娶,却拿不出张家夫妻要的高额聘礼,到今天还没寻上一个合适的人家。 前些天的时候,终于有媒人上门,给说了一门亲事。 说的是附近七里墩村的一户王姓人家,这家儿子先前娶过一个媳妇,去年死了,留下一个六七岁的丫头。 如今想续娶一个婆娘回家,延续王家香火呢。 一般来说,这谁家嫁闺女不是想着去给人做正头原配娘子?做续弦矮前头原配一截不说,最怕是前头留下孩子来,这后娘可不好当啊! 庄户人家这种续弦的,大多是找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或者说被休回家的女人,大家谁都不嫌弃谁,搭伙过日子。 偏王家人想娶个黄花大闺女,为了这个愿意出八两银子的聘礼。 这不就寻上张家了么?遇到那心疼自家闺女的父母,大多是不愿意的。 可张大成夫妻,一听说有八两银子的聘礼,又看到王掌柜他们上门提着四样礼,只觉得从天上白掉下来个大馅饼,那是千肯万肯,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张春桃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到底年轻见识少了些,又无人教导,不懂这里面的厉害。 只听媒人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虽然那王家当家的王掌柜,是个厚道人,家中又殷实,嫁过去就能日日吃饱,一年四季还能有新衣裳,冬天也能做一件棉袄穿冻不着。 实在是十里八乡也没这么好的条件。 就算王掌柜的婆娘林氏难缠了些,可哪个做婆婆的不都这样?给人做儿媳妇,不就是要孝顺婆婆么?等将来自己当婆婆了,也就熬出来了。 至于嫁过去虽然是当填房,这给人做续弦做后娘,好说不好听,可里子实惠啊。 若是运气好,嫁过去能生个儿子,那就站稳脚跟了,后半辈子也就有指望了。 加上赵氏也在一旁说,这是难得的一门好亲事。 张春桃也就动了心。 对于一个命都快活不下去的人来说,要面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捞点实惠。 张春桃也想过了,嫁过去后,最起码不用饿肚子,不用再过一年到头就没有吃饱过的日子。 更何况她实在信不过张大成夫妻,这次王家好歹还是正经人家,只是当填房名声不好听。可要是错过了这王家,下一次就不知道张家会将她许配什么人家了。 所以这门亲事,不仅张家夫妻乐意,就是她也是满意的。 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说好了王家今日上门的。 昨日里二丫约她到河边去洗衣裳去,本来洗得好好的,突然二丫说水里有东西,跳起来就跑,不妨将她给撞得一头栽进了河里。 其实这河也不算深,爬起来就是了,可人倒霉起来,那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她跌下去的时候,刚好撞到水下一块石头上,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秋菊吓得只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睁睁的看着她沉了下去。 幸好河边除了她们姐妹,还有几个洗衣服的婆子媳妇,有几个胆子大的,将她给捞了上来,送回了张家。 第三章 报仇跟出名一样一定要趁早 这原身捞起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 张家又舍不得请郎中,胡乱给她灌了一点姜汤,头上撞破的地方,抓了把草木灰敷在伤口上止了血,随便拿块布条子缠了缠,就将原身丢在柴房听天由命了。 这原身张春桃是没熬过来,蹬腿去了,倒是将这烂摊子丢给了来自现代的她! 张春桃很想骂娘,别人穿越咋就开启人生新篇章,走上人生巅峰。 轮到她开局就是这样的困难模式? 回想先前听到的话,应该是王掌柜的婆娘林氏,带着娘家姐妹过来相看,结果发现张春桃落水昏迷了。 那娘家姐妹的话可有意思,这是挑拨那林氏对原身不满,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张春桃对此只想说,干得漂亮!真心希望这位大妈不止能说动林氏,还要说动那位王掌柜,真退了亲事才好! 她可不是原身,觉得这门亲事好,满心愿意期待着嫁过去,好脱离张家这个火坑。 只怕那王家是比张家更可怕的狼窝! 不然为啥这样内里实惠的好事,能落在张家头上?里头肯定有蹊跷。 还有她落水也有些不对劲,听张大成的话,倒像是和二丫有关?听那话音,二丫想要搅黄这婚事? 这可有意思了!张春桃舔舔干枯的嘴唇,心里对张家大致有了个印象。 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啊! 不过怎么摆脱这亲事还有脱离张家,那都是后话,如今最重要的是,先保住这条小命。 毕竟就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这身子落水,头又受了伤,多年来积压的身体各种小毛病一下子爆发了,还好这具身体还算年轻,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时候,不然真要嗝屁了。 先听张大成那意思,就是让赵氏给她请个郎中来看看,只是赵氏喊着二丫出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真去请郎中? 是等等看,还是现在就让张家人看到她醒了? 张春桃正在犹豫间,就听到外头赵氏骂骂咧咧的拖着一个人走进来,“你个死丫头,家里因为你都乱成这样了,你还躲懒——” 话没说完,对上张春桃的眼睛,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先是合掌念佛:“老天保佑,可算醒过来了!” 八两银子的聘礼保住了! 张春桃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氏和二丫不说话。 赵氏被这样看得浑身不自在,更不用说跟在她后头的二丫了,神色慌乱的直往赵氏身后藏。 见张春桃不说话,赵氏本就有些心虚,不自在的道:“既然醒了就好,也省得我去请郎中了。明儿个让人去王家给送个信,这门好亲事可不能黄了!不然你爹可饶不了你们——” 一面又拿胳膊肘拐二丫:“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给你大姐赔个不是。你说你有什么用?做什么都毛手毛脚的,多大的姑娘了还一惊一乍的?不留心将你大姐给撞河里了!幸亏你大姐没事,不然看我饶得了你!” 二丫只低头往后头缩,被赵氏这一肘子似乎撞疼了,倒抽了一口冷气,才低眉顺眼的抬起头来。 一脸害怕了,似乎都不敢多看张春桃这个大姐一眼,只小声的说:“大姐,都怨我!我真不是有心的!大姐你饶了我吧!大姐——” 说着还揉了揉眼睛,抽抽噎噎起来。 不知道的,还乍一听,还以为这做大姐的平日里有多凶呢,当妹妹的怕成这样。 张春桃忍不住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张家这破庙,还养出一朵小白莲来了。 碰到没见识的,说不定就被带偏了。 比如赵氏,本来这二丫就是她亲生的,再怎么也多疼她些。 再看她怕成那个样子,想来也是知道错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更不用说,这大丫不是没事了么?做姐姐的,平日里都让着妹子,今儿个怎么就别扭了? 忍不住就在一旁和稀泥:“好了,都是一家子姐妹!没事就好了,大丫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身子可好些了——” 张春桃看赵氏那模样,用脚丫子就能猜到,要是自己说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赵氏就要轻轻揭过这事不提,然后家里那些里里外外的活计又都要丢到自己头上了。 她可不是原身,顾忌这个,担心那个,好多时候虽然心里也不痛快,还要忍着。 张春桃从小就是个暴脾气,不肯吃亏的。 那是真真的拳打孤儿院,脚踢从小到大上的学校,一路长大,靠着拳头,没怎么受过欺负。 就算是被欺负了,她也能很快把场子找回来。 像原身这样,吃了这么大亏不吭声,那不是她张春桃的性格。 她张春桃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绝对不会讲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废话! 万一报迟了,那仇人死了咋办? 报仇就跟出名一样,一定要趁早! 那才有感觉! 当下就要半坐起来,才一动就眉头一皱,一只手就捂住了头上那缠着的布条,细声细气的道:“二丫,大姐怎么会怪你呢?大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毕竟这亲事成了,对咱们一家都好。” “要是大姐不能嫁到王家,那可就便宜外人了,毕竟咱们家你和三丫年纪还小,就算想替大姐嫁过去,人家王家也不会要啊!这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干出这种祸害自家,便宜外人的事情来,二丫你说对不对?大姐肯定是相信你的,你平日里脑瓜子最活便了,哪里能干这样的傻事!你放心吧,就算爹娘不相信你,大姐都信你!” 听了这话,二丫想表白自己吧,人家都说了相信自己。可就是这相信的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这不是当着她的面骂她脑子坏掉了,干傻事了么? 偏生她还不好回嘴,一张脸被憋得一会青,一会白的。 “这都怪大姐自己运气不好,早知道,大姐就不去河边洗衣裳了。不然也不会让你不小心将大姐撞河里去!大姐别的都没事,就是担心,这要是王家人因为这个嫌弃了大姐可咋办?” “要知道,这门亲事成了,可能给咱家换八两银子回来呢!有了这八两银子,爹也能打上两斤好酒尝尝,娘也能看个好郎中,咱们家大宝兄弟,也能吃上一回肉了!” 第四章 白莲花和绿茶的对决 要是在场的赵氏和二丫在现代,就能知道,张春桃现在说话的这个调调,统称为茶言茶语。 现代女孩子,一辈子谁没碰上过几个绿茶和白莲花? 遇到不可怕,找对方法就对了。 要说这世上白莲花如何能破,唯有绿茶! 就看谁的段位高了。 二丫这朵乡村小白莲自学成才,段位太低,也就在张家能糊弄住赵氏和以前的张春桃罢了。 碰到现在的张春桃,不过随便学两句茶言茶语,就只会气得粗脖子干瞪眼,实在没啥战斗力。 张春桃也就没心思搭理她,只将注意力放在赵氏身上,现在这个情况,她这破身体,还得哄得赵氏给她请个大夫才是。 果然没出她所料,这话可算是说道赵氏的心坎上了,要真是八两银子到手,家里的日子可就能宽裕不少。 除了日常开销,还能攒下一点来,给大宝寻摸个靠谱的亲事呢。 当即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你大姐说的对!” 这边张春桃话风一转,一边揉着心口,一边道:“只可惜我这落水又撞了头,虽然眼前看着没事,可这头一阵抽抽得疼,胸口也喘不上气来!” “就怕落下个病根来,要是王家因着这个要退了这门亲事,我的名声不打紧,大不了就在家里继续孝顺爹娘,照顾大宝也就是了!” “只是对不住爹娘,养我一场,眼看就要享到福了,临了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人看了笑话——” 说着眼圈都红了,当真是情真意切,一颗心全为了这个家。 赵氏只觉得这大丫头说话真是中听,句句都说到人心窝里了,比起以前那尖牙利嘴,说话总是冲得人心头火起强多了。 那脸色就和缓了许多,脑瓜子忍不住就顺着张春桃的话想下去了。 大丫落不落病根的,她倒是不在乎,反正到时候嫁到王家去了,是死是活那就是大丫的命,怨不得别人。 只是她担心的也对,这没嫁过去之前,怎么着也得将王家糊弄过去才行。 别的不说,王家那个林婆子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这么一想,只怕还真要去找郎中来给大丫抓两幅药?将来面对王家也有个说头不是? 二丫秋菊脸色十分难看,要知道这张家,大哥夏宝是家里的祖宗,爹娘最疼他。 剩下的三姐妹里,她最会说话嘴巴又甜,哄得赵氏高兴,姐妹仨里最偏着她。 因着这个偏疼,她是一贯是瞧不上这个大姐和小妹的。 在她心里,这大姐最傻,要强脾气硬,不会说软和话,家里的大事小事她都做了,也落不着好。 不过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大姐,她在这家里才能偷懒,日子比姐妹都过得好。 就说那每次分饭,因着赵氏对她那点偏心,她虽然不能想大姐一样干活,可每次分得粥都比大姐稠些,馍馍也大上一圈。 现在这大姐落水摔倒脑袋,倒是像摔开窍了,这乖巧话一套一套的,比她还能说些。 换她是赵氏,听了这话,也觉得这大闺女贴心啊。 二丫最是了解赵氏的脾性,看她这模样就是真听进去了,难道以后真要抬举这大姐不成? 光这么一想,二丫就一百个不乐意。 到底是城府不深,还是个十来岁的丫头,忍不住就冷笑道:“大姐这果然是要嫁到王家去,人就金贵了!不过是呛了点水,在大姐嘴里倒像是去阎王殿走了一圈似的。” “再说了,大姐如今嘴上说的再好听,不过是哄娘给你请郎中罢了!谁知道你调养好了身体,嫁到王家去还会不会惦记咱们家?这世人都说了,女生外向,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那王家富贵,你嫁过去了,吃香的喝辣的,还能记得咱们?” 赵氏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二丫这么一说,又有些动摇有些怀疑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一脸苦笑,还带着一点无奈,看着二丫的神情就跟看无理取闹的孩童一般,“二丫,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话?怎么还记在心里,说出口了?你还小呢,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传出去让外人听到了,将来可怎么说婆家!” “再说了,这些混话,咱们听听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真?娘不是早就告诉过咱们吗?这女人在家靠爹娘,出门子了就得靠兄弟!以后在婆家被欺负了,能指望的也只有兄弟!” “咱们都是张家的闺女,张家就是咱们的根。不论是我也好,还是你和三丫也罢,将来出门子后,能依靠的只有爹娘和大宝。大宝就是咱们张家的香火,顶门柱,唯一的男丁。他好了,咱们姐妹才能好!” “娘的这些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别的不说,将来我有一碗粥,那都要捞干的先给大宝!只要爹娘好,大宝好,我怎么都好!” 这都是赵氏平日里给原身和二丫、三丫洗脑的话。 原身有脑子没信,自己更不会信了。 不过这个时刻,倒是能丢出来糊弄糊弄人! 只是这番话说完,张春桃自己先把自己给恶心到了,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想吐。 她强行忍住了,脸色发白,还努力的半坐起身,拉住了站在赵氏后头二丫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二丫,你先说的那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样的混话以后千万可别再说了。也千万别起那嫁出去就不管娘家的糊涂心思啊——” 张春桃的手冰凉,摸在二丫的手上,冰得二丫一个哆嗦。 又听了她这番话,顿时恼羞成怒的一挥手:“你管我做什么——” 张春桃本就身子无力,二丫这么一挥手,她顺势就往后一倒,跌了回去,脸色更加的白,没忍住痛呼了一声,却仍旧关切的看着二丫:“二丫,你,你还小,别糊涂——” 一旁的赵氏才回过神来,刚要说话。 门外就传来一个尖利的男孩的声音:“二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想着嫁出去就不管娘家了?” “爹——爹——二丫这个贱丫头,她还没说婆家,就起了坏心思,想着嫁人了就不管娘家了!大姐说她两句,她居然还推大姐——” 不用说,这是张家的宝贝疙瘩张夏宝了。 第五章 教训家暴 然后就听到咕咚咕咚的脚步声,一个人冲了进来。 正是张夏宝,张家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张夏宝就扑向了二丫,上来就是一脚,踹得二丫一声闷哼,顿时跪在了地上。 二丫条件反射的双手捂着头,这都是被张夏宝打多了的本能反应。 果不其然,张夏宝暴跳如雷的拿脚往死里踹了二丫好几脚,一边踹,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好你个贱丫头,白眼狼,平日里就见你在娘面前讨好卖乖,偷奸耍滑,吃我张家的,喝我张家的,劳资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倒先生了外心!” “没良心的贱丫头,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往外头飞,心偏着外头野男人了?不知羞耻的小贱人——” “娘,娘救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二丫被踹得身上一阵阵疼,不敢还手,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抱紧了脑袋,哀求赵氏。 她是知道的,张夏宝脾气随了爹张大成,一旦动手,越是求他们,越是能换来一顿更暴虐的毒打。 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挨打,等他们打累了,或者那股子气散去了,自然就会停手。 可这是夏末秋初的时候,身上衣裳单薄,加上张夏宝下脚又没有留力,没头没脑,脚脚到肉,好几脚都踹到了她的脸上。 这力道,今日里起来,肯定脸都要青肿了。 二丫如今也年纪大了,知道美丑,要脸面了。 素日里在外头和同村其他丫头之间,总是吹嘘张家,除了张夏宝,爹娘最疼她,不让她做重活计,娇养着她云云。 若是明日出门被人看到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那多丢面子。 因此哆嗦着,不敢求张夏宝,只求赵氏。 赵氏从张夏宝进来,满心满眼里就只有这一个心肝宝贝儿子。 张夏宝踹二丫的时候,她还心疼的在一旁小声嘀咕:“大宝,仔细脚疼!” “大宝耶,轻些轻些,别蹭到自己了!” 哪里管二丫死活。 听到二丫求救,先翻了个白眼,叉腰就骂:“你哥教训你,那是天经地义的!谁让你惹你哥生气的?被打死都活该!” 一面扭头就哄张夏宝:“大宝啊,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娘可是要心疼的!” 停了一会又主动建议:“大宝啊,可别累着了!要不你歇会,娘替你教训这个死丫头?让她到外头院子里去跪瓦片去?跪两个时辰,让你出出气,好不好?” 张春桃目瞪口呆!三观全毁! 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到底没亲身经历过。 突然直面这重男轻女,家暴的场景,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二丫这丫头是有些小白莲,坏心眼,可张家这个环境,也太可怕了吧? 一言不合就这么往死里踹,这哪里是母女兄妹?这简直就是没把二丫当人看! 看了二丫的下场,由彼及己,想来真有个什么,这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比二丫好。 好歹二丫还是赵氏亲生的,都是这个待遇,轮到自己,张春桃不敢往下想。 她虽然看不惯二丫,还记得二丫推原身下水的仇,可看到这一幕,却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也忍不住更加剧了她要脱离张家的心思。 这张家,简直就是个大火坑! 张嘴想说点啥,还没开口,就听到外头张大成不耐烦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天都要黑了,还不吃饭?一个个都翅膀硬了,劳资的话不好使了是吧?还在磨叽啥?都想挨揍是不是?” 赵氏身子一僵,忙安抚得拉着张夏宝走出去,嘴里还说着:“来了!来了!三丫,三丫你个死丫头,饭还没做好?” 三丫在外面细声细气的解释:“娘,饭做好了,做好了,马上就吃——”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下山,还有一些余辉,天气又还热,庄户人家都将饭摆在院子里吃。 一是光线好,二是凉快。 只听得赵氏和三丫在外头一顿忙活。 张春桃深吸一口气,看看还抱着头的二丫,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丫头,看着那样子也怪可怜的。 忍不住开口道:“你还跪着干啥?还不起来?” 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她们俩了,依着张家往日的习惯,是不会有人来喊她们吃饭的。 去迟了,只怕连一碗稀饭都捞不到了。 张春桃醒来这半日,水米未进,肚子里饿得抓心挠肺,就想下床起来,好歹出去混点东西吃。 没想到刚起身,脚才落地,人还没站稳,就看到本来还跪在地上抱着头的二丫,恶狠狠的冲了过来。 那架势,就跟有深仇大恨一般,若是撞上了,以张春桃如今这身子,只怕又要去掉半条命! 我了个去!二丫这小白莲有毒! 张春桃暗骂一声,还好她反应快,顺势一屁股又跌坐回去,腿就着跌坐的力道就势一抬。 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二丫的这一撞。 二丫本就是发狠撞过去的,没想到张春桃避开了,她自己一下子收不住势头,砰一下子就撞到了土墙上。 还好最后关头二丫拿手撑了一下,算是消掉了一点冲力,不至于撞得头破血流。 张春桃感觉那土墙都被撞得晃动了两下,扑簌簌的,落下了一墙的灰,全洒在了二丫的身上。 二丫一声痛呼,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春桃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十分庆幸,还好自己反应过躲过了,要是被撞实了,自己这腰只怕就要废了。 这里头的动静没瞒过外头,赵氏不耐烦的冲着屋里嚷了一嗓子:“怎么滴?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吃饭还要三催四请不成?还在床上躺尸?等着我来喂不成?再不滚出来,今晚上都别吃了——” 张春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掐出一眼眶的眼泪来,挤出一点哭腔:“爹,娘,不好了,二丫气性大,一时想不开撞墙了——” “什么?她这是要翻天不成?说了她两句,被大宝教训了两下,还敢撞墙?二丫,你给老娘滚出来——”赵氏看到张大成阴沉沉的脸色,就知道他是在发火的边缘了,顿时心惊肉跳。 张大成是她男人,她是最知道的,自家男人平日里只要没惹到他,家里大小事他都懒得管。 可要是惹到他了,除了宝贝儿子夏宝,家里上下,包括她在内,张大成是捞到谁揍谁,从不留情。 二丫这个死丫头,咋这么不省心?本来因为将大丫推下水,就已经让张大成心中不痛快了。 还不知道老实呆着,非要闹出这妖蛾子来,这不是作死吗? 第六章 罚跪 张夏宝听了,顿时想起了先前赵氏说的话,立刻一拍桌子,饭都顾不上吃了,恶狠狠的道:“娘,二丫这个贱丫头着实是不将爹娘和我这个做哥哥放在眼里了!娘,你可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往日里都是你惯得她,不过一个破丫头片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 “今儿个,怎么也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教教她怎么做人!让她知道知道,这马王爷有三只眼!别以为跟外头那些婆娘学了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就敢要我的强!” “不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她只怕以为这张家她说了算?难不成让她爬到我头上做窝不成?” 本来赵氏就已经很生气了,听到心肝宝贝儿子这么生气,那一点点对二丫的偏心,立刻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袖子一卷,气冲冲的就往柴房里来了,看到二丫,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就揪住了二丫的耳朵往外面拖。 二丫的耳朵被扯住,不敢挣脱,方才又撞到墙上,此刻还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只得跌跌撞撞的偏着头跟在赵氏后头,被拖出去了。 张春桃深吸了一口气,也翻身下了床板,跟在了后面,走出了这间柴房。 到了门口,左右打量了一下,张家住的是个乡下极为常见的小院子。 三间正房,东西两边各搭建了几间低矮的小屋,门口围着一圈半人高的土墙,形成了一个小院落。 院子里栽着一棵椿树,很有些年头了,郁郁葱葱的。 晚饭就摆在了椿树下,一张四方的木桌,上首坐着的就是张大成,他的左右两边,就是张夏宝和赵氏的位置。 以往,张春桃的原身和二丫三丫,三姐妹要么只能挤在最下头吃饭,要么就只能在灶屋里吃。 用赵氏的话说,女人生来就卑贱,哪里配上桌和男人一起吃饭? 家里没多余的桌子,张大成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允许三个闺女上桌的。 要是有点什么好吃的,他要喝酒,那就只有张夏宝和赵氏陪她。 此刻赵氏揪着二丫去了院墙边,桌子边除了张大成和张夏宝父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小丫头,三丫冬梅。 她正拼命的往后面缩,很不得躲到椿树后头去,就怕张大成和张夏宝注意到她。 还好此刻大家都注意力都在赵氏和二丫那边。 赵氏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的原因,教训家里几个女孩子,很少跟村里其他婆娘一般,拿鞋底子或者笤帚抽,毕竟这样太费力气,碰到孩子调皮会跑的,人没抽到,自己先追个半死。 她一贯是习惯罚跪的。 比如大热天的正午,顶着一盆水跪在太阳底下。 或者跪在瓷瓦碎片上,跪上半个时辰起来,那膝盖就又红又肿,好几天走路都不利索。 要么就是不许人躲开,拿细细的竹条专拣腰臀,大腿内侧那种不能见人的地方抽。 这种地方即使再疼,哪个女孩子也不敢说出口。 因此家里几个女孩子,说实话还挺怵赵氏的,主要是怕这种阴私手段。 此刻赵氏拧着二丫的耳朵到了院墙边,那里摆着几块碎瓦片,就喝令二丫跪下,没有她发话,不准起来。 二丫只低低哀求:“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娘你饶了我这一遭!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娘——” 她也不敢辩解,若是无人的时候,她辩解两句,说两句乖话哄哄赵氏说不得能逃过这一劫。 可当着张大成和张夏宝的面,她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又惹恼了他们俩,尤其是张大成,再揍她一顿,那就真吃不消了。 赵氏对几个闺女,那是耳根子软。 可只要张夏宝发话了,那是无所不应的。 因此只当没听到,转身回到饭桌边,先哄张夏宝:“大宝,现在可解气了没?你放心!这死丫头在娘这里翻不出花来!先罚她跪上半宿,明儿个再让她给你磕头认错好不好?” “快吃饭!可别跟那死丫头计较,平白气坏了身子!”一面就将桌上仅次于张大成面前那碗干饭外,最稠的粥端过来,哄着张夏宝吃饭。 这饭菜是赵氏分的,张大成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壮劳力,吃喝什么的自然要先紧着他。 这不是农忙时刻,庄户人家一天只吃两顿,还大都是稀饭,让人不饿死也就是了。 可在张家,就是做稀饭,也要先给张大成捞上一碗干的才行。 其他的,才轮到张夏宝一碗稠得筷子都插不倒的粥,接着是赵氏,然后才是三个闺女。 轮到张春桃的时候,基本都是米汤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的米粒几乎数得出来。 先前张春桃那番话,到底是在赵氏心里留下了印记,加上张大成也吩咐过,二丫又惹恼了宝贝儿子,晚饭自然没她的份了。 赵氏索性将剩下的粥搅拌了,均分了三碗,她和两个闺女一人一碗。 这已经是极难得的优待了。 分好了粥,才回头招呼站在柴房门口的张春桃:“行了,大丫、三丫还不端着你们的饭到一边吃去?等我端到你们手上不成?” 张春桃闻着那米汤香味,肚子就好一顿叫唤。 听了赵氏的话,忙答应了一声,上前端过其中一碗,就往柴房走。 还没走进柴房,就控制不住先低头先喝了一口米汤,温热的米汤入喉,十分熨帖的滑入胃中。 都饿到痉挛的胃终于得到了舒缓,张春桃的眉心一松。 三口两口的将这一碗不算浓稠的稀饭给喝干了,碗底还剩下几粒米,也小心翼翼地拿舌头给舔干净了。 饿了几天的胃有了食物,热流涌动到四肢,歇了一会,终于有了力气。 端着碗出来,就看到三丫也端着碗,躲在椿树后,大口大口的喝着稀饭,生怕喝慢了就没了。 再看跪在院墙边的二丫,眼看着自己的晚饭,被赵氏给均分了,眼中恨不得滴血。 可她不敢怨爹娘和张夏宝,又看到张春桃出来,那掩饰不住的怨恨就全冲着张春桃而来。 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了。 张春桃瞟了二丫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本来她才醒来接受记忆之后,还不太确定原身落水是不是二丫故意的,此刻她可以确定,落水只怕就是二丫故意推的! 第七章 喉咙喊破也不会相信你 这朵恶毒小白莲,欺软怕硬的怂货,不敢嫉恨张大成夫妻和张夏宝,倒是将全部的怨恨都撒在了张春桃头上。 不过也是仗着往日里,张春桃一手带大了这下头的弟妹,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平常相处,她这个做大姐的多有容让。 倒是惯得这二丫习以为常了。 张春桃本来还有些同情二丫,毕竟也是家暴的受害者,可此刻看到二丫的眼神,只觉得她活该! 干脆的别过眼去,只当没见到她。 她的晚饭就是那一碗稀饭,又饿急了,因此吃得快。 可饭桌上给张大成他们准备的,除了没人面前的一碗饭,还有一碟子咸菜和一盆水煮豆角。 这个时候豆角都快老了,吃起来不清脆了,庄户人家一般将这种豆角摘回来,有的是剥米出来煮得绵软了,能当饭吃。 懒得麻烦的,直接就掰成几段,拿水一煮,也是一盘菜。 按理说以张家的条件,能有碟子咸菜配就不错了,这多一盆豆角,都是因为张大成这个人,虽然家里精穷,可却从来不肯亏待嘴,每顿饭如果没两个菜,他就要发脾气的。 平日里他还爱喝两口烧酒,弄点花生米或者干黄豆下酒,这些精贵东西,一般人家在犄角旮旯里种上一点,秋收后,都是留着换钱的。 唯有张家,这些精贵作物都被张大成吃了,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张夏宝如今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那胃就跟无底洞一般,一碗稠稠的稀饭下去,哪里吃得饱。 那筷子挑拣了几根豆角放嘴里一嚼,没滋没味,既没放油,也没放盐,实在是吃不下去。 再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一耳朵话,说是大姐跟王家的婚事成了,家里就能得八两银子,可以买肉吃。 要知道,张家的家境,以张夏宝的得宠程度,除了过年也很少能吃到肉。 偶尔打牙祭都是从鸡屁股下抠两个鸡蛋,给他冲个蛋花汤,就是开荤了。 回想起还是过年吃过的那两块大肥肉的滋味,又嫩又滑,咬一口满嘴都是油,顿时口水都下来了。 筷子往桌上一摔:“我不要吃这些!我要吃肉!” 赵氏急得只搓手:“小祖宗哟,这个时候去哪里给你弄肉来吃?再说了,这肉咋是咱们家能吃得起的?大宝啊,乖,听话,娘明天早上给你用红糖冲一碗鸡蛋汤甜甜嘴好不好?” 张夏宝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撒泼耍赖:“我不管!我要吃肉!咱们家怎么吃不起肉了?我都听大姐说了,只要她嫁到王家,那王家给的聘礼银子就可以买肉吃了!” “我要吃肉!快把大姐嫁到王家去!让王家给银子咱们买肉!” 这满心满眼里都是银子和肉,半点没将他所谓的大姐当人,完全是当个物件一样,好像这个物件快卖给了王家,就能换钱买肉了。 听得着实让人齿冷。 张春桃垂下眼睑,不让张家人看到自己眼底冷冷的光。 这张夏宝也不是个好的,不仅家暴自己的亲妹妹,更是自私自利半点不念旧情。 好歹他也是原身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在张春桃的背上长到了两三岁才下地走路。 此刻就为了能吃肉,连问一句王家是不是好人家都没有! 不过也正好,这张家没一个好人,没一个对张春桃好,也省得她到时候离开张家的时候,还有各种牵扯。 那边赵氏听了儿子这话,倒是连连点头:“大宝说得对,你放心,等你大姐好些了,就让王家上门来,早早把聘礼拿到,到时候就给你割肉吃,隔大肥肉好不好?” 好说歹说的,总算将张夏宝哄好了,又哄得他吃了半盆子水煮豆角才放心。 张大成一贯是不管这些小事的,在他看来,这大闺女能起床了,虽然气色看起来是难看了些,不过没死就成。 自家婆娘让她养上两日,再让王家上门,这八两银子就稳了。 因此心情还算不错,吃完了晚饭,碗筷往旁边一推,进屋躺着去了。 赵氏等父子俩都吃完了,才将水煮豆角盆里剩下的两根豆角夹出来,蹭了蹭那咸菜碟子的底,沾上了一丝咸味,配着稀饭三两口也就吃完了。 习惯性的张口就道:“大丫,去把碗刷了——” 张春桃咬咬牙,这一家子真是够够的了,她又溺水又嗑着头,昏迷了好几日,今天才醒,居然就要她去刷碗?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吧? 只是目前还不能跟张家翻脸,只得捂着头,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往桌边走,好不容易到了桌边,那手抖得就跟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样。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只碗,抖得眼看那碗就要摔到地上去。 一般庄户人家,这家里的碗筷都是有数的,这种最便宜的土瓷碗,也要一文钱一个呢,磕了碰了,豁口了,裂缝了,甚至只要没碎成几片,都舍不得丢。 尤其是那种大的盘子或者深一点的盆子,裂缝了或者碎成几片了,那都是不能丢的,可以拿到镇上去,找锔匠给锔好再用。 这要是摔碎一个,那简直就是败家!再贤惠的婆娘,都要骂街的。 赵氏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大丫一个没握住,这碗摔碎一个,那可是大损失。 当下忙改口:“大丫你身体还没好,快歇着!三丫,三丫你眼睛长得是出气的?没看到啊?还不快把桌子碗筷收拾去刷干净了?” 三丫忙答应了一声,从椿树后钻出来,麻溜的将张春桃手里的碗一把抢了过去,将桌上的碗筷一叠,就往灶屋里跑。 赵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看天色也快黑下来了,打了盆水,进去伺候张大成洗脸洗脚去了。 这手里的碗被三丫抢去洗了,张春桃顿时手也不抖了,人也不晃了,稳稳的坐在了桌子边,打量着这院子。 就听到二丫的声音:“我都看到了!你都是装的!你根本就没事,你方才那手抖都是装的!就是要偷懒不想干活!我要告诉娘去——” 说着抬头就要喊。 张春桃笑眯眯的托着腮,看着二丫气急败坏的样子,“喊吧,快喊吧,你把喉咙喊破,只怕娘也不会相信你——” 第八章 打我还说为我好 二丫脸色一白,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口,心有不甘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此刻她说什么,爹娘都不会相信她的。 更不用说此刻是张大成正要安歇的时候,只要他歇下来,就算是天塌了也不能吵着他,不然一家子都讨不着好。 想了想,二丫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 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张春桃,“你也别得意!再得意,你也是给人当填房做后娘的命!不仅你被人家前头原配婆娘压一头,以后就是你生了孩子,都不如人家前头留下的金贵——” “你还真以为你是我大姐不成?不过是我家捡来的连爹娘都不知道的贱皮子!若不是我家心肠好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能有命活到今天?就你这样的,就该给我家做奴做婢,还真当自己是我们张家人不成?” “叫你一声大姐,是抬举你!不要以为大哥今天偏着你了,就拿自己真当回事了!你不过是咱们家高价卖给王家的丫头,那聘礼银子将来都是要留给大哥娶媳妇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嫁过去不成?我呸——” 张春桃听了这话,眉毛一竖,二丫这丫头,这张嘴可真是太毒了,估计也是真气急了,所以这些以往都藏在心里的话,倒是今天没忍住,全秃噜了出来。 只是这话太恶毒也太没良心了些!这是浑不拿张春桃这个打小带大她的姐姐当人看啊!感情是拿张春桃当丫头奴才使唤的,难怪处处针对呢! 先前因为形势问题,再加上二丫被张夏宝教训了一顿,她也就不想跟这个小丫头一般计较。 可听了这话,就是再好脾性的人,也受不住了。 更何况张春桃本身就是个暴脾气,不吃亏的!那心头的火,蹭蹭的就起来了。 正好吃了这一碗稀饭,也有了点力气。 张春桃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一耳光甩了过去,虽然大病还没愈,可是含怒出手,这一耳光,直接将二丫扇得半边身子都歪了,惊诧得捂着脸,话都不会说了。 刚出门倒洗脚水的赵氏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哐当一声,手里的木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泥点子。 都泼在了赵氏的裙角和鞋子上,她都没注意,只傻傻的看着,好半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丫,你打二丫作甚?” 二丫被赵氏这一问,才回过神来,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呜呜咽咽的爬起来就冲到赵氏面前,十分委屈:“娘,娘,她打我!” 在赵氏心中,一百个二丫都抵不上一个大宝,可若是二丫和大丫相比,自然她还是心疼二丫的。 低头一看二丫的脸都被扇肿,脸色一沉,就想发作。 张春桃甩甩手腕子,可算出了一口气,不然要憋死了。 再看赵氏那模样,就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反正她琢磨着要脱离张家,若是平白无故的就闹着要离开,只怕要被人说闲话,对名声不好。 她自己虽然不太在乎名声,可在这个年代,这种乡下地方,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眼珠子一转,索性闹大了,先让外人看清楚张家人的嘴脸,以后才好谋算其他。 顿时捂着脸,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道:“娘,你听听二丫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真是听了心都是哇凉哇凉的!“ “我自知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可在我心里,爹娘就是我亲生爹娘一般。我也将大宝和大丫二丫当作亲弟妹,打小他们都是我一手带大的!” “娘从小就教育我,我是做大姐的,要爱护下头的弟弟妹妹,我就将这话一直牢牢记在心上!” “我跟老天发誓,我对弟弟妹妹真没一点外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让给他们,就算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弟弟妹妹吃饱!只要我还有一点力气,这家里的活计,就不会让弟弟妹妹们伸一个手指头!” “就连跟王家的婚事,就算是给人做填房,做后娘,名声不好听。可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让爹娘和弟弟妹妹日子好过些,我也同意了!” “我自认为自己没有半分对不住家里的,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到了!还要我怎么样,二丫才满意?” “娘你听听二丫说的什么?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连爹娘都不知道的贱皮子!还说我只有做填房后娘的命,自己低人一头不说,将来有孩子了还低人一头!” “这也就算了,我当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没过脑子!可她却说她从来没拿我当大姐,说喊我大姐都是抬举我了!” “娘,你评评理!你说谁听了这话不寒心?这也就算了,毕竟咱们是一家子,我做大姐的,不能跟她一般计较!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的把大宝扯进来!” “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来给大宝说门亲事就困难,若是让外人听到了,误会了大宝可怎么办?这岂不是害了大宝?再者,这些话别人要是知道都是二丫嘴里说出来的,怎么看二丫?她眼看也要说亲了,名声坏了,能说什么好人家?” “我只恨自己嘴笨,又着急,怕别人听了去,只想着让二丫先住嘴,一时莽撞了!真不是有心的!” 二丫和赵氏直接听傻了,这啥意思?感情她打二丫,还是为了张家和二丫好? 二丫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只扯着赵氏的衣袖喊:“她胡说八道!她打了我,还说为我好?为大哥好?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赵氏先前要发作,可听了张春桃这一番哭诉,倒是将那发作的心尽数给散了去。 要知道,张春桃这话可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赵氏和张大成两夫妻,如今最愁的就是儿子大宝的亲事。 庄户人家里像大宝这样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都该寻摸亲事了。要寻着一门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运气不好的,更是三四年的都有。 这样相看定亲后,再准备个一两年,也就能正式成亲了。 附近十里八乡,家里着急的,男孩子十五岁就成亲了,一般的人家都是等满了十六岁,算是成丁了才正式成亲。 第九章 实心眼的孩子 女孩子么,十四五岁大都要嫁出去了,过了十六就是老姑娘了。 像张春桃这样十七岁还没说亲的,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据说前朝还有规矩,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七岁没有嫁娶,那都是有罪的,父母都要被官府罚钱,还会由官府给他们配上夫妻,强制成亲。 本朝还好,律法还算宽松,就是被人背后嘀咕几句,倒是不用担心官府追责了。 张大成和赵氏从年初就开始盘算这个事情,只是他们看上的人家,人家看不上他们家。 倒是有人看上张夏宝,可那家里比张家还穷些,而且那家也不是嫁女儿过来,而是打着换亲的主意。 想将他家闺女嫁过来给张夏宝当媳妇,把张春桃和秋菊两姐妹换过去给他们家两个儿子当媳妇,打着一换二的心思。 张大成哪里肯同意!这岂不是亏大了?当场就给拒绝了! 那家被拒绝了后,也是恼羞成怒,为了圆自己的面子,就在外头很是说了些张夏宝不好的话。 自那以后,张夏宝的亲事就更难说了,条件跟那一家子差不多的人家,都不乐意将闺女许给张家了。 这事就成了张大成夫妻的心结,从那以后断断不允许有人再说张夏宝半点不好,就怕坏了他的名声,说亲更难。 外人说张夏宝不好,张家夫妻还能辩解,说是人家污蔑。 可自家妹子都说他不好,外人听在耳朵里,那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妥妥的铁证啊! 赵氏想明白过来这个道理,顿时脸都黑了。 一把推开还扯着她的衣袖哭的二丫,扬手也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厉声骂道:“你个心黑嘴贱的死丫头,一天天的正经事不干,学外头那些婆娘嘴碎做什么?嘴上没半点把门,什么脏的臭的好的歹的都浑说!” “家里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倒是养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来!别说你大姐听了这话寒心,就是我这当娘的,听了也寒心!” “好端端的丫头,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些长嘴的婆娘,说这些是非?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生怕自家的事情外人不知道是吧?叭叭的就往外说?就显得你长了一张嘴?” “我咋生了你这么个又蠢又坏的赔钱货,扫把星哟——”赵氏打了二丫一巴掌后,见她一边脸肿了,一边脸也发红,跌坐在地,看上去怪可怜的。 倒是没忍心继续打,只跌脚哭骂不停。 这般动静,早就将隔壁几家的邻居给吸引了过来。 山村庄户人家,这个时候还算清闲,本就没啥事。 晚上天气还有点暑热未消,好多人家都在院子里纳凉,等凉快些了进屋去睡觉。 听了这张家这边的想动,先只是爱热闹的孩子偷偷摸过来听墙角,后来就是那些爱听八卦的婆娘也都凑了上来,蹲在院墙外听着。 听到这里,就有人忍不住憋笑出声来。 尤其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平日里最爱学大人骂人的话,听到赵氏骂二丫是赔钱货,扫把星,忍不住就在外头起哄:“张二丫是赔钱货!张二丫是扫把星!” 还有几个婆娘看似低声的讨论,实际那声音,张家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这大成家的这么多年,可算是说了句实话了!她家这二丫委实不像个样子,也该被教训教训了!” “可不是,哪家的丫头像二丫那样的?就张家这条件,她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百手不伸,啥事都不做!谁家这么大的丫头了,不帮着家里干活?就她金贵?” “张家大丫被张家当老牛一般使唤,就是那三丫,比她还小,也做饭收拾屋子样样来得!唯独这二丫,天天岔着手,在村里闲逛。跟在那些碎嘴婆娘后头听些是非!要不就是跟人面前炫耀,说她在家有多受宠,啥活都不舍得让她做呢!” “这有啥?我都见好几次了,才那么点年纪,就妖妖乔乔的扭着屁股往那半大小子堆里凑呢!我看只怕是春心动了,想给自己寻摸个小女婿呢——” “你说真的?哎呦老天爷!要是我家闺女敢这样,看老娘不打断她的腿!” “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了,李嫂子也看到了,是不?” “我回去得告诉我闺女去,以后可不许跟这张家二丫来往,可别被她带坏了名声,以后怎么说人家?” “你说的对!可惜了张家大丫和三丫了,两个倒是老实孩子,唉——” “大丫早就被他们家耽搁了,如今能嫁到王家去,倒算是门好亲事了——” …… 张春桃没想到能听到这些八卦,不仅她听到了,赵氏也听到了。 她楞了楞,一张脸由白转青,只拿手捶着胸口,快要背过气去了,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地上栽。 张春桃嘴里喊着:“娘,娘你怎么了?娘小心——”一边伸手做要接住赵氏的架势。 只可惜她那步子实在迈得不快,一句话都说完了,那脚才抬起一个脚尖来呢。 赵氏哪里等得到她来接,咕咚就栽倒了方才泼水的泥浆地里,糊了一脸的泥浆子。 这下子,二丫还有听到动静的三丫也从灶屋里出来,看到赵氏倒在地上,三姐妹一口同声的都喊道:“娘——” 这么大的声音,就是死人都能吵活,何况是屋里压根就没睡着的张大成和张夏宝呢? 他们之所以先前不出来,不过是习惯了,赵氏教训三个女儿的时候装聋作哑。 此刻听到外头不对,张大成三步两步的跑出来,看到赵氏倒在泥水里,二丫和三丫只会哭喊。 唯有张春桃,脸色发白,还在努力要将赵氏给翻过来。只是她到底刚昏迷初醒,哪里有力气。 好不容易将赵氏给抬起来一手臂高,又没了力气,手一松,赵氏又噗通一声,栽回泥水里。 也亏得张春桃一点都不嫌弃身上手上都被糊满了泥巴,也不嫌弃赵氏一头一脸的泥,快连五官都分不清了,还努力的要将赵氏揽在怀里,真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先前张春桃在外头说得那番话,张大成在里头听得真真的,自然也觉得这闺女到底是大些,不说比二丫和三丫,比起自己的婆娘来,都明白懂事些。 难得她还一心惦记他们做爹娘的,还有大宝这个兄弟。 第十章 打断你的腿 此刻又见她关键时刻,比那两个只会哭喊,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丫头强多了。 倒是有了几分后悔,早知道大丫这么能干,当初就不说是收养做自家的闺女,还闹得满村都知道了,上了族谱。 如今倒不好反悔说是给夏宝养的童养媳了! 不然这样的话,他们家可就省了娶媳妇的钱不说,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又是童养媳,大宝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谁长了后眼睛呢,当初他跟赵氏两夫妻成亲十来年都没动静,本就死了心,才将大丫头抱回家,指望将来招个女婿养老的。 万万没想到这大丫还真给他们带了一儿两女来。当时村里和族里好多人羡慕,说大丫这是能带弟妹的命格,要好好待她才行。 如今就算他和赵氏真豁出脸皮要将大丫头留给大宝做儿媳妇,宗族那边也绝对不会同意。 这事传出去,丢得可不是张家一家的脸,是整个宗族的脸,以后这十里八乡都谁还敢娶张家的闺女,嫁到张家来? 张大成虽然没读书,可也知道,真这么做了,那就是将宗族得罪透了,弄不好就是要全家出族的下场。 因此在心里可惜了半日,到底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也幸好他没露出这个心思来,不然张春桃要是知道了,只怕要暴起锤爆张大成的狗头了! 张大成平日里虽然不管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交由赵氏,可他脑子比赵氏清楚多了。 外头那些婆娘说的话,他在里头都听了清楚明白,知道此刻自己要是不表个态,做点什么堵住这些婆娘的嘴,明天早上,他们张家这点家丑,就要被宣扬得全村都知道了。 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将还在哭喊的二丫一脚给踹到一边,才吩咐道:“三丫,还不快给大丫搭把手,把你娘扶到屋里去躺着去?” 二丫被踹得滚了一圈,吓得哭都不敢哭出来了,只惊惶的看着张大成瑟瑟发抖。 张大成心中不耐烦,若是平日里早将二丫给拖到一旁拳打脚踢去了。 此刻当着外人的面,好歹也要克制一下,只冷着脸道:“把你娘都气晕过去了,还有脸哭?这么不学好,从今儿个起,没我发话,你给劳资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干活!要是敢踏出这院门一步,看劳资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二丫哆嗦着身子连连点头。 张大成这才冷哼一声:“你娘被你气成这样,你大姐身子也不好,这几日家里的活计都交给你,老老实实的伺候你娘和你大姐!要是再听说你偷奸耍滑,劳资第一个饶不了你!” “还哭丧着脸干什么?你老子娘还没死呢!快给老子滚滚滚!看着就心烦!”骂完二丫,张大成甩手就进屋去了。 有了三丫帮忙,又有张夏宝凑过来搭手,本想将赵氏给抬进正屋,可张大成进去后反手就将门锁上了。 三人对看了一眼,还是张春桃提议,将赵氏给抬到二丫和三丫住的厢房去。 她话说的也好听,自己住的柴房地方太小了,恐怕委屈了赵氏。 张夏宝一听,脚步就往二丫和三丫住的房间走,三丫跟在旁边,想说什么,张张口,又闭上了。 三人努力,抬手抬脚的勉强将赵氏给抬到了二丫和三丫住的厢房里。 外头看热闹的婆娘,见张家人都进屋去了,就连那二丫,醒过身来也钻到屋里去,半天没出来。 知道没热闹看了,再看天色也快黑了,一个个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这屋里,将赵氏给放到炕上,张春桃就累得气喘如牛,手脚发软,一屁股坐到了一边,好半天缓不过来。 张夏宝见惯了赵氏这动不动就晕倒,喊心口疼,脑壳疼,浑身肚子疼的毛病,也没当回事,见人躺好了,自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他也插不上手,拍拍屁股也就扭头出去了。 倒是三丫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张春桃,小声的问:“大……大姐,咱们该咋办?就让娘这么躺着?” 此刻外头天已经黑了大半,张春桃正要说话,二丫悄没声息的钻了进来,吓了两人一跳。 张春桃本以为二丫还会再闹上一场的,没想到她被张大成踹了一脚,倒是将那点胆子都给踹没了。 那一脚踹在了她的腰上,此刻生疼,脸上也又麻辣辣的发烫,心里害怕的不行,一会担心自己的脸会不会被毁了,一会又担心明天张大成会不会放过她,真正是心乱如麻。 二丫并不傻,她以往也是同样的招数,几乎是次次都得逞,总能让赵氏多偏着她几分,得一点好处。 今儿个,她被甩了耳光,又被踹了一脚,更不用说名声经过外头那些婆娘嘴里一传,起码也坏掉了一半。 都是因为大丫的缘故!因此,看着张春桃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忌惮和害怕。 进屋后也不敢说话,只缩在角落里。 那边三丫见二丫进来了,也立刻闭上了嘴,还往后退了退,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张春桃没办法,只得道:“三丫你去打盆水来,先给娘把身上这泥给擦擦,再去给娘拿套换洗的衣裳来,总不能就这样躺着吧——” 三丫一听,只丢下一句:“我去打水。”就咕咚咕咚的跑出去了。 张春桃本来想让二丫去拿换洗衣裳,可才张口喊:“二丫——”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二丫就头往怀里一缩,拿胳膊捂着耳朵,装听不见了。 简直让张春桃叹为观止,古有掩耳盗铃,今有二丫装聋,这也忒不走心了吧? 既然这二丫和三丫都不敢去正屋拿衣裳,张春桃也没打算自己去。 索性站起来,走到门口去看三丫水打来了没。 这张家平日里吃用的水,都是取用灶屋门口屋檐下水缸里的水。 这水缸极深极大,五六岁的孩子掉到里头爬都爬不出来。 一般挑满这一缸水,冬日够张家这六口人之家用上三四日,如今天气干燥,节约点,也能用上一两日。 水都是由张大成隔天大早或者傍晚的时候去河边挑回来的,这对成年男子来说,要挑满这么大水缸,也不太容易。 再加上张大成本来脾气就不好,家里人用水都格外的谨慎小心。 能去河边解决的,一般都不会用家里的水。 三丫一贯胆小,生怕用多了被张大成骂,拿着盆在水缸边酝酿了半日,也只敢用水瓢舀了一瓢水给端了过来。 张春桃看着那一盆底的水,再扭头看赵氏那满头满脸的泥巴,十分怀疑,到底是这盆水直接变成泥巴水呢?还是赵氏再做一次泥巴面膜? 第十一章 也不能怪我啊 果不其然,三丫拿帕子沾水还没给赵氏把脸擦干净,那水就脏成了泥巴色,连帕子都变了颜色,更不用说赵氏的脸,那花一道黑一道的,比先前满脸的泥巴还难看些。 以赵氏这个脏兮兮的样子,只怕得好好梳洗一番才行,这么用水擦不是个法子。 看三丫那模样,又是不肯再去打水来的。 张春桃看天色也快黑透了,她也觉得人有些撑不住了,索性道:“既然这样,不若等干了,三丫你和二丫忙忙一点一点抠下来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俩好生照看娘,我就不给你们添乱,先回屋去了。” 说着,也不等三丫和二丫反应过来,她起身就往外走。 三丫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出口。 等张春桃走出去,听着她脚步声走远了,三丫回头一看,二丫已经爬上炕躺着了。 本来这炕盘得就不大,两姐妹个头不大,睡着还算宽裕。 今儿个多了赵氏一个人,二丫嫌弃赵氏身上全是泥巴,倒是捡了离赵氏远的位置躺下了。 剩下的那点地方就不大了,也亏得三丫瘦小,像她这样的个子,侧着身子也能勉强躺下。 三丫走到炕沿边,看到自己平日里睡着的地方被二丫占了,嘀咕了一句:“那是我的位置——” 二丫冷笑一声,恶狠狠的道:“怎么?看着今儿个我挨了打,你也跟大丫一样,起了心思,以为能压我一头是吧?呸!别做梦了!我告诉你,等娘醒了,我再好言好语的哄上几日就好了!” “你也别得意,也别想要我的强!最好老实点,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后头使什么坏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你是知道我的,这家里收拾别人难,收拾你还不简单?” 说完,翻身自己去睡了。 三丫跺跺脚,气呼呼的上了炕,到底不敢再跟二丫争执,挨着赵氏的旁边随着了。 张春桃回到柴房里,也顾不得这床板干净不干净,稻草里面会不会有虱子了。 一头倒了上去,这醒来不过半天,劳心又劳力实在累得很,闭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是被一阵叫骂声给吵醒的。 先是赵氏的尖叫声,然后只听到那边厢房噼里啪啦的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接着是三丫的呼痛声。 张春桃爬起来,走到门口,就看到赵氏揪着三丫的耳朵从厢房里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娘生你们这些赔钱货有什么用?你缺心眼啊还是胳膊手断了?你娘昨儿个一身的泥,你也不说打盆水来给你娘洗洗?” “你咋就那么懒?多走两步都懒得动?还拿指甲给老娘抠?看看你干得这些事,老娘头发都被你抠掉了一半!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啊?谁家闺女能蠢成你这样?” 越说越来气,赵氏伸手就往三丫的腰里掐。 掐得三丫吱哇乱跳:“娘,我也想给你擦干净,可是爹平日里不让我们多用水,我也不敢多用啊!是,是大姐说反正擦不干净,干脆等干了就扣掉还方便些,我才抠的呀!” “再说了,这大晚上的,咱们家又没灯,我摸黑抠的,抠成这样,也不能怪我啊——” 赵氏差点又没被气过去,又翻起白眼捶胸口来。 看到张春桃站在门口,立刻拿手指着她:“大丫,你给我滚过来!是不是你让三丫抠的?你个坏了心忤逆的小贱人——” 张春桃哪里会让赵氏继续骂下去,当即打断了赵氏的话:“娘,一大早的您又发什么脾气?忘记了昨儿个晚上被气晕过去的事了?” 一边说一边走过来,低声道:“娘,你昨儿个昏过去了不知道,爹后来出来了,发了好大的火!看那架势,可是将您都给怪上了,这不都没让您进屋!” “您说要是知道为了您,用了那么多水,岂不是又勾起爹动气?我这不是为了您好么?这泥巴糊在身上顶多难看了些,可惹了爹不高兴,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娘您有空在这里骂,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河边没人,赶快去河边洗漱一番,弄干净了回来。不然等爹回来,看到您还是昨天的样子,只怕又要生一场气了!” 赵氏听了这话,忍不住也打了哆嗦。 张大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赵氏跟他夫妻多年,没少挨过他的揍,一回想起来,就浑身疼。 也不敢再骂人了,匆忙进屋寻了两件换洗的衣裳,遮遮掩掩的去河边了。 等赵氏出了门,张春桃才看向三丫:“三丫,二丫呢?早饭做了没?一会爹可要回来了。” 庄户人家的男人们,每天一早起来,都先要到地里忙活一圈了再回来吃早饭。 尤其是天气热的时候,更是如此,趁着早上天气凉爽能多干一点,等到下午暑气消下去一些,再去地里。 这样也免得热狠了中暑。 看着时辰,太阳快一树高了,地里的男人们也该陆陆续续回来了。 三丫看了看灶屋:“二丫在做饭呢——” 张大成是一家之主,昨儿个他说了以后这家里的活计都由二丫做,赵氏先没醒,二丫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违逆。 一早上,摔摔打打,嘴巴嘟得可以挂油瓶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进了灶屋。 本来她还想把三丫喊着去给她打下手帮忙,可三丫并不傻,她只推托说,怕爹看到了生气后打她,她反正不敢不听爹娘的话。 二丫咬牙切齿,气呼呼的自己进了灶屋这半日了,也不知道她折腾了些啥。 正说着,张大成和张夏宝前后脚进了院子。 张大成裤子挽到了腿弯,打着赤脚,腿上全是泥巴,脸上手上也有不少泥点子。 进了院子,张大成就往树下一坐,往日里这个时候赵氏就会给他打水来洗脸洗手洗脚了。 此刻赵氏去了河边,张春桃眼珠子一转,抢先开口:“三丫,快给爹打水来,让爹好洗把脸!” 一面取了屋檐下挂着的蒲扇,走到张大成旁边,给他扇风:“爹,累坏了吧?快歇歇!” 等三丫打来水,张大成随手洗了脸和手,又走到一边,拿盆里的水随便冲了冲腿和脚上的泥巴,就算完事了。 张春桃又赶忙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端到张大成的面前:“爹,喝口水。” 第十二章 顶个猪脑壳 张大成以前回来,虽然赵氏也是水都打好了,可从来没这么殷勤小意过,这让张大成十分的受用,看这个大闺女,倒是越发顺眼了。 觉得这大闺女落水后醒来,倒是懂事乖顺了许多。 十分满意的接过水一气灌了一半,剩下的递给了后面进院子的张夏宝。 这乡下这样喝水是司空见惯的,一个水瓢全家都用,张夏宝将剩下的水喝了,将瓢丢回水缸,没忍住嘀咕了一句:“村口大胖他们家都喝的凉茶,比这水有味道多了——” 张春桃眼睛一亮,笑着开口道:“大宝想喝凉茶?” 张夏宝翻翻眼皮子:“谁不想喝凉茶?大胖可说了,这么热的天,喝一碗凉茶下去,从喉咙到肚子都舒坦!还甜丝丝的呢!咱们村好多家都有凉茶喝,就是没凉茶,也有三皮罐煮水呢,哪里像咱们家,啥都没有!” 张春桃忙道:“大宝说得也是,这天气这么热,爹从地里回来,一头的汗,确实该喝点解暑的东西才好!只是咱们家这条件,凉茶喝不起,倒是可以摘点三皮罐回家喝。” 一面就看向了张大成:“爹,我这身子一日两日的,也干不了重活,可让我白闲着,我也过意不去。倒不如让我出去到山边去寻摸寻摸,弄点三皮罐金银花什么的回来,熬点凉茶。” “别的不说,给大家解解暑气也好!等到秋收的时候,那可是顶着太阳熬的,一个不好中暑了可怎么办?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怎么也不能让你受这些苦!”这话张春桃说出来听着别提多真诚了。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打拼了多年的社畜,要想混得出人头地,睁眼说瞎话,还能说得真诚,那是必备技能。 张春桃这技能点虽然没满分,也有个七八分了,再加上张大成虽然在张家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可说句实话,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在本村早些年因为没儿子也没少受人嘲笑。 自从有了张夏宝,虽然无人嘲笑他没后了,可家里只有这一个儿子,比起其他同辈家里男丁好几个,也着实单薄了些。 因此不说在村里,就是在张家宗族,也没什么大面子。 哪里经受过这种糖衣炮弹?只觉得心里熨帖无比,以前老听人说什么这闺女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他从来只觉得这闺女就是赔钱货,今儿倒是有了那么点意思。 当下难得脸色放缓了些,点点头:“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寻摸寻摸也使得,也免得在家里闹腾!” 话虽然不太好听,可对于张大成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张春桃笑盈盈的忙答应了一声:“爹,你放心吧!我听你的,吃了饭就去!” 说到吃饭,张大成这才想起,这进院子半天了,往日这个时候,饭菜都该端上桌了,怎么今天桌上还啥都没有? 顿时脸一沉:“怎么回事?早饭呢?劳资都干了半天活回来,连个热饭菜都捞不上?你娘在做啥?又在床上躺尸?” “劳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娶了你娘这个婆娘!前些年愣是老母鸡不开怀,好不容易下了几个蛋,成天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人家娶婆娘回家,是传宗接代,有人伺候吃喝!劳资倒像是娶了祖宗回来了!” 张大成发飙,满院子里不仅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是那养得几只鸡,也条件反射的一头扎进了墙角刨出来的土坑里,只露着屁股在外头。 更不用提旁边猪圈里养得猪,本来还在哼哧哼哧,嗷嗷待喂的,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满院子就只听到张大成的骂声。 赵氏躲躲藏藏的到了河边,这八角屯因为靠着河,村里平日里吃用的水,大都是从这河里挑回家的。 只有两三家富裕的,住得也略微远些,自家打了井。 夏天的时候,满村的男人和孩子,都会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河水被晒得温热的时候,去河里洗澡凫水,又省水又省事。 村里的女人自然不能跟男人一样,也到河边洗澡,大都是在家晒上一盆水,擦洗一下也就是了。 不讲究的婆娘,那更是随便用水擦擦了事也是有的。 张春桃原身素来爱干净,偏因为用水的原因,在家不能痛快洗澡,她也就四处留心,后来在村尾找到一处少有人去的河滩。 这地方比较偏僻,河水在这里积聚了一个不大的水潭,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和石头,水也不深,到人大腿处。 张春桃一般趁着中午最热,没人的时候,会到这水潭里泡一泡。 后来赵氏她们知道了,也经常母女几个互相望风,在这里洗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倒也便宜。 赵氏这一早去的,就是这处水潭。 山里早上的时候,水还是有些凉意,可赵氏等不到中午了,只能咬牙勉强梳洗干净了,就急忙往家里赶。 还没到自家院子呢,老远就听到张大成的骂声,赵氏的心都提起来了,加快了脚步。 一推门,迎头就被扫把砸了个正着,那扫把是用竹枝扎成的,用得久了,上面细细的竹叶和枝条都磨掉了,只剩下张牙舞爪的几根粗竹竿,稀稀疏疏的,一下子就将赵氏的脸挂出了几道血痕。 赵氏还来不及尖叫,张大成劈头盖脸的一顿发作,还好因为他没吃早饭,骂了一会也觉得累,喘着粗气只拿眼睛瞪赵氏。 赵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听明白了,这是当家的回来,还没捞到饭吃呢。 顿时也急了,第一反应就是骂张春桃和三丫:“你们俩在家干啥吃的?连饭都不做?” 三丫看张大成那恶狠狠的眼神瞪过来,忙摆手:“娘,昨儿个爹说了,这几日家里做饭和其他的活,都由二姐来做,我们才——” 赵氏一愣,看向张大成。 张大成这也才想起昨晚当着那么多邻居说得话,点点头:“二丫呢?二丫死哪里去了?” 一直窝在灶屋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的二丫,被点名到自己头上,实在不能再躲了,这才探出半个头来。 就这一露面,张夏宝就没忍住笑出声来:“二丫咋顶着个猪脑壳?” 第十三章 想起来就后悔 大家一齐看过去,那二丫两边脸浮肿得厉害,估计一夜没睡好,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确实像猪头的样子。 加上她以前仗着赵氏偏心,很少进灶屋,就是进去也是打个下手,哪里一个人负责过全家的饭食? 只煮个稀饭就让她手忙脚乱,一时水放少了,一时火大了,锅底都糊了,急忙又放两瓢水下去,再搅拌搅拌,水又放太多了,那稀饭薄得能照见人影子。 就这样还蹭了好几道灰在脸上,头发也乱蓬蓬的,手还不小心被烫红了好一大块,实在狼狈的很。 被张夏宝这么当面嘲笑,十来岁的姑娘家,本就是爱美的时候,哪里受得住? 二丫顿时气得眼圈都红了,若是别人,她肯定是不依不饶的。 可说这话的是张夏宝,她就算气得心口疼,也只能忍了。 小心翼翼地开口:“爹,娘,早饭好了!” 张大成看二丫这个鬼样子,冷哼了一声,坐回桌边等饭端上来。 赵氏怕自己说两句惹得张大成再发脾气,忙使眼色,和三丫一起进灶屋,将饭菜给端了出来。 二丫手艺本就一般,这折腾了半天,也就熬了半锅野菜粥,绿惨惨的颜色,还带着糊味。 这么半盆子稀饭放在桌上,实在倒人的胃口。 赵氏先给张大成捞了最干的一碗,张大成还没吃,闻着那糊味,就皱了皱眉头,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呸呸的吐了出来。 张家虽然条件不好,可自赵氏起,到三丫,手艺都还不错,做出来的饭菜总比别家女人滋味好些。 不然张大成为啥赵氏多年没生育,也没休了她再娶?一是另娶不起,二来,就是赵氏做饭手艺比别人强。 张大成从成亲后,还从未吃过如此难吃的饭菜,感觉比猪食还难吃些。 更不用说张夏宝了,闻着那糊味,就没了胃口。 筷子碗一推,就不干了:“二丫这煮得什么?猪食吗?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鸡蛋羹!我要吃烙饼!” 赵氏心疼张夏宝,可这粮食每日吃用都是有定数的,不然一个月接不到一个月,还不到秋收就要打饥荒了。 只拿眼睛看着张大成,得张大成发话,她才敢另做啊? 张大成被这稀饭给恶心到了,想了想,这大丫好起来了,过几日王家来人,亲事正式定下来,聘礼就能拿到手,那就宽裕了。 这多吃点粮食,倒是吃得起了! 这么一盘算,他也就点点头:“再去给我跟大宝单独做点,这野菜稀饭你们母女三分着吃!二丫糟蹋粮食,不许给她吃,饿她两天让她长长急性!” 赵氏得了令,忙去屋里开了柜子,舀了小半瓢二合面,又咬牙从坛子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去了灶屋。 本来是想喊大丫帮忙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换成了三丫,母女俩进去一通忙活,倒是很快就整出来一叠烙饼,和两碗蒸鸡蛋羹出来。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没有别人的份的,赵氏直接就将烙饼和鸡蛋羹放在了张大成和张夏宝面前。 又端起张大成面前的那碗稀饭,想要倒回盆子里。 张春桃看得一阵犯恶心,吃这惨绿兮兮的野菜粥就够了,再将那张大成吃过一口的稀饭倒回去,那可真是够够的了! 怎么能吃得下去? 忙伸手拦住了赵氏,笑着道:“娘昨儿个气得晕过去了,也该补补,这碗娘吃就好了,我跟三丫吃点稀的就行。” 说着眼疾手快的将张夏宝没动过的那碗野菜粥倒回盆里,搅拌了一下,给自己和三丫一人盛了一碗,这已经比她们平日里吃的要好多了。 赵氏顿了一下,看着张春桃的神色缓和了些,自觉这是大丫孝顺心疼自己,也就没推迟的接受了。 对于张大成和张夏宝难以下咽的野菜粥,对于张春桃和三丫来说,已经极为难得了,毕竟这粥里米粒还有不少,虽然糊了些,可人饿肚子的时候,这算什么? 一口下肚,张春桃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大成会吐出来了,她也想吐。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粥,野菜又老又苦,还没有抄水,那点子苦涩全渗进了粥里,加上糊了的锅底被搅上来,又糊又涩又苦!双倍苦! 知道的这是野菜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黄连粥呢! 可张春桃知道,这顿苦得让人怀疑人生的野菜粥,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也是难得能填饱肚子的一顿。 因此,强忍着恶心,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那野菜老得都嚼不动跟草一样,她也强迫自己多嚼几下,然后囫囵给吞了下去。 很快一碗就下了肚,她伸手去盛第二碗,赵氏看到了,条件反射的想说什么,可想起她将最干的那一碗让给了自己,再看看张大成都没发话,动了动嘴角,低下头去装没看到了。 张春桃没注意赵氏,就算是赵氏想拦着,她也要再添一碗的,这个身体太需要营养和吃饱饭了,只要能吃饱,多听几句话算什么? 在现代的时候,身为孤儿,在孤儿院里,为了吃饱,什么难听的没听过?她早就锻炼出来了! 等张春桃添了一碗,三丫见赵氏没说话,也忙忙的给自己添了一碗,两姐妹三下五除二的将第二碗也吃了个干净。 肚子里难得有了微微的饱腹感,再看那盆里,只剩下一个盆底了。 虽然张春桃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去一点,可她也知道,不能再添了。 转了转眼珠子,她将盆子推到了赵氏面前:“娘,你再添一点吧,吃饱了身子才能好。” 赵氏吃了一碗干饭,已经有了六七分饱,见张春桃将剩下的推给她,也就没客气的全部倒进自己碗里,三两口喝下去后,居然打了个饱嗝,整个人都舒坦了。 更不用说张大成父子,烙饼配上一人一碗蒸鸡蛋羹,吃得香喷喷的。 二丫缩在墙角,闻着那烙饼和鸡蛋的香味,忍不住吞口水。 她一直盯着桌上那盆野菜粥,开始还奢望能给她留一碗,等爹不注意的时候,能填填肚子。 没想到她们三人居然一点都没给她留,几乎肺都要气炸了。 那可是平日里家里六口人的早饭,就让她们三人分了! 再看赵氏吃饱得都打嗝了,二丫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昨儿个晚上她就没吃东西,这饿了一天了,肚子里空荡荡的,她虽然趁着做饭的时候,偷喝了一碗米汤,可哪里扛得住? 更何况张大成还发话让她再饿两天,那可怎么熬? 早知道如此,她昨天为什么要失心疯了非要跟大丫吵架?大丫屁事没有,还混了肚子饱,她可是要饿上三天! 想起来就是后悔! 第十四章 进山 可是再后悔也晚了,起码这顿早饭是没指望了。 等张大成和张夏宝吃完,三丫因为难得吃了顿饱饭,忙抢着上去收拾碗筷。 手才碰到碗筷,就被张大成喝住了:“怎么,劳资说话你们都当耳旁风是不是?说了让二丫干,你抢着出什么头?我这当爹的还使唤不动她了?” 赵氏忙拍了三丫的胳膊一下,又拿眼睛瞪二丫:“二丫你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没听到你爹说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二丫低眉顺眼的将碗筷收拾进了灶屋,外头张大成脸色还有些不快:“家里几个丫头怎么教,劳资不管!可要是再出昨儿那样的事,让外人看了笑话,别怪劳资的巴掌不认人!” 警告完赵氏,尤自搬了块门板到椿树下,就着阴凉和一点点穿堂风,躺下去休息。 赵氏被当着家里的孩子下了面子,也不敢生气,只诺诺应是。 张春桃懒得理会这两夫妻,吃饱了饭,也有了力气和精神,她进屋寻了一个筐子背上,又在柴火堆里扒拉了一根长短合适的木棍拄着,才走出来,迎头碰到赵氏。 赵氏讶异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张春桃对着树下的张大成笑眯眯的道:“爹,娘,那我就出门去了——” 张大成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赵氏本来还想追问两句这大丫头是要去哪里,听到当家的这一声,也不敢追问了。 只看着张春桃出了院子,慢慢走远了,回头又看张大成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这才给三丫使了个眼色,把她拖到了一边去小声的询问。 三丫三言两语的交代了清楚,赵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看院子里,张大成已经微微打起了鼾,张夏宝筷子碗一放就不知道跑到那里玩去了。 再听听灶屋里,不过是洗几个碗几双筷子,一瓢水过一下的事情,二丫那死丫头折腾半天了也没见出来。 为了这个丫头,赵氏这两日没少挨张大成的骂,她也心烦了,索性懒得管,回屋歇着去了。 早上时间匆忙,又没有人在旁边望风,赵氏只来得及梳洗干净了身上的泥巴,衣服却没时间洗。 索性丢给了三丫,让她拿到河边去洗干净。 三丫一贯话不多,老老实实的接了衣服和木盆,往河边走去。 她走得速度快,没多久就看到了先出门的张春桃,正拄着木棍,慢慢的出了村口,那方向是上山的路。 定定的看着张春桃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三丫才收回眼神,往河边去洗衣裳。 只说张春桃,虽然此刻日头已经开始毒辣,晒得人汗流浃背,可对她来说,因为落水受伤,手脚都是冰凉的,此刻走在太阳下,倒是手脚有了热气。 本来按照她先前的打算,是要留在家里,再哄赵氏给她寻大夫来看看的,好歹开点药,把这身子补补的。 可看到昨晚赵氏被气晕过去,也不过是被抬回房间,等她自己醒来。 虽然赵氏这病,一半是装的,一半也确实是身体不好,可张家昨天从上到下,都没说去请个郎中大夫来瞧一下,她心里就明白了。 请郎中一事,恐怕是没指望了,赵氏这个人,耳根子软,没主见。 昨儿能被她一番话哄得偏着她,这过了一夜,耳根子软没主见的不好之处就显露出来了。 压根就将张春桃昨晚的话,都给忘干净了。 说白了,就是压根没将张春桃放在心上,不当一回事罢了。 所以说出口的话,答应的事情,许下的诺,一文钱都不值得。 张春桃看得明白,也懒得再提,免得自讨没趣,还浪费口舌。 昨天一晚睡得踏实,她今天醒来,脑子里又多了不少原身的记忆和本能。 她提出来要采凉茶,自然不是真为了张大成和张夏宝。 不过是寻个借口好上山罢了。 顺着记忆中小路,张春桃慢慢的往山上爬。 这八角屯和附近的乡村都差不多,村子都坐落在山脚下,一条河从山里蜿蜒而出,养活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村落。 八角屯背靠大山,方圆地势还算平缓,沿着河边附近平缓的地方,大多开垦了出来成了水田,地势略微高些的地方,河水浇灌不到的地方,就是旱田。 村里世世代代就靠着这田地过活,碰到丰年,倒也能让一家子勉强能混个肚圆。 碰到不好的年成,因为靠着大山,进山寻些山货,也能熬过去。 每年的春天和秋天两季,村里的女人和孩子,都会在附近的山上采些山货,补贴家用。 更深的山林子里,她们是不敢去的,里面不仅有狼群,还有大虫。 就是那极有经验的老猎户,也轻易不敢深入,都是等到秋天闲下来了,凑上十来个汉子,才敢略微进去走一趟。 运气好的,能打上几头大一点的猎物,卖到镇上去,换些银钱。 运气不好的,那命丢在山里,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每年,这附近村寨都会有猎户进山后没能活着出来的事情发生。 就是村里的女人和孩子进山采山货,也都是招呼上邻居和亲朋好友一起,就怕在山里迷路走丢了。 像张春桃这样,独身一人进山的,还真没有。 不过都是被生活逼迫的,吃不饱,还要干活,想要活下去,不得努力挣一条活路么? 进山再可怕,大不了一死,饿死和被野兽咬死,也没什么区别! 原身张春桃就是抱着这样的必死的念头进得山。 最开始她没经验,进山转悠一天,也寻不到什么东西,因为她都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还是村里有那好心的婆娘可怜她,带着她进山了几次,教给她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可以卖钱,哪些东西有毒。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做娘的教导自家的闺女,学会了后能帮着家里采山货补贴家用的。 这女人和孩子进山的范围有限,山货也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学会了,多一个人采摘,别人就采得少了。 要是别人,这些婆娘不一定会教,可都是为人母的,也都是看着张春桃长大的,看她懂事可怜,想着让她学上一点,就算家里吃不饱,能上山寻点野果啥的,好歹也是一条生路不是? 也就都十分默契的默认了容忍原身跟着上山跟在她们后头学习。 有时候,还特意讲得声音大些,将那山货举得高些,好让原身看到。 原身十分聪明,别人给她讲一遍就能记住,厚着脸皮跟着上了几次山后,心里就有了数。 她心里有成算,知道这是受了村里人的大恩,在摸清楚周围的环境,自己心里有底后,就再也没在这一块采过山货。 都是尽量往更深的山林里去,不占村里的份额。 村里的婆娘几次之后也发现了张春桃的这点心思和举动,谁心里不叹息,张家这大丫头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不好,被亲生爹娘遗弃了不说,遇到的养父母还是这样的人家。 为着这一点,就是八角屯最嘴碎的婆娘,也始终没有在赵氏面前透露过一点点风声。 第十五章 胡子成精了的救命恩人 但此刻,张春桃去的地方,却不是她以往要去的更深的山林。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体力还没恢复,若是贸然进山,只怕天黑了还走不出来。 这山林里,白天本来就要小心,到了晚上,毒蛇猛兽都出来了,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交代了。 再说,她今天出来只是透透气,也顺便了解一下环境,为将来做准备不是? 虽然现在是正中午,一进山林里,倒是凉快了不少。 只是这个时节,山林里没啥好东西,就是村里的调皮孩子也被大人叮嘱,不许上山。 所以偌大的山林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蝉鸣声和偶尔几声鸟叫。 张春桃要寻的,是一种野生的树,在现代张春桃的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都叫它棠梨树,或者甜茶果。这种树结出来的果子又酸又涩又麻,不能入口。 可它的叶子,却是一般人家夏日消暑解渴的必备。 一般人家,到了夏日的时候,花少少的钱,就可以买上一大包。然后烧上一锅开水,在土茶壶中丢入那么两三片棠梨树的叶子,焖上一会,就会泡出一壶浅褐红色的茶水来。 这土茶壶还要专门挑那种泥土烧制,没有上过釉的,才有那种味道。 张春桃所在的孤儿院,经费不多,到了夏日的时候,会每天都烧上一大不锈钢茶桶的开水,丢入十来片这种树叶子,就能泡出颜色清亮带着橙红色的茶水来。 留在她记忆中的,这茶水虽然不够甘美,可也能生津止渴,还能解暑降温,更兼价格便宜,是再合适不过的凉茶。 起码喝着这种树叶子泡出来的凉茶,孤儿院的孩子们夏天从来没有中暑过。 张春桃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虽然不太清楚地理环境气候,可出来走了走,发现和自己以前世界的地理位置大约应该相差不多。 先前她是想着,上山寻点夏枯草,桑叶,蒲公英之类的,晒干后煮水也能清热去暑气。 可发现这环境和现代大致相同,她就有了另外的主意,找到这种棠梨树,来制作凉茶。 进了山林后,这路就没那么好走了,虽然时常有人进山,大型猛兽没有,可也石头林立,高一脚低一脚的,十分费劲。 张春桃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两腿发软,停下来歇了一会,正要再往前走,抬头却看到前面那树叶子十分眼熟,不正是自己要寻到棠梨输吗?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 心下激动,也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想看个究竟,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前扑过去—— 前方恰好是一个小山洼,那棠梨树就长在那山洼边上,只是周围野草灌木遮住了视线,张春桃没有发现罢了。 这要是扑下去,只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吾命休矣!张春桃一声哀嚎,第一反应捂住了脸。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达,从后面突然来了一股力道,扯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拖,张春桃只觉得头皮一阵生疼,不由自主的就顺着那股力道往后倒去。 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然后又嗷呜一声,倒向了一边。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她这一屁股正好跌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差点没把尾巴骨给跌折,顿时眼泪鼻涕都疼出来了。 张春桃呲牙裂嘴的一边哼着,一边伸手去揉屁股。 稍微缓过来一点劲,才反应过来,只是被人救了? 抬头一看,对上了一脸络腮胡子,靠,胡子成精了? 饶是张春桃胆子大,也被吓了一跳。 定定神再看过去,哪里是胡子成精了?分明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 他似乎也被张春桃的反应吓了一跳,有几分尴尬的退后了几步,看着张春桃没说话。 张春桃这才发现,眼前这汉子个子十分高大,按照她的估算,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装扮,背着弓箭,腰间还挂着一把刀,一把络腮大胡子长得实在是肆无忌惮,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大半部分脸,除了能看到一双眼睛和眉毛,压根分辨不出这人长啥模样,年纪多大。 不过以这把胡子的茂盛程度来估算,也得有二三十了吧?不然蓄不出这么彪悍的一脸胡子来。 张春桃原身留下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个人,看他打扮,应该是附近的猎户。 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和感激之情,张春桃十分诚恳的开口:“这位大叔,是您刚才救了我吧!救命之恩,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着强忍着尾椎骨的剧痛,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给那络腮胡子行了个礼。 因为她低头行礼,没看到那络腮胡子震惊的眼神,还有那不由自主摸了摸胡子的颤抖双手。 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络腮胡子已经恢复了平常,看不出任何端倪了。 只摆摆手:“行了,没事就下山吧!山里不太平,小姑娘家家的少进山!” 听声音倒是清朗,年纪不大的样子。 张春桃倒是没多想,小心翼翼地问:“大叔救了我,可我却没什么可以报答大叔的。不知道大叔的姓名,是哪里人士?能不能告诉我?将来等有机会了,我定当报答大叔今日的救命之恩!” 那络腮胡子本来打算走的,听了这话,倒是扭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才笑着摇摇头,啥都没说,径直走了。 他虽然身材高大,可行动敏捷迅速,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木和山石的后头。 看那个方向,倒像是进深山了。 看他打扮是猎户,估摸着应该是进山打猎了。 一个人敢单独进山,应该是有所倚仗,张春桃也就不多想了,自己如今确实没啥可以回报的,与其空口白牙的说出来让人笑话,倒不如等她回村后,小心打听一番,寻到机会再报恩就是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将这棠梨树叶子采回去。 缓了一回,等那疼痛消失了些,张春桃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那山洼边,探头看去。 这山洼并不深,旁边还有石头垫脚可以下去。 山洼下长着两三棵棠梨树,虽然不算高大,如今上面还挂着青涩的果实,可叶子也算繁茂。 这棠梨树的叶子,只要长成了,新老叶子都能用,倒是不挑。 张春桃也就捡自己能够得着的枝条,三两下就摘了半筐叶子,正要起身回家,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呀! 方才她差点跌进这山洼的时候,救命恩人要救她,为何不抓住她背后的筐子?而是薅她的头发? 第十六章 村尾的小秀才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为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张春桃背起半背篓的叶子,想了想,又捡了几根干木柴放在上面遮挡了一下。 这才拄着木棍,慢慢的往山下走。 这个时候正是在地里忙活的男人们收工回家的时候,女人们也都做好了饭菜,正在门口扯起嗓门吆喝自家的小兔崽子快回家吃饭。 这是一天中最热闹,也是庄户人家最放松的时候。 因为天气热,大家都将饭桌摆在院子里吃。 男人们忙碌了一天,此刻才能有空聊聊天,吹吹牛,说道说道庄稼的事情。 关系好的,或者家里条件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人家,隔上十天半个月,男人们会端着碗,都聚集在村中心的那个小水坑面前,一边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一边不忘记看看别人碗里都吃得啥。 而且他们都颇有默契,只扒拉饭,将家里最有油水的菜给留着,等着人都到齐了,再说笑两句,才开始将自己碗里的菜丢到水坑里,比谁家的菜落入水里,泛起的油花大。 油花大,证明这一家的油水大,日子富足。 油花小,那就是这家子日子艰难。 得了第一的人,那会得到全村人都羡慕和嫉妒。 接下来的日子里,全家在村里都是抬头挺胸,走路带风。 那油花最小的,就会抬不起头来,脾气好一点的男人,回家顶多唉声叹气几句,以后发狠,多干点活,让家里油水足些。 脾气不好的男人,不会想着是自己没能耐,回去先将家里婆娘捶上一顿,觉得都是婆娘的错,让自己丢了脸。 一家子好一段时日,连出门都避着人,就怕被人笑话。 家里的孩子也受影响,出去跟人玩都要被人嘲笑。 张大成以前也曾经参加过这种油花比试,从家里生下张夏宝他们兄妹三人后,日子过得拮据,也就很少参加了。 张春桃原身记忆中,张夏宝略微大些后,因为家里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赛,被村里其他孩子笑话。 哭着回家告状后,张大成发狠过一次,将家里的水煮青菜,塞到油罐子里,仔仔细细将油罐子刮了一遍,沾满了油,跑去水坑边参加了一次。 那一团青菜丢下去,泛起了好大的油花,倒是压倒了别人,得了第一名。 张大成和张夏宝当时面上有光,可张家跟着就半个月都吃水煮菜,一滴油都没了。 后来张夏宝被村里舌头长的婆娘套了话,第二天全村就知道了,张家为了面子,半个月没吃油了。 因为这个,张大成一家被笑话了半年。 至那以后,张家就再也没有参与过这比赛了。 今儿个又到了比赛的时候,村里各家各户,陆陆续续就有男人端着饭碗出来,往水坑边走。 路上遇到了张春桃,看她瘦得可怜,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这么热,脸上都没什么血色,身后还背着一个筐子,里面还放着大半筐的柴火,将背都压弯了,看着就不落忍。 张春桃落水的事情,在八角屯这种小村庄里,已经是大事了。这才几天,头上伤都还没好呢,就出来做事了,就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难免也有几分恻隐之心。 不过再怎么同情,到底是张家的事情,他们也不能说啥。 人家张家族人都没站出来,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呢? 顶多只是摇头叹叹气,也感叹一声,这丫头命不太好也就罢了。 也有那心硬的,觉得张大成也没啥错,本就不是自己亲生的,家里又不宽裕,还是个闺女,能养活到现在没饿死,就不错了。 难不成还要将自己亲生的儿子丢到后头,将这丫头供起来不成?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不是? 张春桃不知道这些叔伯辈的汉子们心里的想法,只是礼貌的根据原身的记忆,喊人打招呼,多的一句话都不多说。 这些男人们,也就点点头,笑着说一声,大丫回来啦! 或者“大丫真懂事,又上山捡柴火啦——”之类的话,就走了。 毕竟这张家大丫头不是自家的种,用不着自己心疼。 再者,谁家都不宽裕,这小山村里,就算最富裕的人家,也不过就是能一家子吃饱不饿,就很难得了。 谁家没有四五个孩子?自家的粮食自然是要喂养自家的种,哪里有替别人养孩子的道理? 张春桃也不以为意,她和原身都没想过要放下自尊,去哀求别人来可怜自己。 两人都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到了足够的教训,有着最清醒的认知: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指望任何人!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所以她和原身一样,没有对那些男人们手里的饭碗多看上一眼,也没有流露出渴望的神色来。 即使她饿得前胸贴后背,闻着那菜饭香忍不住就吞口水,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和动作。 低着头往张家走。 那些汉子们也都习惯了,他们都知道,张家这个大丫头是有骨气的,虽然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可从来没有上门求过吃的喝的。 偶然顺手帮她一个小忙,这丫头也都十分有知趣,领了人情后,虽然没别的东西可以还,但是总是力所能及的回报。 比如帮忙割一筐猪草,捡一筐柴火,或者农忙的时候帮忙搭把手什么的。 因此这八角屯里,男人女人都觉得这张家大丫头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又勤快,名声那是相当不错的。 走到拐角处,那些汉子都走远了,张春桃才松了一口气,停下来抬手擦擦汗,正要迈开步子。 一道脚步声匆匆而来,在她面前停住了。 还没等她抬头,一个还带着热气的高粱面馍馍被塞入了她手里,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耐烦:“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你快点吃!别被人看到了!” 张春桃听这声音,抬头就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后生,长得比起八角屯里其他的后生来说,更清秀些,身材也有些瘦弱。 也不像其他后生,都是穿着粗布短打,这么热的天,他还穿着细布的长衫和布鞋,手也看上去修长白皙,一看就是没下地干过活计的。 这不是村尾那一家的小秀才吗?张春桃扒拉了半天记忆,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人是谁。 第十七章 这题超纲了 眼前这个小秀才,姓何,是村尾何家的小儿子。 何家算是八角屯家境颇为殷实的人家,光成年的儿子就有五六个,个个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唯独这个最小的儿子,据说何家老娘全氏生他的时候,本来下了一个月的雨,他呱呱落地的那一刻,雨就停了。 大家都说这孩子将来有大造化,从小他比起其他的孩子,也显得更聪明。 在这何家幺儿周岁的时候,有个路过的算命先生见到了他,直说他命带文昌星,将来必定一举成名云云。 这番话一出,何家夫妻就动了心思,琢磨着等孩子年纪到了,就将他送去读书,说不得将来还能考个状元郎回来。 到时候他们不也能一家子跟着享福吗? 因为这个缘故,本来他的名字随着上头五个哥哥,叫何毛豆的,也被改成了叫何文昌,取其命中带文昌星之意。 到了何毛豆,不对,是何文昌三岁的时候,就带着两条腊肉,几根大葱,将人送到了隔壁村的老秀才私塾里。 那老秀才也听闻过这八角屯命带文昌星的小儿的说法,测试了一番后,只说这何家幺儿颇有几分天资,也就收他做了学生。 何文昌也算有天份,加上何家上头有五个哥哥,都已经娶亲成家,家里壮劳力是八角屯数得着的。 农忙时在地里干活,闲了就去镇上打零工挣钱。 一家子挣钱供着这么一个读书人,倒也还勉强供得起。 四年前,这何文昌考中了童生,当时他才不过十六岁年纪,自然是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 考中童生后,何文昌意气风发的去参加院试,本以为能考中秀才,没想到却名落孙山。 虽然大家都有些失望,可一想他到底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没考好也难免。 更别提何文昌的老师,那个老秀才,可是考到了快四十岁才考中秀才的,这么一比,自家孩子才一次没考中怕啥,大不了再考一次嘛。 接下来三年里,两次院试,何文昌都没能通过。 一时间,不仅村里的人闲言碎语不少,就是何家人,也人心动摇起来。 何家几个兄长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从小就知道他聪明厉害,都指望他将来功成名就还能跟着沾光呢,因此供养他倒是没啥怨言。 可几个嫂嫂开始虽然不说什么,也是想着这小叔子聪明,都能考上童生,考个秀才还不是跟她们做饭切瓜一般简单? 没曾想,这考秀才这么艰难?一次没考中,她们还没什么想法,两次三次都没中,谁心里不嘀咕? 更不用说,这他们的孩子也大了,也要吃穿不是?看着家里最好的都要紧着小叔子,自家孩子年纪比小叔子小,还要下地干活,谁心里痛快? 小叔子倒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没见他下过地。 再热再累再苦,他也就只管闷在屋里读书,从来不见出来搭把手。 几个做嫂子的,农忙的时候,人恨不得掰成三个来都不够用,还要分一半心神来伺候这小叔子。 谁乐意啊! 三次没中后,听说这何家几个嫂子就不干了,说动了自家的男人,闹着要分家呢。 从去年闹到了今年,已经是八角屯大家都知道的旧闻了。 张春桃知道了眼前这小秀才,不,小童生是谁,倒是有几分讶异。 这何文昌的娘全氏,对内是个强势的婆婆,对外倒是一贯的和气,名声很是不错。 当初村里的那些教导过张春桃采摘山货的婆娘里,就有全氏一个。 每次看到张春桃,还会关切的问上两句,也曾经偷偷提点过她,让她别那么老实,一颗心都贴给张家了,好歹为自己着想一下。 所以这是心疼可怜她,让何文昌给自己送吃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张春桃犹豫了一下,手中温热的馍馍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香味,让本来就饿得不行的胃又鼓噪起来。 只是粮食金贵,原身以前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好意,她自然也不能。 想了想,张春桃上前一步,将馍馍递到了何文昌的面前,正色道:“全大娘的心意我心领了,可这馍馍我不能收!还给你,你拿回去吧!替我谢谢大娘!” 何文昌似乎没想到张春桃居然拒绝了这馍馍,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张家大丫的可怜,他虽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也听过几耳朵,知道她常年就没吃饱过饭。 看她那被背篓勒得露出瘦削的肩膀,蜡黄的脸色,还有凑近了,就能听到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就知道她饿惨了。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先吃下去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这丫头脑子坏掉了?居然不要? 再想想平日里他娘在他耳边总是念叨,这张家大丫就是心太善了,是个念着情分的,张家她那养父养母那般对她,她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村里只要有人帮过这张家大丫,她准会寻个机会报答回来,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谁要是不挑剔这丫头娘家,娶了这丫头进门,好生待她,以张家大丫这性子,绝对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儿媳妇。 而且张家大丫勤快又能干,一个女人就能撑起一个家来,没有她帮衬,就凭张大成那个混帐糊涂酒鬼,能养活张家那一家子? 就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这张家大丫,那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话,全氏在何文昌面前念了多次,开始何文昌还以为只是亲娘心善,心疼那丫头。 可渐渐的,他听出不对劲来,咋觉得这亲娘的意思,是瞧上这张家大丫了?要寻回来给他做媳妇? 开什么玩笑! 先不说张家大丫好坏,就张大成那一家子,沾上了那可就是甩不脱的麻烦。 更不用说,这张家大丫既然这么孝顺张家夫妻,又知恩图报,到时候就算嫁过来了,张家挟恩图报怎么办? 他可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名声万万容不得半点瑕疵。 与这样的人结亲家,那不是自毁前途吗? 因此何文昌断然拒绝! 本来全氏还不死心的,可前几日听说七里墩那边王家看上了张家大丫,要上门来说亲,张家那边也乐意,要不是张家大丫落水,只怕这亲事就要说定了。 这才歇了心思! 何文昌本来才松了一口气,结果自家亲娘中午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回来又长吁短叹了半天。 又在门口张望了这半日,突然就去灶屋里抓了馍馍,逼着他送过来。 何文昌有心不从,只说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被人看到了,岂不是坏了双方的名声? 偏全氏只抹着眼泪说心疼那张家大丫,说若是不送点吃的,只怕那丫头要熬不过去了。 到底是一条人命不是? 又提起当初何文昌病了缺一味药,郎中那里不够了,是张家大丫从郎中那里求了药的样子,去深山里给采了回来,送到了何家,才让何文昌病好得快,没误了县试。 何文昌倒是才知道当初自己病了还有这么一场故事,也再推辞不得,只得答应。 揣着馍馍出来,躲躲闪闪的,看见周围没人了,才出现。 本想着这馍馍送到,张春桃吃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以走人。 没想到,张春桃居然要还给他? 敲,这题可就超纲了!要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何文昌一时傻住了! 第十八章 臆想是一种病得治 都说读书人心眼多人,跟那筛子一般,到处都是眼。 何文昌虽然还只是童生,可这几次靠秀才不顺利,他也听了不少闲话,背地里也没少被人说嘴。 尤其是这大半年来,家里哥哥嫂子闹成那样,若不是爹娘压着,只怕早就分家了。 饶是这般,几个哥哥还罢了,嫂子见了他,当着爹娘的面还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甩脸子给他看也是有的。 颇尝了些人情冷暖的何文昌,如今心思敏感的很,也多疑多思。 见张春桃要将馍馍还给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品行好,不受人恩惠。 反而是,莫非这张家大丫真看中了他?平日里流露出这个意思来,被他娘看出来了?不然他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想着娶张家大丫当儿媳妇? 他虽然三次考秀才不中,可还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以他的能力,将来中秀才中举人都不在话下。 等到那时候,不说娶个名门闺秀,好歹也要寻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吧?红袖添香,夫唱妇随他不香么? 脑子坏掉了才会娶个乡下大字都不认识的丫头! 倒是这张家丫头没看出来,是个心思深的,那么早就打上了他的主意,跟自家亲娘搭上关系,讨好她。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张家大丫落水该不会不是意外,是她自导自演的吧?为的就是不嫁到王家去当续弦? 如今在自己面前装出这般有骨气的模样,只怕也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没错的何文昌顿时看张春桃的眼神都变了,先前还只是有些不耐烦,此刻又多了厌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自认为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可也架不住这居心叵测之人,若是不警告一二,万一这张家大丫还没死心可怎么办? 当下清了清嗓子,冷着脸道:“张家大丫,我告诉你,人穷可以,可不能有坏心!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尤其不能走错了路,倒是名节有损,害得可是你自己!” “这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肖想自己得不到的!纵使千般算计,万般筹谋,也是白搭!你以后不要再去我家,也不要再给我家送东西了!” “我娘老糊涂了,她可能被你哄得曾经答应许诺了些什么,可那些都是做不得数的!你也休要当真!只要我不同意,这事就不能成!” “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王家虽然是嫁过去做续弦,可王家殷实,也未必不是你的良配!”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春桃一脸懵圈!喵喵喵,这小秀才有毛病吧?他算老几?跟自己毛线都没有,跑到自己面前来指手划脚?这通篇下来是说他是自己得不到的男人?是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 再看何文昌没头没脑的喷了自己一顿后,拍拍屁股就想走? 没门!她张春桃从来不吃哑巴亏! 当下一把拉住了何文昌的衣袖:“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何文昌又急又气又有几分说不明白的窃喜,看看,这被揭穿了,脸上挂不住了吧?都急得抓住自己不放了!果然是对自己上心了啊! 唉,也怪自己太过优秀了!早知道这村里的丫头们,对自己都仰慕的很,只是她们大多有自知之明,很少到自己面前来表白。 张家大丫这还是第一个!要不要看在这第一个的面子上,说上两句软话? 何文昌嘴上一边说着:“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 张春桃那边可不容他盘算,将手里的馍馍往他怀里一丢,张嘴就骂:“还你的馍馍!你们何家的东西,我可不敢接!” “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丢给我一个馍馍,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的是个金元宝呢!你还是读书人呢?我呸!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呢!” “谁家读书人这般没羞没臊,没头没脑的对别家闺女的亲事说三道四的?本姑娘我要嫁给谁,关你屁事?” “还有,什么叫不要肖想自己的不得的东西?什么算计什么筹谋?还有什么哄得你老娘许诺了什么?你今天给姑奶奶把话都说清楚!” “你啥意思啊?你这意思是,姑奶奶看上你了?哄得你老娘同意了?放你娘的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损样?你自己心里没点x数?” “偌大一个男人,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路只怕都喘气的体格,既不中看又不中用,谁眼瞎了才能看得上你呢!” “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我呸呸呸!读书都读傻了吧?不知道外头怎么传你们何家呢!还真以为你们何家是福窝窝?” “真是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今儿本姑娘也把话放这里了,将来就是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就剩下你一个,你放心好了,本姑娘找女人过日子,也不会找你!呸!” 痛骂了一顿,张春桃从穿越过来后郁结的心情都好多了。 何文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当场去世。 心里一边想着这张家大丫简直不成体统,牙尖嘴利半点都没有女人该有的温柔贞静,简直就是个泼妇。 一边那眼神却怎么也从张家大丫的脸上挪不开,只觉得这张家丫头怎么骂起人中气十足的样子,倒是比方才顺眼些—— 几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傻乎乎的愣在了哪里,迈不开脚步。 倒是张春桃骂完人后,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能背着背篓一口气走回张家了。 何文昌虽然脑子被骂得有些木了,可看到张春桃要走,却忍不住冲口而出:“你既然不想嫁我,为什么三年前我病了,你冒着大雨去山里替我寻药材?难道不是心悦与我——” 话没说完,就被张春桃抢白了过去:“我心悦你妈-——你娘!我说何大秀才,你只怕是脑子有毛病吧?看在全大娘的份上,奉劝你一句,臆想是一种病,得治!” 第十九章 挑拨 说完这话,张春桃掉头就走。 心里忍不住腹诽,感情这何家小秀才,不,小童生,书没读多少进肚子里,倒是读书人自视甚高的臭毛病学了个十足。 这得多大脸啊,不过是原身因为感激全婆子的照拂,又没别的报答方式。 恰好听说何文昌生病需要一样药引子,这药引子虽然不值什么钱,可这药中要是缺了这药引子,那药力就去了一半。 药引子虽然不值钱,却十分难寻,何家人寻了许久都没寻到,倒是满村人都知道了。 张春桃原身想还当日全婆子的恩情,私下去求了郎中,问清楚了药引子模样,冒着大雨上山寻到了,送到了何家。 也算是报答了恩情!就这么点事情,就能被何文昌认为原身心悦他? 呸! 无风不起浪,听何文昌那话音,倒是全婆子似乎看中了原身?还在何文昌面前露了口风? 以后还得离何家人和全婆子远些才是,免得又被人误会了。 张春桃气呼呼的背着竹篓走了,留下何文昌一人,呆呆得看着张春桃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说自己想错了?她压根就没有嫁给自己的心思? 何文昌想明白这点,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只觉得羞臊万分,还好这周围没人,不然他都要寻条地缝钻进去了。 有辱斯文!今日真是有辱斯文!居然在一个乡下丫头面前出了如此大丑! 一时心里又恼又气,有心想骂两句泼妇,又实在张不开嘴。 正没个开交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汉子,看到何文昌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个馍馍,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只渗得慌。 听说这读书人,读得时间久了还不能高中,会将自己憋疯的! 莫非这何家小秀才因为考了三次都没考中秀才,把自己个给逼疯了? 这汉子后背凉飕飕的,大热天的只冒凉气,本想绕过去,可只有这一条路,偏何文昌还站在路中间,怎么都绕不过去。 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了个招呼:“何小秀才,这个时候了,咋还没回家吃饭?” 何文昌回过神来,对上那汉子打量中带着同情,同情中透着几分害怕的眼神,虽然有几分奇怪,可他一贯是不在乎这些的。 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铁蛋叔,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看看手里的馍馍,做势要丢,手都举起老高了,铁蛋在一旁看着,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心里嘟囔着:糟蹋粮食啊!那可是一个馍馍!丢了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又见那何文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将那馍馍收回来,看了看,捏了捏,又揣进了怀里,这才真走远了。 铁蛋看着何文昌走得没影了,才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感叹:这读书人果然脑子跟他们大老粗不一样,拿着馍馍不吃,弄这些花样出来—— 且说张春桃还没到张家,就看到张家院子里升起了炊烟,晚饭应该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等她走到门口,二丫和三丫正往树下饭桌上端饭菜呢。 张大成和张夏宝坐在饭桌边,赵氏正给他们打着蒲扇,自己热得头上都是汗也顾不得擦。 见张春桃进来,忍不住就念叨:“你这一下午跑那里去了?多早晚了才回来?寻到什么好东西了?” 说着就要上前来看。 张夏宝一听,眼睛一亮,也跟着走过来,还不等张春桃放下背篓就要翻捡。 结果看到上面的几根柴火,顿时大失所望,嘴角一撇:“上了趟山,就背回来这么点柴火?没寻点野果子什么的?” 以前张春桃上山,少有空手的时候,有时候是几个酸梨,有时候是一小把山枣,她都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弟妹解馋,多半都是落到了张夏宝的嘴里。 这次什么都没有,自然心里不痛快,看张春桃的脸色就不怎么好。 旁边的二丫见了,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忙凑上前:“大姐,大哥听说你上山了,可是等了一个下午,就等着你带点好东西回来呢!怎么就只有这点柴火?别不是大姐你在山上找到啥好东西,自己吃独食了吧?” 这挑拨的意思十分明显。 张夏宝是个没脑子,一贯只想着自己的,听了二丫的话,顿时就不干了,伸手就将张春桃背着的背篓往前一推。 张春桃猝不及防,一下子往前栽过去,不过还好她见机快,没有直接用手去撑着,而是顺势一偏,就扑在了二丫的身上。 二丫看到张夏宝出手,心里正得意呢,哪曾想张春桃扑过来,连人带着半篓子棠梨树叶子,都压在了她身上。 一时撑不住,两人一起滚做了一团。 不过张春桃因为压在二丫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只胳膊肘被背篓挂破了一道口子。 二丫却被压得哎呦哎呦只叫唤,尤其是她的脸,撞到了张春桃的后脑勺,本来就还没消肿,越发疼痛难忍。 张春桃一脸慌张的,一边嘴上说着:“二妹对不住,我马上起来!” 一边努力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才爬起来一半,不知道怎么的,又被绊倒得栽回去。 压得才松口气的二丫立刻翻起了白眼。 好不容易张春桃爬起来了,一扭头,那背篓就直接甩二丫的脸上,背篓是竹篾条编的,用得久了,好些地方就断裂开来,这些豁口的地方,竹篾条支楞着,刷到二丫脸上,顿时抽出来几条血印子来。 二丫捂着脸哭嚎不已,只喊疼,又喊娘救她。 赵氏下午听了二丫又哭又求了一番,那颗心又忍不住偏了偏二丫,见了这情形,越发心疼起二丫来,正要开口训斥大丫几句。 张大成开口了:“大丫,你背篓里的这些叶子是啥?” 方才张春桃和二丫滚做一团,那背篓里的棠梨叶子就颠了些出来,散落在地上,绿油油的十分明显。 张大成想起这大丫出门上山前说的话,忍不住就问。 张春桃忙将背篓取下来,献宝一样放在了张大成面前:“爹,这是我上山采到的凉茶叶子。” 张大成看了两眼,见是山沟里常见的棠梨树叶子,眉毛一竖,劈手就是一记耳光朝着张春桃脸上扇过来—— 第二十章 还是你有孝心 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臭丫头,小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消遣你老子?当老子是傻子不成?去山上捡些世人不要的烂树叶子充做凉茶来糊弄老子!” “你老子我眼没瞎呢!看来二丫说得没错,这是还没嫁到王家去呢,就眼空心大了!将爹娘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好哇!果然老话说得没错,这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还没嫁出去呢,就忘了本了!” “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平日里都是老子太纵着你这小贱蹄子了,如今倒是要爬到劳资头上做窝不成?” 张春桃早就看到张大成脸色不对,心下就有了提防。 见张大成一抬手,她就势就包着背篓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错开了张大成的那一耳光。 张大成那一耳光扇出来,本就没留手,没想到张春桃避开了,他一下没收住劲,一个趔趄,差点扑了个狗啃泥。 张春桃心中暗笑,转身过来,揪住二丫的衣领甩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先骂道:“我就知道是你在中间挑拨!你昨儿个吃了亏还没记住教训?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舌头怎么这么长?天天在家调三窝四的,非要闹得咱们一家子不开心,你就开心了是吧?” 二丫本还开心这大丫要挨打了,没想到大丫没事,自己倒是又挨了一耳光。 顿时眼睛都红了,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来跟张春桃拼命。 赵氏假模假样的在旁边跌脚拦了两下,就撒开手,抹着眼泪,一口一个孽障!一口一个讨债的,不绝于耳。 张春桃冷笑一声,两下拍开了二丫的手,指着二丫的鼻子骂:“本来我念着姐妹的情分,不管你平日里如何做妖,我都忍了。可今儿个实在忍不得了!先前你故意推我下水,害我撞破了头,我只想着你过上两年就要说亲了,名声坏不得,所以不跟你一般计较。” “倒是惯得你越发得寸进尺了!如今我想着,在出嫁前,给家里添一点进项,你也看不下去,非要在中间挑拨,把事情搅黄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怎么就是见不得咱们家里人好?我就是想着,以后孝敬爹娘的时候不多了,如今想着法子,想给家里挣点钱,让爹能喝上一顿好酒,让娘穿件新衣裳,让大宝能吃上顿肉。就这么点心愿,你都容不得吗?”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这一出,倒是把张家人都给镇住了。 不说张夏宝三兄妹,从他们记事起,就没见大姐哭过,就是张大成两夫妻,也多年没见过大丫流眼泪了。 看她气得脸都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样子,确实是真情实感的被气哭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春桃一边拿袖子抹眼泪,一边转过身来,捧着棠梨叶子递到张大成面前:“爹,你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骗过你跟娘?” “再说了,我若真要骗爹娘,山里多得是不认识的野草,我随便采点回来,编上几句话,岂不是就能糊弄过去了?何苦用这大家都认识的树叶子呢?这不是等着被拆穿吗?” “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大成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大丫是个老实的,又不是个傻的,要骗人,也不至于用这大家都知道的树叶子回来骗吧?这不是一眼就能看穿吗? 这么一想,那怒气就消了三分,半信半疑的问:“那这树叶子还真能做凉茶?你没骗人?” 张春桃拍着胸口保证:“爹,你可是咱们家见识最多的人了,怎么会被我这个丫头片子骗到?这树叶子真能做凉茶——” 说着压低了声音,做势左右看看,才凑到张大成耳边小声道:“这是前几天我去镇上卖鸡蛋,无意间听到几个外地的行商贩子说起的,说是到咱们这里来,别的都好,就是念着家乡的那凉茶,出来多日没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其中有个人就说他出门带了一些,分给了其他人,我心中好奇,就踮脚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熟。又听那贩子说什么,这棠梨树叶子虽然不值钱,可从小喝习惯了,消暑解渴最是便宜不过。” “我就记在了心里,想着回来后哪天有空上山摘一些回来试试,如果真能行,反正这树叶子多得是,能卖出钱来,可就是造化了。哪曾想回来后就落水了,倒是耽搁了几日——”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张大成是知道这个大丫头,确实机灵,赵氏身子不好,没教过她采摘山货,她硬是跟在村里人后头偷学,又到镇上去那些收山货的铺子里请教,学了不少采摘山货的本事。 以前每年靠着这采摘山货换钱,也贴补了不少家用。 听到这凉茶方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尤其是听到说这要是真能熬出凉茶来,卖出钱来,张大成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方才对张春桃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来:“还是你有孝心,不管啥事都记得家里!” 旁边的赵氏和二丫还有张夏宝和三丫,见到张大成不仅没继续教训张春桃,反而露出笑容来,还夸奖了她,一个个都傻了眼。 尤其是赵氏,忍不住开口道:“当家的,这死丫头是在骗咱们呢!她还当着咱们的面,居然就敢打二丫,这眼里哪里还有我们这做爹娘的?” “今儿个若不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急性,以后岂不是要爬到咱们头上做窝?你咋还夸她呢?这让她得了意,以后只怕我这做娘的都管教不得了!”后面一句,你脑子莫非坏掉了,没敢说出口。 张大成一双眯缝肿眼一横过来,赵氏就不敢说话了。 “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你知道个屁!你还管教她?我看大丫好的很,很是不是用你管!你有那心思,好好管管二丫!” “一天到晚满嘴胡沁!再让我听到她胡说八道挑拨拱火,看我不打烂她的嘴!还站着做什么?滚到一边跪着去!”张大成冷哼一声。 一边转过头去跟张春桃说话,态度又缓和了些:“那你这凉茶做出来,要几天功夫?” 张春桃心里琢磨了一下:“按照如今的日头,估摸着两三日功夫,应该就能晒出来吧?我先试试看,大致应该差不离。” 张大成点点头,想起张春桃先说的话,若是她当时没被二丫推下水摔破头,这么算着,凉茶应该今日就做出来了。 这么一想,看二丫的眼神就越发不善了,这才是家里那个搅屎棍赔钱货! 第二十一章 中了什么邪 二丫被张大成这一眼看得浑身直哆嗦,就往赵氏身后藏,偷偷的用一只手拉着赵氏的衣服,示意赵氏帮她求情。 她昨儿个跪了那半日,膝盖今天都青紫了,一走动都疼。 依照她以往的经验,要是今天再跪,以张大成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她起来,她得跪倒张大成睡着了才能偷偷爬起来。 这本来就没好的膝盖,只怕要雪上加霜更严重了,十天半个月就好不了。 赵氏心里也发虚,她是听出来张大成对她的不满了,这是在怪她没管好这个家呢。 吞吞口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讨好的看着张大成:“当家的,要不,咱们先吃饭吧!这都耽搁半天了,咱们大宝该饿了,大宝,你饿了是吧?” 说着就冲张夏宝使眼色,想让宝贝儿子说话,把今儿这事给岔开。 也是提醒张大成,看在儿子的份上,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得了。 张夏宝是个脑子一根筋的,本来还在奇怪怎么爹明明生气发火要教训大姐的,怎么突然就改了注意,还夸奖起来了呢? 一听赵氏说饿了,顿时忘了先前的疑惑,摸摸肚子看向张大成:“爹,咱们吃饭了,我饿了!” 婆娘和闺女都是赔钱货,可儿子是心肝宝,张大成听张夏宝这么一说,也就将二丫给丢到了脑后。 吩咐道:“行了,吃饭吧!” 赵氏忙上前按照往日的规矩分饭,等给张大成和张夏宝盛出两碗后,第三碗她刚要端给自己,张大成发话了:“给大丫吃!” 赵氏一愣,看向张大成:“当家的,你说啥?” 张大成不耐烦的用筷子敲敲桌子:“劳资说给大丫吃!你耳朵聋啦?” 赵氏被骂得低了头,不敢回嘴,咬咬牙将手里端着的那一碗菜粥重重的往张春桃面前一顿:“没听到你爹的话?还等什么?等老娘我亲自给你端过去,喂你吃不成?” 这是怨恨上张春桃了。 张春桃只当没看到,笑盈盈的接过了菜粥,果然比往日吃的浓稠多了。 昨日赵氏还知道将剩下的粥搅和一下,大家平分,都能垫垫肚子,混个半饱。 今天就只紧着自己先捞一碗稠的,捞完后剩下的那小半盆可见底的米汤和数得清的米粒,让两个半大的姑娘,连混个水饱都够呛,还不如直接去灌两瓢水下肚子呢。 偏张大成吩咐了,如今这碗稠粥到了自己手里,只怕饿肚子的就轮到赵氏和三丫了。 张春桃怕再生妖蛾子,先是说了一句:“谢谢爹!” 这才端过粥碗先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是菜粥,不过里面放的不是又苦又涩的野菜,而是自家菜园子的小白菜,小白菜被切成细细的丝,带着本身蔬菜特有的清甜。 高粱米应该是泡过的,熬煮得恰到好处,没有那么拉嗓子,里面还撒了一丝丝的盐巴,越发衬托出了里面白菜的甜来。 这晚饭不是二丫的手艺,应该是三丫做的,没想到老实不多话的三丫,还有这等本事。 不说张春桃满意,就是张大成和张夏宝也吃得稀哩呼噜的。 他们俩面前还摆着一碟子黑咸菜,配着这菜粥吃,最适宜不过。 张春桃见赵氏黑着脸,将剩下的米汤分了两碗,明显她自己的那一碗要多些,三丫那一碗只有一半,几乎都是米汤。 三丫也不敢挑剔,端了那米汤,一口就给喝干了,生怕迟了,连这半碗米汤都没有了。 张春桃也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将这碗菜粥填进了肚子里,又等张大成父子吃完了,正要和三丫一起收拾桌上的碗筷。 张大成发话了,一双肿泡眼盯着张春桃:“这几日,大丫你也不用管别的,先试试看你说的凉茶,看能不能做出来。若是能做出来,爹许你以后每日能吃两个馍馍。若是做不出来,发现你是在骗我——” 说道这里,张大成冷笑两声:“你是知道你爹我的脾气的!虽然你要跟王家说亲了,可没嫁过去之前,你还是我张家的闺女,当爹的教训闺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到时候怪爹没提前跟你说清楚!”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 赵氏在一旁听得眼睛都亮了,跃跃欲试的张嘴:“你爹说的对!你要是敢欺瞒你爹,不说你爹饶不了你!就是老娘我,也得好生收拾收拾你!” 张春桃压根都懒得看赵氏一眼,只拍着胸口道:“爹你放心!若这事不能成,不等爹罚我,我也没脸见爹娘了!到时候我自会给爹娘给家里一个交代的!” 这般有把握的样子,倒是让张大成更放心了些。 张春桃犹豫了一下,才道:“爹,我倒是有个想法,这凉茶的事情,咱们不管成不成,可不能张扬出去。若是成了,咱们家还指望这个能赚点银钱不是?要是张扬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可就赚不到钱了!” “退一万步说,若这凉茶没成,闹得满村里都知道了,岂不是惹人笑话?依着我说,咱们家都得把嘴闭严实了,可不能透露一个字出去!” 张大成一听,这是正理。 点点头,叮嘱家里人:“大丫说的对,今儿这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到外头去!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我不管是谁说漏嘴的,你们谁都逃不了!听到没有?” 张大成在这个家里是说一不二的,这般正经的说话,谁敢说个不字,就连张夏宝都老老实实的表态:“爹,你放心!我肯定不跟外人说!” 张大成看张夏宝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真是滤光镜起码十级,怎么看怎么顺眼。 笑眯眯的还夸奖了一句:“大宝就是听话懂事!你放心,若是凉茶真成了,有了这个进项,到时候爹让大丫割大肥肉给你吃!” 张夏宝听张大成这般许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连点头:“爹,你放心!不仅我不说,我还盯着娘和大姐、二丫和三丫她们,也不许她们外头说去!” 一旁的赵氏和二丫,见张大成居然事事都听张春桃的,还许诺说以后让她每天能吃两个馍馍,吃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当家的(爹)这是中了什么邪? 第二十二章 软钉子 不管张大成到底有没有中邪,反正张春桃是有了张大成这话,自然就不用再考虑赵氏和其他人的想法了。 当下就麻溜的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将这树叶子洗洗,晚上晾一晚上吹干了水汽,明儿个就可以直接摊开晒了——” 说着就将背篓拎到了灶屋前的水缸边放着,又去灶屋里寻了一个木盆出来。 本打算将棠梨树叶子放到盆里清洗的,结果发现手摸到的地方,都是黏糊糊的,低头一看,那木盆沿着盆圈,也不知道是什么,灰黑色的一圈,看着就脏。 张春桃记忆中,她做饭的时候,每次收拾灶屋都是收拾干净了的,这木盆平日里洗菜洗碗,因为饭菜本就没油水,也不用特意用碱来洗,只过两日抓一把草木灰搓搓就干净了。 她不过就几天没做饭,怎么这木盆就脏成这样了? 用这木盆洗棠梨叶子,只怕倒把叶子给洗得不干净了。 皱着眉头,张春桃折身进灶屋,铲了半锹的草木灰洒在了木盆里,又从锅里舀了几瓢温热的水兑进木盆里,让草木灰泡一会。 一边忍不住就故意大声道:“我这才几日没进灶屋,咋就埋汰成这样了?这木盆拿着就黏手,那锅每日就煮个稀饭,用水冲冲就干净了,怎么连锅边的稀饭幔子都没铲干净?” “冬天也就算了,天气这么热,怎么锅碗都不洗干净?这样最容易吃坏肚子!咱们家爹的身体最重要,咱们大宝年纪也小,可不能出这样的事!” 一边念叨着,一边喊三丫:“三丫,快把桌上的碗筷收到灶屋里,往锅里也放半锹草木灰,好生刷干净!还有那灶台,也得刷刷——” 她一想到自己吃得两顿饭都是从这么脏的灶屋里做出来的,就忍不住有些反胃。 借着这个机会,可不得念叨念叨。 赵氏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老话都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咱们乡下人身子皮实,哪里有那么娇贵?大丫你这是没事找事,存心挑刺是吧?” 张春桃直接一个软钉子碰了上去:“娘,咱们身子皮实,可大宝还小呢,他肠胃弱,咱们多注意些总是好的!再说了,我这也是教三丫做事了,等她将来出门子到婆家,若是还将灶屋收拾成这样,只怕婆家也不乐意不是?” 赵氏被噎住了,有心想反驳两句,可大丫这话,句句都在理,只得硬憋了回去。 三丫听了这话,到底还算会看眼色,主要是她没有二丫得赵氏偏心,见此刻爹是站在大姐这边的,爹没发话就是默认了。 于是也不去看赵氏的脸色,默默地按照张春桃说的去灶屋忙活了。 赵氏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胸口疼。 只可惜,这满院子的人,没一个在乎。 张大成和张夏宝满心都是那凉茶做成了后,赚钱吃肉的憧憬,此刻在他们眼里,只要能做出凉茶来,张春桃就是他们的摇钱树,自然站在她这一边。 再者赵氏从生下三个孩子后,三天两头的就喊不舒服,十几年下来,大家都习惯到麻木了。 昨儿个她昏过去,也就是被抬到房里去,也没人说给她请大夫,更何况此刻她还好好的站着呢。 就算现在她再昏过去,在张大成心里,也不过是觉得赵氏矫情讨人嫌罢了。 更不用说张夏宝,一贯是享受家里上上下下关心他,从来不会去想着关心别人。 而且听这说话,明显大姐事事都想着自己,那心就更偏了偏。 二丫这个时候总算是看明白了,不是张大成中了邪,而是大丫这个贱人,用做凉茶哄住了爹,只要她能做出凉茶来,能挣钱,爹就会偏着她。 除非她做不出凉茶来,那才会得了爹的厌弃,那时候她才能趁机下些话,使些坏,让爹好生教训教训大丫。 现在嘛,还是老实点别出头硬要跟大丫杠,那是自讨苦吃。 因此只缩在了后头不吭声,只求张大成瞧不见她,也想不起来要罚她才好。 赵氏却没这个眼力见,只捂着胸口喊疼,还不忘记折腾人:“大丫,我胸口疼,快给我端瓢水来,给我揉揉胸口——” 张春桃刚去扯了一把稻草团成一团,就着草木灰水洗木盆呢,哪里腾得出手来。 更何况,这满院子人,别人都不喊,就喊她,赵氏这点子心思还不明显? 不就是想打压她么?再看赵氏的脸色,不说红润,也算正常,嘴上喊着心口疼,那眼珠子还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没安好心。 理她才怪! 张春桃只做没听见,十分认真的洗完了盆子,又将那平日里装菜的筲箕也清洗了一遍,一起给冲洗干净了,再摸一把,没有黏腻感了,才重新打水进去。 将背篓里的棠梨树叶子泡到水里,漂去了上面的浮尘和杂质。 再用筲箕装起来,放在一旁沥干水分。 赵氏见无人搭理她,越发叫唤的厉害起来,嘴里还喊着:“哎呦~我心口疼成这样了,大丫你这个丧良心的白眼狼,你都不过来给你娘揉揉心口啊!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我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得罪了哪路的神仙菩萨啊!这还没许配人家呢,就使唤不动了,将来哪里还能指望得上哟~~” “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呀,这不孝丧良心的小贱人,你咋不劈道雷下来,劈死她哟~~” 说实话,就凭赵氏这番唱念做打,就能知道她没事。 只不过,张春桃为了以后脱离这张家打算,自然是不肯落下话柄的。 当即停下手里的活计,冲着张大成苦笑一声:“爹,看娘这个模样,今儿这叶子是洗不完了,我先伺候娘,给她揉揉心口。等明儿一早再洗,你看成不成?” 张大成眼睛一竖,这明儿一早再洗,岂不是又耽误时间了?这哪里是耽误的时间?这是耽误的银钱啊! 若是张大成知道现代的那句,时间就是金钱,一定会很赞同! 此刻他只觉得心烦,转身劈头指着赵氏的鼻子就骂:“都特么老眉毛咔嚓眼的乡下婆娘,做什么妖?做出这幅怪样子来,给谁看?也不去水缸里照照自己那猪都不肯啃的烂白菜样,你砢磣谁呢?” “一天天的,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你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呢!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二十三章 虾仁猪心 “胸口疼,胸口疼自己捶两下!自己没长手没长脚咋滴?跟着我张大成委屈你了是吧?没让你过上镇上富太太的日子?要不要给你买两个丫头回来伺候你啊?” “劳资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婆娘!儿子没给劳资多生几个,尽生些赔钱货也就算了!还三天两头的做妖喊这里疼那里疼!” “别人家的婆娘生五六个儿子,身体还好得很,下地干活,收拾家里两不耽误。倒是你,没人家会生儿子,毛病倒是不少!这些年给你看病吃药的钱,都够劳资再娶个婆娘回来了!” “如今家里好不容易要有点进项,不说帮忙搭把手,扯起后腿来倒是麻溜的很啊!怎么?怕我张家发财了有钱了,碍着你了?” 这话说得真是虾仁猪心! 赵氏心惊肉跳,哪里还敢闹妖蛾子,立刻站了起来,低眉顺眼的赔小心:“当家的,我哪里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自然是盼着张家好的!” “我刚就是想岔了,被——被二丫气得心口疼!和大丫很不相干呢!”扭头就找了个借口,要把自己摘出去。 张大成哼了一声,到底是自己的婆娘,也就警告了一句:“你这些天给劳资老实些,别耽误了大事,不然看劳资怎么收拾你!还不滚一边去?别站在这里碍事!” 赵氏连忙点头往屋里走,经过二丫身边,心里不痛快,一把揪住了二丫的耳朵,低声道:“给我进去——” 说着拖着二丫就进了屋。 没一会子,屋里就传来二丫的痛呼声,赵氏低声说了句什么,那痛呼声就地下去了。 张春桃面上不显,心中却对张大成和赵氏越发的鄙夷。 这两夫妻,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蟑螂也有臭虫爱!天生的自私自利,刻薄寡恩! 若是按照张春桃本来的性子,她在听到张大成骂赵氏的时候,就会跳出来反驳。 记忆中原身就这么做过,年纪小小的她,看到赵氏被骂或者受委屈的时候,总会默默地出来分担。 可赵氏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知道原身的好和可贵,反而一有事情,就习惯性的推原身出来背锅,半点不心疼。 时日久了,原身的心都被她伤透了,自然不会再主动出来帮她说话而引火上身。 张春桃心疼原身遭受的那些,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让赵氏也正面承担一下张大成的怒火,尝尝那滋味。 张大成对赵氏毕竟多年夫妻,又看在张夏宝的面子上,还是轻轻放过了她。 若是此刻是张春桃面对怒火,只怕少不得被张大成教训一顿,被罚跪一晚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氏吃瘪,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二丫身上,可张春桃并不心疼。 这张家人,除了三丫目前看不出好歹,都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好像她目前得了张大成的信任,赵氏都没讨到好,可这都建立在她的凉茶能做成功,能卖出钱的前提上。 若是自己失败,只怕张大成会立刻翻脸,日子会比现在困难百倍。 更不用说,还有王家那门亲事悬在头顶,时刻提醒着她呢。 如今的她,半点都不能放松,也半步都错不得。 垂下眼睑,张春桃默默地将半背篓的棠梨树叶子都漂洗了一遍,看天色也快黑了。 张大成也不耐烦盯着,反正大丫也翻不出他手心来,他倒是很放心的回屋睡觉去了。 张夏宝在旁边围观了一下,也觉得没意思,拍拍屁股也走了。 二丫被赵氏暗地里教训了一顿,加上张大成回屋了,她也就被赵氏赶了出来,一瘸一拐的回屋躲着去了。 三丫窝在灶屋里,等到外头都没声音了,才悄悄地踮着脚也回屋去了。 只剩下张春桃将所有的树叶子都沥上了,又借着最后一点光,简单洗漱了一下,才进了柴房。 躺回那木板上,顿时疲惫和疼痛席卷而来,让她眼前一黑,好半天才缓过来。 她下午上山,到晚上洗干净树叶,都是凭着一口气支持着,此刻放松下来,这口气一松,四肢百骸都酸痛无力,连翻身都困难。 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可张春桃不敢睡,在脑子里将今日自己的举动和说的话,反复又过了一遍,没出大纰漏,也没崩原身太大的人设,这才放下心来。 让她做到像原身一样隐忍是不可能的,以原身的脾气,醒来后就算怀疑是二丫推她入手,只怕也不会说出来。 会忍耐到王家亲事说定,嫁到王家后,才会和张家翻脸算账。 她不行!自己没穿过来之前受得欺负也就罢了,她都穿过来了,还想欺负她,那可不答应! 这么想着,到底支撑不住了,张春桃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原身十多年的生物钟,让她天还没亮,鸡才叫第一遍,就醒了过来。 看看天色还暗,头也还有些昏沉,加上有张大成发话,自己这几日只管凉茶,不用做饭洗衣裳,自然不用起那么早。 索性又闭上眼睡个回笼觉,这身体底子不好,要充足的睡眠和营养补充,慢慢补回来。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出了柴房,除了张夏宝趁着这早上凉快,还在睡懒觉,其他人都起来了。 张大成去了地里,赵氏正指挥二丫去铲后院鸡笼里的鸡粪。 庄户人家,这些鸡粪还有猪粪,都是上好的农家肥。 眼看这地里的水稻正是抽穗灌浆的时候。 这个时候十分重要,要追一遍肥,才能让这庄稼长得穗大穗多,灌浆饱满,才能多产点粮食。 因此每家都会积多多的肥,好下到田里去。 除了自家的茅厕,农家能积攒的肥料,也就是鸡粪和猪粪了,那都是宝贝,一点都不能浪费。 家里有牛的,早上出去放牛,还要自带筐子,将牛粪沿路给捡回来,不能让别人捡了去,不然那可是一大损失。 这鸡窝里,一般人家好几个月才清扫一次,味道十分冲鼻难闻。 以前都是原身去做,清扫完一次,能恶心得一天没胃口吃饭。 二丫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一走到鸡窝旁边,本来天气就热,那味道蒸腾扑面而来。 二丫本来就饿得闹心,这味道一冲,她顿时受不了,丢下手里的扫帚,就跑到墙角搜心刮肠的干呕起来。 第二十四章 又插一刀 只可惜她胃里没东西,好半天,也只吐出了两口清水。 脸色发白的靠着墙角,看着赵氏的眼神里,忍不住就带上了一丝怨恨。 赵氏也心烦的很,若是以前,这事都是大丫去做了,哪里用得着她操心。 可如今大丫指望不上,三丫要做饭,就剩下二丫没事做,她不干谁干? 谁让她做饭不行,怪谁呢?再说了,难不成还要她来做? 这么一想,看着二丫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不耐烦的道:“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还矫情个什么?素日里你大姐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弄完了,偏生怎么到你这里就磨磨蹭蹭的?你没命托生到那大户人家去,投胎在我肚子里,生来就是下贱干活铲鸡粪的命!” “有啥好嫌弃的?庄户人家哪家的闺女不干活?偏生就你娇养不成?再磨叽,等你爹回来捶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还楞着做什么?要是今儿个你不将鸡笼收拾出来,也别想着吃饭了!都是惯得!再饿上你几顿,我看你啥都能干了!” 二丫听赵氏这话,知道这事再无转寰的余地,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要是今天再吃不上东西,只怕真要饿死了。 比起饿肚子来,这铲鸡粪的事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想了想,从屋里找出来一件破得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来,捂住了口鼻,系在脑后,往鸡笼走去。 赵氏眼神闪烁了一下,看那衣裳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大丫的衣裳? 本张嘴打算骂二丫矫情,不过想到大丫这两日总是堵得她心口疼,那话到了嘴边也就咽下去了,只当作没看到。 二丫去后头鸡笼忙活去了,即使捂住了口鼻,还不时传来她的干呕声,只是她到底也被饿乖了,这样也没说不干了。 张春桃低下头无声冷笑,以前这家里上下内外的脏活累活都是原身做了,二丫和三丫比起村里其他姑娘,松快多了。 如今她可不会惯着这毛病,她们的苦日子,这才开始呢! 心里想着事,不耽误她手里的活,三两下,搬出往日家里晒东西的支架,将圆簸箕摆上去。 又将棠梨树叶子在簸箕上摊晒开来。 这棠梨树叶子昨夜的水分都沥干了,又被吹了半夜,今天已经蔫头巴脑了,只需要轻轻拨开,让它们充分接受阳光的洗礼就行。 张春桃将棠梨叶子摊晾好后,就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了树荫下守着。 不怪她小心,主要是这张家人心叵测,赵氏和二丫如今对她不满,三丫那里虽然看不出好坏来,也得多提防才是。 这棠梨树叶子,可关系着以后,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等到太阳一树高了,张夏宝也睡好了,闷头从房里出来,脸也不洗,自然更不用说刷牙了,站在房门口,张口就问饭好了没。 张大成也从地里回来,进了院子,先看了看院子里簸箕里摊晒的树叶子,就一屁股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树荫下。 赵氏得了教训,看到张大成回来,屁颠颠的就学着昨日张春桃,给打了一盆洗脸水端了过来,殷勤服侍着。 张大成昨天享受了一把太爷一样的服务,美得不行。 今儿个看赵氏这么讨好,倒是将那不满去了两分,别的不说,自己这个婆娘对自己还是十分小意殷勤的。 三丫听到外头动静,已经把饭菜往外面端,张春桃也不好只干站着,进去帮忙端出来。 张夏宝跑到水缸边,舀了半瓢水,拿手在瓢里掬水泼在脸上,随便囫囵了两下,就当洗过脸了。 后院的二丫听了动静,加快了动作,将鸡粪都铲出来,用箩筐装好。 这些都要抬到院墙外,专门积肥的坑里去,沤上几日,才好洒到田里去。 此刻自然是不能抬出去的,她生怕出来迟了,赶不上早饭。 一边拍打着身上灰土,一边就往前头走。 才走到前院里,打算去洗手,一阵风吹过,张夏宝顿时捂着鼻子大叫:“二丫,你身上怎么这么臭?是掉进粪堆了吗?快点走快,臭死我了——” 二丫是姑娘家,脸皮本来就薄,尤其是被自己亲哥哥当着全家人都面说身上臭,哪个姑娘家能受得了? 当下眼圈就红了,委屈的道:“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这是去铲鸡粪才沾染上的,要不是——” 说着看了张春桃一眼。 张春桃早就提防着二丫这朵小白莲,听到这里,立刻端着一碟子咸菜,从灶屋里走出来,抢过话头:“这事都怪我!以前这些活都是我在干,我有经验,每次都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做,不会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出来,薰得大家没胃口。” “我该早点告诉二丫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三丫要做饭,娘身体不好,我如今要弄这凉茶,可不能沾这些腌臜的味道,不然窜了味道,那凉茶岂不是被糟蹋了?” “所以二丫,这几日你也多受些累,既然已经做了,这鸡窝收拾好了,下午趁着家里没人,把猪圈也收拾收拾。” “多积些肥,到时候地里追肥用得上。咱们一家子的口粮可都指望那几亩地,二丫你就多辛苦辛苦,若是因为你这肥好,能让咱们家多打两袋粮食,那可得记上你的一份功劳!” “爹,你说是不是?”最后还把话抛给了张大成。 张大成一听这话没毛病,点点头:“大丫说得对!家里人人手头都有活,就你闲着也是闲着,明儿把猪圈收出来!误了追肥,耽误了收成,看劳资不捶断你的腿!” 二丫还能怎么样?只得含恨答应了,看向张春桃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张春桃挑眉一笑,就喜欢看二丫恨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还特意提醒道:“二丫,快去打水洗手洗脸,最好将衣裳也换了,不然你身上这味道,只怕薰得爹和大宝吃不下饭呢!” 又插一刀! 张夏宝也跺脚附和:“快走开快走开!别薰着我们!” 张大成更是直接吩咐:“劳资每天挑水回来费得难道不是力气?这是一家子吃用的水!连你娘昨日都是到河边去洗的,你比你娘还金贵不成?还不快滚?” 第二十五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二丫哪里敢出门啊,她一贯出现在村里小伙面前,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背地里有那嘴花花的,给她还取了个小西施的诨名。 她面上不显,背地里可是得意得不行,很是以这个诨名为傲。 这会子出去河边,村里下地干活的小伙子正是陆续从地里回来吃饭的时候,迎头碰上了咋办? 自己身上这味道,只怕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丢人岂不是丢大发了? 有心不想出门,可看这架势,不出门只怕今儿这顿早饭就又吃不上了。 她刚偷偷看了一眼,今天早上居然难得有馍馍,若是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其他人? 吞吞口水,胃似乎知道了她的犹豫,越发响的厉害。 二丫最终还是屈服在了饿势力之下,跺跺脚,拿捂着口鼻的衣裳盖住了头,才遮遮掩掩的往河边去了。 张春桃也看到了今天的早饭,算是丰盛的了。 一筐子杂面馍馍,个顶个的有成年男人的拳头那么大,还有半锅米汤,一盆水煮青菜,一碟子黑咸菜。 往日里只有地里活计重的时候才会做这样丰盛,让在地里忙活半天的男人吃饱。 张春桃扒拉了一下记忆,才明白,这水稻抽穗灌浆的时候,地里不能缺水,要蓄水保水。 他们八角屯还算好,挨着河边,不会太缺水。 有那田地附近没有堰塘大河的,到了这个时候,逢上老天爷不下雨,都是人力挑水去灌溉自家田地的。 张家的田地位置中等,离河边不远不近,虽然有一条蓄水沟,可沿途水田都要用水,等轮到自家地里的时候,就不能耽误马虎。 所以张大成昨儿个就吩咐了赵氏,这几日要吃得饱些,他下地要挖沟蓄水,没吃饱力气可不够用。 蓄水不够,那水稻可是会减产的。 赵氏分好了早饭,她自然不敢再克扣张春桃的那一份,见张大成没发话,还给二丫留了一份。 除了张大成父子,张家其他的女人,包括赵氏在内,每人也就一个馍馍,一碗米汤。 张春桃先喝了一口米汤,又咬了一口杂面馍馍,这馍馍没有她在现代吃的杂粮馒头那样喧软香甜,可更有韧性和嚼劲,也更能扛饿。 还带着杂粮天然的香味,虽然里面还有些没有磨碎的谷壳和糠皮,有些拉嗓子。 可张春桃还是十分珍惜的,一口一口的将这馍馍给吃完了。 最后再将米汤喝完,腹中暖洋洋的,已经大半饱了。 饭后张大成照旧要在屋檐下有穿堂风的地方,地上放一块门板歇晌午。 张家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赵氏回屋里躺着去了,三丫收拾了碗筷进了灶屋。 张夏宝才吃了饭,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拿手背一抹嘴角,只说了一声出去玩了,就跑得不见人影。 这些山村里的孩子,最是皮实不过,再热的日头也不怕的,呼朋唤友,能玩到天黑,不被爹妈唤着,揪着耳朵,是决计不肯回家的。 他们也不怕晒,都穿着褂子短裤,或者干脆就打着赤膊,满村溜达。 皮肤晒得就跟那黑泥鳅一样,又黑又亮。 大部分做爹娘的也懒得管,这样半大的孩子拘在家里,能将屋顶都闹腾穿。 还不如放出去祸害去。 他们也基本不担心,这些孩子们大的带着小的,满山野的到处疯跑,都是山间地头长大的,只要不进深山,不下河,就出不了事。 因此赵氏和张大成都习以为常了。 等张夏宝都出门了,那二丫才回来,推院门进来,脸色十分难看,看到张春桃坐在树下吹风纳凉,嘴一张就想骂人。 张春桃笑眯眯的指了指睡在屋檐下的张大成,二丫所有的话只能硬憋了回去。 连脚步都不敢再放重,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看到桌上给她留的一个干馍馍,忍不住吞吞口水,三两步上前抢过馍馍,就往嘴里塞。 塞得急了,只噎得眼珠子翻白,眼泪都出来了,也舍不得嚼慢点。 飞快的一个馍馍下了肚子,估计还没饱,二丫听到灶屋里有动静,又钻到灶屋里寻摸了一圈,估计是想看看能不能还找到其他吃的。 没一会子就垂头丧气的出来,显见得是没找到。 只狠狠的瞪着张春桃,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张春桃冲二丫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二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靠近了些,眼神依旧不善,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得意!别以为爹现在站在你那边,就可劲的作践我!我可告诉你,我可是爹娘亲生的,自然比你这个外头捡来的亲近。” “爹看重你,不过是因为你能干活,替咱们家赚钱!才不是真心疼你!等你赚不了钱了,你看爹到底疼谁!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等你那凉茶做出来,咱们都学会了,也用不上你了——” 张春桃挑挑眉毛,没想到这二丫居然还有点脑子,连这都看出来了。 只是也太蠢了点,以为这样说,自己就会伤心,打击到自己吗? 这也太可笑了! 因此只冷笑:“既然知道如今爹看重我,那就别来惹我!二丫,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咱们的姐妹情分,从你推我下河那天起,就已经没了!” “以前你仗得不过是我将你当妹妹看待,一心照顾你,忍让你!你才有机会对我吆五喝六,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以后,你算个什么东西,若再敢对我伸一个手指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丫被这话激得沉不住气,一下子扑上来,十指尖尖,就冲着张春桃的脸挠上去。 张春桃一把抓住二丫的手腕,趁势一带,将她拖了过来,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内侧。 二丫咕咚一声就跪下了,顿时一声惨叫。 惊得张大成本来打得震天的呼噜声,一下子就止住了。 张春桃趁着二丫还没回过神来,一脸焦急抓着二丫的胳膊,做势要扶她起来,嘴里还犹自道:“二丫,你这怎么了?腿软了?怎么就跪在这里了?快起来快起来!” 二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明明是她把自己踹跪下的,怎么有脸说是自己腿软跪的? 当下就要张嘴:“你胡说,我——” 张春桃已经用余光看到了张大成睁开了眼睛,嘴角一勾,含笑道:“二丫,行了,大姐知道你是想赔罪,咱们姐妹间,用不着这样客气!快起来吧!” “对了,你这不是去河边梳洗了吗?怎么身上还有味道?你自己没闻出来?莫非是你在鸡笼里呆得时间太久了,闻不出香臭来了?” “二丫,不是大姐说你,我这凉茶还在晒着呢,你可千万离远些——” 二丫还没说话,张大成的一声怒吼声,伴随着他的草鞋就丢了过来,正好砸在了二丫的头顶上。 偏生这个时候,院子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第二十六章 寻她帮忙 张春桃抬头一看,有几分眼熟,在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不是何文昌的亲娘,全婆子吗? 她来做什么?张春桃忍不住心里犯了嘀咕,莫非是昨儿个自己骂了她的儿子,今儿个上门来找场子的? 这反应也忒慢了点吧?昨儿个骂的人,今天才上门? 虽然她猜度到了全婆子的心思,可到底以前全婆子对她也有过恩惠,虽然原身还了这恩情,到底还记着全婆子的好。 当下想着,若是全婆子今儿不过分,任由她说上几句,也就忍了算了,就当为原身积福了。 因此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全婶子怎么有空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全婆子本来一脸的尴尬。 她昨天让自己小儿子给张家大丫送个馍馍,虽然存了别样的心思,可到底也没起啥坏心不是? 没想到小儿子不情不愿的出门,回来就有些不对劲,说话颠三倒四的,问他啥都含糊不清,像是心里存了事。 再一看,这馍馍也没送出去,咋滴人还把魂丢了? 只是当着一大家子不好问,等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了,她才揪着小儿子何文昌,问了个清楚明白。 当下被气了个倒仰! 一面气小儿子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倒是将自己一点打算叭叭的全说给张家那丫头听了。 一面又气张家丫头不识抬举,不过是张家一个收养的丫头,家里又是那模样,被张家要卖给人做续弦当后娘的人,难不成嫁给她小儿子还委屈她了? 自己小儿子是读书人,如今是读书人,将来还能中秀才举人,多少条件比张家大丫好多了的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小儿子,自己还看不上呢。 张家大丫是这些丫头里条件最差的了,若不是因为自家这情况,眼看压不住下头几个儿子媳妇,说不得就要分家了,为了小儿子的前途着想,她能看上张家大丫? 嫁给他儿子做原配,被卖到那王家去当续弦,是个人都知道要选他们何家好吗? 这门好亲事,将来能当秀才娘子,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张家大丫居然还拒绝了? 全婆子又气又急,还有几分不相信,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因为不想娶张家大丫这个乡下丫头,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她印象中,张家大丫勤快又能干,平日里待人也是抬头就是三分笑,打招呼前先喊人,算是很知礼的了。 尤其是知道感恩,对帮助过她的人,态度那是格外的热情些。 实在想不出来她骂人的模样! 因此全婆子在家里左思右想了一晚上,到底还是舍不得这样一个好拿捏又会干活的儿媳妇人选。 这才看着日头,算着时间,估摸着大家都吃了早饭,男人们都歇晌了,女人们才忙着家里的事情,这个时间段最是空闲。 就径直来了张家,想着趁着没什么人,将张家大丫喊出去,寻个僻静的地方,她好亲自问问。 没想到,这张大成这个时候还不歇晌,咋那么闲?还在家打孩子玩? 虽然村里人,谁家不揍自家的孩子,可都遵守老规矩,这男女有别,教训闺女的事,都是家里的女人出头,哪里有做爹的,还拿鞋子砸这么大闺女的? 简直太没规矩了!全婆子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对张家越发看不上。 心里还盘算着,若是这张家大丫嫁到自家,可得让她好好学学这规矩才行!不然出去岂不是丢他们老何家和自己儿子的脸? 不过她面上倒是很快就堆起了笑,只当没看到过刚才的一幕,冲着张大成点点头:“这个时候大成兄弟还没歇晌啊?我来是找大丫有点事寻她帮忙,晚饭前送她回来行不行?” 张大成有几分不情愿,这家里院子里晒着凉茶呢,可都要大丫来看着才行。 这全婆子也太没眼色了,这个时候来,还将人一借走就是半天? 只是这何家家里五六个儿子,各个都身强力壮,又有各房亲戚,在这八角屯算是势力最大的,一般人轻易不敢惹他们家。 更不用说,这何家还出了个读书人,听说是文曲星转世,年纪轻轻就中了童生,虽然还不是秀才,可跟他们这些泥腿子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大成虽然大字不认识一个,可他们这种庄稼汉子,对读书人有种天然的敬畏和佩服,就为这个,他也不能得罪何家,得罪全婆子。 因此虽然心里不情愿,脸上还是十分大度:“大丫,既然你婶子找你帮忙,你快去吧!” 倒是赵氏在屋里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听了这话,急忙抢过话头:“大丫,你去帮忙,不用急着回来,吃了晚饭回来也行!” 说完白了全婆子一眼,还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叫人去帮半天的忙,怎么也该管一顿饭吧?不然忙活半日,事情给你们何家做了,饭还要回我们张家吃?也太抠门了吧?” 全婆子听了这话,顿时不甘示弱的拉着张春桃:“我这不是怕你爹娘不放心么?既然你爹娘都发话了,那感情好,今晚就在我家吃饭!今早刚好你大泉叔运气好,捉了一条三斤重的草鱼,晚上婶子家炖鱼烙饼吃!管够!” 一边说,一边挑衅的看着赵氏。 炖鱼!烙饼!听了这话,张家人羡慕的眼泪忍不住都快要从嘴里流出来了。 他们家已经数月没开过荤了,最好的也不过是吃个鸡蛋羹,就很不错了。 没想到何家居然能吃上炖鱼了!还有烙饼! 张大成和赵氏到底要面子,虽然也馋得不行,可也说不出要去蹭饭的话来。 二丫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着实忍不住了,本来还因为被全婆子看到自己被亲爹拿鞋子砸,觉得丢脸的。 此刻也顾不上了,上前两步,挤出一点笑来:“全婶子,我也可以去帮忙的!别看我小,我大姐会的我都会——” 全婆子脸一僵,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丫:“二丫,我家这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帮的!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衣服都没穿齐整,头发也没梳顺溜,自己都没打理干净,你能帮啥忙?” “听婶子的话,有这功夫,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女孩子家家的,不说打扮得多漂亮,涂脂抹粉的,起码也要穿得齐齐整整的,看着干净吧?” 第二十七章 二丫的心思 二丫哪里听得起这番话,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扒下来扔在地上,还被人踩了好几脚,真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最后一点不甘,支撑着她没当场捂着脸回屋哭去。 她本对何文昌有着一点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自认为自己被村里后生夸为小西施,自然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会收拾打扮的缘故。 因此就有些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这般人才相貌,村里的这些小后生怎么配得上她? 满村里,她琢磨着也就只有何家的小秀才,和自己般配了。 当然,她也知道,自家这条件,何家肯定看不上,更不用说她和何家小秀才年纪相差也有些大。 只是她觉得,那是因为何家小秀才见过她本人,也没和她相处过。 若是能相处相处,还能不被她迷倒? 二丫深受赵氏的洗脑,据说当年张大成要娶赵氏,张大成的父母是不同意的,偏生张大成就是被赵氏迷住了,死活就要她做婆娘。 这做爹娘的,哪里能拗得过子女? 张大成和赵氏两人没成亲前,就有了首尾。到了这个田地,张大成父母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这个,被气得等张大成跟赵氏一成亲,就将他们夫妻给分了出来。 赵氏倒是挺乐意的,不用伺候公婆,跟张大成刚成亲头几年,那也是如胶似漆过的。 多年后,赵氏还记得那些年的好日子,经常在闺女面前念叨。 张春桃要里里外外干活,没空听她讲古,三丫还小,唯有二丫,将赵氏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总觉得只要长得好看,抓住了男人的心,若是男人的爹娘不同意,就生米煮成熟饭。 那何家小秀才是读书人,要个好名声,不怕他不娶自己。 等自己嫁过去后,好生笼络哄着小秀才,再生下几个孩子,不就站稳了脚跟? 将来说不得还能跟着当秀才举人娘子呢! 揣着这样的心思,二丫几次三番的想跟何家亲近,偏生全婆子是个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这般才貌,在十里八乡都是少见的,是多少没出嫁姑娘眼中的大肥肉,人人都恨不得咬一口,好嫁到他们何家来。 因此特别拘着何文昌,平日里何文昌在镇上读书,一个月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 就是回来,也是让几个儿子轮流去接,坚决不让小儿子落单,怕着了道。 回家后,也不让小儿子出门,更不会让没出嫁的姑娘来串门。 真是严防死守,总算是将儿子的清白保持到了今天。 也让那些怀着各种心思的姑娘们,望而兴叹,压根就没机会接近。 不然二丫今天听说全婆子请张春桃帮忙,即使知道不妥,还厚着脸皮要蹭着去。 因为机会实在难得,何文昌还在家里。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能见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没曾想全婆子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就差直言瞧不上她了。 再心思深些,脸皮还是薄的,尤其是被心上人的亲娘这般瞧不起,真真是万箭穿心一般。 也亏得二丫承受力还算不错,换做脸皮更薄一些的,只怕就要想不开了。 二丫强挤出一点笑来:“全婶子,我只是想帮忙,没别的意思——” 全婆子见张家二丫脸皮这般厚,自己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不死心。 索性把话给挑明了:“二丫头,不是婶子多心,而是婶子家有个不省心的正要说亲呢,你这样的小丫头自然要避讳些,免得传出不好听的话来,伤了名声不说,也伤了两家的脸面情分不是?” 二丫听了这话不对,冲口而出:“我都要避讳,大丫难道就不要避讳?怎么还叫她去帮忙?” 这话问得,不说赵氏,就是张大成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全婆子呵呵一笑,看向了赵氏:“我说大成家的,你家这二丫很是缺些规矩啊!才多大的丫头,在家里掐尖要强也就罢了,毕竟是你们张家的家务事,我管不着!” “可这管到五家外姓的乡亲家里,就不合适了吧?我何家的事情,啥时候轮得到你这张家的丫头插嘴了?今儿个算我心情好,不跟你家丫头一般见识,换个人试试?看是不是当场就给二丫一个大嘴巴子?” “你要是不会教闺女,到村口喊一声,咱们乡里乡亲的,帮你顺带着教导两回也不耽误事,大成家的,你说是不是?” 虽然全婆子只问着赵氏,可何尝不是打张大成的脸? 张大成的脸顿时就黑了,看着赵氏和二丫的眼神十分不善。 张春桃在一旁看得恨不得给全婆子鼓掌加油,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挤兑得张家夫妻脸上无光了。 别看张大成此刻当着全婆子的面忍着,只要全婆子一走,只怕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她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好,免得引火上身。 忙站出来结尾:“全家婶子消消气,我家二妹年纪小,不会说话,您也别跟她一般见识!您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别耽搁了您的事情,咱们现在就去?” 全婆子自然要给张春桃这个面子,也想着万一要跟张家结亲,不能把人真得罪死了。 也就点点头:“行了,你家大丫头我就带走了。” 说着,拉着张春桃,大摇大摆的就出了张家院子。 走出去老远后,隐约就听到张家院子里鬼哭狼嚎,全婆子脚下一顿,扭头看了看张春桃一眼,见她似乎没听到一般,自然也就不会主动提醒了。 等到彻底听不到张家传来的动静了,张春桃见全婆子前头带路的方向,也不是何家,反而是朝着河滩走去,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不过她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跟着全婆子,到了河滩边。 此刻已经快正午的时分,河滩上的石头都被晒得烫脚,除了几个调皮的孩子还在河滩里凫水玩,几乎看不到人影。 河边树上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听着就让人心浮气躁。 全婆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带着张春桃走到了一棵大树下,有了点树荫,倒是凉快了些,又有河边吹来的水风,总算是没那么热了。 附近都是开阔地,也藏不住人,远远的那几个孩子也听不到这里说话。 就凭全婆子找的这个说话的地方,张春桃就知道,她是一个谨慎小心,轻易不会让人拿住把柄的人。 果然,全婆子四下看了看,确实没看到有其他人,这才开口:“大丫,昨儿个我让我家文昌给你送馍馍,你怎么不要?可是你文昌哥得罪你了?” 张春桃知道,真正的戏肉终于来了! 第二十八章 推心置腹 张春桃露出一点难色来,没开口说话。 全婆子不知道脑补了些啥,或者说她听了何文昌的话,到底还是有些着急了,见张春桃这样,忍不住就又开口了。 “昨儿个,我家那个孽障也不知道跟你说啥,回去脸色就不对劲。我这个小儿子,我当娘的最了解他,虽然聪明伶俐会读书,可是却不怎么会说话,好事在他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了坏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把话说岔了,让大丫你误会了!你听婶子跟你说,婶子素日最看重你,你是知道的吧?” 张春桃想说,我不知道!我也没觉得你看重我! 不过她没开口,等着全婆子的下文。 全婆子见张春桃低头没说话,以为她害羞呢,这大姑娘家家的,脸皮薄是好事,若是都像张家二丫那样的厚脸皮,谁敢要? 心里倒是更满意了,慢条斯理的道:“婶子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跟你说句不见外的话,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文昌哥。” “他读书上有天分,夫子和县衙的教谕大人都夸过的!这几年虽然没考中秀才,也不是他书没读好,实在是运气上差了点。明年又要考了,夫子说了,是极有把握的!” “这换做别人家,谁不咬牙再供上两年,等中了秀才,全家都跟着沾光不是?” “偏婶子家那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就看到这几年没考中,觉得吃亏了,非要闹着要分家,不肯再供你文昌哥了!你说闹心不闹心!” 说到这里,全婆子叹了口气:“这些本是家丑,按理不该说与外人听,只是婶子看你跟看自家人一样,也就不怕你笑话了。” 张春桃忙摇头,尴尬而客气的道:“婶子这话说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不顺心顺意的事情?这哪里算得是家丑?几位嫂子说不得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心里却想着,何家这几个儿媳妇,只怕是被全婆子偏心给偏怕了,估摸着就算是何文昌中秀才了,他们几个兄嫂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索性现在就闹着分家,好减少些损失。 要知道何家家底殷实,虽然给前头五个儿子娶媳妇,很是花用了一些,可架不住他们家劳力多,每年除了地里收入,几个儿子出去打零工的收入都是要交公的。 几个儿媳妇也都是附近几个村数得着的灵巧媳妇,有会伺弄家里的家畜的,也有会点绣活的,也颇能挣些外快。 就算那没有特长的,也勤快肯干,每年采集山货也能卖不少钱。 这些银钱大都被做婆婆的全婆子给收了去,并无半点落在她们自己手里。 虽然这老规矩自古如此,没分家父母在,子孙不能有私财。 可这些收入大部分都被全婆子贴补了小儿子何文昌,每年的束脩,纸笔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全婆子还生怕何文昌在镇上夫子家吃不惯,每个月都要偷偷贴补一两银子给何文昌用。 这也就罢了,大家咬着牙,想着将这小叔子供出来了,也能沾光,田里赋税不用交了,每个月还有禀粮领取。 家里的孩子也大了,将来还能说门好亲事,也值了! 再者他们也有私心,这小叔子真考上秀才了,想必也不会窝在山村里,说不得就要到镇上去住,或者将来还有更高更好的去处。 家里那几间青砖大瓦房就留给他们了,这样一算,也不算太亏! 因此前几年大家都一心供着小叔子,并没有什么怨言。 可等小叔子中了童生后,何大泉一时高兴喝多了,说漏了嘴。 透露出,两老夫妻早就打算好了,等何文昌考上了秀才就分家,这家里的青砖大瓦房都是要留给何文昌的。 若是何文昌要到镇上去,那开销花用也大,这青砖大瓦房就折成银子,看家里其他几个儿子,谁要这房子,谁掏银子钱买下来。 几个兄嫂听了这话,谁不心凉? 这没考上秀才之前,不分家,勒啃他们供养何文昌这个幺弟。 可一等考上秀才,好不容易可以沾光的时候,就分家,把他们做兄长嫂子的给踢开了去。 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几个儿媳妇娶得也都是家境不错人家的闺女,一个个娘家有靠,自然不是那忍气吞声的。 先吹枕头风,吹得自家男人也忍不下去了。 说实话,谁都不是傻子,被亲爹娘这样对待算计,哪个心里能没疙瘩? 更何况,都是成亲多年的人,老大的孩子,都快跟这个最小的弟弟差不多大了。 自家小弟从来不下地干活,养得跟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般。可自己的孩子,天天在地里刨食,站在一起,自己孩子还显得年纪大些。 都是做父母的,谁人不心疼自己的骨肉?自然也就被说动了。 这几个嫂子再一回娘家哭诉,娘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哪里有这样欺负自家闺女的?当娘家人都死绝了不成? 因此三番五次的闹过,开始何大泉和全婆子还咬牙不松口,只骂几个儿子媳妇不孝顺,忤逆! 可架不住几个儿子铁了心,亲家又咄咄逼人,实在有些架不住了。 今年倒是松口了,等秋收后,只怕就真的要分家了。 所以全婆子为啥着急,也是担心分家后,自家小儿子受委屈。 这些是张春桃扒拉记忆后得出的结论。 全婆子听了张春桃这客套话,倒是心窝一暖,只看张春桃越发顺眼。 因此倒是露出一点笑容来,抓着张春桃的手,推心置腹起来:“大丫,你是知道婶子的!今儿个婶子跟你说几句贴心贴肺的话,你别嫌弃婶子多嘴——” 张春桃倒是想听听全婆子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因此点点头:“婶子您说,我听着呢!” 全婆子一把抓住张春桃的手,拉着她在树荫下寻了块石头坐下,这才问:“你跟王家的亲事,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张春桃只低头做羞涩状:“婶子,这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哪里有我说话的。” 先前张春桃害羞,全婆子觉得挺好的,大姑娘家就该这样矜持。 可此刻张春桃羞涩,全婆子却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怎么这傻?一点成算都没有?那王家是什么好亲事?你一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给人做续弦做后娘去?” “要知道,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续弦和后娘!做得好了,委屈了自己!一点做得不对,别人就戳你的脊梁骨!” 虽然全婆子可能有私心,但这几句话,却是大实话。 张春桃心中琢磨着,听这个话音,倒是全婆子应该对那王家很是了解。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从全婆子这里打听打听那王家到底是什么人家,心里也好有个数,为过些日子退亲做准备。 打定了主意,张春桃叹了一口气,似乎被全婆子说动了,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可是,我听娘说那王家家境殷实,人口简单,前头只留下一个闺女,而且王掌柜是个厚道人,嫁过去后,只要我勤快听话,对前头孩子好,自己再生下儿子,就能站稳脚跟了——” 全婆子听了,急得一拍大腿:“傻丫头,你怎么都听你娘的?她那是卖了你还想让你帮着数钱呢——” 第二十九章 原来我是张婆子 张春桃故作不解:“婶子,我娘怎么会害我?她还指望我嫁到王家后,好好过日子,将来能扶持咱们家大宝一把呢!” 全婆子一拍大腿:“你娘的话,你也信?你个傻丫头,你知道啥呀——” 说着,都不用张春桃多问,就将她打听到的王家的消息一并全给吐露了出来。 那王家确实如同赵氏所说,家境殷实,如今王家当家的,人人都称呼他叫王掌柜。 这王掌柜本是七里墩一个农家小子,因为生得机灵,十几岁就在镇上山货铺子里当伙计,十分能吃苦。 又有眼色,还会奉承人,哄得当时铺子里的掌眼的大师傅,倒是传了他几手。 他自己又潜心琢磨了多年,倒是学了一身看山货的本事。 慢慢的就被东家看中,等先前那掌眼的大师傅告老回老家了,推荐了他,东家索性就将这铺子交给了他打理。 王掌柜为人小心谨慎,做事豪爽大方,口碑十分好,据说也十分得东家看中,直接让他做了掌柜,听说每年还有分红。 因着这个,王家在七里墩本来家境普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靠着几亩薄田度日。 王掌柜这一辈,又没个亲弟兄,只有父亲那一辈有几个堂伯兄弟,他们这一支算是过得最差的。 等他出息了后,不仅在老家七里墩新盖了一座院子,三间正屋,左右厢房,虽然不是青砖大瓦房,可也已经是极为气派了。 又在村里买了些田地,日子就兴旺了起来。 偏生他家人丁不旺,王掌柜这一辈只他一个,他当时娶妻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娶得是林家的姑娘。 这林家姑娘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叫王大柱,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舍不得让他跟着王掌柜去镇上学看山货的本事,倒是让他在村里跟着人学了点半吊子的木匠手艺。 庄户人家也不讲究这个,差不多能给家里打个全乎家具,也就算出师了。 这林婆子后来见王掌柜出息了,自己又只生了一个儿子,总是觉得不安稳,怕王掌柜嫌弃她。 所以就将王大柱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为了让儿子一辈子都听自己的话,早早的就看中了自己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 王掌柜到底在外头见多识广,很是看不上这家姑娘,只是他在家日子少,林婆子听他不同意,大着胆子怂恿自己的儿子,跟那姑娘据说有了首尾。 这下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不然那姑娘就只能去死了! 王掌柜是个厚道人,也就认了! 这姑娘嫁到王家后,跟王大柱感情倒是真不错,就是她身体不怎么样,成亲后也就只生下一个闺女,然后身体还败了,只能在床上躺着,啥事都不能做。 别人家要是遇到这样的媳妇,心狠的早就断了药,任由这媳妇挣扎死了好腾位置娶新人进门。 王掌柜是厚道人,那王大柱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媳妇,那医药就没断过,也亏得是王家有钱,不然谁能支撑得起这流水一样的银钱花出去。 饶是这般,那媳妇也去年过了年,也就蹬腿去了。 据说当时王大柱伤心的恨不得立跟着去了,被王掌柜一耳光打醒了,就这样也听说等前头那媳妇下葬后,回去就病倒了。 如今这一年都过了,王掌柜自然不能看着儿子再这样下去,王家可还没后呢!这偌大的家业,总不能就这么断了吧? 肯定得要再娶个儿媳妇进门,给王家延续香火不是? 林婆子娘家那边,倒是有心嫁一个姑娘过来,当初就是因为自家闺女年龄不合适,所以错过了这门好亲事,便宜了亲戚。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自然不想错过,所以说动了林婆子。 林婆子自然也想亲上加亲,娶个娘家侄女做儿媳妇,到时候婆媳关系好相处,贴补娘家也不用担心了。 她只在王掌柜面前提了个话头,王掌柜这样的厚道人,据说都翻脸了,直接发话了,若是林婆子再插手这次的婚事,他直接将林婆子休回娘家去! 如今王家是王掌柜掌家,她自然不敢不听,可心里当然不痛快。 林婆子本来就是尖酸刻薄的人,这儿子续弦自己作不得主,加上娘家人在后头拱火,对这王掌柜看中的儿媳妇,能顺眼? 如今这婆婆想拿捏儿媳妇,天经地义的,若是儿媳妇有个厉害的娘家,倒是日子好过些。 乡下人么,欺负儿媳妇狠了,回娘家一哭诉,娘家兄弟多的,大大小小的舅子,就能上门来将女婿捶个半死,外人也不好说啥。 可张春桃这样的,娘家不给力,又是拿银钱买回去的儿媳妇,哪里能抬起头做人? 只有白白让林婆子欺负了,没处声张的份。 那王掌柜再是厚道人,他毕竟是公爹,若是多管两次,只怕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更不用说那王大柱了,对前头媳妇那么上心,又从小被林婆子一手带大,最是孝顺不过,能为了后娶的媳妇,跟自己亲娘叫板不成? 这样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好嫁的?尤其是张大成夫妻这样的,只怕张春桃嫁过去了后,他们一家子还要贴上去吸血,到时候张春桃在王家那是真连站的地都没有。 林婆子只要说一句,你是我家八两银子买来的,就能把人羞死! 全婆子一边说,一边看着张春桃的脸色,见她渐渐的神色凝重起来,倒是有几分欣喜。 能听进去就好,听进去了,知道王家不好嫁,那就回去闹一闹,将婚事闹没了,到时候她再请人出面求亲,一来解救了这张家大丫,让她离开张家。 二来,这样闹腾一番,张家大丫名声恐怕不那么好听,自家也能少出点聘礼。 全婆子打算得周全,觉得这事,只要张春桃不糊涂,就十拿九稳了。 没想到张春桃脸色发白,半日却只问了一句话,倒是将全婆子问愣住了:“婶子,那你知道,那王大柱前头媳妇留下的那个闺女,叫什么名字?” 全婆子实在没想到张春桃问的居然这么不相干的问题,这王大柱的前头闺女叫啥名字,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看张春桃紧张的样子,虽然心里奇怪,倒是不耽误她在脑子里想了半日,才不确定的道:“叫什么珍?” 张春桃声音都在颤抖:“是不是叫王永珍?” 全婆子诧异的点头:“大丫头,你咋知道叫这个名?听说是王大柱专门请人取的,叫什么珍珠宝贝的意思。” 张春桃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知道自己穿到哪里了? 感情是自己穿到了,以前看过的那本种田小说《农女有田有点闲》女主,王永珠的亲娘,张婆子身上了! 第三十章 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结局 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张春桃的心情。 先前她还只觉得穿越成了困难模式,如今才知道,这哪里是困难模式?这分明是噩梦模式! 那本种田文里,张婆子出场已经是女主王永珠都十六七岁的时候了,虽然开局尖酸刻薄,骂人专戳心,打人专打脸,十分不讨人喜欢。 可后期慢慢才交代,张婆子的大半生,都是泡在黄连水里熬出来的。 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却因为家人内斗,被自己的大伯派人将她抱走,然后丢弃在了乡野。 张大成夫妻收养了她,也没过上两天好日子,逼得她在出嫁当日,跟张家彻底了断了关系,断了自己的退路,成了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 嫁到王家当续弦和后娘,婆婆恶毒又苛刻,时刻刁难她,男人心里惦记着前头的原配,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 生下大儿子后,才算在王家站住了脚跟,却被婆婆将儿子抱去养在身边,不让她亲近。 张婆子生了四个儿子,可却没一个能亲自抚养长大,都是被婆婆林氏养大的,教得跟她不贴心不亲近。 也就最小的儿子,因为出生的时候,婆婆林氏年纪大了,略微放手了,算是四个儿子里最有良心的。 老大被婆婆一手带大,不知道被灌输了多少母子反目的想法,后来非要跟张婆子对着干,娶了林氏娘家的姑娘。 老二是个混不吝,成日不着家,在外头坑蒙拐骗。 老三倒是有出息,考上了个秀才,却是个白眼狼,哄着一家子将他供养了出来,自己却带着岳父母一家在镇上享福。 老四是个老实莽撞的,只长力气不长脑子。 唯独一个女儿,是她一手养大,最是疼爱,恨不得将心都掏给闺女。 偏生闺女不争气,非要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被人家退亲,一时想不开跳河了。 如果不是后来女主穿越过来,成为了她的女儿,张婆子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妥妥的悲剧。 张春桃忍不住想骂老天,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是挖了老天爷的祖坟吗?这么打击报复她? 这烂摊子谁爱接谁接去,她可不干! 才只这么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知觉了。 然后她似乎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一个跟那本种田文完全截然相反的结局。 没有人穿越过来做张婆子女儿王永珠,王永珠本来是想吓吓人才跳河,结果弄假成真,真死翘翘了。 张婆子伤心欲绝,差点没跟着女儿去了。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老大王永富还是没能逃离那个代替老四王永平受过,被山上石头砸伤的命运。 这一次没有穿越女去寻找真相,大家只以为是他倒霉。 因为老大的媳妇林氏慌乱耽误了时间,老大王永富最后只剩下头能动,成了个半死人。 老大媳妇林氏受不了这种日子,被娘家兄嫂唆使,带着王家家传的银镯子跑了。 王大柱,老了就大家就都叫他王老柱,给老三王永安去信,老三王永安回来,不仅偷走了家里的地契,还摸走了仅剩的一点银子。 然后转手将地契都卖了,带着银子钱和婆娘孩子,还有岳父母一家,谋了个县令师爷的位置,远走他乡了。 剩下家里一堆老弱病残,就如同那本书里穿越女说的结局一般,没几年就家破人亡了。 老四王永平只有蛮力没有脑子,撑不起这个家,王老柱被老三王永安这一手,气得中风不起。 老二王永贵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没回来,家里就靠着张婆子一个老妇人苦苦支撑着。 嫁出去的那个前头留下的大闺女王永珍,更是和娘家断了来往。 为了给王老柱和老大王永富续命治病,老大的两个儿子金斗、金壶自卖自己给人当奴才,留下的金罐却是个偷奸耍滑的,受不得这苦日子,跑去找改嫁的林氏,给人当便宜儿子去了。 老二王永贵的媳妇江氏,为了养活两个儿子,将大女儿金花也卖给了人牙子。 即使这般,王家也没撑过几年,张婆子最后卖了这老宅,将银子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江氏,让她带着两个儿子改嫁,好歹也能活下来。 一份给了老四王永平,他之前的未婚妻李金枝退亲了,让他再娶个儿媳妇也好,入赘也罢,都由他去了。 她自己揣着剩下的那一份,谁都没告诉,悄没声的离开了七里墩。 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婆子,一路打听,一路乞讨,给人打零工,打听王永安一家的下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寻了五六年,终于打听到了王永安一家的下落。 王永安这个白眼狼日子如今过得很是不错,得了县令的信任,不仅买了大院子,一家子连带岳父母都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还买了丫头婆子服侍。 张婆子这几年吃苦,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她寻到王永安家门口,居然没被认出来,还以为她是寻上门来当差的。 她也就真在王永安家里当起了粗使婆子,然后寻了个机会,在王永安家的水井里下毒,将一家子人全部都毒倒了。 王永安那日不在家,倒是躲过了一劫。 等他回家,发现一家子老小,都被捆着丢在院子里,周围围着柴火,柴火和人身上都浇着油。 张婆子拿着一个火把,正等着王永安回家呢。 这般动静,自然惊动了周围邻居还有官府。 衙役和捕头们赶来,周围邻居们的围观下,张婆子一五一十的将王永安的行为公之于众。 最后才道,她早就不想活了,也服了毒药。只等着将王永安的所作所为宣扬得大家都知道了,她也就可以安心了。 说着手里的火把将那柴火点燃,风助火势,火上有油,那自然是抢之不得。 一瞬间将王永安的媳妇、闺女,还有岳父母都点燃了。 等到后来火熄灭了,那几个人早就烧成了焦炭。 这般惊天骇人的大案,就算是县令想瞒也瞒不住了,直达到了京城。 王永安声名狼藉,人人喊打,最后被除去秀才的功名,不知所终。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那个县令也被牵连,识人不清,被革职查办。 倒是张婆子的尸骨,人人敬佩她的一腔孤勇,先是被当地一位告老还乡的官宦出面,收敛在义庄,后来的接任县令,叫顾子楷的年轻大人听闻后,颇为感概了一番,自己出资,选了一处坟茔,将张婆子安葬了。 多年后,张婆子的埋骨之处,倒是成了各家教育子孙后代,警醒之地了。 看完这个结局,张春桃忍不住后背森寒。 若说种田文里的张婆子,好歹在穿越女过来后,还享了后半辈子的福,总算让她一辈子不至于太过苦难。 可这个没有穿越女过来的张婆子,那真是,一辈子太可叹可惜了! 第三十一章 关她屁事 张春桃十分崩溃,这特么两个结局都让人不能接受好吗? 就算那个好一些的结局,也要张婆子付出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遭受了几十年的家庭冷暴力,忍受着所嫁之人的装聋作哑,自己所生孩子的背离。 最后才能得到一个异世界来客的真心尊敬和爱护,过上几年太平日子。 饶是这般,留在七里墩的那几个儿子媳妇,也没少给她添堵。 就算后来认回了亲人,可到底分离多年,说到感情能有几分?最后顾家和她般亲近,真是因为骨肉亲情吗? 更多的是因为张婆子的女儿和女婿的原因。 对此张婆子不清楚吗?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后面宁愿跟着女儿和女婿去边关,也不愿意留在京城里过富贵人家的日子。 所以对于这个结局的张婆子来说,真真是夫妻子女父母情分都淡薄,无人真心对她。 唯一真心对待她的,还是个穿越来的女儿。 那个差一点的结局就更不用说了,家破人亡,最后还亲手解决了自己的儿子一家,服毒自尽。 张春桃都不敢去想,这个结局里的张婆子,最后是抱着怎么样一种玉石俱焚的心态,忍辱负重的去下毒,点燃火把,将一切都付之一炬的! 她的一生从未见过半点温情亮色,让人无比痛惜! 如今这两个结局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是让她来选择一个吗? 我可去你X的!这操蛋的两种人生,她张春桃一个都不要! 明知道那王家是火坑还往里面跳,当她傻吗? 不嫁给王家,难道就活不下去了?日子就不能过了? 放屁!在她张春桃的字典里,就没有这种事!她可没有给人当续弦,当后娘的爱好! 在她之前的时空,她看过一些小说里,也是女主角穿越或者重生了,上赶着当续弦,给人当后娘,把前头原配留下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 对个二茬婚的老男人,还当宝贝一样叼在嘴里,防着这个防着那个。 她就看不下去!咋滴,找个原装未婚的男人不香吗?自己生个孩子疼着爱着长大不好吗? 这都什么毛病? 反正她是做不到那么圣母,那么大度,能将别人的孩子看得和自己生的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对不起,她就是个自私的人,只会对自己的孩子好! 张春桃是个孤儿,她从小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疼爱,所以她长大后,曾经发誓,将来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只会将自己全部的爱给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分给其他人一丝一毫。 所以,她不明白那些上赶着做后娘的人的心思,也不打算明白! 反正要做别人去做的,她,打死也不干! 更不用提这个时代,婆婆和丈夫就是天,出嫁的女人没有地位,续弦的更是低人一等。 老风俗里,就是死了,都没资格和丈夫葬在一起,人家得和原配埋在一个坑里呢。 乡下还略微好点,只要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不怕,泼辣点的,能把持住自己男人的,还能占些便宜。 那规矩多的大户人家,据说这续弦在原配面前还得执妾礼呢!啥叫妾?立着的女人! 人家坐着你站着,人家吃着你看着,拿你当丫头奴婢一样看待。在原配留下的孩子面前,连腰杆子都挺不直! 都一样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凭啥低人一等?连带生的孩子,都比原配的低一等! 呸!这不说叔叔不能忍,婶婶也忍不得了! 张春桃打定了主意,没知道这王家就是那个王家之前,她就想着要退亲,这知道王家就是书里那个王家,那就更不用说了,死都不会嫁的! 至于不嫁,那应该出生的王家四兄弟和王永珠怎么办? 关她屁事! 爱谁生谁生去!反正她不生! 了解了前因后果,心思一片清明的张春桃缓缓醒来,只觉得浑身从内到外都轻松了许多。 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她还是在树荫下,似乎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她好像只是伏在石头上打了盹。 远处那些皮实孩子,还在河边水浅处,互相泼着水花笑闹。 太阳还仍旧酷热,村里仍然安安静静的,大部分都在歇晌,蓄养精力,等着下午没那么热了再下地干活。 张春桃谨慎得扶着石头走了几步,确定自己浑身都没问题,看看附近没有人,想了想,又折身往山里走。 刚才她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算是彻底的全盘接受了张春桃的记忆,不像之前,有些被动,一定要被触动才能回想起和这有关的记忆。 如今她就是张春桃,张春桃就是她! 方才她就想起了,之前的张春桃并不傻,张家她最累,干活最多,可吃得却是最差的,这么大的姑娘,每日里那么多活计要做,一日两顿,每顿只有一个黑面馍馍,哪里能吃饱? 好几次饿得眼前发黑了,也无人心疼她。 后来才学乖了,趁着上山寻山货或者捡柴火的时候,在山里寻到东西,先将肚子填个半饱,剩下的在偷偷藏在山上一个隐藏的山洞里。 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去山洞里将那储粮扒拉一点出来填填肚子。 不然这么些年,她早就熬不下去了。 如今那山洞里,还藏着一些干果还有十几个番薯。她现在的身子弱,主要是吃不饱,营养不良导致的。 接下来她要脱离张家,身体一定不能太弱了,所以得上山将那些储粮吃掉,快快恢复力气才好。 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来,那农女一书中提到过,张婆子曾经在怀着女儿王永珠的时候,吃过一枚鸟蛋,所以王永珠天生力气就大。 也不知道这鸟蛋是在哪里寻到的,要是她能有这运气,也碰到一枚吃掉就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臆想,这种运气可遇不可求,她还是不要奢望的好。 倒是本来就出门了,这一个下午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以后说不得没机会出门。 她得趁着这个机会,去山上寻摸寻摸她需要的东西,也该预备起来了。 不然王家那边上门,她得有所准备才行啊! 这么想着,张春桃随手折了几根树枝,编了个帽子戴在头上,也好遮些太阳。 没惊动那些玩水的孩子,悄悄的绕了过去,从小路上了山。 第三十二章 我去你XX的想不开 一进入山林中,顿时清凉了不少,就连知了的叫声也少了许多。 张春桃此刻有着原身全部的记忆和技能,只略微看了一眼,就熟门熟路的朝着后山进发。 山路崎岖,挨着村子近的这些地方还好,村里的婆娘女人,还有半大的孩子经常会进山,杂草不算多,很多被人踩出来的小路。 走着也不算费劲。 越往里面走,杂草从渐深,能走的路也越来越少,只有几条羊肠小道掩映在灌木和草丛后面。 要十分熟悉这后山情况的人,才不会走错路。 张春桃算是熟悉这后山情况的了,不说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起码比村里大部分男人都清楚些。 山路崎岖,山石灌木多,还有这些树上会有不少有毒的虫子,还有山蚊,闻到人血的味道,就乌泱泱的扑了过来。 张春桃早有准备,先扎进了袖口和裤腿口,防止有虫子顺着钻进去扎到肉里吸血,那会又疼又痒,还肿好大的包,十天八个月都不消。 然后在附近寻了驱蚊的草,碾出汁液来涂抹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虽然味道不好闻,能薰得自己都有些头晕眼花,可却能让蚊虫都不扑上来。 准备好了一切,越往山里走,越是幽静,除了偶尔有几声鸟叫,还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偶尔有几只野兔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警惕的看张春桃两眼,就蹦达着跑远了。 张春桃望兔兴叹,早知道她会穿越,怎么也要学一身打猎的本事就好了,也不用此刻只能干瞪眼了。 至于那别的种田文里,锦鲤女主那种进山就有兔子主动撞上来,野鸡自己飞到背篓里的好事是别想了。 默默地擦擦头上的汗,还是低头赶路吧。 张春桃的储粮藏着的山洞离得不算太远,这是她精心选择过的。 太靠近深山危险,不能常去,真需要的时候怕误事。 太靠近外头的山林,又怕被人发现,便宜了别人。 她几乎将附近都踏遍了,偶尔不小心失脚跌落了一个山谷,本以为小命休矣的,没想到命大,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救了一命。 在那山壁上,倒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不过只能容两三人转身大小,山洞口被藤蔓遮住,不是如她这样刚好落在半空中没掉下去,是不会发现的。 山洞还算干净,没有什么野兽盘踞过的痕迹,加上位置隐蔽,自然成了张春桃的最佳选择。 她花费了好些时日,慢慢将这山洞给收拾得有了模样,里面存放了些干柴和火折子,倒是不敢存放水,怕有蛇虫爬进去。 她的存粮就在山洞最里面,她悄悄的掏了个小洞,将存粮放在里面,外头用石块挡住。 也不用担心受潮和被山里的小兽给偷吃了。 而且在这山洞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她还存了几十个铜板,这是她这么多年的积蓄。 每次她去镇上卖山货,若是卖得多,回家的路上,趁着无人注意,她会偷偷往鞋底板夹层里私藏那么一两个大钱。 等着再上山的时候,就夹带到山上藏起来。 以前的张春桃每次饿得不行的时候,被张家苛待得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在这个山洞里,数着这些铜板,就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支撑着她。 若是存够了钱,是不是有一天,能够寻回她的亲生父母。 亲生父母会不会对她好一些,不会嫌弃她是个闺女,会给她吃饱,给她穿暖,会在她生辰那天也给她煮上一颗鸡蛋,而不是骂她,赔钱货也配吃鸡蛋? 会不会在自己做错了事情后,亲生父母嘴上说要打要骂,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却连蚊子都打不死? 而不是不管家里谁犯了错,最后都是她的错,不仅被骂还要挨上一顿打? 留下这一切的原身已经不知所踪,让张春桃的心情有些复杂。 好不容易爬到了那山谷顶上,这地方少有人来,有些陡峭,布满了青苔,尤其是下雨又湿又滑,很容易失脚跌落下去。 如今天气晴热,倒是爬上来还比较容易。 顺着旁边一根藤蔓,踩着山壁上突出的石头,慢慢的下去大约四五米处,山壁陡然会凹进去,一颗山松斜斜的伸出几根枝桠来。 顺着这枝桠往里面爬,就能看到那个被藤蔓遮住的山洞了。 张春桃爬到这里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抓着藤蔓下去,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能坐在那山谷顶上歇息,等缓过力气来,就好下去。 这山谷顶旁边有一颗大树遮荫,坐在树荫下,有山风徐徐出来,带着草木树叶的气味,再看向远方,目之所及之处,漫山遍野的都是树木。 大部分都郁郁葱葱,可有些树木的叶子已经开始慢慢的变黄了。 等到再过一两个月,这满山的树木才好看,大片大片的树木叶子被秋色染成了金黄或者橙红,还有一些些的碧绿,那是最厉害的画师也描绘不出来的美丽画卷。 八月的时分,虽然中午还是热得难耐,可过了那最热的几个时辰,就已经凉快多了。 尤其是山林里,这吹来的风已经带了一丝凉意,很快张春桃身上的汗就被吹干,再多吹一会,就感觉前胸后背凉飕飕的。 张春桃不敢再多呆,怕再吹下去,就要风寒入体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风寒的致死率可是很高的!她虽然能被高空抛物砸到这个时空,可是不一定能风寒能熬过去就穿回去啊? 要知道她可没系统啊!还是老老实实的保住小命再说吧。 正好手脚也恢复了几分力气,张春桃站起来,踮着脚尖往山谷下看了看,除了大片的藤蔓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动了几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趁手的藤蔓和落脚点。 她先选好了第一个落脚点,正要伸手去够那藤蔓,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带着一阵凉风扑过来—— 张春桃吓了一跳,虽然记忆中她对上下这山谷十分熟练,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第一次。 本来就有些紧张,感觉后头有东西扑过来,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顿时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手忙脚乱之下,近在手边的藤蔓没抓着,整个人就往山谷下跌去。 这个时候才听到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姑娘,别想不开——” 我去你大爷的想不开! 第三十三章 我谢谢你全家 张春桃来不及回头看到身后说话那人的模样,只来得及破口大骂:“是哪个王八蛋要害我——”剩下的还有八百字的不雅国骂小作文,都被那山风给吹回到了肚子里。 呛得她一口口水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反应,若是今儿个侥幸能活下来,她非要将身后那个吓得自己脱手的王八蛋锤爆不可! 还好,身后那人手脚利落,反应也快。 张春桃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一只健壮的胳膊的勒得往后腾空而起,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上,整个脑瓜子顿时嗡嗡的,当场眼泪就下来了,眼前一阵发黑。 迷糊中,似乎被人放在了地上,然后差点勒得她当场去世的胳膊也飞快的移开了去。 本来脑子先前就撞了石头,这下子又不知撞到哪里,张春桃觉得自己最起码是轻微脑震荡了。 又感觉那勒着自己的胳膊离开,生怕这人要跑,挥舞着手在空中乱抓:“你别走——” 那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姑娘还年轻,切勿轻生!也不用道谢——” 张春桃暴跳如雷:“我谢谢你全家好不好?谁要轻生?谁想不开了?你全家都轻生!你全家都想不开!” “老娘我好端端的,要去扯那个藤蔓,你在后头突然冒出来,鬼叫什么?吓得老娘手一松才跌下去的!” “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还跟你道谢?谢你差点让我掉下去摔死?我可告诉你,你别想跑!给我老实的站一边,等我缓过来一点再找你算账——” “别想着趁着我不舒服能偷偷离开,我记住你的声音了,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跑,我明儿个就敲锣打鼓的去这附近村里挨家挨户寻人去!” 一顿吼完,脑瓜子又开始嗡嗡,张春桃只得又坐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那个声音半日没说话,也没听到有脚步声离开。 张春桃略微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这么一折腾,口干舌燥的,还有点恶心想呕吐的感觉。 只可惜她今日出来的时候,没想着会上山,倒是没带点水。 只得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内心越发的心浮气躁起来。 一只清凉的竹筒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手,那个声音不敢多话,只说了两个字:“喝水——” 张春桃不客气的接过来,摸索着先喝了一口,居然是凉茶的味道,里面大约放了金银花和野菊花,带着这些药材特有的清苦味道,十分提神醒脑。 张春桃抿了几口水,这清苦的凉茶入喉,让她没那么暴躁了。 脑瓜子不嗡嗡的,也敢睁开眼睛了。 就看到自己手上拿的竹筒,不是那种随便在山上砍一棵竹子,大致的修整一下能装水就行。 这竹筒应该是有些年头的,外头的皮已经不是碧绿色,而是一种淡淡的黄玉色,莹润有光泽。 竹筒的上方提手处,系着一根红绳,应该时日久了,红色褪得差不多了,可那垂下来的一个小小的如意结还能看得出来精巧。 也能看得出来,这竹筒被人十分珍惜爱护。 握在手里,也是清清凉凉的舒服,让张春桃忍不住握紧了竹筒,看向方才说话的一边。 离着她大约有两三米远,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猎户打扮的男子,身上背着一张猎弓,腰间还别着一把猎刀,别的不说,就那一脸蓬勃的大胡子,就让人记忆犹新。 这不是昨天救了她的那个胡子成精的恩公大叔吗? 恩公大叔虽然被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可还是看得出来浑身的不自在,一双眼睛在对上张春桃后,被吓得立刻转过头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再看过来。 张春桃拿着竹筒,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不知道原来是胡子恩公大叔啊!昨儿个才说要报答恩公大叔,今天就指着恩公大叔的鼻子骂他是王八蛋!这也太尴尬了! 不过,要是再重来一次,她该骂还是要骂的!恩怨要分明嘛!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当下张春桃厚着脸皮,清了清嗓子:“那啥,不知道是大叔您,我以为是山里的野兽扑过来,一时慌了神,才口不择言,大叔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哈!” “不过您真是误会了,我真没有想轻生!那个,谢谢大叔的水,我,我就先下山了——” 算了,今天就不适合上山。 本来是想着,她不合适去全婆子家吃晚饭,可张家肯定不会做她的饭,所以上山来垫吧点存粮。 没想到流年不利,还是算了,饿上一顿不会死,再被恩公这么误会两回,小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果断打道回府,再想办法吧。 张春桃说着,就将手里的竹筒递到了那胡子猎户面前。 那胡子猎户胡子遮住了脸颊,可是张春桃眼尖,去看到了他耳尖窜上了一抹红,估计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忍不住心里倒是嘀咕了一句,这大叔年纪这么大了,倒是个脸皮薄的,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挤兑了两句,居然耳朵都羞红了。 猎户不知道张春桃心里的话,赫然的接过了竹筒,张了张嘴,半天挤出一句话来:“是我冒失了,差点害了姑娘的性命,对不住了!” 张春桃摆摆手,正要走,想了想,回头道:“还不知道大叔的尊姓大名,能不能告诉我,改日我也好报答大叔一二——” 胡子猎户犹豫了半天,挠挠后脑勺,才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今儿个因为我,害得姑娘差点跌入谷里,该我给姑娘陪不是才对——” 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张春桃的模样,瘦骨伶仃,头发枯黄,上面还藏着一圈泛黄的布,布上还隐约可见血迹。 一张脸上,看不到什么血色,倒是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又亮。 胡子猎户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忙扭头怕让张春桃看出他的心慌来,胡乱的从背后扯过一只野兔递到了张春桃的面前:“这个给你当赔礼了——” 说着转头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树丛后面。 张春桃追着喊了几声,那猎户头也不回,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也只得罢了。 第三十四章 杀个回马枪 回头捡起那只野兔,应该是刚猎到不久,兔子身上还有余温,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大约有三四斤的模样。 在张春桃眼里,此刻这只兔子它已经不是兔子了,而是麻辣兔头,麻辣兔丁,烤兔腿…… 张春桃忍不住口水泛滥。 想了想自己的肚子确实缺少油水,吃点兔肉,也能补充一下营养。 只是这兔子可不能拎下山去,不然自己连一根兔毛都捞不着。 还是得在这山里就把它烤了,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她自己身上没带火折子,这附近能烤兔子的只有山洞里了,里面还有柴火,也更隐秘些。 这么一想,张春桃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拎起兔子用腰带捆在腰间,就要抓着藤蔓下去。 小心翼翼地借着藤蔓的力,踩在山壁上,终于踩到了那棵松树的枝桠上。 张春桃谨慎的抬头一看,喔嚯!正对上那明明已经走远的猎户的脸。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张春桃没想到那猎户居然如此狡猾,走都走了,还杀个回马枪。 猎户对这一块地势熟,他到底有些不放心这个被他救过一次,又吓过一次的姑娘,看她那么瘦弱,又拎着兔子,怕她走不出山里。 所以走出没多远,估摸着那姑娘看不到他了,就停了下来,躲在树丛后。 想着不被这姑娘发现,悄没声的护送她下山也就是了。 没想到,那姑娘拎着兔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兔子拴在了裤腰带上,居然又抓着藤蔓要下山谷? 猎户顿时起了好奇心,是什么让一个受伤的姑娘家,非要下山谷里去? 这山谷他虽然没下去过,可也曾经丢过石头测试过,好久都听不到石头落地的声音,想来山谷很深。 真若跌下去,肯定没命了。 他平日里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这姑娘,他好歹也救过,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出危险。 因此想着在崖边看看,若是那姑娘没事,他就不出声悄悄的走开,不让那姑娘发现就好。 若是有事,也能搭救一下不是吗? 谁曾想,他才探出头去,就对上了那姑娘的视线,顿时尴尬得脚趾头都能抠出一个山洞来。 两人互相不甘示弱?不知所措,都没有挪开视线,互相瞪了对方半天。 还是张春桃先发话“行了,既然被你看到了,那你就下来吧——” 说着往里面让了让。 顿时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崖下。 猎户心头一跳,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抓住那藤蔓,也顺势而下,脚踩到了松树上,头一低,就看到张春桃已经爬到了那山洞前,伸手拨开了藤蔓,露出一个洞口来。 几日没来,除了有些灰尘,这山洞倒也还干净。 张春桃跟那猎户前后脚进入了山洞,那猎户似乎还有些顾忌,只站在洞口没往里面走。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张春桃索性也就不隐瞒了“这是我以前发现的地方,有时候上山在这里歇歇脚,这些柴火都是我平日里存放的。” “你也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坐坐吧!正好有柴火,将这兔子烤了,咱们一人一半。” 猎户沉默了一下,抬脚跨步走了进来。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却十分有默契。 猎户身上有刀,这给兔子剥皮的事情自然交给他。 张春桃将火堆生起来,又在藏储粮的地方,扒拉出了两三个瘦小的番薯。 还有一把山板栗,是上次她上山的时候,见到一棵山板栗树,应该是头年刚挂果,产量不多,她就全摘了下来。 带到这山洞里,拿烧完的柴火余灰烤干了收了起来。 今天这猎户出兔子,她也不能白吃人家的,出两个番薯和一把山板栗,也不算占了太多便宜,好歹这柴火和场地也是自己出的不是? 猎户那边也手脚利落,这么一小会,已经将兔子剥得干净,连内脏都给掏了出来,露出粉嘟嘟的肉来。 看了看这洞里没有水,猎户的手停顿了一下,才道“我将这兔子内货给拿上去远远的埋了,顺便把这兔肉清洗一下再拿进来。” 张春桃点点头,这猎户离开也好,自己正好将先前存的那大钱给找出来,还有这储粮,也不能继续放在这里了,都要收拾出来才好。 猎户见张春桃同意了,探出头去就着藤蔓胡乱扯了几片叶子,将那兔子肉和内脏包裹了,然后出了山洞,扯着藤蔓几下就上去了。 张春桃站在山洞边,听着脚步声远去了,又等了一会,才折身进了洞。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来,打开来倒在自己的裙子上,数了一下,才二十几个大钱。 就这么几个大钱,原身攒了快有五六年。 叹口气,将这铜钱放入竹筒里收好,又清点起储粮来。 除了方才拿出来的番薯和山板栗,剩下的也不多了,还有三四个细长的番薯,和十多个青核桃。 这山里的核桃要到十月份才会成熟,到时候才会有村民进山采摘。 这个时候的核桃,外头还有青色的皮严严实实的裹着,虽然青核桃也别有一番风味,清甜可口,可一般人也懒得摘它。 主要是太麻烦了,这青色的皮十分难去掉不说,还容易弄得手指黑黢黢的,最讨厌的是,还洗不掉。 村里的婆娘们嫌弃这麻烦,又不能卖钱,所以很少有人摘。 张春桃这是一次饿极了,又看过别的小孩吃过这个,也没见不舒服,才知道青核桃也能吃。 所以上次就摘了一些,因为不好去掉那层青皮,不小心沾到手上,回去被赵氏看到了,就会挨骂。 所以她只尝了几个,就都放在了这里。 此刻外层的青皮经过这几天自然阴干,脱去了水分,倒是容易剥掉青皮了。 反正也是闲着,等猎户将兔子清洗了拿进来,她索性就将这青皮核桃外面的皮都小心的拿树叶子包着去掉了。 又用石头将核桃砸开,仔细的将里面的生核桃仁给挑了出来。 放入口中,清甜多汁,嚼两下,满口生香,没忍住就多吃了好几个。 直到听到外面的动静,才放下核桃看过去。 猎户从洞外正走进来,左手托着用清洗干净的野芋头叶子包裹着的兔子,手腕上还挂着那个竹筒,另一只手兜在胸前,也是用芋头叶子包着的几个野生的山梨。 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 第三十五章 长相也忒老成了 这种山梨是这山里的特产,看着长得不起眼,没成熟的时候皮是青色的,等成熟了,皮就变成麻黄色,最好吃的是几乎皮变成橙色的时候。 虽然这梨外皮粗糙,核有些大,皮有些厚,味道却是又甜又多汁。 当地人都叫它麻梨。 这种梨,止咳润肺的效果好,本地人都爱吃它。 七月末八月初的时候,这麻梨就成熟了,附近山坡和村里人家种的梨树上,早就被摘得光光的,只剩下树叶和枝桠了。 唯有深山里,还有这没有被人寻到的麻梨。 没想到这猎户只出去这么一会,不仅将兔肉清洗干净了,还顺手摘了这梨回来。 猎户进来后,将那麻梨随手就递给了张春桃,然后闷头就坐到了火堆边,从身后抽出一根干净的竹竿来,将兔子穿好,架在了火堆上烤着。 张春桃看着这一兜麻梨,闻着梨子成熟后特有的清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想了想,先递了一个给那猎户,见他接过去啃了一口,自己才拿了一个,也小心的咬了一口。 牙齿咬破梨子皮,瞬间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崩射开来,顺着喉咙而下,所有的热燥都被这梨汁给安抚住了。 这是张春桃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梨,以前虽然她上山也摘过麻梨,可村里的人都盯着梨树,就看谁先下手。 每年好不容易能抢到几个,都是才微微变色的时候,还要带回去给张夏宝吃,她只偷偷尝过一个小小的,麻麻癞癞的梨子,青皮的,没人要。 有些酸,皮又厚,可她也舍不得,连核都嚼碎了吞下去。 今天她才知道,这麻梨成熟了,原来居然这般好吃。 不知不觉的就啃完了一个,看着剩下的几个,张春桃忍住了没吃,放在了一边。 那边烤兔子已经有了香味,猎户应该是在兔子的肚子里塞了什么香料,除了肉香,还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勾得人口水止都止不住。 勾得张春桃的眼睛啃着梨子的时候,都没离开过那兔子。 好不容易用自己最大的自制力,将眼神挪开,给那猎户剥了几个青核桃和山板栗,并剩下的几个麻梨,一起推到了猎户的面前。 “你也尝尝这个吧,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也有几分滋味。”一边说,一边拿木棍扒拉埋在灰烬里的番薯。 让它们受热更均匀些,免得烤糊了。 洞里十分安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哔啵的声音,还有兔子肉上的油滴落在柴火上,发出噼叭的轻响。 张春桃只觉得这样不说话,有几分尴尬,毕竟要分人家半只兔子,又吃了人家的梨,吃人嘴软,也不好再生气了。 索性主动提起话头:“大叔,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的?我咋以前没见过你?” 那猎户本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麻梨,过一会就翻动一下那兔肉,怕烤焦了。 听了张春桃这问话,就被梨汁给呛住了,顿时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还好他见机快,一咳嗽就拿袖子遮住了口鼻,还扭过身去,才没喷得那兔肉都是他的口水。 到底男女有别,张春桃有不好去给那猎户拍背顺气,又生怕他这口水都喷到兔肉上,到时候吃吧心里膈应,不吃吧,又十分可惜。 见这猎户这般知礼,倒不像她往日所见的庄家汉子,那是从来不顾及这些的。 不说咳嗽打喷嚏了,乡下庄户人家,是从来不讲究这个的。 一般人随地吐痰,那是司空见惯的,能吐完后,用鞋底子蹭两下,那都已经是难得了。 所以看到猎户这个举动,顿时张春桃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心里猜度着,这猎户看年轻也不小了,还这般知礼有教养,不会是谁家落败了的后人吧? 那猎户咳嗽得惊天动地,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一双通红的耳朵却被张春桃看得清清楚楚。 犹豫了一下,张春桃将那猎户放在一旁的竹筒递了过去:“你喝口水吧。” 那猎户忙接过竹筒,猛灌了一气,才将那咳嗽给止住了。 又闻到那烤肉有些焦糊味,也顾不得许多,丢下竹筒先把火上的兔肉给翻了个面。 拿腰间的猎刀在兔肉上划了几道,再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拧开,倒出一点粗盐来,细细的洒在了那兔肉上。 这才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叫贺岩,是杨家村的。” 张春桃想了想,杨家村隔他们八角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这一带的村落都是依附大黑山而居,最近的也有两三里的路程,远得那更是几十里。 杨家村更往山里面一些,没八角屯大,地势虽然平坦,可因为地方不大,所以村民也不算太多。 杨家村最开始是一户姓杨的人家逃难到了这里,选了杨家村这个位置定居下来。 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一个村落,这村里大部分人都姓杨,所以就叫杨家村。 除了姓杨的人,杨家村很少有外姓人,张春桃忍不住看了那个叫贺岩的猎户一眼。 这举止说话,还有这名字,也不像是山村猎户的名字。 一般来说,庄户人家都信奉贱名好养活,这庄户人家的汉子,大多叫狗蛋、铁饼、大山、大河、栓子、柱子什么的,怎么顺口怎么来。 女儿家就爱取个什么花啊,朵啊,春啊,丽啊之类的,又俗艳又热闹。 如果真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家,恐怕这猎户叫贺石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张春桃也只是习惯性的在脑子里分析了一下,并没有问出口来,反而自自然然的改口:“贺大叔——” 惊得贺岩手一抖,差点没抓稳烤兔子。 还好张春桃时刻眼睛都没离开那兔子,吓得她一边伸手去抢,一边喊:“小心兔子——” 还好贺岩很快回过神来,抓稳了手里的竹竿,这才无奈的抬起了头:“这位姑娘,我只是长得比较老成,还未行冠礼,实在当不得姑娘这声大叔——” 好吧,这下轮到张春桃惊天动地的咳嗽了! 开什么玩笑,长得这么老成,看上去足足有三十了好吗? 什么时候男人也介意自己的年龄了? 就这模样,这胡子,说自己还未弱冠,自己信吗? 本想说大哥你真的还没到二十?不是驴我吧?话到了嘴边,张春桃看见贺岩那握着竹竿紧绷的手,生怕他一激动,将这马上要烤好的兔子给甩飞了。 忙捂住了自己的良心,连连点头附和:“是我先前头昏眼花没看清楚,仔细一看,贺大哥果然是年轻有为,英姿飒爽——” 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哀叹自己堕落了,为了半只烤兔子,居然能昧着良心夸人了。 不过若是能再增加半只,别说只夸老成的贺岩年轻了,夸他潘安在世都行! 拍马屁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为了吃半只烤兔子罢了! 第三十六章 灵丹草 接下来的气氛,就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开始以为贺岩是大叔,张春桃还算比较放松,就当长辈嘛。 此刻知道这贺岩还不到二十,这孤男寡女的呆着山洞里,虽然张春桃自觉坦坦荡荡,并无他意。 可贺岩这个年纪的后生,在乡下几乎已经都成亲,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到底还是要避嫌一下的好。 因此装作起身去又拿了点柴火过来,坐下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就做得离贺岩远了些。 又怕贺岩误会,她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若是碰到个嘴舌伶俐的,说不得就能将话题接过去。 偏这贺岩,除非必要,几乎不开口。 全场都是张春桃巴拉巴拉,贺岩点点头,嗯一声。 张春桃再巴拉巴拉几句,贺岩又嗯一声。 …… 张春桃彻底放弃了,索性低头拿棍子扒拉了那几个烤番薯,外皮已经烤得焦黑,轻轻一敲,那些焦灰就被敲落了,露出一点烤番薯特有的甜香来。 张春桃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将另外两个推到了贺岩面前。 刚扒拉出的烤番薯还烫得很,张春桃也不敢直接用手拿,只将番薯拨到一边,等凉了再吃。 那兔子此刻也烤得差不多了,肉香四溢,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奇特香味,十分勾人食欲。 贺岩举起兔子看了看,拿刀利落的一分为二,将半只兔子递了过来。 张春桃实在抵挡不了这兔肉的诱惑,厚着脸皮道了谢,接了过来。 刚拿下来的兔肉,还在滋滋冒油,张春桃忍不得,小心的咬了一口,烫得说不出话来,还舍不得吐出来。 也不知道贺岩在这兔子肚子里放了什么佐料,这兔子虽然只在表皮晒了一些盐巴,可味道却十分鲜美。 一点腥味都没有,外焦里嫩,真是吃一口恨不得将舌头都给吞下去。 一口肉下肚,张春桃已经彻底忘记了贺岩的存在,满心满眼都是这肉。 不时的一边吹着兔肉,让兔肉凉得快一些,一边咬下一大口来。 幸福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很快半只兔子就被张春桃给吃进了肚子里,那烤好的番薯已经凉得手能拿得住了。 张春桃捡起番薯,剥去了那头那烤焦的皮,露出里面白色的番薯肉来,还冒着缕缕热气。 张春桃一边两只手来回倒腾着剥皮,一边被烫得发出嘶嘶的声音,抽空还要腾出手来摸摸耳朵解热。 忙得不可开交。 这番薯本来就不大,剥掉烤成炭的外皮后,连那一层焦黄泛着糊味的番薯肉,张春桃都没放过,一口一口的吃得干干净净。 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的完美结合,让她在穿越了好几天后,终于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饭。 满足得眯起眼睛,恨不得哼哼两声。 那边贺岩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眼里掠过一抹笑意,不过很快他就低下头,三两口就将那半只兔子给解决了。 又风卷残云一般的将那番薯也剥皮吃掉了,犹豫了一下,将张春桃推到他面前剥好的青核桃和山板栗也都吃光了。 张春桃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贺岩吃东西,也就顺势眼睛看向他处,继续打量这山洞。 低头无意间看到了贺岩将一团被烤得看不出颜色形状的草,顺手就丢到了火堆里。 这团草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方才塞在兔子肚子里一起烤的香料,一落入火堆就被炙烤出一股焦香来。 这香味中有一股淡淡的味道窜入张春桃的鼻子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凑近了些,那味道更浓了些。 张春桃立刻抽一根柴火,将那团草给扒拉到一旁,细致一样一样的看着。 贺岩见了,意识到了什么,也起身走到了旁边,“可是这香料有什么不妥?” 想了想又解释道:“这香料是我家的老方子,我们家用了几代了,吃了不会有事的!” 张春桃见贺岩似乎误会了,忙道:“没有不妥,是我好像以前闻过这其中一种的味道,所以看看,你别误会——” 说着,顺手就将那团草给又扒拉回火堆里,本来那团草就浸润了油脂,先前又被烤焦了,一入火堆就被火苗舔舐着,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贺岩看了看张春桃的动作,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只是探头到洞外看了看天色,才开口:“天色不早了,你该下山了,不然天黑了,山里野兽都要出来了。” 张春桃被提醒了,忙到洞口一看,果然太阳都快落山了,她得赶快下山才是。 急忙收拾起山洞里的残局,被贺岩拦住了:“我送你上去,这里留着我一会回来收拾,今晚我不会下山,借你这山洞住上一晚。” 张春桃停住了手,想着这山洞里能吃的已经都吃了,私房钱也都被她取出来了,剩下的就是一堆柴火,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也就十分大方的点点头,“谢谢贺大哥的兔子,这里的柴火随便用就是了。也不用送我,这山路我熟,自己下山就行了。” 说着出了山洞,因为吃了肉,浑身都有了力气,抓着藤蔓,踩着记忆中的那几个落脚点,很快就爬了上去。 贺岩到底不放心,跟在张春桃后头上来,见她就要下山,将那剩下的几个麻梨用叶子兜成了一包递了过来:“借了你的山洞和柴火,这几个麻梨你拿去吃吧——” 这是不占便宜的意思。 张春桃想了想,爽快的接过了麻梨,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回头道:“对了,贺大哥,能问你个事吗?方才我闻到的那股子香味,淡淡的,香味带着点苦,有些冲鼻子,这种草叫什么名字?” “贺大哥在哪里采到的?能不能告诉我地方,我喜欢这草的味道,想改日上山采点回去,做菜的时候也加一点,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贺岩垂下眼睛,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一会子才听到他的回答:“那叫灵丹草,并不太常见,我是在南边的溪边找到的,你有空可以去寻寻——” 张春桃含笑谢过了贺岩,这才挥手告别。 等到转过一块大石头,身后的贺岩看不到她的身影了,马上停下了脚步,卷起了裤腿,果然不出她所料,腿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红疙瘩。 第三十七章 过敏 张春桃在现代的时候,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小地方的福利院,条件普通,工作人员不多,对这些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散养着长大,能让他们有饭吃,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学上,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小的时候还好,院里的伙食能够满足需求。 大了上了初中之后,课程多起来,尤其是身体发育,急速抽条的时候,那营养就跟不上。 俗话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那胃就跟无底洞似的,一天恨不得吃八顿饭,多少东西都能吃得下去。 别的孩子放了学回家,饿了还能让爸妈给做点宵夜吃,或者就在放学路上,有那小摊贩卖些烧烤吃食什么的,花钱买上两样,也能填饱肚子。 可张春桃他们这些福利院的孩子,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饿得急了,他们也会想办法。 钓鱼、抓田鸡,捉蛇,挖泥鳅鳝鱼,只要能吃的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 经常下了晚自习,别人都回去睡觉,他们打着电筒,在田间地头抓田鸡回去烤来吃。 有时候连癞蛤蟆都不放过,反正剥了皮,都是肉不是? 最开始只追求烤熟能填饱肚子就行,没别的追求。 夏天放暑假,正是烧烤摊最热闹的时候,晚上一条街上都是穿着背心短裤,吸哒着拖鞋,呼朋唤友出来撸串喝啤酒的人。 张春桃一般趁着这个时候,在烧烤摊附近捡啤酒瓶卖,换点零花钱。 她长得还算可爱,嘴巴又甜,手脚还麻利勤快,对着烧烤摊的老板,开口就是大哥大姐,又主动帮忙人家招呼客人,端茶倒水,收拾桌子。 老板忙不过来,她还帮忙点菜,上菜。 时日久了,那烧烤摊的老板也知道这是福利院的孩子,都不容易,也就默认了让她收了这一块的啤酒瓶去卖。 一个瓶子卖一毛钱,一个暑假下来,能挣够一个学期买笔和本子的钱。 再者上了初中的她也是大姑娘了,每个月生理用品也要准备,有了这笔钱,起码不用生理期来了,尴尬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 张春桃每天无偿的给这些烧烤摊老板帮忙,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家的,累得头发都湿透了,手脚不停,还从来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没抱怨过一句。 大部分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天天看着,也心有不忍,慢慢的,有人会在最后给她留一份单独烧烤的吃食,让她也垫垫肚子。 中间也有老板偷偷塞给她一瓶冰过得橘子水,让她解渴。 偶尔有客人没吃完,桌上剩下没有动过的东西,也都让张春桃打包带走。 张春桃好几个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几个烧烤摊中来回,她本来就聪明,又好学。 偷空就多观察,后来熟悉了,有时候老板忙不过来,她还能顶上帮忙烤上几样东西,也不出差错。 那些老板也没防着她,有时候还顺嘴指点两句。 那几年,每家烧烤摊的特色和秘方,她虽然不说全部都摸清楚了,也八九不离十了。 有一家开始做烧烤,后来又添了一大锅麻辣烫,很是吸引了一些顾客。 这麻辣烫极为地道,很多人慕名而来,生意极好。 有一次那家老板说漏了嘴,说她家麻辣烫锅底为啥好,因为里面放了一样独门秘方,叫什么银丹草。 这草闻着香味带着一丝丝的苦,还有些冲,一般人都不拿它做调料。 这家老板是无意间一次带入锅底,才发现经过这么一煮后,那一锅的味道都变得格外的鲜美。 那家老板还特意挑出来一大碗好料,让张春桃吃个够。 张春桃本来日常吃饭就没啥油水,又忙活半夜,也饿得不行,就没推辞。 三两口将一大碗麻辣烫吃完后,回福利院半路上就过敏,从头到脚起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疙瘩,胳膊腿还有脸都浮肿着,看着十分渗人。 连夜送到了医院,挂了好几天的水都没什么效果,唯一庆幸的是,除了看上去吓人,行动不太方便外,倒是没别的影响。 后来只得出院,倒是那家老板听说后到医院看望张春桃,吓了一跳。 不知道回家后从哪里打听了一个方子,拿回来一样草药,让张春桃煎水服下,三天就浮肿和红疙瘩全消了。 张春桃还特意问了这草药的名字,一般长在哪里,都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穿越后,这个时空的张春桃,居然也跟她一样,对银丹草过敏,不过这个时空里,银丹草不叫银丹草,而是叫灵丹草,可是效果确实一样一样的。 因为贺岩烤肉的时候用的少,大约只用了一小根,加上还有别的香料草药的中和,所以张春桃此刻只是腿上起了一层红疙瘩,并没有上个时空那么吓人。 张春桃心里有了底,将裤腿放下后,往山下而去。 等她走远了,贺岩才从那山石上跳了下来,耳朵尖还带着一丝赤红,眼前还晃动着方才看到的一幕,雪白的腿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红疙瘩…… 贺岩想了想,到底悄然没声的跟在了张春桃后面,一直护送她进了村,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喊她张家大丫,这才停驻了脚步,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几句:张家大丫,原来这姑娘姓张—— 倒有些后悔,先前怎么没问这张家姑娘的姓名,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若是开口问了,岂不是唐突了?会不会被人家误会? 最终贺岩只探头看向张春桃离开的方向,早就看不到她的人影了,这才扭头又进了山。 只说张春桃回了张家,果然,张家人已经开饭了,没有等她。 见她回来,手里还抱着东西,张夏宝筷子一丢,就跑过来,一看居然是几个麻梨,立刻眼睛一亮,劈手就过来抢。 他是一向惯了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张春桃在山里寻到果子什么的,都要先紧着他吃,因此半点没想到,张春桃居然闪开了他的手。 顿时张夏宝不干了,急得跺脚:“大丫,快给我!我要吃梨子!你敢不给我?你要是不给我,将来你嫁出去了,我可不给你撑腰!你被婆家欺负死了,我都不管!听到没有——” 第三十八章 得问她答应不答应 听到动静的张大成还有赵氏和二丫、三丫都看了过来。 赵氏最是见不得张夏宝受委屈,立刻就站起来:“大丫,你多大的人了?咋还跟大宝争这点子吃食?让人听见,还不得笑话你?” “再说了,这些果子凉寒,姑娘家家的吃了容易伤身子,男孩子火力壮,最适合吃这个,还不快给了大宝?” 张夏宝一听,越发来了精神,冲着张春桃挥挥拳头,威胁的意味很浓。 那边赵氏还在念叨:“再说了,你去何家吃肉喝汤啃锅贴饼子,吃得满嘴流油,倒是丢下你老子娘和你弟弟在家里吃糠咽菜,你咋能吃得下去?” “还拿几个破梨回来眼气你弟弟,大丫,你这是安得什么心——” 张春桃听不来赵氏的唠叨,对张夏宝本也不想搭理,只是如今要糊弄好张大成,自然也不能怠慢他的心肝宝贝。 因此先解释了一句:“大宝,大姐带回来的梨子够吃,你别急。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爹娘才是。” 说着径直越过张夏宝,走到饭桌前,将那芋头叶子包着的几个麻梨摊开,放在了张大成面前。 梨子的香甜气息一下子就扑面而来,不说张大成了,旁边的二丫和三丫忍不住就吞了吞口水。 这麻梨她们也曾经分吃过一两个,那甜丝丝的滋味如今还记在心头。 乡下人一年难得吃饱,更不用说吃到甜的东西,这点子甜就足够她们记很久。 一数这梨子的个数,只有四个,三丫先强迫自己收回了眼神。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四个梨子她一个也分不到,倒是能哄哄张夏宝,让他将吃完的梨核不要丢,让她也尝尝滋味就好了。 二丫也自知道自己没希望,可眼睛却舍不得从梨子上移开。 张春桃知道如今这家里,赵氏是个指望不上的,就算上一秒哄好了她,下一秒她就能被张夏宝或者二丫说动。 所以再讨好她,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倒不如张大成,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到底脑子更清楚,或者说更贪婪一些,还能用一些蝇头小利哄得他暂时的偏向自己。 张大成是这个家里的当家的,说话有着绝对的权利,只要他觉得有利可图,暂时的护住一下,就已经足够了。 因此嘴上说是要孝敬爹娘,实际只笑眯眯的将那梨子往张大成的面前又推了推:“爹,这是我上山特意为您和大宝寻的,这几日天气燥热,那凉茶还没出来,我看爹和大宝胃口都不如平时了,所以上山找了这个,您先尝尝,看甜不甜——” 张大成倒是一楞,这大丫以往在山里找到好东西,也是都往家里搬,只是都是交给赵氏,由赵氏分配。 倒是第一次,这寻了好东西,第一个就让给自己,尤其是这话说得,让人听了舒坦,特意为他和大宝寻的! 这才对嘛!这世上的好东西,自然要紧着他们男人吃用,女人都是赔钱货,哪里配吃这好东西! 女人就该这样知本分,懂进退乖巧听话才对! 看张春桃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满意,本来这天气热,香甜的梨摆在自己面前,一般人也忍不住啊。 张大成伸手就拿了一个,也不管洗没洗,先在衣服上蹭了蹭,就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然后眼睛一亮,三两口就将那梨给啃得只剩下核了。 顺手往地上一丢,一边又塞了一个给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张夏宝,看他美滋滋的抱着梨啃得满脸汁水,这才开口问:“你咋上山了?何家找你啥事?吃饭了没?” 张春桃顺势就坐了下来:“全婶子说托我上山帮忙寻一样药材,形容了好半天,我也只大致记住了模样,只说上山碰碰运气。” “没想到我运气倒是不错,虽然没寻到药材,倒是看到一棵梨树,上面就剩下这么几个,就一气都给摘回来了,想着让爹和大宝尝尝。” “还没吃饭呢,我药材没寻到,也不好意思去何家吃饭。又寻思着带着梨去何家,倒像是给何家带着的礼,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家,索性就回来了。” 这话说得极是,就连赵氏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自然不能带着去何家,不然岂不是便宜他们家了。” 庄户人家日子都过得不宽裕,可偏生又有规矩,带着东西进了别人家的门,都默认是给别人家带的随手礼。 谁家有金山银山能经得起这样的抛费? 因此就是嫡亲兄弟家互相串门,也很少带东西的。 张春桃上山摘了梨,带回家自然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倒是赵氏还忍不住可惜:“你梨子都送回来了,现在还不快去何家?说不得还能赶上晚饭!你就算上山没为何家寻到那劳什子的药材,可好歹也为他家忙活了半日,怎么也该管一顿饭吧!先前可是说好了的,再说了,咱们家可没做你的饭——” 张春桃哪里会去何家,只道:“娘,全婶子只是客套,不过是上山顺手的事情,哪里能吃人家的饭?再说了,娘说得对,爹娘和弟妹都在家吃糠咽菜,我这个做闺女和姐姐的,哪里能忍心坐在别人家吃肉喝汤?那岂不是不孝顺?我是万万不会的!” 将赵氏先前的话都不动声色的给还了回去。 赵氏被噎得难受,可要挑理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只气得翻白眼珠子。 只觉得这大丫头自从落水醒来后,这性子着实古怪了些,说话行事都不比以前听话了。 不过她也只当张春桃这是因为被二丫推下水,要坏了她的亲事不高兴,心里还怄气,所以说话才夹枪带棒的,还处处针对二丫。 想着这事情也过去几日了,这大丫头怎么气性这么大,还不依不饶了,哪里像一家子姐妹? 心里直琢磨,大丫头脾气这么大,不依不饶的。如今更是仗着跟王家说亲,哄得当家的对她略微高看了一眼,倒是将她这个做娘的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可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怎么着治治这丫头,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小家雀再能,也飞不出她的手掌心去! 想翻天,也得问她答应不答应! 第三十九章 戳中软肋 二丫在一旁听了,见张春桃不过三言两语就将本来要挨的一顿教训给化解了,心里哪里甘愿。 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就开口道:“大姐若真是要孝敬爹娘,就应该去何家,自己不吃,也要将那鱼肉和锅贴饼子带回来给爹娘和大宝吃,这才是真心孝顺呢,不然空口白牙,只说几句好听的话,不会是哄咱们吧?” 她也不傻,这两日见张春桃有变化,说话行事与以前不同,总是让她吃瘪。 下午张春桃不在家,她精心琢磨了半日,倒是看出一点门道来。 张春桃也并没有其他的本事,不过是狡猾了些,会说话了些,开口闭口就扯虎皮拉大旗,把爹娘和大宝挂在嘴上罢了。 若是论干活什么的,二丫自己知道,自己是不如张春桃能干的,不过那是她自己聪明,不会傻乎乎的跟张春桃一样,啥活计都干,比男人还粗糙。 可是论说漂亮话,哄人,她自觉自己还是有天分,不输人的。 再说了,她到底是爹娘的亲闺女,只要学了张春桃这一招,害怕爹娘不偏着自己? 此刻说话,自然就用上了。 果然,不说张大成,赵氏和张夏宝的眼神就亮了。 张夏宝将剩下的梨子胡乱啃了两口,就要丢,见到旁边的三丫,顺手就塞给了她,也不顾手里还沾着梨汁,就抓着赵氏的袖子:“娘,我要吃鱼肉和锅贴饼子!” 赵氏心疼张夏宝,自然什么都听他的,也觉得二丫说的对,立刻就吩咐张春桃:“我看二丫说的对,你没听到?大宝要吃鱼肉和锅贴饼子!你既然有心孝敬我跟你爹还有大宝,现在就去何家,多的咱们也不要,就将你该吃的那一份带回来就是了,想来何家也不好说什么吧?” “反正请人帮忙,哪里有不请吃饭的道理!你快点去,不然去晚了没了,饿了大宝,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丫听到这话,忍不住就冲着张春桃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 倒是三丫,接过张夏宝塞过来的满是口水的梨核,因为最后两口他啃得着急,倒是还留了一点梨肉在梨核上面。 三丫自己知道,就算是大姐从何家带回来鱼肉和锅贴饼子也轮不到她,索性也不去多想。 握着那梨核,偷偷的后退了几步,然后拿袖子挡着,飞快的咬了一口那梨核上还没被啃完的梨肉,眯起眼睛细细的在嘴里抿着,不敢发出声音来。 张春桃一挑眉,二丫什么打算,她自然看得清楚。 赵氏和张夏宝的那点子小心思,也瞒不过她去。 再看张大成倒是没发话,看神情还有点犹豫,估计是既想开开荤,又觉得有些丢人,勉强算是还有点羞耻心。 还有这么一点羞耻心就好,不然真没脸没皮了倒是不好办了。 因此也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是想着,咱们家素日里和村里其他家就没什么来往,虽然清净,可到底单薄了些。” “这老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咱们家只有夏宝一个男丁,往日里他总说别人不爱带他玩。其他叔伯家的兄弟们,跟夏宝玩得到一起的也不多。” “如今我们姐妹三个还没出门,还能帮着夏宝,等将来都出门子了,夏宝也得有两个小伙伴不是?那何家有几个孩子,跟夏宝年纪差不多大,性子也老实,倒是极好的人选。” “只是咱们家跟何家没啥来往,就是想搭关系都搭不上。今儿个难得的机会,全婶子找我帮忙,我就琢磨着,若真能帮上,让何家欠上咱们家一个人情,以后托何家那几个孩子,多多护着咱们夏宝,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娘说的也是,都是为了夏宝好,我到底年轻没经过事,考虑也不周全。既如此,我就厚着脸皮去何家试试,看能不能要点鱼汤和饼子回来,让夏宝尝尝鲜——” 说着叹了口气,就要出门。 眼角却瞟向了张大成,果然张大成的脸皮抽动了几下,神色有变。 要知道,张春桃这番话里,点出了张家如今的现状。 张大成当初和赵氏成亲后,因为不得爹娘喜欢,将他们分了出来,爹娘跟着兄长养老。 两人多年无出,张大成的爹娘十分厌恶赵氏,又因为赵氏,跟张大成也有了罅隙。 赵氏也不喜欢这看不起她的公婆,每年说好的孝敬,也被她用各种借口给赖掉了。 张大成的爹娘和兄长因为这个,闹了不知道多少年,情分早就闹得没了,如今就差明着断绝关系了。 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大成一家才去给爹娘拜个年,连留个坐都不会,就扭头回家了。 张大成的几个嫂子更是怨气十足,叮嘱家里的孩子,不许跟张大成一家来往。 张夏宝虽然说有堂兄弟,张家在八角屯也有不少族人,可因着爹娘的关系,张家的孩子都不怎么搭理他。 再加上赵氏和张大成不太会做人,家里本来又不宽裕,所以她当家就极为抠搜。 村里的人情来往,不管人家请没请她,她都要去。 人家随礼多则几个大钱,或者几个鸡蛋,一块布,一把米什么的。 可赵氏,每次都是从自家菜园选上一样老得都啃不动的青菜什么的去随礼,这也就罢了,你随礼少,就该识相点,要么只去一个人,要么不去人吃酒席。 人家也不会见怪! 可赵氏不!每次都和张大成,带上张夏宝,一起去吃酒席。 这不是占人家便宜么? 一颗老白菜,就要带上两三个人吃上一顿,就算人家酒席没有大鱼大肉,这馍馍总是能管饱的,岂不是亏大发了? 时日久了,谁不知道,这就是带上一颗老白菜,去混饭吃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很多都是一个家族的,真拉下脸来赶人走也不好,毕竟人家来,也是添个人气,若要闹得不愉快,也晦气不是? 可不赶人走,看着他们一家子,两三口坐在席面上,礼没随,饭菜倒是不少吃,还挑三拣四,谁心里不怄气? 因此这一个村的,都不怎么待见张家,倒是因为张春桃她们三姐妹从来不去,还略微好些,就这,张家三姐妹也没少听闲话。 更不用说张夏宝天天在外头玩,自然听了更多。大部分的孩子自然也不爱跟他玩,瞧不起他。 张大成对几个闺女从来不多花一点心思,可张夏宝是他的心肝宝贝大儿子,也是他唯一的根,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这庄户人家里,没儿子会被人欺负,儿子少了也一样。 不然有事,别人家出来四五条汉子,自家只有一个,岂不是只有被锤的份? 好在他们家虽然不招人待见,可到底张家人在八角屯人数不少,小事不会管,真出了大事,张家人为了自家的面子,也不会真不管。 所以张家虽然不太招人待见,可到底他们家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大家也就是觉得他们爱占小便宜,懒得搭理罢了。 因此张春桃这话,是真的戳中了张大成的软肋,眼看张春桃就要出门路了,立刻断喝一声:“给劳资回来——” 第四十章 一拍即合 张春桃麻溜的收住脚,转身就回来了,那就等着张大成说这句话呢。 不过面上还是一脸的无辜:“爹,我回来了,你还有啥吩咐?” 张大成勉强挤出一点带着狰狞的笑容来:“爹刚才想过了,还是大丫你考虑的周详!咱们张家虽然日子没何家宽裕,可也不是那低声下气的人家。” “今儿个去何家要了饭菜带回家,传出去后,以后咱们家怎么出去见人去?只怕人人都要笑话咱们家人,为了一点吃食,几十年的老脸都不要了!你们丢得起这人,我可丢不起这脸!” “你娘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心里没半点成算,你别听她的。就呆在家里,一会子让你娘给你拿两个番薯,你垫垫肚子也就是了。可别去何家丢人,听到没有!” “不仅是大丫,还有你们,谁要是今儿个敢跨出这个门槛,看劳资把他的腿不打断!” 到底是要面子的人,张大成不肯承认先前自己也有些动心,自然将这黑锅都往赵氏头上扣。 赵氏听了自然不情愿,尤其是张大成居然还要单独给大丫两个番薯,这臭丫头也配吃? 倒是想张嘴反对,对上张大成冷嗖嗖的眼神,到底怂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屋里,开了粮食的橱柜,选了半日,才挑了两个瘦巴巴的番薯出来,丢给了张春桃。 张春桃也不嫌弃,能有这两个番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下接过番薯,进去灶屋里,又在还没熄灭的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将两个番薯给埋了进去。 然后洗了手,检视起晒了一日的棠梨树叶子来。 经过一日的日头暴晒,昨日还碧绿的叶子,已经变了颜色,水份已经被晒得差不多了。 照着这个情况,只要再晒上两日,应该就可以了。 因为担心二丫使坏,张春桃倒是将所有的叶子都检查了一遍,还闻了闻,就怕沾染上什么味道。 还好因为张大成惦记着这事,下午出门干活前,还吩咐三丫看着,不许二丫靠近。 倒是并没有问题。 这才放下心来,将这些棠梨树叶子都收集起来,端到屋里去放着,又怕有老鼠蛇虫爬了,还寻了个筐子罩了起来。 忙活完这一切,张春桃再到灶膛里去一扒拉,将那焖烧好的番薯扒拉出来,在二丫和三丫羡慕渴望的眼神中,颠着回屋去了。 这番薯按理说,留到以后说不准能救命,可家里二丫虎视眈眈,估计是留不住的,索性烤了但宵夜吃,也补补身子。 到底是吃了兔肉的原因,身子比昨日就更精神了些,躺在床上一遍剥着番薯吃,一边将脑子里的那个计划又琢磨了几遍,这才睡去。 因着有张大成的这话,张春桃接下来两日就没出门,只在家安心晒着棠梨树叶子。 两日过后,那棠梨树叶子就跟她小时候喝过的茶叶没什么两样了。 烧了一锅水,丢进去几片叶子焖了一刻钟,果然揭开锅盖,就是一锅颜色发红的茶水了。 这茶水要晾凉了才好喝,清热祛火。 张春桃洗出来一个干净的木桶,将那茶水都舀进桶里,放在屋檐下等着它晾凉。 中午时分烧的茶水,到了下午张大成从地里回来,这茶水温度刚刚好。 一进门,张春桃就喜气洋洋的献宝一般,端了一大碗凉茶来,递到了张大成面前:“爹,你快尝尝——” 张大成接过粗瓷大碗,看着红亮的茶汤,再闻了闻,虽然没有茶叶的香味,也有几分树叶子的气息。 这茶汤一入口,就忍不住一气一碗喝干了。 张大成只觉得浑身舒坦,那身上的热气,一下子就消除了大半,喉咙也舒服,没有喝凉水那么噎着,更没有怪味。 要知道这庄户人家,一般就一口锅,既要做饭,又要炒菜,还要煮猪食。 讲究的人家,烧水的时候,会将锅洗刷干净,烧出来的水,就没有怪味。 不讲究的人家,随便刷两下锅,烧出来的水,不仅飘着油花,有的还有带着没刷干净的菜叶子呢,跟刷锅水也没啥两样。 张大成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这喝到肚子里去,人舒坦不舒坦,他还是知道的。 没忍住干了两碗这红亮的茶汤,再用帕子擦擦手和脸,往树下一坐,一点凉风吹进来,吹干了身上的汗水,一天的劳累和疲惫似乎都消失了一半。 缓过来气了,张大成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好东西,眼睛顿时就发亮了。 一旁的赵氏和二丫还有三丫,下午也都偷偷趁着热喝过了,热热的茶喝下去,浑身毛孔都打开冒汗,出了一身汗,也是浑身舒服。 三个女人家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赵氏对张春桃的态度忍不住都和气了两分,二丫的红眼病还没好,又添重了几分。 看着那一桶茶汤,再看张春桃镇定的模样,心里那个憋屈,别提了有多难受了。 “大丫,这就是你说的那凉茶?这就算成了?这凉茶能不能卖出去?”张大成坐下来后,一连串的问题就丢了过来。 一双眼睛更是看着檐下收好的那棠梨树叶子不动,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张春桃点点头:“这就是我说的那凉茶,我觉着这味道应该是成了。能不能卖出去,要不明天一早,我带上些去镇上问问?” 张家除了张大成和张春桃,都没人去镇上卖过东西。 为啥,开始张春桃寻回来山货,都是赵氏把着去镇上卖,每次都卖得比别人钱少,不是被挑剔品质不好,就是压价。 赵氏在家里几个闺女面前挺厉害的,在镇上山货店伙计面前,那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连帐都不会算,给多给少都不知道的人,只知道能卖到钱就不错了。 还是后来张春桃跟着背山货去镇上,那家山货店伙计又哄骗赵氏,被她发觉了,据理力争,倒是多要回几文大钱。 从那以后,张大成就不让赵氏去卖山货了,都交予了张春桃。 因此这话问得,其实就是让张春桃到镇上找买家去。 张春桃正好也要去镇上摸清楚一下状况,两人这也算一拍即合了。 第四十一章 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计议已定,张春桃也不假其他人的手,一个人将这些晒干的棠梨树叶给用洗干净的布袋子装好,放在了自己睡的柴房里。 因为第二天要一大早就起床赶几十里的山路,一去一来要一天的时间,若是不吃点东西,恐怕都没力气走回来。 张大成还指望着张春桃赚钱回来,想了想,让赵氏晚上就舀出了半碗的黑面来,让张春桃第二天一早起来,自己做点干粮饼子带着路上吃。 这黑面比起二和面来更次一等,里面大部分是米糠和麦麸,虽然也磨细了,可到底不如面粉口感好。 这黑面一般做馍馍或者烙饼,口感虽然不好,可顶饿实惠。 一般庄户人家,都是黑面和二合面掺和着一起吃,唯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换几斤白面回家,那都是十分难得了。 张春桃自然也不能嫌弃,不然就连这点黑面都别想有了。 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好歹也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粗粮不是?在现代社会,就这种面,只怕还要花高价才能吃得上呢。 张大成到底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主要自然是警告张春桃,若是能卖出钱来,别私下吞了,老老实实的都交回来为要。 张春桃自然满口答应,就差拍着胸脯发誓保证了。 赵氏也忙不迭地吩咐,说家里盐已经快没了,让她带点盐巴回来,却半点不提给钱的事情。 以前家里缺盐少油了,或者少个针头线脑什么的,赵氏也总是赶在张春桃去镇上卖山货的时候吩咐,不想掏钱。 可张春桃买了家里需要的,交回来的钱少了,她又总是寻由头骂上一顿。 这都是赵氏的习惯了,此刻她也是顺嘴又吩咐。 可如今的张春桃不惯她这毛病了,当场就伸手:“没问题,要买几个大钱的盐巴?娘将钱给我,我明儿个保管带回来!” 赵氏一怔,眉毛一竖,眼睛一横就骂:“你明儿个不是去镇上赶集么?这一袋子凉茶卖出去还不够买盐巴的?咋滴?你这是安得啥心?是早就知道卖不出去?还是想存私房钱?” 张春桃苦笑:“娘,这凉茶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若是能卖出去自然,我捎带回来自然没问题,可若是卖不出去,我咋给你带回来?镇上又不兴赊账,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赵氏腰一插,就要骂人:“你在家里折腾了这么几天,让咱们一家子跟着你忙活累得半死,你要是卖不出钱来,你也别回来了!” 张春桃:“……” 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转头看张大成,张大成并没有出声拦着赵氏,就知道他跟赵氏想得一模一样,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果真这张大成夫妻真是绝配。 别人好歹还是卸磨杀驴呢,他们这两夫妻,这是一边让驴推磨,一边拿刀就割驴身上肉了。 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惨的! 张春桃很快就明白了此刻的处境,反驳是没有用的,索性不说话了。 赵氏看张春桃低头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哼,一个丫头片子,还想翻天不成! 又指着张春桃的鼻子骂了一会子,因着要给张大成打水洗脚,这才罢了。 二丫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笑:“大姐,明儿个你可是辛苦了!这难得去一次镇上,有那好玩好吃的,可别忘了给大哥捎带两样回来——” 这话提醒了张夏宝,都要进屋睡觉了,还跑出来吩咐张春桃:“你明儿个给我带一大块麦芽糖回来,听到没有?不然就别回来了!” 说着咕咚咕咚又跑回屋里睡觉去了。 张春桃压根没搭理二丫,抱着那半碗面回了屋,让等着看笑话的二丫,犹如一拳打空了,说不出的难受。 因为惦记着到镇上的事,加上张春桃本来的生物钟,让她在鸡叫头遍的时候,就爬了起来。 张家除了张大成房里有盏油灯,别的房间一概没有。 灯油是极贵的,庄户人家点不起,都是用豆油来当灯油,也只有那么一丁点的亮光。 张春桃自然是没有灯照明的,一切都只能靠她摸索。 还好虽然不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半,可也月明星稀勉强能看得清楚。 张春桃洗漱了一番,让自己头脑清醒了些。 借着月光到后院里摘了两条老黄瓜,去皮洗净,去掉了中间的瓜瓤,切成了细丝。 又将黑面和黄瓜丝混合抓匀后,放水调匀。 本来打算放点盐调味的,可平日里放盐的罐子,居然不见了。 回想昨日躺下后,外头似乎只剩下二丫还忙活了一顿,想来应该是她给藏起来了。 可这也难不倒张春桃,她在角落里摸到了咸菜坛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咸菜来,切得碎碎的,也放入面糊中。 又看看油罐子里,也是没有一滴油了,只有平日里蘸油的那块布。 想了想,张春桃侧耳听外头的动静,还好,都睡得很沉,还能听到张大成的呼噜声。 此刻正是凉快好睡的时候,张春桃起来的动静又轻巧,没有惊动任何人。 蹑手蹑脚的走到猪圈边,猪圈里的猪听到动静,也就只哼哼了两声。 庄户人家一般会在猪圈鸡窝上随手甩上几把稻草或者麦草,让母鸡做窝生蛋。 昨儿个张春桃趁着院子里没人的时候,就听到母鸡生蛋后咯咯哒的叫,跑去一看,居然难得鸡窝里有两个蛋。 她偷偷的就藏起了一个在猪圈旁的废弃鸡窝里。 此刻将那鸡蛋摸出来,冲洗了一下,就先烧水煮鸡蛋。 等鸡蛋煮好了,烧干了锅,又用那蘸油的布在锅里擦了擦,勉强算是借了点油气。 然后才将调匀的黄瓜丝黑面糊糊给倒入锅里,勉强摊了三张面饼,先捞了一张放入嘴里,虽然黑面口感不好,可加入了黄瓜丝,还有咸菜,既有了咸味,又有了黄瓜的清香,倒是不算难吃。 一气吃了两张饼,将剩下的一张收起,留着中午吃。 有用往日用惯的竹筒,打了一筒昨天没喝完的凉茶,这才将那布袋子放入背篓,背起就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八角屯倒是也有几户亮起了灯,也不是有几声狗叫传来。 等到张春桃走到村口的时候,也能看到有几个身影,往这边走来,看起来都是要去镇上的。 不止是八角屯,也是附近各村的约定成俗的规矩,若是赶集日,一个村的,都会在村口这里集合,大家结伴而行。 一来有个伴,大家说说笑笑的,也不会觉得疲累。 二来,赶集的多是女人,单身一个人走山路自然不安全,大家一起,也有个保障。 张春桃也就停在了村口,等着那几个身影走近。 慢慢的就看清楚了,四五个人里,那个走在前头的是全婆子,其余的也有汉子,也有婆娘。 第四十二章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看到他们走近,张春桃忙主动招呼,婶子大叔的一个都没落下。 几个婆娘看到张春桃,互相看了一下,都忍不住露出同情怜悯之色来。 这张家大丫着实可怜,这落水受伤才几日功夫啊,就看见她都上山两三次了。 今儿个居然还要这丫头走几十里山路去赶集?这张大成两夫妻心也忒狠了。 因着这点子同情怜悯,几个婆娘对张春桃的态度都还不错,见她还背着背篓,都七嘴八舌的要帮她背一路。 张春桃笑着推拒了几个婆子的好意:“婶子们自己还背着东西,要走几十里山路呢,这就够辛苦的了!我咋能麻烦婶子们呢!谢谢婶子们的好意,没事,我这背篓里也没装啥,不费啥力气!” 说着还怕几个婆子不相信,将背篓掂了掂。 几个婆子见确实那背篓没装啥东西,再者她们去镇上赶集也不是空手去的,每个人的背篓里都有好些东西,有存了十天半个月没舍得吃的鸡蛋,有一些干货什么的,满满的一背篓,都要背到镇上去卖钱呢。 凭她们的体力,背着这些走几十里山路,也有些吃不消。 见张春桃确实不需要帮忙,也就不在多说了。 又略微等了等,见再没人来了,打头的一个汉子跺跺脚,“行了,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不然赶不上趟了。” 这赶早集是有时辰的,过了那个时辰,人都散了,他们要买的没地方买去,要卖的也没人买了。 大家都知道,也没人反对,点点头,前后就往村外走去。 全婆子看到张春桃就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她明明白白说要请张春桃到她家去吃晚饭,还说要吃炖鱼贴饼子,话都放出去了,还说了要让孙子来喊的。 她倒是诚心的,谁知道她做完饭,吩咐孙子来请人的时候,却被几个儿媳妇给死活拦住了。 几个儿媳妇这个说什么家里又不宽裕,好不容易家里打个牙祭,自家孩子都不够吃,怎么红口白牙就要请个丫头片子来家吃? 那个说什么真有这慈悲心,也先心疼心疼自家的孙子孙女,心疼别人家闺女做啥? 又有一群孙子孙女,被那几个儿媳妇唆使得,要么抱着她的腿,挪不动步,要么就守着门,不让她出去,生怕她请人回来,分他们的鱼和贴饼子。 要知道,这乡下规矩,来客人了,家里好吃的都要先紧着客人,客人吃饱喝足了,才轮得到自家人。 这鱼就那么一条,家里本来上下就二十来口人,一人能分一口汤就不错了。 真要有客人,只怕他们连汤都分不到了。 这例子也不是没有的,以前八角屯一户人家,虽然家里不宽裕,可也是爱面子的人。 家里来了外客,倾其所有,割了一条肉回家做了待客。 他家一年到年底都见不到一次荤腥,这次做肉,家里的孩子,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馋得不行,恨不得去锅里捞去。 那家婆娘安慰孩子,说等客人吃完了,剩下的在让他们尝尝,那家孩子才罢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主家动了筷子后,要请客人吃。 那客人也是个糊涂小子,半大不大的,本就饿了,又见了肉,只等主人一劝,那筷子就如小鸡啄米一般,只奔着那碗肉而去了。 主人家也傻眼了,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客人,想拦着吧,有怕失礼。 不拦着吧,又心疼,只能咬牙看着。 主人家五六个孩子不能上桌子,只在门后看着,看那碗肉飞快的消失在客人的嘴里,急得都哭了。 那客人吃得满嘴流油,也顾不上了,只埋头干饭,最后连肉汤都一并倒着拌饭吃完了,一点都没给主人家留下。 主人家嘴上不好说,心里难受得不行,还得挤出笑脸来将人送走。 客人前脚走,后脚院子里就哭声震天,吓得周围的邻居还以为这家出事了。 跑来一问,才知道缘故,顿时传为笑谈。 那客人本也离得不远,附近村子里的,这笑谈传回去后,那家长辈又是气又是丢脸,将自家那糊涂小子揍了一顿。 后来寻了个由头,给这家补回两斤肉还有几斤米,才算把这事揭过了。 倒是以后,这家里长辈教导孩子规矩,都拿这事来说嘴,那家糊涂小子到如今名声都还不怎么好,被人背后笑是糊涂人呢。 因此,这何家几个小子平日里听了这教导,别的没想,只知道张家是精穷的,平日里饭都吃不饱,这要是到他们家来,看到有鱼有贴饼子,万一一气都吃光了,他们咋办? 只在屋里哭得哭喊得喊,差点没把屋顶炸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家出了什么大事呢。 闹腾成这个模样,全婆子也没脸请人来了,不然那不是请人吃饭,那是结仇了。 这家里是平息了,可全婆子吃完饭,回屋后,是越想越来气。 她也是要面子的人,话都说出口了,结果却打脸了,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让她以后怎么见张家大丫头? 更是气,家里那几条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没一个为着她说话的。 这让全婆子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个家,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也更坚定了,她要找个能拿捏得儿媳妇的决心! 因着小儿子何文昌已经去了镇上,她琢磨了几天,决定还是趁着赶集的机会,一是给小儿子带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二来也是想再跟小儿子说说,就算是一哭二闹也好,怎么也要把这亲事给定了。 没想到,今儿个出来,居然看到张家大丫头也去赶集。 一时脸上讪讪的,不过到底人老了脸皮也厚了,很快她就恢复了过来。 拉了拉张春桃的袖子,示意她落后两步,两人走在了最后。 这才小声的先赔不是:“前儿个婶子说请你吃饭的,本来好好的,家里却出了点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春桃摆摆手:“婶子说哪里的话,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听了婶子一番掏心窝子为我好的话,是我该谢谢婶子才对!” “哪里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婶子家吃饭?就是婶子让人来叫我,我也是决计不会去的!这点子小事也值得婶子还特意当回事来跟我赔不是,岂不是折煞我这个做晚辈的了——” 第四十三章 拖累 张春桃本来就没想跟何家扯上关系,自然是没打算去何家吃饭的。 见全婆子不好意思,自然满口好话,哄得她眉开眼笑起来。 又走了两步,全婆子才小声的开口问:“大丫,咋回事啊?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全呢,咋就要走几十里去镇上?若是要买东西,就算你娘不去,只要她说一声,难道没人给她捎带不成?还非要你去?” 不过说完后,想起赵氏的为人,又抠搜又爱占小便宜,让人帮忙捎带东西,恨不得还从捎带人手里刮点油水的性子,想也知道不会有人给他们家带东西。 只得叹气。 到底是心里还有些愧疚,知道那日她说话没算话,估摸着这张家大丫连晚饭都没捞到吃。 本来就身子弱,不吃饱哪里能养好身体? 想了想,看前头几个婆子说闲话说得兴起,没顾上后头,偷摸的从背篓里摸出还带着余温的一个二合面的馍馍往张春桃手里塞:“早饭肯定没吃饱吧,快拿着垫吧垫吧,不然哪里有力气走到镇上去。” 这本是全婆子给自己带的午饭,从镇上回来到家已经是下午了,不带点吃的,一般人都扛不住。 她带了两个,此刻心肠一软,给了张春桃一个,留下一个,虽然不能吃饱,也勉强能支应到回家了。 张春桃本是不要的,可全婆子是铁了心要给,推让了几下就不高兴了:“给你就拿着!这是婶子疼你的一点心,也是婶子给你赔不是。你若是不收,是不是心里还跟婶子计较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春桃只好道谢收下。 全婆子还怕她不好意思,主动说:“我到前头去跟她们说话,你在后头不着急慢慢吃。” 说着就快快赶了几步,走到前头几个婆娘身边,说起闲话来。 倒是有那婆子还问了一句:“你刚在后头偷摸的又跟张家大丫头说啥了?别的不说,好歹劝着她些,不要仗着年轻不把自己个的身子当回事,等以后生养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不是,大成家的是指望不上的,她自己不为自己打算,那王家又不是好的,将来可还有苦头吃呢!” “这丫头真是可怜见的,在张家日子难过,嫁到王家也是熬日子,唉——” 几个婆娘都是精明世故的人,对王家那林婆子也是听说过的,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人,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都知道,这张家大丫头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若是自家的丫头,肯定是不愿意让她跳火坑的,可这别人家的丫头,她们外人能说啥?不过是暗地里感叹两句罢了。 张春桃在后头虽然听不太清楚她们说啥,可她们一边说,一边回头,那怜悯的眼神总是认得的,自然就猜度是在说自己可怜。 后来还是全婆子说了句什么,倒是拉着那几个婆娘又往前快走了几步,拉大了双方的距离,加上山间的薄雾,就只能隐约看到影子了。 张春桃这几日每顿只能勉强吃个五六分饱,不过因为要晒棠梨树叶子,倒是不用做其他活计,身子也慢慢恢复了些。 握着全婆子给的那个馍馍,她早饭是吃饱了的,这个馍馍舍不得吃,倒是可以留着中午饿了再吃。 因此将馍馍放在了背篓,只听着前头隐约说话的声音,埋头赶路。 她到底不是原身,身子没彻底恢复元气,跟在这些婆娘后头,大约走了七八里山路,就有些跟不上了。 这山路崎岖,本来就不好走,她穿的是旧草鞋,本来鞋底子就薄,这走了一段路,脚板心就被那石头硌得又酸又疼。 空气虽然凉爽还透着点凉意,可张春桃走得额头后背都是汗,喘着粗气,只觉得那脚步有千斤重。 背后本来不怎么有份量的背篓,此刻沉甸甸的,恨不得将她压趴在地上。 此刻的她,完全就是靠着一口气撑着,几乎是机械麻木的迈开步子。 倒是雾又似乎大了些,前头的人影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那几个汉子和婆娘到底是日常劳作的,赶这点子山路都习惯了,看看天色,都招呼了一声,要加快脚程。 全婆子侧耳听了听后头的动静,倒是说了一句:“只怕这张家大丫头今儿个是跟不上了——” 其他几个婆娘互相看看,就有一个开口道:“那咋办?时候可不等人,误了集,咱们的东西换不出去,回家怎么交代?一家子都等着呢!” 另外一个犹豫了一下:“这山路也是走熟了的,也不怕大丫走错路。再说了,咱们在前头,这个时候,有人也都早走了,也出不了什么事。” “咱们跟张家大丫头说一声,她最是体贴人的,肯定不会怪咱们——” 几个婆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些不放心张家大丫头,可到底自家的事情更重要。 也没有为了这张家大丫头就误了集的道理不是?她这么大的人了,这山路都是走熟了的,能出啥事? 这么一想,几个婆娘也就算是决定了,只让全婆子回身跟后头的张春桃交代一声,她们好先赶路。 全婆子回头走了好一段,才看到了张春桃,见她脚步蹒跚,身子摇晃还在咬牙坚持的样子,摇摇头,这模样只怕下午才能到集上呢。 当下几步上前,扶着张春桃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大丫啊,你看看你这小脸白的,快歇歇!” 等张春桃喘匀了气,才道:“大丫,你看时候不早了,你其他大叔婶子着急要赶路,怕误了集,就算有心等一等你,可你这样子,只怕今儿个赶集也难。” “你有啥要买的,要卖的?要是你信得过婶子,你交给婶子带到集上给你把该买的买了,该卖的卖了!你在后头慢慢来,你看行不行?” 全婆子这人其实不爱惹麻烦的,只是到底存了要给张春桃甜头,想让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心,所以才主动这么说。 张春桃一听就明白了,她本就不是爱麻烦人的性子,当即就道:“是我拖累大叔和婶子们的脚程了。婶子们自管先去,别误了集,我歇口气,后头跟上就是了。” “我也没啥要卖的,只是去镇上取一样东西,慢慢走着去也不要紧的。多谢婶子的好心了,婶子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第四十四章 怎么又是你 全婆子还待说些什么,前头那几个婆子已经不耐烦在催促了。 低头张春桃也摆手催她快走,她也就拍拍张春桃的肩膀,叮嘱了两句,拔腿走了。 看全婆子走远,被雾气遮住了身影,再也听不到前头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感觉这天地间就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若是换做一般女孩子,估计要战战兢兢十分害怕。 可张春桃是什么人?当年能揣着一把菜刀就走夜路的人,自然没有半点怯色,反而觉得这是难得的清净。 穿越过来这么些天,唯独今天,才能这么安静的坐着歇一会。 深吸一口气,捶了捶腿,张春桃为自己如今的体质发愁,这要不快点好起来,以后可怎么办? 本来女子力气天生就不如男人,更别提在张家这个地方,没点力气,只凭着嘴炮,只怕护不住自己。 心里琢磨着等到了镇上,怎么也要找个郎中看看,先调理过来,再努力锻炼身体才行。 又歇息了一会,身上的汗都干了,两腿也有了些力气,张春桃看看天色,已经隐约发白了,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可也知道再不能耽搁了。 咬咬牙,正要起身赶路。 就听到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张春桃自然知道,这荒郊野外的山路上,前后都没人,若来人是个女子还好说,若是个男子,只怕就要小心了。 因此四周看看,这歇脚的地方也无甚遮挡物,只有自己坐的这块石头勉强能藏一藏。 忙矮下身子,蹲在了石头后,只侧耳听着动静。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就应该是个成年汉子,张春桃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希望这人快点走过去,她略微再等一等走,也不会碰上。 张春桃想得倒是挺美的,没想到那脚步声到了石头跟前,居然停住了。 然后就没有了动静,张春桃等了等,忍不住探出头去,正好对上一把大胡子,吓得她一个后仰,差点没翻过去。 还好被人抓住了胳膊,一个提溜,将她给拎着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两个声音响起:“怎么又是你?” “贺大哥?” 不是贺岩是谁? 张春桃顿时放下心来,站稳了身体,拍拍胸口:“哎呀妈,吓死我了,还好是你!” 贺岩只看了看张春桃背着的背篓,想着从八角屯走到这里,也有七八里山路了,她头上的伤还没好,一张小脸蜡黄,看起来就格外的辛苦。 忍不住皱皱眉头:“你这是要去赶集?怎么就你一个人?” 这附近山里的村子赶集的规矩,大家都是晓得的,所以看到张春桃一个人,贺岩自然有些奇怪。 张春桃苦笑着道:“本来还有其他几个大叔和婶子,眼看时辰不早了,我走不快,怕拖累了她们误了集,所以让他们先走了,我在后头歇歇再跟上去。” 贺岩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说话。 只伸手一把将张春桃背上的背篓给接了过来,然后闷声闷气的道:“现在能走了没?” 张春桃忙点头:“能走了,能走了。” 贺岩这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张春桃拍拍衣服,跟在后头。 这才看到贺岩身上也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装着活的几只野鸡兔子,被绑着腿塞在背篓里。 另外还有一只断了气的麂子,估摸着有三四十斤,被牢牢地横绑在背篓上, 而自己本来背着的那背篓,被贺岩轻轻松松的拎在手上,半点不费力气。 犹是背了这么多东西,贺岩还游刃有余,那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张春桃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不过贺岩似乎很快就察觉到了后头张春桃跟不上,那步子就慢了下来,保持着跟张春桃前后差着四五步的距离。 这样既能避嫌,有个什么也能照应上。 贺岩慢下来,张春桃也就能跟上了,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子,看着天色有些发白了。 张春桃到底是不愿意连累他人的性子,看贺岩这架势,这么多猎物,肯定也是要赶集去卖的,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集市,东西卖不出去,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贺岩好歹是自己的恩公,自己暂时没能力报答也就算了,还拖累他,怎么也说不过去。 因此张春桃小跑两步上前道:“贺大哥,时候不早了,你要是带着我,只怕真赶不上集了,还是把东西给我,你先去吧!” 说着就要取过自己的背篓,却被贺岩伸手挡住了,又要往前走。 张春桃忙跟上去:“贺大哥,你真的不用因为我耽误时间,我不用赶集,只是去买点盐巴,迟点不耽误事,倒是你要快些走,不然你这些猎物咋卖出去?若是卖不出去,你回去怎么跟家里人交代?这让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贺岩头也没回,只做没听到。 张春桃急了,快步上前,想将背篓给抢回来,却被贺岩轻松躲过,扭头淡定的解释了一句:“我知道近路!” 近路? 张春桃这才想起,似乎农女那本书里提过,王永富受伤送到镇上治疗,就是走的近路。 那路程几乎能缩短一半,只是不比这大家平日里走的山路,那路更崎岖难走,不是艺高人胆大的汉子,轻易都不敢尝试那条路。 张春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是现代的她或者没受伤的她,跟着走近路应该还没问题,可现在的她这个身体,只怕没走多远就要跪了。 这条山路她记忆里走惯了的,迟一点还能走到镇上去。 若是走近路,她连路都不认识,真有个啥,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顿时就想拒绝。 可话还没说出口,贺岩就拎着她的背篓,拐进了路旁的树丛后了。 张春桃还能咋样?这晒干的棠梨树叶子还在背篓里呢,那可是“物质”,只能认命的跟上了。 这条所谓的近路,几乎是在山林中穿梭,脚下压根看不太出有人走过的痕迹,最起码在张春桃看来,这四周都是一样一样的。 可跟在贺岩的后头,这么一钻,那里一拐,只要跟着他,注意脚下,倒是还算轻松。 偶尔有那被灌木和树枝挡住了去路,贺岩取下腰间的菜刀,两三下就劈出一条路来。 张春桃越跟着走越是迷糊,这和书中说的,要爬陡峭的山不说大相径庭吧,那也压根就完全不是一条路好吗? 第四十五章 非礼勿视 走了这半天,她没觉得这路有书中说的那般难走啊? 有心想开口问两句,可贺岩只埋头在前头开路,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她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跟着又走了一会,寂静的山林慢慢也苏醒热闹起来,耳边渐渐有了清脆的鸟叫声。 又似乎听到了潺潺的溪水流动的声音? 本来张春桃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看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从面前流过。 一直赶路的贺岩终于停下了脚步,在溪水边蹲了下来,伸手在掬起溪水先洗了把脸,晶莹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胡子,顺着胡子又落在了衣襟上。 应该是走热了,贺岩顺手将衣襟扯开了些,又卷起了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线条优美的胳膊来,古铜色的皮肤,那些水珠就顺着脖子和胳膊往下滑…… 张春桃飞快的收回眼神,觉得脸颊有些发烧,鼻子有些痒痒的,眼神飘忽的望天望地。 咳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那边贺岩一般是一个人自己走这条近路,自然没想那么多,习惯性的敞开衣襟,毕竟再有力气,这背着近乎百八十来斤的猎物赶这么远的山路,也有些累了。 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会想太多。 先拍水到脸上凉快了点,又手捧着水就要喝,张春桃眼角不小心瞟到了,忙道:“别喝——” 贺岩已经捧到嘴边的手,一时就顿住了,扭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掏出自己准备的竹筒,递给了贺岩:“你喝这个吧。” 看着贺岩迷惑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还是少喝生水,对身体不好。有条件,尽量都喝煮开晾凉了的水。我这个是自家煮的凉茶,解暑生津的,你尝尝吧——” 贺岩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张春桃的竹筒,扬脖子一气就干了。 这凉茶一下肚,贺岩吧嗒了一下嘴巴,略微有点茶味,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但是很清爽,没有他往日喝自家凉茶的那个清苦。 一气喝干后,口干舌燥的感觉顿时全消,整个人都透着舒坦。 忍不住开口问:“你这凉茶——不错。”本来是想问一下这凉茶是怎么做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张春桃一听贺岩夸奖凉茶不错,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你也觉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来来来——” 说着将贺岩因为喝水放到一旁的背篓给拿过来,打开那个布袋子,从里面抓出来一大把,就要塞给贺岩。 嘴里还一边道:“我家凉茶就是用这个泡的,一壶里放上那么两三片,注入滚水焖上一会子,变色了就能喝了。” 贺岩一眼看过去就明白了,只怕这凉茶就是今天张春桃去镇上赶集要卖的东西。 看她瘦成这样,穿得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脚上的草鞋都要露出脚趾丫了,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这日子过得艰难。 这凉茶叶子能卖钱,估计是她家唯一的收入了,贺岩哪里肯收,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留着卖钱买点吃的吧——” 说完也怕张春桃跟他为这个拉扯,霍然起身,拎过背篓就大步迈了出去,嗡声说了一句:“走吧——” 张春桃没能将茶叶给送出去,只得罢了。 只得跟在贺岩身后,又走了一会子,就见贺岩拨开一些藤蔓,钻了进去。 她跟在身后,就看到一条细长狭窄的山谷,最窄处不过就容两三人并排通过。 山谷里人迹罕至的模样,但是贺岩对此地十分的熟悉,每一步都走得稳当,哪一处有石头,哪一出容易脚滑,他都预先提醒。 这条山谷大约两三里长,穿过了这山谷,就是一个下坡,顺着山坡而下,又转了几个弯,然后眼前就豁然开朗。 石桥镇就已经在眼前了,大约再走上一二里路就到了。 此刻也不过是太阳刚刚初升,集市才刚刚开始。 脚下已经是往石桥镇大家常走得山路了,远远的能看到有人走近了。 贺岩本来迈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将背篓放在地上,退开了一步:“前面就是镇上了,我先走一步。” 说着,迈开大步很快就走远了。 张春桃看看后面走近的人影,就知道了贺岩的顾虑,到底是孤男寡女,他肯定是要避嫌的。 像贺岩这样热心助人,还十分知晓分寸的君子,真是难得一见了。 张春桃一边感慨,一边背起背篓,往镇上走去。 石桥镇虽然是个山里小镇,但是架不住这镇附近的大黑山,出产丰富,每年都有极好的山货,从这大黑山里被山民采摘,然后送到镇上卖给全国各地的山货贩子。 再由这些山货贩子,将这些山货运送到全国各地去。 每年的春季三四月份,还有秋季的七八月份,这些山货贩子就会陆续从全国各地赶来,已经形成了一种惯例了。 因此这石桥镇倒是比一般小镇繁华热闹些,有一条像模像样的街道,虽然街道还是泥巴路,可已经很不错了。 这街道就是石桥镇的中心,两边的店铺大多都是山货铺子,还有两家酒楼。 这酒楼都是春季和秋季才是旺季,都是靠着这些山货贩子才存活。 本地人的集市却不是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而是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的一处大空地上。 这空地原本是一处老堰塘,水深且大,镇上附近的人家大多在这堰塘里洗衣洗菜。 后来山货贩子多了,有一次下暴雨,有一个山货贩子半年收购的山货,连马车带货全滑进了堰塘,抢都没抢回来。 那山货贩子全部的家当都在这一批山货上,一时想不开,投了这堰塘。 这事发生后,山货贩子害怕重蹈覆辙,石桥镇的居民觉得晦气,索性就将这堰塘给填了。 开始大家还有些避讳,后来赶集的人多了,别处都觉得铺展不开,有人就先在这里摆上了摊子。 慢慢的这一块就成了固定的赶集的地方了。 今日算是个小集,还不算是大集,可这一大块地方,一眼看过去,也到处都是人头。 要知道,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唯一赶集的地方就是这石桥镇,不仅可以交换自家想要的东西,要是运气好,旁边那街道的山货贩子过来逛的时候,看上什么东西,可是能卖出好价钱的。 第四十六章 关公门前耍大刀 要是等到大集的时候,这一块地方几乎是人挤人,连脚都没地方落。 好多人为了赶大集,抢个好位置,恨不得半夜就爬起来赶路。 张春桃倒是不着急,先背着背篓将这集市给逛了一圈,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农户自家的东西,比如积攒十天半个月的半篓子鸡蛋,或者是自家的老母鸡,还有点是从河沟里摸到的几条鱼。 那些什么青菜什么的,是没人卖的,这附近都是庄户人家,即使是镇上的普通人家,院子里或者门前屋后都会开辟一块菜地,一家子吃菜都是自给自足的。 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会采购这些东西。 不过他们都早就有了固定的采购渠道,镇外也有不少庄户人家,专门种菜,选那最好最嫩的每天送过去。 偶尔能看见几个人卖些山货,有山板栗,还有些山果子。 也能看到猎户卖兔子或者野鸡还有几样看起来似乎草药模样的植株,这些一般人要么没钱买不起,要么也不懂,都只是看看。 晃了一圈,张春桃心里有了数。 她在角落里看到了全婆子和八角屯的其他几个婆娘,她们面前摆着的也是自家的鸡蛋,还有一些普通的山货。 大约是来得不够早,好位置都被离得近的村庄的人赶早来抢了。 她们才摆好摊,虽然有人问,可买得人却没有。 镇上的人都习惯了,这肯定要都逛一圈,问个清楚了,再挑选的。 因此全婆子她们也不着急,还在说着闲话。 张春桃想了想,没走过去,免得全婆子他们奇怪,她的脚程,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镇上,倒引起一场是非。 逛完了集市,张春桃自然要去逛一逛镇上那最中心繁华的一条街。 这条街虽然也是泥巴路,比起集市上,到处是杂草、石块,还有鸡屎,乱糟糟的地面自然稍微干净些。 如今因为还没到正式收购山货的时候,加上时候还早,这条街道上的铺子也是有一家没一家的开着。 开了门的店铺,小伙计打着呵欠,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懒洋洋的拿着抹布擦着门板和柜台,半点精神都没有。 张春桃来回走了一趟,又开了几家店铺。 选中了一家伙计最精神的,虽然铺面不大,可门口打扫得干净,门板和柜台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看到张春桃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那小伙计笑眯眯的就迎了上来:“这位姑娘,可是有山货要卖?” 并没有因为张春桃寒酸的打扮而有半点轻视。 张春桃也就点点头。 那小伙计忙将人往里面请。 张春桃抬脚,看了看自己的脚,又后退了几步,走到台阶下,将脚底板上沾染得因为早起赶山路,蹭上的泥巴小心的刮干净后,这才跟着进了店铺。 店铺里只有这个小伙计,和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掌柜的。 掌柜的抬眼看了一眼张春桃,并没有过来,而是示意小伙计接待。 小伙计将张春桃引到了一边,这才问:“姑娘想卖什么?能让看看吗?” 张春桃这才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这位小哥,我这里有点凉茶叶子,您给看看——” 说着取下背篓放在一旁,打开布袋子,擦了擦手,才抓出一把凉茶叶子放在了柜台上。 小伙计本来是满怀期待的,可以看到那一把凉茶叶子,顿时愣住了,看着张春桃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好半日才道:“三皮罐?” 张春桃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这凉茶生意要悬了。 这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华佗面前论草药了! 果然那小伙计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上下打量着张春桃,似乎想笑又有些无语的样子。 张春桃眉心一跳,这小伙计什么毛病,脸抽筋了不成?还学人家霸道总裁,一张脸呈扇形图分布着五分好笑,三分无语,两分怜悯。 顿时就想收拾茶叶走人。 那边掌柜的慢吞吞的踱步过来,只捡起一片棠梨叶子看了看,有看向张春桃:“这是你晒的?” 张春桃点点头。 那掌柜将那叶子拿到鼻子边闻了闻,又看了张春桃一眼,吩咐小伙计:“去拎一壶滚水来。” 小伙计似乎想说什么,被掌柜的横了一眼,老老实实去后头提滚水去了。 掌柜的这才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张春桃诧异的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为何这么问?” 掌柜的用下巴点了点这棠梨树叶子:“这种凉茶叶子,只有我们老家那一块才有,叫三皮罐,意思是三片叶子就可以泡一大罐了,是家家夏季少不了的消暑解渴凉茶,老少都爱喝这个。” “我到石桥镇这边采购山货十来年了,是知道本地人可从来不喝这种凉茶,也不知道这种凉茶的。” 张春桃镇定的道:“掌柜的好眼力。” 她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选中的这一家,居然就是这茶叶的发源地那边的人,这让她咋将茶叶卖出去? 难道让他们喝茶思乡?要知道这茶叶不值钱,在现代几块钱买一包就能喝一个夏天,换做这古代,也同样不值钱。 若真是从小喝到大,出门在外,只要装上一包,就能喝几个月了。 自然不用掏钱从他处买去。 茶叶是卖不出去了,不过张春桃见这掌柜的和善,大约是见到家乡物的缘故,似乎还愿意多跟她说几句。 她也就不急着走,多跟这掌柜唠唠,说不得还能知道点啥消息,再不济混个脸熟,以后也好找他卖山货不是? 因此,虽然对茶叶卖出去不抱什么期望了,倒是也稳稳的站在那里听掌柜的说了些他老家的风土人情。 倒是和张春桃现代的老家颇有些相似之处,因此张春桃还能搭上几句话。 倒是更让掌柜的勾起了谈兴,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可能有人和他说说家乡熟悉的风俗,也一时忘记了身份年龄差别了。 正说着热闹,那小伙计已经拎着一壶滚水出来了。 掌柜的吩咐那小伙计,揭开壶盖,他顺手丢了两三片叶子进去,然后盖上盖子后,示意张春桃坐到一旁等待。 第四十七章 恻隐之心 坐下来后,又听掌柜好一番回忆了家乡,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示意那小伙计取来两个白瓷大碗,将壶里焖好的茶倒了出来。 茶水倒在白瓷碗里,茶色如绛,气味清淡,带着棠梨树叶子特有的气味,被白瓷碗衬着,那茶汤格外的鲜艳。 掌柜的闻了闻味道,又等那茶汤冷了,才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眯。 略微品咂了一会,才示意那小伙计也喝上一口。 小伙计忍不住嘟囔:“不都是那个味道么?还能喝出花来——” 一边念叨倒是一边喝了一口,一口下去眼睛倒是一亮:“掌柜的,这和咱们老家的口味倒是差不离了——” 掌柜的点点头,将一碗茶汤喝干了,才看着张春桃:“这位姑娘,你这茶叶怎么卖?” 张春桃没想到峰回路转,本以为黄掉的生意,居然要成了? 想了想,才问:“你们真要买?” 掌柜的没说话,那小伙计抢着道:“自然要买的。你是不知道,咱们喝惯了老家的这个三皮罐,其他的什么龙井玉露都喝不惯。本来这三皮罐不值什么钱,每年从老家带上一包也就够了,偏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皮罐,不管咱们用什么装,离开老家后,那味道就不对了。” “咱们试过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没得办法,只得喝那变了味道的三皮罐,实在是难受。姑娘你今儿个这茶汤,倒是有咱们老家那口味八九分准了——” 小伙计大约是终于喝到了顺口熟悉的茶汤,嘴上也没个把门,全秃噜了出来。 掌柜的在一旁使眼色也不管用。 最后只得咳嗽了一声,示意小伙计到一旁去,再看向张春桃:“姑娘,这茶叶也就是我们这思乡心切,想喝个顺味,所以才想收下来。你也知道,这东西本就不值什么钱——” 张春桃心里明白,她本来也没想过这茶叶能卖多少钱出去,只道:“我明白的,掌柜的看着给就是了,合适我就卖给掌柜的,不合适我就带回去,不碍事的。” 掌柜的被张春桃这话一噎,倒是笑了,示意小伙计称那剩下的茶叶有多少。 小伙计麻溜的拿秤一秤,报数:“五斤七两三钱。” 张春桃一听,心里将现代买一斤三皮罐需要多少钱换算了一下,估摸着也就不超过两百块钱,换算成铜钱,大约也就二十来个大钱吧。 果然,那掌柜的还算厚道,开口道:“给二十五文钱吧!看在咱们同一个祖籍的份上,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 掌柜的走南闯北,眼睛多毒辣,只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小丫头过得辛苦,那衣服上几乎都是补丁,那草鞋都快磨破了,更不用说脸色蜡黄,头发枯黄如稻草,瘦得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 可这个瘦弱的小丫头,看着贫寒,却难得懂礼,进屋前先擦干净了脚底下的泥,态度也落落大方,倒不是那粗俗的。 说话间透露的老家风俗和他老家相通,自己说起的偶尔几句老家方言,她也能听懂,这么看来,应该是家乡人。 只怕是家里有什么才流落到这山里,想来也是遭了难遇了事情。 因此难得倒是生了恻隐之心,当然更多的是,这三皮罐是他今年喝得最顺口的茶汤了。 本来给二十个大钱就已经有多的了,看着小丫头那蜡黄的脸色,掌柜的到底让多给了五个大钱。 张春桃心里有数,这是掌柜的厚道,也是同情她,才多给了五文钱。 顿时起身冲着掌柜的行了个礼:“谢谢掌柜的!” 掌柜的一笑,示意小伙计将钱拿给了张春桃,到底多叮嘱了一句:“以后有了什么好山货,尽管来我家,保管给你价格公道。” “这茶叶以后我家也不会收了,你若还有,倒是可以到酒楼和茶摊试试。” 张春桃脆生生的谢过了掌柜的提点,又和小伙计道了谢,这才捏着二十五个大钱,出了店铺。 等张春桃出了店铺,还能隐约听见里头小伙计的不解:“掌柜的,咱们买这么多三皮罐做啥?还多给了七八个大钱呢,岂不是赔了——” 掌柜似乎给了那小伙计一个暴栗,那小伙计抱头痛呼中,还能听到掌柜的道:“难得离开老家还能喝到顺口的茶汤,这就十分难得了。物离乡贵,咱们以前那么多年都没喝到,今年只花这么点钱,这么就赔了?” “再说了,好歹那丫头祖上也是咱们老家的,看她那模样,着实可怜。咱们不过是多出几文钱,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可对那丫头来说,只怕就是救命的钱了!” …… 剩下的话就听不清楚了,张春桃心头触动,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那家店铺的样子,仔细记在了心里。 这才扭头去寻杂货铺买盐巴去。 八角屯买盐巴都是在镇上一家杂货铺子,这家东西卖得别其他铺子略微便宜些,品质略微次些,庄户人家并不计较这个,只要便宜就好。 往日里张春桃买盐巴也都是在这家,因此就往那铺子而去。 心里盘算着,这茶叶买了二十五文钱,可她不会傻傻的跟张大成报实帐,想了想,寻了个拐角没人的地方,先数出七个大钱来放在了一边。 剩下了十八个大钱,买十个大钱的盐巴就够了,剩下八个大钱也够回去交差了。 这对乡下人家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收入了,就是张大成也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她单独放一边的七个大钱,加上以前存的那二十八个铜钱,总共三十五文钱,是张春桃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了。 叹了口气,张春桃收好钱,正要从拐角出来,就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 “明儿个可是咱们老爷的寿辰了,这别的也就罢了,那大一点的野味可还没寻摸到呢,今儿要是再寻不到,若是往常,挨一顿骂也就罢了。” “偏生如今李二那个王八蛋正盯着劳资这个位置呢,保不准就趁着这个机会,夺了这个位置去,咱们十几年的老脸只怕都要丢了——” 第四十八章 恨铁不成钢 另外一个声音安慰出主意:“咱们去集市上去碰碰运气些,今儿也是集,说不得运气好,能碰到有人打到好猎物呢,若实在没运气,咱们再去两家酒楼问问去,宁肯多出点银子,也不能把这事给办砸了——” 说着两人走远了,张春桃走出来,只看到两个穿细布长袍的背影匆匆往集市而去。 心里忍不住道,只怕这两人要失望了,她先前逛了一圈,那集市上可没有什么大猎物。 不对,她这才想起来,贺岩今天带到集上的猎物可不有一头麂子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到集上去了,那猎物卖出去了没有? 若是没有,她得想个法子,找到贺岩告诉他这个消息才对。 先前在集市上没看到贺岩,他应该没去集上卖猎物。 这些猎物一般人家买不起,如果贺岩没有特殊的供货渠道,最大的可能贺岩应该就是去酒楼或者哪家铺子去问收不收野味了。 张春桃心里有了数,也顾不上买盐巴了,转了脚步就朝镇上酒楼走去。 这镇上酒楼就两家,分在最热闹的街头和街尾。 离张春桃最近的是街头的那家,看酒楼前头没看到贺岩的身影,张春桃想了想,朝着酒楼后门走去。 酒楼的后门在街道背面,拐个弯就是,这里一般没人来,只有酒楼里的伙计和大厨,还有采买的人员出入。 才走过拐角,就听得到一个刁钻的声音:“我说贺大胡子,你这次送的野味可不怎么样啊?你看看,这兔子没两斤肉,还有这野鸡也瘦得很,这可卖不上价啊——” “还有这麂子,只怕都死了一天有余了吧,如今这天气热,这肉也不新鲜了,这价格可就不能跟新鲜的比了。” “这么着吧,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上,你这头麂子,加上这兔子和野鸡,我就帮忙给收了,一共给你五百钱,算是便宜你了——” 贺岩还没反应,张春桃这个旁听的人先动了气,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这麂子连皮带肉也有三四十斤,不说麂皮是好东西,就是那肉,只怕也能卖个七八百个大钱呢。 更不用说那野鸡和兔子,加起来也有十来只,和那麂子一起,怎么说也能卖一两银子吧? 这酒楼的采买这说话不打紧,轻飘飘的就给抹掉了一半有余,也太黑心了吧?尤其那话里话外,还要贺岩记他的人情? 贺岩低垂着眼睛,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不过看那采买的神色,半点不担心,似乎已经十拿九稳贺岩会答应了。 还十分轻佻的拿脚踢了踢贺岩脚下的背篓,催促道:“你卖不卖?不卖拉到,我可没时间跟你磨叽——” 说着做势转身就要走。 贺岩果然抬头,才说了一个字:“我——” 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贺大哥,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是张春桃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拎起贺岩脚下的背篓,结果不仅没拎动,自己差点没闪着腰,扑到那麂子身上。 还好贺岩手脚快,一把扶住了她,顺手也就把背篓给背了起来,嘴里还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张春桃因着她背对着那酒楼的采买,知道那采买看不到她的神色,忙冲贺岩使了个眼色,还怕他看不懂,嘴里还无声的道:“跟我走——” 然后扭头冲着那酒楼的采买赔不是:“对不住了,这位大哥,我有急事找贺大哥商量,麻烦您了。” 那采买翻个白眼,正要说话,可张春桃压根就没理他,拖着贺岩就远远的走开了。 贺岩虽然心里不解,还是跟着张春桃走到了拐角去,那采买听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 张春桃左右看看,确实没人,才小声的道:“贺大哥,我刚才在那边一条街听到两个管事的说话,说是他们家的老爷明儿个过寿辰,差一味大些的野味,如今正满大街的去寻摸,现在往集市那边去了——” 贺岩顿时明白了张春桃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酒楼那边。 张春桃急了:“你傻啊,那酒楼明显是在压你的价,占你便宜呢!你这么一头麂子就够七八百文了,还有那些野鸡兔子难道白送他们?” “这种人占便宜没个够,你今儿忍了,他明儿个还要变本加厉的占你便宜,以为你好欺负呢!” “你辛辛苦苦上山打猎,拿命换来的猎物,凭啥就这么贱卖给他们?” 恨铁不成钢的就差指着贺岩骂他猪脑壳了。 贺岩无语的看着张春桃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来。 张春桃见贺岩不语,倒是气笑了,自己这么着急干啥?贺岩他自己都不着急。 这岂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更何况,卖不卖是贺岩的权利,她哪里有资格对贺岩指手画脚? 虽然是一片好心,可也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了。 回过神来,顿时将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讪讪然的冲着贺岩一笑:“那啥,贺大哥,我方才太激动了,说话不太好听。这个卖不卖大哥你自己做主,那什么,我,先走一步——” 张春桃说完,就要拔脚开溜。 就听到贺岩的声音响起:“走吧——” 然后她背着的背篓就被人抓住,硬生生的将她给揪了回来。 张春桃眨巴眨巴眼睛:“去哪?” 贺岩将她的背篓顺手取下来自己拎着,才开口:“去集市找你说的两个管事。” 张春桃秒懂,看向贺岩的眼神都亲切了起来,十分痛快的道:“走,我还记得那两个管事的背影,咱们快点去,别让人走了!” 一前一后的往集市而去。 集市此刻人差不多散了一半了,卖完自家东西的村民们,都已经打转回家了。 最近的村子也有好几里路,远的更是几十里,走回家都要许久,谁也没时间耽搁。 集市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张春桃还记得那几个猎户摆摊的位置,那两个管事若要寻猎户,肯定要往那里走。 因此带着贺岩就直奔而去,果然,还没走到,半路上就碰到那两个管事打扮的人,垂头丧气的正迎面而来。 第四十九章 讨价还价 正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人眼尖,看到了贺岩身后背篓露出的大半条麂子腿,顿时眼睛一亮,将身边另一个人一拉,只扑了过来。 也不说话,先转到贺岩背后,确定了那是一整只麂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位老哥,你这麂子卖不卖?” 贺岩正要说话,张春桃见周围不少赶集的都竖起了耳朵,看了过来。 忙一拉贺岩的衣袖,低声道:“要不换个人少的地方再说?” 那两个管事也回过神来,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矜持的点点头示意:“这丫头说得对,这里太吵了,跟爷走吧——” 说着在前头带路,拐了几个弯,找了一个清净的角落。 先将那麂子翻来覆去看了看,又看了看伤口,确定了肉的新鲜程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跟贺岩谈起了价格。 贺岩犹豫了一下,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春桃。 那两个管事也看向了张春桃,回头又看了看贺岩,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然后把贺岩丢到了一边,跟张春桃谈起价格来。 张春桃一愣,这情况不对啊?怎么找上她了呢?又不是她的猎物。 可一回想贺岩被那酒楼采买压榨都不知道吭一声的模样,若真是让他谈,估计还不是人家给多少他要多少。 到底不忍心,好歹也是恩公不是?怎么也不能让他吃亏,帮他多争一点利益,也算是报恩了吧! 这么想着,张春桃打叠起精神来,先吹捧了两句这两个管事,只夸他们有眼光,又将贺岩也夸赞了几句,说他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猎户。 然后跟那两个管事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将一个麂子和所有的野鸡野兔一并以一两半银子的价格成交了。 不仅那两个管事高兴,张春桃也高兴,最后还从自己的背篓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塞给了两个管事;“两位大叔,这是咱们庄户人家自家晒的一点凉茶叶子,虽然看着不起眼,可最是生津止渴,消暑不过。” “一大壶里面放上两三片焖上一炷香的时候就差不多了,等放凉了喝,爽口还带着一点回甜。也是咱们一点小小的心意,大叔们别嫌弃——” 这是张春桃先前在家就琢磨好的,除了那一个大口袋的茶叶,还做了几个小口袋,里面也装着一些茶叶,打算着若是卖不出去,也找酒楼或者茶摊送一点样品,说不得以后还有机会卖出去。 此刻拿出来当作谢礼再顺手不过了,若真运气好,说不得这以后两个管事这里还能是一个买家呢。 两个管事的因着采买的职位,这些年见过的这些乡下人也不少了,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些乡下山民,要么看到他们就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要么就努力巴结,偏生乡下汉子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除了干巴巴的说几句好人,长命百岁外,一句漂亮话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今天这乡下小丫头,不仅口齿伶俐会讨价还价,说话还顺耳好听的很。 话里话外都夸他们有本事,面相生得好,看着就跟一般人不一样,将来说不得还有什么大造化。 这好话谁不爱听?两个管事的,也就在外头,对着这些乡下人才有几分面子,在府里,也不过是奴才罢了。 被张春桃拍得真是身心舒畅,所以价格也就抬了抬手,没有压得那么低。 此刻见这乡下丫头居然还知道送点礼物,虽然乡下人喝的凉茶,不值什么钱,可到底是一片心意,加上这野味采买到手,位置保住了,心里高兴,也就笑纳了。 张春桃还顺便打听到了,这两个管事镇上最有钱的大地主吴家的采买。 这吴家老爷名下的田地好几百亩,听说以前还做过官,后来告老回乡了,在本地那是极有名望的一个人。 这吴家老爷别的爱好没有,爱吃,是个老餮,最爱没事研究些吃食。 所以他说寿宴上要有一样大些的野味,采买自然要想着法弄到,不然得罪了老爷,哪里还有他们容身之处。 张春桃心里有了谱,见管事的笑纳了她的茶叶后,才又笑眯眯的道:“两位管事大叔放心,你们做事这么豪爽气派,我们也不是那没忘恩负义不记好的白眼狼。以后我们要是在山里打到稀罕的猎物和山货,定然第一个通知两位大叔,等两位大叔先挑选,决计不会先卖给其他人。” 两个管事的听了一乐,顺口答应了:“那感情好,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尽管到咱们府里侧门等着,让人进去通报一声就是了。” 说着就又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了张春桃两人,一个叫吴六,一个叫吴九。 张春桃将两人的名字记下,见两人要抬着野味回去,忙道:“两位管事大叔尽管前头带路就是,哪里能劳动两位动手,我们给您送回府里去。” 说着给贺岩使了个眼色,贺岩也十分机灵的就将野味背上。 吴六和吴九心里满意,在前头带路,将人带到了吴府的侧门,自然就有人将东西给接了进去。 吴六这才点了银子递给了张春桃,转身进去了。 张春桃一直等吴六和吴九进去,侧门都关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身将银子交给了贺岩。 一面又忍不住念叨了两句:“以后真打到了什么好东西,先别急着卖给酒楼,到这里来问问,肯定比酒楼合适。” 贺岩点点头,接过了银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春桃也不图贺岩说啥,见帮忙把猎物也给卖出去了,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看看天色,已经快中午了,忙拔腿先去杂货铺买了十个大钱的盐巴。 这盐巴自然不如现代吃的盐那么洁白如玉,都是那种粗盐,颗粒大,吃起来略微还带些苦味。 这种盐听说都是黑盐,就是私盐。 官盐听说白一些,也不苦,可价格高昂,一般人也吃不起。 普通百姓,尤其是做体力活的庄户人家,不吃盐那就浑身没力,也干不了活不是。 所以私盐就产生了,私盐价格便宜,虽然味道微苦,还粗糙,但是普通人家咬咬牙,还是能买的起的。 因此这些小城镇里的杂货铺,都有私下的渠道,进那些私盐偷偷的卖。 官府也知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看着百姓吃不起盐,然后得病死掉吧。 所以,十文钱,倒是也买了一小把粗盐颗粒。 小心的用布包起来放在背篓里,这可是张家大约一个月的用盐了。 第五十章 把脉 买完盐回身一看,贺岩还跟在后头呢,见她买了盐,也跟着买了二十个大钱的,拿小竹筒装了。 张春桃羡慕的看了一眼,这财大果然就气粗。 忍不住想哀叹一下自己的命运,穿越成一个几乎连盐都吃不起的人,说来还是穿越技术不过硬啊!捶桌! 那边贺岩又零零碎碎买了胰子、针线之类的日常用品,一股脑的都包好放在了背篓里。 张春桃不想再看,只觉得扎心,她还是得想法子从张家脱离了才好挣钱啊。 不然一是展不开手脚,不敢也不能挣钱,二来挣钱了只怕也留不住。 想起书中写到的,张春桃原身可是留下了一个小棉袄,那是她那黑心肝的大伯最后一点所谓的良心,在她穿着的小袄子里缝着银票和金叶子,算是给原身的一点退路和保障。 只可惜原身两个结局里,一个从来不知道,另外一个就算知道了,已经是多年以后,里头的金叶子都被张家二丫给花用了。 如今她离开张家前,怎么也得把那小棉袄拿到手,可不能再便宜了这张家人。 不过想再多都白搭,还是先把这身子养好吧,不然就这么下去,别说离开张家了,只怕能活着都难了。 还是先去找个大夫把把脉,看能不能给开点药什么的。 这么想着,张春桃拔脚出了杂货铺,往镇上唯一的一家药堂走去。 这药堂门面不大,也不在最繁华的街道上,而是在略微僻静的巷子里,叫杏林馆,里面坐堂的大夫姓马,他家世代祖传的医术。 对跌打损伤格外在行些,在附近也颇为有名。 本来这种小城镇的药堂,大多只是勉强度日,不过因为石桥镇有外来的山货贩子,他们走长途,带着货物,途中总是不太平。 免得受些皮外伤,这家杏林馆的金创药和跌打损伤药倒是颇为有效,因此这家药馆倒是生意还算不错。 对于乡下村里那种赤脚大夫,张春桃不敢相信,也是担心被人见到了,在张大成夫妻面前嚼舌根,那岂不是就暴露了? 在这镇上,无人认得她,只要小心些,就不怕被发现了。 走了没两步,就感觉后头有人跟上来,一回头,不是贺岩是谁? 既然是贺岩,张春桃还算相信他的为人,再者有他跟着,也略微放心些。 因此张春桃并没有避着贺岩。 后头跟着的贺岩,见她去的方向是杏林馆,倒是放下心来,这丫头看着就身子损伤太过,还知道来看大夫,倒是还不算晚。 杏林馆此刻没有什么人,开着门,里面只有一个坐堂的大夫捧着一本医书在看,还有一个年轻的药童在一旁磨药。 见张春桃上门,那年轻的药童先迎了上来,将人引到了大夫面前。 大夫抬眼看了看张春桃的脸色,顿时神色凝重起来,把了把脉,又看了舌苔,问了几句,还让张春桃解开了头上缠着的布条,看了看伤口。 这才慢吞吞的先拽了半天文,张春桃好歹也是新世纪的大学生,愣是只听懂了不到一半。 只恨不得起身摇着那大夫,说句人能听的懂的话,行不行? 还是大夫见张春桃一脸懵圈,再看她的穿着打扮,想来也听不懂,叹了口气,才换了直白的说法。 总结来说,就是头受了伤进了水,没好好处理,如今有发炎的迹象,再来身体亏损太过,要好好调理,不然寿数有碍。 OK,张春桃表示明白了,没想到原身的身体亏损的这么厉害。 她后来是怎么还能平安生下五个孩子,身子还一直硬朗不错的?张春桃表示有些方了? 莫非是原身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不然怎么她穿越过来,这身体就这么不经折腾呢? 不过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最重要的是,先问这要看好头上的伤,还调理好身体,得花多少钱? 大夫看了张春桃一眼,心里有数,这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不到生死关头,不是家里宽裕,有几个会舍得花钱看病? 大多都是自己抗过去,或者随便抓点药吃吃也就罢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医者仁心,又看张春桃蜡黄枯瘦的模样,叹口气,摇摇头。 张春桃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也没打算赖人家的钱,倒是坦坦荡荡的先开口:“马大夫,我只有三十五个大钱,你看着开些便宜的药给我,贵了我抓不起。” 后头的贺岩听了,忙上前一步:“不够我这里有——” 张春桃哪里肯要贺岩出钱,那她成什么人了? 当即正色道:“贺大哥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钱不用你出!我这调养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总不能都指望着你吧?” “能买多少药,就是多少!我以后赚了钱,再来寻大夫给我开药调理就是了!” 态度斩钉截铁,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 那马大夫倒是高看了张春桃一眼。 他开药堂这么些年,见多了世态炎凉。 有散尽家财也要救亲人一命的,也有死握着钱不肯救人,眼睁睁看着亲人闭眼的。 有大方爽快的,治好病后还能给谢礼。 也有仗着穷,以穷卖穷,死皮赖脸赖帐不说,还逼着他送药的。 更有坏了心思想来讹诈一笔的。 像眼前这丫头,这么干脆果断,不占便宜还坦坦荡荡的,倒是第一个见。 只傲娇的冷哼一声,“算你这丫头今儿个运气好,我杏林馆每月都会舍些平价药,这个月刚好是今日,就便宜你了。” “今儿个诊费也不要你的,这三十五个大钱,够给你抓三幅药,还能配一罐药膏了。” 说着埋头刷刷开了一张药方,示意那药童去抓药去。 药童张张嘴,想说什么,看了看张春桃到底将话给吞了下去,进柜台里面去抓药了。 那马大夫想了想,又翻出一本医书来,示意张春桃过去,指给她看:“看到这几味药了没?这都是山里寻常的草药,你好好认清楚了,若是能采来卖给我这药堂,那药还能再给你便宜点。” 张春桃眼睛一亮,她心知肚明这是马大夫同情她,给她变着法子的省药钱呢。 顿时激动的连连点头:“马大夫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第五十一章 医者父母心 那边药童已经抓了两幅药过来,还拿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盒子过来放在了张春桃的面前。 马大夫又一一交代:“这三幅药能喝六天,早晚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这是补气血的,一定要喝足六天。其他的时候,尽量多吃点东西,吃点肉。” “还有这个药,一个月最少要吃三幅,才能让你的元气不会再亏空下去,再吃点好的,慢慢的补回来,知道了吗?” 张春桃点头,知道这是马大夫提醒她,这个月吃三幅药就够了,下个月还要吃三幅药。 这期间,她可以去上山采草药,到时候就能更便宜的抓药了。 马大夫见她明白了,也就将包药的牛皮纸包推到了一边,又将那个小白瓷盒子推到她面前:“这里面是金创药,我家的独门秘方,破皮流血烫伤刀伤,都要用它。你回去用煮开晾温的水将伤口都清洗一遍,然后再抹上这个药膏,早晚各一次。” “记得不要沾水,不要用布遮捂着,不要沾上脏东西。还有,这几日不要吃葱姜蒜之类的发物,五六日后,结痂就不担心了。” 张春桃将马大夫的叮嘱都记在了心里,又重复了一遍给马大夫听,确认无误了。 这才起身掏出那三十五个大钱,放在了马大夫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夫!” 她当然知道,这三幅草药还有这一盒药膏,绝对不是三十五个大钱能买到的。 什么舍些平价药,什么运气好,不过是哄着自己,怕自己面皮薄不好意思接受呢。 真正是良苦用心,医者父母心啊! 马大夫最是见不得这模样,傲娇的挥挥袖子:“行了行了,拿了药就赶快走吧,别挡在这里耽误我病人上门了。” 其实这个时候,正是中午的十分,外头热得很,哪里有病人上门? 张春桃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药,想了想,从背篓里将一小袋子凉茶叶子,拿了出来,放在了马大夫面前:“马大夫,这是我自己晾晒的一点凉茶叶子,不值钱的东西,可是能消暑降温、生津止渴。您不嫌弃的话,就尝尝。” 又说了那泡凉茶的法子。 马大夫本不想收,可看着张春桃清亮的眼神,又听说这不值钱,到底心一软,接了过来。 顺手打开一看,果然是几片大大的树叶子,倒像是棠梨树叶子晒干了?这是什么凉茶? 他有几分啼笑皆非,不过转念一想,这乡下丫头能知道什么凉茶,估计是被大人哄骗着当真了吧。 不过这的确不值什么钱,准确的说压根不值钱,收了也就收了,也让人家小丫头心里好受点。 因此面上不显,只将那茶叶顺手抹进抽屉里,挥手示意人快走,别耽误他看医书。 张春桃这才告辞出来,那药童还跟在后头,送她出来的后,还小声的叮嘱了两句:“那些草药咱们这附近山上都有,你只细心些,晾晒干了就送来,别放久了,走了药性。” 张春桃认认真真的答应了。 这才发现贺岩没有出来,正在里头跟马大夫说什么,然后马大夫看了他一眼,低头刷刷开了张药方。 见药童还在外头跟张春桃说话,索性自己去柜台里,也不知道抓了些什么药,包了一包丢给了贺岩。 贺岩给了银钱,就面色如常的出来了。 当然,他那一把大胡子在,面色如不如常的,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张春桃见他出来,正要开口说自己事情已经办完要回家去了,就听贺岩已经先开口了:“回吧。” 张春桃从药铺出来,就琢磨着她这药肯定不能带回张家去熬药,只怕连那金创药盒都不能带回去。 可要熬药吃药也不能耽搁,想来想去,唯有那个山洞了。 若是今天没有贺岩,她还得先想法子将药藏起来才能回张家,再得偷摸的带到山上去,实在是不好操作。 看到贺岩了,顿时意识到,这事可以请贺岩帮忙啊? 若是贺岩方便,可以请他帮忙给带到山洞里去,她只需要明天找借口上山熬药和敷药就好了,不会被人发现。 正愁怎么跟贺岩开口,听贺岩这意思是要跟她再一路回去,那再好不过了,在路上怎么也能找到机会说这事。 当下立刻点头,跟药童告辞后,跟在贺岩的后头就往镇子外走。 两人离开不久,全婆子就急匆匆的也赶到了杏林馆门口,无意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过她也没多想。 匆忙就进了杏林馆,开口就要买金创药。 原来,她早上赶集将自家的鸡蛋卖了之后,就想着难得赶一次集,又惦记着小儿子。 跟同村的其他婆子说了一声,就去镇上老秀才开的私塾去寻何文昌。 到私塾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老秀才的这个私塾本就是收附近乡村和镇上的学生,大多都是下头各村里的学生,家境不宽裕,都是节衣缩食倾全家之力供一个读书人。 这些学生除了束脩费,还有买书和笔墨纸砚,合起来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大部分学生都十分懂事,知道家里不宽裕,在吃饭上就想着法子节约些。 老秀才的娘子和儿媳妇,本也闲着无事做,为了补贴家用,索性就在家开个小厨房,这些学生自己带粮食,然后每个月交二三十个大钱,让老秀才的娘子和儿媳妇给他们做饭。 学生们也能省些嚼用,老秀才家也能多点收入,倒是皆大欢喜。 这做出来的是大锅饭,加上收的钱本来就不多,自然生活有些清苦。 家里宽裕些的会给自家孩子多点银钱,让他们在外头偶尔能打些牙祭,大部分人还是老老实实吃大锅饭。 就是这样的粗茶淡饭,比起乡下家里,还是强多了的。 全婆子心疼何文昌,每个月都要给他一两银子花用,除了买纸笔之类的,还能剩下点钱偶尔吃顿肉。 这次来镇上,她不仅带了鸡蛋来卖,还特意留了几个,打算带给何文昌,让交给厨房,每天给他煮上一个,也能补补脑子。 第五十二章 读书人的梦想 全婆子很少到私塾来,也是有缘故的。 她自己在八角屯是一贯抬头做人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到了镇上,就有些心虚气短缩手缩脚的。 来过私塾一两次,都畏畏缩缩的,丢过一次人,就总觉得这镇上人都会笑话她,越发的就抬不起头来。 因此到了这私塾,小心翼翼地跟那老秀才的儿媳妇赔笑,又塞了个鸡蛋作为报酬,才让老秀才的儿媳妇让她进了灶屋,烧热水给何文昌煮鸡蛋热馍馍。 一面又求那老秀才的儿媳妇将何文昌叫来,给他私底下开个小灶。 那儿媳妇收了鸡蛋,又念在何文昌算是私塾里比较有前途的学生的份上,也就笑盈盈的去前头叫人去了。 这私塾的菜饭,粮食都是自带的,每顿都是有数的,蒸上就是了。 至于菜,都是老秀才后院自家种的菜。 十天半个月买上几块豆腐回来,炖个白菜,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因此何文昌听说家里人来了,先是一愣,等到过来一看是全婆子,忍不住就开始头疼。 他在家义正言辞的不同意全婆子的想法,娶张家大丫头为妻,为这个还提前到了私塾。 没想到才过来几天,娘就赶到镇上来了?这是打死都不放弃了? 全婆子正在煮鸡蛋,看到儿子先是高兴,再看儿子碗里,除了两个二合面的馍馍和半碗水煮芹菜外,连点油星子都见不到,顿时心疼得直抹眼泪。 一把拉着何文昌坐下,一边念叨着儿子又瘦了,还忍不住抱怨家里几个大些的儿子和儿媳妇是白眼狼。 何文昌虽然心里也憋着气,觉得他几个兄长不信任他,瞧不起他的能力。 不过只是考场失利,就断定了他将来没有前途一样。 因此他心里也发狠,怎么着明年也要考中秀才,让家里几个兄长看看,他这个被兄长认为不会考中秀才,没有大出息的弟弟,会成为何家的荣耀和骄傲。 可到底也记得兄嫂这么些年的付出,只得低声劝解了全婆子几句。 所幸全婆子也知道这不是自家,人多眼杂,抱怨了几句,儿子一说,就住了嘴。 一边往灶膛里添柴昌做媳妇的事情来。 何文昌一听,忍不住就又回想起了那日,张家大丫骂他的时候,那红扑扑的脸蛋,明亮的眼睛。 从家里到私塾这几日,白日里还好些,到了晚上,他总会想起那一幕,在脑海里总是忘不掉。 他觉得他这是被亲娘洗脑了,天天念叨那张家大丫头,念得自己都疯魔了。 也顾不得此刻是在私塾了,见外头没人,决定今儿个非要跟亲娘掰扯清楚才好,不然老被这么洗脑,万一哪一天他意志不稳,被洗成功了,真要娶了那张家大丫头可咋办? 何文昌年纪小的时候,可能还带着一点孩童的淳朴天真了,可经历了几场府试不中,见识到了外头更宽广的世界后,他的眼界和心计,自然不是全婆子夫妻能比的。 他知道自己父母见识如同井底之蛙,只看得到八角屯那么一个小小的村子,自觉自己的儿子文曲星下凡,将来前途无量,说不定还能做官当大老爷。 他们却不知道,村子外头,不说县里,就是镇上,如同他这样的童生就有好几个。 大多都是庄户人家出生,倾全家之力供养出来的,没有靠山,没有背景,能靠得唯有自己。 只有努力读书这一条路能走。 只有读书才是他们鲤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 如他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天资不错,谁能没有野心? 他也有!他不仅想中秀才,让祖宗父母脸上有光,让兄嫂知道看轻了他,让乡亲们都敬仰他! 他更想中举人!只要中了举人,就算一辈子不能考中进士,也能入仕,光宗耀祖了。 他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自然亲事就不能马虎。 打从知人事那天起,何文昌想着的是要娶一个举案齐眉的妻子,知书达理温柔娴淑,平日里打理家务,闲暇时候两人读书泼茶,是何等惬意? 他也曾听过不少跟他一样的童生说起过妻子的要求,大多如他一般。 又还听了不少小道消息,那些同他一样的读书人,极少娶乡下姑娘。 他们要么是娶了自己启蒙恩师家的闺女,要么就是娶了同窗家的姐妹。 他们都说,若是娶了乡下不识字的丫头,那就要忍受一辈子的对牛弹琴,俗不可耐,是何等折磨! 不是没有人,想娶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可就算他们想,那些官宦人家也瞧不上他们。 这世上有四个字,叫做门当户对! 如同他们读书人瞧不起乡下丫头一般,他们也配不上那些官宦千金。 像话本里一样,官宦千金遇到一个穷秀才,就倾心下嫁的事情,只有话本里才有。 更何况,话本里人家好歹也考上了秀才,他这样连秀才都不是的童生,连见到官宦千金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也有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中举人或者进士的人中龙凤,他们中有那才貌双全的,会有机会被上官赏识,哭着喊着非要将自家闺女嫁给他们。 可这样的机会,这么多年来,又有几个? 虽然差不多每个读书人,心中都有这么一个高中后被官宦千金慧眼识中,然后非要带着庞大的嫁妆和资源下嫁的梦想。 可梦想之所以是梦想,不就是因为基本实现不了么? 何文昌不敢做那么美的白日梦,想着能娶个启蒙恩师家的闺女也就知足了。 偏启蒙恩师不争气,膝下只有两个没半点读书天份的蠢儿子,断了他这一条路。 同窗家的姐妹倒是多,可要么早就嫁人了,剩下的那些个,也少有读书识字的。 思来想去,唯一的是等中了秀才再说亲,亲事自然能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再不济,也能娶个富户家的闺女不是? 这张家大丫先别说和知书达理温柔娴淑半点不沾边,更不用说已经要被家里许给人当填房了。 他这从中间横插一脚,叫人说他抢人家二婚头的婆娘,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五十三章 大款有钱 这些道理他都掰碎了,讲给了全婆子听。 可全婆子只认一个道理,儿女的亲事,自然要爹娘做主才行。 她当然知道,若是小儿子考中秀才也好,举人也罢,肯定能娶个高门的媳妇。 儿子是高兴痛快了,可她这个做婆婆的怎么办?那高门儿媳妇能看得起她这个婆婆? 这些年,为了这个小儿子读书,她已经将前头几个儿子儿媳妇都得罪狠了,将来后半辈子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小儿子何文昌。 如今这儿子还没娶儿媳妇,她就已经觉得这儿子别的都好,就是太有主意了,人生大事都不听他们这座爹娘的。 将来还能指望啥? 这小儿子要是娶个高门儿媳妇,自己这做婆婆的岂不是还要将儿媳妇供起来? 以她对小儿子的了解,以后她和小儿媳妇有了争执,这儿媳妇娘家家大势大的,儿子能护住自己吗? 自己生养的儿子,就跟栽了棵果树,好不容易精心施肥抓虫嫁接长大,刚开始挂果了,自己还没尝到这果子甜不甜呢,都被别人囫囵连果树都挖走了。 谁特么能接受?反正她是不能的! 所以这小儿子的儿媳妇,肯定得她来挑,挑个好拿捏的,能生养的。 就算儿子不待见,只要能生几个大胖小子,那儿子还能不看在孩子的份上,乖乖听话? 全婆子也是心里有成算的,所以管儿子何文昌怎么跟她讲道理,她就是咬定了不松口。 何文昌见自己亲娘油盐不进,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不松口,再好的心性,也忍不得了。 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怨气,平日里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好,为了自己什么都愿意,怎么在涉及到他的终身大事的时候,就一意孤行呢? 本来天气就热,加上跟亲娘谈崩了,何文昌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忍耐不得,饭也不想吃了,起身就要走。 恰好全婆子煮好了鸡蛋,刚用瓢舀出来,要放到冷水里去冰一下,见何文昌要走,一时情急,忘记了手里还有瓢呢,伸手就去拉人。 这瓢里的滚水带着几个滚烫的鸡蛋,咕噜噜的就滚进了何文昌的怀里。 烫得他连声抽冷气,若不是最后一点理智,就差点要当着亲娘的面解开衣袍了。 全婆子吓了个半死,腿也软了,神也慌了,只一叠声的叫救命。 闹得整个私塾的人都惊动了,还是老秀才的儿媳妇先回过神来,朝着何文昌身上泼了好几盆凉水先降温。 其他人又七手八脚忙乱了半日,何文昌才被同窗搀扶到房里,解开了衣衫,才发现从肚子到大腿全被烫红了,还好万幸,避开了关键部位。 也亏得何文昌是读书人,一贯是再热都要穿两层袍子,算是略微遮挡了一二。 不过看着也可怕的很,大家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什么抹酱油,抹醋之类的偏方,尽数都上了。 何文昌哪里受过这种罪,疼得脸色都白了,还要保持形象,不能哭喊出声,只能不时的抽一口冷气。 全婆子六神无主,只会哭天抹泪了。 还是老秀才稳得住,想起了杏林馆的金创药,治疗烫伤也是有奇效的,让全婆子快去买一盒来,给何文昌涂上,不然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全婆子此刻全无半点主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问明了方向,急急忙忙的就跑来了,进去就要金创药。 还是马大夫仔细问了,才知道被滚水烫了,又问了说是先用凉水降温了,只烫红了,没烫起水泡。 这才开了一盒金创药膏,又开了一副药,叮嘱了一些以后要注意的日常,一并要一百五十文。 全婆子虽然觉得贵,可到底儿子更重要,即使再心疼,也咬牙掏了钱,急急忙忙的就拿了药回去了。 早就走在山路上的张春桃和贺岩,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出了镇上,此刻太阳也没那么毒辣了,加上路边有树荫,倒是不算太闷热。 走了一截,张春桃腹中如鼓鸣,两腿也没了力气,忍不住开口:“咱们歇歇再走。” 贺岩点点头,选了个有风有树荫的位置停了下来。 张春桃捡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来,歇过气来,从背篓里将全婆子当作赔礼给她的二合面的馍馍掏出来,一掰为两半,分了一半,递给了贺岩。 贺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接过那半个馍馍,拿在手里半日没吃。 这边张春桃早就饿得不行了,一边叼着那半个馍馍,想了想,又将早上那个偷偷煮的鸡蛋拿出来,剥去了外壳,狠心分了一半给贺岩,将剩下的一半,一口气塞进嘴里。 鸡蛋清的嫩滑,就连鸡蛋黄噎人的口感,都让人觉得那么幸福。 张春桃内心暴风哭泣,她已经沦落到,吃半个鸡蛋就感觉是吃无上美味的地步了。 那边贺岩眼神微动,笑纳了张春桃的半个鸡蛋。 那半个馍馍也三两口就解决了,看样子,这半个馍馍和鸡蛋完全就不够他塞牙缝的。 张春桃咬咬牙,叼着才啃了两口的馍馍,又从背篓里将早上剩下的那个咸菜黑麦黄瓜丝饼给掏了出来,照旧又分了贺岩一半,递过去之前,解释了一遍:“这个没馍馍好吃,但是抗饿,你凑合凑合?” 贺岩看了张春桃一眼,伸手直接将张春桃手里的饼全给接了过来,抱着饼,闷头哼哧哼哧没几口又吃掉了。 张春桃瞠目结舌的看着贺岩,手心摊开都忘记收回来了,只用眼神控诉:那是我的饼!我的饼! 贺岩看张春桃气鼓鼓的模样,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回身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布包解开,顿时闪瞎了张春桃的一双眼。 那是什么?那是一堆白面馍馍! 张春桃忍不住吞吞口水,白面馍馍,她穿越过来还从来没吃过呢。 正想着,两只手心里一沉,一边被放了一只拳头大的白馍馍。 哇!大款!有钱!居然能白送她两个白馍馍! 此刻贺岩在张春桃眼里,那不是胡子曾经的恩人,那是金光闪闪的金大腿啊!抱上就能吃上白面馍馍的那种! 若是说以前,有人告诉张春桃,有一天你能为了两个白面馒头,喊人爸爸! 张春桃肯定会啐他一脸! 如今,张春桃只想跪在贺岩面前,喊:金主爸爸,求包养! 第五十四章 哪里配得上她 还好最后的理智让她控制住了自己,看了看贺岩,小心的问:“给我的?” 贺岩点点头,埋头啃放在腿上的一堆白面馍馍,啃了一会,还又从背篓里翻出两条肉干来,递给了张春桃一条。 张春桃:就很突然! 不过白面馍馍和肉干在眼前,不吃那是王八蛋! 张春桃飞快的抱着白面馍馍,咬上一口,嚼了嚼,是熟悉的味道!再啃一口肉干,几乎要落下泪来! 在穿越过来这么些天后,终于吃上了一顿正常水平的饭菜了!她容易么她! 这边张春桃还在埋头苦吃,那边贺岩已经飞快的解决了他的午餐。 看张春桃吃得香,他想了想,拎起两个人携带的竹筒,交代了一声去打水,就往不远处一处农户走去。 过了半日才回来,将其中一筒水递给她,说了一声,“这是井水。” 张春桃先是迷蒙的啊了一声,好一会子才明白过来,贺岩这是将她先前说的,最好喝烧开的水记在心上。 不过此刻在路上,自然讲究不得,井水就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比溪水河水干净些。 张春桃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能吃,两个半拳头大的馍馍吃完,胃里是从来没有过得撑着了的感觉。 再喝上两口水,感觉已经走不动了。 又歇息了一会,没那么撑着了,也有了力气,才继续赶路。 张春桃觉得,两人都有了两顿饭的交情了,若不是还有最后一点自尊心,都要跪认贺岩当大哥了。 那先前琢磨的事情,也就好开口了。 果然,她只提了提,贺岩就满口答应了,让她将药包和药膏都交予了自己,然后还顺嘴道:“熬药用的药罐你就不用再找了,我家有个闲置的,明日一并给你放到山洞里去。” 张春桃感激不已,只觉得贺岩此刻形象无比高大,若是在现代,这样的人,定当要当场拜个把子,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可惜这是在古代,还是当恩公吧! 路上,因着今日张春桃帮了他,又或者是张春桃说的两顿饭的交情,两人相处也没那么生疏和别扭。 也就没像来的时候一般,只顾着闷头赶路了。 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虽然贺岩话不多,说着说着,倒是慢慢的将自家的情况吐露了不少,他马上就满二十岁了,杨家村人,他爹去世好几年了,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已经嫁人了,如今家里只有他和他娘过活。 张春桃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位看起来长得老相的胡子恩公还没成亲。 若是关系再熟悉些,张春桃估计能提醒两句,大哥,你把你那胡子刮刮吧,不然就你这看上去副娃都已经打酱油的外貌,想娶媳妇,难啊! 到底还是交情太浅,张春桃也不想得罪这位能让她吃上白面馍馍的大佬,所以还是闭紧了嘴。 贺岩走在前头,张春桃看不见他嘴巴张了又闭上,似乎有什么想问的,又不好意思。 眼看都快要走出那条近路了,再回到山路上,两人只怕就不能走这么近了。 贺岩终于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你,你知道我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张春桃没疑其他,爽快的道:“我叫张春桃,八角屯的,我爹叫张大成,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孩子,两三岁的时候被他们收养的……” 贺岩听了后,脚步忍不住一顿,张春桃一个没刹住步子,差点撞了上去。 好玄她稳住了,见贺岩这样,不解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贺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点,“没事,刚看到一只兔子过去。” 张春桃听说有兔子,忙踮起脚四处张望了半天,结果啥也没看到,也就放弃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这以后,贺岩好像话更少了,不管她说啥,他也就只嗯嗯两声。 很快就上了山路,贺岩看了张春桃一眼,点了点头,拔脚大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拐角处了。 张春桃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了打气,也慢慢朝着八角屯走去。 她走出老远后,贺岩才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虽然是杨家村的人,可因为打猎的关系,这附近几个村庄都算熟悉。 八角屯张大成家的名声,他也有耳闻。 前些日子,自家大姐回娘家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了两句,什么那张家不是人,要将养女卖给七里墩王家大柱子当填房,可惜了什么的。 当时她娘还念叨了两句,说怎么人家二十多岁都娶填房了,可自家儿子,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一下呢! 说完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晚上顺便没给他做晚饭。 贺岩当时只觉得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也能怪他? 当时还在心里过了一下,虽然觉得那张家养女可怜,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别人也不能置喙。 大部分人也不过嘴上念叨两句,同情一下,还能如何? 却没想到,原来张春桃就是那可怜的张家养女,看了她才更能知道,她在张家的日子,恐怕比外人嘴里还可怜些。 这也不怪贺岩,在一般人想法里,这样人家出来的闺女,要么胆子小温顺,要么早就被压榨得失去了自我,虽然年轻可眼神早就失去了神采。 哪里能像张春桃这样,伶牙俐齿,胆子又大,还机灵聪明的很,还敢跟镇上最大地主家的管事讨价还价的。 谁家丫头又这样的胆色? 更不用说,看她那身子骨,想来就是在家很少吃饱过,还能大方的将自己的午餐分一半给自己。 贺岩二十年纯正直男的心,在那一刻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萌动。 可,可她居然是张家养女,而且都已经要跟王家说亲,不出意外的话,只怕就是板上钉钉的嫁到王家给人当填房了。 王家那大柱子,哪里配得上她! 贺岩只觉得一颗心说不出滋味的难受,可他什么都不能说,反而还要避嫌些才好,不然若是坏了张春桃的名声,只怕她的日子更难熬了。 此刻眼睁睁的看着张春桃越走越远,一颗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好半日后,才低头背起了背篓,往山林里钻去不提。 第五十五章 不服管教 (修) 这边张春桃才刚到村口,听了赵氏和二丫的话,在村口玩耍,一直等着她回来的张夏宝立刻就飞扑了过来。 看也不看张春桃满头大汗,直接就扑向她背着的背篓,一把抢了过来,埋头进去就开始扒拉。 一边扒拉一边还不满的道:“你咋磨叽到这个时候才回来?那茶叶卖出去了?卖的钱呢?咋没给我带吃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八度。 张家早上大家伙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都想着张春桃把那凉茶叶子卖出去了没。 赵氏吃饭的时候嘀咕了两句,还被张大成给呵斥了一顿。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等张大成歇下了,赵氏和二丫才找到张夏宝,让他到村口守着,哄他说张春桃回来肯定给他带吃的了。 张夏宝信以为真,也是知道张春桃以前每次去集上卖东西,总能给他捎点好吃的回来,想来这次也有。 也就老老实实的守在村口,眼巴巴的看着。 好不容易等到张春桃回来,本以为能找到吃的,没想到,背篓里居然什么都没有。 张夏宝等了一天了,哪里肯善罢甘休,眼睛一鼓,两脚乱踢一通,一边踢还一边骂:“好啊,你居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居然敢不带吃的给我!我现在就告诉爹去,看爹怎么收拾你!” 说着,气呼呼的将背篓一推,拔腿就往家里跑。 张春桃低下头收拾背篓,忍不住翻个白眼。 既然张夏宝说要去告状,她着急忙慌的跟上去也没用,索性也不着急了。 慢吞吞的背着背篓回家,大门外就能听到张夏宝的声音。 正跳着脚的逼着赵氏和张大成,一定要好好收拾自己,罚自己顶着水盆跪瓦片什么的。 一旁还有二丫在煽风点火,说些什么,大姐如今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没嫁人就这样,等嫁人了也指望不上。 又说什么,爹得好好教导教导大姐规矩,让她知道就算出了门子,也是张家的人,得受张家的管云云。 张春桃冷笑,看来二丫这朵小白莲倒是将她那些茶言茶语学会了,还能活学活用到她头上了。 又听到赵氏也在旁边附和两句,说什么,大丫也是该管管了,在几日仗着受伤了,又要说亲的缘故,都忤逆她好几次了。 这样的姑娘,嫁到王家去了怎么能讨男人和公婆的喜欢?惹婆家厌恶了,还能指望她接济娘家不成? 得趁着这还没嫁过去的时候,将这性子扳正过来。哪个男人不喜欢柔顺听话的婆娘? 张春桃听不下去了,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张夏宝回头一看,立刻就拉着张大成的手:“爹,大姐回来了!爹,你快教训她,罚她跪一天一夜——” 张大成先看张春桃背后的背篓是空的,就知道这凉茶叶子是卖出去了,自然是先关心卖了多少钱。 至于教训不教训的,此刻都不重要了。 因此面色还算平和:“大丫回来了?那凉茶叶子卖了?” 张春桃也没心思跟这张家人口舌,早就知道他们一家子是什么货色了,跟他们生气岂不是把自己的水平也拉低了? 因此点点头,回身将背篓取下,放在了张大成面前的桌子上。 一家子都不说话了,眼睛都盯着张春桃的手。 眨也不眨地看着张春桃从背篓里先是摸出一个小布袋来,放在桌上。 赵氏心急得先就伸手将那布袋子抓在手里,沉甸甸的,顿时露出笑容来。 可打开一看,顿时露出失望之色来:“怎么是盐巴?你不是卖了茶叶得了钱吗?钱呢?没剩下?” 张春桃这才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摸出另外一个小布包来,数出里面八个大钱,连布包一起都推给了张大成。 嘴里麻溜的报账:“爹,这些茶叶我本来是想卖到杂货铺里去的,可惜他们都不要。我问了好多家,后来还是一个外地的行商,说是他们老家喜欢喝这个,将那茶叶都买了去,一共是五斤七两二钱。” “他给了十八个大钱,娘说家里没盐巴了,要我带些盐巴回来,我就买了十个大钱的盐巴,剩下的这八个大钱,都在这里了。” “本来是想给大宝买点麦芽糖,给爹打点酒的,只可惜今儿个小集,那卖麦芽糖的老余头没来。打酒也不够,所以就空手回来了。” 张大成听了张春桃报账,倒是挺满意的。 他本来没抱啥希望,想着就算有人要,这种晒干的树叶子,顶天了也就能给个四五个大钱吧。 没想到,居然还能卖出十八个大钱来。 要知道,如今两个鸡蛋才卖一文钱呢。 果然这城里的人人傻钱多,居然连干树叶子都掏钱买。 虽然他不识字,可心里也有个小算盘,这满山都是棠梨树叶子,不顶个本钱。 只花费几日功夫罢了,转手就能卖出银子钱了,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五六斤晒干的树叶子就能卖十七八个大钱,往少了算,五斤能卖十五个大钱,五十斤岂不是一百五十个大钱,五百斤,哦,五百斤数目太大,他算不出来了。 不过这不影响他能判断出,这是一条生财的路子,这可是纯赚啊! 别的不说,以后每年就靠着这个,起码他的酒钱就不愁了。 扒拉着心里的小算盘,张大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将那八个大钱揣在了怀里,高兴的吩咐赵氏,晚上做过水凉面吃。 这可是难得! 赵氏看钱落入了张大成手里,倒是想说点什么,还是不敢,只低头答应了。 回屋去舀了一大瓢二合面出来,让三丫去揉面。 三丫也高兴啊,答应了一声,接过面就往灶屋里忙活去了。 这一天的晚饭,除了张大成和张夏宝,就连赵氏她们几母女都捞了个五六成饱。 人人都十分满意。 不仅如此,张大成还直接就开口了,这几天家里的活计,张春桃就别做了,只一心做这凉茶就是了。 又叮嘱二丫和三丫,家里的活计做完了,也别闲着,得帮着晾晒凉茶叶子。 二丫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想着若是卖出钱来,不求别的,能像今天这样吃饱一些,也就不说话了。 有了张大成的话,张春桃自然也不会傻的还主动做家里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鸟蛋(修) 因着还要进山去喝药,就寻了个借口哄张大成,说是要是就在这村里附近摘,只怕被别人发现了,跟着学起来,自家就赚不到钱了。 还是瞒着些,她累点,去山里摘了,回来用草叶什么盖上,别人也就发现不了。 张大成只觉得还是这大丫心细,哪里有不答应的。 因此第二天一早,张春桃起来吃了早饭,就背着背篓上了山。 等到了山洞,要不是她确信自己没失忆,都要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山洞里本来空空荡荡的,就是她当初留下的一点柴火。 可这才几日的功夫,山洞里柴火了堆得高高的,还用石头堆了个简单的石头灶。 灶旁边,摆着一个药罐子,一个粗陶的水瓮,一个粗瓷大碗扣在水瓮顶上,揭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清水。 一块大石头上,放着熟悉的草药包和白瓷盒子,那是她的药。 在柴火堆边,还放了一个小布袋子,张春桃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半袋高粱面粉。 面粉里还有一个牛皮纸包,里面包着一块薰好的肉干。 不用说,这应该都是贺岩留下的。 又实在又细心,几乎将张春桃所需用的东西都考虑到了。 张春桃看着这满满一山洞的物资,一时都愣住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先把火生了起来,要烧水处理她的伤口。 山洞内能用的,只有药罐子,张春桃拿过药罐子,已经清洗干净过了的,只需要用清水再冲一遍就好了。 冲了一遍后,先烧了半罐子开水,晾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的将头皮淋湿,将伤口附近都冲洗干净了,只等晾干了就可以涂药了。 然后又将那马大夫开的药过了一遍清水,祛除了杂质和灰尘,这才将药放入药罐子里,倒了三碗水进去。 先是大火烧开,然后再小火慢慢熬着药,等药熬好的功夫,张春桃晾干了伤口处,将那白瓷盒里的金创药膏挖了一点出来,小心的涂在了伤口处。 伤口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然后慢慢转为清凉,让不时隐隐作痛的头,舒缓了下来。 等药熬好了,略微晾了晾,没那么烫了,张春桃一口气将一碗就干了,苦得她五官都扭曲了。 喝完后吧咂吧咂嘴,张春桃怎么吧咂出一股人参的味道来?虽然不浓,可这苦味真的很像。 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生过一次大病,后来寻了个有名的老中医,给开的药方里就有高丽参,那个味道十分冲鼻,让她记忆犹新。 不过她这药里应该不会有人参吧!要知道连那膏药一起总共才花了三十五个大钱,还想这药里有人参? 这哪里是在想药吃,分明是在想屁吃吧! 人家马大夫是开药堂的,能平价卖药给自己就很不错了。 要知道这古代,人参可没有养殖的,都是野生的,珍贵无比,谁这么财大气粗,又不是开善堂的,逢人就送人参?只怕早就破产了吧! 张春桃觉得肯定是自己被这药苦出幻觉来了! 想了想,到底不放心,打开剩下的两幅药,在里面扒拉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参片,倒是看到两根细细的须须。 张春桃拿起来看了半天,也不确认,这是人参须还是别的啥,只得放回去。 只是心里记下了这事,想着下次去镇上,要找马大夫问问才是。 喝了要,看看天色,也该干活了。 出了山洞,张春桃想着自己先前的计划,往上次贺岩说的那条溪水边走,顺路就摘了半背篓的棠梨叶子。 等到了那条溪边,溪水清澈,水里还隐约可以看到透明的小小的虾米在游动。 溪水边草木薇蕤,没找到灵丹草,倒是寻了几株马大夫让她记住的药材。 将那些药材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在溪水里清洗了一下,放在了背篓里。 看看天色还早,索性就在这附近一边摘棠梨叶子,一边挖药材。 没想到运气还不错,不仅找到了十来株药草不说,居然还在溪水边的灌木丛里,寻到了一窝鸟蛋。 不算多,也就那么两三个,小巧圆润的躺在鸟窝里。 张春桃如获至宝,将那三个鸟蛋取出来用树叶子包好,放在背篓里。 这可是难得的野味,尤其是味道好,对目前的张春桃来说,也是难得的滋补品了。 当下也没心思再继续挖药材了,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了,索性回去山洞里,又熬了一碗药喝了,。 想了想,这鸟蛋珍贵,还是吃到自己肚子里才保险。 不然放在这山洞里,被耗子或者别的野兽偷吃了咋办?她不得心疼死? 又将药罐子洗了洗,放水将那鸟蛋煮熟,剥开蛋壳,露出里面的蛋清如玉一般莹润,散发着奇特的香味。 张春桃从来没闻过这种香味,只觉得无法抗拒,等她回过神来,那三只鸟蛋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吧砸一下嘴,张春桃觉得自己就跟那吃人参果的猪八戒一样,啥味道都没品尝出来,怎么就没了? 这三个鸟蛋下了肚,她本来饿了的肚子,居然更饿了。 那股子饿意汹涌难忍,若不是张春桃最后一点理智控制住,她都恨不得直接将那高粱面和着冷水吞了。 还好张春桃抵挡住那股子饿意后,慢慢的也就没那么难忍耐了。 山洞条件简陋,连锅都没有。 可饿极了,也只得想别的法子。 还好有个药罐子,张春桃用水调和了一碗高粱面糊糊,拿一根细细的柴火棍洗干净了,等水开后,慢慢将糊糊拨到水里煮开。 还好她在溪水边,还顺手摘了两把野菜,此刻掐成小段,也丢入罐子里一并煮了。 张春桃在现代的时候,也这么吃过,还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水上飘。 其实就是疙瘩汤。 虽然没放油没放盐的,可这么一罐子下去,倒是将那股子饿意给压下去了。 这一罐子疙瘩汤吃完,张春桃馍馍肚子,小腹那一块平平的,压根看不出来她已经吃了那么多东西进去。 张春桃虽然心里有些方,可看天色实在不早了,再不下山就晚了,也没空多想,背着背篓就下了山。 回到张家,赶上吃晚饭,张春桃又跟着吃了一顿,到了半夜还饿醒了。 第五十七章 惊天八卦(修) 接下来的几天,张春桃每天都饿得眼睛冒绿光,非要吃饱了才能消停,不然什么都做不了,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症状,让张春桃甚至怀疑自己吃下去的那不是鸟蛋,是苗疆蛊毒吧? 还好如今是夏末秋初,秋季能吃的野菜也慢慢多起来。 什么野韭菜、婆婆丁、马齿苋、还有枸杞芽,漫山遍野都是。 张春桃在张家吃不饱,到了山上,每天都会挑几样野菜,要么用水焯过了吃,要么就掐断了放在和好的面浆里直接摊成野菜饼吃。 还曾经用那野草编了个草兜,在溪水石头缝里捞那小虾,随便冲洗一下,也放入面浆里,统统摊成了饼。 好歹也算个荤,还能补钙! 这股子饿意持续了那么两三天,倒是就慢慢消退了,食欲又恢复到跟以前一般模样。 靠着满山的野菜配着那半袋子高粱面,才凑合着支撑了过去。 等她三幅药喝完,她自己觉得气色都好了许多,虽然乍看上去,她还是那样不起眼,黑瘦模样。 可黑是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外头奔波的缘故,就算如今张春桃注意防晒,一时半会的也白不回来。 不过这样也正好,也免得变化太大了,引起张家人的怀疑。 更不用说,她的胳膊腿也有了力气,以前每次上下山,都要一两个时辰,中间要歇好几次。 可这药喝完了,她上下山能节约一半的时间,中间只需要歇一次就够了。 背起那棠梨树叶子来,也毫不费力。 张春桃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那鸟蛋有问题。 想起书中说过,原身怀着小女儿的时候,饿得不行,进山发现了鸟蛋,将那鸟蛋吃了,所以生下的来女儿天生力气大。 莫非她也有这种奇遇?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这时间上就不对啊!地点也不对,除非这鸟蛋是定点绑定投送的? 总不会是张春桃在哪里,鸟蛋就在哪里吧? 想到这里,张春桃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只想着慢慢再看看,若是真的吃了这鸟蛋后,能像王永珠那样力大无穷,那可就太好了! 别的不说,起码这原身的仇是能报一报了。 只是从那日和贺岩分开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中间有一次,倒是发现山洞里有人进去过的痕迹,用得差不多的柴火又被补充满了,水瓮里的水也装满了,还多了一只薰好的兔子。 除了张春桃自己采摘晾晒,放在山洞里的药材外,又还多了一些,也是都洗干净晾晒得半干了,整整齐齐的和她的药材放在一起。 这进来的人,除了贺岩,还能有谁? 可就是没有碰到过贺岩,连想跟他道个谢,都没有机会。 只能想着,等她脱离了张家,赚钱了,怎么也要加倍偿还贺岩的那半袋子高粱面和熏肉才是。 这五六日的功夫,天公作美,连着都是大晴天。 茶叶被风吹日晒得干透了,看着比第一批要多上不少。 赵氏听了二丫的话,生怕张春桃一个人去镇上卖,少报了斤两,吞了银钱。 忙忙的就去找人借秤回来,要称一下斤两才放心。 没过多久就拿着秤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惊天八卦。 说是前几天何家出事了,好像何家那小秀才在镇上受伤了,被烫伤了,据说被烫到的地方就在腹部以下。 说是在镇上养了好几天,昨儿个才能动了,被接了回来,在家养伤呢。 如今村里都在传,这何家小秀才莫不是那地方也被烫伤了吧?也不知道影不影响以后成亲生孩子。 村里那些暗恋明恋何家小秀才的闺女们,一个个在家都快哭死了。 这的确是个惊天八卦,不说二丫和三丫,就是张春桃都吓了一跳。 二丫连连追问是不是真的,赵氏也拿不准,只说村里都在传,她路上又遇到了何家人,那脸色可是难看的很,想来没有七八分,也有五六分准了。 二丫眼里闪过一丝快意,上次被全婆子下了面子,她心里自然记恨着,听说何家出事,自然觉得痛快。 倒是张春桃,以前承了全婆子的好意,这既然听说了何文昌受了伤,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一番才好。 她想起那杏林馆的金创药膏来,头上的那伤,用了那药膏不过半盒,就已经结痂了,的确是真材实料。 马大夫当时说这个药膏能治疗烫伤,说不得对何文昌有用呢。 心里就琢磨一会子找全婆子去,告诉她这个消息。 那边二丫还在和赵氏嘀咕:“让何家再猖狂!每次见了咱们,眼睛都抬到天上去了,瞧不上咱们家!这何小秀才受了这样的伤,看她以后还得意得起来!” “可不是!说不准就是他们何家平日里太得意,老天爷都看不下了呢!真是活该!”赵氏也连声附和。 张春桃听不下去了,只觉得赵氏和二丫真的不愧是母女,连心肠都一般黑。 打断道:“娘,快称一下,这秤一会子还得还给人家呢。” 赵氏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干呢,忙拿着秤过来,一一过了秤,一共装了三个布袋子,合起来有十八斤六两左右。 赵氏记住了斤两,在心里算了半日,也没算明白能卖出多少钱来,只得又问张春桃。 张春桃真是哭笑不得,就这水平,难怪原身能存下钱来。 只可惜原身胆子还是太小太老实了,几年了,才存下这么点,要是换做她,不说别的,起码一百文应该存够了吧,也不用如今这么捉襟见肘了。 当下叹口气一一算给赵氏听:“上次一共是五斤七两二钱,算六斤,卖了十八文,一斤差不多三个大钱。今天这有十八斤六两,算十八斤,运气好的话,都卖出去,能有五十个大钱吧。” 赵氏一听有五十个大钱,激动得捂住了嘴。 二丫也兴奋不已,母女俩跑到一边商量着,这要是五十文钱的巨款到手,可得怎么花才好。 这个说要割肉打酒,那个就说撒娇说,要买朵头花戴。 倒是将张春桃给丢到一旁。 张春桃也懒得听,想起那何家出事了,以她以往的人设,肯定得去看看才好。 因此捡起那秤,只说去还秤,出了门。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目的 (各位看过前面三章的,重新从55章开始看,已经重修过了!) 此刻正是快要做晚饭的时候,暑气也消散了一些,各家的婆娘们端着簸箕,拎着篮子,说是去菜园子里摘菜,或者是去河边洗菜,纷纷出了家门。 三两个人走在一起,交头接耳都在说着何家的事情。 有厚道点的,说起来还担忧一下,惋惜两声。 有那嫉妒何家的,跟赵氏一般,嘴上跟着说可惜了,脸上那笑藏都藏不住。 张春桃出来,正好遇到她们,忙问了各位婶子嫂子好。 就有婆娘问她去哪里。 张春桃只说自己去还秤,想了想又怕万一赵氏听岔了消息,自己贸贸然的去何家,岂不是失礼了? 因此倒是拉着一个往日里最是消息灵通的婆子,跟她打听:“婶子,我咋听娘说,全婶子家好像出事了——” 这些婆娘都知道张春桃往日是个有恩报恩的性子,那全婆子对张春桃在村里的婆娘来说,算是不错了。 张春桃感念恩德,听说了这事,找人问问,也是常理。 也是因为两家家境相差实在太多,让人连想歪的心都不会起。 更何况全婆子嘴紧,她的打算,除了她男人和小儿子何文昌,还真没人知道。 被张春桃拉住的那婆子正是那日去赶集的其中一个婆子之一,给她使了个眼色,左右看了看, 落在后头,把张春桃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大丫啊,你可没听错,何家出大事了,全村都知道了,你还不晓得啊?她家那小秀才受伤了,听说伤得还不是地方呢——”说着冲着张春桃挤挤眉毛。 张春桃无语了,这婆子也忒不讲究了,虽然她是经历过现代各种资讯轰炸,听到这程度的话,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可若是原身,那可是没出门子弹大姑娘,这话就有些过了。 那婆子还无知无绝,挤眉弄眼了一会,见张春桃没说话,又神秘兮兮的道:“再说了,你大约不知道,听说那小秀才受伤,是你全婶子的缘故。”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张春桃。 张春桃秒懂,勉强做出惊讶捧哏状:“怎么会是全婶子?她不是最疼小秀才吗?别不是传错了吧?我不信!” 那婆娘就等着张春桃问,才好继续讲下头的话呢。 当下才娓娓道来:“我可都打听清楚了,那日赶集,你全婶子去看小秀才,当天可没回来,第二天有人捎信回来,你大泉叔带着何家老大就赶去镇上了。” “回来后第二天,何家才透出风声来,说是你全婶子本是一片好心,给秀才煮鸡蛋吃,结果不知怎么的手一滑,一瓢滚水全泼到小秀才身上了。” “听说那个惨哟!当场皮就烂了,小秀才疼得满地打滚——” 张春桃面上震惊,心里半信半疑,全婆子可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来? 还有,那看何文昌也是极为骄傲的性子,不至于疼得满地打滚吧?当然,若是被烫得皮都烂了……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 再看说八卦的这个婆娘,姓王,平日里都叫她王婶子,最是长舌不过。 村里各家那点事都逃不过她的舌头。 虽然这王婆子说得这么详细,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张春桃看这王婆子,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左手小拇指一阵抽疼。 忍不住心头一惊,要知道,张春桃本身有一种说不上神奇的本事,就是她的在感觉别人对她有没有恶意上,十分灵敏。 若是别人对她怀有善意,或者说只要没有恶意,她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要是对她有恶意,或者想图谋她什么,只要一挨近,她的左手小拇指就会抽疼。 恶意越重,越疼得厉害。 本来穿越过来后,她发现这个金手指好像穿丢了,可今天,这是金手指又回来了? 张春桃面上不显,心里却对眼前这王婆子起了警惕之心。 那王婆子自然无所察觉,还详细描述了一番何文昌的惨状后,才继续道:“听说在镇上养了好几日,连床都不能下。不晓得花了多少银子钱,才保住了一条命,如今那私塾也不收了,这不,昨儿个才用马车将人给接了回来。” “何家本就闹着要分家,如今听说那小秀才以后都废了,都觉得是个累赘,正闹得鸡飞狗跳的要分家呢!” “连他们何家的族长都惊动了,如今正闹腾呢。听婶子一句话,这几日就连走,都绕着何家门口走——” 这话听着没毛病,也算是一片好心。 张春桃虽然不知道这王婆子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既然她这么说来,也就从善如流,口里道了谢就要走。 那王婆子一把抓住张春桃,眼睛露出精光来:“对了,先别走啊。婶子问你个话,那日赶集,大丫你啥时候到镇上的,怎么婶子都没看到你?回来的时候也没碰到你,你去镇上了吗?买了些啥?还是卖啥东西了?” “这几日老看着你上山,一家子都神神叨叨的,可是在山上发现啥好山货了?还怕咱们大家看到了?用树叶子盖着?” “大丫啊,你这做人可得凭良心啊,你说是不是?你这最开始啥都不会的时候,上山采摘山货可是跟着村里咱们这些婶子们学的。“ “婶子们可没对你藏着掖着,如今你发现了好东西,你也别一个人闷声发大财不是?再说了,就算你挣钱了,那也落不到你手里,你也得不到一点好处。” “你还不如索性偷偷说给你婶子听呗?让婶子得了好处,婶子别的不说,以后每天给你一个二合面的馍馍,你看行不行?” 说了半天,感情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张春桃听了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的金手指又回来了! 然后内心感概了一句,这世上还真没傻子! 她这天天往山里跑得勤快,每天下来都背着树叶子,村里不少人看在眼里,肯定会有所猜疑。 说不得也已经偷偷去张家看过了,这凉茶叶子的生意做不了多久了,等大家都发现了,只怕家家都要晒这个凉茶叶子去卖。 不过到时候也无所谓了,这第二批的茶叶卖出去,石桥镇的市场估计是饱和了。 大家想卖估计也卖不出去了。 第五十九章 扭打 倒是可以留在自己家里喝,这凉茶本就是穷人清热祛暑、生津止渴的佳品,也算是她回报八角屯的这些村民,这么些年来的举手之劳了。 可是她没想到,这村民们倒是压根没怀疑到那树叶子上,只怀疑她用树叶子遮盖了什么宝贝呢。 顿时啼笑皆非,苦笑着道:“婶子,你真误会了,如今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好山货?我每天上山,背回来的就是那些树叶子。您要是不信,你到我们家去看看去,我们家每天院子里都晒着那树叶子呢!” 那王婆子自然不信,狐疑的看着张春桃:“我说大丫啊,你真没糊弄婶子?那你弄那些树叶子回家做甚?” 张春桃正要说话,就听到噗通噗通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居然是全婆子。 她沉着一张脸,眼睛下一圈的青黑,神色憔悴,看起来心力交瘁的模样。 见了张春桃和王婆子,顿时脸一黑,冲过来抓住王婆子,不由分说的,抬手就狠狠的甩了王婆子一耳光。 嘴里还骂道:“王红花,你这个舌头长疔嘴上流脓的贱婆娘,又在嚼什么舌头?是不是又在说我家的闲话了?” “我何家是刨了你家祖坟了,还是绝了你家香火了?你就跟我们何家过不去?老娘的儿子明明好端端的,就是受了点轻伤,愣是被你这个贱嘴贫舌的婆娘,给传成了废人!” “黑心烂骨的老贱人,也不怕死了下十八层拔舌地狱去!你倒底安得什么心?我家不好过了,你家日子就好过了?呸!没人性烂肚肠的贱人,你打量老娘不知道你那点子心思?” “老娘告诉你!别说老娘儿子没事好端端的,明年就去考秀才!就是老娘儿子废了,也不会要你家那狐媚三道勾三搭四不知廉耻想男人的破鞋闺女!别做你的晴天白日梦了!” “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什么德行,你闺女是个什么玩意,也配跟我家结亲?王大花,老娘警告你,要是再听到这村里传些不三不四的闲话,老娘不管是谁说的,就找你!” “你让老娘心里堵,老娘让你也没好日子过!你信不信?” 那王大花先被一巴掌煽懵了,又被指着鼻子臭骂,也恼了。 扑上去就跟全婆子扭打在了一起。 女人打架,尤其是庄户人家的女人打架,还能打出花来不成? 不是你扯我头发,就是我薅你衣领子。 你抓我脸,我就挠你后颈窝子。 你掐我脖子,我就捏你腰子。 到最后,你咬我鼻子,我扣你眼珠子,下头还不忘记拿脚拼命的踹对方的下三路。 然后滚成了一团,扬起了一地的灰。 张春桃也就是小时候在福利院,大约七八岁的时候,为了跟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抢一个馒头,这么打过一次架。 场面极其壮观,后果十分惨烈,怎么说呢? 两人说起来都没受什么重伤,可是看起来却十分吓人,鼻青脸肿眼睛像熊猫也就算了,她头发长,被薅掉了一大块,露出了泛着血丝的头皮,胳膊也被咬出了血。 那男孩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鼻子被张春桃抠得出了血,耳朵被咬掉了一块肉,尤其是下半身,据说差点就毁了。 也是那一架,奠定了张春桃在福利院的地位,无人敢惹。 不过后来张春桃大些了,就不这么打架了,主要是太费牙齿和指甲了。 再后来,张春桃工作后,去学了跆拳道和自由搏击,讲究个一招制敌,当然现代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了矛盾,大多是口头攻击,能上升到身体攻击的极少,也就没啥用武之地了。 此刻再看到这熟悉的乱拳打死老师傅拳法,实在是倍感亲切,一时都看呆住了。 当然看在其他人眼里,是张家这丫头被吓坏了。 本来其他的婆娘就没走远,见到这动静,连忙扑上来劝架。 好说歹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两人拉开了。 定睛一看,可不是惨烈么?本来穿着体体面面的两个人,此刻头发散乱,脸上都挂了彩,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指甲缝里都带着对方的皮肉,手指间也都缠绕着对方的头发,就连嘴里都残余着对方的血气。 被强行分开了,还不肯罢休,手够不到对方,就拼命的绷着身体,拿脚要去踹对方。 嘴里还放着狠话:“老贱人,不要脸的泼妇,来呀,老娘怕你不成——” “你们放开我,看老娘不抓烂她那张臭脸!撕了她那张臭嘴——” …… 这动静,整个村子几乎都惊动了,男人们从地里回来,还在路上就听到了这消息。 王大花家的男人和何家的男人正好前后脚走着。 听了这话,本来想放两句狠话,可一抬头,何家七八条汉子齐刷刷的站在他面前,正拿眼睛瞪他呢。 顿时腿就软了,吞了吞唾沫,勉强挤出一点笑来:“那啥,肯定都是误会,误会——” 何大泉脸一沉,瓮声瓮气的道:“什么误会?这几日村里到处传我家的闲话,除了你家婆娘还能有谁?我家小孙子可是看到过好几次了,你家婆娘趴在我们家墙根外头偷听呢!” “这几天,也就你家婆娘跳得最欢腾,天天走这家串那家的,走到哪里闲话就传到哪里,打量我们家不知道是吧?” “大家本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自问我们何家没啥对不住你们家的,你婆娘败坏我家文昌的名声,想干啥?” “今儿个不交代个清楚,别怪劳资的拳头不认人!” 说着和身后五个儿子,三四个大孙子一起举起了饭钵大的拳头来。 王大花的男人脸色一白,知道自家婆娘这事做得不仔细,被人早就看穿了,再看看何家父子孙三辈,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架势,就知道今儿个这事不能善了了。 顿时后悔不迭。 他当然知道,从听说何家小秀才受伤起,自家婆娘就白天黑日的走东家窜西家,四处打听。 本来没影的事情,愣是在她口里就成了何家小秀才不行了,关键地方都废了了。 第六十章 劝慰 他也提醒过自家婆娘,这说话小心些,传出这话去,坏了何家小秀才的名声,被何家听到了,那家可不是吃素的。 偏自家婆娘不听,只说他不懂,说何家小秀才坏了名声才好。 那就没人敢跟何家小秀才提亲了,谁敢嫁给一个废人?自家闺女这个时候只要说不嫌弃何家小秀才,那何家不得把自家闺女当祖宗供起来? 到时候自家闺女也得偿所愿嫁给了何家小秀才,自家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多要些彩礼。 将来要是何家小秀才能考上秀才,中举人当官,那自家闺女还能捞个官太太当当,他们以后可就是官老爷的岳父和岳母了,多大的荣耀啊? 有了这样一个姐夫和姐姐,自家那几个小子,将来还用愁?不得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这等好事,就算冒点险也值得。 更何况,她只要小心些,这村里长舌妇那么多,谁知道是她传的? 再说了,何家如今闹着要分家,自己的腚都擦不干净,哪里有空管这个? 王大花描述的那个场景,说动了她男人,官老爷的岳父,那岂不是也是老太爷了? 王大花男人没能忍住这个诱惑,只叮嘱了两句让自家婆娘小心些,也就默认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他,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自家婆娘来这么一手的。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这边男人们对峙着,村里其他的人,本来打算劝架的,在一旁听了这来龙去脉,我滴个乖乖,谁还敢劝架? 换做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儿子,被传成这样,还跟他废话个屁啊?直接上手先揍了再说。 有那王大花男人的亲戚兄弟,看他眼下如同猫爪下的耗子一般可怜,倒是想上来帮着撑撑腰。 可扭头一看,王大花男人的两个儿子还躲在后头装死呢,再看看何家那几条大汉的拳头,都怂了。 只说女人这边,全婆子虽然在家里,几个儿媳妇跟她不合,那是天然婆媳对立,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可她在八角屯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拉架的人听了个七七八八,也就差不多明白了,于情于理都要站在全婆子这边。 纷纷指责王大花这人也忒损了,坏人名声犹如扒人祖坟,这哪里是想结亲的态度,这是是要结仇啊! 当然也有那看全婆子不顺眼,或者嫉妒她家的,就忍不住替王大花说几句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谁知道何文昌是不是真的废了,反正都是一张嘴,谁还不会说? 更何况全婆子是何文昌的亲娘,自然要维护他说话云云。 这话说得不占道理,没能帮得了王大花,倒是被其他婆娘挤兑了几句,灰溜溜的拉着王大花走了。 其他人虽然很想问问全婆子,她家何文昌到底怎么了?可这个时候,谁也不好问出口不是? 只安慰了全婆子几句,又看时间不早了,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十好几口等着吃饭呢。 也就没心思留下,纷纷回家去忙活去了。 到最后就剩下全婆子和张春桃两个人。 张春桃这才上前拉着全婆子的手:“婶子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倒是如了他们的意了!” 全婆子眼圈都红了,握着张春桃的手:“大丫啊,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几日她遭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害得最有出息的小儿子受伤,做娘的心都要碎了,又内疚又害怕。 好不容易小儿子的伤有些好转了,要回来修养,家里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媳妇,还趁着这个机会闹腾要立刻就分家。 老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她这几个儿媳妇,为了分家,家里那点子糟心事天天往外面秃噜。 往日里也就算了,可小儿子受伤,尤其伤得那个位置尴尬,自家人不说,外头人怎么知道?这才是真伤透了全婆子的心。 她也是天生要强,为了小儿子,也为了一口气,努力撑着。 终于听到一句真心的劝慰的话,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到底人老成精,只短暂的失态了一下,就很快恢复了正常。 张春桃又宽慰了几句,才说到正题:“婶子,我听说何小秀才受伤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全婆子的脸色变了。 她只做没看到,继续道:“我打听过了,镇上杏林馆的金创药听说很有用,不管是刀伤还是烫伤破皮流血都有效。听说读书人考科举,要相貌端正,身上没有残疾和明显疤痕的才有资格。” “也不知道小秀才伤得如何,保险起见,婶子要是有空还是带小秀才去杏林馆找马大夫瞧瞧,能不留疤那自然是最好了。” 全婆子听到这里,脸色缓和了下来,看张春桃的神色越发满意,她果然没看错,张家大丫就是个懂事的,听听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何家,为了自家小子考虑。 娶媳妇当然要娶这样贤惠体贴的才好,她们都是过来人,才会知道娶这样的媳妇那才是一家之福。 这些话,她都要回去说给自家小儿子听听去,也让他知道这张家大丫的一片心。 张春桃若是知道自己报答全婆子的一点好心劝解,被全婆子误解成了对何文昌的一片真心,只怕会当场给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多嘴! 可惜她不知道,还耐着性子陪着全婆子站了站,又说了两句话,听见四周都在喊孩子回家吃饭了,这才分开。 回到家,正好张大成也在跟家里说何家的事情。 何家男人倒是没对王大花的男人动手,直接拖着王大花的男人,去了他们家,将王家砸了个稀巴烂。 王大花的男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大花的两个儿子,自家亲爹被人那么威胁,家都被砸了,两个儿子也是没刚性的,怕上去挨揍,索性王八脖子一缩,倒躲在人群后头看热闹。 等何家男人都砸光了,走了,才敢上前去搀扶起自家亲爹,倒是互相埋怨起来。 说到这里,张大成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来,说来这八角屯谁不羡慕何家? 不说他家出了读书人,就是他那五六个儿子,还有下头七八个孙子就够让人羡慕嫉妒了。 在庄户人家,吃饭活命就靠老天爷,家里壮劳力多,干活的人多,自然日子就好过些。 和别人家有个什么争执,儿子多的,别人也不敢欺负,还得多容让。 第六十一章 首战告捷 张家为啥在村里没啥排面,不就是因为他张大成只有一个儿子吗? 见张春桃回来,张大成也就住嘴不提了,到底一个大男人,这么长舌被人瞧见,总有些不好意思。 又想起赵氏说的,说这一次这些凉茶叶子要是都能卖出去,能卖五十个大钱呢。 这自己赚钱才是最要紧的,何家小儿子废不废的,和他们张家有啥关系? 将张春桃喊过来,确认了一遍,这才吩咐道:“明儿个卖了钱,打一斤酒,再割一斤大肥肉回来,别忘了——” 张夏宝在一旁听了,跳着脚的喊:“还要给我买糖,买糖——” 二丫听了,在一旁拿手指头戳戳赵氏的腰。 赵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这些日子,家里的活计都是二丫和三丫替你做的,你卖了钱,给她们带一朵头花回来,也是你做大姐的一点心意。” “还有,既然有了钱,给我也去镇上抓两幅药回来,家里的针断了,你再带一口针,带两样线回来——” 张春桃笑了,这还真是除了她,人人有份,个个有奖。 要真按照他们交代的,每一样都买回来,只怕这五十个大钱都不够。 赵氏见张春桃这么一笑,不知道怎么的老脸一红,有点恼羞成怒了:“叫你顺带买东西回来你笑啥?” 张春桃笑:“我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发大财,有了十两八两的进项呢,不然也敢这么抛费?” “我是没这个本事,变不出这么多银钱来买这么些东西。娘若是想就用这么点凉茶叶子换这么些东西回来,还是自己去卖吧!让我这做闺女的也跟着娘学学,看怎么能卖出这么多银钱来。” 一番话,臊得赵氏连脖子都红了,勉强还支撑着,恼怒道:“你这说得什么话?” 张春桃翻个白眼:“我说的是人话!”后面一句,你们干得都不是人事,到底给咽了下去。 说着就捂着自己左手抽疼的小拇指,进了柴房。 进去后又探出个头来,丢下一个对于张家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对了,我方才出去还秤去,已经有人问我,咱们家这些天在捣鼓些什么呢?” 这一句话,就吓得张家人坐立不安了。 他们才尝到了一点甜头,咋就被人发现了呢? 张大成和赵氏别的法子没有,别看他们在家里厉害,在村里却一般不敢跟人冲突,想来想去,只叮嘱几个孩子,一个字都不许泄漏出去。 顿时本来高高兴兴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连吃晚饭,大家都心不在焉。 最后还是张大成拍板:“大丫,你明儿个一早,早些去,赶在村里人赶集之前,别被人看见了。” 赵氏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 张春桃面无表情,这张家两夫妻,真是一心只有钱,半点都没想过,她这样年纪的姑娘,一个人提前摸黑走山路,身边没人作伴,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可咋办? 想来这两夫妻压根没有想过这一茬,或者就是想到了,也忽略了过去。 还好张春桃从来就对这一家子没有报任何的期望,也没想着圣母的改造他们,所以也没觉得有啥好伤心的。 点点头,只开口提出明儿个要卖的凉茶叶子多,能不能多给点粮食,不然怕明天撑不住。 为了五十个大钱,张大成好说话的很,让赵氏多给了舀点面出来。 一宿无话。 张春桃早早的就醒了,估摸着应该差不多是凌晨二三点的样子。 因为没有灯,只先摸索着生起了火,才有了点亮光。 借着这点光,将昨儿个晚上提前预备下的野菜和咸菜都放入调好的面糊糊里,摊了几个饼子。 看看天色,还是漆黑一片。 张春桃在屋檐下将家里仅存的一支火把取了下来,点上了。 不然她怕她走这种夜路,一个不小心,失脚掉到山沟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等死了。 出得张家来,整个村子都安安静静的,张春桃走过的时候,倒是惊起了附近的几条狗。 出来叫了两声,见是张春桃,摇着尾巴将她送到了村口。 张春桃背着背篓,左手拿着火把,腰间别着一把柴刀,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走着。 四周的群山沉默而安静,偶尔路上能听到两声老鸹的叫声,黑漆漆的夜色中,听着就怪渗人的。 张春桃胆子算大的,并不害怕。 一口气走出了大约十来里,天色才渐渐开始发白,等快走到了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附近赶集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去镇上唯一的那条山路上,渐渐热闹起来。 有人多看了张春桃一眼,像她这样孤身一人没有伴的少,不过大多都以为她是附近村庄的,也没在意。 到了镇上,别人都去了集市,张春桃却没有去,她知道自己的这凉茶叶子在集市上,是无人问津的。 索性不去凑热闹。 来之前她心里都有数了,先去另外一家酒楼,好说歹说的见到了那采买的,只说这凉茶功效好,又不苦,喝到最后还有一点清甜,最主要的是价格便宜。 店里来了客人,若是用白水太敷衍了,用茶叶又太贵,这个价格合适,还能解腻消暑,一大包能用上好几个月,再划算不过了。 那酒楼采买本是不相信的,张春桃让他试喝了一壶,又说这是外地客商的产物,来酒楼吃饭的本大多是外地客商,能讨了他们的高兴,以后岂不是常来这一家做生意? 别的也就罢了,这句话打动了那采买。 他们这一条街上,就两家酒楼,生意竞争自然厉害,最近这天气热,生意清淡,从掌柜的到他们谁不发愁? 若是真如这丫头说的,也花不了几个钱,倒是可以试试。 采买这么想着,爽快的掏钱买了五斤,给了二十个大钱。 首战告捷,张春桃又跑了一个茶摊,口舌费尽了,那茶摊老板才勉强买了一斤,说试试看。 蚊子再小也是肉,张春桃也不嫌弃。 最后一个她看中的地方,却是镖局。 这镖局的镖师们,经年累月的在外头跑,吃喝不定,尤其是暑热天气,一个不小心就晒中暑了。 那些药馆开得凉茶,又贵又苦,不是必须,这些镖师们也不爱喝。 第六十二章 有什么话直说吧 张春桃拿出当社畜多年锻炼出来的厚脸皮和说话艺术,见着了镖局的管事,将她的来意一说。 镖局的管事倒是乐了,本来是想直接叫人轰她走。 可张春桃将那个山货铺老板给搬了出来,只说他都买了,那是他们老家的凉茶云云。 倒是说的镖局的管事有些动心了,他以前走镖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刚好下面的镖师,还有一个那地方来的。 将那人叫出来一看,又喝了两口尝尝味道,那镖师也是多年没有喝到这么纯正的家乡味,眼圈都红了,直说要买两斤囤着喝。 有这个镖师这般表现,管事的才放了心,本想着只买几斤试试,可张春桃只说这次卖了之后,家里要准备秋收了,不会再来了。 管事的一问价格也便宜,索性一气将剩下的都买了。 凉茶叶子全部卖了出去,一共卖了七十个大钱,数出二十个来单独放着,张春桃先去杏林馆,本是打算复诊,顺便问问上次药材里的须须是不是人参的事。 可到了才发现,马大夫被人请去出诊了,药馆门关着,挂着东家出诊的牌子,只得罢了。 回去的路上,打了一斤烧酒,又割了一斤肉,买了半斤麦芽糖碎片,张春桃数数剩下的钱,五十文就花得只剩下二十文了。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啊! 背着这些东西回到八角屯,还没进村呢,就被路旁一个人窜出来给吓了一跳。 张春桃条件反射,就是一脚给踹了出去。 要不是在最后关头看清楚了,这人是全婆子,那一脚只怕就踢实了。 这踢出去的力道太大,收得又急,一时收不住踉跄了两步,还没站稳,就被全婆子一把抓住了:“大丫,你咋还有心思去赶集啊?你知不知道?王家明儿个要来人了!” “啥?”张春桃这两日忙得,还真差点忘了这茬了。 全婆子一脸的替张春桃着急:“你还不知道?七里墩那边今天有人带信过来了,说这两日王家那边,那王掌柜要带着王大柱要过来定亲了,让你爹娘准备呢—— 张春桃挑挑眉毛,这么快?看来明天必须要上山一趟了。 当下也没别的心思了,胡乱点头谢过了全婆子,就要走。 还没迈开腿,就被全婆子一把拉住了。 全婆子左右看看,路上无人,把张春桃往一块石头后一拉,定了定神,开口:“大丫,你跟婶子说句实话,你觉得婶子对你好不好?” 张春桃一听这话音就不对,她不是已经跟何文昌说清楚了吗?怎么看架势这全婆子是还没放弃? 皱皱眉头,张春桃的小拇指轻轻的疼了一下,提醒着她。 不用小拇指提醒,张春桃也知道,全婆子这样不合规矩。 按照这个时候的规矩,若真是做婆婆的相中了谁家姑娘做儿媳妇,那也是要先请媒人去女方家透个话,诚心诚意的表达想娶人家姑娘回家。 若是女方家没意见,才开始谈接下来的事情,然后定下来后,才会见准儿媳妇,给点见面礼也好,还是说几句好话也罢。 这才是正规流程好吗?不走正规流程的婚姻,在这个年代是被看不起的。 男人也就罢了,女人那可是没了名声,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全婆子这是要干啥?直接就找未出阁的姑娘谈亲事?是想省点媒人钱?还是别有打算? 张春桃心里猜度,脸上还笑着:“婶子自然是好的。婶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着呢。” 全婆子也是被逼急了,本来是打算再缓上两个月,慢慢来盘算这门亲事的。 可谁知道,这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小儿子何文昌被烫伤了,家里因为这个,这几日就要分家了。 这家一分,那些银钱都要分,家里六个儿子,再加上他们两老,分成七份,每家能分多少银子? 还有田地收成,这么一分每家也不剩下多少了。 儿子明年就又要考秀才,关是路费盘缠就是一大笔开支,更不用说其他开销了,还有这到考秀才之前的束脩,也不少钱了。 几个已经成亲的儿子那边已经放出话来,他们做兄嫂的已经仁至义尽,明年考秀才的钱,别找他们,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家要顾,要给自己的儿子闺女说亲,都耽误好几年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分了家的小弟? 顶多分给爹娘和何文昌的地,他们还能舍得一身的力气帮忙种上几年。 指望全婆子夫妻,他们毕竟年龄也大了,能种好分到的田地,一年到头能有粮食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钱供何文昌上学? 就算全婆子还有一点私房,再加上分家分的那一份,可也不够啊。 若是去借钱,这岂不是让全村人笑话?全婆子拉不下这个脸来。 思来想去,加上何文昌坚决不愿意娶张家大丫,全婆子因为伤了小儿子,心虚气短,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形势逼人,思来想去全婆子只得放弃了张春桃,打算挑一户殷实点的人家,给自家小儿子把亲事定下来,最好是成亲了。 这样女方带着嫁妆过来,到时候凑一凑也就勉强够了,再不济,到时候要儿媳妇去娘家借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想得倒是挺美,偏外头那流言铺天盖日的,一下子将小儿子说门好亲的路给堵上了。 昨日她好不容易才打听清楚了,那流言都是王大花传的,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跟那王大花厮打了一场,出了口心里的恶气。 可不管她怎么说王大花是乱嚼舌根,自己小儿子没事。 大家都半信半疑的,想来何文昌不中秀才,这只怕是没人跟他说亲了。 可没有银钱盘缠,何文昌怎么去考秀才?莫非真要他们两老口,这把年纪了,还要舍了老脸,到处去求人去不成? 更何况,她昨天回去,将张家大丫那话,还有王大花家的算计,一并都说与了何文昌听。 何文昌素日里,听了这些话就发火生气的,昨日却没有发火,反而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家小儿子她这个做娘的是晓得的,这几日因为家里这些事情,也有些灰心丧气,这个时候听了这张家大丫的话,没发火,反倒默认了,这就算没动心,也起码不反对了。 第六十三章 要你嘴欠 (写在看文前的话:各位亲们,作者最近要大修本文,差不多是重写的这种程度,所以大修期间每天暂时先更新一千字,等前面修完后,重新恢复到两千字的更新。 亲们也别着急,到时候会全面替换前面的章节,大家从头再看一遍哦!) 因此她就想着趁热打铁,若是能将这亲事定下来,或者直接就简单成个亲,先让张家大丫成了何家媳妇。 到时候她是婆婆,新媳妇自然要听她的。 多教导几句,让张家大丫以夫家为重,挣的钱给自家夫君用,供夫君读书上进,将来当秀才娘子,岂不是比便宜给张家人和王家人要强些? 就算暂时有些亏欠张家大丫,可她能当秀才的儿子,能娶她这样一个丫头,就已经是最好的补偿了,想来张家大丫这么个聪明的姑娘,是能想明白的。 不过是苦上一两年,等自己儿子中了秀才,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若不是这个关卡,自己儿子松口,想来张家大丫这辈子都没机会嫁进何家呢。 别的不说,总比嫁到王家去当填房好一万倍吧! 全婆子完美的说服了自己后,就等着找机会跟张春桃透话了。 没曾想,这王家那边也等不得了,居然让人送信来,说这两天就要过来提亲。 那可不行!若是张家答应了王家,她儿子咋办? 偏生这点子打算又不好跟人说,只折磨得她坐立不安。 下午索性找了个借口,跑到这村外路边,守着张家大丫。 寻思着怎么也要把张家大丫先说动了,只要这张家大丫咬死不嫁给王家当续弦,后头他们不就好操作了么? 因此她开口就是:“大丫啊,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家文昌的——” 就这一句,就把张春桃给惹毛了,眉毛一竖,将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婶子,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心里有你儿子了?你这不是败坏我名声吧?” “婶子,往日里我可是拿你当亲人一般看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全婆子顿时心里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了?这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开始拿乔不成?装什么糊涂呢? 当下脸色也有些淡了:“我说大丫啊,你当着婶子,怎么还不说实话?婶子最是心疼你的,早就拿你当亲闺女一般看待的。这里又没旁人,还用得着装糊涂?” “你若不是心里有我家文昌,昨儿个你那么关心紧张我家文昌?巴巴的去打听了消息来告诉我?你的这番心意,我跟文昌都知道——” 张春桃恨不得穿到昨天去,拍死那个嘴欠的自己! 要你嘴欠!要你关心别人! 她这边还在懊恼呢,那边全婆子生怕张春桃再装糊涂,索性就将话挑明了。 大意就是这是她们娘俩的缘分,也是张春桃跟何家,跟何文昌的缘分。 她也不瞒着张春桃,如今何家因为要分家了,家里境况不如以前了。 如今何文昌唯一的出路就是考秀才,只是分家后,他们夫妻俩年纪大了,也照顾不了何文昌了。 就想着娶了张春桃过门,让她好照顾何文昌。 又怕张春桃有些想法,还特意的表白,自己是个好婆婆,若是真张春桃跟她成了婆媳,定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而且自家儿子,自己是知道的,绝对是读书的材料,明年肯定就能考中秀才。 等到中了秀才,这张春桃以后就享福了,前头就算吃些苦,也是值得的。 第六十四章 扶贫给人当娘 话里话外的意思,若不是如今分家,她这个做婆婆的看中张春桃,这门亲事也落不到她头上。 话说得再好听,可张春桃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就被这几句话给哄住了,只看到全婆子说的那些好处了。 这门全婆子一厢情愿的亲事背后那些算计,还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感情这全婆子打的主意,不过是太过自信,真以为自己对何文昌有那种心思。 所以用所谓的将来的好日子,秀才娘子这个名头来吊着自己,让自己咬死不嫁给王家。 至于怎么嫁到何家,看全婆子这个表现,张春桃可以肯定,到时候只怕又要哄着张春桃坏了名声,他们何家再出面。 反正那个时候张春桃已经没了别的退路,只有嫁到何家一条生路了。 何家到时候坐地起价,或者有别的想法,也未可知。 人性么,最是不能考验的! 就算自己嫁到了何家,过门后,因为何家分家了,何文昌读书赶考的担子就要交给她承担了。 她要努力干活挣钱,供养何文昌的一切开销。 若是何文昌运气好,明年能考中秀才,她就算走大运了,升职加薪成为了秀才娘子。 若是何文昌运气不好,中不了秀才,她就得继续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继续供着他,直到他中了秀才为止! 当然,若是以后何文昌还要考举人,开销不够的话,这还是她张春桃的责任!她张春桃要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为何文昌的科举事业奉献一生! 先不说她压根不想嫁给何文昌这回事!就说全婆子这些打算! 我可去你X的! 这哪里是成亲嫁人? 这分明是嫁过去扶贫给人当娘啊! 咋滴!她难不成就长了一张给人做后娘的脸? 不是嫁到王家去给王永珍当后娘,就是要嫁到何家去,给何文昌当名义上的老婆,实际上的爹娘?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要是有这觉悟,当圣母好了,当什么后娘啊! 再听全婆子还在那边给自己出主意,说什么就让她跟张大成夫妻说,说自己心悦何文昌,除了他谁都不嫁。 实在不行,就闹闹绝食什么的,反正闹得村子里都知道了,别人也不会再娶她了。 到时候何家再出面云云。 张春桃猜想的全都中了! 全婆子是何文昌的娘,肯定要保住的是何文昌的名声,牺牲的自然是她张春桃了。 如果按照她说的,先不说张春桃的名声还要不要,就是张家夫妻能放过她?不得往死里揍?揍得她答应为止! 闹什么绝食?只要她敢这么开口拒绝王家的亲事,张大成夫妻就敢打断张春桃的腿,直接断了她的水米。 想了想,张春桃试探着开口:“婶子,我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么闹,我还要不要名声了?名声坏了,谁还敢娶我?” “若是婶子真心疼我,真有这个心思,为啥不请人去我家跟爹娘说去?” 全婆子顿时老脸一红,扭过头去,支支吾吾了几句。说若是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他儿子要跟王家一个二婚头抢人么?何文昌到底是读书人,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让张春桃为了何文昌,多体谅体谅。 第六十五章 跳你家火坑 又说她和何文昌都知道张春桃是个好姑娘,名声坏了不要紧,他们不嫌弃。 再说了,只要嫁过去了,过几年不就淡了,等她当了秀才娘子,只有大家来巴结她的,谁还提过去的事情? 张春桃听不下去了,冷笑着道:“婶子这是打量欺负我年幼无知,无人心疼,这般算计我?” “先不我名声坏了,就算嫁到你们何家,如何能抬起头来?人人都能踩我一脚!只要一点不对,就能将我那点子事情翻来覆去的说。“ “就算婶子心疼我,时日短还好,日子一长,只怕婶子也要嫌弃我吧?更不用说,真若你那儿子中了秀才,我这名声坏掉的人更是配不上了。” “到时候你们随便指个由头休了我,岂不是再简单不过?我到时候坏了名声,无依无靠,又能找谁说理去?” “我往日里念着婶子当年教导我的一点恩情,处处尊重婶子,并无半点怠慢。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婶子,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害我!” 全婆子急了,辩解道:“这明明是看重你,怎么是害你?” “呸!婶子这话说得不亏心么?哄着我一个没人疼的姑娘,坏了名声,嫁到你家去给你家做牛做马,挣钱供你儿子考功名,这不叫害我?”张春桃见全婆子此刻还嘴硬,索性撕破了脸,啐了她一口。 “先不说我压根就不喜欢你儿子,早就跟你儿子说了,这辈子,就算是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你那金贵童生儿子一个,我嫁鸡嫁狗,也不嫁给他!” “再说了,就算是嫁人,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你们家,不仅穿不起衣吃不起饭,还得挣钱供你们家穿衣吃饭,我嫁人图啥?图你儿子考不上秀才?图你儿子要靠媳妇养活?还是图要嫁过去养这么大个儿子?” “我一不眼瞎,二没傻,多想不开,才硬要坏了自己名声,跳你家火坑?” 全婆子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指着鼻子,把脸皮扒下来踩着地上骂过。 顿时一口气没上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指着张春桃说不出话来。 张春桃最后冷笑一声:“我劝婶子,要脸面的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主意,不然逼急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将出去,就算我坏了名声,你儿子也讨不着好,我看他德行有亏,还有脸考功名去?” “以后婶子也别来找我,咱们见了也当没看到的好!” 说完,又啐了一口,才气哼哼的抬脚走了。 只丢下一个全婆子,脸色气得青白交错,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只捶着胸口,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虽然心里恨极了张春桃,可她也知道,真要闹出来,也是她家没理。 更何况,张春桃是什么人,她儿子是什么人?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 狠狠的,到底把这口气给咽了下来,只在心里发誓,以后若是等她儿子中了秀才,看她怎么收拾这死丫头! 张春桃哪里管全婆子什么想法,她都要气炸了。 第六十六章 消停了 本以为全婆子是个好人呢,没曾想,那是和她没啥利益关系的时候,倒是能给点好处。 这事关她和她儿子了,算计得比谁都精。 难怪她家那些儿媳妇跟她都不合,天天闹着要分家呢。 因为带着气,进村的时候还板着脸,张夏宝本来守在村口等着的,看到张春桃回来,正要扑上去。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张春桃这杀气腾腾的样子,顿时有些怂。 那扑出去的脚步立刻就收了回来,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跟在她后头回了张家。 张家人也都跟上次一样,等在了院子里,见张春桃回来还没等问。 张春桃将背篓往桌上一顿,先拎出来一小坛烧酒,又将那一刀肉给拎出来,还拿出一包牛皮纸包的麦芽糖碎片。 这三样往桌上一放,就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力。 张大成抱着酒坛子,先打开闻了闻味道,就喊叫拿酒杯来,要喝上一杯。 赵氏三母女拎着那刀肥肉,喜滋滋的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让三丫拎进了灶屋,还不忘记追着后头叮嘱:“那肉别洗,洗了就少了油气了,只切一小半晚上炖菜,剩下的用盐抹了,等后日家里来客了再做——” 张夏宝已经抢过那包麦芽糖,捏了一块放在嘴里,甜得眯上了眼睛。 张春桃将剩下的二十文钱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只说了一声,这是剩下的,就要进屋去。 赵氏再不会算数,心里也大约有一本账的,看了这带回来的东西,再数数桌上的大钱,就知道张春桃没私藏。 又见张大成只顾着喝酒,忙将那二十个大钱捏在了手里,看着张春桃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丫头是怎么了?都卖完了回来还不高兴?” 张大成有滋有味的喝着烧酒,哪里管得上不值钱的丫头片子的高兴不高兴。 不过看着张春桃的背影,倒是想起来一事:“大丫,你这两天歇歇,收拾一下,后天王家要来相看定下来了。” 张春桃的脚步顿了一下,嗯了一声,进了柴房躺下了。 外头二丫求着张夏宝给一小块碎糖片尝尝滋味,张夏宝死活不给。 气得二丫拉着赵氏小声抱怨,说那么一大包,就给她尝一小块怎么了? 若是往日,赵氏早就一巴掌拍过去骂二丫心里没数了,她也配吃糖?这精贵的东西自然是要紧着儿子吃的。 今儿个捏着铜钱,心情好,只戳了二丫一指头进屋藏钱去了。 灶屋里,三丫忙活着,将那肥肉切得薄薄的,在锅里炼出油来,那肉香飘出来,勾得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就连躺在木板上的张春桃也被这肉香勾得躺不住了。 好歹这是她辛苦挣钱买的肉,今儿个晚上怎么也要捞上两块尝尝,吃个饱才行。 不然明天若是事情顺利的话,只怕她好几日都吃不上了。 这么一想,索性又爬了起来,坐到屋檐下,等着三丫把饭做好。 因着张春桃今日买了这些东西,又还剩下钱,还有王家要来的消息,赵氏和二丫都消停了。 第六十七章 王家要来人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破天荒的,张大成还让给张春桃分了一块薄薄的肉,又让这两天给她吃饱。 二丫在一旁嫉妒的看着张春桃碗里的那块肉,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吃掉。 张春桃夹起肉,也不推让,在二丫羡慕嫉妒的眼神里,将那肉放入嘴里。 这人缺油水时间长了,以前最讨厌的肥肉,此刻居然也成了无上美味。又嫩又滑,咬一口,满嘴油香。 那种满足感,是白面馍馍和肉干都无法比拟的。 等她以后有钱了,她一定要买一大块五层三花的五花肉,烤得滋滋冒油,一次吃个够才好。 第二天吃了早饭,张春桃背起背篓,腰上别着柴刀又要上山。 被赵氏拦着了:“明儿个王家就要来人了,你还不在家好生收拾收手这家里家外,总往山上跑啥?” 张春桃挑挑眉毛:“家里出了那半条肉,连点像样的菜都没有。我进山去寻摸寻摸,别的没有,摘点野菜回来,也算添个新意。” 赵氏一听,这是正理。 让她掏钱再去买鱼啊肉啊什么的,或者杀自家下蛋的老母鸡招待王家人,她是舍不得的。 可这家里来客人了,还是相看的客人,就算再穷的人家,也要弄出五六个菜出来招待。 既然张春桃说上山去采野菜,到时候她再买一块豆腐,一两斤小猫鱼,配上几样野菜,凑合凑合也就够了。 因此也不反对了,反而还叮嘱了几句:“既然如此,你上山一趟也别闲着,将那棠梨树叶子再顺带点回来。” 二丫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这还没嫁过去呢,就一门心思的讨好未来婆家了——” 然后是赵氏低声呵斥:“你少说两句——” 张春桃没理会两人,径直出了门。 这次上山,张春桃直接奔向了上回贺岩说的那条小溪旁边。 溪水潺潺流动,水边生长着茂盛的草丛和灌木。 这灵丹草长得不起眼,听贺岩说还不太常见,张春桃这些日子将溪水这附近都寻过了,也没找到一株。 一直以为还有时间,她就没着急去找,今儿个却再也耽误不得,必须找到才行。 已经找过的地方自然就不用再耽误时间,张春桃直接顺着溪流的方向,往更前头些走。 一边走一边低头在草丛里寻找。 因为这个时节,山上还有蛇虫,张春桃只能砍了一根树枝,在草丛里敲打拨弄,越走越深,等到她回头,发现已经来路都看不清楚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一会子顺着溪流再往回走就不担心迷路了。 只是这一块,她还没来过,又走了几步,就听到溪流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没有了? 顺流而行,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溪流到了前面,被悬崖截断,顺着悬崖飞流而下。 悬崖下是深不可测的山谷,隔着山谷,对面又是陡峭的山峰。 张春桃小步蹭到了悬崖边上,探头往山谷看了一眼,就眼花腿软,只看到溪流一条白练一般被山谷吞噬,山谷里雾气翻腾,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收回眼神的那一瞬间,张春桃眼睛一亮,在悬崖边居然看到了一小丛灵丹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第六十八章 熟人 那灵丹草就在悬崖边下,大约伸手就能到的地方,一阵风吹过,旁边的溪流被吹出一点点的水雾,落在了这灵丹草附近。 这一块从悬崖边到下面,都是湿漉漉的,岩石上遍布了青苔,一看就滑腻腻的。 虽然看着是唾手可得,可张春桃不敢冒险,就怕一个不小心,一脚滑下去了。 想了想,决定砍一根藤条来,一头系在远处的树上,一头系在腰上,这样也算是个保险。 才转身走了两步,就看到溪水边的灌木丛那边有动静,顿时警惕的摸出柴刀来横在胸前。 就看到灌木丛悉悉索索的,然后一个人头钻了出来。 一抬头,喔嚯,还是熟人! 不是贺岩是谁? 贺岩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张春桃,一时也愣住了,两人这样瞪视了半天,还是张春桃先反应过来,放下柴刀:“贺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贺岩眼神眼神闪动,看看张春桃的模样,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跨过灌木丛和溪水,走了过来。 张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坦坦荡荡的道:“上次不是贺大哥说这附近有灵丹草吗?我想寻几株用用,找了这许久,才在那悬崖下看到了一小丛。” “只是那一块湿滑,我怕失脚滑下去,打算去砍两根藤条来。” 一边打量着贺岩,贺岩此刻背着弓箭和绳索,倒是没看到猎物,看样子应该有是刚上山不久。 贺岩听了张春桃的话,定定的看了看张春桃一眼,也凑到悬崖边看了看,估算了一下,回身默不作声将腰上缠着的绳子一头系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的固定好。 另一端系在了自己腰上,然后小心的走到了悬崖边,试探着走了两步,才蹲下身子去,伸手抓住那灵丹草用力想扯上来。 没曾想这灵丹草扎根很深,他这一下子不仅没将灵丹草扯动,反而被带动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悬崖下栽下去。 贺岩反应很快,栽下去的那一瞬间,另外一只手已经很快的抓住了旁边另一簇野草,想缓住自己掉下去的势头。 没想到,他快,张春桃更快。 贺岩就只觉得腰间一紧,勒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两只手也一空。 回过神来,就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撑在地上的两只手一只抓着一把灵丹草,一只抓着一把野草。 面前,是张春桃担心的脸庞,几步上前来,扶起还有些懵圈的贺岩,紧张的问:“没事吧?” 贺岩摇摇头,没说话,先看了看腰间还围着的绳索。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这是被张姑娘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给一把薅上来了? 再看张春桃扶着他胳膊的手,手掌不大,五指纤细,手腕细得一用力就能折断一样。 就是这双手,轻松将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给扯上来了? 贺岩再看张春桃的眼神,就多了点不可思议。 张春桃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在看到贺岩失脚滑落的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只凭着下意识,就去扯那根绳索。 然后,然后贺岩就被她拔萝卜一样,给拔上来了。 咳咳,看着贺岩打量她的眼神,忍不住有几分心虚起来。 第六十九章 荷姜 这要是,要是贺岩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把子力气? 不过,张春桃更多的是开心和惊喜。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吃得那鸟蛋,真的是能让人力大无穷? 张春桃脸上的开心掩饰不住,贺岩心头一动,耳尖忍不住有些发红,自己没事,张姑娘就这么开心? 他的心一下子砰砰的跳得飞快,喉头有些发紧,手心也冒着汗,尤其是搭着张春桃手的胳膊那一块,烫得他心尖都软了,连多看张春桃一眼都不敢。 还好他这一脸的大胡子遮住了他的表情,因此还能故作镇定的顺势站起来,将手里的野草丢掉。 清了清嗓子,“张姑娘放心,我,我没事。” 说着还逃避一般的往旁边走开了几步。 张春桃也没多想,想着男女有别,只怕是贺岩避嫌。 那边贺岩走开几步后,又觉得有几分不妥,回头看了看张春桃,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灵丹草。 抿抿唇,走到溪水边清洗干净了这灵丹草,又顺手扯过一片叶子,将这灵丹草包裹好了,才递给张春桃。 一边还仿佛无意的道:“你用这灵丹草的时候,可得仔细些。这灵丹草除了能提鲜,也没别的用途,大家都当它是杂草。“ “只是用这草提味的时候,可千万别吃那荷姜,不然这就容易浑身起红疹,发低烧,手脚关节肿大,看着十分吓人。” “不过万一误食了,只要用婆婆丁煮水喝上两天就好了。”(以上纯属作者杜撰,请勿当真) 顺势就将方才那隐约的一点尴尬都带了过去。 张春桃听了这话,眼神一亮,忍不住扭头去看贺岩,胡子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神色,不过听他语气平静,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最起码,张春桃的小拇指没有在贺岩说这些话的时候提醒,那就证明了起码贺岩对她没有恶意。 当下也就将贺岩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这荷姜她认识,是小时候曾经吃过的一样野菜,夏末秋初这个季节正是吃的时节。 这种野菜,叶子能长到一米多高,外形看起来跟生姜很相似,一般都站在阴凉的地方。 这个季节,取它在老根茎旁边新生的茎芽,这些茎芽偏紫色,有点像笋一样,一层一层的包裹着。 味道也是十分鲜美,清香爽口,一般是新鲜的切了放一点辣椒炒来吃,特别开胃。 更多的是腌制成小菜,一年四季都能吃。 她前些日子就发现了几从荷姜,这种好东西,她没打算采回去便宜张家人,打算是等她脱离了张家,然后自己挖出来到镇上去卖的。 听了贺岩这话,今儿个只怕是要挖上一些下山了。 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心下打定了主意,笑盈盈的道谢:“谢谢贺大哥提醒,我记住了。” 本来还想跟贺岩道谢,谢谢他在山洞里给准备的柴火和粮食,结果还没开口。 贺岩就先开口了:“既然你采到这灵丹草了,还是早点下山吧。我也该去看看我下的套子,免得被别人收了了——” 第七十章 不在话下 说着转身就要走,张春桃也怕耽搁了贺岩收猎物,也只好将道谢的话又吞了回去,想着这道谢的事情,总是空口说白话,一点实际表示都没有,倒显示不出来诚意。 真要道谢,还不如等她境况好些了,在贺岩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慷慨伸手就是了。 因此也不多说了,只来得及点头。 贺岩走出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猛地回头,看着张春桃一会,才开口:“若真有什么烦难事,别硬撑着,到底身子最重要——” 说往也不待张春桃回答,大步很快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张春桃脸上微笑的表情一僵,这是贺岩发现了什么?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再想起贺岩先前说的那灵丹草和荷姜的副作用,张春桃可以确定,贺岩应该是猜到了些什么,所以这句话是劝她身体第一,不要轻易试药? 这份心意她心领了。 可是为了摆脱嫁到王家去当续弦的命运,这药是非吃不可了。 本来她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顺便脱离张家,可今儿个居然有意外之喜,喜提“力大无穷”BUFF,那就别怪她了。 这些日子她在张家做小伏低,是因为这具身体太弱,没力气,又地处偏僻,想逃离张家,实属不易,不得不蛰伏。 如今有了力气,她不将以往张家加诸在原身上的那些都还回去,她就白穿越这么一回了! 这么想着,张春桃握握拳头,到底不放心,怕这力大无穷的BUFF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不管用。 寻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怕是有好几百斤,以往的张春桃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 此刻张春桃深吸一口气,两手抓住石头的边缘,气沉丹田,用力一提,居然就将那石头给搬起来了。 虽然只离地了一尺左右,胳膊就有些受不住,连忙放下了。 可这是身体硬件问题,到底是胳膊太瘦弱了,所以承受不住的石头的重量。 只要以后将身体养好,养出肉来,这几百斤的石头,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胳膊虽然有些酸疼,可张春桃心情却喜悦的要飞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和胳膊。 张春桃喜滋滋的去寻荷姜去。 等她走出了老远,贺岩才神色凝重的从远处的树丛后探出头来。 张春桃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到了,忍不住走到那块石头面前,试着使出浑身力气来,也只能将那块石头撼动一下,想要搬起来,那是不能够了。 贺岩心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愣了一会,又跟在了张春桃后头。 见她果然没出自己所料,在路上掰了一捧嫩荷姜,然后哼着听不懂的小曲下山了。 贺岩一直跟在张春桃的后头,远远的看着她进了八角屯,看不到身影了,才回身消失在了山林中。 只说张春桃回到张家,因着这突然多了一把神力,又寻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就算勉强压制自己的喜悦,可到底还是在眉宇间泄漏了几分。 张家人倒是没怀疑,见她上山一趟,果然寻了两样野菜,不说别的,就这嫩荷姜,可是好东西。 第七十一章 小心思收着些 赵氏一边高兴,有了这荷姜,再加上还有剩下的半块肉,再加一个炒鸡蛋,然后添上两个素菜,也已经拿得出手了。 一面又有些心疼,若是这荷姜能卖到镇上去,少说也能卖十来个大钱呢。 要知道这荷姜金贵,又不好寻,唯有夏末秋初这个时节的最鲜嫩,据说镇上和那些州府的大户人家最爱这一口。 庄户人家虽然到了这个季节,能挖到一些,可都是卖钱的,很少留着自家吃。 这一下子就吃掉了十来个大钱,够买半斤肉了,赵氏肉疼啊。 那边二丫更是看不惯,见张春桃浑身压抑不住的高兴,心里越发酸了。 再看赵氏一脸肉疼的模样,忍不住又磨牙道:“真是女生外向,这大姐还没嫁过去呢,心都偏得没边了。往日里天天上山,都没寻到这荷姜,怎么一听说王家来人相看定亲,就寻到这么大一捧荷姜了?” “感情这荷姜只有王家人配吃,咱们张家人就不配吃不成?这还没定亲,就恨不得将那好的都给王家,定了亲,莫不是要将咱们张家都送给王家不成?” 若是往日,张春桃肯定要怼得二丫怀疑人生不可。 今天张春桃心里有事,明天那才是大场面,她需要好好准备准备,再理一理明天的流程, 谁有空理二丫?她也就嘴上快活快活,就跟那癞蛤蟆一样,也没啥伤害性,就是膈应人。 等她先解决了王家婚约,自然就能腾出手来收拾二丫和张家一家子了。 因此只冷冷的看了二丫一眼,丢出两个字:“闭嘴!” 二丫被张春桃这一眼看得后背一激灵,到底不敢再乱说话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春桃背着背篓进了柴房,有心想再挑拨两句,赵氏也不耐烦了,在她心里所疼的唯有儿子张夏宝一个。 这几日给了二丫不少好脸色,一是因为二丫做小伏低嘴甜会来事,不像三丫是个闷葫芦,大丫不是亲生。 二来,也是因为大丫落水后变了性情,不像以前那么任人揉捏,动不动就甩脸色还话里带刺,她这个做娘的倒有些降伏不住了。 对二丫多一点好脸色,也是看二丫跟大丫不合,纵着二丫压制一下大丫。 可这二丫也是个糊涂的,才给了两天好脸色,就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不仅要跟大宝要糖吃,还看不清形式。 以往怎么跟大丫作对都没事,明儿个王家就要来人了,这可是事关八两银子的大事,就是有天大的仇怨都要忍着,把这亲事敲定了,八两银子拿到手再说。 偏二丫今儿个了还不依不饶,这要不是念着是自己亲生的,以后还指着她压制大丫。 赵氏恨不得就要拿出细竹竿子来抽人了,想了想明天的重头戏,真要今儿个抽出个好歹,让王家人看到了,拿这个做借口坏了亲事,只怕当家的第一个就不饶自己。 因此只瞪了二丫一眼:“明儿个王家就要来人了,你那小心思给我收着些。你平日里怎么闹,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现在起,给我老老实实的,若是坏了明天的亲事,让咱家收不了那八两银子,你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第七十二章 大丫快不行了 二丫这些天也确实有些飘了,觉得就算大丫忙忙叨叨的挣钱又能怎么样?爹娘还是不疼她,只拿她当摇钱树,指望她挣钱呢,才略微给她点好脸色。 不比自己,除了大丫醒过来那两天,吃了点苦头,这后来爹娘的心不还是偏着她了么? 不管她怎么挑衅大丫,爹娘都只嘴上说说,娘背地里还夸自己做得对,说大丫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就得有人压压她。 所以她昨天看到大哥吃糖,也有了底气开口要尝尝。 虽然爹娘没同意,可好歹也没打骂她,这让二丫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可此刻赵氏一个眼神,犹如兜头一瓢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心都凉了半截,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到了晚上都有些无精打采,除了张春桃也无人注意到她。 吃了晚饭,只吩咐明日大家都要早起,也就各自散去了。 张春桃回到房间里,等到这家里人都睡着了,才摸出那一小从洗干净的灵丹草,塞进嘴巴里嚼了嚼,苦涩又冲的滋味直冲脑门,冲得人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张春桃合着凉茶使劲的给吞了下去,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不用十分钟,就会全身发热,浑身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 可她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四肢和脸有些发热,然后一摸,果然开始在起小疙瘩,可是并没有预计中的那么密密麻麻。 倒是东一颗西一颗的。 张春桃有些傻眼,这情况不对啊!上次贺岩的烤兔肉里只有一根灵丹草,她就四肢起了一层小红疙瘩,还是她路上寻到了那味解药,回家泡水喝了,过了一夜就没事了。 咋这她都生吃了一把了,居然只起这么一点?开玩笑的吧? 本来她是不打算吃荷姜,让自己发烧,关节肿大的,就怕一个操作不好,反倒弄巧成拙了。 可眼下这情况,灵丹草居然不灵了,咬咬牙,只能吃了。 还好她做了两手准备,在背篓里还剩下两块小荷姜嫩芽,都是洗干净了的。 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丢进嘴里囫囵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因着这荷姜有一股特有的香气,张春桃又漱口又喝凉茶,折腾了半天,才将嘴里那股味道冲淡了。 整个人的脑袋就开始昏沉沉的,浑身也觉得有些发冷。 张春桃知道,这是副作用上来了,再摸一摸自己的关节处,热热的有些难受,估计明天起来应该就肿大了一圈吧。 放下心来,张春桃爬上木板躺下,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几日地里的蓄水沟也挖好了,稻田里也关好了水,只需要每天去看看就好。 张大成早上起来,背着手到田埂上溜达了一圈,和村里其他汉子们闲话了几句今年的收成,就又慢悠悠的溜达了回来。 赵氏挂心着今日王家来的事情,早早的起来,就催着二丫和三丫起来忙活了。 张春桃的柴房门关着,赵氏见了让二丫去叫门。 二丫昨儿个一夜都没睡好,听见赵氏叫她,翻了个白眼,上前将门一把推开,也不看里面,只喊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 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发现不对,这么大声音,里头张春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狐疑的走进去一看,床板上张春桃脸上胳膊上露出来的脖子上,起了好些小红疙瘩。 这也就罢了,她整个人烧得脸色通红,还有那手腕和手指头,整个都粗了一圈,好像被什么毒虫爬过一样,肿得发亮。 二丫哪里见过这种?吓得一声尖叫,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娘,娘不好了,大丫快要不行了——” 第七十三章 倒了血霉(大修完毕正常更新开始) (大修结束了,亲们从第三章开始从头看起,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更新!谢谢大家!) 林婆子坐立不安,再加上外头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也在窃窃私语,不时有几句飘到她耳朵里。 都是在看笑话的,还有在说她心思狠毒的,连自己那么小的孙女都不顾惜的。 那心情就更加烦躁起来。 见张春桃过来了,别人还没怎么样,她先上前两步,想来个先骂人为强,气势上压倒这张家丫头,把人唬住了再说。 反正这亲事是结不成了,索性闹大了,一拍两散。 回家去大不了被当家的说上几句,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休了她不成? 过些日子了,再把自己娘家侄女许给儿子,岂不是正正好? 因此开口就指着张春桃的鼻子开骂了:“好你个黑了心肝坏了肚肠的小贱人,倒是会装,装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来,把世人都哄住了,只拿你当个好的。” “哄得我家当家的巴巴的要定你回家当儿媳妇,还让我拿你当自己闺女看待,要对你好呢!我呸!若不是我家孙女机灵,偷听了你们姐妹的话,如今只怕我们一家子都被蒙在鼓里,还要巴巴的把你这个毒妇八抬大轿抬回家去呢!” “不要脸的狐媚子,骚哒子!害人精!老天开眼着了,没让你这样的害人精得逞,被我们发现了!你这样的害人精,老娘今儿个告诉你,除非老娘死了!否则你休想进我们王家的大门!嗬忒——” 骂到最后,还吐出一口浓痰来。 张家几个婆娘皱皱眉头,张家大嫂在前头开口了:“我说林婆子,你少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咱们可把话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一面又扭头就问张春桃:“大丫头,今儿个大伯娘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的,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听到没有?” 张春桃一脸惶恐的看着全院子的人,见大家都不说话,脸色沉重,忍不住还往后缩了缩。 那模样看得院子外看热闹的人,心生不忍。 有人就嘀咕:“说来张家大丫最可怜了,今儿个亲事算是毁了不说,只怕名声也坏了——” “也怪这孩子是个傻的,咋能啥话都往外嘟囔?还当着那王家丫头的面——” 说实话,换做在场任何一个做娘的,自己闺女要嫁到王家这样的人家去,都会这么叮嘱自家姑娘。 只不过这些话拿不到台面上来罢了。 可偏生张家大丫当着人说这话,那不是傻是什么?怪谁呢? 张家大嫂也不傻,她自然不会这么直接的问,而是先问:“你跟王家小丫头在后头菜园子里,说过什么了吗?” 张春桃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大伯娘你在说什么?我在屋里好好的,三丫说一会子做饭担心菜不够,让我去菜园子里寻几样菜。” “我跟着三丫去了菜园子里,才摘了一会子菜,就听到有人哭了,然后捂着脸就跑了。然后二丫和三丫也跟在后头跑了,我还真奇怪,这哭的人是谁呢?” 张家人先松了一口气,张家大嫂的脸色也放缓了些:“这么说,你没见着王家小丫头?” 张春桃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 在场的人,都看向了林婆子和王永珍。 林婆子本就打算撕破脸皮,一拍两散了,听了这话,就跳起来:“就算是我家小孙女偷听了说话,可那些话不假吧?总是从你们张家姑娘的嘴里说出来的吧?”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证明她是个心里藏奸的!咱们家要不起这样黑心肝的媳妇!” 张春桃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欲言又止。 张家大嫂是个精明的,立刻就问:“你是不是跟三丫说了些要是嫁到王家去后,要如何如何的话?” 张春桃垂下眼睑,两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好半天才点头道:“三丫跟我一起摘菜,说舍不得我出嫁,担心我嫁到王家去没好日子过。我,我为了安慰她,就,就将娘说的话,说出来哄给三丫听。” “我就是,就是想哄三丫,让她不要担心。我,我不知道王家小姑娘和二丫躲在水缸后头——”说到最后,已经急得带上哭腔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还有看热闹的,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谁还不明白,张家大丫这是倒了血霉了,遇到这样的姐妹。 明显是二丫和三丫伙同王家小丫头算计她呢。 谁家做大姐的,会想到自己的妹妹算计自己呢?又是在自己家,在菜园子里,被特意引诱着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会想到有人偷听啊? 就连张家大嫂也有些同情张春桃起来,只觉得这丫头真的是太可怜了。 当然看向二丫和三丫的眼神就越发的厌恶起来,年纪不大,心眼倒是又多又坏,自家的姐妹都这么算计。 等今天这事情了结了,回家就要叮嘱自家的孩子,以后要远着二丫和三丫些,免得一个不小心,就被她们姐妹算计了。 这是在场除了张大成夫妻外,其他做父母的共同心声。 二丫和三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惶恐不安的看向了赵氏。 可赵氏已经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 那边张春桃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好半日才抬起头来,大家都看到,她的眼圈都红了,可还是勉强控制着自己没掉泪。 嘴唇都咬出了一道血痕来,还勉强自己镇定。 先冲着王掌柜那边福了一福,“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说的,是我们两家没有结亲家的缘分,倒是劳累王掌柜一家子白跑一趟了!还请王掌柜怜惜我家姐妹年幼,我张家其他姐妹无辜被连累到份上,能不能——” 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能不能请王掌柜回去,就说是我跟您家八字不合,所以亲事才没成!或者,或者您也可以说,是我身子不好——” 王掌柜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张春桃一眼,半日没说话。 张家大嫂没想到张家大丫头,此刻了居然想到的还是两个姐妹,还有张家其他的姑娘。 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林婆子哪里肯同意,当即就骂道:“害人精你想得倒美!你自己心思歹毒不要脸,还想这么平平顺顺的毁了亲?你还啥事没有?老娘告诉你,你别做梦!我回去就要将你说的那些话宣扬出去!” “让十里八乡都知道,张家的家教,教出这样害人心黑的姑娘来——” 第七十四章 逼着人去死吗 这一番话,可是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将所有的张家人都给得罪了。 虽然张大成一家子对于张家人来说,平日里也讨厌的很,基本不来往的。 可这个时候,被人在自己的地头指着鼻子骂,说张家的家教不好,这堪比挖人祖坟了。 张家几个妯娌恼急了,其中张家二嫂子最生气,为啥,她下头有两个姑娘马上就要相看人家了,若是这名声传出去,她家闺女还嫁不嫁人了? 当即虎着脸,不甘示弱的上前,“我说林婆子,你可别欺人太甚了!就你长了嘴,就你会到处宣扬?还是道理就长你嘴上了?你说啥就是啥?” “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里头还有你和你家小孙女的手脚呢!别以为装没事人一样,倒打一耙就能把屎盆子往我们张家头上扣!” “既然你要撕破脸,咱们张家也奉陪!都不要脸,也不要名声了!拿这事去十里八乡宣扬宣扬去!我们张家的姑娘落不着好,你们王家也别想摘干净!” “大不了我张家拼着将这他们一家子逐出族去不要了,到时候也坏不了我张家姑娘的名声。倒是你们王家,这事闹大了,谁还敢嫁到你们家去?你王家到如今可还没儿子呢——” 林婆子听到这张家婆娘居然敢威胁自己,脑子一热,冲口而出:“我还怕这个?没有你张屠夫,我王家还只能吃带毛猪不成?老娘我早就看好了娘家侄女,退了你们张家,转头就能娶个合心意的媳妇回家——” 这话一说出来,张家大嫂子眼睛一亮,立刻抢过了话头:“好啊!原来你早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故意的让你孙女来给我家姑娘下套,好毁了这亲事,娶你娘家侄女啊!” “你们王家也欺人太甚了!既然不想娶我们张家的姑娘,明说就是了,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还想将黑锅扣在我们张家头上!我呸!今儿个,你们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张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话一说,张家几个男丁都横鼻子竖眼睛的站了起来,还有几个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外头八角屯的村民也在起哄鼓劲,到底是一个村的,这个时候自然要一条心才是。 张家这事上,虽然也有错,可王家更不地道,手段也太下作了,看不上人家姑娘,你别上门提亲啊。 你前头提亲,后头算计着怎么毁了这亲事,把自己娘家侄女给娶回家去,这就太坏良心了。 你家是没事了,人家姑娘毁了亲事,坏了名声,以后咋办? 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 更何况这事闹成这样,大家都清楚是咋回事,何不干干脆脆的就听张家大丫头的话,就势下坡,就说两家八字不合,彼此都保住了面子,也不耽误后头各自再寻亲事。 就算后头有人传点闲话出去,也碍不着大事了。 可这林婆子也确实太欺负人了,算计了人家姑娘,事情败落了,说话还这么横,不说张家人不干,就是八角屯的人,也听不下去了。 好几个跟张家沾亲带故的村民,就堵在了门口,大有今天这事不好好说道说道,就别想走了的架势。 媒婆见这势头不妙,第一百次的问自己,怎么就说了这门亲? 本以为是钱多事少,很顺利就能说成的事情,怎么就搞成了这样了?这是一言不合,就有生命危险了呀? 媒婆勉强走到王掌柜身边:“王掌柜,你看这事闹得,再这么下去,可就收不了场了——” 这是提醒王掌柜,该服软就服软,有啥话想干啥事,都等离开这里再说。 王掌柜哪里不明白? 他真是一心为了自己的儿子,想给他娶个能持家的好媳妇,选中张家这大闺女,真是精挑细选过的。 他一个大男人,也是托了不少人情打听,又比较了不少家,最后才确定了。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能害他? 他选中张家大闺女,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张家虽然家风不怎么样,可张家大闺女本人没任何毛病,勤快本份麻利,最主要的是感恩,品行没任何问题。 王掌柜仔细调查过这张家大闺女,并不是那心里没成算,被娘家洗脑得心里眼里只有娘家的。 而且这张家大闺女,在娘家没受什么恩惠,等到嫁到了王家,只要王家对她好一些,只怕就会贴心贴肺的为了王家。 岂不是比自家婆娘的那娘家侄女强? 要是娶了那娘家侄女进王家,她们姑侄联手,这王家只怕都要被搬空去林家了。 因此他执意不同意,将这道理掰碎了讲给儿子听,总算说动了儿子。 却没想到自家婆娘压根没死心,此刻还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本来琢磨着,虽然事情闹大了,可他太了解张大成的为人了,只要他多许点聘礼,只怕这亲事还能成。 只怕张家其他人也是乐意的,毕竟这种丑事,再闭口不言,总会露出痕迹来。 不若一床大被掩盖了,两家成了亲家,谁也别说谁了,外人也挑不出个不是来。 所以他一直没开口,就是想着等自家婆娘闹上一闹,闹得张家心虚气短了,他再开口,这事就没跑了。 没曾想,自家婆娘说出这话来,惹急了张家其他人,这架势再说错话,就要动手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王掌柜一直在观察张家大闺女的神色,想着若是这张家大闺女流露出一点舍不得这门亲事的态度来,他也就有了把握了。 可不管是自家婆娘骂得那么难听也好,还是张家婆娘说出了将一家子出族也罢,张春桃的神色都是冷淡的。 连多看自家儿子一眼都没有,除了最开始跟自己说了那番话后,就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见羞愧,也不见害怕,更没有恼恨。 王掌柜那一瞬间,说不出来的憋屈和难受。 他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自然能看得出来,张春桃没看上自己的儿子。 第七十五章 非亲非故 今儿个这场闹剧,自己老婆子的那点算计,恐怕这姑娘也看得清楚,说不得就是这姑娘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虽然他还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这张家姑娘真是个脑子清楚有成算的,就应该明白,能嫁给他儿子,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不然在张家这个环境,没了这个婚事,坏了名声,以后张春桃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 她难道真的没想过吗?为什么还这么镇定?还是她有什么倚仗? 或者她心中有人? 王掌柜心中转眼见掠过了无数猜测。 面上却不显,听得媒婆这话,倒是看向了张春桃。 张春桃感觉到了有人看她,抬头对上王掌柜探究的眼神,淡然的对视了一下,才垂下了眼睑。 王掌柜心里一时有着说不出的惋惜,罢了罢了,既然这张家闺女没看上自己儿子,又闹成这样。 就算他能将两人凑在一起,这彼此心里都有了怨气,将来的日子过得只怕也不安逸。 更何况,若张家姑娘不是心甘情愿嫁到王家,他更担心的是,婚后若是张家姑娘真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怕家里这老婆子和儿子都弹压不住这张家姑娘。 算了,何必再多生是非呢?倒不如爽快的了结此事,过段时日再寻个老实本分的姑娘,也就是了。 心里计议已定,王掌柜拿出八面玲珑的本事来,先是软下身段赔了个不是,又爽快的同意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 那些礼物,也留下一半作为给张家的赔礼。 还保证,绝对不会从他们家人口中说出半句今日之事来。 王掌柜的态度一软和,到底张家人这边自己也理亏,方才嘴上叫嚣的厉害,难道真的没顾忌吗? 不过这跟人吵架,不能弱了气势,死撑着罢了。 因此虽然张大成夫妻还想说点啥,被张家两老,还有张大成的几个兄长嫂子直接就给镇压了下去。 压根没给他们俩开口的机会,就将事情给定了。 双方都放出风声去,说是两家孩子八字不合,这事就这么遮盖过去了。 至于媒婆,她也不傻,连连保证,肯定不会乱说话的,不然她以后还要不要给人说亲了?这也是她事业上的污点好吗? 还有院子外看热闹的人,都是本村的,跟张大成虽然不对付,可跟张大成其他几个兄弟还有姻亲的关系,自然也要帮忙瞒着。 不然这消息散播出去,三人成虎,传得多了,不知道能传成啥样子,到时候不说张家的姑娘,只怕八角屯的姑娘名声都要被牵连。 这事情的轻重缓急,大家还是分得清楚的,也都满口答应了。 事情商量定了,张大成和赵氏还舍不得那王家送来的八样礼,赵氏只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去屋里将礼拿出来。 那边林婆子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满脸的瞧不起压根都没掩饰。 张家人又羞又恼,张家大嫂子下死的瞪了赵氏两眼,只觉得张家的面子今天是全部丢光了。 还是张春桃主动去屋里,将那酒、茶叶、烟丝、还有糕点四样贵重的给提了出来,退给了王家人。 虽然已经是快到中午了,大家都肚子饿了,可谁也没心思吃饭,只想着快点回家去。 王掌柜倒是走到了院子门口,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张春桃,温声开口道:“张家大姑娘,你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跟我家儿子没这个缘法。倒是耽误你了,以后若是有什么烦难之处,也别见外,只管告诉我这个老头子。” “我这把老骨头,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体面,十里八乡的,大家还会给我这把老骨头几分薄面。别的帮不上,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能赔给姑娘一段姻缘!” 这话说得,不说张家人和王家人了,就是张春桃也楞了一下。 王掌柜这话是要给张春桃说门亲事? 先不说别的,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不用说张家和王家今儿个这么一闹,那就是反目成仇了,只是为了两家颜面,才不得不做出面子情来。 说句诛心的话,换做一个气量小的,说不得回家后,转头就要寻个法子来报复张家了。 王掌柜先前那番话,看似说得很诚恳,可是给自己留了余地的。 他只保证不会从自己家人口中说出今日之事,可没保证不会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等他给王大柱再寻一门亲事,成亲之后,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与他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到时候张家人还去哪里找人说理去? 就算王掌柜不是这种气量小的人,可今天这事,他就一点都不生气?还这么好心? 张家妯娌忍不住多看了张春桃两眼,不知道这丫头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入了那王掌柜的眼。 不仅执意要娶她进门给自己做儿媳妇,听了她说那些话后,居然还能不计较? 不仅不计较,还要给她说门亲事? 这王掌柜交往的人可不比他们乡下泥腿子,说不得就是他手下的伙计什么的,那大丫头岂不是要攀上高枝了? 家中有闺女打算说亲的几妯娌,顿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张春桃很快就察觉到了张家几妯娌看自己眼神的不善,不由得看了王掌柜一眼,见他还一脸和气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很直接的拒绝了:“多谢王掌柜一番好意!只是咱们两家不过是八字不合,所以亲事才没成,谈不上什么耽误不耽误的!” “咱们非亲非故的,王掌柜非要对我一个弱女子这般照顾,倒是让我想不明白了,我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是哪里入了王掌柜的眼?” “要这般照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王掌柜的亲闺女呢——”说到这里,张春桃顿了一下,立马挤出一脸的惊喜看向王掌柜。 “莫非王掌柜是我的亲生爹娘?还是您认识我亲生爹娘?” 这话就像是一瓢冷水泼进了热油锅里,顿时炸了锅。 王掌柜老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么老成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第七十六章丢人现眼 更不用说林婆子了,首先就怀疑的看向了他。 要知道,他们夫妻聚少离多,因为王掌柜一直在镇上,偶尔东家放假才能回家。 她早就怀疑这王掌柜在外头有其他女人,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张春桃这么一说,她也怀疑起来,莫非这张家丫头,是自家男人在外头的姘头生的? 林婆子本就是个乡下婆娘,这些年被儿子和前头儿媳妇捧着早就飘了,乍然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就怒火上冲,失去了理智。 也不去想,张春桃若真是王掌柜的亲闺女,能想把她娶进门?那岂不是兄妹乱伦了? 只满心满眼都是王掌柜在外头有野女人了。 嗷一声就扑过去,对着王掌柜脸上就挠了上去,嘴里还哭骂道:“好你个王八蛋老不休的,你居然在外头养野女人!还野孩子都这么大了——” 王掌柜没提防,被挠了个正着,一时又疼又恼,一把将林婆子给推开:“你胡说八道什么?若真是我的孩子,我能让咱们大柱娶她?” 一面又喊王大柱:“还傻在哪里干什么?还不把你娘拉开?在这里丢人现眼!” 王大柱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听谁的,不过到底也觉得自己爹干不出这么悖伦常的事情来,想了想,上前将林婆子给半强硬的扶到一边去了。 林婆子哪里肯善罢甘休,嘴里还喊着:“不是你的野种,你那么看重?为了她恨不得把自己儿子都赔出去!别人不要你儿子,你还要腆着脸给人寻亲事?到底是谁丢人现眼?” 一面又拍着王大柱的胳膊,哭喊道:“儿啊,你看到了,你爹这个老不正经的,居然在外头养野女人啦!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在家里受苦,他在外头风流快活啊!” “我给他老王家生儿子传宗接代,给他老王家奉养两老,我苦了这大半辈子,他居然是这么对我的!要把我儿子赔给那外头姘头的野种啊!” “我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我还活着有啥意思啊?不活了,我不活了——” 一面嘴里喊着要去撞墙,被拉住了。 一会子又说要去跳水,又叫王大柱拿绳子来勒死自己,死了倒是干净痛快些,不受这个闲气。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气势,顿时将全场都镇住了。 张家人此刻脸色十分复杂的看着王家一家子。 王永珍还小,看到自家阿奶这么闹腾,吓得只在一旁哭。 那边媒婆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第一万次的问自己,为啥要接这个活? 打定主意,回家后就将银子退了,以后打死也不接王家的亲事了。 别人家的说个媒,顶多跑几趟腿,浪费点口舌。 这王家的媒,不仅腿跑细了几圈,这还要命啊! 王掌柜被自己婆娘当着这么多人,挠得老脸上挂了彩,又听她胡说八道一番,自觉颜面扫地。 脸上一直保持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多看了张春桃两眼,这才拱拱手:“既然这样,那告辞——” 客套话也不说了,甩了袖子就走人。 后头王大柱拖着林婆子,跌跌撞撞的跟在后头,远远的,还有林氏的哭骂声传来。 张家人看着王家人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 张家两老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本来还打算教训一下张大成和赵氏的,也没了力气,只捂着胸口说要躺着去。 其他人也觉得累得慌,今儿个这事闹得,比下地干活还累些。 倒是张家二嫂子眼珠子一转,先前王家拎着的礼上门她可都看在了眼里,只退了四样,还留下了四样呢。 别的不说,留下的可是那么一手宽的一刀肉,还有一条一尺长的大青鱼呢。 这个时候,不是那极宽裕的人家,桌上都见不到一点荤腥的。 看到肉,谁都眼馋。 尤其是,张家二嫂子觉得大家为了张大成家的事情忙活了这大半天的,还差点被连累了自家姑娘的名声。 怎么着,吃张大成家一炖饭,把那肉啊鱼啊的给做出来,让大家尝尝,也是应该的吧? 因此抢在了前头道:“我说弟妹啊,爹娘和我们为了你家这事,可是忙活这大半天了,我们来之前都跟家里说了不用做咱们的饭。” “这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总不能还让爹娘和我们饿着肚子回家去吧?说破天也没这个道理吧?是吧弟妹?” 赵氏支支吾吾的,她当然知道那剩下的还有肉和鱼,如今谁家能看到这样的大荤? 这种好东西,她自然是想留着自家吃的,那么厚一刀肉,估计有三四斤呢,腌起来,好生保存着,细细的吃,能吃几个月呢。 要是今儿个留这些人吃饭,只怕一顿就给造没了!她肯定舍不得! 当下就含糊的道:“若是亲事成了,哪怕请爹娘和哥嫂们多吃几顿也是应当对,可这不是亲事没成吗?哪里还有心情做饭?” 张家二嫂一声冷笑:“行,你心情不好,那你在一旁呆着。我们几个嫂子受点累,我们帮你做!” 说着就要到里屋去将那肉和鱼提溜出来。 赵氏忙一骨碌跟在后头,哎唷哎唷叫着,要拦着张家二嫂。 其他几个妯娌早就心气不顺了,今天本来就不想来,来了还差点被连累,忙活这半天,连顿饭都不肯招待,也太过分了。 更何况这鱼肉还是得亏了她们,人家王家才留下来的好吗? 不然凭他们两夫妻,猪毛都剩不下一根来,只怕还要贴些出去吧? 张大成和张夏宝倒是想拦着,可张家其他几个兄弟,本也窝着火,也都想着今日打个牙祭呢,有他们出手压着,张大成父子的屁股都没离开过板凳。 不管赵氏如何不情愿,有张家几妯娌出手,很快就将那肉和鱼给提了出来。 几个婆娘都是做惯了的,有人去做饭,有人就摘菜,还有人就把鱼给杀好了,肉也切成了片。 一通忙活后,张家院子里就飘起了各种香味。 那三四斤肉,都是大肥肉,膘足足有三根手指头那么厚,最是庄户人家 被张家大嫂子全给切成了片,然后下油锅,大火炒成瓢儿状,半透明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炒出了几乎小半锅的油来,在赵氏哭天喊地中,好歹给她舀出了一半来装在罐子里。 第七十七章猪油拌饭 然后将摘好的豆角放入一番翻炒,豆角沾上了油光,青翠欲滴。 最后再放入水焖煮一番,肉片焖豆角就好了。 鱼也被切成好几大块,鱼头和鱼肉煎得焦黄,然后倒入一瓢水煮成白色来,将豆腐切成小块丢进去,煮开后倒入瓦罐里,放在灶膛边,用炭火煨着。 这两个大菜,就是寻常人家里,过年也没这么阔气过。 再炒上一个空心菜,又煮了个冬瓜汤,这菜就齐活了。 趁着做饭的功夫,张家几个妯娌还偷空跑回去把自家孩子叫了来。 这下人可就多了,张家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小孩子们闻着肉香,扒在灶屋门口,赶都赶不走。 因为人多,索性开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子一桌。 大块的肉和大块的鱼,都放到了男人那一桌上,女人和孩子这一桌,同样的菜,盆里大部分的豆角,只有少少的几块肉。 那鱼也只有个鱼头和鱼尾巴在这边,再加上几块豆腐。 可饶是这般,因为沾了肉油,看上去油汪汪的,也十分有食欲。 菜一上桌,那些虎视眈眈的孩子们筷子就跟下雨一样,拼命的往自己碗里夹菜,抢那里面不多的几块肉。 没抢到的,有哭的,有喊的,还有恨不得去别人嘴巴里挖出来的,闹成一锅粥。 女人们也不甘示弱,这可都是满满的油水,谁也不让谁,筷子使得不如别人利落的,索性端起盆来往自己碗里倒。 很快桌上除了空心菜和冬瓜汤,那沾了荤腥的菜就被抢空了,连汤都被倒了个干净。 赵氏和二丫、三丫母女心疼得不行,这可都是自家的肉,被人抢走一块,就跟割她们身上的肉一般。 三母女通力合作,倒是没空手,一人抢了一块肉,还抢了几块豆腐。 三丫抢得最少,倒是不耽误她把鱼汤倒在自己碗里,拌上饭来,也是喷香。 赵氏抢完,看看自己碗里,再看看二丫和三丫碗里,不容分说的将她们碗里的肉给夹过来。 又颠颠的给旁边桌上吃得满嘴流油的张夏宝送去,一面还叮嘱:“大宝慢些吃,娘这些都给你!” 张夏宝还是过年的时候吃过一块肉,此刻见了肉,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眼睛冒着绿光,也不管上头的老张头和几个伯父还有亲爹没动筷子,只等菜一上来,直接就先抢了一块塞入嘴里了。 老张头倒是想摆摆架子,教训两句,筷子正要往桌子上一拍。 那边其他几个跟张夏宝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本来还不敢动筷子,见张夏宝先动了,也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跟着就抢了起来。 俗话说的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们一动,再矜持一下,估计一会连菜汤都剩不下了。 几个大人也撑不住了,顾不得什么规矩了,老张头那筷子也不往桌上拍,直接拐了弯,去夹肉了。 很快,就杯盘狼藉,那桌面上就跟蝗虫过境一般,啥都不剩了。 还有两个见大人都放了碗筷,各自抢了一个盆跑到一边去舔的孩子,被自家大人揪着耳朵里,疼得哇哇叫也舍不得把盆放下。 张春桃没去跟张家人一起去抢,看到他们的吃相,那桌上地上,汁水淋漓,滴得到处都是。 好多滴在了衣服上,或者那汁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也就随手用胳膊一抹,再接着吃。 汁水滴在地上,被光脚的孩子踩在脚上,然后又踩到了凳子上,蹭到了衣服上。 鱼骨头被吸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肉和汤都没有。 到最后,鱼骨头还被几个孩子都分了,一节一节的咬开,细细的将里面的一点骨髓给吸干净,又咬了咬,咬不动才彻底放弃,随手丢在了地上桌上满地都是。 张春桃看得心里一阵直反胃。 忍了忍,端了一碗糙米饭,跑到厨房里去,将那被半罐子猪油挖出来一坨在饭里,又找了找,将王家送来的那红糖拆开了,拿汤匙挖了一匙,合着那猪油一起将米饭拌匀了。 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张春桃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要知道,张春桃是个孤儿,以前小时候记忆中,最好吃的,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挖一勺猪油,加一勺白糖拌匀,真是好吃的能把舌头给吞下去。 她只能在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上这么一次。 如今到了这个时空,白糖没有,红糖也凑合了。 二丫和三丫好不容易抢到的肉,都被赵氏又夹走去喂给了张夏宝,她们也不敢跟赵氏抢回来。 还好剩下的豆角和豆腐,沾了鱼肉的味道,对她们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她们姐妹俩先吃完,就看到张春桃捧着一碗饭在一旁吃得香,凑过去,就闻到了猪油和糖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羡慕得不行。 只想着哪天自己也能偷偷吃上这么一碗猪油红糖拌饭就好了。 那边,张家人吃饱了,几个妯娌将自家的碗筷一收拾,也不管张家地上厨房里桌子上一片狼藉了,就喊着自家的男人和孩子要回家去。 赵氏和张大成哪里肯依,今儿个这张家人都跑到他们家来吃饭,偏生因为先前是打算招待王家人的,才在村里舂了新米。 有那么老大一袋子呢,就算招待完客人,剩下的,他们自己也能吃上十来天呢。 结果被张家人这么一顿霍霍,都给霍霍没了。 他们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就想走,自家晚上就揭不开锅了。 当下两夫妻将门一拦,赵氏就往地上一躺,一拍大腿,开始哭嚎起来:“我们家的口粮都被你们吃完了,你们想嘴一抹就走人?门都没有!” “大家快来看,快来瞧唷,这可是你们张家的好门风!都分家了,还厚着脸皮,拖家带口的跑到我家来吃软饭咯!” “一大家子平日里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回子占起便宜来,可是全家都上了!老的老小的小,都跑到我家来了?” “一家子不要脸的,人家王家给咱们家赔罪的肉和鱼,你们倒是脸皮厚,抢着给吃完了!连我家一个月的口粮都不放过啊——” 第七十八章 差点当场去世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离秋收还有个把月呢,咱们家的粮食都被你们霍霍光了!是要逼着我们一家子去死啊!” “这当爹娘的,做哥嫂的,坏了良心啊!感情我们当家的不是你们儿子不成?我们家夏宝不是你们张家的种不成?这是要饿死我们一家,好给你们腾地方啊?” “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开开眼吧!我们一家子都没了活路啦——” 张家两老脸色一变,头又开始疼了。 这个小儿子娶得这个赵氏,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一身哭闹的本事。 以前哭得自己儿子拿她当宝,为了赵氏跟他们都闹翻了,出来单过。 哭得儿子跟几个兄弟都离了心,一家子骨肉,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愣是除了年节,从来不来往。 此刻又哭成这样,再不拦着,只怕一会子又惊动人来看热闹了。 今天这跟王家的事情还没翻篇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这张家只怕就要成为村里的笑柄了。 老张头想得比较多,还在考虑。 张家几个妯娌就不干了,纷纷上前,要将赵氏给拖开,嘴里还骂她不知羞耻,天天这样做妖,把好好的亲事做没了,这样的儿媳妇,也就是张大成要,换做别家,早就休回家了。 那边张家几个兄弟也虎着脸瞪张大成,让他快把赵氏给拉起来,不要丢人现眼了。 张大成两个眼珠子一翻,混不吝的道:“我婆娘又没说错,你们平日里没有好处是不登门的,当时分家不是就说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今儿个不就是瞅着我张家要跟王家结亲了,所以想上赶着占点便宜呗?没想到便宜没占成,心里气不顺,就拿我家东西糟蹋!” “我家那么一袋新打的米,还有那么多肉和鱼,都被你们全给霍霍光了!咋滴?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今天别说是亲兄弟了,亲老子娘来都不好使!” 这话音一落,旁边张大成的亲老子娘差点没厥过去。 张大成的娘,只拄着一根木头,嘴里念叨着孽障!逆子之类的话。 老张头脸色铁青,已经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倒是决断快:“行了,行了,大不了让每家给你凑点粮食不就得了?说这些话也不怕人听到了笑话?” 张大成嘿嘿一笑:“我家今儿个反正脸都丢干净了,也不怕再出一桩,丢得更干净!今儿个你们每家都给我送十斤大米来,不然今儿个,咱们索性就撕掳开了,让大家看咱们的笑话看个够!” 张家几个哥哥脸色变了,这张大成不要脸皮,他们可是要的。 而且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可是个混人。 当年和赵氏成亲,家里都不同意,他愣是把赵氏给娶回来了,为了赵氏还能和家里翻脸。 他说要将全家都面子都丢个干净,还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可这一口要十斤大米,他们哥仨,三家,岂不是要给三十斤? 大米可是细粮,谁家里的细粮都是掺着粗粮吃的,偶尔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子,肠胃弱,身子不好的时候,才会煮点细粮。 再一想今儿个中午,吃得可是捞米饭,实打实的细粮,大家吃得时候一时爽,此刻算起账来,真是悔断肠。 这一下子拿出十斤,谁都肉疼啊。 张家老大期期艾艾的开口:“那啥,老幺啊,这我们就都算是大肚肠,一顿也不能吃掉你家三十斤米吧?” 张大成眼睛一横:“吃我家肉不算钱?吃鱼不算钱?豆腐不要钱?油盐酱醋不要钱?” 又对着老张头:“我知道你们偏心,觉得老大厉害,老二听话,老三孝顺,扒拉来扒拉去,就我这个最小的儿子,又不能干又不孝顺。” “我娘天天念叨着,早知道我不孝顺,当初生下我的时候,就该把我掐死!既然你们都说了我不孝顺,我也装不出来那孝子的模样。” “看在你们生我养我一场份上,你跟娘就出两斤大米也就是了。” 张大成的亲娘差点被气得当场去世。 老张头见张大成越说越不像话了,恨得跺跺脚,骂了一句:“不孝的小畜生!当初真不该生你!” 张大成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我是小畜生,爹你是什么?” 张大成的几个哥哥听不下去了,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怕更过分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纷纷开口表示,十斤大米是没有,能不能折算成五斤大米,剩下的用高粱或者别的粗粮抵? 都是一年粮食最短缺的时候,谁家里都不富裕,要拿出这么多来,不说困难吧,肯定是不想拿的,毕竟细粮金贵。 张大成见好就收,也就松口了,每家五斤大米,剩下的拿出粗粮来,得给十斤才行。 旁边的几个张家嫂子倒是不乐意,可是自家男人一个眼神过来,她们也不敢多说话了。 只心疼得脚底板都在打颤,早知道吃张大成一家一顿饭,能吃掉十斤大米,打死也不占这个便宜了。 旁边的小孩子们半懂不懂的,摸着圆溜溜的肚子,打个嗝还有肉的味道,倒是觉得今天比过年还开心。 院子的气氛一边是大人,如丧考妣,一边是小孩,如过大年。 张春桃远远的坐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幕,简直憋笑得肚子疼。 没想到张大成和赵氏还是这样的人才,对外人怂了些,可是对付张家人,倒是挺有手段和心得的,一看就是老手了。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最后达成了协议。 老张头给送两斤大米过来,其他的老大老二老三,每家送五斤大米,七斤的粗粮过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然,张大成就要带着赵氏和一家子大小,到他们每家去轮流吃饭,一家一天,吃到秋收粮食归仓为止。 张家几个兄长气急败坏的回家去拖粮食去了,剩下张家几妯娌,一边揪着自家娃的耳朵,一边骂骂咧咧的跟了回去。 既然要给,也得经过她们的手,免得自己男人手散,多给了一斤半两。 第七十九章新仇旧恨 等到张家两老和几个兄长家的人都走了,这张家院子才空了下来。 越发显得院子里狼藉不堪。 张大成今儿个可算吃饱喝足了,肉就足足吃了有五六片,还抢了一块鱼肚子肉,此刻又宰了自家爹娘和兄长一刀,那真是志得意满,躺在树下昏昏欲睡起来。 二丫和三丫见人都走了,才老老实实的一个将锅碗瓢盆抱去洗,一个拿扫帚扫地。 赵氏和张夏宝在树下坐着,两母子小声嘀咕着。 一个在算,一会子张家几个兄长家送多少粮食来,她得怎么收起来才好,不能再让张春桃抢去了。 一个在嘀咕,今儿那么多肉,居然大半都便宜其他人了,要是留着自家吃,不的都紧着爹和他? 张春桃知道张家人心虚理亏,又怕挨揍,今儿个虽然闹了这么一场,把亲事给退了,可说到底,也是顺了张家人的打算。 此刻他们肯定不会来打扰自己。 更不用说,一会子那边张家送粮食过来,赵氏的性子,肯定要偷偷藏起来的。 她倒是也不担心,反正自己要吃了,去赵氏房里拿就是了,她也拦不住。 此刻她脑子里想着的是另一个问题。 依照她读那本农女的记忆中,这位王掌柜没有已经故去多年,在王家人和外人的心目中,口碑一直不错。 就算原身成为张婆子之后,对这个公爹也是十分尊重,总觉得是这个公爹将她搭救出了张家。 而且为人也和气,只不过因为在家日子少,又是男人,不便掺和婆媳之间的矛盾。 也没听说哪个做公公的老是为着儿媳妇说话的,这要是在村里传出去,肯定要惹来闲话的。 但是,王掌柜应该是张婆子嫁到王家后,唯一让她感觉到一点温暖的人吧? 可今天,张春桃却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王掌柜的表现有些怪怪的。 说实话,要不是她从书中知道了原身的身世,只怕真的要误会,这王掌柜是不是她亲爹了。 不过到底只是见了一面,也不好真的就断定人家王掌柜心怀不轨。 毕竟他这么多年,在十里八乡都名声还是挺好的。 想不明白也不浪费脑细胞了,张春桃将这个疑问暂且搁下。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退亲了,这张家她这么一闹腾,名声也差不多了,二丫和三丫以后说亲也难了。 她得想个法子,脱离张家了。 就是不知道,张家几个妯娌给不给力了。 这边张春桃的打算,张家几个妯娌当然不知道。 她们一路跟在自家男人后头回了家,见男人真的要去秤粮食,心如刀绞啊。 有哭天抹泪说自家艰难,这粮食给了,自家吃啥的。 有撒泼打滚抱着粮食袋子不撒手,扬言要是粮食前脚出门,她后脚就上吊的。 也有知道没法子,可又不想真出那么多粮食,往粮食里掺土和沙子的。 …… 可不管她们怎么闹,这粮食最终还是被张家几个兄弟给送到了张大成家。 张家两老当年生了四个儿子,张大成是幺儿,又因为娶赵氏的缘故,分家出去单过,宅基地特意选得远。 其他三个儿子,也都分家不分居,各自分了老宅的一间屋子后,因为没钱另外单盖房子,所以都是挨着老宅子又起了几间屋子。 彼此前后左右住着,也算有个照应。 平日里,谁家做饭多放了一个蛋,谁家说话声音大一点,彼此都恨不得能听到。 说是分家了,也是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俗话说,锅勺还有碰着锅沿的时候,这一大家子这么住着,自然也是磕磕绊绊的。 此刻张家几兄弟都送粮食去张大成家了,几个妯娌见拦不住,都又气又心疼。 在院子里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升腾起一个主意来。 张家大嫂子使了个眼色,将其余两个弟妹招呼道他们大房的屋里,外头让自己丫头守着。 一进屋,张家二嫂子就忍不住道:“这日子没法过了!爹娘就是偏心,当年为了老幺娶赵氏那个狐狸精,家底子都刮干净了!后来又闹到要分家,去外头单过。” “老幺家那么大院子起来,他们能有什么钱?还不是爹娘背地里贴补的?这家里,咱们这些孝顺的倒是一家子挤在两三间屋子里,连孩子成亲都腾不出个空房间来。” “那没孝心的,小日子倒是过得舒坦,一家子才几口人,就住着三间正屋呢!爹娘的棺材板都快贴没了,老幺那边还不知足,觉得爹娘勒啃了他们呢!” 为这个,张家几个妯娌早就一肚子的怨气了,此刻听张家二嫂子说出来,不说张家三嫂子,就是张家大嫂子也连连点头。 这么些年,张大成他们可没少占他们三房的便宜,也不知道从公婆手里讨走了多少好处。 这些东西,少一点,他们将来分得就更少一点了,如何能心甘? 今儿个算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 张家三嫂子就咬牙道:“这样的祸害,咱们可缠不赢!索性这次借着这个机会——” 说着几个妯娌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日,又约定第二日分头去行动。 这边张家三个哥哥把粮食送到了张大成家,本想着说上几句,可开门的是赵氏,接过粮食袋子,转身就将门给关了。 竟然是连进都不让他们哥几个进门了。 张家几兄弟黑着脸回家,本来就气不顺,偏生家里的皮孩子,今儿个吃得饱了,格外的调皮。 在自家院子里疯赶打闹,正好撞上回家的几兄弟。 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提溜过来,一人吃了一顿鞋底板炒肉丝。 这些都是下地干活的男人,浑身有的是力气,心气不顺又没留手。 几鞋底板下去,孩子的屁股就肿得老高,顿时哭爹喊娘,整个院子都快被炸开了。 听到动静的几妯娌赶出来,看着孩子们哭得可怜,再看自家男人的脸色就明白了。 这是在老幺家受了气,憋回来朝着自家孩子发作啊! 呸!都说为母则刚!庄户人家的婆娘,其实大多性子泼辣,又大都视儿子为命根子。 打了她们的命根子,哪里肯罢休? 第八十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也顾不得往日里,要给自家当家的面子一说了,上去就是一顿挠。 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之后,几乎无一人得以幸免,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了些彩,算是个两败俱伤。 张家几妯娌心里有气,又被自己男人捶得身上疼,都气哼哼的往炕上躺着去了。 晚上无人做饭,一家子男丁,大大小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 这庄户人家,都是男人在地里干活,家里的活计是一概不管的。 洗衣做饭这样的事情可都是女人的活,他们谁也不会! 几个当家的男人又要面子,低不下头去说句软话,想着中午吃了一顿好的,扛饿!一顿不吃就当省粮食了。 这一夜,张家这三房都没睡踏实。 早上醒来,饿着肚子去地里忙活了一圈回来,本以为能吃饭了。 没想到等着他们的是冷锅冷灶,家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自家婆娘连人都不见了。 问家里的孩子,自己婆娘去哪里了?也是一问三不知。 最后才有一个悄悄的告诉他们,说是一早上就看着张家三妯娌结伴,往张家族长家去了。 这张家族长,是老张头的堂兄,素日里关系也还算亲近,日常来往也颇密切。 族长家算是这八角屯比较阔绰的人家了,他下头也有四五个儿子,其中三个在家种地,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镇上给人当伙计,一个当帐房。 族长家是早早的就分了家的,家里老大,那是下一任的族长,一直都跟着他学些如何处理族里各种事情纷争的手段。 族长和他的婆娘就跟着老大住,其他的儿子都分了出去。 房子地都分得公道,几个儿子也没什么可争的。 那两个在镇上的儿子,因着在镇上合伙租了个小院子,都住了好些年,也都习惯了镇上的生活,一时也回不来,房子空着也可惜,无人住还容易损坏。 索性就将分给他们的两间屋子,暂时给了其他三房住着。 都是儿女要成家的时候,他家下一辈里儿子也多,渐渐大了,要娶媳妇进门,那房子就住不开了。 真要再建房子,那是一大笔开支,谁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可不建房子,儿媳妇娶进门了,咋住?难道还要跟小叔子混在一起吗?那自然是不成的。 那两个在镇上的儿子,因着在镇上合伙租了个小院子,都住了好些年,也都习惯了镇上的生活,一时也回不来,房子空着也可惜,无人住还容易损坏。 索性就将分给他们的两间屋子,暂时给了其他三房住着,解了这燃眉之急。 也让那三房松了口气,能多出几年来攒钱起房子,就没那么艰难了。 镇上的这两个儿子算是比较有出息的了,也都老实跟着自己的东家,十几年了,虽然没混成个掌柜什么的,倒也知足。 除了农忙的时候,也就逢年过节回来,因着不在爹娘身边,每年都多给些奉养的银子,回来的时候从来不空手,大包小包的拎回来孝敬。 八角屯的人说起来,谁不羡慕他家养出来这几个好儿子,都是孝顺的。 因着这两个儿子孝顺,给张家族长十分长脸,说话行事也有底气,在八角屯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这张家族长其实昨天就知道了张家闹的这一出。 自然有人来给他通风报信不是?毕竟这不是谁一家的小事,而是涉及到了张家的名声,还有族里那么多没处家的小姑娘将来说亲呢。 说来也是算是族里的事情。 张家族长昨儿个也是一宿没睡好,这是若是王家那边守信呢,倒也罢了,毕竟说出去王家那讨不着好。 若是说为了张家的名声着想,最简单的就是把张大成的那媳妇给休了,还有那张家大丫头给一并赶出去,也就是了。 只是张家族长是知道张大成那个混人的,当初能为了赵氏跟自己爹娘闹翻,又搬出去单过的人。 让他休了赵氏,只怕不能够! 因此这法子,虽然简单,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提出来的。 只想着,先含混几日,看王家那边的反应,若是无事,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王家不守信再说。 没想到这一大早的,才从地里回来,因着心里还挂着这事,让倒了一杯儿子孝敬的烧酒,才抿了一口。 就听到大门被凿得砰砰响,门一开,几个侄媳妇,哭哭啼啼的就进来了。 人老了,就图个好兆头。 一大早就看到人哭,张家族长就觉得有些晦气。 只是毕竟是亲戚,他还是族长,为着这个骂人到底不好,耐着性子一问,才知道这张家三妯娌来,是为了啥。 原来是想将张大成一家子出族! 理由都是现成的,只将昨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说,再就哭诉,这他们家的女孩子被连累了名声,只怕不好说亲了。 张家族长脸色就不好看了,这不说大户人家,就是寻常人家,就算是杀人放火,只要不是祸害九族的大错,也没得要将人出族的。 大不了族里内部处理掉了,也就是给外头一个交代了。 张大成那个混小子,虽然人混帐了些,可到底是一个血脉的亲戚,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这当族长的和其他族人还没发话呢,怎么倒是嫡亲的兄嫂先忍不住了? 要知道,将人出族了,这张大成一家可就是没根的人了,更不用说那房子地,只怕都要被族里收回了。 不说张家族长脸色不好看,就是族长的婆娘和儿媳儿媳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从他们知事起,张家这一支都没逐出过自家族人呢。 张大成家的那闹剧,他们自然也听了几耳朵,虽然也有些担心,可也不至于就做得这么绝啊? 族长婆娘辈份高,又事关族里没出嫁的小姑娘将来说亲,她自然也能说得上话。 听了张家三妯娌的哭诉,忍不住先皱起眉头说话了:“我说侄媳妇啊,老话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就是对五家外姓的人,也不能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不是?更何况大成也是你们男人嫡亲的弟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到底是我们张家的血脉。就为了这还没影的事情,你就要将你小叔子一家出族?” 第八十一章 除族还是休妻 “你这不是存心要断了这一家子的活路吗?我知道,这大成是个混不吝的,往日里你们相处,是受了些委屈,可这不至于到要绝人后路的地步吧?” “再说了,这除族不除族的,也不是你们几个妇道人家说了算的!真要有事,那也是你们家男人,还有你们爹娘来说才算数!” 族长心里不痛快,看这几个侄儿媳妇自然也不顺眼,板着脸赶人:“行了,没事就回家去!别一天天的瞎闹腾——” 正说着,寻自家婆娘的张家兄弟进来了,看族长一家子脸色不太对,还以为是自家婆娘因为昨儿个吵架挨打了,来族长这里闹,想挽回面子呢。 顿时都黑下脸来,呵斥自家的婆娘,觉得她们丢人现眼到族长家了。 一面就要拖着人回家去。 张家三妯娌昨儿个就商量好了,知道今天要是不把这事给定了,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又见自家男人的那黑沉沉的脸色,知道回家等着她们的肯定没好果子。 索性豁出去了,一个往地上一滚,还有一个扒着门沿不放,剩下的一个,机灵的往族长婆娘后头一躲。 这个在地上的就打滚哭起来,一边喊着没法活了,一边哭着说张大成讹他们三房的粮食。 那个就哭,说家里本来孩子就多,粮食就不够吃,还被张大成给讹了那么多去,这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扒着门的那个也就配合着哭惨了,一边哭,一边说都是被逼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又拉起自己的袖子,给族长婆娘和儿媳妇看身上的伤,说就是因为回家念叨了几句,就被自家男人给打了。 成亲多年,给张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公婆,如今老都老了,还被打成了这样。 她们一辈子的老脸,因为张大成给丢干净了,如今她们没出嫁的闺女也要被张家大丫头给连累得说不到好人家。 就是泥菩萨也有几分土性呢,何况她们?今儿个要是不将张大成一家子除族,索性就拿绳子把她们三妯娌和几个没说亲的姑娘给勒死算了,也免得将来受那些鸡零狗碎的闲气。 跟在张家几个男人后头孩子们,听了这话,吓得不行,尤其是几个姑娘,也冲过来,抱着自家的娘,哇哇的哭起来。 族长这一早上就被闹得脑仁疼,看张家三妯娌和几个孩子哭得也着实可怜,可到底除族一事,事关重大。 想了想,问张家几个兄弟的意见。 张家兄弟没想到自家婆娘反应这么大,再看自家闺女和婆娘哭成那样,还扬言要去死。 他们心底对张大成自然也是嫌弃的,可说来说去到底是一个爹娘生的,表现太明显了,也怕村里人说他们凉薄。 因此往日里有些什么不好说不好做的,他们只把脖子一缩,将自己婆娘推出来,有个啥事,一说都是自家婆娘的不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此刻见自家婆娘孩子被逼成这样了,那心忍不住就偏了偏,只是到底还要保持人设,不好说出来,可是那期期艾艾吞吞吐吐的模样,就已经是表态了。 族长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人去将老张头和张大成一家给叫来。 张春桃没想到张家妯娌这么沉不住气,居然这么快就闹到了族长这里。 反倒是张大成和赵氏还没弄明白是为啥,只以为是昨儿那事,到底不体面,恐怕族长要训斥几句。 也就嘀咕着,倒是老老实实的带着一家子,去了族长家。 他们家住得偏些,等他们到的时候,老张头夫妻已经到了。 老张头正一脸怒色的跟族长说着什么,张大成的娘正拉着族长的婆娘抹眼泪呢。 张家其他几个兄弟一家子都到齐了,站在一旁。 看到张大成一家子进来,他们三兄弟到底还有几分愧疚,都不敢正眼对上,只转头看别处。 张家三妯娌脸上就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了。 族长也是个爽快人,见张大成一家子来了,也就开门见山了。 说昨儿个那事,闹出去对张家人名声不好,影响族里孩子的嫁娶,为了家族的名声和未来着想,族里这边肯定要拿个章程出来。 到底他也不会真被张家三妯娌给带歪了,听她们妇人之见,就将一家子给除族了。 只说为了大家好,要么将赵氏休了,把张家大丫头给赶出去,反正她本来就是收养的,不是张家的血脉。 养了她这么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这事本就是她引起的,出了事,自然也要落在她头上。 一听这话,张家人脸色都变了。 赵氏听了当时就腿一软,差点没瘫软在地,只抓着张大成的胳膊不撒手:“当家的,当家的,求求你,别休了我——” 张夏宝也慌了,再不懂事也知道,这要是赵氏被休了,他可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以后若是爹再娶一个新媳妇回来,给他生个儿子,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旁边二丫吓得只会站在一旁流泪了,连句话都不敢说。 倒是三丫,心里又慌又怕,这才明白,为啥进来的时候,几个伯伯不敢看自家人,还有几位伯娘幸灾乐祸的表情是为了啥。 当下一咬牙,赵氏是肯定不能被休的,先不说休了后,爹还娶不娶新媳妇进门,就是她们姐弟三个,有个被休的娘,名声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得就要被人挑三拣四呢。 就算嫁人了,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要被人拿出这话来说嘴。 到底年纪还不大,就算有些小算计小心思,遇到大人,尤其是族里发话了,也就慌了手脚。 半天才想到了什么,忙凑在张夏宝耳边说了句什么。 张夏宝眼睛一亮,忙站了出来:“不许休了我娘!说错话的又不是我娘,是大丫!把大丫赶出去,把大丫赶出去不就行了?” 张大成也不是傻子,听了族长的话,再看几个哥哥连看都不敢看自己,自家老子也只拿眼睛瞪自己,娘就只会拉着人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第八十二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若是旁的事情,这族长发话了,一般人也不好违逆的。 可到底跟赵氏夫妻几十年了,更不用说,赵氏还给他生儿育女,这么些年来服侍得也小心。 真休了她,再去哪里找个婆娘去?莫非亲爹娘和几个哥哥嫂子还能给他再娶个媳妇不成? 再者那大丫头,他可是想着哪天寻个机会到镇上寻着人,将这丫头卖出去解恨的。 若是除族了,以这丫头现在的心眼,说不得就跑了,那可不行。 思来想去自然是不肯的,只赔笑说为了家里的孩子,这赵氏也休不得云云,也知道这赵氏留下来才是关键,那张春桃如何,自然顾不得了。 张家族长也不想多费口舌,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为张大成一家子打算了,没想到他居然不领情。 顿时也恼了,直接给了选择,要么一家子都被除族,要么就休了赵氏,将张春桃除族。 张大成这才想起,还有大丫头呢。 这要是能将大丫给卖到镇上那群人手里去,不仅能得银子,还能出一口恶气。 若是将这丫头除族了,倒是不好操作了。 可一旁赵氏害怕得不行,儿子闺女都吓得眼泪横流,更重要的是,若是真惹急了族长,难道一家子真的要被赶出去? 对于张大成这样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的庄户汉子来说,那不亚于天塌了! 因此他一咬牙,就要说话。 一直在后头,没说话的张春桃这个时候上前了一步。 顿时院子里所有的人眼光都放在了她身上,族长婆娘眼里掠过了一抹可惜,这是个勤快的丫头,只可惜命不好。 就看到张春桃上前,一咬牙,跪在了张家族长面前:“族长爷爷,我知道,这次是我做错了事,连累了族里的姐妹们!都是我的错,所以不管族里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怨言!都是我应该受得!只求族长爷爷,看在我娘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份上,别休了她!” “我娘娘家已经没人了,被休了后,她可怎么活?不说别的,就是看在我家三个弟妹的份上,也要给他们留一点体面不是?” “再者出了这事,只需要对外说我本就不是张家血脉,所以才生出这样的歪心思来,和张家无干!不要再牵连了更多的人进来,不然终究还是要扯到张家头上!”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也愿意被除族!只求能保住族里姐妹的名声,不耽误她们以后的亲事!” “我被除族后,为了不连累爹娘,不连累族里,恐怕以后也不能再来往了,也不能再侍奉在爹娘身边,孝敬他们了!只求族长看在我的这一份心上,能不能让我爹不要休了我娘?只要他们能好好的,我就算是再苦再难,也心甘情愿!算是全了我孝敬的心了!” 说着深深的俯下了身子,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色,只能看到她面前的地上湮湿了一块。 这番话,说得通情达理,一片心都是为了赵氏和张家着想,这个孩子,自己一个弱女子,被除族了哪里还能有活路? 都这个时候了,也没为自己打算半分,还想着求族长饶了赵氏,全了一场养育恩情。 即使族长这样人老成精的硬心肠,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大丫头是个好的,张大成和赵氏那般对她,她倒是也知道知恩图报。 只可惜遇到了这样的爹娘,就不知道以后张大成后悔不后悔了! 罢了罢了,当初张大成和赵氏生了儿子后,就想将大丫头丢了,是他压着张大成,只说这大丫头能给他们带来儿子,合该是旺家带子的命格。 留在家里也费不了什么,女孩子家家的,给口饭吃不饿死就行了。大些了还能帮忙干活,到时候收点聘礼银子嫁出去,还能赚点贴补儿子呢。 这样好说歹说才让张大成夫妻将人了给留了下来。 本以为能全一场父女情分,没想到,十几年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想来还是没有缘法! 再说了,这大丫头再好,也不是张家的血脉,此事又因她而起,若不是多年来这丫头的表现好,族长说不得狠心,就将这一个没依没靠的丫头给沉塘了,也无人敢替她说句话,喊句冤。 到底是一条人命,又着实老实孝顺,族长这才只说将这丫头赶出去,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就看她的命了。 没有个为了个没有血脉的外人,而耽搁了自家族人的道理。 族长心里,肯定是张家主人最重要的,听张春桃这么一说,也是松了一口气,有她这话,也能交代得过去了,毕竟王家那边也不干净不是。 只是看着这丫头瘦弱的身形,张家族长到底生了一点恻隐之心,想了想道:“既然这样,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也就这样吧!明日就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事说分明了!” “只是你,既然被除族了,你一个丫头片子,自然也不好再住在张家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是做戏呢!这样吧,你先回去,收拾好你的东西,在我家先住上一夜。” “然后再想想法子,看怎么给你安排个去处才好!” 这个决定一出,不说别有心思的张大成,最起码在场的其他人是松了一口气的,尤其是赵氏,知道自己不会被休了,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一时看着张春桃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她也分不清了,这大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些天因着二丫将她推下水的事情,一直记恨在心,撕破了脸皮,对爹娘都敢动手的人。 可这个时候,却还是这个丫头,将自己给护住了?看着大丫的背影,倒仿佛有了几分她落水之前的模样。 再回想之前那些年,大丫的桩桩件件,赵氏心头一时泛上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若是这大丫是大宝,她肯定舍不得让他除族换取自己不被休出张家。 可毕竟大丫不是大宝,更不是自己生的,赵氏也就只心里难受了一下,剩下的就是庆幸了。 只是张家三妯娌不干了,她们闹了这么一出,脸皮都撕破了,居然只赶出去一个大丫? 那她们闹个啥?闹个寂寞吗? 第八十三章 一片好心喂了狗 张家三妯娌站了出来,纷纷表示不平,话里话外就说族长偏心,又骂赵氏张大成不要脸,心太狠了,将个事情推到大丫身上去。 这只怕是逼大丫去死,来保全他们一家。又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张大成和赵氏连畜生都不如! 又说只怕这样处置,族里人也不会信服云云。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不满意! 倒是惹急了族长,直接一指老张头:“怎么?我这个族长说话都不管用了?你们这是要干啥?莫非想自己当族长不成?” 一句话就把老张头给吓住了,连忙表态发誓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一面又骂几个儿子,连自家媳妇都镇不住,都是忒娘滴软蛋! 张家几兄弟被亲爹指着鼻子骂到脸上,脸色涨的通红,一个个上前劈手就将自己婆娘扇了两个嘴巴子,一脚踹到在地,又威胁若是再闹,逼着自家兄弟休妻,索性他们先将她们几个婆娘给休了! 这杀手锏一出,可算镇住了场子。 张家三妯娌也不敢再闹腾了,她们是想让张大成休了赵氏的,可不是想闹得自己被休好吗? 眼见这事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得罢了。 只是到底气不顺,被自家男人拖着不甘不愿的回家去,至于回家去后又是一番闹腾,那又是后话了。 张春桃压抑住心底的喜悦,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倒是十分诚心的给那张家族长磕了个头,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还拿出了当年当社畜的本事来,拍了张家族长几句马屁。 更是哄得那族长婆娘将她亲自扶起来,怜悯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张大成家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搬过来。 张春桃知道这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关系到她能不能重获自由,因此半点不敢露出得意之色来。 只小声的道:“我犯了这样的错,哪里还有脸拿东西?家里本来就不宽裕,那些都留给大宝、二丫和三丫他们吧!也算是我做姐姐的给他们的最后一点念想了!我唯一只想拿走一样,当初我被爹娘捡回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一件小袄子,那个是我亲生爹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我就只要那个就足够了!” 一番话说的族长的婆娘眼圈都红了,这可怜的大丫! 当下一叠声的点头:“你这丫头,心也太善了!也对,那是你亲身爹娘留给你的唯一东西,自然是你的!我陪着你回去拿吧!” 她也知道这张大成夫妻的德行,既然大丫都被除族了,肯定不会让她带走任何东西,不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都不错了。 只是这大丫头说得有道理,别的也就罢了,那小棉袄,到底是人家亲身爹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说破天也不能昧下! 又见张春桃小脸黄黄的,眼圈红了,可还强忍着没落泪,看得人心里难受,也就心软的想着帮上一把。 也不知道这丫头,等明日族里过了明路,又是个什么结局呢。 张大成和赵氏听了这话,变了脸色! 族长婆娘没猜错,他们本想着,这反正大丫被赶出去了,不是张家人了,自然不会让她进门。 那被她抢过去的衣服啊什么的,自然就能拿回来了。 可没想到这死丫头,在家里横得跟土匪一样,一言不合就开揍。 出来居然这么会讨好卖乖,倒是哄得族长婆娘替她说话了。 此刻当着族长的面,自然他们夫妻不敢多说,又加上这好歹赵氏不用被休了,就怕再说错什么惹怒了族长,一时也不敢再生事。 只得默认了,在前头带路,将人带回了家里。 族长婆娘只站在院子里没进去,张春桃独自一人进了西厢房。 张家人都站在院子里,本来赵氏想跟着进去,就怕张春桃私藏什么东西在身上的。 可族长婆娘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她也就不敢抬脚了。 倒是二丫和三丫,含糊了一句进去帮大姐收拾,就跟了进去。 张春桃进了屋里,直奔那箱子,将那小袄子拿出来抱在了怀里,就往外走。 对上二丫和三丫两人站在屋子中央,挡住了她的去路,看那架势似乎有话要说? 张春桃挑挑眉毛,做戏做全套,她就算“被”除族了,可这名声也要刷一刷的,起码让大家都知道,她可是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赵氏和张大成一家牺牲的。 张家人也别以为她离开张家,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张春桃会让他们明白,就算姐不在了,可姐想让你难过的时候,你还得难过! 眨眨眼睛,重重的拍了拍二丫和三丫的肩膀,拍得两人龇牙咧嘴就想叫出来。 被张春桃一个眼神,吓得连声都不敢做了。 张春桃这才一边拍着她们两人的肩膀,一边慢条斯理的交代:“二丫,三丫,以后这家里你们俩就要多费心了!爹娘身子不好,以后地里的活,你们俩也就多受累些。” “还有大宝,他虽然年纪还小,不懂事,可毕竟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是爹娘和你们以后的依靠,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有啥好吃的要紧着他吃,可别让他吃苦了,知道吗?你们好生照顾他,等他以后成家立业了,就懂事了,以后你们也就有指望了!” “我以后是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的,才不辜负我——”说到这里,叹口气,剩下的话就吞了回去。 外头族长婆娘和张大成夫妻还有张夏宝听得一清二楚。 族长婆娘听了都忍不住心里叹息,多好的孩子啊!这要是自家的丫头,可不得心疼死啊! 转眼一看,张大成夫妻和张夏宝居然没半点舍不得和感动的样子,反倒三人脸上都是嫌弃和厌恶。 都忍不住替张春桃抱屈了!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这么为他们一家子着想,没一个领情的! 这一家子都是白眼狼!族长婆娘决定回去就跟自家老头子念叨念叨,这张大成家的确不成个样子,以后还是少管为好。 至于这大丫头,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总得给人寻条活路才是!也算是积德了! 第八十四章 坐不住了 却不知道张大成夫妻和张夏宝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张春桃恶心他们的。 等张春桃来照顾他们?以前倒是的,现在,只怕再让张春桃照顾几个月,一家子都要被她照顾死了。 可他们也知道,就算此刻他们嚷嚷出来,说张春桃压根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帮孝顺,就是个女土匪,在家连爹娘都揍,恐怕也没人相信。 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 不过那丫头到底年轻,不知道这世情险恶。 她一个丫头片子,被除族了,还能去哪里?张家不要她了,村里其他人家还敢收留她不成? 到时候,估计只能找个偏僻处无人住的窝棚容身,一天两天的还好。 时间长了,村里的那些二流子,没钱娶媳妇的闲汉,能这么白白的放过一个黄花大闺女? 那些二流子可是有的是手段,村里可有几个寡妇都被他们得手占了便宜还不敢往外头说。 这大丫就算再厉害,到时候只怕也要折在他们手里。 他且先看着,让那些二流子吓吓那大丫,让她知道知道离了张家的难处。 等她被那些二流子吓到了,再出面,哄得她签了卖身契,卖到镇上那些人手里去。 到时候只对外说,给大丫寻了个好去处,堵住村里人的嘴,看谁还敢说什么? 银子到手,又能出一口恶气! 张大成想到这里,忍不住就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来,就不信这大丫头能逃脱了他的手掌心! 族长婆娘自然不知道,身边站着的张大成,心里谋算着这样恶毒的算计。 各怀心事的又站了一会,张春桃就出来了。 除了身上的一套衣裳,就是手里的那件小棉袄,别的什么都没带。 赵氏还不放心,见张春桃出来,下死力的打量了她一番,就怕她多私藏了别的东西。 不过这本来天气炎热,身上的衣裳单薄,也藏不住。 又有后面二丫和三丫眼红红的跟了出来,冲着赵氏摇摇头,示意张春桃并没有带走多的东西。 这才放心了。 不过看着张春桃手里的那个小棉袄,赵氏还是气不顺,这小袄子她还打算着,将来留给大宝的孩子穿呢。 再不济将来也能到镇上典个几十个大钱回来吧,居然就被那死丫头给拿走了。 族长婆娘看着赵氏那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张春桃手里的小棉袄,真是一万个瞧不上,咳嗽了一声,然后拉着张春桃就往外头走。 出了院子门,张春桃犹豫了一下,回身做势往下跪,嘴里还念叨:“爹,娘,以后我就不能再孝顺伺候你们了!你们多多保重——” 话没说完,腿也还没跪下去,人就歪歪的倒向了一边。 族长婆娘眼见张春桃眼圈发红,出了门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拜别张家的时候,居然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也慌了神,忙喊了起来:“快来人,快来人啊——” ※※※ 当天晚上,整个八角屯就传遍了,张家将张春桃出族的消息。 一时真是全村都震惊了。 村里哪里有真的秘密,嘴上保证说不说,转头就跟自家婆娘嘀咕了。 自家婆娘出去串门,又告诉了亲戚妯娌,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半天的功夫,都知道了,张家那大丫头为了保住赵氏不被休,自愿被张家出族了。 张家人狠心,那大丫头出门,除了身上的一件衣裳,就只让她带走了当年她被收养到张家的时候穿的那件小袄子。 可怜大丫头,出门还不忘记要跪拜张大成和赵氏,却太过伤心晕过去了。 都这般了,那张家人都没出来看看,还是张家族长婆娘叫人来将她给抬到家里去了。 真是造孽哟! 大部分人对于张春桃自然是同情和怜悯的。 村尾何家。 全婆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传言,不仅是她,家里几个儿媳妇也都听到了,聚在灶屋里八卦着呢。 人一多,那声音就压不住了,叽叽喳喳的,院子里都听得到她们的声音。 何文昌本来是在屋里温书的,可外头声音越来越大,就算不想听,那声音也往耳朵里钻。 很快就听了七七八八,倒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弄明白了。 这下子,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丢了书。 就听到外头几个女人已经说到,张春桃以后可咋办了?这一个大姑娘家的,没了家族庇护,又坏了名声,可是没活路了。 他们八角屯还算太平,可也架不住有那些浪荡子,和一些没钱娶媳妇的二流子,要是他们动了心思,只怕想着法的,肯定要将张春桃那丫头给弄到手。 一时间,几个女人都感叹,张春桃这丫头实在是命苦,这后半辈子只怕是要毁了! 听到这里,何文昌皱皱眉头,想起那天碰到张春桃的画面,倔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样一个姑娘,莫非以后真要就落在那些二流子的手里了? 倒是心生了一点不忍。 可何文昌也更知道,这是张家的家事,其他人是不能插手的。 不然就是跟张家结仇了!谁又会乐意为了一个丫头,跟张家对着干呢? 所以,即使这八角屯全村的人都同情张春桃,也不会真有人,当着张家的面,敢将她给接回家去,或者给别的安排。 不知道怎么的,想起那天那个瘦削的身影,身上带着的伤痕,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何文昌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告诉自己,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虽然他只跟张春桃接触了一次,可也看得出来,那姑娘是个烈性子。 若真是被那些二流子纠缠,说不得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就算是看在当初自己病了,张春桃给自己送药的份上,暗暗的帮扶一把,别让她真落入那些人手里,也算是两清了。 只是他肯定不能出面的,万一那张家姑娘被逼到绝路,自己一出面,就缠上自己,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想了想,走到正屋去找全婆子。 全婆子虽然没跟几个儿媳妇一起说这张家的是非,可心里也有些不对劲。 第八十五章 户籍 这张春桃好歹是她看中的姑娘,还动过心思想将她说给自己的小儿子呢。 怎么才几天功夫,就被出族了呢? 正在屋里唉声叹气呢,见何文昌进来,就知道他也听到了那消息。 忍不住感叹了两句:“你也听说了?可惜了那丫头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村里也是留不得了,可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又能去哪里?” “真是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生生被逼得没了活路啊!赵氏那婆娘,也不知道半夜睡不睡得着啊?” 何文昌想了想,才凑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全婆子眼神一亮:“你说真的?” 何文昌点点头:“到时候娘偷偷背着人,跟那张家姑娘悄悄说,让她且忍耐几日。我明日就去镇上打听打听,若是有了准信,就让人带信回来!” 全婆子点点头,松了口气:“这倒是一条生路,只是好端端的成了人家的奴才,一辈子都给人家当奴才,岂不是——”还是有些犹豫。 何文昌皱皱眉头,打断全婆子的话:“娘,张家姑娘当人奴才也好过被那些人害了性命强吧?” 全婆子想了想,也不作声了。 这何家母子的打算无人知道。 张春桃悠悠闲闲的在张家族长家的偏屋里醒过来,已经是下半晌了。 她当然不是真晕,只不过是为了保持张春桃一贯在村里的人设,免得被村里人怀疑,坏了她脱离张家,脱离张家家族的计划罢了。 依着张春桃的人设,或者说,为了让村里人觉得张春桃受了大委屈,将来就是性格大变,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她再勉强自己,也得装上一装。 不就是装个绿茶么?有什么难的? 只不过被张家人抬到族长家后,为了装得像一点,她也不好立刻就醒来,又因为脱离张家在即,一时放松,居然睡着了。 此刻醒来后,听到外头院子里,张家族长家的女人们,也正说着她呢。 果然,在张家族长婆娘的眼里,张春桃就算是出族了,也还记得磕头叩谢张大成和赵氏的养育之恩,是个好孩子。 那边几个儿媳妇就悄悄的问起族长婆娘,那以后张春桃怎么安排? 族长婆娘中午也偷偷问过自家当家的了,心中有数,见几个儿媳妇问起,院子里也没外人,也就说了。 按照张家族长的意思,是寻一个没人住的窝棚,暂时让张春桃住下,然后赶快给她寻一门亲事。 如今这个情况,肯定不能再挑什么人家了,只要人家肯娶,不要聘礼什么的,只求快点成亲,想来也是有不少人家愿意的。 毕竟不花钱白得一个媳妇,谁不干?而且这媳妇还没娘家,没靠山,以后还不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等成亲后,有了男人护着,起码不用被那些浪荡二流子惦记了。 至于日子以后过得怎么样,那就看张春桃自己的命,他们张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春桃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起身弄出点动静来,立刻就惊动了院子里的女人。 族长婆娘忙进屋,看张春桃捂着头起来了,关切的问了两句。 想了想,将几个儿媳妇都打发走了,将门一关,打算跟张春桃好好说道说道。 张春桃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寻她打听,也就顺从的坐起来,先听族长婆娘说了半日族长对她的安排和打算。 只说什么这都是为了她好,到时候肯定选一个老实本分些的,就算日子苦些,熬几年就好了。 总比落在浪荡二流子手里强吧? 张春桃心中自然有主张,耐着性子哄着那族长婆娘,打听这出族后,户籍的事情。 要知道,这户籍可是最重要的,没有户籍,她就是黑户,想离开这石桥镇估计都不能够。 打听了半日,才弄清楚,这出族后,她的户籍自然要被从张家给剔出来,从此她就不是张家人了。 张春桃本意是想若是可能立个女户,可听族长婆娘说,本朝还没有这样的说法。 也就是张春桃被出族后,要尽快的将户籍找个地方给落下才好。 如今八角屯的里正,不是张家人,却是何家人,正是那何文昌的堂叔。 这个何里正,原身有印象,最是古板的一个人,张春桃若是想将户籍给挪出来,只怕还要废些周折才是。 没想到脱离张家后,还有这些麻烦事情,张春桃有些抑郁了。 她总不能半夜跑到何里正家,将人家揍一顿,强迫将户籍给挪出来吧? 那边族长婆娘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导,张春桃半句都没听到耳朵里去,神色恍惚的样子。 族长婆娘估计是小姑娘家家的,突然遭遇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接受不了,倒也不介意,只让她好好歇着,也就出去了。 晚间还让她的小孙女给张春桃送了一个馍馍一碟子咸菜进来。 那小孙女叫张燕燕,是族长家里唯一还没出嫁的姑娘,在八角屯算是娇养长大了。 素日里跟张春桃一家都没什么来往的,很是瞧不上他们一家子。 如今见张春桃这般,到底还是小姑娘家,心思不多,那同情之色溢于言表。 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到外头有动静,有客人上门了。 张燕燕扭头从窗户里看出去,就看到全婆子正推门进来,顿时脸一红,将手里端着的饭菜往张春桃手里一塞,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笑盈盈的就迎了上去:“全婶子,你咋来了?可是有事?快坐会子,我给你倒碗茶去——” 十分殷勤周道。 张春桃眨眨眼睛,看看手里的饭菜,再看看外头围着全婆子转,跟小蜂蜜一般的张燕燕,似乎知道了点什么。 那全婆子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此刻张家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那馍馍和咸菜是剩下的,才给张春桃送去。 族长大儿媳妇听了动静,也忙从屋里出来,堆起了笑脸:“全家妹子怎么有空到我们家来?可是有事?” 说着忍不住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全婆子,心里也嘀咕着,今儿个上门莫非也是打听张春桃的事情?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第八十六章 乡村暗恋也太纯情了 又见自家闺女那殷勤的模样,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比对她这个亲娘还好些,忍不住就皱皱眉头。 自家闺女那点子心思,她自然是猜度到了几分,那是一门心思都挂在何家小秀才身上呢。 按照她说,这两家家世也配得上,人才也配得上,自家闺女虽然娇养了些,可洗衣做饭也都事事来得。 她也曾托人透露过一点意思,偏偏全婆子只装糊涂,从来不接话茬。 几次三番后,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何家压根没看上自家闺女呢。 至此族长大儿媳妇许氏也就对何家有了疙瘩,只不过保持这面子情,偏自家闺女不争气,还讨好那全婆子呢! 因此虽然笑着,语气可不怎么好。 全婆子也不在意,她也知道这张燕燕喜欢自家儿子,可自家儿子那么优秀,八角屯没出嫁的闺女,哪个不喜欢他? 张燕燕虽然条件是不错,可以她的眼光来看,自然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一来太过娇养了,若是嫁到他们家,分家后,自家小儿子要考科举的,家里的一应事务可都要他媳妇支应。 张燕燕一看就不是个能扛事的!说不得还要自家儿子去照顾她呢!那可不行! 因此只冲着张燕燕不冷不热的点点头,就不理会了,转头就跟许氏道:“许嫂子,这不是我家文昌明儿个要回镇上了,我想着这你们族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我家文昌给你们家老二和老四捎个信,让他们回来一趟?” 许氏脸色一僵,这知道村里人都知道了是一回事,可被这样当着面说穿,又是另一回事呢。 到底这事她也做不了主,又不能得罪全婆子,毕竟全婆子家可出了个童生,想了想才道:“多谢全大妹子一番心意了,你稍坐坐,我进去问问去。” 说着就进屋去问族长了。 全婆子只不过是用这个做借口,来张家罢了。 见许氏进了屋里,也就起身,在院子里转了转。 张燕燕看着心上人的娘,就跟看到了心上人一般,就想着怎么讨好讨好,能让心上人的娘对自己另眼相看一番。 跟在后头,想说几句话,又怕说错了。 可要是不说,又觉得浪费了这么大好的机会。 纠结得小姑娘眉心都快要打结了,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抬头一看,张春桃从屋里走出来,端着吃完的咸菜碟子和筷子。 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口气冲冲得:“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嫌丢人?” 这个时候张燕燕想起张春桃做出那丢人的事情,都要被出族了,还差点连累她们张家女孩子的名声。 就怕自己被连累,让全婆子对自己有意见了。 张春桃抿了抿唇:“我吃完了,想去洗碗——”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燕燕给打断了:“不用你洗!给我老实在屋里呆着!”说着上前一把抢过碗筷,气呼呼的往灶屋里去了。 全婆子看张春桃气色还算不错,忍不住冲她安抚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张燕燕放了碗筷就跑出来了。 见张春桃还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看到亲娘许氏从屋里出来了,看三人站在一起,楞了一下才开口:“那就多谢全大妹子了,我们正发愁,这没人送信去镇上呢,倒是要劳烦文昌大侄子了,不会耽误他读书吧?” 张燕燕在一旁听到何文昌的名字,就忍不住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看得张春桃咂舌不已。 这古代乡村暗恋也太纯情了吧?只听个名字就能脸红? 那边全婆子和许氏客套了几句,就要告辞。 临走前,倒是又看了张春桃一眼,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在张燕燕羡慕嫉妒的眼神里,张春桃走过去:“婶子,你找我?” 全婆子拍拍她的手:“我听说你从家里出来,连换洗都没带。多的婶子也帮不了你,你要是不嫌弃,婶子家还有一件多余的,你跟着我去拿。” 许氏一愣,倒是多看了全婆子一眼,琢磨她这话啥意思? 还有这张家大丫头,如今说是暂时在他们家住上一晚,实际也是怕她跑了,明儿个没交代。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此刻若是放人出去,就怕多生事端。 一时没说话,还是里头屋里传来族长婆娘的声音:“行了,既然是大泉媳妇的一番心意,让大丫头跟着去吧。” 都是一个村里的,平日里这全婆子也算照顾这大丫头,此刻也没说别的,给一件换洗衣裳,算是全个情分,他们也不好阻拦。 更不用说全婆子也是个体面人,她家那小儿子可是读书人,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倒不如大方点,也免得人家说闲话。 有了族长婆娘发话,张春桃默默地就跟在了全婆子后头出了族长家院子。 等她们一出门,张燕燕跺着脚不干了:“干嘛让她跟着全婶子家去?她也配?娘——” 许氏板着脸训道:“大丫不去,那你将你的衣裳匀一件给她?” 张燕燕立刻道:“凭啥?我的衣裳凭啥给她穿?娘——” 许氏拍了张燕燕一把:“给我闭嘴!进屋呆着去!还嫌不够丢人啊?人家看不上你你心里没点数?还上赶着讨好?对你爷奶和爹娘平日里都没这么孝顺过,咋滴?这还没嫁人了,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我可告诉你!趁早的死了这份心!等秋收完,我就托人给你寻一门亲事,绝了你的念想!” 张燕燕被亲娘劈头盖脸一顿骂,又羞又气,捂着脸哇的一声哭着回屋里去了。 倒是族长婆娘走出来,劝道:“老大媳妇,你也好生跟燕燕说,骂她做啥!她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许氏被气得脑仁疼,恨声道:“平日里就是太惯着她了,一点都不会看人脸色!何家没那个意思,她还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她不要脸,我们张家还要脸呢!” “那何家小秀才又没镶金镀银,咋就那么死心眼?不骂醒她,只怕将来她做出丢人的事情来,那就来不及了!” 张燕燕在里屋听了,越发哭得大声,还嘴道:“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我怎么不要脸了?全婶子明明还对我笑了!怎么就看不上我了?再说了,我还能有张大丫丢脸?” 第八十七章 钻了牛角尖 许氏听张燕燕这话越发的不像话了,怕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只得进屋去,呵斥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你拿自己跟张大丫比什么?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多大的姑娘了,还满嘴的混话?” 到滴是自己最小的闺女,一贯也疼她,嘴上训斥着,人却坐到了炕沿边上,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戳她的额头。 张燕燕一看她娘嘴硬心软的样子,就来了劲,扭股糖一样扑到许氏怀里,抽抽噎噎的道:“娘,不许让那张大丫住在咱们家里!她不是被出族了吗?以后也不许她留在咱们八角屯!” 许氏皱皱眉头:“你胡说什么?大丫也就今儿个在咱们家住一宿,至于出族后,不许留在村里,她能去哪里?” 张燕燕不依:“我不管!娘,你说何家没看中我,会不会就是被张大丫给连累的?要不是她,何家凭啥看不上我?我们家比起何家来也不差什么啊?文昌大哥如今还没中秀才呢,我怎么就配不上了?” “我长得也不差,做饭洗衣服也都会,村里跟我一样没出嫁的姑娘,谁的嫁妆能有我的多?我想来想去,全婶子不喜欢我,说不得就是因为张大丫的名声不好,怕连累了文昌大哥!” 许氏看了自家闺女半日,艰难的道:“大丫的事情是这两天的事情,也怪不到她头上去吧?” 张燕燕此刻心里都是全婆子只让张春桃去她家拿衣服这件事,钻了牛角尖了,听到许氏的话,尖声道:“就是她!就是她连累的我!不然为啥全婶子不喜欢我?我知道,全婶子今儿个要给张大丫衣裳,就是做给我看的!” “就是想借张大丫让我死心呢!张大丫也不是好人,她要是真懂事,怎么不回绝全婶子?” “我看她就说不得就动了坏心思了!如今她都这样了,没地方去,不得赶快寻个人家?文昌大哥那么好,她能不动心?万一她要是借着这个机会,起了歹心,纠缠上文昌大哥可怎么办?” “文昌大哥那么好的人,就算我嫁不成她!那张大丫也别想!” 扭头又抱着许氏苦苦哀求:“娘,娘,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娘——” 许氏叹口气,知道自己闺女这是有点魔怔了,可到底这是自己的亲闺女,而且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张大丫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了,要是真豁出脸面去,缠上那何家了,那何家不得恨死他们张家? 岂不是结仇了? 想了想,拍了拍张燕燕的肩膀,小声道:“娘跟你阿奶说说去,可是你得答应娘一件事。等秋收了,娘就给你寻一门好人家,你乖乖的嫁过去!” 张燕燕不做声了,她自然是不舍得何文昌的。 可许氏态度很坚决,她已经看出来了,自家闺女这性子说单纯也单纯,可架不住她容易钻牛角尖。 先不说何家不松口,就是万一松口了,何文昌那几个嫂子,哪个是省油的灯?自家闺女这样的,哪里能是人家的对手? 还不如给她寻个简单老实的,有他们照看着,日子也能过得平顺。 张燕燕见自己亲娘的态度不能转寰了,一咬牙,点了点头。 心里琢磨着,先答应了再说,等以后她寻个机会,亲自跟文昌大哥表白自己中意他,要是文昌大哥同意了,就不信全婶子还能反对! 许氏虽然看出来张燕燕这态度是在敷衍自己,心里不一定情愿。 可到底是得了一句准话,以后再慢慢教导,总能把她这心思给熄了。 因此也就不再多问,让她早点洗漱了睡觉,扭头出了房间,就去寻婆婆去了。 张春桃这边跟着全婆子走了一截路,才发现全婆子都是挑人少的路走的。 就猜度这全婆子肯定是有话跟她说。 果然又走了几步,全婆子左右看看没人,才缓缓道来。 全婆子的意思是,张春桃被出族,若是留在村里,以后的日子确实难过,因此她左思右想,倒是想了一个法子,能保住她的小命。 就是让她去给镇上或者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做丫环去。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寻丫环,都是从用惯了的人牙手里买那些五六岁,七八岁的小丫头,这样年纪小,才好调教。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而且大户人家买丫环都是死契,希望这丫环是死心塌地伺奉主家的,除非特别得主家恩赐,才能允许丫环家里赎买回去。 像张春桃这般年纪的,一般人家是不会买进去的,年纪大了,又没学过伺候人,自然是不合用。 也只有那些稍微有钱但是没那么讲究的人家,就会买一些年纪大些的丫头婆子回家,稍微调教一二,能用就行。 反正不就是做饭洗衣服打扫之类的伙计么?一般女人家的,谁不会做这个? 这样的人家规矩没那么多,就是累些,活计多些,不像大户人家分上几等,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这样的人家呢,倒是可以卖个活契,签个五年十年的,将来凑足了银子,还能赎买回家去。 像这种情况,年纪要是合适,出来就能嫁个不错的人家。 毕竟老话说得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嘛。这种富户人家出来的丫环,一般都会有些积蓄,比一般普通人家的姑娘嫁妆可丰厚多了。 就是年纪大了,耽误了的,出来也能嫁个鳏夫,给人做个续弦什么的。 如果是卖成死契的,那将来就被主家许配给家里的伙计、随从什么的,也算衣食无忧了。 就是说出去不好听,以后一辈子都是人家的奴才,生下的孩子也都是奴才,世世代代都要服侍主家。 当然要是有造化,被贵人看中,或者是主家看中,做了妾或者通房丫头,虽然自己还是奴才,但是生下的孩子,倒是主子了。 全婆子的意思是,若是张春桃能同意,她就让小儿子去镇上,寻他的同窗帮忙,给寻一个靠谱的主家。 虽然是给人做丫环奴婢,可给富户家做丫环,也算是人往高处走了,一般没个人脉的庄户人家,就是想将自家姑娘送去给人做丫头,也是没门路的。 第八十八章 太天真 在富户人家就是做丫环,也比在乡下多些见识。 张春桃又没有拖累,卖身的银子自己攒起来,先签上几年,到时候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家,就赎买了自己,嫁过去也不耽误。 顶多就是受几年苦,还能苦过在张家的日子? 还有一些话,全婆子没跟张春桃说。 按照自己小儿子何文昌的想法,没那么麻烦,直接去寻个靠谱的人牙子,给他说几句好话,卖身银子少要一点,只求给寻一个好主家也就是了。 这种好主家,给人做一辈子丫环,也比在乡下强些,何苦还回来这八角屯? 不然以张家人的性子,真要卖个活契,就算出来了,只怕也要被缠上,还不如远远的离开了好。 可全婆子左思右想了半日,到底人年纪大了,考虑得多些。 这毕竟事关一个姑娘家一辈子的事情,说不得张春桃还有其他的想法。 不然他们本是一番好意,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姑娘没了活路,最后倒落了满身的不是,那岂不是冤枉? 更何况,若真是这事能成了,她也还有事求张春桃呢。 因此她才将这里面的区别,细细的都跟张春桃说分明了,然后才道:“你今儿个晚上回去好生想想,若是拿定主意了,悄悄的寻我去说就是了。” 张春桃心里感激,这全婆子倒真是个大好人,能这般为她着想,已经是实属难得了。 当下诚心诚意的对着全婆子行了个大礼,感谢她这般为自己着想。 全婆子忙不迭地避开了这一大礼,脸上倒是流露出几分尴尬和讪讪之意来。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大丫啊,婶子这般帮你,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若是这事能成,恐怕婶子还得求你一件事——” 听了全婆子这话,张春桃倒是放下心来,先前她就狐疑,全婆子虽然素日里对她确实不错,可这冒着得罪张家的风险,干出这事来,不像是她往日的风格。 此刻说是有所求,倒是正常了。 脸上不显,嘴上却道:“婶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只要我能帮的,自然会帮!只是我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帮到婶子?只怕是婶子在宽我的心吧?” 全婆子这才老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出原委来。 这不是因为何文昌几年没考中秀才,何家闹着分家么? 几个儿媳妇如今说什么也乐意再供何文昌读书了,一个个理由也都十分充足。 最大的孙子如今也有十四五岁,要说媳妇的人了。 可家里的银钱都供应了何文昌,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给他说媳妇? 更不用说还有几个丫头,眼看也都要说人家了,也要准备嫁妆吧?就算收了聘礼,如今没分家,那银钱不得还贴给何文昌? 到时候没像样的嫁妆嫁出去,那闺女怎么能在婆家抬起头来做人? 因此几个儿媳妇是铁了心要分家的! 全婆子肯定是不乐意的,可何大泉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倒是松动了,已经答应了秋收后就要分家。 这一分家,小儿子咋办?他如今还在读书,每个月除了束脩外,其余的开销最少也要一两银子。 分家后,几个儿子肯定自己顾自己去了,就她和当家的两个人挣钱,也不够小儿子花用啊。 眼看着秋收后,小儿子就要去省里参加院试,得先给保人费,以前考童生,只需要保人一名,如今靠秀才,就要两名,这就要起码一两银子。 还有这一路的盘缠开销,一年地里的收入都不够用。 那进考场后,还有各种的费用,买壶热水都要五百个大钱,还有什么封卷钱,反正这一趟出门,最少要准备七八两银子,宽裕一点的,得十两才够。 如今家里因为小儿子读书,哪里还有积蓄?再一分家,只怕就更不够了。 虽然她有一点私房银子,可也差得远啊。 即使到处去求人借钱,这么多银子,谁家拿得出来? 万一,万一小儿子这次没考中,那就更艰难了。 总不能卖房子卖地吧? 所以全婆子一直就在发愁,想死活把分家的日子往后拖拖,最好能让这次考试过后再提。 可家里几个儿子和儿媳妇也不是傻的,早早的就放出话来,肯定要在小儿子院试前把家分好的。 全婆子头发都要愁白了,就恨不得天上掉下银子来。 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所以在小儿子说,要张家大丫把自己卖成大户人家的丫环后,动了心思。 想着让张春桃看在他们也是帮忙她脱离火坑的份上,能不能将那卖身的银子,暂时借给她家用用。 他们家打欠条,到时候保管连本带利的还上。 等几年,何文昌考中了秀才,家里宽裕了后,他们把银子还上,到时候张春桃再赎身出来,给她寻一个好人家,陪送一份像样的嫁妆。 而且她保证,自己和儿子肯定记得她的好,到时候赎身出来后,还可以认张春桃为干闺女,以后何家就是她的娘家,有何文昌给她撑腰,在婆家的日子还愁什么? 全婆子当然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不厚道,可转念一想,这法子也是一举两得,大家都得了便宜,算是个互利互惠吧? 也就将那几分羞耻之心给掩了,趁着此刻没人,全都说了。 这是仗着她知道张家大丫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且这事,说来也没妨碍什么,反正张家大丫如今也嫁不着好人家,还不如搏一把呢。 张春桃听了后,一时也不知道是夸全婆子真敢想,还是脸皮厚了! 只听说卖身葬父!卖身供自家血亲活下去的!可没听说卖身供同村没打过交道的童生考秀才的! 哄着落难的姑娘家卖身当奴婢,卖身银子借给她家儿子考秀才!这想法也是没谁了!这脑子得长成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呢? 亏她还以为全婆子这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倒底还算好人!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眼瞎啊! 张春桃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这些日子武力镇压住了张大成一家,一切又都在她的算计下成功了。 退了亲,脱离了张家,顺利得倒是让她有些飘飘然了,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什么都在她掌握中呢。 第八十九章 人心经不起考验 没想到,螳螂在前,黄雀在后,这还没正式脱离张家,就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说来还是以前的张春桃表现得太好了,太知恩图报了!让这些人都以为自己对张春桃做了那么一点点滴水的人情,她就该涌泉相报了。 这世上的人,大部分如此。 若是个没见识到庄户人家的姑娘,说不得还真被全婆子这话给哄住了。 比起说不得就被二流子糟蹋的命运来说,去大户人家当丫环几年,不担心吃用,还能存下点私房钱,过几年了,再赎身出来。 到时候手头有钱,又有认了秀才家当干亲,做靠山,寻个老实人家嫁了,日子不会难过。 这么一对比,只怕都会同意了。 可张春桃是什么人?全婆子这个时候算是趁火打劫了,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不然怎么不见她把自家孩子卖去给人当奴婢去?她家也有小孙女,才七八岁的年纪,正适合呢。 过几年赎身出来,还能嫁个好人家。 可张春桃如今已经十七八了,再卖身当奴婢,就算只四五年时间,出来也是众人眼里的老姑娘了,到时候也只能给人当续弦的份! 咋滴?她张春桃就只有给人当续弦的命不成? 更不用说,这做人奴婢的,真如同全婆子说的那么好听?被人拿银子钱买去伺候人的,打骂得听,碰到那不好的主家,被糟蹋了都没地申冤去。 就她这样自卖自己的,没有家人亲戚,真在主家出了事,就是死了,也不过是主家多出点烧埋银子,还能有人给她出头不成? 再者,全婆子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何文昌知道不知道? 若是他知道,还能同意,那何文昌的人品,就着实不咋滴了。 他要是不知道,那也不值得相信! 人心最经不起考验,她好不容易才脱离张家,怎么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予别人手上? 不过这全婆子想骗自己,给他儿子挣钱。 那就别怪她了! 深吸一口气,张春桃稳住了心情。 先不说别的,全婆子这话,倒是给了她新的思路。 不过这些就不是全婆子知道的了,得见到何文昌后再做打算。 这么着,张春桃也就不用当场跟全婆子翻脸,并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倒是做出一副愣住了表情,好半日才讷讷的道:“婶子,我,我要想想——” 全婆子也没多想,毕竟这也是大事,因此也连忙点头:“没事,你多想想,多想想。先跟着我回家去,拿衣服吧——” 因着何家没分家,这一大家子都还在院子里纳凉说闲话呢。 见全婆子带着张春桃进门,何家人都愣住了,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都傻看住了。 张春桃先喊了一声大泉叔,又冲着何家其他人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何大泉这才被喊回神,点点头:“大丫来了?”虽然不明白为啥自己婆娘为啥把张家这大丫头带进家门来,还给自己使眼色,可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问。 只打了个哈哈,索性给几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嘴里说着:“那你们说说话,趁着这天色还没暗,你们兄弟几个跟着我去地里转转去——” 带着儿子孙子一窝蜂的出了门。 其他几个儿媳妇,你给我使个眼色,我推推你,都想问自己婆婆这是哪根筋不对,把一个被出族的丫头带回来? 可都没敢当出头鸟。 全婶子看着这些糟心儿媳妇就脑壳疼,摆摆手:“都愣在这里做啥?碗都刷了?猪都喂了?鸡都上笼了?一天天的,正经事不做,天天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嗑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挡在这里!” 几个儿媳妇知道最近因为闹分家,自家婆婆心里不痛快,看她们哪哪都不顺眼,再呆下去,恐怕要被指着脸痛骂一顿了,也就麻溜的一哄而散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全婆子将张春桃带到里屋,翻捡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出来,虽然颜色老气些,还缝补了好些补丁,可比起张春桃往日穿的,已经好了不少了。 张春桃犹豫了一下,才道:“婶子,我能不能问一下何大哥一点事?” 见全婆子看过来,忙解释道:“我就想问问,这卖身契,还有那户籍的事情。” 全婆子这才放心了,笑道:“这有什么的,我给你喊去。” 说着就出了门,去何文昌住的屋子里叫人去了。 张春桃在心里快速的将计划又理了一遍,就看到何文昌跟在全婆子后头走了进来。 看到张春桃,也就上下打量了一下,平淡的点了点头开口:“你想问什么?” 张春桃捏捏衣角,一脸的不安:“我想问问,这要是卖身给人做丫环,那户籍是留在村里,还是?” 何文昌没想到张春桃问这个,扭头就看了一下全婆子,眼神示意,你都跟她说了? 全婆子眼神闪躲了一下,她的打算,还没跟小儿子说呢,就怕小儿子不答应。 就想着,等事办成了,银子到手了,送小儿子去院试回来再告诉他也就是了。 因此含糊道:“恩,我都跟大丫说了,她心里没底,所以想问问你。” 何文昌不疑其他,回头坐了下来,示意道:“问吧——” ※※ ※ 这一大早的,张家就开了宗祠。 虽然张春桃是张家养女,到底是出族的大事,肯定还是要告知一下祖宗的。 张家族人也都到了,在宗祠里等候着,还有不少八角屯其他的村民,也在宗祠外围着看热闹。 毕竟是难得一见出族的大事,谁不想瞧瞧? 张家族长一早就派人去请了里正前来见证,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都宣扬出去,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张家无关了。 等到天色大亮了,张家族长才带着张春桃,还有张大成一家子进了宗祠。 当着所有的人面,宣布将张春桃出族,以后张春桃就不是张家人,是好是歹,是生是死,都和张家无关。 在外头也不得借用张家人的名义,否则休怪张家无情了。 第九十章 忘恩负义 那边里正也跟着道,看在张春桃毕竟在村里住了十几年的份上,她的户籍从张家移出来,暂时由他保管着。 不过顶多也只能替她保留一个月,这期间,张春桃嫁人也好,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也好,给人做妾也罢,总之早点离了这八角屯,以免带坏了村里的名声。 不然时间一过,休怪他无情,会去镇上将户籍给销掉。 这话一出,不少同情张春桃的村民,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这只给了一个月时间,这不是逼着张春桃随便找个人嫁了吗? 也有不少眼神浮动之人,听了这话,顿时搓着手指头,露出淫邪之色来。 一个月的时间,只要动动手脚,逼得那小丫头没法子了,只怕要哭着求着嫁人,任由他们揉捏了。 张春桃也没有多话,只沉默的接受了这一切,冲着张家族长和里正行了个福礼,抱着全婆子给的换洗衣服和那件小棉袄就往外走。 张家人本来站得挨挨挤挤的,看着张春桃走过,不知道怎么的,都缓缓退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张春桃面色平静的经过,张家人在她脸上看不到痛苦和难过或者说害怕。 走到张燕燕面前,张春桃的脚步略微停了停,因为看到了她脸上带着的那种带着一点恶意的笑容。 张燕燕对上张春桃的眼神,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有几分的心虚起来。 昨儿个她跟娘亲闹了一番,娘亲果然拗不过她,去跟阿奶和阿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反正一早,娘亲就告诉她,张大丫在这村里呆不了多久了,让她放心,只以后不能乱说话了,等秋收后,就老老实实的嫁人。 所以今儿个一早她就来了,果然,先前阿奶和阿爷打算的,给张大丫找个窝棚暂时住下,再给她找户人家嫁了的打算,连提都没提了,就当没这回事一样。 张春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张家族长改变了态度,可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看张燕燕这态度,恐怕和她有关吧? 张春桃并不傻,只略微一想,就知道,恐怕和张燕燕那点子小心思有关,忍不住嗤笑一声,抬脚走了。 张燕燕虽然不知道张春桃为什么那么笑了一下,可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到底不敢再看张春桃,低下头去。 张春桃往前又走了几步,就看到张大成一家子,正站在祠堂门口,那脸上的幸灾乐祸压根都没掩饰。 尤其是走到他们面前,张大成啐了一口:“死丫头,你也有今天!老子等着看你的下场!” 张夏宝也学成张大成,做了个鬼脸:“活该!你以后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张家不要你了!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没吃没喝!你就等着饿死吧!” “没了我们张家,以后谁都能欺负你!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个二流子给拖回家去当婆娘了呢——” 这话说得恶毒,不仅外头村民侧目,就是张家人也听得刺耳。 张春桃以前对张夏宝这个弟弟是怎么样,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从生下来,除了吃奶是赵氏,其余都是张春桃照顾他,把他带大。 五六岁了都还是张春桃背着他干活,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从来都是先紧着张夏宝。 十几年了,不说别的,稍微有点良心的,此刻不说抱着这养大他的大姐哭着不撒手吧,怎么着也不能恶语相向吧? 这哪里像是姐弟一家子?简直像是仇人! 这样忘恩负义,半点不念旧情的人,谁心里不害怕? 最起码在场的人,不管是不是张家族人,心里对张大成一家子都有了疙瘩,不敢多交往。 就连张大成的爹娘和几个兄弟,也忍不住后背心发寒。 别人都罢了,他们是血亲,将来会不会也会被张大成一家这样对待? 张春桃此刻已经被正式出族,剩下的就是户籍了。 不过她不着急,全婆子肯定比她还着急,所以不出意外,过不了几天就能办妥了。 因此也不想再装柔弱了,对于张大成一家子,他们今日主动作死,只怕以后不用她动手,这一家子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只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们好好保重!” 然后抱着两件衣裳就朝着山里走去。 有那不忍心的婆子,忍不住喊住她:“大丫啊,你这是去哪里?” 张春桃回头一笑:“我已经被出族了,再住在村里也不好,免得带累大家,索性进山的好,说不得运气好,还能寻点吃的。” 说完,几乎在全村人的目送下,看着她顺着小路上了山,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树丛背后。 村民们这才散去,一路都还在摇头叹息。 有那心怀不轨的,互相递个眼神,趁着无人注意,也往山里的方向溜了过去。 也不是没人看到,不知是看到的人胆小,还是别的想法,没有一个人喊破,都装作无事一般的走了。 这看到的人里面,就有三丫一个,她看着那跟在张春桃后头,三四个男人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一翘,然后转过了头,拉着赵氏就要回家。 赵氏正站不住了,旁边族里往日跟她不对付的,此刻左一句,右一句的都在指桑骂槐。 乡下婆娘,那说话也不讲究个含蓄美,开口闭口就是贱人,白眼狼,狐狸精,畜生。 赵氏哪里受得住?只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她也不好说啥,更不用说人家人多势众,她就算回骂,也骂不赢人家。 恰好三丫拉她回家,忙忙的就低头拉上自家男人和儿子往家里赶。 二丫和三丫跟在后头,一路小跑到家,进了自家院子,才算清净了。 一家子又忍不住将张春桃提溜出来骂了一顿,最末还忍不住恶狠狠的诅咒一番。 这个时候三丫才小声的道:“爹娘,我看到村里那几个有名的二流子,跟在大丫后头也上山了——” 张大成一听,顿时解气了:“那个死丫头,活该!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好?也该让她受受罪!” 一面就喊赵氏,让赵氏做点好吃的,也算庆祝一番。 第九十一章 小娘子慢些走 赵氏一面答应着,一面又忍不住担忧:“当家的,你不是说要将大丫给卖出去的吗?这要是被那些二流子占了便宜,破了身子,那还能卖出去?” 张大成啐了一口:“那贱丫头,破了身子就卖到那窑子里去,岂不是正好?” 赵氏这才不说话了。 二丫听了这一句,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悄没声的往后退了退。 唯有张夏宝还笑嘻嘻的凑上去:“爹,等卖了大丫,给我割大肥肉吃!” 张大成满口答应:“放心,到时候爹给咱们大宝割一块肉,让大宝吃个够!” 只说张春桃,上山后没多久,就察觉到后头有人跟上来了。 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村里的那些二流子和闲汉,只怕得了消息,早就守着呢。 若是她留在村里,恐怕他们还要收敛一二,等上两天,或者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去她住的地方。 可没想到她没留在村子里,反而说要上山,这山上那么大,她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个弱女子。 自然就毫无忌惮的跟上来了,一来想快点得手,二来也怕她藏在山里,以后不好寻到,浪费了时间。 张春桃自然是不怕的,只是略微加快了些脚步,不远不近的吊着后头那些人。 后头跟着的几个二流子,本来就是男人,那步子就大,这小山坡他们平日里也熟,多少鸡鸣狗盗的事情,不敢在村里,都是在山上偷偷摸摸的干的。 就是那深山里没敢进去,只敢在边缘打转。 在他们眼里,这张家大丫头在村里,他们还要略微顾忌一二,这进山了,岂不是送到他们口里的一盘菜了? 见张春桃加快了脚步,就知道她应该是发现了,如此正好,他们就喜欢看那些婆娘拼死挣扎反抗,最后却落入他们手里,乖乖认命的模样。 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以包围之势,围了上去。 这群二流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么是家里溺爱长歪了的,要么是早就没了长辈管教,被人带坏了的,平日里也是偷鸡摸狗,一件正经事不干的。 不过因着本村里正古板,他们也不敢闹太大的动静,偶尔调戏一下小寡妇,或者落单的小媳妇,不敢太出格。 可离了本村,伙同其他村里的二流子一起,那做的坏事可不少。 隔壁村的一个寡妇,男人去了,家里就留下一个又瞎又聋的婆婆和一个四五岁的儿子,一家三口相依为命。 因着这小寡妇长得还有几分相貌,被这几个二流子看上了。 天天晚上翻墙去骚扰人家小寡妇,将那寡妇的儿子丢到那又瞎又聋的婆婆房里,然后几个人合着伙的将人小寡妇欺负了。 小寡妇哪里敌得过这些二流子的力气,被欺负了想死都死不成,被他们用儿子的命威胁,只得忍辱偷生。 时日久了,那小寡妇肚子就大了,怕被人发现了,那可是要沉塘的。 只得求他们弄来打胎药,好灭了这腹中的孽障。 没曾想他们玩腻了那小寡妇,给抓了一副虎狼之药,一剂下去,那小寡妇血流不止,疼了一天一夜,胎儿下来了,人也去了。 就这样,那小寡妇的儿子和婆婆都没人照管了,族里还觉得这事伤风败俗,丢人现眼,觉得是那小寡妇不检点,自己偷人养汉不小心大了肚子,想打掉孩子,结果出了意外。 这奸夫没抓着,闹大了也怕坏了名声,族里捏着鼻子,将那小寡妇给埋了。 那寡妇留下的儿子和婆婆如今饥一顿饱一顿的,比那乞丐还不如。 可在这些二流子口中,也不过是几句夸耀的谈资罢了,最后还要说一句晦气呢。 这些二流子这种事情是做惯了的,也没啥心理负担。 张家大丫还是张家的姑娘,他们自然不好出手,这被出族了,没人庇护的一个弱女子,简直是送上门给他们的。 此刻他们跟在张春桃后头赶了一段路,越来越近,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了。 眼看这人就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了,几个人放缓了速度,嘴里不干不净的就喊起来:“前头小娘子,慢些走,等等哥哥——” “就是,小娘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省点力气一会好好伺候伺候哥哥不好么?” 随着喊话,还发出一阵阵肆意淫邪的笑声来。 他们都是老手了,知道越是这样,那些被他们看中的猎物,就会越害怕。 胆子小的,只怕就走不动道了。 胆子大些的,也会慌不择路,跑得越快,力气消耗的越快,等她们没力气了,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果不其然,就看到前头张春桃听了他们的话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起来,一个没注意,似乎是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滑到了一块大石头后,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就没声音了。 几个二流子顿时就乐了,知道这姑娘只怕是快跑了,山里到处都是石头,恐怕是扭到脚了。 越发不收敛了,狞笑着,就围了上去,嘴里还乱七八糟的一边说着:“小娘子,别慌,扭着脚了吧?别怕,让哥哥来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有的已经等不及,只觉得浑身燥热,一边走,一边就已经开始脱衣裳了。 还有人落在后头,忍不住跳脚:“二狗子,说好了这次先轮着我的,你可别抢了——” 前头那个叫二狗子的,已经脱光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光膀子来,嘿嘿笑着:“你放心,哥哥先替你验验货——” 真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说着那二狗子一马当先,几步就走到了那石头前,嘴里还调笑着:“小娘子,哥哥来了——” 才探出头去,就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就倒了下来。 旁边的人唬了一跳,看过去,就看到那二狗子脸上血肉模糊,不知道被什么砸在了脸上,鼻子都被砸塌下去了,那血顺着脸,流了一脖子。 直接昏死了过去了。 几个人顿时脸色变了,他们倒是大意了,没想到这还是个烈性子!这不,二狗子没当回事,倒是受了罪!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能伤着一个人,还能逃得了他们这些人的手掌心? 本来还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想着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大家伙小心些呢,看来是用不着了。 撸着袖子就将这块大石头给包围了,其中一个转过石头顿时都愣住了。 石头后不是应该只有张家丫头一个人吗?怎么还多了一个? 第九十二章 这娘们有点邪性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张春桃已经将手里握着的石块朝着离她最近的那个二流子砸过来。 那二流子反应倒是快,一闪身,躲过了砸脸的命运,却没逃脱张春桃接下来补上的一脚。 一个趔趄,直接噗通跪倒在地。 那二流子十分硬气,第一反应就是:“兄弟们小心,这娘们有点邪性——” 话音还没落,石头后一个满脸胡子的猎户转了出来,手里拿着猎刀,护在了张春桃面前。 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全场,开口道:“我看你们谁敢再动手?” 落在最后头赶上来的那个二流子,抬眼一看,忍不住两腿一软,哆嗦着开口:“贺……贺哥?你……你老人家怎么……怎么在这里?” 这护着张春桃的不是贺岩是谁? 他瞟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二流子,眼神一眯,认出人来:“狗蛋?又是你?上次还没被教训够是吧?” 说着上就是一脚,直接将那叫狗蛋的二流子给踹飞了出去。 狗蛋撞到了一棵小树,直接将小树给撞断了,这才落在地上,滚了两下,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剩下的几个没受伤的二流子,都吓愣住了。 他们一贯欺软怕硬,偷鸡摸狗,欺负寡妇和落单的女子是毫不含糊,可真碰上壮年的汉子,那心里也发虚的。 尤其是贺岩这样的猎户,看他手上拿着那寒光闪闪的猎刀,就腿肚子开始抽筋了。 知道今天是遇到了硬茬子了,不说那张家大丫有点邪性,就是贺岩一个,他们也不敢硬杠啊! 因此果断的,跑不动的当场跪下求饶,跑得动的,四下散开了撒丫子就跑。 想着他们有好几个人,分开了,就算贺岩想追也最不上吧,说不得就能逃脱了。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十分的骨感。 还没跑出两步,就听到耳后“嗖嗖”的声音,然后膝盖或者大腿就一痛,直接就摔了大马趴,啃了一嘴的泥巴烂叶子,爬不起来了。 张春桃这才收回手,将手里剩下的几粒小石子随手一丢,走到最先跪倒的那个二流子面前,踢了他一脚,笑眯眯的道:“孙子,腿疼了吧?要不要姑奶奶给你揉一揉啊?” 一边说,那脚就踩在了膝盖弯上碾了几下。 二流子痛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当场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我错了!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没看出来姑奶奶你是高人!求姑奶奶放过!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姑奶奶了!” 张春桃冷笑:“哎呦,孙子——方才不是一口一个小娘子喊得挺欢的吗?怎么现在就改口喊姑奶奶了?“ “既然你喊我姑奶奶,那孙子别怕啊,姑奶奶心疼你们!你们这一个个心术不正,嘴巴不干净的,怎么着姑奶奶身为长辈也得帮你们改一改,好不好?”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像你们这样的,多半是小时候挨打挨少了,觉得女人好欺负是吧?没事,姑奶奶今天教教你们哈,这世上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女人了!尤其是姑奶奶这样记仇的女人!” 说着顺手就掰断了杯口粗的一根树枝,在那群二流子目瞪口呆的眼神里示意:“都站到一起去——” 二流子倒是想反抗,可前有张春桃拿着树枝虎视眈眈,后有贺岩举起猎刀杀气腾腾。 都老老实实的挪到了一起,还不忘记将那个昏迷不醒的二狗子也给拖了过来。 几个人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哪里还有半点往日调戏别家小娘子气焰嚣张的模样。 张春桃手中的树枝一甩,甩在石头上,啪的一声响,那些二流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行了,都站好了,将身上值钱的掏出来!”张春桃慢条斯理的吩咐。 “啥?”几个二流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被打劫了? 这情况不对啊!不是他们今天上山来,是调戏这张家大丫的么?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二流子们脑子虽然简单,可身体本能反应很迅速。 一个个迅速的都捂住了自己藏钱的地方,大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张春桃冷笑一声,树枝再度扬起,那就不是朝着石头挥去了,而是直接抽到了二流子的身上。 她这一下子虽然没用足全力,可也有五六分力气了,树枝本就带着枝条,抽在那几个二流子身上,一个个都痛呼出声。 先前还想着死活也要保住银子的二流子,立刻跪怂。 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了他们面前的石头上。 这群二流子别看在女人面前厉害得不行,其实哪个又真有本事? 真有本事的早就混出点排面来了,哪里像他们这样,都是靠偷鸡摸狗,或者给人当打手凑个场子赚点开销。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手里不能有钱,有了钱就胡天海地了,有时候好长时间没人请他们,又偷抢不到银钱的时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所以即使他们都掏了出来,五六个人,也就凑了不到一百个大钱。 这还是因为他们前几日在赌坊里帮忙,才结了工钱,这时日尚短还没花完剩下的。 张春桃看着那一点铜钱,有几分不满。 她如今没地方住,吃喝用度都要银钱,又刚被出族,就算知道小棉袄里有金叶子,一时也不能拿出来。 不然她一个孤女,拿出金叶子去镇上典当,立刻就要被人怀疑。 可原身的私房钱太少了,她正发愁呢,没想到这几个二流子送上门来了。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也没多少钱? 那脸色就不是太好看。 其中一个二流子眼尖,看张春桃脸色不满,就猜是嫌少了,再看她那手里的树枝蠢蠢欲动,生怕下一刻那树枝就抽到自己身上了。 当下立刻喊道:“姑奶奶,别打!别打!我们没有,二狗子身上有!二狗子有钱!” 话音一落,二流子们都看向了面前还昏迷躺着的二狗子。 第九十三章 要不你来 二狗子是他们这几个里头的领头的,他们都是跟着二狗子混的。 他有门路,在镇上赌坊里当打手,带着他们一群人,看场子,若是有人想欠了赌债不还,都是他们去催债。 或者赌场的人闹事,也是他们镇场子。 那催债是来钱最快的,每收回来一笔,赌场的管事都会给他们分上一点。 大头都是给二狗子了的,他们都拿点零头。 因此那二流子这话也没说错。 张春桃一挑眉,“那你们谁去搜搜他的身?” 这群二流子在赌场看场子也有段时间了,学会了看人,知道张春桃这个娘们邪性不好惹。 都想着怎么讨好,能把自己摘出去。 因此听她一发话,都蜂拥而上,想立个功。 一时间,那躺着的二狗子身上的衣裳都几乎被扒干净了,要不是还记得张春桃在场,估计连底裤都不剩了。 也亏得那二狗子昏迷不醒,不然被这样对待,估计又能气昏过去。 其中一个先举着一个钱袋跳了起来高呼:“姑奶奶,我找到他的钱袋了!” 说着将那钱袋上的系口绳子拉开,在石头上倒了出来,叮叮当当一阵响,倒是倒出来好几个碎银锭子和几十个铜板。 没想到这二狗子倒是头肥羊! 本以为就这么一点的,没想到还有个人也跟着站起来喊道:“姑奶奶,他这里还有,还藏了私房钱!” 说着也不知道从二狗子衣服哪个暗袋里居然摸出一张银票来。 “姑奶奶,这里,他还有个金戒指!” …… 真是惊喜不断。 那些二流子一边将战利品摆在了石头上,一边还忍不住嘀咕,“二狗子这王八蛋,平日里嘴上说得好听,说咱们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果这狗x的,居然藏了这么多钱!” “就是,受苦受累的活都是咱们干了,钱拿得最少,他倒是黑心!昧下这么多钱!亏老子们还真拿他当兄弟呢!” “呸!这狗x的,活该!” …… 一时居然都义愤填膺起来。 张春桃抽抽嘴角,这是一群缺心眼吧? 又示意其中一个最积极的,将那包银钱还有金戒指和银票都包好。 那二流子左看右看半日,索性将那二狗子的衣裳一扯,将那银钱都包好了,恭恭敬敬的献到了张春桃面前:“姑奶奶,都在这里了。” 张春桃拿树枝挑到了一旁放着,这才又站起身来:“说吧,今天这事,咱们怎么了结?” 几个二流子才回过神来,对啊,这女土匪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啊!咋办? 对视一眼后,一个个都跪下来,苦苦哀求起来。 这个说自己上有八十老母,那个说自己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还有的就哭自己家里几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 啥借口都找不出来的,索性抓着张春桃手里的树枝,不要脸的道:“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就当我们是个屁,将我们放了吧?我们以后肯定再也不敢了!” 还有的见张春桃打劫了他们的银钱,就另辟蹊径:“姑奶奶,你放了我们!我们以后就认你为老大!你让我们干啥就干啥!我们去挣钱,把挣的钱都交给你!” …… 一时间一群二流子,个个哭得都跟个一百多斤的狗子一般。 张春桃不为所动,只扭头看贺岩:“你认识他们?” 贺岩见张春桃这般模样,不知道的怎么的,就吞了吞口水,小心的道:“我认识其中一个,他叫狗蛋,上次也是调戏一个姑娘,被我遇到了——” 那个叫狗蛋的一听,这是要完蛋的节奏!狗蛋要变成死蛋了! 要知道,那次遇到贺岩是在去镇上的山路上,他遇到了一个落单的年轻小媳妇,那小媳妇长得还有几分颜色,他一时那啥上脑,直接就凑上去调戏人家。 吓得那小媳妇连滚带爬,被他逼得从山路入了山林,正要得逞的时候,不知道这贺岩从哪里钻了出来。 看到就跑过来,揪着他一顿猛捶,捶得他哭爹喊娘,怎么求饶都不管用。 那年轻小媳妇见了,趁着他挨揍的时候,忙不迭地跑了。 倒是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才被贺岩给放了。 回家差点连爹娘都没认出来,就这他还不敢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成这样的。 在家足足躺了四五天才敢下地。 本以为上次就够倒霉了,可怎么看今天这个架势,只怕下场会更凄惨? 那边贺岩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张春桃:“张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张春桃一笑:“处置啊?这打他们一顿吧——”就看到几个二流子抱成一团发抖了。 才又道:“太便宜了他们!” “干脆杀了他们吧?反正这里也没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大不了这银钱我分你一半你看怎么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张春桃扬起一个恶意的笑容来。 二流子们一听,都哭得更大声了,好几个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贺岩谨慎的道:“张姑娘,这杀人不太好吧?” 张春桃十分勇于接受意见,当下就道:“也是,杀人犯法!可是听你的话,他们只怕也祸害了不少女人了,这样吧!看在你们叫我姑奶奶的份上,轻一点吧,废了他们,看他们以后再怎么祸害女人去!” 说着那眼神就朝着那些二流子看去。 二流子只觉得菊花一紧,一个个都后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宝贝。 一个个面如土色! 就连贺岩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觉得裤裆里有点凉飕飕的。 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张姑娘,这,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做不太好吧?” 张春桃微笑着看向贺岩:“要不?你来?” 贺岩…… 二流子们这是真的被吓傻了,不敢求张春桃,只冲着贺岩磕头:“贺兄弟,你行行好,千万别,别废了我——” “我,我还没娶婆娘,还没给家里生个儿子呢!” …… 第九十四章 我听你狡辩—— 张春桃啐了一口,冷笑道:“就你们这些渣滓败类!也配娶媳妇?也配有儿子?这个时候知道哀求了?你们在欺负那些女人的时候,那些女人也这样哀求过你们吧?你们放过她们了吗?” “当初你们没给过那些女人活路,今天就不要求人给你们活路!” 说着从贺岩冷冷的一笑,“既然你不来,那你走开——” 说着就要抬脚。 被贺岩一把拉住了:“张姑娘,不可!” 张春桃脸色不太好:“怎么?你想包庇他们?” 贺岩摇摇头,将张春桃拉到了一边。 这才解释,今日张春桃要出这一口恶气容易,可是这些二流子,别的也就罢了,那个二狗子,背靠赌坊,肯定还有一点人脉。 真废了他们,那就是生死大仇,只怕那二狗子拼着一条命,也要报复。 张春桃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就算再小心,也有疏忽的时候,总不能一辈子都防着吧? 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杀人不是? 所以还不如留点余地,要么将人痛揍一顿出气,留他们一条命,还能威胁他们,若是再做恶事,绝不饶他们。 或者索性将他们送到牢里去。 这镇上虽然没有衙门,可也有管理治安的亭长,也有关押一些犯了小错的地痞流氓的地方。 将他们送进去一趟,吃些苦头,只怕还要赌坊来赎人。 赌坊若是不来赎人,只怕他们在那里就要呆上很长一段时间,还要干最苦的活,吃最差的饭。 张春桃本来心头的那点戾气,在听了贺岩的解释后,才消散了去。 是她想当然了,这里虽然不如现代社会治安严明,律法完善,可越是这样,倒越发要小心。 毕竟她抗衡不了这个时代。 想通后,张春桃冲贺岩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谢了,贺大哥!” 说着回身走到那几个二流子面前,逼着他们赌咒发誓,以后一定改头换面做个好人,也绝对不会对张春桃打击报复! 若是违誓,将来一个个都娶不到婆娘,家家都绝户! 虽然这誓言忒毒了,可对二流子们来说,能逃出生天,不用被废掉,哪里还敢有意见? 老老实实的都发了誓。 张春桃这才让把二狗子的衣服都撕成了布条,然后让他们分别将自己的一条腿,和旁边的人腿给绑得死死得。 连昏迷的二狗子也没放过,都绑好了。 又让他们反手朝后,将他们的手腕也都绑好了,这才让他们下山去。 几个二流子得此大赦,哪里顾得起来,纷纷爬起来,抬脚就往山下走。 这一抬脚,一群人都滚成了一团,顺着那山坡滚出老远,一路就听到他们啊啊的尖叫声。 半晌后,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半天没了声音。 张春桃侧耳听了听,这才拍拍手,将那旁边包裹好的银钱拎了起来,看向贺岩:“贺大哥,走吧。” 贺岩心有余悸的踮脚探头,看着那群人滚下去的方向,隐约听到几声哀嚎声,顿时放下心来,没死人就好。 抬脚跟在了张春桃后头,往山上而去。 张春桃如今也没地方而去,这上山,自然是想着在那山洞里暂时住上一段时日,等解决了户籍问题,又有个明面上的收入来源后,再去镇上租或者买个房子住下。 今天打劫了这群二流子,看那堆东西,估摸着最少也值二三两银子了,就算见者一半,分一半给贺岩,她也不亏。 贺岩收了这银子,托付他下山帮忙置办一些日用品和粮食,他应该不好意思拒绝吧? 这么一来,她暂时的困境就解决了。 这么想着,张春桃的脚步越发加快了些。 跟在后头的贺岩,看着张春桃去的这个方向,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好像有什么忘记跟她说了。 本来想开口喊住的,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到底咽下了。 这样犹豫了一路,等到他终于想开口了的时候,张春桃已经顺着那藤蔓下去了。 坏了!贺岩忙跟在后头也翻了下去。 就看到张春桃站在山洞口,正看着那山洞里呢。 张春桃本来心情很好,想着进了山洞就分赃,咳,分钱的。 没想到到了山洞口,这才发现,一段时日没来,山洞里有不小的变化。 要不是她确信自己没失忆,都要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山洞里本来空空荡荡的,就是她当初留下的一点柴火。 可如今看进去,山洞里柴火了堆得高高的,还用石头堆了个简单的石头灶。 灶旁边,摆着一个粗陶的罐子,一个粗陶的水瓮,两个粗瓷大碗分别扣在罐子和水瓮顶上,揭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清水。 靠着山壁的另一边,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茅草旁边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放着两个布口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此刻张春桃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来回刷屏! 谁特么占了我的山洞! 她不傻,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山洞这些年,除了她并无人发现,唯独一个知道的,就是贺岩。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很明显,继上次被贺岩发现后,这个山洞已经被他承包了。 贺岩是猎户,经常在山林里出没,这山洞应该已经成了他进山的落脚之处了。 毕竟这山洞隐蔽,不用担心猛兽夜袭,就算有毒蛇虫子什么的,老猎户也有草药驱赶,说来也真是一个好地方。 也难怪他就这么占据了这块风水宝地! 可这是她发现的山洞! 张春桃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山洞是无主的,也没刻她的名字,人家贺岩发现了,觉得这地方适合落脚,所以占据了很正常。 可自己地盘被人侵占的感觉,还是忍不住! 当下冷着脸转过头,看向了后头的贺岩。 贺岩双手还抓着藤蔓,看张春桃这架势,也不敢顺势滑进山洞了。 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吞了吞口水:“那什么,张姑娘,你听我解释——” 张春桃冷笑一声:“行,我听你狡辩——” 第九十五章 分赃 贺岩苦笑,得,把人家姑娘给气坏了。 说来也是他不对,这地方一看就是人家姑娘找到的,留着做退步的。 是他好心办坏事,跟在人家姑娘后头发现了这个地方,结果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没经过人家姑娘同意,就占据了这个山洞。 怨不得人家姑娘这么生气,以张姑娘的身手,没动手,已经是极为给自己面子了。 当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张姑娘你别误会!我只是最近在这附近打猎,晚上不太安全,所以暂时借用这山洞落脚罢了!本来是想跟姑娘你打个招呼的,可一直没遇到姑娘山上,就厚颜占用了几日。” “不过张姑娘你放心,我今晚就离开。这里面的东西,就算我给不经过张姑娘同意,擅自进入山洞的赔礼!还请张姑娘不要见怪!” 说着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就要翻身上去。 张春桃听了贺岩的解释,脸色和缓了些,见贺岩要走,想着还没分钱给他,还有事要请他办,开口挽留道:“贺大哥先别走,我还有事请你帮忙——” 贺岩往上爬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张春桃似乎真有事相求,犹豫了一下,到底翻身进了山洞。 进了山洞后,自觉自己理亏,十分有眼色的就忙活起来。 先生起了一堆火,又起身从那布口袋里倒出半罐子的高粱来,在水瓮里舀了水来,冲洗了一遍后,才放水,将陶罐子架在了火上。 叮嘱了一句:“烦劳张姑娘看着点火,我出去一下。”说完,不等张春桃反应过来,就提起弓箭和猎刀出了山洞,扯着藤蔓两下就翻了上去。 张春桃彻底脱离了张家,爬了半日的山,又揍了几个二流子,加上一早上张家族长家就没预备她的早饭。 饿到现在,也有些累了。 见贺岩出去了,她也放松了些,靠在了山壁上,默默的看着那火堆琢磨起贺岩这个人来。 先前她装作被二流子吓到滑倒,就是想让那二流子放松警惕。 她早就看好了地形,趁机滑倒那块大岩石后头去,想着赶快摸几块石头,或者寻一根树枝什么的,一会子也好对付那几个二流子。 没想到,一滑到石头后头,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就看到贺岩正好从山上下来,也刚好赶到了石头后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贺岩先小声问她有没有事。 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张春桃两眼,见她衣服什么的整整齐齐,气色也还好,才松了一口气。 张春桃见那些二流子逼近了,也没空跟贺岩解释,只叮嘱了一句让他别乱动,坏了她的事。 实在是上次被贺岩好心办坏事给气出心理阴影了。 还好贺岩十分有眼色,配合默契,那些二流子一个都没逃过。 不然就凭张春桃自己一个人,到底是在山林里,说不得还真会让他们走脱一两个呢。 此刻回想起来,贺岩应该是在附近打猎,听到了动静,所以赶了过去,应该是打算救人的。 若真是如此,那贺岩真是个好人。 而且先前她要废掉那些二流子,贺岩冒着被她揍的风险拦住她,那一番考虑也确实是为了她着想。 目前看来,贺岩对自己也没有所图,倒是可以暂时信上一信。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春桃将那打劫来的用衣服包着的银钱全部倒在了面前,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铜钱有一百一十七个,碎银锭子有五六个,小小的。 张春桃估摸不出来这是多少的,原身也没见过银子,倒是一会子可以问问贺岩。 还有一张银票,打开一看,居然有五两。 再加上那个金戒指,估摸着最少有十来两银子,倒是发了一笔小财。 有了这笔钱,张春桃起码短时间内的生活用度是不用愁了。 一边在心里列着一会子要托付贺岩帮忙采购的东西,一边看着那架在火上的陶罐里,米汤要溢了出来。 忙抽出一根柴火来,改成小火慢慢的焖煮着。 贺岩也就这个时候回来了,满头大汗的,手上拎着一只已经剥皮洗干净的兔子和一只野鸡。 原来他是出去打猎去了。 张春桃忍不住多看了贺岩一眼,没想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就这么一小会,就能打到猎物回来。 贺岩看了看张春桃,解释道:“我,我打了点野味,这兔子中午吃,野鸡给姑娘你留着晚上吃。吃了晌午饭,我就下山回家去,姑娘请放心,以后没有姑娘的允许,我是不会进山洞来的!” 说着就去处理那兔子,将它穿好,然后等高粱米粥熬得浓稠了,将陶罐提了下来放到一旁,将兔子架上去烤起来。 张春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再一想,毕竟贺岩今天又帮了自己一把,而且还请自己吃兔子,自己一会子还有事要求他,也不好就这样沉默着。 想了想,将放在一旁的那堆银钱拿了过来:“贺大哥,这些铜钱我刚才清点了一下,有一百一十七个,还有一个张五两的银票,一个金戒指。就是这几块碎银子,我不知道是多少,你帮忙看看?” 说着将那碎银子和那银票铜钱金戒指尽数往贺岩面前一推。 贺岩低头看了一眼,拿手拨弄了一下才回答:“这一块是五两的银锭子剪开了,估摸着有二两,这几块大约是三钱左右。” 说完,规规矩矩的收回了手,并没有多碰一下。 就连眼角都没有乱瞟,那些金戒指和银票看都没多看一眼。 张春桃将贺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估算了一下,那几个碎银锭子,大约是三两二钱左右,合计一共是八两二钱的银子,一百一十七个铜板加上一个金戒指。 想了想,将这些银钱分成了两份,一份六十个铜板,二两碎银子,再加上一个金戒指,推给了贺岩。 剩下的铜板,加上碎银子和银票留给了自己。 “今天多亏了贺大哥帮忙,不然我也不会发这一笔横财,见者一半,这些是贺大哥该得的,这些我留着,贺大哥收下吧!” 第九十六章 上了心 贺岩抬眼看了看张春桃,缓声道:“张姑娘,这钱你自己留着傍身吧!你一个人以后用钱的日子还多呢。再者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没有我,姑娘今天也会安然无恙的!” 居然不要! 张春桃倒是没想到贺岩会拒绝,本来她的打算是,大家痛痛快快的分个赃,这钱贺岩也拿了,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有句俗话不是说的好么,说天下哥们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女票过女昌,一起分过赃。 这前头三样是别想了,只剩下这最后一铁了,怎么也的砸实了。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张春桃自然知道,这世上最铁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 有了共同的利益,自然什么都好说。 所以,她才会想着将这钱分一半给贺岩,一是感谢,二来也是希望多个朋友多条路,毕竟以后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身份,肯定多有不方便的地方。 别人她不相信,如今唯一能让她相信一两分的,就只有贺岩了。 可贺岩拒绝了,是不看重这些财物?还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张春桃在张家装白莲装绿茶,得以脱身。 如今在贺岩面前,却不想再装了,反正她今日的揍那些二流子的英姿想必是深深的印刻在贺岩的脑海中了。 再装就没意思了!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贺大哥为何不收?定然不是嫌少?是同情我今天的遭遇?还是怕被我连累,所以要避嫌?” 贺岩张了张嘴没说话。 张春桃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虽然我只跟贺大哥见了两面,却看得出来,贺大哥是个品行端正,有君子之风。所以我也不瞒着你,若是同情我,大可不必,比起我来,那些二流子的下场想来更令人同情。” “况且我今天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发了一笔横财!只是我觉得今天这事,多亏了贺大哥提醒我,不然只怕我会犯错,所以这也是我感谢贺大哥的一点小小心意!” “若是贺大哥觉得我今天被二流子堵上,坏了名声,又或者是怕二流子将来报复,所以要避嫌!那我没二话可说,出了这个山洞,我和贺大哥之间就是陌路人,从来没见过!” 掷地有声! 贺岩看着张春桃说话时果决的神态,明亮的眼神,忍不住心怦怦的跳得快了一些,耳尖也有些发热。 忍不住掩饰的翻转了一下火上的兔子,这才讷讷的开口:“我,我没有怕被你连累——” 犹豫了一下后,又继续道:“今天这事,本就是那些二流子的错,和姑娘有什么相干?我贺岩再是个大老粗,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姑娘。” “只是想着姑娘如今的处境,没个落脚的地方,这山洞里也不是久居之地,终归要出去。身上有些银钱日子才好过些!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能打猎,家里还有田地,日子过得宽裕,哪里能要这些银钱?” “说来,那些二流子冒犯姑娘,这些银钱都应该是给姑娘的赔礼才对!我若拿了,成什么人了?” 张春桃很快意识到,贺岩这是知道她被出族了? 想到就直接问了出来。 果然贺岩有几分尴尬的低下头去,半天才道:“我这几日在这片打猎,今日下山本是想换点粮食的,然后就,就听到了——” 他其实不敢说,那日他在山上遇到张春桃,误会她是要跳崖。 后来虽然知道这是个误会,到底不放心,后头保护尾随着张春桃下山进了八角屯,才放心。 后来去镇上卖猎物,刚好碰到了八角屯的人在他旁边卖鸡蛋,几个婆娘嘴碎,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 就听到了张家的事情,一对照,就猜度应该是自己在山上碰到的张春桃。 因此也就留心听了听,才知道张春桃命苦。 本来这事也就是听听就算了的,偏生回家去,又遇到了自家出嫁的大姐回家来。 大姐嫁的是七里墩,离着杨家村不远。 回来跟亲娘妹子唠嗑八卦,也正好说起七里墩的一件奇事。说是他们村有名的王掌柜,要给儿子续弦,放着那好人家的姑娘不要,非要八角屯张家的养女。 贺岩本事不耐烦听的,架不住家里就那么点地方,他又要在院子里收拾猎物,家里女人们知道他平日里是从来不问这些八卦是非的。 也就当没他这个人,八卦了个痛快。 倒是让贺岩听了满满一耳朵,才意识到,这王家要续弦的,也是那日在山上碰到的张春桃。 这接连几天都听到张春桃的消息,不由自主的就上了心。 于是这几日打猎,不知道怎么的就逛到了这八角屯附近,还将这山洞里给拾掇了一番,住了下来。 前天他收拾猎物回家去,路上倒是遇到了王掌柜一家子,气冲冲的模样,又听到那王掌柜家的婆娘嘴里骂骂咧咧的,大意就是亲事没成,又骂那张春桃是野种什么的。 他心里就不得劲,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要知道这被退亲了,对姑娘家名声有损,担心这张春桃万一真想不开,要去跳崖,到底是一条人命不是? 说服了自己,昨晚赶回了山洞,胡乱睡了半夜,今儿一早就下山,打算借着买点粮食的借口,悄悄地去看看,那春桃到底怎么了。 没曾想一下山,就发现张春桃要被出族了! 那一刻,他简直不敢去看张春桃,只觉得这张家人真是太狠心了,这是压根断了一个姑娘家的活路啊。 看着张春桃出来往山上走,贺岩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只怕伤心透了,也不想活了,恐怕真的要去寻短见。 因此急匆匆的抄了小路,想赶在张春桃前头拦住她。 没想到却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此刻他承认后,又怕张春桃面上下不去,忙解释道:“张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不要想不开——” 张春桃本来刚升起的一点感激之情立刻就没了! 你这是啥眼神啊?我咋就在你眼里,那么像想不开的人? 第九十七章 一穷二白 不过抬头对上贺岩担忧的眼神,张春桃翻个白眼,放弃了跟他辩解。 想了想,将那枚金戒指拿出来,推给了贺岩:“既然这样,那贺大哥把这个收下吧,收下了这个,我才敢相信贺大哥,也才敢求贺大哥帮忙。” 贺岩看了看那枚金戒指,再看看张春桃郑重地模样,知道她这话不是客气,而是说真的。 贺岩并不傻,脑子将这话转了一圈,也就明白,张春桃并不太相信他,所以希望他也分一点这个东西,算是给他的封口费,也是表明,先前那事,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想了想,痛快的将那金戒指给收了起来。 一边转动着火上的兔子,一边问:“张姑娘有什么事,我能搭把手的,尽管说。” 张春桃见贺岩这么上道,心中自然放松了一些,也就不客气的将自己先前列好的需求单子给一并说了。 她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和那件小棉袄,还有全婆子给的一套换洗衣裳,啥都没有。 真是一穷二白,都要置办。 棉被、衣服、粮食、油盐酱醋、还有菜刀,锅碗瓢,盆之类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刚需。 也幸亏这打劫了那帮二流子,手头这些零碎的银子和铜板刚好能应急。 贺岩先是将张春桃需要的东西默记了一遍,这才道:“张姑娘是打算在这山洞里常住不成?这山洞虽然隐蔽,可也并不是久居之地。” “再者,那些银钱看着虽然多,可总有花光的时候,姑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更不用说姑娘的户籍,打算迁到哪里去?” 贺岩也知道自己这是交浅言深了,可是,一想到眼前的这个姑娘,无依无靠的,就忍不住多提点了几句。 张春桃自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她既不会女红,又不会卖身为奴,身为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所能谋生的技能,她都不会。 想来想去,自己还有几分力气,就是想去给人做苦力,扛个包什么的,别人也不会要啊。 还好有原身的记忆,她还认得一些山货,这已经是夏末秋初的时节,眼看就是采摘山货最好的时候了。 当初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赶时髦还学认过一些中药材,还能采摘药材卖钱。 倒不如留在这山洞里,采摘些山货和药材,挣一笔明面上的银钱,再趁着这段时间,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才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不然她现在这样,八角屯是留不住了,其他村也不用想了,更不用说镇上了。 思来想去,山洞目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这些话张春桃不会傻乎乎的全都告诉贺岩,只挑拣了一部分说了。 贺岩想了想,别的不说,就张春桃这揍人的力气,只要不去深山里招惹那些猛兽,倒确实比在外头安全些。 更何况人言可畏,一个姑娘家,就算再厉害,这被出族了,肯定要背后被人说的,与其听那些闲言碎语,还不如留在山里,倒也耳根子清净。 而且看张春桃是个有主见的,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恰好手头的兔子也烤好了,贺岩从腰间拔出猎刀来,将兔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张春桃。 张春桃也麻利的将两个碗涮了一遍,倒出两碗高粱粥来,一人一碗刚好。 沉默的吃完了饭,贺岩抱着那碗筷还有水瓮就翻身出了山洞。 张春桃将地上的骨头什么的收拾干净,顺着山壁丢了下去,免得留下来招蚊虫蚂蚁。 过了好半日,贺岩才矮身抱着满满的水瓮进来,碗筷都已经刷洗干净,一并摆放好了,就要告辞。 毕竟孤男寡女的,纵然自己坦坦荡荡的,也要避嫌不是? 张春桃也就顺势将剩余的那些碎银子和铜板都塞给了贺岩:“贺大哥,那就麻烦你了。” 贺岩顿了顿,接过了那些银子和铜板。 想了想,将手里的猎刀递了过来:“这个留给你暂时防身用,今天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柴火粮食也够你这几天用的,这几日能不出山洞就别出山洞。” “那些人已经下山了,不出意外会雇了车送到镇上去了。说不得这几日就有人上山来寻你的踪迹,你且自己小心些才好。” 张春桃这才意识到,方才贺岩出去,已经跟在那些二流子后头去查看了一番情况才回来。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何文昌才去镇上,想来找到所谓的好人家,也还要一段时日。 里正那边,就算张家想动手脚,有全婆子盯着呢,为了她将来的卖身钱,也不会让张家将她的户籍给迁走。 手头还有银钱,这山洞里还有吃喝的,倒真是可以休息两日。 因此也就点点头,不过她立刻想到了一点:“那些人也看到你了,你去镇上碰到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其实我那些东西也不是特别着急,等些时日也没关系。或者你托别人去买?” 她不能下山,可是也没想过要连累贺岩不是? 贺岩忍不住嘴角翘了翘,不过他满脸的胡子,就算是张嘴,估计也被胡子挡住了,何况只是微微翘了一下,自然也无人发觉。 然后才道:“不用担心我,他们知道我是谁,不敢来招惹!” 似乎颇有底气。 张春桃不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是她也看得出来,贺岩并不是那说大话或者喜欢显摆自己的。 这样有把握,想来是有他的本事吧? 那边贺岩说完这话,摆摆手,径直走了。 等贺岩离开,这山洞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张春桃回身打量了一下这山洞,到底是自己要住上一段时日的地方,先前贺岩也只是略微布置了一下,本就是暂时容身的地方,肯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此刻也是闲着,正好一并收拾收拾。 先就着柴火剩下的一点还没彻底熄灭的灰烬,放了一点干草,引燃了后,又放上柴火。 等火升起来,架上陶罐,放上水煮着。 一面将这山洞里的东西都清点,重新归置了一下。 水开了,将贺岩留下的那只山鸡褪了毛,然后抹上了粗盐,拿根野草系好了脚脖子,寻了个地方挂着。 这样风吹上一夜,第二天就半干了,也不会坏。 第九十八章 头顶一片大草原 做完这些,山洞里的光线就已经暗淡了下来,张春桃走到洞口一看,太阳已经被对面的山峰遮住了大半。 此刻无事,山中寂静,风刮过山谷的呼啸声,还有鸟叫声,隐约山林里远远的还有猛兽的叫声。 就是普通汉子,听了这些声音,也后背发麻,恨不得早点下山去才好。 张春桃倒是不害怕,看看天色,此刻离吃晚饭还早,一时也没事可做了。 在山洞里转悠了一圈,那眼神就落在了那堆干草上的小袄子上。 这袄子里,不出意外,应该藏着金叶子,此刻正好探个究竟。 那小棉袄里面絮得棉花极为厚实,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棉袄拎在手里仍旧有分量。 棉花对于一般庄户人家来说,算是金贵的东西了。 好多人家,冬天的袄子里,填的都不是棉花,而是芦花,看着也是蓬松,可是远不如棉花保暖。 大部分人家里,能人人有一件棉袄,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冬天都要裹在身上穿,甚至好多贫苦的人家,一件袄子能从冬天穿到春末去。 天冷里头多穿两件,天气暖和了,就光穿着棉袄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袄子穿几个月,早就脏得不行了。 所以庄户人家的婆娘也就想出了法子来,在这棉袄外头穿一件罩衣。 只需要换洗外头的罩衣也就是了,一个冬天过去,棉袄也不用洗,直接晒晒收起来,等到冬天再来的时候穿。 不仅省了棉花布料,冬天还不用冷水洗棉袄冻手。 这个小棉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就洗过一两次,洗过后的棉花肯定会硬实一些,倒是也因此没被赵氏发现这棉袄里的秘密。 张春桃仔仔细细的将这棉袄捏了一个遍,终于在腋下,还有背后,发现了十来处不同。 不是特别的明显,如果不是她先入为主的知道里面藏着金叶子,恐怕都发现不了。 想来当初将金叶子缝进棉袄里的人,绝对是一个女红十分厉害的人。 若是没有打劫过那些二流子,张春桃肯定会将这些金叶子就取出来了。 如今手头银钱够用,这些金叶子倒是放在这棉袄里还更安全些,因此张春桃将那小棉袄放到了一边。 只说贺岩这边。 他下山的时候,是抄着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到杨家村,不过一个时辰就到家了。 贺岩的家就在杨家村的村尾,靠着大山,这地方是当年贺岩的爹选的位置,虽然偏僻些,可是安静。 离着最近的邻居家,也有五六十丈远。 当年贺岩的爹盖这个房子,几乎将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用得都是实在的好料子。 中间是三间石头瓦房,左右厢房也都是大半截的石头墙磊就而成,因为地方偏僻,还用石头围了一个大大的院子。 院子里栽着一棵柿子树,枝繁叶茂,枝头上如今挂着一个个的半青半黄的拳头大的柿子。 屋檐下和厢房两边角落里,栽着一些乡下常见的花草,什么栀子花、鸡冠花、紫茉莉、蜀葵之类的。 栀子花的花期已经过了,可紫茉莉和鸡冠花还有蜀葵正是花期,开得泼泼剌剌的,让这小院子比起其他人家的院子,多了几分意趣。 围墙的外头,栽满了当地的野枸杞树,这种说是树,其实就是灌木丛,长不了太高,但是浑身是刺,一般庄户人家都会从野外挖上一些回来,围在自家院子外种上一圈。 一来防那些黄鼠狼之类的窜进自家院子偷鸡,二来也是防着贼人翻院墙进自家院子。 就是院子里,也用大青石块在正中央铺出一条路来,就算是下雨天,也不用担心踩得满脚的泥巴。 贺岩回家的时候,他亲娘孟氏正带着小妹贺娟在柿子树下做针线。 嘴里说着的正是和张春桃有关的事情。 前儿个大姐贺娇回娘家,才说了这王家非要娶那八角屯的张家养女,就要上门提亲了的消息。 昨儿个就又有消息说,王家跟张家那亲事成不了了。 不少人还在猜度呢,说当初王掌柜那么多比张家条件好的都没看上,非选中了张家养女。 那张家什么条件,周围几个村子的人,谁不知道?能和王家结亲家,只怕是求之不得呢。 这按理说,两家的亲事都是没跑了的事情,怎么会没成呢? 如今庄户人家都不是太忙,村里的那些婆娘们,每天家里事情做完了,就是闲嗑牙。 好不容易出了这桩大新闻,谁不打听两句? 有那等不得的,据说已经托人去八角屯问了。 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秘密,这不,一早上,就有八卦出来了。 说王家张家的亲事不仅没成,还闹翻了,张家姑娘因为这个,还要被张家出族了。 说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个一早,那张家已经开宗祠,当众宣布了。 这附近十里八乡,这么些年了,还真没有听说过谁家出族的。 尤其还是将一个姑娘家出族! 就算有那不检点的,大不了也是宗族内部,沉塘也好,浸猪笼也罢,都是胳膊断了折在袖子里,不让外人知道,传出去怕坏了名声。 可张家这般操作,就很迷了。 一时间,猜什么的都有。 有说只怕是那张家姑娘不愿意给人当续弦,所以另外找了个情投意合的后生,给王家戴了绿帽子,这才闹崩了的 也有说是不是张家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怕人笑话,索性将张家养女给推出来当了挡箭牌。 毕竟是养女嘛,又不是张家骨血,养她这么大,这个时候替张家挡灾也算是报答了张家的养育之恩。 还有跟八角屯沾亲带故的,稍微消息灵通一些,另外爆出一个惊天消息来。 说是那王掌柜的,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背地里也在镇上养了女人。 那张家养女就是王掌柜跟外头女人生的,当初放在了张家寄养,如今年纪大了,亲事不好说,王掌柜才非要自己儿子将那养女娶回家去呢。 就有人反驳了,说那岂不是乱了伦理纲常?虽然是同父异母,可到底是血脉至亲,哪里有让哥哥娶妹妹的? 立刻又有人说了,说既然王掌柜这么做,那就是肯定家里婆娘生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呀!当初王掌柜在镇上当小伙计,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这儿子说不得就是家里婆娘跟别人偷偷生的呢? 这么一看,王掌柜头上岂不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也太可怜了,帮着不知道哪个野男人养大了儿子呢! 第九十九章 得罪了哪路菩萨 一帮子婆娘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王掌柜头上的帽子绿得发光,养了几十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不过好在他外头的女人还给他生了姑娘。 王掌柜估计本想是家丑不外扬,将亲闺女娶回家和养大的野儿子成亲了,生个孙子,还是自己的骨肉。 没曾想,估计是在张家暴露了,所以这亲事没成,还闹翻了。 张家那边嫌弃张家养女的名声不好听,怕连累自家的姑娘,所以将人出族了。 逻辑自洽,满分! 一时间这个结论得到了杨家村所有婆娘一致的认同,纷纷感慨,原来这看着再老实的男人,那背地里也会偷腥啊! 这张家养女被出族了,王掌柜那边会不会将人给接回去? 王掌柜的那野儿子,会不会被赶出去?林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把年纪了,只怕也要被休了吧? 杨家村的婆娘们那个抓心挠肝,恨不得一个个带着铺盖,住到王家夫妻炕底下去,好听听他们夫妻是怎么个打算。 贺娟本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早就许配了人家,明年就要出嫁了。 因此从年初开始,孟氏就将贺娟拘在家里,不让她下地干活,只做些家务针线,也是让她安心待嫁的意思。 贺娟只出去洗个衣服,就听了这么些话回来,可不要跟孟氏说道说道。 贺岩回来,她们母女也就打个招呼,继续说起这惊天八卦来,毕竟这儿子(哥哥)常见,这么大的八卦可不常见。 贺岩回屋去放下打猎的家伙什,出来洗了把脸,这些八卦自然也听了个分明。 一时倒是听愣住了。 这里面还有这些事情?听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尤其是贺岩在路上还碰到了因为亲事没成,骂骂咧咧的王家人。 当时那林婆子嘴里骂得是什么?依稀是野种?王家人的脸色当时都不好看,尤其是那后头的媒婆的表情,也是十分的奇怪。 这时候回想起来,让贺岩心理咯噔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最大的受害者,是张春桃无疑。 而且看张春桃的样子,压根没有跟王家认亲的打算。 王家也是,若真是他的血脉,张春桃被出族,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心里有事,贺岩晚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随便扒拉了几口就说明日一早要赶集,早早回屋歇着了。 孟氏虽然看在眼里,可也没有多问,自己这个儿子,一贯是有主意的。从当家的去世后,他就扛起了这个家,大事小事基本都是他拿主意。 想说的时候,他才会开口。 不想说的时候,就算是她这个做娘的,也休要从他嘴里抠出半个字来。 因此也就答应一声罢了。 扭头看自家小闺女还在叭叭的说着张家的事情,忍不住就头疼。 自己生了三个孩子,大闺女嫁出去了,剩下这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是话少得过分,闺女却一张嘴,能从早叭叭到晚上不停歇。 这眼看明年就要嫁人了,还是这般模样,可怎生是好? 可闺女这也算好的了,起码有人家了。 再一想自家儿子,马上都二十岁的人了,因为守孝的原因,如今还连个媳妇都没有,那就更头疼了。 孟氏一想到这,就心梗得一晚上没睡好。 贺岩一早,揣着几个馍馍就出了门。 走到镇上的时候,太阳也才刚一树高,恰逢是大集的日子,镇上热闹的很,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背着自家的东西来赶集。 一来将自家积攒的鸡蛋或者山货卖出去,换点油盐回家。 二来这快秋收了,自家那些需要修的农具什么的,都背来镇上的铁匠铺里修补一番,免得秋收的时候掉链子,那可就耽误功夫了。 贺岩先没买东西,而是直奔镇上唯一的一家药堂而去。 这药堂门面不大,也不在最繁华的街道上,而是在略微僻静的巷子里,叫杏林馆,里面坐堂的大夫姓马,他家世代祖传的医术。 对跌打损伤格外在行些,在附近也颇为有名。 本来这种小城镇的药堂,大多只是勉强度日,不过因为石桥镇有外来的山货贩子,他们走长途,带着货物,途中总是不太平。 免得受些皮外伤,这家杏林馆的金创药和跌打损伤药倒是颇为有效,因此这家药馆倒是生意还算不错。 此刻时候还早,杏林馆的大门也才打开没多久,门口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正在扫地。 见了贺岩,忍不住眼睛一亮,露出喜色来,丢了扫把迎了上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忍不住朝着贺岩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眼神都黯淡了几分,期期艾艾的开口:“大哥,娟儿妹妹没跟你一起来赶集?” 这少年正是跟贺娟定亲的马远志。 杏林馆的马大夫是他亲爹,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如今跟在亲爹身边,学着炮制药材,抓药,熬药。 贺岩点点头,压根没接马远志这话茬。 他们虽然是定亲了未婚夫妻,可到底还没成亲呢,哪里没事就能常见面的? 马远志也知道,自己这准大舅哥的性子,没听到他回答,也就不敢再多问了。 只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来可是有事?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 贺岩将马远志拉到一旁,小声的问:“昨儿个是不是有几个人受伤送到你们这里了?” 马远志点点头,露出几分不屑之色来;“还不就是那些二流子?往日里没少干坏事,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菩萨,这次是遭罪了!” “大哥,你是不知道,一起送来了五个,个个身上都有伤,最严重的那个如今还躺着没醒呢,还有两三个,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的,要想将养好,只怕也要两三个月呢!” “咱们邻里街坊的也算是可以清净几个月了!”说到最后,马远志忍不住咧嘴一乐。 这些二流子,虽然不敢对他们杏林馆做些什么手脚,毕竟他们这些人,常年受伤,还要指望着他爹帮忙治疗呢。 第一百章 世间险恶 可他们的名声在镇上也是臭如狗屎,一般的百姓,听了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尤其是伤最重的那个二狗子,仗着他姐姐跟保长不清不楚的,街坊邻居没少受他的欺负。 如今躺在那里一晚上还没醒,这附近知道的,不知道心里多解气。 不过马远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容一收,结结巴巴的问:“大……大哥,那……那些人,不会,不会是你打伤的吧?” 不等贺岩回答,马远志就开始团团转了,一边转,一边嘴里还念叨:“这可怎么办?那二狗子的姐姐昨儿个得了消息就哭天抹泪的,说不定今天就去跟保长告状去了。” 猛地转身,抓住贺岩的手:“大哥,要不你逃吧?你放心,岳母和娟儿妹妹就交给我了,我保证照顾得好好的——” 贺岩冷笑一声,一脚将马远志给踢开,“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将你照顾得好好的?” 马远志后背一凉,还没说话,就听到里头他爹马大夫的声音了,“岩哥儿来了?“ 贺岩瞪了马远志一眼,这才答应了一声进去了。 马大夫见了贺岩,笑呵呵的先寒暄了两句,才问贺岩的来意。 贺岩也不藏着掖着,详细的问了那几个二流子的病情,就知道那伤势最重的二狗子,迎面被拍了一石头,鼻骨断了不说,下山的时候,因为他是昏迷的,又最倒霉,一起滚下山的时候,他被压在最下头。 大家挣扎着起来,你踹我,我踩你,混乱中有不知道是谁踩断了他几根胸骨,也亏得马大夫治疗这跌打损伤有一套,不然只怕二狗子这条命都要交代了。 至于其他人,断胳膊断腿的,虽然没二狗子严重,可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是用药跟得上,修养的好也就罢了。 要是修养不好,不仅恢复的慢,将来也会留下病根。 马大夫知道这个亲家的大舅哥不是那种没事瞎打听的人,这么早就赶到药馆来,估摸着这群二流子受伤和他脱不了关系。 看着贺岩的眼神就有些狐疑和猜度,就怕贺岩提出什么不好的要求来。 他跟贺家是未来亲家,也知道贺岩的为人,那群二流子肯定是干啥不好的事情,才被贺岩收拾了。 只是他到底是大夫,这为人医者,就算不能救人,可也不能用所学医术害人。 贺岩看马大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解释了一句:“这些人受伤虽然和我有些关系,我也只是教训了他们一顿,离开之前人可都是好端端的。” 马大夫听了这话,倒是放下一半的心来。 担忧的看着贺岩:“别人也就罢了,那二狗子你可要小心些——” 贺岩冷笑一声:“伯父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呢。我今儿个来,只是确认一下,这些人早就该被收拾一顿了,如今这样也是他们活该,老天都看不过眼呢。” 说完,就要告辞而去。 马大夫本是想留他吃饭,看他执意要走,也只得罢了。 倒是马远志瞅着机会回屋去取了一个小包裹出来,背着马大夫偷偷塞给了贺岩:“大哥,这里面是上次娟儿妹妹说好的药草包,放在荷包里,能驱蚊虫的。如今这天气,蚊虫毒气大,上次给她的药性估计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这个麻烦大哥带回去给娟儿妹妹,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贺岩定定得看了马远志半日,看得马远志腿肚子都抽筋了,才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就扑鼻而来,不说别的,倒是挺提神醒脑的。 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在山洞里住的张春桃来,到底是山里,蚊虫蛇蚁多,倒是需要这个。 因此倒是开口了:“我最近要经常进山,那驱虫的药粉倒是不多了,你再给我包点吧。” 说着递过银钱。 马远志哪里肯收,大舅哥难得开口要一样东西,别说只是一点驱虫的药粉,就是人参他也舍得啊。 忙进药房忙活了一会,又包了一个包裹出来,里面不仅有驱虫的药粉,还有跌打损伤的药,细心的都贴了签子。 贺岩点点头,收了这小包裹,然后数了二百钱放在柜台上拔腿就走了。 马远志哪里肯收,还待推脱,等他收拾好银钱赶出去,早就不见贺岩的人影了。 马大夫看在眼里,知道这贺家虽然和他们是亲家,可一贯是不占便宜的。 马远志送给未婚妻贺娟的东西,是他的一片心意,倒也罢了。 这贺岩自己需要的东西,他知道这些价格,给的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想来也是不想落人口舌。 这也是贺家即使是乡下人家,可马家仍然乐意跟他们结亲的缘故之一。 该收的礼贺家大大方方的收下,该付的钱,也一分不少,十分拎得清楚明白。 有这样脑子清楚的亲家,谁不乐意? 因着这份满意,马大夫在听到昨日送来,就在药馆偏院住下的那群二流子又哭喊起来后,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身为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可对这些二流子,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该救的也救了,让他们吃些苦头,也没人知道不是? 打定了主意,马大夫将那药方开得刷刷得,黄连多加上一些,见效缓慢的药开上,止疼的药去掉。 务必要让这群二流子知道这世间险恶为要! 只说马大夫这么调整过药方后,那群受伤的二流子,终日在暗黑药汤的折磨里挣扎,苦得能让他们怀疑人生。 而且那伤患处疼起来,一阵阵的,让人坐卧不安。 哭求马大夫开药,马大夫一脸为难,只说那止疼的药汤里,有一味名贵的药材,十分紧缺,他小小的药馆里本就存货不多,如今都已经用完了。 要的话,得去县城那边去买,还要先预定,而且价格十分昂贵,一剂药就要一两银子呢。 劝他们忍忍也就过去了,真派人去县城,等要回来,估计最少也得五六天功夫,也早就不疼了。 一听说这药这么贵,大部分都打了退堂鼓。 第一百零一章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唯有二狗子的姐姐倒是心疼弟弟,想去买,一听说来去五六天,买回来这疼劲都过了,也只得罢了,还好生去劝自己弟弟,再忍几天就好了。 疼得睡不好,天天被灌苦药汁子,三四天过去,这群二流子就形容憔悴了大半,本来就因为摔下山,都破了相,这一瘦,越发看起来砢磣了。 除了二狗子还在药馆里住着,其他人都被接回家去休养去了。 等二狗子熬过了那伤口疼痛期,人略微恢复了些,他姐姐这才问起他受伤的事情来。 二狗子是一个照面就被张春桃给脑壳开花晕过去了,自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其他二流子回想起那张春桃说起杀人和废掉他们命根子的时候,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忍不住心里发寒,一阵后怕。 哪里敢提,这娘们太邪门了,若是招出她来,惹急了,对付不了二狗子,把他们给废掉肯定是能做到的。 为了自家性命和命根子着想,自然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明白。 加上他们摔了几次后,也知道绑着腿脚是下不了山的,还是狗蛋想出来的法子,寻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先将捆着手的布条磨破了,腾出手来,将捆住脚的布条解开了。 这才你拖着我,我扶着你,跌跌撞撞的下了山。 好几个下山就晕过去了,唬得八角屯的人只得套上唯一的一架牛车,将他们整整齐齐的在车上摆好,给拖到了镇上。 此刻二狗子的姐姐问起,他只记得自己被张家那个丫头给揍了,可这话说出去,第一丢面子,第二别人也不信啊,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揍成这样?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混? 思来想去,倒是想起跟张家丫头一照面的时候,她后头好像跟着一个男人?猎户打扮,只记得了那一脸的大胡子。 因此只将受得这罪,都推给了那猎户。 其他几个二流子见二狗子自己先认定了仇家,也求之不得,不然若是让二狗子知道,他那断了的肋骨都是他们几个给踩的,那就惨了。 一个个互相看了一眼,都十分默契的也顺着二狗子的话说,只说胡子猎户本领十分高强,一个能敌十个。 尤其是猎户手里有刀有弓箭,若不是他们跑得快,还十分有义气的将昏迷的二狗子给拖走,只怕都要丧命在那弓箭下了。 二狗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张春桃那一石头给敲坏了脑袋,也没察觉出这帮兄弟说得话有漏洞,倒是发现自己身上的银钱被打劫一空了。 这下可是真急眼了,那银钱他可攒了老一阵子了,尤其是那个金戒指,老值钱了。 那可是他去收账的时候偷偷昧下的,打算藏起来当作传家宝呢。 居然被人给洗劫了? 一问狗蛋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是贺岩抢走的,将黑锅牢牢地给扣在了他头上。 只恨得二狗子咬牙切齿,立逼着他姐姐去找保长姐夫去,帮他出了这个口恶气才好。 二狗子的姐姐本名叫马大妮,早年嫁给了保长吴富贵下头一个保甲吴三当婆娘,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被吴富贵看中了。 吴富贵手头大方,又会哄人,马大妮是个眼皮子浅,裤腰带松的,两人眉来眼去了一段时日,就趁着吴三不在家,滚做了一团。 那马大妮跟了吴富贵后,再藏着掖着,那吃穿用度瞒不了自家的男人。 换做一般男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乌龟闲气? 可吴三不是一般男人,是个没刚性的,自己婆娘和自己的上司给自己戴绿帽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只求自己婆娘在吴富贵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给自己弄点肥差,或者让吴富贵补贴他们一点,恨不得将自己婆娘拱手奉上。 开始吴富贵跟马大妮还遮遮掩掩的,后来见吴三这样知情识趣,越发胆大不避人了。 有时候甚至吴富贵来了,让马大妮在屋里陪着,吴三亲自在外头给他们守着。 吴三识趣,吴富贵也没亏待他,很是给了不少好处。 因着马大妮这个婆娘,吴三这口软饭一吃就是好几年,直到三年前,吴三夜里去给吴富贵和马大妮打酒,失脚落入了河里。 夜深天黑的,周围没人,等到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吴三一死,马大妮和吴富贵越发没了顾忌,说是关门守孝,吴富贵也三天两头的钻进去两人鬼混。 马大妮如今正值花信之年,正是一个女人最丰盈妖娆的时候,比起吴富贵家的黄脸婆娘,自然是更得吴富贵欢心。 再者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吴三没死的时候,吴富贵倒是常来,恨不得就住在吴家。 吴三死了,没人拦着了,吴富贵倒是来得不如以前了。 马大妮哪里感觉不出来?她跟着吴富贵过惯了好日子,若是吴富贵不要她了,她再嫁给别人,哪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因此越发想要抓紧吴富贵,琢磨着让吴富贵吐口,要么休了他家里那黄脸婆,把自己娶进门,自己保管给他还能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实在不行,也想让吴富贵纳自己为妾,她想的也挺美。 等自己进了吴家的门,以自己的本事,再给吴富贵生几个胖小子,只要有吴富贵的宠爱,也能站稳脚跟不是? 再不济,熬死那个黄脸婆,自己总能被扶正的。 这几日吴富贵说是有事要忙,一段时日没来找她,她正愁没机会去寻吴富贵。 听了自家弟弟和其他几个二流子的话,就自认为得了计,琢磨着就要打扮一新去镇上寻吴富贵不提。 只说贺岩这边买了驱虫的药材,出来就寻了往日里最熟悉,价格公道的一家杂货铺,一气将张春桃需要的东西都买了个七七八八。 因着他买得多,又齐全,尤其是里头还有什么剪刀,针头线脑的东西,那杂货铺的掌柜都忍不住笑问贺岩这是要成亲了不成?买这老些东西? 贺岩知道掌柜的打趣他,只做没听到,只问多少钱。 那边掌柜的不仅给了最实惠的价格,还抹了个零头,还笑着说,若真是要成亲了,到时候也要上门去讨杯喜酒喝喝才好。 第一百零二章 跟踪 贺岩付了钱,东西零零碎碎的太多了,不好拿,索性都寄存在这里,让伙计帮忙打包好,他一会来拿。 抬脚又去粮店里买了点粮食,又寻了个熟悉的裁缝铺子,定了两床棉被褥子,买了两套成衣。 这可是难得的大生意,裁缝铺子的掌柜主动还送了一双布鞋。 那棉被褥子一般人家都是买了棉花回去自己做,划算些。很少有人在裁缝铺子做,所以没有现货。 裁缝得听着要求,先弹好棉花,再絮上,压上两天,最后还要缝上被面,不是一两天的功夫,约好了五六日后来取。 也亏得贺岩有先见之明,来之前,背了一个大背篓,饶是这般,背篓里都装满了,还有好几样没塞下,只能拎在手里。 这一番购物下来,张春桃给的那些银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她需要的东西,除了被褥还要等几天,其他的都置办齐全了。 背着这么一大背篓东西出镇,确实有几分扎眼,镇上的居民也就罢了,只当是谁家要嫁闺女或者娶亲,才买这么老些。 加上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来赶集的乡民们早就散了。 贺岩出了镇子,路上前后都看不到一个人,倒也正好,省得被熟人看到了追问。 走出没多久,贺岩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借着坐下来喝水歇脚的功夫,回头,就隐约看到一个身影闪过,躲在了石头后面。 贺岩只做不知道,加快了脚步,越走越远,没一会就干脆从山道一拐弯,进了旁边的林子。 跟在后头的人急了,紧赶慢赶的追上去,也跟着追进了林子。 没一会,就听到林子里的鸟扑愣愣的都飞远了。 再过了一会,贺岩面色平静的走出来,背着背篓走了。 直到天快黑了,才有一个身影,从那林子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脸惶恐的回了镇上。 张春桃这边,虽然贺岩叮嘱她最好不要出山洞,可她哪里闲得住? 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翻出山洞,顺着记忆里往山里走,没多远,就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拨开低矮的灌木,就看到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的流淌着。 山里早上凉快,这溪水也是冰凉的,拿手掬一捧在脸上,整个人立刻就清醒了。 又在溪水旁折了一根柳枝,剥去外皮,然后细细地在嘴里嚼着。 没办法,这个时候有没有牙刷不知道,但是起码张家是没有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刷牙的习惯。 不说张家,就是大部分的乡下人,都不知道这个玩意。 张春桃穿过来后,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这个,好在她虽然没有牙刷,可也记得古人有钱的用猪鬃毛或者马尾毛做的牙刷,沾牙粉刷牙。 没钱的,就地取材,将柳枝泡在水里,要用的时候,取一截,细细的嚼一遍,那杨柳枝的纤维就能清洁牙齿了。 讲究一点的,杨柳枝咬出纤维后,沾取牙粉或者盐来刷牙。 她如今这个条件,能有杨柳枝嚼就不错了。 还好,因为张家穷,原身没机会吃肉,常年吃不饱,晚上睡前都要喝水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饿得睡不着。 一口牙齿的情况倒还算不错,不然这个时候也没牙医,要牙齿真有问题就惨了。 刷完牙,张春桃在溪边还意外的发现了一簇薄荷。 忙摘了两片,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放在嘴里嚼了嚼,那滋味,真是清凉酸爽无比,立刻就精神了。 因着这个发现,张春桃索性在周围又走了走,倒是收获还不错。 发现了好几样药草,虽然都是寻常的药材,不过张春桃也不嫌弃,都挖了起来。 药草周围还有一些野菜,靠着这溪水边,长得倒是肥美,张春桃一并都采了,打算下半晌合在高粱面里做成野菜饼子吃。 既然要吃野菜饼子,山洞里没有合适的炊具,不过也难不倒张春桃。 在四周梭巡了一遍,在溪边倒是寻到一块薄薄的石板,被流水不知道冲刷了多少年,表面光滑如镜,上面布满了一点青苔。 捞起来,顺手揪一把溪边的杂草,将那石板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又将药材和野菜一并也都洗干净了,放在石板上晾晒着。 走了几步,居然还在溪边发现了几颗皂角树,虽然不大,可也挂满了皂荚。 这些皂荚虽然还没成熟,不过张春桃摘下几个,试着用石头砸出汁水来,然后用汁水搓搓手,倒是也能揉出点泡泡来,也勉强能用了。 张春桃摘下一大捧的皂荚来,打算带进山洞里烤干了,到时候捶碎了,就能洗衣服洗头发了。 没有肥皂,买不起胰子,草木灰需要用盆泡出水来用,倒是这皂角最适合了。 等到想回转的时候,才发现,这摘采的东西有点多,她手头没个背篓筐子的,只靠着双手,还真不好带回山洞去。 也幸好这是在山上,倒是可以就地取材,折了些柳枝坐在溪边的岩石上,现场就编了个小筐子,虽然不大,但是能将摘取的东西装进去。 看看天色还早,张春桃也不急着回山洞,索性多编了几个筐子,拿回山洞里,也能用得上。 除了用柳枝外,她还割了点茅草,山里有些地方的茅草已经开始黄了,韧性又好,用石头捶打一遍,就不割手了。 既能编成草席,又能编成小筐子,放在山洞正好实用。 若是外出采摘山货什么的,就要弄一个大的竹背篓才行。 张春桃记得溪水边不远处,就有一片竹林,琢磨着下午或者是明日去竹林里砍几根竹子回来,山洞口要安一个挡风挡视线的栅栏,还要编几个背篓备用才是。 也亏得这原身以前跟着村里的人,这编背篓竹筐什么的都会一点,倒也难不住她。 一共编了两三个小筐子,张春桃就收手,准备回山洞去。 才收拾完零碎的这些,又将剩下的干草,还有柳枝条一并都收好放在筐子里带走,检查了一番没留下痕迹,这才起身。 刚起身,就看到远处的灌木丛在动,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 不管哪一样,张春桃此刻都不想碰上,左右看了一下,身后有一块大石头,忙躲到了后面,捏紧了手里的猎刀。 透过石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人拨开了灌木,走了出来,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手里也拎着东西,不是贺岩是谁? 第一百零三章 鸡汤 张春桃松了一口气,等贺岩走近,看他后头再无动静了,才从石头后走出来。 贺岩是猎户,这山林里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朵,在张春桃一走动的时候,他的眼神就锐利的扫了过来,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了下来,一只手就摸向了腰间。 那里还挂着一把小小的匕首,被他握在了手心。 看到是张春桃,这才松了手,将拎着的东西都捡起来,冲着她打了招呼:“张姑娘——” 张春桃一看就知道贺岩这大包小包的,都给她需要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 几步上前,要接过贺岩手里的东西。 被贺岩身子一侧让开了:“行了,咱们先回山洞再说吧。” 即使他是猎户,身体强健,这从镇上来回几十里的山路,又背着这么多东西,紧赶慢赶的,也有些吃不消。 张春桃看贺岩浑身的衣服都汗湿透了,心中感动,忙在前头带路。 一前一后的进了山洞,贺岩将东西放下后,坐在石头上一边喘气一边擦汗。 张春桃早上出山洞之前,就烧了一罐子的开水,放了这半日功夫刚刚好。 忙给贺岩倒了一碗,让他解解渴。 贺岩一口气连干了三碗,喉咙才没冒烟了,一边举着衣服下摆扇风,一边道:“东西差不多都置办齐全了,两床棉被还需要等几天才能去取。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张春桃道过谢,就乐滋滋的翻背篓去了。 果然,锅碗瓢盆、菜刀、柴刀、还有米面油盐都买齐全了,这些东西,少说也有几十斤呢。 又看到还有两套成衣、鞋子,还有剪刀针线什么的,也顾不得细看。 算着时间,张春桃估计贺岩也没吃午饭,替自己跑了这么一趟,累成这样,自然心里过意不去。 加上这一下子粮食也有了,炊具也有了,别的不说,也该做一顿饭来感谢贺岩了。 因此只将粮食拿出来一看,有十来斤糙米,十来斤的二合面,心里就有了底。 那锅是新打的,只可惜没开锅,倒是暂时不能用。 想了想,昨日留着的那只山鸡炖个汤,然后用二合面摊个野菜饼,也不算寒酸了。 虽然这山鸡本就是贺岩打来的,用他的鸡招待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么? 大不了以后她去镇上割肉还给贺岩也就是了。 心里盘算好了,张春桃手脚麻利的将火升起来,将那山鸡取下来,斩成小块,丢入陶罐中。 还好她现在溪边挖野菜的时候,寻到了一小从野姜,掰下两块来,用刀排扁一并放入陶罐中,放上水,然后架在了火上煨着就是了。 还好贺岩帮忙买了小木盆,虽然不大,和面是足够了。 张春桃让贺岩坐着歇会,她端上那堆才置办的厨房用品出了山洞,去溪水边将木盆刷洗干净才回来。 先将那些野菜切碎,一大半放在面里,放入一点盐搅拌均匀了,用水调和成浆,一会就能摊野菜饼了。 另外一小半留着一会子放在鸡汤里,也能增加点清香。 没一会,那煮着鸡汤的罐子里就有香味溢了出来,早就饿了的贺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张春桃也饿了,索性又搬了两块石头架着,将那石板搁好,从旁边借了火过来。 没一会,石板就开始冒水气,等那些水汽被烤干,张春桃拿洗干净的一小把干草沾了点油刷在了石板上,滋啦一声,顿时冒起了青烟。 再将一勺子面糊倒上去摊平,这面饼里放了野葱,一受热,就被激发出野葱特有的香味来。 等面饼一面熟了,张春桃熟练的拿筷子将面饼翻了个面,不过几息功夫,一张面饼就烙熟了。 旁边刚编好的草筐正适合装面饼。 贺岩就看着张春桃一张接一张的将这野菜面饼放入草筐里,足足烙了两筐野菜饼,面浆用完了,张春桃这才停手。 那边鸡汤早就熬好了,虽然只放了一点野姜,可也香得不得了。 因着这野鸡昨儿个腌过,所以鸡肉本身就带了咸味,此刻再加一点点盐,就刚刚好了。 再放入那野菜进去,野菜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 贺岩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鸡汤,也没见过这种做法。 要知道庄户人家里吃鸡,那都是要炒一炒,放上自家做的酱或者咸豆豉之类的,再放水煮一煮就行了。 要么就是像贺岩烤来吃,如这般,只放一点野姜和盐,什么都不放的,还从来没见过。 虽然此刻还没吃,不知道味道如何,光这香味,就已经勾人魂魄了。 野菜一放进去,张春桃就将陶罐给端了下来,然后将一筐子面饼推到了贺岩面前。 又给他盛了一大碗鸡汤,特意将山鸡肉都捞出来放在他碗里,堆得满满的。 贺岩也不客气,腹中肠鸣如鼓,加上这看似简单,却香气诱人的野菜饼和鸡汤着实勾人。 鸡汤太烫,还要等一会,但是面饼刚好入口。 咬一口,面饼外面焦脆,里面软嫩,放了盐调和的,咸度刚刚好,还带着野葱清香味,仔细嚼两口,能吃到野菜特有的清苦味,这种苦味并不过分,反而十分爽口开胃。 贺岩一口气闷头吃了小半筐,这才放缓了速度。 鸡汤也凉得差不多了,先尝了一口鸡肉,鸡肉腌了一夜,咸味渗入到了肉里,加上鸡肉本身的鲜美,倒是掩盖了山鸡不如家养鸡肉嫩的缺点,略微有些嚼劲,越嚼越香。 吃了几块鸡肉,再喝一口鸡汤,鲜美无比,野菜的清香又中和了油腻,一碗下肚,从喉咙到肚子,都是暖洋洋的。 贺岩本就饿了,加上张春桃手艺了得,他一个没忍住,不仅将一筐野菜饼吃完了,还痛喝了几碗鸡汤才放下碗筷。 看到空了的筐子和只剩下一罐底的鸡汤,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他们贺家虽然也是庄户人家,可因为孟氏的缘故,他们家的规矩比一般的庄户人家多些。 尤其是饭桌上的规矩,格外严厉,什么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尤其不许露出狼吞虎咽,看到好吃的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吃得满桌子汤汁淋漓的模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另有打算 为这个,他们姐弟妹三人没少被孟氏拿筷子敲过手,就连他们的爹,也被孟氏不知道嫌弃多少回了。 所以贺岩在外头做客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收着些,宁肯没吃饱回家再垫补一下,也绝对不会吃到撑。 今天这算是破了例了。 张春桃看出来贺岩有些不自在,忙道:“贺大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帮忙,我这估计要受不少罪了!按理说我该好好准备几道大菜谢谢你才是,只是条件简陋,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 “这山鸡还是你昨儿个留下的,我手艺也一般,亏得贺大哥你不嫌弃,不然我真是心里过意不去了。” 此言一出,贺岩心里一松,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诚心实意的夸奖了两句张春桃的手艺。 心里甚至开始盘算,以后该多在这附近打猎,到时候厚着脸皮拎着猎物来跟张春桃搭伙,想必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吧。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吃饱喝足,自然是说正事。 先将镇上那些二流子的情况说了,尤其是二狗子的姐姐是保长外室的事情,重点提了一下。 张春桃立刻就明白了,难怪贺岩当日拦着不让她废了那些二流子的命根子,估计也是因为那保长之故。 担心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得罪了这保长,以后的下场凄惨。 不过张春桃却知道,那其他人也就罢了,出行略微防着点也就是了,大不了,摸清楚他们家住在哪个村,瞅准机会,再偷摸的教训一顿就是你。 一次打不服,打不怕,那就多打几次,将那群二流子打服打怕了,自然他们也就不敢动歪心思了。 倒是那二狗子,身后有这样的靠山,倒是要好生琢磨一番。 想了想,张春桃问起那二狗子和他姐姐的事情,又问起那保长家的情况,心里有了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来还是得先解决这保长才好,不然这保长使个绊子,随便一句话,只怕就能给她增加无数的麻烦。 本来打算等何文昌那边的消息的同时,然后采摘些山货去卖攒钱的计划,暂时要搁置了。 毕竟她躲在深山里,只要不露面,那些人总不至于进山找她,就算进山了,她小心些,也不会碰上。 日子一久,谁还天天进山找她? 贺岩却目标明显,若真是因为这个被连累了,她良心也过不去不是? 张春桃自认为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报仇要趁早,报恩也不能拖延。 心里拿定了主意,面上却不显,又顺便问了几句其他二流子家的情况,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将这些人一笔一笔的都给记上了。 贺岩知道张春桃问这些情况,恐怕是另有打算,就算他知道张春桃不必寻常姑娘家,有一身奇怪的本事,可若真要对上保长,那岂不是鸡蛋碰石头? 能当保长的人,那都是本地的地头蛇,世代在此地居住,不说根深叶茂,也是关系人脉盘根错节。 不然能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十来年,也没人撼动? 忍不住就劝了两句:“张姑娘,这保长可不是二狗子他们那样的二流子,他可是镇上负责缉捕逃亡、稽查命案之人,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吏,可也是官府承认有编制的。” “寻常百姓对保长只有敬畏的,就怕一个不是,被保长寻了借口,给扣上一个勾结匪徒的帽子,那就是家破人亡了。” 这话劝得苦口婆心。 张春桃知道贺岩的好心,可越是知道,越发坚定了她的想法,这个保长一定得把他拉下来才好。 不然二狗子这样的地痞流氓二流子,欺男霸女多年,怎么就没人收拾? 还不是就仗着他姐姐给保长做外室么?由此就可见这保长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她心中所想太过惊世骇俗,要是说出来,怕贺岩会吓到。 所以含糊的解释了两句,只说想到时候打听打听,保长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个仇家或者对手?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保长这样护着二狗子吗? 还有保长的婆娘,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保长在外头养外室吗? 贺岩听了张春桃的话,忍不住眼神闪动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坐不住了。 霍然一下子起身,就要告辞回家。 拿起背篓,才看到背篓最下面还放着两个小包裹没动。 张春桃先前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一边看,心里就过了一遍,需要的东西贺岩都给置办齐全了。 这两样放在最下头,估摸着是贺岩给自家买的东西,也就没动。 贺岩取出一个,打开后递给张春桃,一一指点给她看,哪些是驱虫的药材,有的可以睡前点燃,有的直接洒在山洞门口,还有那金创药也给张春桃留下了,让她备着以防万一。 然后又从腰间摸出剩下的十来个铜板,一并都放在了一旁,这才背起背篓,交代了一句:“我先回家去了,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被褥棉被好了我给你送来,你也小心些!” 说着出了山洞,脚步匆匆的离去了。 张春桃点点头,送贺岩离去后,回来看着这一山洞的东西,手里的包裹,还有放在干草堆上的两套新成衣和一双布鞋,这可都是她穿越过来后,给自己打下的江山。 虽然小了点,东西少了点,不过事在人为,以她的能力,以后肯定能让自己过上住大院子,万事不愁的好日子的! 明天,她就要去努力,踢掉自己江山大业上的第二块绊脚石了。 趁着天色还没黑,张春桃将那驱虫的药在洞里洒了一遍,才收拾起这才置办的家当来。 首先是开锅,不然这铁锅容易生锈,不好用。 亏得先前她将那山鸡腹中的油留下一小团,此刻将锅先洗干净,然后均匀烧热,再拿鸡油仔仔细细的将锅擦了一遍,直到鸡油全部被烤化,甚至发出一股糊味。 这才将锅端下来,将被炼出的黑色鸡油倒掉,又用热水冲洗干净,细细的涂抹了一层油。 放置到一旁,过上一夜,明天洗干净就可以用了,锅就算开好了。 一般来说,用肥猪肉开锅更好,可如今没有猪肉,鸡油也就凑合了。 第一百零五章 奸情 将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才发现,还是缺一些东西,比如砧板,比如放置筷子碗碟的筐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不过这些不用再花银钱置办了,只需要抽空在大山里取材,回家自己制作也就是了。 先前是在干草堆上凑合了一晚,今天看着时间还够,索性将这些干草整理出来,编成草席。 等被褥回来,到时候这草席就能派上用场了。 忙活完这些,山洞里的光线已经昏暗下来,中午还剩下几个野菜饼,张春桃也懒得做饭了,烧了一罐开水,晾得差不多了,就着热水将野菜饼吃完,洗漱了一番也就睡下了。 晚上山里的气温降得快,风从洞口吹进来,吹到人身上凉飕飕的。 干草堆在没有风的角落,也有几分凉意,张春桃往草堆里挤了挤,迷糊睡过去了。 ※※※ 吴家湾。 这是距离石桥镇最近的一个村子了,大约隔着四五里地,以前村里的人大半都是吴家的人。 后来因着吴家祖辈嫡系里有人发了一笔财,就兴旺起来。 后人里有搬到镇上去的,也有更发达的去了县城或者府城的。 这些人也没忘了本,倒是提携了不少本家的人出去,不管混得好不好,可一般都在镇上或者外头置了家业。 所以吴家湾现在虽然还叫这个名字,村里陆陆续续的搬来了不少外姓人,吴家的人倒是少了许多。 不过到底祖辈在此,吴家还是吴家湾最大的宗族,留在村里的吴家人,虽然比不上镇上或者县城的吴家人,可因为距离镇上最近,加上如今的保长吴富贵也是吴家湾出生的。 那自然比起其他村子,日子还是好过些。 马大妮前头男人吴三也是吴家湾的人,算着辈份,他还是吴富贵的侄子辈。 吴富贵虽然如今婆娘孩子都跟着在镇上住,在吴家湾还是有着老宅子的。 当初他当上保长后,就将自家族人都安排成各地的保甲,平日里也没少给吴家湾族人谋取一些福利。 吴家湾的人那自然是感激吴富贵的,都巴结着他,指望日后他还能拉扯一下自家的孩子呢。 不然吴富贵跟马大妮的奸情,换做别的村或者宗族,哪里能容忍得了? 这在吴家湾,那自然是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连吴三死了,按理说马大妮这样的寡妇,又没给吴家生个儿子,一般族里,要么将马大妮赶回娘家,要么就要逼着她改嫁给吴家其他男丁了。 不然吴三没后,他爹娘老子也都不在了,这留下的房子地哪里能便宜一个外姓的婆娘? 可吴三都死了三年了,马大妮还好好的住在吴三家的屋子里,没人敢说一句闲话,不也都是看在吴富贵份上? 好多吴家的婆娘,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马大妮,可为了让自家孩子也当上保甲,那是没少哄着捧着马大妮,还给她送礼,就指望她能在吴富贵耳边吹吹枕头风呢。 倒是将吴富贵的原配婆娘和儿女放在了后头。 反正这吴富贵的原配婆娘和儿女一年才回一次吴家湾,大家不过是面子情,混过去就是了。 反正在吴家湾里,倒像是马大妮才是吴富贵的婆娘一般。 那马二狗子家里也早就没人了,就这么一个出嫁的姐姐,自然就被马大妮从药馆接回了家里养着。 吴家几个平日里爱迎奉马大妮的婆娘,还带了鸡蛋之类的东西上门来探病。 看到二狗子这模样,听说是被人打的,一个个义愤填膺,比自家儿子男人被打了还更激动。 纷纷唆使这马大妮快去寻男人吴富贵去,给小舅子报仇。 这话马大妮爱听,越发动了心思,想了想干脆将二狗子托付给了这几个婆娘,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去镇上寻吴富贵了。 吴富贵最近忙得很,快要秋收了,各地的收山货的贩子络绎不绝的都往石桥镇来了。 这石桥镇隔着最近的荆县,那也是上百里的路程,大多是山路,崎岖难行不说。 这几年还经常有小贩子走在山路上,被打劫的事情时有发生。 高山林密,那些匪徒们又不打劫那些大商贩,也不惊扰那普通百姓,就盯着那些小贩子,也不要人命,只劫财。 打劫完就往山里的密林子里一钻,谁还寻得到? 以前也就罢了,反正这些小贩子,财力又不雄厚,又没啥背景靠山,被打劫了就算告官,也只让他们等着。 等着等着就没消息了,最后还不是自认倒霉拉到? 偏生今年,荆县换了一位青天大老爷,听说来头不小,下放到荆县当县太爷是来镀金的,过上几年就要调回京城去了。 这本来和他们下头这些小小的保长没啥关系。 偏生,这位大老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要给下头的人来个下马威。 翻出历年来的案卷,就发现了这商贩被打劫一事,近三四年的案卷累计下来,也有三十好几起了。 而且是逐年递增的趋势。 县太爷一看,这还得了?当今朝廷那可是极为重视剿匪的,若是不治理一下,岂不是以后要发展成悍匪窝子?那岂不是他履历上的一大笔污点? 当下,就勒令各地的保长,务必要详细清查本地男丁。 吴富贵当了这么多年的保长,自然也是有一两分真本事的,又加上他还颇为善于钻营,在县衙里也有那么一两个眼线。 平日里孝敬不少,关键时候,那眼线也给偷偷漏了点口风,大意就是有人提醒县太爷了,说这些山匪估摸着就是当地的地痞流氓所为,平日里散居乡里各处,镇上应该有人做眼线,打听清楚了,再联络人一起埋伏在山林里抢劫。 不然这么多年了,他们伏击小商贩没有出过一次纰漏差错,若不是对当地密林极为了解,也不会来去自如,找不到痕迹。 让吴富贵仔细小心些,清查本地居民男丁,若有可疑人员,一定不能疏漏,要及时上报云云。 吴富贵听了这个消息,当时面上稳得住,还好生谢过了对方。 可回到家里,冷汗涔涔,汗湿透了衣服。 第一百零六章 你是个什么玩意 这山匪劫掠小商贩一事,发生了好几年了,他是真的一无所知,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最开始几次,估摸这是山匪业务不熟练,留下了不少破绽,他当时就有所怀疑了。 不过那些小商贩没有靠山,上头县衙也没有催着,这事拖着拖着不就不了了之么? 他也不敢深究,就怕查出来是本地人落草为寇,那可是他的失职,追究下来也是他的责任,搞不好,他这个保长就当不了了。 对于县衙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个镇上的保长,一个小吏罢了,不值当什么。 可对于他来说,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他这么些年,在石桥镇大小算个人物,一般人家看到他,都要点头哈腰,处处恭敬着他。 因着给族里方便,就是族长面前,他也能平起平坐。 每年下头的保甲,还有镇上的商户,谁不给他送点孝敬,就靠着这个,他不仅在镇上买了三进的院子住着,给几个儿子娶了门当户对的媳妇,闺女也都嫁到了不错的人家。 别看他都是做爷爷的人了,可还有能当他闺女的小媳妇上赶着跟着他,走在街上,谁不称呼他一声爷! 这可都是因为他是保长!若是丢了这个位置,他不敢想,这些年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没少得罪人,若是让他们知道机会了…… 所以吴富贵这一刻时日,都在想着怎么解决这山匪的事情。 这么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比如马大妮那个弟弟,靠着自己,在赌坊里当打手,一般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都多有容让。 前几年不过是混个温饱,这两年倒是阔绰了不少,三不五时的还给马大妮和自己一些孝敬。 他不想深究,加上那二狗子还算识相,每年孝敬的不算少,也就装作不知道。 现在这个情况,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二狗子才是。 若是让上头人知道,这二狗子是自己姘头的弟弟,会不会怀疑是自己跟他们有勾连?到时候若是被人借着这个机会,说自己也牵涉其中,那就糟糕了。 所以吴富贵这一段时日,为啥不去找马大妮了?那自然是心里有所顾忌啊。 要说马大妮这个女人,他肯定还是喜欢的,毕竟年轻貌美,伺候自己也放得开,比自家里那黄脸的婆娘好一百倍,真要丢开手,肯定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可一和自己的身价性命相比,就算是个天仙,那也不金贵了。 就想着冷马大妮一段时间,怎么跟他们姐弟撕掳开才好呢。 所以听说了这二狗子被人给打伤,送到药馆去了,要是往日里,不等马大妮开口,他都要让人去查,给马大妮出气才好。 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简直要拍手称快的好,还恨那出手的人不够狠,怎么不直接把二狗子个打死了才好。 自然这个时候是不会替二狗子出头的,只装聋作哑,当作没这回事,就连马大妮让人送信来,他都让人给打发了出去。 后来听说马大妮带着二狗子回去养伤了,这才松了口气没两天,怎么那女人又跑来找他了? 本是想让人将马大妮给拦住的,偏他手下这些人,都是知道这马大妮可是保长心尖尖上的女人,平日里在外头口口声声,都让他们喊小嫂夫人的,说话比保长家里那个原配还顶用呢。 那里敢怠慢,一边有人先跑进去给吴富贵报信,一边就有人将马大妮给迎了进来。 等吴富贵知道消息,要将人给打发走的时候,马大妮已经进了屋,见到他眼圈就红了,呜咽一声,就往他怀里扑。 其他几个保甲早就司空见惯,互相猥琐的笑笑,然后退了出去。 吴富贵到底还是宠爱过马大妮一段时间的,此刻见她哭得可怜,将那避嫌之心略微收了收,搂着安慰了一会。 那马大妮也是十分识相的女人,感觉吴富贵有些不耐烦了,立刻就收住了眼泪,又搂着吴富贵的脖子撒起娇来:“当家的,你都好久没回家去看我了,难道你不想我了?我可想你了——” 说着那手就在吴富贵的脖子喉咙出摩挲起来,挺着胸往吴富贵的怀里蹭,蹭得吴富贵喉头一干,就有了几分意动。 到底好些日子没跟马大妮在一起了,天天回家看着自家的那黄脸婆,半天提不起兴趣来。 憋得久了,这被马大妮一勾搭,就忍不住了,搂着人那一张胡子拉碴的嘴就啃了上去。 两人也不管是青天白日的,就在屋里胡天胡地的一顿闹腾。 等到伺候好了吴富贵,马大妮见吴富贵心情不错,才提起二狗子的事情来,口口声声就是求吴富贵给自己姐弟做主。 又说这人居然敢伤害二狗子,打得岂不是吴富贵的脸?谁不知道他是吴富贵的小舅子? 若是平日里这么说,那自然吴富贵第一个不放过这打伤二狗子,不给自己面子的人。 可此刻,马大妮这话,偏偏戳到了吴富贵最担心最害怕的那一点了。 那被美色迷惑的心,此刻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顿时也不怜香惜玉了,也顾不得此刻才跟马大妮厮混过,非常拔x无情的将马大妮一脚给踢下炕去。 阴沉着脸色喝道:“你给老子闭嘴!他二狗子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老子的小舅子?往日里老子不过多睡了你几回,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子的婆娘了?呸,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 一面骂着,一面起身穿好了衣服,就往外走。 马大妮懵了,方才还搂着自己不撒手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 她这么些年被吴富贵也是捧在手心的,早就习惯了吴富贵开口闭口就是小心肝小宝贝,要什么给什么了。 突然被打被骂,又听吴富贵骂自己不过是个玩意。 哪里肯依,一声尖叫,扑过来,抓住吴富贵就是一通厮打,嘴里也不甘示弱的骂道:“吴富贵你个老王八蛋,你当初占我身子的时候,是咋说的?口口声声说我就是你的婆娘,你的心肝!家里的那个黄脸婆算个屁啊?早晚要休了她给我腾地方的!” 第一百零七章 同床异梦 “当初馋老娘身子的时候,千依百顺,恨不得给老娘舔腚洗脚。如今不稀罕了,就说老娘不是个玩意,想一脚蹬了老娘?” “告诉你!别做梦了!老娘这辈子就毁在你这个老色匹,王八蛋手里了。名声也没了,将来也嫁不了好人家了,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傍身。你想甩了老娘?休想!就是死,老娘也要拉着你一起,你信不信?” 马大妮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起来。 吴富贵本来已经抓到门框了,听到马大妮这话,倒是想起来,自己跟她厮混了这么多年,因为将马大妮当作自己的女人,好多事情也没瞒着她。 更不用说,他当时是真替马大妮考虑过,所以在吴三死了之后,更是让马大妮借着他的名头,收了不少孝敬,当时是想着留给马大妮当私房钱,也算是给她留条后路。 此刻想起来,这可都是把柄。 若真是惹急了马大妮,这个时候她出去一嚷嚷,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这么一想,吴富贵脸上的神色变化了好几次,挤出了一点笑容来,转过身来,将马大妮从地上抱起来,放到炕上。 又如同往日一般,哄着马大妮:“你瞧瞧你这脾气!我这不过是为上头交下来的事情,正着急上火呢,你还为家里那点小事来闹我,一时没控制住吗?不过对你说了几句重话,你就急眼了!” “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难道心里真不清楚?何苦说这些怄气的话?都是我,素日里太惯着你,倒惯出这一身的脾气了——” 嘴上哄着,可脸上的表情却阴沉的很。 马大妮抹一把眼泪,见吴富贵软下身段来,也就势下坡,顾不得身上衣服都没披,拱进吴富贵怀里就撒起娇来:“死鬼冤家!你心里不痛快你告诉我就是了,我如今跟你夫妻一体,你要是为难,我还能不体谅你?” 同样嘴上是撒娇卖痴,眼神却是充满着怨恨和算计。 两人虽然互相抱在一起,身子贴得近,心里想着的却南辕北辙。 真真是同床异梦。 又腻歪了一会,吴富贵才起身,让马大妮先回去,说这两天忙过了就回去看她。 马大妮也好像刚才没有撒泼过一般,十分温顺的点头答应了,嘴里还嘘寒问暖,又说会在家里备好酒菜等他回来。 这才起身穿好衣服,梳好了头发,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等马大妮的背影一小事,吴富贵就踹飞了屋里的桌子,上面的茶壶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茶水也流了一地。 好半日,吴富贵来沉着脸,喊进来一个心腹,嘱咐了几句,那心腹虽然满脸讶异,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出去了。 至于马大妮,出了这院子,走出了好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眼中掠过一抹怨毒,转身走了。 只说在马大妮跟吴富贵厮混的同时。 吴家湾。 张春桃早上起来就给自己易容了一番,身在现代社会的她,对于亚洲四大神术中的化妆术和s术虽然不算精通,也勉强够用了。 虽然没有化妆品和工具,可借助山里认识的那些草药什么的,倒是也勉强够用了。 脸上的肤色用草药汁子涂抹一遍,越发的蜡黄无光,显得人一下子老了七八岁的模样。 更不用说,她还在自己脸颊上点了一个大大的瘊子,头发也梳得极为老气,留下两缕来,遮住了眼睛。 眉毛也描得格外的厚重,露在外头的手背上还绘制了一块青色的胎记。 易容好之后,对着溪水照了照,没发现什么破绽,张春桃这才下山。 她知道一条小路,能绕过八角屯,在村子外上那唯一条通往镇上的山路,顺着那条山路一直走,就能到镇上。 而吴家湾也在这条山路上。 这个时候山路上没什么人,昨天是大集,想去镇上赶集的人昨儿个都去了,除非有什么急事,庄户人家哪里有天天没事赶集的,多耽误地里的功夫啊。 因此张春桃走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倒也落得清净。 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将计划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纰漏了,也快到吴家湾了。 略微收拾一下自己,张春桃才顺着山路拐弯,走进了吴家湾。 这个时候各村之间,除了卖货郎或者村里谁家的亲戚,一般很少有陌生人出现。 所以张春桃一进村,就被几个婆娘盯着了。 她们上下打量着这灰头土脸的女人,虽然是梳着姑娘的头发,可看年纪已经不小了,再看她脸色蜡黄发黑,还在脸上那么明显的地方长着那么大一个瘊子,看着就吓人,就是露出来的手背上,还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一块黑色的胎记。 长成这般模样,得!难怪这么大年纪还没嫁出去呢! 这姑娘看着眼生,到她们吴家湾来做啥? 本来这个时候婆娘们就没什么事,好不容易见村里来了个陌生姑娘,自然就围上来要盘问一二。 张春桃一副怯弱胆小的模样,被问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说自己是来寻吴保长家的。 也是碰巧了,这几个婆娘正巧就是巴结马大妮的那几个吴家的媳妇。 一听说找吴富贵的,一个个那眼神都跟探照灯似的,上下好一顿打量张春桃,半日才问找吴保长做甚? 张春桃吭哧吭哧的不肯说,那几个婆娘急眼了,其中一个就威胁道:“你要是不说,谁知道你要干啥?万一你藏着奸心咋办?你老实说给我们听听,要是你找吴保长是正经事,我们自然也不拦着你!” 张春桃做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似乎就被那婆娘说动了。 犹豫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开口:“我……我也不……不知道找吴保长有没有用,可我们村里人都说了,咱们那事,只得吴保长才能做主。我才一路打听过来,听说吴保长是吴家湾的,所以……” 有那心急的婆娘就问了:“你家出了啥事?还非要吴保长才能做主?” 张春桃叹了一口气:“不瞒各位婶子,实在是没脸说。我家是金泉村的,爹娘去得早,就剩下我们姐弟四个相依为命。一家子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给我家大弟娶个媳妇,也好给咱家留个后。” 第一百零八章 嘴这么贱是要挨揍的 “没曾想,我大弟媳妇家是个骗子,收了咱们家的彩礼,眼看要成亲了,突然来说新娘子跑了!跑了也就跑了吧,是咱们家跟他们家没缘分,可她家收了我们家那么多彩礼,却一文钱都不退!” “还说,他们家闺女就是因为怕嫁到咱们家才被吓跑的!反倒要找咱们家要闺女呢!他们家人多,三天两头的来闹,我家弟弟都被打得下不了床了……”说到这里,还拿袖子擦了擦眼眶,放下袖子来,眼圈就红了一大圈了。 “我们家本是外地搬迁来的,村里也没几户亲戚,比不得那一家人多势众,被逼得实在没法子了,还是村里的叔叔婶子可怜我们,告诉我们,让我们来求求吴保长……” 旁边几个婆娘恍然大悟,感情是为了这么个事,来求吴富贵做主的吧? 这倒是小事,乡里纠纷,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族里不管的,自然都是有保长来管。 这张春桃来找吴富贵也是正理,只是几个婆娘看着这丫头长得砢磣不说,穿得也寒碜,一看就是家里穷酸得很。 这样的人,以她们对吴富贵的了解,只怕就是跪在他面前求几天几夜,也是没用的。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她们看出来这丑丫头是个没见识到,也不知道听了谁一句话,就当了真,跑几十里山路来求人。 可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吧?总不能两手空空,空口白牙的就求吧? 她们还是吴富贵的族人呢,想求着办事,不也得拎着孝敬来么? 本来她们就是相约去马大妮家,看顾二狗子去的,见没了热闹看,也就失了兴致,一哄而散了。 只有一个婆娘,见张春桃实在可怜,怜惜她身为长姐,为了家里兄弟抛头露面来求人,想来也是真没法子了。 也不想让这丑丫头糊里糊涂的,也就提点了两句,只说就算是上门求人,也得准备点礼物吧? 哪曾想,本以为寒碜穷酸的丑丫头,居然还十分上道,从腰间扣扣索索半天,居然还摸出来几个大钱来,塞到那婆娘的手里,小声的道:“我知道的,谢谢婶子提点我!我来的时候,也有长辈教过我了。” “如今就求婶子多心疼心疼我,告诉我吴保长在不在家?” 那婆娘握紧了手心里的几枚铜板,笑容就殷勤了许多,拉着张春桃走到一边,给她介绍如今的情况。 只告诉张春桃,如今吴保长在镇上,他一家子都住在镇上,这里住着的,是他外头养的女人。 虽然是外头没名分的女人,可十分得宠,比原配娘子还有脸面些。 有些事情,在吴富贵面前过不去,可若多求求外头这个女人,只要她答应了,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到底收了好处,又怕张春桃犯忌讳,索性将马大妮的忌讳爱好,还有家里如今的情况,都悄悄的一并说与了她听。 又特意提点张春桃,若是家中不富裕,趁着如今马大妮的弟弟二狗子受伤,倒是可以去帮忙伺候一段时日,等将二狗子伺候好了,说不得马大妮还真能看在这个份上,让吴富贵帮忙呢。 张春桃将这个婆娘说的话,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又央着那婆娘将她带到了马大妮的院子面前。 那婆娘才开口:“你今儿个来得不巧,她去镇上寻吴保长去了,按照往日的惯例,最早也要天黑前回来,迟者说不得要一两天。” “要不你先回去,跟你家里人商量商量,明儿个再来求一求?” 张春桃正愁没借口走呢,听了这婆娘的话,感激的冲她笑笑,忙不迭地点头:“婶子说的是,我现在立马回去跟家里说说,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了我就来!多谢婶子了!若是我家的事情真能解决了,绝对不会忘记婶子的大恩大德的!” 说着抹着眼泪,脚不沾地的走了。 那婆娘看着张春桃的背影,倒是感慨了两句,才回转家去不提。 张春桃出了吴家湾,已经离石桥镇不过几里路远,自然还要到镇上去探探底。 走出村子没多远,迎头碰上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大约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庄户里小媳妇少穿的梅红色裙子,腰间的带子系得紧紧的,勒得腰细细的,胸脯鼓鼓的,恨不得将衣服襟口都撑开了。 头上还插着几根金银簪子,眉目风骚,体态妖娆,走起路来,那腰扭得跟水蛇一般,充满了成熟女人的味道。 只是脸上的怨毒之气未消,显出了几分刻薄。 这个时候走在路上,又是这个打扮,这个年纪,张春桃有种直觉,这个女人,只怕就是那直闻其人,不见其面的吴富贵的外室姘头马大妮了。 马大妮行色匆匆,就算迎头碰上了张春桃,也只瞟了一眼,大约是被张春桃的容貌给惊吓住了,忍不住骂了一句:“谁家的丫头,丑成这样了,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怎么还跑出来吓人?” “吓坏老娘了,你赔得起吗?老娘要是你,长成这样,早就寻根绳子勒死自己是正经!快给老娘滚远点,下次再见到你,要我家男人将你送到牢里去!” 一面拍拍胸脯露出嫌弃之色来,一面还啐了张春桃一口,扭身就要走。 张春桃本是打算立刻就去镇上的,听了马大妮这话,倒是气笑了。 果然有二狗子那样的弟弟,马大妮这个姐姐也不是什么好的。 别人美丑关她什么事情?你就是看不惯,自己心里嘀咕几句就好了,居然当面就这么骂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进牢房,那可是最恶毒的辱骂了。哪家好好的姑娘家,会进牢房?更不用说,女人进牢房,那就任人宰割,好多女囚完全就沦为了牢头的玩物,随意凌辱致死。 若真是个庄户人家的姑娘,听了这样恶毒的辱骂,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恐怕真的要被羞辱得上吊自杀了。 反正她要得到的消息已经得到了,以后也不会用这个形象再出现,索性教训教训这马大妮,让她知道知道,嘴这么贱是要挨揍的。 当下一伸手,抓住马大妮的头发往后一扯,“怎么?骂完人就想跑?” 第一百零九章 你个狐狸精也有今天 马大妮头皮一痛,顿时尖叫起来:“丑丫头,松手!松手!老娘的头发,头发——” 张春桃将马大妮往自己面前一拉,不等她站稳,劈手就是两个嘴巴子甩了上去:“嘴这么欠,平日里没人教过你吧?老娘丑不丑,关你屁事?” 马大妮没嫁人前,那日子过得跟在黄连水里泡似的,可自从跟了吴富贵,好日子过了几年,已经飘飘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么多年被人奉承着,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顿时一边尖叫,一边伸出尖尖的指甲来,想挠上张春桃的脸,还以颜色。 可张春桃能让她得逞?轻松的就将马大妮的两手反在了身后,手上一用力,马大妮就哭天喊地起来。 这离吴家湾还是太近了,张春桃怕马大妮真将人给招来了,顺手扯过旁边的茅草,揉成一团,塞进了马大妮的嘴里。 这才世界清净了。 想起路边脚下有一条小河沟,索性拖着马大妮就往河沟边走。 马大妮见张春桃拖着她往僻静的地方走,这才害怕起来,一边挣扎着,嘴里还发出唔唔的叫声。 眼泪鼻涕横流,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美貌。 就她这点挣扎的力道,自然不被张春桃看在眼里,只威胁了一句:“再乱动,小心我拿石头划伤你的脸!” 马大妮顿时被掐住了命门,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靠得可就是这张脸,若是伤了脸,吴富贵那个狗男人,如今就已经有外心了,更不用说以后了。 当下也不敢挣扎了,只哀求的看着张春桃。 要是抓着马大妮的是个普通男人,估计被马大妮这么看着,心早就软了。 可对着张春桃这般,那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一点作用都没有。 张春桃一口气将马大妮给拖到了河沟边,这河沟水浅,天气又热,平日里放牛的会将牛放牧在这里,大中午的,牛会在这河沟浅水区打个滚。 此刻虽然没有牛,可水沟里的水还是浑浊的,旁边的水草什么的也沾满了泥巴。 张春桃一把将马大妮给推到了河沟里,将她的头按在了水里,冷笑道:“嘴那么臭,多洗洗才干净!” 马大妮猝不及防,加上嘴里塞着杂草合不拢,一下子就灌进了好几口水牛的洗澡水。 泥浆带着腥臭一下子涌了进去,马大妮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被张春桃一把拎起来,立刻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地。 张春桃嫌弃的一松手,跳到了一边,怕马大妮吐到了自己身上。 马大妮本来就浑身无力,张春桃一松手,她一下子就栽倒在了自己吐出来的秽物上。 脸都青了,连滚带爬的挪到了一边,只哇哇大吐,恨不得连苦胆水都吐出来。 张春桃见马大妮这狼狈的模样,身上梅红的衣裳已经滚在泥浆里看不出来本色了,头发身上,也是沾满了泥浆和秽物,哪里还看得出来,一炷香前,她还是个标致的小媳妇呢。 如今就是街上的乞丐也比她强些。 这才冷笑道:“自己照照镜子去,你现在这模样,只怕才需要拿根绳子勒死自己呢!下次老娘再听到你嘴这么臭,这么贱,就不止是用这河沟的水洗嘴巴了!直接丢到外头那大河里去泡上三天三夜去,你信不信?” 马大妮听了这话,忍不住抖了抖,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丑丫头不仅长得丑,下手还黑,心也硬。 自己往日里在男人面前的那些小伎俩小手段在她面前是不管用的。 想想要是被丢到河里去泡三天三夜,先别说面子了,有没有命都悬呢。 顿时不敢做妖了,老老实实的点头:“姑……姑娘,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过我这回吧——” 张春桃这才冷哼一声,拍拍手走了。 马大妮一直侧着耳朵听张春桃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敢爬起来,左右张望了半日,真没看到人影了,这才拔脚就往吴家湾跑。 太可怕了,她得赶快回家! 进了村,不少吴家湾的婆娘,迎面就看到一个泥巴人跑过来,一边跑身上还在掉泥点子,顿时都看住了。 盯着仔细瞅了半日,才不确定的道:“那是不是去了的吴三家的媳妇?这是掉泥沟里了?怎么一身的泥巴浆子?” 马大妮听了这话,又羞又臊,捂着脸一路小跑回家。 偏生遇到了一群本村的孩子,看到这会跑的泥巴人,谁不稀奇,都跟在后头一边跑一边喊。 没多大一会,整个吴家湾都知道了。 那些往日里看不惯马大妮的婆娘们,也出来看热闹,嘴上说着:“哎呀,吴三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快回家洗洗换件衣服,瞧着怪可怜的——” 心里一个个幸灾乐祸,直呼你个狐狸精也有今天! 往日里这个狐狸精仗着吴富贵的势,妖妖乔乔的不成个体统,勾搭了吴富贵还不老实,趁着吴富贵不在的时候,穿得跟个窑姐儿似的,扭着她那葫芦腰,大屁股在村里走,勾得村里的男人,眼珠子都快沾到她身上去了。 害得那些男人回家就念叨她们,说她们连马大妮这个狐狸精的脚趾甲都比不上。 如今这狐狸精滚到泥潭里,骚狐狸变成了泥耗子,真该让家里男人看看她这出丑的模样。 抱着这样的心思,没多大一会,村里的男人都被自家婆娘或者是最佳孩子给拖出来,一起瞻仰了马大妮浑身裹满泥巴的英姿。 马大妮以前还总是觉得自家的位置好,在村子靠着里面,没多少人会经过,吴富贵来的时候,稍微避着点,就不会有人看到。 如今她算是知道了,这回家的路有多漫长。 四周那些婆娘的嘲笑声,熊孩子的起哄声,还有那些往日里看着她背影流口水的男人的惊呼声,声声入耳,声声如刀,将她的脸皮一刀一刀的割下来,被人踩在了脚下。 马大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一进院子门,她就将门死死的给关住,也顾不得里屋自己弟弟喊她,连热水都来不及烧,打了水就进偏房去洗澡了。 足足将院子里一缸水用完了,一块才买的胰子用了一半,身上皮都搓红了,马大妮才罢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打听 二狗子听到动静,猜到是自己姐姐回来了,他还疑惑自家姐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喊了两声却没人答应。 然后就听到隔壁房间里,稀里哗啦的不知道在洗什么,折腾了大半天。 好不容易等他看到马大妮了,吓了一跳,自家姐姐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样。 喊了半天,也才回过神来,只看了他一眼,就丢下一句:“我累了,回屋歇着去了。” 然后二狗子就听了半天加一夜的哭泣声,那哭泣声白天听还罢了,到了晚上,趁着夜色,呜呜咽咽有一声没一声的,一会子像猫发春,一会子像鸭子被掐住了喉咙。 偶尔还传来两声断断续续的“不得好死!”“绝不放过你!”之类的话。 他一个老大爷们,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应该是他姐发出的声音,可这大半夜的,外头山风吹着,这声音飘飘忽忽的,再加上不时还有几声老鸹的叫声滑破夜空,窗户上,还不时有黑影飘过。 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能动,他只怕要麻溜的钻到炕底下去了。 只可惜不能动,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鬼影重重,闭上眼睛又是鬼哭声声入耳,活生生给吓尿了不提。 只说张春桃这边,教训完马大妮之后,心情十分舒爽,脚步轻盈的赶到了镇上,才正好是正午时分。 这个时候,中午还正热着呢,街上都没什么人。 街道两边的商铺虽然开着门,可掌柜的和小伙计都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街口有一个茶摊,老板躺在草棚下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摊子上摆着两个当地的大土茶壶,旁边放着一摞的粗陶碗,旁边还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一文钱一碗凉茶。 张春桃顶着太阳走了这一会子路,也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看到这茶摊,简直如同看到救星一般。 一般人家肯定是觉得这一碗茶就卖一文钱,简直就是抢钱。 真渴了,去路边人家去讨一碗水喝,岂不是便宜? 因此这茶摊平日里还真没什么客人,不过是一些小商贩在这里坐坐罢了。 此刻无人,张春桃快步走到茶摊边,掏出一文钱放在桌上:“老板,我要一碗凉茶。” 那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道:“自己倒吧。” 张春桃拿起一个粗陶碗,先倒了一点茶水出来涮了涮碗,才倒了满满一碗,先喝了一口。 这才发现,这是什么凉茶?不过是烧开的井水,估摸着用晒干的鱼腥草泡的,又苦又腥。 难怪没生意呢!谁没事喝这个啊? 也就是张春桃渴得狠了,才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顺便歇歇脚。 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又教训了马大妮一顿,力气都快耗光了。 那茶摊老板也不赶人,反正没客人,而且茶摊不就是给过往的客人歇脚的么? 张春桃喝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老板,你这凉茶味道,一般人可接受不了啊!” 茶摊老板本来就闲着,难得有人跟他说话,也就道:“凉茶不都这个味道?这鱼腥草还算好的了,前几天我用那晒干的婆婆丁泡的凉茶,那才苦——” 说完自己都皱了皱眉头。 张春桃听了这话,想起自己以前家乡喝的一种凉茶来,当地叫三皮罐,就是一种海棠树叶子。 采摘下来,洗干净晒干,然后两三片叶子放入这种土茶壶里,用沸水一冲,颜色绛红,气味芬芳,入口回甘。 最是生津止渴,清热祛暑不过。 而且价格还便宜,是张春桃家乡一年四季家家户户必备的凉茶。 甚至好多农村人家,都是房前屋后都种着这种棠梨树,到了时候自己采摘回来晒干,一年的茶叶就够了。 那真是普通人家夏天最好的消夏茶了,田间地头,学校工厂,屋里屋外,谁家茶壶里都是这种三皮罐凉茶。 张春桃喝惯了这种凉茶,后来在外地工作,每年都还要托小时候的玩伴,给自己寄上一些。 她此刻想起,在那溪边好像就有几株棠梨树?昨儿个看到了她还琢磨着,是不是要摘一点晒干了泡水喝,只是今天出门了,倒是混忘记了。 既然有棠梨树,此地应该也有三皮罐吧? 张春桃试探着问:“老板,你们这里就没有三皮罐吗?” 茶摊老板眼睛一瞪:“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张春桃就不再问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不知道有这种便宜大碗又好喝的凉茶,倒是给她一个机会。 可以卖凉茶啊!反正这棠梨树叶子不值钱,她若是能抢在前头,先晒制出一批凉茶来卖,赚上一点银钱。 本地百姓是不用想了,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自己去采叶子回来晒,倒是可以卖给那些山货贩子。 拿定了主意,张春桃又旁敲侧击了一下,确定了这个时空,最起码在石桥镇,是没有三皮罐这个凉茶的,心里放下了心。 想了想,又跟茶摊的老板打听吴富贵的家在哪里? 茶摊老板抬眼看了张春桃一眼,只摇着扇子不说话。 张春桃立刻就意识到了,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两个大钱,放在了桌上。 茶摊老板看张春桃这打扮,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有钱人,能拿出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这才开口:“你沿着这条街往前走,第二个巷子口左转进去,最里面那家就是了。” 说完,麻利的将三个大钱收起往钱匣子里一丢,又闭上眼睛躺回去摇蒲扇去了。 张春桃起身道了谢,这才顺着茶摊老板的指引,往吴富贵家去。 那茶摊老板路指得明白,很快就找到了吴富贵家。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虽然位置偏些,可院子大,一扇黑漆木门,看得出来家里的女主人十分勤快,大门擦得干净,门口也扫得一片叶子都看不到。 张春桃捏起门上两个铜环,扣了扣门,好半天,才从里头有人说话:“来了,来了,是谁呀?” 说话间,门打开了,一个四十来岁左右的妇人探出头来,这妇人穿着细棉布的衣裳,头上插着两根银簪子,手上还带着两个指头粗细的银镯子。 神色间有些冷淡和防备,还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居高临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戏精上身 “总之,本宗还是那句话,合作才能共赢!” 苏寒终于扯完了,大声喊道“希望诸位不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相互间大打出手,那只会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废话不多说,现在,都进入异世界当中吧!” 话音落下,苏寒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入口里面。 这一幕,让东玄明宫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你堂堂凤凰宗宗主,丝毫不顾威严,抢先进入异世界当中,还谈什么合作共赢?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好意思的吗? 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让他们更加无语的事情就发生了。 “咻咻咻咻……” 凤凰宗的人,像是早就做好了百米冲刺的准备一样,在苏寒话音落下,进入入口之后,他们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异世界当中。 那一幕,显得异常慌张而又忙乱,毫无纪律和秩序可言。 哪里像是一个宗门?简直就是一群地痞!!!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菩提宫主的呵斥声传来。 东玄明宫那边的弟子,顿时全部都反应了过来,在一片怒骂暴喝当中,朝着入口处冲去。 隐约间,有闷响声传来。 似乎还没有进去异世界,这两大宗门之间的利益链,就已经被折断了。 所幸,大家也都只是抢着进去而已,并没有到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并没有什么伤亡出现。 …… 再说苏寒这边。 他第一个进入异世界,那冰冷的温度侵入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修为之力从体外溢出,化作光幕,将那些温度给阻拦在外。 目光抬起,神念直接朝着远处横扫。 方圆百里之内,全部都是这样的一片冰冻,而百里之外,则是出现了大量的冰山。 神念在这里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苏寒能清晰的看到,在那些冰川之中,存在着大量的山谷。 虽然依旧是一片雪白,但这些山谷之中,却存在着诸多呈现透明状,且长相不一的异兽。 “宗主,西北方向的冰山!” 凌笑第二个进来,他立刻给苏寒传音“那里有许多异兽,至少超过上万头,而且气息都在二级到三级之间,距离我们也最近。”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 苏寒微微一笑,立刻给凤凰宗众人传音“西北方向,出发!” “是!” 此刻已经进来了不少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凤凰宗的,他们在听到苏寒的命令之后,全部应声,朝着西北方向冲去。 在他们冲出数十里之后,菩提宫主、太阿宫主,以及清音宫主三人,才出现在这异世界当中。 “苏宗主,你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菩提宫主阴沉道“我们应该以这片冰河为中心,将南北方向分开,我东玄明宫一个方向,你凤凰宗一个方向。” “不好意思,的确是本宗唐突了。” 苏寒声音传来,却是丝毫没有停顿的样子“只怪我凤凰宗的人见识短浅,对这些异兽极其渴望,本宗也拦不住他们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放屁!” 三位宫主,都是在心中同时骂了一句。 他们自然明白苏寒的意思,也没有在此事上面多做纠缠,而是下令东玄明宫的弟子,随意抢夺! 白谷和白衫两人,就在凤凰宗的人群当中。 当进入异世界之后,她们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这里的味道,让她们的精神都抖擞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她们那一直都在跌落的修为,在进来的这一刻,竟停止了跌落,而且,还在渐渐回升。 当然,这个速度很慢,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当初的修为,她们还是得吞噬那些上古源气的。 “熟悉的味道……” 白衫看起来非常兴奋“姐姐,我们得赶快将修为提升回来,不然那个姓苏的,一直都想要砍死我们!” “嗯。” 白谷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白衫那俏脸涨红的样子,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丫头性子直,中了苏寒的印象病,这道坎算是很难迈过去了。 然而,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在话落的刹那,有一道白衣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嗯?” 白衫回头一看,当即露出警惕“你要干嘛?姐姐都已经将碎片给你了,你还打算砍我们?” “砍你大爷!” 苏寒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暗里将白衫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他表面却是强笑道“什么砍不砍的,本宗不是都已经解释过了吗?为了弥补之前给你们心理上造成的伤害,本宗决定,将本宗击杀的一切异兽,所得到的上古源气,都先给你们。” “真的?”白衫瞪大眼睛。 “当然。”苏寒点头。 “那好,你可别后悔。” 白衫哼声道“你肯定还没有吸收过那些上古源气吧?这对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有极其巨大的作用,而且还不需要炼化,能最快速度的提升自己的修为。说不定,你在这里吞噬一天,就有可能达到你们的六星天神境了呢!” “越是如此,越能看出本宗的诚意,不是吗?”苏寒微笑道。 “我可不信。”白衫撅着小嘴。 白谷却道“苏宗主不必如此,之前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妹妹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苏宗主不必放在心上。虽然我们此刻的修为很低,但我们有击杀源兽的方法,速度上可能会慢一些,但这样,也不会耽误了苏宗主修炼。” “白姑娘无需如此,本宗既然说到,那就一定会做到!” 苏寒大手一挥,立刻有柔和之力托着两人,朝西北方向的那些源兽而去。 上古源兽! 这是白谷和白衫,对于所谓‘异兽’的称呼。 她们可是上古遗族,苏寒自然以她们的称呼为准。 至于东玄明宫说的什么‘异兽’,苏寒只当他们是见识短浅。 “轰轰轰……” 片刻之后,前方传来了轰鸣声,凤凰宗的弟子,已经开始对那些上古源兽出手。 有嘶吼声传来,夹杂着悲戚,让萧雨慧等人微微蹙眉。 “这些上古源兽看起来好乖巧,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南宫玉问道。 “不会。” 白谷摇头“上古源兽没有生命,这不过是它们刻意表现出来的障眼法而已,一旦我们的实力比它们弱,那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对我们发起反击,而且不死不休。” “这样啊……” 南宫玉点了点头,然后更加卖力的对那些上古源兽出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秋大梦 走到面摊处,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鸡汤的味道,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放缓了脚步。 其中一人就道:“咱们讨论了这大半日,此刻才觉得有些饿了,不如就在此吃碗汤面,也省得回去后还要劳动师娘?” 其他人都点头应和,选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了下来。 面摊的老板笑眯眯的迎了上来,一边拿肩膀上的抹布擦桌子,一边问:“几位秀才老爷,想吃点什么?” 建议的那个书生就开口:“一人上一碗面。” 老板答应了一声去了。 有一个人就道:“对了,何兄,你前几日托我们打听的那事,只怕要缓上几日了。” 张春桃就听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怎么了?赵兄?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抬头一看,说话的那个所谓的何兄,不是何文昌是谁?托人打听的事情,莫非给她打听要卖身为奴的事情? 顿时竖起了耳朵听那桌子书生谈话。 先前那个书生摇摇头:“倒不是不方便,只是我听县城那边的消息,倒像是咱们新来的县太爷,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要彻查这几年偶有商贩被劫掠一事。” “虽然和人牙子不相干,可到底下头人摸不清新来的县太爷的脾气,这一段时日都收敛些,免得被拿住了把柄不是?” “不过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想来也就无碍了。” 何文昌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他本以为这事不过是打听一下,费两句口舌的事情。 没想到,中间居然出了这事,倒是难办起来。 莫非他还要等十天半个月后再操心一回?那可太耽误事了。 眼瞅着他就要收拾收拾,参加院试了,那个时候哪里分得出心神和功夫来管张家大丫? 可到底是自己亲口答应过的,何文昌也不想失言,顿时有些踌躇。 旁边另外一个人看出来何文昌的难色来,倒是多了一句嘴:“这有何烦恼的?不过是替你同村的乡亲寻个去处罢了。卖与谁家不是卖?县城如今难去,这附近十里八乡不说,就是咱们这镇上,不也有买丫头的吗?” “别家就不说,这眼瞅着就是收购山货的时节了,那些山货贩子也陆续都来了,总会有人买丫头回去伺候,做饭洗衣服吧?寻个厚道点的人家,也算对得起她了。” “一个乡下的丫头,能卖到这些山货贩子家,将来的造化总比在乡下一辈子强些吧?” “何兄你就是太实诚了,又不是你自家的亲戚,不过是同村,还是看在伯母的份上,寻个人家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早些办完这事,也好安心在复习几日。如今院试才是当前首要的大事,这些都是小节,何须在意?” 许是最后一句话说动了何文昌,他的神色松动了,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秦兄说的是,可这些商贩到底不知根知底,就怕——” 那个姓赵的书生哂笑道:“若真如何兄所说,她父母俱亡,家中已无一个亲朋故友,又年纪大了,坏了名声嫁不得好人家,能卖身为奴就不错了,哪里还容得她挑挑拣拣?” “何兄这么紧张,莫非这女子和何兄有什么关系不成?我说何兄,你可不能糊涂,这马上就要院试了,若是能通过,以后就是秀才了。可不能因为一点点的儿女私情,断了大好的前程——” 这话就说得有些意思了,说是好心劝告吧,可那赵姓书生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回事。 说是嘲讽吧,可这话却实打实的为何文昌着想。 何文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面色平和道:“赵兄说笑了,本是怜悯她可怜,若是留在村里,到底是一条人命。不过赵兄提醒的也是,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缘法——” 停顿了一下,才道:“倒是还要劳烦几位兄台,若是有认识的厚道人家需要买婢女回家使唤的,多多留意一下,文昌感激不尽!” 先前那个姓秦的书生笑道:“这是自然,何兄请放心就是了。” 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何兄,其实这些商贩买奴婢的少,倒是纳妾的多。你说的那姑娘,既然坏了名声在村里嫁不出去,倒不如直接给她寻个人家,也是终身有靠了——” 何文昌正要开口说什么,那边老板已经下好了面,端了过来:“几位秀才老爷,面好了!” 那几个书生也就住口不提,只举起筷子说吃面吃面。 他们选的位置本就偏一点,附近无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越就是张春桃耳力好,才听了个清楚。 顿时露出一个冷笑来,虽然何文昌最后要说的话,被老板打断了。 可看他的神色,也未必坚定到哪里去,说不得还真被那几个书生说服了,觉得张春桃无依无靠,坏了名声,被出族,留在村里也嫁不出去。 倒是给人做妾不在乎名声,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若是何文昌的娘全婆子知道了,恐怕更乐意了,这卖给商贩做妾,就要跟着商贩四海为家,谁知道下一次回石桥镇是什么时候?说不得一辈子不回来都是有的,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暂且让他们母子做会子清秋大梦吧,她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若是不解决吴富贵这个保长,只怕她的户籍迁出来,也保不住。 还不如暂时留在八角屯里正那里,等她收拾了吴富贵,再来跟何文昌母子好好掰扯掰扯。 想着方才这几个书生谈话里透露的消息,张春桃坐不住了,稀哩呼噜的吃完面,又将汤喝了个干净,就喊老板结帐。 顺便又买了个肉包子,打算带回去晚上吃,也就不用回去再做饭了。 这一番动作,在那几个书生眼中,实在不雅,几人都侧目而视。 等张春桃结帐走人,那几个书生还在后头摇头叹息,念叨几句什么有碍观瞻,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举止粗鄙之内的闲话。 张春桃自然没空理会这些酸秀才书生,径直走了。 倒是何文昌看着这背影,总觉得有几分怪怪的,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再回想面容,那么大的瘊子在脸上,还有手上的胎记,丑得触目惊心,若真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定是自己记错了。 也就低头去吃面,不再多想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机缘巧合 往回赶的张春桃,一边走,一边琢磨着那几个书生带来的消息,新来的县太爷要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彻查商贩被劫掠一事。 只恨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太短,原身一个乡下丫头,更是完全接触不到这方面的消息。 不过想想今天去吴家湾,那个婆娘透露的消息,说是吴富贵最近好一段时日没去看马大妮了。 若是大胆设想一下,这吴富贵这么长时间没去找马大妮,是因为县太爷要彻查商贩劫掠事件呢? 毕竟吴富贵是保长,负责的就是本地乡镇的安全。还有缉拿要犯,通查可疑人员的责任。 所以吴富贵最近很忙,大概率因为要完成县太爷交代下来的任务。 再回想一下那书生说的,这几年偶有商贩被劫掠,那就是这劫掠事件发生了好几年,上一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放任了。 若真是这新的县太爷要追究责任的话,这些保长一个都跑不了。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张春桃眼睛一亮。 只可惜她没门路,不好打听这种消息。 认识的人中,也无人能帮这个忙。 数来数去,也只能找贺岩了,得拜托他去打听一下这其中有没有别的门道。 若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吴富贵给拉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上来。 张春桃一边让到了一边,一边回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念叨贺岩呢,这后头匆忙赶路的,不是贺岩是谁? 忍不住冲贺岩挥挥手:“贺大哥?” 贺岩楞了一下,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张春桃,尤其是在张春桃脸上的瘊子,还有手上的胎记上盯了半日,才不确定的道:“张姑娘?” 张春桃看着贺岩的眼神,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那么大一个瘊子呢,不好意思的一笑,转过身,将那大瘊子给抠了下来。 再转过身来,贺岩忍不住眼神里就多了些什么,惊讶的问:“张姑娘,你这是易容术?” 张春桃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跟贺岩解释这亚洲四大神术之一的化妆术,她这算啥?她以前活着的那个时代,那些美妆博主出神入化的化妆术那才叫易容术。 她这点手艺,也不过是取巧罢了。不过是仗着如今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这样的化妆术,而且她利用了人的视觉效果和心理作用罢了。 想了想,含糊解释了一句:“这叫化妆术,算是易容术的一种吧。” 不想再让贺岩就这个问题问下去,索性岔开话题:“贺大哥这也是去镇上了?” 贺岩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昨日听你说了后,我今天寻几个朋友打听了一下消息。” 说到消息,张春桃忙道:“我今天在镇上也听到一个消息——” 说着,将从几个书生哪里听来的消息一一都说与了贺岩听,最后忍不住问:“那商贩被劫掠的事情,贺大哥可有听说过?” 贺岩眼神一动,他今天去寻了几个消息灵通的朋友,才隐约听说了一点,没想到张春桃居然机缘巧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听她相问,倒是也没瞒着,只细细道来。 从两三年前起,就偶有那些小山货贩子在去县城的途中,被劫匪抢走货物打劫一空的事情发生。 那些小山货贩子本就本钱不多,大部分都是全部家当来收购货物,打算赚上一笔的。 这遭遇了抢劫,虽然性命保住了,可货物没了,那也就倾家荡产了。 好几个小山货贩子走投无路,抱着最后的希望去衙门报案,指望衙门能找到劫匪,将货物找回来。 他们天天守在衙门口,从希望守到绝望。 心性有韧劲的,到最后放弃了,然后远赴他乡,求条活路。 那些过不去心里的坎,又被追债的,自觉无颜见人,就寻了死路。 其实石桥镇里从去年暗地里就有人在传言,这些劫匪,只怕就和那些二流子有关,不过事关重大,大家也不敢乱说,怕遭报复,都只背地里嘀咕几句。 这次新上任的县太爷发话,下头这些保长们,如今都焦头烂额呢。 所以二狗子那事,吴富贵这段时日是没空管了。 张春桃心头一跳,贺岩打听到的这个消息,更有价值。 若是操作得当,是不是能将二狗子和吴富贵一网打尽? 想了想,虽然是在山道上,前后无人,张春桃还是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虽然有些不太光明,可二狗子此人仗着吴富贵为恶乡里多年,真要是被抓起来,也是罪有应得。 贺岩比起张春桃来,更知道二狗子和吴富贵做得恶事,让他们下牢狱也是一点都不冤枉。 再者,为了他自己的安全来说,吴富贵这人能被拉下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沉默半晌后,贺岩点了点头,算是和张春桃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张姑娘,虽然你化妆了,可这段时日还是少到镇上来的好,万一被人发现了——” 本来是说正经事,可话说到一半,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张春桃跟他本是并肩一起走着说话,自然都听到了。 贺岩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胡子虽然挡住了他的脸,可通红的耳朵尖还是出卖了他。 张春桃忍着笑,将先前买的打算当作晚饭的肉包子拿出来,这肉包子都用牛皮纸包着,老板见张春桃没带背篓篮子,还细心的包好,用草绳系好了,让她能拎在手上。 此刻张春桃将牛皮纸包拿在手里,解开了草绳,递到了贺岩面前:“先垫垫肚子吧。” 贺岩本待推脱,可对上张春桃的眼睛后,垂下了眼睑,顺从的接了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就埋头咬了一口。 他着实是饿极了,早上随便吃了一点,到镇上后,一直忙着打听消息,身上带着的一点银子,全都花光了。 就算想买点东西垫肚子也不能够了,他也不好意思去医馆去蹭饭,免得马家那边看轻了自家妹子。 所以一直饿着肚子,不过这也习惯了,他在山中打猎的时候,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东西的时候也是有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黑影 按理说,张春桃和他认识也没多久,不过也许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秘密的缘故,本来很少欠人情的贺岩,接受起张春桃的好意来,倒是一点不抵触。 此刻已经是下半晌,包子已经凉了,里面的肉汁也都有些凝固了,吃在嘴里没了刚出锅的时候鲜美,贺岩只咬了一口,就知道是唐家面馆的包子。 虽然已经冷了,吃在嘴里,贺岩却感觉比往日里吃到的刚出锅的唐家的包子还要更美味些。 这种拳头大的包子,以贺岩平日吃饭的频率,三口能解决掉一个。 可此刻,贺岩小口小口咬着,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十分珍惜。 三个包子足足啃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啃完。 见贺岩吃完了,张春桃才又跟他讨论起行动的细节来,讨论完这些,张春桃嘴里也没闲着,拉着贺岩问这山里有哪些特产。 贺岩没有半点不耐烦,十分详细的跟张春桃介绍,山里那些地方有些什么好东西,一点也没藏私,还特地将哪里有什么危险,要避开之类的话都交代了。 不知不觉间,几十里的山路就走得差不多了,眼看就快到八角屯了,张春桃停住了脚步,就要跟贺岩告辞。 贺岩难得跟人说这么多话,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等张春桃拐入了旁边的小路,消失在了山林里,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又站了一会,才低下头继续赶路回家不提。 只说张春桃跟贺岩商量了之后,接下来的几日也就安分的呆在了山上。 也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将山洞好生收拾一下。 先去砍了竹子回来,劈了篾条,编了两个背篓和竹筐,还编了几床竹席。 又选了那最粗的竹节,打磨干净圆滑了,用来做水壶。 还用剩下的竹片,绑了一扇一人高的竹门,挡在了洞门口,这样就算外头有人,一时也看不清楚洞里的情况。 剩下的边角料,张春桃又攒出了一个洗锅刷和一把扫帚来。 这都是原身的技能,因为张大成是不会这些的,分家后最开始都是回老宅子找老张头拿。 后来时日长了,张春桃长大了些,每次回老宅拿这些东西,都要听张家大嫂子的闲话,看他们的眼色。 张春桃原身面皮薄,要强,一咬牙,跟着村里其他邻居,这家学一点,那家看一眼,磕磕绊绊的倒是把这手艺给学了点皮毛到手了。 虽然不如村里那些篾匠手艺精湛,做出来的东西结实耐用,可她心细,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差点,一般家里用是足够了。 做完这些东西,张春桃就背着背篓忙活起来,皂角、棠梨树叶子,各色的药材和山货。 只要能采集到的,能用的,或者能卖钱的,张春桃都没放过。 还寻了一片几乎无人去的乱石林,这些地方灌木杂草也少,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大块大块的石头,正适合晒东西。 张春桃将采集到的各色山货,都铺在了石头上晾晒,到了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再收进山洞去。 山顶上,乱石林中没有树木遮挡,太阳从早晒到晚,没几日,棠梨树叶子就晒了两大箩筐了。 张春桃算着日子,贺岩那边应该有消息了,而且他说的被褥应该也做好了,这几日晚上,山风吹进洞里,已经凉飕飕的了。 虽然她用竹门遮挡了一下,可到底洞中本就阴凉一些,没有被褥时日久了,只怕寒凉入体,那就糟糕了。 再者她这边需要准备的一些东西也都准备好了,也不能只等着贺岩那边,自己这边也该行动了。 收拾好晒干的棠梨树叶子还有一些山货,张春桃打算第二日就去镇上去,先将这凉茶叶子和山货卖出去再说。 没收入的日子,张春桃心里总是有些没底。 心里惦记着这个,第二天天还没亮,张春桃就醒了,点燃了柴火,借着这点光,麻利的做起了早饭。 先调了小半盆面浆,里面放上切碎的野菜末,这些野菜都是前两天采摘的新鲜野菜,吃不完的用开水烫过后,放在凉水里泡着。 泡上两天后,就有了一股自带的酸味,切得碎碎的,配上一点干辣椒炒香,特别下饭。 此刻没来得及炒,直接放入面浆里,再放入盐调好味道,摊出来的饼也是香喷喷的,十分开胃。 张春桃如今手里有的钱不多,自然要开源节流。 像前些日子一般,在镇上吃鸡汤面和肉包子也只能偶尔为之,为了避免饿肚子,还是自带干粮的好。 不过她自己做饭,这油放得足足的,这野菜饼吸足了油,外焦里嫩,入口极香。 吃饱喝足,又灌了足足两竹筒三皮罐的凉茶带上,这才背着背篓,出了山洞,翻身上去。 脚步才站定,就看到不远处山石的阴影下一个黑影走过来,张春桃心一紧,手已经下意识就摸向了腰间别着的柴刀,警惕的看着那黑影慢慢走近。 走出那山石的阴影,借着微微发白的天色,倒是看清楚了,那黑影是贺岩? 张春桃略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疑惑的喊了一声:“贺大哥?” 贺岩停住了脚步,点点头:“是我。” 张春桃这才松开握着柴刀的手,走近一看,贺岩的肩头和头发上都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也不知道在这山里站了多久。 顿时奇怪的问道:“贺大哥,你这是?” 贺岩的嗓音有些干哑,他昨天得了消息,半夜才从镇上赶回来,想着今儿个一早就要找张春桃商量下一步的行动,索性就没回家。 不然从家里到这里,只怕回家后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出发了。 他也不好半夜就去打扰张春桃,那岂不是跟登徒子一般?只好在这山石缝里凑合了半宿。 此刻见张春桃出来,身上背着背篓,看样子是要去镇上赶集,才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我昨儿个得了重要的消息,怕耽搁了,所以一早就过来找你商量商量。” 张春桃听他声音嘶哑,第一反应就是递过一个竹筒:“先喝口水吧。” 贺岩接过竹筒,也着实是渴得厉害,拔开塞子,一气就灌进去了半筒茶水,这才缓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推波助澜 只觉得喉咙的不舒服一下子就缓解了,那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泡的,虽然没有茶味,可却有淡淡的回甘,忍不住又灌了两口。 将塞子塞回去后,本想将竹筒还回去,又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自己喝过了,一时倒是愣住了。 张春桃没想那么多,只看贺岩这样子,恐怕不止没喝水,只怕连早饭也没顾上吃。 到底是合作的小伙伴,总不能看着他饿肚子不是?还指望他给自己办事呢。 张春桃十分大方的将自己留着打算做午饭的野菜饼递给了贺岩:“没吃早饭吧?尝尝我做的——” 野菜饼被晒干的大树叶子包着,一打开,一股焦香扑鼻。 晚饭没吃,饿了一夜的肠胃,被这香味瞬间唤醒。 野菜饼还是温热的,刚好入口,贺岩一口下去,咬到里面的野菜末,酸酸的,让人胃口大开。 一气将张春桃留着中午吃得野菜饼都解决完了,也才六七分饱,再将竹筒里剩下的水喝光,勉强也就七八分饱了。 抬头看天都白了一半了,贺岩接过张春桃背后的背篓,示意道:“时候不早了,一边赶路一边说吧。” 说着拔腿就在前头带路,张春桃忙跟在后头。 下山的路崎岖不平,天有没有亮透,就算两人是走惯了山路的,此刻也都要留心脚下。 还好有贺岩在前头,总会提前提醒张春桃注意脚下,哪里有石头,哪里有坑,哪里有藤蔓。 知道上了那条出山的山路上,才算平缓了些。 山路上前后没人,贺岩这才小声跟张春桃说起他这几日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 这一段时日,有山货贩子从县城过来,自然将县太爷要彻查劫匪的消息给带了回来。 镇上的百姓这几日都在说这个事情,吴富贵带着手下的保甲们,也是天天跑进跑出,忙得人影都见不着。 以前那些猜测流言如今又被翻了起来,越传越烈,人人都在说,只怕那些劫匪就是那些二流子勾结的。 往日镇上的闲汉和二流子天天都在镇上晃荡的,如今都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不敢露头。 这里面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吴富贵当保长这些年,自然也结了不少仇怨,以前是他巴结了前任县太爷手下的得力师爷,保长这个位置自然稳如泰山。 如今换了县太爷,又赶上这个时候,那些盯着保长位置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谁都不傻,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吴富贵给拉下来,自己上去呢! 已经有那有心人去查二狗子了,街上那间赌坊如今也都关门了,以往守门的那些彪悍的打手,如今也都不见了。 吴富贵这几日也是疲于奔命,又要防着人给他使绊子,又要完成上头交下来的任务,真是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个来用。 偏马大妮那边还不是派人来寻他,这个关头他自然不敢去,好言好语哄着只求马大妮这几日不要做妖。 还有吴富贵的原配娘子黄氏,以前本来是不闻不问吴富贵在外头做什么的,如今也天天让家里儿子跟着,还三不五时寻点小事来闹。 吴富贵一个人如同蜡烛两头烧,本来年纪也不小了,这才几天功夫,眼看着就老相了很多。 贺岩这边已经得了消息,说是有人已经使了法子,买通了吴富贵身边的心腹,传给吴富贵一个消息,说是有人查到了二狗子和那些劫匪有关,唆使着吴富贵赶快解决了二狗子,免得让人拿住了把柄,到时候牵连到他身上。 吴富贵本来就心中有鬼,加上这一段时日,被公事和两个女人闹得头大,脑子都是懵的,听心腹这么一说,也觉得二狗子不能留了。 当下就让心腹去马大妮家传话,说他今晚会过去。 马大妮听了自然乐滋滋的,以为吴富贵回心转意了,心里琢磨着怎么好生哄吴富贵呢。 那背后的人也个是厉害的,不仅将这个消息传给了马大妮,还让人偷偷告诉了吴富贵的原配娘子黄氏。 听说黄氏从昨天晚上起,就在家里磨刀了。 如果不出意料,今晚在马大妮家,只怕有一场好戏要看。 顺利的话,吴富贵过了今晚,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自然不能不告诉张春桃。 张春桃听了,忍不住嘴角一翘,多看了贺岩一眼,想来这里面有不少贺岩的手笔。 想来他真的听了自己的话,找到了吴富贵的死对头,或者是虎视眈眈吴富贵保长位置的人。 说动了他们,才有了这后续的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这么看来,贺岩一个猎户,居然能有这样的人脉,他的身上似乎也有秘密? 不过张春桃并不打算深究,只是颇为自得自己寻找合作人的眼光真不错,不然只靠她的力量,就算知道了那些消息,想扳倒吴富贵也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这么一想,忍不住就道:“贺大哥,等吴富贵和二狗子事情结束后,我请你吃大餐!” 贺岩看了一眼张春桃,点了点头,默认了。 两人因为心中激动吴富贵的事情即将解决,倒是脚下生风,又有贺岩带着她抄了一条小路,等他们赶到镇上的时候,太阳才刚升起来。 到了镇边,贺岩看到人多了起来,为了避嫌就早早的跟张春桃分开了。 石桥镇虽然只是个山里的小镇,可因为背靠大黑山,物产丰富,每年都有极好的山货,从这大黑山里被山民采摘,然后送到镇上卖给全国各地的山货贩子。 因此这石桥镇倒是比一般小镇繁华热闹许多,有一条像模像样的街道,虽然街道还是泥巴路,可已经很不错了。 这街道就是石桥镇的中心,两边的店铺大多都是山货铺子,还有两家酒楼。 这酒楼都是春季和秋季才是旺季,都是靠着这些山货贩子才存活。 本地人的集市却不是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而是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的一处大空地上。 这空地原本是一处老堰塘,水深且大,镇上附近的人家大多在这堰塘里洗衣洗菜。 第一百一十六章 茶叶 后来山货贩子多了,有一次下暴雨,有一个山货贩子半年收购的山货,连马车带货全滑进了堰塘,抢都没抢回来。 那山货贩子全部的家当都在这一批山货上,一时想不开,投了这堰塘。 这事发生后,山货贩子害怕重蹈覆辙,石桥镇的居民觉得晦气,索性就将这堰塘给填了。 开始大家还有些避讳,后来赶集的人多了,别处都觉得铺展不开,有人就先在这里摆上了摊子。 慢慢的这一块就成了固定的赶集的地方了。 今日算是个小集,还不算是大集,可这一大块地方,一眼看过去,也到处都是人头。 要知道,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唯一赶集的地方就是这石桥镇,不仅可以交换自家想要的东西,要是运气好,旁边那街道的山货贩子过来逛的时候,看上什么东西,可是能卖出好价钱的。 要是等到大集的时候,这一块地方几乎是人挤人,连脚都没地方落。 好多人为了赶大集,抢个好位置,恨不得半夜就爬起来赶路。 张春桃今天背来的东西,倒是不太适合在集市上买,那些药材,她已经知道这镇上有家药馆,肯定是要卖到药馆去的。 还有一些普通山货,数量不多,与其在集市上耽搁时间,倒不如先去那几家山货铺子碰碰运气。 她今天的主要目的,自然是推销她的三皮罐凉茶叶。 因此只在集市上晃了一圈,心里有了数,就直接奔那条街道上的山货铺子而去了。 这条街虽然也是泥巴路,比起集市上,到处是杂草、石块,还有鸡屎,乱糟糟的地面自然稍微干净些。 如今因为还没到正式收购山货的时候,加上时候还早,这条街道上的铺子也是有一家没一家的开着。 开了门的店铺,小伙计打着呵欠,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懒洋洋的拿着抹布擦着门板和柜台,半点精神都没有。 张春桃来回走了一趟,又开了几家店铺。 选中了一家伙计最精神的,虽然铺面不大,可门口打扫得干净,门板和柜台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看到张春桃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那小伙计笑眯眯的就迎了上来:“这位姑娘,可是有山货要卖?” 并没有因为张春桃寒酸的打扮而有半点轻视。 张春桃也就点点头。 那小伙计忙将人往里面请。 张春桃抬脚,看了看自己的脚,又后退了几步,走到台阶下,将脚底板上沾染得因为早起赶山路,蹭上的泥巴小心的刮干净后,这才跟着进了店铺。 店铺里只有这个小伙计,和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掌柜的。 掌柜的抬眼看了一眼张春桃,并没有过来,而是示意小伙计接待。 小伙计将张春桃引到了一边,这才问:“姑娘想卖什么?能让看看吗?” 张春桃这才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这位小哥,我这里有点凉茶叶子,您给看看——” 说着取下背篓放在一旁,打开布袋子,擦了擦手,才抓出一把凉茶叶子放在了柜台上。 小伙计本来是满怀期待的,可以看到那一把凉茶叶子,顿时愣住了,看着张春桃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好半日才道:“三皮罐?” 张春桃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这凉茶生意要悬了。 这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华佗面前论草药了! 果然那小伙计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上下打量着张春桃,似乎想笑又有些无语的样子。 张春桃眉心一跳,这小伙计什么毛病,脸抽筋了不成?还学人家霸道总裁,一张脸呈扇形图分布着五分好笑,三分无语,两分怜悯。 顿时就想收拾茶叶走人。 那边掌柜的慢吞吞的踱步过来,只捡起一片棠梨叶子看了看,有看向张春桃:“这是你晒的?” 张春桃点点头。 那掌柜将那叶子拿到鼻子边闻了闻,又看了张春桃一眼,吩咐小伙计:“去拎一壶滚水来。” 小伙计似乎想说什么,被掌柜的横了一眼,老老实实去后头提滚水去了。 掌柜的这才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张春桃诧异的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为何这么问?” 掌柜的用下巴点了点这棠梨树叶子:“这种凉茶叶子,只有我们老家那一块才有,叫三皮罐,意思是三片叶子就可以泡一大罐了,是家家夏季少不了的消暑解渴凉茶,老少都爱喝这个。” “我到石桥镇这边采购山货十来年了,是知道本地人可从来不喝这种凉茶,也不知道这种凉茶的。” 张春桃镇定的道:“掌柜的好眼力。” 她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选中的这一家,居然就是这茶叶的发源地那边的人,这让她咋将茶叶卖出去? 难道让他们喝茶思乡?要知道这茶叶不值钱,在现代几块钱买一包就能喝一个夏天,换做这古代,也同样不值钱。 若真是从小喝到大,出门在外,只要装上一包,就能喝几个月了。 自然不用掏钱从他处买去。 茶叶是卖不出去了,不过张春桃见这掌柜的和善,大约是见到家乡物的缘故,似乎还愿意多跟她说几句。 她也就不急着走,多跟这掌柜唠唠,说不得还能知道点啥消息,再不济混个脸熟,以后也好找他卖山货不是? 因此,虽然对茶叶卖出去不抱什么期望了,倒是也稳稳的站在那里听掌柜的说了些他老家的风土人情。 倒是和张春桃现代的老家颇有些相似之处,因此张春桃还能搭上几句话。 倒是更让掌柜的勾起了谈兴,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可能有人和他说说家乡熟悉的风俗,也一时忘记了身份年龄差别了。 正说着热闹,那小伙计已经拎着一壶滚水出来了。 掌柜的吩咐那小伙计,揭开壶盖,他顺手丢了两三片叶子进去,然后盖上盖子后,示意张春桃坐到一旁等待。 坐下来后,又听掌柜好一番回忆了家乡,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示意那小伙计取来两个白瓷大碗,将壶里焖好的茶倒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同情 茶水倒在白瓷碗里,茶色如绛,气味清淡,带着棠梨树叶子特有的气味,被白瓷碗衬着,那茶汤格外的鲜艳。 掌柜的闻了闻味道,又等那茶汤冷了,才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眯。 略微品咂了一会,才示意那小伙计也喝上一口。 小伙计忍不住嘟囔:“不都是那个味道么?还能喝出花来——” 一边念叨倒是一边喝了一口,一口下去眼睛倒是一亮:“掌柜的,这和咱们老家的口味倒是差不离了——” 掌柜的点点头,将一碗茶汤喝干了,才看着张春桃:“这位姑娘,你这茶叶怎么卖?” 张春桃没想到峰回路转,本以为黄掉的生意,居然要成了? 想了想,才问:“你们真要买?” 掌柜的没说话,那小伙计抢着道:“自然要买的。你是不知道,咱们喝惯了老家的这个三皮罐,其他的什么龙井玉露都喝不惯。本来这三皮罐不值什么钱,每年从老家带上一包也就够了,偏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皮罐,不管咱们用什么装,离开老家后,那味道就不对了。” “咱们试过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没得办法,只得喝那变了味道的三皮罐,实在是难受。姑娘你今儿个这茶汤,倒是有咱们老家那口味八九分准了——” 小伙计大约是终于喝到了顺口熟悉的茶汤,嘴上也没个把门,全秃噜了出来。 掌柜的在一旁使眼色也不管用。 最后只得咳嗽了一声,示意小伙计到一旁去,再看向张春桃:“姑娘,这茶叶也就是我们这思乡心切,想喝个顺味,所以才想收下来。你也知道,这东西本就不值什么钱——” 张春桃心里明白,老板知道这茶叶,自然也就知道这个东西不值钱,此刻肯收下来,如他说的,思乡心切,难得喝到这么顺味的茶叶,所以算是花钱买个家乡的味道。 所以也就笑道:“掌柜的,我明白的。既然掌柜的只是想尝个家乡味道,那就买上一点就够了,这个东西放久了也就失了味道了。” “以前不敢说,以后若是掌柜的想喝,随时找我就行了!”说着,从背篓里抓出大约一斤的分量来,让小伙计来称。 小伙计看了掌柜一眼,见掌柜的点头了,这才麻溜的那秤一称,“一斤一两。” 张春桃心里已经将现代买一斤三皮罐要多少钱换算了一下,估摸着也就几个大钱。 果然,掌柜的十分厚道,开口道:“我这铺子里有不少人,这一斤倒是喝不了多久,姑娘再给我称个三四斤吧。一斤五个大钱,一共二十五个大钱。” 掌柜的走南闯北,眼睛多毒辣,只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小丫头过得辛苦,那衣服上好几处都是补丁,还空荡荡的,看着就不合身。 脚上一双草鞋都快磨破了,脸色蜡黄,头发如同枯草,一看就是家里日子艰难。 可这个瘦弱的小丫头,看着贫寒,却难得懂礼,进屋前先擦干净了脚底下的泥,态度也落落大方,倒不是那粗俗的。 说话间透露的老家风俗和他老家相通,自己说起的偶尔几句老家方言,她也能听懂,这么看来,应该是家乡人。 只怕是家里有什么才流落到这山里,想来也是遭了难遇了事情。 因此难得倒是生了恻隐之心,当然更多的是,这三皮罐是他今年喝得最顺口的茶汤了。 本来先买个一斤也够喝一段时日了,可看着张春桃这个模样,没忍心又多要了几斤。 张春桃又不傻,方才掌柜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的目光,她自然感受到了。 她本来有新衣服了,只不过今天到镇上来,就怕遇到八角屯的人,肯定不能穿新衣。 不然让那些人看到了,只怕就要怀疑了。 倒是穿得破烂些,才符合如今的人设。 没想到倒是让掌柜的生了同情之心。 这番心意,她自然是心领了, 顿时起身冲着掌柜的行了个礼:“谢谢掌柜的!” 掌柜的一笑,示意小伙计将钱拿给了张春桃,到底多叮嘱了一句:“以后有了什么好山货,尽管来我家,保管给你价格公道。” “这凉茶我家虽然不需要了,你剩下的倒是可以到酒楼和茶摊试试。” 张春桃脆生生的谢过了掌柜的提点,又和小伙计道了谢,这才捏着二十五个大钱,出了店铺。 等张春桃出了店铺,还能隐约听见里头小伙计的不解:“掌柜的,咱们买这么多三皮罐做啥?还多给了七八个大钱呢,岂不是赔了——” 掌柜似乎给了那小伙计一个暴栗,那小伙计抱头痛呼中,还能听到掌柜的道:“难得离开老家还能喝到顺口的茶汤,这就十分难得了。物离乡贵,咱们以前那么多年都没喝到,今年只花这么点钱,这么就赔了?” “再说了,好歹那丫头祖上也是咱们老家的,看她那模样,着实可怜。咱们不过是多出几文钱,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可对那丫头来说,只怕就是救命的钱了!” …… 剩下的话就听不清楚了,张春桃心头触动,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那家店铺的样子,仔细记在了心里。 卖茶叶勉强算是个开门红了,张春桃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药馆。 这镇上只有一家药馆,自然就是那杏林馆,坐堂的大夫姓马,他家世代祖传的医术,他家的治疗跌打损伤和一剂金创药在这十里八乡也是颇有名气。 此刻张春桃还不知道这药馆马大夫的儿子,是贺岩的准妹夫。 到了药馆门口,药馆此刻没什么人。 要知道,这一段时日二流子都缩起头不出来了,药馆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门口的药童马远志正蹲在门口切药,看到有人上门,抬头一看,看到张春桃一个人背着个背篓站在门口,打量着药堂,要进不进的样子。 忙站了起来,放缓和了声音招呼道:“这位姑娘,你是要看病吗?” 张春桃本来还在打量着这杏林馆,想起了农女书中的情节,这杏林馆就是给王永富治疗伤腿的地方,大夫倒是真有几分真本事,抢回了王永富一条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虎狼之药(求月票) 后来也是马大夫确定了王永安请回来的庸医给王永富开的是虎狼之药。 也还是这位马大夫,体谅王家不容易,开得药材都是便宜又有用的,是个有医德的大夫。 所以张春桃打定了主意是要将药材卖与药馆的。 听了马远志的话,张春桃忙道:“这位小哥,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在山上采了一些草药,想问你们收不收?” 马远志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春桃,虽然觉得她能寻到什么药材,不过还是点头:“自然是收的。姑娘请到里面去——” 说着将张春桃引进了大堂里,快步走到马大夫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马大夫本来坐在案后,正在看医术,听了马远志的话,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不知道姑娘有些什么药材?能否让老朽过过眼?” 张春桃忙从背篓里将药材给翻了出来,摆放在了柜台上,让马大夫验看。 多亏了在现代社会,资讯发达,尤其是有一段时日,朋友间兴起了识百草的游戏,没事大家就拿手机扫自己不认识的花草,然后各种APP就会告诉你这是什么植物,有什么样的效果。 张春桃闲着没事的时候,也曾下载过这种APP,然后认识了不少植物药材。 也亏得她记性好,即使穿越了时空,此刻回想起来,那些植物药材的模样和药性也记得大半。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在山里还真没白忙活。 每一种都单独分门别类的放好,一一排开。 马大夫一眼扫过去,就差不多看清楚明白了,虽然药材都是普通的药材,没有什么人参灵芝之类贵重的,可成色都不错。 没想到一个乡下的丫头,倒是还认识药材,没一样弄错的,这就有点意思了。 马大人忍不住多看了张春桃两眼,看到她寒酸的衣着打扮,瘦削的模样,眼神闪过一丝明悟。 语气都放和缓了几分:“这位姑娘,这些药材我都收了,你且等一会,我算一下多少钱。” 说着示意马远志拿秤来称每一样的分量,一边就给张春桃报价格,一边报价格,手里也不停的在算盘上拨弄一下。 最后算下来,居然一共也卖了一百来个大钱。 这对于张春桃来说,也算是意外惊喜了,她没想到这药材居然这么值钱。 看来以后倒是要多留心多采些药材了。 马大夫算好了帐,数出一百来个大钱,推给了张春桃,忍不住还是多了一句嘴:“姑娘,我看你气色看着不太好,倒像是身体有亏,不妨让老朽给你把个脉?” 这话说出来,马大夫其实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他已经习惯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不是生死大事,一般少来他这药馆。 杏林馆能支撑到今天,靠得也不是这附近的百姓,而是那些来往的商贩。 如张春桃这样,家境贫寒的,吃饱肚子都难,何谈看大夫? 要不是看张春桃这些药材卖了有一百来个大钱,他也不会开这个口,实在是医者仁心,看到这小姑娘瘦成这样,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身体亏损太多了。 若是不调养一下,只怕以后对生育和寿数有碍。 张春桃听了马大夫这话,再看看自己露出来的瘦得可怜的手腕,想起这几日,她采摘山货,若是时间久了,会感到一些力不从心。 之前在张家揍完人之后,其实也是感觉很累,只不过都忍住没露出来罢了。 当时她就猜测这是因为张春桃原身常年吃不饱,身体底子太差了的原因。 此刻听了马大夫的话,倒是没觉得他夸张了,反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想了想,伸出手腕放到桌案上,说了一句:“有劳了——” 两边的手腕都被马大夫把过一次,又看了她的舌苔,问了几个平日里的问题后,才开口道:“这位姑娘,虽然身体有些亏损,但是脉象倒是生机勃发之象,回去后尽量吃饱,不说吃肉补身体,每天吃一个鸡蛋补补也是好的。” “再不济,买些白米来,熬出厚厚的米油来,那个东西最是养人了,坚持吃上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 一面又开了药柜,装了半包的红枣,递给了张春桃:“这个红枣带回去,一天吃上两颗,补气血的。” 张春桃接过了红枣,就问多少钱。 马大夫看了看张春桃,只收了十文钱不说,还叮嘱张春桃,以后采摘了药材,只要跟今天一样的品质,尽管都拿到他这里,一应都收的。 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一本医书来,翻开来,拣了几种略微珍贵些的药材,指给了张春桃看,让她记住,以后看到这些药材,千万别错过了,这些药材是他这药馆需要的,价格也更贵些。 正认着那些药材,药堂里扭扭捏捏的走进来一个女人,穿着倒是鲜艳,不知道怎么的,拿一块帕子将自己的头脸牢牢的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滴溜溜的转着。 进了大堂也不说话,只警惕的四处打量,也不往前走。 马大夫给儿子马远志使了个眼色,马远志忙迎了上去:“这位大——嫂,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那个女人不自在的拉了拉帕子,压低了嗓音,小声的道:“小哥,我抓药。” 马远志伸手:“那劳驾您将药方给我看看。” 那女人左右看看,看马大夫和张春桃正指着那医书说什么,压根没关注这边。 这才往马远志身边凑了凑,又冲着马远志招招手,小声的道:“小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这举手投足间,一股极浓的脂粉香从那女子的袖笼里扑鼻而来,马远志被这脂粉香冲得鼻子痒得难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哪里还敢靠近。 忙退开几大步,感觉能呼吸顺畅了,这才正色道:“这位大嫂,有话好好说,我可是个正经人,咱们药馆也是正经买卖,不卖那些乱七八糟的虎狼之药——” 那女人脸被帕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她的脸色,可看她气得都跺脚了,想来也知道气得不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子秘方 马大夫和张春桃嘴里说着话,其实大半心神在那打扮遮遮掩掩的女人进门起,就放在了她身上。 一直提着心,看见那女人冲着自己儿子招手那模样,再听自己儿子说的这话,想着这女人这幅打扮,又生怕人认出来,说不得就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女人。 这些女人早就没了羞耻之心,满嘴都是荤话,哪里是自家儿子能应对得了的? 因此对着张春桃歉意的笑了笑,道了声失陪,就快步走到了马远志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板着脸骂道:“连招呼人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还不滚到后头去!” 马远志听了,哪里不知道自己爹是给自己开脱,忙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溜到一边去了。 马大夫这才笑呵呵的看着那女人:“这位大姐,你想抓什么药?” 那女人似乎有些犹豫,吭吭唧唧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张春桃,在一旁看着这女人越看越眼熟,怎么倒像是马大妮? 她来抓药,怎么还躲躲藏藏的? 那边马大夫的笑脸也有些保持不住了,又问了一遍:“大姐,您拿药方给我看看——” 那女人似乎是真急了,本来故意压低的声音一下子没压住,恢复了本来的音色:“我这没有药方,我也不是配什么虎狼之药,我只是,有些没脸说——” 听了这声音,张春桃本来还有一点不确定,现在是十分肯定了,这女人就是马大妮。 马大妮停顿了片刻,还拿袖子按了按眼睛,做出一副苦愁的模样来。 只可惜,这连脑袋都包住了,谁能看得出来,只越发觉得她行为举止诡异了。 因此不但没人开口劝上两句,还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就等着她说下文的架势来。 气得马大妮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安慰自己,包得这么严实,就是她亲爹妈来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就算是说出来,反正也都不认识她,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倒是定了定心,忍着羞耻道:“马大夫,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我嫁给我家男人已经快十年了,还没孩子。如今家里长辈催得厉害,说再不生孩子就要休了我!我男人如今被外头的小妖精迷住了,回家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就想着趁我那男人今儿个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能不能怀上个孩子,也算是后半辈子有靠了——” “马大夫,你,你能不能给我开点让我家男人那啥的药?大夫,若是你能帮我怀上孩子,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以后给你立个长生牌位——” 马大夫听这话越说越不像话,不知道的人听了,误会他晚节不保可就糟糕了。 忙沉下脸来,断然拒绝道:“这位大姐,我们这药馆可是正经药馆,老朽我学艺不精,只会些跌打损伤的粗活,实在是不知道还有帮人生孩子的药。” “大姐快休要乱说,以免让人误会,坏了我家药馆的名声!” 一面说,一面就喊送客。 那马大妮又气又急,偏生还不敢闹,只不死心的要拉着马大夫的衣袖苦苦哀求。 马大夫吓得连退三大步,家里后院还有一尊河东狮呢,这要是被人看见,今晚保准又只能去跟儿子挤一个屋了。 一边退一边还连声呵斥:“这位大姐,你且放尊重些!可别动手动脚的啊——” 马大妮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当下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虽然脸遮住了没人看到,还是一阵阵发烧,也呆不下去了,只能气哼哼的出了门。 想了想还不服气,回头冲着杏林馆啐了好几口,才走了。 张春桃在一旁看了全场,心里已经大致猜测到了,只马大妮买那药,只怕是为了吴富贵。 不过不是说马大妮是吴富贵的心头肉吗?怎么还要用上药了? 眼珠子一转,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倒是个机会。 只是得赶快跟上去,不能让马大妮走远了才是。 回过心神来,张春桃又郑重谢过了马大夫,还抓了两把三皮罐的茶叶放在了柜台上,说了如何泡水喝的法子,不等马大夫他们父子回过神,就抱着背篓连忙溜了。 出得药馆来,看到马大妮的身影正好拐过街角,忙拔腿追了上去。 还好马大妮没买到药,心事重重的,走得也不快。 张春桃没追出多远,就将马大妮给追到了,嘴里喊着:“前面的姐姐,等一下——” 马大妮回头,看着张春桃追上来,警惕的看着她退后了一步:“你是谁?对了,方才在药馆——你要做什么?” 张春桃见马大妮这么警惕,忙退后了一步,笑眯眯的道:“这位姐姐,你别怕,我是方才在药馆里卖药材的,不小心听到了你说的话,所以才追了出来。” 马大妮狐疑的打量着张春桃:“你追出来做啥?” 张春桃笑得十分的腼腆诚恳:“这位姐姐,我是想帮你。我本是山里的,也认识几样药材,我家虽然别的不懂,可这生子的药,却是祖传的秘方,从我太奶奶起那一代传下来的。” “别的不说,没一代用了这秘方,都生五六个儿子呢——” 马大妮一听,顿时心动不已,只是还有些不太相信,上下打量着张春桃:“你家秘方真这么灵验?” 她本来是求助/兴药的,结果铩羽而归,本来心情低落。 此刻听了张春桃的话,居然还有生子秘方,那岂不是比那药更厉害? 到时候她要是有了身子,吴富贵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甩了她吧? 只是还有些怀疑,那心也左右摇摆着下不了决定。 张春桃拍拍胸口:“那是自然,我们这一代,我娘身子不太好,用了这个秘方,都给我生了三个哥哥呢!” “她生我的时候,已经岁数大了,也是用了这个秘方,平安生下了我,还一点事都没有。” 这自信的笑容,让马大妮不由得又相信了几分。 忍不住凑近了些:“真有秘方?小丫头,你也听了我先说的话了,知道我有多可怜,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人,将这秘方说给我听听?若真是能怀上一男半女,我和我孩子一定感谢你一辈子!” 第一百二十章 人傻钱多 张春桃往后一退,避开了马大妮的脂粉香攻击,开口道:“大姐,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秘方,轻易不外传的。就是那家里没钱的,也都知道拎着自家养的鸡,打上两壶好酒,来我家求上好几日,才肯给呢!” 话外之意很明显,你跟我素不相识,凭啥就想说两句好话,就想哄了方子去? 凭你蒙头盖脸见不得人?还是凭你随口道谢没诚意? 马大妮脸上做烧,她本来是想着眼前这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自己说上两句好话,说不得就能将方子哄了过来。 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是个不好糊弄的,只得咬牙道:“妹子,你这话说得,姐姐我是那种人吗?你那方子若是真有效,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从荷包里摸出十几个大钱来,要塞给张春桃:“这些钱你先拿着,算作定金好不好?先将方子告诉我,我用了后,若是真有效果了,我给你一两银子!” 张春桃往后一退,避开了那塞钱的手,冷笑道:“我本是看着大姐你说得可怜,才想着帮你一把。没想到你倒是拿我当傻子不成?你我都不认识,你拿了方子就跑了,我去哪里寻你去?” “空口白牙的就想骗我家方子?呸!别做梦了!就你这样小气抠门的,难怪有今日呢——” 说着掉头就要走。 那马大妮慌了手脚,忙上前几步拦住了张春桃,又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妹子,你别走!你别走啊!姐姐我方才一时糊涂说错话办错事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姐姐一般见识!” “我给钱!给钱还不行吗?诺,这里有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够不够?”说着将荷包都塞了过来。 张春桃还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接银子仍旧要走。 马大妮没法子了,满心都是要弄到这个方子才好,狠狠心,将自己手上的一副银镯子给褪了下来,一并塞给了张春桃:“再加上这对镯子,这镯子可是实心的银镯子,足足有二两重呢,这总够了吧?” 张春桃这才翘了翘嘴角,接过了银镯子和荷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算了,看在大姐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说着凑到马大妮的耳朵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马大妮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有效?” 张春桃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只管听我的,今儿个一晚你试过就知道了,没效果,明天咱们还在这里见面,我把这银钱都退给你!” 马大妮如今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她求子之心可不是这几日才兴起的,这几年都想怀个孩子呢。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她腰细屁股大,别人可都说她是天生一副生儿子的身材,偏偏成亲几年了,跟吴三也好,吴富贵也罢,愣是只播种不生芽,人人背地里都笑话她,活生生愁煞她了。 为了怀个孩子,她求神拜佛,方圆百里只要灵验一点的庙宇,她都去求过了。 符水和所谓的坐胎药也喝了好几桶了,钱撒出去不少,愣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如今张春桃这方子,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可万一若是真有效呢?尤其是这个关头! 最后一根稻草,马大妮怎么也要抓住的。 也是因为她跟在张春桃后头进的药馆,先前就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听张春桃在卖药材,想着认识药材,恐怕真懂一些这个,如果真是祖传的方子,那还说不得真有效果呢。 不管有用没用,只花几两银子就能买个方子,万一真能怀上,也不枉费她一番苦心了。 不然马大妮真那么傻,就只听张春桃说几句,就愿意掏钱买方子? 此刻得了这方子,又问了张春桃几句,带着希望,马大妮杀去了山货铺子。 方才张春桃说的方子,有好几样东西,只怕只有山货铺子里才有得卖呢,得去问问才是。 看着马大妮兴冲冲地走了,张春桃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荷包和银手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马大妮和她弟弟马二狗虽然人可恨了些,可架不住人傻钱多,为她的荷包贡献了不少银钱,给她的美好生活添砖加瓦真是不遗余力啊。 这样的肥羊多来几头,小日子能过得贼滋润,只可惜,这两头肥羊过了今晚,只怕就薅不到羊毛了。 有点可惜了! 张春桃砸摸砸摸嘴,收回心思,看看天色已经快近中午了,她带来的东西,药材卖掉了,凉茶叶子也没剩下多少了,还有一点普通的山货。 张春桃先去前几日去过的茶摊那里,推销了几句凉茶叶子。 见那摊主不相信,直接泡给他喝了,那摊主见茶叶便宜,才半信半疑的也称了两斤。 剩下的都让张春桃低价处理给了山货铺子,这么一趟集赶下来,挣了近一百五十个大钱。 张春桃算着山洞里,粮食剩下的不多了,得买些回去,还有一些其他的零碎的小东西,也都要添置。 本来手头钱不够,可这不是碰到了马大妮这头肥羊么?现在荷包又充盈了,又能买买买了。 跑了几家杂货铺和粮铺,倒是将需用的都置办整齐了。 张春桃心情大好,果然只有买买买才能让女人心情愉悦啊! 此刻已经中午了,赶集的百姓已经早早的都回家去了,镇上的居民,除了那些调皮的孩子,大部分都窝在家里,躲着中午最烈的太阳。 张春桃忙活了这半日,买完所需要的东西,此刻才感觉有些饿了,正犹豫是回山洞后自己做饭吃,还是在镇上随便买点啥垫吧垫吧肚子。 贺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十分自然的接过她的背篓,又将一个油纸包塞在了她的手上,只说了一句:“吃吧——” 就背着背篓径直在前头走了。 油纸包还有些烫手,里面的油脂已经沁透油纸,呈现出半透明状。 张春桃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喷香的咸菜肉饼,肉饼外皮煎得焦黄,里面的肉满满的都快撑破饼皮了。 咬上一口,满嘴焦香,饼外皮煎得酥脆,这一口下去,饼皮就碎成小块往下掉。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院子 张春桃嘴里咬着饼,快步追上了前头的贺岩,含混不清的问:“现在回去吗?” 以张春桃本心,她倒是想去吴家湾,去蹲守看看好戏呢。 若是不出意外,今晚最热闹的就是吴家湾马大妮家,大家都各怀心事,自认为在今晚布下了天罗地网。 就是不知道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吴富贵和二狗子今晚的结局是注定了的,她要亲眼看到他们再也没有祸害百姓的可能,才能彻底放心。 此刻要回山洞,回去得走几十里山路。 然后吃个晚饭,再连夜赶几十里山路去吴家湾? 她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干嘛要折腾为难自己? 在镇上寻个客栈也好,或者寻个没人的地方暂时落脚也罢,歇足了精神晚上看戏它不香吗? 因此心里已经想好了,若是贺岩要回去那随他,自己是坚决不回去的。 没想到贺岩带着她七弯八拐的绕了好几条巷子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面前。 这院子地处偏僻,差不多已经是在石桥镇的边缘了,附近也没几户人家。 院子门上挂着一把锁,贺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将锁打开,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张春桃迟疑了一下,跟在贺岩后头,一进门,迎头就是影壁,上面雕刻着五只蝙蝠围绕着一个寿字,这就是所谓的五福捧寿。 转过影壁,里面是一进的小院子,大约是无人居住,没人打理的缘故,院子的砖缝里钻出来一些杂草。 房子是镇上最普通的那种,正面三间正屋,左右两边厢房,中间一个小院子的格局。 院子里栽着两棵桂树,此刻已经有几点金黄色的桂花点缀在树枝间,风一吹,有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周围。 在院子角落里,还有一口小小的水井,上面架着木轱辘,缠着长长的绳索。 张春桃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院子,贺岩只说了一句:“先在这里歇歇脚,等到二更天的时候,再去吴家湾。” 说完将背篓放在檐下,示意张春桃退远了些,这才几步上前,推开了三间正屋的门,里面的家具陈设都齐全,只是落满了灰尘,久未住人,门一开,就有一股灰尘陈腐气扑面而来。 贺岩捂着鼻子倒退了两步,等屋里气息流通没那么难闻了,才从里面搬出一张凳子来,拿袖子擦了擦,摆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让张春桃歇脚。 又十分熟门熟路到旁边厢房里,摸出扫帚和鸡毛掸子来,进正屋里打扫起来。 张春桃哪里好意思干站着,满院子寻了半天,又问了贺岩,才在厢房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木盆和一块抹布。 到井边去放下轱辘,打上来一桶水,绞干了抹布,将那些桌椅都擦洗了一遍。 三间正屋,中间的是堂屋,用来招待客人,只有桌椅。 堂屋旁边的两间屋子,倒是都砌着炕,应该是住人的房间,只是如今都空荡荡的,只留着几个箱笼在角落里。 两人合作,加上屋子里虽然没住人,但是也只是落了一点灰尘,收拾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很快就将三间屋子都收拾清楚干净了。 此刻是中午时分,干完这些活,两人都有些灰头土脸。 张春桃只擦桌椅倒还好,贺岩因为打扫灰尘,弄得满头满脸的灰尘,索性去井边打了一桶水。 井水冰凉,贺岩拿手捧着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脸,整个人都清爽了。 收拾好了自己,回头一看,张春桃坐在桂花树下的椅子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呢,对上贺岩的眼神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露出一个笑容来。 倒是贺岩,在张春桃的眼神下,耳朵尖忍不住又开始发烫起来。 咳嗽了一声,也坐到树下。 院子里有凉风吹过,夹带着桂花香,却是难得的悠闲。 贺岩坐了一会,倒是想寻两句话说,琢磨了半日,也不知道说啥好,又看张春桃打量着这小院子。 想了想,才开口:“这本是我大伯父给爷爷奶奶置办的房子,是给他们养老的。只是我爷爷奶奶住不惯镇上,觉得不如老家舒坦,所以这房子大半时间都是空着的。” “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这房子越发没人照管。就将钥匙留给了我,让我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收拾收拾,也免得房子漏雨塌了。我大伯父他们一家住不惯乡下,若是回来,肯定是要在这房子里落脚的——” 这是解释房子的来历。 张春桃虽然有些奇怪贺岩为啥要跟自己说这个,而且这几句话里,似乎隐情也不少。 只是她不好多问,只笑着点了点头,看贺岩有些尴尬的样子。 想着还要在这里呆到晚上二更天去,也不能就这么傻坐着吧?总得找点事情做,才彼此自在一点。 再看看自己背篓里,还剩下一点凉茶叶子,索性问贺岩:“这里有炉子和柴火没?反正没事做,烧水泡点茶喝?晚上也能做点吃的?” 贺岩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忙点头不迭:“有的,有的——” 说着就起身去了西厢房,原来那边有一间是灶屋,里面锅灶瓢盆什么的都是齐全的。 墙角还堆着整整齐齐的柴火,随时都可以开火的样子。 贺岩又去打水来,将需要用的锅碗瓢盆全都清洗了一遍,因着时日久了,索性在锅里添满水,将这些一并放在锅里,下头烧火,将水烧开,将这些器具都煮透了。 又寻出一个大陶罐来,洗刷干净,找了个熬药的小风炉子,单独煮了一罐开水。 水煮开了,张春桃捡出几片三皮罐的叶子,冲洗了一下,丢入陶罐中。 看贺岩好奇的看着,忙解释了两句:“今儿个早上你喝的就是这凉茶,叫三皮罐,又便宜有好喝。我这里还有一包,一会子都给你,带回去家里喝去。这样大一罐,只放两三片就够了。” 说着将那剩下的三皮罐的叶子都给了贺岩。 贺岩捡起一片茶叶看了看,才不确定的问:“这是棠梨树叶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拿错了 张春桃点点头:“别看它不起眼,最是祛暑解渴不过了。你先拿回家去喝,要是喝得习惯,以后没了再跟我说。” 说着那边灶屋里的大锅的水已经烧开了一会,贺岩将柴火退出来,任由那些器具在锅里焖着。 想了想道:“我出去买点米面回来,晚上自己做着吃?” 张春桃点点头,这镇上虽然早上中午有卖面卖包子的小摊,可到了下午,都收摊回家了。 唯一还营业的,就是镇上的酒楼和客栈了,那价钱可不便宜,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虽然今天张春桃薅了马大妮的羊毛,可打小的经历,让她做不到大手大脚,她花每一分钱都有计划。 平日里都省吃俭用惯了,但是也会适当的时候,花一点点钱,给自己一点奖励。 若不是如此,在现代的时候,她一个孤儿,也不能只靠着自己,就能攒下省城小房子的首付款。 如今到了这个时空,女人想挣钱更难,越发要省着点花才是。 只不过她也不会占人便宜,上次她请贺岩吃了肉包子,今天贺岩请她吃了咸菜肉饼,算是扯平了。 晚餐自然不能让贺岩一个人掏钱准备,赶快从荷包里摸出十个大钱来,要递给贺岩。 贺岩哪里肯收,连忙摆手拒绝,生怕张春桃硬塞给他,急忙开门快步溜了。 张春桃也不好追上去,只得作罢。 既然贺岩去买米面蔬菜什么的,她也不能闲着。 灶屋里,那些灶上要用到碗筷瓢盆什么的,已经煮够时间了,张春桃将它们都捞出来,找了一个筐子洗干净,将这些碗筷什么的都放在筐子里,沥干水份。 又就着热水,将灶台,还有碗柜,木盆什么的,都烫洗了一遍。 忙完这些,将那烫好的碗拿出来两个,将陶罐里泡好的凉茶倒出来两碗晾着,又打了一桶井水,将那陶罐放入井水里冰着。 等贺岩拎着大包小包的进了院子,就发现,不过才出去了这么一会,这院子里就变得有了一点生气。 桌子被从堂屋里搬出来,陶罐和碗都放在上面。 张春桃正坐在桌子边喝茶,见他进来,忙上前接过那些东西,示意他先喝口茶解渴。 自己则低头看贺岩买回来的东西,盘算着晚上做什么吃。 贺岩心头一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以前贺父干活回来,自己的娘也是这般笑盈盈的迎上前去,接过贺父手中的农具,然后也会给他准备一壶凉茶,还有打好的水和帕子。 记忆中,贺父笑得憨厚又满足,似乎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当时他不太明白贺父的心情,此刻他似乎有些明悟了。 忍不住也看向了张春桃,看她低着头,翻看买回来的东西,露出一段细长的脖颈来。 贺岩只觉得喉头一干,心浮气躁起来。 恰好张春桃抬头,他不知道怎么的,心虚得不敢对上张春桃的眼神,只胡乱的端过桌上的一碗凉茶,就往嘴里灌。 张春桃眼神一闪,伸手拦道:“那是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贺岩已经一气都喝干了。 剩下的三个字“——喝过的。”在嘴边绕了绕,到底吞了下去。 这就有些尴尬了,两人如今这个关系,说熟不熟,说不熟,又彼此信任,还密谋要联手将石桥镇的保长给拉下马来。 不说这个时代,男女关系保守,就是现代,这样的行为也算得上过界了。 不过,张春桃的第一反应就是,还好不是她喝到贺岩喝剩下的,不然小有洁癖的她,恐怕绝对接受不了。 至于贺岩,那什么,反正她只要她不说,贺岩肯定不知道。 他不知道,就不会尴尬了。 心里默念了一遍,对不住了,大兄弟!不是我没拦着你,而是你动作太快了!那啥,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四舍五入那就当没发生了! 张春桃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咳嗽了一声,不敢再看贺岩,索性丢下一句:“我去准备晚饭——”就拎着贺岩买回来的东西进了灶屋。 进去后,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贺岩一气喝下那一碗凉茶后,听到张春桃说那三个字,又看到她要阻拦的动作,就心猛的提起来,屏住了呼吸,等着张春桃的下文。 没想到张春桃居然只说了三个字,然后脸色古怪的看了看他后,就拎着东西进了灶屋,倒像是躲着他似的。 贺岩并不傻,反而相当敏锐,只从张春桃那三个字,还有后面的反应,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恐怕就慌乱之下拿错了茶碗。 自己喝的那个碗,应该是张春桃喝过的。 本来灌了一碗凉茶下去,应该祛暑清热的,可不知道怎么的,贺岩此刻却浑身燥热起来,整个人僵在那里,手里握着的茶碗烫得惊人。 直到张春桃进去灶屋了,贺岩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满脸的络腮胡子都遮不住他脸上的暴红。 有几分手足无措的站在桌子边,手里的茶碗是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只觉得浑身上下气血翻涌,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脸上和耳朵滚烫,忙给自己又从陶罐里倒了一碗茶,又是一口气干了。 这陶罐里的茶用井水冰过,换了好几次水,此刻带着一点井水的冰凉之气,顺着喉咙而下,将他心头的燥热才压下去了几分。 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喝茶的茶碗,还是张春桃的那个,那刚压下去的燥热,又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了。 贺岩不敢去看灶屋里的张春桃,手忙脚乱的换了个碗,又灌下去两碗凉茶,还觉得不够。 索性跑到井边,直接打了一桶井水,将头整个埋入水桶里。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拿手随便呼撸了一下胡子和头发上的水,那水顺着脖子流入了衣服里。 似乎还嫌有些热,贺岩扯开了一点领口,露出喉结和麦色的肌肤来,上面还有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的喉结滚动,滑落到了衣服更深处。 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来。 前襟被井水打湿了,贴在了身上,因为夏天衣裳薄,倒是透出腹肌隐约的形状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隔壁小孩都要馋哭了 张春桃在灶屋里扒拉了一下贺岩带回来的东西,倒是齐全。 一小袋子的大米,虽然不是精细的白米,而是那种糙米,可也是极为难得了。 张春桃从穿越过来后,也只在打劫了赵氏的柜子后,才吃了一顿米饭,其他的时候都是高粱、苞谷面,或者掺了麦麸的面粉。 她一个南方的胃,就算后来读书的时候习惯了吃面食,可长时间没吃到米饭,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此刻见了这大米,忍不住就开始盘算,晚上一定要蒸上一锅米饭,吃个痛快才好。 贺岩不仅买了大米,还带了一块用荷叶包着的五花肉回来,这肉极好,五层三花,瘦肉略微多点,正好可以做红烧肉吃。 布袋子里下面,又摸出两个圆滚滚的紫茄子和两条细长的苦瓜来。 最底下,应该是卖菜的人给的添头,十来个尖尖的红红的小米辣和一小把香葱。 因着这院子常年无人居住,灶屋也都空着,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自然是没有的,贺岩还细心的带了一包盐还有两个小竹筒回来。 打开一闻,一个竹筒里面是清油,一个竹筒里面是酱油。 倒是都齐活了。 张春桃看着这些菜,心里就盘算好了一会子做个红烧肉,一个肉沫茄子,再凉拌一个苦瓜,这就算是大餐了。 想着还得问一下贺岩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才探出头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尤其是从张春桃这个视线看过去,阳光从贺岩背后照射过来,他身上的那些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越发衬得麦色的肌肉,好像镀了一层光晕。 张春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这等福利? 这可是纯天然的穿衣显瘦,脱衣,不,湿衣显肉啊! 这种日常生活锻炼出来的肌肉,可比健身房里那种刻意练出来的要强壮许多。 一时间那眼神就收不回来了,直到发现贺岩僵硬的站在那里,似乎连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受惊炸开了。 看到这满脸的络腮胡子,张春桃的理智才收了回来,再好的身材,配上这看不清面容的大胡子,啥旖旎心思都没了。 再看贺岩这模样,似乎动都不敢动了,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放肆和过分了。 忙垂下眼睑,有几分心虚的清清嗓子,“贺大哥,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贺岩只觉得张春桃的眼神似乎带着火,看到哪里哪里就跟着火了一般,半边身子都快烧了起来。 虽然听到张春桃说话,可压根没听清楚她说的是啥,只胡乱的摇摇头。 张春桃见贺岩摇头,也忙缩头回了灶屋,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忍不住拿手摸了摸,内心唾弃了自己一番,忙忙的去淘米做饭,忙碌起来后,那脸上的热才渐渐的退了下去。 想将那一块五花肉放入锅里,加水煮开,没有生姜和料酒,用两根小葱打成结丢进去一起煮到肉变色了捞出来放在一边。 然后将锅洗干净,再淘米,然后在大锅里放了两瓢水,将淘好的米放进去,煮到六七分熟的时候捞起来沥干先放在一边。 煮米饭的时候,张春桃就将那煮好的肉切成了小方块,又分出一点来,切成了肉末,留着一会来烧茄子。 等米饭捞出来放在一旁的时候,张春桃麻利的在锅里倒入一点清油,然后将那切成方块的五花肉倒进去翻炒到肉块焦黄变色了,再放入一两个切成小圈的小米辣翻炒片刻后,再放入葱白,盐,然后倒入酱油上色。 最后再放入一瓢水,盖上锅盖,小火焖煮着。 等到汤汁收干,肉块炖得酥烂,颤巍巍的,油亮亮的,就可以起锅了。 这个时候盛出来,撒上细碎的葱花,绛色的肉块,泛着油光,配上碧绿的葱花,格外的诱人。 茄子用盐已经杀过了水,将先前准备的肉末炒香,然后将茄子放进去,翻炒到茄子变软了,放盐和酱油,翻炒出香味来。 苦瓜已经掏干净了瓜瓤,切成了片,一会只需要烧开水,滴入几滴清油,再将苦瓜片放入烧开的水中烫到变色捞起。 沥干水分后,放盐,撒上几圈红色的小米辣,最后烧油浇上去,拌匀,凉拌苦瓜就成了。 等到这些菜全炒好后,再将锅洗干净,然后再将这种半熟的米饭放入锅里,小火焖熟。 这样做出来的米饭,颗粒分明不粘牙,还特别的香,尤其是多焖上一会,最下面会焖出一层锅巴来,又焦又脆,十分有嚼劲。 那沥干的米汤也不会浪费,留着放在一旁,可以用来泡锅巴吃,也可以饭后喝上一碗,又解渴又有营养。 贺岩在院子里,闻着灶屋里传来的诱人的香味,几乎快要忍不住了。 要不是先前太过尴尬了,他早就进去帮忙了,不说别的,给添个柴火,帮忙洗个菜,端个盘子啥的也好。 可现在,只能坐在外头,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咕噜咕噜的一直在抗议。 此刻贺岩只庆幸这院子略微偏些,附近最近的邻居也隔得有些远,不然就凭着这香味,只怕隔壁的小孩都要馋哭了。 好不容易听到张春桃说饭好了,贺岩如蒙大赦,几步就进了灶屋,帮忙将饭菜往外头桌上端。 张春桃将米饭和锅巴都用盆给盛了出来,锅里放了半锅水,借着灶膛里剩下的灰烬,还能将水烧成温热,一会洗碗刚刚好。 等张春桃出来,贺岩已经将饭盛到了碗里,碗筷都摆好了,正等着她出来呢。 两人坐下,也没有客套,都饿了,桌上有肉有菜,色香味俱全,谁还顾得上说话呀。 都埋头苦吃起来。 贺岩不是第一次吃红烧肉,他家虽然不做,可曾经在大伯父家吃过,只是那肉偏甜,似乎里面放了汤,他有些吃不惯。 可今天张春桃做的红烧肉,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不说,还带着一点辛辣,入口的时候只感觉到一点点辣,吃到后头,辣味加重,十分开胃。 肉末茄子也是茄子吸足了肉末的香味,软烂鲜美。 第一百二十四章 鸡汤 吃几口肉,再来上两筷子的凉拌苦瓜,脆生生的带着一点苦,恰到好处的将肉的油腻给中和掉了。 两人战斗力都十分强悍,将一盆米饭和桌上的三道菜全都干完了不说,最后一人还分了一块锅巴各自盘踞一方啃着。 啃完锅巴,再来上一碗温温的米汤下去,简直不能太幸福了。 贺岩从来没有吃得这么舒坦过,家里贺母孟氏擅长女红,灶上的手艺一般,仅限于将饭菜做熟,能吃得下去。 当然,在乡下一般人家的婆娘,做饭的手艺也着实一般,也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不能放太多油,没有多余的调料,大部分就是煮熟,怎么能好吃? 先不说张春桃原身本就在张家练出来一手本事,尽量能将难吃的饭菜做得更好入口一些。 再加上她在现代,早早的就要在外头打工挣钱,给人也帮过厨,偷了不少师。 更不用说毕业后,为了省钱,也为了不亏待自己的最,一向是自己做饭吃,两者合二为一,那手艺自然非一般人能比。 此刻看着桌上饭菜被一扫而光,作为做饭的人,那自然是极高兴的。 贺岩倒也自觉,一吃完,就十分主动的收拾了碗筷去灶屋,就着热水清洗干净。 半点没有乡下汉子饭一吃完,碗筷一丢,嘴一抹就走人的臭德行。 他们吃的这顿晚饭比起素日里自然迟了些,等收拾完,就已经晚霞满天了。 贺岩收拾好碗筷出来,看了看天色,叮嘱了张春桃一句,让她就在厢房里暂且歇息着,他出去办点事,等时候差不多了,就来叫张春桃一起去吴家湾。 张春桃看了贺岩一眼,拿不住他是避嫌,觉得孤男寡女的共处一个院子不好,还是真有事要办。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不过分好奇追问的基本为人处世道理,也就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贺岩松了一口气,让张春桃将院门关好,就头也不回的去了。 张春桃关好了院门,虽然院子里没人,她也没有乱走乱看,只选了堂屋旁边的一间屋子,关好了门,打算歇息一会。 也许是今日累着了,靠在炕上没多久,张春桃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与此同时,吴家湾。 马大妮白日里死马当作活马医,听了一个乡下丫头的话,咬牙跑到了山货店里,花了不价钱,买了那丫头说的几样东西。 回家后,就开始在灶屋里忙活起来。 为了招待吴富贵,马大妮下了血本,不仅宰了一只鸡,还买了一个大肘子,一副猪腰子。 鸡是公鸡,拿来炖汤,里面放了那乡下丫头让她配好的秘方药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者真的有效果,那药材放入汤里后,炖得久了,满满的就有一种奇特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 大肘子红烧得酥烂,猪腰子也切成花,只等人来,立刻下油锅爆炒就是了。 吴富贵最爱这口,马大妮跟他多年,自然是了解的。 准备得差不多了,天擦黑的时候,吴富贵终于避着人到了。 累了一天,一进马大妮的院子,吴富贵闻着那奇特的肉香味,忍不住就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咕的叫起来。 本来是打算进院子就跟马大妮掰扯清楚明白的,闻着这味道,倒是将那分道扬镳之心暂时放下。 又见马大妮笑得殷勤小心,进院子就打来水服侍他洗脸洗手,又将他迎到里屋上座,早就摆满了一桌子他往日里喜欢的菜。 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这马大妮也做了几年的夫妻,看她这样,那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吞了下去。 想着马大妮终究跟了他一场,这最后一点体面还是要给的,给她这个面子,吃了这顿饭,也算全了两人的情分。 也就十分安然的享受这马大妮的服侍。 马大妮给吴富贵倒上酒,让他先吃,说自己还有两个菜炒了就来,怕他一个人喝酒无趣,想了想,倒是让马二狗子来陪着说说话。 要说杏林馆的马大夫治疗这跌打损伤真有一套,马二狗子这一段时日在家养着,倒是能勉强坐起来了。 加上他有事要求吴富贵,就算还有些疼痛难忍,也强忍着扶着马大妮过来,坐在桌边陪着笑脸。 马二狗子一贯知道自己姐姐颇得吴富贵的欢心,看在自己姐姐的份上,对他这个便宜小舅子也是多有关照。 所以早就一口一个姐夫喊上了,此刻也是想着他都这般模样了,按照往日里姐夫对自己的态度,肯定要关心问上几句,他就可以顺势提出来,要姐夫给他报仇了。 可没想到,今晚吴富贵却只埋头吃喝,倒是对他受伤一事,一句都没问。 马二狗子本就是脑子简单的,见吴富贵不问,他索性自己提起来:“姐夫,我这次受伤——” 才开口,吴富贵眉心一跳,他如今哪里顾得上管马二狗子的死活,巴不得跟他们撕掳开,半点关系都不沾呢。 哪里肯让马二狗子说下去,只打着哈哈:“二狗子啊,我这几天没来,你姐姐的灶上手艺倒是见长了,我看这大肘子不错,你尝尝——” 说着给马二狗子就夹了一块。 马二狗子养伤这段时日,因为马大夫的医嘱,都是让喝骨头汤或者鱼汤,清淡得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见到这红皮油亮的大肘子,早就馋得不行,只是强自忍耐着,见吴富贵给他夹了一块,哪里还忍得住。 舔着脸忍着疼,也捞起筷子夹起来喂进自己嘴里。 有了第一口,就不愁有第二口。 只要看到马二狗子想开口说话,吴富贵就让他吃菜喝酒,还亲自给他盛了鸡汤。 二狗子就算受伤修养,马大妮也没给他做过这么些硬菜好吃的,本就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破了例之后,越发就刹不住车了。 尤其是那鸡汤,里面不知道被马大妮放了什么,下午在院子里炖的时候,那股子异香就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不安分了。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告状,端起鸡汤喝了一口,鸡汤炖了一下午,精华都熬了出来,加上那放进去的药材,鸡汤的香浓里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别的味道,带着一点腥,一点甜。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猪队友 这点腥甜掺杂在鸡汤里,说不上好喝,可一口下肚后,忍不住又会再喝一口,不知不觉的,二狗子就将一碗鸡汤喝光了。 还眼巴巴的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大半锅。 吴富贵见二狗子这幅模样,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狗肉上不得正席面的货色,一个鸡汤,就像八辈子没喝过一样。 心里想着,面上倒是又给二狗子盛了一碗,见他只顾着喝汤,连大肘子都不吃了。 没忍住自己也盛了一碗,一口下去后,就忍不住了。 两人对坐着,你一碗我一碗的,没多大一会,居然将一锅鸡汤喝光了不说,还意犹未尽,将里头的鸡肉也捡出来啃起来。 等到马大妮炒好了两个菜,又怕身上沾着油烟气被嫌弃,还特意回屋擦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小一号的衣服,将胸脯勒得鼓鼓的,腰勒得细细的出来,打算陪着吴富贵喝上两杯,然后趁着酒兴将人留下,晚上酱酱酿酿的时候。 就发现桌上杯盘狼藉,一壶酒已经喝干了,一锅鸡汤也见底了,一只鸡只剩下了两只鸡脚和两块鸡脖子躺在锅底。 本来已经摆出了妖娆表情的马大妮,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这精心准备的酒菜都被两人祸祸光了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两人还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称兄道弟起来。 一会你喊我大哥,我喊你小弟。 一会又我叫你爷爷,你叫我孙子!全然乱了辈份!偏两人还不觉得,喊得十分亲热,那架势,不看两人长相年龄,还真以为是爷爷见到了孙子呢。 做爷爷的吴富贵还一直在怀里掏东西,要给这新认的孙子见面礼呢。 马大妮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两盘菜,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衣裳,和精心打扮了半日的妆容,感觉都喂了狗了。 早知道这炒菜换衣服的功夫,就变成这模样,她做什么这么勤快?自己陪着吴富贵不香么? 心里不痛快憋着火,看自家弟弟二狗子都不顺眼起来,自己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啊?他这个做弟弟的,不说帮自己一把,也不能这么拖后腿吧? 简直是猪队友啊! 心里恨得不行,马大妮也不好发火,看吴富贵这模样也是喝得差不多了,索性也免了自己陪酒了,直接拖到屋里去成就好事吧。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这么想着,勉强挤出笑脸来,上前就要搀着吴富贵:“冤家,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快回屋躺着去——” 一面就给二狗子使眼色,让他知趣点,快点闪人,别在这里妨碍了。 没想到吴富贵一把将马大妮推了个趔趄,腰一下子就撞在了桌角上,顿时疼得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偏吴富贵还没察觉,一把搭在二狗子的肩膀上,扬声喊着今晚要跟大孙子好好唠唠嗑。 二狗子还傻笑着应和,说什么爷爷你放心,孙子今天肯定伺候好您—— 说着两人也不管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马大妮,径直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往二狗子的屋里去了。 等马大妮缓过这疼来,两人已经进了二狗子的屋,还关上了门,栽倒在床上,一下子就呼噜声震天响起来。 马大妮气得直咬牙,想跺脚,才抬起来,就扯动了方才撞到的地方,疼得又呲牙裂嘴起来。 想想自己精心准备了半天,居然就这么白浪费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再看桌子上放了生子秘方的鸡汤,居然一口都没给自己剩下,越发的气堵在了胸口。 索性也不收拾了,径直回屋躺着去了。 只说张春桃这边,才眯了没多久,就被拍门声给惊醒了。 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张春桃本就是和衣而卧,听到动静就翻身而起,摸到放在旁边的柴刀,开门走到院子里,警惕的问:“是谁?” 然后门外传来贺岩的声音:“张姑娘,是我,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 张春桃这才松了口气,一边上前开门,一边怎么就觉得贺岩这话有些不对呢? 换个思路,夜黑风高,突然有人敲门,然后告诉你这句话,只怕都要吓一跳,感觉是要被人送上路了。 这么一想,忍不住嘴角就一抽, 贺岩等门一开,就看到了张春桃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诡异,不过也没细想,只匆忙道:“咱们得快点赶过去,那边送信过来,好像事情出了岔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贺岩的脸色奇怪,话也含糊不清,倒像是有什么隐情不好说。 张春桃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其他,忙跟在贺岩后头,直往吴家湾赶去。 这还好吴家湾离得不远,加上两人心急,脚程快,不过二刻钟的时间,就赶到了马大妮的房子外。 按理说,这个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了,村里人都睡得早,天擦黑都睡了,省下灯油钱。 可此刻,马大妮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说,旁边的邻居家里也透出灯光来。 因着这边闹腾,附近的人都被闹了起来,全村的狗也都集中在这里,叫个不停。 因此张春桃和贺岩的到来,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天黑看不清,大家也当是被这马大妮家的动静惊动了,来看个究竟的。 两人不好走近,琢磨了一下,倒是在马大妮的院子外,看到了一棵大槐树。 对视了一眼,贺岩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才伸出手要将张春桃拉上去,回头就看到张春桃已经在他身后了。 收回手,转过去,这个位置正好将马大妮院子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点着十几个火把,站了半院子的人马。 厢房的门大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炕上躺着一个赤条条的汉子,只在关键部位搭了一件衣裳,这么大的动静,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躺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厢房门口,一个男人裹着一床被子努力想缩到暗处去,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旁边瘫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此刻她神情木然,似乎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被吓得丢了魂魄一般,不是马大妮是谁? 在这两人的两边,一边是七八条壮汉,手里都拿着火把还有木棍柴刀什么的,看着就吓人,将这三个人挡在了身后。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形容几乎疯癫的女人,正声嘶力竭张牙舞爪的要扑过去,却被她身后的男男女女给使劲拉住了。 听那声音,看那面容,却是吴富贵的原配黄氏。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股子力气,愣是挣脱了身后拖着的儿子媳妇,又挠开了挡在面前的两个大汉。 那两个大汉若真是要拦着黄氏,未必拦不住,只是他们似乎怕被挠伤脸面,又似乎有什么有什么顾忌,只做势拦了两下,就被黄氏一把推开了。 然后如猛虎扑食一般,恶狠狠的扑向了吓傻了的马大妮,一把薅住了马大妮的头发,劈手就是几个耳光,又踹又挠又骂:“你个贱人!偷人养汉的女昌妇!丧良心的骚/货狐狸精!哄得我们当家的拿你当宝,金的银的都往你屋里搬,就差拿你当祖宗供上了!” “谁家养在外面的姘头像你这般快活?老娘念着你能给我家男人解闷散心,不过是个花银子逗猫狗一般,也就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倒是纵得你越发不足厌了?这么多年你从我们当家手里哄去的好东西也不知道多少了,就是那银子打一个跟你一般大的人也够了!还不知足?” “知道自己人老珠黄留不住我们当家的了?怕失了我们当家的这头肥羊?居然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你个贱人!你要是拿银子买个丫头来伺候我们当家的,我也就饶了你!” “没曾想你居然禽兽不如的把你弟弟送到我们当家的床上!你一个人卖X还不够?还把你弟弟的P股也一起卖了……” 后头连着就是一串污言秽语的痛骂,不堪入耳之极。 旁边那几个大汉,还在劝着:“嫂子,说不得是误会呢!咱们富贵哥这样的体面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黄氏气昏了头,破口大骂:“误会?老娘亲眼看到那个死鬼抱着这个贱人的弟弟,跟那发()情的公狗似的,拖都拖不开——” 一面扭头又去骂马二狗子,骂什么姐姐是母狐狸精,弟弟就是公狐狸精,一家子骚狐狸,没一个好东西云云。 贺岩和张春桃被这个消息惊得差点没抓住树枝,从树上栽下来。 惊恐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院子里。 院子里,马大妮被黄氏左一记耳光右一记耳光终于给扇回神了,尖叫一声,一把推开黄氏。 扭头就冲到了那裹着棉被的男人面前,上去就一阵厮打,有抓又挠又踢又咬的,跟疯了的母狼一般。 嘴里还哭骂道:“吴富贵你个王八蛋,老色批,丧尽天良啊你!要了老娘的身子你还不满足?你个杀千刀的混帐,你居然敢对我弟弟下手!” “我弟弟才受了伤,浑身骨头都没好,你个王八蛋,你就折腾得他只剩下了一口气,你个禽兽!畜生都不会朝公的下手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骂完又扑过去一顿厮打。 原来裹着棉被的那个男人就是吴富贵,他开始还躲着马大妮,躲不开了,也就任由马大妮发泄了一会。 一来是因为他棉被底下还光着身子呢,当时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裹着被子了,此刻风一吹,凉飕飕的。 自然不敢还手,就怕一松手,被人看到了,那些男人也就罢了,院子里还有几个女人,还是他的儿媳妇,这要是真被瞧见了,他公爹的颜面何存? 二来,也想着让马大妮打几下出出气,嗨,到底是他酒后失德,睡了便宜小舅子。 马大妮生气也是应该的,换做自己,只怕提刀杀人的心都有。 可等马大妮一把连皮带肉薅下一他一把头发后,什么颜面,什么让姘头出气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顾不得别的,一把推开马大妮,一巴掌就将马大妮给扇倒在地,还踹了一脚,瞪着眼睛骂道:“小女昌妇,贱人!给你脸了是吧?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劳资我花银子钱买来逗乐的玩意!跟那窑姐一样,玩腻了随手就能丢的货色!” “劳资真想睡人,多少黄花大闺女弄不到手?就是想睡男人,不会寻个秀气会来事的?会看上你那蠢得跟头牛一样的弟弟?” “劳资还说这只怕都是设下的圈套呢!眼见最近劳资玩腻你了,你心里害怕,前几天还大白天的寻到镇上去勾引劳资。发现不对了,就天天让人带信让劳资来看你。” “往日里劳资哪次来,不是你陪着,偏今儿个就让你弟弟作陪?还炖了一锅奇奇怪怪的汤?对!那汤有问题!不然劳资脑壳又没包,放着软绵绵的女人不睡,去睡个硬梆梆的死男人?” “感情都是你一手设计的!你是不是怕劳资不要你了,就故意的勾着我来,给我饭菜里下药,又故意的将劳资和你弟弟放一张床上——” “你个臭B子,你居然故意害我!这个时候还倒打一耙?” 吴富贵越骂头脑越清醒,越觉得这是怕是马大妮设下的圈套,越想越心寒,也顾不得身上光溜溜的啥都没床,只裹着一床棉被,怕掉下来,一直都用手扯着。 先前打马大妮一耳光,还有一只手抓着,此刻气急了,只想好好教训马大妮一顿,手一松,两只手就都没抓住。 那棉被哧溜一下就落在了地上,吴富贵还不觉得,黄氏带来的几个儿媳妇可都吓坏了,一个个尖叫出声,不是拿手捂着眼睛,就是转过身去。 吴富贵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一般将棉被扯着往身上裹,一边又示意那几个大汉:“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小贱人,看看她后头是不是有人?设下这圈套来陷害劳资——” 那几个大汉本就是吴富贵的手下,此刻听了吴富贵的话,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就告了一声得罪,伸出蒲扇大的手来,就要去抓马大妮。 马大妮跟在吴富贵身边多年,听吴富贵喝上两杯后,吹嘘过无数次他手下是如何教训那些落在他们手里的人的。 以往她听着,只觉得手段厉害,还拍手叫好过。 如今这些手段要落到自己头上,顿时害怕得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天秘闻 嘴里尖叫着:“吴富贵你个臭不要脸,有胆做没胆承认的老王八,你自己管不住自己那胯()下二两肉,灌了点马尿就是男是女都不分,就把人往炕上拉。现在被你家黄脸婆带人抓住了,倒是王八脖子一缩,脏水都往我头上泼了——” “你敢让人动老娘试试,老娘手里可捏着你的把柄!你让老娘不好过,老娘也不会让你好过!” 吴富贵冷笑一声,若是换个地方,或者换些人,他说不得还真被这话给唬住了,说不得还真要考虑考虑。 可这是什么地方?吴家湾,他的地盘!周围住的都是吴家族人,更不用说这院子里的,不是自己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心腹手下。 就算闹得再厉害,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为了自己好,都不会传出半点风声,还要帮忙掩饰一二。 马大妮这个婆娘是不能留了!吴富贵眼神中杀机一现。 冷笑一声,打算试试就让马大妮逝世! 手一挥,就示意手下动手,趁着没有外人在,马二狗子还在炕上昏迷不醒,将他们姐弟一并解决了。 马大妮一看这架势不妙,见吴富贵动了杀心,顿时慌了手脚,尖声道:“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你们这些混帐王八羔子,还对吴富贵这个老王八死心塌地?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这个老王八最是好色不过,你们家里的婆娘,略微平头正脸的,只怕都被他得手收用过吧——” 这话一出,那几个吴富贵的手下,一下子就站住了,惊疑不定的在马大妮和吴富贵中间来回看。 吴富贵脸色一变,吼道:“事到临头了还胡言乱语!你们还不把她嘴堵上!” 马大妮此刻已经豁出去了,一边冷笑一边道:“你们不信?要不要我跟你们所说,你们婆娘什么都有什么特征?这可都是吴富贵这个老王八告诉我的!” “那你们知道吴三是怎么死的?都说他是走夜路不小心失脚落水死了,可吴三是个谨慎的人,那条路他走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怎么会失脚落水?是吴富贵这个老王八推他落水的——” 这更是一个惊天秘闻! 一时,不止那几个吴富贵的手下愣住了,就是黄氏和吴富贵的儿子媳妇也都听傻了。 吴富贵眼中冒出凶光来,见几个手下不动,索性扑了过去,要捂住马大妮的口鼻,面色狰狞:“你个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闭嘴——” 马大妮挣扎了两下,到底力气不如暴怒状态下的吴富贵,被他拼死捂住了口鼻,眼看就翻起了白眼,快要不行了。 贺岩先在吴富贵身上的棉被掉下来的瞬间,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捂张春桃的眼睛,不让她看到那些有伤风化的画面。 张春桃也觉得有碍观瞻,觉得今晚这出戏看了,回去肯定要好好洗洗眼睛,不然怕长针眼。 此刻听着不对,拨开贺岩的手掌,见马大妮已经快没气了,急得就要下去救人。 这可是证人,不能让她死了。 却被贺岩死死的拉住了,正在疑惑间,就看到不知道时候藏在马大妮院子外黑影中的十来个人影,有的翻墙进了院子,有的走到院子门口,推开了大门。 翻墙先进去的人,第一时间冲过去,将马大妮从吴富贵的手下抢了过来。 马大妮捂着喉咙,又呛又咳,好不凄惨。 可此刻却没人注意到她,而是都看向了从院子门口进去的那道身影。 吴富贵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背后搞鬼暗算我?” 走院子门进去的,本是两个人,可吴富贵之看到了打头的那个。 打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个子虽然不高,可面色严肃,听了吴富贵这话,只摇摇头:“事到如今了,你还觉得这是被暗算了?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吴富贵冷笑:“少说这些官话套话!你不就是嫉妒劳资,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吗?这么些年,你们这一房一直被劳资压着,心里肯定不服气,所以才背后搞鬼!想将劳资拉下去了,你们上来?” “呸!别的劳资不敢多说,可这吴家,可不是你说了算!你信不信,今儿个只要我发话,你们都别想走出这吴家湾——” 这话语里充满了杀机和戾气。 那汉子也不动气,只怜悯的看着吴富贵:“你真的这么以为?” 吴富贵听这话音不对,猛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他那几个心腹手下:“你们,你们——” 先前他才从炕上下来,又被闹得头昏,来不及多想。 此刻一回想,顿时后背发寒,脸色发白,顿时发现了好几处不对劲蹊跷之处。 那几个心腹手下不敢看他,只齐刷刷的退到了那汉子的身后,表明了立场。 吴富贵这才发现,大势已去。 心中恼怒非常,可他到底心计城府极深,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盯着那汉子:“富勇兄弟,今儿落在你手里,我吴富贵认栽!只是到底咱们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这事闹大了,岂不是坏了咱们吴家的名声?” “不就是一个保长么?只要还是咱们吴家人做,谁当不是当?只要你放哥哥一码,明儿个,不,等天一亮,我就上书给县令大人,说我人老力微不能胜任,推荐兄弟你做保长如何?” “俗话说得好,这打断骨头连着筋,外人看来咱们都是一家人,胳膊折在袖子里,很是不必闹到外头去!只要兄弟你今日放哥哥一码,除了推荐兄弟你当保长,我在镇上还有一个二进的院子,也算哥哥的一点心意,你看?” 那个叫吴富勇的默然了片刻,突然一声嗤笑:“看来老话真没说错,不见棺材不掉泪!左捕头,你可都听清楚明白了?” 他身后的那个人这个时候才开口:“听得清楚明白的很!行了,兄弟们,将人都锁好,分开看管,明儿一早,全部押送到县衙去,由县令大人亲自审问!” 此言一出,吴富贵两腿一软,才真正的害怕起来。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年恩怨 本来年岁就不小了,先前喝了那汤药,又跟二狗子在炕上折腾了半夜,体力就耗费得差不多了。 被惊醒后,全凭一口气撑着,此刻见到了那位左捕头,知道只怕这次是真的玩了,那口气一泄,整个人就软了瘫倒在地不动了。 喘过气来的马大妮看到吴富贵这狼狈的模样,顿时大笑起来。 不过很快她也笑不出来了,流着泪被锁住了手脚给拖到一边去了。 黄氏还有吴富贵的儿子媳妇自然也没逃过,不过倒是没锁拿她们,只将他们都关在了柴房里。 一时院子里又哭闹不休起来。 贺岩和张春桃看到这里,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定局了,也不敢多留。 悄悄的从树上滑下来,就往后退,周围也有不少马大妮附近的邻居,也都不敢再看下去,就怕惹上了官司,都偷偷摸摸的钻回了自家的院子。 贺岩和张春桃也就隐入了这些人群里,飞快的躲进了黑暗中,等周围无人了,才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吴家湾。 此刻三更已过,回村里是不现实了,两人在村口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镇上院子里。 明儿个一早还能探听一下消息。 回到院子里,两人看了这一出大戏,哪里还睡得着,加上要避嫌的缘故,索性两人干脆坐在了院子里,一人抱着一杯茶水,先压压惊。 缓过神来,不等张春桃询问,贺岩先开口:“吴富勇是吴富贵没出五服的堂弟,他们两家以前关系不错,吴富勇家富裕些,吴富贵家那个时候连吃饱都困难。多亏了吴富勇家接济,一家子才活了下来。” “后来,吴富勇家得了机会被人带出吴家湾,跟着走南闯北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也赚了些银钱。回家后,吴富贵就求着他也拉拔一把,说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 “吴富勇跟吴富贵打小一起长大,如亲兄弟一般,也就答应了,将他带出去,万事都没瞒着吴富贵。吴富贵家有了这这份收入,日子也渐渐好过了些。” “两家因为这个,更是亲密。没曾想后来,据说本来是吴富勇得了一个天大的机缘,结果却被吴富贵使绊子给抢了过去,还将吴富勇给赶回了吴家湾。吴富贵倒是一步登天,成了保长,威风了起来。” “他们一家子跟着也搬到了镇上,而吴富勇因为这事,跟吴富贵一家闹翻了。吴富贵后来又听说还给吴富勇家几次下马威,族里也偏帮着吴富贵一家,逼得吴富勇带着家小出去闯荡了,前年才回来。” “听说在外头混得还不错,倒是攒下不少的家当,回来后,重修了老宅,又买了些田地,做起了富家翁——” 之前贺岩不是想找寻跟吴富贵有隙的仇人,好联手对付吴富贵吗? 他本身自己也有消息渠道,打听来打听去,倒是打听出来这桩旧事来。 再寻了个机会去见了吴富勇后,知道了贺岩的来历还有和吴富贵之间的过节后,两人倒是一拍即合。 吴富勇这次回乡,本就是为了报当年的背叛之仇。 他这么些年来,在外头可没白折腾。 当年虽然错失了机缘,可后来凭借最后的一些人脉,这些年在外头也混得很是不错。 后来又机缘巧合救了一个举人老爷,然后索性就跟在这举人老爷身边,当他身边的护卫,前两年因为年岁大了,怕一直跟在举人老爷身边,当年的大仇不能得报。 加上他的儿子子承父业,如今跟在举人老爷身边坐了心腹长随,也没什么可惦念的。 索性就带着自己的媳妇,告老回了老家。 没想到吴富贵居然当了这么多年的保长,如今这吴家简直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好多吴家不想依附或者巴结吴富贵的族人,就被打压和边缘化。 而巴结奉承吴富贵的那些族人,都得了不少的好处。时日久了,那些被打压和边缘化的族人,谁心里没有怨气? 吴富勇不动声色,暗地里就联合了这些族人,收集着吴富贵这些年干得那些违反乱纪的事情,想着等到了时候,就将他给拉下来。 更没想到,他当年救的举人老爷高中进士后,居然被朝廷委任成了荆县的县令。 那吴富勇的计划自然更换顺利了些,他如今上头有人,只要抓到了确凿的证据和把柄,那吴富贵就死定了。 因此,只要是能联手的,跟吴富贵不对付的,他都联络了起来,暗中早就织就了一张大网。 他回吴家湾后,似乎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实则一直在暗中调查。 马大妮和马二狗这吴富贵的姘头和便宜小舅子,更是早就被他盯上了。 那马二狗子可能和劫匪有关,还是吴富勇察觉的,只是苦于无证据。 恰好新县令到任,要来个下马威,他将这怀疑一说,正好给了新县令机会。 所以才有了新县令颁布的那个命令。 而张春桃那日将马二狗子打晕,让人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金戒指,两人分赃,分给了贺岩。 贺岩听了吴富勇的怀疑后,将那戒指拿了出来。 也是巧了,吴富勇因为怀疑,也在县衙翻看过当年的卷宗,里面有一位小商贩,当年被打劫一空,手上的金戒指自然也被撸走了。 这个戒指别的不稀奇,只是内圈有一个小小的标记,有一朵梅花,这是那小商贩家族的标记,也是他的姓,卷宗上记得明明白白的。 看到这个戒指,就想起卷宗上的那一笔,拿过戒指一看,和那卷宗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二狗子就算不是劫匪,也和劫匪脱不了干系。 只是就凭这个,还不能将吴富贵给牵扯进去。 可后来发现吴富贵对马大妮似乎冷淡了许多,别人还罢了,可有句话不是说的好,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仇人。 吴富勇很快就意识到,只怕吴富贵要想甩脱马家姐弟,把自己摘出来。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设计,包括且不限于,设计黄氏来捉奸,然后把事情闹大,马大妮肯定不想离开吴富贵,而吴富贵又要甩开马大妮。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喜欢我 可依照吴富勇对吴富贵的了解,若真是被人抓奸抓个正着,吴富贵肯定会将所有的责任推给马大妮,或者直接将两人之间的情分抹杀个干净。 马大妮这个女人这些年为了锁住吴富贵的心,到处求子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唯有让马大妮对吴富贵死心,才能从马大妮身上打开口子,将吴富贵给扯进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是真的让马大妮对吴富贵死心了,可是居然是以这样的形式。 如今马大妮不止是对吴富贵死心,只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以吴富勇的手段心计,吴富贵这次是劫难难逃了。 只要解决了吴富贵,二狗子和那些地痞流氓只怕也一个都跑不了。 毕竟二狗子不仅和那些劫匪有牵连,这么些年来,他仗着吴富贵的势,也没少作奸犯科,干那祸害良家妇女的事情。 以吴富勇的为人,积压了几十年的新仇旧恨,绝对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吴富贵的势力他连根拔起,将他死死的踩下去,不会给自己留下一点后患。 听了贺岩这番话,张春桃才明白过来。 不过吴富贵有今天这个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若真是马大妮没说错,他那些手下的婆娘都被他欺负过,不说别人,那些手下都恨不得生吃了他。 吴富勇能忍耐到今天,心计城府都不缺,若是不想落人话柄,只需要将吴富贵的那些手下都继续留用一段时日。 那些心腹手下不管是为了头上绿油油的帽子出气也好,还是为了讨好吴富勇也罢,都会好好收拾吴富贵一番。 吴富贵的好日子,是彻底的到头了。 至于贺岩他们意想不到的那一幕,嗨,估计就和她脱不了干系了。 她交给马大妮的秘方,本也是吴富勇一样的打算,哪曾想到机缘巧合,那二狗子倒是替代了马大妮,跟吴富贵滚做一团了呢? 这只能怪二狗子运气太差了! 不过也算是替当初被二狗子欺负过的那些可怜女人报仇了。 当初二狗子欺负的那些女人的悲愤欲绝的心情,二狗子醒来,应该能感受到了吧! 当然,这就是她的小秘密了,肯定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即使是贺岩也不行。 所以张春桃强忍着心头的痛快,赶快岔开了话题,问起那些劫匪要如何抓铺,会不会有漏网之鱼?还有县衙那边会如何处置这些事情来。 贺岩虽然和吴富勇合作,可这些内幕,自然也不好多问,免得到时候走漏了消息,或者出了差错,倒是怀疑到他头上。 只以为张春桃是害怕那些劫匪若真有逃脱的,会不会追究到他们头上,又引来报复。 忙安抚张春桃,只说这次他行事隐秘,只和吴富贵单独见过面,别人都不知道。 就算真有漏网之鱼,也想不到他们头上去。 到时候通缉令一发,只怕全无藏身之地,东躲西藏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心思报复? 让张春桃别担心,又说自己会时刻关注此事,到时候有什么变化,定当第一个告诉她就是了。 说到最后,贺岩还郑重的看了张春桃一眼道:“姑娘请放心,若真有什么事情,也有我一力承担就是,决计连累不到姑娘头上。有我在,断然不会让姑娘有丝毫损伤——” 话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造次了,倒是将是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张春桃又不傻,更何况女人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直觉,除非是特别的迟钝,一个异性对自己有没有好感,总是能察觉出来的。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真正的爱意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还是会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贺岩这番话,还有他不好意思的神情,都带着一点克制不住喜欢的意思。 在现代母胎单身到穿越到张春桃,却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 感受到了贺岩的喜欢,她第一反应是:他喜欢我什么? 外貌?就算张春桃再自信,也知道如今自己这幅模样,真算不上好看。五官虽然清秀,可营养不良,皮肤蜡黄,头发干枯如稻草就不说了。 更不用说自己还力气大,脾气不饶人,有心机,教训那些地痞流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说是这个时空,就是现代的自己,因为这个脾气,还有一身的武力,那也是被那些普信的男人敬而远之的。 更何况这个时代?谁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最主要的是,自己还是被除族了的一个孤女!身份就是一大硬伤!多想不开才会喜欢自己? 还说出了这种几乎类似表白的话来?在这个时空,说出这种话来,相当于表白,下一步就该找人上门提亲了。 莫非贺岩要娶自己回家不成? 还是,他只想谈一场不以结婚成亲为目的耍流氓的恋爱? 想到这里,张春桃觉得拳头都硬了!自己想不想和他谈恋爱是另外一回事,可若是贺岩心思不纯,那可就别怪自己拳头不饶人了! 心里默念了三遍,别急稳住,慢慢问! 然后一开口就是:“你喜欢我?” 单刀直入! 贺岩听了,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呛死,顿时咳得惊天动地,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露在胡子外头的脸颊,耳朵,还有脖子都红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属螃蟹的,被煮熟了呢。 好半天,才勉强止住了咳嗽,一边摆手,一边努力发声解释道:“姑娘,你别,别误会,我,我……” 话还没说完,张春桃的拳头已经捏紧了,脸上的神色如风雨欲来:“我误会了?那就是你不喜欢我?” 贺岩倒是想否认,可看着张春桃的脸色,还有心底那说不出口的,被心悦之人看穿自己的羞窘和喜悦,让他那句否认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半日,才憋出一句来:“张姑娘,喜欢这样的话,应该由我们男人来说!” 开头最艰难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后面的话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贺岩正色看着张春桃的眼睛,索性豁出去了道:“张姑娘,我知道是我唐突了,我,我是喜欢你!你,你要是不介意,我,我明日找人向你提亲!” 第一百三十章 心动 “我家的情况那个,我前些日子,都,都说与你听过了!我爹前几年去了,我有个大姐已经出嫁了,家里还有我娘和一个妹妹!” “我妹妹已经定亲了,定得就是杏林馆的小儿子,明年就要出嫁了!你嫁过去,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娘最是性情温和,肯定会拿你当亲闺女一样对待的!” “我,我也会对你好的,以后有我一碗吃的,肯定会让你先吃饱!虽然不能大富大贵,让你穿金戴银,可,可以后家里就是你当家——” 贺岩虽然说得有些磕磕碰碰的,可话里的郑重,却丝毫不减! 尤其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那脖子和脸红得,让张春桃都怀疑他血管里的血是不是都要沸腾了。 那无处安放,紧张得捏紧拳头的手,青筋都暴出来了,足可以显示他内心的忐忑。 张春桃默然了片刻,看着贺岩的眼神从充满了亮晶晶的期待,因为张春桃没说话,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到最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似乎有些不能忍受的低下了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沮丧和难受,语气却还算平和:“若,若是——”说到这里,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才继续道:“若是姑娘不乐意,就当,就当我从来没说过这话。以后,以后我也绝对不会惊扰姑娘!这事就烂在了你我的心里,不会传出去坏姑娘的名声的!” “如果如果姑娘以后有什么烦难的事情,让人给我送个信,只要能帮到姑娘,我肯定不会推辞——”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这,这只是我一点私心念想,胡乱说的,姑娘这样的人品,哪里用得着我帮忙——” 倒是有了几分灰心丧气。 张春桃若说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还算冷静,并没有因为贺岩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而就乱了心神。 沉吟了片刻,她才开口:“你真心想娶我?” 贺岩本来已经灰心了,想着张春桃不愿意,以后为了张春桃好,他也要避嫌,恐怕过了今日,以后两人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一时说不出的难受,只是他算稳得住,再者也有那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子挡着,所以那些伤心并没有太露形。 正要认命的时候,突然听到张春桃问话,那颗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本来已经暗淡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里面好像有小星星在闪烁一般。 看着张春桃,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真心想娶你!你要是不相信,我今天回家就去请媒人,明天,明天就上门提亲!若是不是真心的,定让我出门打猎再,再也回不来!” 这算是发下毒誓了! 一般姑娘家,听了这番话,就算没心动,也要被震撼到了。 张春桃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我长得不漂亮,性情也不温柔,还心眼小爱记仇,有谁让我不痛快了,我心心念念就要报复回去!半点吃不得亏!” “我还力气大,若我们有个什么拌嘴吵架,惹急了说不定我就会动手了,到时候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你能接受?” 贺岩连连点头,兴奋得直搓手,老老实实答话:“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就是看着你就高兴!觉得你跟别的姑娘家不同!我就喜欢你身上那股子劲!” “你虽然长得不如别人好看,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别人我都看不上!我,我不打女人!我以后都听你的,不惹你生气!你要是真急了,你打我就是了,我不,不还手!” 张春桃本来听着头两句话还挺得劲的,刚露出一丝笑容来,就听到贺岩还真老老实实的亲口认证自己不如别人长得好看,顿时那笑容就收起来了。 这女人嘛,自己可以说自己不漂亮,那叫谦虚! 可若是男人说自己不漂亮,那就是纯属活腻歪了! 不过,刚升腾起的那点子气,在听到后面贺岩诚恳而笨拙的回答后,倒是气不起来了。 看着贺岩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的,我如今被张家出族了,名声不好听!谁家也不愿意娶有着这样名声的媳妇回去!就算你愿意,你娘和你妹子愿意吗?” 贺岩看着张春桃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可更多的是平静。 可就是这平静,让他背后一凛,第六感告诉他,若是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只怕就真的凉凉了。 定定心神,贺岩想了想才慎重的开口:“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别人不愿意娶,我愿意!我娶什么样的媳妇,是我的事!我爹当初走之前,留下话了,以后我娶媳妇,一定要我自己乐意才行!” 顿了顿又道:“我妹妹明年就要出嫁了,出嫁后自然一心要在婆家,很是不用她管我的事。至于我娘,我娘性格温和,若,若真是跟你合不来,大不了,大不了咱们成亲后,分家另过。” “我娘那边我平日里多孝敬她就是了,你,你是我一心想对你好的姑娘,娶你回家,不是让你受委屈的!你放,放心好了——” 张春桃此刻才真有些动容了,能有这种觉悟的男人,不说这个时空,就是在现代,也是不多见了。 本来也只是考量中,可这番话,让张春桃只有两三分的心动,一下子增加到了六七分。 她想得很清楚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太好,虽然吴富贵和二狗子他们的威胁不在了。 可到底被出族是一大硬伤。 若是这个时空朝代能立女户也就罢了,偏偏又不能。 虽然风气尚算开放,对女人的制约不算太严苛,可女人要顶门立户还是不被允许,怎么也要有个男人挡在前头才行。 张春桃最开始的打算,并没有想着在这个时空成亲,跟这个时空的男人有什么牵扯。 而是想着寻个机会,慢慢接近杨宗保,原身的亲弟弟。 最好能让杨宗保避免后来悲惨的命运,再告诉他本来的身世,然后落户在杨宗保家。 只可惜她没料到,张家不知道怎么的改了主意,倒是催着里正将她的户口迁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好日子上门提亲吧 而杨宗保那边,她压根还没想过怎么接触,按照农女那本书中所写,算来算去,这个时候杨宗保应该正在外地习武,地点什么的那书中含混一笔带过没写,她也不知道。 总不能冒冒失失的寻上杨宗保的养父母,开口就说自己是杨宗保的亲姐姐吧? 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会被人拿大棒子赶出来。 运气差点,说不得就要被人当疯婆子给打死了。 自然此路是不通的。 那她就得寻其他的法子,不然若是没有落户的地方,她就成了黑户,以后不论做什么都麻烦。 总不能真的去给人做奴婢吧? 所以贺岩的这番话,对她来说,倒是可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是她知道,她对贺岩有几分欣赏,却并没有男女之情。 贺岩虽然身在这个时空,可论起品行来,并不输给张春桃在现代认识的大部分男人。 就因为没有动男女之情,张春桃可以清晰的分析出嫁给贺岩的利弊来。 能解决自己的户口问题,不会成为黑户。 贺岩见过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这都能接受,以后相处起来不会太累,最起码不用装出贤良淑德的模样来。 从吴富贵和二狗子事件中,贺岩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单纯的只是一个猎户。 贺家或者贺岩也许比自己想象的更不简单!有人脉,家中条件富裕,为人也可靠! 以张春桃此刻的身份,能嫁给贺岩,那在别人眼中,绝对是高攀。 张春桃并不是清高的人,相反,她十分的务实。 在现代的那些年,她能从一个孤儿,奋斗到在省城能安下家来,有个落脚之处,就知道她是一个现实的人。 现实到不会相信任何人嘴上说的话,只会相信自己!不会相信那些飘渺的感情,相信实实在在的看得到的东西。 这也许和她的身世遭遇有关,打小被遗弃在孤儿院,能好好活着,就要花费所有的力气。 那些所谓的花前月下,所谓的男女之间缠绵悱恻的感情,对她来说都不如第二天早上能吃到的面包重要。 她成年后,尤其是在省城有了一个小小的落脚之处后,周围也不是没有追求她的人。 只是这些追求者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碗心灵鸡汤灌多了,都认为她身为一个孤儿,肯定是从小缺爱,渴求感情。 只要会甜言蜜语,将她哄住,哄得她带着房子嫁过去,上伺候公婆,下要照顾子女,简直是白得一个会赚钱的保姆。 而且她是一个孤女,没有靠山娘家,就算真有不满,也没人帮她,还不是任由拿捏? 因此个个都是舌灿莲花,嘴里说着如何如何爱她,行动却是从来不付出一分。 一个个都生得那么普通,偏偏又那么自信,认为自己能空手套一套房子和一个免费保姆回家。 张春桃在现代一直单身,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些嘴脸,甚至对所谓的爱情,都比之唯恐不及。 贺岩的这些话,并不动听,可却是她听到的表白中,最真诚淳朴的。 当然她也知道,所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个时候说的时候是真心的,将来不承认或者反悔的时候亦是真心! 可若她对贺岩并没有男女之情,不报太多的期望,以合作伙伴的精神来看待和贺岩成亲,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春桃想得很清楚明白,答应贺岩,同意婚事,对此刻两人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一个娶了自己想娶的姑娘,一个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也算是皆大欢喜。 就算她对贺岩没有男女之情,可不论这个时代,还是她在现代的时候的父母爷爷奶奶辈,也都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能过上一辈子。 反倒现代和她同时代的男女,一个个,深爱的时候死去活来,一刻都不能分开;不爱了,就弃若敝屣,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再惊天动地的感情,当初海誓山盟,最后也消磨在了柴米油盐中。 倒不如妥善经营,相敬如宾,说不得还能平稳到老。 就算哪一天贺岩变心了,只要她不动心,也就不会受伤。 爽快的拍拍屁股收拾行李走人,若是有了孩子,那就更好了,不管男女,那都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承认的血脉亲人,真正永远属于她的亲人! 到时候她可以和孩子一起生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自家的骨肉血脉。 那可是两辈子的执念! 这么想着,张春桃的脸色倒是柔和了下来。 看了看贺岩,忍不住嘴角一翘,一点都不见羞涩忸怩,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贺大哥就定好日子,寻人上门提亲吧!” 贺岩一颗心在半空中飘了这半日,终于得了准信,才落回了实处。 一时又兴奋又快活,两只脚软软的似乎踏在了棉花上一般,只知道点头傻笑了,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回去,明日,最迟后日,后日就上门提亲去,春桃,你,你等我——” 兴奋的眼神看到张春桃只微笑的面容,怕张春桃说他轻佻,忙将脸上的笑容努力的收了收。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眼前这个只微笑,就让自己无比欢喜的姑娘,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虽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答应这门亲事,可一贯敏锐的直觉告诉贺岩,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直觉让贺岩无数次在深山打猎的时候,保住了小命。 所以他遵从了自己的直觉! 对贺岩来说,能娶到喜欢的姑娘回家,就算她没有那么喜欢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加倍对她好,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心不就行了? 先将喜欢的姑娘娶回家才是正经,时日久了,就是块石头都能捂热,更何况还是肉长的人心呢? 若是计较这个计较那个,等喜欢的姑娘被别的狼叼走了,那才要后悔一辈子呢! 贺岩美滋滋的心里盘算着,既然张春桃答应了,那今天回家就跟娘商量一下,明天就请媒婆去上山提亲。 若是能张春桃同意,赶在秋收后,就将人娶进门,免得夜长梦多。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疼 到了冬天的时候,他虽然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起码也能有个媳妇搂一搂了,再努把力,争取明年就能抱上孩子,岂不是就齐活了? 那边张春桃看着贺岩笑得胡子一抖一抖得,真是觉得有些辣眼睛。 还好此刻已经天亮了,两人能听到附近的邻居家院子门打开,咳嗽的声音,叫孩子起床的声音,孩子赖床被揍鬼哭狼嚎的声音…… 一天的早晨,就在孩子们吱哇乱叫的声音中开始了。 贺岩也才从盘算中回过神来,先前还有些避嫌,此刻自觉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可不能让她饿着!得加把劲表现表现! 忙让张春桃先歇会,他去外头买些吃的回来,顺便打听打听昨晚后续的消息。 张春桃自然要给贺岩表现的机会,也就不再客套了。 贺岩感觉到了张春桃态度的变化,顿时心里更美了。 殷勤的给张春桃打了一桶井水上来,让她梳洗。自己随便拿手掬水把脸一抹,漱了个口,就干劲十足的出门了。 张春桃看着贺岩出了门,一边梳洗,一边就得在脑子里将计划再做调整了。 既然答应要嫁给贺岩,那山洞那边就不会常住了,还好她刚置办的那些东西,就值好几两银子了。 再者还有一张五两银子的银票,从二狗子身上搜出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若是能用,这些就算作为嫁妆,在附近十里八乡来说,也是极为丰厚的了。 普通庄户人家嫁姑娘,大不了就是两身衣裳,再配上两个自家打的木箱子,也就是了。 那些心狠的父母,收了彩礼什么都不愿意置办,只给姑娘带几件旧衣裳陪嫁过去也是有的。 一般人家,都会将银钱留给自家儿子娶媳妇用,哪里会大手笔置办嫁妆? 也只有镇上和县里的财主老爷们才舍得给家里的姑娘陪送几台嫁妆,那里面也有不少是家里姑娘往日家常用的东西充数呢。 再者若真是要跟贺岩成亲,贺岩家多多少少也要下聘礼才行,她没有娘家,也不用将聘礼留给娘家人,到时候都能一并带回贺家。 就这些东西,就足够掩盖张春桃身世名声上的不足了。 心里这么一合计,张春桃也就放下心来。 既然决定了跟贺岩成亲,她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贺岩的娘和妹妹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但是小心总是不为过的。 张春桃想的也很清楚,若是贺岩的娘和妹妹都好相处,也就罢了,她也不是那不懂道理的人,大家和和气气的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贺岩的娘和妹妹看她不顺眼,想着法的挑刺,她可不是任由搓揉的面团子!以她的武力,还能受欺负不成? 这么想着,也就镇定了下来。 洗漱完,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贺岩就拎着一堆吃的进门了。 往桌子上一字排开,直接摆了满满一桌子,有白胖胖还冒着油的唐家肉包子。 有香喷喷撒着碧绿葱花,汤碗里漂浮着十几个小巧可爱的馄饨的李家鸡汤馄饨。 还有一大碗白嫩嫩的豆腐脑,上面淋了一勺红糖浆,香甜无比。 又有牛皮纸包着的两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和两个炸得黄澄澄,焦黄的油圈,当地人叫油墩子,外头焦脆,里头软嫩,带着香葱的味道,一点点的咸,油浸浸的,很多人爱这一口。 最后还有几个拳头大的馍馍,还有用干净的荷叶包好的一点小咸菜。 这一桌子,几乎将这石桥镇上能买到的早餐都买到了。 要知道,一般人家早饭都是在家自己做,讲究点的,早起就开始做,熬粥,蒸馍馍,切点小咸菜,就很不错了。 更多的人则是昨晚特意留下的剩饭,那水煮开,丢点菜叶子什么的煮熟,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 石桥镇能有这么多种类的早餐,也是多亏了这些外地的山货商人。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各自有不同的口味,过来采购山货在石桥镇一呆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半年的,自然会想吃家乡的口味。 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有些小商贩,采购贩卖山货赚不到钱,索性做起这些人的生意来,做些家乡吃食来卖,倒是赚了不少。 镇上的居民见了,哪里有不眼红的?有偷偷学师的,也有家传手艺的,一起开起店来。 倒是让镇上这些山货商人饱了口福,也给家里增添了不少收入。 就这几样,那都是通过各地山货商人检验,多年来留下来的几家手艺地道的,也亏得贺岩细心体贴,每样都给买了回来,好让张春桃尝尝。 一面将这几样特色都推到了张春桃面前,一面嘴里还道:“你先尝尝看,看喜欢吃哪个?以后我还给你买!” 张春桃看贺岩只将这些推给她,自己却不多瞧一眼,只捏着那馍馍就开始啃,意思很明白,这些都是他买给张春桃吃的,他啃馍馍就够了。 忍不住心头一软,一时心里翻腾起说不出的滋味来。 楞了楞,起身去灶屋,找来两个空碗,将那鸡汤馄饨和豆腐脑都分了一大半出去,推给了贺岩。 贺岩连忙摆手:“你吃,我吃这个就尽够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吃点,补补身子。” 说着心疼的看着张春桃,自己的媳妇在张家吃了那么多年苦,看她瘦得,得多补补! 自己一个糙老爷们,啃点干馍馍填饱肚子就行了,不用那么讲究。 张春桃看着贺岩这般模样,只得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贺岩犹豫了一下,“那你先吃,吃不完留着我来解决就是了。” 说着坚决的避开了推过来的鸡汤馄饨和豆腐脑。 张春桃无法,也不想辜负贺岩的一片心意,倒是每样都尝了一些,这几样下肚,也就饱了。 见张春桃是真吃不下去了,贺岩才将剩下的一并包圆了,风卷残云一般的全部给吃光了。 饶是吃了这么多,贺岩看着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张春桃这才意识到,似乎贺岩的饭量有些惊人。 以前在山洞里一起吃的时候,贺岩应该是十分收敛了,如今大约是想着两人已经口头约定了亲事,自然就不再掩饰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三十三章 闻所未闻 不过张春桃倒是挺满意的,既然两人已经有了默契,以后要一起生活的话,这些日常相处方面,当然要怎么舒服自在怎么来。 若是藏着掖着,时刻拘束端着,那日子怎么过? 那边贺岩吃完了,顺手就收拾起桌面来,一边收拾才得空说起买早餐的时候,听到的消息。 原来天才刚亮,吴富勇就带着人,将吴富贵和马大妮给捆着押了回来。 马二狗子被胡乱套了一条裤子,就被人用门板给抬着跟在后头,露在外头的胳膊、胸膛上,都露出些不能言说的痕迹来。 加上二狗子面如金纸,眼看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看着就有些渗人。 再有后头不远不近跟着的吴富贵的儿子媳妇,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模样,跟往日里仗着吴富贵的势,拿鼻孔看人实在是大不一样 镇上的百姓大部分都习惯了早起,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年纪大觉少的出门溜达了。 见到这一幕,哪有不凑上去问个究竟的? 吴富勇也是个妙人,不仅不拦着,还生怕别人不知道。 专门指了个嗓门大的,一有人问,就一五一十的全给抖露了出来。 什么吴富贵在外头养姘头,被原配带着儿子媳妇抓奸在床咯。 什么姘头居然是吴富贵同族的侄儿媳妇咯。 什么吴富贵居然荤素不忌,睡了那姘头不说,连姘头的弟弟都不放过一并收用了。 还有什么原配本是去抓姘头的,没想到居然抓到自己男人和便宜小舅子滚做一团…… 这么劲爆的新闻,石桥镇这百十来年都闻所未闻。 加上那说话的嗓门极大,比起小喇叭来也不逊色了,这么一嗓子,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那些本来在给家里人做早饭的主妇们也顾不得锅里了,丢下锅铲就往外跑。 还在床上躺着睡懒觉的汉子们,也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出门了。 小孩子们也凑热闹的翻墙爬树的在街道两边,伸着脖子望着。 一时间,这条石桥镇最宽敞热闹的街道,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人都眼冒绿光,一边听着那大嗓门播报,一边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 女人们都纷纷指着马大妮骂她狐狸精,有那泼辣的,一边骂还一边啐一口浓痰到马大妮脸上的。 男人们虽然没像女人这样骂,可那眼神自然就少了尊重。 尤其是平日里那几个口花花,最喜欢在外头鬼混的男人,看马大妮虽然这么狼狈,却还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身材,果真不错。 那胡言秽语就不绝于耳,有说吴富贵艳福不浅的,居然能睡到这么标致的小媳妇。 也有说着小媳妇看起来就够劲,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尝些滋味。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旁边的他们家的婆娘们一边啐骂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面回头就又将气撒在了马大妮身上。 扭头回家就提了那昨夜没来得及倒的泔水,劈头盖脸的就泼向了马大妮。 马大妮闹腾了半夜,跟吴富贵一番厮打,衣服本就扯开了不少,又被绳子捆着,除了腿能走路,上半截身子是一点都不能动。 她跟着吴富贵这些年,出门都是被人奉承着,哪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被那些素日里看不起的男人这般调戏过? 真是羞愤得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脸上羞臊得不行,忍不住的低头,不敢看周围那些人的眼睛,却被旁边看押她的汉子,一把揪住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接受众人眼神的洗礼。 那泔水泼过来,旁边的汉子倒是躲避得快,只沾了几滴,就已经大呼倒霉了。 马大妮却猝不及防,直接被泼了个正着。 过了夜的泔水,那味道不能形容,马大妮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些顺着唇角渗入嘴里,顿时恶心得她腹中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就弯腰大吐起来。 还有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就起哄,喊着什么姘头肚子里怀了野种了云云的话。 至于吴富贵,当了这么多年的保长,在镇上还颇有些积威,就算此刻被绑着狼狈不堪,形容落魄,可到底余威尚存。 这些镇上的居民也顶多就敢骂马大妮,欺辱她,看到吴富贵,却大多不敢多说点什么。 偶尔有躲在后头的闲汉抽冷子说两句怪话,也无人敢附和。 更有那平日里跟吴富贵走得近,颇得了些好处的,还忍不住替吴富贵说几句好话,说什么不过是在外头包个姘头罢了,谁有钱了不多睡两个女人? 就算是吴富贵口味清奇,多睡了一个男人,那又如何?反正男人又不会生孩子,也碍不着家里什么事不是? 做女人怎么能这么不大度?还非要去抓奸,现在闹成这样,难道她们脸上就光彩不成? 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罢了,好歹还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对待是不是过了? 居然还有人附和。 当然也有人反驳,说在外头找姘头也就罢了,可找同族的侄媳妇,可就违背伦常了。 更有认识吴三和马大妮的人,忍不住就猜测,当初吴三死得蹊跷,莫不是这对奸夫联手害死的吧? 因着吴富勇先没让人说出吴三是被吴富贵推下水的,听了这猜测,有人露出深思的神情,有人则替吴富贵说话,只说不能冤枉人云云。 看到这一幕的吴富勇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更是忌惮了,眼中掠过一抹阴狠,这个吴富贵是留不得了! 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也是极妙的人,只说吴三是被吴富贵推下水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吴富贵吴三不成,恼羞成怒,将人给推下水淹死了。 有人不信,那人就指着惊天八卦中的另一个主角二狗子,此刻还昏迷不醒,看那模样,身上的痕迹,实在凄惨,十分具有说服力。 就有人脑补了,只怕这二狗子也是不甘屈居人下,所以被吴富贵伤成这样吧?不过他倒是命大,遇上黄氏去捉奸,倒是逃得一命。 顿时看二狗子的眼神,又多了一点同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里不舒服 若是二狗子还醒着,也不知道听了这话,是什么滋味。 那些汉子婆娘们,本以为二狗子好歹长得俊秀,才被吴富贵一并收用了。 等看到二狗子的真容后,一个个都傻眼了,这五大三粗的体格,黝黑发亮的皮肤,还有那满脸的胡子茬,这是得多重口,才下得去手啊? 看了二狗子后,众人看着前头吴富贵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尤其是男人们,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各个都觉得一阵后怕!感情吴富贵喜欢这个款的,那他们平日里岂不是也很危险? 更有那往日里跟吴富贵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过,就在方才还为吴富贵说过好话的那几个男人,突然如芒在背。 尤其是周围人,甚至自家婆娘异样的眼神看过来,看得他们后背发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也只翻涌。 好家伙!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 一个个都没心思继续看热闹了,捂着翻涌的胃,忙往家里赶,决定回家就拿柚子叶泡水洗澡,去去这晦气不可。 他们这么一走,倒是就有人在后头又猜疑,这些人不会是也被吴富贵给睡/了吧?肯定得了不少好处,不然能为他说话? 此言一出,认识那几个男人的,看着他们留下来的婆娘孩子的眼神就充满了同情。 那些婆娘孩子又羞又恼,哪里还站得住,有脸皮薄的,捂着脸就回家哭闹去了。 也有脸皮厚的,倒是勉强忍耐住了,只偷偷捡那石头子,趁着无人注意,往吴富贵身上丢。 没几下吴富贵就被砸得头上肿了个包,后脑勺也破了一块,淌着血。 后头不远不近跟着的黄氏,还有吴富贵的儿子媳妇进了镇子后,本来还打算一直跟着,看到底要将吴富贵送到哪里去。 结果看到这阵势,哪里还敢靠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主意。 想上前去,怕被人指点,不上前去吧,又怕把人给跟丢了。 几个儿子拿不定主意,只看着黄氏。 黄氏此刻也是心乱如麻,慌了手脚,本不过是去抓奸的,这就是自家的事情,自己去找那小狐狸精闹上一场,打上一顿,顶多被人笑话几天也就是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当家的居然被人给捆了呢? 自家男人跟吴富勇的恩怨,黄氏还是清楚的,就因为清楚,所以觉得大事不妙。 可往日里,家中大小事宜都是吴富贵拿主意,说一不二。 如今他被捆了,一家人都没了章程,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 几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如今居然还拿不定主意,这让黄氏灰心丧气极了。 以前吴富贵说几个儿子没一个能成大器,黄氏还觉得吴富贵被外头小贱人迷住了,所以看自己和儿子不顺眼。 此刻才发现,自家那个死鬼,还真没说错。 这儿子关键时刻不顶用,生了这么好几个有什么用? 却不知,她那几个儿子,心里此刻都在怨黄氏这个做娘的,觉得都是她没事找事,非要去那姘头家闹,才招来这祸事。 如今爹被捆了,被那么多人指点,一家子的脸算是都丢干净了。 还要他们拿主意,他们能有什么主意? 万一主意要是拿得不对,黄氏恐怕要第一个怪他们!更不用说等爹出来,只怕更要收拾他们了。 因此都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半点不出头。 黄氏见几个儿子媳妇都往后缩,还拿袖子遮住脸,生怕被人看到的模样,忍不住悲从心中来。 早知道这一闹,将当家的闹到这个田地,她就该忍了这口气的。 男人在外头养女人算什么?只要还往家里交家用,让他们一家子衣食无忧就行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此刻就算是悔断了肠子也无济于事了。 没奈何,只得示意儿子媳妇先回家去,寻几个往日的亲朋好友打听打听,她到底年岁大了,脸皮厚些不怕,跟在后头能亲眼看着,也放心些。 几个儿子一听,忙不迭地答应了,都庆幸不用跟在后头被人指点,一等黄氏的话音落,就都立刻拔脚溜得飞快。 只留下黄氏抹一把眼泪,跟在后头。 她平日里在镇上也不算低调,很是仗着自家男人的势,也欺负了不少邻居街坊的。 此刻见她灰头土脸,吴富贵又背了人命,想来是跌坑里爬不起来了。 有那平日里跟黄氏有龃龉的,此刻只觉得大快人心,忍不住就说些风言冷语好出出心里的恶气。 黄氏没了底气和倚仗,就算心里憋屈,也只能忍着。 好歹看着吴富贵和马大妮那个狐狸精还有二狗子,一并被押入了往日里吴富贵这个保长办公的地方,倒是想进去,在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又洒了几滴眼泪,黄氏没法子,只得哭哭啼啼的回娘家,寻娘家人拿主意去了。 想来吴富勇要赶快趁着马大妮跟吴富贵反目的机会,录下口供,让她签字画押才算了。 不说勾结不勾结劫匪了,就是谋害吴三性命一事,只要属实,这吴富贵只怕就保不住命了。 有了贺岩这话,张春桃自然更是放心了。 两人收拾好这院子,将一切都还原后,那太阳已经有半树高,也该回去了。 不然再等一会,太阳越大,走山路就越吃力。 贺岩虽然舍不得和张春桃分开,可一想着早点回家去寻个媒婆,说定了亲事,将人早早娶回家,那点不舍得也就被压了下去。 抢过张春桃的背篓背上,走在前头,打开了院子门。 两人才出了院子门,没出走两步,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从远处走过来,穿着读书人的长袍,长得也算是斯文,不是何文昌是谁? 张春桃有些奇怪,何文昌怎么会在这里? 那边何文昌也看到了贺岩,还有他身边的张春桃,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两个人挨得很近,虽然不至于挨在一起,可两人之间也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陌生男女怎么会距离这么近?而且看贺岩虽然满脸大胡子,可身材健壮,尤其是回头看着张春桃的眼神,亮亮的会发光。 何文昌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是哪根葱 要知道,张春桃被出族已经这么些天了。 昨日他亲娘全婆子还着急来寻他,问他给张春桃寻到了好主家没有? 说张春桃当日被出族,被张家逼得连八角屯都住不了,只能躲到山里去了,这么好些天了,也没人敢进山去看看。 还好昨日全婆子在镇上仿佛看到了张春桃的背影,远远的跟着走了一段路,才确定真是她,背着背篓似乎是要去卖东西。 本来是想上前打个招呼问问情况的,可身边跟着村里其他人,一时倒不好上去。 等全婆子找了个借口脱身,再去寻张春桃已经不见人影了。 不过看张春桃穿着那日从张家出来的一声补丁破衣裳,背篓里远远看着也没什么好东西,估计也是拼了命才采摘了这么点东西,到镇上来换点吃的。 毕竟她净身出张家,就算会采摘山货,一个姑娘家,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她在山上藏身在哪里,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可是山里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了。 再过些日子,天气越发转凉,张春桃没有被褥行李,哪里熬得住? 真要是受了风寒,又一个人在山里,没人照管,只怕就是病死了都没人知道。 因此催着何文昌快寻个好主家,好歹也给张春桃寻个落脚的地方,起码能吃饱饭,晚上有地方睡了吧。 当然全婆子最着急的,还是家里眼看这离分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小儿子去赶考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了。 她手里没钱,自然心慌啊! 更是害怕若是张春桃这倔丫头,万一在山里出了意外,她的一番谋算可怎么办? 要知道,全婆子如今全部的指望就是这个丫头卖身为奴的那点银钱了。 所以要快点将这事砸瓷实了她才能彻底放心! 这点子打算自然不能让小儿子知道,因此全婆子满口是都担心张春桃的安危,又在何文昌面前哭天抹泪的。 逼得何文昌只得答应全婆子,今儿个就去打听,定当这几日就将事情办妥。 何文昌上次来镇上,就打听过这事,这不是因为新来了县太爷要立威么? 大家还不知道新县太爷的脾性,都缩着脖子做人呢,所以将张春桃卖到县城一时不可能了。 几个同窗的建议,他也动摇过,只是这几日功课有些紧,加上听到风声说最近镇上可能不太平,他就想着过了这段时日再去寻中人的。 可亲娘都追到镇上来问了,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旁边的同窗都惊动了,不少人都悄悄的看过来。 何文昌就算有再多打算,也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了不说,还好言好语的将全婆子送走。 一夜都没睡好,不能怪自己的亲娘,那满腹的不高兴和怪罪,自然就落在了张春桃头上。 何文昌这一早,惦记着这事,也想着早点解决,急忙来寻中人,他记得这个中人倒还算有信誉。 给那些山货商人介绍了不少丫头婆子,口碑一直还好。 给张春桃寻个可靠点的主家,也算是交差了。 没曾想,还没到中人家,倒是见到了张春桃本人。 看这模样气色,哪里有全婆子口里说的那么凄惨,需要人去搭救? 反而比先前她在张家好多了! 再者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健壮的男人,两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何文昌心里能舒服才怪!越想越气,自己为了她,被亲娘拿眼泪逼着,一夜都没睡好,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急急忙忙的背了书就出门。 没想到此刻见张春桃,就跟没事人一样,顿时那脸色一沉,看着张春桃两人的眼神就不善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他是谁?” 贺岩是认识何文昌的,知道他就是八角屯何家的小儿子,听说读书还颇有天分。 当初何家可是将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传得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了的。 此刻见何文昌脸色不对,那语气更是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何文昌要抓奸呢。 心里一紧,暗道不会这何文昌不会也对自家媳妇有意思吧?不然不会用这种语气责问自家媳妇? 忍不住就扭头去看张春桃。 张春桃虽然开始看到何文昌还有一点诧异,可她自觉自己跟贺岩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并没有其他烂桃花,再正大光明不过了。 更何况自己跟何文昌又没啥关系?他凭啥管自己?莫非因为自己想借着他们母子的手,将户籍给弄到手,假装同意了会卖身为奴。 让何文昌有了错觉,可以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呸!先不说自己永不为奴!就是为奴,也没卖给何家,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己爹呢! 想当自己的爸爸?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如今自己要嫁给贺岩,那户籍自然可以迁到贺家去,压根不用跟全婆子母子再虚以委蛇了。 当下冷着脸,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你是哪根葱?我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 何文昌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怼到脸上,顿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怒极反笑:“行啊!好一个不知好歹的村妇!若不是我娘担心你,哭着来镇上寻我,求我给你找个好主家,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像你这样忘恩负义不识好人心的女人,真是白费了我娘的一片苦心!当初别忘了,你是怎么求着我娘和我,让我给你寻个好主家,给人做奴婢的!” “这是找到依靠了,所以翻脸不认人了?好!算我跟我娘多管闲事!居然还担心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以后有事别再求到我家来!” 说着一甩袖就要走。 张春桃哪里能忍得了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了,就想开溜?门都没有! 当下立刻道:“你别走!咱们把话说清楚!” 何文昌黑着脸:“跟你这种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张春桃冷笑出声:“谁不知好歹?谁忘恩负义不识好人心?谁是好人?你娘的苦心?你娘的苦心就是哄着我卖给人当奴婢,把卖身银子给你家,然后供你赶考?” “我呸!这样的好心,你敢要?” 何文昌听了这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春桃的鼻子:“你,你血口喷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真的不知道吗 “我血口喷人?我可以指着天发誓,还能跟你娘当面对质!你让你娘来,我当面问她,是不是她那日到张家找我,哄着我说什么让我卖给人做奴婢,将卖身银子借给你,让你去赶考。” “是不是哄我说卖个活契,好好给人做奴才做上几年,攒上一点银子当嫁妆。等你考中秀才举人了,再把我的卖身银子还给我,让我自己赎身出来!” “还哄我说,出来后认你娘当干娘,以后你们何家就是我的娘家,给我寻个好人家嫁人呢!” 张春桃一点没给何文昌留面子,将当日全婆子的打算全给抖露了出来。 她本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当时忍一时之气,也是为了迁出户籍来。 如今不担心户籍了,还想让她忍?别做梦了! 今儿个若不是碰到何文昌,等她腾出手来,也要让全婆子吃个教训才出了那口恶气呢。 更不用说今儿个何文昌自己碰上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骂,给他脸了! 贺岩听了张春桃的这番话,那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看着何文昌的眼神就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一阵后怕和庆幸,自己还是大意了,只看着自家媳妇平日里不急不慌,做事有章程,却不知道,原来她处境这么危险,甚至都到了要被人哄骗卖身为奴的地步了。 虽然他相信自家媳妇肯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可这却不能掩盖和何家的险恶居心。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忍不住就握紧了。 那边何文昌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当场就懵了。 他想说自己不知道自家亲娘居然抱着这样的目的! 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吗?何文昌回想起这段日子来,全婆子开始总是愁眉不展,发愁他赶考的费用。 可从说要给张春桃寻个主家后,全婆子就再也不担心他赶考的费用了,只催着他快快寻个靠谱的人家。 他心里未必不奇怪,未必不怀疑,只是这张春桃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是接下来的院试,其他的事情都不能占据他的心神。 而昨日全婆子来寻他,他真的没有一点察觉吗?全婆子往日里那么担心他的学问,从来不敢打扰他,这次却又哭又闹的立逼着他办事。 他读书先生都夸他,脑子自然是聪明的,这里面的蹊跷,他自然是察觉了的。 他昨晚一夜没睡好,不敢深想,不敢追问,掩耳盗铃,不就是怕深究下去的他,不能承受吗? 此刻他一直不想揭开的那层遮羞布,被张春桃毫不留情的揭开了,顿时羞愤难当。 只是回过神来,忍不住还想辩解两句:“我娘就算有点私心,可也对你有几分回护之心,那卖身为奴虽然不好听,可对你当时的处境来说,也算一条不错的路了。” “如今的世道,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活?卖身为奴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让你继续留在八角屯,你靠什么为生?真以为在山里就能活下去吗?现在天气暖和,你在山里还能暂且藏身,等到了冬日,大雪封山,你还能在山里呆得住?” 说到这里,看到了一旁贺岩,垂下眼睛,顿了顿道:“再说了,你找的这个人,真的可靠?你是个孤女,背后没有宗族,没有娘家,嫁给一个陌生男人,真有个什么,连个给你出头的人都没有!” “更何况,他知道你被出族了也不介意?就算他不介意,他家里也不介意?别被人几句好话哄得,就昏了头,断了后路。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你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贺岩一听这话,几乎要气笑了! 这可真是倒打一耙了!他们母子哄骗自家媳妇卖身为奴,先骗卖身银子供他去赶考的做法,不说厚颜无耻吧,也是居心不良吧? 可这居心不良的人,居然还反口指着他,暗示嫁给他没好日子过? 呸!他贺岩再不济,也不至于骗人卖身为奴,那人家的卖身银子自己花用吧? 只是他往日里一贯话不多,唯有在面对张春桃的时候,那话忍不住就多些。 就算心头气狠了,却一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骂回去。 又怕张春桃真听了这话吃心,生了误会那就糟糕了。 所以也顾不得教训何文昌,先回头急急忙忙的解释:“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 张春桃看贺岩着急的模样,忙安抚的一笑:“没事,我相信你!” 一句话就安抚住了贺岩的焦急。 然后转头对着何文昌嗤笑道:“按照你这么说,你娘对我有回护之心,就想着将我卖给人当奴婢。这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咋没说把你也卖给人家当奴才去?按照你说的这标准,你娘那么心疼你,得把你卖死契,一辈子当人奴才,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给人当奴才,才配得上你娘的心疼吧?” 这话一出来,何文昌顿时变了脸色:“你,你这是什么话?简直不知所谓!” “我这是什么话?我这是人话!你听不懂?也是,你们母子都想出这没人性的法子来,怎么能听的懂人话呢?“ “怎么,刀没扎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是吧?我张春桃和你们何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就是几年前你娘提点了我几回,如何采摘山货罢了。在你们娘俩嘴里,倒像是救了我的命一样的恩德了!“ “更何况我张春桃有恩报恩,你娘当年的那点恩情,我这么些年也还完了!咋滴,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小恩情,就想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拿一辈子来还不成?那你们何家的算盘也打得太精明了!” “我没吃你们何家的米,喝你们何家的水,你们没钱赶考,关我屁事?知道你们这叫什么?这叫趁火打劫!这叫趁人之危!这叫下作!还自称读书人呢!狗屁!” “读书人读书明理,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书只怕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若真被你们哄骗成功了,你拿着这银子去赶考他不烫手?能坐得安稳?良心不亏?” “人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以前还不信,如今倒是真明白了!干啥啥不行,花钱败家第一名。若我是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考中秀才。就不该再厚着脸皮,只指望家里给你钱。” “这么大人了,读书识字,连赶考的银子都挣不回来,还考个屁啊!早点回家种地得了!别祸害了自家人不说,连五家外姓的旁人,都被你祸害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好好做个人 这场短暂的骂战,是谁先挑起来的? 自然是苏寒。 然后演变成了天星帝主和安皇帝主之间的互相讽刺,最后是辉煌圣主与白虎圣主出口。 可终归究底,这都是因为安皇帝朝的帝子们,一直都想要将苏寒给围杀,这才引起苏寒对他们进行侮辱。 青龙圣主最后出声,算是将此事就此压了下去。 可他最后那句话,是在警告谁? 还是苏寒! 是安皇帝朝的帝子,先想要杀苏寒在先,此事青龙圣主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此话,又是何意? 之前在黑日峡谷的时候,苏寒就在为日后的大战做准备了。 将所有的敌对势力都算计在了其中,唯独青龙圣朝,苏寒不知他们的立场。 他们,似乎一直都处于中立。 即便是之前三大圣朝暂时性下场,对凤凰皇朝进行剿灭,青龙圣朝依旧未曾现身。 甚至,就算是青龙圣朝旗下的那些帝朝,也一直都是按兵不动。 而此刻,随着青龙圣主的开口,他原本中立的立场,似乎已经发生了偏移。 不是针对凤凰皇朝。 在所有人的眼里,凤凰皇主一年之前就已经死了,而凤凰皇朝的人,也尽皆隐藏了起来,不敢面世。 苏寒此刻的身份,是天星帝子。 他是天星帝朝的人,而天星帝主跟慕靖珊之前的那番话,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依旧极好。 因此…… 青龙圣主所针对的,亦或者说,他所挑衅的,是白虎圣朝! 大家都不是傻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青龙圣主如此开口,明显就是刻意而为。 光明圣主、辉煌圣主,以及黑暗圣主三人,目中都是有精光迸射而出。 那是因为青龙圣主的站队,所露出的喜意。 至于慕靖珊这里…… 那绝美的面容之上,并未出现丝毫退让的表情。 其目光转动,视线落在了青龙圣主身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足足许久之后,慕靖珊方才道“同为圣主,但你等在我的眼里,不过是小辈罢了,本尊要如何开口,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来管!” 此话,已经堪称极重! 青龙圣主眉头大皱。 他感到不可思议。 自凤凰皇朝崩塌之后,白虎圣朝便是诸多圣朝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慕靖珊,是哪里来的勇气,跟自己等足足四位圣主,如此开口? “咳咳……” 华堂仙帝轻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道“时间有限,帝子荣誉战还要继续,安皇帝朝的几位帝子,天星帝子已经对你们发出了挑战,你们到底应不应战?若应战,就赶紧上擂台,若不应战,那就赶紧认输,不要影响天星帝子的胜率。” 一股极其羞辱的感觉,从安皇帝朝的几位帝子心中涌出。 他们面红耳赤,对苏寒怒目相瞪。 可,他们不敢应战! “算了吧。”其中一人挥手道。 “算了?还是认输?” 苏寒双手负后,笔直而立。 其目光锋利,盯着那几位帝子“若认输的话,那你们就赶紧喊出‘认输’这两个字,老子可没闲心,跟你们这帮废物,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那三人咬牙切齿。 若眼神能将苏寒给撕碎的话,那此刻的苏寒,怕是早就被大碎八块儿了。 “好,我们认输!” 那之前开口的一位帝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又阴森道“不过,天星帝子,别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帝子荣誉战,评测的的确是个人实力不假,我们承认你很强,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夜长梦多,你可要小心着点儿,做人太高调了,没好处的!” “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死人罢了,纵然今日你们认输,没机会将你们给击杀,但终有一日,你们还是会死在我的手里!”苏寒冷笑道。 那帝子还要开口,苏寒却是大手一挥“好了,既然不敢应战,那就别在这里聒噪,帝子荣誉战可不是让你们来说这些废话的!” 那帝子简直都要气炸了。 四周无数讥讽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简直想要挖根地缝钻进去。 作为帝子,而且是被对方一人,挑战自己三人,却依旧不敢应战。 此时此刻,他们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光了啊! “哗!” 就在此刻,有一道光芒忽然从擂台上面闪动。 那光芒从开始的稀薄,渐渐变得浓郁,最终,居然化作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越来越凝视,那模糊不清的面庞,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正是明剑帝子! 他是如何出现在擂台上面的,很多人都没有看清。 甚至他们再看明剑帝子方才所在的地方之时,那里,依旧还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坐在那里。 只不过,在刹那之后,这身影便消失了。 而擂台上面,明剑帝子的身影,彻底凝实。 “好强!” “啧啧,不愧是最有希望冲击冠军的帝子之一,光是这种手段,就已经极其令人震惊了啊!” “仙尊境的力量,可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虽然这明剑帝子,只是一阶仙尊境而已。” “呵呵,看起来,这明剑帝子是看不下去,所以打算出手,来教训一下这天星帝子了。” “爽啊,哈哈!” “这才是真正的帝子强者之战,天星帝子虽然只有五阶仙君境,但他太强了,横扫一切仙皇,我真想要看看,他面对仙尊之时,又会是何等的情况?” “若连明剑帝子都能击败,那他……真的就逆天了啊!” “击败?五阶仙君境,击败一位一阶仙尊境?我没有听错吗?哈哈哈哈,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啊!” …… 望着明剑帝子的现身,那些情绪波动极大的‘观众’们,立刻又是掀起了哗然。 明剑帝子,跟其他帝子不同的。 他是此番帝子荣誉战当中,仅有的四位,踏入了仙尊境修为的强者之一。 放眼整个中等星域的帝朝,无论顶级帝朝还是低级帝朝,这一届的帝子当中,就只有这么四位。 由此可见,他们在人们心里的威望,到底有多么高。 这种人,是每一个帝朝都竭力培养的人。 所以,他们的手段、术法之类的东西,一定不会少。 可天星帝子,之前一路横推,碾压而过,直至安皇帝朝的三位帝子,都不敢应战了! 两者之间,修为差距虽说极大,但谁胜谁负,还真的说不准。 因此,接下来的这场战斗,才最有看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吓傻了 这场短暂的骂战,是谁先挑起来的? 自然是苏寒。 然后演变成了天星帝主和安皇帝主之间的互相讽刺,最后是辉煌圣主与白虎圣主出口。 可终归究底,这都是因为安皇帝朝的帝子们,一直都想要将苏寒给围杀,这才引起苏寒对他们进行侮辱。 青龙圣主最后出声,算是将此事就此压了下去。 可他最后那句话,是在警告谁? 还是苏寒! 是安皇帝朝的帝子,先想要杀苏寒在先,此事青龙圣主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此话,又是何意? 之前在黑日峡谷的时候,苏寒就在为日后的大战做准备了。 将所有的敌对势力都算计在了其中,唯独青龙圣朝,苏寒不知他们的立场。 他们,似乎一直都处于中立。 即便是之前三大圣朝暂时性下场,对凤凰皇朝进行剿灭,青龙圣朝依旧未曾现身。 甚至,就算是青龙圣朝旗下的那些帝朝,也一直都是按兵不动。 而此刻,随着青龙圣主的开口,他原本中立的立场,似乎已经发生了偏移。 不是针对凤凰皇朝。 在所有人的眼里,凤凰皇主一年之前就已经死了,而凤凰皇朝的人,也尽皆隐藏了起来,不敢面世。 苏寒此刻的身份,是天星帝子。 他是天星帝朝的人,而天星帝主跟慕靖珊之前的那番话,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依旧极好。 因此…… 青龙圣主所针对的,亦或者说,他所挑衅的,是白虎圣朝! 大家都不是傻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青龙圣主如此开口,明显就是刻意而为。 光明圣主、辉煌圣主,以及黑暗圣主三人,目中都是有精光迸射而出。 那是因为青龙圣主的站队,所露出的喜意。 至于慕靖珊这里…… 那绝美的面容之上,并未出现丝毫退让的表情。 其目光转动,视线落在了青龙圣主身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足足许久之后,慕靖珊方才道“同为圣主,但你等在我的眼里,不过是小辈罢了,本尊要如何开口,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来管!” 此话,已经堪称极重! 青龙圣主眉头大皱。 他感到不可思议。 自凤凰皇朝崩塌之后,白虎圣朝便是诸多圣朝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慕靖珊,是哪里来的勇气,跟自己等足足四位圣主,如此开口? “咳咳……” 华堂仙帝轻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道“时间有限,帝子荣誉战还要继续,安皇帝朝的几位帝子,天星帝子已经对你们发出了挑战,你们到底应不应战?若应战,就赶紧上擂台,若不应战,那就赶紧认输,不要影响天星帝子的胜率。” 一股极其羞辱的感觉,从安皇帝朝的几位帝子心中涌出。 他们面红耳赤,对苏寒怒目相瞪。 可,他们不敢应战! “算了吧。”其中一人挥手道。 “算了?还是认输?” 苏寒双手负后,笔直而立。 其目光锋利,盯着那几位帝子“若认输的话,那你们就赶紧喊出‘认输’这两个字,老子可没闲心,跟你们这帮废物,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那三人咬牙切齿。 若眼神能将苏寒给撕碎的话,那此刻的苏寒,怕是早就被大碎八块儿了。 “好,我们认输!” 那之前开口的一位帝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又阴森道“不过,天星帝子,别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帝子荣誉战,评测的的确是个人实力不假,我们承认你很强,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夜长梦多,你可要小心着点儿,做人太高调了,没好处的!” “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死人罢了,纵然今日你们认输,没机会将你们给击杀,但终有一日,你们还是会死在我的手里!”苏寒冷笑道。 那帝子还要开口,苏寒却是大手一挥“好了,既然不敢应战,那就别在这里聒噪,帝子荣誉战可不是让你们来说这些废话的!” 那帝子简直都要气炸了。 四周无数讥讽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简直想要挖根地缝钻进去。 作为帝子,而且是被对方一人,挑战自己三人,却依旧不敢应战。 此时此刻,他们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光了啊! “哗!” 就在此刻,有一道光芒忽然从擂台上面闪动。 那光芒从开始的稀薄,渐渐变得浓郁,最终,居然化作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越来越凝视,那模糊不清的面庞,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正是明剑帝子! 他是如何出现在擂台上面的,很多人都没有看清。 甚至他们再看明剑帝子方才所在的地方之时,那里,依旧还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坐在那里。 只不过,在刹那之后,这身影便消失了。 而擂台上面,明剑帝子的身影,彻底凝实。 “好强!” “啧啧,不愧是最有希望冲击冠军的帝子之一,光是这种手段,就已经极其令人震惊了啊!” “仙尊境的力量,可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虽然这明剑帝子,只是一阶仙尊境而已。” “呵呵,看起来,这明剑帝子是看不下去,所以打算出手,来教训一下这天星帝子了。” “爽啊,哈哈!” “这才是真正的帝子强者之战,天星帝子虽然只有五阶仙君境,但他太强了,横扫一切仙皇,我真想要看看,他面对仙尊之时,又会是何等的情况?” “若连明剑帝子都能击败,那他……真的就逆天了啊!” “击败?五阶仙君境,击败一位一阶仙尊境?我没有听错吗?哈哈哈哈,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啊!” …… 望着明剑帝子的现身,那些情绪波动极大的‘观众’们,立刻又是掀起了哗然。 明剑帝子,跟其他帝子不同的。 他是此番帝子荣誉战当中,仅有的四位,踏入了仙尊境修为的强者之一。 放眼整个中等星域的帝朝,无论顶级帝朝还是低级帝朝,这一届的帝子当中,就只有这么四位。 由此可见,他们在人们心里的威望,到底有多么高。 这种人,是每一个帝朝都竭力培养的人。 所以,他们的手段、术法之类的东西,一定不会少。 可天星帝子,之前一路横推,碾压而过,直至安皇帝朝的三位帝子,都不敢应战了! 两者之间,修为差距虽说极大,但谁胜谁负,还真的说不准。 因此,接下来的这场战斗,才最有看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养儿防老 不说这两个儿媳妇听清楚明白了,就是转角处偷听的孩子里,两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也听明白了,两张小脸吓得刷白。 这村里也不是没有家里过不下去,或者说为了给家里儿子娶亲,将闺女卖给人家当奴婢的人家。 那些小丫头被卖也不过都是七八九岁的年纪,被卖给人牙子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听说大都卖得是死契,生死从此都是捏在人牙子和以后的主家手里了,一辈子到死都不能见爹娘一面了。 对于七八岁的丫头来说,离开爹娘身边,给人当奴才使唤,一辈子都见不到亲人,那自然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这么一想,两个小丫头顾不得继续偷听了,连滚带爬的就往自己娘哪里跑。 一头扎进亲娘的怀里,就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小声的哀求:“娘,不要卖我!我会听话的,我乖乖干活,我以后少吃饭,别卖我——” 都是做娘的,又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听了这话,那个做娘的能受得了? 两个儿媳妇又气又怕,眼圈都红了,还好老三媳妇稳得住,给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叫家里男人回家。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瞒着! 倒是两个小丫头的哭声,惊动了全婆子和何文昌。 全婆子本就听了何文昌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着急的很,又听几个赔钱孙女哇哇的哭,那心头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厉声道:“老娘还没死呢!你们嚎丧啊!青天白日的嚎什么?再嚎将你们卖给人牙子去!” 这本是气急了威胁的话。 偏先前那话被人都听到了,全婆子这话,正好坐实了她们的猜测。 顿时两个儿媳妇脸色一变,两个小丫头越发害怕得放声大哭起来。 灶屋里剩下的几个儿媳妇听到这外头动静不对,怎么才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哭得哭喊得喊起来? 婆婆还喊着要将人卖给人牙子了? 正好饭做得差不多了,几个儿媳妇也忙走出来,见全婆子满面怒容,两个妯娌和侄女一脸天塌了的模样,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顿时唬了一跳。 忙上前来,一个去劝全婆子,两个去哄妯娌,问到底咋了? 那边全婆子眼睛一横,开口就骂:“好端端的,两个小赔钱货就嚎起丧来!咋滴,这都逼得我跟你们爹同意分家了,还不顺你们的心啊?这是要咒死我们老两口你们才罢休吗?” “我生了你们家男人有什么用啊!一个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都说父母在不分家,满村里谁像咱们家,爹娘还活得好好的,就非要闹着分家的!” 大儿媳妇一听这话不对,这是又要闹腾什么?又出妖蛾子不想分家了? 自从知道这分家之事已经定了之后,婆婆就三天两头的闹上一出,她演得不腻,她们这些儿媳妇看戏都看腻歪了。 只是到底还没分家,看到婆婆这样了,做媳妇的还不出面说两句好话,落人把柄了也不行。 只得强忍着不来,上前就想意思意思的哄劝两句,走个过场。 这才张口,还没说一个字呢,就被全婆子给撅了回去:“你别假惺惺的来劝!你们心里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背地里调三窝四的唆使着我儿子跟我离了心,闹着分家!如今装什么好人?” “呸!都是一屋子的狐狸精!成天的就知道挑唆着自己男人不孝顺公婆——” 骂到这里,悲从心中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边骂一边哭起来:“我这辈子,养了这五六个儿子,有什么用啊?别人家是养儿防老,给儿子成家了,就立等着享福了!” “我们何家倒好,养的儿子都防着老子娘呢,一个个成了亲后,生怕占便宜少了,恨不得要吃我们老两口的肉,喝我们老两口的血,连骨头都要榨出油来吸两口啊!” …… 全婆子在这边哭诉,那边去问两个妯娌的老二媳妇悄悄的凑近了些,小声的问:“这又是咋滴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又闹起来?怎么两个丫头还哭了?可是挨骂了?” 老三媳妇一听老二媳妇问这个,哪里还稳得住,眼圈一红,一边搂着自己的闺女,一边哽咽着就将全婆子要卖家里的丫头的事给说来。 老二媳妇和老五媳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三家的,你别是听错了吧?好好的,娘又没疯又没病的,怎么会想卖家里的孩子?咱们又不是那揭不开锅的破落户?这要真传出去了,咱们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老五媳妇虽然年纪最小,可是性子最沉稳,听了也道:“可不是,三嫂,你们别听岔了,就算是为了家里六叔的前途着想,娘也不能卖家里的孩子啊!“ 被老三媳妇搂在怀里的小丫头,听几个婶娘都不相信,顿时急了:“我听奶和六叔亲口说的,说不求卖到县城去,卖给镇上的那些商户就行了!” 老二媳妇和老五媳妇知道这小丫头不会说谎,忍不住狐疑的看向了全婆子和何文昌。 何文昌素日回家或者在家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模样。 就是如今闹分家,几个嫂子也顶多只在背地里嘀咕两句,当面对着他也是笑脸相迎的。 更不用说全婆子这个亲娘了,本就最偏心何文昌,见到他回来,哪次不是笑盈盈的。 所以何文昌还从来没见过全婆子这么泼辣无忌的一面,一时都傻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要将全婆子给扶起来。 全婆子看着贴心的小儿子,越发的难过了,抓着何文昌的手,又唠唠叨叨的哭诉了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得了信的何家男人都赶回来了。 本来他们也已经从田里回来,打算回家吃饭了,正走在路上呢,就看到自家的孩子,跑得草鞋都掉了,满头汗的冲过来,只说家里出事了,奶要卖掉家里的小妹妹给人牙子。 这话,吓得何家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手里的农具都顾不得拿,拔腿就往家里跑。 第一百四十章 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其实要不是王林这狗东西偷了女王珠,把一群噬金蚁都引过来,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纯度还挺高。”盛献把手上这块矿石提炼了一下,拳头大的一块,剔除杂质以后还能剩下半个拳头大。 这比他们之前找到的,已经强了许多。 不经意扭头,发现王林刚才蹲的位置没了人,不免有些疑惑,就四下扫了眼。 “那狗东西呢?”盛献皱起了眉头。 狗东西? 众人下意识四下找了起来,发现王林不见了,这才反应过来狗东西说的是什么。 “王林那小子跑了?”于廷一脸诧异。 钟历才不管王林走不走呢,又关心地看了眼焦冲寂,这一看立马跳脚“卧,槽,老焦身上的绿色能量石不见了,肯定是那狗东西拿走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发现焦冲寂身上的绿色能量石果然不见了。 而且不仅是他,还有另一个伤员身上的,也一并消失不见。 这里就少了王林一个,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 竟然趁他们研究星辰石的功夫,做出这种事情来。 众人一个个脸都绿了,脸色相当难看,绿色能量石这么好用,谁不稀罕?可谁都没舍得碰一下,就怕这些伤员自己都不够使。 结果被人偷偷顺走了。 “这小子往哪跑了?”钟历恼了火,拳头捏得啪啪响。 洞口自然是出不去的,寒冰还堵着呢。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刚穿山兽挖出来的洞,几乎不作犹豫地,就好几个人冲了进去。 简柚在心头吐槽,幸好小妹脑袋进水的毛病好了,要不然还扒着这么一个人不放,就太令人恶心了些。 “现在怎么办?”简柚盯着那个洞口,忽然心头一动,建议道,“要不然咱们也跟过去?原路肯定不行了,外面全是噬金蚁,人这么多根本防不住。” 胖梨就扭头看向盛献,谁知盛献不乐意动脑子,正看着她呢。 “走吗?”盛献问她。 胖梨嘴角微抽抽“要不然走吧,这地底下七拐八弯,到处都是洞,想沿路回去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管家嗤了一声“你个毒夫,还是没用。” 兰毒夫…… 信不信毒你呀。 虽说大多数人的伤都是兰玄纵来才治好,只有几个濒死的是用绿色能量石头治好,但胖梨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顺着这个洞口走。 胖梨走在最前面,而盛献在后面断路。 虽说伤员有点多,但几乎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要不用太过用劲,还是勉强能走得了。 绿色能量石头是好东西,不到性命垂危,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因此胖梨把用过的,但里头还剩有能量的绿色能量石头收了起来。 这个洞明显是穿山兽新挖的,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别的洞,才走到一半就遇到跑回头的钟历他们。 “他奶奶的,这洞竟然是通城西墙的,什么时候城墙底下被挖穿个洞,咱们都不知道。”钟历骂骂咧咧。 从他口中得知,王林顺着这洞跑了,直接躲进了赤幽岭。 众人面色不好看,赤幽岭这么大,又挺危险的,还真不好把人找出来。 “最好让巨兽给叼了。”众人心声。 等出了洞口,众人才发现这个新挖出来的洞并不是很长,总共也不过才一里路左右,然后直接就出了城墙。 进入他们视线的是一片翠绿的大山,熟悉得很,就是他们时常打猎的赤幽岭。 不远处还有一棵大金树,在阳光下叶子金光闪闪。 胖梨记得是中午时分下的洞,出来就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可见花了不少时间。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了,毕竟他们进去的洞口是在城东,而这里是城西墙外。 再想到他们在地底下的情况,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怕是整个南城下面,都是蚁洞。 人类世代在这个城里生存着,若不是这次兽潮有穿山兽出现,挖出一个洞来,他们恐怕会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待噬金蚁群变得更加庞大,这一城的人恐怕…… 不敢想。 一直跟个隐形人的隋瞬玉开口道“这个洞口离洛河不算远,是不是可以将洛河水引过来?” 存在感有些低,出了声别人才想起他来。 盛献莫名看他不顺眼,不过他说的有道理,此时并非他任性的时候,倒是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他的说话。 “那也有着十里远,绝不算近。”兰玄纵蹙起了眉头。 “不然你来想法子?”管家看他不顺眼。 兰玄纵看了他一眼,冷嗤了一声,并不打算应声。 神王庄园的人,他不待见。 同样是神王庄园的管家也看兰玄纵分外不顺眼,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有点医术而骄傲猖獗的人。 “先回去。”盛献听到胖梨肚子咕咕响,也觉得饿得很,哪有心思琢磨这种事情。 他向来只打打巨兽,别的事情都不理。若啥事他都管了,还要城主做啥? “走,我带你去酒楼吃饭!”盛献搂住胖梨的腰,就要带着她飞过城墙。 胖梨下意识一把揪住傻大柚,把他也一并带飞了起来。 “瘦得干干的,还挺沉。”盛献不知胖梨手里还抓了个人,嘴上嘀咕着。 胖梨看了眼自己腰下,某只柚子正怕摔,跟只八爪鱼似的,死死抱住她的腿。 见胖梨看过来,简柚讪讪一笑“我怕你手酸。” 胖梨还没说话,盛献就咦了一声“我怎么好像听到大舅哥的声音?在洞里钻了几天,耳朵有毛病了?” 胖梨一脸无语“你没听错,是他。”你都不看的吗?多带了个人竟然都不知道。 盛献疑惑,低头看去。 下一秒就对上简柚的脸,简柚还冲他翻了个白眼。 突然冒出来个人,可把盛献给惊到了,不自觉顿了一下,差点带着胖梨咣咣撞墙。 盛献…… 你哪冒出来的? 怪不得会这么沉,原来多了个人。 好想把人扯开,直接顺着城墙丢下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天雪部落。 一名同样是狗头,但毛发尽皆为白色的妖魔,正盘膝闭目,坐在一处空地上。 不少妖魔从这里来往,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露出恭敬和狂热。 四血妖皇! 他浑身上下的四道血气,看起来就要比那些妖君、妖将等等,要浓郁许多。 即便是不发一言,不行一语,可坐在那里,依旧是浑身凶戾震荡,气息冲天。 蓦然间! 他的双眸睁开! 那宛如拳头般大小的眼眸当中,有两行血泪,从中缓缓流出。 “谁杀了我的孩子!!!” 他站起身来,气息弯曲要爆开一般,无尽的怒火席卷四周,一些无辜妖魔经过此处,尽皆砰地一声,吐血倒飞出去。 方圆百里之内,无一妖魔存在。 而那些妖魔,即便是受了伤,却依旧匍匐在地,身躯颤抖,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是人族……一定是人族!该死的人族!!!” 这四血妖皇怒不可遏,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展开他的神念,欲要横扫八方。 妖魔的神念,在妖魔界当中没有任何限制,尤其是他这种四血妖皇,可以于瞬息之间,查探亿万里之内的一切动静。 然而,他神念刚刚展开,才扩散十余里左右,便有一道冷哼声,骤然在他的脑海当中响起。 狗头妖魔身躯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正在扩散的神念立刻停顿,旋即又是快速收回。 但他的神色,依旧是带着怒容,白色毛发全部竖起,浑身气息鼓荡,随时都会出手一般。 “两族主宰境都在盯着,人族天神以上,不会以神念查探我族天骄的动静,你最好也能做到,百年之内,暂且不要节外生枝。”有平淡的声音,从狗头妖魔耳边响起。 两族的规定,可不仅仅是天神境以上不直接出手那么简单,间接也不行! 就好像是两族天骄进入一处只有天神境以下,才能进入的秘境一样,虽然这里是妖魔界,有诸多妖皇、古妖存在,可他们不得利用一切手段来帮助本族,否则的话,人族圣境或者是主宰境,都能感受的到。 对于人族的两位主宰境,妖魔一族显然还是极其忌惮的。 这是大妖魔亲自下令,任何妖魔都不能违抗。 如这狗头妖魔,连狗封的死因,都不可查看,除非有活着的妖魔,逃回来汇报。 “封儿死了……” 狗头妖魔声音低沉,他此刻怒火冲天,即便是面对古妖,也无法完全平静下来。 “他虽不如王族子嗣,却是我天雪部落极强的天骄之一,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能听出来,他的语气当中,带着浓浓的埋怨。 当时圣心部落的大祭祀,以部落烙印沟通天雪部落,就是想要天雪部落直接派出王族子嗣,将苏寒击杀。 可古妖却是拒绝,将王族子嗣当做最后的手段,让狗封和羊纳两人,先去探路。 当时这四血妖皇的狗头妖魔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古妖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也只能咬牙同意。 没想到,这转眼之间,狗封就命丧黄泉! 作为他唯一的孩子,更是具备圣位资质的妖族,狗头妖魔自然极其心疼。 毕竟,狗封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超越他的存在啊! “轰!” 也就在此刻,远处气息滔天,一个体型足百丈之高的巨大羊头妖魔,从天而降。 他看到狗头妖魔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转瞬就已经明白,怕是那狗封,也已经死在了人族手里。 “天杀的人族!!!” 羊头妖魔抬头望天,嘶吼道“请大祭祀下令,让王族子嗣出击,必要取他们的狗命!” “王族子嗣已经去了,谁杀了你们的孩子,一定会用他的命来陪葬。”古妖的声音,缓缓传出。 听闻此言,羊头妖魔和狗头妖魔的愤怒,这才降低了些。 只恨自己等人不能出手,不然的话,定要手刃苏寒等人,将他们抽筋扒皮,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与此同时,在极远处的苏寒等人,也正在与诸多妖魔,上演着一场大战。 而实际上,在苏寒将狗封和羊纳击杀之后,这场战斗,其实就已经变成了一面倒的碾压。 作为圣位妖魔,狗封和羊纳两个,算是这一批妖魔的灵魂人物,他们于瞬息之间,死在苏寒手里,大大降低了妖魔一族的士气,许多妖魔甚至都觉得,苏寒是不可战胜的,毕竟他的修为,才七星神灵境而已! 哪怕是三族,也无法与其比拟。 圣族妖魔,在七血妖将的时候,能将七血妖君斩杀吗? 绝不可能! “轰轰轰……” 诸多轰鸣声传来,妖魔一族已经彻底溃败,地面上铺满了尸体和鲜血,有诸多身影,朝着四面八方逃离。 “封空!” 苏寒开口,七阶法圣的力量,在此刻展现了出来。 魔法所能封禁的范围,绝对超越武道、肉体这些,尤其是群体魔法,可以禁空百万里内的一切区域。 有光幕忽然浮现,隔断了所有妖魔的退路,即便是再悍不畏死,这些妖魔此刻也露出了绝望。 “哗!!” 刀芒斩下,铺天盖地,过万妖魔死亡,鲜血挥洒天际。 而在此之前,苏寒一直都是找那些妖君境妖魔下手,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之内,二百位妖君境妖魔,就已经被全部肃清。 剩下的那些,更是脆弱的不行! 双方数量,本来极为悬殊,可就是因为强者之间的胜负,导致了这场战斗最后的输赢。 百万妖魔,也不及八千人! 亦或者说,去掉凤凰宗五千伪神境战族之外,真正有能力与妖魔交战的,不过是三千人而已。 苏寒太强,一刀横扫过万妖魔,没有任何妖魔能拦得住。 人族士气更胜,杀的妖魔血流成河,头颅滚滚。 直至某一刻,最后的一声惨叫也彻底消失,这场战斗终于结束。 “若我没有猜错,很快就会有其他妖魔到来,届时将会比这批更强!” 苏寒没等其他人反应,便大声喝道“提炼气血精华,尽快恢复神力,提升修为,做好迎接下一场战斗的准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亲事她不答应 贺岩看着孟氏兴奋的样子,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她姓张,是八角屯的,叫张春桃,她,她家里没人了,就她一个——” 孟氏脸上兴奋的表情一顿,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楚:“她家里没人了?是个孤女?这可不行,连个娘家都没有的姑娘,多不吉利啊!是不是她八字太硬了?” 这乡下自然有乡下的规矩,娶媳妇自然要寻那家风好的,会生养的,性子贤惠能干的姑娘。 也有那千万不能娶的,比如说早早就丧母的,或者说家里爹娘都去了,就剩下她独一个的,这种姑娘一般很少人愿意娶回家。 为啥,乡下这地方,家里人口越多越兴旺,在村里也越不会受人欺负。 娶个媳妇,也是结亲家,是增加自家的势力。儿媳妇的娘家人越多越兴旺,真有个什么难处,儿媳妇娘家还能接济一把,家里农忙的时候,还能互相串个工帮个忙搭把手,可比一家子单打独斗的强! 若真是娶个没娘家没靠山没亲戚人脉的,啥都指望不上! 他们贺家本来在杨家村,就属于外来的人,虽然在这村里也扎根两三代了,可到底族人不多。 平日里村里无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可真有个什么利益之争,他们贺家人少,自然是吃亏的。 所以她嫁大女儿的时候,挑得就是七里墩王家大姓,嫁过去了后,他们家和王家就有了亲戚关系。 小闺女许配的镇上马家那也是附近村里的大姓,有了这两门亲家,如今杨家村的人可轻易不敢得罪欺负他们家。 孟氏尝到了这里面的好处,自然想着给儿子也是娶个家里人多的,不说别的,就为有事的时候,能多份力量,不受人欺负。 可没想到儿子千挑万选,居然挑了个孤女!还是全家都死绝对那种,这绝对不行! 贺岩知道张春桃的身世肯定瞒不住的,也没想瞒着,本是想着慢慢说的,没想到才说张春桃是孤女,孟氏就这么大反应。 这要是知道张春桃就是前些日子大姐贺娇回家来八卦的,跟王家议亲又退亲,然后被出族的那个,只怕孟氏要炸锅了。 可也不能硬瞒着,真要娶人进来,肯定是据实相告的。 想了想,反正孟氏已经不同意了,索性一次性全交代了,让孟氏心里有个准备也好。 顿了顿才干脆的将张春桃的身份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孟氏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本以为是孤女就已经是下限了,没想到这还有更劲爆的,居然就是那退了王家亲事,被张家出族的张家大丫! 一口气憋在胸口,梗得孟氏拼命拿拳头捶着胸口,怕自己给气过去了。 贺岩见了,忙上前要帮孟氏顺气,被孟氏一把推开了:“你这不是存心要气死我吗?还给我顺啥气?索性气死我了,一了百了,我眼睛一闭也管不了了,岂不是正顺了你的意?” 贺岩也不回嘴,见孟氏还能说气话,看起来没啥大事,也就放心的收回了手。 还安抚了两句:“娘,春桃是个好姑娘。当时大姐回来说王家亲事的时候,你不还夸了两句,说春桃虽然年轻,可主意正,不然真嫁到王家,那日子可算是泡在黄连水里了么?” “再说了,被张家出族也不是她的错,她那是为了维护她那养母,怕她被休,宁愿自己出族,才保住了她养母,这不也正好说明,她是有孝心感恩的好姑娘吗?” 孟氏被气得肝疼,那时候她不知道这张春桃要不嫁王家,要嫁给自家儿子啊!自然会顺嘴说两句好话,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么? 谁知道这丫头会来祸害自己儿子了,那怎么能看得顺眼? 自己儿媳妇和别人家的儿媳妇那能一样? 不说别的,就是自家小闺女,当娘的看自己闺女自然怎么看怎么顺眼,可若是让她娶个小闺女这脾性的媳妇回来,她也是不顺眼的! 为啥,自然是要求不一样!贺家如今就贺岩一个儿子,娶个什么样的儿媳妇至关重要! 孟氏以前可是听说了,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 娶个好儿媳妇进门,能旺三代,娶个孬儿媳妇进门,能祸害三代呢。 按照这个标准,张春桃自然算不得好儿媳妇人选,他们家要是娶这么一个儿媳妇进门,那名声岂不是也被连累了?就算那张家丫头是个好的,可外人不知道啊!人家只知道,自家娶了个被出族的姑娘! 自己也就罢了,年纪大了听几句闲话也就忍了。 可儿子呢,出门能抬得起头吗? 还有没出嫁的小闺女,虽然是定亲了,可要是万一马家因为这个,嫌弃了小闺女呢?那可咋办? 就算同意了,将来有了孩子,有个这样名声的娘,孩子也受影响不是? 说什么这亲事她都不能答应! 别怪她心狠,她是亲娘,没有坏心,自然是盼着自家孩子好的!断然没有为了外来的丫头,坏了自家孩子的好事的! 孟氏忍着气,将这道理掰碎了苦口婆心的讲给贺岩听,只劝他别的不念,总要念着自家妹子吧?难不成为了自己的亲事,就要坏了妹子的亲事? 贺岩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贺娟已经下了一大盆面端了进来。 她的手艺一般,家里的饭大多是孟氏来做,孟氏的手艺也就普通,不过比贺娟还是强多了。 贺娟仅限于将饭菜能弄熟,至于味道,也就将就了。 因此这一大盆面看着就快煮烂了,糊在了盆里,撒在里面的青菜叶子已经煮黄了,蔫头耷脑的。 不过面上还放着两个水煮的荷包蛋,只是蛋清已经被搅拌散成了白色的汤花,又浇了一勺子酱油的缘故,看上去黑乎乎的。 贺娟也不觉得自己手艺寒碜,将盆和筷子往桌上一放,倒是先开口了:“哥,你说啥惹娘生气了?” 贺岩昨日才吃了张春桃做的饭菜,此刻看自家妹子这做出来的“猪食”,实在是没胃口。 心里暗下主意,不管怎么说,张春桃这个媳妇他是娶定了。 别的先不说,为了每日能吃到媳妇做的饭菜,也要拼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是正好门当户对么 只是到底腹中饥饿,只吃了早饭,到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边端过那盆面条,一边道:“我说我有了喜欢的姑娘,想让娘上门去提亲呢。” 说完就埋头吃起面条来。 贺娟一听,眼睛一亮:“这可是大好事啊!哥,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了?长得好看不?” 转头又笑拉着孟氏道:“娘,这可是喜事啊!我正担心明年我出嫁了,家里没人帮你搭把手呢。若是大哥娶了嫂子进门,那我就可以放心了!再者你一直担心哥娶不上媳妇,如今这不是已经给你找到媳妇了么?” 贺岩还没回话,孟氏已经忍耐不得了,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哥看上谁了?“ 贺娟看孟氏脸色不对,顿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是谁?” 心里已经在嘀咕,自家亲娘看不上谁家的闺女来着?莫非是那几家的闺女? 扒拉了好几人选,都不确定,却被孟氏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给吓傻了。 “你大哥看上了上次你大姐回来说道,那个跟王家议亲后又退亲的张家丫头,被张家出族的那个!你说你哥是不是存心要气死我?这十里八乡那么多姑娘,比张家丫头好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咋就看上了那张家丫头了?” “还回来就跟我说,明天让我去寻个媒人上门提亲去!你说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娟儿,你给娘评评理,你说咱们能娶这样的媳妇进门吗?” “这要是真娶进门了,咱们贺家的名声不说,你们两姐妹在婆家怎么做人?你还没嫁人呢,要是马家因为这个嫌弃你咋办?你大哥咋就不为你们姐妹想想?” 孟氏越想越气,拉着小闺女忍不住就抱怨了起来,一边抱怨,那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只是强忍着没掉下泪来。 贺娟是孟氏的幺女,素日里也最疼她,母女俩感情最好,此刻见孟氏都快哭了,心疼母亲的心立刻占了上风。 一边拍着孟氏的胳膊安抚她,说什么马家不是那样的人,断然不会因为这个嫌弃自己的,让孟氏放心。 一边扭头就瞪自家大哥贺岩:“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还不快给娘赔个不是?难道那张家丫头就比娘和你妹子还重要些不成?还是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咱们贺家的名声都不顾了也要娶她?” 贺岩本来吃着贺娟煮的这一盆子烂面条,盐放多了,齁咸!面条上头一半煮烂了,下面的却还半生。 荷包蛋被煮得只看得到两个蛋黄,那筷子一夹,那蛋黄就流了出来,淌得到处都是。 再听了这句话,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看向孟氏和贺娟。 别看贺娟方才心疼孟氏,数落了贺岩两句,可她心里最怕最敬畏的还是这个大哥,见他看着自己,心头一跳,顿时方才那点子勇气立刻烟消云散了。 讷讷的想说点啥缓和下气氛,低头看到面盆里那流淌着的蛋黄,脸色一变,忙道:“我忘了大哥你最不爱吃流心蛋了,我这就去再给你热热去——” 说着端过面盆,缩头就往灶屋里去了。 等进了灶屋,贺娟这才拍拍胸口,刚才大哥那一眼看过来,吓死她了!还好她机灵,寻了个机会溜出来了。 那边孟氏见贺岩没吃几口,到底心疼儿子的心占了上风,也顾不得再计较了,站起身来就要去灶屋:“娟丫头怎么还是毛手毛脚的不长记性?我去给你炒两个菜去?” 贺岩一把拉住了孟氏:“娘,不用了,我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你也早点休息吧!我说的事情您好好考虑考虑!儿子是认定了就春桃一个人,不管您反对也好,接受也好,都要娶她回家做我婆娘的!” “我话已经跟春桃说过了要娶她,自然就不会辜负她!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能说话不算话!娘若是真不喜欢她,也不用勉强,大不了我跟春桃成亲后搬出去住,不碍您的眼就是了。” 贺岩说的轻描淡写,可却如同挖了孟氏的心肝一般,两腿一软,咬牙道:“你就非那张家丫头不可?为了她真不要你亲娘妹子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生养你一场,不说指着你孝顺我,也不用这么忤逆吧?谁家孩子说亲不是听爹娘的?你偏偏就要跟我对着来,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一边说一边恨得去捶贺岩。 贺岩动也不动,任由孟氏捶了半日,半点没露出痛色来,倒是孟氏,一双手只觉得是捶在了石头上,倒是把自己的手捶疼了。 一时眼泪又飙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 再看儿子还半点反应也没有,就跟捶在别人身上一样,气得踢了贺岩一脚:“你给我跪下!” 贺岩抬眼看了孟氏一眼,十分顺从的噗通就跪在了孟氏面前,那无声而抗拒的模样,更是让孟氏心梗。 孟氏一边落泪,一边不甘心的追问:“你就非要那张家丫头不可?别人不行?你要知道,你将来——” 贺岩猛然打断了孟氏的话,眼神闪过一抹冷意,淡淡的道:“我一个乡下的汉子,配乡下的丫头,不是正好门当户对么?” 只这一句,孟氏脸色一白,所有的话都卡在哪喉咙口说不出来了,她似乎想辩解两句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岩继续道:“而且当初爹去之前,将我们都叫到面前,当着大家的面就说了,以后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只需要娶个我中意的姑娘回家就是了,不用顾忌太多!娘难道忘记了吗?” 孟氏眼前一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熟悉的儿子,只觉得陌生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还是她平日里那沉默寡言,踏实肯干,从来不对她说重话,违逆她的儿子吗? 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心灰意冷的挥挥手:“既然你连你死去的爹都搬出来了,我是管不了你了!随你的便吧!” 说着踉踉跄跄的捂着嘴,回里屋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也叫男人 贺岩沉默的垂下了眼睛,半日没说话。 贺娟将面条又热了一下,眼见汤都要糊锅了,急忙又往锅里添了一瓢冷水,等到水煮开,那荷包蛋煮得透透的了,一锅面条成了一锅面糊糊了,里面夹着几片已经煮成了黑色的菜叶子,卖相实在堪忧。 贺娟自己也觉得这一锅面条不像是给人吃的,倒像是喂猪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面条盛起来,给贺岩端了过去。 一进屋,就看到孟氏已经不在屋里了,只看到贺岩跪在堂屋中央。 顿时惊得差点没端住面盆:“大哥,你咋跪下了?” 贺岩默默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的灰,扭头看到了贺娟手里的面盆,第一反应就是,这妹子只怕是不能要了!这是觉得自己不听亲娘的话,所以要毒死亲哥吗? 贺娟顺着贺岩的眼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盆,尴尬的一笑,然后将面盆硬塞给了贺岩:“哥,你快吃吧!我去看看娘去!” 说着忙掉头跑了,开玩笑,再不走,让大哥揪住让自己把这盆面糊糊吃了咋办? 贺岩看着手里的面盆,觉得真是重若千钧。 想了想,到底没舍得浪费粮食,忍着恶心,将这面糊糊硬是跟囫囵的吃完了。 吃完后,只觉得人生都没有了希望! 生无可恋的去洗干净面盆,一出来,碰上了蹑手蹑脚从孟氏屋里走出来的贺娟。 贺娟冲着贺岩挥挥手,示意他跟着走到了院子的角落,才小声的道:“我劝了娘好半日,娘就是不说话,只是掉眼泪,可见是真被哥你伤了心了。” “哥,你到底说啥了,让娘这么难过?那张家姑娘就那么好?就算你真想娶她,可以慢慢跟娘说啊,怎么就呼啦吧的要将人给娶进门?让娘怎么想?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就这么偏心一个外头的丫头了?” “哥,难道你就不能再缓缓?也不是说不让你娶张家丫头,咱们只是再等些日子,等娘想明白了,同意了,岂不是更好?” “你是男人你不知道,这要是婆婆不喜欢儿媳妇,等儿媳妇进门了,多的是法子折腾儿媳妇,给儿媳妇立规矩,还让儿媳妇有苦都没发说。难道你不怕你强要将人娶进门了,娘心里不痛快,拿张家丫头做阀子吗?” 贺娟苦口婆心,自认为真是掏心掏肺了,为了说服自己亲哥,连这些女人家的私房话都拿出来说了,就盼着贺岩能够退让一步。 贺岩却冷冷的瞟了一眼贺娟:“你这是说娘是恶婆婆还是你未来婆婆是恶婆婆?还有,少没大没小的,就算不叫嫂子,也要叫声张家姐姐吧?再混叫,我明儿就去镇上将马远志那小子揍一顿去!” 贺娟简直无语之极!她也开始怀疑了,这还是她往日里大度又沉稳,可靠又正直的亲哥吗? 太狗了吧?她这一片好心是为了谁啊?这还不是为了他和未过门的嫂子着想? 不然她当闺女的说出这种话来,要是被亲娘听到,只怕要念叨半个月了! 可就因为她称呼未过门的嫂子张家丫头,居然就要去揍自己的远志哥哥!这哪里是亲哥干得出来的事? 贺娟也气得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管了,跺跺脚,直接进屋歇着去了。 贺岩想着明日要去寻张春桃,办一件最要紧的事情,也该早点睡才有精神。 也就回屋上了炕,可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一会脑子里就浮现张春桃笑微微答应的模样,一会又浮现孟氏灰心失望的神情,一会耳边又想起贺娟的那番话。 他并不是不知道,新媳妇进了婆家,每日里打交道相处最多的不是自家男人,而是婆婆。 做婆婆的和善,明事理也就罢了,若是运气不好,碰到那种恶婆婆,拿捏挫磨起来,真是让人有口难言。 抱怨几句,都能被指责不孝忤逆! 若是自家男人心疼,能护着一些,倒也日子还能过得去,若是自家男人只依着亲娘,那就只能靠一个熬字。 熬死了婆婆,才能翻身做主。 多少女人,做儿媳妇的时候被挫磨,积攒了一辈子的怨气,等到自己成了婆婆的时候,就变本加厉的施在儿媳妇身上。 倒是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贺岩记事早,他记忆中,阿奶对孟氏是怎么都瞧不上的,平日里也没少给孟氏小鞋穿。 孟氏经常一个人躲在屋里抱着他和大姐偷偷的哭,哭完还不敢让人知道,拿冷水冰了帕子敷在眼睛上。 也亏得贺父心疼孟氏,明里暗里的维护孟氏。 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单独分家出来盖了现在住的房子,虽然还要经常过去照顾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可到底日子好过了些。 后来又因为贺家大伯发达了,将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接过去侍奉。 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住不习惯,才有了贺家大伯在镇上给两老置办了院子,又雇了一个婆子伺候着,孟氏才算彻底解放了。 就这样,没到年底一大家子团聚,祭祖的时候,贺家老太太还要各种挑孟氏的刺呢。 所以贺岩先前说的不是故意膈应孟氏的,而是真的打算若是孟氏不喜欢张春桃,就分家出去单独过去。 真有要孝顺孟氏的时候,有他就足够了! 他娶张春桃回来,不是让她受自己亲娘的气的。 一个男人护不住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也叫男人? 若是张春桃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孟氏不同意,他还能想着慢慢的改变孟氏的想法。 可张春桃如今的处境,一个姑娘家,就算再有力气,再有本事,天天住在山洞里,多危险? 还有何家那样的人因着她无依无靠,就那般的算计她!更不用说张家人了,说不得以后还会纠缠不清。 张春桃在这个世上没了亲人,无人疼她怜惜她护她!可以后,有他贺岩来怜惜她护着她了! 所以他不能再等,要赶快将张春桃娶进门来。 到时候不管是何家也好,张家也罢,都不能再对张春桃下手了。 事有轻重缓急,张春桃的安全如今肯定更重要一些。 而且张春桃的为人,贺岩是相信的。 他相信,即使如今孟氏不乐意,等真的跟张春桃接触后,不说喜欢上她,起码也不会这么的不待见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别拿我出气 这么翻来覆去的,也折腾到了快三更天,才勉强睡去了。 那边屋里,贺娟轻手轻脚的进去,见孟氏还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似乎想回头,可到底忍住了。 贺娟已经洗漱完毕,上了炕,凑到孟氏的身边,亲昵的搂着孟氏的胳膊:“娘,您就别跟大哥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我们心疼?” 孟氏冷哼一声:“说了心疼,娘还信!如今你哥满心满眼都是外头张家那个丫头,哪里还会心疼我这个做娘的?” 贺娟见孟氏的态度松动了些,又蹭了蹭孟氏:“娘,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您这是说气话呢!大哥平日里对您多孝顺啊,有啥好东西不先孝敬您?不说别的,就咱们这附近几个村子,谁像大哥这样能干,给您长脸的?” 孟氏没吭声,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 的确,贺家虽然人口不多,可在杨家村却没人敢欺负,当然是因为贺岩争气,不仅能干会挣钱,田里活计也来得,上山打猎也不耽误,一个人挣两份钱。 贺家虽然就他一个男丁,可日子过得红火,比别人家几个儿子都强。 而且贺岩大度,一贯对家人不错。 小闺女因为是和镇上马家结亲,先前留下的嫁妆就有些不够看。 孟氏担心小闺女嫁到马家去,因为嫁妆被人瞧不起,有心想给小闺女添置些。 可当初当家的去之前,都安排好了一切,若是要给小闺女添置东西,那自然就要动贺岩的那一份。 换做别家,那家产都是儿子的,哪里有为了闺女而损害儿子的利益的?想都别想,想都是犯罪! 可孟氏到底心疼小闺女,在贺岩面前只略微透露了一下意思,贺岩就同意了。 不仅将家里田地的收入都由孟氏拿着,就连他自己打猎的那份收入,也大部分都给了孟氏,让她看着给贺娟置办就是了。 还怕先前嫁出去的大闺女贺娇心里不痛快,私底下也让孟氏没少补贴贺娇。 平日里打的小猎物,卖不上价钱的,也经常往贺娇婆家送,让贺娇面上有光,在婆家也挺得直腰杆。 孟氏想起往日这些,那恼怒贺岩的心就稍减了几分。 到底心里那个坎还是过不去,只恨恨的抱怨:“哼,看你哥那样子,以后还不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贺娟到底年轻,听了孟氏这话,忍不住就道:“娘,那天大姐回来,听你跟大姐说,不还夸那张家——姐姐了吗?说她心里有成算,就是出身差些,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还说这样的姑娘,给人做媳妇才好,有成算,又能干,能立得住,撑得起一个家!咋今天就看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孟氏急了,翻身而起,拍了一下贺娟:“你这个死丫头,她是哪门子的姐姐?你喊人家姐姐?” 贺娟缩了缩身子,往后一躲,不服气的道:“那我不喊人家姐姐,喊人家嫂子不成?你跟哥怄气,别拿我出气啊!” “我不喊人家姐姐,哥生气,我喊人家姐姐,娘生气!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也不管了,你们爱咋咋滴吧!” 说着气哼哼的翻身睡下了,气得孟氏指着贺娟半日没说出话来,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丫头? 贺娟一贯是没心没肺的,没多久就已经睡得香甜了。 孟氏睡不着,翻来覆去半日后,索性坐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平日里看着对啥都无所谓,也不计较的模样。 可那是没触及他的底线。 一旦他非要坚持要什么,那就是百折不回的脾气。 回想当初当家的临走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了让贺岩婚事自己做主,娶自己喜欢的姑娘的诺。 就是担心贺岩的脾气,若是他看中的和孟氏看中的不一样,到时候争执起来,伤了母子的情分。 当初她一边心里难过,一边还不信,觉得当家的就是太宠儿子了,也不相信她。 倒好像她这个做娘的会害自己的儿子一样。 如今想来,才明白原来还是当家的更了解儿子,所以当日留下了那样的话。 到底胳膊拗不过大腿,再者,将来她的后半辈子还是要靠着儿子的,真要跟儿子闹僵了,不痛快的还是她自己。 更何况,以贺岩那脾气,自己同意不同意也没两样。 说不得明儿一早,自己要是还不松口,他自己就能去寻个媒人,带着媒人去提亲了。 到时候岂不是让外人了看了笑话? 大不了,将人娶进门了,到时候她可是做婆婆的,有的是机会给儿媳妇立规矩! 这么想着,孟氏更躺不住了,想着明日要去寻媒人,还要准备提亲的礼物。 看儿子那模样,估计成亲也不远了,还要将房子收拾收拾,准备成亲的宴席。 还有张家丫头那里,虽然就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要不要聘礼,这也得预备着。 越算越觉得这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干脆翻身而起,点了油灯,将钱匣子从柜子里抱出来,看看还有多少家当,心里好有个数。 孟氏前些年吃过一些苦,日子紧些。 后来房子盖好了,家里日子也慢慢好过了,钱财一贯都是她管着。 她是个手松的,家里的生活宽裕,各种花销比别家自然大些,再加上她给小闺女添置嫁妆,总是看到合适的就忍不住买回来,这几年下来,给贺娟准备的嫁妆准备了一间屋子。 那手里的银钱自然就空了一大截,此刻数来数去,居然没剩下多少了。 孟氏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媒人钱,酒席钱,收拾屋子的花销后,那聘礼就不够了。 不过孟氏想了想,也不着急,毕竟张家丫头如今后头没娘家,在聘礼能省下来吧?实在不行,她这样的情况,少给点也就是了。 再不济,就算这聘礼给了,张家丫头没娘家,还能留给谁?不还得带回贺家么? 这么一想,孟氏倒是觉得其实将张春桃娶进门,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起码比起娶别人家的姑娘,要省不少银子钱呢!而且张家丫头被出族,想来也没嫁妆,没嫁妆没娘家的女人,也没啥底气。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将你的户籍给迁出来 真嫁到自家来,肯定要小心翼翼地奉承自己,也不能拿款要小姑子的强。 若是找个其他人家的姑娘,那后头娘家人多,有靠山,说不得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做大姑子小姑子的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呢。 孟氏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除了名声不好听,会被别人说闲话外,倒也没有太多的坏处。 心头那些不情愿就又去了几分,将钱匣子放回去,看了看已经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小闺女,满眼都是心疼和柔光。 怜惜的给贺娟盖了一床薄被子,这才吹熄了灯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氏听到外头的动静,忙也就起来了,看贺岩正从井里打水挑到灶屋门口的水缸。 虽然气消了些,也知道这事她肯定得退一步,可心里总归不舒服,瞪了贺岩一眼,进灶屋去做早饭去了。 吃早饭的时候,见贺岩真闷头吃饭不说话,一旁的贺娟昨儿个两边都得了不是,今儿个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屋里气氛沉闷的很。 孟氏眼见贺岩都快扒拉完早饭,再不开口说话,恐怕这儿子就要出门去了。 忍气道:“一会子我去村北寻赵嫂子去,她嘴巴严,不会乱说话,为人也厚道可靠。先跟她说好,再买几样礼物,明日就去提亲——” 听了孟氏这话,贺岩不用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贺娟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地上了,不对啊,昨天娘还要死要活的反对,怎么今儿个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居然就要寻媒婆上门提亲了? 忍不住开口:“娘,你咋滴啦?不是被大哥把脑子气坏了吧?” 贺岩拿起一个馍馍塞进贺娟的嘴里:“吃你早饭吧!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边孟氏被贺娟给噎得饭也吃不下了,拿筷子敲了一下贺娟的手,见贺娟疼得呲牙裂嘴的,又忍不住心疼了。 贺娟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被孟氏一心疼,又笑嘻嘻的凑了上去。 两母女这边亲亲热热的,贺岩却三两口扒拉完了早饭,起身就要出门。 孟氏追在后头问了一句:“明儿个就去提亲了,你现在去哪里?” 贺岩只丢下一句有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孟氏哪里不清楚,只怕是去寻张春桃了,也只得罢了。 回头再看贺娟只顾着吃饭的模样,忍不住头疼,揉了揉额角。 只说贺岩这边,几乎是一路飞奔进了山,顺着小路,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张春桃住的山洞附近。 正犹豫是进山洞还是等一等,就听到不远处的动静,走过去一看,正好对上张春桃看过来的警惕眼神。 看到是贺岩,张春桃才放下心来,扬起一个笑脸来,冲着贺岩挥挥手。 贺岩也忍不住嘴角一翘,几步上前,接过了张春桃背后的背篓,先问了一句:“吃了早饭没?” 张春桃点点头,看了看贺岩身后,不是说带着媒人来提亲的么?怎么就贺岩一个人?而且还是空手? 贺岩看张春桃看着他身后,立刻明白了,忙解释道:“我娘已经同意了咱们的亲事,她今天去寻媒人,然后还要准备礼物,等明天才能上门提亲。” “我今儿个来,是另外有一件事情——” 张春桃倒是讶异得看了看贺岩一眼,倒是没想到贺家人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贺岩也不想多说这个,免得扫兴,他心里自然清楚的很,孟氏答应不过是知道拗不过自己,与其闹僵了,让外人看笑话,还不如捏着鼻子先认了再说。 至于是不是真心接受这儿媳妇?那自然是没接受! 他不是村里其他那些真糊涂或者装糊涂的男人,以为自家亲娘心疼自己,那就一定会心疼自己媳妇。 那些人也不想想,你是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娘自然疼你。 可你媳妇又不是你娘生的,她凭啥疼你媳妇? 更何况这媳妇嫁过来,又将儿子的大部分心思都给吸引过去了,哪个做亲娘的心里能舒坦? 反正他是没指望的! 不过此刻这些都不重要,贺岩带着张春桃就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道:“现在跟我下山,我已经跟人约好了,今儿个就去八角屯的里正家,将你的户籍给迁出来——” 张春桃脚步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贺岩的背影。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昨天贺岩说还有事要办,让她先回来,恐怕就是去办这个事情了。 一时间心情真是说不出的感觉。 张春桃见识到了太多光说不做,或者说多说少做,还有不说不做的男人的。 贺岩这种说得少,做得多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被人关心,知道了你的难处,不用你开口,就默默地替你将事情解决的感觉,还是张春桃第一次感受到。 那眼神就忍不住柔软了下来,看着贺岩的背影就带上了一点笑意:“好!” 贺岩回头看了一下张春桃带笑的模样,心顿时怦怦跳得厉害,只觉得晕陶陶的,脚好像踏在了棉花上,忍不住也回了一个笑。 只可惜他满脸的大胡子,张春桃看着也就是胡子抖动了一下而已。 顿时眼中笑意更盛,主动问道:“你昨天办的事,就是这个?是去寻了吴富勇吗?” 贺岩点点头,也不敢再多看张春桃一眼,转过头去,在前头带路,细心的将挡住去路的树枝什么的给折到一边,免得挡住了张春桃。 一边回答:“吴富勇早就想抓吴富贵的把柄,只可惜找到的那些,都不能将吴富贵彻底踩下去。而我们从二狗子身上搜到的那个金戒指,可就是重大的突破口。” “经过此事,吴富勇就是下一任的保长,他背后又有新上任的县太爷,以后这石桥镇,就是他的一言堂了。就是如今,那些聪明的,也都唯吴富勇为首。” “吴富勇这人,如今正是招揽人手的时候,为人倒也还算说话算话。我跟他一说,他就说这事包在他身上,实在是顺手的事情。还说等审讯完二狗子,抓到了那批劫匪后,到时候县太爷还要论功行赏。” “他说我们俩的功劳到时候也不会少,只是被我拒绝了。说我们俩本是被逼无奈,也是机缘巧合的才拿到那戒指。说来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吴富贵和那些劫匪的露出了痕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有灵犀 “咱们无功不受禄,自然不敢领赏。能帮忙将你的户籍迁出来,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极力将行赏的事给推了——” 说完,贺岩想起什么,忙又解释道:“这事不是我不跟你商量,而是当时话赶话到了,我要是不拒绝,就怕吴富勇以为我们会挟功要求更多,反而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春桃打断了:“我知道的,你这么说最好不过了。咱们本就是乡下百姓,这种事情还是少沾身的好。” “别的不说,这咱们不领功,那剿匪之事就牵扯不到咱们头上。那些劫匪估摸着也就是本地人,就算能一网打尽,他们只怕也有亲戚朋友。” “县令大人和保长他们不敢惹,那岂不是怨气都朝着咱们来了?你这样谨慎,才是日常处事之道。咱们不仅不能领赏,就是以后,这件事情也要烂在咱们肚子里,谁都不能告诉的好!” 张春桃孤儿出身,奋斗多年,自然了解人性的黑暗之处。 就是现代社会,都还有这种以家族宗族为重,轻视法律的人,更不用说在这个时空,那宗族的权利更大,凝聚力也更强。 尤其是十里八乡大多是沾亲带故,真传出消息去,只怕贺家在本地出境就难了。 若是一般人,说不得听说能领县太爷的赏,又能跟吴富勇搭上关系,早就昏了头答应了。 没想到贺岩倒是没被吴富勇的话给忽悠了,反倒十分冷静。 对此,张春桃表示,贺岩大兄弟,你很太上道哦。 这份心性和定力,这份理智,就算不成夫妻,做个合作伙伴也是妥妥的放心不是? 果然,自己虽然母胎单身至今,可挑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张春桃在心里自我吹嘘,贺岩那边听了张春桃的话,眼中异彩连连,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看着张春桃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炙热,还有一种终于寻到知音,心有灵犀的兴奋。 在说出来之前,贺岩心里也是犹豫过的,他不能确定张春桃能不能同意他的做法。 昨儿个,他也是有顾虑,所以才让张春桃先回,自己单独去办的这件事,就是怕张春桃跟他意见相左,到时候闹起来难看,得罪了吴富勇不说,反倒把最重要的迁移户籍之事给闹得办不成了。 此刻听见张春桃不仅没有一点怪他的意思,反而句句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岂能不让他高兴欢喜? 这种世界上有个人能理解你,和你想得到一处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即将要娶进门的媳妇! 贺岩心中激荡,恨不得明日就将人娶进门的好。 到底勉强忍住了,清了清嗓子,继续在前头带路。 若是之前,他能不说话,自然是不开口的。 可现在,贺岩觉得自己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跟张春桃说,想了想才红着耳朵尖,问起张春桃的喜好来。 他心里琢磨着,今天回去就该布置新房了,得问问媳妇喜欢什么,那新房自然就要按照媳妇的喜好来布置才是。 还要给媳妇去买最漂亮的红布来做嫁衣,还要给媳妇买首饰带!别人娶媳妇都有的,他媳妇要有!别人娶媳妇没有的,他媳妇也要有才行! 张春桃因着这一出,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贺岩问她,她也就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喜好一一说了。 又大大方方的问贺岩的喜好,有什么忌讳之类的问题。 张春桃想得很清楚明白,两人虽然已经要成亲了,可毕竟认识相处的时日短暂。 既然要过日子,那肯定是要抱着最大的诚意去过好日子的,相处的时间不够,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对将来过日子肯定会造成各种不便和误会。 让两人本来就薄弱的感情,变得更加脆弱。 她曾经和朋友一起看过一些男女情感分析,说很多女天天抱怨自家男人不懂自己的心思,偏偏又不说出来,只让自家男人去猜。 猜不对又生闷气!上升到自家男人不爱自己的高度! 而男人则莫名其妙,觉得你要什么,不要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吗?非要自己去猜?哪里猜得出来? 闹到最后,两人都累得不行,感情也受到影响。 张春桃的朋友当时拍案叫绝,说就是这样的,说她每次生气,男朋友都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当时张春桃就说过,若是自己有男朋友,何必这么麻烦?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让男朋友避开踩雷,他轻松,自己也不用总是生气多好? 只可惜当初她没有男朋友! 如今她不仅有了男朋友,还是未婚夫!以后要成亲过日子的对象了,遇到这个问题,自然就要履行当时发下的宏愿了。 不说成亲,就是跟人合作,也得了解对方的喜好,才能合作愉快不是吗? 成亲是一对男女最重要的合作,是能愉快的合作一辈子,相濡以沫;还是短暂的合作一段时日,就分道扬镳,不就是看彼此的诚意吗? 倒是贺岩,听张春桃说起自己的喜好时,那是生怕漏听了一字一句,都仔仔细细的记在了心里。 可等张春桃问起他的喜好来,怔忡了半日,才道:“我都不挑,衣服能穿就好,也不怕吃苦,就是,就是喜欢吃你做的饭——” 说到这里,还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 张春桃一愣,看着贺岩红彤彤的耳尖,一笑:“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就行!” 贺岩点点头,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 两人说笑间,很快就下了山,走上了进入八角屯的那条小路。 此刻正好是一大早就去地里干活的男人回家吃饭的时候,这些男人们扛着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裤腿都卷得高高的,打着赤脚,腿上都是泥巴。 都吆喝着,正在说马上要成熟的稻谷,这个说自家的稻谷长势不错,估摸着还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割了。 那个就发愁,说他家地里地势不好,地里蓄得水不够。 还有那关系不错的,已经相约了,到时候前后脚一起收割稻谷,彼此串个工,给这家收割完了,就帮着收下一家去。 说得热闹,迎头就碰上了从山上下来的贺岩和张春桃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四十八章 要换族长 这些汉子,自然都是认识张春桃的。 年纪大些的,看到张春桃身边的贺岩,看那架势又是从山上下来的,心里就猜度到了一些。 有那年轻的,没崩住,当场就失声道:“张家大丫?你居然没死?” 这话说得实在没水平,张春桃还没反应,贺岩一双厉眼已经扫了过去,看得那喳喳呼呼的后生忍不住缩了缩头。 走在前头的恰好是张大成的几个哥哥,往日里张春桃碰到也要叫伯父的。 打头的是张大成的大哥张大功,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张春桃,这丫头从被出族就上了山,也不知道躲在哪里,村里人上山去采山货,就没碰到过她。 好多人这些天都在背地里嘀咕,莫非这张家大丫在深山里出了事吧?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带着一件换洗衣裳,一件当年被抱回来穿着的小棉袄进了山,这么多天不出现,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也有人说张家族长的,就算出族了,不说别的,到底看着那丫头长大的,就火急火燎的连村里都不让那丫头住了,心也忒硬了。 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 更不用说张大成家,当初觉得将张春桃赶出去,她一个人就算再厉害,在外头也活不下去。 说不得还要回来求他们收留,到时候他们就将张春桃转手卖到窑子里去。 没曾想,这张春桃硬气,进了山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生死不知的。 加上张春桃那一日上山后,不止贺岩一个人看到那些地痞二流子尾随她上山。 本来就有人估摸着张春桃要被那些地痞二流子给糟蹋了,没曾想,那些地痞二流子居然都浑身是伤的摔下了山。 在送那些地痞二流子去镇上的时候,也不是没人问过。 可那些人绝口否认,只说没见到人,看情况倒像是被吓到了。 倒是张大成一家人,却十分明白,只怕是这些地痞二流子都是被张春桃揍成这样的。 只有他们一家子,才知道张春桃的真实面目。 本以为张春桃揍他们一家人已经是不能想象了,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些地痞二流子也没放过,下手还那么狠!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看着这些地痞二流子的惨状,张大成一家齐刷刷的打了个寒噤。 这么看来,张春桃对他们一家子,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当初盘算得将张春桃卖到这些二流子手里,或者卖到窑子里去的计划,一家子自然不敢再提,就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就怕万一哪天说漏嘴了,被张春桃这个女土匪知道了,回来又揍他们一顿可怎么是好? 以他们对张春桃的了解,她肯定能干出这事来! 因此村里好些人都担心张春桃的死活,唯有张大成一家,坚信张春桃绝对会没事。 就她那一身力气本事,村里这么些人死了,只怕她都还能活得好好的呢。 张家这幅态度,看在八角屯的村民眼里,自然就刺眼无比。 怎么说张家大丫也是他们抱回来,养了十几年,就是养条狗也养出几分感情了吧?何况还是一个人? 这一个大活人进了山,这么多天没消息,张家人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再一想张大成对他亲爹娘也不过如此,对这个养女还能上什么心?这一家子都是天性凉薄之人! 不说张大成的爹娘和兄弟,村里其他人再看张大成一家子,都心寒不已,比起往日里更是疏远了几分。 再加上那张家族长家这几日也闹腾了起来。 张家族长的大儿媳妇要给女儿张燕燕说亲,已经将风声给放出去了。 张家条件不错,张燕燕也养得好,是那些做婆婆最喜欢的圆脸,大脚,大屁股细腰的儿媳妇模样。 因此有不少人家都想和张家结亲。 张家族长的大儿媳妇已经看中了一家,彼此都十分满意,倒是约定了,等秋收后就正式上门提亲呢。 哪曾想张燕燕却看不上,在家闹腾上了,寻死觅活的不同意,跟她娘闹腾的时候,院子门没关紧,被外头经过的人,听到了那一言半句的。 而后就传出来,原来张燕燕喜欢的是何家的小秀才何文昌,这都不算什么稀奇新闻,这村里差不多年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谁不喜欢他? 只不过这张燕燕喜欢人家就喜欢呗,却因为何文昌的娘全婆子看张家大丫可怜,给了张家大丫一件换洗衣裳。 就因为这个被张燕燕记恨上了。 本来张家族长当初是想将张家大丫留在村里照拂一二的,结果因为张燕燕不高兴,哭闹着逼张家族长将张家大丫赶出村里。 张家大丫没法子,这才进了山。 这下可是炸了锅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张燕燕癞蛤蟆想吃何家天鹅肉的,有说张家族长老糊涂的,也有说张家大丫命苦的…… 反正张家族人也受了连累,这几日村里人都不待见呢。 更不用说张燕燕了,张燕燕的娘虽然生气,可到底还是心疼闺女,只得急忙请人去跟那家说好的人家,商量着让人提前上门提亲,好早点将人嫁过去,亲一成,多少闲言碎语就压下去了。 可那一家子又不是聋子,自然也听到了风声,断然拒绝,只说可不敢娶他们家的女孩子,怕万一娶进门了给戴绿帽子,又说已经另外再寻厚道本分的姑娘了。 将张家气了个倒仰,可也没法子,毕竟自家理亏不是? 只恨得将张燕燕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半步。 一时张家的名声远远不如之前了,如今十里八乡都在说,娶媳妇可不了娶张姑娘。 张家其他人家里,没出嫁的姑娘也受到了影响,一个个恨得不行。 有那泼辣的婆娘,天天在自家后院,拿着菜刀剁着砧板骂张大成一家和张燕燕呢。 这在农村,可是最恶毒的咒骂方式了。 换做以前,张家族长的大儿媳妇绝饶不了这些人,可如今她因为这个得了不是,被张家族长婆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家里几个妯娌也纷纷趁机下了些话,一时张家族长大儿子这一房都受了牵连,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更听说张家人已经有人在闹几位族老,说是要换人当族长呢!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别乱攀亲戚 此刻张大功看到张春桃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不得心情复杂么? 说来,这事都是张春桃这丫头引起的,若是她没了她退了王家的亲事,也不出后来这么多事。 如今她浑然没事,倒是张家人被连累得不清。 不说自己弟弟张大成一家,在村里不说人人喊打,也几乎是没人愿意搭理了。 就连张家族长一家,因着这个,一辈子积攒的名声和威望,也败落得差不多了。 张大功到底是兄长,还稳得住些,后头的张大力和张大明两兄弟却忍不住了。 牛眼一瞪,就发作了:“好你个贱丫头,你害得咱们张家如今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居然还敢回来?” 张大明也跟着道:“你个被出族的贱人,你还有脸回来?别站脏了我们八角屯的地,还不快滚?再不滚,小心劳资大耳瓜子抽你!” 一旁就有那性格轻浮的,见张家三兄弟都这么对张春桃,忍不住也就调笑道:“哟,这大丫头是找到男人,有了靠山了?” 听了这话,就有人哄笑起来。 还有人小声的在后头嘀咕:“这张家大丫头,当初王家虽然是二婚嫁过去当续弦,可好歹王大柱还算年轻吧?这找个大胡子,看起来都能当她爹了!” “没想到这大丫口味这么重?喜欢这一款的?早知道,我给我那村头的大外甥二癞子说亲了,他可是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 又是一些嬉笑声。 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可张春桃和贺岩又不是聋子,何况他们也并没有掩饰的意思,而是故意说给张春桃听。 张春桃一眼扫过去,就看明白了,说这些话的,都是张家的人。 想来因为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张家人都受到了影响,他们家里也有姊妹,婚嫁以后都困难了,谁心里没气? 满肚子的怨气不敢朝着族长发泄,此刻看到张春桃,自然就朝着张春桃来了。 贺岩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当着他的面这般欺辱他媳妇,当他是死人吗? 一群男人,这么多嘴多舌,比村里那些长舌妇人还不如,今儿个不教训教训他们,只怕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也顾不得此刻在张家的地界上,真若动手,恐怕张家人都要围上来群攻,就算他再厉害,也讨不了好。 只一门心思要替张春桃出头。 深吸一口气,扭头想叮嘱张春桃一句,让她站得远一些,别出手交给他就好。 结果,眼前一花,就看到张春桃已经沉着脸,几大步就冲到了人群里,将方才躲在后头说那些混话的张家男人,给一个一个的踢倒在地了。 张春桃的速度太快,不说贺岩没反应过来,张家男人更是没想到了。 只觉得一个个腿弯一痛,然后就噗通噗通的或趴或跪的伏在地上了。 按理说他们都是庄稼汉子,就算摔断了或者受伤了,一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此刻却有好几个都躺在地上喊起疼来。 剩下几个勉强忍住没喊疼的,也头脸色发白,额头滴汗了。 旁边八角屯其他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一齐闪开了好几步,离张家男人远远的,生怕被连累了。 闪开后,才一个个惊讶之极的看着张春桃,十分不敢相信,这几个大男人,就这么被张家大丫头一个姑娘家给踹翻在地了? 张春桃冷声道:“嘴这么臭,平日里吃的不是饭,是粪吗?姑奶奶我看上什么样的男人,关你们屁事?你们只要知道,像你们这样没用只会打嘴炮,连姑奶奶一脚都受不住的怂货,姑奶奶是肯定看不上的就对了!” “还有,咋滴?我是被张家出族了!那又怎么样?我倒是不知道,这什么时候八角屯倒成了你们张家的了?除了你们张家人,别人还不能站了?” 这话一说出来,八角屯其他的几家人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可不是,这八角屯又不是他们张家的,他们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他们这个名声有损的张家? 张家人里也有脑子清楚的,见这架势,张春桃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不过显见是不好惹,只是此刻也不能坠了张家的面子,不然真要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压了一头,以后张家人在这村里更没底气面子了。 因此就有人上前一步,打圆场道:“张家大丫,瞧你说的,大家怎么说也是亲戚——” 张春桃冷笑:“别,我可是被张家出族了,咱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乱攀亲戚,谁跟你们是亲戚?” 那人老脸一红,磨磨牙,又厚颜继续祭出国人的道德原谅大旗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虽然不是咱们张家的血脉,好歹也被张家人收养了这么多年是吧?就算是出族了,好歹也有往日的情分在吧?怎么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翻脸呢?” “他们几个说这些,这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族里有太多事情了,小孩子家家的,受不得气,说话又直,其实也是没什么恶意的!” 张春桃一听这话,倒是忍不住就笑了:“得了吧!要是有情分,你们能将我一个弱女子出族?” 这话说出来,别人也就罢了,张家那几个还躺在地上的男人忍不住嘴角抽抽,咱们还躺在地上呢,你好意思说你自己是弱女子? “他们嘴没遮拦乱说话是小事,我不也就是轻轻的踢了他们一脚嘛!这也能算大事?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力气?说来还是他们太弱太虚太没用了,啧啧,说出去,这张家男人连女人一脚都受不住,唉,我都替他们丢脸啊!” “还有,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受不得气,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更受不得气。他们说话直,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就是腿脚快点,其实也没什么恶意的,真的!” 倒是把那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张家人听了这话,被噎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其他八角屯的男人们,好些看不惯他们行为的,听了这话,年纪大些的憋笑也憋得脸都红了,发出噗噗的憋笑声。 年轻的没有顾忌,早就捂着肚子到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想到平日里闷不作声的老实丫头,还有这么厉害的口舌。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章 我年纪小不懂事 那个说话的张家人,本来是想着一个丫头片子,就算心头有气,可说几句软话,软硬兼施一下,她孤身一人,被张家养这么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不会撕破脸皮吧? 更何况一个小姑娘,真有心计,也不会当众打人,还是太冲动了,到底年轻人沉不住气。 自己多说几句,将这小丫头哄得给张家人赔了不是,将张家的面子找回来也就是了。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硬气头铁,半点不退步,口舌还这么厉害。 听着后头那些笑声,宛如一个个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旁边几个张家人也稳不住了,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就把这么多张家人给镇住了,这还得了?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个走出来虎着脸:“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好不好的,我也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太没家教了!” 张春桃呵呵一笑,讽刺意味极浓:“都说了,我被张家出族了,我连张家人都不是了,你是我哪门子的长辈?我呸!还说我没家教?用你的话说,我可是被你们张家人养大的,我没家教,不都是你们张家教出来的?” 说话的那个人气了个倒仰说不出话来。 另外一个忙忙的开口教训:“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跟你说,你还年轻,不懂吃亏是福!尤其是女人,要柔顺听话。别以为你现在找了男人就终身有靠了,你这么牙尖嘴利掐尖要强的,谁敢要你?” 张春桃啐了一口回怼道:“你吃得盐比我吃的米还多,你咋还没齁死?也不怕吃多了盐高血压?不过看你这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没二十年的脑血栓也说不出这话来!” “我年轻不知道吃亏是福,你年纪大了,肯定知道吃亏是福,那我祝你们张家一辈子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又一个被张春桃气得翻白眼,手直哆嗦,被人拉到一边顺气去了,怕直接给气过去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恼羞成怒的道“我跟你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这都是为你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张春桃翻个白眼:“别跟我说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都说了,吃亏是福,我不听你这老人言,就是吃亏,就是福啊!” 说着还又将那几个张家男人一人又踢了一脚,踢得他们吱哇的乱叫。 张春桃还在一旁轻描淡写的道:“别乱叫,我踢你们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咋就不识好人心呢?再说了,我年轻小,不懂事,虽然下手重了点,可也是为你们好!” “你们都是男人呢,怎么能跟我一个弱女子计较是不是?你们瞪我做啥?我又不是故意的?开个玩笑还不行吗?你们也太小气了!” 说着,还扭过头去问贺岩:“贺大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太小气了?就这么点事,还非要跟我横眼睛竖眉毛的!” 贺岩本来在一旁是有些失落的,毕竟自己本想替媳妇出气,结果自己居然没媳妇手脚快,只能在一旁打酱油,没能帮上啥忙,显得他好没用。 可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看张春桃这么欺负戏弄张家人,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张家人的嘴脸那么可恶,自家立身不正,居然还怪上了张春桃,真是太不要脸了。 这样不要脸的人,落在他手里,只能揍一顿出气。 还是媳妇有办法,不仅揍了他们,还能再气上他们一顿。 这要换做他自己,被人这么当着村里人的面,脸对脸的怼回去,回家去得怄吐血了。 听到张春桃问他话,立刻精神一振,这武力上没有给媳妇帮上忙,口舌上怎么也不能落后。 想了想,学着张春桃的口气,附和道:“算了算了,别气了。大家都不容易,看我的面子,今儿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咱们大家都各退一步哈,你也别怪他们了,想来他们也不好意思怪你们,是吧?” 贺岩的话音一落,旁边的噗嗤声不绝于耳。 八角屯的村民们真是神色扭曲的看着贺岩和张春桃,这两人真是笋他妈给笋开门,笋到家了! 没想到贺岩这么上道,也深得道德绑架之道。 张春桃给贺岩一个赞赏的眼神,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慢吞吞的道:“那就给贺大哥你一个面子,今儿这事就这么算了。好了,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呢,别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了——” 说着就带着贺岩要走。 张家人想拦着,两个后生才走出来两步,伸出手,被张春桃一眼看过去,立刻就缩回了手。 说时候,被踢两脚,顶多就是疼一会子,也就罢了。 可被这丫头损上几句,只怕就要成了村里的笑话了。 不用想,今儿人这么多,不出一个时辰,只怕村里都要传遍他们张家的笑话了。 想到这里,那两个后生蔫哒哒的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开口,就算有心想替张家出头,可张春桃现在可不是那个好欺负的丫头了。 更不用说她身后那个大胡子男人,张家人没人出来,可八角屯总是有人能认出来的。 贺岩那把招牌大胡子,可是猎户里有名的。 他打猎一把好手,武力又强,实在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后生。 张家丫头不值什么,可这贺岩不好惹啊,没必要为了张家得罪贺岩不是? 就算想出头的,也被人给偷偷的拉到旁边去了。 因此,张春桃和贺岩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八角屯其他的村民,见张春桃和贺岩的去向是里正家,有人就立刻想起,张春桃的户籍还在里正那里,当时说了,只帮着保管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张春桃还没找到落户籍的地方,就要去镇上销了户籍。 看这个情况,这是张春桃寻了靠山,要将户籍迁走了? 这可是大事,当初里正说出这话的时候,大家都在说着不是逼着张春桃一个月内寻个人快点嫁掉吗? 如今张春桃是真要嫁人了? 她身边的男人是杨家村贺家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一章 挤兑 贺岩的大名,附近几个村子还是知道的,虽然不一定见过他,认识他,可大都知道他是个不错的猎人。 家里就他一个独子,爹虽然去了,可给他留下了一个青砖石头大院子,当时盖起来的时候,可是轰动了附近几个村。 有个老娘,姐姐出嫁,嫁到七里墩,妹妹虽然还没嫁人,可是早就跟镇上马大夫家定了亲。 家里有地有房子,姐姐妹妹都嫁得不错,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岂不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多少父母俱在,家里条件不错的姑娘家,想嫁给贺岩都被人拒绝了。 还有人说,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呢,没曾想,这漏居然是被张春桃给捡了? 贺岩和张春桃的脚程并不太快,这也是贺岩故意的,毕竟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张春桃出族。 也亏得张春桃心性坚韧,不然换做一般姑娘家,只怕早就羞愤寻死了。 如今他当然也要当着大家的面,将张春桃的户籍堂堂正正的给迁走,宣告众人,张春桃虽然被张家人出族了,可她是个好姑娘,值得被人好好的对待。 且她以后,就不是那没依没靠的孤女了,而是他贺岩的媳妇了! 所以他们走得不快,自然给了八角屯的人时间。 他们一个个抄近路,都纷纷跑回家去,告诉自家人这个八卦。 一时间,八角屯几乎都沸腾了。 有那心急看热闹的,都顾不得吃饭,端着饭碗,一边扒拉一边往里正家赶。 这种人还不少,因此难得吃早饭的时间,村里还这么热闹,大都是端着自家饭碗,一边吃,一边跟邻居八卦着。 张大成一家住得偏一些,自从张春桃被他们赶走之后,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们家了。 张大成本就懒,家里的地以前这个时候,都是些细碎的小活,最是磨人,都是张春桃去忙活的。 今年张春桃被赶出了张家,可张大成早就习惯了,一时也没去地里,自然不知道早上有这么一遭。 加上张大功几兄弟还忙着将那些被张春桃踢倒气倒的张家人给送回家去。 又还要去族长家里给报信去,一时忙得也忘记通知这个弟弟。 全村都知道消息,赶去里正家了,也只有张大成一家还蒙在鼓里呢。 还是张夏宝吃了饭溜出门去,看到人都往里正家走,抓了个同村的小孩问。 那同村小孩本就跟张夏宝不合,见他问,幸灾乐祸的就嚷道:“你家大丫头回来了!她找到男人要嫁人了,回来迁户籍了!” 张夏宝一听这消息,拔腿就往家里跑,气喘吁吁的回到家将这消息一说,全家都惊呆了。 张大成咬牙切齿,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这么厉害,这还没到一个月,真找到愿意娶她的男人了? 赵氏的关注点则是:“大丫要嫁给谁?” 张夏宝之听了一耳朵就急忙回家报信,哪里知道? 倒是二丫在一旁不甘愿的道:“她现在坏了名声,又没有嫁妆,也没娘家,能嫁什么好人家?再说了,这才多久,就找到人愿意娶她,说不得还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情在里头呢!” 二丫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主要是张家人打心眼里是不想愿意看到张春桃嫁好人家过好日子的。 赵氏听了这话,那表情就说不出的诡异,一点担心,但是更多的是放松。 张夏宝性子急,见大家都不动,急得跺脚:“爹娘,咱们不去看看热闹?” 张大成撇撇嘴,那死丫头的热闹是随便能看的?想到那死丫头就浑身骨头疼好吗? 可到底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张大成咬咬牙,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走。 张夏宝忙跟在了后头。 他们爷俩在前,赵氏也坐不住了,吩咐二丫和三丫收拾家里,也跟在后头去了。 二丫和三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有默契的在最后将门一锁,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最晚的一批了,里正家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围满了人。 那院墙上屋顶上还有树杈上,也爬满了人,都伸着脖子看着里正家。 有人看到张大成一家来了,都纷纷取笑:“大成来啦?你也想看看你那没缘分的大女婿不成?” “我说大成兄弟啊,你知道不知道你那大丫头可找了个好女婿啊!只可惜,这大丫头被你们赶出去了,不然你们家可能沾不少光啊!” “可不是,别的不说,那大女婿孝敬的肉就吃不完啊!只可惜,没这个福气啊!” …… 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得张大成这个要面子的,脸色涨成了紫红。 更不用说后头的赵氏了,更是低着头不敢看人。 可即使这般,两人却站得死死的没挪窝,就想看看张春桃到底寻了个什么男人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只说何文昌一早起来,先在屋里温了几遍书,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 即使回来家里,也一般是手不释卷的。 因着昨晚跟父亲何大泉商量好了,何文昌的心也就没那么乱了。 就算一大早的,觉得几个哥哥嫂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他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考上了秀才,以几个哥哥嫂子的个性,肯定看到他就会笑脸相迎,比今日客气千百倍。 几个哥哥照常跟着父亲何大泉下地干活去了。 几个嫂子做了早饭和家务,等他们回来吃早饭。 这村里多少年都是这个规矩,所以即使何文昌想早点去镇上,可因为要去里正那里,寻他说清楚张春桃户籍之事。 也只能等到早饭后再去,不然提前去了,岂不是要人家留饭? 里正家虽然宽裕不在乎这个,可里正家的婆娘却是个小气的,到时候听一耳朵闲话倒是不值当。 里正家的早饭比别人家一贯早些,何文昌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跟全婆子打了招呼,先去里正家。 慢慢走来,村里此刻没几个人,男人还没下地回来,女人们都在家里忙活。 也就几个孩子在嬉戏打闹,可看到何文昌,都十分老实的避开了。 等何文昌到了里正家的时候,果然他家刚吃完饭,见何文昌进来,一贯板着脸的里正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来,招呼何文昌坐下,又让婆娘倒茶来。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主意 里正婆娘撇撇嘴,家里的茶叶可还是过年的时候人家送的,这东西精贵,寻常人家可喝不起,他们家也就得了这么一点,平日里不来贵客都舍不得拿出来待客的。 若是往日里,她也不会这么小气,何文昌毕竟是读书人,将来真要是中了秀才,对他们何家也有好处。 可架不住因为张家的事情,里正的名声这几日也受了些影响,里正婆娘的心情就有些不痛快了。 当初张家族长夜里来寻自家男人,嘴上说的好听,说是怕留张春桃在八角屯,影响到不止是张家的女孩子,就怕把八角屯其他家的女孩子名声也带累了。 所以留不得她,早早的得逼得她离开了八角屯,寻个人嫁了也好,还是别的也好,只要离开了八角屯,就和八角屯无关了。 这些话,说着好听,谁不知道其实就是张家人心眼小,心狠,连那么一个小姑娘家都容不下? 若是自己在家,是断容不得这事发生的,可那几日自己回了娘家那边,自然没顾上家里。 偏生自家男人死脑筋,最是注重名声,居然真听了进去,第二天还真当着全村人宣布了,只给了张家那大丫头一个月的时间迁户籍。 逼得那张家大丫头在村里呆不下去,只能进山去了。 里正婆娘虽然小气抠门,可人心不算坏。以前她曾经看不惯张家大丫头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多过一句嘴,喝退过那些孩子。 后来她不小心上山滑了一跤,扭伤了脚,也多亏了张家大丫头发现,扶着她下山。 说来还是自己欠着张家大丫头的情呢,偏偏自家男人死脑筋,满口都是什么大义,不能为了一点私情,害了全村的名声! 呸! 更不用说前些日子传出来,那张家族长干出这让人背后嚼舌头的事,都是张燕燕那个死丫头背后弄鬼。 她就看不上这种丫头,长得不比别人差,也不缺吃少喝的,家里都宠着纵着,倒是把脑子给宠坏了。 你自己喜欢何文昌就喜欢呗,真想嫁给人家,让你爹娘努把力,自己再讨好讨好何文昌的爹娘,也不惹人厌烦。 可这丫头,人家何文昌不想娶你,何家也看不上你,压根没心思跟你家结亲,你还不死心,等啥呢?等何文昌昏了头吗? 自己没那个命,反倒怪到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的张家大丫身上去了,还使出这样阴狠下流的手段,也就太过分了。 因此,里正婆娘就有几分迁怒何文昌了,觉得让张燕燕一个姑娘家这么惦记着,连断人后路的事都做下了,说不得就是平日里跟那张燕燕有点什么。 不然一个姑娘家,没一点关系,能狠心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到底何文昌是自己的堂侄子,里正婆娘也就心里不痛快,还是麻利的进屋去,将那藏在罐子里的茶叶抠了一点出来,烧了热水,拿粗瓷杯子泡了两杯茶端了出来。 这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极讲究的了,谁家还有专门喝茶的杯子? 不讲究的,直接就是用那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喝了,略微讲究的一点的,也就是用粗陶大碗。 何文昌起身谢过了里正婆娘,和里正寒暄了几句。 不过就是里正问他最近读书怎么样?马上就要去府里参加院试了,可有把握之类的话。 说了两句,何文昌就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要往张春桃的户籍上面引。 先从昨日回来,听到村里一些闲话开始。 这就打开了里正的话匣子。 这些闲话里正自然是知道的,他这几日天天被自家婆娘寻个由头挑不是,又骂他老糊涂,居然替张家背黑锅,他其实也有几分后悔。 只是当初就是当众宣布的,自然不能反悔!不然岂不是失了威信? 这不都是为了八角屯么?偏生大家还都不理解他! 因此里正也觉得自己十分憋屈,只觉得这满村里,没一个知音,就连自己的婆娘也不懂自己,就知道跟自己撒气。 此刻听何文昌提起了话头,那满腔的憋屈,终于有地方倾诉了。 拉着何文昌就滔滔不绝。 何文昌心里其实也不耐烦,只觉得这个堂叔其实为人太过古板迂腐不说,还脑子不怎么清楚,居然被张家族长那么几句就说动了,给人当了枪,还好意思抱怨? 可到底还要哄着这位堂叔,因此面上倒是不显,还做十分理解状,不时的点头附和两句,或者安抚两句,偶尔还替这里正辩白两句,说他一片赤诚,绝无私心云云。 哄得里正晕陶陶的,只觉得这村里,不,这天下,唯有这位堂侄才是自己的知音啊! 要不是辈份不对,都恨不得要跟何文昌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何文昌见将里正哄得差不多了,这才又做出推心置腹的模样,只说已经在镇上看到了张春桃,身边已经寻到了良人,不日估计就要来八角屯将户籍迁移走了。 若真是这般,让里正何大富不要为难,痛快的让人迁移走,在表白几句,只说当日这般,也是为了八角屯的其他村民,实在不是有意逼迫她。 再告诉张春桃,就说其实真若她一个月内不能来迁走户籍,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还能真去销户不成? 不过是当日里堵大家的嘴的说法。真到了那一日,他已经想好了,就装作混忘记了,谁人还盯着不成? 最后在说上几句好话,真过意不去,意思意思给点添妆,这事不就揭过去了? 里正古板迂腐,听了何文昌这个主意,知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只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就是说他这事做得不太对,要趁着这个机会描补一番么? 里正本能的就不同意,他一个里正,还用得着给一个小丫头片子赔礼描补/ 自己那事做得怎么也说不上错吧? 当下眉头一皱,就要反对。 一直在外头偷听里头动静的里正婆娘却眼睛一亮,只觉得何文昌这个侄子不愧是读书的,心眼就是多。 这可是个好主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可是你男人 若果真如何文昌说的,张春桃已经寻到良人了,这就没超过期限嘛!来迁移户籍,自然不会为难。 不就是说几句乖话好话么,又不损失个什么。 如果真是要成亲了,给添点什么,也不值当。 农村里添妆,能有啥好东西?家里有那给自家孙女打的木头箱子,腾出一个来给张家丫头,又显眼,又不花费什么。 本就是寻自家亲戚帮忙,木料都是自家的,没花几个钱,可拿出去却也拿得出手。 带走的时候,村里人看到了,正好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家男人的名声给圆回来。 因此里正婆娘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冲了进来,见里正皱着眉头要反对的样子,立刻道:“我觉得文昌这主意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跟你说,当家的,这次你怎么都得听我的!就当我求你行不行?咱们家芳丫头眼瞅着也要说亲了,为这个耽误了,我可不饶你!” 一面又笑盈盈的冲着何文昌道:“文昌啊,这次婶子记你的情!果然你们读书人就是聪明啊!换做我们家几个木头,是抠破脑壳也想不出这样的好法子的!今儿个你别走,一会就留在婶子家吃饭,婶子杀鸡给你吃!” 里正这人古板迂腐,能坐稳里正这个位置,很多时候还真是亏得他家婆娘。 里正婆娘虽然人有些抠门,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就算她男人是里正,可家里孩子多,婚丧嫁娶,吃喝拉撒,多少银子花不出去? 不抠门些,不算计着持家,这家里日子怎么过得下去,体面怎么维持? 不都是被生活逼的么? 除了这个毛病,里正婆娘性格圆滑,会为人处世,有她在后头规劝着,里正也就平平顺顺的到了今日。 因此,里正见他婆娘心意已决,又见自己最看中信任的侄子也这般劝自己,到底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也就闭嘴喝茶,算是默认了。 里正婆娘最知道自家的男人,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事成了,心里一块大石头也就放了下来。 何文昌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眼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下地的男人也该回来了,他也该回去吃了早饭就去镇上了。 就起身要告辞。 里正婆娘哪里肯放,因为何文昌这个主意,看何文昌哪里都顺眼,说了要杀鸡待客,自然苦留不放,一定要何文昌吃了她家的老母鸡再走。 一面就喊自家小孙子去抓老母鸡,又吩咐儿媳妇去烧水,打算杀鸡褪毛。 何文昌挣脱不得,正和里正婆娘推让间,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婶子,里正大伯在家吗?” 何文昌和里正婆娘都愣住了,这不是张春桃的声音吗? 这么快就上门来迁户籍了? 一时也顾不上推来让去了,里正婆娘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上前去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的不是张春桃是谁? 里正婆娘打量着张春桃,虽然还是穿着一身半旧打补丁的衣裳,可气色比起当初被从张家和八角屯赶出去,可好多了。 脸上有了血色,显得没那么蜡黄了,也多了一点肉,想来这一段时日过得比在张家好。 全身都收拾得干净利落,眼神比起以前也多了些鲜活气。 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里正婆娘看着张春桃满脸笑容,也忍不住嘴角弯了弯,亲亲热热的上前一步,握住了张春桃的手:“是张……是大丫啊,好些日子没见了,倒是气色比之前还好些了。你这是寻你大富伯有啥事?” 一边说,一双眼睛就瞟到了张春桃身边站着的贺岩身上。 顿时吓了一跳,这汉子就是张春桃寻的男人?个子真高,起码在八角屯还没见过这般高大汉子,看那体格就知道是个干活的好把式。 就是年纪似乎大了些,一把大胡子,将脸遮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能看到额头眉毛眼睛,别的都被胡子挡住了。 和张春桃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倒有些像是父女一般。 里正婆娘心里嘀咕着,不过也不觉得意外,张春桃这样的条件,想找个没成亲的后生,除了那穷得叮当响娶不起婆娘的人家,谁也不会要她。 倒不如找那条件好些的,虽然年纪大些,更疼人不是? 就是若是年纪大了的,这么大年纪了,肯定也娶过媳妇了,这嫁过去给人家做填房? 反正都是做填房,还不如当初王家呢! 这些念头在里正婆娘心里一闪而过,面上却一直都是带着笑,只站在门口问:“大丫,这是?” 张春桃一笑:“婶子,这是贺岩,杨家村的。” 一面又对着贺岩道:“贺大哥,这是孙婶子。” 贺岩点点头,跟着喊了一声婶子。 里正婆娘眼珠子一转,拉着张春桃悄悄的问:“大丫,这可是你男人?” 张春桃抿嘴一笑,做出害羞的模样来,算是默认了。 里正婆娘心里有了数,本就是处事圆滑的人,立刻满口的吉祥好听的话说不完,什么看着两人就般配啊,以后肯定日子过得红火啊。 又当着贺岩的面夸张春桃勤快能干,满嘴就没一个不好的。 让人听了心里就舒服。 夸完两人,这才转身将两人往屋里带。 此刻那八角屯的人已经得了消息,都端着碗筷往里正家来了,里正婆娘见了,虽然不知道方才的闹剧,可也大致能猜到,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也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事今儿个解决了,圆回面子和名声来。 因此,故意的将院子门只关了半扇,留足了供人偷听偷看的空间。 进了院子,就正面迎上了何文昌。 张春桃和贺岩沉得住气,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何文昌经过昨儿个一夜反思,如今再看到张春桃和贺岩,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却十分歉然的冲着两人拱拱手。 里正婆娘没多想,以为是何文昌也听到了村里传言,知道张春桃被张燕燕针对,是因为他,此刻是因为这个表达歉意呢。 半点不知道,何文昌是为了全婆子给人致歉呢。 因着何文昌劝了自家男人,还出了那么一个好主意,如今里正婆娘正看何文昌哪里都顺眼,也就不吝于替他说两句好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文书 当下就道:“文昌这孩子,着实是个有心的,昨儿个回来,听说了你这丫头的事,一早就来我家,寻你大富伯,替你说话呢——” 张春桃听了里正婆娘这话,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何文昌,慢吞吞的道:“是吗?” 里正婆娘见张春桃不相信,急忙解释道:“怎么不是?我跟你说大丫啊,上次你那户籍的事情,都是你大富伯糊涂,被人哄骗了。” “说来都是张燕燕那死丫头,姑娘大了,动了春心了,偏生就看上我们家文昌了。我们文昌是读书的孩子,如今哪里有心思想这个?何家也指望着文昌上进呢。再说那丫头被养得娇惯,横针不拿,竖线不拈的,哪里配得上我们家文昌?” “她是个糊涂人,眼红文昌娘给了你一件衣裳么,就在家里寻死觅活的闹着,让张家族长那也是个老背晦,跑来跟你大富伯一顿念叨咱们八角屯的名声都要被你带累了。” “你大富伯这人,你也知道的,最是注重名声,可不就被那张家糊弄说动了么?事后回想起来,你大富伯也是几天没睡好觉,觉得对不住你!” “尤其是后来才知道,这里头都是张燕燕那死丫头搞的鬼,倒是害了你!你大富伯面上不显,晚上几宿几宿的不睡觉,担心呢!” “你大富伯这人啊,就是被张家害得顶在那里了,不好下台,怕人说闲话。也亏得文昌这孩子有心,回来听说了这是,一大早就赶来我家,开解了你大富伯半天。到底是读书人,心眼活,开解得你大富伯也不再死撑着面子活受罪,直接就说了,就是真过来了一个月,也绝对不会去镇上销你户籍的。” 里正婆娘一张巧嘴,说是夸何文昌有心,实际则是在给自家男人开脱,将责任都推在了张家身上。 难怪这里正虽然迂腐了些,可还能稳坐里正位置这么多年,里正婆娘真是功不可没啊! 虽然张春桃知道这里正婆娘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一半让人信就不错了。 听听那话,说得亲热,什么里正面上不显,晚上几宿几宿的不睡觉? 不过是里正压根没觉得有什么,自然面上不会有啥表示。 至于晚上几宿几宿的睡没睡,谁还能守在他炕头看不成? 老实一点的,说不得被里正婆娘这么几句话真哄了去,拿里正和里正婆娘当个好人看呢。 可张春桃却心里跟明镜一般,压根不当真。 只不过脸上还是笑微微的,附和了里正婆娘两句,夸了几句里正刚直不阿,一心为公,从无私意,都是为了八角屯的村民好之类的话。 夸得里正婆娘笑开了话,就连屋里的里正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胡子翘了翘,暗暗点头,觉得这张家丫头别的不说,还是挺知礼识人的。 倒是何文昌,被张春桃那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就觉得脸上作烧。 又听里正婆娘那话里话外夸他,说他是回来听说了闲言碎语,绝对张燕燕是因为他针对了张春桃,所以来为她说情。 顿时更是恨不得寻挑地缝钻进去,他为何而来,里正夫妻不知道,可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也清楚张春桃和她身边的男人肯定是知道的。 这简直太尴尬了! 只是事关何家名声,何文昌就算心中再羞臊,也咬牙撑着,不敢就这么甩袖离去。 甚至看着张春桃的眼神,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求恳之色。 张春桃当然猜得出来何文昌来的找里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弥补全婆子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没想到他倒是还算守诺,昨日说的话,今天就在里正这里了。 听里正婆娘的话,也还真没糊弄人,是真心劝服了里正。 张春桃也不是那不饶人的,全婆子算计了她一场,也没捞着便宜,反而落了把柄在她手里。 想来以后,全婆子和何文昌在自己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也没必要逼得太紧,先迁走户籍要紧。 因此只一笑,转身跟里正婆娘又说笑了几句,这才提出来意,只说不日就要成亲了,所以要将户籍迁走了。 里正听了,倒是打量了跟在张春桃后头的贺岩两眼,见他不过是寻常猎户的打扮,也就起了轻视之意。 拿出往日里给村里人办事那种态度来,漫不经心的道:“这迁移户籍,也不是一说就能成的,你若是要落户他家,还需要他村里那边也要里正同意迁户籍进去。” “还要到镇上,寻文书入档案。你们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张春桃不懂这个,自然去看贺岩。 贺岩不声不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印着官印的文书来,递到了里正面前。 里正本来漫不经心的态度,在看到那张文书后,唰一下子站了起来,捏着文书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一双眼睛不置信的将那纸文书翻看了半日,最后还忍不住拉了一把何文昌:“文昌啊,你帮叔看看,是不是叔眼花了?这是官家的迁户籍入档文书?都已经盖好印了?” 何文昌眼神一闪,也顾不得许多,凑过去一看,瞪大了眼睛,又将那文书接了过来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确定了真伪。 毕竟这官家的户籍入档文书盖着官府朱红大印,自然是做不得伪的,也无人敢在这样的文书上做伪。 只是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张文书?要知道这没一定的关系人脉,可是拿不到的,就算是何大富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也就亲眼看过一两张这样的文书。 有这样的文书在,在这石桥镇十里八乡,想将谁的户籍迁移出去都行,各村的里正都不得阻拦。 里正老脸一红,方才他还想拿拿乔呢,毕竟这谁家来迁移户籍,会空手而来? 多的拎点肉,少的带两个鸡蛋,都是一片心意不是?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看会不会做人了。 当然就算张春桃空手而来,他顶多也就嘴上刁难两句,是不会真拦着的。 毕竟自己婆娘还有侄子在一旁看着呢。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五章 嘴巴那么毒心里一定很苦吧 可看了这文书后,才发现,张春桃后头的那大胡子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时候十里八乡出了这号人物? 要知道,这各镇这种文书,都捏在保长手里,那保长吴富贵可是个心黑的,能从他手里得来这个,要么出了大血,要么就是有极好的交情。 何大富能看出来的事情,何文昌自然也看得出来,他甚至比何大富知道的更多。 在镇上消息毕竟灵通些,虽然昨日他匆匆忙忙的没怎么听,可先前的保长吴富贵被抓,镇上可是人尽皆知了的。 那这张文书,是从吴富贵手里得来的,还是? 何文昌不敢往下想,忌惮得看了贺岩一眼,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猎户汉子,居然背后还有这样的人脉? 看里正傻在那里的模样,何文昌忙推了他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 里正这才清醒过来,一张素日里板着的脸,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来:“有这文书,那就什么都不用了,有这个比什么都管用!” “你们稍等一会,我现在就去将大丫的户籍取来。”说着忙往后头屋里去了。 这全村的户籍资料名册都在他手里,拿大箱子锁着的,没想到张春桃这么快就要迁走,他还没空去寻出来呢。 当下急忙摸着腰间的钥匙,将箱子打开,取出那户籍名册,细细的寻找着张春桃的名字。 这外头屋里,里正婆娘虽然不识字,可她认识那官府大印啊,忍不住就看向了何文昌。 何文昌小声的给里正婆娘解释了几句。 里正婆娘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张家大丫还有这样的造化?这是攀上高枝了吧?虽然这男人年纪大点,可就凭着能弄来这个,那就不简单啊! 以后只怕这张家丫头是要掉进福窝窝里了吧?里正婆娘眼珠子一转,本来心里直打算给一个木箱子的,此刻咬牙又添了一个的,凑成了一对。 还在琢磨着,成亲那日怎么也要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那张家大丫如今没娘家,没个亲戚朋友,她到时候去,还能给张家大丫撑个场子。 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她给张大丫撑场子,张大丫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这样一来一往的,走动多了,将来说不得还有自家求到张大丫名下的时候呢。 切结个善缘再说。 因此那态度就格外热情了些,不仅给两人上了茶水,还去灶屋里现通开灶膛烧水煮了三碗荷包蛋,放了两勺子红糖上去。 这简直是农村里待客的最高礼仪了,一般只有贵客到了,或者说新女婿第一回进门,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就连何文昌也跟着沾光得了一碗,只不过他晚里红糖就放得没那么多了。 何文昌本想走的,却迈不开步子,一来想知道这贺岩到底是什么人?二来也是里正婆娘求他帮忙待客,也是在不好走开。 只得陪着两人在院子里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片沉默。 倒是外头看热闹的就有人指指点点:“看到没?那个大胡子就是张春桃要嫁的男人!” “听说了没,那是杨家村贺家的!” “哪个贺家?” “还能有哪个贺家?就是那个——” “那张家大丫岂不是走了大运了?那贺家就他一个儿子,两姐妹许配的人家也都殷实,啧啧,难怪张家大丫当初死活要退了王家的亲事呢!” “换我家姑娘,我也宁愿坏了名声嫁到贺家去,也不愿意嫁到王家当后娘去!” …… 这是那些婆娘们,听了自家男人说过贺家的条件,忍不住就羡慕起来。 “原来他就是杨家村的贺岩啊!果然,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一个好猎手!” “咱们村可没一个能比得上他!” “就是长得老相了点,不过男人们,长得糙点怕啥?有本事就行!” …… 这些都是贺岩的迷弟们! “那张家大丫才出族几天啊,这么快就找到人要嫁过去了?听说那大胡子男人是猎户,先前张家大丫被出族不是就进了大山么,不会就是去会那个男人的吧?” “就是!你看他们那模样,哪里像才认识几天的?说不得早就勾搭到一起了!不然能退了王家那样的好亲事?” “呸!这小贱人,难怪她那天那么爽快的就要提出出族呢,还装作是为了我我娘,才甘愿被出族的!这说不定就是她算计好的!她倒是拍拍屁股跑了,还跟奸夫在一起了!可害苦了我们一家子啊——” …… 院子门本就是半开的,张春桃她们就坐在院子里,这一墙之隔,外头看热闹的那些人又没有压低嗓门,自然就被张春桃听了个一清二楚。 前头那些人说的话,张春桃也就一笑置之。 唯有听到后头那些话,顿时眉头一挑,这声音很耳熟,倒像是张燕燕和张家二丫的声音。 一唱一和的,她们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了? 不仅张春桃听到了,贺岩和何文昌也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贺岩眉头一皱,哪里能容忍有人这般败坏张春桃的名声?还是当着他的面? 当下豁然起身,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对着方才说话的那地方怒目道:“方才那背地里嚼舌头说人是非的,是张家的姑娘吧?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们村里的那些七老八十的婆娘还嘴碎?嘴巴那么毒,心里一定很苦吧?” “难怪看不惯我家媳妇呢!我家媳妇又勤快又能干,还不像你们这些人,只敢躲在背后说人坏话!所以像我这样的大老粗,在山里见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要八抬大轿的娶回家好好待她!” “你们也别眼红嫉妒了!嫉妒不来的,像你们这样得了红眼病,看不得别人好,背后造谣生是非的姑娘,谁敢要?” “我也奉劝一下八角屯村没娶媳妇婆娘的各位兄弟,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可别娶这样的搅家精回去!” 贺岩本来生得高大,嗓门也清亮,当着众人,这么一顿话下来,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都傻眼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别怪我不客气 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谁家婆娘斗嘴吵架的时候,爷们参与过?就算心里再气,不也得要念叨着,自己是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计较么? 尤其是跟女人吵架,那岂不是跌份? 偏生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仅吵了,貌似还吵赢? 起码方才说酸话的那几个小姑娘是一个都不敢吭声了。 张燕燕和张二丫何止不敢吭声了,简直要羞愤而死了,被一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们是搅家精,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不亚于当众被扒了衣服一样难堪。 尤其是往日和张燕燕本就不对付的几个本村姑娘,此刻都围在旁边指指点点,那取笑声隔着那么些人,都听得到。 没出阁的姑娘家,本就面皮薄,躲在人背后说些酸话怪话,使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小手段犹可,可直面被人这么几乎是指着鼻子骂,那自然是受不了的。 张燕燕本就是家里娇宠长大的,就是村里年纪差不多大的后生,要么是同族的兄弟,看在同族的份上,她爷爷又是族长,都是多有容让的。 其他家的后生,也没空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不是?因此养得她自视甚高,除了何文昌外,本村的后生没一个能看得上的。 此刻被贺岩这么一骂,脸红如血,捂着脸就哭起来。 张燕燕的娘因着出族那日的事情,如今在张家处境也有些艰难,家里男人怨怼,公婆不喜,下头的弟妹都有踩着他们大房一脚的意思。 所以这些日子都在家呆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免得总是听一些难听的话。 没曾想,今儿个听说张春桃那贱丫头居然带了野男人回来,还打了张家的人。 那些人都跑到家里来,找族长要个说法。 有说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有说差不多就得了,别再闹了,还要被人看笑话不成? 男人们还在争个没完,女人们却都好奇,尤其几个妯娌非要拉着她来看热闹。 到了才知道,自家闺女不知道啥时候就先跑来了。 你来就来了,只扎在人群堆里看个热闹也就算了,偏别人都没说话,就她和那张家二丫头,一张嘴叭叭的说个不听。 张燕燕的娘看自家闺女那尖酸刻薄的模样,就恨不得晕过去!她只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蠢闺女? 这些话背着人说也就罢了,能当着人说的?尤其是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名声还要不要了? 本来就被退了那相看好的亲事,名声就坏了一半,还不收敛顾忌着点,这模样都被人看了去,以后谁还敢要? 真是急得心里像揣着一盆火,正要挤到闺女身边,想将闺女给拖回家去,免得她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没曾想,那张春桃被骂了还没说话,她那个野男人倒是替她出头了。 张燕燕的娘又是理亏又是憋屈又是丢脸,这要是不是自己亲生的,真恨不得立刻丢手不要了。 此刻还得忍着羞过来,只想着把人拖走了事。 偏生张燕燕是个没眼色的,看到自家亲娘过来了,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嗷一嗓子:“娘,张家大丫和那个野男人居然骂我!你快替我做主,今天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这可是咱们八角屯,他们一个被出族的,一个外村的,居然到咱们的地头欺负人,娘——” 张燕燕的亲娘真恨自己手慢,没将自家丫头的嘴巴捂住。 这话一喊出来,大家都听到了,好歹她还是族长家的大儿媳妇,他男人可是下一任族长。 真要这么走了,以后怎么服众?张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只得狠狠的掐一把张燕燕,转过身来勉强道:“你这外来的汉子好生没道理,她们几个丫头间拌嘴,说几句气话,是她们姑娘家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姑娘家计较起来?” 贺岩冷哼道:“说我媳妇不好,就是欺负我媳妇!欺负我媳妇就是欺负我!我媳妇好脾性,我可没那么好性子!要是再听谁说我媳妇一个字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这逻辑没毛病! 张燕燕的亲娘被气了个倒仰,这都哪里跑出来的奇葩男人?跟女人吵架还有理了? 旁边也有人嬉笑着附和:“可不是,身为男人,自家婆娘被欺负了,都不替她出头,这男人有啥用?” 这附和顿时引起一阵哄笑声来。 看热闹的也有不少的张家人,都觉得脸上无光,有人忍不住就道:“这杨家村的也太欺负人了,一个外来的也敢到咱们村来撒野,这口气我可忍不下!” “就是,今儿个要是就这么算了,放他们两人走了,以后咱们张家还怎么抬头做人?” “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不少张家人附和着,捏着拳头,缓缓的围了过来。 其他家的人,见这架势不对,有看戏不怕台高,拍手叫好的,也有面露不忍之色的,还有想劝上一劝,被自己人拉到一边的。 不过大部分人都远远的退让到一边去,免得一会真打起来,自家人被波及了。 有人就冲着院子里喊:“张家大丫头,快出来陪个不是,赶紧走人吧!再闹就要出人命了!” 也有人在劝:“何必呢!不过是几句口角,哪里就成这样了?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那杨家村的可也不好惹!” “怕什么,他又不姓杨!难道杨家村还替他出头不成?”就有人在人群里喊。 张春桃听了这动静,忙走了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冷笑着看着里正家门口围上来的十来个张家的汉子:“这是吵架没吵赢,打算要动手了?” 里头听着这外头不对的里正婆娘和何文昌也忙走到门口。 里正婆娘脸一虎,冲着那些汉子就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横鼻子竖眼睛的,一大早的堵在老娘家门口要干啥?耍得哪门子的威风?” “人家大丫头带着他男人今天是有正事要办,你们一个个的胡闹腾啥?咋滴?是对我家男人有意见?还是想耽误正事啊?” “今儿个都给老娘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我看谁敢走?前脚走,别怪老娘后脚就搬把椅子去你家门口骂去!”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七章 眼里再也没有她了 那些张家的男人,别看说得挺厉害的,可被里正婆娘这么一骂,就都有些泄气了。 要知道,这里正家可不能得罪。 毕竟他们祖辈都在八角屯住着,这赋税徭役什么的,可都是里正管着,若得罪了里正家,到时候他不说使绊子,就是公事公办,不给行个方便,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那都是过不去的大坎。 因此都犹豫的彼此看了看,有几个胆子略微小点的,忍不住就后退了几步。 何文昌见了,也忙道:“大家都是乡亲,十几年的情分了,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嘴角就闹得要动手呢?” 其他村民见了里正婆娘的态度,再见何文昌都出来打圆场,有那机灵的,就自我琢磨出来点什么。 也忙站出来和稀泥:“可不是,不过是几个小辈的口角,值当什么?” “都还是孩子呢,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们做长辈的多担待担待,别跟他们置气——” …… 一个人开口打破了僵局,其他的人也就被带动的都围着劝了起来。 毕竟为这么点小事闹大了,真要两个村里打起来不成? 要知道,这附近的村子,除了夏季抢水的时候发生过大规模的械斗外,别的时候还算相安无事的。 更何况,这本是张家的事,真闹大了,全村上的时候,自家说不得也要被卷进去。 眼看都要秋收了,谁家劳力都不够,哪个还有空陪你斗气?若万一有个失手,自己男人受伤了,算谁的?耽误了秋收,一家子喝西北风去不成? 因此,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此事揭过拉到。 张春桃和贺岩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大不了今天就凭着挂彩,也得将张家人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嘴上积点德,以后也少来惹她。 没想到张家人也是些色厉内荏的,嘴上叫着厉害,以为就凭着人多,就能吓唬到张春桃和贺岩呢。 却被何文昌和村里人劝了几句就劝服,一个个还佯装着拉扯了一番,才愤愤不平的丢下几句场面话,什么,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或者今儿个就饶了你们! 什么以后若是再见到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类的狠话。 张春桃只当他们在放屁!这么多人今儿个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敢动手,还提什么以后? 人群里张燕燕和张二丫本以为张家那么多男人出面,肯定能给张春桃和她的男人好看。 没想到却啥事没有,尤其是看到何文昌为了张春桃那边说话,张燕燕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这么明显的眼神,张春桃哪里能忽略?偏头就在人群里对上了张燕燕怨毒愤怒的眼神。 忍不住一乐,冲着张燕燕挑衅的一笑,亏她当初还感慨了两句所谓的纯纯的乡村暗恋呢。 没想到这张燕燕暗恋纯不纯的不知道,心倒是挺黑的。 张燕燕见张春桃那挑衅的笑,恨得磨牙,手心都快掐出血来了。 想走又舍不得,何文昌一个月或者大半个月才回村一趟,就算回来也是呆在家里读书不出门。 她想见一次都难,此刻能多看何文昌一眼,就算处境再难堪,她也忍得。 忍不住那眼神,就期盼的缓缓的朝着何文昌看去,只看到他那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张燕燕的心就忍不住怦怦跳。 再偷偷地往上抬眼,看到何文昌棱角分明的下巴,再往上,对上了何文昌一双黝黑的眸子。 扫过来的时候还是平静无波,可张燕燕十分清楚的明白看到,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何文昌眼里升腾起的,是毫无遮掩的厌恶。 这厌恶犹如一支利箭扎进了张燕燕的心,她能忍受张春桃的挑衅,能忍受其他人对她的嘲笑,可唯独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厌恶。 张燕燕只觉得心口绞痛,整个人好像寒冬腊月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连骨头都冒着冷气。 张燕燕的亲娘见张家的男人被人三言两语就劝得就势下坡,先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腹诽这些张家的男人,没一个有刚性的。 身边又有其他婆娘说着些阴阳怪气的话,哪里还有脸呆着,就想赶快回家的去。 一扭头,看到自家闺女直瞪瞪的看着前头一个方向,脸色发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顺着闺女的视线看过去,不是何家那小子是谁?正侧头跟张春桃低声说着什么。 难怪自己闺女脸色难看呢。 张燕燕的亲娘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恼恨何文昌,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怒气一扒拉张燕燕:“还傻站着做啥?还嫌不够丢人?快跟我回家!” 说着就要走。 没想到这一扒拉,张燕燕顺着她扒拉的方向,眼睛一闭,仰面就倒了下去。 她的周围本就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张二丫跟她站在一起。 这么突然的倒下去,正倒向了张二丫。 张二丫本来就瘦弱,年纪又不大,哪里禁得住张燕燕这么突然压倒过来,一个不妨,直接被压倒在地,滚做了一团。 一时哭得哭,喊得喊,乱成了一团。 其他张家的男人见了,也忙上前搭把手,好歹里面有两个是张燕燕的堂兄,倒是不用避嫌,风卷一般,将张燕燕抬回家去了。 只剩下张二丫一个,被张燕燕兜头砸下来,在下头做了垫背。 地上有那细碎的石头子,硌得张二丫全身都疼,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没一个人理她。 张大成一家子远远的看着,就怕挨得近了,被张春桃揪过去揍一顿了。 此刻见张二丫喊疼,也无人上前,只有赵氏细着嗓子喊了两句:“二丫你跑哪里去做啥?还不快回家去!” 旁边一些跟张二丫差不多大的小后生,看着张二丫狼狈的模样,都拍着巴掌嘲笑起来。 张二丫委屈之极,抬头对上了张春桃漠然的眼神,就跟没看到她一般,那么轻飘飘的扫了过去。 忍不住心头一跳,恍惚想起,以前若是自己在村里受了欺负,或者受了伤,似乎那个时候,只有大丫会帮她找回场子,也是大丫会拉她起来,吃饭的时候偷偷分点给她,上山寻到好东西,也不忘记藏起来等晚上没人了,塞给她甜甜嘴。 可今天,大丫的眼里却再也没有她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别急着走 里正终于在箱子里找到了张大成一家的户籍纸,当初张春桃被正式收养后,是入了张家户籍的。 如今只需要将张春桃的那一行给抹去,注明已经迁出就是了。 然后在张春桃和贺岩拿来当那张文书上,把张春桃的名字录上去,注明是从何处迁出,然后拿着这张文书,就可以落户了。 落户后,再将这张文书送到镇上保长那里入档就行了。 里正拿着这张户籍纸,出了里屋,就听到外头还有些乱哄哄的。 那是自然,张燕燕突然昏过去了,张家人不好再留下,自然是跟着去了。可其他家人还守在门口看热闹呢。 谁没点子八卦心里,以张大成素日里在村民里的形象,大家都在说,只怕张大成见了张大丫自己寻了个男人要成亲,恐怕也要厚着脸皮,要点聘礼什么的吧?也不知道那张大丫的男人会不会给? 当然也有人说,张春桃都被张大成赶出家门,出族了,人家凭啥还给聘礼啊? 双方都各说各有理,自然都不肯回家去,要继续留下看个究竟。 结果,谁也没想到,张大成一家居然远远的站着,就是不过来,就连张家二丫头喊疼,也没一个人过来扶一把。 这倒是蹊跷了。 有人就想凑过去问问。 还没等凑到张大成一家子身边,里正刚好出来了。 他又不是聋子,在里屋自然也听了几耳朵,只不过这种事情,外头有他婆娘和何文昌在,他还是很放心的。 若是他真出面了,万一被人火上浇油的,闹成两个村子之间的矛盾,那才是大麻烦。 此刻出来,见门口周围还围着不少人,顿时脸色一沉,“都闲得慌是吧?地里草锄了?沟挖了?家里水挑了?都这么闲得没事,那秋收过了,等镇上说修河渠,我把你们的名都给报上去,让你们一个个的,正事不干,天天闲嗑牙!” 这话可是大杀器,要知道每年县里都会有徭役任务下来,一般都是修一下河道啊,或者修路什么的。 这可是苦差事,不是那壮劳力干不来这活,每年去一趟回来,就是最能干的乡下汉子,秋天刚贴好的一点膘,就能全部瘦没了。 好好一个彪形大汉出去,回来都瘦得脱相了,风吹都能倒一般。 因此这种事情,都是轮换着来的,谁家要是实在出不来这个人头的,就得拿银钱出来买人去替他。 里正虽然平日里古板迂腐一些,可为人还算公道,这村里百十来户人家,除了那些孤儿寡母的人家,都是好几年才轮上一回。 这突然被说今年都要报上名去,虽然知道里正可能说得是气话,可谁也不敢真赌啊。 因此哄然四散回家去了。 里正家门口顿时就清净了。 这才又进了院子,分宾主坐下,里正当着大家的面,将那户籍一页给张春桃和贺岩看了,才突然想起,“这个,你们估计看不懂不认识,我让文昌念给你们听。” 张春桃早就一眼瞟到了,那上面的都是繁体字,不过她连猜带蒙也能看明白个七七八八。 不过这身体的原身可是不识字的,就算能看懂也只能装看不懂。 倒是贺岩,淡淡的道:“我认识几个字,我念就好了,不敢劳烦。” 说着接过那张纸,特意拿到张春桃的面前,细细的读给她听了一遍。 里正和何文昌都一愣,没想到这个大胡子猎户居然识字,看他读的一字不差,就知道,恐怕不止认识几个字,而是应该读过不少书的。 何文昌越发的心中忌惮,这个时候,就算大家都知道读书人地位高,读书人厉害,可真能供得起家里孩子读书的却少得很。 一来是一位读书太贵了,一般人家真负担不起。 二来读书是看天分的,有那读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中的,也有浑浑噩噩读了好几年,勉强认识几个字,然后去给人做了帐房先生之类的。 看贺岩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 开始的时候何文昌还心里想着,不过就是个只有一把子傻力气的猎户罢了,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如今看着厉害,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能在这石桥镇打转。 可现在知道贺岩居然识字读书,何文昌心底那点子说不出口的自得,此刻就显得可笑了。 贺岩可没管别人怎么想,一边读给了张春桃听,一边还解释了一遍给她听,务必让她都听明白。 然后才将文书给了里正,看着里正当着大家的面,将张春桃的名字誊录了上去,又备注栏是从八角屯迁出,然后盖上了里正的小印。 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那纸文书,小心的递给了张春桃,又在一旁念了一遍。 张春桃实际自己都认得,可贺岩的这番心意体贴,却不得不说让人心头一热。 不说张春桃了,就是一旁看着的里正婆娘,都忍不住心里感叹两句,这张家大丫头找的这男人,还真靠谱。 看他对大丫头那模样,就知道是个疼人的。这丫头苦了十几年,这眼看是要苦尽甘来了,以后可是要享福了。 事情办完了,眼看就要晌午了,如今还不到秋收的时候,村里还是老规矩,一天两顿饭。 可张春桃如今好不容易单过,又因为原身亏损太过,要好好补补,自然是要多吃饭,吃点好的。 这一段时日,不就是因为天天三顿饭,人气色都变好了么? 因此就起身要告辞,只不过她也懂礼节,这求人办事的,总不能就凭一张嘴不是? 何况今天迁移户籍,里正也没为难他们,别的没有,也舍不得给,倒是早上在等贺岩的时候,在山上寻摸了一点山货,还在背篓里呢。 索性就拿出来,一并推给了里正婆娘,口里还说着客套话:“婶子,这都是我一早上在山里采的,不值什么钱,就是个新鲜,给家里孩子尝尝鲜。” 里正婆娘倒是也没多推辞,爽快的就收下了。 在张春桃要走的时候,把她给拉住了:“先别急着走,你这户籍都迁了,想必好日子也要尽了。到时候可以定要给婶子送个信,婶子也去喝一杯喜酒,沾沾喜气。” 一面就使了个眼色将张春桃往屋里拉。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五十九章 添妆 进了屋指着炕上两个崭新的,涂着亮汪汪的桐油的箱子道:“说来这事,是你大富伯一时糊涂,倒是让你这还受苦了。婶子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看着你找了个疼你的男人,总算这心里能好过些。” “这两口大箱子,本是我给我那孙女准备的,不过她亲事还早,倒是一时用不上这个。你别嫌弃,就当婶子给你的添妆,你且收下——” 张春桃哪里肯要,这可是人家给孙女准备的嫁妆,给她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端端的要给她两口大箱子的添妆,比许多人家亲爹娘还阔绰大方,这要是没所图,她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可不管是所图为何,张春桃都不想和八角屯的人再有什么牵扯了。 前头有张家和全婆子为鉴,张春桃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得远远的。 里正婆娘一脸推心置腹:“你这傻丫头,真是糊涂啊!这箱子是给你做脸的,不然你如今这般,没个娘家亲戚的,嫁到贺家去,就算你男人心疼你,不还有你婆婆吗?” “这天下的婆媳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是你婆婆嫌弃你没嫁妆,没娘家,处处寻你的不是,你可咋办?” “有了这添妆的箱子,虽然是自家木料打的,不值什么钱,可一来告诉别人,你也不是孤身一人,还是有人想着念着你的,真想欺负你,还得掂量掂量。二来,面上也好看些,女人出嫁,真一点嫁妆都没有也让人瞧不起。” “到时候不管这箱子里放些什么,可有这箱子在,那就是一份体面!别人想说嘴,也没出寻去不是?” “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这要是嫁过去,啥都没有,被人看轻了,以后腰杆子想挺直,就难上加难了!” “听婶子一句话,你好好跟你男人过日子,嫁过去了,啥都别管,先怀上孩子。有了孩子,你在贺家就站住脚跟了,生个儿子那就更好了!” …… 张春桃听着里正婆娘这话倒是没掺水分,勉强算是掏心窝子了,就算是对自家亲闺女,也就只能说这么些了。 可前头那个也是口口声声为她好,心疼她的全婆子,好着好着还想将她卖给人当丫头奴婢呢。 更何况无利不起早的里正婆娘? 因此只说不敢收,逼得里正婆娘没法子,索性把话给摊开了:“大丫头啊,婶子这么跟你说吧,箱子你放心收下,婶子也不是白送给你的。” “婶子看得出来,你嫁的这男人是个有本事的,将来你还要跟着他后头享大福气呢!婶子如今想求你家男人一件事——” 说着以里正婆娘的为人,也露出几分难堪之色来。 张春桃见里正婆娘这般为难的模样,就知道恐怕是怎么棘手的事情,顿时头皮发毛,连声拒绝:“婶子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我,贺家大哥不过是个乡下打猎的,就算日子稍微宽裕几分,可他能帮得上婶子什么忙?可是家里需要办什么喜事,需要山上的野味?这倒是能帮上一点,您需要什么,只管跟他说就是你,何必用求字?” 里正婆娘哪里听不出张春桃的推脱之意来,心中就有些不快,可一想到她先在外头听到的那几句话,那点子不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来:“瞧你这丫头,你还跟我装糊涂不成?你男人虽然只是个猎户,可你男人的大伯,前十年那可是咱们石桥镇一等一的人物……” …… 张春桃被里正婆娘拉到屋里去半日没出来,就剩下里正、何文昌和他三人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岩别看在张春桃面前话多,可在旁人面前,一贯寡言少语。 尤其是此刻面前,还有一个何文昌,他亲娘可是算计过自己媳妇的人,没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了,哪里还会寻他说话? 至于里正,本就古板迂腐,平日里都要人寻着他说话的,从来没有寻别人说话的理。 何文昌此刻心里有事,自然也没啥心情。 三人沉默了片刻,贺岩忍不住起身:“时候不早了,还要去镇上买些东西,再迟就不好赶路了。” 说着就招呼起屋里的张春桃。 张春桃在屋里听里正婆娘正在说贺家的旧事,不过到底是隔壁村的,里正婆娘知道的也不多,加上时日久了,也记不清许多了。 不然也不至于说了是杨家村的贺家,里正婆娘一时都没想起来,还是在外头听人说了几句,才想起那个贺家来。 原来这贺岩有个大伯,十年前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是本镇第一个考上举人的读书人,听说考上举人后没多久,就娶了一个大家小姐,然后去外地当官去了。 后来还将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接过去孝敬,只可惜两人不习惯,勉强住了两年就闹着要回来。 又花了不少银子钱,在镇上给老爷子和老太太买了一栋独门院子,还买了个婆子专门伺候两老。 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只可惜没享几年福气,就去了,那个丧事办得叫一个体面。 别人家老人去了,请两个和尚道士胡乱念上两句经,点个穴,棺材能用个松木的,就已经是极孝顺体面了。 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是前后脚去的,丧事一起办得,那贺家大伯也回来了,银子钱花得跟流水一样。 和尚道士请了两班,轮流念经,更不用说那纸钱撒得,地上都白了,跟下雪一样。 还扎了偌大的一个院子,和几个童男童女给烧了过去。 更不用说那木头,可是杉木的,听说早就备下了,每年都拿出来刷一遍桐油,老沉老沉了。 还专门买了一块墓地,作为贺家的祖坟,还立了石碑呢。 就连席面也是一等一的好,别人家白事,吃个豆腐席那就是讲究人了,贺家那可是八碗八碟,还有硬菜。 只要去给老爷子老太太磕头上柱香,就能在贺家吃上一顿席面。 当时那可是人山人海,知道消息的,几乎都去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到如今这石桥镇谁家老人走了,也没这个阵势。 好几年,那些老人们在一起,都说若是哪天闭眼瞪脚走了,能有这个排场,这一辈子也值了呢。 ------题外话------ 感谢亲爱滴el同学、草莓奶酪同学的月票! 感谢简和玫瑰的打赏! 第一百六十章 顺手人情 当然,自从那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了之后,那贺岩的大伯也就再也没回过石桥镇了。 不过怎么说,这位举人老爷到底是石桥镇杨家村的人,靠着他的名头,杨家村这些年也得了不少好处。 也因为这个,虽然贺家的人少,可杨家村也没人敢欺负贺家人。 所以里正婆娘终于回想起来了,这贺家老太太当初就只生下贺岩大伯和贺岩亲爹两个儿子。 贺岩可是那贺大举人老爷的嫡亲的侄子,难怪能弄来那文书。 镇上的那些人能不给贺大举人的面子?说不得这里面还有贺大举人留下的人脉呢。 光只这么一想,里正婆娘的心就火热起来。 为啥,别看他家男人如今还是里正,可因为太过老实,前些日子说话不小心,不就得罪了那镇上的保长吴富贵么。 那吴富贵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不清楚?最是心眼小记仇的一个人,这十里八乡哪个村的里正,看到他不得低头哈腰,陪着小心奉承。 就这样,还时不时的落个不是,被吴富贵寻个错骂两句。 下头这些里正个个都是窝着一肚子的火,可架不住吴富贵上头有人,也只得忍耐着。 自家男人当时知道说错了话,马上也赔了不是,可那吴富贵却说自家男人心不诚,非要自家男人跪下来磕头才算。 自己个的男人自己不知道?就是要面子的一个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要跪下来赔了不是,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怎么能当里正服众? 因为自家男人不肯,那吴富贵当时没说啥,事后就派人带话了,说既然不是抬举,给脸不要脸,以后这个里正也就别当了。 这简直是要了自家男人的命! 自家也想了不少法子,各处托人说情,却都碰壁回来了。 平日里相处好的亲朋故交都不敢应下说情的事,还有人劝他们要么去吴富贵家去跪着求原谅,说不得还能保住位置。 要么就认命了,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 吴大富是古板迂腐了一些,可到底要脸,也不是那腰杆子软没底线的,哪里能受得了去给吴富贵下跪?真要能忍受,当时就跪下了,怎么也不会有后来这事。 因此只在家发愁,还不敢露出半分来。 当时张春桃那事,放在往日里,说不得吴大富还犹豫一下,可碰到自家头上的虱子都扣不完,自然没空管别人,才随口就答应了张家。 也就是今日,见了这文书,里正婆娘才看到了一点生机,如果贺岩真的在镇上有关系,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吴富贵面前递个话,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家男人一码。 张春桃心里有了数,感情是因为这个,又觉得不好意思白让贺岩说话,就想从她身上入手,给两个箱子,也是好处费的意思。 看来里正一家还不知道这吴富贵已经被抓了,不过只要他们在镇上有关系,想来最迟这两日就有人来报信了。 不过此刻倒是可以做个顺手人情,当即笑道:“别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事我却可以打包票,婶子请放心吧,那保长昨儿个已经被抓了,下大牢了!你们昨儿个没去镇上不知道,我昨天刚好在镇上,却是看到了的。” 里正婆娘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了张春桃:“你说真的?没骗我?为啥被抓了?真下大牢了?” 张春桃自然不可能说出原因来,只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只是昨儿个在镇上远远的看了一眼,听镇上的人说的。婶子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镇上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里正婆娘连连点头,喜得无可无不可。 一时恨不得现在就拔脚去镇上,一时又恨不得抱着张春桃亲上两口。 此刻看张春桃越看越顺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正好贺岩在外头催促了,张春桃也就起身:“婶子放心吧,想来里正大伯没事的。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就出了屋子。 贺岩看张春桃出来,忙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生怕张春桃又受了什么委屈,见她嘴角含笑,这才放心下来。 又跟里正和何文昌告辞,两人携手出了里正的屋子,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里头有惊呼声。 贺岩脚步一顿,张春桃顺手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咱们走吧,回去再说。” 听了张春桃这话,贺岩也就毫不迟疑的跟着一起往村外走去。 离开里正家要经过村里最热闹的地方,各家的院子门都是打开着,都有人在院子里或者就在门口,好奇的张望着。 有那自认为跟张春桃往日关系不错的,还主动打招呼,“大丫啊,这是你男人?不错!看着就是个有力气,能干活的!” “大丫啊,你现在住在哪里啊?还是在山上?还是在杨家村啊?” “大丫,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我们去瞧瞧去啊?” …… 张春桃不管这些村里人问啥,都只微笑,微笑,微笑,就是不说话。 那些人见从张春桃嘴里掏不出什么消息来,就看向了贺岩,还没张口,贺岩一双眼睛扫过去,那些已经到嘴边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卡在了那里,不敢问出来了。 只得看着两人并排着,慢慢的走远,看那去路,居然还是去山上的路。 大人们就算好奇,好歹也要顾及一下,只在沿路自家门口追着问问,那些半大的孩子们不懂事,也没这么多想法,拍着巴掌,都跟在了张春桃两人身后。 远远的看着去,两人后头跟着一长串的小尾巴,一直跟着都快出村子了,那些小孩子还不肯回去。 张春桃和贺岩只做没看到,这些乡下的孩子一个个都皮实的很,这么大的年纪,都已经是附近小山坡的常客了。 走到河边,过了这条河,就是上山的路了。 此刻正是最热的时候,见张春桃和贺岩要进山了,大部分的孩子看到河水,太阳光下金波闪闪,而且是中午,这河水不深的地方已经被晒得温热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当自己傻子吗 玩水对这些孩子来说,有着不能抵抗的魔力,而跟在张春桃他们身后,爬山太累了,如今山里山货又不多,进山了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自然好些孩子,就停住了脚步。 前头又有几个孩子打头就跳进河里凫起水来,其余的孩子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陆续跟下饺子一般,都跳到河里玩起来。 张春桃此刻回头一看,身后再跟着的也就小猫两三只了。 只是,这一眼,倒是在人群最后头,看到了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影,居然是张家二丫? 她跟着做什么?不会是又打什么歪主意吧? 对于这个张二丫,张春桃觉得她就像那脚背上的癞蛤蟆,不咬人却膈应人。 真的计谋没有,小手段粗糙下作的让人没眼睛看,偏偏还没有点自觉,时不时就要出来蹦达一下。 想来还是自己对她手下留情,揍少了!不然看人家张大成,也是个死皮赖脸的人物,可被她揍得都知道躲得远远的了么? 贺岩看到张春桃的神色一变,顺着眼神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张二丫。 这个人他自然记得,就是张家的二闺女,方才跟那张燕燕两人一唱一和的往自家媳妇身上泼脏水的那个。 顿时眼神一冷,若是这张二丫不是丫头是个小子,说不得他此刻还能寻个由头教训教训,可偏生是个丫头,他反倒不好出面了。 只得一把抓住张春桃的手腕:“咱们走快些——”也好摆脱这些烦人的小尾巴。 张春桃也正有此意,她拿到了迁户籍的文书,从此和八角屯再无任何关系,也不想再有任何的牵扯。 不管这张二丫跟在后头是个什么打算,她都不打算理会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将那后头跟着的孩子甩出了老远,渐渐的都快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后头小猫两三只习惯性的跟着小跑两步追了一截,眼看追不上,也罢了,转头也回河边玩水去了。 倒是张二丫,咬着牙一直跟在后头,跌跌撞撞的跟到了往日里村民进山采摘山货的最深处,她迟疑了。 再往里面跟,就是深山老林了,那里不说女人和孩子,就是正当壮年的汉子,无事也是不进去的。 听说里头有狼和老虎,还有大黑熊瞎子,要是碰上了,那可就小命都没了。 可若是不跟上去,那这大半天的,岂不是白跟了一场?一时倒是停住脚步犹豫了。 看张春桃和贺岩三两下在树林里左一穿右一拐的,就看不见了,顿时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小命不保了,猛追了几步,一边追一边喊:“大姐,大姐,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蒙头盖脸的也跟着穿过那树林,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看到张春桃和贺岩就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忍不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腿碰到了石头,这才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嗫嚅的开口:“大,大姐,我,我……” 张春桃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我已经不是张家人了,更不是你什么大姐!说,你跟在我们后头想干啥?别是又打着什么坏主意吧?” 张二丫连忙摇头摆手:“大姐,我没有!我就是,就是……”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管不顾的噗通就跪在了张春桃面前。 “大姐,以前都是我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窍,做了哪些对不住你的事情来,伤了大姐你的心。大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改!我都听你的,只求大姐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救救我好不好?” 张春桃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说以张二丫的为人,怎么会没事追在她屁股后头呢,感情是有事想求啊。 只是,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可不是那圣母,当初张家人是怎么对她的?赶出族的时候可没管过她死活,如今这是看着她要嫁个好人家,觉得有利可图,所以就又缠了上来? 那她们可就错了主意了! 也不问张二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求她救命,以张春桃看来,刚才都能和张燕燕一起给她泼脏水,泼得那么欢,这才多大一会,就来求救命? 当自己傻子吗? 当下冷笑道:“说了,我不是你大姐,跟你们张家和你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也是有爹娘的人,没听说这有事了不着爹娘做主,反而寻着我一个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外人跪下来哀求的。” “更不用说了,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这就忘记了?真以为我张春桃是个没脾气任由你们捏的面团?平日里当牛做马的使唤;没有用了,一脚踢开,当面泼脏水!这发现有用了,就又厚着脸皮求到面前来了!” “你们不要脸,能干出这种嘴里喊姐姐,背后拿刀切的事情来,可惜我没你们脸皮厚,跟你玩不来这姐妹情深的套路!趁着我今儿个心情好,麻溜的滚下山去,不然惹急了,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一会下手没个轻重,缺了胳膊断了腿毁了容什么的,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张二丫一张脸羞得青白交错,可一想到回去后要面对的,到底咬牙哀哀哭求:“大姐,你难道真的忘了我们姐妹的情分了?小时候,你最疼我了不是吗?你就再心疼我一回,救救我!” “大姐,我给你当丫鬟,服侍你,我会做饭了,还会洗衣服,你要我做啥都行!只求大姐你收留我,给我口吃的就行!大姐,我也是没法子了,爹说要将我卖到镇上去,给人做小老婆去。大姐,我不要做人小老婆,大姐——” 真是声声泣血了,不明白的人听了,只怕都要生起几分同情起来。 张春桃讶异地挑了挑眉毛:“你是说张大成要把你卖到镇上去给人做小老婆?” 张二丫连连点头,看这个架势,觉得张春桃似乎有些心软了,越发露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她知道自己在村里其他后生面前,一旦露出这个表情来,那些后生们,一个个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说什么都只会说好。 所以下意识的,就又摆出这个模样来,一双眼睛充满期翼的看过去,忍不住那眼神就瞟向了一旁的贺岩。 ------题外话------ 感谢亲爱哒lxlflzd同学、书友20170906064101809同学的月票! 今天是520,爱你们哟~~~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记吃不记打 在张二丫眼里,大丫真是命好,没想到被出族了还能找到这种好男人,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架不住他家里富裕啊。 若是大丫能收留自己,她嫁人了,自己是不是也能跟着大丫到贺家去? 贺家既然日子宽裕,想必要比留在张家好得多吧? 这么想着,二丫觉得不仅要求张春桃,还得哀求一下贺岩才好。 当下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姐,姐夫,一看你就是个大好人,你能好心娶我大姐,就再行行好,收留我吧?我吃得不多,我听话,还能干活!真的,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我洗衣服做饭收拾院子都行的!将来姐夫你跟大姐生了娃,我还可以给你们带娃!我大姐小时候怎么带我的,我将来就怎么带小侄子小侄女,我保管带得好好的!求你们别赶我走!” “我真的没地方去了!要是回家去,爹就要将我卖了!我不想被卖!姐姐,姐夫,你们就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吧——” 说着那眼睛红彤彤的,一直要哭不哭的看着贺岩,似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贺岩身上。 贺岩皱皱眉头,这个张二丫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心思不小,尤其是那眼神,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想要提醒一下张春桃,可不要心软答应了。 还没等开口,张春桃忍不住了,马丹,当她是死人呢,她还在旁边呢,就想勾搭她的男人? 再有,这张二丫哪里来的自信啊?她才多大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太不要脸了吧! 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张二丫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下,一张脸长得如赵氏一般秀气,虽然面孔身子还没长开,倒也是个清秀的丫头,难怪有这份自信呢。 张二丫的下巴被掐住后,直面张春桃冷冰冰打量的眼神,下巴被捏得生疼,这才又回想起那些日子被张春桃武力支配的日子,顿时浑身颤抖起来。 哆嗦着开口“大……大,大姐,我……” “你说张大成要把你卖给人做小老婆?”张春桃重复问了一遍。 张二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可怜极了,努力点了点头,期待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忽然一笑,松开了捏着张二丫下巴的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张大成这混蛋居然还能想出这种好主意来!要卖给谁家?说来我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哈?”不说张二丫一脸蒙逼,就是贺岩也听愣住了。 二丫回过神来,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哽咽的道“大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是我大姐啊,你就一点都不惦念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吗?大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就甩在了张二丫的脸上,将张二丫剩下的话全部打散在了风中。 “我说你们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是不是看我今日没动手,就觉得我好相与了?张二丫!谁是你大姐?谁跟你有姐妹情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你要是真记得所谓的姐妹情分,你拿我当奴婢丫头使唤?你不狠心,你就因为一点点的嫉妒,你能把我推到河里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最是记仇!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好歹还没将你推到河里去吧?当初你们一家子背着我偷偷商量,等将我出族了,无依无靠的时候,偷偷将我卖到窑子里去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 “看来这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收养的要卖到窑子里去,自己生的,倒是疼些,卖给人家做小老婆!这么算来,张大成倒还是对你有一点当爹的心了,你回去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张春桃冷笑着道,那一字一句就跟寒冰珠子一般的从她嘴里迸出来。 张二丫神魂俱散,没想到她们一家子私下商量的话,居然也被张春桃听到了。 顿时慌了神,扑上前,要抱住张春桃的大腿,“大姐,我们当初都是被猪油蒙了心窍,如今我真的知道错了!” 张春桃抬脚就将张二丫给踹翻在地,这还是她收敛了力道的,不然只怕张二丫就要被她给踹得滚下山坡了。 这才慢条斯理的道“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故意跟在后头,哭哭啼啼的一边装可怜,一边给我男人抛媚眼?你当我是瞎子?” “还是以为你肚子里的那点算计,我没看出来?不过就是看着我被赶出张家,居然日子过得比在张家好。更不用说,我要嫁的贺家,想来你也听了一耳朵,据说贺家日子更富裕,所以就动了歪心思对不对?” “我说张二丫,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怎么就是看我不顺眼,非要跟我过不去呢?王家来提亲,你也是嫉妒眼红把我推下河,这我要嫁到贺家,你又死皮赖脸的缠上来。” “咋滴,你这是不会是听多了村里那些长舌妇的鬼话,天天想着小姨子熬死了姐姐,给姐夫当续弦吧?说来也是,那王家条件不错,可比不上贺家是吧?”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疼得脸色发白,额头冷汗涔涔的张二丫一眼,顺带又看了看贺岩一眼。 贺岩被看得立刻后退了好几大步,生怕被误会了,急忙表白自己“媳妇——”在张春桃的瞪眼后,立刻改口“春,春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再禽兽不如也不会看上这么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片子吧?” “不对!春桃,我只中意你一个!绝对不会看上其他人的!”贺岩急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张春桃看看才好。 心里恨极了张二丫这个丫头,心里已经琢磨着,怎么想法子给张家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一家子都不敢做妖了才好。 张二丫心里又慌又急,又有一种隐秘心思被戳穿的羞臊,再加上贺岩毫不迟疑的否认三连,还有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让她脸色越发白了。 只是嘴上自然不肯承认的“大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我才多大,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只是,只是——”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洋辣子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了!谁要是敢打我男人的主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一脚踹向旁边一颗手腕粗细的小树。 “卡嚓”一声,那小树拦腰应声而断,倒下的树干正好砸在了张二丫的身上,砸得她闷哼一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春桃拍拍手,看了看张二丫,她上半身都被那树叶子给盖住了,看不清她的脸色,不过在看到几片树叶子后,张春桃笑了。 那笑容看得贺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还没说话呢,就被张春桃一把抓着往山上走了。 没走出多远,就传来张二丫的惨叫声,那个凄惨,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贺岩皱皱眉头,生怕跟张二丫再扯上关系,索性加快了脚步,一边还道“咱们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去。这两日就搬到镇上去暂时住几日,也好等媒人上门提亲,到时候迎亲也从镇上迎娶,你看如何?” 他昨天太激动了,倒是没想到,今天一早来寻张春桃的时候,才发现,真若是上门提亲,总不能带着媒人下山洞吧? 到时候还有迎亲,这山路崎岖,多少人都不敢深入,真要带着人上山了,也不好抬着轿子上山不是? 因此一路就在琢磨着,还是得让张春桃搬出大山的好。 这镇上不是正好有那空着的那小院子么?一直闲置着也没租出去,暂时住几日也无妨。 当初其实他爷奶去世后,这院子空下来无人住,大伯就发话,让他们一房干脆住到镇上去,现成的小院子给他们,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总比在山村沟沟里强些。 可被贺父拒绝了,只说习惯了住在乡下,那院子让大伯他们租出去,也免得屋子长时间没人住,容易破败。 可大伯他们哪里在乎这点,只说着院子当初毕竟是家里老人住过的,留着做个念想。若是租给他人,倒是不好了。 因此这将这院子的钥匙什么的一并交给了贺父,让他没事的去看看房子,修整一下,别让房子败了就好。 贺父去世之前,自然就将这钥匙给了贺岩,这打理着屋子的担子就落在了他身上。 也因着他上山打猎,经常要到镇里,三不五时的就会在这院子里落脚一晚。 如今正好给张春桃暂住一段时日,他也放心些,到底在镇上,人也多,再托吴富勇让人照顾一二,岂不是比在山里安全? 本来是打算回山洞再商量这事的,这不是张家那二丫行事太恶心下作了吗,索性此刻说出来,好转移一下张春桃的注意力,不让她再跟那张家二丫有牵扯。 果然张春桃听了贺岩的话,也没心思理会张二丫,被贺岩拉着,越走越远了。 留下张二丫一个人,在山林里哀嚎翻滚起来。 无他,只怪她运气太不好了,张春桃踹倒的一棵小树,恰好是乡下最喜欢长一种叫洋辣子的树。 这种叫洋辣子的毛毛虫,是乡下孩子最怕的一种,长得艳丽,绿油油的,看着就渗人。 浑身都是细细的毛刺,不小心掉到身上,那叫一个酸爽,又疼又痒,皮肤稍微敏感一点点,能立刻红肿起一大片来。 以张春桃的眼力,能看到那棵树上,有不少洋辣子,都藏在树叶的背面。 那小树的树叶大部分都盖在了张二丫的身上,她最先遭殃的是手腕,先碰到了那洋辣子,当场就被蜇哭了。 又疼又痒又害怕,尤其是看到好几片爬着洋辣子的叶子,就在离自己脸不远的地方,她一动,那树叶子也跟着摇动,眼看就要摇到脸上来了。 哪里还绷得住?惨叫着,一边叫一边手忙脚乱的要将那树叶子挥开,这慌乱间,另外一只手也不知道在哪里碰到了,也开始痛痒起来。 更不用说,好像还有洋辣子被碰掉进她的脖子里,从脖子到后背,火辣辣的疼。 张二丫年纪本来不大,只觉得哪里都疼,闭着眼睛,又觉得全身似乎都被洋辣子爬满了,越怕越不敢睁开眼睛,越不敢睁开眼睛,脑海里就越发臆想的可怕,手脚都被自己给吓软了。 本来她力气就不大,加上被吓得浑身发软,心慌意乱的半天也没将这小树干给推开,满山沟里只听得到她的尖叫哭嚎声。 若是平日里,这个地方少有人来,只怕她叫破喉咙也无人听到。 今天算是运气不错,有两个孩子,本来都要回去玩水的,看到张二丫躲躲藏藏的还要跟着,到底好奇,也就跟在了后头。 两人因为脚程慢,中间又走错了路,倒是岔开了。 也幸好离得不远,听到张二丫的哭嚎声,忙循着声音找过来,见张二丫这狼狈的样子,也顾不得嘲笑,先帮着将那树干移开了。 这才发现,张二丫的脖子上,手腕上,还有半边脸上,都被洋辣子蜇得红肿起来,加上她挣扎的时候没注意,被那些树枝给刮伤了,脸上身上划破的血痕一道道的,头发也散乱成鸡窝一般,看着跟疯婆子一般。 张二丫又痛又痒,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挠,被那两个孩子喝止“千万别用手挠,挠破皮你就破相啦——” 都是农村的孩子,自然知道解这些洋辣子毒的土法子。 低头在那树叶子间寻了几个没被张二丫碾压成泥的洋辣子,拿树叶包裹着,折了一个细细的树枝,将那洋辣子的肚子戳破,挑出它肚子里那根绿色的筋来,放到一旁。 一连挑了四五根出来,一起捣碎了,涂在了张二丫被蜇的地方。 这个法子虽然看着恶心了点,可是却有奇效,很快,张二丫的呼痛声就小了些,被蜇的地方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她这被蜇的地方太多了,那四五个洋辣子的筋捣出来的汁液还远远不够。 可这附近一时也寻不到了,两个孩子记得那河边有树上有,没奈何,只能搀扶着张二丫下山了。 一路还忍不住问张二丫,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追张春桃的么,怎么就被倒霉到被洋辣子树给盖了脸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虎狼之词 张二丫又痛又痒,本就难受得不行,若不是被人搀扶着,恨不得滚到地上蹭一蹭才好。 听了这话,顿时委屈得眼泪就下来了,抽抽噎噎的添油加醋哭诉了一番张春桃的恶行恶状,本以为会得到一点同情的。 没想到那两个孩子听了,倒是哄笑起来。 这两个孩子本就不是张家的,而是村里另外一个大姓宗族,余家的孩子。 余家在八角屯虽然不如张家和何家人多势大,可也不容小觑。 这一段时日张家和何家出了不少故事让人说嘴,要说最开心的,那自然是余家人了。 他们跟在张春桃后头,不就是为了看热闹,好回去在小伙伴中吹牛的吗? 结果张春桃和她男人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哭哭啼啼的张二丫。 虽然都是一个村里的,这也是顺手搭救的事情,不算什么,也不求别的,好歹你嘴上说两句好话,让人听了心里舒服一点吧? 偏生张二丫一句谢谢的话没说,话里话外,还恨不得挑拨他们两兄弟到村里传话,坏张春桃的名声去,这就让人着恼了。 谁都不是傻子,张二丫是什么人,他们能不清楚?张春桃这些年来如何对她,对张家,整个八角屯谁不看在眼里? 如今张春桃被一家子赶走了,这张二丫还不放过,就真说不过去了。 这不知道的,谁能看得出来她们以前居然是姐妹?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再说了,张春桃的名声坏了,他们有什么好处不成?人家不背地里嘲笑他们,大老爷们,跟个碎嘴婆娘一样? 因此不仅没有如张二丫所期盼的那样,跟着她一起骂张春桃,或者是安抚她两句。 反而其中一个孩子就拍着巴掌笑道:“张二丫你哭啥?你还有脸哭?先前你当着村里人的面,往人家大丫身上泼脏水的事,你自己个忘记啦?只拿洋辣子蜇你,算是便宜你啦!” 另一个也附和道:“可不是,要不是看在是一村的,怕出了人命,像你这样的白眼狼,当谁乐意救你不成?” “一会子下了山,也别说是咱们兄弟救了你,晦气!” 说着两兄弟也不管张二丫了,反正她现在能动,就算还有些地方没涂上洋辣子的汁,可她有手有脚的,还用得着别人? 乡下的孩子没这么娇气! 因此两兄弟丢下这句话,手拉手的就钻到林子里跑远了。 张二丫急得跺脚,想喊人,一开口,那被蜇过的脸还难受呢,尤其是脖子到后背那里,先前有那两个小后生在,自然不能涂,此刻火烧火燎的疼。 只得忍耐着,加快了脚步下山,到了村里,那爬满洋辣子的树不少,寻一点就是了。 她却没看看自己此刻的样子,头发散乱,上面沾着树叶子和枯草根,衣服也因为要挠被蜇过的地方,被扯得不像个样子了,更何况脸上红肿未消,还带着那洋辣子的汁,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胳膊也是一道红一道肿,看着就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尤其是她还被张春桃踢了一脚,肚子还有些不舒服,走起路来,越发的明显,只能拿手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从山里走出来。 这模样,顿时吓坏了河边玩耍的孩子,一愣之后,有几个嘴巴长的,从水里爬起来,就往村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二丫被人欺负啦——” 没多大一会,这八角屯就连村尾的大黄狗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吃了一早上瓜,还没来得及消化完的村民们,听到这一嗓子,一个个飞奔出来。 这年头,谁家的女娃娃都是大丫二丫或者大妞二妞这样排下来的,讲究点的,还单独取个名字,不讲究的,就这么混喊着。 一说二丫,谁家没个二丫啊?这不都吓到了,以为是自家的孩子被欺负了,拎着菜刀,拖着铁锹就冲了出来。 然后张家二丫就被村里人围观了一个遍。 一看不是自家的丫头,其他家的人就松了一口气。 张家的人懵了,怎么又是他们家的孩子? 有那心软的婆娘,已经怜悯的扯了自家男人身上披着的衣裳,将二丫给从头到尾的裹住了,同情的道:“二丫别怕,没事了,到家了,没事了啊——” 一面将人搂在怀里,想安抚一二。 张二丫本来背上被蜇的地方就还没涂洋辣子汁,正疼得不行,被人这么兜头拿衣裳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还一把就抱了上来,正好勒住了她被蜇的地方。 疼的一哆嗦,尖叫着就把人给推开了:“你放开我,疼——” 得—— 听了这音,大部分的脸色就变了,有同情的,有怜悯的,有看不起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被推开的婆娘也不恼,虽然张二丫先前往张春桃身上泼脏水让人瞧不起,可毕竟这丫头遭了罪,失了清白,到底年纪还小,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情,只怕是被吓坏了吧? 总归是可怜人,还能跟她一般计较? 因此只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好,不抱你!身上可还疼?咱们慢点走,婶子送你回家好不好?别担心,有你爹娘和咱们这些叔伯婶子给你做主呢——” 张二丫毕竟年岁还小,有些事情只是一知半解,只听这话有些怪,可又没啥毛病。 想来是大家看自己这模样太凄惨可怜了?所以要给她做主?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顿时眼睛一亮,带着哭腔道:“婶子,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他们,他们太心狠了,我现在浑身还疼呢——” 众人震惊脸!他们!居然还不止一个人!太禽兽了吧! 难怪张二丫看上去那么凄惨! 有几个张家的婆娘皱皱眉头,二丫这丫头怎么这么口无遮拦的,啥话都往外嘟噜?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清白都没了,换做别家的女孩子,只怕会偷摸的回家,谁都不敢告诉。 可这二丫居然还大白天的,当着全村男女老少的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什么他们,什么浑身都疼,这些虎狼之词,是能在大家面前说的吗?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六十五章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这张家前头才出族了一个张春桃,若是这张二丫被人毁了清白的事情传出去,张家的女孩子都不要嫁人了! 顿时几个婆娘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上前,伸手就要捂住二丫的嘴,让她别在哔哔了。 可二丫哪里肯,她正窃喜有人要给她做主呢! 张春桃和贺岩她肯定不会放过,就是那两个中途把她丢下,自己跑了的余家小子,也不能放过。 因此挣扎着道:“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余家的大满小满两兄弟,他们也欺负我,将我丢在半山腰就跑了——” 这话一喊出来,众人都傻了,两个要拉走张二丫的婆娘也住了手,都看向了一旁看热闹的余家人。 余家人也愣住了,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啥?” “这里面还有余家的事?” “不是吧?余家的那两个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想女人了?” …… 张大成和张夏宝住得远,自然听到的迟,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张大成顿时扑向了余家大满和小满的爹娘:“姓余的王八蛋,你养出来的王八羔子,居然敢欺负老子的闺女——” 余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儿子他知道,虽然调皮些,可真不是那种人啊。再说了,他们也才十一二岁,毛都没长齐,平日里只知道追猫撵狗的,怎么会欺负女孩子呢? 眼看拳头都要砸到脸上来了,这才急忙往旁边一让,嘴里不忘记辩解道:“大成,这里面恐怕有误会吧?我家大满和小满还是孩子呢,怎么会欺负你们家二丫?” 赵氏已经在后头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我苦命的二丫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怎么活啊!二丫啊,娘的二丫啊——” 一时间倒是有那眼窝子浅,踩死一只蚂蚁都能落两滴眼泪的小媳妇也跟着眼圈都红了,要上前劝解去。 那边余家大满和小满的娘不干了,一边帮着自家男人要扯开张大成,一边也道:“这两张嘴巴皮一张,死活都是二丫说了!她说的就是真的?” “俗话说得好,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咋不说是你家二丫就是个不安分的小骚狐狸精?说不定就是她勾引我儿子呢!没听说吗,前头还不止一个人呢,谁知道这小贱人勾搭了多少个?好好的村里不呆着,跑到山里去,难道不是去跟野汉子约会去了?” “保不齐被我家大满和小满看到了,她怕被人看到,所以才泼脏水到我家娃身上呢!这丫头满嘴没一句实话,又是个小白眼狼,你们都忘记了,她上午还当着咱们大家都面,给大丫泼脏水呢!” “反正这死丫头片子的话,我是一句都不相信的!你说是就是?我还说你这个贱丫头勾引我儿子呐!” 余母本来就是个泼辣的,长得又壮实,张牙舞爪的就冲向张二丫,一把揪过她的头发,啪啪劈手就是两个嘴巴子。 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个小贱货,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攀扯我儿子,看老娘不直接抓花你这张脸!跟你娘一样长得一副骚狐狸模样,年纪小小的就卖弄轻浮,成日家的在村里晃来荡去的,打量谁不知道呢!” 乡下干活农作的婆娘,那力气不亚于男人。 两嘴巴子下去,张二丫转了几个圈,跌倒在地,脑瓜子嗡嗡得,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有去拉余母的,有去给张大成和余父拉架的,也有去扶张二丫的。 正没个开交的时候,大满和小满两兄弟从山上下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从人群外冲进来,“你们在干啥?放开我爹——” 众人一看,哦嚯!当事人之二居然出现了! 顿时人人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看着大满和小满兄弟。 忽然间,一道人影冲向大满,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们两个王八蛋,居然敢欺负二丫——” 不是张夏宝是谁? 张夏宝什么时候开窍,居然知道为家里姐妹出头了?自然不是!他跟余家大满和小满一贯不合,只可惜他势单力薄,打不过余家两兄弟。 此刻他见了余家兄弟,知道最好的报复机会来了,两个人居然欺负了二丫,此刻见到自己肯定理亏心虚不敢还手吧? 当着大家的面,自己好生揍一顿他们哥俩,让他们颜面扫地,看以后还怎么跟自己作对! 张夏宝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十分的骨感。 大满侧身让过了张夏宝这一铁头攻击,然后伸出一条腿去,就将张夏宝给绊倒了,跌了个嘴啃泥。 余小满和哥哥平日里打架配合十分默契,不用交代,就上前一脚踩在了张夏宝的背上,“张家孙子,你叫你大满爷爷和二满爷爷什么?” 张夏宝如同被踩着龟壳的乌龟一样,徒劳的想翻身无果,只能四肢在地上一顿扒拉,实在是狼狈得很。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了,劝了一句:“大满小满,你们也别太过分了!你们前脚欺负了二丫,人家做哥哥的替妹妹出头,到底是你们理亏——” 大满一听不乐意了:“谁特么欺负二丫那个白眼狼了?老子就说不能救她!果然是个白眼狼!连照顾了她十几年的大姐都能反咬一口,何况我们兄弟呢!” 这话一听,大有文章啊! 旁边的人忙问是怎么回事?又将二丫的话说给了大满和小满两兄弟听。 两兄弟听了,肺都要气炸了! 大满头发尖尖都是怒火,恨不得此刻将二丫给胖揍一顿出气,还要咬着牙解释:“我们兄弟本来在林子里采山货,听到有人喊救命,就急忙赶去救人。” “到地头了,才发现二丫被一颗手腕粗细的小树给压倒在地上,头发衣裳乱糟糟的,嘴里喊着救命,还被洋辣子蜇了一身。” “我们两兄弟本来不想救她,知道她名声不好。可到底是一个村里的,也是一条人命。就搬开了树,还给她弄了洋辣子汁给她涂了。看她也没事了,我们两兄弟就让她下山,又去采山货去了——” 小满接口道:“幸好我们看天色不早了,也担心二丫出意外,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下山了。结果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红口白牙的居然就说我们俩欺负她?” “我呸!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我们俩兄弟能看得上她?”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代 余母一听,越发来了精神。 本来先前她两个儿子还没出来解释,她就能先下手为强,甩了张二丫两个大嘴巴子,此刻占了理,那岂能放过? 上前就将张二丫头发一把攥过来,左右开弓。 一边打一边骂:“不要脸的小贱/人,小荡/妇!跟别的狗男人去鬼混了,想把屎盆子往老娘儿子头上扣?呸!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呢!别人穿过不要的小破鞋,也敢想塞给老娘儿子?” “今儿个告诉你,老娘儿子就算打一辈子光棍,娶不上媳妇,也不要你这样的破鞋!” 余母力气大,又是含怒出手,张二丫的脸被几个耳光下去,就肿成了猪头。 一旁的婆娘想拦,被余母瞪了两眼,就讪讪然的收回手去,毕竟那啥,张二丫理亏么? 换做是自家儿子,被这样扣屎盆子,戴绿帽子,她这做娘的,也要撕了这小贱人的嘴! 因此倒是都不好出手了。 赵氏到底还是心疼张二丫的,急忙扑过来哀求:“大满他娘,你这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放过我家丫头吧!她还小,不懂事——” “我呸!不懂事能上山勾搭野汉子去?不懂事能给我儿子扣屎盆子?你要说别家的闺女这么个年纪不懂事,老娘信!你家这丫头,打小不就学得你这个骚狐狸精么?心眼比筛子还多,她还不懂事?这么点就发骚勾搭野汉子,给你找了好几个野女婿了,这可太懂事了吧!” “你跟你男人将来可享福了!人家一个闺女只找一个女婿,你这一个闺女能找好几个,将来你那女婿只怕都认不完呢!” 余母这话着实刻薄尖酸,旁边听的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赵氏一张脸青白交错,被余母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没个主意,只得哭着看向自家男人张大成。 张大成本来是觉得占了理,那余大满的爹听人家闺女自己都主动说了,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到底有一点心虚,就一直容让着,不然以他那体格和拳头,只怕两下张大成就吃不消了。 可现在不同,余大满和小满说了,他们不仅没动张家二丫,还救了她,被反咬一口。 这还了得!余父也不忍让了,挥起醋钵大的拳头,三两下,就将张大成锤成了死狗样,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更别说张夏宝那边,一个人就不是大满的对手,何况是两兄弟联手,直接被打得鬼哭狼嚎求饶了。 张家人有心上前求情,还没开口,就被泼辣的余母给堵了回去,加上也确实是张二丫不对,哪里还好意思开口说话。 何家的人更不想沾这个麻烦,都扎着手在一旁站着看笑话。 唯有三丫,本来远远的躲在一旁,此刻眼见得若是无人替她们一家说话,只怕一家子以后在这八角屯都呆不下去了。 咬咬牙,扑了出来,挡在了二丫身前,流着泪对着余母道:“余家婶子,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二姐吧!她猪油糊了心窍,说错了话,冤枉了余家两位大哥,我替她给您赔个不是!” “你可怜可怜她,她都已经这样了,实在不能再挨打了——” 一面又扭过身子,拼命的摇着二丫的身子,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掐在了二丫腰里的软肉上,掐得本来被余母抽得晕乎乎的二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三丫见二丫睁开了眼睛,忙急切的道:“二丫,你快给婶子赔个不是!好好把事情原委说一遍!可不能冤枉了余家两位大哥,知道了没?” 一面做势扶二丫坐起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迅速的道:“你在山上到底弄什么鬼?不是去追大丫了吗?怎么弄成这样?真被男人欺负了?快解释解释,不然你名声都要臭大街了!” 抬起头来,满脸又都是心疼二丫的表情:“二丫,你慢点坐起来,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让人误会。” 二丫本来脑子都被抽懵了,此刻被三丫一掐一提醒,才勉强清醒过来,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明白了三丫话的意思。 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是说怎么听那个拿衣裳裹住她的婶子说话奇怪呢,原来如此! 该死!若真任由这村里人误会下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以前她总喜欢说这种含糊不清的话来,让那些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后生误会,然后引导他们顺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 从来没有失手过! 今儿个没想到在余家这里栽了个大跟头,这再不解释清楚,自己的名声就要被毁完了。 女孩子家,自然是名声更重要,张二丫此刻不敢再做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了。 老老实实的将自己上山是为了啥,又是怎么才被压倒在树下,如何呼救被余家两兄弟救了,然后因为两兄弟丢下她,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说两人欺负她的这点小心思都交代了。 众人听了这话,倒是时间地点都对得上了。 也就陆续有人站出来说,是看着张二丫跟在张春桃她们后头上山去了。 先前闹成这样,他们大气都不敢出,虽然看不起二丫的为人处事,可到底是一个村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要是都不说,二丫一时想不开寻死怎么办?那他们一辈子的良心也过不去不是? 因此倒是都七嘴八舌的出来证明了。 从这些人说的时间,算着脚程,也就是二丫一路都要追着,没歇脚,才能到大满小满两兄弟发现二丫的地方不久。 他们两兄弟本来就追了一大半,又放弃下山,也没走多远,折回去的路上就听到了二丫喊救命。 这么点功夫,嗨,那也做不了什么不是? 又有那有经验的婆子,看了二丫的面容,让她起来走了两步,也点头说,二丫眉型未散,走路也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姿态。 这一下子这么多证据,众人心里如何不知道,面上大都是相信了二丫的清白未失。 也就一个个劝余母罢手,只说是一个误会,到底是一个村里的,别伤了情分之类的话。 这么多人说和,余母也不好再动手了,只啐了一口道:“坏了心眼烂肚肠的小贱人,成日家搬弄是非,调三窝四的害人,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活该!” “以后看到我家大满小满,你给老娘滚远些!要是让老娘知道你敢靠近她们,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撕烂你的脸!” 说完,拍拍手,吆喝着自家男人和儿子,扬长而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验身 见余家人走了,张家其他人才围上来,一边将张大成一家扶起来,一边忍不住也怨起张二丫来:“你这丫头,本来一件小事,好好说话不就是了?非要说得含含糊糊的,这下可好,挨了打也是白挨了!自己的名声也坏了,何苦来?” 几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轻重,真以为解释清楚了,就能清白了? 这世上,最难说得清的就是清白了,一人一张口,上下两片嘴唇,长在人家身上,想咋说就咋说。 你能拦着一个,能拦住十个八个? 就不知道以后背地里会传成什么模样了!张家本来最近就名声不佳,这又要被连累了! 一时,几个张家的婆娘,看二丫的眼神,都十分的不善。 二丫只松了一口气,算是勉强过关,名声保住了,整个人就软在了地上。 正要被人搀着回去,张大成的亲娘颠颠的赶来了,见张大成一家子要回家去,忙伸手拦住了:“二丫可不能走!” 赵氏有些怕这个婆婆,小心翼翼地问:“娘,二丫都伤成这样了,得回家找个大夫看看呢,不然一个姑娘家,破了相将来可怎么办?” 张老婆子眼珠子一翻道:“名声都没了,破相不破相当有什么打紧?行了,二丫跟我去家里,族长发话了,二丫这事事关张家所有没出阁丫头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有人就不解的问了一句:“那婶子,族长咋说的?” 张老婆子瞪一眼张二丫:“族长已经去请了里正家的,还有余家族长家的,再有咱们张家的老嫂子,都在家里等着,给二丫验身呢!” “若是真没事,还是个清白大姑娘也就罢了。要是真有个什么,那就别怪咱们心狠了,到底各家还有女娃子要出嫁,可不能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二丫和三丫年纪小,不知道这验身子有多可怕,对女孩子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可那些成亲生子过的婆娘知道啊,顿时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同情的看着二丫。 尤其是赵氏,哆嗦着开口哀求:“娘,方才不是有经验的婶子已经看过了吗?二丫没有失了清白,这验身就不用了吧——” 张老婆子本就不喜欢赵氏这个狐狸精儿媳妇,对她生的几个儿女,也就是张夏宝是男丁,多了几分疼爱。 所以哪里能管二丫的死活? 更别说以前赵氏躲在张大成后头,天天挑唆着张大成跟爹娘过不去,张家老婆子和张家老爷子要教训赵氏,还有张大成拦在头里。 如今看赵氏低眉顺眼的来求自己,张家老婆子心里就跟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痛快,只心里想着:你也有今天! 看着赵氏又跪又求了半日,张家老婆子终于舒坦了一些,可到底没松口,只让后头跟着来到其他几个儿媳妇,将二丫给拖走。 这才意识到不对的二丫,想反抗哪里敌得过几个婆娘,跟拖小鸡仔一般被拖走了。 只留下赵氏一家子,抱着动弹不得的张大成哭成了泪人,也没人理会了。 至于二丫再哭闹也不顶用,直接被拖到房里,扒光了衣服,被三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毫不留情面的验看了一遍身子,出来后人就有些痴傻疯癫了。 也不敢出门了,成日家的就躲在屋里,门窗都关得死死的,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声音大一点,就吓得窝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加上张大成和张夏宝被余家父子揍得受了伤,直喊起不来了。 赵氏心疼自己男人和儿子,忙寻了个赤脚大夫来看,顺便给二丫也看了看。 赤脚大夫能看出什么来?胡乱开了点药让吃着,收了诊银就溜了。 倒是张家,天天从院子里飘出药味来,一家子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压在了赵氏和三丫身上。 两人哪里吃过这种苦,比张春桃武力镇压那些日子还难过些。 母女俩每天对着三个伤病,做不完的活不说,出门还被人指指点点,回家又要伺候两个大爷,稍不顺心,就要被打骂一番。 眼看秋收的日子就要到了,别人家地里的谷子已经沉甸甸的低头了,男人们都忙着下地将地里的水放干,这样等到收割的时候,地里的泥巴也都硬了,就能穿鞋下田割稻谷了。 而且收割下来的稻谷,如果天气好,还能放在地里晾晒个一天半天的,到时候运回自家稻谷场上,更好脱粒晒干。 更不用说,这有遗漏的稻穗和谷子,就能捡起来收回家去,浪费不了。 不然那水还关在地里,到时候不仅不好收割,还不能放在地里晾晒,必须收割完就要运回家去不说,那遗漏的稻穗只怕都落入泥巴里,拾不上来了。 这些活计以前都是张大成和张春桃干,如今一个已经被赶走了,一个还躺在床上,天天直哼哼。 赵氏也就是在张春桃五六岁之前,还下地干过活,那时候也就是割稻谷,捆起来然后运回家罢了。 至于其他的一概都不会,更不用说张春桃五六岁就能下地了,从那以后她就没下过田。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忘记了,就算是想下地,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一般农户家,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了,镰刀把要修理打磨一下,免得脱落,镰刀也要磨得雪亮锋利,割稻谷才顺手。 还要用去年的稻草,打出草绳来。这草绳要打得像像麻花一样缠绕着,然后一圈圈的串起来,拎到地头。 用的时候,解开两头,然后将稻谷铺在上面,最后压实,捆紧,再被挑回家去。 所以这个时候,村里各家都已经开始做准备了,男人修理镰刀和梿枷,还要将石头辗子清理一番。 女人则在家打草绳,还有其他零碎的准备,人人都忙得不行,就连家里的孩子,也都这几日被拘着在家帮忙。 到了如今,赵氏才发现,原来没有了张春桃,这个家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更不用说三丫了,她这几日被赵氏使唤得团团转,原来张春桃干的活计都压在了她头上,每天累得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回想张春桃当初的时候,不仅要做这些,还要下地干活,要上山采摘山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母女俩追悔莫及这都是后话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搬家 只说张春桃和贺岩一路回山洞的路上,就商量好了。 张春桃将被褥铺盖,还有日常用品衣裳之类的,先搬到镇上小院去,暂且住上一段时日。 贺岩隔日再回山洞来,将剩下的东西尽数给搬走。 媒人那边,等张春桃安顿好了,再带上门去提亲就是了。 当初贺岩想得简单,觉得只要张春桃答应了,恨不得十天半个月就能将人娶进门。 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这千头万绪的事情多了去了,要将心悦的姑娘热热闹闹明媒正娶回家,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媒人那边,按照规矩,也得一步一步来,得先上门提亲,女方同意后,得猎取两只活大雁上门求婚,当地老话叫求恳。 当然现在一般人家哪里去弄两只活的大雁去,宽裕点的拎两只大鹅去,普通家庭,两只鸭子也没人挑理。 求婚后,媒人会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带回男方家,或者找个灵验的算卦先生合一合八字,看两人年庚是不是相配,生肖是不是相克。 还有讲究一点的,会将两人的八字一并放在祠堂祖宗牌位前供上两三日,若是那两三日里平平静静,家事顺和,那就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若是八字相合,并不相冲或者相克的话,那男方就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女方。 然后就要下聘礼了,这一步很重要,一般情况下,男方越是看中女方,下的聘礼越重。聘礼里有金银首饰,有衣服料子,有礼饼,香烛,更有那富贵人家,还会准备宰杀羊或者猪以示郑重。 而女方收到聘礼后,心疼闺女的人家,只会意思意思的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会随着嫁妆一起陪嫁回男方家中。 当然也有那狠心的爹娘,聘礼全部留下,一点都不给,最后嫁妆也就只身上一套衣裳的。 不过这种爹娘在石桥镇十里八乡倒是不多,不是格外艰难的人家,多多少少也会给点陪嫁,不仅自己面子上好看些,闺女嫁过去也不至于低人一等不是? 至于这送完聘礼后,还要再挑一个黄道吉日,然后再将日期送到女方家,女方家同意了,才可以准备迎亲了。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 更不用说,男方这边要准备新房,家里宽裕些的,起码要准备些新家具,房子也要略微的装饰一下吧? 而女方这边要准备嫁妆,还要给婆家那边的人准备衣帽鞋袜之类的礼物。 讲究些的人家,还要绣嫁衣,再不济也要绣个红盖头。 当然,穷苦人家的姑娘,那天能穿一身红衣就很不错了,还有穿着自家亲娘的旧嫁衣出门子的,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再者马上就是秋收了,乡下最重要的时候,就算贺家把喜事张罗起来,村里邻居只怕也没功夫来贺喜不是? 不如等到秋收结束了,大家都空闲下来,再热热闹闹的岂不是更好? 因此大约估算了一下,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就能准备妥当了。 张春桃虽然答应了嫁给贺岩,可真要马上就嫁过去,说实话,那也觉得太快了些。 贺岩如今说再准备一个月,倒是正正好,两人能多熟悉熟悉,了解了解。 再者她只知道贺岩家有几口人,都是什么样的脾性还不清楚,趁着这个时间,也能打听打听,心里有个准备不是? 也就满口答应了。 贺岩见张春桃没意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当初说好第二日就上门提亲,如今却要耽搁一个月,本来还怕张春桃生气,觉得他说话不算话的。 哪曾想张春桃这般通情达理? 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愧疚,暗自心里发誓,到时候聘礼一定要多加两成,让人看到贺家的诚意和态度,也免得将来有人说嘴。 两人都是痛快人,既然说清楚了,也就不耽误了。 回了山洞里,大致收拾了一下,也没多少东西可以带。 除了被褥铺盖,其他一些日常需用的,比如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那镇上都有,很是不必费力气带下去。 不如留在这山洞中,不说贺岩经常进山,有这么一个落脚点,自然是方便了许多。 就是张春桃,她也没打算坐吃山空,就等着贺岩来娶她过门,肯定也是要进山采摘山货药材赚钱的。 有这个山洞,不仅能存放他们的猎物和药材,也不用再忍饥挨饿,或者随便对付吃点干粮了。 都已经晌午了,两人分工,一人收拾,一人做饭。 收拾完,那饭也做好了,囫囵吃完,看着天色还早,背起背篓就绕开了八角屯,顺着另外一条路下山了。 有贺岩带路,两人多是抄着小路,一时为了赶时间,二来也是避开人群,免得人看到说闲话。 紧赶慢赶到了镇上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下山呢。 还好这院子位置僻静,周围邻居也住得较远,又是归家吃饭的时候,街上只除了几个乱窜的小孩,倒是看不到太多的人。 最中心的那条街上的商铺,伙计们在掌柜的吆喝下,将门板一块一块的封上,偶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走过,也都急着回家吃饭。 不然等天色黑了,就要点灯费油了。 谁家都不宽裕,可禁不住这样的抛费。 两人进了院子,因着昨日才打扫过,倒是不用再打扫了。 张春桃选了昨日住过的厢房住下,趁着天色还亮,将被褥行李打开摆在了炕上,等着睡前来铺设好。 日常用品也只来得及取出来,也没空摆放。 等她出来的时候,贺岩已经在灶屋里忙活得差不多了。 昨日剩下的米面还有些,贺岩已经将面和好,他力气大,那面团揉得十分劲道,更不用说他也舍得,在和面的时候还打了几个鸡蛋进去,面团就呈现出漂亮的黄色。 锅里的水已经快要开了,只需要将面团擀平,切成面条,放入锅里煮熟捞出就好了。 张春桃贺岩那擀面的架势就知道他业务不太熟练,忙示意他让开。 自己上前,将面团擀成薄薄的一层面皮,然后撒上一层面粉,再手起刀落,将面皮切成了均匀的手指头粗细的面条。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将面条丢进去,让贺岩看着锅里,等七八分熟的时候捞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洗澡 她又趁着天还没黑,在灶屋里找到了一把香葱,一根黄瓜。 将黄瓜切成细丝,香葱摘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 这灶屋里的灶,是打得两口灶,忙的时候两口灶一起烧,一个焖饭,一个炒菜,都不耽误。 此刻那另外一口灶是闲置的。 张春桃将闲置的锅洗刷干净,让贺岩生火,锅热后倒油,小火将香葱放入油里,灶膛里只留一根细细的柴火,慢慢的翻炸则一把香葱。 等到将香葱炸成微黑色,将香葱捞出来,喷香的葱油就好了。 若是在现代,肯定还要用着葱油煸炒一下肉丝,再加入酱油、糖、盐、鸡精之类的调料,调成浓汁来。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春桃自然也变不出肉来。 不过还好有昨日贺岩买的酱油和盐还没用完,又有烧红烧肉留下来的一点点猪油,将酱油和盐,还有猪油挖出一勺子来,放在这葱油里搅拌均匀。 等面条熟了捞出来放在碗里,先码上一层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再浇上两大勺葱油调料汁。 搅拌均匀,香喷喷的葱油面就好了。 贺岩在炸葱油的时候,闻着那股香味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更不用说这葱油里又加入了一勺子猪油。 猪油的香味和葱油混合在一起,越发的勾人。 等面条拌好,贺岩迫不及待地先尝了一口,入口又香又滑,面条筋道弹牙,黄瓜丝清脆爽口,正好中和了葱油和猪油的腻。 让人一口下肚,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装面的碗比他脸还大些,贺岩一气干掉了三碗,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可看着锅里已经没多少了,倒是将碗给放下了,打算给张春桃留着,就怕她没吃够。 张春桃虽然也能吃,可这么大的碗,吃了一碗半已经撑着了。 见贺岩要放下碗筷,忙示意他,自己吃不下了,不用客气。 贺岩这才将剩下的面条全部捞完,放在旁边锅里,将那葱油调料沾了个干净,三两口就解决完了。 吃完饭,十分主动的将张春桃给推出了灶屋,让她进屋收拾去,毕竟起码要住上一个月,肯定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张春桃也不客气,去厢房里将被褥行李铺设整齐,又将日用品都摆放到顺习惯的位置。 外头贺岩已经收拾好了灶屋,顺便还烧了一锅热水,还从放杂物的房间里,翻出来一个澡盆来。 这不知是多少年前置办的,料子不错,加上用桐油刷了不知道多少层,这么些年了,虽然积了些灰尘,可将这灰尘擦洗干净,居然还能用,一点都不漏水。 贺岩看张春桃做饭就知道她是个爱干净的姑娘,想了想,又用锅里的滚水,将洗干净的澡盆烫洗了一遍。 见张春桃出来,忙活了半日,满头的汗,头发都汗湿了,贴在脸颊上,湿漉漉的。 就知道她只怕难受。 忙道:“这澡盆多年没人用,我洗干净用滚水烫过了,你要不要泡个澡,解解乏?” 张春桃眼睛一亮,从穿越过来这么些天,条件有限,还从来没泡过热水澡,能每天用热水擦洗一下,已经是极限了。 此刻听说能泡澡,忙不迭地点头。 贺岩见张春桃难得露出这样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心下一动,琢磨着,既然自己媳妇喜欢,他明日回家去,就去找村里最好的木匠,给箍个大大的澡盆去,以后媳妇想泡澡就能泡澡! 心里想着,半点不耽搁手里的事,将澡盆给张春桃搬到屋里。 又将热水给提进去,兑好了温度适合的洗澡水,还留了一桶温水备用,这才退了出来。 还怕张春桃不自在,只说让她放心,自己在院子外守着,等她洗完了喊一声就行。 说着还没等张春桃反应过来,就径直出了院子,将院子门反手关上,背对着门坐在了台阶上。 张春桃忍不住嘴角一翘,关上门,脱了衣裳,整个人滑入水中,温暖的水将人包围,暖洋洋的,舒服的让人几乎叹气。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肥皂,不过还好张春桃这几日在山中采摘了不少的皂角和无患子。 无患子的果皮被剥下来晒干,用的时候,取出一些来,没有纱网,就用布包着,沾水搓揉就能搓出泡沫来。 不仅能洗脸、洗头、洗澡、还能洗衣服。 张春桃就着这一大盆的热水,好生将自己的脸、头发和手脚都搓洗了个干净。 从澡盆里出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拿旧衣服随便绞了绞了头发上的水,用一根布条随便的扎在脑后,换了干净的衣裳打开了门。 贺岩虽然在院子门口不敢回头,可耳朵却忍不住高高竖起,几乎是屏着呼吸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他听到了哗哗的水声,虽然看不到画面,可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里头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哪里能控制得了那心猿意马? 一时理智痛骂自己,简直是禽兽,居然能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可情感却控制不住,只恨不得这一个月快些过去,好将媳妇搂在怀里,而不用此刻守在外头。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时间也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才过去了一小会。 直到张春桃开门,那木门时日久了,没有上油,发出嘎吱的声音,将贺岩惊醒。 揉揉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还不敢回头,只敢拿指头轻轻敲了敲院子门。 张春桃听到敲门声,忙道:“贺大哥进来吧——” 正说着,那头发因为没绞干,贴着脖子肩膀附近的那一块衣服湿哒哒的沾着难受。 张春桃歪着头,将头发挽到一边,细细的拧着头发上的水,露出柔软的耳朵,纤细的脖颈来。 衣服沾了水,贴着肉,越发显出肩膀和胳膊的线条来。 加上刚洗了热水澡,张春桃一贯蜡黄的脸色,此刻粉扑扑的,嘴唇也多了血色,看着是红嘟嘟的,带着未消的水汽,整个人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一般,比平常多添了几分姿色。 贺岩只看了一眼,就心跳如擂,不能自已。 ------题外话------ 感谢vivo68275120213同学的月票~~ 第一百七十章 血气方刚 贺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躺在炕上的。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张春桃身上水汽的味道,不是那种女孩子的脂粉香,而是带着一点点草木的气息。 他涨红着脸,不敢抬头,只将洗澡盆搬出去,将洗澡水给倒掉。 手不小心碰到那温热的洗澡水,似乎还带着张春桃身上的温度,那种温热,顺着手指头一直窜到了心里,软软酥酥的。 张春桃似乎也看出来贺岩的不自在,所以即使头发还没干,也只说自己困了,忙躲回屋里去了。 只将窗户打开,坐在窗户边,让夜风吹进来,好吹干头发。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空没吹风机,更不用说,她现在连一块像样的棉布大帕子都没有,这头发只能等着自然风干了。 想来还是要抽空去布庄挑选那种吸水便宜的棉布回来,当帕子也好,做贴身的衣物也罢,都用得着。 说来她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原身啥也没有,一切生活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得重新添置。 说来,看着这头发也糟心,没有营养,头发本来黄。 乡下男人女人都很少洗头发,主要是洗了不容易干,夏天还好,天气冷的时候,头发打湿了不干,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伤风。 这个时候得了风寒,那可是要命的事情,抵抗力差一些的,尤其是小孩子,很容易就一病不起。 因此这些乡下的婆娘们,从入了秋,就很少给孩子洗澡洗头。 好多不讲究的人家,都是大年三十的时候,才会奢侈的烧上一锅热水,一家子洗个干净。 听说有的地方还有一个习俗,男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的时候洗一次,成亲的时候洗一次,然后就是死的时候洗一次。 石桥镇倒是没这么夸张,可乡下婆娘也都是不讲究的。 更何况头发长了,难以打理,大部分村民营养都跟不上,头发都是枯黄如稻草一般才是常态。 也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有闲钱和闲工夫来保养头发。 原身平日里洗头发,都是和村里其他女人一样,从灶膛里撮出一锹灰来,烧热水将灰泡一会,泡出一盆碱水来,用这个来洗头发,去除头发的油气和头皮的灰尘。 这个碱水虽然好,可清洁力太强了,导致头发越来越干枯。 张春桃穿越过来后,在山上寻到了无患子,还有侧柏叶,皂角这些中草药,煮出水来洗过几次,倒是没那么毛躁了。 在张春桃之前的世界,资讯高度发达,网络上随便一搜,那养护头发的偏方秘术是一套一套的。 什么何首乌、生姜和侧柏叶、无患子、皂角、灵芝一起切碎了熬成洗发膏咯。 什么用淘米水洗头发咯。 还有用什么红花、川芎、天麻、三七之类的名贵中草药熬制出药汤来洗头发的。 在以前的世界,有无数年轻轻轻,因为生活压力大,工作繁忙而导致的秃头少女,用了各种洗发水都无济于事后,就会寻求这种古方来做最后的挣扎。 导致那种所谓的手工熬制的洗发水,洗发膏什么的,倒是卖得特别好。 张春桃也有几个秃头少女同事,用过这些,全都效果寥寥。 倒是张春桃,熬最深的夜,加最晚的班,头发却能一直保持乌黑浓密,羡慕死了无数秃头一族。 那是因为她天赋异秉吗? 当然不是,只是她知道一个偏方罢了。 当年她所在的孤儿院附近,有个老婆婆,六十多岁了,头发还乌黑发亮。 天气不热不冷晴好的时候,那个老婆婆就会在院子外洗头发晒头发,张春桃曾经好奇的围观过。 那个时候的张春桃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又是爱美的时候,自然羡慕的问过那老婆婆用什么洗头发有这样的好效果。 老婆婆倒是不瞒着,只说是用荆条的叶子揉搓出汁来,用温水冲兑后洗头,能让头发乌黑顺滑,她从小就是用这个洗头发,所以知道六十多了,还能保持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那所谓的荆条,其实就是木槿,当地叫做荆巴条,开得花也十分漂亮,在镇上农村里,一般人家都栽在院墙外,或者围着菜园子栽种一圈,当作篱笆用。 张春桃记在了心里,也就每次洗头,去采那木槿的叶子回来,洗干净后,在一个小盆里放一点清水,将叶子泡进去,然后揉搓出绿色的汁液来,一直要揉到盆里的水发黏,起一层细小的泡沫,在兑上温水,浇在头上揉搓。 这些黏稠的汁液在头上反复的揉搓,自然就将头油和头皮屑之类的脏东西都带走了。 尽量多搓揉些时间,让头发彻底吸收后,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这样清洗过的头发,不用护发素,也不会打结分叉。头发吹干后,摸上去也是十分顺滑的。 张春桃在原来的世界,用了好些年,将一脑袋的稀稀疏疏的黄毛给调理成了浓密的黑发,自然是感激那个老婆婆的。 如今到了这个时空,只可惜她还没找到那熟悉的木槿,若是找到了,定然是要用那木槿树汁,好生将头发养护回来才好。 心里想着事,一边用五指小心的将头发梳理开,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厢房的有两个窗户相对,一个冲着后院的墙,一个冲着院子里。 因为怕贺岩尴尬,张春桃开着的是冲着后院的窗户,静坐了片刻后,就听到贺岩悉悉索索的到了井边,应该是直接打了井水,随便的冲洗了一下,就回屋歇着去了。 中间隔着一间屋子,倒是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只听得到几声蛐蛐叫。 等到头发吹干,张春桃正要上炕睡觉,就听到那边厢房门,嘎吱一下响了,然后听到贺岩的脚步声走了出来。 在她的房门前停顿了一下,张春桃在房里,听着这动静,忍不住心一跳,胡思乱想起来。 这孤男寡女的,又是互定了终身的,这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要是贺岩见月色这么好,动了那情思,要进房间来的话。 她是该让他进来呢?还是打断他的狗腿呢? 张春桃觉得自己实在不好抉择。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凉水澡 还好贺岩没有给张春桃这个选择的机会,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抬脚又走远了。 听着那方向,是水井的位置? 果然,没过一会,张春桃就听到轱辘吱呀转动,打水上来的声音。 然后是一桶水哗啦泼在身上的声音。 贺岩这是又去冲澡了?这天气白天热,可到了晚上,山风习习,其实也没那么热,尤其是井水冰凉,这么直接打上来,就泼到身上,一般人的体格可受不了。 所以,贺岩这不是热得睡不着?张春桃也曾经看过有颜色的书,经常混迹在某棠啊,某po网站。 一愣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贺岩这是为啥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冲凉水澡了。 咳咳,还怪不好意思的! 张春桃听着贺岩的脚步声又走近了,还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才又回他的屋子里,关上了门。 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爬上炕胡乱的扯过被子搭上,脸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 那边贺岩血气翻涌,心浮气躁,即使是凉爽的夜风也吹不走他心头的那点燥热,实在是忍耐不住了,才跑去又冲了个凉水澡,折腾了半天,终于将心头那点火气给压了下去。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睡梦中也不踏实,做了一个不能言说的梦,赫然从梦中惊醒,大胡子也没遮住他暴红的脸和耳朵。 实在是睡不着了,贺岩小心翼翼的起床,推开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张春桃的房门还关着,贺岩想着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住在山洞里,虽然也是修整了一番,可到底山洞透风,山里晚上凉,睡着肯定不舒服。 如今难得还在睡,哪里肯惊醒她。 蹑手蹑脚的起来,洗漱了一番,想着张春桃要在这院子里暂住些日子,别的还罢了,那粮食米面可还不够。 张春桃当初就只带了一件衣裳被赶出张家,从那几个二流子手里打劫来的银钱,他心里也有数,差不多也就置办了被褥和日常用品,毕竟东西都是他帮忙置办的。 所以张春桃手里没多少银钱了,贺岩是知道的。 更不用说,自己的媳妇,当然要自己养! 不仅要养,还要养好才行! 打定了主意,贺岩悄没声的出了院子,将门反锁住,去采购去了。 这一觉张春桃睡得极为舒坦。 贺岩猜得没错,虽然张春桃迫于无奈在山洞里住下,还努力的将居住的条件改善了一番,可毕竟山洞不适合人住,肯定是没有这屋子里住得舒服。 尤其是山洞里没有阳光,一年四季都是阴冷的,住在里头一天两晚上的,也就罢了。 长时间住在里面,等将来老了,说不得一遇到变天,天气能,那膝盖关节恐怕就要疼得不行了。 这穿越过来,终于能一个人占据一整张炕,随意翻滚,实在是再舒服不过了。 美中不足是这被褥铺盖在山洞里搬下来,没在太阳下晒过,睡起来没有那股子阳光的味道。 不过这已经很是不错了。 张春桃看着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了,院子里却没有动静。 难道贺岩昨夜辗转反侧睡不着,所以早上起不来? 张春桃这么想着,麻利的起床,打开房门一看,才发现贺岩睡觉的那件屋子门是开的,他人却不见了。 院子门反锁着,估计是去买早餐或者别的去了。 张春桃也不着急,先洗漱整理完,才去灶屋里,将剩下的一点白米,淘洗干净,放水煮粥。 院子里角落里散落着几颗野生的小白菜,掐下来,洗干净,切成细碎的沫沫备用。 灶膛里留下一根柴火慢慢烧着,张春桃出来在院子里找到了扫帚,先在院子里泼洒了几盆水,将灰尘压了压,才将院子打扫干净,又将院子里的石桌和凳子擦干净。 那廊下本来就悬着两根竹竿,平日里可以晾晒衣服,还有悬挂些干菜之类的。 也被张春桃取下来,擦洗干净后,一端搁在窗棱上,一端搁在院子里的树杈上,刚刚好。 然后将被褥都收拾出来,搭在竹竿上晾晒,这样的大太阳晒上一日,晚上躺在上面,恐怕就如同卧在云朵上一般。 正忙活着,院子门响,贺岩回来了。 他背上背篓里装得满满当当的,手里还拎着好几样东西走进来,见了张春桃忍不住眼神就不好意思的瞟向了一边。 清了清嗓子,说来一声“我回来了——”然后忙不迭的低头进了灶屋。 将背篓里的东西都给卸下来,有半袋二和面,半袋白米,还有一只鸡,半筐子耐放的蔬菜,还有十来个馒头和油饼。 锅里的白粥此刻也差不多好了,张春桃洗了手走进来,拿勺子搅拌了一下白粥,将那切得碎碎的青菜末丢进去,一边搅拌一边又慢慢洒了一点细盐来提味。 搅拌了两三圈,那青菜末颜色变深,一股青菜香味扑鼻而来,这粥就好了。 盛到盆里,和那馒头油饼一起端到了外头桌上,招呼贺岩过来吃早饭。 贺岩也跟着洗了手和脸,坐到桌边。 早上吃这样的青菜粥,最是妥帖不过,胃里温温热热的,一夜的饥饿难受都被抚平了。 贺岩没想到就是最普通的菜粥,在张春桃手里,也能变得这么美味。 热热的喝了两碗,浑身毛孔都在往外面冒汗,整个人都轻松了。 一边吃,贺岩一边叮嘱张春桃,他吃了早饭就要回家去了,这几日的粮食米面都买好了,让张春桃在家里好生歇息几日就行。 他明日带着媒人上门先提亲,求生辰八字回去。 然后就要几日不能过来了,等秋收完了再继续接下来的流程,让张春桃安心等着备嫁就是了。 张春桃听了这话点点头,想了想问道“秋收你家人手够用吗?” 贺岩忙道“我家人口不多,每年秋收都要雇人收割,我娘和我妹妹在家做饭给人吃,我也只需要到地里看看,搭把手就行。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只趁着这一个月好生调养好身子就是了。” 说着还指着灶屋里一个牛皮纸包道“这里面是我去药堂给你开得滋补身子的药,一共七副,早晚饭后煎服。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你就去杏林馆里寻那药童去,他是马大夫的小儿子,也是未来的妹夫,有什么不方便的,吩咐他就好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常为妖 张春桃没想到贺岩这般细心体贴,在农忙前就将她安顿得妥妥当当的,而且还怕误会,提前先解释清楚了。 这一点让张春桃最为满意,两人要在一起过日子,有什么话,提前说开了好,免得为这些小事误会。 她可不想像电视剧和书中那样,本来提前说清楚,或者只要多一两句话的事情,就能避免误会。 非要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是多说一句话烫嘴啊,还是提前说清楚会被天打雷劈! 也许因为电视剧和书需要这样的误会,冲突来增加男女之间感情,可自己过日子,却最好还是这种说开了,没误会,平淡才是真的好。 本来她还想着这农忙,要不要去贺家帮忙搭把手。 农村里这样的情况不少见,男女方定亲后,那就相当于半个自家人了,有什么事情都要帮忙才行。 尤其是那些还才定亲,还没成亲的毛脚未来女婿,农忙的时候,可就是他们大显身手,在岳家表现的时候了。 一般是自家的农活都要先放在后头,先紧着未来岳家的农活干完了,才能回家收割自家的粮食呢。 当然,这个时候,会做人的丈母娘,就不会小气,杀鸡宰鱼的,怎么都要好生招待一下大女婿,才说得过去。 定亲了的女孩子也一样,不过她们确实先能忙完自家的农活,然后再去婆家帮忙,比如插秧,割稻谷之类的。 若是未来婆家不缺下地的人手,那也要去搭把手做饭或者做些轻省活计才行。 虽然此时两人才是口头约定,可明日贺岩带了媒人上门来,那就差不离了。 既然贺岩拿出了他的态度和诚心,张春桃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该她做的,她也不会推脱。 可既然贺岩这么说,张春桃也不强求。 毕竟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泡过无数论坛,看过无数婆媳文的,知道这没结婚前,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些的好,不然你上赶着表现,不仅不会被婆家人看好,反而会看轻你。 张春桃如今无依无靠,本就在婆家那里不讨好,若是太过讨好谄媚,反倒越被人瞧不起。 还不如自尊自爱些的好!毕竟腰要是第一次就弯下去了,以后再想直起来,那可就难了。 因此只微笑道:“行,那我听你的!” 贺岩听了这话,越发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激动和豪情充盈在心间。 从他认识张春桃的那天起,就知道她是一个武力超群,有主见有本事的姑娘,就算没他,也能过得好好的。 可此刻,当一个平日里什么都自己能解决,似乎无所不能的姑娘,微微笑着说都听自己的时候,贺岩觉得那一刻自己似乎金光护体,无所不能,这世上什么都困难都难不住他了! 他几乎是晕陶陶的走出小院,走上回家的路,脸上带着笑容自己都不自知。 一直到了自家门口,看到亲娘孟氏的那一瞬间,才略微清醒了些,冲着孟氏点点头:“娘,我回来了。” 孟氏昨儿个没见儿子回来,心里就知道贺岩恐怕就又跑去见张春桃那丫头了。 此刻见儿子回来,空着手,虽然一脸大胡子遮住了,可自己生的,自己还不清楚?看他那模样,恐怕就是昨儿个跟那张家丫头在一起呢。 顿时皱了皱眉头。 孟氏想明白了,这门亲事是拗不过贺岩了,倒是想见见那张家的丫头,到底是给自己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还没成亲呢,就勾得自家儿子,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了。 若是再耽搁下去,她倒是担心,万一弄出人命来,那他们贺家岂不是名声扫地了? 倒不如尽快将这祸害狐狸精给娶进门来,有她看着,料想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因此极力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努力摆出平和的态度来:“回来啦!到底还没成亲呢,还是注意着些,若是让人看到了,传出话来,那张家丫头的名声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既然喜欢张家丫头,就越发要尊重她,远着些才好!不然这事情还没定下,你就天天跑去跟人家在一起,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她?” “既然你喜欢,那张家丫头如今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也不方便,倒不如早点将人娶回家来,也好照顾着些,你说是不是?” “我看时候还早,现在就去村北找赵嫂子,明日就去提亲下聘,趁着秋收前,赶紧的把事办了,也免得你天天在家里也呆不住——” 贺岩没想到这才出去一天,孟氏的态度就来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前天还要死要活的反对,这过了一天,就要急忙将人给娶进门了。 若是一般男人,听到这话,恐怕就要惊喜非常,满口子答应,满脑子都只有得偿所愿的高兴和感激了。 可贺岩第一反应就是,反常为妖!俗话说的好,知子莫如母,同理,知母也莫过子。 虽然他不知道孟氏为何转变的这么彻底,恨不得比他还着急将媳妇娶进门。 可自己已经跟张春桃商量好了,婚事不着急,慢慢来,务必要办得最热闹最好才是。更不用说,张春桃那句都听你的,让他自信心爆棚,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总不能这明儿个就又去跟张春桃说,我娘说了,早点成亲的好,要不咱们就不走那些程序,赶在秋收前,先把亲成了? 呸!那自己还是个男人不是? 不说张春桃了,贺岩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自己的婚事自己都不能做主,还成啥亲?打光棍一辈子算了,别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因此只道:“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先不说我跟张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问心无愧。外头人还没人说什么呢,怎么反倒娘似乎怀疑起来?就算娘不知道张姑娘的品行如何,可难道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相信?” “在您眼里,我就是那糊涂好色的?对自己要娶进门的媳妇都不尊重的混人不成?再说了,我好歹是贺家唯一的男丁,难不成娶妻进门还不如嫁女出门子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有主张 “不说小妹了,就是大姐出嫁,那也是姐夫那边去请人算了好几个日子,拿到咱们家里来,您亲自挑选的。怎么着,轮到我这个做儿子的成亲了,反倒是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着急将人娶进门来遮掩?” “您就不怕村里人背后嘀咕,这么着急忙慌的将人娶进门来,别是做了什么丑事吧?” 只三两句,就将孟氏问得哑口无言,又有几分恼羞成怒起来。 索性撒手不管了:“行了,行了,娘知道如今这张家丫头就是你的心头肉,娘是说不得沾不得了!娘本是一片好心,倒是被你当成驴肝肺了!听你说得这话,我这亲娘还成了后娘了?” “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我不管总行了吧?你自己有主意,你自己办去!免得我插手了,你还觉得我不怀好意,要害你们似的!” 这话自然有几分赌气了,谁家儿子成亲,做娘的撒手不管的?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背后笑话? 更不消说,贺家虽然在杨家村没几户,可就那么几户,都是实在亲戚,没出五服呢。 若真让那些亲戚知道了,只怕都要问上门来了。 只不过她是心里那点子打算被儿子看破还说破了,下不来台,就想着拿捏拿捏儿子,也是想逼着贺岩跟她说两句软话的意思。 可贺岩是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听了孟氏这话,那还就当了真,十分痛快的点头道:“既然娘这么说了,就这么定了吧!这婚事娘就别管了,只安心等着喝媳妇茶就是了。” “我自有主张,一会子我亲自去请赵婶子,让她明日跟着我去镇上提亲就是了。刚好将张家姑娘的生辰八字请回来,放在爷奶和爹的牌位面前,让他们也认识认识,高兴高兴。” “等秋收完,大家都腾出空来,我请人算好黄道吉日后,再请赵嫂子,还叫上几个村里的人,一起去下聘礼,再让张家姑娘挑个好日子迎亲就是了。” 这话一出,孟氏被气了个倒仰!好嘛,她还想拿捏一下儿子呢,没曾想这胳膊肘往外面拐的糟心儿子,居然还真自己都有主张了,完全没她什么事! 有这样当儿子的吗? 孟氏是不知道,这一路回来的路上,贺岩就在心里琢磨好了。 他虽然没成过亲,可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些伙伴们陆陆续续这些年都成亲了。 贺岩为人稳重,村里同一辈的都信服他,成亲这样的大事,肯定都要拉着他参详帮忙一番的。 所以这些流程他自然也都是清楚的。 此刻就算孟氏心里被气得吐血,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的这安排没任何毛病。 又不耽误秋收,还给了两家充分的时间准备,该准备的一样没少,谁听了也挑不理来。 可越是这样,孟氏越是生气,这岂不是证明贺岩将张春桃放在了心尖尖上吗? 孟氏越想越觉得,这儿子真是白养了,自己辛辛苦苦把他拉扯这么大,结果这还没将儿媳妇娶进门呢,自己这个亲娘就要被忘了。 不过孟氏也不傻,前儿个她反对这门婚事的时候,儿子坚决的态度,还有今天的一言一行,都表明了,如今在儿子心目中,这张家丫头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越挑刺,越反对,只怕儿子越要偏心那张家丫头了。 咬咬牙,把那一口老血给吞了下去,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你到底年轻,这成亲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里面好些道道呢。要是不懂,你也别死撑着,我到底是你亲娘,你是我亲儿子呢,我还真能害你不成?” “行了,行了,既然这么着,你快去寻赵嫂子去,顺便路上买两只鸭子,明儿个好带着去提亲去。” 贺岩一听这倒是正事,连院子门都没进,转身就往村北去了。 看着贺岩走远了,孟氏捶着胸口转身进了院子,要是再让这糟心儿子跟自己说上一会,估计不是自己被活生生气死,就是她这个当娘的忍不住要暴捶没良心的儿子了。 贺娟从灶屋里忙活出来,她如今快要出嫁了,孟氏就算再心疼娇惯她,也要求严格了许多,让她慢慢开始学灶上的手艺了。 不然贺娟这做出来的饭菜,就算她是亲娘也没法子昧着良心说好吃。 马家那边,马远志可是马家的独子,马大夫一家名声在外,又有一家药堂,多少好姑娘想嫁到马家去? 这门亲事,未来亲家公马大夫满意,未来女婿马远志满意,可那未来的亲家母虽然不说什么,可女人看女人,自然是一看一个准。 别看未来亲家母平日里从来没表现出对自家闺女的不满,但是孟氏却能感觉得出来,自己闺女是不怎么入她的眼的。 马远志知道贺娟做饭手艺不咋滴的,毕竟吃过一次后,回家去足足拉了三天,比那泻药好猛些。 若不是他家开医馆的,只怕都要拉虚脱过去了。 马远志虽然瞒着,可能瞒过自己的亲娘去?只不过这未来亲家母沉得住气,不说罢了。 孟氏心疼女儿,可也知道这世上,女人嫁进了婆家门,那洗衣做饭的活,就得这新媳妇干! 别的也就罢了,这贺娟的厨艺,再不调教出来,那亲家公和亲家母可身子没他们儿子马远志硬朗,万一吃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贺娟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说马家有头有脸的人家,有什么好担心的?顶多她做两顿饭,马家人吃不惯,雇个烧火做饭的婆子不就行了? 又说马远志已经偷偷跟她说了,说答应她,娶她过门就雇个婆子,绝对不让她下厨房,让孟氏别担心。 贺娟若是不说马远志和她的打算,孟氏还不怎么担心。 可听了贺娟这话,孟氏的心就一直提起没放下过,恨铁不成钢,自家闺女真是没长脑子,这话也能听? 先不说那婆婆做了几十年的饭,咋没雇婆子伺候? 怎么这新媳妇一进门,就要雇婆子伺候了? 知道的是这做儿子的知道自己媳妇做的饭菜杀伤力太大,为了保住爹娘和自己的命,所以才雇的婆子,看似不孝,实则是用心良苦啊!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媒人 可大部分他不知道啊,自家也总不能到处宣扬自家闺女不会做饭吧?这消息传出来,自家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不知道的人眼里看着,要么就是贺娟太懒,要么就是贺娟一个新媳妇太拿乔了,这刚成亲就要婆婆的强啊! 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啥好名声不是? 那镇上人多口杂,住得又近,加上这门亲事多少人虎视眈眈,多少人嫉恨至今,就等着看贺娟嫁过去的笑话呢。 以前还觉得自己儿子是闺女成亲后的靠山,可如今儿子要娶张家丫头为妻,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丫头,连亲娘都扔到脑后了,何况是妹妹? 孟氏觉得不能再惯着小闺女了,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得逼着她学会烧几道能入口的菜不可。 因此见贺娟摘完菜就打算甩手回屋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揪着贺娟的耳朵就往灶屋里扯。 贺娟哎哟哎哟的痛得跳脚,又不敢还手,只得被扯了进去,等孟氏一撒手,就忍不住抱怨:“娘,你这又是咋滴了?被大哥又气到了?你生大哥的气找大哥去啊,拿我撒气做啥?” 贺娟又不是聋子,大哥回来跟亲娘在院子门口嘀咕了半天,虽然说些啥她没听太清楚,可还能是啥?脚趾头都能猜到,估计又是大哥的亲事呗? 所以她才一摘完菜就往屋里溜,就怕被亲娘抓住了,又跟她抱怨半天,什么大哥不孝顺啊,什么那张家丫头狐媚啊,什么老话没说错,小喜鹊尾巴长,有了媳妇真就忘了娘之类的话。 贺娟也很想哭啊,她是家中最小的闺女,这些事跟她说有啥用?她是能说服大哥啊,还是能劝服亲娘啊?有谁能听她的不成?万一自己说错了话,不管是得罪大哥还是得罪亲娘,反正倒霉的肯定是她! 她就是个混吃等出嫁的废物,放过她不行吗? 心里这么想的,那态度自然也就表现了出来,反正不管孟氏怎么念叨,贺娟就保持一种你念归你念,听进去一句算我输的态度。 孟氏差点没被自己这个一儿一女给气死!越发想念起出嫁的大闺女来,若是大闺女在家,肯定能体谅她这一番苦心的。 不说孟氏在家如何想着法子,想将贺娟调教出来。 只说贺岩去了村北赵婆子家,这赵婆子不是本地人,是隔壁县城的。 她嫁的男人,是杨家村的,叫杨大春,会一点拳脚功夫,早年做镖师在外头走南闯北,后来年纪大些了,在隔壁县城做点小买卖。 娶的就是赵婆子,听说赵婆子生下唯一的儿子后,身子不太好,索性两人就卖了县城的铺面和房子,回了老家将老宅整修了一番,又置办了些田地,一家子留在了杨家村。 因着手头宽裕,除了家里杨家村的几亩祖田,其他的后来置办的都租了出去,靠着租子,日子也过得不错。 他们夫妻俩有钱,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叫杨宗保,倒是子承父业,打小就喜欢拳脚功夫。开始是跟着杨大春后头学,大一些后,杨大春见这个儿子是真有天分,索性就给他寻了个师傅。 因着这师傅隔得远,而且要求也严苛,不出师的只能在过年才能回家住上几日。 这么几年,杨大春和赵氏因为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膝下寂寞,倒是对村里差不多同龄的孩子,都颇为慈爱。 两人又乐于助人,谁家有个烦难处,只要能搭把手的,两人也都会伸手。 加上赵婆子也会做人,说话中听,还不爱传是非,倒是很多人都爱跟他们一家子打交道。 这赵氏最近两年也是闲着无事,加上眼看自己儿子也大了,有心寻摸个可心的儿媳妇,跟在那媒婆后头学了一段时日后,阴差阳错的说成了一桩亲事。 而且那成亲的小夫妻,婚后日子过得还挺红火的,有那小夫妻帮着宣传,也就有亲戚朋友慢慢也都找到了赵氏,请她说媒。 赵氏口齿伶俐,也不夸大其词,有什么不妥的也都会提出来,并不瞒着。并且她有耐心,收费也不贵,慢慢的名声也就打出去了。 虽然不如其他媒婆名气大,可附近知根知底的,真要寻人说媒说亲,还是都喜欢找她。 这赵氏看到贺岩上门,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两句话寒暄过后,贺岩就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来到目的,请赵氏明儿个陪着自己去镇上提亲去。 赵氏是知道贺岩的为人的,也知道他这个年纪还没说亲,在农村已经极为少见了。 此刻听说他要去提亲,也为他高兴,满口答应了:“只要你相信婶子,婶子就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行了,婶子心里有数,你且先回去!我吃了晚饭就到你家去寻你娘,跟她商量着——” 赵氏没多想,这村里谁家提亲,不是媒人和做爹娘的商量的?因此顺口也就这么说来,心里还琢磨着,这也不知道贺岩看中的是谁家的姑娘,既然是镇上的,那应该家里条件不错吧? 和贺家倒是门当户对,听这意思,倒是两家都有默契了,只需要自己这个媒人去走个过场就是了。 这活也轻松,也不担心别的,倒是不耽误什么。 没想到她这话说了,却看到贺岩纹丝不动,没有回家的意思。 赵氏顿时乐了,想着这只怕是年轻人的通病,恐怕是想让自己到时候多说两句好话,把事情办漂亮呢。 没想到往日里沉稳的贺家小子,这涉及到终身大事的时候,也是跟毛头小伙子一般忐忑的。 忍不住就像逗逗贺岩:“怎么?还怕婶子给你把事办砸了?你这模样,可别让你娘看到,不然她只怕就要嘀咕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本是调侃的话,没想到这话说出来后,贺岩清了清嗓子才道:“婶子,这事我自己做主就是了,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要我去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赵氏脸上的笑容一顿,狐疑的看了看贺岩,示意他跟着自己进了院子,将院子门关了,这才凝神问道:“怎么了?我跟你说,岩哥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哪里有做儿女的亲事绕过亲爹娘的?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瞠目结舌 “从古至今,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媳妇,那才是正头娘子。你这般绕过你娘,自己私下办了,你娘到时候不承认,你让那新娘子在你家咋过日子?是算正头娘子呢,还是算通房丫头?” “岩哥儿,看你这模样,你是真心喜欢那要娶的姑娘的,可你真这么做了,你让那姑娘以后怎么见人?要是性子软一点的,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怎么办?那岂不是好端端的喜事变成丧事了?那姑娘娘家人能饶得过你?” “这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听婶子一句劝,真要你娘那边不乐意不同意,你回去好生跟她分说分说,多求求她,她是你亲娘,还能真不答应?” “你要是相信婶子,你就跟婶子好生说说,我可听你娘往日里说的,只要你肯娶亲,就算家世差点的,你娘也都不在意的。” “如今你娘连面都不出,莫非这姑娘家有什么不妥?你说与婶子听听,婶子也好给你拿个主意,或者去劝劝你娘去?” 赵氏的口碑这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她这些话,还真都是贴心贴肺的为了贺岩考虑。 并没有说因为贺岩这不合常理的要求,就多要媒人钱,或者说表面答应了,扭头就去寻人说闲话去。 贺岩知道赵氏这个婶子一贯口碑名声不错,今儿个听了这话,心里先是一热,忙道:“婶子,你误会了,我娘没有不同意这婚事!要是她不同意,我能来求婶子你去提亲?那也太没规矩了!” “我娘在家忙着,所以让我来跟婶子你说一声。那姑娘家的情况,还是我比较清楚,还是我来说比较好——” 有了贺岩这解释,赵氏心里信没信不知道,可面上是相信了。 也就含笑道:“那婶子就放心了。行了,你说吧,那姑娘家是镇上谁家的?明儿个提亲的礼都备好了没?虽然说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才是正头娘子,可咱们庄户人家也不讲究那么多。” “你们两家都有了默契,明儿个说是去提亲,倒是可以将前三礼一并办了,将那姑娘家的生辰八字给请回来,倒也便宜——” 贺岩心中也有这个打算,因此连连点头。 等赵氏将明日要准备的东西都交代了,贺岩这才将张春桃的身世和盘托出。 就算是赵氏这样八面玲珑,轻易不动声色的人,也忍不住瞠目结舌,看着贺岩半天没说出话来。 难怪孟氏不出面呢,这要换做贺岩是自己儿子,要娶这么一个姑娘,她只怕比孟氏反应还强烈些。 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猪,你挑挑拣拣这么多年,那么些好人家的白菜你不拱,千挑万选了这么一个连亲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养父母又是那般不成器,还被家族出族的白菜,这是何等眼瞎?哪个做娘的能同意? 除非那不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也不能同意啊! 那张春桃的事,她自然也是听过的,当时还感叹这个姑娘命苦,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她的命苦,分明是孟氏的命苦啊! 真娶这么个儿媳妇回家,孟氏那么要面子清高的,只怕要呕血了。 再看贺岩,平日里极为稳重的后生,提到那张家丫头,也忍不住露出一点柔情来,让自己这个外人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堵心,更不用说孟氏了,心都被梗死过好几回了吧。 好半天,赵氏才艰难的开口:“岩哥儿,你不是在逗你婶子玩吧?你要娶那八角屯张家被出族的那个丫头?你娘真的同意了?” 虽然是疑问句,可赵氏眼神里明晃晃的就是不相信。 贺岩沉下脸来:“婶子,我都来请你去提亲了,还能拿终身大事跟你开玩笑?” 赵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这,这不是婶子听愣住了么!那张家姑娘的名声——” 话还没说完,贺岩就打断了赵氏的话:“婶子,张家姑娘是个好姑娘!” 得!赵氏麻溜的闭上了嘴!又是一个昏了头的小子!再说下去就得罪人了! 有心想拒绝,可到底挺好奇的,这张家那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贺家这后生迷成这样?她得开开眼界去! 这么想着,那拒绝的话也就吞了下去,换上营业性的笑脸:“行!既然你都说了,婶子自然相信!明儿个吃了早饭,婶子就跟你去镇上!” 贺岩这才起身道谢,告辞回家去。 等贺岩走远见不到人影了,赵氏才关上院门,长叹一口气,回到灶屋忍不住道:“这都是什么事啊?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还说这村里谁都可能,就是贺家这后生不会,如今倒是我走眼了!” 杨大春先前在灶屋里,后来听到动静就没出来,也听了个全。 此刻听自家婆娘这话,摇摇头,“我看到是未必!贺家那三个,嫁出去的大闺女不算,小闺女看着就是个没成算的。” “俗话说的好,外面有个搂钱的耙,家里有个装钱的匣,不怕耙子没齿儿,就怕匣子没底儿。岩哥儿若不是娶个厉害的媳妇,这家一直由那贺家嫂子当家,只怕再过几年都要被败干净了。” “那张家的丫头,撇去别的不说,是个勤快能干的,家里家外都来得。那张家当家的是什么人,你们女人不清楚,我们男人还不知道?张家一大家子,多半都是靠着那张家丫头养活着呢。” “也就是那样的娘家给她拖后腿了,不然不知道多少人乐意娶这样能干的媳妇回去。不然那王掌柜能看上?虽然是出族了,名声不好听,可谁不知道,这张家丫头是替她那养娘背锅?” “再者出族了也好,跟那张家没了瓜葛,以后可不就能一心一意的为着婆家?也就你们这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只看到了人家名声不好,出族什么的。” “你们细想去,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那出族是个啥名堂?更不用说了,一个女人家,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了,只要婆家不嫌弃,能有什么干系?只要她一心跟着自家男人,过上两年,生下孩子,谁还计较这些个?”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今年跟往年可不同 “若不是我们家宗保年纪太小了,这样的儿媳妇,我都想给他定一个回家!比别家强不知道多少呢!” “那贺家岩哥儿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你看贺家兄弟去了,这个家交到他手里,稳稳妥妥的,就知道他不傻。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替人家着急了!” “明儿个你好好的,陪着贺家岩哥儿去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就是了,别的一句别多问,一句别多说!” 杨大春还不放心,叮嘱了几句。 赵氏知道自家男人,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眼睛也利,看人比自己强。 这么些年来,自家这个男人很少这么评价一个人。 因此也不争辩,老老实实的答应了,收拾起心情,吃了晚饭,还特意从箱子里寻出一件平日里不大穿的衣裳挂出来,打算明日里就穿这个去,也显得郑重些。 至于贺岩,出了杨大春家,顺路就去买了两只大白鹅,预备着明儿个提亲用。 这谁家不会没事买白鹅,卖鹅那家自然多嘴问了两句,贺岩也没隐瞒,大大方方的就说是为了提亲。 卖鹅那家一听,不仅抹掉了零头,还特意叮嘱,下聘迎亲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支应一声,到时候一定要去沾个喜气。 等贺岩拎着鹅回家,后头卖鹅那家的婆娘已经串了好几家门,不过一个晚上,杨家村大半人都知道贺岩已经看准了人家,要去提亲的消息了。 孟氏此刻还不知道,见贺岩拎着两只又肥又大的鹅回家,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两只鹅,得花销多少银钱啊?就张家丫头,就算提溜两只麻鸭去,难不成她还能挑理不成? 可到底这鹅也买回来了,这一路回来,想来村里人也都看到了,总不能退回去吧? 孟氏只得忍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孟氏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明儿个你和赵嫂子去提了亲,也早些回来,到底要秋收了,家里这些事还等着你拿主意呢,可别耽误了!” 贺岩点点头“我心里有数,耽误不了事。” 孟氏看着贺岩那淡定的模样,觉得他压根就没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干脆说得清楚些“今年跟往年可不同,你都安排好了?” 贺岩不解的抬起头“今年跟往年有什么不同?不还是那几亩地吗?您跟小妹在家负责做饭,烧些凉茶水,别误了饭就是了。地里的事情也不用你们操心,我雇人来收割完就完事了。” 往年贺家也是这般,他在秋收的时候,也是一半雇人,一半换工。 贺岩本就是个干活利落的,割稻谷,挑谷子,打稻谷样样都来得,是个十分厉害的种田把式。 所以村里大部分人都爱跟他换工,肯定不会吃亏就是。 若是他乐意,其实不用雇人,只跟村里人换工,也能支应下来。只要他家谷子收割回家,家里有人晾晒,照管着,他就可以去给人帮忙了。 只可惜贺家,当初贺父在世的时候,孟氏就没下过地,更不用说两个闺女了,都是娇养着的。 贺父去了,一切都压在贺岩一个人身上,尤其是这些田地里的活计,他一个人再能干也干不过来,家里的娘和妹子帮不了忙。 晾晒谷子,还有打稻谷,孟氏和贺娟都做得勉强。 别人家的男人,女人,为了省雇人的银子钱,都是自己下地,还有就是和别家换工。 将稻谷收割回家后,家里的老人孩子就会看着晾晒,将稻谷穗晒得极干,一碰稻谷就能落下为宜。 然后会用耕牛拉着石头碾子,在铺好的稻谷穗上来回的碾压,这其中,还要不停的将稻谷翻动,确保每一颗稻谷都被碾压下来。 等碾压完之后,再将没有了稻谷的稻草叉到一旁去,这些碾压脱粒下来的稻谷,会再度被晾晒。 然后趁着傍晚起风的时候,用木锹将稻谷扬起来,让风吹走这稻谷里头残留的稻草杆。 这叫扬谷,也是个技术活,要将稻谷高高扬起,这样里面的残余桔杆才会被吹走。而且扬撒出去的稻谷,落在地上会形成一个弯月形,内侧落下的就是沉甸甸的饱满的稻谷,外侧就是稻草杆。 扬完稻谷,将那些轻飘飘的稻草杆用扫帚轻轻扫去,剩下的稻谷就能装进袋子里,存储起来了。 当然,稻谷入仓后,也不得闲。 要将晒干的稻草,归集起来,然后捆成一捆一捆的,再将这些稻草捆累堆成一个个稻草垛。 这些稻草可是有大用处的,一般乡下人家到了冬天,被褥不够,就会将这些稻草晒得干干的,然后铺到炕上,上面再铺垫褥。 更穷的人家,直接就是稻草上铺床单凑合了。 柴火不够的时候,这些稻草也会被村里的婆娘巧手缠成一个个大小合适的草把,用来做饭生火。 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这些稻草又会被抽出来,放在水里泡一夜,充满了韧性后,用来扎捆秧苗。 所以说农村里,为啥要生儿子?还要多多的生?那是因为这么些农活,一年四季,两季播种,两季收获都是力气活,这种劳动强度,一般女人还真承担不下来。 男人在这个时候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家里要是男人少了,在这粮食都靠着天收的时代,只怕连一家子的口粮都挣不够。 那些家里男丁多的,人手多,田里的活计能做完不说,还能租田来种,只要有一把子好力气,就能从地里扒拉到养活自己的粮食。 贺家这样的情况,两个女人完全不顶用,就靠贺岩一个人,一季秋收下来,就能累垮。 可若是雇人来收割,那价钱也不便宜,一般人家都宁愿自己累点,苦点,熬过去,也不肯掏这个钱。 也就是贺岩,因为会打猎,有额外的一份收入,才敢雇人。 因此贺岩说的也没错,这跟往年能有什么区别?也就是马家跟自家定亲后,每年春播秋收的时候,马远志会来贺家帮忙。 可马远志本就是镇上长大的,打小跟着马大夫学医,他家就算有几亩田地,那也是雇人来种的,他也没曾下过地。 第一百七十七章 置儿子与何地 就算是来贺家帮忙,也顶多就是帮忙打打下手,当个监工,有他在旁边,好歹那些雇来的人,不好意思偷懒罢了。 所以贺岩还真不明白孟氏说的今年跟去年不一样在哪里? 孟氏看了看贺岩,这糟心儿子一脸胡子,加上天色也晚了,看不清楚他的脸色,着实分不清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索性挑明了说:“明儿个你就去提亲了,那张家丫头也就算半个咱们家的人了。这不是老规矩么,未来婆家秋收这么大的事情,她难道就扎着手站干岸不成?怎么也该到咱们家来帮忙吧?” 别的不说,这张春桃田里和家里,样样都来得,是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的。 她干活不吝啬力气,听说下地干活的速度不亚于男人。 不仅男人的活她能干,女人的活她干得更好。 那些男人干完一天的活,回家就能躺着等吃饭,可女人干完地里的活,还得回家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 孟氏心里盘算的好,这张家丫头既然在张家的时候那么能干,如今要嫁到贺家来,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好好的也见识见识张家丫头的能干。 不是说她干活不输给男人么?这秋收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每年雇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前是只有贺岩一个人下地,如今有了张春桃,再有马远志来帮忙,还有村里有人换工,倒是可以省了这笔雇人的钱了。 等收割完自家地里的活,反正张春桃如今也没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贺家,那些晾晒,脱粒,扬谷之类的活计就可以丢给她去做了。 小闺女明年就要嫁人了,今年可得把一身的皮子养一养,不然秋收,就是不下地,可要在太阳底下晾晒谷穗,脱粒,入仓这些活计做下来,再白的皮子也就晒黑了。 自家闺女的皮肤又偏生随她爹,本来就不白,今年要是再晒黑了,就算养一个冬天,也养不回来。 到时候嫁到马家去,那可是镇上,自家闺女岂不是就跟家雀群里落了一只老鸦一样显眼,被人笑话? 贺岩听了这话,定定的看了孟氏一眼,看得孟氏后脑勺一阵发毛,语气忍不住都有了几分颤抖:“你,你这么看着我做啥?咋滴?别人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哪个不到婆家帮忙?就这张家丫头金贵不成?” 贺岩放下碗筷,看着孟氏问道:“那娘打算让春桃过来帮什么?咱们家又不缺人手——” 孟氏听贺岩这语气倒是有松动,忙不迭地就道:“不是都说那张家丫头田里家里一把罩,比一般男人还能干些!咱们家地虽然不多,可每年雇人也要花不少银钱,如今你都说了,秋收后就要娶她过门,年后你妹妹也要出嫁,这可都要花钱的。” “如今能节省点,省下钱来,到时候让你们成亲热闹些,岂不是更好?成亲这样的大事,还得托赖村里人帮忙,且趁着这次秋收,有张家丫头来帮忙,你正好跟村里别家换工去,多换几家,到时候也好开口请人家帮忙。” “不然就凭咱们家这几个亲戚,也不像个样子不是?” 孟氏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她自己不觉得,还在滔滔不绝,一旁的贺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几次想开口打断自家亲娘的话,却被贺岩一个眼神给定在了位置上,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心里却又是着急又是羞愧,也不知道孟氏这个亲娘是怎么了,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她是亲闺女,也觉得她娘委实过分了。 就算十里八乡有没过门的儿媳妇到未来婆家帮忙的规矩,可大多也是做些女人力所能及的活计,或者是在家里帮忙做饭。 哪里有像自家娘说的,这是把未过门的儿媳妇当男人使唤?还是当牲口使唤? 就算这未来的嫂子没有娘家,不得她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吧? 而且娘难道没发现,大哥已经非常生气了吗?虽然脸色看不出来,可从他皱紧的眉头,青筋暴起的拳头,还有这不要钱乱放的冷气,都能感受到好吗? 等孟氏说完,贺岩终于忍不住,嚯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娘这话置儿子与何地?难道要让村里人都认为儿子娶张家姑娘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干活的吗?在娘心里,难道儿子就跟那张家人一样,要靠着女人才能养活一家人不成?” 孟氏被贺岩这几句愤怒的责问,砸得头晕眼花,下意识的解释:“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你让我前脚跟人家定亲,还特意赶在秋收前,后脚就让人家秋收过来下地干活?没这个意思,往年我们贺家都是雇人收割粮食,这定亲后,就不雇人了?没这个意思,你说省钱?” “我贺岩就算再没本事,可从爹去了,也没饿着冷着您和小妹吧?我贺岩再不济,家里再穷,也不至于婚礼热闹,要靠着欺负压榨一个真心要嫁给我,跟我过一辈子的姑娘吧?贺家就穷到让我连娶媳妇,还要靠占人家姑娘的便宜的地步了吗?” “原来我在娘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不成器没本事的儿子?所以娘这是瞧不起儿子,连带着连儿子中意的姑娘也被瞧不起了?” “儿子这么几年不说时时刻刻孝顺着娘,可除了亲事没有任何忤逆您老人家的地方吧?娘这般下儿子的面子,究竟为何?娘,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也是做娘的人,不求你对张家姑娘视若亲生,只求你看在儿子的份上,对张家姑娘面子上过得去,难道很难吗?” “我不知道娘你是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我只想说,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将心比心,若是咱们小妹,嫁出去,在婆家要受这样气,这样的糟践,你心里怎么想?” 无辜被CUE的贺娟很想说,你们吵归吵,别扯上我啊! 孟氏先前本还被贺岩说的有了几分愧意,可听贺岩攀扯上了贺娟,立刻急了眼:“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先不论马家不是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万一马家欺负你小妹,你这个做哥哥的是死的?能轻饶了马家——” 话说到这里,对上贺岩嘲讽的眼神,孟氏老脸一红,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就是她的依靠(月票加更) 贺岩冷笑道:“娘不就是仗着张家姑娘没娘家,没人给她撑腰,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么?可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她不用有娘家!她不用别人给她撑腰!我既然娶她,我就是她的依靠!没人给她撑腰,我给她撑腰!” “我堂堂一个男人,娶个媳妇回家,是疼她怜她的,不是娶她回来,让她受气的!要是娶了她还护不住他,我还算什么男人?我还不如入赘算了!” “你——你这个混帐,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混帐啊——”孟氏被贺岩最后一句话,吓得心惊肉跳,几乎要晕过去。 一直在一旁装木头人的贺娟也忍不住失声道:“大哥!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哪个有志气的男儿会给人做上门女婿的?你这么说,怎么对得起爹娘?对得起贺家的列祖列宗?” 贺岩冷哼一声,只淡淡的看了贺娟一样,就看得贺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只干看着贺岩回屋里不知道拿了些什么,然后就出了家门。 孟氏此刻才回过神来,看着那还在摇晃的院子门,忍不住抱怨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大哥这么个混帐啊,这是要气死我啊!” 此刻屋里除了她们母女,再无其他人,贺娟也实在忍不住了,“娘,你能不能别说了!大哥今天都被你逼得说出要入赘的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您也不能老是想一出是一出啊?既然答应了大哥和张家姐姐的婚事,您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脸上也别都显出来吧?你自己不知道,你方才那模样,就跟你往日里跟我说的那些恶婆婆没两样好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主意来?别的不说,真要依着你那说法,张家姐姐真来帮忙了,你让村里人背地里怎么说咱们?更不用说远志哥哥也会来帮忙,被他看在眼里,怎么想我们?怎么想我?” “求求你了,就算是您为了我好,您也别再这样了行不行?您往日里总说我未来的婆婆不喜欢我,对我是面子情,让我以后多提防着点。可我看比起您来,我那未来的婆婆可真是好太多了,起码没这么算计我吧?” …… 孟氏没被儿子气死,要被这闺女气死了! 这哪里是亲子女?这分明是来讨债的! 气得孟氏回屋里躺着去了,留下贺娟气呼呼的收拾完残局,也怄着气,索性没回孟氏的屋里,而是回自己屋里睡去了。 本来还等着闺女来给自己赔不是,哄自己的孟氏,等了半天没等到,只等到了隔壁关房门的声音,越发来气了。 一夜几乎都没睡着,一时想起自家男人临死之前的嘱托,一会又想起贺岩隐忍的面孔,一会又想起贺娟说的那些话。 迷迷糊糊的到了早上才迷瞪了一会,等她醒的时候,就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人说话。 侧耳一听,那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正是赵氏,说的好像是自家儿子昨晚去山上下套,今早收了不少猎物回来,正夸着自家儿子呢。 然后就听到贺岩很爽快的拎出一只兔子给了赵氏,说让她拿回去,给杨大春添个下酒菜。 就听到赵氏笑着推让了两句,还调侃贺岩,说就算不给兔子,也会好好给他办妥提亲之事的。 外头有说有笑,屋里孟氏气得咬牙,翻身下了炕,一下子拉开了门,就看到院子里正中央,两只大白鹅精神抖擞。 旁边还放着几只山鸡和兔子之类的猎物,赵氏手里拎着一只肥嘟嘟的兔子,见孟氏出来,只做没看到她一脸的不快,还未曾梳洗的狼狈。 反而十分善解人意:“看来我是来早了,不知道你们还没吃早饭呢。那你们先慢慢吃,我先回家将兔子收拾了,我们当家的就好这一口。一会子岩哥儿你准备妥当了,经过我家门口叫我一声就是了——” 说完,拎着兔子,脚不沾地的走了。 赵氏多有眼色,先前一进贺家的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都这个时候了,要去提亲的日子了,换做谁家,不是早早就起来准备了? 咋轮到贺家,她这个媒人都进门了,孟氏还窝在屋里不出面呢。 只不过昨儿个杨大春那番话,提醒了赵氏,她便只装糊涂,拉着贺岩说话,其余的一句都不多问。 没想到孟氏突然拉来门出来,那脸色,啧啧,真难看!她可犯不着上赶着打听人家的私事,也不想沾惹是非。 恰好贺岩先要给了她一只兔子,往日里来说,她是不肯收这么贵重的礼的,毕竟还要另外收谢媒钱呢,显见得她占便宜不是? 可今天,她都不多推迟,就这么收下,寻了个借口出来了。 反正不管他们贺家怎么闹,她只等人上门就是了。 赵氏回家将兔子丢给了杨大春收拾,倒了一杯水,慢慢一边喝,一边跟杨大春念叨,也不知道这贺家,一会子是贺岩得偿所愿呢,还是孟氏以孝道压制住了贺岩,这亲事取消呢? 杨大春听得只皱眉头,只觉得那孟氏实在有些拎不清。自己的儿子自己不清楚?是自己能拿捏得那种? 这么闹腾下去,把母子情分闹腾得没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总有后悔的时候。 还有贺家那个小丫头,也是个没主意的。 看贺岩那态度,张家丫头肯定是要娶进门的。到时候这贺家就是张家丫头当家作主了,孟氏是长辈也就算了,那贺家小闺女,可还没出门子,将来出嫁一事还要娘家操持呢。 就算成亲有孟氏做主,可将来在婆家受了委屈,还得娘家出面不是?到时候孟氏一个老婆子谁理她?能给那小闺女做主撑腰的不得是哥哥嫂子? 贺家情况不比其他家,贺岩也不是那愚孝,眼里只有亲娘妹子的蠢人。自己想娶个喜欢的姑娘回家,亲娘和妹子都不支持,将来还指望人家支持你?那嫂子在哥哥耳边吹点枕头风,再深的兄妹情分,也就慢慢淡了。 想了想,又叮嘱赵氏,只管听贺岩的就是,孟氏那边面子情就罢了,如今跟贺岩石结个善缘,将来说不得自家宗保还能得人家照拂几分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杀鸡待客 赵氏也不傻,撇撇嘴道“我心里有数呢。一会子去了镇上,见了那张家姑娘,我且看看那姑娘是什么品格,若真是个好的,我做个顺手的人情,提点两句,结个善缘。将来等他们成亲了,大家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再多帮衬几次,还怕人情送不出去?” 说完倒是又感叹起来,这贺岩都眼看就成亲了,自家宗保年岁也差不多了,不说成亲,起码先定下个好姑娘吧? 说到自己的儿子,杨大春也露出一点怅然来,儿子在家呆不住,跟着师傅学武固然是好,可这一年也就过年才能在家呆上几日,他们夫妻如今年岁也大了,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的,未免就觉得凄清了些。 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宗保跟着也学了好些年了,该学的也都学得差不多了。我看年底就让他回来,在家先歇上一段时日,我再去舍了我这张老脸,给咱们宗保寻摸个差事是正经。” 赵氏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她早年就有这个想法,想把儿子留在家里,偏生当家的说什么,男人窝在家里骨头都窝软了,就该出去见见世面,摔打摔打才成器呢。 家里大事都是当家的说了算,加上杨宗保也想出去,她还能怎么样? 如今好不容易当家的松口了,赵氏真是欢喜极了。 再看到贺岩,真是觉得哪哪都顺眼,想着若不是因为贺岩的亲事,自家当家的还不能这么轻易松口呢。 一会子去了镇上,见到那张家姑娘,她得好好提点两句才是。 贺岩跟孟氏在赵氏离开后,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虽然没有争执,可贺岩并没有多说话,只叮嘱了贺娟两句,让她看好屋子,然后又从自己连夜收套子捡回来的猎物里,挑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给贺娟,让她收拾。 闷不作声的回屋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将剩下的猎物都装好,拎着两只大白鹅,连早饭都没吃,就出门去了。 贺娟本来想劝上两句,看到贺岩黑沉沉的脸色,愣是没敢开口。 只得傻傻的看着贺岩走远了,回头再看到孟氏站在自己身后,也看着贺岩的背影,脸上倒是流露出一点心疼来,嘴里还在嘀咕“昨晚跑出去一晚上没回来,弄得那点子东西,这是都给那小狐狸精去了?这么着急忙慌的,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 贺娟简直没眼看自家亲娘了,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就算是大哥想吃早饭,那也得有得吃啊!娘你睡到现在才起来,咱们家冷锅冷灶的,大哥吃啥?吃风吗?大哥算是好的了,累了一晚上,饿着肚子都没跟你发火,你还挑他的理——” 说着甩手进屋去了。 气得孟氏忙转身,追着贺娟道“死丫头,平日里惯得你,有这么跟老子娘说话的?你娘我一天没起早,你这么大的丫头了,不会自己做饭?” “如今我还活着能给你做,要是我死了呢?还是嫁人了,你把你娘带着嫁到婆家去给你做饭去?” 一边骂,一边揪着贺娟的耳朵,扯到灶屋里去忙活去了。 只说张春桃,一早就起来,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又将中间堂屋打开,开窗透气,将座椅也都有擦洗了一遍。 估摸着贺岩带着媒人从杨家村赶到镇上,差不多也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是一天中正热的时候,一路这么走来,估摸着也是饥渴交加。 因此先烧了一大壶干净的开水,将那晒干的三皮罐叶子丢进去,泡了一大壶凉茶,又打了一桶井水倒入盆里,将这凉茶冰在井水里降温。 等到贺岩他们到的时候,那就刚刚温热入口。 自己随便做了个面条,放了两个鸡蛋进去,也就十分不错了。 收拾院子,就开始准备午饭了,媒人和贺岩上门,总得有几个菜才好。 贺岩昨日本来就买了不少,那只鸡还在笼子里,直接烧了开水,然后拿一只碗,碗里放了小半碗清水,再放一点盐进去搅拌均匀,再将鸡抓过来抹了脖子,将鸡血滴入这碗里。 等鸡血都滴得差不多了,张春桃将鸡丢入盆里,拿烧开的开水浇了一遍,将毛都烫湿透了,然后趁着热,将鸡毛快速的给拔下来。 张春桃手脚麻利,很快那鸡就光溜溜的被褪干净了毛,那些细小的绒毛,还有一些毛桩,要在细细的给拔一遍。 然后再从灶膛里拿出一根还燃烧的柴火出来,将鸡在火上燎烧一遍,将那些绒毛都给烧掉。 接下来就可以将鸡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掏出来,将鸡冲洗干净,然后斩成小块。 在贺岩昨日买回来的蔬菜里,扒拉出几个土豆来,削皮切成块,放在一旁备用。 灶里添火,然后将鸡块放入炒干水分,炒得鸡块略微焦黄,里面的鸡油也被炒出来,油汪汪的。 再放入葱姜和盐,还放了两个小小的干辣椒,继续翻炒出香味来,鸡肉香味夹杂着辣椒的辛辣,传出老远去,勾得附近几家的孩子,巴在院子门口闻着里面的香味只流口水。 翻炒得差不多了,再将土豆块一并放入,淋上一点酱油,翻炒一番后,浇上半瓢水,没过鸡和土豆块,大火烧开后,抽出多余的柴来,只留下一根柴火慢慢的炖着。 才有空来处理那些内脏。 鸡内脏看着脏,其实处理好了,也是一道极为下饭的菜,爆炒鸡杂,是张春桃以前极为爱吃的一道菜,酸辣可口,就着这道菜能吃掉两碗饭。 这里面鸡心、鸡肝、鸡肾都好处理,最难处理的是鸡胗和鸡肠。 鸡胗切开,将里面的食物残留和小石子冲掉,露出一层黄色的膜来,这个叫鸡内金,是一种中药。 切开鸡胗后,这个要马上把内膜剥下来,不然就不好剥下来了。 鸡肠子最难处理,要折一根细细的竹枝,将肠子挑开,先冲洗一遍。 一般来说,要用盐或者面粉搓洗,才能洗得干净,可这个时空,面粉和盐都是极为金贵的东西,自然不能浪费。 不过也难不住张春桃,弄了一点草木灰来搓洗,效果也是一样的。 将这些都清洗干净后,切成大小合适的块,放到一旁备用,这就是两道硬菜了。 第一百八十章 听话听音 又配了一道清蒸蒜泥茄子,再加上一个焖烧南瓜,然后一道小白菜鸡蛋汤,四菜一汤,国宴标准了。 张春桃在灶屋里一通忙活,压根不知道,院子门口,已经围了七八个附近的小孩,他们也是厉害,一个个都抱着自家的饭碗,蹲在院子前,闻着那从院子里传来的味道下饭。 抽着鼻子闻一闻,扒上一口饭,再抬头闻两下,再低头扒一口饭。 间或还交流几句“这是鸡肉的香——” “这个酸酸辣辣,冲鼻子的不知道是啥,真香——” “这要是能让我吃上一口,我这辈子都值了——” ……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摇头摆尾的一边闭着眼睛吸气,一边说着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好笑。 贺岩和赵氏一路紧赶慢赶,赶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让贺岩都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赵氏也惊疑不定的指着那几个孩子道“岩哥儿,这是咋回事?” 正说着,一阵风过,那股勾得人直吞口水的肉香又飘了过来,尤其是其中还带着一点辛辣,乍一闻,不吃辣的,忍不住就打起喷嚏来。 赵氏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得鼻子痒痒的辣辣的,可是忍不住又还想去闻。 那群孩子见来了大人,看起来倒是这家的亲戚,忙哄笑着散开了,也没跑远,只等贺岩和赵氏进去了,又跑回来守在了院子门口。 贺岩敲了敲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春桃?” 就听到里头答应了一声,然后一阵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张春桃笑盈盈的脸来。 将两人迎了进去,关上门。 一进院子门,那股香味越发冲鼻子,贺岩还没来得及介绍,赵氏忍不住开口了“这是做得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味还怪冲的?” 张春桃微微一笑“不过是些家常菜罢了。” 说着,看贺岩满头大汗,衣服后背都湿透了,忙先倒了两碗已经凉得差不多了的三皮罐凉茶“累着了吧?先喝口茶——” 贺岩心头一热,接过那凉茶,一气就喝了个干净,入口刚有一点余温,略带一点茶味,最后还有一点甘甜从舌尖泛上来。 一碗凉茶入喉,那火烧火燎的嗓子立刻舒服了,浑身的热气都消减了不少。 忍不住又自己倒了一碗,一连喝了三碗,才感觉暑气全消,活了过来。 赵氏接过茶碗,这碗是本地的土陶碗,只看得出这不是白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煮的,没有什么味道,见贺岩一气喝了三碗。 她说实话,赶了这半天路,嗓子也冒烟了,也尝试着喝了一口,忍不住眼睛一亮。 一碗喝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本想开口就问,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那边张春桃已经打了两盆温水,请赵氏和贺岩过去洗把脸,洗去一脸的尘土。 水温刚刚合适,温热的舒服。 赵氏是知道的,这太热了,用冷水洗漱,倒是把汗都给逼回去了,对身体不好。 没想到这张家姑娘居然也知道。 再联想那进门闻到的香味,还有那凉茶的味道,赵氏忍不住心里就高看了张春桃一眼,越发起了结交之心。 等两人洗漱完,三人才分宾主在堂屋坐下。 赵氏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先将来意说明了,又着力夸奖了一番贺岩的好处,什么人能干,顾家,又疼媳妇之类的话。 只略提了贺家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妹子,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就是小妹明年也要嫁人了。 又说嫁过去后,就是她当家作主,以贺岩的本事,小夫妻一条心,两人肯定能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了,贺家的人口情况都交代了,也没说贺家半句不好。 可俗话说的好,听话听音。 只要不傻,就能听得出来,这里面都是夸贺岩如何,半句都没提他的老娘和妹子如何如何。 而且最后还说什么,嫁过去就当家作主,小夫妻一条心,两人能把小日子过红火。 这几乎就是明晃晃的提醒张春桃,贺家那边,未来婆婆和小姑子恐怕对这婚事不太满意,可拗不过贺岩。 只要跟贺岩一条心,把男人哄住,嫁过去就当家作主,将来日子不会差。 果真是个妙人! 张春桃笑看了赵氏一样!没想到贺岩找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媒人! 当下也就落落大方的将自己的条件说了,并无半点遮掩的意思。 赵氏越发看重起张春桃来,这么大年纪的姑娘,接人待物不怯场,听到她提亲,也没有故意的装出那含羞带臊得模样来,就值得让人尊重。 更不用说,说起自己的身世来,也不见有什么自卑或者自觉低人一等的,似乎这不过是再寻常的事情罢了。 就凭这,赵氏就能肯定张春桃绝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即使这般,可她还沉得住气,半点不见慌张。 就这气度,这份心性!哪里像是个乡下的村姑? 赵氏当年跟着她当家的走南闯北也很是走过些地方,也算见过时间,什么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都成有幸见过几个。 可像眼前这张家姑娘这样的人物,她也没遇到过。 赵氏不得不感慨,岩哥儿这孩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这样的好姑娘居然被他碰到了! 最主要的是,这孩子眼光毒,手脚也快!这么看来,两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贺岩坐在一旁,没怎么插话,只看着张春桃,就觉得心满意足,浑身的疲惫,还有那憋了一晚上的戾气,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两边大致的程序走得差不多了,互相介绍了情况,都没啥不满意的。 赵氏又将贺岩带过来的提亲礼给拿过来,除了那两只大白鹅外,特意将贺岩昨晚还上山去下套收猎物,就为了让提亲礼更丰盛些的心思也说了。 末了还笑着调侃了两句,说显见得贺岩是真心喜欢了云云。 顺带着就将话题给拐到了求张春桃的生辰八字上。 张春桃听了这话,才知道贺岩昨晚一夜没睡,再联合赵氏说的话,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 当下一笑,只说想必一路走来,都饿了,正好饭菜都好了,先吃饭,吃了饭再说,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赵氏也就一笑,附和着说是。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贺家当年 等张春桃将饭菜都端上来,一盆土豆炖鸡块,因为放了一点酱油,那鸡块和土豆都沾着酱油的色泽,油汪汪的,最上面还撒了一点碧绿的葱末,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盘子辣椒爆炒鸡杂,青翠的辣椒块,再加上零星几个切成小圈的干辣椒,一端到桌上,那股酸辣之气,就刺激得赵氏忍不住分泌唾液了。 还有一道清蒸蒜泥茄子,一道焖烧南瓜,金灿灿的南瓜被焖得粉烂粉烂的,一股甜香。 最后是一道小白菜鸡蛋汤,碧绿的小白菜,清澈的汤,上面漂浮着金黄的蛋花,香葱末最后撒上提味。 这四菜一汤,将桌子上都摆了个满满当当。 就这几道菜,光看着颜色,闻着味道,不是赵氏夸,这在乡下就是能当席面的水平了。 只有三个人,张春桃焖了一锅米饭,里面还放了点苞谷碎,盛出来一看,白色的大米中还夹杂着点点金黄色,看着就有食欲。 招呼着坐下,张春桃作为主人先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鸡杂,赵氏和贺岩才跟着举起筷子来。 赵氏先吃了一块鸡,鸡肉炖得烂烂的,沾着汤汁,入口极香。 土豆也焖得入味了,要一口,面面粉粉的,带着鸡肉的香味,让人吃了一口,忍不住再吃第二口。 初入口还不觉得,越吃越感觉一点点辣劲就上来了,可这点辣越发让人胃口大开,就算辣得汗都出来了,也舍不得放下筷子来。 还有那一道爆炒鸡杂,更辣一些,还带着一点酸,鸡胗和鸡肠子什么的一点腥味都没有,让赵氏这个对内脏本不太感冒的人,试探着吃了一筷子后,不顾形象的又多夹了两筷子。 吃到最后,越来越辣了后,那一道清蒸蒜泥茄子和焖烧南瓜,一个解腻,一个解辣,正正好。 不说贺岩和张春桃了,就连赵氏就吃了两大碗,撑到不行了,才依依不舍得放下了筷子。 那眼睛还忍不住在桌上梭巡了一番,才抱着一碗小白菜鸡蛋汤,慢慢的喝着。 这蛋汤白菜清甜,鸡蛋嫩嫩的,吃到这个时候,蛋汤温度刚刚好,喝一口,那被辣椒烧灼过得喉咙和胃口,得到了极好的抚慰。 张春桃见贺岩只闷头吃饭,看那样子,估摸着是饿极了。 到最后,这四个菜,三个人居然都解决完了,剩下的半盆汤,被贺岩将锅里剩下的米饭全盛来,泡着汤一气吃光了。 吃完也不等张春桃起身,就十分自觉地把这些碗筷都收到灶屋去洗去了。 若是没有赵氏,张春桃自然是任由贺岩去了,可这不是有外人在么,张春桃当然是要客套一下的。 被赵氏一把拉住了,只笑着说:“今儿个忙活这半天,做了这一桌子好吃的,你也辛苦半日了。岩哥儿要表现,就让他表现去,这种机会可不多。” 说着又道:“让岩哥儿忙去,咱们娘俩说点女人间的话去。” 张春桃听赵氏这么说,也就笑着将人给请到了她住的房间。 赵氏跟着张春桃进了房间一看,虽然东西不多,可收拾的干净整齐。 炕上铺着九成新的被褥,炕角放着一个木箱子,屋子里的挨着窗户摆放着桌子和两张椅子,擦得干干净净的。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碗,碗里盛了半碗清水,水中养着几朵素白的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两人在桌边坐下,赵氏先夸奖了一下这屋里收拾的齐整,尤其将那碗里养着的茉莉花是夸了又夸。 张春桃只得谦虚的将哪里哪里,没有没有,客气客气之类的话来回说了好几遍。 这才步入正题。 来的路上,赵氏既然已经打算好好卖贺岩一个人情,结个善缘,自然就要尽心尽力。 此刻见了张春桃本人,将那听了传言后的一点轻看之心一并都去了,倒是真有几分推心置腹了。 先是细细分说了一下贺家如今的人口,贺家在杨家村,也就三五家,没出五服,却也不是嫡亲的兄弟。 当初贺岩的曾祖父是外地人,家里似乎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流落到杨家村,娶了本村的姑娘,算是彻底扎下根来。 后来生了贺岩的祖父后,回家乡探亲,再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亲戚,说是贺岩曾祖父的隔房的堂弟。 据说老家那边闹饥荒还是什么,过不下去了,索性跟着过来这边,也想混口饭吃。 这两个隔房的堂弟也算老实本分,又是勤快的,在杨家村落户后,也随着贺岩的曾祖父,娶了杨家村的姑娘。 贺岩曾祖父这一支,只生了贺岩祖父和姑祖母两个,姑祖母远嫁,就留下贺岩祖父一个。 倒是那两个堂弟后代子孙强些,每家都生了好几个儿子,后来分家出去,如今也有四五户了。 他们跟贺岩家虽然没出五服,可因着杨家村贺家人少,倒是关系一直颇为不错。 而且都是爽快厚道的人家,日后相处起来想来也不困难。 至于贺岩祖父,膝下就贺岩亲爹贺桥和大伯贺林两个儿子,贺家两个儿子都聪明,颇有读书的天份,都是上过私塾的,极得先生的喜欢和看重。 只可惜当初贺家条件一般,倾全家之力,也只能供一个读书人。 贺林年纪大些,是家中长子,一家子商量来商量去,自然是让贺林读书,让贺桥在家帮忙干活挣钱。 贺桥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他见家中着实困难,也就答应了。 加上贺林又保证,虽然家中条件困难,只能去一个,他可以学了后回来教给弟弟,那样只交一份束脩,就可以两个人都能读书了。 可后来,贺林读书需要用到银钱越来越多,贺桥也慢慢大了,自然要帮着家里下地干活,没事的时候上山采摘山货,还跟着山里的猎户磕磕绊绊的学着打猎,全部的时间用来挣钱都不够,哪里还有空跟贺林学习? 更不用说贺林后来在镇上读书,为了省钱,一两个月来回来一次,又哪里有空教给贺桥? 偶尔难得有空想教导两句,就被贺家祖母喊着,让贺桥不要耽误了贺林读书的功夫。 从那以后,贺桥就再也没有翻看过书本了,变得跟村里其他的后生一样,只知道闷头干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全感 别人干活挣钱,为了娶媳妇,可贺桥挣钱,是为了供大哥读书。 后来贺林中了秀才,贺家高兴坏了,村里人也高兴,都纷纷恭贺贺家两老和贺林。 都说以后一家子都有了指望靠山,熬出来了,将来都等着享贺林的福了。 无人记得,就连贺家人都忘记了,贺桥其实读书的天分也不亚于贺林,可如今提起贺桥,都只说他有福气,将来能靠着大哥了。 贺林考上秀才后,虽然家里多了些收入,也不用交税赋了,可供应他中举也不是一笔小开销。 尤其是贺林为了中举人,考中秀才后,就去了县城的书院读书,一家子还得继续努力勤扒苦作的挣钱供着贺林。 那个时候贺林已经二十二了,贺桥也过了二十,乡下这么大年纪的后生,孩子都好几个了,可他们兄弟都没成亲。 贺林没成亲,是心高气傲,打算中了举人后再娶媳妇,这样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千金。 而贺桥没成亲,那是因为家里没钱给他娶亲,全部的钱都供给了贺林。 就这样两兄弟都拖着,知道贺林中了举人,那真是春风得意,无人能及。 贺林很快就被官老爷看中,将自家闺女许配给了他,还给他谋了个地方做官去了。贺林也算有良心,去做官之前,想起自家弟弟贺桥也被耽误了,还没成亲呢,就求自家夫人给贺桥保个媒。 寻个富商家的姑娘,或者是门户相当的姑娘,也就是了。 贺林大婚是在县城里,贺桥和父母还有其他几房一起从村里赶去,打算参加了婚宴就回村的。 没曾想,酒宴后,贺桥喝得有点多了,出去醒酒,却偏生遇到了那家里见不得人的阴私,其中一个小丫头忠心护主,也被连累掉入水中。 贺桥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人要紧,将人从水里救了起来,被不少人看到了。 这下那丫头若是贺桥不要,只怕就要立刻寻死去。 可这贺桥就算是农家子身份,好歹也是他们家姑爷的亲弟弟。再者那丫头也救了小主子,算是立了大功。 一时倒是难办了。 那丫头被救上来就昏过去了,醒来知道后就寻死觅活的。 贺林的夫人娘家没法子,只得厚颜提出来,将这丫头许配给贺桥,对外就说这丫头忠心护主,被老夫人收为养女,这样身份也说得过去了。 再多多贴补一点嫁妆给那丫头,保管不然贺桥吃亏就是了。 贺桥娘倒是不同意,这大儿子娶千金小姐,小儿子居然娶个丫头回家,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贺林在中间转寰几句后,贺桥爹娘就松了口,反过来还劝贺桥,说反正他也不吃亏,白得一个媳妇,还有丰厚的嫁妆云云。 若是别人,肯定觉得这欺人太甚了,可贺桥却是个老实的,只说既然已经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自然要负责。 贺桥既然同意了,那边也就好办事了。 那丫头就是孟氏,本就不是他们家的家生子,跟他们家也是签的短契。 将这契约发还了孟氏,去衙门销了档,除了籍,又像模像样的摆了两桌酒,让孟氏给那老太太磕了头,算是认了干亲。 又怕日久生变,急忙就给两人把婚事给办了,胡乱给了些嫁妆,也就算将此事给遮掩过去了。 不过因为孟氏的丫头身份,所以贺家老太太自然不怎么看得起她。 孟氏嫁到贺家后,从县城官宦之家的丫头,变成了村妇,一时自然是不适应的。 因着这个,贺家老太太总是挑刺,逼得孟氏最开始进门也是天天以泪洗面。 后来还是贺桥,真是个汉子,虽然是被迫娶了孟氏,对孟氏却极好,并没有半点怨怼之意。 甚至为了孟氏,还直接分了家出来,就为了让孟氏日子过得松快些。 因为贺桥主动要求分家出来,贺家老太太本来是不同意的,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贺林出面,说将两老接到任上去享福,又说贺桥为这个家和他付出了太多,以后爹娘养老送终就是他的责任了。 又说家里的田地他都不要,都给贺桥,他是长子,那老宅就归他,再补贴些钱,让贺桥去再盖个新房子。 所以现在贺家的院子,就是那个时候出来单独新盖的。 后来就是贺家两老到了贺林任上住不习惯,想回老家。 贺林索性就在镇上买了这院子,雇了个婆子照顾,让两老在这里养老,也算是避免了婆媳不合了。 张春桃这才弄明白了这贺家的亲戚关系。 至于这贺桥大伯贺林和贺父贺桥之间的恩怨,恐怕没有赵氏说出来这么轻描淡写。 中间肯定还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比如那贺桥娶孟氏,贺家老太太开始不答应,后来贺桥在中间转寰,他是抱着何种目的? 贺桥是真的心甘情愿的吗?还是被逼无奈? 更不用说贺桥为贺家,为贺林付出了那么多,之前一直都那么孝顺,从来没有抱怨,后来怎么就突然为了孟氏,要分家? 而贺林本在任上,为何会惊动他?然后他的处理方式,倒是有点意思,居然是偏向贺桥的,还接走了贺家两老,后来两老回来后,都不回村里老宅居住,而是在镇上? 看来这贺家里头的水很深啊! 孟氏这个人也很有意思,身上也有不少谜团啊! 而且当年她被贺家老太太刁难,日子难过,如今轮到她处在贺家老太太的位置上,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事情来。 说实话,这种人家,这种婆婆,换做现代,只怕任何一个思想正常的姑娘,都不会想嫁进去。 可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难得的好人家了,起码看上去贺岩挺靠谱的。 毕竟这个时空,像孟氏这样的婆婆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就是常态。 既然婆婆都是恶婆婆没得挑,也只能挑一挑男人了。 贺岩目前是最合张春桃心中标准的男人了,她不想换,也没有时间和机会换人选。 再者就算嫁到贺家,对张春桃来说也没有太多的改变,她要做的就是挣钱,养活自己就行了。 孟氏能用什么拿捏她?只要赚到钱足够多,这世上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越少。 不管什么时候,唯有金钱在手,那才是妥妥的安全感。 更何况她武力值在那里,还怕孟氏抢她的嫁妆不成?若真孟氏有这个心,恐怕贺岩也不会同意吧? 真若她看走眼了,贺岩婚后露出真面目,说实话,她连女人都打,更何况是男人? 贺岩这样的体格,能扛得住她几顿揍?要么揍老实了,要么就直接合离,怕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手好字 反正是吃不了亏就是了!倒是那未来的婆婆,如今这般刁难也甚好,最好是在成亲前闹得明明白白的,大家撕破脸皮最好,那也就免了她刚嫁过去就要做小伏低,小心讨好孟氏了。 要知道,这个时空,新媳妇嫁到婆家,那就是相当于给人家做全职保姆的,做饭洗衣服不说,还得下地干活。 上要孝敬公婆,下要怜爱小姑子小叔子,要恭顺温柔,老实本分,就算圣母都没新媳妇这么难做。 张春桃自觉自己做不来这样的新媳妇,先前还担心,若是孟氏是那种面甜心苦的那种,只怕还要花些时间力气周旋。 这听赵氏透露出来的意思,孟氏这个未来婆婆倒是个藏不住事的,这才开始提亲,就已经都让外人知道了。 这后头还有下聘,还有迎亲两样大事呢,也不知道孟氏会闹出何等事端来。 这么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张春桃居然还有了几分期待! 对张春桃来说,她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最爱的就是自己,最先想到的也是自己。 嫁给贺岩,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也是她融入这个时空的契机,所以她能对贺岩多一些宽容,会回报贺岩对她的好。 可对于贺岩之外的人,对不起,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勉强自己,让自己痛苦,而让别人高兴! 那是脑残才干的事情,她脑子清楚的很,才不干这样的傻事呢! 脑子里想着这些念头,张春桃面上还是笑盈盈的,在赵氏提出要生辰八字的时候,很爽快的就给了。 当然这生辰八字并不是原身的,原身被张家收养,写在户籍上的,也只是当初将张春桃抱回家的日子。 原身本来的真正的生辰八字,农女那本书中并没有写,反正嫁给贺岩的是自己,索性用了原身的年龄,再用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也算是个二合一了? 赵氏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招呼贺岩,快去外头借笔墨和红纸回来,将他自己和张春桃的生辰八字一起誊录上,在封好,等回去的时候,放在祖宗牌位下供上几日就是了。 这算是讲究的了,好些人家,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贺岩刚收拾完灶屋出来,擦擦手,去他住的那间屋里,寻摸了一会,找出一只秃笔和一块残墨来。 至于红纸,这院子里虽然没有,可他早有准备,自己在家就已经准备了一小张红纸,上面写好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就等着将张春桃的添上去了。 寻了个小碟子,加了点水,磨出墨汁来,提笔就将张春桃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 张春桃看贺岩这提笔的姿势,就知道这不是花架子,果然,再看他落在红纸上的字,笔力劲挺、刚健质朴,一见就是下了苦工的。 赵氏见张春桃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贺岩提笔写字,媒人潜质又让她开口替贺岩吹嘘了一把:“春桃丫头,你别看岩哥儿平日里打猎下地,小时候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跟他爹一样,写得一手好字。” “咱们村里过年写对联、谁家红白喜事记账,还有帮忙写信什么的,可都是他们爷俩。” 张春桃不由得多看了贺岩两眼,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在现代她在读书的时候,没空练字,顶多也就算写得工整,却毫无个人风格。 所以就特别喜欢那些字写得好看的人,此刻看到贺岩的字,比起张春桃在所谓的书法协会,看到的那些作品强上太多了。 张春桃赞赏的眼神一点都没掩饰,贺岩自然感觉到了,只觉得浑身发热,尤其是耳朵尖尖,都红透了。 强作镇定的放下笔,等红纸上的墨汁干了,才小心翼翼地将红纸折叠起来,细心的揣到了怀里,还拍了拍。 赵氏在旁边看得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平日里稳重的后生,也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看贺岩全副心神都在张春桃身上,赵氏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这一对未婚夫妻,恐怕都有无数的贴心话要说。 有她在一旁,到底多少有些顾忌。 她也不想惹人厌,很快就指了个借口,说时候还早,她正好顺便去镇上买点东西回去,让贺岩且在这里等等她,一会就回来了。 贺岩倒是要起身送送赵氏,被赵氏一把推回来,也就顺势坐下不走了。 赵氏一走,这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贺岩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喜悦,不敢多看张春桃。 只拿眼睛满院子胡乱看了一番,倒是在墙角看到自己带过来的猎物,还没空收拾。 也就顾不得别的,起身就将猎物拎过来,开始收拾起来。 张春桃插不上手,就在一旁打下手,去灶屋里烧热水去。 贺岩收拾猎物那是十分娴熟,很快就将兔子剥了皮,除了一只给斩成了小块,让张春桃晚上做来吃,补补身子外。 其他的都被抹上了盐,腌制个一晚上,第二天就能挂在廊下风干了,这样能多保存一段时日。 山鸡被拔了毛,也都腌制好,这样张春桃有好一段时间不用去买肉,也不会断了荤腥了。 兔皮被贺岩拿过来,先用锯末仔仔细细的搓揉了一遍,将里面带着的脂肪和血肉都搓揉干净了,用剪刀将兔子耳朵剪掉。 再用草木灰泡出水来后,将兔皮放入里面浸泡一会,再用这草木灰水使劲的搓洗,直到将兔皮全部搓洗干净了,才捞出来,挤干兔皮上的水分。 然后寻出来几块干净的楦板,将兔皮的四肢固定住,放在太阳下晒,等着晒干就是了。 至于山鸡的毛,漂亮的尾羽都被捡出来,这些尾羽在开水烫之前,就被贺岩剪下来放在一旁了。 剩下的那些鸡毛,经过烫洗,此刻捞出来再冲洗一下后,找了个筛子,将鸡毛铺在里面晒开。 贺岩一边操作,一边道:“这几张兔皮还不算好,等晒干了,给你做两个手笼,免得冬天把手冻坏了。等咱们成亲后,我去山里寻摸寻摸,给你寻几件好皮子,冬天做两件袄子穿,又防风雪又抗冻。” “这些尾巴上的毛,你要是喜欢,等晾晒两天后,给你做个鸡毛扇子,剩下的这些,晒干了也能做个鸡毛掸子。” 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呵这就是男人 张春桃知道这是贺岩的一片心意,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领了。 心里琢磨着,贺岩对她这么好,投桃报李的,等嫁过去后,她手里积攒些钱了,也给贺岩做点什么才好。 贺岩就喜欢张春桃这大大方方的态度,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两人之间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半点不沾他的便宜。 可确定了关系后,对于自己心疼她,给她的东西,不管贵重与否,张春桃都是高高兴兴地收下。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得到接受人喜欢更值得让人心里舒坦的了。 贺岩之前也看过村里后生,定亲后,勒紧裤带攒下那么一点银子钱,给未来的媳妇买点好吃的,或者买点头花什么的送过去。 大部分情况,要么就是被嫌弃这不好那不好,要么就是故作羞涩的推来让去,当然最后还是收下了。 当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身为外人,自然看得出来,那些所谓的推来让去,不过是那些女人的小伎俩罢了,就是矫情! 看得多了,也就格外的不待见这种行为。 当时就想着,若是自己的妻子,一定不会找这种小家子气的。要找一个大大方方的,喜欢就收下,不用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眼里透出来的都是想要的姑娘。 如今他果然是得偿所愿,喜欢的,即将娶进门的姑娘,就是这样性格的,让他如何不欢喜? 欢喜得手下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若是张春桃有读心术,知道贺岩这样想,只怕要吐槽两句了,你说别人当局者迷,难道你自己不是? 人家小情侣送个礼物,推来让去的说不定就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你当时身为一个单身狗,懂啥? 如今你看自己喜欢的姑娘,那是起码带了八级滤镜,她干啥都好,放屁估计都是香的。所以大大方方的收下,就是深得你心;要是推辞一下,说不得你就觉得人家是不贪图你钱财了。 呵!这就是男人! 也亏得张春桃不知道,所以两人还是相谈甚欢。 收拾完这些野味,又从灶屋里铲了半框子的草木灰,将那沾了血迹的位置给遮盖了,免得找来蚊虫鼠蚁。 贺岩正要说点什么,赵氏回来了。 做媒人实在也难,这么大热的天,她顶着太阳在镇上晃悠了两圈,热得满头大汗,算着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足够了,这才回来。 进院子先灌了几口凉茶,去了一身的暑气,忍不住道:“春桃丫头,你这泡的是什么茶?又爽口又去暑气,可真是个好东西。这是在哪里买的,还是配的?能告诉婶子不?婶子也买点回家喝去,这大热天的,喝刚打上来的井水都不够解渴的。” “眼看着秋收了,有了这个,下地干活也能少受点累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张春桃,忙道:“婶子客气了,这是我自己晒的凉茶,家里还有一些,我给你包一点回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买。” 说着就进屋去,在柜子里寻摸出剩下的一点三皮罐叶子来,大约有一两斤的模样,用先前买东西包裹的牛皮纸,已经擦洗晒干了,包了一包出来。 递给了赵氏:“婶子带回家去喝吧,祛暑解渴最是相宜不过,也不用多,水烧开后,一壶放两三片,就足够了。”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土茶壶,这种茶壶是本地烧的那种土陶,呈瓦红色,平日里大家都用来装水。 其实这种土茶壶装凉茶最合适不过了,又接地气,还能保持茶过夜都不坏,容量也挺合适的,一家四五口人,平时一天烧这样一壶茶就够了。 当然,天热的时候,农忙的时候,这样一壶就远远不够了。 赵氏接过那牛皮纸包,连声道谢,又见张春桃只给自己拿了一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分一半给贺岩。 张春桃拦住了她,解释道:“这凉茶叶子已经给过贺大哥了,这些婶子你自己留着就是了。” 贺岩这才想起,张春桃上次也给了自己一大包茶叶,只可惜他回家后,将这茶叶一并收入自己房里,倒是忘记了。 这几天都在外面,很少着家,孟氏和贺娟除了打扫,一般不会进他的屋子,想来还在柜子里躺着呢。 看来回去得将这茶叶拿出来了,也正好让娘和妹子看看,自家媳妇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赵氏听了这才放心,再看看天色也好早晚了,再不走等到家天都黑了。 也就提出要告辞。 贺岩虽然再舍不得,可毕竟还没成亲,只得起身。 赵氏看得忍不住就想笑,安慰道:“岩哥儿,你很是不用这样舍不得。过几日就是秋收了,春桃丫头难不成还不去你家帮忙?你只管回去将你家屋子收拾一间干净的出来,过几天来将人接过去就是了。” 贺岩听了赵氏的这话,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跟张春桃商量好了,秋收不用她去,她这十多年来受苦受累的,难得趁着这个机会让她歇息一次,把身子养回来呢。 想了想才道:“我家每年都雇人收稻谷,人手够用了,哪里用得着她去。” 赵氏却道:“岩哥儿,你这话说得糊涂。既然你们定亲了,那该遵守的老规矩,自然还是要遵守的。也不用春桃丫头下地干活,我看这丫头灶上的手艺一流,到那几日,正好去你们家,给你们做饭,吃得好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孟氏的手艺一般,是跟贺家关系不错的几户人家都知道的事情。 贺娟更不用说了,往年贺家雇人,还有换工的时候,都是孟氏做饭。贺家也不是小气的人家,那肉啊,鱼啊也没少买,每顿都能见到肉,偏偏做出来的也就是能入口。 当然,乡下汉子,能吃饱,有油水就足够了,可架不住有那几个嘴巴刁一点的,背后不是没说过闲话,说那些好肉好鱼好肥鸡大鸭子都被孟氏的手艺给糟蹋了。 赵氏这也是为了张春桃好,既然孟氏不满意张春桃,说不得将来还要在外头说些这媳妇不好的话。 倒不如先让张春桃在秋收的时候,去贺家做饭,露上一手。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多嘴惹人嫌 不说别人,就是她吃了张春桃做的饭菜,那好感就蹭蹭上涨。 雇来的那些人,还有每年跟贺家换工的都是村里比较能干,说话让人信服的几家,保管他们吃了张春桃做的饭,回去后,肯定要跟别人吹上几日。 到时候张春桃的名声不就打出去了?有这么一门手艺,嫁到杨家村后,村里谁家红白喜事,不得请张春桃去帮忙? 到时候不仅有红包拿,还能顺利的打入村里女人的圈子里。 要知道红白喜事,都会请村里能干的女人婆娘去帮忙的,这打交道多了,不就不用经过孟氏,就能跟村里其他女人婆娘搭上话了么? 以张春桃这姑娘的心性手段,只要她有心,想在杨家村扎下根,让大家都认同她,想来也不难。 贺岩一听赵氏这话,倒是犹豫了,秋收辛苦,能吃点好吃的,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尤其是自己媳妇做的饭菜,一想起就流口水。 不过最终贺岩还是咬咬牙,打算拒绝了,毕竟等媳妇进门了,天天都能吃好吃的。 可要是让媳妇秋收过去帮忙,这大热天的,一日三顿,要预备十来个干活壮劳力的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怕要整日里都要围着灶膛打转,那热气薰天的,张春桃如今身子还弱,哪里能受得住? 因此还是坚持道:“婶子提醒的是,可春桃的身子落水后就一直没恢复好,前儿个去药馆看大夫,也说她要好生休养呢,更何况家中有我娘和妹子做饭就够了。” 赵氏倒是没话说了,仔细打量一下张春桃的脸色,气色看上去还好,就是人看上去也确实太瘦了些。 虽然如今这乡下丫头哪里有胖的,可张春桃这姑娘格外瘦得可怜,显见得在张家没过过好日子。 如今遇到贺岩,也算是她的福气了,贺岩这孩子,看着不声不响的,倒是个疼媳妇的。 也罢了,到底是贺家的事情,她也就是提点一下而已,再多嘴就惹人嫌了。 当下一下也就罢了。 等两人告辞回转,贺岩将赵氏送到了家门口,又递过去五钱的碎银子,算是今儿个的辛苦费。 乡下这种谢媒钱,大差不差也就是这个数额了,当然等两人正式成亲后,还会有谢媒礼,那大多是一两斤肉,两包点心,几斤鸡蛋的事情了。 看贺岩出手这么爽快大方,想必到时候谢媒礼也不会少,赵氏自然高兴。 进屋就跟自家男人杨大春将今日所见所闻所吃,一一都说明了,最后还忍不住叹口气道:“只可惜那丫头秋收不到贺家去帮忙,不然怎么着,咱们也要跟贺家换工,去蹭上两顿饭也是好的。” 杨大春啼笑皆非,从来没觉得自家婆娘居然是个吃货?倒是对那张春桃多了一点兴趣。 又见赵氏兴高采烈的进屋烧水去,泡了一壶那三皮罐的凉茶,因为来不及放凉,好不容用盆子打井水,将凉茶冰到温热了入口。 虽然不如彻底茶水变冷那么爽快,可温温热热的喝下去,浑身都冒出一身汗来,说不出的痛快。 尤其是回味甘爽,又不是那种女人还孩子喜欢的甜,倒是格外合了杨大春的口味。 杨大春忍不住去看茶壶里的茶叶,仔细端详了片刻,还捞出一片来,放嘴巴里嚼了嚼,好半日才道:“这倒像是棠梨树叶子?” 赵氏本就看那茶叶有些眼熟,此刻被杨大春一提,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这不就是那棠梨树叶子晒干了么?没想到这树叶子也能泡水喝?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杨大春看了赵氏一眼,又喝了一口,才道:“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不成?人家闲着没事害你?用你的话说,这人家自己喝的,那自然是没问题才拿出来待客的。再说了,你忘记了,那贺家的亲家可是镇上的马大夫呢,能出啥事?真是大惊小怪的!” 赵氏也反应过来,讪笑着道:“倒是我想左了。既然没妨碍,这树叶子水喝得也舒坦,赶明儿我自己去采些回来自己晒去,顺便给族长家也送点去——” 话未说完,就被杨大春给打断了:“糊涂!这茶叶远的不说,起码咱们村没人知道,前些年,我们俩走南闯北好些地方,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说不得就是人家家的秘方什么的,能送给你,那是给你人情,你倒好,拿着别人家的东西送人情,万一挡了人家的财路怎么办?” “你若真想送人,不如等过一段时日去镇上的时候,问问那张家姑娘,若是人家赚钱的生意,你就啥也别说,若是不打紧的方子,你也要问过人家了再说。” 赵氏老脸一红,轻拍了一下自己:“我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老糊涂了不是,当家的你说的对,这棠梨树叶子我且收起来,就算是家里来客人了,也别让人瞧见的好!” 说着进屋将三皮罐叶子收起不提。 贺岩这边揣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回家,孟氏经过一天思量,似乎又想明白了些,见贺岩回来,虽然神态不如之前,好歹也给了个笑脸:“回来啦,一会子洗手吃饭了。” 贺岩答应了一声,回屋拿了钥匙,只交代说去一趟老屋,一会就回来,然后就出门了。 见这模样,孟氏如何不知道,这是要去将生辰八字供在贺家祖宗的牌位下呢,心里虽然不太痛快,到底忍住了。 贺家的老屋离他们这院子倒是有些距离,当初盖新房子的时候,贺桥特意将两家的距离拉远了些,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跟分家没啥区别。 贺岩这一路走过去,不少人从地里回来,见到他都笑嘻嘻的打招呼。 昨儿个他买大白鹅,加上今天一早和赵氏去了镇上,谁不知道他是去提亲了。 此刻见他往贺家老屋方向走,自然就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有和贺岩关系不错的,七嘴八舌的就凑上来问他好日子定了没?什么时候迎亲办酒? 也有问是谁家的姑娘?还有起哄说,让贺岩快点将媳妇娶进门了,然后努把力,争取年底就能传出好消息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没钱 还有的就要拉着贺岩去一旁,说是要教导教导他两招,到时候保管让新媳妇进门后,就服服帖帖的。 贺岩知道他们这些人,虽然嘴上不把门,心意却是好的,这些年,村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都成亲生孩子了,唯独他还是单身一人。 这些人也为他着急过,如今见他马上要成亲了,那自然是为他高兴的。 虽然有些话太糙了些,可乡下的汉子,哪里能说出什么斯文话来。 因此他也不恼,只跟着寒暄了几句,就告辞要走。 那些汉子也不拦着他,见他进了贺家老屋,一个个才勾肩搭背的走远,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岩哥儿可算是定下来了,咱们也能放下心来了。” “可不是,唉,都怪他那个娘,还听说是什么大家子里头见过世面出来的,也没见过这样当娘的,亲儿子的婚事不着急,一门心思就想着给小闺女扒拉嫁妆呢。” “你混说什么呢,岩哥儿那妹子不是要嫁到镇上去么?多陪点嫁妆也是应该的,也是贺家岩哥儿的面子不是?” “呸!那都是岩哥儿去深山老林里拿命换的钱!” “行了行了!以后岩哥儿娶了媳妇进门,这家就是他媳妇当了,不就好了?咱们也别说这扫兴的事情了,先说好了,到时候咱们大家可都得给岩哥儿帮忙去,知道不?” “还用你说——” ……一群人哄笑着走了。 贺家的老屋虽然多少年都没人住,可有贺岩每年都会来修补照看这老屋,除了有些无人居住的沉闷之气外,倒是保持得挺不错的。 因为无人居住了,堂屋就变成了贺家的祠堂,正中摆着贺家已故去的祖宗牌位。 贺岩进去后,熟门熟路的先拿抹布将供桌上的灰尘擦拭了去,然后又在旁边找出香来点上,祷告了一番,只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如今定亲了,求回来了生辰八字,请祖宗们保佑。 然后将香插入香炉,又将那张叠好的红纸小心翼翼地用香炉压住,然后给这些牌位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贺家老屋附近,住着的就是贺家的那几房亲戚,听到动静,隔壁的表婶也就过来看了一眼。 见了贺岩,忙抓住他问了半日,也是听说了他去提亲的消息,心里还在疑惑,这样的喜事,怎么孟氏没跟他们说道一声呢。 毕竟都是一家子亲戚,杨家村就他们这几户贺家人,有个红白喜事,肯定是要去帮忙的。 贺岩只含糊说孟氏这几日忙着秋收的事情呢,再者真要成亲也要等秋收后,所以才没通知大家。 那表婶也是聪明人,听了这话,就知道这婚事只怕有些波折,也就不多问了,只问贺岩吃了晚饭没,要不就留他们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就是了。 贺岩忙推说家里已经准备了,送走了那表婶,等那香烧完,这才关上堂屋的门,出来锁了院子,回家去了。 晚饭大家都很克制,孟氏没再闹腾,贺岩也就只说赵氏帮忙事情办妥了,生辰八字也都放在老屋那边供着了,再无他话。 孟氏有心舍下脸来,跟贺岩说两句话软和一下,可贺岩却开始忙了起来。 眼看着那稻谷一天比一天沉,稻穗都弯下了腰,那些准备工作也该做起来了。 雇人倒是好说,贺家厚道,给的工钱合适,而且供应一日三顿饭,顿顿都有荤腥,谁都乐意来。 都不用贺岩上门,他们自己就上门来,问什么时候贺家开镰,好一早就来。 贺岩下地看了看,定下了日子,杨家村大部分也都是这几日,趁着老天爷开眼,如今天天都是太阳高照,赶紧的收割入仓才算踏实。 家里需用的农具都准备好了,还得预备干活的人的伙食。 村里一般到这个时候,倒是有人送些肉和鱼来卖,毕竟谁家这个时候都不会吝啬油水,怎么都会割上两斤肉,或者买上一条鱼吃。 不然油水不足,消耗太大的话,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只是这送到村里的肉和鱼肯定就比去镇上买要贵一些,毕竟省了村民跑那么远的路不是? 当然,大部分的人家,为了省下那两三个大钱差价,宁愿起早一些,到镇上买回来。 贺家自然不缺这个钱,都是提前跟人预订好了肉和鱼,还有豆腐什么的,直接送到家里去的。 往年这个时候,贺岩都去预订好了,今年孟氏等了好几日,也没听贺岩说起,眼见日子快到了,还是卖肉和鱼的那家跑来贺家问孟氏,怎么今年就不预订了? 孟氏才知道,贺岩压根就还没去,心头那个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不过当着外人,面上还是稳住了,只推说这几日忙糊涂了,正要去订呢,没曾想人自己上门来,倒省得她跑一趟。 给了银子钱,定好了东西,撑着笑脸将人送走了。 回来就寻上贺岩,问他是啥意思?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呢?还是还在跟她怄气呢? 贺岩只看了孟氏一眼,十分光棍的道:“我身上没钱。” 把孟氏给噎住了,好一会子才道:“你怎么会没钱?不是将钱都给张家丫头了吧?”说着狐疑的看着贺岩。 贺岩神色不变,一笔一笔的跟孟氏算账:“自从爹去了这几年,家中地里的出息,都是交给娘,我一文都不曾动过。我打猎卖出的银钱,一大半也都交给娘了,身上留下的那些,家里日常一些开销用度,也花用得差不多了。” “本来没剩下多少,前些日子买大白鹅去提亲,还有给赵家婶子谢媒钱,就都花完了。这几日忙活家里的事情,也没空上山打猎,自然就没有收入了。” 孟氏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理不直气不壮的道:“那,那你没钱了,你跟娘说一声啊!男人身上怎么能没钱呢?娘这不是忙忘记了么?那买大白鹅的钱,还有赵家婶子的谢媒钱,一共多少,我一会拿给你!” “你也真是的,没钱了怎么不讲一声?跟娘还这么生分?”说着嘀嘀咕咕的,就要回屋里去拿钱去。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上门做冤大头 贺岩在后头还慢吞吞的追加了一句:“娘顺便把要结的工钱也都一并给我,等人家干完活我还得给人结账呢。” 孟氏一个趔趄,回头瞪一眼这糟心儿子,这换做往年,可都是贺岩自己个掏钱,把要买的鱼肉定好了,定金也都付了。 就是这雇人的工钱,也浑不用她操心。 没想到这要成亲了,倒是有私心了?一时心里也怪不是个滋味的, 回想起来,以前儿子没提,她也习以为常,家里的收入都在她手里捏着,儿子还时不时的补贴点钱给她。 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好像儿子从来没有跟她开过口要过钱。 最开始她也曾问过几句,问要不要银子?儿子总是说他手里的钱够,时日久了,她索性也就不问了。 倒是时不时的塞点零花钱给小闺女,让她赶集的时候,可以买点小姑娘喜欢的头花什么的。 偶尔大闺女回家,她也私底下补贴大闺女一点私房钱,让她在娘家日子过得舒坦些,也给两个外孙子买点零嘴。 可偏偏,贺家唯一的男丁,自己的儿子,她好像还没给过一文钱的零花钱。 她总是想着,儿子自己有本事,能打猎挣钱,每次就算打猎的钱给了她一些,自己也肯定留够了自己用的。 再者这庄户人家里,谁不是父母在,无私财?若是人人都有小心思,这一家子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因此家里所有人挣的钱,都是要交公,一般由家里的女主人管着,平日里家里嫁娶婚丧,日常用度,就都是从这些钱里开支。 十里八乡人人如此,若是谁家不这样,倒是奇怪了。 现在想来,除了每年给儿子置办两套衣裳外,这些钱似乎还真没花在儿子身上。 可做娘的那种奇怪的心理,又让孟氏心里不痛快。这么些年,贺岩这个儿子都老老实实的,有钱都上交给她了,这才定亲,还没成亲呢,就有了私心,不肯为家里花银子钱了? 这是以后要将赚的钱,都要给那张家丫头花用不成? 孟氏从分家后,就当家作主,家里的一贯用度都是她掌管着,她也早就习惯了。 看自家儿子这架势,只怕新媳妇娶进门,他挣的钱都要交给新媳妇了。 一个家里,当家作主的女主人自然只能有一个,若是让儿媳妇掌权管钱了,她咋办?以后岂不是都要在儿媳妇手底下讨生活? 要买个啥,给闺女贴补点,不也得看儿媳妇的脸色? 一想到要过这样的生活,孟氏哪里能痛快? 可这些心思,孟氏也说不出口,只得沉着脸进屋里,清点了一下银钱,称了两个碎银块,又拿了一吊铜钱出来,一并给了贺岩。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娘说的话,可娘还是得提醒提醒你。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还能害你不成?外头人为了讨你高兴,自然什么话都顺着你,可娘不能眼睁睁看你受骗不是?” “娘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娶那张家姑娘。娘拗不过你,这张家姑娘你要娶就娶,娘既然答应了,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为了你,也不会反悔。” “可儿啊,你得心里有数啊,不能真被这张家姑娘迷昏了头啊?你是真心喜欢人家的,可那张家姑娘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不想想,她被张家出族,这些日子怎么过得?还不是你这个傻小子,送上门给人家做冤大头?” “不然你身上的银钱能用得那么快?这样的女人,如今没了去处,还不是拿你当救命稻草,死死的缠着你,才有一条生路?你如今又把她接到镇上去住,就算住的是你大伯家的院子,可那吃穿用度,还不得你掏钱?” “这还没成亲呢,就花用了你不少银钱了吧?我知道你的性子,你要是对人好,那真是掏心掏肺,只怕这段时日,你是看到什么好的买什么,巴巴的送到那张家姑娘面前吧?” “别给我否认,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不知道你?不然你身上什么时候能没钱?还不都是给那张家姑娘花光了?这还没成亲呢,她就这么大剌剌的用你的钱,这等成亲以后,那还了得?那岂不是金山银山都要给她花用光了?” “咱们家虽然日子还过得去,可也不是那能大手大脚花钱的人家。更何况你下头还有个妹子没出嫁呢,你妹子如今唯一的依靠就是你这个大哥了,你可得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行。将来你妹子在马家站稳了脚跟,还能不拉扯你这个做大哥的——” 孟氏真是苦口婆心,说得自己都感动了。 却被贺岩一句话给打断了:“娘,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绕这些圈子。” 噎得孟氏那点子感伤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咬咬牙,恨恨的道:“娘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娘让你少花些银子钱在那张家姑娘身上,还有就算成亲了,这家也是娘当,可不能将家当交到她手里,谁知道她会怎么败家呢!” 贺岩不耐烦的将银子揣到怀里,这才道:“娘,谁告诉你春桃被出族后,这些日子都是花用的我的钱?人家自己会挣钱,有银子,就算你儿子想给人家花,人家还不乐意呢!” “再者,就算是她花儿子挣的钱,那岂不是天经地义?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嫁个男人,连钱都不给她花,穿衣吃饭都指望不上,那还有什么好嫁的?这男人连自己媳妇都养不起,就脸上很有光彩不成?” “将来成亲了,我的挣的钱自然是交给我媳妇管,供她花销。就算是她胡乱花钱,儿子我也乐意!男人挣钱不就是给自家婆娘花用的吗?你儿子我再没用,可养活自家婆娘的本事还是有的!” “家中地里的收成,还跟以前一样,我不要一分,都给娘您收着,你爱贴补哪个,就贴补哪个好了我不会管!至于这以后我打猎的收入,那自然是全部交给春桃,希望娘也别管!” 说完,就摔手出门去了,将孟氏活活气了个倒仰。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八十八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说镇上马家,前些日子就托人去贺家打听了开镰的日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虽然马母不是很乐意,可庄户人家就这个规矩,倒也不好拦着,更何况,这过了年,就要将那贺家的姑娘娶进门了,以后也不用再早早就赶去贺家帮忙了。 以前那些年都同意了,也不在乎这一年了。 不仅如此,为了面子好看,还提前去镇上屠夫那里割了两斤肉,又让打了两斤酒,一并让马远志给亲家捎去。 往年马远志去贺家帮忙,虽然人累些,可贺家那边也挺会做人的,从来没让马远志空手回来过。 那贺家哥儿上山打的猎物,什么山鸡野兔总会让捎带几只回家,让亲朋邻里看了,都觉得马家这亲结得倒也不亏,起码这亲家不是那想着占马家便宜的,反而逢年过节,都有野味或者乡下自家的一点土产送到镇上来。 不说别的,就是马远志上头几个哥哥,娶回来的儿媳妇,说起来都是镇上的,或者商户人家的姑娘,听起来好听,可这几个儿媳妇娘家也没贺家这么大方过。 就为这个,马母也乐意做这个面子。 马家开着药馆,买这点东西自然不值当什么,而且又体面又实惠。 在乡下,就喜欢这种实惠的礼物,倒是对那些又贵又不实用的点心盒子,乡下都不喜欢,觉得中看不中用。 马远志早就偷空跑到街上去,给贺娟称了两斤点心和糖果,还买了两朵头花,悄悄的藏着,只等着去贺家好给贺娟。 此刻接过自家亲娘给准备的礼物,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乐颠颠的就雇了马车往杨家村而去。 马母看着自家儿子那迫不及待,像脱缰野狗一般的身影,忍不住抱怨道:“这还没成亲呢,魂都快被贺家那丫头勾去了!” 马大夫摸着胡须不以为意:“年轻人嘛,再说了,他们感情好难道还是错?总不能给咱们远志娶个不喜欢的姑娘回来吧?再说了,这亲家一家也挺好的,虽然亲家去了,可亲家母和气,亲家大舅哥也是个能干的,将来咱们远志只怕还有倚仗这亲家大舅哥的时候呢!” “换做别家,只怕你更糟心呢!” 这话也是有来由的,马大夫虽然下头有四个儿子,马远志是最小的一个,前头三个,除了老大在县城开了个药铺,勉强算是跟这祖传的医术沾边外。 其他两个儿子,那都是打死不开窍,跟医术无缘的人,如今也都寻两个差事,一个在县城铺子给人当掌柜,一个更是跟着他媳妇的娘家做生意,山南海北的到处跑,一年都见不到一回。 也就马远志一个幺儿还算有些天份,也沉得住气,老老实实的留在他身边,跟着学医术,将来这医馆衣钵只怕也就只能传给他了。 马大夫是个通透的人,也并不非要儿子都留在身边才好,不然也不会允许三个儿子都离得远远的。 每个儿子一成亲,就直接分家出去,爱干嘛干嘛去,既然不能继承家业,那自然也就分些银两,自己单门立户去。 他话也说得明白,老四是要继承衣钵和家业的,这一辈子只怕也只会留在这石桥镇上,不比他们几个兄长,还能到外面去见见世面,所以将来这医馆,还有家里的这宅院和田地,肯定都是要留给他的。 三个儿子也还算懂事,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就算有些不爽,可真若要他们就呆在这镇上,也是不情愿的。 几个儿媳妇倒是想闹腾,直接被马大夫请出家法来,声称再闹,就拿家法这种大法来惩戒他们男人,比如挨揍二十棍子之类的。 几个儿媳妇总不能真看着自己男人挨揍吧?也就罢了。 也因着这个,几个儿子出了这石桥镇后,也就过年来回来一趟。 不过马大夫两老夫妻也想得开,守着马远志这个幺儿,倒是日子也过得清净。 马母一贯当着儿子是不说这话的,此刻是马远志走了,这才吐槽道:“那贺家是没得挑,贺家哥儿也是个好的!不是我这个做娘的挑自家儿子的不是,咱们远志跟贺家哥儿比,那真是提鞋也不配!” “贺家这个亲家是没毛病,我就是觉得咱们未来的儿媳妇,总是觉得亲家母太娇养了些。别的不说,咱们远志也是娇养长大的,却被那贺家丫头使唤来使唤去的,你这个做爹的不心疼,我这个做娘的可看不惯!” “都这么娇气,将来嫁到咱们家了,莫非也还要远志哄着她不成?” 马大夫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谁家丫头在家不是娇养长大的?再说了,这儿媳妇娶进门来,怎么调教不是你这做婆母的责任?就算贺家丫头有些娇气不妥当,你这当婆婆的慢慢教不就是了?这也值得你说嘴?” 一面就进屋去,让马母做饭去。 这马家两老的话,自然无人知道。 马远志一路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杨家村去,好见见他的娟儿妹妹去。 上次见面还是端午节呢,也就趁着送端午节礼的机会见了一面,都来不及多说几句悄悄话,就被大舅哥给揪到一旁喝酒去了。 这都好几个月了,他被管得严,也不敢私下去见娟儿妹妹,好歹托大舅哥送了几回东西给娟儿妹妹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 少男被爱情冲昏头脑,一颗心都是马上要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因为怕第二天从镇上赶过来,马远志起不来,也耽搁时间,一贯都是提前一晚到贺家。 也正好让他和娟儿妹妹多说说话。 进了贺家的门,就看到贺娟和丈母娘孟氏正在院子里忙活呢,见了马远志到来,孟氏一脸慈爱,忙忙的招呼他快坐。 见他拎着肉和酒,一面嗔怪亲家母太客气,一面又心疼马远志累坏了吧? 又忙吩咐让贺娟快给马远志倒茶来,一面又拿了扇子给马远志,让他坐在树下乘凉扇扇子,还将刚摘下来的嫩黄瓜给洗干净了,放在盘子里,摆在马远志的面前。 马远志虽然年年次次来,孟氏对他也都是十分热情,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热情过,就差亲自拿扇子给他打扇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拍马屁 吓得马远志屁股刚挨着凳子,就像被蛰了一般,猛然跳起来,面红耳赤的道:“婶子您太客气了,我自己来,我自家来——” 孟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忙退开了两步。 正好贺娟倒茶出来了,忙寻了个借口:“你陪远志说说话,我去做饭。”说着拎着马远志带的肉和酒进了灶屋。 一面手里忙着,这准女婿难得来一次,怎么也得做点好吃的招待招待才好。 刚好这带来的肉,再摸出几个鸡蛋来,也就足够了。 贺娟将茶递给了马远志,马远志这一路虽然口渴了,可也没顾上喝茶,只接过来放在一旁,然后从怀里掏出给贺娟买的点心糖果,还有两朵头花塞到贺娟手里,冲着贺娟微微挤挤眼睛:“快收下。” 贺娟看到那些点心和糖果还罢了,贺家还真不缺这个,大哥经常去镇上,三不五时会捎带点回来。 她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也会买一些回来,马远志还经常让贺岩捎带一些给她。 倒是这个两朵头花,让人眼前一亮,不是那种走村串户的货郎卖的俗艳的大红大紫,而是嫩嫩的鹅黄和娇艳的粉色,尤其是头花中间的花蕊,还镶嵌了几颗小小的米珠。 贺娟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精致的头花,顿时爱不释手,不等回屋,就迫不及待地戴在了头上,偏着头问马远志,好不好看? 马远志眼睛都看直了,一碗茶喝了一半,愣是没喝出味道来,最后一口含着口里半天都忘记了咽下去。 见贺娟问他,差点呛住了,涨红了脸将茶水吞了下去,咳嗽了两声,才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到心上人这般的赞赏,贺娟的脸也羞红了,害羞带臊得看了马远志一眼,抱着那一包点心糖果进屋去,对着铜镜又左顾右盼的自我欣赏了半日才出来。 马远志也觉得自己冒失了,忙低下头去,装作无事一般的喝茶。 再喝上两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那绛红的茶色,还有那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咿了一声。 里头贺娟只顾着照镜子,还是孟氏在灶屋里,本就一直关注着马远志的动静,听到动静,手里还摘着菜,忘记放下,就直接跑了出来,关切的道:“怎么了这是?是这茶你喝不惯吧?” 还不等马远志回答,就急忙冲着屋里道:“娟丫头,还在屋里磨蹭啥呢?快给远志换个杯子,把娘屋里柜子里的菊花找出来,给远志泡上,他喝不惯那树叶子水。” 一面又安抚马远志,还带着一点抱怨:“唉,都是我糊涂了,你那里喝得惯这乡下的树叶子泡的水?都是那岩哥儿,他在外头被人哄骗了,人家拿这树叶子泡水糊弄他,他还当宝一样的带回来,自己喝也就罢了,带得咱们一家子也跟着喝,一时倒是忘记了。” “我就说嘛,谁没事喝这个树叶子水?还说什么祛暑解渴最好不过了,就这树叶子,唬弄谁呢?” 贺娟听了孟氏的话,忙出来看马远志:“我给你换茶去——” 总算马远志逮到机会说话了,连忙摆手:“婶子,娟儿妹妹,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嫌弃这茶不好!而是很奇怪你们家也有这种茶叶?” 又特意看着孟氏认认真真的解释:“婶子,您可误会大哥了,这茶叶看着不起眼,可真是个好东西,确实是祛暑解渴的凉茶。我爹娘平日家里也喝这个呢,没想到在你们家也有这个。” “这是大哥在哪里买的?我回头看到大哥,得问问他,回去的时候也买点家去。” 孟氏脸上飞过一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是点不值钱的树叶子,是岩哥儿从外头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等你走的时候都包走就是了,不值什么——” 话音未落,贺岩从院子外走进来:“什么我带回来的,不值什么?” 贺娟吐了吐舌头,脖子往后一缩,不敢说话。 孟氏也露出讪讪然的笑来,没接贺岩的话茬。 还是啥都不知道的马远志,忙起身跟贺岩先见了礼,才道:“我刚喝的茶,跟我在家喝得凉茶一模一样,家里的那茶叶,是一个去我家卖草药的姑娘送的,已经被我家喝得差不多了。” “我爹正念叨着,这要是喝完了,那姑娘还没再去我家卖草药,也不知道去哪里买去,没想到倒是在大哥家里喝到了。” “我正问婶子,打算问问大哥,这茶叶哪里买的,我也好去买一些回家去。婶子说不值什么钱,让我回家去都带回去呢!这哪里好意思!” 将孟氏卖了个干干净净。 孟氏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 贺岩只看了孟氏和贺娟一眼,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才道:“这卖茶叶的姑娘也不是外人,是你未来的嫂子。等秋收过了,我去问问她,看她那里还有没有,有的话,让她便宜点卖给你们,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来,孟氏和贺娟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要说点什么。 马远志却眼睛一亮,先抢在了头里:“我未来的嫂子?大哥,你定亲了?是谁家的姑娘?嗨,瞧我这张嘴,是,是那天卖草药的那个姑娘吗?也是你叮嘱我的,若是有个姑娘寻到药堂去,提起你的名字,让我搭把手的那个?” 贺岩点了点头。 一旁的孟氏和贺娟此刻也顾不上先前的那点不痛快,倒是有些糊涂了,贺娟忍不住就问:“远志哥哥,你见过那个……呃,张家姐姐?还有卖草药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孟氏要问的,忙竖起了耳朵,等着马远志的回答。 马远志哪里知道贺家的事情,见自家亲亲的娟儿妹妹问,就老老实实的将那日见到张春桃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了。 末了还忍不住拍了拍大舅哥的马屁:“大哥真是好眼光,那位张姑娘,虽然看着瘦弱些,可不仅认识草药,还能制出这样的凉茶来,当真是能干,跟大哥再相配不过了。” “大哥什么时候下聘成亲?到时候可别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那日一定得喊上我才行。还有未来嫂子现在是住在镇上吗?我回去定当跟我爹娘说说,别的帮不上忙,平日里照顾一下,不让她受人欺负,还是能行的。” 第一百九十章 直男的安慰 那边的孟氏先前跟贺岩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几乎闹翻了,不就是因为她怀疑自家儿子贴补了外头那张春桃么? 结果今儿个从准女婿口里,居然听到了那丫头认识草药,随便就能买一百来个大钱的事。 显示心下一松,接着又有几分愧疚的看向了贺岩,说来还是她毛躁误会了自己的儿子。 可若让她此刻示弱,或者跟贺岩赔个不是,那肯定也是不能的,到底当着准女婿的面呢,真要这么做了,她这个岳母的面子到哪里摆去? 因此只看向贺岩。 贺岩不动声色的侧过甚至,低头喝茶,装作没看到。 孟氏咬咬牙,想了想,自己生的孽障,自己不得后退一步,还能怎么着? 只堆起不自然的笑,开口道:“岩哥儿,听听远志这孩子说的话,多大气,都是一家人呢,何必计较那么多?那茶叶,若是那张家姑娘手里还有,让她送一两斤给亲家也就是了,怎么还能要钱?说出去多不好听啊?你妹妹脸上也没光不是?” 马远志一听,这话不对啊,正要起来说话,被贺娟一把拉住了,还冲着他摇摇头,他就完了自己要说啥了。 要说贺娟,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觉得自家大哥这话说得不漂亮,不就是一点茶叶么,那张春桃马上就要嫁到贺家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收马家的钱呢?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就偏着那未过门的媳妇啦! 心里有气,也就拉住了要打圆场的马远志,想听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贺岩抬起了头,只道:“先不说春桃还没嫁进来我们贺家,只说她一个姑娘家,起早贪黑进深山里挖点草药卖,挣的都是辛苦钱,这些钱你们瞧不上觉得少,可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她全靠着这个吃饭养活自己。” “这茶叶也是她辛辛苦苦自己炮制出来卖钱的,能卖出一点,她日子就能好一点。好意思让她白白送人?还一开口就是一两斤?还说出去不好听?小妹脸上没光?” “这占还没过门的嫂子的便宜,说出去就好听了?小妹脸上就有光了?” 一番话,活生生的将孟氏和贺娟的脸皮给扯了下来,两人顿时脸上臊得通红,尤其是当着马远志的面,那更是羞愤不已。 尤其是贺娟,那真是接受不了啊,当着未婚夫,心上人的面,被自己哥哥这么一顿排揎。 本来就是被孟氏娇惯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当下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拉着孟氏哭道:“娘,你听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当哥哥的该说的话么?人家做大哥维护自家的妹子都来不及,我大哥怎么就非要把自家妹子的脸皮扒下来往地上踩?” “这让以后怎么有脸见远志哥哥?怎么有脸嫁到马家去?” 马远志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提了两句茶叶,夸了夸未来的嫂子,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看贺娟哭,他自然是心疼的,若是无人的时候,肯定要将贺娟搂在怀里好生安抚一下了,可当着未来岳母和大舅哥的面,他可没有这个狗蛋,就怕动一下,都要被大舅哥给丢出去了。 只得搓着手,围着贺娟团团转,嘴里不停的劝慰:“娟儿妹妹,你别哭!我不嫌弃你啊,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爹娘的,你放心嫁到我们家哈——” 钢铁直男的安慰一般都是起反作用的,果不其然,贺娟听了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马远志挠挠头,又努力安慰道:“娟儿妹妹,你别哭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那话也,也不是你说的!我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哈!” 这话一说出来,贺娟的哭声嘎然而止,孟氏的脸皮也僵硬了,都看向了马远志。 啥意思啊这是?你说我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就是说我是那样的人咯?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顿时孟氏看马远志的眼神都没那么慈爱了。 马远志还在努力的在脑子里搜刮词语,想劝好贺娟呢:“但是呢,大哥的话也没错啊!他这不是给咱们提个醒么,让咱们别干这样的事!大哥说的对,那嫂子还没过门呢,咱们咋能占她的便宜?更何况嫂子也不宽裕,日子过得清苦不是?再说了,就算嫂子要白送,我爹娘肯定也不会答应啊!我爹娘从来不沾人便宜的,你放心好了,肯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得,贺娟先只有五分真哭,五分假哭,一是想借着孟氏的势,让大哥给自己赔个不是,二来是想让马远志心疼心疼自己的。 被马远志这么安慰了两句,直接十分真真的痛哭去了,这哪里是安慰,这是往心上捅刀子啊,还不如闭嘴呢! 那边孟氏被噎得拿拳头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才把那口气捶通了。 看看一脸憨憨的马远志,再看还嗷嗷哭的自家闺女,只觉得整个人老了十岁的感觉,啥精神气都没了。 也没力气管了,挥挥手,捏着手里那把没摘完的菜,回灶屋生闷气去了。 外头马远志又花了多少功夫将贺娟哄好,孟氏已经不想管了。 反正等吃晚饭的时候,贺娟已经没哭了,虽然眼睛还红肿着,可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还一个劲的将那肉啊鱼啊往马远志的碗里堆,生怕他吃不饱。 马远志也是,将碗里的菜又往贺娟碗里放,小情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吃菜看着对方都能下两碗饭去了。 贺岩简直没眼睛看,胡乱扒拉了几碗饭,就借口去跟换工的人家说明天几点下地,出门去了。 留下孟氏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这样,一顿晚饭没吃啥,就觉得胃疼。 到了晚上,马远志自然是跟贺岩暂时挤在一个屋里。 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炕上,贺岩闭着眼睛没说话,外头都一片安静了,他也正要迷糊过去的时候。 马远志开口道:“大哥,婶子是不是不同意你跟未来嫂子的亲事?” 贺岩不明神色的哼了一声。 马远志默了默道:“大哥,那啥,娟儿妹妹其实没那个意思,她……她只是年轻小,一直被哥哥姐姐让着,一时没想那么多罢了——” 这是替贺娟开脱,也是道歉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丑角竟是我自己 贺岩好半日才开口道:“贺娟这丫头,说好听点,是性子天真,说难听些,那就是没心没肺。你说的没错,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爹娘疼她,我和大姐都让着她,尤其是爹去后,娘心疼她,越发娇惯了些。” “倒是让她如今人情世故一概不懂,还只一味的憨吃憨玩,我就算有心提醒几句,有娘护着。这以后嫁到你们家,就要你多费些心思了!” 马远志一笑:“大哥放心,我就是喜欢娟儿妹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她高高兴兴地,我也就高兴呢!” 贺岩见马远志都表态了,那还有什么说的? 只闷声说了一句睡吧,闷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贺岩和马远志就起床了,带着工具踩着露水到地里,雇来的人和换工的人已经都在地头等着了。 见了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就都闷头下地收割起稻谷来。 镰刀都磨得雪亮,左手抓着稻穗,右手挥刀,那刷刷就倒下一篇。 大家也都没心思说话,只低头干活,要趁着太阳还没出来,露水还没干,还算凉快的这个时候多干一点。 不然等太阳出来,又晒,那些谷穗稻芒扎在身上脸上,又痛又痒,那才难受呢。 都是干活的好手,又是花了十分的力气,等到太阳出来的是时候,已经割了一大块了。 此刻已经有些热了,大家的汗都顺着脖子往下流,衣服全都汗湿了半截,还有泪水流到眼睛里,那酸爽就更别提了。 孟氏和贺娟也在贺岩他们起床后,就跟着起床了,在灶屋里忙活起来。 这么些人,要吃饱喝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自然是做馍馍最方便,也最顶饿。 一早上起来就和面揉面醒面,然后上蒸笼蒸熟后,拣出来放在筐里。 另外又做了一大盆辣椒炒肉片,这个最下饭,也有油水。 还烧了两大桶水,将那三皮罐的凉茶叶子放里面,泡出两大桶的凉茶来。 一切准备就绪了,贺娟和孟氏就将那一筐馍馍,还有那一大盆的咸菜炒肉片也装在筐子里,旁边放些筷子和几个碗,也就齐活了。 然后挑着这饭菜,还有那两桶烧好的凉茶往地里送去。 为了赶时间,这个时候下地的人都是不回家吃饭的,都要人送到地头,直接吃完,稍作休息一下,就继续干活。 一路上自然也碰到了不少去地里送饭的婆娘,大家也就互相打个招呼,各自相约前后走着。 到了地头,早就饥肠辘辘的汉子们,听到喊他们上来吃饭,也就一个个收了镰刀,在稻田旁的水沟里随便洗了下手,就上来了。 大家都知道这贺家厚道,虽然那孟氏手艺一般,可只要是肉,对庄户汉子来说,水煮都好吃。 围着箩筐坐下,一人先捞了一个馍馍,又拿了筷子,等孟氏将那咸菜炒肉片端过来,一股肉香配着咸菜味就扑鼻而来,大家忍不住都吞了吞口水。 只等贺岩动了筷子,一个个就都跟饿虎下山一般,那筷子就直奔那肉而去。 肉都是大肥肉,孟氏略微翻炒出油来,将咸菜放进去一起炒,再放了一瓢水一煮,此刻连汤带水,上面一层白花花的肉片,油汪汪的。 马远志在家是不怎么缺肉的,尤其是他家一般就是五花肉或者瘦肉多一点,这种白生生的肥肉,加水一煮,更是让他半点食欲都没有。 可到底肚子饿了,不吃也抗不下去,倒是只夹了咸菜配着馍馍吃,也就能将就对付过去了。 那边贺岩自从吃了张春桃的手艺后,对其他人做的饭菜,更是没一点兴趣了,也更马远志一般,只挑了点咸菜配着馍馍。 其他的人见了,还以为贺岩和马远志身为主家,是讲客气,将肉让给他们吃呢,一边狼吞虎咽之余,一边还劝他们多点肉,肉多大家都能分上几块。 贺岩和马远志对视一眼,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尤其是马远志,对贺岩这个未来大舅哥更是致以了诚挚的同情,他也就是逢年过节才来吃上一回岳母大人做的饭菜,可大舅哥这是吃了几十年啊!太可怜了! 贺岩微微一笑,只拿眼看了看贺娟,马远志才恍然觉得,丑角竟是我自己,自己才是最该同情的那个! 别人做饭只要钱,娟儿妹妹做饭那是要命啊! 唉,完美的娟儿妹妹,怎么在做饭上就一点天分都没有呢? 不管马远志如何的痛心疾首,午饭吃完,这咸菜本就齁咸,又是吃得馍馍,好几个吃到最后,连那咸菜肉汤都舍不得,拿馍馍沾干净了喂到嘴里。 到最后,那一盆咸菜炒肉片连盆都被他们擦干净了,回去只用水冲冲就好了。 这些吃下去,自然就想喝水。 那两桶凉茶里,放了一个水瓢,人人要喝水,只拿着水瓢在桶里舀上一瓢半瓢的喝就是了。 庄户人家的汉子也不讲究那么多,都是这么过来的。 有人先抢到瓢,半瓢凉茶灌下去,顿时觉得浑身舒坦,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水?怎么还甜丝丝的?” 一边忍不住又舀了半瓢来喝,其他人听说凑上来看,就看那木桶里都是绛红色的茶水,忍不住都想试试。 结果人人喝过都说好喝,这茶水都是用井水冰过,凉丝丝的,还带着最后一点回甘,尤其喝下去暑气顿消,谁不夸奖两句? 喝过的还想喝,没喝着的跳着脚的去抢水瓢。 这动静,倒是将旁边也是收割稻谷的吸引过来了,他们也是刚吃完,还可以歇息一会,见到这边这么闹腾,也就顺势走过来。 见一堆人都围着水桶,抢着喝水,还说甜丝丝的,就笑着问贺岩:“岩哥儿,你这是往水里放糖了吗?怎么闹得像是蜜蜂围着蜜屎转一般?” 就有人笑骂:“放你娘的屁!你才是蜜蜂围着蜜屎转呢!” 贺岩心里一动,也就点点头道:“不过是新得到一点凉茶,说是祛暑降温最好,所以泡给大家喝了,来尝尝?” 那几个人过来本就有这个意思,谁家都不宽裕,也知道贺岩厚道大方,也就厚着脸皮过来蹭了两瓢。 第一百九十二章 龟孙子 结果这一蹭可了不得,这孟氏和贺娟还没将那些家伙什收拾好回家去呢,那两桶凉茶已经就被蹭没了,就连桶底舀不起来的,也被他们心急的直接拎着桶往嘴里倒了。 贺娟傻眼了,这可是给他们预备的一上午的茶水,这一下子就干光了,那他们喝啥?立等回去烧不成? 旁边那家人见了这样,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那啥,主要是那凉茶太好喝了,忍不住一瓢又一瓢的,哪曾想就给人喝干净了? 讪讪然的道:“要不,你们就喝我们家的水?我家也是刚打上来的井水,凉丝丝的呢!” 这秋收的时候,讲究或者宽裕一点的人家,都会烧点凉茶喝,怕家里人或者雇来的人中暑。 家里不宽裕的,勤快一点的,也就会去村里正中间一口井里,打那井水上来喝,刚打上来的井水,凉丝丝的,好多庄户人家的汉子大汗淋漓的时候,最爱喝这一口。 那些不讲究的人家,既没有凉茶,也不会去打新鲜的井水,反而就近就去河边打上一桶水,也就是了。 庄户人家么,哪里讲究那么多?什么水不是喝? 若是平日里,没喝过这凉茶,喝井水大家也是乐意的。 可喝过凉茶后,再去看井水,大家也就提不起兴趣来,还是贺岩吩咐贺娟快回去再烧上两桶去,用井水冰了送来。 又叮嘱贺娟,这茶水可不能断,没事就烧上一锅,要是没地方装,将那平日里不用的小水缸洗干净了拿出来用就是了。 贺娟知道,这个天气,要是茶水不够喝,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倒是爽快的答应着去了。 听了这话,旁边那家人忍不住羡慕极了,他们也想喝那个凉茶不是?只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当家人。 旁边那家的当家的,叫杨铁蛋,就凑过来,小声的问:“岩哥儿,你给铁蛋叔说说,那啥子凉茶贵不贵?我们喝了你那一桶,值不少钱了吧?叔可没那么些钱给啊——” 杨铁蛋这一家,平日里最爱占个小便宜,田地挨着贺家的田,夏季抢水的时候,总是偷偷扒开贺家的田梗,让贺家田里的水流到他家去。 要么就是秋收的时候,你不注意,他家就有人偷偷将贺家割好的稻谷,扯两把过去。 还有秋收完之后,一般地里会有落下的谷穗,大都会有自家的孩子婆娘跟在后头,将这落下的谷穗捡到篮子里带回家去。 贺家孩子不多,贺娟和孟氏要忙家里的活,来捡稻谷的时候都有些迟了。 杨铁蛋家的孩子和婆娘就会趁着地里没人的时候,偷偷把贺家的落下的稻谷给捡走。要是撞上了贺家人,他们就一哄而散。 贺岩一个男人不好出面,孟氏也是不会跟外人吵架的,更不用说贺娟了,一家子也不好为这么点小事跟那杨家人翻脸,只是心里就格外的不待见。 就比如这喝人家带来的茶水,有分寸的人,顶多也就是舀上半瓢,尝两口也就罢了,这可都是人家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好吗,哪里有脸多喝? 哪里像这家人,占起便宜来就没个够,恨不得连桶都抱回家去呢。 若不是贺岩有其他打算,压根就没想让这家人喝。 此刻见那杨铁蛋这么问,只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给的,我也不知道贵不贵。” 杨铁蛋一听,眼珠子一转,又凑近了些:“既然是你未过门的媳妇给的,那就没花钱呗!我喝着这茶实在够味,要不你送点给你铁蛋叔?反正你也没花钱不是?” 一旁的马远志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每年都来贺家,自然也知道这杨铁蛋一家的德行,听了这话,简直要被气笑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人家媳妇送的,不管贵不贵,重在一片心意!凭啥白送你啊? 当下忍不住一把拉住身边的一个汉子,故意大声道:“你们杨家村怎么还有这样的人?这脸皮也忒厚了,这话也说得出口?人家没过门的媳妇送的,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怎么也贴不到你这五家外姓的人身上吧?” “先前就厚着脸皮,把两桶茶都喝光了,还没个够啊?咱们镇上打秋风的都不敢这么干!还要不要脸啊!” 本来这个时候就都是吃早饭歇息的时候,大家都吃饱了,歇息一会好继续干活。 这一块就有好几家都在附近,这闹腾谁没看到? 杨铁蛋那家子,不说贺家人不喜欢,就是杨家人也不爱搭理好嘛?他们说来还是本家,都是一个家族的,被他占便宜的地方更多了去了。 谁心里能痛快?此刻听了马远志的这话,都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气,忍不住都哄笑起来。 那杨铁蛋被这么多人哄笑,到底老脸有些挂不住,“呸——”吐出一口浓痰来,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道:“不就是一点破树叶么?有什么可豪横的?小气巴拉舍不得就舍不得,说什么未过门的媳妇送的?” “就算是你媳妇送的,我好歹是你的长辈吧?你就是这么对长辈的?平日里倒是在村里装得厚道大方的,这才一点破树叶子,就现行了吧?” 这话,别说贺岩忍不得,就是一旁的马远志也忍不得了。 更不用这换工的几个汉子,可都是打小跟贺岩一起玩到大的,听那杨铁蛋这般说话,一个个从地上翻身而起,握着镰刀就要上去好生教训教训杨铁蛋。 只听到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呸!你跟贺家非亲非故的,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就凭你年纪大活得长不成?要这样,你咋不对着那河里的乌龟王八磕头认长辈呢?那玩意可比你年纪大多了,只怕你得喊人家爷爷,你给人家当龟孙子呢!” 这话一出,那周围先是一静,然后扑哧扑哧的憋笑声此起彼伏,过了一会,更是周围一圈人,都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一边去了。 更有那半大的小子,拍着巴掌笑:“龟孙子!龟孙子!看龟孙子咯——”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怎么来了 ~ 第五天! 清晨! 椰子岛的海岸! 奥尔·杰克斯森号的船甲板上,罗杰海贼团的成员们正在忙碌着! 罗杰是位十分豪爽和重情义的人,为了表示敬重和感谢! 他特叫罗杰海贼团众人搬出了大量财宝和物资,一起送给了白胡子,以作答谢对方同意借用御田一年的时间! 掠夺的宝物,虽然大家分了一部分,但还是会留出一部分来作储藏,以备之需! 这天,罗杰就用起了它! 罗杰海贼团成员中的一部分人,正从船舱内的藏宝室,搬运出了一箱箱的肉、酒、财宝,一起放在海岸上! 巴基和香克斯俩人,他们苦着脸的跟随着大家,就好像是做着一件非常不愿意干的事情! 阮文倒是无所谓,这些物资与财宝,又不是他个人的,而是船长以及这艘船的! 海贼团里的另外一些人,正分别干着船务,准备把掀起的收卷起来的红色帆布,再次扬帆启航! 另一岸边! 莫比迪克号一白胡子海贼船的甲板上,御田正与白胡子海贼团的众人告别! 马尔高走上前,他和御田伸出手,俩人握着手告别! “保重啊!” 御田笑着回道! “好!” 以藏站在旁边,他看着御田说道! “我们几个留下来,我喜欢这艘船,我们会在这里恭候您回来!!” 一只猫和一只狗,眯着眼睛,伸着舌头,同时点头应道! “嗯嗯!” 御田看向他们,他们都是从和之国跟随他过来的人,开口笑道! “没问题,你们也已经是海贼了,自由做主吧!” “” 二十分钟后! 白胡子海贼船的船尾岸边! 一位围着岸上众多的宝箱船员,他大声喊道! “老爹,你不去送行吗?!” 海岸上,正有着一张超大号的椅子! 白胡子坐在椅子上,虚拳撑着侧脸,一脸怄气的神态! 他听见话后,一声不吭! 岸边,白胡子海贼团的其他船员,继续开口说道! “罗杰那家伙,留下了一大堆东西作谢礼!” 一人接口说道! “好多财宝!” 另外一人开口继续接着说道! “好多食物!” “嗯?” 白胡子听到这句话后,他顿时气得站起来吼道! “混账!赶紧把食物给我还回去!要是让御田一家饿肚子,我可绕不了他!” 白胡子海贼众多船员一听! “是,马上就去!!” 于是,众人把罗杰海贼团留下的食物赶紧搬向罗杰海贼船! 此时,另外一边!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们,他们站在海岸边,朝着正在缓缓离去罗杰海贼船上挥手大喊! “御田大人” “放心去吧” 马儿双手挥起摇摆,笑着喊道! “我们等你回来讲见闻啦!” 御田站在奥尔·杰克斯森号的船甲板上,他看向岸边的白胡子海贼团众人,挥着手,大声喊道! “大家保重啊!” “” 半小时后! 罗杰海贼船,远远的离开了椰子岛,正在海面御风而乘! 罗杰站在船甲板上,他双手抱着一个小女婴举起来,哈哈笑道! “真乖!举高高,举高高!” 随后,他抱着小女婴笑道! “这里好久没有小婴儿了!” 雷利同样抱着一个小男孩,听到罗杰的话后,他微笑道! “是啊,让人想起从前啊!” 罗杰看向船甲板上的御田夫妇俩人,笑着问道! “是叫桃之助和日和是吗?!” “” 阮文坐在船舱的顶部,他看向罗杰和雷利手中的小孩! 桃之助如今三岁,只有一米身高左右,比起他当初可谓是矮了太多! 至于日和,她还是一岁小女婴! 香克斯和巴基俩人抱着手臂,坐在舱舱旁边的两个木桶上,他们俩人一脸的不开心! 船上的好酒没了一大半! 船上的宝物没了一大半! 罗杰船长因为成功邀请御田,便拿去送给了白胡子! 他们俩憋着嘴,斜瞪着船甲板上的御田! 香克斯坐在木桶上,突然出声! “嗯?!” 巴基一听,便问道! “怎么了?!” 香克斯急声说道! “里面有人!” 随后,他迅速跳开! “砰!” 木桶摇动,一只锋利的爪子撕碎桶盖,伸了出来! 香克斯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 “罗杰船长,有偷渡者!” 两道木桶盖被撞烂! “砰~!” 紧接着,跳出两道身影落在船甲板上! 罗杰抱着女婴回头,船甲板上众人顿时侧头一看! “一只猫?!一条狗?!” 御田看到这站立的一猫一狗,顿时惊叫道! “犬岚!猫腹蛇!你们怎么在这里!” 猫蝮蛇从香克斯的屁股下的木桶跳出来,它对着御田说道! “我们还是觉得跟御田大人最快乐些!” 犬岚没说话,它直接叫了一声! “旺~!” 御田看到它们俩一说,他大声说道! “白小吉会生气的!” 随后,他回头看向罗杰海贼团众人,开口笑道! “拜托各位以后多关照了!” 贾巴听后,伸手一拳敲在船舱的墙板上,他直接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随着贾巴的话落下,罗杰海贼团的其余大部分成员,都一起走向船甲板上的御田,他们站在御田的面前,直瞪着他! 贾巴看着御田,再次开口说道! “御田,船长要的只是你的知识!” 芋头看着御田,接着说道! “别以为我们会轻易接受你!” 巴基和香克斯俩人,直接站在最前面,他们直瞪着御田! 他们俩人对御田很不满! 这一伙人,全都因为船长的下跪,竟只因为御田! 他们没有生罗杰的气,倒是只生御田的气! 罗杰为了御田不在意付出尊严,他们可在意! 大家心目中高大形象的罗杰船长,竟为了这个叫御田的人,向敌人白胡子下跪了,想想都可恨! 阮文坐在船舱上,看向贾巴等人,他们明显的表达着对御田的不满! 他并不觉得罗杰的下跪行为,是过于冲动! 白胡子是个什么人,他心里也算是比较清楚! 白胡子为了救‘家人’,可是敢去攻打海军本部的怪物! 罗杰若是诚意不够,白胡子也无法相信罗杰会对御田足够的诚心! 即使御田想去,白胡子也会阻止! 罗杰要去探索的地方,可是被世界最庞大的势力一世界政府,早已严令禁止的地方,哪怕是丝毫相关的信息,他们都想尽办法毁去! 探索这样的地方,危险的系数有多高,可想而知! 阮文只是看着贾巴和御田等人,随后目光便看向一猫一狗! “毛皮族吗?!” 御田皱着眉头,听到贾巴和众人的话,心情可是很不好! 他忽然看到眼前这帮人的背后,站着的罗杰时,他突然转而一笑! 罗杰正对着御田,露出一副表示非常歉意的表情! 贾巴等人,也没再过分说什么,毕竟罗杰船长需要御田的帮助,他们也不可能违背船长! 半小时后! 罗杰坐在船甲板上,罗杰海贼团的其余成员也都相继或坐或站,围拢了过来! 罗杰看向船甲板上的众位成员,然后笑道! “欢迎我们船上来了一位新成员,御田!” 罗杰举起手中杯子,看向大家! “为我们的新成员,干杯~!” 罗杰海贼团众人,他们看着开心的罗杰船长,才欢呼起来! “干杯~!” “来,喝酒吃肉!” “哈!哈!哈!” “” 一小时后! 罗杰海贼团众人,他们经过一番喝酒吃肉后,对御田也有了些了解! 罗杰目光扫遍众人,便开口说道! “我们航行的目标,一直都没有变,就是那最终岛屿,但要抵达那里,我们必须得把握路向!” 他目光转向旁边坐着的御田,开口问道! “御田,你来说下,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船甲板上的众人,手中一停,目光瞬间集齐看向御田! 罗杰船长可是为了这家伙,向敌人白胡子下跪了! 众人因此,对御田可谓是非常不满! 御田龇牙咧嘴一笑,看向大家一眼,然后说道! “我看过罗杰手拓印下来的历史文字,要去最终之岛的航线,必须先找到这些被刻印在石头上的文字才行,至于在哪里,得大家找出来,我才能解读!” 罗杰目光看向众人,然后说道! “各位,那都说说看,我们收集起来和交换得到的信息吧!” 随即,他目光看向对面的雷利! 雷利看向罗杰,点了下头,便出声说道! “以我们的航海见闻,记载有这种文字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世界政府,另外一个地方,就是西海的‘奥哈拉’岛屿!” 御田一听,顿时惊呼出声! “世界政府和奥哈拉?我还以为只有我‘光月家’才有!” 雷利闻言,看向御田笑道! “世界政府统治着这个世界太多的国家,他们知道很正常,但这个我们肯定是没法得到的!奥哈拉那记载的这种文字,并不是刻印在那种石头上,我们可以先排除!” 贾巴听后,开口说道! “这种石碑文字应该是被隐藏了起来,或者就是还没被发现藏在什么地方,极其稀有出现,这些地方应该是些传说的地方才对,人只有人迹罕见,才不会被容易发现传出!” 斯宾塞开口接着说道! “据我们和那些势力交换得来的消息,传说的地方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真不真实,我们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们的航程恐怕又得多跑了!” 他说完后,手指往天上一指! 罗杰一看,他想到了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大家,咧嘴一笑! “那我们就重新开始航行吧!” 罗杰海贼团众人听后,相互一笑! 船长说去哪,那就去哪!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疼 ~ 第五天! 清晨! 椰子岛的海岸! 奥尔·杰克斯森号的船甲板上,罗杰海贼团的成员们正在忙碌着! 罗杰是位十分豪爽和重情义的人,为了表示敬重和感谢! 他特叫罗杰海贼团众人搬出了大量财宝和物资,一起送给了白胡子,以作答谢对方同意借用御田一年的时间! 掠夺的宝物,虽然大家分了一部分,但还是会留出一部分来作储藏,以备之需! 这天,罗杰就用起了它! 罗杰海贼团成员中的一部分人,正从船舱内的藏宝室,搬运出了一箱箱的肉、酒、财宝,一起放在海岸上! 巴基和香克斯俩人,他们苦着脸的跟随着大家,就好像是做着一件非常不愿意干的事情! 阮文倒是无所谓,这些物资与财宝,又不是他个人的,而是船长以及这艘船的! 海贼团里的另外一些人,正分别干着船务,准备把掀起的收卷起来的红色帆布,再次扬帆启航! 另一岸边! 莫比迪克号一白胡子海贼船的甲板上,御田正与白胡子海贼团的众人告别! 马尔高走上前,他和御田伸出手,俩人握着手告别! “保重啊!” 御田笑着回道! “好!” 以藏站在旁边,他看着御田说道! “我们几个留下来,我喜欢这艘船,我们会在这里恭候您回来!!” 一只猫和一只狗,眯着眼睛,伸着舌头,同时点头应道! “嗯嗯!” 御田看向他们,他们都是从和之国跟随他过来的人,开口笑道! “没问题,你们也已经是海贼了,自由做主吧!” “” 二十分钟后! 白胡子海贼船的船尾岸边! 一位围着岸上众多的宝箱船员,他大声喊道! “老爹,你不去送行吗?!” 海岸上,正有着一张超大号的椅子! 白胡子坐在椅子上,虚拳撑着侧脸,一脸怄气的神态! 他听见话后,一声不吭! 岸边,白胡子海贼团的其他船员,继续开口说道! “罗杰那家伙,留下了一大堆东西作谢礼!” 一人接口说道! “好多财宝!” 另外一人开口继续接着说道! “好多食物!” “嗯?” 白胡子听到这句话后,他顿时气得站起来吼道! “混账!赶紧把食物给我还回去!要是让御田一家饿肚子,我可绕不了他!” 白胡子海贼众多船员一听! “是,马上就去!!” 于是,众人把罗杰海贼团留下的食物赶紧搬向罗杰海贼船! 此时,另外一边!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们,他们站在海岸边,朝着正在缓缓离去罗杰海贼船上挥手大喊! “御田大人” “放心去吧” 马儿双手挥起摇摆,笑着喊道! “我们等你回来讲见闻啦!” 御田站在奥尔·杰克斯森号的船甲板上,他看向岸边的白胡子海贼团众人,挥着手,大声喊道! “大家保重啊!” “” 半小时后! 罗杰海贼船,远远的离开了椰子岛,正在海面御风而乘! 罗杰站在船甲板上,他双手抱着一个小女婴举起来,哈哈笑道! “真乖!举高高,举高高!” 随后,他抱着小女婴笑道! “这里好久没有小婴儿了!” 雷利同样抱着一个小男孩,听到罗杰的话后,他微笑道! “是啊,让人想起从前啊!” 罗杰看向船甲板上的御田夫妇俩人,笑着问道! “是叫桃之助和日和是吗?!” “” 阮文坐在船舱的顶部,他看向罗杰和雷利手中的小孩! 桃之助如今三岁,只有一米身高左右,比起他当初可谓是矮了太多! 至于日和,她还是一岁小女婴! 香克斯和巴基俩人抱着手臂,坐在舱舱旁边的两个木桶上,他们俩人一脸的不开心! 船上的好酒没了一大半! 船上的宝物没了一大半! 罗杰船长因为成功邀请御田,便拿去送给了白胡子! 他们俩憋着嘴,斜瞪着船甲板上的御田! 香克斯坐在木桶上,突然出声! “嗯?!” 巴基一听,便问道! “怎么了?!” 香克斯急声说道! “里面有人!” 随后,他迅速跳开! “砰!” 木桶摇动,一只锋利的爪子撕碎桶盖,伸了出来! 香克斯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 “罗杰船长,有偷渡者!” 两道木桶盖被撞烂! “砰~!” 紧接着,跳出两道身影落在船甲板上! 罗杰抱着女婴回头,船甲板上众人顿时侧头一看! “一只猫?!一条狗?!” 御田看到这站立的一猫一狗,顿时惊叫道! “犬岚!猫腹蛇!你们怎么在这里!” 猫蝮蛇从香克斯的屁股下的木桶跳出来,它对着御田说道! “我们还是觉得跟御田大人最快乐些!” 犬岚没说话,它直接叫了一声! “旺~!” 御田看到它们俩一说,他大声说道! “白小吉会生气的!” 随后,他回头看向罗杰海贼团众人,开口笑道! “拜托各位以后多关照了!” 贾巴听后,伸手一拳敲在船舱的墙板上,他直接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随着贾巴的话落下,罗杰海贼团的其余大部分成员,都一起走向船甲板上的御田,他们站在御田的面前,直瞪着他! 贾巴看着御田,再次开口说道! “御田,船长要的只是你的知识!” 芋头看着御田,接着说道! “别以为我们会轻易接受你!” 巴基和香克斯俩人,直接站在最前面,他们直瞪着御田! 他们俩人对御田很不满! 这一伙人,全都因为船长的下跪,竟只因为御田! 他们没有生罗杰的气,倒是只生御田的气! 罗杰为了御田不在意付出尊严,他们可在意! 大家心目中高大形象的罗杰船长,竟为了这个叫御田的人,向敌人白胡子下跪了,想想都可恨! 阮文坐在船舱上,看向贾巴等人,他们明显的表达着对御田的不满! 他并不觉得罗杰的下跪行为,是过于冲动! 白胡子是个什么人,他心里也算是比较清楚! 白胡子为了救‘家人’,可是敢去攻打海军本部的怪物! 罗杰若是诚意不够,白胡子也无法相信罗杰会对御田足够的诚心! 即使御田想去,白胡子也会阻止! 罗杰要去探索的地方,可是被世界最庞大的势力一世界政府,早已严令禁止的地方,哪怕是丝毫相关的信息,他们都想尽办法毁去! 探索这样的地方,危险的系数有多高,可想而知! 阮文只是看着贾巴和御田等人,随后目光便看向一猫一狗! “毛皮族吗?!” 御田皱着眉头,听到贾巴和众人的话,心情可是很不好! 他忽然看到眼前这帮人的背后,站着的罗杰时,他突然转而一笑! 罗杰正对着御田,露出一副表示非常歉意的表情! 贾巴等人,也没再过分说什么,毕竟罗杰船长需要御田的帮助,他们也不可能违背船长! 半小时后! 罗杰坐在船甲板上,罗杰海贼团的其余成员也都相继或坐或站,围拢了过来! 罗杰看向船甲板上的众位成员,然后笑道! “欢迎我们船上来了一位新成员,御田!” 罗杰举起手中杯子,看向大家! “为我们的新成员,干杯~!” 罗杰海贼团众人,他们看着开心的罗杰船长,才欢呼起来! “干杯~!” “来,喝酒吃肉!” “哈!哈!哈!” “” 一小时后! 罗杰海贼团众人,他们经过一番喝酒吃肉后,对御田也有了些了解! 罗杰目光扫遍众人,便开口说道! “我们航行的目标,一直都没有变,就是那最终岛屿,但要抵达那里,我们必须得把握路向!” 他目光转向旁边坐着的御田,开口问道! “御田,你来说下,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船甲板上的众人,手中一停,目光瞬间集齐看向御田! 罗杰船长可是为了这家伙,向敌人白胡子下跪了! 众人因此,对御田可谓是非常不满! 御田龇牙咧嘴一笑,看向大家一眼,然后说道! “我看过罗杰手拓印下来的历史文字,要去最终之岛的航线,必须先找到这些被刻印在石头上的文字才行,至于在哪里,得大家找出来,我才能解读!” 罗杰目光看向众人,然后说道! “各位,那都说说看,我们收集起来和交换得到的信息吧!” 随即,他目光看向对面的雷利! 雷利看向罗杰,点了下头,便出声说道! “以我们的航海见闻,记载有这种文字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世界政府,另外一个地方,就是西海的‘奥哈拉’岛屿!” 御田一听,顿时惊呼出声! “世界政府和奥哈拉?我还以为只有我‘光月家’才有!” 雷利闻言,看向御田笑道! “世界政府统治着这个世界太多的国家,他们知道很正常,但这个我们肯定是没法得到的!奥哈拉那记载的这种文字,并不是刻印在那种石头上,我们可以先排除!” 贾巴听后,开口说道! “这种石碑文字应该是被隐藏了起来,或者就是还没被发现藏在什么地方,极其稀有出现,这些地方应该是些传说的地方才对,人只有人迹罕见,才不会被容易发现传出!” 斯宾塞开口接着说道! “据我们和那些势力交换得来的消息,传说的地方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真不真实,我们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们的航程恐怕又得多跑了!” 他说完后,手指往天上一指! 罗杰一看,他想到了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大家,咧嘴一笑! “那我们就重新开始航行吧!” 罗杰海贼团众人听后,相互一笑! 船长说去哪,那就去哪! 第一百九十五章 道歉 说时迟,那时快,张春桃先见势头不对,已经就起身快走了几步,此刻刚好赶上。 顺手一捞一扶,就将贺娟的身子给稳住了,还顺势将那一担茶水给接了过来。 贺娟站稳了后,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 吓得张春桃手一抖,那两桶茶水差点没翻倒在地。 附近的人听到这尖叫声,都忙扭头看过来,就看到贺娟不知道怎么了在尖叫,而她对面站着的,那不是贺岩未过门的媳妇吗? 莫非不是两姑嫂初次见面,就起了冲突不成? 一时大家心里都好纠结,这是继续割稻谷呢?还是去听八卦去? 贺岩和马远志听了这叫声,回头一看,立刻丢下镰刀,拔腿就往这里跑。 马远志因为距离比较近,有关心则乱,着急忙慌之下,在田埂上还摔了一跤,也顾不得其他,爬起来就往这边赶。 比贺岩先赶到,第一反应就是推开挡在面前的张春桃,去看贺娟到底怎么了。 张春桃本来就替贺娟接过了茶水桶,又被贺娟这一嗓子差点送走,此刻又被马远志一推,也亏得她下盘稳,才没被推下去。 可心头那火蹭一下子就起来了。 简直是见了鬼了! 当下身子一侧,那被她接过来的茶水桶顺势一晃,就撞上了马远志,噗通一声,马远志就被从田埂上撞下去了。 还好他身手敏捷,被撞下田埂摇晃了几下,还是站稳了。 本来已经住嘴了的贺娟,看到马远志被撞了下去,有尖叫起来:“远志哥哥,你没事吧?” 张春桃忍不住浑身抖了抖,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边马远志还抬头笑着安抚贺娟:“娟儿妹妹,我没事,你呢?方才是怎么了?” 说着狐疑的看向了张春桃。 贺娟也气呼呼的瞪向张春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我远志哥哥给撞下去了?” 张春桃多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眼前这小姑娘就是贺娟了,这未来小姑子,长得倒是不错,咋看上去脑子不大聪明? 张春桃十分敷衍的看了他一眼,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哎呀,刚才实在是对不住了,这突然被人从后头一推没站稳,倒是不小心撞到你,把你给撞下去了!对不住哈——” 可那神色那语气,没半点歉意。 马远志一噎,这才想起,好像是自己先推得张春桃? 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要说错,归根结底好像是自己的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后头赶过来的大舅哥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清了清嗓子,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还没开口,贺岩已经走到了张春桃的身后。 什么都没问,先将张春桃挑着的两桶茶水给接了过来,退后几步放到了宽阔处后,又折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春桃,缓身问道:“春桃,你没事吧?” 张春桃一笑,摇摇头:“我没事!倒是这两位,好像有事呢!” 贺岩抬头看向贺娟和马远志。 马远志讨饶的一笑,“都怪我,我听到娟儿妹妹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太着急了,所以没顾上,推了嫂子一把,是我的不是!我给嫂子赔罪!” 说着恭恭敬敬的就给张春桃鞠了一躬。 贺娟这才明白过来:“你,你就是张——家姐姐?”本来要喊出张春桃的名字的,在贺岩的眼神下,艰难的改了口。 张春桃点了点头,懒得跟贺娟一般计较,只说了一句:“下次走田埂的时候小心一些,可别再栽下去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立刻都明白了。 马远志一张脸臊得通红,感情这未来的嫂子救了娟儿妹妹,可自己却还推了人家,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 一时也顾不得贺娟了,忙跟在转身就走的张春桃后头连连道歉。 贺娟虽然没心没肺,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方才的惊险,此刻想起来,还后背冒汗呢,别人没看到,她自己是看到了的。 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刚割断的稻茬有多坚硬锋利,若是自己这么撞下去,轻则毁容,重则说不得被戳瞎眼睛呢。 到时候自己一辈子就毁了!别的不说,就算远志哥哥再喜欢自己,一个毁容或者残疾的姑娘,未来的婆娘也不会同意吧? 因此就算心里对张春桃有些疙瘩,也还是老老实实跟在马远志的后头,上前给张春桃道谢。 在这杨家村的低头,旁边那么多双眼睛,张春桃自然不会掉链子,也十分给面子的客套了几句。 旁边那实在忍不住要听八卦的人,丢下镰刀跟着过来,听了一耳朵,倒是笑了:“可见这是你们的缘分,还没见面呢,未过门的嫂子就救了小姑子,就是戏里也没这么巧的事情了!倒真正是一家人才有的缘法呢!” “可不是,我说娟丫头啊,你这未过门的嫂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等将来过了门,你可得好好待人家才是。” 还有人连声附和,没人注意到贺娟的脸色,十分的尴尬和憋屈。 倒是张春桃,见不少人围上来,可不正是她推销三皮罐的最好时候么,当下大大方方的跟这些人打招呼,还请他们喝茶。 先前因着杨铁蛋一家那番闹剧,大家其实就挺好奇这贺家喝的凉茶是啥味道,此刻见张春桃主动请他们喝,也都不客气了。 上前那瓢舀了,一个接一个尝起来。 很快一桶就见了底,不过这些人到底有分寸,见只剩下一桶了,也就不好再尝了。 那尝过的和没尝过的,都忍不住看向张春桃,终于有人没忍住,开口问道:“岩哥儿媳妇,听说这凉茶是你炮制的?那什么,这凉茶卖吗?贵不贵?” 要是没喝过也就罢了,喝过的都觉得口舌生津,暑气消了一大半,整个人都清爽了。 都有些心动,心里盘算着,若是便宜,买上一点,把秋收这些日子对付过去,也就知足了。 张春桃一笑:“这凉茶当然卖,看在贺大哥的份上,以后我嫁过来,大家也就是乡亲了,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这凉茶我在别的村卖五文一斤,卖给大家,四个大钱一斤。而且我这凉茶最好的是,一壶只放两三片叶子进去就够了,这么大的水桶,也只需要放十来片,最是划算不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异性没人性 旁边那些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有那精明的婆娘就上前问,那一斤有多少? 张春桃放在背篓里的,都是称好了的,半斤一斤装的,拿出那一斤装的,给人一看,那么大一包,顿时都觉得划算。 就有人当场拍板,说先要半斤。 只要一个人开头,那剩下的人也就跟着,这个喊要一斤,那个喊要半斤,热闹的很。 有钱的当场就付了钱,拿着茶叶让自家婆娘回去烧水快泡上。 没钱的倒是想赊账,只说先拿回去,等过几日再把钱给贺家送过去就是了。 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欺负张春桃是没过门的小媳妇脸嫩,这钱送到贺家去,她还能开口要不成?到时候他们少给一文两文的,或者干脆赖着不给,贺家有钱,还能真为了这一文两文钱跟他们翻脸,或者来逼账不成? 张春桃脸上笑盈盈的,却半步不让,只笑着说,小本生意没有赊账的道理,更不用说,她如今还没嫁到贺家去,这银钱送到贺家,不是为难贺家么?收还是不收都落人口舌不是?这岂不是把贺家架在火上了?她还没嫁到贺家,就让贺家为难,以后嫁过来日子怎么过?让人莫要为难她。 几句话说得那想占便宜的人,讪讪然的退到一边,本待赌气不买,可眼看别人都买了,眼看那背篓里的茶叶越来越少,再不买只怕就没了。 加上家里孩子在旁边只闹腾,要喝那甜甜的凉茶,到底没扛过,还是回家去摸了铜钱来狠心买了半斤。 还有那隔得远,但是看到这边这么热闹,又看到有人中途就回家去,忍不住一打听,也跑了过来。 开始还有些怀疑,后来贺岩让他们尝了那茶水,一个个也都喊着要买。 不过一会子功夫,这背篓里的十来斤茶叶,就被哄抢一空了。 贺娟本来心中尴尬,只站在一旁,还好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张春桃那里,只有马远志一直关注她,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拉着她走到一旁哄她:“娟儿妹妹,你先前差点栽到田里,没扭到脚吧?快坐这里歇歇。” 贺娟本来就没心没肺,先前还尴尬难受,此刻被马远志一关心,顿时将那都忘记了,倒是记起马远志被撞到田里了,也忙关心起马远志来。 两人你关心我,我关心你的,趁着这机会,倒是又说了几句私房话。 那边贺岩帮着收钱,张春桃负责给人茶叶,倒是配合默契。 眼看背篓里的茶叶都没了,贺岩将钱递给了张春桃收着,然后才问:“现在天色尚早,你这就要回去了吗?” 嘴上虽然问着张春桃是不是要回去了,内心其实巴不得张春桃多留一会。 好几日没见着她了,心里着实记挂,此刻见了,哪里舍得放人走。 张春桃收好钱,这才道:“我先不走,既然来了,重要见见伯母,问声好才是,不然岂不是我失礼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去,我看茶水没有了,我陪着你小妹一起回家去,再多烧点茶水给你们送来。” 贺岩心花怒放,连连点头,生怕张春桃反悔,扭头就将正在跟马远志说私房话的贺娟给揪了过来:“行了,别磨叽了,带着你张家姐姐回家去,她一大早走过来也累了,你回去把你屋子借她歇歇,然后烧好茶送来。” 贺娟怒视这有异性就没人性的亲哥,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可到底没胆子跟自家亲哥作对,只得委屈兮兮的点头答应了。 又看了马远志一眼,马远志小声的道:“听大哥的话,那嫂子今儿个可是救了你,就凭这个,咱们就得感谢她!你带嫂子去家里,让她好好歇歇——” 这是提醒贺娟呢。 贺娟要说最怕,那肯定是怕贺岩。要说最听谁的话,那自然是马远志的话。 见马远志特意叮嘱她,也就将心里那点不自在散去了,挑起两个空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张家姐姐,这边走。” 说着就在前头带路了。 贺岩冲张春桃点点头,看她跟了上去,这才跟马远志一起又下了地。 贺娟和张春桃,两人一前一后的在田埂走着,相隔不到两三步,偏生都没说话。 贺娟此刻才想起,这将张春桃带回家,自家亲娘还不知道了,要是见到了,会咋样?她不敢想!先前没见着,就已经为了张春桃在家里跟大哥吵了好几次了,这要见到真人,不会跟张春桃吵起来吧?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远志哥哥说得对,张春桃再怎么着,也救了自己一命。一会子亲娘骂她,自己要是不帮一把,岂不是成了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要是帮着张春桃说话,亲娘那边能忍? 贺娟只觉得人生好难!为什么要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呢?因此越离家近,那脚步就越慢,恨不得这条路永远都不到家的好。 张春桃跟在后头,开始是懒得热脸贴冷屁股,贺娟不想讲话,她难道就想不成? 可看着贺娟越来越磨蹭的步伐,忍不住就想笑,这是想拖一会是一会?这就跟那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以为拖到最后就能免掉惩罚? 未免太天真了! 没想到贺岩那样的人,居然有这样一个单纯的妹妹。 正心里好笑呢,前头贺娟在看到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后,脸色大变,急得团团转,嘴里还念叨着:“糟了!娘怎么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一转,她挑着的两个水桶也跟着打转,转得快了,贺娟本来就底盘不稳,两圈一绕,就差点把自己给转趴下了。 还是张春桃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抓住了一个水桶,扶住了贺娟。 贺娟看到孟氏越走越近,急了,左看右看,看到旁边有一个草垛,就把张春桃往草垛后头推:“张家姐姐,你,你先躲一躲,我,我娘来了——” 张春桃自己不想动的时候,一般人还真推不动她,贺娟推了半天,推了个寂寞,张春桃纹丝不动,还顺势将贺娟的手腕一拽,笑眯眯的道:“那不是正好?我正好去跟伯母问个安——”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下金蛋的母鸡 贺娟吓得声音都劈叉了:“千万不要——” 这话一喊出口,就知道糟糕了,不仅张春桃疑惑的看向了她不说,还给孟氏的速度加了个BUFF,本来只是走过来的,听到贺娟这一嗓子,改成一路小跑过来了。 很快就跑到了贺娟和张春桃的面前,一把将贺娟拽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定定神,仔细打量起张春桃来。 要说孟氏,跟贺娟回家后,要准备中午的饭菜,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 贺岩叮嘱说要多烧些茶水送到地头去,这是最重要的,她等贺娟挑着茶水出了门,也没闲着,一边要看着灶里的火,还要继续烧茶水。 还好他们家是两口灶,一口上面烧着茶水,上面搁着蒸笼蒸馍馍,等馍馍蒸熟了,这水也开了好久了。 讲究的人家会觉得这水不干净,或者说水烧开的时间太长了,喝了对身体不好之类的。 可乡下哪里讲究这么多?用最少的资源,干最多的事情才是王道。 这蒸馍馍的功夫,就可以把中午的饭菜做好,给送到地头去了,一点都不耽误事。 贺娟走了没多久,锅里煮着猪肉咸菜豆腐,因为早上那顿就用了大半的肉,这中午算着就不够。 不过孟氏也不担心,这在庄户人家是常有的事情,不够了就去自家菜园子去,随便摘点什么菜,一起炖成一大锅就是了。 只要有肉,不管里面煮豆腐还是煮青菜,反正都是大乱炖,格外下饭就行了。 村里还有其他家的,就算雇人,那也是极为舍不得的,又为了面子好看,都是去买肉皮回来煮白菜土豆的吃,也没人挑理。 跟贺家这样,大块肥肉,还有大鱼和豆腐的预备饭菜的,也是极为少有的。 因此,将柴火褪出来两根,用小火炖着,孟氏决定去自家菜园子里去寻摸点菜去。 贺家的菜园子要从院子旁边的小门出去,外头用篱笆围着大约一分地,里头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一垄一垄的种着各种蔬菜。 西红柿如今虽然已经是下坡路了,可也还能寻到几个半青半红的,这种柿子,看着没全红,实际里面沙瓤的已经全数了,掰开一看,里头都是粉嘟嘟的,咬伤一口汁水四溢,酸甜可口,格外开胃。 豇豆正是时候,都细心的搭好了架子,上面爬满了藤蔓,那豇豆密密麻麻的挂在架子上。 还有那秋天的丝瓜,虽然瓜藤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枯萎了,可在藤蔓尖尖上,还有几朵花,挂着几条嫩嫩的丝瓜。 更不用说,篱笆四周角落里,当初点下的南瓜和冬瓜,都胖墩墩的埋在叶蔓下面。 还有那紫嘟嘟的圆胖茄子,半青半红的辣椒,也都掩映在叶片下。 这菜园平日里都是孟氏在打理,她虽然做饭的手艺一般,可种菜倒是颇有天赋。 凡是经过她种的蔬菜,都比别人家的好一些,有了她这本是,贺家一年四季,除了买肉,桌上也没怎么断过青菜。 此刻孟氏在这菜园子里,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环视了一圈,正琢磨着一会子摘哪个,就听到外头有人脚步匆匆的走过。 抬头一看,倒是个熟人,一脸着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啥。 不过孟氏有不是多事的人,这个时候着急肯定是事,何必多问讨人嫌? 因此也就看了一眼,又低头看菜园去,却没想到,前头那个熟人一路小跑的过去了,后头陆陆续续怎么又是几家,也是行色匆匆? 忍了忍,等又看到一个眼熟的婆娘,这才忙喊着问:“他婶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看着你们着急忙慌的回家去?” 那婆娘急着回家拿钱,见是孟氏问她,眼珠子一转,开口先恭喜了一句:“岩哥儿他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儿子能干孝顺,闺女贴心,就连这要进门的儿媳妇都精明的很呢。将来等你这儿媳妇嫁进来,以她的本事,只怕你以后要享清福咯!” 说完羡慕的打量了孟氏好几眼,也不知道她咋命这么好?被卖成丫头了,还能撞大运的碰到贺桥那样的老实汉子,三书六礼的娶了她不说,还为了她分家,单独出来住,又盖了那么大的院子,生下的儿女也争气。 岩哥儿能干还孝顺,大闺女嫁得也是七里墩的富裕人家,小闺女更不得了,定下的婚事是镇上药堂家的小少爷。 那可是镇上人,贺家小闺女嫁过去,那绝对是高攀。 这样好命谁家不羡慕?多少人背后嫉妒她一个给人家当过丫头奴婢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先前那贺岩都要二十啷铛岁了,还没寻到婆娘,倒是让这些羡慕嫉妒孟氏的人心里好受了些。 不管她再好命,儿子讨不着婆娘,那贺家可就要绝后了。 可没想到,这一下子贺岩居然就要成亲了,那没过门的儿媳妇看着瘦弱些,可乡下的婆娘们却有一双厉眼,只扫过两眼,就知道那贺家儿媳妇,只是看着瘦些,可那身段,绝对是个能生养的。 更不用说还会做生意,别的就算了,就这么会子功夫,有成算的人在一旁就替张春桃算了一笔账。 那背篓里大约二十来斤茶叶,一斤四个大钱,这好不好的,一会子就动动嘴皮子,就能收入快一百个大钱了。 要知道,庄户人家除了从地里刨食,少有别的赚钱的路子,他们这石桥镇下的乡村,也就是因为靠着大山,能采摘山货卖钱补贴家用,因此日子还都勉强过得去。 这一家家的,就算能采摘两季山货,一年能卖出四五百个大钱就不错了,运气好的,能卖出一两银子,当然那种中大奖之类的捡到灵芝人参之类的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一个成年的庄户人家的汉子,除了在地里干活外,农闲时间去镇上或者县城打零工,几个月也不过挣一二百个大钱。 这样一算,那张春桃可就太厉害了,这一天就卖近一百个大钱,听她那话音,已经在别的村里卖过这茶叶了,那岂不是就这秋收几天,已经坐收了几百个大钱了? 这贺家哪里是寻得儿媳妇,简直是找了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顺眼 这个婆娘看着孟氏羡慕得不要不要的,要不是自家儿子都成家了,真恨不得将这贺家没过门的儿媳妇给抢到自家来。 孟氏一听却傻了,没太明白这婆娘啥意思:“婶子,你,你说啥?我儿媳妇?” 那婆娘见孟氏还不知道,一想也对,那张春桃出现的时候,孟氏已经收拾东西回家去了,那是没遇到。 忙热心的将她走后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孟氏,最后还忍不住羡慕的来了一句:“我说岩哥儿她娘,这么个能干厉害的媳妇进门,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拿钱去买那凉茶叶子去,免得迟了就被抢没了。” 说着一溜小跑的回家去了。 孟氏顿时顾不得摘菜了,也没心思做饭了,满心满眼都是问号,那日自己说想让张春桃来帮忙做饭干活,不是被自家那糟心儿子给拒绝了吗? 这么今儿个那张春桃自己个跑来了? 在孟氏眼里,虽然这糟心儿子这几日跟自己不对付,可在每个当娘的心里,自己儿子肯定是最好的,滤镜厚得很。 就是自家儿子是乞丐,都会觉得他是乞丐里最帅最有前途的一个,将来必定能光宗耀祖,世上那任何没出嫁的闺女,都任由自家儿子挑。 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只怕是皇家的公主都配得上。 孟氏虽然还没滤镜深厚到这个地步,可也觉得张春桃能嫁给自家儿子,那纯属是走了狗屎运,加上自家儿子眼睛被狗屎糊住了,才能高攀上这样的好亲事。 因此第一反应就是,恐怕是自家那糟心儿子心疼张春桃,所以才在自己面前说不用张春桃来他们贺家帮忙。 而张春桃那小丫头,就算在厉害,到底年纪在那里,又没个娘家人,恐怕思来想去也是心里没底,所以才巴巴的在贺家开镰第一天,赶了过来。 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恐怕也觉得自己寻上门来不好看,所以找了借口,说什么卖茶叶,才好找到杨家村来不是? 这么看来,那张春桃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将来嫁过来要讨好她这个未来婆婆了? 孟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再一估算时间,这自家小闺女挑着茶水去了地头碰上了,一会子回来,说不得就要将那张春桃带回来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孟氏应该高坐在家中,等着张春桃上门,摆出未来婆婆的谱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才是。 可孟氏这个人,若是真有这等城府和耐心,她能和贺岩这些天关系闹得这么僵?不都是因为孟氏藏不住事,有啥事虽然理智知道要忍一忍,等一等的。 可架不住理智不受感情控制啊,往往是想得挺好,转头就没忍住,啥都说了。 这在家等了一会,就跟那屁股上长了刺一样,愣是坐不住,一会子到大门口去张望去,一会子就跟那拉磨的驴一般,在院子里转圈圈。 几次三番后,终于按耐不住了,因为孟氏想到了一个问题,这要是自家儿子拦着不让张春桃跟闺女先回来呢? 到时候张春桃跟着儿子,女婿还有帮忙的人一起回来,当着那外人的面,她不说给儿子面子,就是为了自家名声,也得装出个和气样子来不是? 这样可不行!孟氏觉得不能忍受! 想了想,起来就往外面走,走到院子里,闻到肉香味,才想起锅里还有菜呢。 急急忙忙的去灶屋一看,还好,只余下一点没燃烧完的灰烬呢,倒是可以放心出门了。 出得门来,将院子门随手一掩,她就顺着路往这边来了。 这远远的就看到自家闺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用猜就知道那应该就是张春桃了。 孟氏看到了人,倒是略微冷静了些,觉得自己好歹是长辈,不能让人看出浮躁来,特滴放慢了脚步,等着人上前。 没想到却看到自己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走路的,就打起转来,差点没把自己绊倒,多亏了那张春桃扶住了才没摔着。 又看两人似乎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只是隔得远了听不见。 然后就听到姑娘声音都变了,还喊什么千万不要,吓得孟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怕自家闺女受了委屈。 此刻见到闺女,见她没事,仔细打量一番,因着心里本来就不待见,那自然看张春桃哪里都觉得不顺眼。 只觉得她皮肤太黑了,人太瘦了,头发太黄了,穿得衣服颜色也刺眼,反正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就是不顺眼就对了。 在孟氏打量张春桃的时候,张春桃自然也打量着孟氏。 孟氏看上去比起庄户人家差不多年纪的婆子来说,算是年轻的了,脸上虽然有了些皱纹,可头发却乌黑的没看到一根白发。 全身收拾得还算干净,一身青色的棉布衣裙,半新不旧的,衣袖和衣肘处,有磨白的痕迹,裙子上也有几处不起眼的补丁。 五官算清秀,贺娟就随了她,只是更秀气一点,眉心间皱着的时候,有一道很深的悬针纹,虽然面色看上去还算平和,可能形成这样的悬针纹,证明这人心里压着极大的烦恼,人前不显,人后恐怕经常多思多愁。 再看孟氏的眼神,虽然极力掩饰,可她这掩饰功力实在烂得不行,那点子挑剔、不满意还有审视,都被张春桃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到底是贺岩的亲娘,如无意外将来要跟她相处很多年,张春桃主动含笑问安:“伯母好,我是张家春桃,一会要上门叨扰您了。” 孟氏听了这话,故意昂着头,拿眼角瞟了一眼张春桃,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贺娟极了,这还在外头了,就这样,被人看见多不好?只拼命给孟氏使眼色,偏偏孟氏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张春桃身上,还真没注意。 贺娟没法子,只得咳嗽两声,示意孟氏回神。 孟氏还没回神,张春桃先关切的上前,十分殷勤的问:“伯母这是怎么了?可是这秋天干燥上火要流鼻血了?还是嗓子疼?” 第一百九十九章 嘴硬 寰宇之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无序而混沌的道痕,此地仿佛是大道破碎之地,空间与时间的概念在这里都变得模糊至极。 这就是乾坤炉内部,一方广袤至极,奇妙又让人难以想象的世界。 杨开在虚空中掠行,一边催动太阳太阴记感应那九枚开天丹的方位,一边也在熟悉此地的环境。 他对乾坤炉的了解不算多,不过根据自己的种种经历,如今倒是可以确定,所谓乾坤炉的机缘,是要在这内部争夺的。 如此来看,无论是人族还是墨族,这一次必定都会有大量强者进入乾坤炉中,那本就被困在投影空间内的摩那耶,此刻应该也在这炉中世界才对。 杨开眉头微扬,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能碰到摩那耶这家伙的话,定不能让他好过。若是平时,他自然不是摩那耶的对手,但先前在投影空间中,这家伙被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如今也不知还能发挥出几成实力,真碰到了,说不定有机会杀了他! 但这炉中世界广袤无边,想要在这里碰到摩那耶,大概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收敛心神,继续查探这炉中世界的情况。 他本以为这一方世界内部应该是空荡荡一片,毕竟只是乾坤炉的内部世界,没有外界诸多大域那般经历完整天道的变迁演化,此地有的只是无序而混沌的道痕,又能存在些什么? 但这一路行来,杨开却发现自己错了。 这炉中世界的景色,竟是精彩纷呈。 那无穷尽的无序而混沌的道痕汇聚之地,往往能形成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观,有些类似他在墨之战场深处见到的那诸多神妙天象。 最大的奇观,便是一条大河! 这一条大河不知从多么远的位置源起,又不知延伸往何处,蜿蜒曲折,杨开如今便是顺着这条大河延伸的方向,在探查炉中世界的情况。 然而他已在飞掠了足足三日时间,不知驰骋了多少亿万里地,然而依然不见这条大河的尽头。 那大河之中充斥着此地最为常见的无序而混沌的破碎道痕,几乎全都是由这种难以被武者吸收炼化的破碎道痕组成。 更让杨开感到惊叹万分的是,这大河之中,竟还孕育了一些奇特的存在。 初遇这条大河的时候,他也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深入其中查探,然而很快便遭遇了一只难以名状的怪物的袭击。 那怪物着实难以描述,没有个固定的形态也就罢了,关键其本身存在都难以被感知,它几乎与这大河完全融为一体,暴起发难之前,杨开没有半点察觉。 其实力也是让人捉摸不定,难以清楚判定,好在杨开在这陌生的环境下一直报以警惕之心,这才没有被它得逞。 骤然遭遇这样的怪物,杨开也动了心思,想要将它擒住仔细查探,然而一番激斗之后,这怪物虽被他击退,却直接落进大河之中消失不见,再也寻觅不到了。 仿佛它只是这一条奇怪的大河溅出的一朵浪花,又仿佛它本就是这大河的一部分…… 有了这么一出经历,杨开又尝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这看似平静的大河之中,竟是蕴藏着无尽的凶险,那种奇特的怪物,在这大河之内随处可见。 乾坤炉内居然会孕育出这样的存在,当真是奇了怪哉! 为免浪费时间,杨开在随后的探索中,再没有主动深入这大河,只是贴着河边一路前行。 三日后,他忽然面露惊奇之色,抬头远望,视野之中,一条横亘在虚空中,连绵起伏,高耸巍峨的山脉印入眼帘。 杨开不禁叹为观止,这乾坤炉内部的世界,果然别有乾坤,先有这么一条不知从何处蜿蜒而来,又不知流向何方的大河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又出现这么一条巨大的山脉。 看样子这乾坤炉中的玄妙,远超自己的想象。 催动太阳太阴记稍稍感应一番,没有任何收获,换言之,那九枚真正的开天丹并不在他能感应的范围之内。 只略做犹豫,杨开便转身朝那山脉掠去。 如今他对乾坤炉的了解太过片刻,不管如何,还是多熟悉一下此地环境为妙。 与那似乎贯穿整个炉中世界的大河一样,这条山脉远远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只有凑近了查探,才会发现,这山脉是由此间那无尽的破碎道痕凝聚而成的,似实似虚,似介于两者之间。 那大河之中孕育有奇特的怪物,这山脉呢? 神念在这种地方受到了极大的阻扰,便是杨开的实力,也查探不了太远的位置,这一点,他曾在那大河之中得到过印证,似是因为那破碎道痕干扰的缘故。 兜兜转转,一无所获,正当杨开准备离去的时候,忽又定住身形,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位,似乎传来了一些能量起伏的波动? 有人在这边斗法! 杨开眉弓一扬,闪身便朝那边掠去,不片刻功夫,他便远远见到了正在斗法的敌对双方。 让他稍感意外的是,这正在争斗的两位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一个是墨族强者,看那气息应该是一位领主,还有一个,正是他此前在那大河之中遭遇的奇特怪物,没想到这山脉之中也有孕育。 杨开在大河之中遭遇的那头怪物实力模糊,难以界定,眼前这头也是一样,明明感觉不到它体内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可偏偏能与一位墨族领主打的热火朝天,而且,还稳稳将那墨族领主压制着。 这种怪物本就没有固定的形态,颇有一种体型能够千变万化的玄妙,组成它身体的破碎道痕流淌旋转,让它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团混沌的流水。 不断地有破碎道痕从它体内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道诡秘的攻击,打的那墨族领主节节败退。 那墨族领主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不是这怪物的对手,纠缠片刻便萌生退意,墨之力催动,身子一震,一团墨云爆开,罩向那怪物,借此障眼法,他本身急速后退,便要逃离此地。 然而没跑多远,忽然四方虚空凝固,紧接着脖子一紧,竟被一只大手直接捏住,提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那墨族领主大惊失色,扭头望来,正见一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笑吟吟的脸。 人族!八品! 这领主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名字,脱口而出“杨开!” 一时间心里冰冰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何便如此倒霉,才来这乾坤炉中,先是遭遇了一个莫名奇妙的怪物袭击,还没逃走,便被人族这最大的杀星给擒了! 这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认得我?”杨开笑望着那领主,轻轻将他放下,并没有施展任何禁锢的手段,但那领主却极为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不敢有任何异动。 只因他知道,这人族杀星当面,他是一点浪花都翻不出来的,面对杨开的询问,只是苦涩颔首“自然认得杨开大人。” 杨开点点头,能在这里碰到一个墨族领主,倒是印证了自己之前的一些猜测,这乾坤炉的机缘,果然是要在内部争夺的,既有墨族进入此地,那么定然也会有人族进入,只是这里太过广袤,而且四处都有那无序且混沌的道痕干扰,想要遇到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正好,他如今急需找人来打探一下外界的情报。 当下便道“既然认得,那就不必废话了,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稍后给你一个痛快。” 墨族领主神情更加苦涩,就知道碰到这人族杀星没什么好事,这次怕是真活不成了……左右是个死,他索性不去理会杨开。 看出他的心思,杨开淡淡道“与人族相争这么多年,大家基本都是在战场相见,生死只在一瞬间,你们墨族怕是没领教过人族抽魂炼魄的手段,死亡并非痛苦的事,这世上还有一桩事,叫做生不如死!” 这般说着,杨开探手朝那墨族领主头顶盖去,神念涌动,撕裂他的神魂防御。 只片刻后,杨开收手,那墨族领主已经浑身战栗地摊到在地,两只眸子瞪大,一副遭遇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的经历。 方才那短短片刻的经历,让他明白了杨开口中生不如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答!若有隐瞒或者欺骗,后果你应该知道。”杨开低头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那墨族领主不住地颔首,哪还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外界局势如何?” “我不知道……”那领主摇头,面上依然有些余悸之色,“我是自空之域的入口进入这里的,其他各处战场的情况并不了解。” 这也是他能一眼认出杨开的原因,既是从空之域那边过来的,那么此前应该是在不回关中,杨开这些年一直在不回关外逗留,甚至去不回关闹过事,他自然远远见过杨开的面容。 杨开不禁皱眉“空之域那边,你们墨族来了多少?” “具体数字不知,但当日在空之域中,我墨族陈兵大概五百万到八百万之间,那乾坤炉投影凝实了之后,奉王主大人命,全都进来了。” 第二百章 最真诚的话捅最深的刀 寰宇之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无序而混沌的道痕,此地仿佛是大道破碎之地,空间与时间的概念在这里都变得模糊至极。 这就是乾坤炉内部,一方广袤至极,奇妙又让人难以想象的世界。 杨开在虚空中掠行,一边催动太阳太阴记感应那九枚开天丹的方位,一边也在熟悉此地的环境。 他对乾坤炉的了解不算多,不过根据自己的种种经历,如今倒是可以确定,所谓乾坤炉的机缘,是要在这内部争夺的。 如此来看,无论是人族还是墨族,这一次必定都会有大量强者进入乾坤炉中,那本就被困在投影空间内的摩那耶,此刻应该也在这炉中世界才对。 杨开眉头微扬,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能碰到摩那耶这家伙的话,定不能让他好过。若是平时,他自然不是摩那耶的对手,但先前在投影空间中,这家伙被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如今也不知还能发挥出几成实力,真碰到了,说不定有机会杀了他! 但这炉中世界广袤无边,想要在这里碰到摩那耶,大概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收敛心神,继续查探这炉中世界的情况。 他本以为这一方世界内部应该是空荡荡一片,毕竟只是乾坤炉的内部世界,没有外界诸多大域那般经历完整天道的变迁演化,此地有的只是无序而混沌的道痕,又能存在些什么? 但这一路行来,杨开却发现自己错了。 这炉中世界的景色,竟是精彩纷呈。 那无穷尽的无序而混沌的道痕汇聚之地,往往能形成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观,有些类似他在墨之战场深处见到的那诸多神妙天象。 最大的奇观,便是一条大河! 这一条大河不知从多么远的位置源起,又不知延伸往何处,蜿蜒曲折,杨开如今便是顺着这条大河延伸的方向,在探查炉中世界的情况。 然而他已在飞掠了足足三日时间,不知驰骋了多少亿万里地,然而依然不见这条大河的尽头。 那大河之中充斥着此地最为常见的无序而混沌的破碎道痕,几乎全都是由这种难以被武者吸收炼化的破碎道痕组成。 更让杨开感到惊叹万分的是,这大河之中,竟还孕育了一些奇特的存在。 初遇这条大河的时候,他也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深入其中查探,然而很快便遭遇了一只难以名状的怪物的袭击。 那怪物着实难以描述,没有个固定的形态也就罢了,关键其本身存在都难以被感知,它几乎与这大河完全融为一体,暴起发难之前,杨开没有半点察觉。 其实力也是让人捉摸不定,难以清楚判定,好在杨开在这陌生的环境下一直报以警惕之心,这才没有被它得逞。 骤然遭遇这样的怪物,杨开也动了心思,想要将它擒住仔细查探,然而一番激斗之后,这怪物虽被他击退,却直接落进大河之中消失不见,再也寻觅不到了。 仿佛它只是这一条奇怪的大河溅出的一朵浪花,又仿佛它本就是这大河的一部分…… 有了这么一出经历,杨开又尝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这看似平静的大河之中,竟是蕴藏着无尽的凶险,那种奇特的怪物,在这大河之内随处可见。 乾坤炉内居然会孕育出这样的存在,当真是奇了怪哉! 为免浪费时间,杨开在随后的探索中,再没有主动深入这大河,只是贴着河边一路前行。 三日后,他忽然面露惊奇之色,抬头远望,视野之中,一条横亘在虚空中,连绵起伏,高耸巍峨的山脉印入眼帘。 杨开不禁叹为观止,这乾坤炉内部的世界,果然别有乾坤,先有这么一条不知从何处蜿蜒而来,又不知流向何方的大河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又出现这么一条巨大的山脉。 看样子这乾坤炉中的玄妙,远超自己的想象。 催动太阳太阴记稍稍感应一番,没有任何收获,换言之,那九枚真正的开天丹并不在他能感应的范围之内。 只略做犹豫,杨开便转身朝那山脉掠去。 如今他对乾坤炉的了解太过片刻,不管如何,还是多熟悉一下此地环境为妙。 与那似乎贯穿整个炉中世界的大河一样,这条山脉远远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只有凑近了查探,才会发现,这山脉是由此间那无尽的破碎道痕凝聚而成的,似实似虚,似介于两者之间。 那大河之中孕育有奇特的怪物,这山脉呢? 神念在这种地方受到了极大的阻扰,便是杨开的实力,也查探不了太远的位置,这一点,他曾在那大河之中得到过印证,似是因为那破碎道痕干扰的缘故。 兜兜转转,一无所获,正当杨开准备离去的时候,忽又定住身形,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位,似乎传来了一些能量起伏的波动? 有人在这边斗法! 杨开眉弓一扬,闪身便朝那边掠去,不片刻功夫,他便远远见到了正在斗法的敌对双方。 让他稍感意外的是,这正在争斗的两位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一个是墨族强者,看那气息应该是一位领主,还有一个,正是他此前在那大河之中遭遇的奇特怪物,没想到这山脉之中也有孕育。 杨开在大河之中遭遇的那头怪物实力模糊,难以界定,眼前这头也是一样,明明感觉不到它体内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可偏偏能与一位墨族领主打的热火朝天,而且,还稳稳将那墨族领主压制着。 这种怪物本就没有固定的形态,颇有一种体型能够千变万化的玄妙,组成它身体的破碎道痕流淌旋转,让它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团混沌的流水。 不断地有破碎道痕从它体内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道诡秘的攻击,打的那墨族领主节节败退。 那墨族领主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不是这怪物的对手,纠缠片刻便萌生退意,墨之力催动,身子一震,一团墨云爆开,罩向那怪物,借此障眼法,他本身急速后退,便要逃离此地。 然而没跑多远,忽然四方虚空凝固,紧接着脖子一紧,竟被一只大手直接捏住,提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那墨族领主大惊失色,扭头望来,正见一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笑吟吟的脸。 人族!八品! 这领主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名字,脱口而出“杨开!” 一时间心里冰冰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何便如此倒霉,才来这乾坤炉中,先是遭遇了一个莫名奇妙的怪物袭击,还没逃走,便被人族这最大的杀星给擒了! 这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认得我?”杨开笑望着那领主,轻轻将他放下,并没有施展任何禁锢的手段,但那领主却极为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不敢有任何异动。 只因他知道,这人族杀星当面,他是一点浪花都翻不出来的,面对杨开的询问,只是苦涩颔首“自然认得杨开大人。” 杨开点点头,能在这里碰到一个墨族领主,倒是印证了自己之前的一些猜测,这乾坤炉的机缘,果然是要在内部争夺的,既有墨族进入此地,那么定然也会有人族进入,只是这里太过广袤,而且四处都有那无序且混沌的道痕干扰,想要遇到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正好,他如今急需找人来打探一下外界的情报。 当下便道“既然认得,那就不必废话了,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稍后给你一个痛快。” 墨族领主神情更加苦涩,就知道碰到这人族杀星没什么好事,这次怕是真活不成了……左右是个死,他索性不去理会杨开。 看出他的心思,杨开淡淡道“与人族相争这么多年,大家基本都是在战场相见,生死只在一瞬间,你们墨族怕是没领教过人族抽魂炼魄的手段,死亡并非痛苦的事,这世上还有一桩事,叫做生不如死!” 这般说着,杨开探手朝那墨族领主头顶盖去,神念涌动,撕裂他的神魂防御。 只片刻后,杨开收手,那墨族领主已经浑身战栗地摊到在地,两只眸子瞪大,一副遭遇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的经历。 方才那短短片刻的经历,让他明白了杨开口中生不如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答!若有隐瞒或者欺骗,后果你应该知道。”杨开低头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那墨族领主不住地颔首,哪还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外界局势如何?” “我不知道……”那领主摇头,面上依然有些余悸之色,“我是自空之域的入口进入这里的,其他各处战场的情况并不了解。” 这也是他能一眼认出杨开的原因,既是从空之域那边过来的,那么此前应该是在不回关中,杨开这些年一直在不回关外逗留,甚至去不回关闹过事,他自然远远见过杨开的面容。 杨开不禁皱眉“空之域那边,你们墨族来了多少?” “具体数字不知,但当日在空之域中,我墨族陈兵大概五百万到八百万之间,那乾坤炉投影凝实了之后,奉王主大人命,全都进来了。” 第两百零一章 这个不行那就换 要是再弄个菜出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地里干活的人消耗大,这会子送饭过去已经迟了一些,要是再耽搁下去,只怕请的那些人都要有意见了。 这么多年了,还重来没出过这样的纰漏。 都是张家丫头,要不是她今天跑来,乱了自己的心神,能出这样的岔子?孟氏第一反应就是怪张春桃。 只恨恨的瞪了张春桃一眼,将吃食一并都装进箩筐,招呼贺娟挑上茶水,一并送到地头去。 贺娟也知道耽误不得了,也就跟在孟氏后头出门去了,倒是将不管不顾的张春桃丢在了院子里。 张春桃倒是要气笑了。 她本是想着,今儿过来,秋收这么忙碌,她卖完茶叶,别的不说,帮着贺家做几顿饭,也不值当什么。 她虽然猜测到了孟氏可能不喜欢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孟氏。 打量着,在成亲前,还是来见见孟氏,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也和孟氏互相了解一下。 毕竟不出意外,未来好几十年都要一起生活的,不想亲如母女一般,只求能客客气气的,大面子过得去,也就是了。 谁乐意没事成天婆媳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没想到孟氏的态度居然这样,说实话,这点手段伤害不了她,只是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还有那贺娟,说她使坏吧,她还真不是,可是缺心眼到这种地步,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就算心里不喜欢自己这个未来的大嫂,想要帮着亲娘出气,可也不能就这么一句话都不交代的就把人丢下吧? 说来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高攀了他们贺家,所以才这么轻慢罢了。 大约是觉得就算将自己这么冷落在家里,想必自己也不敢走,不敢闹吧? 只可惜了,她张春桃还没有吃这种闷亏的爱好,贺家母女不欢迎她,难道她就喜欢贺家母女不成? 这贺家贺岩虽好,可也没有好到让她没了自尊来讨好贺家母女的地步吧? 天下的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那就换呗! 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好好感谢报答一下贺岩也就是了。 转眼间,张春桃就想明白了,若是贺家母女还是这个态度的话,这门亲也没必要结了。 自家虽然嫁给贺岩,能省掉很多麻烦,可若真嫁给贺岩,就这样的婆婆和小姑子,那就是最大的麻烦,还是甩不脱的那种。 趁着还没下聘礼,倒是还来得及。 更何况,她这几日也忙的很,山里的山货慢慢多起来,她已经采集了不少药材,前几日还寻摸到一个隐蔽的小山谷,似乎少人进去过。 那种地方说不得有不少药材呢,正打算这几日去探个究竟的,不过是为了贺岩才耽搁了。 既然这贺家不欢迎,她乐得轻松,上山采药挣钱它不香吗? 这么想着,张春桃也懒得在贺家呆了,直接背着背篓,打算进山采药去。 这几天,为了采药,她带了一床薄些的被褥,又回到山洞里暂住着,现在进山,一路采药,一路往山洞赶,天黑前约莫能够赶到。 睡上一宿,等明儿个天亮了就去探一下那个小山谷去,若是运气好,采到啥灵芝何首乌之类的,岂不是发了? 何必提男人?提男人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出了贺家的院子,因着他家这院子就靠在村尾,背后没多远就是山脚下了,辨别了一下方向,张春桃就要上山。 没走几步,就听到后头有人疑惑的问:“可是张家的丫头?” 回头一看,正是那日的媒人赵氏,见了张春桃,喜笑晏晏的迎了上来:“我就说老远看着仿佛是你,又听村里人说今日岩哥儿的媳妇来卖茶叶了,猜度着一喊,果然没错。” 一面又问:“你这是要上山?” 张春桃喊了一声婶子,听她问,点点头。 赵氏不解:“这都好早晚了,你还上山做啥?怎么就你一个人?岩哥儿娘和他妹子呢?怎么没见人?” 张春桃一笑:“她们到地里送饭送水去了,我一个人呆在他们家里不合适,索性出来进山去一趟。” 赵氏什么人,只这一句话,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变了脸色。 只觉得这孟氏真的是奴婢出身,也就是命好,加上贺桥是个老实头,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这好端端的作什么妖啊?真是个没脑子的!若是他儿子寻的是个普通姑娘家,这种手段说不得能镇住别人,拿捏拿捏。 可也不看看这张家丫头是什么人?能吃这个亏? 再看张春桃,脸色平平常常的,还带着几分笑,并不见着恼,或者生气委屈的模样,越是这样,赵氏才觉得这事越发大条了。 好歹她也是两人之间的媒人,就算只是挂了名号,可也要敬业不是? 因此赵氏吞吞口水,挤出一个笑容来:“那正好,你刚到咱们杨家村,婶子带你看看,顺便到婶子家坐坐?你上次做的那几道菜,可真是一绝。我回家琢磨了好几次,怎么也做不出你那个味道来,今儿个你可得教教我——” 张春桃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来:“谢谢婶子啦,只是今儿个我还进山有事,等过几日婶子去镇上来寻我,我再将法子告诉婶子可好?” 说着就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停住脚步回头,对上赵氏惊喜的眼神,还以为她要留下来呢。 可只听到张春桃轻描淡写的道:“婶子,还烦劳你帮我给贺大哥带句话,就说我有事,先走了!我也没生气,让他也别来找我,家里的秋收要紧,我们俩的事情,等秋收后再细说吧!” 说完,从赵氏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山路。 赵氏急得跺脚,只能眼巴巴的眼看着张春桃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间。 若是平日里,赵氏就算自己拦不住张春桃,也要赶快去通知贺岩去追人才是。 可这两日正是秋收最关键要紧的时候,一年的收入和口粮就指望着这几天呢,就算有什么事都得排到后头去。 想了想,赵氏咬咬牙,掉头往地头走。 第二百零二章 不冲动 赵氏家里,他们从外面回来买了地,因着两人都是多年没种过地,这买了地之后,开头都是雇人。 后来才慢慢学着自己也帮忙,只不过赵氏年轻的时候身体受伤过,因为这个原因,杨大春也不让她下地干活。 就是秋收最忙的时候,顶多也是让她送饭送水。 她今儿个给地里送了饭菜,半路就听人说到贺岩的媳妇来了,当时还挺欣慰的,毕竟那天她好心提醒了一番,没想到贺岩断然拒绝了。 张春桃当时虽然没表态,可既然今天来了,那证明这丫头还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的。 赵氏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谁不喜欢别人听取自己的意见不是? 因着这个,赵氏才想着来贺家看看,也是怕孟氏说错了什么,她在一旁还能描补描补。 哪曾想这还没等她到贺家呢,孟氏母女就已经将人得罪狠了。 加上张春桃又托她带口信了,赵氏虽然觉得这是烫手的山芋,到底收了人家的谢媒钱,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寻贺岩了。 半路上还忍不住哀叹,当初收那银子有多开心,此刻就有多郁闷了。 因着她家的地和贺家的地隔得远,位置相反,所以回来的路上并没碰到孟氏母女,此刻急忙追上去,等赶到,正看到贺家人和帮忙干活的人正在吃饭。 倒是贺岩没吃,反而拉着孟氏在一旁说些什么,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走过去,就听到贺岩道:“娘,晚上多做点饭菜,大家都累了,总不能不让人吃饱吧?” 然后听到孟氏的声音:“我这不是听说张家丫头来了,一时混忘记了么?还用得着你提醒?” 贺岩欲言又止,刚要开口说话,抬眼看到赵氏,又看到她一脸焦急之色,忍不住一愣。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油生一种不详的预兆来,也顾不得孟氏了,拔脚就往赵氏这里走。 几大步跨到赵氏面前,“婶子,你找我?” 赵氏看着贺岩这后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孟氏看到了,也跟了过来,还打招呼:“赵嫂子,你咱有空过来?” 赵氏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孟氏一眼:“我找你家岩哥儿说点事。” 想了想,把贺岩远远的带离了人群,也不敢看贺岩的脸色,小声的将张春桃托付她说的话一股脑全交代了。 等了一会,没等到贺岩的反应,忍不住劝了劝:“那啥,岩哥儿,这也怪不得张家丫头,那啥,你要去哪里?”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贺岩抬脚就走,以为贺岩要去追人,倒是唬了一跳,忙一把抓住了贺岩。 着急的劝道:“岩哥儿,这个时候你可别冲动犯糊涂啊!秋收是大事,等秋收完了,婶子再陪着你去,好生跟张家丫头解释解释,陪个不是,说不得她就原谅你了。你现在若是犯糊涂了,不但于事无补,闹大了,只怕对张家丫头的名声不好。” 还有一点,赵氏没说出口,真要丢下贺家这个秋收的摊子,不管不顾的就找人,就算找回来了,那孟氏心里能痛快?岂不是越发要当张家丫头为眼中钉? 做娘的心,大致是相同的,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为了个女人,逆着自己的心意也就罢了,为了她,连秋收这么大的事情都能丢下,谁能痛快? 这还没成亲呢,要是真成亲了,那岂不是她这个做娘的都要低媳妇一头? 到时候,拿儿子没办法,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气可不就都往儿媳妇身上去了? 还不如冷静些,等大家气都消了,再慢慢转寰。 却听到贺岩十分冷静的声音:“婶子你放心,我不是上山去的,我要去吃饭干活。婶子若是这几天遇到了春桃,麻烦也告诉她,让她放心,事情处理好了,我才有脸去见她!” 说着挣脱了赵氏的手,神色不动的回到贺家人那里,恍若没事一般,挤在人堆里,拿了个馍馍默默地啃着。 赵氏傻眼了,这是个什么章程? 本来她是担心贺岩冲动的,一时闹开了,对谁都不好,孟氏丢了脸,张春桃难道就落着好了?不都是被人看笑话吗? 可贺岩这种,不仅不冲动,简直是一动不动的操作,赵氏还真没见过。 她做媒人这些年,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了,可还真没遇到这样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女的受了委屈,要么委曲求全,什么苦水都自己吞,忍啊忍,最后忍成了包子,任人欺负。 要么就是女人受不得委屈,一哭二闹,挑唆着未婚夫或者娘家人,来闹上一通。 先是见过像张春桃这样直接不伺候了,掉头走人的,此刻又见识到了贺岩这种一劝就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奇葩。 让赵氏心里怪不得劲的。 就好像明明看到一个点火的炮仗要炸伤人了,心里那个着急啊,拼命的想着法子不让炮仗炸开,急得不行,心都跟着提半天了,结果炮仗哑火了。 那种劲都使空了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不过没闹开就好,赵氏只觉得心力憔悴,琢磨着要是再碰上几对这样的年轻人,她恐怕这条老命都要交代了。 赵氏走后,别人还不觉得,马远志先发现了不对。 虽然看不清楚贺岩的神色,可是能感受他身上的低气压,也不说话,只埋头啃了两个馍馍,灌了两瓢凉茶,还没歇口气呢,就又下地开始捆稻谷去了。 这大半天的,贺家的稻谷已经割了大半了,下午主要就是将这些稻谷捆起来,然后挑回到家里的晒谷场去。 一般来说,这吃了饭,尤其是这下午又闷又热的时候,都要在树荫下休息一会,缓一缓,等没那么热了在下地,不然容易中暑。 这让雇来的帮工和换工的人面面相觑,主家都下地了,他们还在树荫下歇也不是个事啊? 可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下地,在贺家还是第一次,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家不好去问地里的贺岩,只好看着马远志和孟氏。 第二百零三章 害怕极了 孟氏倒是没多想,只冷哼一声,想着这小子这么卖力,只怕是想快点干完活,好早点回去见张春桃那个狐狸精吧? 为了那狐狸精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她何必去讨人嫌? 当下只装糊涂,见大家都吃完了,收拾好碗筷什么的,就要喊贺娟回家去。 贺娟好不容易才能又跟马远志说会话,一会子他下地干活了,又要等到晚上才能偷空说上两句了。 因此头也不回的道:“娘,你先回去吧,我再呆会,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 这话说得,孟氏自然是不信的,可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折了自家闺女的面子,只得叮嘱了一句:“那你就呆一会,一会回家吃饭,还没吃饭呢。” 这才挑着箩筐回家去了。 那些帮忙的人,看孟氏走了,又看贺岩一个人在地里忙活,到底是拿人家钱的,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一个个都陆陆续续的也跟着下地去了。 这边马远志一听孟氏和贺娟还没吃饭,忍不住就道:“娟儿妹妹,要不你快回去吧,你们还没吃饭呢,别饿着了。” 贺娟哪里舍得离开马远志,只摆手:“现在回去也没饭吃,娘被气糊涂了,今儿个饭菜都做得不够,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本该再做一个菜送来的。远志哥哥你吃饱了没?要是没吃饱,我一会再偷偷给你送点过来?” 马远志一听,这里头就有故事,再一回想贺岩的那个状态,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咋回事?” 贺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在她心目中,马远志就是自家人了,再加上方才自家亲娘和张春桃的那语言官司给她造成了极大心里阴影,本就没地方说。 马远志这一问,那就打开了话篓子,将带着张春桃回去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都跟马远志说了,最后还总结了一句:“我当时害怕极了——” 马远志…… 他现在也害怕极了!要是等大舅哥贺岩知道这些,那……他不敢再想,吞了吞口水,再看贺娟的模样,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娟儿妹妹,好歹那未来的嫂子第一次上门,来者是客,你们咋一句话没说就把人给丢家里不管呢?多失礼啊?行了,你快回去看看去,婶子如今在气头上,万一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双方再闹起来,给外人看到了不好!” 好说歹说的哄着贺娟回去,不说能劝解住孟氏,掺和一下别闹得不可开交也行啊。 贺娟虽然有些舍不得,到底还是愿意听马远志的话,也就乖乖的回家去了。 马远志叹口气,摇摇头,一边下地干活,一边看了贺岩一眼,十分同情这大舅哥起来。 这亲娘不省心,找的媳妇也是性格强硬的,大舅哥这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看他就命多好,家里娘虽然说一不二,可娟儿妹妹单纯啊,两个人以后肯定能相处得好。 若是张春桃在,知道马远志有这想法,肯定要劝他一句:少年,少立FLAG! 不说贺家这边,只说张春桃,从杨家村后面那条羊肠小路上山,一路倒是顺手也采集了几样普通的药材,虽然不值什么钱,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翻过杨家村后头的这座山,又穿过一个山谷,再翻过一个山坳,张春桃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环境。 回到山洞里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 张春桃这一天下来,又累又饿,点燃了一只火把,就着这火光,也没力气了,翻出剩下的一点面,用水调和成面浆。 陶罐里烧开了半罐水,将面浆用筷子拨进开水里,乡下这个叫面疙瘩汤,在张春桃以前段那个时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上飘。 这些面浆入水很快就熟了,一个个小小的面疙瘩挤挤挨挨的漂在面汤上,撒上盐,再丢两颗青菜进去烫熟,淋上一点油,就喷香了。 青菜是张春桃顺路摘的两把嫩生生的野菜,在溪边就清洗干净了,直接丢进去,翻滚一下就烫熟了。 将这面疙瘩汤倒出来用碗盛着,只是太烫了,一时还吃不得。 张春桃将它放在一旁晾着,一边将顺利采集的药材铺在了地上,摊开晾着。 等忙活完,这面疙瘩汤也没那么烫了,刚好入口。 张春桃也饿极了,先喝了两口面汤,虽然只放了油和盐,可因为那野菜的清香,这汤也带了一点鲜味,再夹起一筷子青菜,入口又嫩又脆,略微带着一点点的苦,可分外的清爽。 稀哩呼噜的干掉这一大碗面疙瘩汤,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此刻山洞外都已经黑了下来,张春桃将山洞口的竹栅栏挡上,又搬来石头抵住,免得风将它吹倒。 又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才爬到那茅草堆上,裹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会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没想到才闭上眼睛,整个人就沉入了梦乡,啥样不知道了。 自然不知道,杨家村的贺家发生的一切。 因为下午就是将割下来的稻谷捆好,然后用钎担给挑回家,码在门口的打谷场边,不过贺家因为院子大,一般都是挑到院子里放好,这样更安全些。 等到差不多都捆好,往家挑的时候,大家才发现,跟着贺娟一起走的张春桃不见人影。 有人嘴快,还问了一句:“岩哥儿,咋没看到你媳妇?” 孟氏先回家的,发现张春桃不见了,也是吓了一跳,这是把人给气走了?可马上又生气起来,也太没规矩和家教了,走就走呗,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简直也太没将她放在眼里了吧? 到底还是心虚,发愁晚上怎么跟儿子交代,一时都没心情做饭了,饿着肚子就坐在院子里发呆起来。 还是贺娟回来,只看到孟氏没看到张春桃,一问,才知道人早走了,母女俩面面相觑都发起愁来。 此刻听着有人问,本来在灶屋里的孟氏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菜也不切了,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倒是贺岩不紧不慢的回答了一句:“她有事先走了,让赵婶子跟我说了一声。” 孟氏那提起的心才放下一大截来。 第两百零四章 自私 等大家将那割下来的稻谷都挑了回来,天已经擦黑了。 因为中午菜不够,晚上孟氏就做得格外丰盛些,见那腌晒干的野味拿出来,合着那泡发好的蘑菇干,还有菜园子里摘的豆角,一起焖了一大锅。 又炒了半盆子的黄瓜鸡蛋,虽然只见黄瓜,鸡蛋都被搅成碎碎的沫沫,可好歹也是半荤不是? 因此大家只闷头吃饭,吃饭就纷纷告辞而去。 谁也不傻,主家今天这气氛,明显就是有事,那贺岩没过门的儿媳妇来都来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 再回想起那赵氏跟贺岩说过话后,贺岩吃了饭就去干活的样子,谁心里还没点数? 只不过要么是雇来的帮工,都抱着多干活多吃饭,主家的闲话一概不听不问的态度,生怕惹上是非。 要么就是跟贺岩关系不错的,知道这到底是贺家的家事,外人再好也不能插嘴,只好装作不知道罢了。 等这外人一走,马远志也忙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顺便把贺娟也给带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贺岩母子两人。 孟氏那心又提起来了,做好了贺岩发火的准备。 没曾想贺岩见马远志和贺娟出去了,他一声没吭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点着火把,磨镰刀。 这镰刀今儿用了大半天,早就不锋利了,明天还要割稻谷,自然要磨好才不耽误功夫。 满院子就听到镰刀在磨刀石上刷刷的声音,再看看贺岩身边一字排开的好几把雪亮的镰刀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看得人渗得慌。 孟氏开始还赌着气,可见贺岩不做声,又听着那磨刀声,不知道怎么的,那气就泄了下去,忍不住还油生出一点害怕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蹭到了贺岩旁边,想说话。 贺岩已经将几把镰刀都磨好了,挂在了廊下的墙上,然后就去打了水洗漱了一番,径直进屋躺下了。 这一番操作,让孟氏三人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啥好。 还是贺娟忍不住道:“大哥这是气傻了——”被马远志一把捂住嘴给拖到一边去了。 第二天早起,贺岩就跟没事人一般,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越发让孟氏那颗心提着就不敢放下去。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到底是自己生的,前些年孟氏还算了解贺岩,只是自从那件事以后,她就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儿子了。 可她知道,贺岩若是真跟她吵几句,发火赌气,那都是小事,过去就过去了。 真这般什么都不说了,闷在心里,那才真是生分了。 干着急也没法子,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也确实没空专说这个的,因此孟氏只得压住心底的不安,先忙活家里。 贺家地里的稻谷两天就收割完了,被挑回家了。结清了工钱,那些雇工们早早的就回家去了。 换工的人家也都约好了,谁家先开镰,谁家跟在后头,每家差不多两天功夫也就能收回家了。 那稻谷都均匀的铺在了晒谷场上,前头有人牵着骡子拖着石碾子来回的碾压滚动,后头也要有人拿扬叉将稻谷翻动,让石碾子均匀的将稻谷给碾压脱粒下来。 因着白天要去给别人家帮忙,这事只能大晚上的点着火把将稻谷碾压出来,不然白放在那里就要坏了。 这些活计自然只有贺岩来干,马远志也只能跟在后头打个下手。 晚上忙到后半夜,才将这些稻谷全部脱粒完,两人已经累得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倒在一旁的稻草堆里胡乱睡下了。 马远志还好,他还能多睡会,第二天只需要帮忙看着这稻谷晒干就是了。 贺岩却还要去别人家帮忙,累上一天,到了晚上回来,还要跟马远志一起将这些稻谷收进屋里,免得露水打湿了。 第二天看天气好坏,再把稻谷搬出来继续晒干,一定要晒得牙齿咬下去嘎嘣脆,带着一点粉末,那才是晒干了,能存储好几年。 不然没晒干的稻谷,变天受潮了,那就容易从内部腐烂发烧,那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才几天下来,本来强壮的贺岩,就瘦了一圈。 马远志就算来帮忙,也不能总是在贺家呆着,也就三四天的功夫,等谷子晒得差不多了,他也就该回去了。 临走之前,实在没忍住,好些话他一个未来女婿不好说,只能拉着贺娟到一边,苦口婆心的道:“娟儿妹妹,你看大哥这几日着实辛苦,我马上也要回家去了。这家里的谷子还没晒好,大哥每日里白天给人家还工一整天,累得走路都打飘了,回来还得收稻谷进屋。” “第二天一早,还得把这一代代的谷子背出去,等太阳出来,你们只需要铺开晒一下就是了。好歹也体谅心疼一下大哥,他也不是铁打的不是?别人家都有兄弟姐妹帮忙,你们家人少,多少也要搭把手吧?” “别的不说,你跟婶子两个人,就算背不动一袋谷子,你们两人少装一点,抬进去总是可以的吧?不管能抬多少,可是能帮一点是一点,让大哥也能稍微轻省一些不是?都是骨肉至亲,难道你们忍心就看着大哥一个人受累?” 贺娟脸一红,她还真没想过这个,家里以前上头有爹娘,大哥和大姐,她最小,又娇惯,就算秋收忙,她也就是烧个茶水,捡下稻穗,或者看着晒谷场这样的小事。 后来大姐出嫁,可还有爹和大哥,又雇了人,也轮不着她。 她也就习惯了,此刻想来,真是又羞又愧!爹去世后,虽然也是雇人,可后头那些事情基本都是大哥贺岩一手包办了。 贺岩从来没叫过苦和累,她没做过这些,自然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辛苦,此刻被马远志提醒,才醒悟自己这个妹子有多么的自私。 当下只讷讷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我,我,娘……”到底还没蠢到说孟氏也没说,没心疼一下大哥。 可那后头的意思,马远志难道还听不出来。 眉心直抽抽,这未来丈母娘是长辈,他又是女婿,自然不能说,所以才从未婚妻这里入手不是。 又苦口婆心的给贺娟说了半日的道理,提醒贺娟去劝孟氏去,别的不说,只看着贺岩从岳父死去后,愣是没让她们母女下地干活,日子比以前还安逸的份上,也不该这样对他。 还有一句话,马远志没好意思说出口,若是大舅哥在家都是过这样的日子,说实话,换做他,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中意的姑娘,彼此喜欢,他的心也会偏着中意的姑娘。 起码中意的姑娘是将他放在前头,真心对待关怀的吧? 第两百零五章 灵芝 更有一些心思,马远志虽然和贺娟定亲了,到底还没成亲呢,有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 娟儿妹妹只怕没想过,这再是骨肉亲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消磨不是? 好几次马远志忍不住想说这话,看着贺娟那单纯无忧的脸,就说不出口了,罢了,这明年人就要嫁给自己了,成亲后,来往少些,远香近臭,他再慢慢教着,也就好了。 贺娟也不是真坏,她不过是从小被娇宠长大,只有家里人体谅宠她的,没想过去体谅关心别人罢了。 此刻被马远志指出来,也是羞惭不已,倒是老老实实的跟马远志保证,她会尽量去帮忙,再不然贺岩这个大哥这么辛苦了。 马远志能说能做到的也只能这般了,虽然不太放心,也只能回家去了不提。 只说张春桃第二日醒来,洗漱整理了一番,就往前几日发现的那个小山谷而去。 这小山谷距离这山洞不算太远,却不太好走,穿过树林后,就是断崖,断崖边,怪石嶙峋,沿着这下怪石下去,大约二三十米才到了谷底。 那怪石经年累月无人走过,下雨有水沉积在那些怪石缝里或者石头窝窝上,天长日久的布满了青苔,尤其是早上,山林中的露水落在石头上,踩上去十分的湿滑。 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要失脚跌落下去了。 一般山里猎人看到了,也不会下去,像这样的山谷,一看都不会有大猎物出现,冒着危险下去,不划算。 张春桃小心翼翼地抓着那怪石缝,才二三十米高,她大约花了半个时辰,才算下到了谷底,踩到了实地。 这山谷不算大,谷底也不平坦,野草也荆棘在石头缝里顽强的长成一片,崖壁上长着几棵弯弯曲曲的松树。 远处有几颗大树,有的长得极为高大,也有的已经枯萎,附近还有几棵已经倒下,远远看去,那些倒下的大树上缠满了藤萝和苔藓,风一吹,那些藤萝随风飘荡,也亏得是白天,不然晚上看到了怪吓人的。 这个时候山中多蛇虫,张春桃虽然武力超群,也不敢怠慢。袖口和裤口全部都扎紧,又捏碎了几样草药汁,涂抹在手和脸上,免得蚊虫叮咬。 身上的荷包里也装着早就准备好的雄黄粉,带着这个,就不怕毒蛇和毒虫了。 手里还拿着一支竹竿,走一步之前,要将前面的野草从和灌木丛都要拨弄敲打一番,若真有蛇虫,也能提前发现。 有那躲藏在草丛中的药材,也能被拨弄出来,让人看见。 大约这山谷从无人来过的缘故,倒还真有不少年份长的药材,什么石柏,什么杜衡,还有一些常见的开金锁,抱石莲什么的,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 张春桃喜不自胜,小心的将这些药材一一挖取出来,放在背篓里。 就这几样药材,张春桃就忙活了一天。 第二天,她再下山谷,也不乱走,就顺着昨天走过的方向,继续往前,没多久,就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一大片的山茱萸树,上面挂满了山茱萸的果子,大都还是青色的,有一些半青半红的挂在枝头。 这山茱萸可是好东西,只可惜如今还没成熟,要等到秋末冬初的时候,果实全部都红透了,这个时候才能采摘呢。 虽然此刻不能采摘,可张春桃还是挺高兴的,只要这个山谷无人来,等到成熟的季节,不还是她的囊中之物? 看来这山谷里果然好东西不少啊。 穿过这一片山茱萸,又发现了一片黄精,这黄精在不少的仙侠小说中,那可是修真修仙得道的人吃的。 虽然现实中的黄精吃了并不能得道修仙,可也是难得的中药。 张春桃挖了约一大半,剩下的都留着,总得保持可持续发展吧?挖完了,明年怎么办? 在这山谷里盘旋了两三日,张春桃简直要乐不思蜀了,不说别的,就这两三日采集到的药材,比得上外头十天半个月了。 不过这山谷不大,两三日过后,就已经要走到山谷的尽头了。 山谷的镜头就是先前只远远看到的那几棵大树面前,走进了才发现,那几颗倒下来被藤萝缠绕的大树,都有几层楼那么高,更不用说那还没倒下的,高耸入云霄了。 那倒下的大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上面的青苔差不多有一尺厚,地上都是那些树木的落叶,也不知道多了少了,踩上去软软的,不时还有那小虫子受惊吓,从树叶下面钻出来飞快的遁走了。 张春桃在附近也只寻到几样普通的草药,倒是不敢太靠近那几颗大树,那树下的树叶子堆得老深,就怕一不小心,一脚踩进去了。 倒是在倒下的大树旁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打算歇歇脚,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东西没? 听说有一种石斛,就是长在这种腐烂倒下的树上,也不知道这山中有没有? 张春桃一边拿出竹筒喝了两口茶,又就着附近的溪水洗干净了手,掏出早晨摊好的鸡蛋饼啃起来。 这几天采摘的这些中草药晒干了下山送到药堂去,估计也能卖点银子出来,这么着平日里的生活开支是不用愁了。 只是以后也不能指望这采摘草药为生,还得琢磨点别的出来,染布呢,还是做点小生意呢? 张春桃心里盘算着,没留神脚下,被一根树叶掩埋的藤蔓一绊,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去。 还好她手脚利落反应快,一手扯住了一根飘到面前的藤蔓,一手扶住了旁边倒下来的大树的树杈,勉强算是稳住了身体。 只是这一扯倒是将那树叶子还有一些苔藓什么的都扯落了一身,满头满脸都是。 等她将头上身上的树叶拨开,一抬头,眼前一亮!在这头顶上的树杈上,赫然有一朵灵芝? 张春桃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那灵芝还好端端的长在哪里呢,虽然不大,从下面看上去,半圆形,淡黄色,长长的柄。 发财了! 张春桃顾不得许多,将身上的背篓取下来放到一边,然后扯着那藤蔓,踩着旁边的树枝,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走到那灵芝旁边,才发现,这朵灵芝和往日电视上里看到的不一样,上面是赤褐色的,有光泽还有云纹。 不过应该是灵芝没跑了! 而且看这个造型和这个光泽度,估摸着不便宜。 第两百零六章 卖给谁 张春桃深吸一口气,还记得先拿棍子在灵芝周围敲打了几下,不是那小说中,这种灵芝人参天才地宝附近有蛇虫看守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敲打了一会,果然从灵芝旁边的干苔藓里爬出几条黝黑发亮的大蜈蚣来,被张春桃眼疾手快的给挑飞了。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这灵芝给摘下来,也不敢多呆,麻溜的扯着藤萝就下了树。 随便的扯了几片大树叶子,将这灵芝给包好,然后塞到了背篓下面。 也没心思再采摘其他草药了,干了这一票大的,谁还看得上其他? 背上背篓,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到了那怪石旁,然后顺着那石头往上爬。 还别说,这下去难,上来倒是更容易些。张春桃翻身上来,回头一看,那怪石上倒是有几处青苔留下了自己的脚印。 想了想,从附近抓了几把土撒了上去,青苔上本就有水,将土吸附住,看上去灰扑扑的,也就不十分明显了。 一般人也不会到这里来,猎户也不会下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了。 又将附近自己的脚印什么的再收拾一下,张春桃这才放心的回了山洞。 到了山洞里,将别的药材分类捡到一边,将那朵灵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验看了半日,也没看出个名堂来,又小心的包裹了起来。 环视了一下这山洞,住了这几天,山洞里已经晾晒了许多的药材,自己带上来的粮食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只要将今天采集到的药材晾晒得差不多了,也就可以下山了。 那灵芝虽然没长得奇怪了些,不过放在山洞里,也不担心坏了。 索性随便弄了一点吃食,然后将那药材全部都收集起来,将那晾晒得差不多的药材一并都收集好,再将灵芝包好放在中间,用药材给盖住,这才背着背篓准备下山。 此刻已经是刚过正午,日头没那么晒了,山路上因为秋收的缘故,她从山上下来一直走到镇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到镇上的时候,那些山货店都已经在陆续关门了,庄户人家都在忙着秋收,无人进山,他们也没得山货收,自然早早关门歇着去了。 唯有杏林馆,到底是医馆,如果马大夫不出门接诊,一般这药馆是不会关门的。 更何况这药馆,前头是接待病人的,后院就是马大夫家,有个什么,喊一嗓子,也就开门了。 杏林馆这几日生意也颇为清淡,马家也在镇周围有那么两三亩的水田,种出来的粮食也就够一家的口粮。因着镇上的稻谷熟得早,也割得早,他们家早就请人已经都收割完毕了。 算着日子马远志也该回来了,反正也没人来,马大夫和马母两人也就说着闲话,等马远志回家。 正说着明年给马远志要办婚事了,该预备起来的时候,一个人走进了杏林馆。 马大夫一看,这不是上次那个丫头?送了他家一包凉茶叶子的那个? 又看她背着一个大背篓,忙起身迎了上来。 “张姑娘又来了?还是卖草药?” 张春桃点点头,将自己背篓放下,左右看了一下没别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那一堆草药翻出一个用树叶子包裹着的东西来。 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台上,推到马大夫面前:“马大夫,麻烦您看看这个——” 说着揭开了那最上面的一层树叶子。 马大夫一低头,顿时神色大变,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吩咐马母:“去关门!” 马母还没反应过来,张春桃吓了一跳,将灵芝一把抢回来,退了一大步,警惕的看着马大夫。 马大夫立刻意识到,张春桃这是误会了,忙解释道:“别误会,是这样东西太珍贵了,免得外人见了去,所以才让关门——” 张春桃这才讪讪然一笑,心里吐槽:你早点说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抢我灵芝呢!再解释迟点,我这脚就要飞你脸上了,到时候是怪我脚太快呢,还是你嘴太慢呢? 不过倒是又将那灵芝给放了回去。 那边马母也已经将药堂的门关上了。 马大夫这才将那灵芝双手捧起,左右细看了半日,还不时发出惊叹声,诸如什么“奇哉妙哉!”的感慨。 还念了两句诗,什么英英高山,深谷逶迤。华华紫芝,可以疗饥。 张春桃听明白了,这是紫芝? 顺嘴就问了出来,马大夫连连点头:“张姑娘,你可真是好运气啊!这种近乎百年的紫芝,世上少有。你采摘的这一朵,虽然还没到百年,可你看看这光泽,这云纹……” 后面省略了约五百字的夸赞。 张春桃没听太懂这马大夫咬文嚼字的背医经,就听懂了一个事实,这是个好东西,差不多快一百年了,值老多钱了! 原谅她一个俗人,而且是个没钱的俗人!就算这灵芝,不,紫芝能治百病,此刻也不如换成银子让她高兴。 耐着性子听马大夫抱着这紫芝吹嘘了半日,还是马母听不下去了,见张春桃都要被自家男人念睡着了,又好笑又好气,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当家的,你就说这紫芝值多少钱吧?” 也不看看,这小姑娘这个光景,就是把这灵芝吹上天去,对小姑娘来说,不如换成银子,让她能吃饱穿暖。 马大夫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张姑娘,老朽实话跟你说,这紫芝品相好,实属难得,若是拿到县城去,最少能卖三十两,若是拿到京城去,起码百两。若是卖给那些山货店,最少能卖十两,我财力有限,最多只能出到二十两,就是我的极限了。” “再多我就无力采购齐全其他需要的药材了!所以姑娘你仔细考虑一下,若是你不急着用银子,能自己去县城,或者寻个可靠的人到县城去卖,倒是更好。若是不信,也可以先带回家去,明日到山货店去问上一问。” 张春桃心里盘算了一下,若是去县城,按照农女书中所说,去县城要一天,回来也要一天,中间住宿,她孤身一个女人,只怕危险。 更何况她没有门路,就算拿到县城去,万一找到一个不靠谱的药堂,人家欺负她脸生或者是女人,压价或者压根明抢怎么办? 风险太大。 第两百零七章 矢口否认 山货店那边,她是知道的,一贯将从庄户人家手里收到的山货价格压得极低,转手到了县城就能翻上一两番。 倒不如就卖给马大夫,二十两银子到手,而且还能结个善缘。 毕竟这马家医馆的名声,在农女书中也是颇受好评的。 当下就爽快的将马大夫放在桌上的紫芝推到马大夫面前:“那就二十两吧。” 马大夫一愣,立刻明白过来,眼神发亮的看着张春桃,“张姑娘,你,你确定卖给老夫了?” 张春桃点点头:“我信马大夫您的为人,卖给您我放心!” 马大夫喜形于色,生怕张春桃反悔,忙将紫芝一把抓住就往里间跑,一边还不忘记:“我现在就去拿银子。” 说着连人带紫芝就一溜烟的跑了。 张春桃在后头啧啧称奇,没想到马大夫这个年纪了,还有这般俐落的身手,果真这石桥镇是藏龙卧虎啊。 一旁的马母倒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上前解释道:“小姑娘,你别见怪,我们当家的这是难得遇到这样好的东西,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张春桃忙摆手,只说马母太客气了,两人寒暄了两句,马母见张春桃后背的衣服都汗湿透了,看那模样,估计就是刚从山里出来,忙让张春桃坐,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马母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拉着张春桃说话,却不像别人一般,拉着问些,你是哪个村的,你叫啥,家里有啥人之类的话,只问她那还有一筐子的草药是不是也要卖? 得到张春桃的肯定回答后,帮着她一样样的分开摆放,嘴里还安抚道:“姑娘你放心,我们杏林馆这么些年了,别的不说,收这些药材,价格最是公道的,保管不会让姑娘你吃亏——” 正说着,马大夫从里屋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走过来,从里头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还有几块碎银子和一张银票来,推到了张春桃面前。 那几块碎银子有二两的,也有一两的,银票上写着端端正正的十两,倒是十分贴心,估计是考虑到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是出手就是五两十两的银锭子,怕被人怀疑或者盯上了。 倒是换成这些零碎的,拿出去用也不打眼。 张春桃不客气的接过来,清点了一下没错,小心翼翼地收到了怀里,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若是没有紫芝,那一背篓里的那些药材,比如那黄精什么的,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尤其是年份长,个头饱满。 可到底是见过紫芝的人,再看这些药材就有些不太入眼。 马大夫验看了一下,又过了秤,最后这一背篓倒是也算出九百来个大钱,马大夫索性直接给了一吊。 又给张春桃把了脉,让她继续将那红枣每日吃着,还叮嘱再过些日子,山药成熟的时候,每日里吃些山药,若是再遇到那黄精什么的,也留下些炖鸡汤什么的,最是滋补。 张春桃谢过了马大夫,接过银钱正要走,被马大夫喊住了,吭哧吭哧两句,才开口问上次那凉茶叶子还有没有,倒是想买一点,只说这凉茶叶子是个好东西。 张春桃哪里会收马大夫的钱,从背篓里掏出最后一包来,送给了马大夫,就要告辞。 马大夫和他婆娘都不是占人便宜的性子,尤其是看张春桃这情况,只怕家里艰难,这一包茶叶虽然不多,也能卖点钱呢,执意要给钱。 双方正推脱的时候,有人在外头砰砰敲门:“爹,娘,我回来啦!这天还没黑呢,咋把门关了?” 这不是那马远志是谁? 马母忙去将门打开,马远志迎头就看到了张春桃,眼睛一亮:“大嫂?你回镇上来了?” 大嫂?马大夫和马母一齐转头看向张春桃。 自家大儿子啥时候换了个儿媳妇,自己都不知道? 张春桃忙正色道:“我可不敢当,喊我张姑娘就是了!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背起背篓拔腿就走。 和贺岩的婚事成不成的还两说呢,自然不能应下。 马远志看着张春桃避而不答,顿时替贺岩这个大舅哥把心给提了起来,这架势,看起来不太妙啊! 他要不要给大舅哥送个信去? 正琢磨呢,一扭头,对上了马母和马大夫的两张脸。 “老实交代,这张家姑娘,怎么就成你大嫂了?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马大夫还好,马母已经顺手就抄起了那鸡毛掸子跃跃欲试,大有你要是不坦白从宽,老娘我就将你腿打弯的架势。 马远志只说张春桃是贺岩刚定下的未婚妻,所以才喊大嫂。 马大夫是男人,一听倒是一喜,贺岩这个后生他肯定是喜欢的,要是自家有闺女,肯定会想寻个贺岩这样的女婿。 因着张春桃卖给他紫芝,此刻在马大夫眼里,张春桃自然也是极好的,倒是忍不住连连点头。 可马母是谁?一听这话就有蹊跷。 先不说张春桃既然跟贺岩定亲,那为何贺家秋收,马远志都去贺家帮忙了,张春桃却去采药了? 还有张春桃为何此刻矢口否认,拒绝接受马远志称呼她为嫂子?那模样可不是害羞! 当下抓着马远志细细问来。 马远志虽然有心隐瞒,可马母是什么人,对这些事情那是门清,只三言两语,就将话套了个干净。 了解了情况后,马母的脸刷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对孟氏这个亲家母和贺娟这个儿媳妇越发有些看不上了。 先不说孟氏,简直是丈八的灯台,只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还有脸挑剔别人家的闺女?别的不说,就她眼看着张春桃这姑娘,起码能干,还有福气运道。 别的不说,那紫芝是一般人能碰到的?她跟当家的成亲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听说呢。 就是自家当家的,也是机缘巧合在县城见过那么一次,回来就吹嘘了一年。 就凭这福气运道,还有这勤快,这种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她有什么好嫌弃的? 也不看看自己教出来的闺女,是个什么模样。 第两百零八章 八卦 别的不说,就贺娟这样的,要不是早就定亲了,日子都定了,不能退亲,马母真的想换个儿媳妇了。 如今心里只发狠,等贺娟进门了,怎么也得好生调教一番,将在贺家被亲家母娇养出来的那些臭毛病给改了才行。 一面又瞪一眼自家这儿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还就认准贺娟那丫头了,真是愁人! 张春桃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马母听了贺家的事情后心里的想法。 回到暂住的小院子里,随便弄了点吃的,又洗漱了一番,早早就睡去了。 先前是以为跟贺岩会成亲,所以住在这院子里倒是没什么,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张春桃自然就不好再白住在这里了。 想着是不是到镇上在寻个落脚的地方去,寻那小一些的房子去住。 这石桥镇因着每年春秋两季,会有天南海北的行商过来收山货,有财大气粗的,就在镇上自己盖的院子,每年雇人留下看屋子,每年回来的时候,也就方便很多。 大多数是在镇上租本地百姓的房子住,等到收完山货就退了房子,明年再来。 此刻已经陆陆续续有外地的商人赶来,镇上那空着的房子也就紧俏了起来,自然那价格也就涨了起来。 张春桃卖了紫芝,手头有了钱,自然心里就不慌了。 第二天一早,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张春桃就出门打听。 她虽然在镇上也住了些天,因为深居简出,或者接连几天就上山不在家,跟附近的邻居倒是也没怎么碰面,也不认识什么人,更没有门路了。 这镇上也没有中人掮客什么的,张春桃也不着急,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出门溜达起来。 尽往那人多热闹的巷子里走,这些巷子里头,住着的大多是本镇的居民,几乎是祖祖辈辈都在这镇上了。 一大早的,这些镇上的居民,吃了早饭,也没啥事做,乡下都在秋收,也没了大集可敢,都窝在巷子头尾说些闲话。 尤其是那些婆子们,吃了早饭就搬着小板凳,有带着自家没摘的菜的,有带着没纳完的鞋底子对,也有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小孙子的,都在巷子口的树下乘凉说话。 这些婆子们,看着不起眼,可这附近谁家的情况,或者谁家的八卦什么的,是万万逃脱不了她们的法眼的。 张春桃大大方方的蹭到一旁听这些婆子们说东家长,西家短,大约是她穿得干净利落的缘故,那些婆子们虽然看她面孔有些生,可见她自带了一包瓜子,不见外的给这个抓一把,那个捏一撮,还逗一逗那不会走路的小娃娃,十分自在的模样, 又听她说话的口音也是镇上这附近,保不齐是谁家的亲戚丫头,因此也就给她腾了个位置,任由她在一旁听起来。 张春桃这么倒是听了一肚子的八卦,什么谁家的婆媳不合,昨儿个又打起来了;什么谁家的小叔子不成器,把嫂子的嫁妆偷去卖了之类的。 后来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提前了那吴富贵家,只说吴富贵一家的房子不能住了,前些天不是有人来将那房子封了么? 立刻就有那消息灵通的婆子,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就前些天,听说县里派了好多官兵老爷,在那去县城的路上,守了好几夜,终于将那窝强盗土匪给一锅端了呢。” 有人就奇怪了:“那些土匪往年不是都在快过冬的时候打劫么?将那些山货贩子的货物和钱财都抢走么?咋今年改成了这个时候了?这个时候可没货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没收到货,可身上带足了银钱啊?带着银钱走可不便宜么?带着那一堆山货什么的,估摸着是嫌麻烦?” 就有人又问:“可这和那吴富贵家有啥关系?当日他被抓起来,不是为了那外头的小老婆把自己侄子害死了?还想着把那小老婆和小老婆弟弟一并收用了吗?” 这话一出,几个婆子都笑了。 就有那消息灵通的婆子卖弄的细细道来。 原来前几日,县太爷派人将那些土匪强盗一锅端了后,一审问才知道,感情那些土匪都是附近的二流子,他们成日家的不干点正事,就看人家那些山货贩子有钱,就眼红起了歹心了。 那天被吴富贵睡了的马二狗子也是那窝土匪中的一个,他们姐弟一起服侍吴富贵,借着吴富贵给他们打掩护呢。 若不是吴富贵在前头挡着,他们只怕早就露馅被人抓了。 那吴富贵跟那些土匪勾结,也没少得好处,那么大一处院子,还有家里女人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就连小老婆都穿金戴银呢。 那些钱,可都是那些土匪孝敬的。 如今事情败露了,自然讨不着好,那个大院子就被封了,吴富贵如今也被关在县衙大牢里,想是出不来了。 倒是那吴富贵的原配娘子,还有他的儿子媳妇一大家子,镇上的院子被封,没去处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吴家湾老宅了。 听说那回去后,儿子媳妇都埋怨原配黄婆子,说若不是她非要去抓奸,闹将出来,家里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都怪黄婆子,害了公爹又害了儿子和孙子,还骂黄婆子怎么不去死。 家里的人都这样,更不用说村里人了,吴富贵害死族内的侄子,霸占了侄媳妇,这也就罢了,反正人死得死,被抓的抓。 可这些年,仗着吴富贵的势,他的家人也没少欺压族亲,以前是奈何不得,如今他们一家子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回到吴家湾,自然就有人报复,再有吴富勇在后头使劲,如今这吴家的日子,真是从天上跌落到了地下。 又说起这吴富勇来,说他如今已经正式接任保长了,据说这次剿匪他可是立了大功,就连县太爷都亲自嘉奖他了。 又有说他家跟县太爷家有旧,不然也当不上这个保长的。 还说本朝的律法,凡是落草为寇,或者和山匪勾结的,那都是从重处罚的,那些被抓的山匪,还有吴富贵和那姘头马大妮,都关押在大牢里,说不得秋后就问斩了,要么就是被流放呢。 第两百零九章 好消息 就有人附和说,难怪这几日来镇上的山货贩子比往年都多呢。 这山匪被清剿一空,不仅那些大的山货贩子松了一口气,就是那些小山货贩子,如今也敢壮着胆子过来了。 这大规模收山货还没开始呢,镇上空余的房间就已经不多了。 张春桃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想着手头有点银子了,去租个房子呢。没想到这一下子涌进来不少的山货贩子,这只怕想寻到合适的房子难了。 莫非还要继续住在贺家大伯的那个院子里不成? 那边几个婆子又说起如今镇上,换了新保长后,倒是跟以前大有不同了。一来这因为借着剿匪的余势,那些地痞二流子们,要么被抓走了,要么就是瑟瑟发抖连门都不敢出,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恨不得躲到山里去。 不说那些地痞二流子,就是镇上的那些闲汉,如今都老实了许多,也不敢在街上乱晃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子出门,如今也不用担心,被那些闲汉占嘴上便宜了。 更不用说那新保长还发了告示,说为了保障那些山货贩子和镇上百姓的安全,每天都会有保甲在镇上最热闹的两条街巡逻呢。 要是抓到那些闹事的,绝不轻饶,要么关到牢里去,要么会被送去县城那边修河道去,那可是极为辛苦的活,有个不测说不得就回不来了。 所以这一段时日,镇上的风气大为改善,人人都夸新上任的吴富勇是个能干人,比前头那吴富贵强太多呢。 有这样的一个保长,以后只怕镇上百姓的日子更好过些呢。 张春桃听到这里,倒是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吴富勇比起吴富贵当保长来说,起码大家日子都好过些吧。 至少,不用担心那些地痞二流子和吴富贵的报复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张春桃决定得买点好吃的庆祝一下才是。 因此也不再打听房子的事情了,趁着时间还算早,索性去买了两根排骨,决定做个土豆烧排骨解解馋,也补补身子。 这几日在山中多有不便,吃的上面就简单了些,如今手头有钱,自然大方。 去镇上屠夫那里剁了两根排骨,又买了半幅猪肝,还去杂货铺打了一点酱油,买了一碗豆酱,才慢悠悠的回去,顺路又还买了两把青菜,一捧青椒,倒是满载而归。 这院子就她一个人住,因此进去后,张春桃就将院子门拴住了,也免得外头有人进来。 将排骨下水煮开,撇去浮沫,拿出来用凉水冲洗干净,又放油,将排骨丢进去翻炒至变色,然后放了葱姜蒜干辣椒圈,一起继续煸炒出香,再放豆酱和酱油进去,小火慢慢的翻炒一会后,将切成小块的土豆放进去,继续炒。 一边炒一边在锅边细细的点上一圈水,翻炒均匀后,小火焖上一会。 等到那汤汁都快干了的时候,再继续撒上细盐翻炒一会,就能出锅了,撒上切碎的葱花,真是香皮扑鼻而来。 这样做出来排骨烧土豆,土豆焖烧入味,入口即化,排骨也都焖得一口下去,汤汁四溢,肉骨分离,咸香中还带着一点辣,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张春桃为了配这道菜,特意焖了一锅米饭,就着这道菜,能干掉好几碗米饭。 就在她大快朵颐的时候,院墙外传来埋怨声“自从这家搬来了,这见天地做这些好吃得,勾得我家孩子一到饭点就跑到这家外头来闻着味道就饭吃。” 旁边就有人接话“可不是,你也还别说,这做的是肉吧?可真香!我闻着都有些受不了了——” 旁边就有孩子哭着喊着要吃肉,要吃这香香的肉。 这等无理取闹的行为,为他当场赢得了屁股开花的成就和一顿臭骂。 “小兔崽子,你做啥梦呢!这要是别的,老娘还能厚着脸皮敲门给你讨点来尝尝,大不了拿家里鸡蛋来换。可这人家做的是肉,老娘拿啥给你换?还哭啥?还不快滚回家去?” 有小孩就撒泼打滚的哭,说闻着这香味走不动路。 直接又挨了一顿打“把鼻子捂住,给老娘滚回家去,再不家去,都别吃饭了!”总算将那些孩子们轰走了。 忍不住还嘀咕了两句“哎呦喂,真香!这味道老霸道了,不行了,闻着我也饿了,我得回家去啃个馍馍去——” …… 张春桃一边吃,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做的饭菜,倒是给了邻居这么大的困扰。 不过听这话音,倒是附近的邻居人品还算不错,起码没有那种极品到,闻着饭香后就什么都不管,厚着脸皮砸门上来要吃的人。 想来,当初贺家大伯给自家爹娘买的养老的房子,周围的邻居环境也是考虑过了的吧,倒是让张春桃省了不少心。 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张春桃,她搬进来这好些日子了,还没跟这些邻居见过面。 如今她手里有了钱,当务之急,是把身体调养过来,暂时估计也不会再去山上,得在镇上多寻摸寻摸,有没有什么商机之类的。 倒是要跟邻居们打打交道才是。 记得当时书中曾经些过,王永珠她们到县城的时候,也曾经做些自家的吃食,分送给周围的邻居也就是了。 她先前手头紧,那金叶子不敢拆出来,自然请不起邻居。 如今有二十来两银子打定,倒是不担心了。 这么想着,张春桃吃完饭,琢磨起做些什么吃食送人才好。 既要花费不多,也不能太寒酸能拿得出手才行。 思来想去半日,看到今日才买的豆酱,还有箩筐里的几个鸡蛋,倒是想起来,以前时空里,东北同学带过自家的鸡蛋酱,那可是个好东西,又香又下饭,做好后能放好几天,配馍馍,拌面条都好吃。 还有的喜欢,就将那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青菜洗干净,就那么就着鸡蛋酱,又是一种风味。 这个东西不用肉,就是费几个鸡蛋和豆酱,做好了,分一点给邻居,自己留着一点,早上煮点稀饭,蒸上几个馍馍,配着这个吃也是极好的。 第二百一十章 鸡蛋酱 倒是提醒了张春桃,趁着这秋高气爽的时候,倒是很该做一点酱存着,到时候上山什么的,带上酱又方便又好吃。 说干就干,做别的酱还要泡发黄豆、豌豆什么的,可这个酱只需要再去买点豆酱和鸡蛋回来,也就行了。 张春桃收拾完家里,锁上门,又跑到杂货铺里,买了豆酱、酱缸、盐还有几样大料。 就这几样,就花了张春桃差不多一百个大钱,别的不说,那盐和大料分量不多,偏倒是最贵。 一般人家可舍不得买大料,能放盐就不错了,还有那酱油也少有人打,这豆酱是本地人常吃的,用豌豆做成,大多数人家都是自家做一点吃,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秘方和诀窍,各有各的味道。 倒是这杂货铺卖的豆酱普通了。 可张春桃此刻也顾不得挑剔这些了,主要是这现做也来不及啊,这豆酱从制作到能吃,起码也要一两个月呢。 还好出门带了背篓,将这些都放在背篓里,出来又顺路买了些青红椒、葱姜蒜,还买了十来个鸡蛋,虽然好些东西不齐全,可在这个时空,这么个小镇,能凑齐这么些,已经算不错了。 回到院子里,张春桃就忙活开了,葱姜蒜都切成了末,在大料里寻到了几颗花椒也切得碎碎的。 青红椒都切成了小圈,想了想,拿了五六个鸡蛋备用。 鸡蛋敲破,蛋黄和蛋清搅拌均匀后,锅里倒入一些油,将鸡蛋液炒得碎碎的,放到一旁备用。 那豆酱用一个大碗装着,放入酱油,又放入水搅拌均匀成糊糊状。 又在锅中放油,将葱姜蒜末和花椒末一并丢进去炒向后,再将酱糊糊也倒进去翻炒,炒出香味,酱料和配料混合后,再放入鸡蛋沫沫翻炒出香来,然后再放一点酱油,最后将青红椒末丢进去,炒出一点辣辣的香味来,就可以出锅了。 就这一顿忙活,满院子都是这鸡蛋酱的香味,下半晌起来风,那风带着这香味就往外飘去。 距离贺家这院子最近的那家,最先闻着这香味,男人也不在廊下躺着了,女人手里的猪草也不剁了,在院子里撒尿和泥巴的孩子们也停住了手,就连在屋里炕上的老人,也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纷纷抽动着鼻子,闻着这香味。 那家的婆娘哭笑不得,将手里的刀一丢:“这隔壁到底住的是谁啊?一天天的弄这些吃得,这不是折腾人吗?” 孩子们流着口水,也忘记了手里还沾着尿和就的泥巴,就把手指头放在了嘴里唆着,口水淌到了肚皮上。 男人也受不了了,翻身坐起,深吸了两口气,咬牙道:“一会子你去那肉摊上,看看还有没有肉,有点话割点肥肉回来,天天这么闻着吃不着,神仙也受不了啊!” 一旁的孩子听说吃肉,纷纷跳起来欢呼。 正闹腾着,就听到那院子门被人敲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请问有人在家吗?” 院子里的男人和他婆娘对看了一眼,那婆娘站起来,答应着,一边上前开门:“谁啊?” 打开门,一股子奇特的香味扑鼻而来,抬眼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姑娘端着一碗酱,笑盈盈的站在门口,那香味就是从那碗里飘过来的。 院子里的孩子们鼻子更灵不过,闻着那香味似乎越来越近就在门口了,又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呼啦啦的围了上来,看到那碗酱,眼睛都直了。 张春桃这才开口:“这位嫂子,我是隔壁那家刚搬过来的,我姓张,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鸡蛋酱,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嫂子尝尝鲜,配馍馍吃,拌面条吃都行。” 说着将手里的那个碗递了过来。 这家的婆娘愣了一会,主要是那香味太香了,又距离这么近,那心神大部分就都在那鸡蛋酱上了,都没咋听清楚张春桃说啥。 知道这鸡蛋酱入了手,才回过神来,忙堆起笑脸:“这可当不得,当不得——”嘴里客气着,那手将那碗抓得紧紧的,生怕张春桃又要了回去。 一面没口子的夸张春桃:“难怪呢,这几日你家做饭风吹过来的味道,实在是香得不行,我家几个小兔崽子,说闻着你家的饭菜香都能吃两大碗呢!妹子你这是哪里学的手艺啊,我咋觉得你比那酒楼的大师傅还厉害呢——” 张春桃一笑:“那行,嫂子你们尝尝味道哈,我先回去了,还有几家也要送点去,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呢——” 说着就转身要告辞回家。 那婆娘忙在后头喊:“妹子,要不要我家大壮带路?” 张春桃摆摆手,只说不用。 那婆娘也不强求,只一回头,就看到家里上上下下,孩子、男人和公婆都不知道啥时候围了上来,盯着她手里的那酱呢, 有心急的就喊:“娘,娘,快给我们尝尝。”一边喊着一边要伸手指头去碗里蘸了。 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旁边一只蒲扇大的巴掌被拍到一边去了:“你爷奶都没尝,哪里轮得到你们?给劳资滚一边去——” 嘴上这么说,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笑着看自家婆娘:“娃她娘,要不咱们晚上就做面条子,用这个拌来吃?倒是省了卖肉的钱,这是啥酱?” 那婆娘瞧了瞧碗里那焦糖色的酱里,隐约可见的几块鸡蛋碎,“听说是什么鸡蛋酱?咱们之听说过碗豆酱、黄豆酱、麦酱,还从来没听说鸡蛋也能做酱?不过闻着喷香,用鸡蛋做的,想来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吧?” 这庄户人家平日里都是清水煮菜放点盐就不错了,这鸡蛋酱又咸又香还带着一点麻和辣,还油汪汪的,看着极为诱人。 想了想,从灶屋里拿来一双筷子,蘸了一点,送到嘴里一尝,顿时眼睛一亮。 旁边虎视眈眈的一家人,看她这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都一起咕咚咽了咽口水。 既然味道不错,那婆娘也不含糊,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索性做晚饭得了。 这镇上秋收刚过,谁家也都有几亩天,才打下来了粮食,倒还舍得。 舀了二合面,加水揉成面团,切成面条,大锅烧水煮开。 捞出面条后,一人盛满一大碗,然后一人浇了一小勺的那鸡蛋酱,搅拌一下,顾不得烫,稀哩呼噜的就下了肚,连话都顾不得说。 吃得快的,又去捞了一碗,准备再去弄点鸡蛋酱,才发现早就没了。 本来就只一小碗,家里七八口人,一人一小勺子下去还能有啥? 有那机灵的,索性将那装了酱的碗抢过来,用筷子卷起面条,在那酱碗里左一滚右一沾的,蹭了干净,又埋头直往嘴里塞。 手脚不快的没抢到,急得大哭,饭桌上几乎没打起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邻居 张春桃自然不知道,一碗鸡蛋酱,就闹得人家几乎要父子反目,兄弟成仇了。 因着这贺家的院子附近相邻的也就四五户邻居,她将剩下的酱挨家挨户送了去。倒是都还挺好相处,有推辞不过接了酱,反手就回了自家做的一点好吃的;也有爽快的就收下,没一会子就让人将碗还回来,还送上几个鸡蛋的。 倒是都有志一同的夸张春桃做的酱好,还问能不能教教她们,若是可以,改天就上门来讨教一二的。 张春桃自然都答应了。 就这几家的回礼,有自家做的烙饼,也有自家菜园里新下来的几样青菜,还有鸡蛋什么的,倒是堆了小半桌子。 张春桃索性晚上也不做饭了,用邻居家送的烙饼配上这鸡蛋酱,再配上几样洗干净的小青菜,美美的吃了一顿不提。 第二日,那邻居家的婆娘就相约着上门了,先是夸张春桃的手艺,又问昨日的鸡蛋酱是怎么做的,怎么那么好吃下饭? 有个婆娘就说,说自家婆婆因着天气,好几日都不爱吃饭了,连炕都下不了了,眼瞅着都快不行了,昨日闻着那香味,居然睁开眼说饿了,一气喝了一碗粥配了一个馍馍,若不是怕她吃多了身子受不了,那架势,还能干掉一个馍馍呢。 所以今日就上门来讨教这鸡蛋酱咋做的,也好回去做给自家婆婆吃不是? 张春桃倒是没藏私,主要是这鸡蛋酱也没啥技术含量,其实看一看就会了,只不过一千个人能做出一千种口味罢了。 当下也就简单的说了一下,只说了要用鸡蛋,又要油,好几个就打了退堂鼓。 都是普通人家,这鸡蛋也都是稀罕的,一般家里也就老人或者孩子补身体,才能捞着吃上一个两个的。 如张春桃所说,一下子就要下去五六个鸡蛋,太抛费了吧? 更不用说,还要油,要知道一般人家炒菜,那就是拿布沾了油擦擦锅就是了,这一下子将油倒进去炒鸡蛋不说,还要炒酱,油少了不得糊锅么? 更就不要说其中还要什么花椒大料,酱油了。 有人心里就嘀咕了,这难怪这么好吃呢,这一碗酱,倒是要用这些好东西配它,不好吃才怪呢。 当下就有人打消了心思,毕竟不是谁都能为这么大方的。 本来还以为这张家丫头有什么秘方呢,感情就是舍得抛费得起啊?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得亏是没成亲嫁人,不然谁家娶得起这么手指头松的媳妇? 不过到底吃人嘴软,再怎么着昨儿个才吃了人家的酱呢,以后这是邻居了,天长日久的处着,说不得还能跟着沾光吃点好东西呢。 因此嘴上倒是都夸奖了一番,就岔开话题,打听起张春桃的情况来。 毕竟这院子他们是知道的,这当初可是贺家买下来,给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养老的,后来老人去了,这院子也就空了。 偶尔有个年轻人来打理一下,这院子一直没人住。 怎么忽然就住进来一个年轻姑娘?这婆娘们自然要打听打听不是。 有那聪明的就问是不是和贺家有什么关系?是他们家亲戚? 张春桃只含糊说是,说自家有难,没了爹娘,只有她一个,暂时在贺家这里借住一段时日云云,倒是将那些婆娘都给糊弄了过去不提。 有的婆娘想着这鸡蛋酱太抛费了,倒是想起这个时候恰好可以做豆酱了,就相约着问张春桃要不要一起做酱? 这附近几家婆娘都是一起做的,彼此还能帮忙照看一二,也是给张春桃示好的意思。 张春桃自然满口就答应了,她昨日才想着也该做些酱留着,平日里做菜能用上,忙的时候,没空做菜,一碗酱就是最好的下饭菜了。 女人们见张春桃这么爽快,倒是也高兴,谁不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就怕那种磨磨唧唧,总是拿不定主意的。 因此就约着先去挑黄豆,在秋收前,黄豆就已经收割了完毕了。 他们家自家有田,每年也会种些黄豆,嫩的时候就是毛豆,煮来吃给家里男人下酒,再老一点,剥出豆米来,炒来吃也是一道菜。 等到黄豆成熟了,一般人家留着,快过年的时候去换几块豆腐回家,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几乎每家都会种上一些,也不怎么占田地,只在旱田周围寻个犄角旮旯点上一些,一年就够了。 有多余的,还能卖给做豆腐的,换点钱,或者过年的时候,用沙土炒熟,给孩子们做个零嘴吃。 倒是张春桃还没买黄豆,听她说没有,就有那家中有富余的,说自家有,又是邻居,便宜点卖给她,问她要不要。 张春桃自然是要的,先去看了黄豆,这家婆娘倒是个实诚人,黄豆颗粒饱满,也没多少杂质,她家富余了五六斤,倒是也没想着都卖给张春桃,毕竟她单身一个女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以为张春桃也就要个一两斤,就很是不错了。 没先到张春桃看了黄豆后,倒是都要了,一斤黄豆两文钱,称了一下重量,有五斤多一点,那个婆娘也爽快,说若是都要,给十个大钱就够了。 张春桃爽快的掏了钱,就要拎着黄豆回家,那婆娘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做这么多只怕她一个人吃不完,到时候过年还能换点豆腐。 张春桃一笑,只说自己虽然吃得不多,可是打算做一些送人,只怕这些还少了呢。 又问谁家还有多余的豌豆和黄豆没,她还想再买一点。 本地做酱,有做豌豆酱的,也有做黄豆酱的,还有做麦酱的,都不稀奇。 因此邻居几个女人也没多想,见张春桃出手大方,纷纷表示自家有多余的,一会子给她送去,价格绝对实惠。 张春桃也就都答应了。 拎着黄豆回家等着,没一会,就都上门了,各家都拎着布口袋,里面多多少少的都是。 这豌豆,是本地的叫法,其实应该叫蚕豆或者胡豆,没成熟的时候也是一道可口的菜,成熟后,磨成粉能做点心,不过乡下大多是留着蚕豆,用沙土炒熟来吃,或者煮熟了下酒。 第两百一十二章 王家的亲事 一一都过了称,最后是四五家给凑了十来斤的黄豆,五六斤的蚕豆,一时花了三十来个大钱出去了。 别的不说,几个婆娘看着张春桃一下子花出这么多钱去,眼睛都不眨的模样,忍不住都心里嘀咕。 不过面上自然是高兴的,自家这么一点黄豆和蚕豆,卖出去,数量不多,人家都不爱收,要么就价格很低。 往年都是实在卖不出去,换豆腐,或者炒来吃了的,也算是便宜了自己孩子的嘴。 难得今天居然都卖出去了,一个个嘴上将张春桃捧得快到天上去了,还生怕张春桃不会做酱,争先恐后地教张春桃。 那黄豆要用水先焖上一夜,第二天冲洗干净,然后再上锅蒸熟,捞出来冷了后拌上面粉,然后让它发酵。 这蚕豆却要先煮熟,然后放入冷水里浸泡,把外面的皮剥掉了,再煮熟捞出来,同样也是等它冷了拌上面粉发酵。 张春桃虚心的点头表示受教了,一面又看了看天色,提醒大家该做饭了。 这些女人们才想起这茬来,也顾不得其他了,拍拍屁股就往家跑,不然迟了,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都张嘴要吃呢。 等这些女人们走了,张春桃也不着急,慢吞吞的做了午饭吃完。 先将蚕豆,直接烧水将它煮熟了,又用冷水泡上,才慢慢的开始剥皮。 这是个十分耗时和费指甲的事情,剥得久了,这指甲和指头都疼。 还好下午那些女人们吃了饭,有两个跑来,见张春桃在剥蚕豆,也就都留下来帮着剥蚕豆皮,一边剥,一边说些闲话。 本来是想打听一下张春桃的情况,可张春桃三言两语的就将话题岔开了,倒是引得这两个婆娘说了不少自家的事情。 这两个婆娘,一个姓何,一个姓吴,都是这镇上附近人家的闺女,嫁到镇上来的。 她们家的男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个在镇上一家山货铺子里当伙计,一个倒是在镇上打些零工,大多是给那些山货贩子帮忙上货,一年也就那几个月忙,平日里就寻点零碎的活计度日。 本来是说这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也是提点张春桃的意思,独身一个人,能有多少私房银钱?这还没嫁人呢,一个女人家家的,也没啥收入,还是要精打细算的好。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到那姓何的婆娘,说起他男人所在的山货铺子的掌柜来,说是本来家里上有老下有下,日常开支就大,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就这样还不凑手,前些日子,本来要有一笔人情开销的,他男人的掌柜说是家里要给儿子续弦,大约都要定下来了,不知道怎么的那婚事又黄了。 也亏得如此,不然那些日子家里紧张,哪里能有钱去上人情去?又是自家男人的掌柜,那礼还不能轻,轻了以后还要在人家手底下做事不? 把她给愁得几宿几宿睡不着,还好那婚事黄了。 没曾想,昨儿个听自己男人回来说,那掌柜的好像又给自家儿子看中了一家姑娘,还说因为上次的事情,这次倒是动作迅速,已经下了聘礼,一个月后就要成亲了。 这何姓的婆娘如今头大的很,还好今儿个她卖了这黄豆,再不济那里省一省,估摸着一个月后,也凑出人情礼钱了。 张春桃听到这里,咯噔一下,这听起来人物事件耳熟啊? 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掌柜可是姓王?家住七里墩的?” 何姓婆娘眼睛一亮:“妹子,你也知道?可不就是那七里墩的王掌柜家,他倒是个好人,偏王掌柜家的婆娘,那可是个尖酸刻薄的,要是我们上的人情礼钱少了,那只怕日子就难过了。” “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那么倒霉,怎么就嫁到这样的人家去了!有那样一个婆婆,能有好日子过?听说那前头一个儿媳妇可就是被她挫磨死的!那个亲事黄了的姑娘,倒是运气好,逃过了一劫。” “只盼着这新娶进门的媳妇能多坚持两年,不然只怕我们还要随礼呢!” 张春桃木着脸,手里剥着蚕豆皮,很想说,我就是你们口里那个运气好逃过一劫的,到底没开口。 说到这个,旁边的吴姓的婆娘可就不困,来了精神了。 “定的是不是我们吴家湾的姑娘?你们可知道那姑娘是谁不?说来和那吴富贵还有些关系,吴富贵当时得势的时候,那家巴着吴富贵,恨不得舔着人家鞋底,给人家当孙子,倒是哄得吴富贵给了那家不少好处。” “后来吴富贵败了,那家子立刻翻脸不认人,恨不得将吴富贵一家踩到脚底下去,转脸就巴结上了新保长,天天跑前跑后的,倒是给他家小子谋了个保甲的位置,那一家子就又抖了起来呢。” “不然这样的人家,能和王掌柜一家子结亲?就他们家那闺女,能是省油的灯?嫁过去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要知道婆媳这种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远得不说,就是吴富贵家,当初他家那黄娘子,就算人家男人外头养女人,可她也仗着自家男人的势,那也是拿眼角看人的人物,自家那几个儿媳妇儿子不是都被她看得死死的么?” “如今吴富贵没了指望,她被儿子媳妇赶出来了,只窝在村口的棚子里,连饭都不给一口吃,看着怪可怜见的。说是全家都怪她,就连族里也好些风言风语呢,说都是她害了那吴富贵呢。” …… 张春桃没想到,不过是剥个蚕豆皮,倒是听了这么一耳朵消息。 王掌柜又给王大柱相看了,还都定下日子了?当初那意思,不是林氏想将自己娘家的那边的亲戚许给王大柱吗?这是没成? 这么看来,王掌柜挑选儿媳妇并不是胡乱挑的,说来,这吴家的姑娘,家里和吴富勇有关系,倒是和王家门当户对。 那当时是为何看上原身的呢?张春桃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第两百一十三章 忽略 可她总不能跑去问王掌柜吧?所以只将这点子疑惑放在了心里。 有那两个婆娘帮忙,这蚕豆皮倒是剥得快,还没到做晚饭的时候,就剥完了。 两个女人也就收拾收拾回家了,临走前还约好,明日里再过来帮忙。 张春桃谢过两个女人,将这些剥好的蚕豆摊在簸箕上,将黄豆泡好,因着天气热,索性做了点凉面,配着剩下的一点鸡蛋酱,还有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将晚饭解决了。 只说杨家村。 那天马远志跟贺娟的一番话,倒是还有些效果的。 贺娟是个藏不住事的,回去就跟叭叭的啥都跟孟氏说了,孟氏听了,虽然没有外人,可一张脸也是一会红一会青的。 这话若是贺娟说的也就罢了,自家人么。 可偏偏是马远志说的,尤其是这还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被未来女婿这么明着指出来,立刻就勾起了孟氏的心病来。 一时又是羞恼,又是愧疚,还夹着几分的后悔。 再看看无知无觉的小闺女,还在一旁念叨着,说从今儿个起,就要多干些活计,不能都让大哥一个人干,大哥也太辛苦了云云。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问一下自家闺女,你就没觉得这是家丑外扬了?未来女婿都看不过去,还说出来了,这傻丫头居然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可看自己闺女半分没往上面想的模样,只得将那口老血给咽了下去。 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孟氏心里此刻想起来,从当家的去了之后,贺岩撑起了这个家,她也就忽略了,其实自己这个儿子,当时也才十六七岁。 在乡下,这样的年纪就算成家了,家里上头也有爹娘撑着呢。哪里像他,上头爷奶去得早,大伯离得远顾不上,亲戚也不多,自家这个做娘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当时贺娟最小,当初当家的最疼她,当家的去了后,贺娟这个孩子好长时间都接受不了,每晚都会哭醒,她几乎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小闺女身上。 照顾她,哄着她,等她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贺岩已经能撑起这个家,让她们母女的日子跟以前比起来没任何变动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贺岩变得话少了,年纪轻轻胡子一大把也不修理一下,更是三天两头上山,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偶尔回来也就是早出晚归的,只留下她们母女俩,天天在家日夜互相作伴,倒是越发亲密了。 此刻回想起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父亲离世,担起这个家来,也是辛苦的吧? 只是他从来不提自己的辛苦,不抱怨,总是默默地去做,倒是让她忽略习惯了。 俗话不是说的好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贺岩什么都不说,自然不如贺娟招人疼。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偏心,可那不是想着闺女迟早要出门子的,在家能呆几年?也就是在娘家这几年才能过松快日子,做娘的不心疼,难道指望嫁出去后婆家心疼不成? 以后等闺女出了门子,家里就剩下他们母子,她照顾儿子,将来调教儿媳妇,带孙子的日子还长着呢,更何况这家里的田地什么的都是留给儿子的,儿子也不算亏待了。 如今被未来女婿把话都挑明说到脸上了,孟氏就算再自欺欺人,也知道自己对儿子太过了些。 难怪这几年,贺家的那几个亲戚,逢年过节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言三语四的说些让她一碗水端平的话,说将来好歹还指着儿子养老呢。 还说什么这样贴心贴肺的偏闺女,将来那闺女也是别人家的人云云。 孟氏当时自然是不服气的,自家的闺女,自己多疼些,关她们什么事?再说了,她也没指着姑娘养老,又不是没儿子。 现在再说这话,忍不住就有几分心虚了,到底自己这个做娘的还是疏忽了,说不得就为这个,所以儿子跟自己生分了?非要娶个自己不同意的儿媳妇? 这么一想,孟氏又有些不痛快了。 不过终究这儿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能真不心疼?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还真能就这么忍心看他辛苦不成? 因此也就跟贺娟老老实实的,看着太阳快下山了,就开始将那晒着的谷子收拢了,用袋子装了后,两人往屋里抬。 两人力气小,都只能装半袋,吭哧吭哧的抬进屋里后,再用箩筐装半筐进去将那袋子装满。 才只两三趟,两人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尤其是这谷子里的谷芒沾到身上脸上,汗水一打湿,又疼又痒,浑身都难受,还不敢用手去擦,越擦越痒。 孟氏母女以前在贺桥生前的时候,没做过这个活,这也是生平第一次,才知道艰难辛苦。 贺娟从没吃过这种苦,两泡眼泪都出来了,想甩手不干了,可一想以前这活都是大哥一个人做了,从来没抱怨过苦累,如今她们母女俩才干了这么一小会,就受不了?自己想来也脸红,倒是咬牙坚持着。 孟氏也是,嫁到贺家后,虽然是丫头出身,又是那么不光彩的嫁过来,可贺桥对她着实不赖,只让她做家里的活,外头地里的活一概不让她伸手。 直到今日,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乡下庄户人家男人的辛苦。 又见贺娟一张笑脸热得通红,头发都湿透了,心疼得不行,只让贺娟进屋洗把脸歇着去,剩下的放着她来就是了。 贺娟正在犹豫间,贺岩回来了,见到这一幕,什么话都没说,只上前接过了孟氏手里的木锹,三两下将孟氏装了半日才装了一半的袋子装满,然后拎着就进了屋里。 孟氏顿时松了一口气,一面使着眼色让贺娟进屋去,一面等贺岩出来,给他牵着口袋,母子俩一言不发,将剩下的粮食都装进口袋,看着贺岩一个人背了进去。 倒是贺娟见贺岩回来了,孟氏又让她进屋,加上身上脸上又痒又疼,也就顾不得许多,进屋洗漱换了身衣裳出来,才清爽了。 见贺岩和孟氏此刻才忙完,忙颠颠的打了水讨好的放在贺岩面前:“哥,快洗把脸,歇歇,累了吧,我给你打扇——” 说着还去屋里取了一把蒲扇出来,在一旁给贺岩打扇。 第两百一十四章 看谁犟得过谁 贺岩看了贺娟一眼,只说了一句:“给娘端去吧,她也累着了。” 说着径直进屋去拿了一套换洗衣裳,去井边打了一桶水,径直走到院子角落搭的棚子里,这是家里孩子大了后,贺桥说即使是一家子的骨肉,也要注意避嫌了。 庄户人家的男人,大多天气热的时候,回家就是拎一桶水,在院子里冲洗一下拉到,没遮没拦的,一般这个时候家里女孩子家都会躲在屋里不出来。 贺桥疼爱闺女,在家里孩子大些后,就单独搭了这个棚子,他和贺岩夏天就在这棚子里冲澡,倒是也方便。 贺娟见贺岩没接受她的好意,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了孟氏。 孟氏心头一跳,从那日后,贺岩本来话就少,如今更是一天说不上两句话了。 尤其是他给别人帮忙,早起晚归的,饭也不在家里吃,回来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随便冲洗一下,倒在炕上就能睡着。 孟氏又不是后娘,也没有为了这个,就非要逼着贺岩累得不行还要跟自己说话的。 再者前几日还有马远志在家,好些话也不好说。 更何况她知道这是贺岩心里不痛快,跟她赌气呢,想着母子哪里有隔夜仇,冷上几天,再大的气估计也就消了。 可没曾想,这都好几天过去了,贺岩居然还是跟那日一样,半点没有消气的迹象? 忐忑的接过帕子,随便洗了把脸和手,和贺娟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大哥这是还没消气?” 贺娟心想,这不废话吗,要是消气了能这样?以前大哥他就算再生气,只要自己摆出做小伏低的样子来,大哥一笑也就过了。 今儿自己和娘帮着干活,累成这样,又还给他打水扇风也没见大哥露个笑模样,那肯定是没过去啊。 以前都是贺岩容让她们,还从来没见过贺岩这样的贺娟和孟氏,母女俩大眼瞪小眼,都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可让孟氏真低下头去道歉,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明摆着贺岩这是为了外头那张家丫头给自己脸色呢。 理智告诉她,低头说两句软话,把儿子哄回来再说,总不能真让儿子因为外头那丫头,跟自己伤了母子情分吧。 可感情上,确实越想越委屈,越发觉得这养儿子有什么意思?为了个外头的女人,这还没进门呢,就能给亲娘脸子看,等将来进了门,这家里哪里还有她站的地? 更何况她今天跟贺娟帮忙,不是就已经低头了吗?那臭小子还不领情?难道非要逼着自己这个做娘的给那张家丫头赔不是不成?那以后她在张家丫头面前还能挺得直腰杆子? 因此也就僵持住了,只咬着牙发狠,看谁犟得过谁去! 棚子里,贺岩从头到脚的冲了一遍,拿胰子搓了一遍,又冲干净了,换了干净的衣服走出来。 见孟氏和贺娟还在院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先去歇着,就进屋去了,没多久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这给人还工,自然不能吝啬力气,不然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更何况能换工的几家,都是关系不错的,人家给你帮忙是当自家的活一样,你还工回去,自然要更卖力才是。 这好几天都这样连轴转,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贺岩也确实没心情也没精力跟孟氏再掰扯前日的事情,他心中想得明白,等忙过这段了,自然有的是时间来解决,没必要非要赶在这几日。 至于孟氏和贺娟今天帮忙的事,贺岩压根没觉得这是孟氏低头软下身段了。 这些活计,他已经做习惯了,当年才十六七岁的时候,都咬牙坚持过来了,何况今日?更何况两人也没帮上多少,也就少搬了那么两三袋,对他来说压根不值得一提。 有那闲工夫想那么多,还不如早点睡了,明日还要给人帮忙一天,才能回家呢。 回家后,还要晒干粮食,该卖的卖,该囤起来的囤起来。后面还要将稻草给捆起来,还要累成草垛,就没有一天能空闲的。 母子俩脑回路压根就没在一个频率上。 又是这样忙碌了两三日,那些家里人多的人家,都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尾声了。 就等着自家谷子晒好了,拖到镇上去,该交税赋的交税赋,该卖的卖,一年到头来,庄户人家也就指着这两季,尤其是秋季的收成了。 贺家因为大伯中举的原因,家里的田地都挂在他名下,自然是免了税赋的,倒是比别人家又能省一笔开支。 杨家村也有不少人家的田地是挂在贺家大伯的名下,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除了村里贺家几户外,其他人家每年卖了粮食,都要给贺家大伯一些孝敬。 贺家大伯多年没回来,以前这些孝敬都由贺家老爷子收着,给他们养老那是足够了。 贺家老爷子走之后,本应该由贺桥帮忙代收,只是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当初走之前就当着两兄弟的面留下话了,说两老眼睛一闭去了,肯定是要埋在祖坟的,这以后上坟拜祭自然是二房这边出力多。 贺林离得远,成亲多年又膝下无子,如今两房也就贺岩这个一个独苗苗的金孙,自然他们两老留下的东西,都是贺岩的。 贺桥当然极力推辞,可贺家大伯倒是一口答应了,他如今的地位哪里看得上这些自家爹娘的这点东西,更何况他膝下无子,贺岩是他唯一的侄子,是贺家唯一的男丁,给他也合适。 想了想,索性还大方的将本村以后每年的孝敬,一并都说给了贺岩。 都一个村里的,看着素日的情分,这孝敬收得就少,满打满算,一年也就二三十两银子罢了,还不够自家夫人买一根簪子的。 更何况爹娘都去了,他以后如无意外,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如今他的任地和杨家村相隔几百里,为了这二三十两银子来回也不划算。 索性都一并给了二房罢了,到底当初二弟为了供自己读书,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他念着这个情,能给二房的也就这么些了,自然借口是说以前只怕贺岩成亲,他这个大伯不能回来,索性就提前将贺礼给了也就是了。 贺桥只呼使不得,可他嘴皮子本就笨,不如贺林机灵,贺林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敲定。 倒是贺桥只怕这话传出去引来有心人,若是为了钱财勾引坏了贺岩,反倒好事成了坏事。 又知道妻子对大房有心结,担心她为了这个闹起来,最后勉力争取了一番,那贺家老爷子留下的,和每年的孝敬的安排,除了贺家两老和他们兄弟,再加一个贺岩再无他人知晓。 又叮嘱贺岩,这些银子在他成亲前,都不能动,只封存在贺家老宅子里,这事才算罢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心乱如麻 只说这几日没那么忙了,贺岩整个人也得以暂时歇一口气。 这去卖粮食,都是一个村等着里正安排好了,一起去镇上,交了税赋,剩下的才归自己。 这种事情都是村里的男人一起去,女人们是不能掺和的。 加上最近秋收都是尾声了,大家也都有了点闲工夫,也能走东家串西家的说些八卦了。 只是孟氏心里不痛快,贺娟也难得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又还记得马远志说的话,这一段时日就不跟往年一样出门找小姐妹玩了,只呆在家里。 如今贺娟天天呆在家里,可贺岩却又早出晚归了,每日里将谷子搬出去晒着,有孟氏和贺娟看着,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到了下半晌才回家。 贺娟也不敢抱怨,只每日老老实实的在院子前守着自家的粮食,正无聊得数地上的蚂蚁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妹?” 抬头一看,顿时惊喜的丢下手里的缠着布条的竹竿,迎接了上去:“大姐?你咋回来了?” 来的正是贺娇。 她嫁到七里墩,婆家人口多,家里的谷子也早早的就收好了。 前些日子大家都忙,如今大多清闲了下来,那些村里的长舌妇也就又忙活了起来,她倒是没空去听,忙着在家做针线呢。 上次回娘家,孟氏这个做亲娘的拜托自己,说小妹眼看着明年就要出嫁了,自己的嫁衣都还没绣明白呢,更不用说那些要给婆家人做的荷包鞋袜之类的。 只能她这个做娘的,还有做亲姐姐的多帮忙,偷偷的替她做些,将来去了婆家也好糊弄得过去。 贺娇有心说几句自家娘也太纵着小妹了,这样嫁到婆家可不行。 可亲娘难得求自己一次,每次回娘家,亲娘都心疼她,回婆家的时候也从来没让她空过手。让她底气十足,在婆家几个妯娌里,那绝对是腰杆子最硬的,就是婆婆对她也格外高看几分。 娘家给她撑腰,就这么点要求她都拒绝,那话也说不出口不是? 再者那再不好,也是自己嫡亲的妹子,还能咋滴?只有盼着她好的。 因此也就只得答应了,悄悄的将那针线带了回来,不敢在外头露出痕迹来,只躲在屋里做。 可她到底是嫁人了,做人家儿媳妇的人,哪里有空闲的时候?就算妯娌多,家务活大家分着做,可人多了,那是非也多,也得格外小心。 因此这秋收一得闲,她也不出去走走,只闷在屋里不出来。 还是自家妯娌出去听了一圈,回来就喊着问她,说听说她娘家弟弟定亲了?怎么她这个做姐姐的半点表示都没有?别是跟娘家闹不愉快了吧?不然这怎么天天窝在屋里不出来?是偷偷的哭吧? 贺娇一听,自家弟弟定亲了?怎么自己都不知道?这等大事她做姐姐的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娘家这是在干什么? 一时又是惊又是怒! 不过到底跟这些妯娌们斗了几年了,彼此的套路都了解,见那妯娌看着关心,实则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算心里再气再急,也勉强都压制住了。 只排揎了这妯娌几句,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贺家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操心,有这闲工夫先操心自家儿女吧。 气得那妯娌跟她好生对骂了几句,才气呼呼的回房去了。 这边贺娇哪里坐得住?心里就跟几只猫在抓一样,恨不得连夜就赶回娘家问个究竟。 到底还是忍耐住了,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安顿好了家里的两个孩子,指了个借口就往娘家赶。 贺娇的两个儿子,一贯是秋收后,都会去外祖家住上一阵子,孟氏心疼闺女,也心疼外孙,贺家条件好,有贺岩经常打野味回来,这接外孙来住,也就能多补贴他们。 他们也喜欢去外祖家,吃得好,住得宽敞,姥姥和小姨又疼他们,舅舅虽然话不多,可他能打好多猎物,让他们吃上肉。 比在家里还快活呢!因此听说贺娇要去外祖家,都哭着喊着也要跟着去。 贺娇心乱如麻,也不知道娘家到底出了啥事,哪里肯带孩子回去添乱去,只哄着说自己回去有事,等办完了再回来接他们去。 两个儿子哪里肯依,只在地上撒泼打滚闹着要去,一时倒是僵持住了。 贺娇的婆婆也听了这些闲话,心里正纳闷呢,这亲家小舅子定亲可是大事,怎么悄没声西的?尤其是自己的这个儿媳妇,那一贯最是以娘家为荣的,怎么也没听她露出一丝口风来? 两妯娌拌嘴她也听进去了,只想着莫非真的是儿媳妇跟娘家闹翻了,所以这清闲下来了,也不回娘家了,只躲在屋里哭不成? 别的不说,贺家这个亲家可是不能断的,先不说贺娇这个儿媳妇嫁过来,那陪嫁可比其他儿媳妇都强多了,更不用说每年贺娇回娘家,回来从来可没空过手,那山中的野味拎回来,家里可都跟着沾光。 还有贺娇生的两个儿子,那可是农闲了就会被贺家接着去玩上几个月,给自家省了不少嚼用的。 这样的好亲家,可断断不能出啥事! 此刻见贺娇不松口,知道肯定是大事,也怕两个孙子去误了事,只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两个孙子给拎出去了。 这才让贺娇早去早回,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回来说一声就是了。 贺娇点点头,回去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往杨家村赶。 一路提着心,那是将好的坏的都想了个遍,越发心里没了底,此刻见到贺娟,先是打量了一下,见她气色什么的都还好,应该是家里没啥大事,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本想立刻就问贺娟的,可到底是在外头,怕人听了去,只得勉强按奈住,“小妹,娘和大弟呢?” 贺娟拉着贺娇就往院子里走:“娘在屋里歇着呢,大哥不在家,出门去了——” 贺娇知道贺娟是个存不住事的,若家里真有变故,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倒是越发放松了些,还有心情调侃两句了:“这小妹倒真是要出嫁的大姑娘,懂事了,今年倒是知道在家帮忙,不出去耍去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同仇敌忾 往日这种调侃的话,贺娟听了,多是红着脸,跺跺脚,然后去找孟氏评理去。 可今儿个,贺娟听了这话,却低下头去,露出几分惭愧之色来:“以前我总是仗着自己最小躲懒,如今才知道,大哥这些年的辛苦。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好再继续憨吃憨玩了。” 贺娇一听这话,又想起听到的那话了,再看此刻已经进了院子,到底忍耐不住了,低声问:“我怎么听说,大弟定亲了?定得是谁家的闺女?我怎么不知道?” 贺娟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苦,想起马远志临走前的话,让她再也别掺和这件事中间了。 忙找了个借口:“那啥大姐,这外头那还晒着谷子,可不能没人看着,这些你问娘吧,娘在屋里歇着呢——” 说着拔腿就溜了出来,忍不住还抹了抹头上的汗。 贺娇被贺娟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三步两步的就进了孟氏的屋子。 孟氏听到外头的动静,知道是大闺女回来了,正翻身要下炕,扭头就看到贺娇进来了,忍不住那眼圈就红了,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大丫头,你可回来了——” 语气都带着哭腔了!这几日她可真是难熬啊!贺岩态度冷淡,不是必要不开口,小闺女贺娟又不懂她心里的憋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孟氏从嫁到贺家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此刻见了大闺女,那就是见了最亲的人,委屈顿时就压不住了。 贺娇看孟氏这般作态,先慌了神,“娘,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不成?” 一边扶着孟氏在炕上坐稳了,一边好言又安抚劝慰了孟氏几句。 孟氏这才回过神来,老脸一红,在闺女面前这般失态了。可到底大闺女回来,她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还不等贺娇问呢,就竹筒倒豆子,将家里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贺娇。 最后还道:“如今岩哥儿为了这个,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话也不跟我说了,赌着气呢。娘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那张家丫头还没过门呢,岩哥儿就那般偏着她,等她过门了,这家里哪里还有娘站的地?” “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可你看那丫头,那样的脾气,在我这个做婆婆的面前,居然半分面子都不给,一句软话都不讲,还能指望什么?” “我也就罢了,老都老了,能给口吃的,也就罢了!可你们姐妹可怎么办啊?有这样的一个弟媳妇和嫂子,她若是在岩哥儿耳边多吹几次枕头风,把着家里的钱财,不肯多补贴你们,你们姐妹在婆家的日子岂不是难过?” 别的也就罢了,唯有这最后几句话,是说到了贺娇的心里去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女人出嫁了,要想在婆家过得好,一来得肚皮争气会生儿子,二来要娘家给力。 贺娇如今在婆家得脸,就是这两条都占齐全了,给婆家生了两个儿子,娘家又不时补贴着。 别的也就罢了,若真是如亲娘所说,那张家的丫头这般烈性霸道,对未来婆婆都这么针尖对麦芒的不服输,更何况她们这大姑子小姑子的,那不是更不被看在眼里? 以大弟弟如今就偏着的模样,真成亲了,她们岂不是被抛在脑后了? 贺娇哪里肯依?这弟媳妇自然是娶个温柔和顺,孝顺婆婆,对她们这两个大姑子小姑子也恭敬的回来。 当下立刻和孟氏就同仇敌忾起来。 咬着牙附和起孟氏来:“娘说的对!这样没规矩不孝顺长辈的女人,怎么能进咱们贺家的门?这门亲事别说娘你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 “咱们贺家就大弟一根独苗,这弟媳妇的人选越发要精挑细选才是,怎么能挑个坏了名声大?我也就罢了,岂不是要连累小妹?” “娘,你放心,我一会去找大弟,跟他好生说道说道,这娶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不能由着他胡来!他懂什么?被那外头的丫头两句好话就迷昏头了,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再说了,我们都是他最亲的亲人,只有为他好的,还能害了他不成?” 孟氏听了贺娇这话,心就放下了一大半,这个大闺女是个有主意聪明的,不然不会嫁出去这么些年,在婆家日子过得舒坦。 而且贺娇小时候带过贺岩,他们姐弟的关系一直不错,有贺娇跟他说,想必能听得进去吧? 到底又怕贺娇性子急,跟贺岩说左了,又叮嘱道:“你跟岩哥儿好声说,别骂他,你弟弟他吃软不吃硬——” 贺娇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这才忍不住道:“娘,下次家里有这样的大事,你也提前托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心里有个数。若是早点说,我早点回来劝劝,说不得还不会闹成这样。” 孟氏听贺娇这是有埋怨瞒着她的意思,忙解释道:“这不是就赶上秋收了吗?谁家不忙?若真为这个把你喊回来,你婆家能乐意?” 贺娇虽然知道这是正理,可想起妯娌那脸,忍不住又在孟氏面前抱怨了几句,又说起今儿个要来,两个儿子也想姥姥了,非要跟着来,她担心家里出事,硬是没带上,如今也不知道在家里怎么闹腾呢。 孟氏如今最疼的除了贺娟,就是两个外孙了,毕竟这是她唯二的两个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听了这话,立刻心疼的道:“哎呦,可委屈他们哥俩了。等你回去告诉他们哥俩,姥姥也想他们呢,等家里这事了了,就接他们过来玩,住到过年再回去可好?到时候姥姥给他们一人做一套新衣裳!” 又忍不住跟贺娇说起两个大外孙来。 正说得高兴,院子外传来贺娟的声音:“大哥,你回来啦——” 贺娇和孟氏听了这话,都止住了话头,互相看了一眼,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贺岩也不知道去哪里忙活了,一身一头的灰,只答应了贺娟一声,正埋头走进院子往自己屋子走去。 贺娇忙从屋里冲出来,“大弟,你回来啦。” 贺岩停住脚步,抬头看了贺娇一眼点点头:“大姐来了。”说完就又要进屋里去。 贺娇是个急性子,见贺岩这样,忍不住就道:“你这秋收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些,还不在家歇着,这是跑哪里去了弄成这灰头土脸的模样?” 第两百一十七章 数落 贺岩没吭声,低头要进屋去,被贺娇一把拉住了:“先别走,姐跟你说话呢,你进屋干啥去?” 贺岩只抬头看了贺娇一眼,就看得贺娇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手,这才低声道:“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径直进去翻出一套衣裳来,又去井边打了一桶水,去棚子里冲洗去了。 贺娇讪讪然的转身,看到孟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大弟如今这是跟我都没个好脸色了?” 孟氏拍了拍贺娇的手,安抚道:“行了,你还不知道他的臭毛病?早上来得匆忙,肯定没吃好吧?想吃啥,娘中午给你做!” 说着就拉着贺娇去了灶屋忙活。 等贺岩洗好换了衣裳,顺手就在井边将衣裳搓干净挂在了院子里的晾衣杆上。 贺娇在灶屋里看到了,咯噔一下,忍不住就问孟氏:“娘,这他在外头干活累了一天了,咋还要他自己洗衣裳不成?您年纪大了洗不动,那不是还有小妹么?怎么能让岩哥儿自己动手?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背后怎么说人呢!” 孟氏脸上露出一点心虚来:“那,那不是岩哥儿顺手么,我也让他放着我来,他不肯,我能怎么着——” 贺娇听不下去了,“娘,不是我说您,您这偏心也得有个度吧?我们仨都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不都是您的骨肉,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不成?不说别的,咱们家就岩哥儿一个男丁,以后贺家还得靠他呢!” “就是我们姐妹,在婆家过得好不好,不也得指望着岩哥儿?您老了,不也得岩哥儿给您养老送终?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村里,谁家不是把儿子当作宝贝的?您就算心里偏着小妹,好歹面上也要一碗水端平吧?” “谁家大老爷们累一天回家,灰头土脸的,还得自己洗衣裳的?说出去人家不说咱们贺家的女人是不是手断了?您这么惯着小妹,她明年不是还得出门子?给人家做儿媳妇不也得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 “咋滴,咱们贺家养的闺女,给自家哥哥洗两件衣裳您都舍不得,嫁出去给那马家当牛做马您就乐意了?您要还这样,不说岩哥儿,就是我心里也不痛快了!我好歹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眼不见心不烦,可岩哥儿在家,天天看着,他又不是石头木头,难道心里就痛快了?” 贺娇本就是急脾气,一着急噼里啪啦就把孟氏好一顿数落。 也怪她,每次回娘家也就呆上一会子吃顿饭就走,加上贺岩不在家,倒是没发现。 如今就看贺岩这顺手熟练的程度,就知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想起来也心酸,当初爹和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不说别的,贺岩小的时候自己带,后来大一些了,又生了小妹,娘带不过来,倒是爷爷奶奶带着贺岩的时候多。 那个时候贺岩可是爷奶心中的宝贝大疙瘩,哪里洗过衣裳,吃过这样的苦? 孟氏被自家闺女数落得脸一会青一会白的,忍不住也急了:“你回来是干啥的?你回来就是数落你娘的不成?怎么?这如今嫁出去了,就不顾老娘的死活了?知道依靠是岩哥儿,倒是一心就为着他说话去了?老娘养你这个闺女有啥用?” 说着忍不住也落下泪来。 贺娇没法子,只得又转身哄了两句,心里只发狠,一会子寻个机会,得好生说说贺娟那丫头才是,这么大姑娘了,只一味的憨吃憨睡可怎么行?现在满不在乎,等出嫁了,真有事了要求着娘家的时候,看她咋办。 安抚了孟氏两句,贺娇见贺岩进屋里半日没出来,也就直接道:“行了娘,我去跟岩哥儿说说话。” 说着就出了灶屋,直奔贺岩的屋里而来。 门是虚掩着的,贺娇直接就推门进来,就看到贺岩将什么东西收到了箱子里,想问,忍了忍,到底没开口,只另外寻了个话题,“家里的事情都忙活完了?” 贺岩点点头,见贺娇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开口道:“大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可是为了我的亲事来的?” 既然贺岩都把话挑明了,贺娇自然打蛇随棍上,忍不住就道:“你说你,我好歹是你亲姐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人跟我去送个信?还是我们妯娌在外头听说了,回来问到我脸上,我才知道。” “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要在那个小贱人面前丢脸了!这亲事到底咋回事?我看娘可不是很乐意?” 贺岩嗤笑一声,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说明了一切。 贺娇忍不住脸上一红,被自家弟弟看穿了,索性也就不装了,直接道:“这亲事,我听娘已经都说了,不说娘不同意,就是我听了也不同意啊。弟啊,你是咱们贺家唯一的男丁,娶媳妇怎么能这么随便?别的也就罢了,那张家丫头那样的名声,怎么能进咱们贺家的门?” “而且她脾气还不好,也不恭顺孝敬老人,跟娘第一次见面,谁家儿媳妇不得恭恭敬敬讨好卖乖?偏她,跟娘几乎没吵起来,娘说一句她顶一句,到最后还拍拍屁股就走了,这哪里是给人做儿媳妇的样子?弟啊,爹走了,就剩下娘一个,咱们仨孝顺她都来不及,怎么还能气她呢?” “娘生养你一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她的血化成奶喂你吃,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头的女人就违逆了娘,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呢?你说是不是?” 贺岩只淡淡的道:“大姐,爹娘生我养我,我孝顺他们是我的本份!可这关春桃什么事?先不说娘不同意我们的亲事,春桃还没嫁到贺家来呢?她为什么就要恭敬讨好娘?娘生她养她了?对她有养育之恩了?什么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要上赶着讨好?” “更何况,春桃主动上门来,也不是为了上门跟娘吵架的。人家高高兴兴地来,一出手就救了咱们小妹一把,咱们家可好,将人带回去,连屋子都不让进,把人晾在外头。出来在院子里就夹枪带棒的让人家踏实本分不要想自己够不着的东西。就这也就罢了,娘跟小妹说完这话,就将人丢在院子里不管,直接出门了。” “就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人家也是爹生父母养的,第一次上门就被这样打了左脸,莫非还要把右脸送上来不成?难不成你跟姐夫没成亲之前,去婆家你婆婆这样对你了,你还能笑嘻嘻的装作没事,继续讨好人家,把脸送上去给人踩?” 第两百一十八章 我说了算 这话问得贺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啊,亲娘孟氏跟她可不是这样说的,只说那张家丫头跋扈的很,进了家里,自己说一句,她顶十句,把自己气了个半死,那丫头还拍拍屁股跑了。 谁曾想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顿时就卡壳了,剩下的半肚子劝解的话,全卡在了喉咙口。 心里顿时怨怼起孟氏来,对着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说实话,这下可好,她怎么劝? 想了想,才又咬牙道:“好吧,就算这事她没错,可好歹她要嫁到贺家来,身为晚辈,服个软,说几句软话总是可以的吧?怎么就能跟娘硬顶呢?这还没嫁进来就这样,真嫁进来了,那娘以后的日子咋过?不得被那丫头欺负死?” 贺岩豁然起身,看着贺娇:“在娘和大姐眼中,我贺岩眼光就那么差?非要娶一个会欺负自己亲娘的女人回来?还是我贺岩就那么没用,连自己的亲娘都护不住?” 贺娇哪里敢接这话,忙摆手解释:“大弟,你误会了,大姐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我这不是担心么?这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我这不是担心万一么?万一那丫头表面看着好,背着你欺负咱们娘呢,是吧?” 贺岩的眼神一冷,只看着贺娇不说话,贺娇忙止住了话头,知道这讲道理,只怕是讲不通了。 只能来另外一招了。 当下拿帕子揉了揉眼睛,眼圈就红了,声音哽咽的道:“大弟啊,你别怪大姐说话不好听,大姐也是没法子啊。你难道忘记了,那张家丫头可是跟王家说过亲的啊!那王家跟你姐夫家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呢,你要是真娶了那张家丫头进门,以后你让姐怎么见王家人?都是一个村的,又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说两句闲话就够你姐听的了。” “你也知道,你姐我在婆家虽然日子过得还不错,可这上头下头可还有几个妯娌,眼珠子都不错的等着抓我的错呢。要是知道了我娘家弟弟娶了跟王家退亲的姑娘,那不得唾沫星子淹死我?我也就罢了,可这下头还有你两个外甥呢,你难道忍心让他们也听那些闲话不成?” “还有小妹,小妹明年就要嫁人了,那马家要是听说了张家丫头的身世和名声,难道就不会有疙瘩?大弟,咱们都是骨肉至亲,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不说别的,你就看在小时候大姐带了你好几年的份上,你就退了这门亲事吧?” “以后,以后大姐保管给你寻一门上好的亲事,好不好?难不成真要大姐求你不成?”贺娇捂着帕子就差嘤嘤嘤了。 贺岩半日没说话,贺娇那帕子捂着脸,没看到他的脸色,还以为这是贺岩被自己哭得心思松动了。 正窃喜间,贺岩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大姐从进门起,先是指责春桃,然后就是担心我这个做儿子的护不住亲娘,现在又是让我这个做兄弟的要为你们着想,为你们的儿子着想,委屈我一个,大家都满意是不是?” 贺娇一下子僵住了。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就应该为了娘,为了大姐你,为了小妹,为了外甥牺牲自己?我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不能娶自己想娶的,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们吗?我就生来应该是委屈自己,成全你们的吗?” “你们口口声声替我着想,可你们真为我着想了吗?那你们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喜欢的人?不能接受我想娶的姑娘?” “当初爹教导我,我是男人,是贺家的顶梁柱,将来我才是贺家当家作主的人!可如今看来,我连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主,反倒要为了你们委屈成全?简直是笑话!” 贺岩的眼中似乎有火,又似乎含着冰,看得贺娇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最后贺岩只丢下了一句:“大姐如今是王家的人了,这贺家的事情很是不用你操心!若是无事,吃了饭回去吧!” 说完径直出门去了。 贺娇被贺岩这一番话羞得半天没缓过神来,她从来不知道,一贯话不多的弟弟,居然有如此锋利的口齿。 那些话就如同一把把刀,将她心底那点子小心思都给挖了出来,又如同一个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憋了半日,脸都憋红了,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捂着脸就要往外头冲。 不说别的,她今日在娘家这脸是丢光了,自家弟弟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说她是王家的人,让她不用操心贺家,这让她哪里还有脸再呆下去? 以往她一直就很自豪,自己虽然嫁出去了,可娘家弟弟妹妹尊重她,亲娘疼爱,回娘家说话也还颇有分量,有些时候娘家的事情,还要听她的。 可贺岩这一句话,直接明白的就告诉了她,她已经不是贺家的人,贺家的事情也轮不着她说话了,这个打击简直太巨大了。 贺娇一时承受不来。 孟氏本就一直听着这里头的动静,只听着他们姐弟俩嘀咕了一会子,然后儿子摔手出来,大闺女这半日了,才哭出声来,顿时慌了神。 丢下手里的锅铲就往外跑,出来就迎头碰上了贺娇,急得忙一把抓住了:“咋滴啦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岩哥儿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一面又骂贺岩:“你好端端的把你大姐气哭做什么?你这到底是被那张家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亲娘老子,姐妹都不要了?” 贺岩出来后,就蹲在井边磨猎刀,听了孟氏这话,抬头看了看她和贺娇一眼,扬声道:“小妹,进来!” 本来就一直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动静的贺娟忙答应了一声,跑了进来,低眉顺眼的道:“大哥,你喊我,啥,啥事?” 贺岩抬起磨得锋利的猎刀,看了一眼,才道:“既然大姐今天回来了,也正好,当着大家的面,把话都说清楚。” “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这个家我当家作主,自然我说了算!大姐已经是王家的人了,嫁出去都这么多年了,老老实实的就呆在婆家,别没事就回娘家,贺家的事情也别掺和。小妹你也记住了,你没出嫁,你是贺家的人,可明年你出嫁后,你就记住了,你是马家的儿媳妇,马家的人了。” “你们要是在婆家受了欺负,回家来说,我自然给你们去寻公道!没事的时候,回来看看娘,我也高兴。可要是有事没事就回来,还想再插手贺家的事情,就别怪我这个做兄弟的不留情面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天都塌了 贺娟大气都不敢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沉默寡言,一贯纵着她的哥哥,在真正的生气后,是这个模样。 虽然没有跟别人家的哥哥一样,发火摔打东西,大吼大叫,可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让她连摇头的勇气都没有。 瑟瑟发抖的她忍不住看向孟氏和贺娇,想抱团取个暖,结果却发现,原来不仅是她,就是娘和大姐也被大哥给镇住了,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了。 别说取暖了,娘三个只能抱在一起发抖了。 尤其是贺岩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贺娟福至心灵立刻就站直了,十分狗腿的大声回答:“大哥,我记住了!不管我出不出门子,这家里都是大哥你说了算,你说啥就是啥,我都听大哥你的!” 一旁的孟氏不置信的看向贺娟,这个倒霉催的孩子,这么积极表态做什么?将亲娘和大姐置于何地了? 贺娟此刻哪里顾得上亲娘和大姐?大哥那眼神,多看一眼,晚上都要做噩梦好吗?再说了我,大哥说的这话也没错啊,谁家不都是这样的? 她们家这样的,就大哥一个成年男人,家里的顶梁柱,不听他的听谁的?村里跟她玩得好的那些姑娘家,不都是这样么? 家里爹娘在的,听爹的,爹娘去了的,自然是听兄长的,要是没有兄长,就算是长姐,那也得听弟弟的! 贺娟还记得,以前爹还在的时候,自然听爹的,爹去了后,其实最开始也是大哥做主,后来娘缓过来后,总是郁郁寡欢,大哥为了让娘有点事情做,将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娘,一些事情都让娘做主,分一分娘的心。 所以这几年家里的事情倒是娘做主的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什么秋收,卖粮食之类的事情,那都是村里一起的,这种外头的大事,自然轮不到娘。 而家里也不过是些日常小事,什么婚丧嫁娶之类的人情来往,或者给出嫁大姐补贴,给她多陪送些陪嫁之类的,大哥不管这些,倒是都是娘说了算。 这时间久了,倒是让她们娘三个似乎都忘记了之前,恍惚觉得这家里都是娘能说了算了。 大哥这一番话,才惊醒了她,也惊醒了孟氏和贺娇,是啊,说破天去,这家里当家作主的,本来不就该是贺岩么? 孟氏脸色一白,这几年,儿子的孝顺和退让,家里外头的事不论,可家里大大小小的,只要她说的,贺岩从来没有反对过。 不管她如何一步一步的得寸进尺,将家里大半的收入都给贺娟置办嫁妆也好,还是明着暗着贴补贺娇也好,贺岩总是默认了,她也就忘记了,其实这个家是贺岩当家,这一切本都是贺岩的了。 她花出去的那些钱财,按照老规矩,那都是贺岩的,就算她是亲娘,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动用,她仗着的不过是贺岩的孝顺忍让罢了。 如今贺岩不退让不忍让了,她才发现,其实她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这些话就是说出去,外人也只会说她这个做娘的糊涂,怎么能把给儿子的家当都贴补给闺女了呢?这不是胳膊肘往外面拐吗?世上只有嫁出去的闺女从婆家捞好东西贴补娘家的,哪里有这样恨不得把娘家搬空了贴补婆家的?这也就贺岩脾气好,换个脾气差的儿子,早就闹翻天了。 更不用提贺娇了,她也才意识到,当初爹没去之前,娘家对她虽然也有补贴,可那都是规矩范围之内的。 恍惚才记起,当初爹去了后,她回娘家奔丧,也是心里害怕没底的,娘家就剩下一个弟弟,年纪还不大,怎么给她撑腰? 是贺岩,在她惶恐的时候,那个还瘦弱的少年,告诉她,不要怕,只要他在一天,她的依靠就还在。 也是从那以后,娘家给她的补贴更多了,给她在婆家撑起了足够的面子,无人敢轻视她。 贺娇不傻,此刻回想起来,那都是贺岩这个做弟弟的,在默默地实践自己的诺言,护住她,给她依靠。 贺娇一时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五味杂陈,可最后又都化成了一丝怨怼,既然当初说了是她的依靠,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这种话来?若是婆家知道了,以后她怎么在婆家抬头做人? 让她上回娘家,不掺和娘家的事情,那以后那些补贴是不是也没了?贺娇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可看着此刻的情景,自然也是不能问的。 再看贺岩,冷着脸,并无半点软化的样子,扭头去看孟氏和贺娟,指望她们俩能说两句话,帮忙打个圆场,或者说让她有个台阶下, 可孟氏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思恍惚的站在那里,压根就没接受到大闺女的求救眼神。 至于贺娟,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肯替大姐求情。再说了,她心里也有些烦大姐,每次回来就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模样,好像这贺家都是她的一般,不是挑剔她太娇惯不干活咯,就是说娘太偏心,反正就没一句好话。 就显得她贺娇最公正最好?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大姐回来没少哄着娘贴补她,话里话外就说爹偏心,当初给她定的是乡下人家,怎么给小妹就定的是镇上马家? 又说小妹嫁到镇上去享福了,她还在乡下苦哈哈的土里扒食呢,婆家没分家,就算有点好吃的,分到他们一房就没了,两个外甥日子过得苦什么的。 然后哄着娘将两个外甥接到贺家来,一年恨不得住上两三个月,谁家是这样的? 都是占大哥的便宜,怎么就她理直气壮,自己就大逆不道了? 此刻见贺娇吃瘪,贺娟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大家此刻都是气短心虚的一方,她再傻也不会这个时候出头啊。 当下只抬头看天就是不看贺娇。 贺娇只觉得天都塌了,这娘家是呆不下去了,弟弟说这样的话,妹妹装聋作哑,唯一的指望亲娘也不知道在想啥。 从她出嫁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怠慢,顿时悲从心中来,捂着脸嗷呜一声,就往外冲去。 第两百二十章 王家的亲事 若是平日里,孟氏肯定要着急上火,让人去拉,此刻孟氏还没回过神来呢,贺岩和贺娟自然不会去留贺娇,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贺娇跑出去,跑远了。 贺岩才开口:“既然大姐回去了,咱们吃饭吧。” 贺娟如今是贺岩说啥,她做啥,忙答应着就去灶屋了,孟氏的饭菜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最后一个菜只需要盛出来也就够了。 一顿忙活,就将饭菜都端了出来,将孟氏拉到桌边坐下,孟氏才回过神来,环顾一下四周,没看到贺娇,忙问道:“你们大姐呢?” 被孟氏惦记的贺娇,此刻已经在回家的山路上了。 她嗷呜一嗓子哭着冲出贺家,虽然冲出来的架势十足,可那速度并不快,心里也是抱着一点希望的,她都哭了,怎么着娘家人也该把她拉回去,说两句话吧? 她到时候服个软,再说几句好话,先把今儿个这事给圆过去,至于以后,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亲人,莫非还真能看到她过得不好不成? 可没想到,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都快走出村口了,贺家也没人追出来让她回去。 这下,她就算是想回头,也回不了了,再看这一路碰到好几拨人,看到她哭,也没说上来劝的,反而还在一旁指指点点。 贺娇耳朵又不聋,就听着那几个婆娘说什么:“那贺家的大闺女又回娘家了?就没见过这么喜欢回娘家的,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还每趟都不空手。” “嗨,这不是有个偏心的娘么?岩哥儿娘就是个糊涂的,这儿子还没成亲呢,倒是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贴给两个闺女了。将来莫非两个闺女能给她养老送终不成?” “可不是,将那王家的外孙当宝贝一样的,那王家的崽子,用得着贺家来养活?老话说的好,外孙是狗,吃了就走!给得再多有啥用,那可是王家的种!” “今儿倒是难得,这次走咋没拎大包小包回去啊?难怪都气哭了呢!莫非这是岩哥儿娘开窍了,知道这儿子要娶媳妇了,收敛了?” “那可是老天开眼了!” …… 贺娇听了这话,只脸红耳赤,再也不敢耽搁留连,低头加快了脚步,匆匆的走远了。 这一气走出来好几里路了,口干舌燥,贺娇才停下了脚步,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歇脚。 一边拿帕子擦汗扇风,一边头疼一会子回去后怎么跟婆家交代,正发愁之际,无意中一回头,看到远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那不正是王掌柜一家吗? 贺娇顿时急了,这个时候碰上多尴尬不是?急得团团转,左右盼顾了一下,看到石头后有一丛灌木,倒是生得密实,索性脚步一转,转到灌木后蹲了下来。 这有灌木和前头石头遮挡着,不仔细去寻,是看不到人影的。 就听着那说话声和脚步声慢慢的就走进了。 原来那日王掌柜家闹出那样的大笑话,几乎成了十里八乡都笑柄。 偏林婆子还在家寻死觅活,非要王大柱娶自己娘家的那个侄女,偏生王掌柜咬死了不松口,一时僵持住了。 等秋收的时候,林婆子才听到了外头那些传言,说什么王大柱不是王掌柜的种,那张春桃才是,这才慌了神。 这要是再任由这传言传下去,那自家儿子以后岂不是成了野种了?当下不敢再提娶自家娘家侄女的话了,不然只怕又要被人传成,这林婆子好手段,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非要将王家的家业都要送到林家去啊。 到时候,只怕不是自家男人不同意,恐怕族里都要找上门来了。 因着王掌柜闹了那么一场后,倒是没空呆在家里,因着秋天收购山货也要开始了,得开始准备了,他也忙。 好不容易秋收,才告了假回家几天,听了这个传言,脸当时就绿了。 晚上一家子关着门,也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反正第二天王家就传出风声来了,说王掌柜已经在镇上给王大柱另外寻摸了一门亲事了。 那家姑娘是镇上附近吴家湾的,家里条件虽然平常,可架不住她有个哥哥,当了保甲不说,还是现任保长吴富勇没出五服的亲戚,如今颇得保长的看重呢。 这样人家的闺女,按理说也轮不到给王大柱当续弦,可这不是她命不好么,先前也是定了亲的,定亲没多久那未婚夫就病死了。那未来婆家心里不痛快,就在外头传话说这吴家姑娘命硬克夫什么的,哪里还有人敢上门求娶?就这么一直耽搁了下来。 这话传出去,一来大家都忙着收割稻谷,没空八卦。 二来,大家觉得说不得这是王家为了挽回名声,放出来的假消息呢。 没曾想,这秋收才完,王掌柜一家就迫不及待的,一家子都去吴家湾提亲去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自然就没带上王永珍,林婆子也被王掌柜好生教训了一顿,为了儿子面上也老实了许多。 又重新请了个媒人,没法子,上次那个媒人受得刺激太大,生怕这次又出啥妖蛾子,坚决推辞了。 这一大早的,一家子就收拾好了聘礼,带着媒人去了吴家湾,此刻正是回家的路上。 就听得林婆子的声音:“当家的,那这亲事就这么定了?那吴家的姑娘不会真的命硬克夫吧?” 王掌柜不耐烦的道:“这八字也合了,日子都定了,咋滴,你还不死心?非要把你娘家侄女塞给咱们大柱是吧?” 林婆子理亏,嗫嚅了两句,到底没敢再说什么了。 那边媒人也不好听着,倒是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嫂子别担心,我看那吴家姑娘倒是浓眉大眼,是个好生养的体格。再说了,那八字不也合过了么,是桩好姻缘,跟你家大柱配得很呢!将来说不得能给王家添十七八个男丁呢!” 林婆子听了这话,那脸上倒是露出一点笑容来,拉着媒婆就着这吴家姑娘到底如何好生养,将来能生几个好孙子的话深入的探讨去了。 落下王掌柜和王大柱在后头,王掌柜不耐烦的道:“怎么,这吴家姑娘你还不满意?先前那张家的,你嫌弃人家也就罢了,这吴家姑娘,除了前头那定亲死了个男人,有啥不好的?” 王大柱才小声的道:“我看那吴家姑娘面相凶,我怕她嫁过来对永珍不好。” 第两百二十一章 闹翻了吧 “太皇太后的意思,孙儿不敢乱自揣测。” 五殿下洛正平面带浅笑,说话淡然。 肃亲王勾唇笑了笑,“知道了,那你今天就在这里陪老夫便是了。你一路来这丹仁崖也累了,就先去休息罢。顺便去给你肃叔母请个安,她在里屋里。” “是,肃王叔。” 五殿下洛正平点了点头,随后就依言朝里屋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季如烟与肃亲王的面前,季如烟这才说道,“肃王叔,你说太皇太后是不是在防着你呢?” 肃亲王苦笑,“也许是吧。” 毕竟太皇太后并不是他的生母,会防着他也不足为奇。 他才来丹仁崖多久,结果后脚就有五殿下随之而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要用用脑子,就能想个明白。 季如烟睨了一眼肃亲王,“肃王叔,这五殿下洛正平,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他都来了,想驱赶于他也是不可能的。看来,舜辰侄子如果要建立战功,恐怕都是要分些战功给五殿下了。” 肃亲王有些无可奈何。 季如烟则是眨巴眨巴眼,“分些战功倒是无所谓,只要别把战功都给记在他头上就行!” 肃亲王摇了摇头,“那倒不会,这事有本王在呢。只不过,这事还是要和舜辰好好商议一下,到时怎么安排五殿下。” “嗯。一切都随肃王叔安排吧。” 季如烟微微一笑,没有任何不满。 只要不是来扯后腿的,她都会同意的。 不就是分些战功嘛,可以接受的。 到了夜晚,洛舜辰从外归来,季如烟在房间里等了他许久。 洛舜辰归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无情则是一脸担忧,扶着洛舜辰走进了房间。 季如烟一见,急切的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 “丹仁崖那片丛林里,有人埋伏。殿下不小心中了埋伏,是奴才没用,没有保护好主子,请七皇妃责罚!” 无情跪在地上,请求季如烟的责罚。 季如烟没有理会他,赶紧扶着洛舜辰上床榻,然后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气息有些紊乱,人陷入了昏迷,暂时而言,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被子。 这才转首看着无情,“你且仔细的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 无情颔首,连忙道出了今天的事。 原来,今天洛舜辰打算在那有萤火虫的地方建一个小宅子,因为那附近有一个小湖,湖水清澈,也方便爱干净的季如烟随时可以沐浴洗漱。 他们刚到那里的时候,结果涌出来一大堆的黑衣人,一个个冲着洛舜辰就爆发出了强大的攻击,若非洛舜辰已经达到了武神颠峰期,只怕也要死在那些刺客手中。 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不一,都是剑气所伤,幸而受的伤并不重,只需要简单的处理一下就好了。 季如烟皱眉,“那些人的境界如何?” “回皇妃的话,他们都是武神境界。足足有十人之多!故此,奴才没有任何能力保护主子!” 无情愧疚无比,低垂着首。 “什么?” 季如烟大惊,十个武神境界的刺客!这是什么样的手笔? 第两百二十二章 床前教妻 因此还顺口安抚了胡氏两句,好歹是做大嫂的,跟弟妹置什么气? 一面心里也嘀咕,用老大媳妇的话说,这老三媳妇每次回娘家都没有空过手,而且总是早上去,晚上才回。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不说,怎么还啥也没拿?看那气色也不对,莫非是真跟娘家闹翻了? 于氏一想到这里可着急了,贺家这样的亲家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十里八乡也没这么贴出嫁闺女的,他们王家因着娶了这贺家闺女,可是沾了不少光。 若是老三媳妇真跟娘家闹翻了,以后少了这一处补贴,那家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当下想问,到底还要个面子,正好见老三回来了,忙起身推开胡氏,拉着王老三到旁边嘀嘀咕咕了半日。 王老三确实了解自己的媳妇的,若真是在娘家碰了壁,以她要面子的程度,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因此只让于氏放心,到了晚上,贺娇只说头疼不出来吃饭。 王老三又央这于氏晚上照顾两个儿子,然后偷摸的给贺娇打了两个红糖荷包蛋,亲自给端到了屋里,哄着贺娇起来吃点。 贺娇本来也就早上随便吃了一点,中午赌气在娘家没吃,又赶了半天的路,这回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若不是一口气撑着,只怕早就要去寻点东西吃了。 见自家男人来哄自己,也就就势下坡,接过了红糖荷包蛋,三两口就给吃了,糖水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显见得是饿极了。 王老三忍不住惊道:“怎么饿成这样了?莫非回娘家没吃饭不成?” 这一句话,勾起了贺娇的委屈,顿时眼圈都红了,拉着王老三呜呜咽咽的就哭诉了起来。 到最后还不忘记表白表白自己:“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为了咱们好,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好歹还是他大姐呢,一个爹娘生的,居然这样对我!” 王老三这才明白过来,再看自家媳妇哭得眼睛都肿了,虽然看着可怜,可该说的话还是的说。 俗话说的好,当面教子,床前教妻。 自家媳妇这毛病,往日里岳家那边不说纵着,他乐得沾光,自然不说。 可如今,这岳家那边小舅子显见得是觉得自家媳妇手伸得太长了,他要是再不提醒一二,只怕自家媳妇这看着精明,实际是个笨肚肠的,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呢。 当下也就劝道:“岩哥儿说的也没错,贺家本就是他当家作主,先不说,难道你忘记了?当年岳父走之前,当着咱们大家的面,可是都交代了的,岩哥儿的亲事他自己做主,他想娶谁家的姑娘,就娶谁家的姑娘,就是岳母也不能在中间拦着。当初大家都是当着岳父的面答应了的,如今想反悔,那岂不是违背了岳父的遗命?” 贺娇的哭声听到这话后,陡然就停顿了下来。 王老三继续道:“就算没有岳父这话,岩哥儿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岳母同意不同意,那都是贺家的事情,你到底是外嫁女,怎么能掺和到其中去?” 贺娇嘟囔了一句:“我是他大姐——” 王老三啼笑皆非:“那咋我大姐回娘家说个啥,你跟几个嫂子还说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让她少掺和娘家的事情?怎么你都忘记了?” 贺娇没话说了。 王老三又细细的掰碎了给贺娇讲道理:“别的不说,岩哥儿是一家之主,如今既然他要娶那张家姑娘,连八字都带回家合了,那自然就是定下来了。不然一家之主,今天说的话,明天就被你们这个不同意那个不同意的作废了,那还叫一家之主?” “岳母跟岩哥儿怄气是有的,最后还真能拗过岩哥儿去?她要真有法子,能让你一个出嫁了的闺女出头?你也不细想想去?” “这以后岩哥儿跟那张家姑娘成亲了,那贺家就是他们小夫妻当家作主。岳母也就罢了,到底是长辈,怎么也要恭敬着。你说你一个大姑姐在前头掺和,非要反对,以后那张家姑娘能喜欢你?她跟岩哥儿是夫妻,多少枕头风吹不得?拿岳母没法子,还拿你没法子?” “日子久了,哄得岩哥儿跟你生分了,你就好过了?” 剩下的话,王老三没说,想来贺娇也能想到,真要是跟娘家生分了,还指望娘家继续跟以前一样贴补贺娇和王家吗?别做梦了? 到时候人家自己也要生儿育女,还有空来管这嫁出去的大姐和外甥不成? 贺娇心里咯噔一下,才有些后怕起来,偏生还要嘴硬:“我就不信岩哥儿能为了外头那狐狸精,连姐姐和外甥都不要了——”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没底气,若真是贺岩心里有她这个姐姐和外甥,也不至于说出那番话来。 王老三叹口气,这岳家自然不能生分,还得把这事给圆回来不是。 只得哄着贺娇道:“等过两日,咱们一起去岳家,好生给岩哥儿赔个不是,就说你一时糊涂了,说错了话。让他看在姐弟情份上,别见怪了!再给那张家姑娘备点礼,说两句软话。那岩哥儿还能真不认你这个姐姐?就是那张家姑娘,你都先低了一头了,她不管是真心还是面子情,只怕也得给你台阶下呢。” 贺娇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可也知道王老三说的话没错,只哼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夫妻俩算是达成了一致,王老三也松了一口气。 而此刻的贺家,吃了晚饭后,贺娟就被贺岩直接命令回她屋里去睡,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贺娟都不敢去看孟氏,连连点头答应了,碗筷一收,就钻进自己屋里把门反锁了。 孟氏错愕的看着贺岩,不知道他要做啥,忍不住道:“怎么?你今儿个倒是好大的威风,前脚将你大姐气哭赶回婆家去了,现在是要将你娘我也赶出去吗?” 贺岩起身将堂屋的门一关,回身噗通跪在了孟氏的面前,面无表情的开口:“娘,儿子已经想好了,若是你真的不同意儿子的这门婚事,也行。儿子从明日起就搬到老宅里去住,也不碍着您老人家的眼。” “老宅那边我已经收拾好了,我明天就将我的衣服什么的搬过去就是了,横竖不用再在您面前碍眼了。我知道您的心思,知道您的心结,以前儿子还奢望着,日子久了,您看到儿子的孝心,能将这心结解了。如今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儿子的奢望!只怕儿子活着一天,在您老面前一天,您这个心结就解不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居然都知道了 “这家里的一切,都留给您老人家,您是给小妹贴补嫁妆也好,还是补贴大姐也罢,都由着您,这家里的一切我分文不要,我只要当初爷奶留下来的那几亩地的收成和粮食也就足够了。” “您放心,您是我亲娘,这每年的奉养费不用担心,以后这些田地的活,我也会雇人都收拾好了,娘只在家坐等收粮食嚼用就是了。” “小妹出嫁,我也会帮着操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大姐和小妹将来有事,我这个做兄弟的,该出面的时候也不会退缩……” 贺岩再说些什么,孟氏已经听不清楚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居然都知道了! 孟氏脸色煞白中透着慌张和愧疚,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却发现无话可说。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岩哥儿这个孩子对她恨不得将贺家大部分的家业都贴到两个闺女身上,而无半点怨言了。 原来是他都知道了!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问话来:“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岩喉头一紧,“爹去世前。” 孟氏一阵天旋地转,第一个反应是扑到贺岩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瞪大了眼睛,甚至神情都带上了几分狰狞:“那,那你爹……你爹他……” 剩下的话,她再没有勇气说出口的,一双青筋崩起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 贺岩平静的和孟氏对视:“我爹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 就这一句,孟氏一瞬间浑身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软瘫在地,两行泪顺着脸颊不由自主的滑落,哆嗦着嘴唇,好一会子,才伸手捂住了脸,发出一声惨痛之极的呜咽声:“是,是我对不住他!我对不住他——” 贺岩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也流露出一丝伤痛出来,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住了。 只静静的看着孟氏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旁边厢房的贺娟听到孟氏的哭声凄惨,都起身走到了门口,手摸到了门栓上,到底还是咬牙跺脚的又回到了炕上,也不敢睡。只竖起耳朵听堂屋那边的动静。 也不知道孟氏哭了多久,那哭声才渐渐的消退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子,堂屋那边隐约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贺娟才略微放下心来。 堂屋里,孟氏这一顿痛哭过后,终于勉强镇定了下来,声音都哭哑了,一说话,嗓子就疼:“这,这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贺岩摇摇头。 孟氏深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喝水润润嗓子,只眨着红肿的双眼,咬牙道:“这事你跟我两个人,都要烂到肚子里,半点都走漏不得风声。” 贺岩没有做声。 孟氏知道贺岩这是不同意,此刻她才真正着急起来,早知道贺岩知道真相了,她,她这些年,也不会这般过份,倒让她现在看见岩哥儿就心虚气短起来。 只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当家的肯定不知道。不然他不会心无芥蒂的对你,不会年终前还说将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不会的——” 这话估摸着也是她自己安慰自己,不过多念叨了几句,倒真的给了她几分勇气,那语气也越来越笃定,就连她自己都相信了。 声音渐渐的平稳下来:“不行,你不能搬到老宅子那边去住。你要是搬过去了,外人问起来,该怎么跟人家说?岂不是让人怀疑?不行,绝对不行!” 见贺岩没吭声,孟氏从地上爬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才以一种壮士扼腕的语气道:“娘,娘答应你跟张家姑娘的婚事了,娘跟你保证,好好对张家姑娘,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对待好不好?娘明儿个就去给张家姑娘赔不是,娘给她当面保证,她嫁到咱们家来,娘一定好好对她!” “这秋收反正已经都差不多了,剩下的那点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咱们赶紧去请个好日子,然后置办成亲要用的东西,早早的把张家姑娘娶进门来好不好?” “娘什么都答应你,以后这家里你做主,你说啥娘再也不反对了!还有,你大姐,我也让她少回来,你小妹,我守着她,让她好好学规矩,不让她跟张家丫头作对顶嘴。还有,你媳妇娶进门,这家就给她当——” “咱们就跟以前一样,一样行不行?别的不看,就看在你死去的爹份上,也得给他留一份体面不是?难不成让他到了下头,还要被人嚼舌根不成?看在你爹的份上,还有你大姐和你小妹,总不能,总不能让她们也跟着遭罪吧——”孟氏越说越没底气,到最后,忍不住拉着贺岩的手,哀求的看着他,哪里还有前几日的坚决。 贺岩只觉得喉咙堵得慌,又有种诡异的畅快感,同时又觉得悲哀,低下头去,藏起自己泛红的眼睛,只道:“既然娘这么说,那儿子自然只有听从的。再者,也请娘放心,等娶了春桃过门,还是依儿子先前所说,儿子自然不会再占大姐和小妹的便宜。” “就当儿子和春桃暂时借住在家里就是了,这家里秋收的粮食和收入,除去爷爷奶奶留下的那几亩地点收入,都归娘和大姐小妹。” “以后我跟春桃每年都给娘奉养费,那田地也都由儿子帮着打理,收入您老放心,我跟春桃绝对不沾取一分一毫。儿子请娘放心,我对贺家的田地家常并无觊觎之心,就算娘百年之后,这些田地不能明着分给大姐和小妹,我也会努力挣钱,到时候将这些田地买下来,将钱分给她们。” 孟氏听了这话,又气又急:“你说什么胡话?这田地房子自然都是你的!大,大不了,你每年将田地上的出息,给你大姐和小妹分点子也就是了,用得着说这些话戳我的心窝子吗?” “娘不是不疼你,只是,你有老宅子,还有你爷奶给你留下来的田地和钱财,日子肯定比你大姐和小妹好过。这,这贺家的东西,说来,其实终归都是你的,只是娘的一点私心,等,等娘闭了眼,看不见了,就随便你们去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卖粮 贺岩急促的嗤笑了一声,在孟氏看过来的时候,收敛了神色,平静的道:“不早了,娘早点歇息吧,明儿个我带着娘和小妹去镇上见春桃去。”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土,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孟氏伸手似乎想叫住贺岩,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听到贺岩进了自己屋子,关上门的声音后,才忍不住蹲下来,咬着拳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知道,她伤了儿子的心,可是没办法,她过不去那道坎!唯有偏心着大闺女和小闺女,才能让她的心舒坦一点,百年后才有脸下去见当家的去。 她身上的罪孽,岩哥儿是自己生的,委屈他陪着自己赎罪了!下辈子,下辈子她这个做娘的再好好补偿疼他! 这一夜,贺家人都没睡好。 一大早,大家就都起床了。 互相看了一眼,三个人眼下都有黑眼圈,尤其是孟氏,一双眼睛肿得跟鱼泡一样,拿井水浸了帕子,冰了好半天,才将那肿略微消了些去。 早饭是孟氏做的,本来手艺就一般,加上心里有事,那自然滋味更是普通,也就是做熟了。 不过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一个个味同嚼蜡一般的吃完,孟氏就发话了,让贺娟换身出门的衣裳,今儿个去见张春桃去。 贺娟一脸懵逼的被孟氏揪进屋里去,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出来老老实实的换了一身衣裳。 孟氏在屋里忙活了半日,也换了出门做客的衣裳,头发上还难得插了两根簪子,又收拾了几样礼物。 出来看到正在院子里等她们的贺岩,看到他眼神扫到自己手里的篮子,忙解释道:“那,那不是上次张家丫头搭救了你妹妹一把么,上次失礼了,这次上门也不能空手不是?” 贺岩也就没再说话了。 正要出门,村里里正就派人过来通知了,说镇上通知,今儿个轮到他们村里去卖粮食和交税赋了。 贺家自然不用交税赋,他们家的田地都是挂在了贺林的名下,这都是免徭役和税赋的。 贺林是举人,名下能有四百亩的免税田,他在外地置办了不少家业,不过因着到底是杨家村是出生地老家,又有亲娘老子和弟弟还在这里,也就大约留了五六十亩的免税田额度给了杨家村。 除去了贺岩家和其他几户贺家外,村里里正家,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杨家族老,还有几家和贺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托赖着或多或少的将自家的田地也挂在了贺林的名下。 别的不说,可以免了人头税和差役,那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所谓给贺林的孝敬,实际就差不多是每亩地要交的税银。 杨家村这些年很是日子富足了些,也多亏了村里有贺林这个举人。 因此,里正特意让人来通知,就是想问贺岩,要不要趁着这个便利的机会,将要卖的粮食一并拖到镇上去。 毕竟他们家人口不多,如今也就两三口人,就算再娶妻进来,那明年贺娟就要嫁出去,也吃用不了多少。 留下充足的口粮,还有粮种,那多余的自然要卖掉,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不就指着这点子收入么,更何况听说贺岩要娶媳妇了,这可是要花不少银钱的,不如早早的帮着他把粮食顺便卖了,也好置办婚礼不是? 要这年代,卖粮食可不容易,这么长的山路,想将粮食卖出去,靠人背那就不现实了。 还好村里有几辆牛车,还有两家有马车,其他的人家里,大部分都是自家有那种木板车,将粮食搬在了板车上码放整齐,家里人口多的,这个时候就显示优势来。 男丁多,可以轮换着来拖板车,旁边还有人可以帮忙推一下。 那家里男丁少的,就可怜了,从村里到镇上,恨不得要走上一天。还得全家人都上阵,大人小孩都要帮忙,多几个推车的,那前头拉车的也能轻松些。 往年贺岩虽然也跟着去,那是因为他的身份,别人知道他是贺林这个举人的大侄子,那都要多高看两眼,给他两份面子。 那秤也不会偷得那么狠,就是品质也不会压得太低。 每年有贺岩在,杨家村的那粮食的品质就别的村高上一等,别人一百斤只能算作九十斤,他们村就能算作九十五斤。 就为这个,外村人谁不羡慕杨家村?村里人谁没受过贺家贺林的好? 贺岩开始是打算过些日子,再雇马车牛车的给拖到镇上去卖,可昨儿个跟孟氏既然已经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自然不好再用孟氏手里的钱。 他手里也确实有些紧张了,这几日又没空去山上打猎,想着一会子若是到了镇上,想给张春桃买点啥,都囊中羞涩。 倒不如将爷爷奶奶单独留给他的那几亩地的粮食,留足口粮后,一并给卖了,好歹手里活泛些。 当下也就答应了。 里正那边办事很快,没一会就有马车和牛车赶到了贺家门口,进来两个同村的大汉,笑呵呵的打了招呼,就帮着贺岩将粮食往车上搬。 见贺家人都是要出门的打扮,知道是要去镇上,顺便去看未过门的媳妇,还调侃了两句,说什么难怪这么早就要卖粮食,这是要娶媳妇花钱了? 贺岩也就一笑而过,倒是孟氏听到耳朵里,有些坐立不安。 想了想,索性当着人道:“岩哥儿,你们这还有一会子,倒不如我跟你小妹我们先走一步,我们脚程慢,说不得一会子你们就追上了。” 贺岩自然没意见,孟氏忙拖着贺娟出门上了路。 孟氏估计的没错,她们母女的脚程实在不快,还没走到一半呢,后头这杨家村卖粮食的队伍就赶上来了。 这一路浩浩荡荡倒是热闹,再走上一截,就有其他村的也是今日去卖粮食的,这可是山路上难得的景象,车和人组成了长龙,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到尾。 两个村的人碰面,都是乐呵呵的打招呼,说些今年收成的闲话。 因为要运送粮食,这自然走不快,几乎是到了中午才堪堪赶到了镇上。 收粮食的地方在镇里稍微有些偏的地方,建着几个大粮仓,收粮食的小吏们,有验看质量定价的,有称重的,也有监督着村民将粮食入仓的,自然也少不了最后给钱结算的。 那验看质量的小吏,额头仰得高高的,胳肢窝下夹着一根铁钎,这铁钎头上尖尖的,十分锋利,能一下子就扎破那装着粮食的袋子,或者捅到箩筐里,将最中间的稻谷给取出来。 干这个活计的,那都是多年的经验,将取出来的稻谷,拿手指头捏取两颗,丢入嘴里,拿牙齿那么一咬,嘎嘣脆的,那就是稻谷晒得干,水分少,这样的谷子才耐储藏,级别也能定高一点,价格也就高一些。 第两百二十五章 安排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多少村因为跟这个验看质量的小吏没打好关系,全村的稻谷的级别被定低一级,少卖多少银钱。 所以此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平时村里里正那是地位最高的,谁看到他不得说两句好话,到了这里,看到这验看质量的小吏,也得陪着小心。 好不容易捧着这位小吏验看了质量,定了粮食等级,就排队上秤了。 这秤上自然也是有讲究的,这些掌秤的小吏都有一手的绝活,先不说秤砣可能有问题,就是在上秤的时候,那些小吏只随便动点手脚,就能少上十来斤的粮食,这还算厚道的。 碰到那心黑心狠的,一百斤能给你抠十几二十斤下来,你还没处说理去。 以前据说有那愣头青闹过,自家在家称过妥妥的一百斤,一上秤,好家伙,一下子就剩下九十斤了,顿时就炸了,拉着那小吏要问个究竟。 人家小吏压根懒得理会,只说既然你不认这个数额,那好,一边呆着去吧,等别人先秤完了再说。 不仅那个愣头青,那个愣头青一个村的也都被赶到一边去等着去。 眼睁睁的看着别村的人秤完重量后,将粮食入仓,然后结算了银钱走人,他们村从早上等到了晚上也没轮着。 等了一夜,沁了一夜的露水后,第二天重头排队,那就质量也不过关了,等级也被定低了好几等,一上秤,更厉害,一百斤,只剩下八十五斤了。 再问,人家理直气壮,你这粮食没晒干啊,这样的粮食按理说不能入库的,念着你们辛苦才收了,这粮食水分大,杂质多,自然要扣除一定的比率啊,这可是有明文规定的云云。 还翻着白眼珠子说,爱卖卖,不爱卖就滚,别挡着后头的人。 这粮食都拖来了,要交税赋,不卖用什么交?交税赋可不能拖延,不然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吏就要冲进家门看到值钱的都搜刮走了。 又有那旁边的人点醒了这个村的,服个软,快快卖了才是,不然这些小吏,多得是法子整得你有苦说不出。 庄户人家,都是地里扒食的人,哪里懂这里头的道道,今天是一百变八十五,明天就是八十了,再多耽搁两天,只怕一百斤只能算五十斤了,那一家子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只怕连口粮都不够了。 那一个村的人才恍然大悟,让那愣头青给人磕头赔罪,又私底下送了好些东西,才算将此事了结。 有了这么一闹后,附近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都心里清楚了,再心里不痛快,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忍气吞声? 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年年都要在这些人手下走一遍,谁敢得罪? 倒是越发惯得这些小吏肆无忌惮起来,尤其是前头的保长吴富贵跟这些小吏称兄道弟的,往年这几日都会让手下的保甲来这附近巡逻,说是维持秩序,实际是看哪个敢闹事,就被拖走锤一顿。 谁还敢说一个不字?也就成了惯例了。 杨家村的虽然启程的早,但是他们前头有更早的,早就排成了一条长龙,杨家村的人也不好插队,主要是前头排得密密麻麻严严实实的,想插队也插不进去。 看这架势,估摸着轮到他们还要一会子呢。 贺岩看时间还早,加上镇上那院子,离着这里不算太远,想了想,索性跟里正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事,先去办事,将亲娘和妹子安顿好了再过来,并且保证一会就回来,绝对不耽误事。 里正知道贺岩的为人,从来不说虚话的,再看跟在他后头,心神不定的孟氏母女两人,忍不住心里就为贺岩抱屈。 别人家的亲娘和妹子,这个时候都是帮自家的忙,不说别的,看着自家的粮食总是可以的吧? 她们母女倒好,还指望贺岩来照顾她们,也亏得贺岩孝顺,不然谁受得了? 当下只点头同意了,还让贺岩不用太着急,依照往年的经验,这只怕得晌午后才轮到他们呢,吃了午饭再来都使得。 贺岩答应了一声,带着孟氏和贺娟就往镇上的院子走。 孟氏和贺娟有一段时日没赶集了,一来是赶集一趟不容易,几十里的山路,全凭腿走出来,实在是太累。 加上家里缺什么,只需要跟贺岩说一声,他赶集卖猎物顺手就给带回来了。 再者,因为贺娟定亲的人家就在镇上,孟氏本来就有些自卑,觉得有些高攀了马家,又知道自家闺女没心没肺,一颗心都在马远志身上,见了那马远志,就什么都忘记了。 在杨家村在贺家还好,可在镇上,若是还这般,被人看到了,那岂不是要说贺娟不尊重?让婆家对她印象不好? 因此出孝后,就拘着贺娟在家,不让她去镇上,也是自尊自爱,想让马家高看一头的意思。 贺娟本来还打算着,既然到了镇上,怎么也得见见马远志,跟他说说话,再逛逛街不是? 偏孟氏把她看得紧,又害怕贺岩生气,倒是还算老实跟在后头。 走出了老远后,贺娟看着这要去的位置,顿时忍不住道:“这,这不是去爷和奶以前住的院子那条路吗?” 孟氏一听,顿时脚步一顿。 这贺林当初买了宅子安排老爷子和老太太住着,她跟他们两老不对付,加上家里孩子要照顾,也就寻了各种借口没来过。 基本都是贺桥带着贺岩来看望两老,给带些东西。 逢年过节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也不回村里去,也都是贺桥带着几个孩子来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 因此家里几个孩子知道这院子在哪里,孟氏却是一次都没来过。 此刻听了贺娟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问贺岩:“你,你这是把张家丫头安排在你大伯的院子里了?” 贺岩脚步没停,好些日子没见着张春桃了,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心里着实记挂的很,只恨不得早点看到人才好。 听孟氏这么问,只点点头:“春桃被赶出来后,一直住在山洞,到底不安全。反正这院子也一直是空着,所以我让她暂时住上一段时日,想来大伯知道也是无碍的。” 一句话,将孟氏剩下的话全部给挡了回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心虚 可不是,这到底是贺林这个大伯子买的房子,住不住人再这么着,也轮不着她一个弟媳妇说话。 孟氏也知道道理如此,未过门的侄媳妇借住几天,成了亲就搬走,还是没人住的小院子,这在乡下太正常不过了。 因此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这院子离那卖粮食的地方不算太远,加上贺岩脚下生风,很快就走到了。 才走近,就看到院子门开着,里面还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张家妹子,你这毛霉可生得真好,我家跟你一天做的,咋我家的那毛霉就不如你,还不如你这一半长呢,你可是有啥秘方吧?” “瞧瞧,这好俊的香灰霉,在等上两天这豆瓣可要翻动了,不然等结块了可就翻不动了,我跟你说,这毛霉就得让它生透,生好才行——” …… 这是在说啥?贺岩一头雾水的走进院子门,就看到院子角落里,张春桃和两个妇人,正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倒是不好贸然上前,就停下了脚步,打算略微等一等。 可后头急匆匆一路小跑的赶上来的贺娟,这一趟走到镇上,她的腿脚可受不了了,尤其是带着的水也喝完了,喉咙又干又热,看到院子门开着,就想着快进去歇歇脚,然后喝口水。 因此也没看到前头贺岩停下了脚步,倒是直接撞了上去,还好贺岩底盘稳,倒是贺娟被撞的歪到了大门上,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将院子里的几个人给惊动了,齐刷刷的回过头来。 然后双方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她们(他们)是谁?” 张春桃从那日之后,就没再见到贺岩,此刻看到他默默地站在门口,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贺岩瘦了些许? 唯独没变的是,贺岩的那双眼睛,含着微微的笑,还有一点忐忑,正定定的看着她。 再一看,贺岩身后的孟氏和贺娟,顿时心里有了数,当下一笑:“这是我家亲戚,说好了今儿个上门来看我的,不好意思,两位嫂子,家里有客,咱们明天再说这生毛霉的事,你们看行不?” 两个女人也不是那没眼色的,再看贺岩有几分眼熟,毕竟贺岩这几年都是他看着这房子,三不五时的在这房子里住上一两晚的,总会被邻居看到的。 知道他是帮忙照看这房子的,也就放了心,结伴而去了。 张春桃这才上前,将孟氏和贺娟请了进来。 进门就是客,更何况她现在住的还是贺家的院子,因此张春桃倒是十分礼貌周到,先上了茶水。 贺岩和孟氏还有贺娟三人,这一路走来,自然是口渴了,看到那三皮罐的凉茶,就连孟氏也顾不得矜持,一人端着一个海碗,一气喝干了,人才感觉活了过来。 张春桃见贺岩三个人缓了过来,这才开口:“你们这是?” 孟氏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贺岩先解释道:“家里都忙完了,今儿个村里一起卖粮食交税赋,娘和小妹是来为上次的事情,给你赔不是的——”十分干脆利落的将孟氏和贺娟给推了出来。 孟氏老脸一红,只觉得脸皮上如针扎,造孽哟!哪里有像她这么命苦的婆婆,这儿媳妇还没娶进门,她就要给儿媳妇赔不是,生生就低了儿媳妇一头了。 先前在家说的时候,倒是轻巧,此刻见到了真人,真要面对面的赔不是,孟氏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倒是贺娟,别的她不知道,可自家大哥的性子她也知道两分,今儿个要是不给张春桃道歉,恐怕就别想回家去了。 又见孟氏只低头不说话,倒是爽快的上前:“张家姐姐,前些天都是我们的不是,实在是太失礼了。我大哥已经教训过我们了,我跟我娘也知道错了,今儿个特地上门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你放心,你跟大哥的婚事,娘再也不反对了!我,我以后也拿你当亲姐姐看,我娘也拿你当亲闺女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别生我们的气好不好?你要是不原谅我们,我哥今儿个也不会饶了我的,求张家姐姐,不,求嫂子可怜可怜我——” 贺岩本来听贺娟的话,皱起到眉头,在听到嫂子两个字后,倒是放松了下来,也忍不住看了张春桃一眼。 张春桃面色平静,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倒是孟氏,一咬牙,这前头话都放下了,人也都到了,再别扭也没意思,更何况那小闺女一张嘴没个把门的,倒是什么都巴拉巴拉的全说了。 张家这丫头应该也听出来了,反正是笑话闹定了,还不如痛快点。 当下也就紫涨着脸皮,起身将自己收拾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张春桃面前:“张家丫头啊,前儿个那事,是婶子想差了,听了那外头人的闲话,倒是误会了你,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 “你走后,岩哥儿好生跟我说道了你的为人,婶子才知道错了。其实早就该来给你赔个不是的,只是家里农忙,直到今儿个腾挪出功夫来。” “丫头你别见气,这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不值当什么,你留着用吧。你们的亲事,婶子没意见,明儿个就去请个好日子去,早点把你娶进门。你放心,就跟你小妹说的一样,你嫁到我们贺家来,你以后就是我亲闺女,娟丫头就是亲妹妹……” 将那会好好待张春桃的话,车轱辘来回说了好几遍。 张春桃听着孟氏的道歉,挑眉看了贺岩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真的没想到,贺岩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不仅搞定了他的亲娘和妹妹,还能说动她们来给自己赔不是,这可不是一项小工程。 从中自然也能看出贺岩的诚意来,倒是她,这几日已经在托人打听租房子的事情,做好了婚事不成的打算了。 两厢一对比,再看贺岩,那良心有点小小的发虚。 再听孟氏母女说话,这是一早就来了,估算着脚程,肯定还没吃午饭呢,到底人家是来赔不是的,就是看在贺岩的份上,也不能让人饿着肚子不是? 当下也就一笑:“你们从早上赶路过来,还没吃午饭吧?先坐坐,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先垫垫。” 说着就往灶屋里去了,贺岩见张春桃这般,就知道她心结还没消,给贺娟一个眼色,让她陪着孟氏在堂屋里坐着,自己也忙跟进了灶屋。 孟氏看自己儿子,跟屁虫一般见了张春桃就离不得的模样,心中又憋了一口气,索性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宅子她是第一次来,一时心情也复杂难言,忍不住起身就在屋里转开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夹枪带棒 她们现在所处的堂屋,被隔开成前后两半,前头待客,后头就是当初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起居的地方,虽然人都走了好些年了,可布置陈设还是当年的那些,没有变化。 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恋旧,当年新买了这宅子,因着住不惯,可是好些家具东西,都是从老宅子里搬过来的,说是用习惯了,用不惯新的。 贺林和贺桥本就是孝子,又是这么点小事,自然是千依百顺,托人将老宅里能搬得走的,基本就都搬过来了。 又因为两老还不时的回老屋去住上一段时日,那老宅那边又按照原来的模样重新打了一套家具。 这两件屋子,乍一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所以孟氏这么一看,恍惚间又似乎回到了公婆还在世,当初还一起住在老宅的时候。 自从当初分家后,她就既不去老宅,也没来过这镇上的院子,多少年没见了,此刻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忍不住脸色就一变,只觉得在这屋里带着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拔脚就往外走,想在院子里透透气。 贺娟也是自从爷爷奶奶死后,就没来过这边宅子了,尤其是那个时候她年纪还不大,也记不住什么了,此刻倒是看什么都新鲜。 跟在孟氏的后头,也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院子。 张春桃住进来这几天,虽然没有对这院子有什么大改动,可到底有人住着,有了人气,有人打扫整理,这院子看上去就格外的干净。 院子里砖缝的杂草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两棵桂花树,此刻正含蕊吐香,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忍不住就道:“娘,这桂花可真香,咱们家院子里当初咋不种上这个?不然到了秋天,也是喷喷香。” 孟氏却脸色十分难看,捂着鼻子,似乎十分厌恶这桂花的味道。 听到贺娟的话,想瞪过去,又忍住了,好半日才勉强道:“你要是喜欢,将来嫁到马家去,在自家院子里种上一棵不就是了。” 贺娟没看孟氏的脸色,正在桂花树下,闭上眼睛,嗅着桂花香呢。 听了孟氏的话,喜滋滋的道:“娘说的是,对了娘,咱们一会子吃了饭,能不能去——” 话还没说话,就被孟氏断然否决:“不能!” 贺娟顿时蔫了,撇着嘴不高兴的道:“娘,咱们好不容易到镇上来一趟,不去一趟远志哥哥家,岂不是失礼了?那远志哥哥前些日子秋收还给咱们家帮了好几天忙,累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如今好了没有——” 孟氏此刻心烦意乱,再听小闺女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一时没压住火:“说了不能就不能!你就不能矜持点?女孩子这么急吼吼的上赶着,被人轻看了怎么办?” “再说了,谁家女婿在定亲后不去丈母娘家帮忙的?咋滴,就你女婿金贵不成?你女婿每次帮了忙,咱们也没怠慢啊,哪次让他空手回家了?” “你们这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的功夫,你就要嫁过去了,怎么,这半年都忍不得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娘的话?娘能害你不成?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啊,万一被人说闲话,你那婆家挑理怎么办?嫁过去还是你受罪?”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进去人话呢啊?我往日里跟你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这还没嫁过去呢,心都飞过去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你跟你哥一样,这是非要把我气死是吧?” 说着说着,孟氏悲从心中来。 儿子不听话,跟自己为了婚事生分也就罢了,可这自己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闺女,怎么也这么不听话? 自己最疼的就是她了,事事处处为她着想,怎么就是不听呢? 本来昨晚心情激荡,此刻被贺娟这么一句话,又勾起了昨天那些伤心事来,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本来贺娟听了心中不服,她,她不过是顺口说说嘛,这,到了镇上,她就是想见见远志哥哥一面,怎么了? 娘就这么夹枪带棒的把她呵斥了一顿?贺娟本来还觉得孟氏不通人情,只怕是拗不过大哥心里不痛快,所以拿自己出气呢。 可再看孟氏都哭了,顿时也慌了手脚,第一反应就是:“哥,哥,娘怎么哭了——” 灶屋里,贺岩在灶下帮忙添柴火,张春桃看了看这灶屋里也没剩下什么好菜,只有早上刚炒的小半盆鸡蛋酱。 想了想,先是将锅里注入大半锅水,盖上锅盖,让贺岩点上火烧着。 一面找出面来,和起面来。 贺岩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起身舀水把手洗干净了,走到旁边,轻声道:“我来吧。” 张春桃也不客气,这揉面是个力气活,反正也是给贺岩他们做吃的,让他揉去吧。 腾出空来,挑选了早上买的两根秋黄瓜,这是最后一茬瓜藤上结的嫩黄瓜了,洗干净,切成细细的丝备用。 然后等水开了,那边贺岩的面也揉好了,均匀的切成一条一条的,然后丢入锅里,拿筷子搅拌开来。 眼看着面条快熟了,正要让贺岩去井边打一桶冰凉的井水上来,一会子好捞出面条来过凉水。 就听到贺娟这一嗓子,两人顿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说实话,这院子本就不大,加上孟氏生气,那嗓门也没压低,她们母女俩的那番话,都被灶屋里的贺岩和张春桃都给听了个全。 本来张春桃还揶揄的冲贺岩挑了挑眉毛,听到说孟氏哭了,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看着贺岩。 贺岩皱皱眉头,起身交代了一句:“你别管,我出去看一下。” 然后就出了灶屋,被贺娟如获救星一般给拖到了孟氏面前。 贺岩也没别的话,只丢下一句:“日头大,进屋哭去吧,别晒中暑了——” 孟氏的呜咽声,在听到这一句后,也被噎得停住了,然后倒抽了一口气,似乎又有加剧的企图。 贺岩不紧不慢的道:“这里可不是咱们乡下,旁边可都是人呢,若是让人听到了,这离马家可不远——” 孟氏顿时收住了眼泪,气急败坏的拖起贺娟就进了堂屋去了。 第两百二十八章 凉面 在灶屋里听动静的张春桃,一时搅拌那锅里面条的手都停住了,这是什么绝世大直男? 等她回过神来,贺岩已经进屋了,看着锅里道:“面条已经差不多了吧?” 张春桃低头一看,忙道:“快打一桶井水来——” 贺岩也不问,出去了一会就提进来一桶清凉的井水,按照张春桃的示意,将井水倒入盆里。 然后就看着张春桃将面条捞出来,放入盆里过了一遍冷水,又捞出来,放入桶里又过了一次井水。 这才捞出来用簸箕摊开,又洒了一点熟油在面条上,搅拌均匀后,示意贺岩给端出去。 她将鸡蛋酱,还有那黄瓜丝一并给端了出去。 堂屋里,贺岩将桌子摆好,面条放在桌上,见贺娟还傻傻的在一旁站着,忍不住道:“没长手脚吗?还不去帮忙你嫂子拿碗筷去?还等着人递到你手里不成?” 贺娟这才醒悟过来,忙跑到灶屋门口,正好迎上张春桃,不好意思的道:“张……呃,嫂,嫂子,我,我来帮忙。” 张春桃也不客气,示意贺娟把碗筷都拿上,这才一起到了堂屋。 贺家从来没吃过这种面,他们家一贯都是,面条丢锅里煮熟捞出来,放点酱或者放点油和盐,最多再加个荷包蛋了。 可没看到过这种吃法?一时都愣住了。 张春桃拿过一只碗,一边挑了大半碗面条,往上面淋了一勺鸡蛋酱,又夹了两筷子的黄瓜丝放上面,搅拌均匀了,递给了孟氏:“实在不好意思,这家里一时也没啥好东西招待,这是凉面,最近天气热,中午吃这个最清爽不过了。” 孟氏老脸一红,觉得张春桃是在内涵她,可看张春桃神色平静,又怀疑自己多心了。 这早上走来到现在,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更不用说又哭了这么一会子,越发饿得慌。 加上这面碗接到手里,一股黄瓜丝的清爽之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还有那鸡蛋酱的香味,也扑鼻而来,勾得她忍不住就挑了筷子面条放入了嘴里。 面条筋道,冰凉爽滑,裹着鸡蛋酱的咸香,还有那黄瓜丝的清爽,一口下去,方才被日头晒得热气都消去了几分。 顿时也顾不得说话,埋头就吃了起来。 贺岩一贯是知道张春桃的手艺的,这几日在家里,除了惦念她的人外,最惦念的莫过于她做的饭了。 因此见张春桃给孟氏拌面条的时候,他就学着步骤,也给自己拌了一碗,一口面条下肚,眼神都亮了几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贺娟反应慢些,磕磕绊绊的也学着拌了一碗,尝了第一口后,屋里就没人说话了,只剩下吃面条稀哩呼噜的声音了。 他们三人也确实是饿坏了,张春桃知道贺岩的饭量,煮了这大半锅的面条,就怕不够。 没想到孟氏和贺娟也一人干掉了三碗,要不是实在吃不下去了,恐怕还想再来一碗。 倒是贺岩,见孟氏和贺娟都停下了筷子,这才将剩下的面条都包圆了,到最后,那鸡蛋酱都不够了,张春桃只得将自己昨儿个才做好的辣椒油给拿出来,给面上淋了一小勺。 那辣椒油又红又亮,喷喷香,还带着芝麻,合着面条一拌匀,那股子香辣气味,勾得贺娟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 心里倒是升起一个念头,别的不说,这未来嫂子的做饭手艺倒是真好,若是嫂子嫁到自家去,那岂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一想到这个,贺娟先前那还有几分隐约的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心里已经在盘算,今晚回去的路上,她就要劝劝亲娘,就为了嫂子这手艺,也得麻溜痛快的答应啊!最好是尽快就娶进门才好! 要不,今天的晚饭也在嫂子家解决了好? 贺娟的打算没人知道,就是孟氏,大约是吃得太饱了,此刻那抗拒张春桃的心,也松动了一些,觉得别的不说,这丫头灶上的功夫倒是真不错。 等贺岩吃完,张春桃起身就要收拾碗筷,被贺岩一把拦住了。 看了一眼贺娟:“你嫂子这么热的天,给咱们做饭,忙活半天了,也该歇会了。你吃了三碗面条,还坐着干啥?还不去洗碗去?” 贺娟很想说,那你还吃了半盆呢。 到底没敢说,老老实实的起身收拾碗筷。 张春桃也就稳稳的坐着,笑看贺娟端着碗筷去灶屋里去了。 孟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张春桃笑盈盈看过来的眼神,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张春桃自然知道,按照规矩,这来者是客,哪里有让客人上门还洗碗的? 一来这客来得突然,按照规矩也该提前通知一二,让她有个准备,就这么突然的上门了,自己能招待就不错了。 再来既然贺岩都给她做脸,护着她了,她干嘛要拆贺岩的台? 孟氏和贺娟先前那么对她,不就是瞧不上她,觉得她没依靠么?若是她再谦让两句,拦着不让,自己去洗碗了,只怕孟氏和贺娟不一定觉得她大度,反而觉得她果然是没依靠,所以这才上门说了两句好话,这不就软下来了么? 倒不如索性先将自己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强硬一些,只怕孟氏和贺娟还有所顾忌。 看孟氏方才那态度,不就是如此么? 三人对坐,孟氏不说话,张春桃自然也没啥话好说。 贺岩就算跟张春桃有无数的话要说,当着孟氏的面,自然也不能说出口,三人对坐了半日,也亏得一人手里端着一碗凉茶,不然真是大型社会尴尬现场。 还好贺娟虽然不会做饭,可收拾碗筷还算利落,本来也就三个人吃,倒是也容易,很快就从灶屋出来了。 出来后看看日头,忍不住就道:“大哥,时候差不多了,你答应里正一会子就回去的——” 贺岩朝着屋子外头看了一下,确实不能再耽搁了,顿时有些纠结了。 外头此刻日头还大,还正热呢,这个时候让孟氏和贺娟回去,他也不放心,带到卖粮食那里去,也不合适,那地方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又晒又热的。 可是真若将孟氏和贺娟留在这院子里,他也不放心,倒不是别的,就怕孟氏这个亲娘又出妖蛾子,比如再哭一场或者私下拉着张春桃说些不该说的话。 若是没有孟氏之前反对,也就罢了,可昨儿个他已经跟孟氏把话都说明白了,但是张春桃不知道啊。 要是孟氏哄着张春桃答应了什么,到时候拿这个来拿捏他们,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因此脸上显出了难色。 第两百二十九章 成了猪圈 偏贺娟不会看人脸色,还在催贺岩快走,说她们就在这里等贺岩就是了,让贺岩别着急,大不了今晚不杨家村去了,就在这里歇上一宿,明儿个回去也不迟。 贺娟自然是打着晚上再吃一顿张春桃做的饭菜,顺便找个机会溜出去见见马远志的主意。 不说贺岩了,孟氏先不干了。 虽然这张春桃的手艺确实不错,可这屋子,只要一想到是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住过的地方,她就浑身不舒服,肯定是不愿意留下的。 更何况,自己的闺女,那点子小心思都摆在脸上了,谁还看不出来? 再说了,张春桃这丫头看着就不好惹,自己这个未来婆婆都软下身段,亲自上门赔罪了,换做谁家的姑娘,不得前嫌尽释?不说感恩戴德吧,起码也要软化一下态度,对婆婆和小姑子热情一点吧? 可看看这张春桃,她是主人,做饭招待客人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能让未来的小姑子去洗碗呢?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可见心里还不痛快呢。 这丫头的那张嘴,自己是领教过了呃都,等贺岩一走,她本来就低了一头,在这屋里,万一那张春桃又说些难听的话,自己前头才说了要对她好,拿她当亲闺女,要是回话回重了,这丫头一会子跟自家儿子哭诉怎么办? 自家儿子现在这心思都在这丫头片子身上,肯定一哭一个准。 如今自己那把柄捏着儿子手里,真惹急了那小子把陈年旧事都攀扯出来,他们一家子可怎么活?自己这一趟做小伏低岂不是白做工了? 因此执意不从,只说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家去了,家里鸡和猪没人喂,可不能过夜。 贺娟有心苦劝两句,被孟氏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了。 贺岩想了想倒是可以问问村里那些一起出来的女人孩子们,她们估计是要回去的,不如和她们一起结伴回家,倒也安全。 再者这三人在一起,他不在场,怎么都不放心,还不如这样安排挺好。 等粮食卖完后,他正好也能单独跟张春桃说几句话,交代清楚事情。 也就干脆的起身,要带孟氏和贺娟走。 张春桃都懒得客套的留两句,只给孟氏和贺娟带着的竹筒里灌满了凉茶,将人送出了院子门,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看着贺岩他们走远了,张春桃回身关了院子门,想了想不放心,到灶屋一看,整个人都快炸裂开了。 灶屋里地上水渍横流,灶台上的水也没擦干净,抹布油腻腻的随便搭在锅沿边上,洗碗的水还留在锅里没倒,更不用说橱柜门开着,碗筷还在滴着水…… 张春桃平时有点小洁癖,她一般做饭的时候,都是一边做,一边顺手就将卫生做得差不多了。 所以今天做完这凉面的时候,除了锅里还留着煮过面条的热水用来洗碗,其他的她在等面条熟的时候都顺手收拾得差不多了。 哪曾想这贺娟只是来洗了个碗,反倒把这灶屋折腾得像是猪圈了? 真是惨不忍睹! 深吸一口气,张春桃挽起袖子开始收拾。 先去看贺娟洗过的碗,乍看没问题,伸手一摸,油腻腻的沾手,也不知道是怎么洗的。 张春桃只得将这碗筷全部搬出来,又将锅里的水全部舀出来倒掉。 重新烧了半锅的热水,加入了草木灰搅拌了一下,将那些没洗干净的碗筷和盆一并都放进去重新洗了一遍,搬到井边冲洗干净后,放在干净的筐子里,倒扣着等它们沥干净水分。 回头又将锅里的水倒掉,将锅又重新刷洗了一遍,借着灶膛里剩余的一点余温,将锅里最后的水汽烤干。 地上横流的水迹,也都被张春桃铲出来草木灰一一的洒在了上面,等草木灰吸干了地面上的水分,才又将灶屋里都清扫了一遍。 忙活了好半天,这灶屋才又恢复了往日干净整齐的模样。 外头碗筷在太阳下已经晒干了,才又收进橱柜里,上头还搭上了一块干净的白布。 至于抹布也都被张春桃清洗干净,晾晒在了院子里。 才忙活完,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才还喝了一口,就听到院子门被拍得砰砰响,还传来贺岩的声音:“春桃,是我,开门——” 张春桃唬了一跳,连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去开门。 门一打开,贺岩背着一个大背篓,汗流浃背的径直走了进来,见张春桃手里端着一碗凉茶,顺手就接了过来,三两口就喝干了,然后一抹嘴,直奔灶屋而去。 张春桃只得跟了进去,就发现,贺岩顺手将碗已经放在了灶台上。 正将背篓里的东西往外头拿,一只猪蹄,一副猪肝,还有什么豆角、茄子、空心菜、青椒什么的蔬菜,最后还搬出来半袋米来。 看到张春桃进来了,还不忘记叮嘱一句:“今天去迟了,只剩下这一只猪脚和猪肝了,你先凑合着补补身子,我已经跟屠夫说好了,明日给我留一块上好的肉,过几天再上山打点野味送来,你也别太简省了,有我呢!” 一面又将那半袋子米倒入米缸里,顺嘴还道:“这是今年的新稻米,刚下来的,我换了二十斤,你先吃着,过几天我再给你送点过来。身体是第一位的,吃食上千万别省,知道吗?” 说着心疼的看着张春桃瘦弱的身子,又自责起来。 先前跟张春桃一起做午饭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这灶屋里的情况,就剩几根黄瓜和辣椒在菜筐里,米缸里没有大米,只剩下几斤二合面了,几乎都被张春桃给舀出来做了午饭。 橱柜里,水井里,屋檐下也没有肉的痕迹,贺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只怕她身上没多少银钱了,又因为和孟氏发生了不快,心里没底,恐怕有银钱也不敢乱花,所以吃饭才如此简单。 那酱里面虽然能吃到点鸡蛋的味道,可那能有多少个鸡蛋?再说了,鸡蛋能有肉养人? 若是早知道张春桃那天回来后,受这样的苦,他哪里会忍得住?肯定连夜都会给她送吃食过来了。 第两百三十章 猪蹄 因此将孟氏和贺娟拜托给了村里要回去的那些女人,看着她们出了镇,贺岩只去粮仓那边给那些小吏们打了个招呼,约好了下次给他们送点野味什么的,事情就办妥了。 他带去的粮食自然是优先了,定得级别高,也没怎么扣他的秤,最后结账也爽快,算好了银钱,签字画押领钱就完事了。 剩下的就不用他操心了,有里正看着,出不了岔子。 他背着特意留下的一袋谷子,到镇上的米店里兑了二十来斤的新米,又赶着去相熟的屠夫那里,硬是抢下了人家自留的一只猪蹄和一副猪肝回来。 顺路又去认识的人家地里,现摘了新鲜的茄子豆角和辣椒,给了钱,一股脑的都给搬了过来。 张春桃看着贺岩忙忙碌碌的将东西搬出来,收拾归位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都说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贺岩虽然话不多,可他说到的都做到了,更不用说,这种程度的细心体贴,如果不是真的时刻关心着注意着,又怎么会发现她的米缸里米面不够了,菜也没剩下多少了? 虽然一来是因为张春桃不喜欢买一堆菜囤在家里,都不新鲜了,所以她一般是早上买最新鲜的回家。 加上她一个人住,真打算这几日把面吃完了,去买些新米来吃,谁知道今天贺岩就突然带着亲娘和妹子上门来了,她一点准备没有,自然做出来的饭菜看起来有些寒酸了。 可实际上,自己的身体,她自己还能不注意? 但是自己关心自己,是因为没人会关心自己。 可被人关心,时刻放在心里惦记着,那感觉自然就不一样了。 看着贺岩整理完食材站起来,还满头大汗的样子,却顾不得擦,就起身要往外走。 张春桃忍不住开口:“你去哪里?” 贺岩脚步一顿:“我,我去粮仓那边看看——”然后略微等了一下,没听到张春桃说话,那心就往下沉了沉。 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继续往外走,都到了大门口了,才听到张春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记得一会子回来吃晚饭。” “哎,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回来!”贺岩的声音中气十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 本来还打算晚上随便对付一下的张春桃,只得认命的又回灶屋里,将猪蹄和猪肝拿出来,打算晚上做来吃,给自己和贺岩都补一补。 秋收最是累人,贺岩眼见的都瘦了一圈,他一心念着自己,自己也就顺带的,稍微对他好一点吧。 这么想着,张春桃一边将猪蹄剁成合适的小块,然后下锅焯水去掉腥味的时候,顺便丢了两个洗干净的鸡蛋进去煮。 再捞出来冲洗干净后,又重新刷锅放水烧开,将猪蹄放进去。还好为了做酱,她昨儿个特意去买了一小坛酒,此刻倒了两勺在锅里,然后加少许的盐。 几块生姜拍碎丢到里面,再倒入酱油,放入一小撮花椒,一两个干辣椒,还有大料香叶什么的。 本来还应该放一点白糖提鲜的,可这小镇上哪里有白糖?最后放了点红糖也算是凑合了。 再将那两个煮熟的鸡蛋剥掉外壳,一并丢入锅里,然后盖上锅盖,灶里只留下一个细柴火,小火慢慢的炖着就行了。 猪肝切成薄薄的片,然后放水清洗到没有血水了,再放淀粉,盐、酱油抓匀腌制着。 辣椒切成块,放在一旁备用。 空心菜,本地又叫蓊菜,也摘洗干净,掐成段,这个时候唯有这个菜最泼辣,掐了尖尖后,没多久又会发出新的嫩嫩的尖来,是农家菜园子必不可少的青菜。 有的那家境富裕的,为了哄家里的孩子,还会掐这个菜的菜叶子,裹上面糊糊炸来吃,酥酥脆脆的也极好吃。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淘米下锅,这灶有两个灶眼,前头炖着猪蹄,后头这个自然用来煮饭。 张春桃也好久没有吃过纯正的农村的捞米饭了,此刻正好尝试一把。 新米淘洗干净,然后锅里放水,下米,煮到米断生五六成熟的时候,将米捞出来盛在筲箕里备用。 至于这米汤是好东西,张春桃留出了一小盆,一会子吃完饭,喝这个最舒服不过。 然后再将这已经断生的米倒入锅里,盖上锅盖小火慢慢焖着,就能焖出一锅米饭来。这种米饭最好是,尤其是锅底那一层锅巴,焦香酥脆,越嚼越香,就是牙口不好的人,不能吃这个,不然腮帮子都要疼上半天。 忙活完这一切,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 别的不说,张春桃如今已经锻炼出来,没有手表时钟,看天色就能估算大致时间的本事了。 更何况,附近的邻居家已经隐隐传来几声,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打开炖猪蹄的锅盖,顿时卤猪蹄的肉香扑鼻而来,这种霸道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的就吞口水。 拿筷子戳了一下猪蹄,已经软烂了,汤汁也收干得差不多了,将猪蹄盛出来放到一旁。 洗刷干净锅后,又快速炒了一个蒜泥空心菜,然后炒了一道酸辣青椒猪肝,顿时灶屋里就充满了酸辣的味道。 贺岩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进院子,那卤猪蹄的香味就被一股酸辣之气给压住了,贺岩忍不住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听到动静,张春桃探头出来一看,就让贺岩去洗手,准备吃饭。 贺岩将院子门关好,这个时候庄户人家大多数晚饭都摆在院子里吃,一来亮堂,二来小风吹着也凉快。 他进堂屋里,将饭桌搬了出来,帮着张春桃将饭菜都端到了桌上,这才去洗了手,等张春桃过来。 虽然只有两个人,可一个卤猪蹄,一个酸辣青椒炒猪肝,还有一个蒜泥空心菜,分量都十足。 尤其是那猪蹄卤得绛红透亮,热气腾腾的,上面撒着一层切得细碎的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筷子挑上一块,那蹄筋炖得软烂,在筷子头上颤巍巍的,裹着酱汁,一入口,软糯Q弹,带着酱香,最后涌上舌尖的是丝丝的辣,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再配上两口新米做的米饭,实在是痛快。 两人都不是那种假客气的人,一人夹了一块猪蹄就埋头苦吃起来。 尤其是贺岩,这秋收几日,心里有事压着,加上孟氏的手艺一般,着实没吃好。 中午那一顿算是开胃,这一顿才是大餐,真是恨不得连舌头都吞进去。 第两百三十一章 从中举说起 就两个人,将这三个菜,还有半锅米饭,一小盆米汤全部一扫而光。 贺岩仍旧十分有眼色,一吃完就麻溜的起身,将碗筷收到厨房去洗。张春桃虽然知道贺岩是个干活利索的,可到底中午贺娟的惊吓太大,还是忍不住跟了进去。 就见贺岩麻溜的就着锅里的热水刷着碗筷,因着猪蹄和猪肝油多,那晚上就有些油腻腻的,他也熟练的就从灶膛里铲了草木灰放到锅里,等泡出水来洗。 这是庄户人家都知道的,讲究些的用皂角泡水来洗碗筷和衣裳,图个方便的,用草木灰的居多。 当然,一般庄户人家,能混个肚子半饱就不错了,大多是菜糊糊面糊糊之类的,少油少盐的,基本用水冲冲就干净了。 张春桃见了这才放下心来,索性也就靠在灶屋门边,跟贺岩说起话来。 今儿个孟氏和贺娟亲自上门道歉,是张春桃没想到的。 她心里这几天也想过了,贺岩先前虽然说得诚恳,可如今这个时代,就是孝字当头,若是孟氏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贺岩这个做儿子的,难道真能为了娶自己,逼死自己的亲娘不成? 所以她心里是做好了,两人婚事不成的准备的。 偶尔也会想一想,若是贺岩真的能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相比也顶多是孟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了,以后顶多老死不相往来。 没曾想,贺岩居然能让孟氏和贺娟先软下身段来赔不是,这就厉害了! 先前是当着孟氏和贺娟的面不好问,此刻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贺岩自然也知道,他为啥让孟氏和贺娟先回去,自己留下来,一是要看着村里那边的粮食交税都完事了,二来自然也是因为要跟张春桃好好谈谈。 所以张春桃一开口,他就老老实实的将昨日跟孟氏的话都交代了,尤其最后还道:“春桃你放心,当初贺家分家的时候,家里的田地分成了两份,本来该是大伯和我家一房一份。因着大伯在外地不要,所以就一直在爷爷名下,算是大伯给他们两老养老的。” “爷爷奶奶去世前,就已经说了,这田地都是留给我的,地契也都在我的手上,水田六亩和旱田十亩,因着都挂在大伯的名下,倒是不用交税。别的不说,就靠着这些田,也够养活咱们俩了。” “我还能上山打猎,以后打猎卖的收入都给你收着,。你放心,我能养活你的!”这是让张春桃放心,他心里有成算,嫁给他不会过苦日子的。 张春桃一听倒是乐了,这是交代婚后的财产和表明婚后会将家里财政大权都交给自己了? 态度倒是挺端正的。 不过,事情的关键点不在这里,而是贺岩的身世。 她本以为贺岩是贺桥和孟氏的儿子,怎么听这话,不对啊?倒像是贺岩是孟氏和其他人的孩子? 贺岩就这么说出来,就不怕自己多想? 抬眼看去,贺岩虽然看似在认真的洗碗,可一个碗在他手里已经洗了半天,若是人估计都被洗秃噜皮了,还没放下呢。 那眼神,不时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 好嘛,这是等着看自己的反应呢!张春桃索性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灶前,摆出长谈的架势来:“你的身世,方便说吗?” 贺岩垂下眼睫好一会子,才娓娓道来。 这事还得从当年贺林中举说起。 贺家两老当年压着贺桥,供出了贺林这个举人,家里宽裕了后,对贺桥这个小儿子,也不是不愧疚的。 自然是想着法让贺林多提携贺桥,也是补偿他的意思。 偏生贺桥却非要娶孟氏这个丫头当媳妇,差点没把贺家两老给气死,这大儿子娶了大家小姐,小儿子娶大儿媳妇家的丫头,这成什么样子?以后小儿子怎么跟着大儿子做事?岂不是后背都要被人戳烂? 将来出门行走,就算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愿意帮忙,可谁不知道这小儿媳妇是个丫头?谁带小儿子一家玩?更不用说以后生了孩子,别人的娘都是千金小姐,自家的娘被人当着面说是使唤丫头,难道很有脸不成? 就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也受牵连啊,好端端的跟个丫头当妯娌,谁心里不膈应? 偏生贺桥也不知道怎么了,铁了心就要娶孟氏,还说动了贺林,两老最大的倚靠就是贺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这贺林和大儿媳妇的家是呆不下去了,回到杨家村这老家,没人知道,安稳过日子也就罢了。 因此贺桥跟孟氏一成亲,就被贺家两老给带回了杨家村。 这孟氏本就是当初逃荒被卖到李家的,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到了婆家,除了公婆就是贺桥了,谁都不认识。 加上贺家老太太心里憋着气,这回了老家,自然想着法的要出这口气。 她是婆婆,想寻儿媳妇的不是,给儿媳妇立规矩,岂不是天经地义?加上在大儿子那里,大儿媳妇是官家千金,她是个乡下婆子,自己儿子要做官还得靠着大儿媳妇娘家呢,所以这个婆婆当得就十分的没底气,是半点不敢挑大儿媳妇的刺。 可这小儿媳妇就不同了,因此那满腹的不高兴,都冲着孟氏来了。 孟氏还能怎样?她是儿媳妇,再者她也感激贺桥娶了她,开始的时候也是任劳任怨,不管贺家老太太如何刁难,那都是乖乖忍受的。 直到她怀了贺娇,贺家老太太看在她肚里的孩子份上,也就少做妖了。 可没想到生下来是个闺女,贺家老太太就又不高兴了,她两个儿子,大的成亲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小儿子倒是有消息了,却是个闺女。 可再不高兴,毕竟是第一个孙女,贺家老太太还是该照顾的一样没落下,嘴里嫌弃着贺娇,也没真虐待自己的孙女,毕竟是自家骨肉不是? 只是等贺娇半岁后,贺家老太太就催着贺桥和孟氏,该再怀个儿子了。 孟氏也知道,只有生下儿子来,她在贺家才算站稳了脚跟,因此倒是将贺家老太太的话听了进去,夫妻两人也是十分努力。 偏生不管怎么努力,一两年了,孟氏的肚皮也没个动静。 第两百三十二章 喝醉 贺家老太太就急了,俗话说的好,先开花后结果,这小儿子家好歹还算开了朵花,大儿子家如今连个花苞还没打过呢,莫非贺家要断了香火不成? 大儿媳妇她不敢催,只得将全部的指望都压在了孟氏身上。 到处求神拜佛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些苦药汁子回来让孟氏喝,说是什么喝了就能生儿子。 甚至后来走火入魔,还请人算命,算小儿子夫妻俩啥时候同房才能生出儿子来,数着日子,算着时辰,将小儿子夫妻赶到屋里去,然后她在外头院子里求漫天神佛。 这种搞法,孙子是没求来,倒是差点把贺桥和孟氏给逼疯了。 贺家老爷子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倒是呵斥了贺家老太太一番,算是把这一茬揭过去了,贺桥夫妻才算勉强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结果贺家老太太郁结在心,没多久就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下可把贺家人吓坏了,忙给贺林送信,让他快回来见见贺家老太太,迟了说不得就见不着了。 贺林接了信也是吓了一跳,到底是亲生母亲呢,也就忙告假回家探望了一番,至于他的妻子李氏自然是没跟着回来。 贺林回来后,贺家老太太见到大儿子,先是问大儿媳妇肚皮有动静没?一听说没有,顿时嚎啕大哭,只呼对不住贺家列祖列宗,这贺家只怕是要绝后了,她这辈子是抱不上孙子了。 一家子上前安慰了好半日,终于将贺家老太太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私下贺家老太太就问贺林,既然那李氏不能生,能不能纳个能生样的丫头?好歹她儿子也是举人老爷了,总不能真绝后了吧? 贺林难道不想要个儿子吗?他成亲也好几年了,李氏肚子一直没动静,难道他不着急?只是他到底要靠着李家,自然不能过分,若是李氏主动给他纳妾,他顺手推舟也就罢了,可李氏一直不提,他自然也不好主动说不是? 因此只露出难色来。 贺家老太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又哭了一场,倒是有了一个主意,只说在村里给贺林寻个好生养的妾,让贺林趁着这一段时日在家里,赶快纳了人家,说不得运气好能怀上。 反正那李氏自持身份,不会回这乡下老家,这妾要是生了孩子,也能在老家养住。 若是真生个儿子,贺林也有后了,将来要是李氏生了儿子,这个儿子就留在乡下,有家里的房子地,贺林再私下补贴一点,也就够了。 要是李氏生不出儿子来,那乡下这边生下儿子,岂不是就免了贺林绝后之苦? 贺林一听,这法子倒是不错。只要操作的好,李氏那边不会知晓,这边真要能生个儿子下来,有爹娘和二弟一家照看,多给些银钱,也碍不着什么事。 只是到底要脸面,只说考虑考虑。 贺家老太太难得听到贺林松口,立刻头也不疼了,胸口也不闷了,神清气爽第二天就下了炕,满村里要给贺林寻个好看又能生养的丫头,趁着儿子在家这几日,成其好事,最好能立马就揣个娃才好。 贺家老太太这动静,自然没瞒得过家里人,贺家老爷子也是苦孙子久矣,当然也是赞同的,在他心里,自己儿子是举人大老爷,纳个把妾算什么? 贺桥和孟氏自然更不好说什么了,见贺家老太太如今全部心思都去给贺林寻妾去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恰好村里有人娶媳妇,和贺家的关系还不错,就请贺家人去喝喜酒,因着贺林回来了,还求他做个主婚人,也是体面的意思。 都是乡里乡亲的,又关系不错,贺林自然不好拒绝,也就去了。 婚宴上那肯定是人人都来敬酒,贺林勉强推脱了几杯,可敬酒的人太多,到底是喝高了。 贺家老爷子看着不成,让贺桥将人送回家休息。 贺桥因着成亲那家和自家关系不错,将贺林送回家后,就又回去帮忙了。 贺家老太太带着贺娇,正趁着吃酒店机会,还在寻摸妾呢,家里只剩下孟氏,被贺桥交代给贺林熬一碗醒酒汤。 她熬好了醒酒汤后,就送去了贺林的屋里。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喝得醉醺醺的贺林给按到了炕上…… 贺林发泄了一番后,翻身睡死了,孟氏羞愤不已,又怕又慌,胡乱的穿好了衣服出来,本是要寻死的,恰好贺娇要娘,被贺家老太太带回家了。 她等不得,前脚就跑进院子,贺家老太太还在后头。 孟氏看到了贺娇,那寻死的心才暂时熄灭了,若她真死了,闺女咋办?自家当家的咋办?她舍不得闺女,也舍不得自家当家的。 也亏得没人看见,她一咬牙,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想来若是贺林醒了也不敢说,他可是举人,干了这样的丑事,只有更怕的。 可孟氏哪里知道,她以为没人看到,其实都被贺家老太太看到了,她今儿个寻摸了一个不错的姑娘,心里高兴,又听说贺林喝多被送回家了,就想着回家去照顾儿子,顺便跟他说说,寻个日子将人给抬进门来。 路上贺娇遇到同村的孩子一起玩,她也就叮嘱了两句就回家了,结果一进院子就发现了不对,大儿子住的屋子,门也没关好,怎么里面还有动静? 蹑手蹑脚的凑近一看,差点没惊呼出声,自己大儿子正压在孟氏身上,孟氏满脸都是泪,挣扎不开。 这可是大丑事!若真是暴露出去了,别说大儿子这个官做不了了,就是一家子在杨家村也抬不起头了。 贺家老太太当机立断,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出了院子,还怕被人发现,就在外头守着,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忙去把贺娇喊回来,让贺娇先进去,自己才慢慢的在后头跟着回来。 果然,孟氏出来后,看到贺娇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抱着孩子进屋去了,贺家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就怕孟氏豁出去闹出来,那就坏了事了。 如今孟氏没闹事,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进了大儿子的屋,急忙收拾了一下,也免得被外人发现不对。 贺家老太太一直守着贺林,等他醒来,问贺林醒酒了没,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 第两百三十三章 贺林的决断 (前一章有修改,麻烦先重看前一章再接着看哦~~) 那妾也不知道跟谁说话,被拖得一直没回来,孟氏抱着贺娇一直没出屋子。 贺家老爷子和贺桥还在那成亲的人家,像他们两家这样的关系,只怕要吃了晚饭,闹腾半宿才回来呢。 贺家老太太等得心急如焚,后来实在忍不得了,再挨下去,家里人都回来了,万一孟氏跟小儿子哭诉了,那可怎么办? 因此等不得了,一狠心,打了一盆井水进来,将帕子浸透了,然后一股脑敷在了贺林的额头脖子上。 贺林虽是睡死了,也被他亲娘的这操作给惊醒了。 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发火,还没等他开口,劈头就被自家亲娘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 他本就是极为精明厉害的人物,看自家老娘脸色难看,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只揉着额头努力回想了半日,才说,记得喝醉了酒,然后被送回来了,后来好像新纳的妾进来了,然后就顺理成章那啥了么。 第一反应就是,莫非因为喝醉了没个轻重,伤了妾不成?当下还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个买来的妾,就算是伤了,还能如何?值得把他叫醒吗? 贺家老太太见大儿子这模样,又气又急,三言两语的就将事情交代清楚了,然后问贺林怎么办? 贺林一听,再多的酒也吓得彻底清醒了,眼神一暗,这可是大丑事,若是被对家知道了,他这辈子的仕途就到头了。 当下就问,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谁知道吗?听贺家老太太说没有别人了,这才先松了一口气。 想了一想,贺林很快做了决断,既然孟氏当时没有喊叫闹出来,那后续基本也就不会再闹了,不然她一个女人家,真闹将出来,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落不着好下场。 要是孟氏聪明点,就知道这事咬死了藏在心里,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还能有条活络。 不然只要闹开了,自己可以说是喝醉酒了,什么都不知道,是孟氏自己主动勾引的自己。 再给老二赔个不是,大不了以后给他再娶个更好的也就是了。 而孟氏真闹开了,又能如何?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还能留下,自然要休了。老二能甘心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 贺林更担心的是,这事背后是不是有人设计,那妾为什么这半日了还没回来?若是那妾老老实实的就回家了,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不是那妾被人收买了,故意设下这样的局来? 妾后面有没有人?是谁主使?目的是什么?这才是最关键的。 因此只让贺家老太太别担心,也别管孟氏,将其中的厉害分说给了贺家老太太听。 贺家老太太先是松了一口气,过一会子才回过神来,只期期艾艾的说,那岂不是对不住老二了?一面又恨孟氏,这个贱女人,这是要害了自己两个儿子啊! 贺林不耐烦之极,这算啥?一个女人罢了,真要是看她不顺眼,等过上一段时日,悄没声的将孟氏给处理了不就是了?值得这样? 到底如今还要指望贺家老太太给他打听事情,只好耐心哄了贺家老太太半日,说确实对不住二弟了,可这事关全家,到底不能传出去。大不了以后他这个做哥哥的多补偿弟弟了,不然难道真要他给老二去跪下不成? 贺家老太太听了这话,那对小儿子的一点愧疚立刻就压了下去。 母子俩又商量了半日,贺林让贺家老太太去打听那酒的来历,他也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做。 正说着,那妾回来了,进了屋,看到母子俩倒是吓了一跳。 贺家老太太问她去哪里了,这半日才回来,自家老爷都不伺候了?谁家做妾是这样的? 那妾年纪本来就不大,又是乡下长大的,没啥心机,只听贺家老太太问,忙说是遇到了没出嫁前的小姐妹,今天看到了,她们见她穿得戴得都没见过,连气色都比以前好,十分羡慕。 就拉着她远远的到树下问她成亲后日子过得如何,还说好几个姐妹都羡慕不已,听说举人老爷又清俊又斯文,都恨不得也给贺林做妾呢。 所以这才耽误了半日功夫回来。 贺林心里怎么想不知道,贺家老太太气了个半死,将那妾骂了半天,让她到外头跪着去。 自己急匆匆的去了办喜事那家,去打听那酒的事情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日敬酒的时候,人太多,酒不够了,有人就索性把那家当家的泡的那啥鞭酒给倒出来,然后,贺林因为被敬得多,多喝了两杯,所以才—— 那妾也是查了身份,暂时看不出什么可疑。 贺林当机立断,本来还打算在老家呆上几日,享受几天新妾的滋味,结果出了这档子事,真是恨不得拔脚就走,勉强忍耐到查出酒的问题后,是断断再忍受不了了。 收拾了东西就要走不说,本来那妾是要留在老家的,也直接就被贺林一起打包带走了。 那妾后来听贺林写信回来说,跟着去了任上水土不服直接就去了,让给了那妾家里几两银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而孟氏那几日,只借口身上不舒服,就没出屋门,一直等贺林走了,她才敢出来透透气。 只不过自那以后,孟氏的话就少了,也不出门了,只闷在家里。 贺家老太太看着孟氏就心里不痛快,想着法子的折腾她,直到一个多月后,孟氏晕倒了,请了郎中一看,才知道她怀孕了。 贺家老爷子和贺桥自然高兴坏了,可贺家老太太是又纠结又高兴,为啥,算着这日子,莫非是自己大儿子的种?可贺家老太太不敢说啊,只得闷在心里。 孟氏平日里跟贺家老太太这个婆婆不合,此刻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也是掐指一算,也搞不清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贺林的还是贺桥的了。 战战兢兢的直到生下了贺岩,一见是个儿子,贺家都乐疯了,终于贺家有后了。 贺家老太太越发觉得只怕这孙子是大儿子的,毕竟自家小儿子跟孟氏这两三年了,吃了那么多药,连屁都没生一个呢。 一时又怪贺林,这么好的种子咋往自家田里就撒就没效,偏偏在孟氏这破田里倒是长出好苗子来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 这事情不对啊 这贺桥得子的消息,传到贺林那边,没多久,贺林那边就送了贺礼回来,比当日生贺娇给的贺礼那真是重好几倍,当然信上说是贺家有后,他也跟着高兴云云。 可在贺家老太太和孟氏心里,只怕是以为贺林也觉得这孩子是他的种,所以才送了这么厚的贺礼回来,这是私下贴补自己的儿子呢。 贺岩渐渐大了后,也是读书天分颇高,贺桥也是心中大慰,觉得自己儿子也继承了自己的天份,好好培养一番,将来说不得可以弥补他当年的遗憾呢。 因此才会说话,就抱在怀里,将那三字经,千家文教给贺岩,三四岁就能倒背如流了。 贺桥在贺岩五六岁的时候,就给他寻了个附近最好的私塾进去。 按理来说,这样的孩子,谁家不疼如珍宝。 可孟氏因为心结,对贺岩一贯都是不怎么亲近的,远远比不上贺娇,尤其是后来怀了贺娟后,更是一门心思都在肚子里的这一个上。 贺家老太太看在眼里,就觉得孟氏这事虐待了自己的乖孙,婆媳俩三天两头的怄气。 孟氏只会在屋里哭,哭得几乎见红,孩子都快保不住了,还是贺桥不知道寻了贺家老太太说了什么,然后强硬的分家了,带着孟氏出来单独盖了如今的院子住下了。 这院子盖好后,贺娟就出生了。 盖新院子,家里又增添了一口人,贺岩还要读书,那家里的银钱就不凑手了。 孟氏就提出来,让贺岩不要读书了,说开销太大了,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倒不如回家来,跟着贺桥后头干些农活,补贴一下家用了。 贺桥自然不同意,还是贺家老爷子和贺家老太太出面,说贺岩读书的钱,他们掏就是了,又骂孟氏见识浅薄,眼皮子浅,就为了省钱,连孩子读书将来飞黄腾达的路都要堵死,哪里配做亲娘云云。 这么一闹,虽然贺岩继续读书去了,可是跟孟氏之间,越发生疏了些。 再后来贺岩读书天份不错,老师也颇为赞赏,看他功课差不多了,就让他去参加县试去小试一下身手,历练一下。 结果就在出发赶考的前一天,贺岩喝了孟氏给他的一碗汤以后,没多久就上吐下泻,连床都下不了,更不用说去考试了。 迷迷糊糊半夜醒来,屋里就他和孟氏两人,贺岩听到孟氏小声的哭,一边哭一边说着让贺岩别怪她,她也是没法子了,若是贺岩真的去考试,成了童生,将来考上秀才了可怎么办? 贺林到如今都还没孩子,若是听说了贺岩读书天份好,万一把他抢走了怎么办?她已经对不住贺桥了,真要让贺林把贺岩带走,那贺桥怎么办?思来想去,只能委屈贺岩了,只要他不出众不拔尖,想来贺林是不会要一个平常的种田儿子的。 这番话直接将他炸傻了,也亏得他听傻了没反应,所以孟氏不知道。哭了一会子后,被贺桥进来劝着回去休息了。 贺岩当时才十二岁,放在一般庄户人家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可受到这样的冲击,加上身体本就上吐下泻伤着了,没多久就发高烧几乎没烧厥过去。 等他再度迷迷糊糊的醒来,又听到了贺家老太太和老爷子的抱怨。老太太怀疑贺岩生病就是孟氏在作怪,老爷子正说老太太胡说八道,哪里有亲娘老子拦着不让儿子上进的? 老太太不慎脱口就说出那又不是老二的儿子! 老爷子听这话音不对,一番追问,老太太没扛住,索性都交代了。 老爷子又气又急,只骂老太太和贺林糊涂,一面又问,怎么就说贺岩是贺林的儿子? 老太太理直气壮,说什么贺岩长得和贺林小时候一模一样,又说这聪明劲就是随贺林,不然能这么会读书?最后又说,若真是贺桥的儿子,孟氏能给贺岩下巴豆,让他不能参加县试? 说道这里又骂孟氏心肠狠毒,对自己儿子都下这样的毒手。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只拦着老太太,让她以后这话千万别说漏嘴了,不然让老二怎么看? 老太太这才住嘴了,两人又哀叹,若是贺岩托生在贺林媳妇的肚子里该有多好? 可怜贺岩年纪小小,就听到这样的丑闻,事关自己的身世和这个家,几乎觉得天都塌了。 那场病,缠缠绵绵拖延了小半年,贺岩身体才算慢慢好起来,好了后,他就再也不看书不拿笔了,贺桥问起,他只说这一场大病,都记不得了,脑子也没以前清楚了,再去考试也是浪费,以后不要再提了。 贺桥忙请来大夫给贺岩检查,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也有可能高烧烧坏了脑子的,像贺岩这样已经是万幸了。 贺桥虽然失望,可也没法子,也就渐渐熄了这心思。 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得知后,郁结于心,也是没多久就去世了,也许是心中有愧或者是别的什么,倒是将他们当初名下的东西田产,一并都给了贺岩。 贺林在两老闭眼睛前赶回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后来贺家老爷子老太太走后,贺林等两老的五七过了就告辞,临走之前,将镇上院子的地契交给了贺岩。 再后来,三年孝满,贺林寄回来一封信,说是远调到千里之外去了,恐怕到年老才会落叶归根,让贺桥和贺岩替他每年清明多给贺家老爷子老太太烧两柱香,聊表孝心。 至那以后,贺桥的身体也慢慢的垮下来了,直到去世,临终前只拉着贺岩的手看着他,好半日才当着大家的面,说他时候,贺岩以后娶妻生子,都由他做主,任何人包括孟氏都不能出手拦着。 还让孟氏当着大家的面都表态了,这才闭上了眼睛…… 说完这一切,贺岩的眼圈都红了,想起贺桥临终前那一幕,他就已经知道,贺桥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一切,只不过他一直隐忍不说而已。 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害怕孟氏在贺岩的婚事上出昏招,还是别的原因,才说出这个遗愿来。 贺岩的这十几年,都是在贺桥这个父亲的保护下长大,直到他死,都给贺岩做了最好的安排,这等慈父之心,想起来都让人心疼。 所以,看在贺桥这个父亲的面上,孟氏和贺娇还有贺娟只要不太过分,贺岩都愿意去忍耐。 说着,贺岩看了张春桃一眼,他这是将自己的一切,身世、家当、肮脏的,不堪的,全部都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就等着张春桃的宣判了。 张春桃听完后,抬头对上贺岩期待的眼神,第一句话却是:“这事情不对啊,难道你们没发现吗?” 第两百三十五章 忍不住黑化 贺岩眨巴眨巴眼睛:“哪里不对?” 张春桃拍拍手,站了起来:“来,我给你总结了一下,你奶奶和你娘认定你是大伯贺林的孩子的原因有二,一,说你小时候长得像贺林;二,你读书天分高,像贺林,对不对?” 贺岩点点头,有几分迷茫的看着张春桃:“难道不是吗?” 张春桃冷笑:“先不说你大伯贺林成亲多年膝下一个子女都没有,能不能有孩子还两说呢。我就问你,你爹跟你大伯像不像?” 贺岩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记得给爷奶买院子的时候,大伯看起来跟爹其实还有几分相似的,不过大伯面色白净,更显年轻,倒是爹常年在地里劳作,黑瘦了些,看着倒是比大伯还年纪大些。” 说到这里,情绪又忍不住低落了些。 张春桃嗤笑出声:“那自然,你大伯考中了举人,又做了官,春风得意,时刻有人伺候着,那肯定是保养得宜。而你爹少时就放弃读书,在田间地头日晒雨淋,自然看起来显得苍老。可到底是同胞兄弟,相差也不过几岁,自然是有几分相似的。” “再者刚出生的婴孩,只要喂养得好,都是白白胖胖的,你五官只要和他们两人相似,可一个黑,一个白,自然看起来像白的那一个,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更不用说天下之大,还有那没有血缘关系,都能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呢!侄子肖似大伯,在乡下再寻常不过了?” “再说那读书天份,听你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爹读书不如你大伯?可你还记得那日的媒人赵婶子,她说起当年来,可是你爹读书天分不在你大伯之下,只不过家里穷,只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你大伯不肯放弃,所以你爹才无奈之下弃了学业,下地干活挣钱,供你大伯读书呢。” “怎么就不能是你遗传了你爹的读书天分?反而扯到什么大伯身上去?我听你先前话里,小时候你的三字经还有千字文可都是你爹教给你的,你细想想去——” 说到这里,看到贺岩整个人都傻住了,到底没忍心,还是多了一句嘴:“既然你什么都不瞒着我,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好听,或者有些惊世骇俗,不过你听听也没妨碍。” “你大伯这种情况,如今他也四十多了吧,就算他再忌惮你大伯母,可年过四十而无子,想来也拦不住了,只怕是纳了不少妾,只是都白费了是不是?” 贺岩点点头。 “你大伯这种情况,唔,怎么说呢,其实就是大概率生不出孩子,问题不在你大伯母和那些妾身上,而是在你大伯身上。你爹跟你娘一共生下你们三个,那就证明你爹娘的身体是没问题的,你细想想去——” 张春桃到底将后面那句,贺林哪里来的实力,一次就能让孟氏中招?还一举得男的话给咽下去了, 想来不过是贺家老太太不肯相信自己大儿子这方面不行,所以一厢情愿的认为贺岩这个孙子是贺林的罢了。 还有孟氏,出了这事她一直有心理压力,或者说有一种罪恶感,加上跟贺桥生了贺娇后多年没动静,所以才产生了怀疑。 又有贺家老太太在里头添油加醋了一番,所以也被带偏了。 若是在现代,这有何难,直接亲子鉴定就是完事了,可在这个时空,倒是只能从这些去分析了。 只可惜了贺岩还有死去的贺桥,如果他知道了所谓的真相,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就是贺桥和贺岩了。 真是没文化太可怕!明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率,贺岩本就是贺桥的亲生儿子,却被两个糊涂女人,自家在家没事瞎琢磨瞎想,官盐当成了私盐卖,堂堂正正倒被折腾成这种不尴不尬的位置。 贺岩并不傻,他本就打内心来说,并不承认自己是贺林的儿子,只可惜他亲娘和他奶奶都这么说,让他不得不接受。 可即使这般,他心中的父亲也只有贺桥,为了贺桥他可以忍受孟氏的偏心和不公这么多年。 多少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真的是贺林的儿子吗?会不会弄错了?有没有可能他就是贺桥的儿子? 此刻听了张春桃的话,眼前那些迷茫,那些不甘,统统都散开了去。 再回想当初贺桥去世之前,除了交代说他的婚事自己做主外,就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已经说不出话了,还一直盯着他,眼里都是不舍和期盼。 那种眼神,那种深刻的情感,如果不是父子骨血,如何会有? 再回想自己病好后,借口说脑子不清楚,记不得书,拿不得笔后,贺桥开始还为他着急,后来再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以后每次跟他在一起说话,总会说,你是我儿子,当然随我!或者你是我儿子,我还不清楚之类的话。 …… 会不会,会不会其实贺桥心里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 贺岩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定了定神,将自己想起的贺桥当时的一些做法,慢慢的说给了张春桃听。 他现在是当局者迷,关心者乱,已经不敢用感情去剖析贺桥了,只能寄希望在张春桃身上。 看着张春桃冷静的面容,不急不徐的分析,整个人都跟着冷静了下来。 张春桃挑了挑眉毛,哟嗬,这贺桥,她本以为是最无辜的最可怜的那一个圣父呢,没想到,倒是有点意思。 若真如贺岩所说,只怕这贺桥身上也藏着不少秘密呢。 张春桃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一下, 若是她是贺桥,自己的妻子被自己的大哥欺辱,还不敢吭声。 家里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讨个公道。大哥更是装作无事人一般,拍拍屁股就走了,半分歉意都无。 这也就算了,妻子生下了盼望已久的儿子,他终于觉得生活有了希望的时候,却被自己的亲娘和妻子认为这个儿子居然是大哥的!这是何等的羞辱! 他为了儿子,忍了下来,打算着养大儿子,好好培养他,将自己这辈子的心愿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眼看就要达成所愿了。可蠢货妻子,却一碗泻药断送了儿子的前程,也将自己这辈子的机会给彻底的断送了。 不仅如此,还让儿子知道了这桩丑事,让儿子背负了这些!从此不敢拿笔,不敢考试! 俗话说的好,断人前程,不共戴天!就算是个圣父,遭遇了这些,还是来自最亲的人,恐怕都要忍不住黑化吧? 第两百三十六章 滴骨认亲 换做是她,会如何? 只怕是拼了命,也要锤爆了贺林的狗头,才能解了这心头的恶气。 只可惜,她不是贺桥,贺桥也不是她,留下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道能有啥用? 贺岩若不是遇到自己,只怕一辈子还以为自己是贺林的儿子,因为这个而备受折磨呢。 至于贺桥到底是真圣父,还是有其他目的,此刻不是张春桃考虑的。 她心里已经在琢磨了怎么将贺岩是贺桥亲生子的事情给敲瓷实了,贺家那两偏心为老不尊的老头老太太已经死了,外人不知道。 贺林那边让他且误会去,只是孟氏这里,把她的想法扭正过来,让她坚信贺岩是自己和贺桥的儿子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亲子鉴定不行,滴血认亲呢? 宫斗小说电视剧中,不都是来这么狗血的一招么? 宋慈的洗冤录中,不是也记载过么,滴骨认亲,若是血能迅速渗透入骨中,那就是证明是亲生,若是不能,那就不是亲生。 当然科学解释的话,那是因为死去的人久了,骨头身上的皮肤组织什么的都腐烂溶解消失了,剩下的白骨已经发酥,滴任何人的血都会沁入到骨头里去。 要么就是那种滴血认亲的合血法,一碗水,将两个人的血滴进碗里,要是能相溶,那就是亲生的,不能相溶,那就不是亲生的。 如今贺桥已经去世,倒是这滴骨之法更合适。? 到时候孟氏亲眼所见,想必是不会再怀疑了吧? 若是以后贺林找上门来,那滴血认亲不相溶的法子也是有的,只管使出来就是了。 因此,在贺岩期盼的看过来的时候,张春桃斩钉截铁的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滴骨认亲!” 四个字,让贺岩眼前一亮,这个法子他当初也听说过,只不过孝字当头,他也不忍心惊动长眠地下的贺桥,所以一直搁置了。 此刻也还有点犹豫。 可张春桃的话立刻就让他打消了这点子犹豫。 “我要嫁的人,是贺岩,不是因为你是贺桥的儿子,或者说是贺林的儿子!可难道你不想堂堂正正的身为贺桥的儿子活着吗?为什么要成为那见不得人的存在?就算如今我不介意,可这个事情不弄清楚,就这么含混着,将来若是贺林一直膝下无子,要将你带走,你怎么办?” “到时候伯母万一昏了头,为了你的姐姐和妹妹,而将你推出去,怎么办?到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伯母亲眼所见,让她知道都是她自己误会了,一来也能解了你们母子多年的心结,二来,也能让伯母从这么多年的内疚和悔恨中抽身出来。” …… 贺岩也是个果断的人,当场就拍板:“既然如此,明天我就回去,春桃,你——” 停顿了一下,才问:“你,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还是——” 张春桃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又想着把这事情做稳当了,肯定是要在一旁看着才好,不然出现疏漏岂不是前功尽弃? 也就十分痛快的答应了:“我自然是跟着你一起去的。” 贺岩听了,忍不住心中激动,顾不得手里还湿漉漉的,就上前两步,抓住了张春桃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贺岩的手宽厚又火热,可他的心确实忐忑的,方才的果决此刻烟消云散,忍不住又纠结起来:“万一,万一我真是贺林的儿子,你——” 张春桃心里想着,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保管这事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面上不显,还努力安抚道:“如果是伯父的儿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真不是,那你也没什么损失,不和现在没啥区别吗?” 贺岩手一僵,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只是感觉没有被安慰到,反倒有些扎心。 不过这么一句,让贺岩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说的也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如今的模样,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坏了呢? 更何况,他此刻才想起来,先前张春桃说的那句话,我要嫁的人,是贺岩。 整个人立刻喜形于色,这是原谅了他,已经不生气了的意思吧? 当下什么滴血滴骨认亲的都抛到了脑后,先把媳妇哄到手再说:“那,那春桃,咱们回去就顺便把日子定了,下个月,不,这个月就娶你过门,你看好不好?” 张春桃冲贺岩呵呵一笑,丢给他两个字:“做梦!” 甩开贺岩的手,径直出了灶屋。 这个天气,上午到下半晌,张春桃都会在院子里晒上一大盆水,这样晚上洗澡就不用烧热水了。 此刻去摸那盆水,温度正合适,这在灶屋里忙活了一天,头上身上都是油烟的味道,当然要赶快洗澡洗头发才好。 这几日张春桃将这院子她住的那边厢房边,靠后边院墙搭着的一个小屋,收拾了出来当作浴室。 又在山上采摘了不少的皂角和无患子,还特意专门花了一个下午的功夫,用无患子熬出浓浓的浆来,用这个来洗头洗澡都可以。 别的不说,这用无患子浓浆洗头发,头发这些天都柔顺了不少,虽然还是发黄,可好歹没那么枯燥了。 更不用说身上的皮肤,用这个来洗,也柔滑清爽了许多。 去屋里拿了换洗的衣裳出来,外头贺岩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将水给提到小屋里去了,见张春桃出来,也十分知礼的又退出了院子。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走远,而是就守在门口,等张春桃洗完,他也就推门进来了。 张春桃洗了头发,趁着这时候天还没黑,院子里也有风,坐在廊下任由风吹着头发,见贺岩就要凑上来,忙伸手拦住他,示意他也快去洗漱一番去。 贺岩是个大男人,自然没那么讲究,拎着井水就进了小屋,本打算随便冲洗一下就完事,就听到张春桃在外头喊,那罐子里是煮无患子的水,用它来洗头洗澡,洗干净了才能出来。 只得耐着性子,倒出罐子里熬制的浓浆来,抹在头上,倒是搓出了不少泡泡,比起家里用的那种胰子舒服多了。 他留在这院子里的换洗衣裳,都被张春桃找出来重新洗干净晾晒后,又细心的修补过了,那些袖口和腋下撕破的地方,都补好了。 贺岩一上身,就发现了,再看自己屋里,收拾得干净,没有灰尘。 炕上的被褥也都是拆洗新晒过,一股太阳的味道,忍不住心里一暖。 他这是提前享受到了有媳妇的好日子了? 第两百三十七章 赌赢了 贺桥也顾不得自己头发还在滴水,随便的拿帕子呼噜了两下,就出门去寻张春桃。 洗完澡,他头脑此刻也完全冷静了下来,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缓急。 看到还坐在廊下借着夜风吹着头发的张春桃,先是诚挚的道了声谢。 他在之前,将自己的身世,贺家的这些丑事,一股脑毫不隐瞒的都告诉了张春桃,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虽然和张春桃认识不久,相处不多,可是他却自觉了解张春桃的性格,也是知道张春桃的聪明的,就算瞒着,等张春桃嫁过去后,亲娘的那个表现,天长日久的难道看不出蹊跷来? 到时候等她问起,自己再说出来,恐怕以张春桃的为人,就会对自己失望了。 他虽然不过是个乡下汉子,可也知道,做人要坦荡,尤其是夫妻,将来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若是事事都瞒着,如何做夫妻? 更何况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贺林的孩子,是个女干生子,这样的身份,一直困扰压抑着他,在遇到张春桃之前,他是压根不想娶妻的,只觉得娶妻是害了别人,真要是有孩子了,还祸害了后代。 就算在喜欢上张春桃后,他开始也是隐忍的,只是能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渴望太过强烈了。 强烈到他即使知道自己是强求,却也想试一试,这是他从得知自己所谓的“身世”后,唯一想要抓在手里,死都不想放手的。 他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的努力,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了张春桃。 若是张春桃不嫌弃自己的身份,那他这一辈子里,张春桃就是他最重要,要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比他自己都重要! 若是张春桃嫌弃自己的身份,那他也能忍痛放手,大不了一辈子孤独终老罢了。 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会想看到张春桃对自己失望的眼神,所以他赌了这一把。 现在,他知道自己赌赢了!还有了意外之喜,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在洗澡的时候,贺岩仔细又回想了张春桃的话,再回想当年,他已经断定了,自己就是贺桥的儿子,是堂堂正正的贺家子。 而这一切,都是张春桃带给他的! 因此看着张春桃的眼神,真的是炙热的可怕。 看得张春桃手脚发软,脸发烧,都有些坐不住了,可偏偏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瞪了贺岩一眼,看自己的头发快干了,而贺岩的头发还在滴水。 将手里本来是裹头发的帕子丢给了贺岩:“拿去擦擦头发吧——” 贺岩喜滋滋的接过帕子,随手捞过头发裹住,略微侧一下脸,似乎还能闻到帕子上残余的张春桃头发的味道。 忍不住耳朵尖也泛起了红,还好此刻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倒是看不明显。 张春桃只觉得贺岩简直是有毒,洗了个澡出来,那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就算以她的定力,都有些扛不住,坐卧不安起来。 索性起身,去旁边廊下将那晒干的艾草分出两把来,点燃后,一个房间一把薰蚊虫。 这石桥镇是山中小镇,这秋季的蚊子特别的毒,咬伤一口,起偌大一个红色疙瘩,抓心的痒。 大人还能忍得住,小孩子多是忍不住的,总会趁着大人不注意就拼命的抓挠一番,越抓越痒,到最后抓破了皮,就流黄水出来,就算能好,也要留下疤来。 所以家境富裕的,会去药铺买配好的驱蚊虫的药包回来,挂在屋里,而家境普通的,大多也就是去野地里割些艾草之类的回来,晒干后,每天晚上点燃一把,把屋子薰上一薰,也就是了。 薰完两个屋子,张春桃看看天上,月亮都已经升空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别的不说,自从穿越过来后,以前是月亮睡了都不睡,我是秃头小宝贝的张春桃,如今生物钟也已经调整到了天黑就开始困了,天亮就醒了,十分的健康养生。 跟贺岩道了个晚安,她径直进屋里睡去了。 贺岩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见张春桃进了屋子关上了门,这才收回视线,将那裹着头发的帕子紧紧的攥在了手心,又站了一会,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本以为会激动得睡不着的,可闻着枕边那张春桃帕子上的味道,贺岩这一天生理和心理上都够累的,没多久也就陷入了黑甜中。 而在此刻,杨家村,贺家。 孟氏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当年在老宅子里的一幕幕,鼻子尖似乎又闻到了桂花的味道。 当年,也就是这个时候,秋收刚过,桂花盛开,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味,听说那当年就是贺林要求栽种的,说是讨个吉利,叫什么高中桂子,什么兰桂齐芳。 最开始她也喜欢这桂花甜甜的味道,可从那天以后,她闻着这个味道,就恶心想吐!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做噩梦。 多少年过去了,她以为能淡忘了,可今天,看到那和老宅一样的摆设,又勾起了当年的屈辱。 旁边的贺娟早就睡得人事不知了,这到镇上来回一趟,着实累人的很,到家都已经天都快黑了。 母女俩随便弄了点吃的,贺娟中午吃过张春桃的手艺,晚上再吃孟氏的手艺,那真是难以下咽。 若是往常她还敢撒个娇抱怨两句,可今天看孟氏从那镇上院子里出来后,就黑着一张脸,再傻也不敢出声了。 老老实实的随便吃了点,洗漱了一番,爬到炕上就睡着了。 倒是不知道孟氏这一夜几乎都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很快就会惊醒, 等她起床的时候,天光大亮,出来一看,孟氏已经将早饭都做好了,屋子也都收拾了,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贺娟,也只面色平和的嘱咐了一句:“早饭都在桌上,你自己去吃吧——” 然后就又回去发呆了。 贺娟只看着孟氏面容平和,就真以为孟氏没事了,捧着早饭,蹭到了孟氏的身边:“娘,大哥那亲事——” 孟氏看了贺娟一眼:“我不是都答应了么?怎么,还想替你大哥说好话求情不成?他主意大着呢,如今心里眼里可只有那张家丫头。还有你这个没良心的,昨儿个不也都改口喊人家嫂子了?巴巴的给上赶着讨好人家给人家洗碗?” 第两百三十八章 女大不中留 贺娟嘿嘿一笑,啃了一口馍馍,这才道:“我,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么?别的不说,娘,你昨儿个你也吃了那张家姐姐的手艺了,就凭这手艺,娶进门来,咱们也不亏啊?” “等张家姐姐进门了,这做饭洗碗什么的不都是她的了?娘跟我不是可以轻省些了吗?也免得您老人家天天念叨我,逼我做饭不是?我那手艺,就算您敢吃,我也不敢做啊!” “我这还不是心疼您?村里像您这把年纪的,不早就享媳妇的福了?平日里家里的活计,什么洗衣服做饭都是儿媳妇做,只在家带带孙子,有什么事张张嘴,都是媳妇去做,日子可不比您舒坦?你何必放着这好好的享福日子不过,非要自找苦吃呢,是不是?” 也不知道和贺娟的哪句话打动了孟氏,还是孟氏真的想明白了,出了半日的神,才开口:“一会子你哥回来了,让他去请个好日子去,早点把事办了也好。” 贺娟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心里琢磨着,等大哥回来,她得好生催催大哥,快点把日子定下来了,早点将人娶进门,她也能早一日吃上未来嫂子的好手艺。 嗯,到时候她得给远志哥哥送个信,让他也来家里尝尝才好。 两人正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就听到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贺岩带着张春桃走了进来。 贺岩和张春桃倒是天刚亮就醒了,因着要去杨家村,张春桃起来就去灶屋里忙活了半日,做了一盆子的焖面。 贺岩起来把院子收拾了,看天色一亮,就去昨日说好的屠夫那里,将定下的肉取了回来,足足有三四斤,三指厚的肥膘,是庄户人家最爱的大肥肉。 张春桃这一段时日肚中都不缺油水,加上这去了贺家,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放着一日只怕就坏了,倒是浪费了。 索性抹了一层粗盐,又挂在廊下吹干了肉上的血气,这才扯了院子里的芭蕉叶子将肉包好,等着一会子带到贺家去。 早饭是豆角辣椒焖面,虽然没有荤腥,可豆角和辣椒是用前几日还留着的一点猪油炒出来的,喷喷香,面也焖进了味道,十分的诱人。 贺岩昨日试过张春桃做的辣椒油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往面上浇了一大勺,拌匀后,大口大口的吃得贼香。 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将那割好的肉带上,就往杨家村赶。 两人的脚程都算快的,又有贺岩知道那些小路,倒是省却了不少时间,赶到杨家村,不少人家也才吃了早饭。 看到贺岩,又看到他身后的张春桃,忍不住都露出笑脸来。 若是平常,贺岩肯定要跟他们多寒暄两句,显摆显摆自己没过门的儿媳妇,可此刻,他心中有事,自然没心情,只含糊了几句,就带着张春桃匆匆走了。 此刻进了院子,不说孟氏了,贺娟先是眼睛一亮,哎呀,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不是中午就能吃到张春桃的手艺了? 正要说话,贺岩先瞪了贺娟一眼,将背篓递给她,让她去将肉挂起来。 然后看了看张春桃,有点犹豫是一起跟孟氏谈,还是他自己去找孟氏。 张春桃傻了才会跟着贺岩一起进去,揭孟氏的伤疤,所以很麻溜的后退一步:“我在院子里转转就好。” 贺岩点点头,冲着孟氏难得严肃的开口:“娘,我有话跟你说。” 孟氏一愣,忍不住看了张春桃一眼,心里敲起了鼓,莫非这是看自己松口了,要提要求了?是要多多的聘礼还是没有嫁妆陪嫁? 就这么着急? 想说点什么,到底没开口,点点头,勉强冲张春桃挤出一个笑容来:“那,春桃丫头啊,你先坐会,中午别走,留下吃饭——” 说着先进了屋里。 贺岩到底记得给张春桃倒了碗凉茶,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孟氏的屋子,关上了门。 张春桃为了避嫌,特意走得远了些,听不到里面说什么了,才停下了脚步。 贺娟将那一大块肥肉拿出来挂在了屋檐下,随便的将碗冲洗了一下,就甩着手出来了。 见到张春桃,立刻笑呵呵的凑了过来,拿胳膊撞了撞:“嫂子,今天跟我哥到我家,是商量成亲的日子吗?我已经劝过我娘了,她都答应了,先前还在说大哥回来,让他去请个好日子,早点将嫂子你娶进门呢!” 张春桃…… 突然有点同情马远志怎么办? 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张春桃并没有跟贺娟说今日来的目的,毕竟听贺岩那话音,这事贺娇和贺娟两姐妹都还不知道。 贺娟看着就这么傻白甜,这种事,还是别告诉她的好。 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跟贺娟聊,毕竟感觉两个人的脑回路都不在一条线上。 倒是贺娟,不用张春桃找所谓的话题,自己就拖过来一条板凳,拉着张春桃坐下,吧啦吧啦的说起个没完。 “嫂子,你在镇上见到过远志哥哥没有?他还好吧?这次秋收他跟着我们家辛苦了好几天了,我看着他都瘦了,也不知道回去这几天,补回来了没?” 张春桃瞪大了眼睛,很想说,姑娘,你脑子被驴踢了吧?这秋收谁最辛苦,你心里没点数?马远志那日她是见到了的,除了黑了点,还真没觉得瘦好吗? 倒是贺岩,整个人瘦了一圈,难道这家里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是都习以为常了? 又为贺岩不值起来!这样的妹子,这还没嫁出去,那心思就都跑到未来男人和婆家去了,嫡亲的哥哥反倒没关心一句,也是够了! 贺娟那边也不是在乎张春桃的回答,自己就又抱怨起来:“昨天好不容易去一趟镇上,明明能见一见远志哥哥的,偏生我娘不让,说了一通的道理。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开口闭口就是规矩,就是面子——” 张春桃算是看出来了,感情贺娟是个恋爱脑。难怪老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这虽然还没成仇,也开始恨嫁了! 正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惊呼:“你说什么?” 第两百三十九章 说辞 张春桃就知道,贺岩这是跟孟氏把话说开了,所以孟氏才这般惊讶,因此倒是稳如泰山。 倒是贺娟一听到孟氏的尖叫声,立刻就要往屋里冲,被张春桃一把抓住了胳膊,十分诚恳的建议:“贺家妹子,我觉得你此刻最好别进去——” 话没说完,就被贺娟一把将手甩开,狠狠的道:“你这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感情那不是你亲娘是吧?还是你压根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让我哥气我娘了?我就说呢,好端端的,你来我们家做啥?我娘不是都跟你赔不是了吗?你还想咋样啊?难不成真要将我跟娘都赶出去你才满意?” 张春桃缩回自己的手,暗自下了决定,特么的要是再烂好心,她就是狗! 这贺娟怎么分不出好赖人,听不出好赖话? 这是在他们贺家家里,贺岩和孟氏是亲母子,又是青天白日,当着她们的面,能有啥过分的举动?说啥过分的话啊? 再说了他们母子在屋里谈话,谈得不愉快,关自己屁事? 若是真能让她知道,会瞒着她,不让她跟着进去一起听去?长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清楚好吗? 没看出来贺娟年纪轻轻的,倒是深得做婆婆的精髓,只要儿子有了媳妇了,有啥不顺她们心意的举动,那一定都是媳妇挑唆的。 若是有什么好处拿,那都是自家儿子有孝心! 既然贺娟分不出好歹来,她也没必要做了好事还被当恶人,索性还退后了一步,示意自己绝对不会拦着,让贺娟尽管去吧。 贺娟瞪了张春桃一眼,才提起裙子就想往屋里冲。 可惜贺岩估计早就预料到了这些,直接将屋门冲里头栓上了,贺娟一推没推开,顿时急了:“娘,娘你咋滴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大哥又气你了?” “大哥,大哥你快把门开开!你可别被人哄得昏了头,把气撒到娘身上——” 张春桃在后面听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屋里传来孟氏的声音:“娘没事,好的很!你喳喳呼呼个啥?别进来,没你什么事,别乱掺和——”竟然是难得呵斥的语气。 贺娟被孟氏这么呵斥过,一时都傻了,觉得自己娘是不是被气糊涂了?自己可是来帮她的好吗? 愣在那里半日才道:“娘,你被气傻了?是我呀——” 话还没说完,贺岩的声音响起:“贺娟你脑子进水了?我跟娘说点正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八道什么?给你嫂子赔个不是去?我跟娘说完了自然出来!” 想了想又补充道:“离这屋远点,别偷听,有那闲工夫,去菜园子摘点菜也比嚼舌根强!” 贺娟被亲娘和亲哥轮番一顿数落,再回头看张春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脸一红,一跺脚,跑到旁边菜园子去了。 贺岩和孟氏在里头又嘀嘀咕咕说了半日,那门才打开,贺岩慢慢的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比之前算是轻松了些,想来应该是孟氏答应了滴骨认亲吧? 当然,只要孟氏脑子没毛病,都不会拒绝。 只是应该此刻还心情激荡,所以才没出来吧。 张春桃也懒得计较,只看着贺岩。 贺岩点点头,到底觉得这屋里不方便,索性就干脆跟屋里孟氏说了一声,要带着张春桃去后头山上,取前天下的几个套子去,看有没有套到猎物,一会子回来就是了。 孟氏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贺岩也就拿上猎刀和绳子,又装了两竹筒水,示意张春桃跟着他上山。 贺家这个院子的位置和后山离得不太远,路上也碰到了几个人,看到贺岩这架势,就知道是带着自家未过门的媳妇进山。 都是男人,谁还不清楚谁?他们当年成亲前,难得和自家媳妇见上一面,就算见上了,当着旁边那么多人,就连多说一句话都不好意思。 也曾经寻了借口,带着媳妇进山,不为别的,就为多说两句话,拉拉小手,也是高兴的。 因此都冲着贺岩猥琐的一笑,也不敢多说,这贺岩好不容易才有个媳妇,可不能给吓跑了。 不仅如此,还都互相转告,拘着自家的熊孩子,今儿个可不准上山去。 这后山有一条羊肠小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路两旁都是灌木,一眼看过去,倒是没什么遮挡,也看不到什么人。 贺岩这才小声的说起来,他跟孟氏倒是开门见山,直接的就将怀疑和办法都说了。 孟氏自然开始是不相信的,可听了所谓的滴骨认亲倒是动了心,她恍惚当年也听说过什么滴血认亲,若是真能证明贺岩是当家的儿子,那她好歹将来也有脸下去见贺桥了。 因此倒是难得果断的就答应了。 只是如今以孝治天下,这好端端的没事,要将亲爹的坟挖开,捡出尸骨来滴血,若没有个合适的说法和借口,那也不成啊。 再者孟氏缓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贺岩不会将这些家庭丑事都告诉张春桃了吧?别的不说,就算贺岩是贺桥的儿子,可当初失身给贺林是不争的事实。 要是张春桃知道了,她这个做婆婆的居然是个不贞的女人,以后怎么在张春桃面前抬起头来? 贺岩一路回来,早就将如何跟孟氏说,孟氏会有什么反应,都在心里揣摩好几遍了。 听了这话,自然当场否决,将自己路上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只说他本来是跟张春桃说到她的身世,说将来她的亲人若是有一天找来,这怎么才能认亲?若是有个什么物品或者胎记也就罢了,这要是没有,怎么办? 然后才知道张春桃上山挖药材卖,倒是听那些外地的商人,说了滴血认亲和滴骨认亲的法子,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是有个大老爷,有个爱妾,生下一个孩子,本来十分疼爱的。 偏偏大老爷的夫人说这孩子不是他的,是大老爷弟弟的。一时闹开了,后来族里就用这滴血认亲的法子,果然,那孩子的血和大老爷弟弟相溶,和那大老爷不相溶。 当时轰动了四方,多少人回去拿不准自家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用这法子来验证,据说还真查出来好几个不是自己的呢。 张春桃听了这话后就记在了心里,正好贺岩问起,她也就说,将来若是有人寻上门认亲,别的不说,先滴血认亲呢。 张春桃说这话无心,他听在了耳朵里,所以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要试一下。 又怕惊动了人,传出去被人怀疑,索性就哄着张春桃到家里来,说是让她拜祭一下贺桥,也正好有借口去贺家祖坟一趟。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四十章 黑暗料理 孟氏如今脑瓜子还是嗡嗡的,听贺岩这么一说,倒是将那疑心去了,心里也忍不住有几分庆幸和感激起来。 若真滴血认亲后,验证出贺岩是当家的亲儿子,她也要念着张春桃的这一份情了。 张春桃听了贺岩的这番话,一时脸色复杂无比,这就所谓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果然连贺岩这样的人,这编起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要说高兴嘛,也是有的,贺岩这分明是替她开脱,还帮她邀功,就希望孟氏对她的态度更好一些。 这个心意她自然是领了的。 可贺岩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里面操作性很强啊?要是贺桥的尸骨外头包裹的肌肉组织什么的都已经腐烂光了,只剩下尸骨,那当然好说,别说人血了,狗血滴上去也能渗进去。 万一要是滴错了地方,滴到那没有腐败彻底的组织上,那可渗透不进去,除非泼硫酸了。 还有,就算一切顺利,可要是孟氏不信邪,非要自己也滴两滴上去试试咋办?都能渗透进去,莫非还能解释贺桥也是孟氏的亲爹不成? 因此看着贺岩还一脸一无所知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找借口什么的好歹跟自己商量一下,对个口供啥的是吧?现在怎么办? 贺岩见张春桃这幅你完蛋了的表情看着自己,也懵圈了,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说的不对?” 张春桃拍拍贺岩的肩膀:“对!说得都很对!就是你是不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请问你知道怎么滴骨认亲吗?” 贺岩心里咯噔了一下,缓声道:“取血滴在父亲的尸骨上,不就可以了吗?” 张春桃丢给他一个自己去体会的眼神,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贺岩忙快步跟上,此刻他们已经偏离了那羊肠小道,走到了林子里。想起前头有自己下的套,忙将张春桃拉在自己身后,自己小心几步上前,就看到灌木丛里有动静。 上前一看,一只肥嘟嘟的山鸡被套住了一只脚,还在扑棱翅膀呢。 拎起那山鸡,贺岩掂量了一下重量,满意的点点头:“一会子拎回去炖个汤,炖到晚上正好,也给你补补身子。” 张春桃看贺岩满意的样子,到底心软了,想了想凑在贺岩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贺岩的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春桃,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张春桃的这番话,也许是看时候不早了,既然有了一只肥嫩的山鸡,两人也就懒得再往山里走。 拎着山鸡就下了山,进了院子,贺娟已经从菜园子回来,正拉着孟氏撒娇说些什么。 孟氏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眼看已经是晌午了,贺岩和张春桃这上山下山半日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没一个想到要做饭的。 孟氏可以说是受到了刺激,一时缓不过神来,可贺娟也半点没有去做饭的意思。 见贺岩和张春桃回来了,看着贺岩手里拎着的山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说点什么,可看着贺岩浑身都散发不快的气息,难得有脸色的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孟氏的身后。 贺岩瞪了贺娟一眼,开口道:“还不快过来帮忙,去灶屋烧热水去” 贺娟嘴里嘀咕了两句,一步并作三步的蹭到了灶屋里,点燃了火,开始烧水。 那边孟氏也才回过神来,看看天色,忙站了起来:“看我这记性,都老糊涂了,该做饭了。” 一面招呼张春桃:“春桃丫头啊,你在院子里坐坐,别生分,就当自己家一样。婶子去做饭,一会子就好。” 说着进灶屋忙活去了。 贺娟在孟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张春桃耳尖,听得分明,在说什么,为啥不让她去做?好歹娘是她长辈,哪里有长辈忙活,晚辈坐着不动等吃饭的道理云云。 被孟氏拍了两下,才住了嘴。 张春桃只当没听到,此刻院子里已经有些热了,贺岩让她进屋去坐坐,她也就顺势进了贺岩的屋子。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利落,也简单。 炕上铺着薄薄的褥子,棉被看上去也薄薄的,上手一捏,里头的棉胎已经有好些结块,捏上去硬硬的,如今盖着倒还算合适,到了冬天,就靠着这棉被,恐怕是扛不住的。 炕尾放着一个箱子,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靠着窗户倒是有张书桌,上面没看到书籍,只有在角落,看似随意的放着几张纸和一支秃笔,还有一块有些破损的砚台。 仔细一看,那砚台里还有残余干涸的墨汁,那毛笔虽然秃了,可看得出来经常使用过,还带着没洗干净的黑渍。 尤其是在书桌旁,还有一个不大的箱子,拿一个黄铜小锁头锁着,那黄铜锁头黄澄澄的,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摩挲过。 墙上挂着弓箭绳索之类打的工具,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 炕上还放着几件干净的衣裳,应该是昨日晒干收进来的衣裳,也没有叠,顺手就丢在了那里。 整间屋子里,若不是那几张纸,还有那笔和砚台,真是看不出来贺岩曾经上过学,还几乎要去考童生。 张春桃转了一圈,也不好细看,只坐在桌边,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 贺岩等热水烧好了,正在杀鸡烫毛,他手法熟练,很快就将山鸡宰杀干净,拎着到厨房去了。 然后出来洗了手,进屋来,见张春桃坐在桌边,忍不住嘴角就翘了翘。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就听到贺娟在外头喊饭好了。 出去一看,张春桃真是叹为观止,一桌子饭菜,不说和色香味俱全沾边吧,简直就是毫无关系。 简直是黑暗料理界的完美代言! 估摸着孟氏今日也是没心思做饭,加上她的手艺也确实一般,又着急赶时间。 这一会子,也就煮了一锅面条,想来是学昨日在张春桃那里吃到的凉面,面条直接放在桶里,用井水泡着拎到了桌上。 因为没有鸡蛋酱,索性就切了几块大肥肉,在锅里炒了炒,然后将那豆酱再丢进去翻炒了一番,又加上一瓢水这么一煮,煮得差不多了就盛起来,当作臊子。 那几块肥肉此刻就在汤上漂着,看上去白花花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估摸着是怕觉得寒酸,还炒了一个空心菜,一个丝瓜。空心菜和丝瓜估摸着都没放油,几乎就是水煮的,就这么汤汤水水的端了上来。 还有一个土豆条炒鸡蛋,土豆条糊了,鸡蛋应该没有先炒熟,而是在土豆条炒熟后,直接倒鸡蛋进去,然后翻炒的。 蛋液裹在焦糊的土豆条上,看上去就黏黏糊糊的,不像能入口的,倒像是刚出口的。 第两百四十一章 忍了吧 换做一般庄户人家,这么些个菜,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有肉,还有鸡蛋。 肚子里缺油水,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能尝到肉味的人家,估计会很高兴,毕竟有肉有蛋就行,只要能填报肚子,味道啥的不挑剔。 加上昨天在张春桃那里,张春桃虽然做的面条美味,可毕竟没肉啊。 因此孟氏倒是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什么不对,就是贺娟,虽然也知道自己亲娘做饭的水平也就这样了,可到底有肉还有鸡蛋,也觉得极好了。 当下孟氏还难得热情的开口:“快坐下吃饭吧,看你这孩子瘦得,多吃点肉补补。” 一面又让贺娟给张春桃快捞满满一碗面。 贺娟此刻还算听话,二话不说,拿筷子从桶里连水带面的给捞了慢慢一碗就要递给张春桃。 张春桃连忙摆手推辞,“婶子辛苦了这半日,您又是长辈,自然是您先请,您先请。我,我自己来就好。” 还生怕贺娟给她捞,她忙拿过筷子和碗,打算怎么着捞点面条凑合一点,顶多不放那肥肉臊子就好,毕竟这井水冰过的面就寒凉,配上这肥肉油腻腻的臊子,肠胃差一点的,今天就得住在茅房里了。 这话说得孟氏的面容放和缓了些,确实也饿了,便不推辞,接过了那碗面。 贺娟又忙给自己捞了一碗,倒是还记得规矩,先给孟氏拿勺子舀了一勺子肥肉片臊子淋在了面条上,又给自己淋了一勺子。 张春桃捏着筷子,只觉得有些沾手,低头一看,筷子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上一顿的米糊痕迹。 再看手里的碗,那碗底也是黏糊糊的,再看这碗沿,好像也有糊糊残余,因着天热风干了,硬硬的有点膈手。 张春桃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筷子就伸不出去了,就这碗筷,她实在是不敢用啊。 可做人的基本礼节教养她是知道的,这要是就这么放下筷子走人,也太失礼没有教养了。 因此只得硬着头皮,给自己去捞面条,顺便不着痕迹的把筷子在井水里涮涮,强行安慰自己,这样能涮干净点吧?再者,老话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么? 也就这么一顿,忍了吧! 哆嗦着手,给自己捞了小半碗面条就停了手。 孟氏看见了,倒是多了问了一句:“怎么就捞这么一点?这哪里够吃?” 她倒是没多怀疑,毕竟如今这没出门子的姑娘,到了婆家总也得矜持点吧?要是放开了肚皮吃,把婆家人吓坏了怎么办? 一面就看着贺岩:“岩哥儿,给春桃丫头再多捞点,这人还是得吃饱。虽然今天没什么菜,可面条还是管够的!” 这已经是炫耀了,换做别人家,谁能说出这种话来?一般庄户人家,不是那种实在亲戚,也不会请客留饭,毕竟谁家的粮食都紧张。 也只有孟氏能有这般语气了,毕竟她嫁进贺家,贺家的日子就好过了,有了贺林那个举人,贺家人不说穿金戴银,可吃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更不用说,她今日这顿饭,有肉有蛋,也就比起过年和秋收差点了,再没想过会有人不满意的。 贺岩不说能了解张春桃十分,可也能看明白个六七分,看张春桃迟疑的僵硬的动作,就知道估计这顿饭不合她的胃口。 又看到张春桃不着痕迹的在水桶里涮洗筷子的行为,顿时眉头一皱,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当下很快的端着碗筷,捞了半碗面条,还特意沥干了一会水,然后将碗都放在了张春桃面前,筷子往她手里一塞:“你吃这个——” 说着顺手就将张春桃手里的碗筷给接了过去,然后又捞了几筷子凉面,才坐了下来。 张春桃回过神来,低头看自己手里被塞进来的筷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再看盛面的碗,也清清爽爽的,和其他人的碗都不一样,格外的大一些,端起碗来,碗底也是干干净净的,不由自主的就暗自松了一口气。 贺岩一直关注着张春桃,她那故作镇定小心翼翼松口气的样子落在眼里,忍不住就掠过了一抹笑意。 就凭他吃了几次张春桃做的放,就知道张春桃讲究,做肉什么的那是极为讲究的,这肥肉臊子肯定不满意,因此也不给她捞那肥肉,只舀了点肉汤,要淋在张春桃的面上。 张春桃忙端着碗避开了,只道:“我肠胃弱,吃不得这大荤,你吃吧。” 孟氏和贺娟倒是也没怀疑,看张春桃瘦弱的模样,就知道以前日子过得苦,肯定没吃过什么好的。 这没沾过油水的肠胃,若是突然沾了大油荤,那就遭罪了不说,还要被人嘲笑说这人享不得福,没有吃肉的命之类的。 贺岩本来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收回来淋在了自己的碗里,那面条被井水沁得冰凉,肉汤也放了一会了,淋上去虽然不至于立刻那肉油就冻上,可因为这面条捞上来还带着水,合着那肉汤,看着就难受。 贺岩倒是不挑剔,淋了一勺子肉汤,随便搅拌了一下,也就大口吃起来。 张春桃同情的看了贺岩一眼,天天吃这样的饭菜,还能活这么大,也实属奇迹了。 张春桃不敢吃那土豆条炒鸡蛋,也不敢沾那肉片臊子汤,只勉强吃了几口空心菜和丝瓜,将那半碗面条硬是给配着吞下去了。 贺岩也没沾那大肥肉,只见张春桃不吃了,也就随便弄了点空心菜,又加上那土豆条炒鸡蛋,吃了两碗面条也就放了筷子。 毕竟早上才吃了滋味十足的焖面,就算他再不挑食,自己的肠胃也抗议啊。 孟氏和贺娟就着那臊子和鸡蛋倒是吃了两碗,那臊子还剩下一点汤,也舍不得倒掉,将中午没吃完的剩菜,一并都合在了一起,拿个大碗装着,那架势是要留着晚上吃。 这在乡下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一般人家人口多,只有吃不够的,从来没有剩下的。 往日里有贺岩在,基本都能解决,今日倒是难得。 第两百四十二章 决定告辞 吃完饭,张春桃十分有眼色的帮忙将碗筷都收到了灶屋,就被贺岩给拉着出了灶屋门,嘴里还说着:“你是客,哪里有让你收拾的?” 一面又吩咐贺娟去洗碗去。 贺娟翻了个白眼,真是亲哥!昨儿个在张春桃住的那边可不是这么说的,咋滴?昨儿个她们难道不是上门做客不成?就他媳妇金贵?自己这个亲妹子是捡来的? 就知道这亲哥靠不住,说来还是远志哥哥心疼自己,要是远志哥哥在,肯定是舍不得让自己洗碗的。 虽然心里不痛快,到底嘴上不敢反驳,只得摔摔打打的进了灶屋。 然后张春桃就看到了,贺岩也跟着进去,不一会拿出来两幅碗筷来,往井边去了。 那两幅碗筷,看着有些眼熟?不是中午贺岩塞给自己的那一幅碗筷吗? 贺岩洗碗手脚麻利,他碗里本就放了半碗的草木灰,用井水泡着然后搓洗了筷子几下,在擦洗了几遍碗,冲一冲就干净了。 倒是灶屋里的贺娟洗碗,让张春桃开了眼界,她终于知道,为啥昨天灶屋乱成那样,今天吃的碗又是那副德行了。 估计那锅里留了一点热水,不多,贺娟将一块丝瓜络,沾了锅里的热水,然后在碗口转一圈,好,一个碗就洗好了,速度非常娴熟,一看就是熟练工种。 很快,这碗筷盆盘就都这么洗好了,然后,最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贺娟从旁边舀了半瓢水,然后倒入洗好的碗里涮一下,再倒入下一个碗里再涮一下,最后再倒入盆里转了一圈,把筷子在里面抖了两下,捞起来,齐活,这就算冲洗干净了。 就看到贺娟将那涮完碗筷盆盘的水又倒回瓢里去,然后将碗筷收进了碗柜里,再拿竹刷子将锅刷了刷,将里面的水舀出来倒入泔水桶,再将那涮过碗筷的水倒入又刷了两下,把水舀出来倒掉。 这就完事了,那灶台上也没擦,地上也没扫,就这么拍着手出来了。 张春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大户人家,实在高攀不起,她决定告辞! 转过身,就见贺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寻出来一个瓦罐来,已经洗干净了放在一旁,又去厨房将先前杀的那鸡给拎出来到一旁,斩成了小块,然后丢到了瓦罐里。 想了想,又去寻摸出来一块姜,随便的拍了两下,也和鸡一并丢到了瓦罐中,又倒了大半罐的井水进去。 贺娟看到了,忍不住就眉开眼笑的凑过去:“哥,下午是要炖鸡汤吗?” 贺岩点头嗯了一声,拎起瓦罐冲着张春桃道:“走吧,跟我到老宅去看看,顺便去拜祭一下我爹和爷奶他们。” 张春桃一时也搞不懂这操作,这是要干啥?带着生鸡去拜祭,让下头的祖宗给你煮汤吗?还是杨家村的规矩,拜祭祖宗得现煮汤,让祖宗趁热喝? 张春桃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就怕暴露自己对古代礼节知识的贫乏。 贺娟听了,也忙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被孟氏在屋里给呵止住了:“你跟着去做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只气得贺娟跺脚摔手进屋里生闷气去了。 等张春桃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贺岩给拖出了贺家,慢慢的朝着村里走去。 看前后无人,这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你们杨家村的规矩?拜祭祖宗还得拎着鸡现场炖汤?” 贺岩一时没听明白,楞了一下,再看张春桃迷惘的模样,忍不住短促的笑出声来,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解释道:“中午的饭菜我看不合你的胃口,估摸着你没吃饱。咱们现在去老宅,那边有个小炉子,咱们把鸡汤先炖上,然后去给爹上个坟。回来你就在老宅子里慢慢的把鸡汤熬好,到时候给娘和小妹端一碗回去,剩下的你吃,别饿坏了身子。” 张春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贺岩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什么都安排好了。 见张春桃这般模样,贺岩还以为她是担心,安慰道:“你放心,娘那边一切有我,就说是我的主意,知道你手艺好,想让你表现表现,熬一锅好鸡汤孝敬娘,除了给娘的,剩下都是我没忍住,全给吃光了。” 张春桃…… 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啥? 本来打算告辞回家的脚步,又默默地跟在了贺岩的后头。 老宅距离贺家现在的院子还有些远,一个南一个北,横跨整个村子,此刻正是最热的时候,路上倒是看不到什么人。 到了贺家老宅面前,虽然没住人,可也保持修葺的很好,打扫得也还算干净,院子里看不到什么杂草,两棵桂花树幽幽的吐着芳香,沁人心脾。 贺岩把灶屋门推开,里面柴火堆得满满的,灶台上也干干净净的,好像是刚打扫过不久,有一股轻微的沉闷味道。 打开碗柜,贺岩搬出几个陶罐来,示意张春桃打开看,里面居然是盐、还有花椒、酱油、醋和豆酱,是色色俱全。 更不用说碗柜里的碗筷也是齐全的,虽然都是当地的那种土碗,可却是一套,碗和盘都有,这也是极为难得了。 又从相邻的柴房里翻了一个当地自家人烧制的风土炉子,点燃柴火,将那瓦罐坐在了炉子上。 见张春桃好奇的打量这老宅,索性起身推开了西厢房的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柜子什么的一应俱全,虽然不是新家具,可都擦洗干净了,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那天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娘不答应,就带着你在老宅这边住着。所以先提前过来收拾了一番,除了被褥铺盖,家具什么的都是齐全的,搬进来就能住了——”贺岩忙解释道。 “这西厢房,当年就是我们一家住的,对面东厢房是大伯的屋子,上房堂屋暂时没动,还摆着爷爷奶奶和我爹的牌位。我当时想着,先迎你进门,等你进门后,再看这院子要怎么改,这屋子要怎么搬——” 听着贺岩带着几分紧张的解释,张春桃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向贺岩:“鸡汤都炖上了,现在是去拜祭一下伯父吗?” 贺岩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才暂且落回了肚中,忍不住嘴角一翘:“那,那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腰里别了一把镰刀,带着张春桃从后门穿过,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不远的小山坡上,有好些坟墓。 庄户人家的葬礼简单,本村也大多是同姓同宗,也是一个祖宗,就围着当初的老祖宗周围随便胡乱的埋下也就是了。 大多是薄棺黄土掩盖也,若是后人有孝心,年年清明会割去坟上的青草,或者挖掉长出来的小灌木什么的,然后重新培土。 若是那子孙后人不孝顺的,懒得管,那坟上的土,经年的雨水冲刷,要不了多久,就被冲的越来越小,坟上的青草也越长越高,要是运气不好,还能在坟墓上长出树木来。 时日久了,就再也找不到坟墓的痕迹了。 贺家的祖坟倒是在旁边略微远一点的地方,孤零零的十数个坟包,因着贺林的缘故,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坟前倒是栽了一块碑,格外显眼,老远就看到了。 贺桥的坟在两人的后头偏侧,因着贺岩时常来打理,坟上青草倒是不深。 第两百四十三章 鸡汤 贺岩走到贺桥的坟前蹲下,顺手就将坟头的野草给扯了去。 然后跪在了坟前,给贺桥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才低声道:“爹,这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叫张春桃,是个好姑娘。我带她来见见你,也让您老人家高兴高兴。” “爹,儿子不孝,为了验证我是不是您亲儿子,晚上恐怕还要惊动您一下,您在地下有灵,别生儿子的气!儿子只想做您的儿子,不想做什么举人的儿子!您想必也是同意的,是吧?” 说着还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大约就是他不孝,为了娶媳妇,跟孟氏发生了争执,可他不后悔,又谢谢贺桥当初留下的遗言,处处为他着想之类的。 张春桃看着这抔黄土,想想贺桥这一生,真是一个大写的悲剧,也忍不住心生恻然。 既然已经要嫁给贺岩了,这贺桥就也是她的长辈了,也就跟在贺岩后头跪下来叩拜了一回。 两人祭拜完毕后,就起身,贺岩忙着给贺家十数个祖坟都将坟头的青草给割了去,这才一起下山。 回贺家老宅的路上,远远看到几个村民,朝着这边张望了一下,看贺岩带着张春桃,也就猜度他是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去祭拜了,也就没多看。 等贺岩和张春桃回了老宅,两人洗了洗手,看炉子里的柴火差不多烧尽了,忙又添了柴火进去,此刻那鸡汤已经开始有香味往瓦罐外面飘了。 张春桃揭开瓦罐看了两眼,又盖上了盖子,这才问贺岩:“那你什么时候去将伯父的尸骨请出来,也不用太多,估摸着一节手指骨就行了。” 贺岩心中早就有了想法,见张春桃问,自然也就老实就说了,他琢磨着今晚让张春桃就在贺家老宅住,一是为了避嫌,也是让村里人看看张春桃和贺岩守礼,没有逾矩的意思。 二来他也可以借着送张春桃过来贺家老宅住的借口,趁着天黑了,摸到后山去将贺桥的尸骨请一截出来。 一会子他就看着铁锹去贺桥的坟头去,想将他的坟头再培上一层,若有人问,就说是今天带张春桃去拜祭,觉得夏天的雨水将坟头冲垮了一些,既然看到了,就顺手将坟头培一培,这样等晚上他再去挖尸骨出来,就算看到新土了,也只会当他是今天培土了,不会怀疑。 张春桃没想到贺岩一切都想好了,自然也就不多说了。 贺岩见张春桃没意见,叮嘱了两句,拿着铁锹就去后山了。 剩下张春桃没事做,那鸡汤也不用时刻看着,也就干脆在院子里打转起来,顺便在脑子里推演一下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 这东西厢房之间就相隔着一个院子,靠着东厢房的廊下,种着两株桂花,靠着西厢房的那边,却种着两颗石榴。 从这就可以看得出来贺家当时,对贺林是希望他高中,对贺桥后来大约是希望他能多生几个孩子的态度。 东厢房的门虽然关着,但是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大约多年没有打扫,一推开一股子陈年的霉味,十分呛人。 张春桃后退了几步,等那霉味散去了些,才走了进去。 里面的家具齐全,看得出来虽然贺林常年不在贺家老宅居住,可里面的东西却一样不少,而且看起来比其他屋里都更齐全,更不用说那材质应该也更好,看起来这么多年了,还仍旧坚固没变形。 在正靠着窗台上,有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积满了灰尘,毛笔架空空荡荡的,旁边还泛着一方干涸的砚台,两本旧书,已经发黄,页面都开始打卷了。 张春桃拿起那两本书,略微翻动了一下,扑了一鼻子的灰,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书,而是三字经和千家这两本启蒙的书,手抄的,标准的馆阁体,字是好字,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峥嵘之气来。 书桌旁有个白瓷大缸,里头还有几幅已经发黄的字画,上面早就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再过去就是顺着墙砌得炕,几个老式的箱笼还放在炕尾,上着锁,那锁应该年代久了,都生了铜锈。 张春桃看了一下,也就顺势退了出来。 又到西厢房里看了看,西厢房打扫的干净,家具虽然没有东厢房多,倒是也整齐利落。 上房的门是虚掩的,里头摆着贺家祖宗的牌位,张春桃看着那些牌位,摆在最边上的三个,就是贺桥和贺家老爷子老太太。 忍不住想,若他们真的地下有灵,知道今晚要去刨他们的坟,会不会气得给贺岩托梦? 正脑子里胡思乱想,就听到脚步声,忙退了出来。 就看到贺岩扛着铁锹回来了,满头大汗的,等他洗漱了一把,那鸡汤已经好了,满院子都是鸡汤鲜美的味道。 张春桃往鸡汤里放了点盐,尝了一口,又鲜又烫,烫得她呲牙裂嘴还舍不得吐出来。 贺岩中午也没吃多少,索性张春桃就从灶屋里拿出两个大碗来,洗干净了,一人盛了一碗汤,里面小半碗都是鸡肉,闻着就口水泛滥。 那鸡腿贺岩特意没剁成小块,此刻其中一个正摆在了他的碗里,张春桃倒是舀了一个鸡翅膀。 贺岩见了,忙要将自己碗里的鸡大腿夹给张春桃,被她躲开了,她最爱的就是鸡翅膀,给鸡大腿自然是不换的。 先吃一口鸡肉,已经炖得酥烂,骨头和肉轻轻一咬就分开了,虽然这肉没有嚼劲了,可鸡肉的鲜美都渗透到了汤里。 吃一口肉,再喝上一口汤,简直是赛神仙了。 贺岩本就没吃好,下午又劳动了半日,早就饥肠辘辘,闻着这鸡汤香味,一口鸡肉下肚,什么都不说了,埋头苦吃起来。 两人很快就一人干掉了一碗鸡汤,才压住了腹中的饥火,再看瓦罐里,剩下一半了,倒是不好再吃了,毕竟那孟氏和贺娟还没尝味道呢。 张春桃估摸着晚上就算在贺家也吃不了啥,就孟氏那个手艺,好东西都被糟蹋了。 忍不住就悄悄的问:“你家有那土豆,红薯啥的没?晚上偷偷带两个过来,咱们烤着吃?” 第两百四十四章 别做梦了洗洗睡吧 贺岩一听,眼睛一亮,去灶屋里翻腾出一个筐子,一个米缸来,让张春桃去看。 那筐子里有半筐子土豆和红薯,米缸里也有半缸的二合面。 这倒是意外之喜,张春桃心里高兴,等晚上过来这边,她一定好生做点吃的慰劳慰劳自己。 一面看着贺岩,直言不讳地问:“婶子做的饭菜不太合我的口味,所以晚上打算单独开火做点吃的,你没意见吧?” 贺岩摇摇头:“我娘本就做饭手艺一般,前些年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倒是比现在好些,我爹去世后,我娘估计没了那心思,也就不讲究了。不过咱们庄户人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大部分人家家里做饭跟我娘做得差不多,也就都习惯了。” “我知道,今天你到我们家,好些地方都不习惯。我妹子那洗碗的习惯也不好,说了她好多次了,娘总是护着她,我一个做哥哥的也不好多说,今儿个倒是委屈你了。晚上要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你也别勉强自己,随便吃一点,过来这边自己做着吃正好。” 倒是半点没有介意的样子,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多做点,那就更好了。我也跟着沾沾光,吃了你做的饭菜后,别人做的我现在吃着都没味了” 张春桃一笑,算是答应了。 又歇了一会子脚,看天色差不多了,贺岩才拎着那半罐子的鸡汤,晃悠悠的带着张春桃回贺家。 虽然那罐子上盖了盖子,可这晃悠间,那鸡汤香味还是泄露了一点出来,引得一路好几个要回家吃饭的孩子,闻着那味道,跟了好半日,看着两人进了贺家的院子,才依依不舍得回家去了。 孟氏一下午,就心神不定,连贺娟生了会子闷气后又过来缠着她撒娇都没心思。 好歹还算记得家里有客人,晚上要做饭,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起来焖了一锅米饭,又做了一个肉片焖豆角,炒了青菜,想着一会子还有一锅鸡汤,也就罢了。 见贺岩他们回来,迎面就是鸡汤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让快上桌吃饭。 那鸡汤一上桌,贺娟本来还有几分不快的心情,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满心满眼的都是那鸡汤。 只等孟氏一抬筷子,她就先拿勺子给孟氏舀了一碗,又给自己舀了一碗,连鸡汤带鸡肉的,闷头就吃。 张春桃也就着鸡汤泡着吃了一碗饭,也就罢了。 贺岩也跟着用鸡汤泡饭,就着那豆角,吃了三大碗,倒是那鸡肉没怎么动。 那里头的鸡肉几乎都被贺娟和孟氏吃了,吃到最后,贺娟果然忍不住道:“哥,这鸡怎么就一只鸡腿?一个翅膀?别是给嫂子私下先吃了吧?怎么着也得先孝敬娘不是?”说到最后忍不住语气含酸带刺。 孟氏本来吃得满嘴余香,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看过来,当然她不是看贺岩,而是看着张春桃。 也露出不悦的神色来,在孟氏看来,自己儿子从来没有过,在外头偷偷吃好吃的毛病,有什么好的,一定是先拿回来孝敬自己。 可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呢,那一半的鸡大腿和鸡翅膀就先孝敬了他媳妇,这以后日子还咋过? 那被压下去的不喜又翻涌了上来,到底心里还有事,也有顾忌,终究还是没出声。 贺岩将碗重重的往桌上一顿:“怎么?这鸡汤都堵不上你的嘴不成?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看你倒是吃得最多,也没见把你嘴给堵上!你嫂子这么热的天炖一锅鸡汤,还炖出错来了?她心疼我下午干了半天活,所以先让我尝了一碗,把鸡腿和鸡翅膀都让我吃了,不行吗?” “再说了,这剩下的大半锅汤里的鸡肉,我跟你嫂子连筷子都没伸一下,你没见不成?” “这么些年,我打的物带回家的不知道多少了,从来都是先紧着娘跟你吃,我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吧?就今天先吃了一个鸡腿和鸡翅膀,在你嘴里就是不孝敬的大罪了?” 这话一出,贺娟一脸讪讪然,倒是忘记了,这山鸡可是自家大哥打的,就算他吃两只鸡腿也是应该的。 这不是,鸡汤太好喝,鸡肉太好吃了,她觉得没吃够,才顺嘴一问么? 平日里大哥怎么不见为这个计较的?可见还是有了媳妇,那心就偏了。 只嘟着嘴看向孟氏。 孟氏心里还指望着贺岩挖出当家的尸骨好滴骨认亲呢,如今这个事情最重要,自然不能再跟往日一般,话里话外都弹压贺岩,可也舍不得说贺娟,只得和稀泥:“好啦好啦,不过是几块鸡肉,一碗鸡汤罢了,用得着你们兄妹斗嘴?真要喜欢,明儿个咱们杀一只鸡,让春桃丫头再炖一锅,鸡腿都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孟氏一下午除了发呆,就是被贺娟在一旁念叨,说什么张春桃做饭好吃,干脆留她在家里住上几日,让她做几日的饭解解馋的话。 一时倒是听在心里了,此刻喝了这鸡汤,想着张春桃已经上门了,这亲事反正没跑了,留她住上一段时日,别的不说,让她做饭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心里想着,便十分顺嘴的就指使起张春桃来了。 贺岩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被张春桃一把按住了。 本来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第一次上门,没必要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她虽然武力超群,嘴巴不饶人,可她也是个乖女孩不是?想着给贺岩面子,装也装个贤惠的样子出来。 可没想到,孟氏这未来婆婆和未来小姑子,还真是那种蹬鼻子就上脸,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物。 似乎是忘记了她张春桃的名声?还有那日不快的经历了?真当她张春桃是个软柿子好捏吗? 当下只冷笑一声:“婶子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咋滴?我这第一次上门来,就是为了给你们家做饭的不成?你们贺家是瞧不起谁呢?” “感情你们这不是要娶媳妇进门,而是要娶个丫头婆子进门,专门伺候你们不成?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贺家是这样的大户人家,这婶子和小妹平日吃喝,莫非都是让别人来做的?要不要做好了还亲自喂啊?再帮忙嚼一嚼?最后还帮忙吞下去?” “我说有些人,真是没那个公主小姐命,就别得公主小姐病!想吃鸡喝汤,自己做去!是没长手啊还是没长脚啊?还是十五六七岁了,跟个废物一样生活不能自理?” “自己不会那就去学!又不会还懒不爱学,只指望着吃现成的,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美事?我看你长得不咋滴,想得到是挺美!” “退一万步说,你指望别人做给你吃,那你就好言好语的说也行啊?张口就吩咐我去做?我是你们家使唤丫头不成?” 贺娟一听这话,顿时炸了,这不是就差指名道姓骂她了么,她一向娇惯,哪里受得了啊? 当即眼泪就下来了,拉着孟氏要她给做主。 孟氏还没开口呢,张春桃又是一番话砸了下来:“我说妹妹你今年几岁啊?只有那三四岁的孩子,才屁大点小事就哭着喊着找爹娘帮忙呢!你都十五六岁明年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么也就只会这一招?丢不丢人?羞也不羞?” “那我倒是要问问了,你在家受了委屈,让婶子给你找回场子,等你明年出嫁了,莫非在婆家受了委屈,也回来哭诉,让婶子去给你撑腰不成?那婶子只怕要跑断腿都不够,得跟着你嫁过去才能护得住你啊!” “既然有本事挑事告状,你倒是有本事跟我吵架啊?哭啥哭?只会窝窝囊囊偷偷摸摸躲在后头说些小话告些小状,算什么本事?你大哥那是你亲大哥,给你面子让着你,咋滴,就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普天之下皆是你娘你哥不成?都要让着你?别做梦了,早点洗洗睡吧” 第两百四十五章 终究是我错付了 孟氏不干了,被一个自己打心眼瞧不起的晚辈,这样指着鼻子骂她和她闺女,说破天去也没这样的道理啊? 更不用说贺娟本就是她最偏疼的孩子,看着她被骂得回不上嘴,眼泪吧嗒吧嗒掉的样子,一颗慈母心都碎了。 当下就一拍桌子:“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这哪里有没过门的儿媳妇就这么在婆家指着婆婆和小姑子的鼻子骂人的道理?果然是被人捡来的孩子,没人管没人教的,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一面又扭头去骂贺岩:“看看,看看,这就是你跟我拼死拼活宁愿翻脸都要找的媳妇?你看看她现在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指着我们母女的鼻子骂,等她过了门,岂不是我们母女只有等死的份?” “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娘和你妹子,你现在就当着她的面,说这门亲事作废了!咱们家什么好姑娘寻不到,非要寻这样一个泼辣的女夜叉回来?” 贺岩只看着张春桃没做声。 孟氏等不及,又哭又骂:“我算是白生养了你一场,有什么用哟!亏我还念着母子的情分,为了你低声下气的给这样一个破落户夜叉去赔礼道歉,还保证拿她当亲闺女看待!结果呢,就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啊,不如死了算了——” 贺岩虽然有心里准备,大约张春桃娶进门后,恐怕日子会不太平,可也没想过,这还没娶进门,两方就针尖对麦芒的干了起来。 有心想说点啥吧,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张春桃一把将贺岩往旁边一推:“就知道你是个不中用的,少再这里裹乱,一边去,别妨碍我发挥!” 然后冲着孟氏呵呵一笑:“我说婶子,你说这话就伤人心了啊?我可就是把您的话听得真真的,您拿我当亲闺女,我拿您当亲娘,咱们不就是嫡亲的母女不是?妹妹那不就是我嫡亲的妹子?” “我这是没拿你们当外人啊,所以才跟你们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啊?要是换做外人,管她啥样,我做什么说这些话得罪人?” “我这个人呢,天生就是脸酸嘴快脾气不好,藏不住话,有啥就说啥的性子,我也知道我这脾气不好,倒是也想改呢,就是改不了不是?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是想着婶子都拿我当亲闺女了,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不是还长着么?也就没必要还藏着掖着不是?” “也是好叫婶子和妹妹知道我的脾性,大家以后才好相处嘛!我这话虽然难听了点,可都是大实话,不是拿你们当亲娘亲妹子,我也说不出来啊!我又不傻,难道不知道这话说出去得罪人?” “可我想着,婶子拿我当亲闺女,那妹子肯定也拿我当亲姐姐,这亲闺女亲姐姐说两句实话,你们难道还要跟我计较不成?那不就见外了?我就不信了,那大姐回来,要是跟婶子你怄点气,跟妹妹你斗个嘴,莫非你们还真跟她计较?我要求也不高,你们就拿我当大姐一般对待就是了。” “婶子,妹妹啊,如今这世上,能像我一样,肯说实话的实诚人已经不多了,换做外头人,哪个肯得罪人啊?我这片苦心,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不过婶子,你放心,只要你拿我当亲闺女,我就不会生你们的气,以后这该说的我肯定还得说,绝对不会为了讨你们高兴而什么话都放在心里,那岂不是对不住婶子你的一片心是不是?” 一番话下来,孟氏被噎得脸色发青,想说你特娘的放屁,我那就是两句套话而已,谁会拿娶进门的媳妇当亲闺女啊?你没睡醒吧? 话刚到了嘴边,就听到贺岩那个糟心儿子,还在一旁附和:“娘,我听春桃说得有理,她也是没拿你们当外人,才肯说这些话教导小妹呢,不然外头人碍着面子,谁肯说实话不是?你可别误会她了!” 孟氏想破口大骂,我误会你奶奶个腿!可对上贺岩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心虚气短,逼得她将那话都给吞了下去,把自己憋得心口一阵阵的疼。 那边张春桃还不罢休,只拿帕子揉揉眼睛,假哭起来:“还是说婶子,你压根就没拿我当亲闺女看待?我看妹妹说话也实诚,对她大哥,对我这个姐姐也没见客气啊,咋婶子你就不说妹妹呢?” “果然是我太实心眼了,婶子给个棒槌,我就当了针,以为婶子是真心实意拿我当闺女看呢,原来都是哄我的!可怜我,从小不知道爹娘是谁,又在养父母手里讨生活这么些年,一心想个长辈疼我,听婶子一说,就真心真意的一门心思为了婶子和妹妹着想。哪里曾想到,婶子只不过是跟我客套两句,罢了,罢了,终究是我错付了,嘤嘤嘤——” 最后那两声假哭嘤嘤嘤,实在是太气人,孟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贺娟被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都开始有些怀疑,这张家姐姐是真将娘的话听进去了,拿自己没当外人,所以才这般训斥自己? 好像,好像自家大姐回来也是每次看到自己也没个好声气?所以,她真是为自己着想?所以说话才不好听? 那边孟氏到底年纪长些,虽然脑子也差点被带歪到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可很快又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这丫头着实可恶,这一张嘴简直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了。 自己这口齿是说不过她了,再看自家闺女,一脸纠结迷茫,只怕还真将那张家丫头的话给听进去了? 越发坚定了信念,不行,这张家丫头不能进门,只怕进门后,这张嘴就能将自家闺女给忽悠瘸了。 当即咬牙道:“张家丫头,你今天就是说破天去,这婚事,也不——” “砰——”一声巨响,张春桃一巴掌也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桌面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 “哗啦啦——”桌上碗筷盆盘全部从桌上滑落,有的当场就摔得粉碎,有的咕噜噜滚出了老远,地上一片狼藉。 张春桃慢条斯理收回了手掌,掏了掏耳朵,笑眯眯的看向孟氏:“婶子,你说这婚事怎么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识时务 孟氏浑身一哆嗦,惊惧的看了看地上,再看了看张春桃,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一句话来:“这,这婚事,婚事,我看行!” 十分的识时务。 张春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孟氏和贺娟,似乎十分遗憾,居然这么快就认怂了。 倒是孟氏和贺娟,后背一阵发毛,张春桃的眼神扫到哪里,就感觉哪里要保不住了。 她们俩从来不知道,贺岩找的这张春桃,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张桌子,可是当初起了新院子,重新打的家具,用的可是松木。 居然就被张春桃这么轻飘飘一巴掌给拍断了! 这要是拍到她们身上,简直不敢想,她们自认为身上的骨头可没那松木硬。 一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张春桃见孟氏和贺娟都老实了,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算是看出来了,孟氏和贺娟都是欺软怕硬的,贺岩因着身世对她们母女俩多年容让,倒是让得两人脑子不清不楚,真以为就能替贺岩当家作主不说,对贺岩这个亲儿子和亲哥哥,那真是忽略成了习惯,似乎觉得贺岩有好的,先紧着她们是天经地义了一样。 若是贺岩真是个脾气软没主见的,有这样的亲娘和妹子,就算娶妻生子了,那日子只怕也要过得一团糟。 毕竟孟氏糊涂,尽干些丢了西瓜捡芝麻的蠢事,还有贺娟,看着这性格也随了孟氏,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如今还没嫁出去,仗着孟氏的偏疼,行事说话都不着调,就没想过出嫁后怎么办? 她先前那番话固然不好听,可若真是聪明的,或者有点脑子的,仔细想想去,就知道自己那话真是提醒了。 结果母女俩居然没一个听出来话里的意思的。 若母女俩真有本事,强势一点,或者有什么倚仗也就罢了,偏偏吵架嘴皮子不利落,一个只会喊娘,一个只会干巴巴的威胁两句。 自己立身都不稳当,都指望着别人呢,还想指手画脚,真是这么大一把年纪,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活的。 忍不住就突然想同情贺桥了。 不过张春桃很快就回过神来,见两人消停了,知道今天她们母女的惊吓和震撼已经够了,要是再来一次,只怕两人都要吓坏了。 因此也就微微一笑:“实在不好意思了,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说着笑眯眯的看了孟氏和贺娟一样,就要去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贺娟这个时候难得聪明了一会,哆嗦着从孟氏后头探出头来:“不,不敢劳烦姐姐,我来,我来收拾就好。” 这不是脑子就清醒了嘛!看来以后还得多吓两回!张春桃心里琢磨着。 又看向孟氏,孟氏嘴角勉强一扯:“对,对对对,让娟丫头,去,去收拾就好,你,你仔细手疼——” 居然都被吓得能关心人了,张春桃十分满意,扭头看向贺岩。 贺岩恍然大悟,突然就GET到了跟亲娘和妹子相处的方式了。 以前他多方容让,有什么事情也都好言好语的,就算看不惯呵斥两句,也都是不痛不痒,所以孟氏和贺娟半点都听不进去。 今儿个一看,这其实也能听得进去话,也知道如何说话办事的嘛! 原来是自己用错了方式而已。 一时又是有些好笑,又是有些难以诉说的辛酸和委屈,原来自家亲娘和妹子,也是很会看人眼色说话的,只不过是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罢了。 有了这点认知,贺岩在孟氏不时求救的看过来的时候,就低下了头去,装做没看到。 只对着张春桃道:“那就让小妹收拾吧,天色不早了,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老宅那边,我给你收拾铺盖,送你过去吧。” 一面就扭头看孟氏:“娘,咱们家的铺盖拿一套出来吧,晚上让春桃住在老宅那边,我早些送她过去,也好干活——” 孟氏这才想起,还有那滴骨认亲的事情来,方才被张春桃都给吓得忘记了。 要是不知道张春桃的这武力,她只怕还要嘀咕刁难几句,可此刻是断断没了这心思,就怕这女夜叉留在这院子里,万一半夜想不开对她们母女动手。 忙不迭的进里屋去,寻了两床干净的铺盖,还小心翼翼地道:“这都是前儿个才洗干净晒过的,本是打算你两个外甥过来用的,都是上好的棉花。” 张春桃道了谢,正要接过那铺盖,就被贺岩伸手给中途截了过去抱在怀里就往外走,回头还示意张春桃跟上。 张春桃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贤惠模样,跟孟氏告辞,才跟在贺岩的后头出了贺家的院子。 两人前脚出院子门,后脚孟氏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将院子门给拴好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又挂心贺娟,提溜着两条发软的腿走进屋里,看到贺娟还在老老实实的收拾,忍不住悲从心中来,抱着贺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苦命的娟儿啊——” 贺娟第一反应是去捂孟氏的嘴:“娘,别哭,惊动了姐姐咱们——” 孟氏越发伤心起来,“那母夜叉跟你哥去了老宅了!娘的娟儿啊,咱们娘俩咋这么命苦啊?这哪里是儿媳妇啊,这分明是母夜叉啊!等这母夜叉进了门,咱们娘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贺娟一听,勾起了她心里的害怕,也忍不住回身抱住了孟氏,两人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那声音隐约传到了外头还没走远的贺岩和张春桃的耳朵里,两人的脚步一顿,又都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见前后都没人,张春桃想了想还是打算开口解释一下,毕竟那啥,今天她可是泼辣了一把,把孟氏和贺娟给吓坏了。 也顺便想跟贺岩先说清楚这成亲后,跟孟氏和贺娟的相处方式。 若是贺岩能答应,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是贺岩不答应,那趁着还没下聘礼,一拍两散互相不耽误。 “今天这事,我还是太鲁莽了,吓到了婶子和小妹。我那些话确实难听,我也承认,我是故意的,一是看不惯婶子和稀泥偏心你妹子,二来也是看出来婶子和妹子,她们是听不进去好言相劝的。” “再者,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好脾性,吃不得亏,受不得气,有什么不痛快,一般当场就报了,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去。这脾性我是改不了了,也不想改。咱们成亲,不出意外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没想瞒着你,也没想瞒着婶子和妹子。” “她们能接受最好,不接受反正我也不改,如今这成亲前,让她们见识见识,也算心里有个底,日后才好相处不是?” 第两百四十七章 隐忧 “我呢,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我就这脾气,以后对待婶子和妹子,她们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寻她们的不是。咱们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一个屋檐下搭伙过日子。吃喝上不亏待婶子,平日里该给婶子置办的衣服什么的,还有该给的养老钱,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想了想,本来还想说一下贺娟的事情,到底还没成亲呢,也就把那些话给咽了下去。 贺岩仔细的听着张春桃说的每一句话,听完后,想了想才开口道:“你放心,你嫁过来后,这家里就是你当家作主。娘那边有我孝顺,她有时候行事不妥贴的时候,你就跟今天一样就行了。” “娘和小妹的性子我今儿个也是看出来了,都是欺软怕硬的,别人是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她们是你退一步,她们就恨不得进两步。对她们越好越是没了分寸,反倒你这性格脾气能压得住她们,也让她们收敛收敛。”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娘这样的也就罢了,到底上了年纪,又是在家里,有咱们看着守着,村里人也都是知道的,看在咱们家的面上,也不会多跟她计较。” “可小妹这样的性子,着实愁人。那马远志如今看着还好,对小妹也是一片真心的,可到底马家不是他作主,上头还有父母呢。何况她也不是个勤快聪明的,就算马远志护着她,能时刻不离人不成?” 更深层的隐忧,贺岩没说出口,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如今贺娟还年轻有几分颜色,跟马远志又感情最好的时候,自然是看什么都好。 可贺娟这性子相处久了,那些缺点,就是他这个亲哥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贺娟好。她在家里,都是血脉至亲一家人,多少事情也只能一笑而过。 可嫁出去了,那婆家能这般容忍?就算能忍一时,还能忍一世不成?贺娟又是个自己立不住的性子,到时候难不成还能天天跑回娘家哭诉? 真有什么原则性的事情,娘家可以给她作主撑腰,那鸡毛蒜皮的婆媳之间的摩擦,娘家也不能管啊。 以孟氏的性子,到时候恐怕还有得头疼。 这么一想,想到以后恐怕还要需要张春桃出面的时候,贺岩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人,看着张春桃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歉意。 不过此刻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张春桃自己也想到了,只怕成亲后还有不少的麻烦,倒是没注意贺岩的眼神。 此刻村子里外头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毕竟大家为了省灯油,都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吃完饭洗漱完躺着睡觉了。 偶尔有几家娃调皮还不肯睡,被爹娘捞起来拍一顿屁股蛋子,正嗷嗷的哭呢,惊起了邻居四家的狗跟着一起吠叫起来。 到了贺家老宅,这边有油灯,点燃了油灯,贺岩帮着张春桃将铺盖铺在了炕上,又去隔壁厢房里寻出一盏气死风灯,看了看天色。 这么一会子,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不过天上月朗星稀,倒是模糊能看清楚夜路。 贺岩也就没将气死风灯点燃,免得被人看到,背着铁锹锄头就要出门。 张春桃也就叮嘱了两句小心,在后门口看着贺岩慢慢朝着后山走去,才将门关上了。 就着油灯烧了一锅水洗漱了一番,又挑选了几个土豆和红薯丢到了灶膛里焖着,才回了暂时歇着的房间里。 铺盖是刚洗晒过的,有着晒过阳光的特殊的味道,张春桃用手一摸,这铺盖有七八成新,里头的棉胎还是软和的,不仅盖着的被子软和,就是下头垫着的褥子,也软和。 不由得想起了贺岩房间里他的被褥,又薄又有硬结块,倒是忍不住又替贺岩不值得起来。 这孟氏也太糊涂了,就算之前她误会贺岩是贺林的儿子,可也是她生的不是吗?将来养老送终也得指望贺岩,换做谁不说偏心儿子,好歹也不能这么忽视吧? 只看这一个细节,就知道孟氏平日里有多么的不在意贺岩,或者说故意的忽略他。 看贺岩身上穿的衣服,估计这是在外头的脸面,倒还过得去,这些内里的细节,没人看到,也就忽视彻底了。 这么想着,张春桃躺在炕上,琢磨起了嫁妆来。 她是孤身一人,指望不了别人,自然都要靠自己。乡下这地方,尤其是有个孟氏这样的婆婆,贺娟这样的小姑子,这嫁妆自然要费些心。 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姑子贺娇,目前不知道是什么人,可如果是真疼爱贺岩这个弟弟,贺岩是男人粗心,她回娘家也应该能看到贺岩被忽视吧?怎么也没见为贺岩说话?这人品就值得商榷了。 以孟氏的这尿性,恐怕就算是知道了贺岩是贺桥的儿子,顶多也就是高兴几日,再愧疚几日后也就罢了,对贺岩跟她的婚事想来也不会多上心。 当然,就孟氏这人,就是上心,恐怕也上心不到地方,还是别指望的好。 贺岩屋里家具不多,倒是需要打几个柜子什么的,挂衣服存放东西都是必备的。还有这个时候必要的洗脸架,洗脸盆之类的。 像被褥铺盖这样的,她刚置办了一套新的,到时候只需要换一套全新被罩也就是了,预防冬天,再弹一床冬天的大棉被也就是了。 那些锅碗瓢盆什么的也都带过来,以备万一的好。 至于衣服什么的,她这几日认识的周围几个嫂子,倒是有那手巧会做衣裳的,到时候扯上布,花点钱,请她们帮忙做也就是了。 这么算来,到时候她的嫁妆还真不少,恐怕那卖了紫芝的二十两银子也要动一动了。 不过也不怕,等成了亲,她再去后山采山货和草药卖钱就是了,等手里存点银钱了,再去荆县县城看看去,看能不能寻点什么生意做,或者说卖个方子什么的。 毕竟农女里的染料方子可是王永珠发家致富的开始,只是这需要寻个可靠的人卖才是,不然不仅卖不出银钱,只怕还要招来祸事。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四十八章 滴骨 这么盘算了一会,到底抵抗不住睡意,也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后门敲门的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本来就是合衣躺下的,忙翻身起来,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后门传来贺岩低沉的声音:“春桃,开门” 张春桃忙几步走过去,将后门打开,贺岩带着一身的泥土味走了进来。 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张春桃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偏西了,估摸着已经是下半夜了。 贺岩放下了工具,就要去井边打水冲洗一下,被张春桃拦住了。 她在灶屋里还温着一锅水,虽然已经是下半夜了,估摸着温度正好,果然一摸水温,正适宜。 这去摸了尸骨的,不说别的肯定有细菌,自然要用热水洗才放心。 贺岩从善如流的提着热水去院子的角落里冲洗,还老老实实的打了好几遍胰子。 等他洗完,换了一身预备的干净衣裳出来,张春桃已经在灶膛里将那焖了半夜的土豆和红薯给扒拉了出来。 土豆和红薯还带着一点余温,拿在手里也不烫手。 敲了敲上面的灰,然后剥开了外皮,土豆和红薯的香味就出来了。 贺岩这忙活了大半夜,也确实饿了,三两下扒了皮,两口就将一个土豆下了肚。 张春桃看贺岩吃得香,也忍不住剥了一个,只是这土豆没味道,这个时候的红薯品种也不甜,想了想,抓过一把稻草点燃丢进灶膛里,又寻了几个辣椒也丢到灶膛里烧着,一边拿柴火棍慢慢的拨弄着。 等到辣椒被烧得有些焦糊后拨出来,拍干净灰,然后找了个木碗捣碎,再加了一点盐拌匀。 剥开皮的土豆和红薯沾着这个烧糊辣椒,又辣又开胃。 贺岩试了一下,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干辣椒还能这么用,这个烧糊辣椒不仅能沾土豆红薯吃,估摸着沾烤肉也好吃。 到时候打的时候,带上这个,冬日里烧上一把,不仅开胃,还能暖身子。 张春桃到底讲究养生,也就在陪着吃了一个就停了手,看着贺岩将七八个土豆和红薯都解决完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又灌了一碗凉茶,整个人顿时舒坦了。 张春桃这才问贺岩,“请出来了吗?” 贺岩点点头,出去在换下来的衣服里,摸出一小节指骨出来,先前他在洗澡的时候用热水和胰子清洗过了,此刻看着还算干净。 张春桃借着贺岩的手看了一眼,去灶屋里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出来,接过那指骨,忍着鸡皮疙瘩,在一头摩挲了一会,才还给了贺岩。 一面打水洗手,意见提醒道:“你最好现在就回家去,将婶子喊醒,当着她的面滴血入骨,如果她要是有怀疑,你让她再去取一滴贺娟的血,当着面再滴一次。若是婶子还有疑虑,你让她也取一滴血,不过记住了,她的血只能滴在这一头” 说着用手虚点了那指节的一端,贺岩开始还有些疑惑,手一动,才发现灯光下,张春桃指着的那一段,有一点油光闪过。 贺岩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眼看向了张春桃。 张春桃十分淡定的道:“这是一道保险,以防万一!我只是告诉你,听不听随你”既然东西到手了,如何测试,那就是贺岩的事情了。 因此又打了一个呵欠,冲着贺岩挥挥手,径直进屋去,爬到炕上去又躺下了。 贺岩站在院子里半日,一阵风吹过,才恍然清醒,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张春桃睡觉的屋子,握紧了手心的那枚指骨,转身出了老宅,往贺家而去。 张春桃这么一顿闹腾,倒是走了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日,好不容易快天亮的时候才迷糊迷糊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外头院子里倒是静悄悄的。 推开门,却看到贺岩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到了动静忙回过头来,“醒了?早饭在灶屋里温着,快洗漱了来吃。” 张春桃洗漱完,贺岩已经把早饭给端到了院子里,很简单,一碗杂粮稀饭,一个二和面的馍馍,还有一个煮鸡蛋。 坐下来先喝了一口杂粮稀饭,里头有糙米有玉米碎有小米还有高粱,虽然略微有些糊味,可到底能入口。 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顺嘴就问:“事情都妥了?婶子没疑问了吧?” 贺岩嘴角抽搐了一下,情绪不怎么高昂,声音还带着几分低沉,说起昨晚回去后发生的事情来。 孟氏也是心里记挂着,一直没睡。 睁着眼睛到了后半夜,正是撑不住的时候,贺岩回来了。 母子俩十分有默契,都没惊动贺娟,在贺岩的屋子里,点了油灯,当着孟氏的面,将手指头刺破,一滴血红殷殷的滴落在白骨上。 孟氏就眼睁睁的看着那血很快就渗透到了白骨里头,但是眼泪就下来了,一边流着泪一边咬着自己的手,呜呜咽咽的低声哭了半日,嘴里还含混不清的说些什么,终于对得起你爹了,什么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之类的话。 不知怎么的,贺岩看着孟氏哭得那么狼狈,一颗心却没有半点的感动或者说难过委屈,只是觉得空荡荡的,没处着落。 孟氏多年的心思,多年的愧疚,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放,先是替死去的当家的哭,后来又哭自己命苦,再后来倒是想起了对不住贺岩了,委屈这个孩子了。 还想着,只怕岩哥儿知道了,肯定也会又委屈又难过又高兴的,她这个做娘的,得给岩哥儿赔个不是,好生劝慰一下他,以后母子之间就再无隔阂了。 因着心里打算着要抱着岩哥儿好生痛哭一场,安慰一下他,毕竟自己当年因为觉得岩哥儿是贺林的孩子,从他满两三岁起就再也没抱过哄过了。 如今心结已解,母子之间正好亲香亲香,她心里也隐隐的松了一口气,以前是觉得他们三姐弟妹之间,到底不同父还有隔阂,如今知道都是同胞,那再好不过了。 谁曾想一抬头,本来以为儿子哭成狗了的,却看到贺岩脸上半点泪痕皆无,正静静的看着她呢。 第两百四十九章 我也试试 孟氏的眼泪一下子也就不知道怎么的哭不出来了,母子俩互相看了半日。 贺岩才开口:“为了保险起见,让妹子也滴血验看一下才好。” 孟氏本来想说用不着用不着,可那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不出口,在贺岩平静的眼神下,孟氏掩饰的做擦眼泪状,避开了贺岩的眼睛。 停顿了一会才道:“你跟我来——” 说着开门出去了,贺岩跟在了后头,跟着孟氏回到她的屋里,因着贺娟害怕,母女俩自然是睡在一起的。 此刻贺娟睡得香甜,孟氏拿来一根针,小心翼翼地在贺娟的手指头上扎了一下,贺娟睡梦中吃疼,缩了一下手。 还好孟氏手快,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动,挤出一滴血珠子来,贺岩趁势将指骨递上去,将那血涂在了骨头上。 跟贺岩的血一样,很快那血也就渗透了下去,孟氏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大口气。 看贺娟似乎要醒来,孟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她睡着了,这才出来。 犹豫了一下才道:“岩哥儿,我,我也滴血试试?” 孟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按理来说,这不是一切都清楚了吗?贺岩和贺娟都是贺桥的孩子,这不是她最期望的结果吗? 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说出这句话来,虽然说完后,有几分不好面对贺岩的意思,却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贺岩将孟氏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这时候回想起张春桃话,才恍然发现,原来一切都在张春桃的预计之中。 一时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好,看着孟氏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他竟然有些分不清了,孟氏到底是希望自己是贺林的孩子呢?还是希望自己是爹的孩子呢? 以前贺岩觉得孟氏是希望自己是爹的孩子,偏偏不是,所以才有那些举动,如今看来却不尽然,说不得孟氏心里,其实真正希望的是自己是贺林的孩子吧? 也许贺岩的眼神太复杂和奇怪,让孟氏忍不住有几分心虚:“你,你看着我作甚?怎么,不,不行吗?” 贺岩垂下眼睑,遮住了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娘说试试,那就试试吧。” 孟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拿针将自己的手指头也刺破,挤出一滴血珠子来。 贺岩也同样将她的血滴在了那节指骨上,就看到孟氏的那滴血,晃晃悠悠的浮在骨头上,就是不渗透下去。 一阵风吹进来,那滴血顺着指节就那么滚落在了地上,骨头上洁白一片,没留下半点痕迹。 这般鲜明的对比,就是孟氏还有什么想法,也彻底没有了。 毕竟这贺岩和贺娟的血很快就能渗透到骨里去,而自己的血,却无论如何都渗透不进去,尤其是那一阵风吹过,血落在了地上,孟氏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风似乎有些凉飕飕的,而且总是在屋里打转。 她脸色一白,突然想起了老辈子说的那些话,说什么死去人的安宁是不能打扰的,不然惊动了地下的人,只怕那阴魂就要跟着回家…… 顿时越发觉得这屋里阴冷起来,尤其是只点了一盏油灯,那门外的风吹进来,晃晃悠悠的,似乎要将那油灯吹灭了,灯光不及照亮的地方,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要钻出来一般。 孟氏一声尖叫,一把挥开贺岩手里的指骨,慌乱的道:“快,快把这给送回去!给你爹磕头,跟你爹说,你,你是他亲儿子,他高兴,高兴好,可,可别来吓我!” “我纵然,纵然有千般不是,可,看,看在你们姐弟妹三个的份上,也不能,不能这么对我——” 说着说着就吓得捂着头蹲在地上了。 贺岩沉默了一会,将掉落在地上的指骨捡起来,拂去了灰尘,揣到怀里,一声没吭的出了门。 连夜又赶到贺桥的坟边,将那指骨放了回去,将坟恢复了原状,怕被人看出来,还特意加高了一些。 等他忙完这些已经天色都发白了,他一夜没睡,也幸亏年轻底子好扛得住,也没心情回去,索性就干脆到老宅这边来了。 怕惊动张春桃,他是翻着院墙进来的,随便的在炕上胡乱眯了一会,天亮后回去贺家了一回。 孟氏也是天亮了才睡着,门关得紧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贺岩索性就在贺家弄了点杂粮过来,又去鸡窝里摸了一个鸡蛋,这才带着到老宅这边做的早饭。 他的手艺虽然不如张春桃,那粥有些糊味,可熬得烂稠。 又拿面去隔壁换馍馍去,本打算多换几个,可谁家能一大早就吃得起这么瓷实的馍馍?也就是这才秋收了,有两家家境好一些的,也就蒸了那么几个尝尝味道。 好不容易给贺岩挤出来这么两三个来。 贺岩吃了两个,给张春桃留下一个,鸡蛋也给留下了,还怕她吃不饱,只道:“那灶里还埋着两个土豆呢。” 张春桃没睡好,自然食欲不振,加上她现在饮食规律,而且每顿都能吃饱吃好,身体的亏空在慢慢的弥补回来,也就没最开始那么能吃了。 只说这些就尽够了,再看贺岩虽然强撑着,恐怕心里难受的很。 想了想把在现代社会她曾经被强行灌过的心灵毒鸡汤一勺一勺的又给贺岩灌了下去。 什么生活会让你苦一阵子,等你适应后,你就会苦一辈子,这就是人生。 什么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完的坎。 什么别和往事过不去,因为它已经过去,别和现实过不去,因为你还要过下去。 …… 诸如此类的。 说到后来嘴瓢了,什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什么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都出来了。 贺岩有没有被安慰不知道,反正张春桃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反正打死她也说不出什么,放心,以后有我来爱你疼你,我会弥补你受的伤害,以后我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之类的话来。 人这辈子,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能指望别人不成? 看贺岩还有些情绪低落,张春桃有些暴躁了,过份了啊!她不伺候了! 第两百五十章 聘礼和嫁妆 一把薅起贺岩的衣领,语气平淡的让人想揍她:“你别难过了,反正让你难过的那个人是不在乎你难过的。” “你娘已经偏心成条件反射了,你就别做梦想得到你娘无私的母爱和补偿了。凑合过吧,自己的亲娘,还能不要咋滴?” “不就是娘不爱么,多大个人了,咋滴,还要你娘亲亲抱抱举高高不成?可拉倒吧,多大老爷们了,你娘不喜欢你,你对她不抱期望不就得了?” “她爱咋咋滴,你尽到做儿子的本分就行,别扯那么些!好歹你还有你爹疼爱了那么多年呢,比起那些父母双亡的孤儿抢多了。” “远的不说,就是比起我来,我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呢,给养父母做牛做马这么些年,我要是你,是不是干脆不活了?” “再这么矫情,我跟你说,别怪我翻脸了啊!” 贺岩看着张春桃暴躁的脸,不知道怎么的,那心底的郁气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突然伸手,将张春桃往怀中一搂,小声的道:“我不矫情了,你说的对。我做到我做儿子的本分就好了!” 然后又换成期待的语气:“那,春桃咱们现在去把日子定下来?我想早点娶你过门——” 张春桃翻个白眼,本来是看在贺岩今天心灵受伤的份上,就勉强借给他抱一下的,结果就听到贺岩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说起定日子来。 推了推贺岩没推动,也懒得再动了,索性大大方方的道:“那你有空去挑个好日子,最好一个月之后,等我那几坛子酱做好了再成亲,免得到时候乱搬动,把我的酱给弄坏了我可不依。” 贺岩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到张春桃的手艺,相比那酱也是极美味的,那确实要小心些,不然岂不是吃不到了? 因此满口的答应了。 张春桃见贺岩恢复了心情,也就收拾了一下,就要告辞回镇上去。 这日子自然是贺岩去请好几个日子,然后由张春桃决定是哪个日子,想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倒是还能进山几次,成亲也要挣钱不是? 去贺家告辞,孟氏和贺娟都起来了正在吃早饭,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孟氏,黑眼圈明显的吓人。 听张春桃说要走,两人压根没留,也不敢留,就怕一开口,这母夜叉真顺势留了下来,那可咋办? 只一叠声的让贺岩将人送走,看着两人出了院子,母女俩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镇的路上,张春桃自然说起了嫁妆,也说了自己要打几样家具带过来。 贺岩哪里肯让张春桃出钱,只说他认识手艺不错的木匠,需要什么让他打来就是了,到时候打好了,送到镇上去,到时候跟着嫁妆一起送过来就是了。 又问张春桃要打什么样式的,还说顺便把那木盆啊之类的,一并都交给他置办就是了,他认识的人多,知道谁家的手艺好。 倒是提醒了张春桃,这时候天气热还好,等到了冬天,洗澡不方便,倒是可以箍个洗澡盆。 要知道这个时候,那桶都是箍出来的,有钱的用铜箍,一般的用铁箍,条件差的就是竹箍。 日常庄户人家用的木桶,都是找箍桶木匠来做的。 贺岩也确实认识这些手艺人,毕竟贺娟的嫁妆里可少不了这些,孟氏恨不得将能买到的所有好东西都给贺娟置办上。 可她是妇道人家,自然这跑腿联系的活都是贺岩的,加上孟氏要求高,所以当初寻摸木匠和箍桶匠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此刻轮到自己的媳妇,那贺岩更不会马虎,肯定要给自己媳妇最好的不是? 张春桃也知道这个道理,上次在杂货铺买的那是普通货色,一般人家嫁闺女,那肯定都是找熟悉认识的木匠,做出来的东西,只要爱惜些用,恨不得能用一辈子呢。 因此也就毫不客气的要了三个木盆,一个洗澡盆,还有什么洗脸架,专门搁洗脸盆的,木头架子上刚好可以搭洗脸的帕子。 又详细要求了柜子的尺寸大小,还有样式,花纹不花纹的不重要,主要是功能。 储藏的杂物柜,还有挂衣服的柜子,还有能锁在大箱子里的小匣子,林林总总也不少。 贺岩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不说,还又重复了一遍,让张春桃确认无误了,这才拍着胸脯保证,一切交给他就好了。 至于聘礼,也让张春桃放心,肯定不会比别人差,他也不会去问孟氏,到时候问赵嫂子,再增添一点就是了。 两人一路讨论着嫁妆聘礼,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又商有量的,互相不隐瞒,也不会觉得你聘礼少了,我嫁妆多了划不来之类的。 反而对贺岩来说,恨不得嫁妆都是他掏钱置办了,然后悄悄的送到镇上,到时候一并拖回来。 到时候这嫁妆都在张春桃的名下,都是属于她的,别人就算看上了,也不好意思张口要。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没好意思告诉张春桃,只是想着家里还缺什么,或者张春桃还缺什么,到时候都问一下赵嫂子,一并给置办了。 反正他跟春桃的婚事,聘礼要下得风风光光,不让人瞧不起张春桃。 嫁妆也要晒得风风光光,让人知道,张春桃也不是空身嫁到贺家的,也是有着丰厚的陪嫁的,陪嫁就是女人嫁到夫家的胆,有着丰厚的陪嫁,就是别人想说,也要掂量三分才好。 有了这个主意,贺岩将张春桃送到了镇上,吃了一顿张春桃做的午饭,又给她定了第二日的一块五花肉,这才依依不舍得回转。 顺路就到那木匠家里,将自己的要求一说,这可是难得的大生意。那木匠是接过贺家的活的,知道贺家有钱,自然满口答应。 一般来说这种打家具,主家会自己出木料,尤其是这挨着大山的村子,谁家都会储存几根料子,到时候儿子娶妻,闺女出嫁好打家具。 贺家自然也有几根杉木的料子,这在庄户人家来说,已经是极难得了。 当然几根杉木的料子,早就被孟氏拿出来给贺娟打了家具和柜子,轮到贺岩自然就不够了。 不过贺岩也不担心这个,当初老宅里还有几根好木头,有榉木,还有两根楸木,这种木头在民间也难得,不用打床的话,这些打柜子匣子桌子都够了。 刚好木匠家还多一根老香樟木,被贺岩直接买下来,倒是可以做两个箱子,存放衣服什么的,不会发霉生虫。 下了定金,约好了改日将木头给木匠送过来,贺岩这才告辞。 第两百五十一章 忙碌 回家后第二日,贺岩就先去找算命先生,算出来好几个日子,拿红纸写好了,一并拿到张春桃这边,让她挑一个。 张春桃看了看,挑了一个顺眼的日子,霜降之后立冬之前,十月初八,宜嫁娶、纳采、订盟、祈福。 日子订好了,贺岩和张春桃两人都忙碌起来。 如今才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的寒露,寒露过后,天气就已经有些冷了,靠着村子附近的山货基本都被人采摘的差不多了,除了那种专门靠采摘山货的人还敢进深山里冒险外,一般庄户人家都几乎不进山了。 这个时候要平整旱地,预备种小麦了。 家里种了棉花的,此刻棉桃几乎全部被摘完,剩下的棉杆已经干枯了,也都拔出来,放在田埂上等彻底的晒干,作为柴火储备了。 当地如今吃的大多是棉籽油,这个时候也会将棉籽送到榨坊里去榨油,出来的油就叫清油,不仅能吃,还能治疗口腔溃疡。 当地人大多是吃这个棉籽油的,因着种植棉花的地不多,所以大多都节省着用。倒是贺家有好几亩的旱地,据说以前都是种棉花的,一来种出来的棉花能补贴家用,二来也是多榨些油紧着贺林吃用。 后来贺林中举后,贺家这个习惯还延续了下来,每年贺家老爷子老太太榨出来的油,自己都舍不得吃,大部分都让捎给了贺林。 也别说贺林打小吃这个油习惯后,出去外头有那上好的菜籽油,也总觉得吃不惯,还是喜好家里的这一口。 除了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就连贺桥,每年的棉籽油都要匀出一半来送过去。 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世后,贺桥也还依旧习惯性的送棉籽油给贺林那边,倒是家里这边油总是不够吃也从无怨言。 贺桥去世后,贺岩接手后,也一直延续着这个习惯,如今除了将几根木头赶早送到了木匠家去,都在地里忙活,将棉秆给拔出来晒好,这棉秆容易点燃好烧,如今晒好了,等娶亲那天办酒席正好用得着。 而张春桃趁着天气晴朗,将上好霉的豆瓣配上各种八角大料,还有用红辣椒磨出来的辣椒酱,再加上晾凉的三皮罐凉茶,搅拌均匀后,用洗干净无油的瓦盆装好,然后放在太阳下暴晒。 其实这个时候晒酱已经迟了,一般来说,在三伏天晒酱是最好不过,可谁让张春桃穿越过来就已经过了三伏天呢,如今才得闲。 大不了就是味道稍微差一点罢了,不然没酱的话,到了冬天,和第二天春天地里没啥菜吃得时候,那可就难熬。 看贺家,孟氏肯定是不会的,她如今不多晒一点,到了冬天吃啥? 这个时候晒酱也有个好处,没有那么多苍蝇蚊虫了,只在大中午最热的时候,可能会有几只,在盆上盖一块干净的布遮一下也就是了。 张春桃还抽空去扯了几匹布,如今天已经冷了下来,之前的衣裳到了晚上已经扛不住了。 先赶制了一套夹衣,又买了棉花,托隔壁的老实本分手又巧的嫂子给做两身棉袄出来,还拿着贺岩的旧衣服,也让按着比例,给做了一套夹衣,和一身棉袄长袍。 张春桃想求人办事的时候,话说得漂亮,事也办得漂亮。 不仅给足了工钱,还给隔壁嫂子家的孩子捎带了零嘴,偶尔做点啥好吃的,还给那嫂子家送上一点,那剩下的布头什么的也有多余的,一并也说不要了。 要知道,这些碎布头子也是好东西,家里缝补衣裳用得着,还能糊鞋底子,手巧的,还能用这些碎布头拼一身小衣裳出来。 不说那嫂子高兴,就是那嫂子的家人,也都喜欢张春桃的为人处世,反正如今家里也没啥事,老老小小的都抢着将家里的活做了,只让那嫂子专心做衣裳就是,别耽搁了。 因此那嫂子做得格外精细,手脚又利落,几套衣服也不过半个月就都做好了。 这中间张春桃自然也没闲着,三不五时的跑到山里去,她胆子大,力气也大,就敢往深山里走,收获自然比别人多。 还好运气的,碰到了农女书中描写的那个黄松菇,她没有所谓的系统,纯属运气来了,倒是也采摘了差不多半斤。 回到镇上喜滋滋的就寻了那个买了她茶叶的山货铺子,将那黄松菇一拿出来,那掌柜的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好东西,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山珍极品,有那运气好的,能捡到二两就很不错了。 像这样一下子半斤的,着实少见,尤其是张春桃仔细,那黄松菇都单独用小筐子放着,里面垫着松针,上面盖着叶子,几乎没什么破损的,品相很是不错。 掌柜的跟张春桃也打了好几次交道了,秋天开始收山货后,张春桃上山,采摘的药材都是卖给马家,她和贺岩定亲的事情,马家已经知道了,以后张春桃就是自家儿媳妇嫡亲的嫂子,那自然价格就给得最高了。 这些山货,张春桃惦记着当初掌柜的买下那三皮罐的情分,每次也都只卖给这家。 这家掌柜的也是个厚道人,每次给的价格自然也是公道的,此刻看了这黄松菇,更是喜不自胜。 小心翼翼地上了秤,半斤还差一点,掌柜的也大方,直接算了半斤,给了四两五钱银子。 张春桃记得当初农女里,第一次去卖黄松菇,卖给吴掌柜的,半斤左右,看在宋重锦的面上,给了五两银子,这么一算,掌柜的着实算厚道了。 又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山货,就这一次,就卖了五两银子,一般庄户人家最少半年的收入了。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再加上还有那卖药材的钱。 张春桃又几次下了那个小山谷,将那成熟的山茱萸都给一网打尽全给摘了出来卖给了马家。 马家虽然自家用不了这么多,可架不住马大夫还有儿子在县城,开得就是药铺,这上好的山茱萸若是在县城,这个价格可收不到。 马大夫收下这些,将自家药馆不需要的,一并都整理出来,让人给那县城的儿子带信,转手就卖给了儿子,倒是三家都皆大欢喜。 这期间,贺岩也忙,秋天正是进山打猎的好季节,猎户们一年大约就指着秋天好收获了。 若是以前,贺岩倒是也没这么卖力,可如今要娶媳妇进门,那自然是百倍的精神,就想着多打些猎物换了钱,给张春桃好日子过。 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贺岩卖猎物的时候,到镇上也不一定能遇到张春桃,说不得她就进山采摘山货去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 下聘 倒是赶在霜降前一天,将聘礼一并置办整齐了,又请了几个村里关系不错的后生汉子,还有媒人赵嫂子,热热闹闹的往镇上送聘礼而来。 因为先就跟张春桃打好了招呼,张春桃这一日也就请了隔壁几个关系不错的婆娘嫂子帮忙。 这下聘礼,自然要招待人吃饭的,头一日,张春桃就订了几斤肥多瘦少,足足三指厚的肥膘的五花肉,又掏钱找隔壁买了一只大公鸡,然后采摘山货剩下的品相不佳,卖不出价格,索性晒干留在家里自己吃用得干蘑菇之类的干货。 有着两样硬菜,天气冷下来,做两个炖菜,热热的吃最好。 那帮忙的几个婆娘,手艺虽然比不上张春桃,可也有她们的强项,有的蒸得一手好馍,有的做一手好炖菜,还有的手脚麻利,摘菜洗菜切菜十分利索。 这么一段时日做邻居,附近也都知道了,张春桃是暂住在这里待嫁的,未婚夫他们也都见过,贺岩别的不说,那高大的身材,一脸的大胡子还是很唬人的,自然无人敢欺负她。 加上她会做人,所以倒是都挺乐意给她帮忙的,一大早就跑过来忙活起来了。 等到送聘礼的队伍到的时候,那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一大锅五花肉炖土豆粉条,这粉条是当地的红薯粉,虽然看起来不好看,可煮出来又筋道又好吃,撒上一层碧绿的葱花,让人直流口水。 还有那些干蘑菇炖公鸡,鸡肉吸收了蘑菇的鲜美,蘑菇也吸足了鸡汤的精华,怕不够吃,还往里面添加了干豇豆和干葫芦条,也是喷喷香。 就只这两道菜,那香味就飘出老远去,送聘礼的几个后生小伙子,一进院子就被这香味薰得站都站不稳,只吞口水了。 这个时候白菜萝卜正当时,白菜用大锅猛火爆炒,放上辣椒,最后淋上醋在翻炒出锅,酸辣白菜就好了,闻着又酸又辣,格外的开胃。 萝卜切成细细的丝,用盐抓一下,腌去水分,然后和切成段的香菜和在一起,用张春桃自己调制的凉拌汁水拌匀,就是极为爽口的一道凉拌菜了。 因为张春桃没有娘家人,赵嫂子这个媒人此刻就挑起了大梁,是又当娘家人,又当婆家人,倒是体体面面的将下聘礼这事给办圆了。 那边就已经摆上了一桌,菜已经端上了桌,香味勾得大家都心思都在饭桌上了,没有男人,贺岩也就不客气的当了主人,招待送亲的后生小伙。 张春桃还预备了一小坛酒,这是从那杂货铺买的,虽然不算太好,比起村里那些粗酒已经是极好的了,酒坛子一打开,几个后生小伙的眼睛都直了。 男人们坐了一席,有贺岩陪着自然不用张春桃操心。 隔壁厢房里,张春桃也单独摆上了一桌,菜色跟男人桌上那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分量稍微少些。 请了赵嫂子和几个帮忙的婆娘嫂子一起坐了,女人们不喝酒,肚子也饿了,加上这菜着实诱人,大家也就随便客套了两句,直接动了筷子。 一筷子菜入嘴,所有的人都放开了矜持,埋头苦吃起来。 男人那边先猛吃了一顿菜,肚子里有了食,才开始喝酒,四大盆荤素搭配的菜,一筐子的馍馍,都被这些男人吃得干干净净,连盆里的汤都用馍馍蘸光了。 女人这边战斗力也不差,都吃得满嘴流油,肚子滚圆了。 别人不说,就是帮忙的那几个婆娘嫂子,她们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要紧着自家当家的男人,有点好吃的,都要先让着,轮到她们能有点汤就不错了。 就是去吃席,大家也要个脸面,随得礼轻,也就紧着自家男人去,随得礼物重,倒是能去,可也不敢多吃,还得偷偷将那荤菜从嘴里省下来,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给人家帮忙,也是如此,主人家也顶多就是略微给点荤腥尝尝,让你吃饱就不错了,哪里有这样的实打实的大块的五花肉和鸡肉? 这几乎是她们一辈子有记忆以来,吃到的最好吃最满足的一顿了,肉入了口,那一刻都忘记了家里的老小。 此刻吃完了,回过神来,又是满足又是有几分愧疚不好意思,想着家里的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自己从嘴里省点荤腥回去呢,结果全被自己给吃了,一会子家去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像她们这样,给人家办酒席帮忙的,一般主家供吃喝,最后都会留一碗菜给她们带回家去。 可张春桃这个也不过是搭把手的事情,她们吃饱了,自然也不好开口。 加上男人那一桌子也吃得差不多了,都被贺岩拉到院子里去吹牛去了,几个女人也就麻利的将残局一收,碗筷洗刷干净,地上也都收拾干净了,又开着门,让风吹进去将那酒肉之气散散。 都是勤快人,很快就收拾整齐了,几个女人也就要十分有眼色的要告辞回家去了。 张春桃也不虚留,将几个女人送出了门,一人塞了两个鸡蛋,算是酬劳谢礼。 几个女人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假意推辞了几句,也就都收下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张春桃回到院子里,贺岩已经带着那几个小伙子又进了厢房里,门关着,只听到里面说笑不停。 倒是赵嫂子等着张春桃,和她一起进了屋里,拿着聘礼单子,一样一样的点给张春桃看,顺便给她说些关于聘礼的规矩礼仪,说这里面哪里是要到时候并到嫁妆里,抬回男方家的,哪些按照规矩来说,女方是可以留下的。 张春桃听得认真,这聘礼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聘金打头第一行,就是十两银子。 下头就是些普通庄户人家都会准备的东西,有一条足足十来斤重的猪肉,还有两条大青鱼、两只鸡、两包点心,两样干果、两坛酒、两包茶叶、两包红糖、两斗米、两匹布、两样尺头,最后居然还有一对银镯子和一对银簪子。 这在庄户人家已经是极为豪爽大方的聘礼了,要知道,当初王家要买张春桃过去当儿媳妇,也只出了八两聘礼银子,其他的一概都没有。 赵嫂子已经在心里算过了,光这聘礼,就不下二三十两银子了,再加上到时候办酒席之类的开销,好不好的,这一场婚事,估摸着要五十两,这十里八乡的,也只有那大户人家才这么阔绰。 就算成亲多年,年纪大了,赵嫂子也忍不住有些羡慕,张春桃这样的出身,名声不太好,还没个娘家人,偏偏能遇到贺岩这样好后生。 对于赵嫂子这样成亲多年的妇人来说,再多的花言巧语也比不过这些实际的东西,看一个男人对女人好不好,不是光看嘴上说得,得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给你做面子。 这些东西,除了几样吃的,到时候都会算成张春桃的嫁妆,带到贺家去。 可就这么一转手,这女子的嫁妆可都是属于女人自己的,也就是贺岩出手给张春桃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就算张春桃自己一文钱不掏,这些东西,也足够张春桃笑傲十里八乡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推心置腹 那些干果点心盒子之类的东西都放在院子里,任人观看。 倒是那聘金还有一对银镯子和银簪子,用一个小木匣子装着,此刻由赵嫂子交到了张春桃的手里,示意她打开看看。 张春桃打开匣子,里头放着两锭五两重的雪花白银,还有一堆绞丝的银镯子,看分量也有二三两重,那银簪子也是庄户人家最普通的韭菜扁簪,样式老旧,但是成色却看着很新。 赵嫂子特意点了点那一对银镯子和银簪子,小声的道:“这都是贺家老太太当年闭眼之前,特意叮嘱留下来给岩哥儿媳妇的,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戴,前些日子才拿到银楼去炸了炸,你且仔细收着。” 张春桃楞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贺家老太太当年还留了这个,想来也是,大儿媳妇肯定看不上,她又看不上孟氏,索性就将这东西留给贺岩将来的媳妇了。 就是不知道孟氏知道后,是什么心情了。 当下答应了一声,将匣子收到了里头屋里。 出来两人坐着喝茶,赵嫂子就问张春桃关于嫁妆准备的事情了,按照她想的,张春桃估计手头也不宽裕,也很不必打肿脸充胖子,只要将这些聘礼收拾好,再略微添置一些,也就很是风光了。 张春桃心里一直有本帐,这些天也跟邻居婆娘打听过,又陆续添置了些零碎的小东西,听赵嫂子这么一问,她也就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一五一十的道来,也是请赵嫂子最后把关的意思。 赵嫂子直接听傻了,本以为贺岩就已经够大手笔了,没想到这张春桃,看着不起眼,以为她手头不宽裕,却上到家具柜子,下到洗澡盘洗脚盆,什么铺盖被褥,针线盒衣服之类的也就罢了。 最后居然还有压箱银二十两,这才是大头。 赵嫂子忍不住那打量的眼神就看向了张春桃,不怪她多想,这张春桃以前在八角屯过得是什么日子?连吃饱都困难,如今先不说添置了这么多东西,这压箱银可足足有二十两,就算有贺岩给的聘金十两,那剩下的十两从哪里来? 难道是贺岩私底下补贴的?虽然没说话,赵嫂子的眼神完美的表达了她的怀疑。 张春桃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可到底怎嫁到杨家村,还是要注意一下,不然自己挣的嫁妆,被人怀疑是婆家补贴的,岂不是呕死算了? 也就微微一笑:“婶子别觉得我是吹牛说大话,实在是前儿个进山那运气好,采到了半斤的黄松菇,这一段时日,又一直进山采摘卖些山货,也就凑了这么个整数,不然我也实在拿不出这么些银钱来。” “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本是没娘家依靠的人,要是再没嫁妆,嫁过去岂不是被人瞧不起?也就大着胆子横着心,进了深山几趟。难怪老人说富贵险中求,我只进去两三次,运气好,拼着命挣了这么点银钱,如今也收手不干了。” 这话一出来,赵嫂子听得着实替张春桃心酸,没娘家没靠山,为了嫁到贺家不被瞧不起,这也是拼了命了,顿时那点子疑惑全都消散去了,满口子安慰起张春桃来。 也许是为自己怀疑了张春桃不好意思,又悄悄的指点张春桃,这些陪嫁的东西都一定要写进嫁妆单子,到时候一式两份,一份给婆家,一份自己留着。 上了嫁妆单子的东西,那都是要大家过目的,也是女人嫁到婆家的立身之本,只要小心保管,别被人婆家哄骗了去,那就是女人的东西,谁都别想要走。 又劝张春桃,那压箱底的银子,不要这么老实的全部都写上去,这个数目换做一般的庄户人家,那就是一家子多年的积蓄了,好多人家半辈子都积攒不到这个数。 虽然乡下淳朴,可这么大一笔银钱,大家都看到了,不说婆家会不会心动,就是亲戚朋友看到记在心里,以后厚着一张脸皮来找你借钱,不给就撒泼打滚,你给是不是? 就差明说贺家那边,孟氏那个婆婆不靠谱,那偏心闺女村里人都看不惯,尤其是还有个小闺女没出嫁,真将自己的私房都暴露了,做婆婆的天天歪缠着磨,今儿要你孝敬,明儿个要你添妆,多少法子要钱呢。 倒不如压箱底的银子少放一点,剩下的都私下留着,真有个什么,也有个退路不是。 这可真算是推心置腹了,赵嫂子实在是看张春桃这女孩子可怜可敬有骨气,倒是真为她好了。 张春桃自然感受到了赵嫂子的好意,诚心诚意的道谢了,两人间越发亲密了些。 正好那些男人们还在厢房那边高谈阔论,索性赵嫂子和张春桃也就说些家常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赵嫂子的家人来。 赵嫂子一脸看似嫌弃,实际满腔自豪得意的说起自己的儿子,说她跟当家的,这么多年来,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叫杨宗保,如今才不过十三岁,也是如珠如宝养着长大的。 当初两夫妻本是在外头县城做小生意,为了这个儿子才搬回老家来,本是想让儿子读书走科举之路的,偏生这儿子虽然也读书识字,却偏生更爱舞刀弄枪的。 平日里也就爱打抱不平,看到什么看不顺眼的事情,都要上前理论两句。 她那当家的没法子,怕自己儿子吃亏,索性给寻了个师傅,将儿子给送到师傅那里学武艺去了,一是打压一下他的性子,二来也是怕自家儿子这爱管闲事的性子,真遇上了事,会一身武艺,总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好。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抱怨两句,说自家那小子,也是个皮实的,真就跟着那师傅学武,一年也就过年才能回来住上几日…… 赵嫂子后头说的话,张春桃都没听太清楚,从她听到杨宗保这个名字起,就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缘分?莫非这就是杨宗保的养父母? 按照年纪算,还有赵嫂子说的这个杨宗保的性格,倒是和农女书中写的杨宗保的身世有些对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杨宗保还在学武,倒是不能一见,也不能确认。 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么一看,越发看赵嫂子亲切了,若是没赵嫂子夫妻,杨宗保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这么些年,两夫妻将杨宗保真当亲儿子看,比起收养张春桃的张家夫妻可好多了。 p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最 第两百五十四章 王家成亲 本来张春桃还打算等嫁到杨家村后,再慢慢打听杨宗保的事情的,哪曾想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心里有了主意,面上越发笑得真诚,真心实意的夸赞了杨宗保几句,倒是让赵嫂子顿时拿张春桃做了知己,拉着她说了不少关于杨宗保的趣事。 两人聊得正欢乐,那边贺岩见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就起身过来问赵嫂子。 赵嫂子谈性正浓,倒是有些舍不得,还是张春桃安慰:“等我嫁过去了,以后跟婶子说话的日子是尽有的,只怕到时候婶子还嫌弃我呢——” 一席话说的赵嫂子笑了,也就招呼着众人往家里赶,想了想,到底这张春桃就一个人,这么些东西也要收拾,何况小夫妻这婚前只怕没机会见面了,索性做个顺手人情。 就让贺岩留下来帮着张春桃将这些聘礼都收拾好了再回去,她跟其他送聘礼的后生汉子一起回村里去就是了。 来送聘礼的,都是跟贺岩往日关系好的,都是过来人,自然乐意给贺岩行个方便。 再者这贺岩的媳妇儿别的不说,今儿个这席面大方敞亮,吃人嘴短,都笑盈盈的跟在赵嫂子后头先走了。 贺岩这边留下来帮着张春桃将聘礼都收拾归置好了,那两只鸡让张春桃先养几日,特意买的下蛋的母鸡,不杀留着下蛋也好,杀了炖汤更滋补。 那青鱼被贺岩帮着杀了,又用盐抹了,挂在屋檐下风干。 一边忙活着,一边跟张春桃说她要的柜子什么的,都已经打好了,过两日就送过来先摆着透透气,等迎亲前一天先把这大件的家具柜子什么的送过去。 又说他已经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到时候他们成亲就住在东厢房里,问张春桃有什么要改的,今儿个跟他说了,他回去好抓紧改好。 两人嘀嘀咕咕的一边商量着,倒是很快就将聘礼都收拾好了,见贺岩这个时候了,还就穿着两层单衣,虽然他年轻火力壮,可也不能这样硬抗不是? 等收拾完,贺岩本来要走,被张春桃叫住了,从屋里将她请隔壁嫂子做的一套夹衣给拿出来,让贺岩进屋去试试大小看合适不合适。 贺岩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这,这是给我做的?” 张春桃翻个白眼:“不给你给谁?先申明,我可不会做,这是托隔壁的嫂子做的,你要是嫌弃——”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岩一把将衣服给抢了过去,飞快的钻进屋里去试衣服去了。 捣鼓了一会子才慢吞吞的走出来,张春桃眼前一亮,这夹衣里头絮了一层薄薄的棉花,这个时节穿正好不过,虽然是最普通的灰褐布料,可穿在贺岩身上,倒是显得他越发英气勃勃。 打量了一下,这衣服倒是不错,就是这一脸的大胡子,还有脚上那灰扑扑的一双旧鞋子十分不搭。 之前贺岩穿的旧衣服,倒是不显,如今穿着新衣裳,就越发显得那双鞋子破旧了,鞋帮那里磨破了好几个洞,都能看到里头的脚趾头了。 张春桃看着就想叹气,也不知道那孟氏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儿子愣是不当回事。 看来还得托隔壁的嫂子再给纳几双鞋子才好,单鞋和棉鞋都要。 还有贺岩经常进山打猎,冬天进山,还得做双皮靴子才好,不然大雪的深山里,若是呆得久了,脚趾头都能冻掉。 既然孟氏不管这个儿子,可贺岩以后就是她男人了,她来管! 贺岩好些年没穿过新衣服了,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不在乎这个,先是守孝,自然不会置办新衣服。 出孝后,孟氏又经常说,布料贵,加上贺娟要出嫁,自然要先可着她,不然嫁出去,没几身好衣裳,也被婆家瞧不起。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做兄长的,穿啥不是穿?就算出孝后那衣服短了一截,也不过是将贺桥的旧衣服翻出来穿,反正能穿就行。 可如今这新衣服上身,崭新的料子,里头还絮了薄薄一层棉花,穿在身上浑身都暖和了,暖到了心里去了。 这衣服上了身,贺岩几乎舍不得脱下来,想着孟氏当初说的话,又忙从进屋,将身上带的银钱都塞给张春桃,让她再去扯几身布料,多做几套衣服穿,别委屈了自己个。 张春桃看着贺岩那感动的眼神,那心就忍不住又软了软,琢磨着再给贺岩裁一套外头的罩衫,可以罩在棉袄和夹衣外头穿,等天气暖和了也能单穿。 又拿过他的旧鞋子,比了尺寸记住了,想着反正上次她买的棉花还有多的,索性一人都做上两件再说。 贺岩见张春桃忙前忙后,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顿时又甜又酸涩,他,他以后也是有媳妇疼的人了。 因此眼圈虽然红了,可嘴角却翘得高高的。 被张春桃看见了,终于忍不住提了出来:“别的也就罢了,你这胡子没什么讲究吧?成亲以后能刮了么?” 别的不说,就这大胡子,真成亲了,想亲个嘴啥的,都找不着地方。 找着了那也亲不下去啊? 至于贺岩有没有答应张春桃,那是后话,倒是那些后生汉子,才走到镇外回家的山路上,这吃了酒,虽然歇了一会子,可出来吹了风,倒是有些上头。 几个后生汉子,敞着怀,浑身酒气的走在路上,碰到那熟悉认识附近村里的人,见他们这般,忍不住就问上几句。 这几个上头的,那嘴巴也就没把住门,也有意替自家兄弟宣扬宣扬,好让大家都沾沾自家兄弟的喜气。 就将今儿个去给张春桃下聘礼的事情都秃噜了出来。 等到这些人回去,差不多那附近几个村庄的人都知道了。 于此同时,七里墩里也真热闹着,今儿个正好是那王掌柜家给儿子王大柱续弦的日子。 王家到底家境殷实,虽然是续弦,可一点都不比当初王大柱第一次成亲的时候马虎,甚至还热闹上了几分。 昨儿个起,王家门上就贴了红色的喜字,还挂了红布。 王掌柜人缘一贯不错,虽然先前因为张春桃一事,很是被人后头说了几日的闲话,可这个时候还是都愿意卖个面子结个好的。 因此客人倒是来得不少,本村本宗族的就不说了,女人婆娘们都来帮忙,男人们也有关系近的帮忙招呼着客人。 王家今天准备的菜蔬都还算丰富,比起其他家的酒席算是很不错了。 一道红烧鱼块焖萝卜丝,一道梅干菜扣肉,一道鸡块炖土豆,一个烧豆腐,再配上如今正当时节的白菜,再配上个炒芹菜,还有凉拌菠菜,一碟子土炒黄豆,勉强也凑了八碗菜,很是体面了。 就这样,来坐席的人都夸王家舍得豪爽,居然能有八个菜,尤其是那几道硬菜,没一点财力还真不行。 p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最 第两百五十五章 王家的八卦 回到凤凰宗之后,苏寒让帝天下令,扩大巡查部,增加巡查部成员,然后正式开始巡天。 现在的凤凰宗,拥有真正巡天的资格! 巡天大尊的名头,原先是苏寒的,不过现在,苏寒已经成为了人庭宫主,自然也无需再用。 因此,苏寒又给叶龙赫和叶龙辰下发封号——巡天金尊、巡天银尊! 他们两个,相互交替,率领巡查部成员,扫荡所有图谋不轨之人。 至于苏寒,则是第一时间,将厉棕找了过来。 说实话,圣寒神卫团也有不少,苏寒还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小队长、大队长之类的人物。 在整个凤凰宗里面,他们还算不上真正的高层。 “宗主。” 厉棕对苏寒很是尊敬,脸上充满了狂热与激动。 以往连跟苏寒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苏寒能亲自召见他,让他受宠若惊。 “坐。”苏寒指了指椅子。 “不不不,属下站着说就好。”厉棕连忙摆手。 “那好吧。” 苏寒微微一笑,又道“帝天已经将孕魂盒的事情告诉我了,我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 厉棕想了想,回答道“宗主,其实属下也并未见到过孕魂盒,之所以得知孕魂盒的消息,是有人通知了属下。” “谁?” “不知。” “不知?”苏寒皱起眉头。 厉棕不由苦笑道“的确不知,此人是传音给我的,且特意变幻了方向,属下学艺不精,只能听到声音,而无法找到此人。” “巅峰天神境的神念,都会被人左右?” 苏寒眯了眯眼“此人,至少也是古神境以上啊!” “可他给我传音的时候,上等星域所有的古神境,不是都已经去了神界吗?”厉棕疑惑道。 “这个谁说得准?”苏寒一笑。 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盘古星子的面容。 当然,这只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说不定也有其他古神境,隐藏在上等星域,不愿去神界。 毕竟,当初那种情况,去神界的人,似乎都是送死的。 “他怎么跟你说的?”苏寒又问道。 “他告诉属下,在众神战场里面,就有孕魂盒存在。” 厉棕解释道“据此人所说,孕魂盒具有孕育灵魂的效用,比上等星域的顶级宝物还要珍贵无数,可能在孕魂盒里面,就有上古众神的残魂,正在被孕育当中。” “这么强的物品,他自己怎么不去获得?”苏寒似笑非笑的道。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厉棕无奈道“宗主,您别怪我啊,属下也是知道您对灵魂之物非常感兴趣,所以着急心切,没有三思后行。也有可能,此人只是在故意戏耍我。” 说到这里,厉棕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自己之前就没想到这些? 无凭无据,便将此事告诉了宗主? 真是智商堪忧啊! “我知道你的好意,自然不会怪你,毕竟本宗的确需要那些物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 苏寒笑道“不过,到底是谁给你传音的,的确有待考究。” “宗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的!”厉棕道。 “你还真不一定能调查清楚。” 苏寒摇了摇头“只有关于这传音的消息?没有其他证据了?” “要说无凭无据……其实也算不上。” 厉棕又道“此人给我传音不久,众神战场那边,就出现了异像。” “什么异像?”苏寒目光一闪。 “有七色彩云出现,宛如彩虹一样,在那彩云之中,还有很多虚幻身影存在,就好像天宫似的。” 厉棕露出回忆的神色“不过一切都发生的很快,也很短,属下根本来不及调查,那异像就消失了。” “这样啊……” 苏寒陷入了沉思。 怎么偏偏,在自己进入神界的时候,对方才给厉棕传音? 又是为何,对方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对方知道,自己需要那些对灵魂有用的物品,那就一定清楚,若真的有孕魂盒出现的话,自己只会感谢他。 而且,那彩云又是怎么回事?故意制造出来的异像?还是真实存在? 这么巧的吗? “是盘古星子?”苏寒眼睛眯了起来。 他只能想到盘古星子。 毕竟对方的修为,也是古神境以上,不然不可能将厉棕的神念左右。 而如厉棕所言,当时上等星域的古神境强者,几乎都去了神界。 “他故意用孕魂盒来诱惑我,去众神战场?” 苏寒皱着眉头。 他需要灵魂之物,这不是秘密,别说凤凰宗,连整个上等星域都知道,他在搜集这些物品。 若不是盘古星子的话,又有谁会这么做? “可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又要以此来引诱我?难道,他就在众神战场里面?有把握将我击杀?”苏寒露出冷笑。 “宗主,请容属下再好好的调查一下。”厉棕开口道。 “不用了。” 苏寒摆手“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本宗都会去看一看的。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万一本宗真的找到了孕魂盒,怕是还得给你奖励呢,你最好现在就想想,该要什么奖励。” “这……”厉棕嘴角儿一抽。 “先退下吧。” “是。” 待厉棕走后,苏寒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哗!!!” 其神念刹那展开,掠过了凤凰宗,掠过了七级区边缘,然后是中心、四大区间、六级区、五级区…… 直至一级区! 五重准圣的恐怖神念,让苏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整个上等星域给覆盖。 即便是四海龙宫,都在他的俯视之下。 他如天神一般,双眸占据了整个天空,望着任何一个修士,任何一个生灵! “嗯?” 最终,苏寒在一级区的某个地方,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原来,你隐藏在这里。” 苏寒神念微顿“一级区?揽山派?都没有听说过的低级势力啊!盘古星子,你可真会藏!” 什么叫做忍辱负重? 什么叫做韬光养晦? 此刻的盘古星子,完全的诠释了这一切。 如果苏寒没有这么强的神念,他还真不会想到,拥有着紫月皇族之力,本身更是堪比半圣的强横存在,居然会以一个如此低下的身份,隐藏在这里! 。阅址 第两百五十六章 回娘家 回到凤凰宗之后,苏寒让帝天下令,扩大巡查部,增加巡查部成员,然后正式开始巡天。 现在的凤凰宗,拥有真正巡天的资格! 巡天大尊的名头,原先是苏寒的,不过现在,苏寒已经成为了人庭宫主,自然也无需再用。 因此,苏寒又给叶龙赫和叶龙辰下发封号——巡天金尊、巡天银尊! 他们两个,相互交替,率领巡查部成员,扫荡所有图谋不轨之人。 至于苏寒,则是第一时间,将厉棕找了过来。 说实话,圣寒神卫团也有不少,苏寒还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小队长、大队长之类的人物。 在整个凤凰宗里面,他们还算不上真正的高层。 “宗主。” 厉棕对苏寒很是尊敬,脸上充满了狂热与激动。 以往连跟苏寒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苏寒能亲自召见他,让他受宠若惊。 “坐。”苏寒指了指椅子。 “不不不,属下站着说就好。”厉棕连忙摆手。 “那好吧。” 苏寒微微一笑,又道“帝天已经将孕魂盒的事情告诉我了,我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 厉棕想了想,回答道“宗主,其实属下也并未见到过孕魂盒,之所以得知孕魂盒的消息,是有人通知了属下。” “谁?” “不知。” “不知?”苏寒皱起眉头。 厉棕不由苦笑道“的确不知,此人是传音给我的,且特意变幻了方向,属下学艺不精,只能听到声音,而无法找到此人。” “巅峰天神境的神念,都会被人左右?” 苏寒眯了眯眼“此人,至少也是古神境以上啊!” “可他给我传音的时候,上等星域所有的古神境,不是都已经去了神界吗?”厉棕疑惑道。 “这个谁说得准?”苏寒一笑。 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盘古星子的面容。 当然,这只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说不定也有其他古神境,隐藏在上等星域,不愿去神界。 毕竟,当初那种情况,去神界的人,似乎都是送死的。 “他怎么跟你说的?”苏寒又问道。 “他告诉属下,在众神战场里面,就有孕魂盒存在。” 厉棕解释道“据此人所说,孕魂盒具有孕育灵魂的效用,比上等星域的顶级宝物还要珍贵无数,可能在孕魂盒里面,就有上古众神的残魂,正在被孕育当中。” “这么强的物品,他自己怎么不去获得?”苏寒似笑非笑的道。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厉棕无奈道“宗主,您别怪我啊,属下也是知道您对灵魂之物非常感兴趣,所以着急心切,没有三思后行。也有可能,此人只是在故意戏耍我。” 说到这里,厉棕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自己之前就没想到这些? 无凭无据,便将此事告诉了宗主? 真是智商堪忧啊! “我知道你的好意,自然不会怪你,毕竟本宗的确需要那些物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 苏寒笑道“不过,到底是谁给你传音的,的确有待考究。” “宗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的!”厉棕道。 “你还真不一定能调查清楚。” 苏寒摇了摇头“只有关于这传音的消息?没有其他证据了?” “要说无凭无据……其实也算不上。” 厉棕又道“此人给我传音不久,众神战场那边,就出现了异像。” “什么异像?”苏寒目光一闪。 “有七色彩云出现,宛如彩虹一样,在那彩云之中,还有很多虚幻身影存在,就好像天宫似的。” 厉棕露出回忆的神色“不过一切都发生的很快,也很短,属下根本来不及调查,那异像就消失了。” “这样啊……” 苏寒陷入了沉思。 怎么偏偏,在自己进入神界的时候,对方才给厉棕传音? 又是为何,对方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对方知道,自己需要那些对灵魂有用的物品,那就一定清楚,若真的有孕魂盒出现的话,自己只会感谢他。 而且,那彩云又是怎么回事?故意制造出来的异像?还是真实存在? 这么巧的吗? “是盘古星子?”苏寒眼睛眯了起来。 他只能想到盘古星子。 毕竟对方的修为,也是古神境以上,不然不可能将厉棕的神念左右。 而如厉棕所言,当时上等星域的古神境强者,几乎都去了神界。 “他故意用孕魂盒来诱惑我,去众神战场?” 苏寒皱着眉头。 他需要灵魂之物,这不是秘密,别说凤凰宗,连整个上等星域都知道,他在搜集这些物品。 若不是盘古星子的话,又有谁会这么做? “可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又要以此来引诱我?难道,他就在众神战场里面?有把握将我击杀?”苏寒露出冷笑。 “宗主,请容属下再好好的调查一下。”厉棕开口道。 “不用了。” 苏寒摆手“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本宗都会去看一看的。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万一本宗真的找到了孕魂盒,怕是还得给你奖励呢,你最好现在就想想,该要什么奖励。” “这……”厉棕嘴角儿一抽。 “先退下吧。” “是。” 待厉棕走后,苏寒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哗!!!” 其神念刹那展开,掠过了凤凰宗,掠过了七级区边缘,然后是中心、四大区间、六级区、五级区…… 直至一级区! 五重准圣的恐怖神念,让苏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整个上等星域给覆盖。 即便是四海龙宫,都在他的俯视之下。 他如天神一般,双眸占据了整个天空,望着任何一个修士,任何一个生灵! “嗯?” 最终,苏寒在一级区的某个地方,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原来,你隐藏在这里。” 苏寒神念微顿“一级区?揽山派?都没有听说过的低级势力啊!盘古星子,你可真会藏!” 什么叫做忍辱负重? 什么叫做韬光养晦? 此刻的盘古星子,完全的诠释了这一切。 如果苏寒没有这么强的神念,他还真不会想到,拥有着紫月皇族之力,本身更是堪比半圣的强横存在,居然会以一个如此低下的身份,隐藏在这里! 。阅址 第两百五十七章 去哪里说理去 望着下方那无数跪伏在地身影,望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听着那一直在耳边回荡的诸多嘶吼声…… 此地宛如化作了山谷,那‘恭送尊上’四个字,充满了回音。 纵是假意,又或者真情,苏寒在这一刻,依旧动容。 “诸位……”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大手一挥,那无尽身影,尽皆在此刻,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缓缓站了起来。 无数人感到震撼。 此地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万亿,虽他们没有使用修为之力下跪,但要将所有人都托起,绝非易事。 “你们称苏某为尊上,但从根本来说,苏某也不过是如你们一样,一阶草修而已。” 苏寒继续开口“苏某于龙武大陆而来,在下等星域当中,曾历经生死,也极尽辉煌。” “修士以自身为尊,不跪天地,只拜父母!” “往日,苏某曾与你们发生过仇怨,也受到过你们的恩惠,直至如今,一切随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这之后的日子里,凤凰宗会严格执行苏某所下发的命令,纵然他们为下等星域第一宗,也绝对不会嚣张跋扈,横行霸道。” “天地不变,风云散灭,五湖四海皆朋友。” “该帮衬的时候,凤凰宗会帮衬你们一把,可若凤凰宗有难,也希望你们能够伸出援手。” 说到这里,苏寒不再开口。 而除了凤凰宗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在此刻眼眸明亮,高声喊道“我等,谨遵尊上指令!” “好了。” 苏寒微微一笑,目光于人群当中,渐渐掠过。 他扫过了凤凰宗,扫过了三教,扫过了九派和七十二宗,也扫过了其他的那些小型势力以及散修。 最终,他的神色越来越平静,眼底深处,却也有失落闪过。 “你在找她?” 旁边,任清欢的声音传来。 苏寒露出苦笑“那丫头的性格,还是如小时候一样,我惹她不喜了,她连送我一程都不愿意。” “或许吧。” 任清欢抿了抿嘴,模棱两可的道“实际上,她在乎你,跟你在乎她是一样的,你不愿让她去中等星域遭受苦难,她又何尝,不是想要陪你,历尽每一个春夏秋冬?” “算了。” 苏寒摇了摇头,看向任清欢“话说你这一年,到底去了哪里?” 他有数次想问,但都是憋住了,这一次,终究没有忍住。 “以后你会知道的。”任清欢避开了苏寒的目光。 “你们这些女人,真能让人头疼。” 苏寒抿了抿嘴,蓦然上千,一把拥住了任清欢。 香气扑鼻,他俯在任清欢的耳边,低声道“别人都说,女人第一次没有了之后,身上的体香也就跟着没有了,可你,依旧这么好闻。” 任清欢没有挣扎,也是抱着苏寒的后背,柔声道“进入中等星域之后,我们很有可能会分开,你要保护好自己,这样的话,才能保护我。” “你也是。” 苏寒张嘴,轻轻的亲吻了任清欢的脸颊。 “咔嚓!” 就在此刻,那巨大的黑洞,又是传出了剧烈声响。 两人都知道,的确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走吧。” 任清欢紧紧拉住苏寒的手,露出一抹牵强的笑“至少,我们是一起离去的。” “哈哈!” 苏寒豪爽大笑,转头再次看了下方一眼。 “诸位,苏某……告辞!” “咻咻!” 话音落下之后,苏寒和任清欢再也没有犹豫,脚步抬起,刹那间进入了黑洞当中。 这一瞬,凤凰宗所有人的眼眸,尽皆湿润。 “恭送宗主!!!” “恭送尊上!!!” 其他人,也都在此刻弯下身来。 苏寒不让他们跪,那他们,就不会再跪。 那最后一道声音,完全化作了风暴,连千亿陆地,似乎都在震动之下,生生的移动了一分。 “恭送传奇!!!” …… 下等星域,西北方向。 这是一颗小的不能再小的星球,东西南北,直径只有千万里,若非独自处于星空当中,又能孕育生灵,都不能称之为‘星球’。 而此刻,在这星球的某一座山峰上面,正站着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女子模样年轻,美丽到了极致,身材万中无一,堪称倾国倾城。 其对面所站立的,则是一名老者。 满头白发,身影佝偻,像是饥饿了一万年,消瘦的不行。 “快快快,他已经走了!” 女子抬起目光,看向远处之时,似是能够透过无尽星空,看到那个黑洞。 “我要追上他的步伐!” “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老者摇头一笑,道“以你这凡境的修为,在下等星域都如同蝼蚁,更别说仙境遍地走的中等星域。” “虽老夫没有去过,可没吃过猪肉,也终究是见过猪跑。” “中等星域里面,步步危机,强者一怒,震天彻底,无数生命都要跟着陪葬。” “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你长的如此美丽,又并非幻化,这副容貌,必然会引起不知多少人的觊觎,若真的有了危机,尊上就算是想救你,都没有那个能力。” “老夫劝你,还是暂且……” “你能不能别啰嗦了?” 女子秀眉轻蹙,直接打断“我说前辈,他都已经走了,您现在帮我的话,我还有可能跟他进入同一个地方呢。” “算了,随你吧。” 老者摇头,挥手之时,有一枚晶石出现。 “这是老夫作为星空联盟在下等星域当中,最高执行者的唯一一枚传送晶石了,若非当年承受过任家祖辈的恩情,我可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这枚晶石。” “您一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庆幸的。”女子严肃的道。 “是吗?” 老者呵呵一笑“真是难以想象,竟然会有凡境跟我说这种话。” “至少,尊上会报答你的,不是吗?”女子道。 “尊上?” 老者眼睛一瞪“要是让他知道了是我将你传送到中等星域的,不杀了我才怪!” “他不会知道的。”女子露出狡黠。 若苏寒在这里,定会发现—— 这老者,正是曾经出手帮助过凤凰宗的巅峰强者,穆神玲的爷爷! 而女子…… 除了唐忆,又会是谁? 。阅址 第两百五十八章 收拾新房 望着下方那无数跪伏在地身影,望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听着那一直在耳边回荡的诸多嘶吼声…… 此地宛如化作了山谷,那‘恭送尊上’四个字,充满了回音。 纵是假意,又或者真情,苏寒在这一刻,依旧动容。 “诸位……”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大手一挥,那无尽身影,尽皆在此刻,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缓缓站了起来。 无数人感到震撼。 此地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万亿,虽他们没有使用修为之力下跪,但要将所有人都托起,绝非易事。 “你们称苏某为尊上,但从根本来说,苏某也不过是如你们一样,一阶草修而已。” 苏寒继续开口“苏某于龙武大陆而来,在下等星域当中,曾历经生死,也极尽辉煌。” “修士以自身为尊,不跪天地,只拜父母!” “往日,苏某曾与你们发生过仇怨,也受到过你们的恩惠,直至如今,一切随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这之后的日子里,凤凰宗会严格执行苏某所下发的命令,纵然他们为下等星域第一宗,也绝对不会嚣张跋扈,横行霸道。” “天地不变,风云散灭,五湖四海皆朋友。” “该帮衬的时候,凤凰宗会帮衬你们一把,可若凤凰宗有难,也希望你们能够伸出援手。” 说到这里,苏寒不再开口。 而除了凤凰宗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在此刻眼眸明亮,高声喊道“我等,谨遵尊上指令!” “好了。” 苏寒微微一笑,目光于人群当中,渐渐掠过。 他扫过了凤凰宗,扫过了三教,扫过了九派和七十二宗,也扫过了其他的那些小型势力以及散修。 最终,他的神色越来越平静,眼底深处,却也有失落闪过。 “你在找她?” 旁边,任清欢的声音传来。 苏寒露出苦笑“那丫头的性格,还是如小时候一样,我惹她不喜了,她连送我一程都不愿意。” “或许吧。” 任清欢抿了抿嘴,模棱两可的道“实际上,她在乎你,跟你在乎她是一样的,你不愿让她去中等星域遭受苦难,她又何尝,不是想要陪你,历尽每一个春夏秋冬?” “算了。” 苏寒摇了摇头,看向任清欢“话说你这一年,到底去了哪里?” 他有数次想问,但都是憋住了,这一次,终究没有忍住。 “以后你会知道的。”任清欢避开了苏寒的目光。 “你们这些女人,真能让人头疼。” 苏寒抿了抿嘴,蓦然上千,一把拥住了任清欢。 香气扑鼻,他俯在任清欢的耳边,低声道“别人都说,女人第一次没有了之后,身上的体香也就跟着没有了,可你,依旧这么好闻。” 任清欢没有挣扎,也是抱着苏寒的后背,柔声道“进入中等星域之后,我们很有可能会分开,你要保护好自己,这样的话,才能保护我。” “你也是。” 苏寒张嘴,轻轻的亲吻了任清欢的脸颊。 “咔嚓!” 就在此刻,那巨大的黑洞,又是传出了剧烈声响。 两人都知道,的确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走吧。” 任清欢紧紧拉住苏寒的手,露出一抹牵强的笑“至少,我们是一起离去的。” “哈哈!” 苏寒豪爽大笑,转头再次看了下方一眼。 “诸位,苏某……告辞!” “咻咻!” 话音落下之后,苏寒和任清欢再也没有犹豫,脚步抬起,刹那间进入了黑洞当中。 这一瞬,凤凰宗所有人的眼眸,尽皆湿润。 “恭送宗主!!!” “恭送尊上!!!” 其他人,也都在此刻弯下身来。 苏寒不让他们跪,那他们,就不会再跪。 那最后一道声音,完全化作了风暴,连千亿陆地,似乎都在震动之下,生生的移动了一分。 “恭送传奇!!!” …… 下等星域,西北方向。 这是一颗小的不能再小的星球,东西南北,直径只有千万里,若非独自处于星空当中,又能孕育生灵,都不能称之为‘星球’。 而此刻,在这星球的某一座山峰上面,正站着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女子模样年轻,美丽到了极致,身材万中无一,堪称倾国倾城。 其对面所站立的,则是一名老者。 满头白发,身影佝偻,像是饥饿了一万年,消瘦的不行。 “快快快,他已经走了!” 女子抬起目光,看向远处之时,似是能够透过无尽星空,看到那个黑洞。 “我要追上他的步伐!” “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老者摇头一笑,道“以你这凡境的修为,在下等星域都如同蝼蚁,更别说仙境遍地走的中等星域。” “虽老夫没有去过,可没吃过猪肉,也终究是见过猪跑。” “中等星域里面,步步危机,强者一怒,震天彻底,无数生命都要跟着陪葬。” “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你长的如此美丽,又并非幻化,这副容貌,必然会引起不知多少人的觊觎,若真的有了危机,尊上就算是想救你,都没有那个能力。” “老夫劝你,还是暂且……” “你能不能别啰嗦了?” 女子秀眉轻蹙,直接打断“我说前辈,他都已经走了,您现在帮我的话,我还有可能跟他进入同一个地方呢。” “算了,随你吧。” 老者摇头,挥手之时,有一枚晶石出现。 “这是老夫作为星空联盟在下等星域当中,最高执行者的唯一一枚传送晶石了,若非当年承受过任家祖辈的恩情,我可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这枚晶石。” “您一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庆幸的。”女子严肃的道。 “是吗?” 老者呵呵一笑“真是难以想象,竟然会有凡境跟我说这种话。” “至少,尊上会报答你的,不是吗?”女子道。 “尊上?” 老者眼睛一瞪“要是让他知道了是我将你传送到中等星域的,不杀了我才怪!” “他不会知道的。”女子露出狡黠。 若苏寒在这里,定会发现—— 这老者,正是曾经出手帮助过凤凰宗的巅峰强者,穆神玲的爷爷! 而女子…… 除了唐忆,又会是谁? 。阅址 第两百五十九章 反应 贺岩本就冷了心,此刻听孟氏这般没头没脑的指责,直接被气笑了,也懒得跟孟氏这样偏心的糊涂人争辩,只道:“我看娘都能起来骂人了,想来身子是没什么大碍的,既然嫌弃儿子碍眼,儿子就出去忙去了,让大姐和小妹陪着娘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孟氏如何反应,直接就出门去了。 他如今也没这个心情去管孟氏如何想了,全副心思都是想如何体面又快速的将张春桃给娶回家,那才是正经呢。 孟氏没曾想贺岩半点面子没给,直接就走人了,顿时捂着心口喊疼。 唬得贺娇和贺娟手忙脚乱,好一顿安抚,才将孟氏劝得平静下来了。 这么闹了一顿,贺娇心里满是懊恼,她回娘家可是想跟贺岩这个弟弟重修旧好的,本以为不是过低下头说两句好话的事情,笃定贺岩不会真跟她生分。 更何况还有孟氏这个亲娘在上头,孟氏一贯疼她和小妹胜过贺岩,有她发话,贺岩还能不听? 可她没料到,这事情发展得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才回家几天,怎么感觉贺岩和老娘孟氏之间,就生了隔阂了?以前孟氏将贺岩拿捏得死死的,怎么如今看着,贺岩倒是硬气了,老娘孟氏倒是拿人没法子了? 贺娇不笨,又在婆家跟妯娌明争暗斗几年,格外的敏感,就猜测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那边孟氏好不容易被她们哄得睡着了,她索性将贺娟喊道一边问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怎么感觉气氛不对? 贺娟一脸迷懵,想了半日才想起来,说张春桃来过,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最后忍不住还强调两句,没过门的嫂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如今那被拍坏的桌子还在灶屋里堆着呢。 贺娇一面心里骂贺娟就是个没脑子,只知道憨吃憨睡的,天天在家里居然啥都不知道。 一面听了贺娟的话,心里又忍不住琢磨,没想到这张春桃居然是夜叉一般的人物,这样的弟媳妇进门,以后只怕这贺家都是她说了算。 眼看着弟弟贺岩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和姐妹了,她要是再不想点办法,以后这贺家岂不是都没她们姐妹的容身之处了? 这边贺娇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与此同时的八角屯。 村里去王家吃了酒席的人,回村里就带回来一个惊天大八卦,张大成家被出族的大丫,如今是麻雀蹬高枝了,要嫁给杨家村,出了举人的贺家了。 这张春桃当初迁走户籍之后,其实八角屯里就已经有传言了,说她攀上高枝了。 如今这传言算是坐实了,说已经日子都定了,那贺家都去下聘礼了。 聘礼比当初王家给张家的还丰厚,听说光聘金就下了十两银子,还有其他的礼品不算,最后还有银镯子和银簪子呢。 十里八乡,只有那大财主家才有这样的大手笔和牌面,寻常人家哪里敢想。 这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八角屯都沸腾了,男人们都在谈论贺岩为啥要花这么大价钱娶一个被出族的丫头。 女人们就羡慕那大手笔的聘礼,不说别的,就那银镯子和银簪子,就让无数女人眼红不已了。 反应最大的,是张家。 张家一听说有那么多聘礼,还有银镯子和银簪子,恨不得跳起来,这要是张春桃还没被出族,岂不是这些聘礼都归他们家了? 如今却平白便宜了张春桃那个小贱人!张家人想到这里,就如鲠在喉,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张二丫,那真是恨得心都要滴血了,没想到张春桃那个贱人,居然被出族了,还有这样的造化!这样的好亲事,怎么就没轮到她呢?张春桃一个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贱种也配? 还有那赵氏和张大成,一想到那么多银子,比王家还多的聘礼银子居然跟自家没了关系,哪里能罢休? 两夫妻在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赵氏开口:“当家的,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别的不说,要是咱们有这银子,可够给咱们大宝定一门好亲事了——” 张夏宝也听了这个消息刚回家,刚好听到这一句,立刻就嚷嚷道:“那都是我的!还有那银镯子和银簪子,也都该是我的!张大丫那个贱丫头哪里配带这些东西!娘,咱们去找张大丫,让她把聘礼都交出来——” 对于这个宝贝儿子,赵氏自然是千依百顺,满口子的答应:“都是咱们大宝的!肯定都是咱们大宝的!到时候咱们把聘礼要到手了,先给大宝定一个漂亮媳妇,那银镯子和银簪子都给大宝!” 张夏宝这才满意的点头,催促道:“那爹娘你们快点去将聘礼要回来——” 张大成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他们没曾想张春桃还有这等的造化,要是知道,当初这么也不会将人赶出去。 到底过去了些日子,张春桃当初武力镇压的阴影已经消散了不少,更何况有那聘礼在前头吊着,都有些昏了头了。 唯有张大成,当初受张春桃揍最多的那一个,还是有些犹豫,就怕张春桃翻脸不认人,他们可打不过。 张二丫听了这话,忍不住就充满嫉恨的道:“就大丫那模样,能攀上贺家这高枝,不知道下头使了什么下流手段呢。她要嫁进贺家去,还能不要名声?真闹大了,那贺家不娶她了,她哭都没地哭去。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她才是那穿鞋的,难道不怕贺家知道她是个会打人骂人的泼妇? “咱们捏着她这把柄,只要她还想嫁到贺家,就得乖乖听咱们的话!” 张大成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扭头就吩咐赵氏:“你收拾一下,去打听打听那贱丫头如今住在哪里,然后找上门去,就跟她说,到底养了她一场,听说她要嫁到贺家去,怕她受委屈,咱们大人大量,就勉强把她认回来,还给她当娘家……” 赵氏听得不住的点头。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六十章 待嫁 这张家如何谋算没人知道,倒是何家全婆子听了这消息,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何文昌,心里止不住的后悔起来。 这次秋闱何文昌没有意外的又没考上秀才,回来以后,其他几个儿子媳妇就闹腾着,终于将家给彻底分了。 何家六个儿子,除了何文昌都成亲了,何家老两口到底心疼小儿子,也觉得将来他有造化,咬牙还想再要供养供养,指望着下一次能考中秀才好扬眉吐气。 也就将家里的一切都分成了七分,六个儿子一房一份,加上他们两老占一份。 因为要贴补供养小儿子,老两口就执意要跟着小儿子,自然占据了家里最好的三间正房,地也是挑得最好的两份,其他的也都是上上份,就为了给何文昌多分一点。 其他几个儿子和儿媳妇虽然心中有意见,可比起不能分家,这就不算什么了,因此倒也咬牙认了,痛快的分了个干净。 何文昌一来没考上秀才,本就有些受打击,二来家里哥嫂如此迫不及待地分家,让他更是郁闷。 回来后就病了一场,在炕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起来,如今都还不能受凉受累,家里的大小活计,都压在老两口的身上。 全婆子本是想着,既然儿子这次没考中秀才,年纪也不小了,倒不如先娶个儿媳妇进门,帮忙照顾伺候儿子,家里的事情也搭把手,好一起挣些嚼用出来继续供何文昌读书的。 她想得到是挺好,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何文昌以前是香饽饽,如今考了几次都没考中秀才,又分了家,那自然就不如以前吃香了。 托媒人说了好几家,全婆子都没看上。 如今听说那张春桃居然要嫁到贺家去了,全婆子也不由得感慨一二,当初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丫头,如今居然还有这样的运道。 哪里像自己的小儿子,这般人才聪明,偏生运道差了些,考了这好几次了,都还没考中秀才,实在是愁人。 全婆子心里,儿子何文昌那学问自然是没得说,没考上都是运气不好。 再看儿子大病初愈,脸色苍白的模样,忍不住那脑子就发散开了去,若是早知道张家丫头有这个运道,当初就不该想出那主意来。 也是她一时糊涂了,如今想来,早知道小儿子运道不济,还不如当初说了这张家丫头,将她娶进门,别的不说,说不得能旺一旺儿子的考运呢。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张春桃运气不错,一个小丫头片子走丢了,好歹没被卖到烟花地里去,虽然在张家吃了不少苦,可也平平安安长大了。 上山几乎没空过手,就算被出族了,也能翻身嫁到贺家,这样的好运气,她当时咋就没想到呢? 以张春桃的这运气,加上她的勤快,就算小儿子没考上,也不愁生计不是? 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两分来,嘴里念了好几句可惜。 被何文昌听见,忍不住问了一嘴,全婆子也没瞒着何文昌,倒是都说了。 何文昌一怔,立刻回过神来道:“娘,以后这样的话可休要再说了,不然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又是一场官司!“ 唬得全婆子忙打了两下嘴,赌咒发誓再也不说了。 何文昌的心思却飘远了,贺家,出了一个举人的贺家,没曾想,当初他没看入眼的一个丫头,居然嫁到了出了举人的贺家,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这倒是激起了他的心性起来,连张春桃这样一个丫头片子,被出族了,都还能挣出一条路,高嫁贺家,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就为没有考中秀才而颓废丧气?那岂不是连女子都不如? 张春桃自然不知道,自己跟贺岩的亲事,居然还能引起这些人心浮动。 她如今也老老实实在家待嫁了,整理嫁妆了。 上次下聘礼后,周围邻居对她的态度更是好了几分,私底下提点了她不少,还相约好了迎亲当日会上门来,帮忙招待迎亲的人。 知道张春桃不认识人,还给她寻了一个全福人,迎亲的那日来梳头。 马家那边,前些日子打交道的缘故,马母倒是看张春桃合眼缘,也说那日要来帮忙照看照看,又说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地方,直接跟让马远志去就是了,都是自家亲戚,不用外道。 那订做的箱子柜子还有澡盆什么的大件,也都做好了,先搬到了这边院子里。 柜子和箱子用料结实,上面还雕着各式吉祥的花样,外头已经刷了好几层的桐油,油亮亮的。 里头也都做得精细,用手细细摸过去,没有一点毛刺。 大件的东西都会在迎亲前一天,挂上红布,提前送到贺家去,安置在新房里。 被褥什么的也都做好了,还有喜服,当天穿的红色嫁衣,张春桃自己没有那手艺,也懒得为难自己,直接在成衣铺子买了一件也就是了。 其他零碎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万事俱备,就只等到了日子贺岩带人来迎亲就是了。 而贺岩也安排好了,让赵嫂子提前一天到这边院子里陪着张春桃,有赵嫂子在一旁看顾着,也就不担心了。 而张家那边,张大成寻人去打听张春桃在镇上住在哪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谁不知道张大成的为人,这个时候打听张春桃的住处,还能为啥?不就是看到那聘金眼红了呗。 有人劝张大成,别做梦了,都出族了,别说张大成,就是族里都管不着那张春桃了,哪里还能要人家的聘金去? 就算张春桃乐意,那贺家乐意,是好惹的? 张大成哪里肯听,又不是小钱,那可是十两银子,谁舍得放手? 这番动静闹到了里正那里,里正家的上次因为得罪了吴富贵,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得张春桃的一句提点,果然托人在镇上一打听,才知道吴富贵被下了大狱,那真是绝处逢生意外之喜。 想着法子托人给新保长吴富勇送了礼物,倒是得了口信,说是让他放心,只管安心继续当里正,那提着的心才算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里正家的惦念着张春桃这一句提点的情分,加上张春桃如今要嫁到贺家,人家那后头可有举人当靠山呢,哪里肯得罪。 让自家男人去找那张家族长提点了一二,说既然当初把人赶出了族,事情都做绝了,别如今看到人家日子好了,又想着巴上去。 张春桃不足为惧,贺家可不好惹,杨家村也得罪不得,若张家放任张大成去找人家麻烦,惹出事来,别怪他不客气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六十一章 新婚互殴 张家族长本就因为当初出族一事,在族中声誉和威望大损,对张大成一家子就很心中有怨怼,只不过自家孙女也在中间掺和了一脚,若对张大成一家子打击报复太过,只怕村里和族里人都看在眼里,到时候又生是非,也就一直忍着。 这被里正这么说是指点,实乃警告了一番,哪里还忍得住? 索性直接将张大成一家子,还有族里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都召集在一起,把话摊在了明面上,让张大成一家子都老实些,别看到银子就眼红,要去找人家张春桃的麻烦去。 要知道,那贺家都给张春桃下聘礼了,如今张春桃就是人家贺家的人了,现在去寻麻烦,那就不是寻张春桃的麻烦,是寻贺家的麻烦。 贺家能善罢甘休? 从张春桃出族以后,张家的名声本来就不那么好了,再闹出事情来,这张家的后生还要不要娶婆娘,闺女还要不要嫁人? 张家族长直接发话,让全族的人都看着张大成一家子,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不能让他们在张春桃成亲前,去闹事要钱丢人。 不然就别怪他不客气,反正已经出族了一个张春桃,他也不怕再将张大成一大家子都给出族了! 这话一出,大家知道,张家族长这是动了真火,一个个都收起了那事不关己的态度,纷纷表态表示会看着张大成一家的。 尤其是张大成的爹娘和兄长们,更是又气又恨,赌咒发誓也要将张大成一家子给看牢了,绝对不允许他们一家子出村子半步。 张大成一家子满心的打算,再多的法子,出不了村子一切都白搭。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张家族长不管张大成一家想干什么,只要不出这个村子,自然啥事也干不成。 至于以后,先看守住一天是一天,等那张家大丫嫁到贺家,聘礼也带回贺家了,张大成一家子捞不到银子,自然也就歇了心思了。 从这日起,张大成一家子没能走出过自家院子门,张大成的几个兄长被出族的威胁给吓到了,索性轮班住在张大成家里守着,别说出村呢,就连门都别想出了。 反正如今天气冷了,一般庄户人家也都闲下来了,就是出门也是聊天吹牛,女人们大多窝在家里做针线什么的,不出门也不耽误啥事。 就是没柴火了,张大成的几个兄弟宁愿自家吃点苦,让自家孩子上山拖柴火回来给张大成家,也不允许他们出门半步。 直到贺家和张春桃成亲后,才慢慢的看守得松了些,到过年了,才允许张大成一家子出来走动,这是后话。 只说贺娇在娘家呆了一夜,本想寻个机会跟贺岩好生说道说道,没曾想贺岩将东厢房收拾好,将自己的东西搬进去后,一把铁锁锁住了门,一大早的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贺娇到底是出嫁的闺女,也不好在娘家多呆,只得多叮嘱了孟氏和贺娟几句,满腹心事的回了婆家。 本以为回婆家又要被大嫂子胡氏给阴阳怪气的说上一顿,没想到一进院子,劈头听到一个消息,倒是把贺娇吓了一跳。 原来,昨日一早,听说王家院子里就闹腾了起来,说是王大柱光着膀子将新娘子吴氏给从炕上拖了下来,一顿胖揍。 那吴氏也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甘示弱,据说将王大柱挠得满脸开花了,身上后背上都是一条一条的血印子,全是指甲抓的,看着就疼。 本来两人只是在屋里互殴,并没有出声,就是骂也是压低了声音对骂的。 架不住林氏这个婆子,担心儿子一夜没睡好,早早的就起来,说要喝媳妇茶,也是有心想要给吴氏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王掌柜的昨日喝多了酒,还在昏睡,倒是不知道自家婆娘又要做妖。 因此林婆子醒了后,就穿好衣裳蹑手蹑脚的跑到了王大柱和吴氏的窗户地下听起了墙根。她本意是想着,这自家儿子从永珍那丫头的娘病歪歪了后,就旷了许久了。 这好不容易娶了个婆娘回来,岂不是就如那开闸的洪水,下山的猛虎,失了节制? 在林婆子心里,那自然儿子的身体第一,这种事多了,岂不是伤了身子?因此想偷偷听一听,若是儿子儿媳妇不懂事的瞎闹,她就要提醒两句了。 再者林婆子也担心,她也见过那吴氏,虽然长得不如前头那儿媳妇标致柔顺,可前凸后翘,衣裳都裹不住的好身子,哪个男人不好这一口?真要儿子被这吴氏给迷住了可咋办? 带着这样的心思,走到窗户下,开始还只听到里头的动静,林婆子还老脸一红,暗自啐了一口,骂吴氏不要脸,这天都快亮了,居然还缠着男人不放,简直就是吸男人精血的狐狸精。 可后来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这动静不像是在造人,倒像是在杀人了。 再贴着窗棱一听,里头新婚两夫妻,还低声互相骂着对方,什么贱人,什么奸夫,什么不中用之类的话。 林婆子心头就一跳,然后又接着听到自己儿子王大柱一声痛呼:“你个贱人,给劳资松口——” 这王大柱就是林婆子的命,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就站了起来,拿手指头戳破了那窗户纸一看,顿时差点没背过气去。 炕上没人,自己儿子和那吴氏,一个光着膀子,一个露着腿,在炕下厮打,王大柱的身上背上全是一道道血印子,头发被抓散了,正抓着吴氏的头发往炕上撞。 吴氏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没遮住身体,脸被扇肿得像猪头,眼圈周围都是黑紫的淤血,脖子上还有淤痕,一口死死的咬住了王大柱的胳膊,那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两只手也不甘示弱的往王大柱的脸上挠。 这哪里像是新婚夫妻?简直就像是一对杀父仇人,恨不得要置对方于死地呢! 林婆子本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看到这一幕,气血一阵翻涌,也顾不得许多了,几步冲到门前,就推门要进去。 那门自然是推不开的,林婆子又气又急又心疼,本不是好脾性的人,当场就一边踹门一边骂:“小贱人,快开门!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打你男人?反了天了?快开门——” 第两百六十二章 半斤八两 里头的动静在听到林婆子的骂声后,倒是立刻停止了,死一样的静默。 好半日后,才听到王大柱嗡声嗡气的开口:“娘,你别管,回去歇着去吧——” 林婆子哪里肯依,只敲门让快开门,她要好生教训一下吴氏这个新媳妇,居然敢动自家男人动手,这样的恶婆娘哪里能容得下她?得好生教训教训,让她知道王家的规矩不可。 林婆子本就是个极为刻薄的人,她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一时间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一边骂还一边拍门,这动静,地下的死人都能被吵活,何况隔壁的邻居? 王永珍也被吵醒了,迷迷蹬蹬出来一看林婆子恶行恶状的模样,忍不住就吓哭了。 一时间这王家院子里,是孩子哭,老人骂,热闹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里头吴氏怎么得了机会,翻身挣脱了王大柱的辖制,打开门逃了出来。 身上就裹着一件贴身小袄,露出了脖子以下半截肉来,更不用说她下头只穿着一条夹裤,没穿鞋袜就这么光脚跑出来,露出白生生的一节小腿和脚来。 这个时候山里的早上,自然是冷的,吴氏跑出来,一张脸和露出来的小腿被那寒风一吹,立刻打起了哆嗦。 可她也是个厉害的,只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就哭喊着:“来人啦,救命啦,王家要杀新进门的儿媳妇啦,要出人命啦——” 林婆子本来看到吴氏这样跑出来,就觉得眼前一黑,只觉得伤风败俗成何体统,还没开口呢,倒是吴氏先倒打一耙喊杀人了。 立刻就扑上来,要教训吴氏:“我打你这黑心肝乱叫的小贱人!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哪家子正经的姑娘,穿得像你这样?就这么跑出来的?还要不要脸了?你不嫌丢人,我们王家还嫌丢人呢!还不给老娘滚回去穿衣服去?” 吴氏也不怕林婆子,瞪着眼睛回嘴:“我命都快没了,还要脸做啥?你儿子要杀我,我还回去让他杀不成?我又不傻!” 王大柱在屋里胡乱的系好了裤子,顶着一脸半身的挠痕出来就要抓吴氏:“贱人,给我进去!” 吴氏看着这母子俩联手,自己肯定是抗不过,想跑,可大门被王大柱给挡住了,眼珠子一转,她索性直奔正房而去了,一边扑开正房的门,一边哭喊:“公爹啊,你给儿媳妇做主啊!当初可是你们王家哭着求着要娶我的,不然我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吃饱了撑得跑来给人做后娘?” “你们王家可好,我这才过门,第一天晚上就将我打成这样!你们是什么意思?是欺负我娘家没人不成——”说着就往正房里头去了。 王掌柜刚被外头的喧闹吵醒,揉一揉眉心,勉强挣扎着翻身下了炕,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一头撞在怀里,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就被人直接压在了炕上。 王掌柜头撞到了枕头,眼前一黑,不过倒是痛清醒了,感觉这身上的重量和触感不对,睁眼一看,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如浆,昨夜的酒立刻就醒了。 一把推开了压着他的吴氏,第一反应是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吴氏,你,你要干嘛?” 吴氏被推得跌了个屁墩,本来就胡乱裹在身上的小袄子襟口散开,露出里面一片白晃晃来。 吓得王掌柜忙闭上了眼睛,冲着外头喊:“大柱,大柱他娘,这是怎么回事?” 林婆子和王大柱在后头跟着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林婆子先急了,扑上去先给了吴氏一个耳光:“不要脸的骚货贱人,这才嫁到我们王家,就这么着急往公爹房里钻?水性杨花的荡妇!老娘要休了你!” 王大柱一听也眼神一亮,跟着道:“对,休了这小贱人!咱们王家可不要这不三不四不干净的贱人——” 林婆子一听,这话里有话啊,忙问道:“大柱,你这话啥意思?这小贱人她是不是,是不是身子不干净了?” 王大柱一脸铁青,咬牙道:“昨儿个儿子喝多了,今儿个一早才发现,吴氏这个贱人,她,她居然已经被破了身子了——” “什么?”王掌柜和林婆子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后退了一步,变了脸色。 王掌柜到底是公爹,男女有别,那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林婆子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开口就骂:“好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就你这样的烂货破鞋,休想进我们王家的大门!这亲事不能作数!休了个这贱人!” 一面又心疼自己的儿子,又怨起王掌柜来,抓着王掌柜的衣服就哭起来:“都是你,我就说这吴家的姑娘要不得,看着就不是个好的,你偏认准了!如今可好,娶进门这样一个破烂货来,这不是害了大柱吗?这样的贱人,身子都脏了,我是不认的!” 王掌柜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还好他人老成精,虽然这事有些猝不及防,可很快就稳住了,也顾不得呵斥林婆子。 只看着王大柱,艰难的问了一句:“当真?” 王大柱急了:“我能没事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 王掌柜这下不信也得信了,本要低头去问吴氏,又想起她那一片白来,忙从炕上抓过一床被子丢给王大柱,“给你媳妇裹上——” 王大柱虎着脸:“这个贱人才不是我媳妇——”被王掌柜把剩下的话给瞪了回去,不甘不愿的将被子搭在了吴氏身上。 吴氏本就穿得少,又坐在地上冷气直往身上灌,此刻小命要紧,忙将被子牢牢地裹住了。 王掌柜这才低头看着吴氏,好半日才道:“吴氏,你,你怎么说?” 吴氏裹着被子,身上慢慢暖和了过来,听到王掌柜这么问话,眼珠子一翻:“公爹你这话说得,我能说啥?您儿子都不是童子身,咋滴,还挑剔起我来?我又不是嫁给您儿子当原配,当个续弦罢了,咱们不是半斤八两么?用得着这么吹胡子瞪眼喊打喊杀的?” 说着又冲着王大柱道:“再说了,虽然我这身子第一次不是你的,可以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就成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么点度量都没有?” 王大柱被气得眼睛都红了,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身子第一次不是自己的,以后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就行了? 这不是让自己当活王八吗? 第两百六十三章 叹为观止 一旁的林婆子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只捂着胸口哭骂,要休了吴氏这个水性杨花身子不清白的女人,断断不能容她做王家的儿媳妇。 不然这样轻浮的性子,将来就算生下孩子来,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儿子的种呢。 王大柱是个正常普通的庄户人家的汉子,因着王掌柜和家境还算不错的缘故,其实还颇有几分自大,觉得高村里其他同龄人一截的。 先不说他和原配的感情颇好,本就有些不情愿娶吴氏,这又知道吴氏不贞洁,自然更是接受不了。 也只红着眼睛咬着牙,只说要休妻。 吴氏自然不干,她的名声也坏了,身子也破了,好不容易如今才嫁到王家来,虽然是个填房,可若真被休回家了,恐怕真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家里虽然姐妹都嫁人了,可下头还有侄子和侄女,若是因为自己被休回家害得侄子和侄女寻不到好亲事,恐怕爹娘和哥嫂都饶不了自己。 记得出嫁前,兄长可是叮嘱过自己的,说让自己嫁人后安安分分的,把前头事情都给忘了,安心当王家的儿媳妇。 若是自己再做妖,被王家赶回家去,可别怪他不客气。 吴氏想到这里,再看王掌柜这个公爹神色也犹豫了,心里一紧,这要是王掌柜开口同意了,只怕她真要被退回娘家。 当下立刻一骨碌爬起来,裹着被子跑到门口,威胁道:“想休老娘没门我都嫁到你们王家,昨天也被你给睡了,咋滴,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好哇,原来你们王家居然是这样的人,吃干抹净就想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好,你们不怕丢脸,老娘也不给你们留脸了,老娘现在就去村里找人问问去,这是哪门的道理你们王家就是这样欺负人的老娘去外头给你们好好宣扬宣扬” 说着裹起被子就往院子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家一家子不要脸的乌龟王八蛋,骗我嫁过来,睡了老娘不认账啊” 王掌柜就算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这样撒泼不要脸面的女人,楞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忙喊林婆子和王大柱,快将人给拖进来,不然让吴氏这么喊下去,只怕一会子整个村里都知道了。 只可惜,先前那么闹腾,隔壁的邻居就被闹醒了,都贴在墙根下听热闹呢。 此刻这吴氏这么大张旗鼓的打开院子门,大喊大闹的,起码半个村子都听到动静赶过来了,听了个全乎不说。 后头赶出来的林婆子和王大柱要将吴氏给拉进去,这拉扯之间,吴氏身上的被子被扯开,露出里头的一抹白来,不说吴氏浑身皮子白嫩,比乡下婆娘强多了,不少庄户人家的汉子眼睛都看直了,只吞唾沫。 那些婆娘女人一边心里暗自唾骂这吴氏不要脸,居然露出这么多来,又看王大柱身上脸上的血痕,还有吴氏身上的青紫,都忍不出啐了一口,只骂这两个人都不正经。 吴氏见外头村民多了,自然越发不肯被拖进去了,只抓着门框不撒手。 林婆子下死手的背着人掐吴氏的腰和大腿根,吴氏一边哀哀惨叫,一边嘴上还不饶人:“哎呀,你个老虔婆,你掐我腰和肚子干嘛你就是看不得我跟你儿子睡是吧我可告诉你,我如今肚子里说不得都揣了你王家的孙子呢,你要是把我掐出个好歹来,可别到时候断子绝孙” 一面又哭嚎:“救命啊,我不进去进去你们就要休了我你们王家黑了心肝烂了赌场的,想白睡老娘不认账,还要休了老娘做梦我已经嫁到你们王家了,生是你们王家的人,死是你们王家的鬼以后埋都要埋到你们王家的祖坟里去” “你要是再逼我,我今儿个晚上就吊死在你们王家院子里我做鬼都要做你们王家的儿媳妇我天天盯着你们,看着你们我看你们谁再敢嫁进王家来,我就天天跟在她后头我做不成王家儿媳妇,谁也别想” 一面又满嘴胡骂些:“王大柱你个不中用的,你要是敢休了老娘,老娘明儿个就爬你爹的床,当你的小娘去你信不信”之类的话。 真是让这七里墩的村民们叹为观止。 还是王掌柜羞红了一张老脸出来,拱手告饶,只说自家管教不严,闹了笑话,请隔壁四邻看在他这张老脸和同村同族的情分上,先请回家去,让他们自家解决自家的事情。 到底王掌柜这张老脸还值些钱,邻居们也听够了热闹和八卦,也就吆喝着自家家人回家去了。 当然家去后如何热烈的讨论和传播,那就是王掌柜的老脸也止不住了。 也不知道王家关起来怎么解决的,反正那吴氏如今还好端端的在王家呆着,只是偶尔听到林婆子的痛骂声,还有王永珍的哭嚎声从王家传来。 大家就算满腹的八卦也不好真翻墙进去听,唯有那些闲着没事本就跟林婆子不睦的婆娘们,没事就到王家门口转悠两圈,听听墙根,看有什么新闻故事出来没。 贺娇直接听傻了,没想到吴氏居然是这样一个厉害的,想来她腰杆子这么硬,这么闹腾,王家都没将她赶出去,估摸着也是靠着娘家吧不是听说她娘家哥哥是保甲,跟现任保长关系不错,颇受重视么看在她那娘家哥哥的份上,想来王家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吧 这么一想,那张春桃没有娘家,对她们母女三人来说,倒是好事了,不然若是遇到个吴氏这样的弟媳妇,那只怕她娘家都不敢回了。 再看因为王家这一场闹剧,如今全村人都在看王家热闹,大嫂胡氏的心思全在八卦上,倒是没多问贺娇关于回娘家的事情,贺娇先就松了一口气。 没几日,这王家闹的笑话,就传开了去。 不说杨家村贺家,就是八角屯那边也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忍不住都替王家可惜感慨,若是当初没闹那么一场,娶了张春桃肯定不会闹这样的笑话来,也不知道王家后悔不后悔呢。 第两百六十四章 开脸 王家后悔不后悔的,没人知道,倒是张春桃听了这消息,忍不住拍手叫好。 原身张婆子嫁到王家去,吃苦耐劳,低调本分,上要伺候林婆子那个刻薄的婆婆,下要好好对待王永珍,外要跟着王大柱下地干活,回家家里家务样样都是她做。 还一气给王家生了四个儿子,王家是怎么对她的? 林婆子又是怎么折磨她的?生生将一个对生活还抱着一点期望的小姑娘,折磨成了一个彪悍的乡村婆子。 可如今换做吴氏嫁进王家,才刚新婚呢,就闹得王家上下鸡犬不宁,颜面全失,可见恶人还需要恶人磨。 这林婆子还就需要吴氏这样的儿媳妇来治她,真是大快人心啊。 张春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成亲的前一天了。 赵嫂子受贺岩所托,早早的就和抬嫁妆的人一起,先到了镇上院子里。 将大件的家具柜子挂上了红布,抬上了牛车,慢慢的往杨家村赶,这模样架势,一看就是送嫁妆的,尤其还是大件的家具,这嫁妆在石桥镇很是不错了。 嫁妆被人先接走,赵嫂子留了下来,一边帮着张春桃收拾嫁妆打包装箱,一边就说些闲话。 这最热闹的可不就是王家的事情么? 张春桃听了这个消息,觉得这莫非是老天爷都开眼了,让她在成亲前一天知道这个好消息,好让她乐呵乐呵? 为着这个,张春桃晚饭还多吃了一碗,唬得赵嫂子忙在一边劝,让她少吃些,免得明天迎亲路上不方便。 到了晚上,赵嫂子陪着张春桃一起睡,还要偷偷地给她讲一讲,这洞房花烛夜的那点事不是? 按理来说,这活得张春桃的亲娘或者女性长辈来做,可这不是她都没有么?赵嫂子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含含糊糊的讲了几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塞给张春桃,让她私下里偷偷看一看,想了想又怕张春桃害羞不好意思看,叮嘱了两句:“别怕,到时候你只顺着岩哥儿就是了,有些疼,忍着,女人都要经过这一遭的” 话还没说话,就看到张春桃借着灯光,津津有味的翻着她塞过去的那本避火图,嗨,那还是当初赵嫂子成亲的时候,她娘亲塞给她的。 想当初她哪里敢看,只瞟了一眼,就藏在箱子最底层了。 哪里见过像张春桃这样的准新娘子,别说脸红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赵嫂子觉得自己眼花,居然在张春桃脸上,看到了类似“就这”的鄙夷之态? 再眨眨眼睛,就看到张春桃将书塞到了枕头底下,越发觉得自己看错了,见时候不早了,忙催张春桃快睡,不然明儿个一大早就要起来梳妆打扮,那可是累人的很。 张春桃答应着吹灯躺下了,脑子里还回放着方才看到的那本避火图,现在都还觉得辣眼睛,那粗糙的画工,诡异的比例,扭曲的非人类能完成造型,若她真是啥都不懂得未成亲的大姑娘,估计得吓出心理阴影来。 还好,她在现代虽然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漫画也是见识过的,不至于被吓倒。 只是迷迷瞪瞪的睡着后,似乎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中一把络腮胡子成了精,然后追在她后面,一直追一直跑,几乎没去掉半条命,然后脚下一滑,那胡子精乌压压的扑上来 张春桃吓醒了。 外头天色还没亮,可赵嫂子已经起来点亮了灯,在灶屋里忙活了。 听见她起来的动静,忙提来一桶热水,让张春桃擦洗一遍,换上嫁衣。 昨儿个张春桃就从头到脚沐浴了一遍,今天一早略微擦洗一下就可以了。 内外衣服都是全新浆洗过的,嫁衣是买得现成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还有一顶红盖头放在一旁,等全福婆子来给梳头打扮好之后,才会盖上盖头。 赵嫂子那边已经做好了早饭,水煮荷包蛋,放上几勺红糖,又顶饿又不怕半路要方便。 张春桃知道这一顿早饭吃了,起码要到晚上才能吃上饭,倒是也不扭捏,一口气干掉了六个水煮荷包蛋,感觉都顶到喉咙口了,才喝了两口糖水给压了下去。 就她吃饭的时候,全福婆子还有帮忙的几个婆子媳妇已经都到了,围着张春桃说了好些吉祥好听的话,都是夸张春桃标志有福气的。 赵嫂子给全福婆子和帮忙的婆子媳妇也端上来红糖水荷包蛋,人人都吃了,这才开始忙活。 全福婆子先是要给新娘之绞面,又称开脸。 先在张春桃的脸上涂上了一层粉,也不知道这粉是什么做的,图上去就黏糊糊的感觉闷。 然后就看到那全福婆子拿出一条麻线来,熟练的挽成8字形的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撑着8字一端,左手扯着线的一头,口中咬着线的另一端,右手拇指一开一合,咬着线的口和左手配合右手,如此8字形套在脸上拉来拉去,直到汗毛被拔光。 只一下,张春桃就疼得抽气出声,这是生扯啊!倒是想抗议呢,就被全福婆子给压住了,嘴里还说道:“新娘子且忍着些,很快就好了!不是我老婆子自吹,我这手艺,可是全镇有名的。保管给新娘子你绞得又干净又好,白白嫩嫩的就跟那剥了皮的煮鸡蛋一样” 张春桃只得忍耐着,好不容易等那婆子绞完,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发热,忍不住拿手一摸,有些烫,不过确实光滑了许多。 只是,这恐怕不是那全福婆子嘴里说的白白嫩嫩吧?抬头看铜镜里,这还是张春桃后来花钱买的,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铜镜其实磨好了,虽然不敌现代的水银镜那么清晰可见,可除了略微昏黄些,倒也不差了。 此刻看铜镜里,就着灯光,倒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含秋水那都是开脸被扯疼出来的泪水,面泛桃花,看起来气色极好,喜气洋洋的感觉。 张春桃顿时悟了,所谓灯下看美人,这种朦胧的灯光,朦胧的镜子,将她头发不够乌黑,面容还不够白皙的缺点都掩饰住了,自然是越看越美了,跟自带滤镜似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婚前 开完脸,全福婆子又要给张春桃上妆,这小镇上能有啥好的化妆品。 张春桃就看到全福婆子从带着的匣子里,先是摸出一枝柳枝来,放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前端烧成焦炭状,然后吹灭了柳枝上的火,然后甩了两下,就要往张春桃的眉毛上招呼。 张春桃大惊,这是要将她烫成无眉新娘?连忙摆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全福婆子也不介意,她给太多新娘子化妆和梳头,见识过各种性情的新娘子,也就一笑,将那柳枝递给了张春桃。 张春桃先拿手试了一下柳枝的温度,不烫了才借着烧成炭的那一头,顺着眉峰的方向轻描了几下。 她本身的眉毛就浓淡合宜,而且平顺,没有太多杂乱的眉毛,只这么轻轻描两下,就增色了不少,还不显得刻意。 全福婆子见张春桃描好了眉毛,就伸手要给张春桃涂粉,按照现在的时尚,这新娘子脸要涂得越白越好,大约是女子都追求白吧,庄户人家的姑娘就算不下地干活,平日里在家里做事,也大多皮肤偏黑红。 她们也没有多余的钱买胭脂水粉打扮,自然在成亲这日的时候,要好好捯饬捯饬自己,能涂多白就涂多白。 所以这些全福婆子的妆奁里,别的都罢了,那宫粉一定是要足够的,不然不够涂。 见全福婆子大有在她脸上糊墙的架势,张春桃只觉得先前为了开脸那脸上糊着的粉就够厚了,哪里肯再涂抹? 执意的推脱了,只用那粉略微的在露出来的脖颈和耳后这些地方遮盖了一下,好让脸上和脖颈的肤色一致,以免到时候贺岩揭开盖头一看,喔嚯,脸是白的,脖子是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头是拼接来的呢。 全福婆子知道张春桃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说话,毕竟做她们这个的,不就是图个好口碑么,这成亲当天跟新娘子过不过是多没眼色啊? 也就爽快的将妆奁打开,任由张春桃折腾,她开始给张春桃梳头。 梳头的时候不仅要念吉祥话,什么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这些话,全福婆子都是烂熟于心,随口拈来。 大部分的心思都在梳头上,这新娘子的头是有讲究的,要梳得光溜水滑,苍蝇落在上面都劈叉那种。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拿出全福婆子的杀手锏,刨花水来。 先用梳子把头发梳顺,然后用箅子沾刨花水来,将头发再梳一遍,然后将头发梳好,最后在用抿子沾了刨花水将头发抿得油光乌亮,等头发干了,这发型就定好了。 全福婆子的手劲大,因着成亲了,自然不能梳着未婚姑娘的发髻,前头的刘海也不能留了,都要抿上去,露出额头来。 扯得不仅头皮疼,感觉脸皮都被扯上去了两分,脸上的动作略微大一些,笑一下,那和头发交界处的头皮就扯得难受。 张春桃算是感受到了,难怪成亲那日新娘子都是含蓄的很,轻易不做动作表情呢,头发被这么扎着,是个人也做不出来表情了。 最后头发梳好了,还擦上了两根银簪子,就差不多了。 全福婆子最后看看成果,就叮嘱张春桃,再略微喝口水什么的,就要上口脂了,上了口脂后,就不能再喝水吃东西,免得把口脂吃花了不好。 张春桃点点头,略微抿了一口水,打湿了一下嘴唇,就看到全福婆子拿出一张红纸递给张春桃,让她抿上。 这就是乡下人常用的口脂,现代的口红了。 别看就一张纸,可用处也不少,不仅能红润嘴唇,还可以用打湿的手指沾染一点,打圈涂抹在两颊,作为胭脂来用。 张春桃小心翼翼的抿了一点,又沾染了一点到眉角和脸颊,轻轻的用指头晕开,只见镜子里的人,脸颊就多了几分桃色,眼角也添了一点淡淡的粉,整个人一下子就多了几分妩媚之色来。 旁边的全福婆子啧啧称奇,忍不住夸了两句好标志的新娘子,别的不说,张春桃这么一打扮,虽然看着好像没再那么折腾,偏生这人看着就精神了许多,气色也显得好,比起她往日里给别的新娘子抹白涂红看着可顺眼多了。 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张春桃也就随口指点了两句,让全福婆子眼睛一亮,心里琢磨着,回家去好生练上几回,等熟练了,就给别的新娘子也这么打扮,到时候还可以说这是从县城传下来的新娘子打扮方式。 不仅能多收几个钱,还能将名声打出去。 因着这点子想法,全福婆子倒是对张春桃越发照顾起来。 只说贺岩这边,也是天没亮,整个贺家院子,还有杨家村其他几户帮忙的人家,早早的就都起来忙活了。 贺家其他几房的婶子昨晚就没回家去,在贺家胡乱迷糊了一宿,一早等请的灶上的红案师父一到,就开始带着人忙活起来。 因着冬天了,不用担心买的肉鱼之类的坏掉,昨儿个这些办酒席要用的食材都置办齐全了。 外头,等着迎亲的人也都赶到了,都笑闹着说今儿个要将新娘子顺顺利利的接回家云云。 孟氏和贺娟听到动静也忙爬了起来,换了衣服出来帮忙,这几日那隔房的婶子天天念叨,指桑骂槐,说若是孟氏今日做妖,让外人看了笑话,到时候就别怪贺娟成亲的时候,他们其他几房都不来。 孟氏的软肋被捏,加上这几日也回想过来,到底她下半辈子指望的还是贺岩这个儿子,张春桃这个儿媳妇是退不掉了,真要成亲这日出了什么事情,贺家的名声也要被联络,就怕贺娟被牵连。 因此这一段时日倒是也老老实实的,还拘着贺娟也不许再乱说话了,不然真将贺家这几房得罪了,到时候那几房一发狠,连个给她送亲的人都没有,岂不是丢脸? 彼此都有顾忌,倒是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贺岩穿着张春桃他新做的土褐色的棉袍,从屋子里走出来,先是孟氏恍了一下神,然后是贺娟的尖叫声响起:“哥?” 第两百六十六章 迎亲 天色大亮的时候,张春桃已经端坐在炕上半天了。 赵嫂子在外头看着嫁妆,等着迎亲的队伍来,将这些嫁妆和新娘子一并接到贺家去。 全福婆子和隔壁的几个嫂子围着张春桃,说些成亲后要注意的事项,都知道她无父无母无人教导。 就怕她嫁过去后,因为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吃了婆婆的暗亏。 一个个都几乎倾囊相授,什么第二天一早千万不要贪睡,早早就要起来给全家做饭,给公婆烧洗脸水。 什么如何伺候公婆小姑子,见面礼给什么最好。 什么嫁过去别的先不论,先把自家男人抓在手心里。 还有说什么,婆婆要是生气发火,千万别让自家男人出面,不然那婆婆越发要生气,当时算了,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 林林总总,听得张春桃觉得要不是那婚书什么的都写了,迎亲的队伍都到路上了,她都想悔婚不嫁人了。 还是全福婆子看张春桃似乎吓着了,忙宽慰了她几句,说看着贺家后生就是个对媳妇好的,好好跟他过日子,以后福气还在后头呢。 正说笑间,就听到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估摸着时辰,应该是贺岩带着人来接亲了。 果然,吹吹打打的声音停在了小院的门口,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走了进来。 按理说赵嫂子在外头,应该先上前去跟贺岩和迎亲的队伍说上几句话的,结果就听到外头安静的很,无人说话。 好半天,才听到赵嫂子惊讶的都结巴了声音:“你……岩,岩哥儿?”最后一个字都破了音了。 这是咋回事?张春桃和屋里陪着的隔壁几个嫂子互相看了看。 那几个嫂子忙让张春桃别着急,她们出去看看。 这一出去,也没听到几个嫂子的声音,也没人进来。 全福婆子坐不住了,示意张春桃盖上了盖头,别乱动,她出去看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春桃忍不住心里腹诽,知道的这是出去迎接接亲的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葫芦娃救爷爷呢,这咋都出去后就不回来了呢?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没动静了呢?张春桃忍不住就想掀起盖头,凑到窗户边去看看。 还没动呢,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赵嫂子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语气带着一点兴奋,一点不稳:“你这丫头,可真是有福气,都准备好了没?” 张春桃盖着盖头看不清楚赵嫂子的神色,也不明白她这兴奋从哪里来,不过既然她进来了,应该就没事了,也就点点头。 外头,大家散过了喜果子,逗得附近的孩子一通哄抢过后,就要准备接新娘子出门了。 按理来说,这要拜别新娘子的爹娘,再有新娘子的兄弟将新娘子背出门去。 当然也有那家里穷的,直接新郎官一个人上门,将新娘子牵走也是有的。 张春桃无父也无母,更无兄弟姐妹,索性也就步骤省略了,张春桃被全福婆子牵着从屋里走出来,走到了堂屋里,对着天地拜了拜,也算是拜别父母了。 然后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了过来,是贺岩,蹲在了她的面前:“春桃,我来接你了——” 张春桃回过神来,大大方方的爬上了贺岩的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可别摔着我——” 贺岩低低的一笑,将张春桃稳稳的背着朝外头走去。 张春桃头上盖着盖头,挡住了绝大部分的视线,看不到贺岩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红透了的耳尖,鼻子边,是熟悉的无患子味道,贺岩应该也是昨天洗漱了一番,头发清清爽爽的。 这从院子里到院子外,也就那么几步路,张春桃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出了门。 贺岩他早就雇了一辆马车,专门迎亲的。 马车上也披红挂绿倒是喜庆,里头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体贴的在凳子上绑了个棉花垫子,让人坐着也舒服些。 贺岩将人背到了马车旁,全福婆子早就在马车旁摆好了凳子,张春桃双脚踏在凳子上,然后扶着贺岩的手,坐进了马车里,全福婆子也跟着上了马车陪着。 外头又吹吹打打起来,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赵嫂子留着指挥迎亲的人去抬嫁妆,张春桃听了一耳朵,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喊住了正要说出发的贺岩:“那院子里我做的酱别忘记了,抱一坛子过去,小心些可别摔了!” 别的也就罢了,她辛辛苦苦才只晒得两三坛的酱,这一嫁过去贺家,又没娘家可回门,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搬一坛子酱过去贺家,起码到年底都不愁了。 贺岩在马车外轻笑了一声答应了,然后跟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句,这才一挥手,迎亲的队伍又吹吹打打的往回走了。 跟在马车后头的就是迎亲的人抬着的嫁妆,大件的家具昨儿个已经抬到贺家了,镇上的人也是见过的。 今天听到动静,又都纷纷出来瞧热闹。 这庄户人家,大都是在年节底下办婚事,毕竟秋收了手头才宽裕些,就这一两个月,镇上都嫁了好几家女儿了。 这大冬天的,镇上的居民也没啥事,天天闷在家里烤火也憋屈,都巴不得出来看看热闹解闷。 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更是高兴的跟在马车前后奔跑嬉闹,讨要喜果子和喜钱,沾些喜气。 如今这几年,老天爷开眼,还算风调雨顺,一般人家娶媳妇嫁女,遇到这样小孩子要沾喜气的,也会备些喜果子,大家同喜的意思。 贺岩终于娶到心悦的姑娘,那自然是巴不得大家都沾沾喜气,也多得些祝福才好。 尤其是遇到小孩子,能得他们几句吉祥话,那可比什么都强。 因此也早就预备着,这些喜果子被红纸包着,等这些孩子们上来讨要,都天女散花一般散了出去,小孩子们跟着跳着笑着去抢,抢到了都会说两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吉祥话。 就连大人们也忍不住跟着捡上几颗甜甜嘴,一边看着这迎亲的队伍,前头是马车,后头跟着的都是抬嫁妆的,这一看,好家伙,嫁妆还不少。 那厚实的铺盖就有四条,每条看着至少就是七八斤重;更不用说还有那木盆木桶,就有五六个,刷过厚厚的桐油,看着就结实。 还有几口箱子,妆奁盒子,镜子,剪刀,布料,针线盒之类的。 那几口箱子都是半开的,也是给人看的意思,里头放着秋冬季的衣裳,还有鞋袜之类的。 多多少少的,也凑了四抬,虽然没有太值钱的东西,可就这些,在镇上也实属少见了。 第两百六十七章 拜堂 尤其是最后还有人抱着偌大一个本地人用来装酱的土陶坛子,看起来沉甸甸的,这一坛子酱那也值不少钱了。 再有小声议论,说昨儿个这家的新娘子还抬了不少大件家具送到婆家去了,顿时引起一阵羡慕。 尤其是那些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们,捏着帕子看着那几抬嫁妆,还有那接新娘子的马车,幻想着若是等自己出嫁,会不会有今天这样热闹排场。 因为要赶在吉时到贺家拜堂,迎亲的队伍也就没在镇上绕山一圈,直接出了镇就往杨家村去了。 终于赶在了吉时前,马车和迎亲的人都赶回了杨家村。 村口早就有贺家其他几房的孩子,爬在村口光秃秃的大树上翘首以盼,看到马车和人群,哧溜就滑下树来,撒腿往贺家去报信去。 得了消息的贺家人,好一通忙活,早早就准备了一挂鞭炮,拿竹竿挑得高高的,就等着新娘子到的时候好放。 按理说这从下马车那一刻起,新娘子的脚就不能沾地,最好踩在红毡上,可庄户人家哪里有这财力,连穿的衣服都是缝缝补补直到不能穿了,还要拿去纳鞋底,物尽其用呢,哪里会有闲钱买红毡来铺,因此这一条也就省了。 院子里正中摆了个火盆,需要新娘子跨过这个火盆,寓意成亲后日子红红火火。 张春桃这一路坐着马车颠簸而来,要不是她死命的掐着自己的虎口,又将荷包放在鼻子下面慢慢嗅着,才勉强舒坦了些。 这荷包和马母送来的,她心倒是细,只说这荷包里头放着几样药材,最是提神醒脑的。 此刻想来,应该是马远志那边已经知道贺岩会雇马车来迎亲,马母那边知道了,所以才送来这个荷包。 说是体恤交好也罢,还是看在是即将成为亲家的份上也罢,张春桃都领了马母这份情。 不然只怕这迎亲的马车走不到一半,她就要喊停车下去吐了。 如今有这个荷包,倒是撑到了贺家门口。 饶是这般,下车的时候,她脚步都有几分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旁边的全福婆子也被颠得晕头转向,路上还笑自己,真是山猪吃不得细糠,这把年纪好不容易托福坐一回马车,结果却被颠得差点早饭都出来了。 自然就没顾得上张春桃,还是贺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张春桃,还没来得及关切的问上一句,旁边的后生小伙就挤眉弄眼的调侃起来。 “哟,这就抱上了啊——” “岩哥儿心疼婆娘了!” …… 不懂事的孩子们,也跟着在一旁起哄,乱七八糟的嘴里喊着:“新郎和新娘子抱上了——” “抱上了——”之类的话。 逗得宾客们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换做一般的姑娘家,估计要羞臊不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可张春桃是什么人,别的优点不明显,脸皮厚还是很明显的,只当作没听到,稳稳的扶着贺岩的胳膊站着。 等全福婆子恢复过来,想接过张春桃的手,去跨火盆。 贺岩直接别开了全福婆子的手,开口道:“我扶着稳当些。”扶着张春桃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张春桃似乎站不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出一点岔子,让张春桃被人指点。 所以宁愿被人笑两句也坚持要扶着张春桃。 全福婆子也就一笑,退到了一边,嘴里念着吉祥话:新娘过门跨火焰,明年添财又添丁,孝敬公婆人不恼,家庭和睦万事兴,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富,同辈相惜老辈尊。 一边示意贺岩搀扶着张春桃过火盆。 一般人家烧火盆,里面也就放着桃木或者柳木点燃,火也控制得好让新娘子容易跨过去,不会燎到新娘子的裙子。 可这火盆也不知道是谁烧得,那火焰都快扑出盆外了,一般的新娘子还真不好跨过去,就是强行跨过去了,只怕那新嫁衣也要被燎破几个洞了。 成亲当日嫁衣被燎破,那肯定也被示为不吉利。 全福婆子最先发现这火盆不对,那吉祥话就打了下顿,笑了笑,又开口道:“这婆家火盆烧得旺,新娘子日后福气长——” 贺岩听了这话,低头看了一下火盆,眼神一沉,面上不显,只低声在张春桃耳边道:“别怕,有我——” 说着就在张春桃抬脚的时候,手下一用力,几乎是提溜着张春桃就这么轻飘飘的过了火盆,然后稳稳的落了地。 旁边看热闹的宾客还有孩子们,都忍不住拍手就好,他们没太看出来这里面的门道来,倒是旁边帮忙的贺家其他几房的婶子,多看了那火盆两眼,记在了心里。 跨了火盆,进入正屋,孟氏正端坐在上首,旁边桌子上摆着的是贺桥的灵位。 贺岩请了里正来主婚,在里正的主持下,两人拜过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全福婆子就将人扶着进了新房。 新房里打扫一新,昨天提前搬过来的家具已经都摆放整齐,擦得干干净净了,跟着她一起陪嫁过来的那四抬嫁妆也都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新房里。 全福人扶着张春桃在炕上坐下,等着新郎进来挑开盖头就是了。 据说大户人家里,新娘子要一直坐到晚上新郎回房才能挑开盖头,可庄户人家就没这些个讲究。 很快贺岩就急匆匆的被一群后生汉子,还有看热闹的小媳妇推了进来,吆喝着要看新娘子。 手里拿着秤杆,站在张春桃面前,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动手,倒是旁边看热闹的后生汉子急了,恨不得上手去替贺岩把盖头挑开。 当然他们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罢了,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等贺岩终于鼓起了勇气,举起手里犹如千斤重的秤杆,拿惯了猎刀,拎起几十斤猎物都不动声色手臂稳当的他,此刻的手居然有些哆嗦。 大家都憋着笑,看着贺岩终于将盖头挑开,盖头下的张春桃眼前一亮,慢慢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张春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镇上,贺岩来接亲的时候,院子里那诡异的安静了。 原来贺岩今天刮掉了他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子,露出了真容来。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六十八章 真容 没想到络腮胡子下的真容,居然反差如此之大。 若说留着络腮胡子的贺岩,那就是一大叔,可这没有了胡子,那是妥妥的小白脸。 一张面容常年被胡子遮住,皮肤白得发光,眉眼俊秀,看着这张脸,张春桃脑海中顿时刷过一大片类似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翩翩公子人如玉,芝兰玉树,谦谦君子这样的形容词。 就是很诡异的八尺壮汉长了一张最标准的温润君子的脸的感觉。 只看这张脸,你永远也想不到他居然是一个山村猎户!张春桃有些明白为何贺岩在贺桥死后,开始蓄胡子了。 这样一张面孔,确实种田打猎太没有说服力和威慑力了。 不过这张脸倒是完美的都长在了张春桃的审美点上,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那眉毛的弧度,都是张春桃最爱的那一款。 简直是量身定做也没这么合张春桃的心意,一时简直是看呆了。 若是早知道贺岩真容是这模样,她还用贺岩求婚?早在第一眼看中了,就打晕拖回家了。 现在想想她当时居然还有跟贺岩一拍两散的念头,老天保佑还好没散,不然她都没地哭去。 这么想着,看向贺岩的眼睛越发炙热起来。 不说张春桃看贺岩看呆了,贺岩更是傻了,一双眼睛里只有张春桃,断断没有其他人能入眼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媳妇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别人家的新娘子,脸上跟刷墙一样涂得死白,嘴巴涂得血红,跟鬼似的。 反而皮肤比以前略微白皙了些,眉毛也是自自然然的,还有眼睛也亮亮的,看上去就格外的精神。 还有那嘴巴红嘟嘟的,脸颊也多了一点粉粉的气色,尤其是眼尾,带着一点点的晕红,揭开盖头,抬起眼睛的那一瞬间,简直就好像有什么击中了他的心,一时间心脏手脚都是麻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夫妻两人此刻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它人。 起哄的后生小伙子,看到了张春桃今天的真面目后,也忍不住惊讶,他们中有人见过张春桃,自然知道,虽然是个勤快俐落有本事的姑娘,可没这么漂亮吧?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更不用说那些还没成亲的,都羡慕不已,只觉得这新娘子不像别家的看着渗得慌,倒是干干净净的,可是看着就舒服。 本来是要闹一闹新人,羞一羞小夫妻的,结果不管他们在一旁如何起哄,如何闹腾,说些荤话,贺岩和张春桃都置若罔闻,只笑盈盈的看着对方,浑然没有旁人。 这模样,让本来还在起哄的后生小伙子顿时没了兴致,觉得这怎么胃里撑得慌,眼睛也火辣辣的,手也有些痒痒,一点也不像闹洞房,就想把今天的新郎官给拖到没人的地里给捶一顿去。 那些跟在后头看热闹的小媳妇子,一个个也是带着些看戏的心情进来的,里面自然也有曾经想嫁到贺家未果,心中一直憋着气,暗自等着看贺岩娶个什么样的天仙进门。 如今终于看到真人了,都暗自生了比较之心。 结果,就看到了张春桃跟贺岩在这么一大群人中,只看着彼此的模样,顿时一个个犹如喝了好大一坛老陈醋,酸得牙都要倒了。 可到底是人家的好日子,也不好说不好听的,只拿眼睛瞪张春桃。 还是全福婆子见这么着不像样子,咳嗽着提醒了一声。 门口一直看着里头情况的贺家婶子,就忙喊说要开席吃饭了,笑眯眯的进来,将这些看热闹的后生和小媳妇们给推拉了出去。 全福婆子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也被人请出去坐席。 只剩下贺岩还舍不得出去,可外头已经开席了,他是新郎官,家里又没父兄帮忙撑着,到底要出去招呼客人敬酒的。 因此再不舍,也只能咬牙捏了捏张春桃的手,交待了两句:“我出去招呼客人敬酒去,一会子让人给你端洗脸水和饭菜来,你先洗漱一下,凑合吃一点,等我回来。” 说着才起身往外走,才到门口,就被等不及的后生给拖走了。 新房门虚掩着,张春桃又坐着缓了一会神,才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过了一会,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贺娟打了一盆水进来,看了张春桃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嫂子,先洗把脸吧。” 张春桃知道这规矩,到婆家去小姑子或者晚辈中给第一次打洗脸水,是要给红封的,她也有准备,当下道了谢,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塞给了贺娟。 贺娟捏了一下荷包,里头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十来个大钱,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又道:“那嫂子你先歇会,我去给你端点吃得来。” 转身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 张春桃试了一下水温,倒是温水,那盆也是崭新的,搭在洗脸架上的帕子也是新的,这才放了心。 先从自己的嫁妆箱子里,翻出来她熬好的无患子水,倒出来沾水搓出了泡泡,将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洗了个干净,整个人才轻松了。 这才有心情打量起这新房来。 她所在的这个屋子,靠着左手边,炕上铺着崭新的炕席,炕角落里摆着两口箱子,挨着炕角那头,顺着墙边摆放着两个柜子,窗户下放着在贺岩屋里见过的书桌,上面多了一个土陶盆,里面栽着一丛山上挖下来的野兰,给这屋子里增加了一点野趣。 再就是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四方的木桌,四条小板凳,桌上还有一个土陶茶壶和两个茶碗。 她剩余的一些嫁妆,就挨着木桌旁边摆放着,一时间倒是将这间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张春桃是个有一点轻微强迫症的人,看着这胡乱放着的嫁妆,自然是看不过眼,反正也无事,这外头的酒也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与其傻坐着等,还不如收拾归置一下嫁妆。 正要动手,门又推开了,贺娟端了一碗菜,还有两个馍馍进来放在桌上:“嫂子吃点东西吧,吃完放在这里,我一会来收就是,我出,出去帮忙——” 张春桃见贺娟看到自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点老鼠胆子,不就是自己上次拍断了一张桌子吗?就吓到今天?只得点点头:“有劳了。” 贺娟忙摆手,跟有什么在后头追一样,麻溜的出了东厢房,顺便还将门给带严实了。 这个时候,再没眼色的人也不会进来这新房里头来。 张春桃也就放心的坐下来,看了一下菜色。 碗里有两块肉,两块鸡块,还有一些配菜,加上两筷子炒鸡蛋,配上两个馍馍是足够了。 p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最|各种黑科技软件,破解软件,好玩的软件,尽在微信公众号:;有你想要的一切。 第两百六十九章 压床 除了一大早吃的那一碗红糖水煮荷包蛋,张春桃这大半天的没吃任何东西,也确实饿了。 再加上这红案师傅的手艺还不错,就这一碗菜,看着就色香俱全,那香味只往鼻子里钻,勾得她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 还好刚洗漱过,张春桃就着馍馍将一碗菜都吃干净了,又倒了一碗茶,虽然凉了,可这屋里烧着炕,倒是也无碍。 新娘子按照规矩是不能出新房的,张春桃将碗筷都放在一旁,等着贺娟一会子来收走。 开始收拾嫁妆起来,将自己平日里惯用的生活用品,还有衣服什么的都归置在顺手的位置。 炕上只有崭新的炕席,倒是在角落里,叠放着贺岩往日用过的被褥。 那被褥又硬又薄,张春桃自然不会用,因此将陪嫁过来的那被褥挑出两条来铺陈好了,剩余的都收到了柜子里。 又将妆奁,铜镜,还有针线盒子之类的摆放好,几口箱子都被张春桃搬到了墙角摆放好,等着明日问过贺岩后再做安排。 收拾完这一切,张春桃实在闲着无聊了,只能听到外头热闹的很,不少人在劝贺岩的酒。 贺岩是今天的新郎官,这些酒自然是不能逃脱的,加上他又高兴,只要人敬酒说几句吉祥好话,他就来者不拒的痛快喝了。 亏得还有马远志、王大俊和贺家其他几房的兄弟,看着架势,这么喝下去,别说晚上洞房了,恐怕一会子就要被喝趴下了。 倒是出面帮忙挡了不少。 正屋里,贺娇正陪着孟氏说话,今天按理说孟氏也该出面招待一下亲戚家的女眷的,可贺家几个婶子怕她关键时刻掉链子,加上昨儿个闹出点事来,直接就没指望她,只让她在正屋里坐着等小夫妻拜了父母后,就让贺娇陪着她在屋里歇着了。 本来贺家的亲戚就不多,除了贺家本家几房,村里的那些婆娘们,哪个用得着孟氏招待? 她们来都是为了吃席而来的,这种流水席,那是前一桌的客人还在吃呢,后头等着前面的人下席了好上坐的人,早就等在这些客人后头,眼巴巴的看着呢。 基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坐着的人后头就站着一个或者几个等吃席的人,稍微动作慢一点,就抢不到位置了,哪里有时间来陪孟氏聊天唠嗑? 贺娇是头一天晚上就带着自家男人和两个儿子就来了,毕竟她可是贺家嫁出去的闺女,自然要早早上门帮忙才是。 按照贺娇的想法,本以为这贺岩成亲的大事,自家亲娘她是知道的,虽然爷爷奶奶和爹过世,也是家里办过事的,可之前有贺桥,后来有贺岩和其他贺家的人,孟氏只记得哭了,哪里知道这些人情往来,办事规矩? 贺娟还小,更是没经验,这贺岩又要去迎亲,说来说去,这能操持起来的唯有她了。 她想着早点赶到娘家,也能帮着操持操持,到时候看在这份上,也能跟贺岩把关系缓和缓和不是? 当然,这主意她也只在肚子里盘算过,都没跟自家男人说,只说娘家人手少,早点回去帮帮忙搭把手,也是做姐姐姐夫的一片心。 贺娇的男人王大俊也没多想,这些年岳家给他们的帮助接济,他心里也有数,难得岳家有喜事,他这做女婿和姐夫的,多帮忙干活那是应该的,也就跟自家亲娘说了,带着婆娘孩子提前到了贺家。 到了贺家,才知道,这婚宴酒席,居然全部都被小舅子贺岩托付给了贺家其他几房的婶子,几个婶子都是能干,自家儿子的成亲酒席都办了好几次了,自然有经验。 一切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半点不用他们操心。 尤其是贺娇,就连到灶屋里帮忙打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人家婶子说了,早就安排好了,很是不用贺娇了,让她只照顾好孩子,没事陪着孟氏说说话就好了。 倒是王大俊,还勉强捞了个端盘子上菜的活,又被叮嘱等敬酒的时候,一定要多看着贺岩不让多喝了。 贺娟也因为没出嫁的缘故,倒是得了个给新娘子打洗脸水,给新娘子端饭菜,陪新娘子的差事。 贺娟本来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上次的心理阴影太大,让她看到张春桃就忍不住腿肚子抽筋。 贺娇本就比贺娇聪明,看贺娟犹豫的样子,顿时心里一喜,正愁没机会跟贺岩缓和呢,这可不是送上门的好机会么。 更不用说,这打洗脸水可是有红封拿的,新娘子出手还不能太简薄了,不然可是被人笑的。 若是让自己儿子去,既能在贺岩面前卖好,又能有一笔收入,简直是两全其美。 当下就抢在了贺娟前头说,若是妹妹不愿意,就让她的两个儿子王三毛和王四毛去打洗脸水。 又说正好她两个儿子,晚上还可以到新房炕上去滚一滚,压一压床,也是极好的。 贺娟一听贺娇这话,顿时想起贺娇这个姐姐,什么都掐尖要强,什么都要跟自己争的旧恨了,明明打洗脸水是自己犹豫的事情,可被贺娇这么一抢,贺娟觉得贺娇肯定又想占便宜或者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当下也就将那犹豫给丢到了九霄云外,忙道她什么时候不愿意了,她愿意的很!说破天去,她这个嫡亲的小姑子打洗脸水那是天经地义的,哪里轮得到外甥来? 贺娇被贺娟这话,气得直翻白眼。 不过也知道,按照规矩,自然是贺娟才是打洗脸水最合适的人选,只退而求其次,说让她两个儿子去压床。 这压床么,自然是亲戚家的童男童女最好,在炕上滚一滚,说两句吉祥话也就是了,滚完还能捞两个红封。而且这人选也是苛刻的,自然是要家风好,父母俱在,孩子也要相貌好,机灵的。 一般来说,最好是新郎同辈的未婚童男童女,可贺娇开口了,别的不说,贺娇嫁的婆家还算不错,公婆都还在,而且一家子名声也还可以,又是嫡亲的外甥,倒是也没毛病。 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贺家婶子也就答应了。 因着压床之前,还要请儿女双全的老人先铺床,然后再让小孩子上去滚一滚。 没曾想,到了晚上去压床的时候,才发现,贺岩新房炕上的被褥居然都是旧的。 第两百七十章 搅家精 被请来铺床的贺家另外一个婶子当时就急了,这成亲就用这个被褥?知道孟氏不靠谱,可是没想到孟氏不靠谱到这样的地步。 孟氏还委屈呢,她这不是手头的银钱都被几个妯娌给要走了,说一切交由她们来办就好,不用她插手么? 贺家婶子被气得差点上手挠人了,她们拿了银子,那是办酒席的好吗?可哪里会想到这成亲了,孟氏这个做亲娘和婆母的,居然没给准备一床新被褥? 就是贺娇也看不下去了,又想着要缓和关系,再一想,他们夫妻带着儿子住的西厢房里,那被褥倒更新些,一时也没多想,就提议将他们住的房里的被褥给挪过来先救救急。 把贺岩炕上的被褥挪到西厢房去他们一家子凑合一两夜也就是了。 那贺家婶子再急,这都晚上了,也不能凭空去变被褥出来,只得去西厢房去搬那被褥。 结果进了西厢房,才发现,贺娇的两个儿子,王三毛和王四毛俩兄弟脚都没洗,躲在被褥里偷吃从灶屋里顺来的一只肥鸡,正一人抱着一只鸡大腿啃得欢。 蹭得那被褥上是油渍一块一块的,还有那脚丫子上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黑黢黢的,都踩在了被褥上,因为怕被发现,那鸡骨头都还被被子盖着,这样一揭开,顿时一股鸡肉的香味,还有臭脚丫子的味道扑面而来。 贺家婶子当时脸都绿了,这被褥哪里还能用,真要铺上去,这哪里能生贵子?万一生出来两个这样的讨债鬼,那咋办? 贺娇没想到一时没看顾上,这两个猴崽子就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顿时傻眼了。 还是王大俊,只觉得脸上无光,又觉得两个儿子上不得台面,将王家的脸都丢干净了,若是在家这样也就罢了,可这在贺家,旁边又有那么些人看着,若不教训两下,只怕说不过去。 索性将两个猴崽子捞过来劈头就抽了两下,问他们为啥偷东西吃? 三毛和四毛两兄弟被打得哇哇哭,一边哭一边还嚷嚷,说什么以前来,肉都能吃饱,今儿来,都没吃饱,要是吃饱了,他们也不会去拿鸡来吃。 贺娇也气得拍了三毛和四毛两下,忍不住骂道:“素日里你们外婆纵着你们也就算了,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舅舅的好日子,你们居然这样胡来?” 三毛到底大些,先就在一旁听了几句孟氏和贺娇抱怨的话,此刻被爹打得屁股生疼,还要被娘骂,要知道他在王家,爷爷奶奶一贯偏疼他们俩,在贺家,孟氏更是对他们两兄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半懂不懂的孩子,要点脸面了,被当着这么多人揍,也就急眼了,一边哭一边抱怨起来:“以前舅舅不成亲娶媳妇,咱们来每次吃肉都能吃饱,凭啥舅舅成亲娶媳妇咱们就吃只鸡就要挨打?” “果然外婆没说错,这舅舅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心里眼里就没了咱们了。连肉都不给咱们吃饱了!我不要舅舅娶媳妇!舅舅娶的媳妇是个坏女人,搅家精!不要舅舅娶媳妇” 一时间满屋子一片寂静,就听到三毛哭喊的声音,还有四毛的嚎啕大哭声。 贺岩挑了挑眉毛,平静的眼神在孟氏、贺娇还有王大俊的脸上扫过,然后才对着一旁的婶子开口:“婶子,不用麻烦了,春桃的嫁妆里就有被褥,到时候铺上就是了。” 说完,嗤笑了一声,扭头就出了西厢房。 这一声嗤笑,犹如一记耳光,甩在了在场有关人的脸上,王大俊只觉得一张脸臊得慌,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低头看着还在哭嚎的两个猴崽子,想打,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哭得脸通红,也实在下不去手了。 可不说两句,给个交代,这也说不过去不是? 脸色急转几下,扭头就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到了贺娇身上:“你怎么教的孩子?说出这样的混帐话来?还有你怎么看的孩子?这灶屋里又不用你帮忙,你就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让他们摸到灶屋里去了” 贺娇跟王大俊成亲后,虽然孩子都有了两个了,可还真没怎么红过脸,更不用说被王大俊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是娘家人的面吼骂过,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倒是孟氏,心疼闺女,见贺娇一张脸煞白,又看两个外孙哭成那般,忍不住就开口解围:“算了,算了,小孩子么嘴馋也是常有的事情,教导两句就好了,怎么还动手了?再说了,小孩子说话都有口无心,他舅舅哪里会跟孩子一般计较?” 贺家婶子在一旁,见四毛乱哭乱蹬,把被褥给踢了下来,她刚好在旁边,顺手就将被褥给一捞。 一入手,脸色都变了,这被褥又软和又厚实,比起贺岩屋里的可强太多了。 又听到孟氏这么说话,忍不住冷笑出声:“我说岩哥儿她娘,你只怕是老糊涂了,分不清亲疏内外了吧?岩哥儿可是你亲儿子,给你养老送终灵前摔盆的,你这般苛待他?从桥兄弟去了之后,这个家都是岩哥儿撑着的,你们一家子吃着岩哥儿的,住着岩哥儿的,穿着岩哥儿的,临到成亲了连床干净厚实的被褥都不给他?” “有你这样做娘的吗?给这外头别人家的外孙子,倒是巴巴的给这么崭新的新棉被,咋滴?勒啃我贺家的孩子,捧着你这嫁出去的闺女和这跟着别人姓的外孙子你倒是上瘾了是吧?” “好不好的,今儿明儿是岩哥儿的好日子,不说我们这隔房的婶子都一心为他打算,就想他顺顺利利的将儿媳妇娶进门,有个女人知冷知热照顾他,给他生儿育女,给咱们贺家传宗接代!你这亲娘倒好,拿着岩哥拿命在山里打来的野味,喂出这一家子的白眼狼来!” “还岩哥儿的媳妇是搅家精?我看这贺家,你才是最大的搅家精!好端端的日子都被你这个糊涂不分亲疏的亲娘给搅和散了!你就糊涂吧,你就捧着你这俩闺女吧!等冷了岩哥儿的心,你将来指着你两个闺女女婿养你老给你送终去!” “我呸”骂完,贺家婶子也甩手去了。 留下摇摇欲坠的孟氏,还有一脸愤怒的贺娟,和贺娇王大俊一家子面面相觑。 第两百七十一章 嫁妆单子 因此昨晚那么一出,所以今儿个成亲的正日子,孟氏和贺娇都被贺家隔房的婶子给看着,不许她们去新房去,免得又闹出事来。 至于王大俊,等贺家婶子走了,偷偷找贺岩赔不是,贺岩也只一笑,所以今儿个他才格外卖力,挡起酒来格外的拼命。 张春桃自然不知道这么一出,只是听着外头热闹,再看天色已经慢慢的暗下去了,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去? 还有这要闹新房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杨家村的规矩是啥?会不会闹得太过分? 现代的她还曾经看过新闻报道,说好些偏僻的地方婚闹着实不成体统,这杨家村偏远,说不得也有那些不良的习俗。 不过她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手,唔,大不了让大家见识见识她拳头的厉害,想必就闹不起来了。 拿定了主意,听着外头动静,这不是一会就能结束的样子,加上一大早的就起来也没睡好,此刻吃饱了,炕上又暖和,忍不住人就昏昏欲睡起来。 反正这新房一时不会有人进来,索性靠在炕上打起盹来。 刚迷迷糊糊的,就听到门响,本来睡得就不沉的张春桃立刻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去,就看到贺娟小心翼翼地进来,正对上张春桃的双眼,吓得倒退了一步,脸上忙挤出笑容来:“嫂,嫂子,我,我来收碗筷,你,你吃饱了没?” 张春桃本有心拉着贺娟问两句,为啥怕自己怕成这样,可看贺娟这模样,只怕自己真拉住贺娟,她能吓哭出来,索性也懒得问了,只点点头。 贺娟飞快的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那门又被推开了,张春桃忍不住开口:“小妹,可是落什么东西了?” 却没有人说话,只听到那脚步声走到了门口,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话了:“弟妹,我是你大姐,先在外头忙,此刻才有空来见见你,弟妹可吃好了?他们还在闹岩哥儿呢,我怕弟妹无聊,过来陪弟妹说会话。” 张春桃就看到一个个子比一般女子高一些,身材丰腴的女人走了进来,裹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袄,长得和孟氏眉宇间有几分相似,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极为和气。 这是贺娇!张春桃立刻就知道了。 当下也就站起来迎上来,含笑请贺娇坐下,又给贺娇倒了一碗茶,抱歉的道:“茶水冷了,大姐别介意。” 贺娇双目含笑,进来就先将张春桃从上到下一番打量,本是想看看,是何方的狐狸精将自家弟弟迷成这样。 本以为是一个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没想到张春桃虽然皮肤有些黑,可目光清正,神色平和,虽然不是那种极为标致的姑娘,可却很耐看,看着就顺眼的那种。 倒是楞了一下,顺势就坐在了桌边,眼睛又忍不住瞟向了炕上,上面果然已经铺设了新的被褥,看着就厚实,而且被面居然是缎子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顿时眼皮一跳,再看这新房里,昨儿个还只是摆了几个空柜子空箱子,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这将新娘子一接进来,嫁妆一归置好,看着满满当当的,很是不错了。 窗户上还贴着红色的喜字,书桌上摆放了不少零碎的小东西,什么镜子,还有针线篮之类的,立刻这屋子里就有了鲜活人气。 张春桃在新房里不知道,她陪着孟氏却是知道的,赵嫂子跟在后头进来,将那嫁妆单子当众交给了孟氏,只说这嫁妆单子一式三份,这一份就是给贺家留存的。 有好事的人就让把那嫁妆单子一并念出来大家看看,昨儿个那些大家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就想着这张春桃还能陪些啥。 孟氏再糊涂也知道这嫁妆单子不能念的,只捏着不打开,大家也就没法子了。 直到开始坐席吃酒了,大家都去吃饭了,孟氏才揣着嫁妆单子,进了屋,让贺娟念给她听。 贺家的几个子女,就是贺娇和贺娟,小时候也跟着念过三字经,认得几个字,因此念个嫁妆单子自然是够用的。 贺娟接过单子,细细的念给孟氏和贺娇听,里头除了家具柜子,盆子,还有棉被,衣服,布料之类的外,最引人注目的当然就是最后的,压箱银子二十两,还有一对银镯子和一对银簪子。 孟氏她们都知道,这银镯子和银簪子是当初贺家给出去的聘礼,被张春桃带回了贺家。 可这二十两的压箱底银子,那可是一笔巨财啊,好多人家,一辈子辛辛苦苦,到最后都存不到二十两银子呢。 尤其是知道当初贺岩下聘金就下了十两的,好多人包括孟氏母女都猜测,只怕张春桃只能将这些聘礼全部带回,也就很不错了。 可没想到,张春桃居然不仅不将聘金带回,还又加了十两银子。 一时孟氏母女三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以为张春桃是个孤女,被人出族,就是个小可怜,说是能养活自己,恐怕也是贺岩在后头补贴。 可这压箱底的钱居然又加了十两陪送过来,这十两银子莫不是又是贺岩私下给的吧? 孟氏和贺娇都想到了一块了,都变了脸色,觉得贺岩也太过分了,给十两银子的聘金也就够了,看看这压箱钱,还有这嫁妆,到底私下贴补了张春桃多少? 贺娟倒是听马远志嘀咕了一句,说张春桃这个嫂子会挣钱,有本事,说是秋收后,张春桃进山挖草药卖给他们家药堂,就卖了不少钱呢,那嫁妆都是张春桃自己挣的。 因此听贺娇嘴里念叨着,说什么岩哥儿这也太糊涂了,岂不是全部身家都白送给了张春桃做了嫁妆? 忍不住就反驳道:“我听远志哥哥说了,嫂子的嫁妆都是自己挣的,她会挖草药卖钱——” 别人也就罢了,马远志的话,孟氏和贺娇还是相信的,又听说是卖草药都卖给马家的,想来那张春桃真能挣钱? 贺娇忍不住又道:“就算能挣钱,可也不能这么张扬不是?弄这些嫁妆,这不是要仗着嫁妆要娘的强?让娘以后怎么能给她立规矩?” 孟氏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贺娟一贯跟贺娇不合,习惯性的就反对:“按照大姐你这说法,当初你嫁到王家去,那就别带嫁妆啊,不然岂不是要你婆婆的强?让你婆婆不能给你立规矩?可我咋听大姐你每次回来话里话外,都说当初你的嫁妆比不上我的,要娘贴补你?” 贺娇…… 孟氏…… 贺娇实在坐不住了,怕忍不住会掐死贺娟这个棒槌妹子。 干脆起身,说是出去吹吹风。 这出来转了一会,见贺娟进新房收拾了碗筷出来,她心里一动,看此刻无人注意,也就顺势进了新房。 先前都只是听贺娟念有哪些东西,此刻进了屋,扫视一下,才发现,那柜子箱子,可都是用好木头打的,上面的桐油上得也极好。 再看张春桃的头上两只银簪子端端正正的插着,还有倒茶水的时候,手腕上两只银镯子,都晃着她的眼睛。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七十二章 句句诛心刀刀致命 贺娇如此没掩饰的眼神,张春桃自然都看在了眼里,再想起赵嫂子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这位大姑姐可不是省油的灯,是杨家村有名的扒拉娘家贴补婆家的出嫁闺女。 别人家出嫁的闺女,那都是心向着娘家,想法子从婆家捞东西回家补贴娘家爹妈和兄弟。 贺娇可好,一年回娘家好几次,次次不空手,还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往娘家一丢就好几个月,让娘家给养着,这在当今,那是极为被人背后说嘴的。 因此,虽然贺娇进来就脸上挂着笑,看着极为和气,张春桃对贺娇的印象却不算太好,更不用说,贺娇进来,嘴里说是陪她说话,那眼睛却下死的看着屋里的嫁妆摆设,那脸色可真不太好看。 当下也就只倒了一碗凉茶,就不说话了。 别问,问就害羞,反正新娘子羞涩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贺娇见张春桃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以为她是害羞,毕竟刚嫁到婆家来,肯定是有些不习惯的,当初自己嫁到王家去的时候,不也是心中惶恐么? 因此堆叠起笑容来,拉着张春桃就说起了家常,以大姑姐的身份,介绍家里人的脾性啊,爱好啊,还时不时的说几句关于贺岩小时候的趣事。 要是一般小姑娘家,听到贺娇这样和气,又将自家夫君小时候的事情告诉自己,那指不定就心生亲近之意,拿贺娇当个好人了。 可张春桃却从贺娇这些话里,只听到了贺娇时刻在强调,她在贺家的位置,她是长姐,虽然嫁出去了,可这贺家还有她说话的份。 甚至到最后,贺娇已经几乎是明示张春桃,说什么,成亲后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或者贺娟这个小姑子欺负她了,又或者孟氏这个做婆婆的为难她了,别怕,告诉她这个长姐就好,有长姐给做主呢。 又还特意亲密的冲贺娇挤挤眼睛,一副我悄悄告诉你的姿态,说什么受了委屈就来寻她,别的不说,这贺家她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就是贺岩也要听她这个长姐的云云。 贺娇说得痛快,张春桃坐得稳如泰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浑然没听真。 真以为她是天真无知的小姑娘,被几句话就哄得拿贺娇当亲大姐? 贺娇说了半日,口都说干了,可见张春桃却没半点反应,也是急了,不是说这个张春桃是个聪明厉害的吗?怎么没听出来她话里示好的意思? 还是她太自信,以为有了贺岩,嫁进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真是天真糊涂!这婆媳之间的事情,哪里是男人能插手的?到时候吃了苦头自然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也冷了几分心思,索性换了个话题。 又打量起这满屋子的嫁妆,旁敲侧击起来。 一会子问这家具在哪里打的?是谁家师傅的手艺? 一会子又说那被褥可是缎子的?看着就贵气。 到最后就直接问到了那银簪子和镯子上,只做羡慕状:“弟妹,你头上这簪子和手上这镯子可真好看,说来还是你有福气,岩哥儿啊,是个急脾气,本来这簪子镯子,按理说,该弟妹你明儿个早起给咱娘敬茶的时候,让咱娘给你戴上的。” “可岩哥儿却担心因为你的身世,怕人笑话你,非要多给些聘礼,好压住那些人的口舌。我们家岩哥儿,心是好心,就是到底是个男人家,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情呢,他闹这么一出来,明儿个弟妹你给娘敬茶的时候,只怕就要让娘为难了,若是明天娘没给你啥好东西,你也别见怪哈——” 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失言,忙不迭的解释:“弟妹,你别误会,大姐刚才是口误,没有挑剔你身世的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 张春桃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好大一杯绿茶啊! 当下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天真无辜道:“大姐,你放心,我没误会。我知道你就是羡慕我,谁让我男人这么心疼我呢?这么好的男人,谁不羡慕啊?是吧?” “看大姐你这样子,你肯定是不懂这种被自家男人心疼的感觉的!这也没法子啊,谁让你嫁的姐夫不心疼你呢?他肯定没给你买过银镯子和银簪子吧?唉,真是可惜了,大姐你都给姐夫生了两个孩子了,他居然连银簪子都没给你买一根?你婆婆也没给你银镯子?” “这也太不象话了吧?姐夫居然不怕别人笑话大姐你?唉,我明白的,我也能理解你,大姐,你这日子过得苦啊!” “婆家那边穷,连银簪子都买不起,听说连孩子都养不起,每年都要把两个孩子丢到娘家来,让娘家帮着养几个月。大姐你当初咋就嫁到这样的人家了呢?你这哪里是嫁人啊,你这带着嫁妆去给王家当牛做马生儿育女,连孩子都不需要王家养,这么不求回报,你这是去王家当活菩萨啊!” …… 贺娇开始听张春桃第一句话,还脸上带着笑,到后头越听越不对劲,这是人说的话吗?句句诛心,刀刀致命啊! 尤其是最后一句,说自己是嫁到王家去当活菩萨,直接将贺娇给捅死了。 贺娇气得再也笑不出来了,哆嗦着手指着张春桃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终于算是见识到了,这张家丫头的口齿厉害了,难怪孟氏和贺娟两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你,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你就不怕我让岩哥儿休了你?”贺娇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春桃嗤笑一声:“我劝大姐,这天虽然才刚擦黑,可也别这么早就做梦啊?这是贺家,可不是王家!再说了,你确定我家男人听你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先听了大姐说了一箩筐的话,都是介绍家里人性情的,咱们初次见面,知道大姐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也跟大姐说道说道。” “我这个人呢,不像你弟弟,我男人那么好脾性,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任由你们占便宜没个够!我这个人啊,脾气不太好,还从来不吃亏。为了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大姐可记住了,没事别来寻我的不是,咱们就和和气气的井水不犯河水,若是闲得慌,非要掺和我们夫妻之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这个人脸酸嘴硬,不怕得罪人!没成亲前,我连婆母都不怕得罪,更不用说你这出嫁多年的大姑子了!” 说完起身,扯起愣住的贺娇就往外头推。 等贺娇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张春桃直接给推出了东厢房,那房门也当着她的面,哐一声给关上了。 p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最|各种黑科技软件,破解软件,好玩的软件,尽在微信公众号:;有你想要的一切。 第两百七十三章 洞房 气得贺娇抬手就要去捶门,就听到后头一个声音响起:“大姐,你要干啥?” 一扭头,就对上了贺岩冷凝的眼眸,顿时后背一凉,忙缩回了手,硬是挤出尴尬的笑容来,解释道:“我,我没干啥,我就是想陪弟妹说说话——” 听到动静,从灶屋里钻出来的贺家婶子暗自唾骂了一句,只一会子没看到,咋就要出事? 到底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忙解围道:“大丫头,我正找你呢,快来看看这要怎么弄——”说着上前就将贺娇给托走了。 进灶屋前,看看天色忍不住扬声交代了两句:“天都快黑了,你们差不多得了!可别耽误了我们岩哥儿洞房!不然我可不依的!” 那拉着贺岩闹酒的后生汉子们哄笑起来,大都结婚了,自然知道这洞房的意思。 有那老成的,也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也就起身要回家去了。 倒是有那年纪半大不小的还不肯走,起着哄得要闹洞房,然后硬推着贺岩往新房去了。 贺家婶子见了,忙拉了两个积年的婆娘,也跟了进去,就怕闹得过了,好好的日子给毁了。 进了新房,里头已经被张春桃收拾的整整齐齐,唯有桌上点着两只红蜡烛。 张春桃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就见贺岩本来被络腮胡子遮住的大半张脸是白皙的,此刻泛着红,眼神也没了往日的清明和锐利,沾惹了酒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贺岩被推在最前头,十来个后生汉子一起涌进来,满屋子都是酒气,张春桃忍不住就皱了皱眉。 贺岩一看到张春桃,忍不住嘴角一翘,眼睛一弯,开口就喊了一声:“媳妇儿——” 旁边的后生汉子都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要闹起洞房来,这个说要让他们喝交杯酒,那个喊着要新娘子给他们倒茶,还有点就喊要新娘子陪他们说话。 这还算收敛的,没像有些不讲究的人家,有那些二流子不要脸的,借机占新娘子便宜的。 要知道新娘子大多害羞,又是这个时候,就算被占了便宜也不敢出声,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因此倒是惯得有些下流的男人,就爱借着闹洞房的机会,去占人便宜,不过他们也不敢说出去,就怕被新郎家知道了,被打断腿。 贺家婶子和几个婆娘听这要求,倒是不过分,加上也有闹洞房,闹喜一说,越热闹,将来夫妻感情越好,日子才越好呢。 因此不仅没阻拦,还将准备好的酒杯给端上来,倒上酒,让新人喝。 贺岩耳朵尖尖都红了,拿着酒杯,只看着张春桃,张嘴就是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后生急得恨不得替他喝去。 还是张春桃看了贺岩一眼,主动接过了酒杯,挽过贺岩的手,痛快的将一杯酒喝光了。 反倒是贺岩楞了一会,直到张春桃将酒杯倒扣示意给大家看,他才如梦初醒的也一口喝干了。 喝完酒,又有准备好的一碗汤圆端上来,让贺岩喂给张春桃吃。 贺岩一贯稳定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拿调羹舀起一个汤圆,喂到了张春桃嘴边。 张春桃早有心理准备,果然,这汤圆里头的馅是半生不熟的莲子,才嚼了几口,闹洞房的人就起哄,问张春桃,是生的还是熟的? 张春桃面不改色的将半生的汤圆给吞了下去,才慢吞吞的道:“是生的——” 闹洞房的一群后生就跺脚拍手的笑起来,笑声恨不得震破屋顶。 完全不觉得有任何好笑的张春桃,实在GET不到这些人的点,再低头看贺岩似乎酒意有些上来了,眼神有些涣散,汤圆碗似乎都端不住了,被旁边的人不小心碰到,差点泼洒出来泼到衣服上。 张春桃眼疾手快的接过了汤圆碗,看看碗里还剩下的几个汤圆,心思一动,索性也舀起一个,送到了贺岩的嘴边。 贺岩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所以他张嘴吃掉,贺岩也就乖乖的张嘴,将汤圆给吞了下去,嚼了几下后,张春桃才笑眯眯的问:“生不生?” 贺岩眨巴了一下眼睛:“生——” “噗嗤——”旁边有人忍不住憋笑出声了,尤其是跟贺岩关系不错的几个后生,简直笑得只跌脚,没想打素日里老成的岩哥儿,还有今天。 等明儿个岩哥儿酒醒了,他们可得拿这个好生笑话笑话他才是。 还是马远志会看人脸色,虽然这未来大舅哥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可他是知道贺岩的酒量的,估摸着是装醉呢。 自己要是再不出头将这些闹洞房的人赶出去,只怕等以后他成亲,那就惨了。 因此忙趁机道:“新郎官已经醉得说胡话了,咱们散了吧!散了吧——” 大家本就是逗乐的,又看了贺岩的笑话,一个个觉得今天这洞房闹得有意思,加上酒意也上来了,也就都散了。 还是那贺家婶子叮嘱了张春桃两句,让她不用担心外头,只照顾好贺岩就是了,又让他们早点休息,明儿个好敬茶认亲,又交代说会在灶屋里给他们留一锅热水,让张春桃给贺岩擦洗一下,然后才退出去,关上了门。 此刻外头宾客都散了,灶屋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马远志和王大俊挡酒被灌了不少,夜风一吹,也上了头,胡乱爬上炕睡得死沉了。 贺家婶子和几个婆娘将最后的残局一收,又将灶间的火灭了,只温上一锅水。 出来一看,孟氏的正房里灯已经熄了,估摸着已经睡下了。 贺家婶子和几个婆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摇摇头,都出了贺家各自家去了。 张春桃听着外头的动静都慢慢消失了,整个贺家安静了下来,这才放心的回头一看,就看到本来被扶到炕上歪着的贺岩已经坐了起来,正眼神炙热的看着她。 张春桃突然又些不自在起来,不敢再看贺岩,只没话找话:“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就倒了一碗凉茶,走到炕边,递给了贺岩。 贺岩定定的看了张春桃一眼,接过凉茶一气喝干了,顺手将茶碗往旁边一丢,损失一把拉过张春桃,就要往炕上压去。 然后,然后贺岩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腾空飞起,接着,他就躺到了地上……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七十四章 都是骗人的 好家伙,这一下子,贺岩本来就不多的酒意全被疼醒了,茫然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那纯属是条件反射,这话都没说两句,蜡烛都没吹,就想直奔主题?虽然张春桃觉得贺岩五官都长在她心坎上,可也不太能接受好吗? 只是等将贺岩放倒在地后,看着贺岩那迷茫的眼神后,又忍不住有几分心虚起来,嗨,这洞房花烛夜没将新郎扑倒,倒是先放倒了,确实有点那啥,对不住人家哈。 当下忙歉意的上前,要将贺岩搀扶起来:“那什么,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有些不习惯,要不,咱们先起来?” 贺岩迷茫的神色慢慢的褪去,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点委屈之色来:“媳妇儿,今天我们成亲了,你是我媳妇儿了——”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张春桃老脸一红,哎呦,贺岩这小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这委屈的模样,要是换做之前大胡子模样,她肯定只觉得辣眼睛,可此刻看到这张小白脸,好吧,大半张小白脸,那你立刻就可耻的心砰砰跳起来。 眼睛看天看地就不敢看贺岩,只含糊的道:“我知道,那什么,你喝了酒,又摔了一跤,要不,我去给你打点水来,先洗洗脸?” 贺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也泛起了红,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拉着张春桃的手,借力爬了起来,然后才道:“不用,你歇着吧,我,我自己去洗洗就好——” 说着,倒是麻溜的起身出了门,没一会子提进来一大桶温水,开口道:“我在外头冲冲就行,你也累了一天,泡泡脚吧。” 说着在炕上本来的箱子里翻出干净的换洗衣裳出去了。 张春桃本就小有洁癖,这一天了,到贺家只有贺娟给端了一盆洗脸水,她也不好出去,只洗干净了脸,可头发是用刨花水梳通过,那头皮紧紧的,实在是不舒服, 见贺岩这般体贴的提了热水进来,自然是高兴的。 先将头发散开,细细的清洗了一遍,拿一块大帕子裹着,看到还有剩下的水,索性倒了半盆来泡脚,温热的水漫过脚踝,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都舒缓了下来。 等贺岩匆忙的冲洗,换了衣裳进来,就看到了张春桃已经换了贴身的中衣,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她拿着帕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正在泡脚。 屋里是扑面而来的水气,水气中熟悉的无患子、松柏之类的略带苦涩的清香中还夹杂着一点张春桃身上特有的味道。 让贺岩忍不住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神一下子灼热起来。 张春桃想着贺岩今天迎亲来回走了几十里山路,回来后,又要招呼客人,还要喝酒,这一天下来也累够呛。 见泡脚的水还有,也就招呼:“你要不要也泡泡脚,解解乏?” 她的本意是自己泡好了将水倒了,再让贺岩泡脚,可没想到贺岩一听,眼睛一亮,立刻就凑了过来,十分麻利的将鞋子脱掉,将一双大脚就给放到了洗脚木盆里。 速度快得张春桃都没反应过来。 低头看去,木盆里,两双脚,一大一小,紧紧的挨在一起,看那贺岩的脚,比自己的还白些,张春桃忍不住缩了缩脚丫子,忍不住腹诽,在现代没谈过一场恋爱,到了古代倒是麻溜就将自己嫁出去了。 可这嫁的男人比自己漂亮,比自己皮肤白,这是要闹哪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贺岩也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木盆里,两人靠在一起的脚丫子,挨得那么近,都能感受到那皮肤的温润滑腻了,顿时一股热气从脚冲到了天灵盖。 更何况,两人还挨得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张春桃头发上的香味,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热意,还有那头发丝,在张春桃一动之下,有那么一缕就缠上了贺岩卷起袖子露出的胳膊上。 贺岩此刻正是心猿意马之际,见张春桃的脚丫子一缩,还以为她要离开,下意识的一双脚就跟上去,紧紧的将张春桃的脚丫子踩在了下面—— 肌肤相亲,紧紧贴合,两人都愣住了。 贺岩吞吞唾沫,见张春桃没有动静,那勇气就又鼓起了一些,试探着伸手去抓张春桃的手,触碰到后,一把抓住,握在了手心。 张春桃本来很紧张的,可是感觉到了贺岩的手心滚烫,湿漉漉的都是汗后,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忍不住心头一动,反手和贺岩十指交叉相握,然后冲着贺岩微微一笑。 这一笑,贺岩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一下子就断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捞过旁边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脚,又将张春桃的脚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顺手就擦干后,将人一把抱住,滚烫的唇就压了上来…… 拉灯和谐的一夜过去了…… 等张春桃醒来,外头已经大亮了,整个人懒洋洋的浑身有些没力气,翻了一下身,虽然有些难受,可也没以前看过的书中写的那样夸张。 什么腰以下都像被碾压了一样,什么一动就感觉骨头都被拆开重组了一遍,什么这样那样像破布娃娃一般…… 原来都是骗人的! 张春桃翻身过来,身边已经没人了,摸了一下,还有余温,想来贺岩应该也是刚起床没多久。 醒来第一眼没看到贺岩,张春桃半点不觉得有什么好失落的,倒是松了一口气,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不是? 刚要起床,就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贺岩和贺娇。 贺娇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惊讶和不满:“岩哥儿?怎么是你在灶屋里忙活?你媳妇呢?这像什么样子?这老规矩,新娘子第二天可是要一大早起来给婆家做饭烧洗脸水的,怎么能让你来做这活?说破天也没这样的规矩,不行我去把你媳妇喊起来,这哪里有新媳妇在炕上睡懒觉,让自家男人来做饭的道理?” 然后是贺岩的声音:“大姐,我听着好像是三毛他们醒了,你快去看看吧!”完全不接贺娇的话,还要把她支走。 贺娇哪里甘心,苦口婆心的劝道:“岩哥儿,你可不能这样!哪里有这样娇惯媳妇的道理?这谁家娶媳妇回来,不是孝敬公婆传宗接代的,可不是娶回来当祖宗的——” 话没说完,就被贺岩给打断了:“我的媳妇我娇惯我乐意!我娶她回来就是当祖宗的!” 两句话噎得贺娇没话说了,气呼呼的回屋去了。 第两百七十五章 早饭 …… 狼牙离开之前,热情拉着杨云帆聊了一会儿。 并非是他闲得无聊。 而是,狼牙在用这种方式,告诫其他人,不准打杨云帆一伙人的主意。 所以,等到杨云帆这一行人,再次回到酒楼内,便没有任何人跳出来,再去纠缠杨云帆一行人。 就算酒楼内,还有天莲宫的人马,在这个关头,他们也不敢再乱来了。 …… 杨云帆请客,所有人大吃了一顿之后,便回到房间休息。 这一晚上,非常平静。 金太郎守了一晚上,本以为天莲宫的人,会在夜里来找茬,可那些人却像是真的被狼牙吓破了胆。一晚上都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到了第二天,杨云帆一行人再次来到传送阵法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们被再三告知,前往洪荒仙域的传送阵法,昨天下午已经正常出发了……而他们,完美的错过了那一班。 他们如果想要前往洪荒仙域,恐怕要等下一班传送阵法开启。 也就是一个月之后。 “不对啊。” “昨天,你们的人告诉我,什么零件坏了,要维修一天,让我们今天再来。” 摘星府主上前理论。 他知道杨云帆喜欢按照计划做事情。 当然,如果他们在这里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必须要耽搁一个月,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问题在于他们在这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如果是吃喝玩乐一个月,别说是杨云帆,连他也不愿意这么浪费时间。 “时空转换器,确实坏了,不过,半个小时之后就修好了。” 面对摘星府主的质问,那工作人员始终礼貌的很,让人挑不出错来。 “什么?” 听到这个解释,摘星府主如遭雷击。 “上当了!” 一瞬间,摘星府主便算出来,昨天传送阵法开启的时候,他们正好在酒楼外面,跟李若海等人起了冲突。 他终于意识到,李若海等人,并不是真的要寻他们晦气,而是耍手段,不让他们回到洪荒仙域。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摘星府主真是搞不明白,天莲宫的一伙人,为什么非要把他们留在这沧源星呢? “绿藻星球上面的秘密,看来不简单啊。” 杨云帆却是看出来了,无量散人这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不让绿藻星球的秘密,被其他人知晓。 既然他们短时间内离不开,那便留给无量散人许多杀他们的机会。 无量散人,可是一位邪主强者的灵魂分身,谁知道,他有什么诡异的手段。 想到这里,杨云帆便上前询问道“请问一下,除了沧源星之外,哪里还有远距离传送阵法,可以让我们尽快回到洪荒仙域?” 那工作人员倒是没有隐瞒什么,有一说一道“距离沧源星一亿光年之外,倒是有一个传送阵法,可以进行超远距离传送。只是,那个星域,在这段时间,邪魔出没的次数,忽然频繁了起来,为了防止有邪魔趁机进入鸿蒙大世界,那边的传送阵法,控制很严格,大概一个月才开启一次。” “你们就算现在过去,也无法马上回到洪荒仙域。” 说到最后,这工作人员的意思,还是劝杨云帆等人,在沧源星上面等待一个月。 “我算明白了,那个副城主狼牙,为什么介绍销金窟给我。” 这会儿,杨云帆回忆起来,狼牙拉着他说话时,那热情好客的眼神。 估计狼牙是知道,他们一行人,起码一个月内,不会离开沧源星。而这一个月时间,一般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哥,能亏待自己吗? 肯定不能啊。 所以,狼堡开的那些销金窟,正适合杨云帆打发时间。 “一个月时间,太久了,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我等不了这么久!” “何况,我的身上,还有昊天神树,菩提神树,匠魂古树三大神树。随便丢失一株神树,都是我无法承受的代价。” 杨云帆渐渐意识到,无量散人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天莲宫的人,更是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没有跟他正面硬碰硬,而是耍了一个小花招。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杨云帆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握命运的感觉。 “本尊。” 这时,杨云帆的青龙分身,闭上眼睛,开启心灵锁链,将此地发生的一切,与本尊进行沟通。 “我明白了。” “我会去巫族天庭一趟,让昊天神树帮忙,直接传送到沧源星。” 杨云帆的本尊,直接给出了确定答案。 三大神树,不容有失。 另外,无量散人,这个邪主强者的灵魂分身,这些年应该也收集了不少好东西,若是将他击杀,应该能让杨云帆小小的发一笔……再加上天莲宫麾下,数百位半人半魔的乾坤境修士。 这些加起来,足够让杨云帆本尊出手一次了。 …… “我们回去,休息几天。” 得到了本尊的承诺,杨云帆的青龙分身,顿时放下心来。 他睁开眼睛,然后便不动声色的带着一行人,再一次回到酒楼当中。 “欢迎贵客回来。” 看到杨云帆一行人再次回来,酒楼的人,并不奇怪,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他们热情的招待着杨云帆。 不过,杨云帆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透过云层,看到了远处的塔楼之上。 “嗯?” 塔楼上,那一位手不释卷的白衣书生,似乎也察觉到了杨云帆的目光,他的视线不由短暂的离开了手中的书卷,转过身来,微微眯起眼眸。 他的眼眸,十分锐利,可却有一股堂皇之气,很是光明浩荡。 这股堂皇之气,让杨云帆放下了警惕。 能散发出这种气息的人,绝不会是阴暗小人……不出所料,这狼堡的所属势力,应该也是人类一脉的名门正宗。 同为人类一脉,杨云帆便也友善的对着那白衣书生,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不过,那白衣书生却没有过多理会杨云帆,再度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回到了书卷世界当中,仿佛这书中有莫大的魅力,让他可以忘记一切。 “此人,真是个书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杨云帆有一些好奇,他手里的那本书,到底什么来历,真有那么精彩吗? 这家伙,可是已经看了一天一夜了,然而他的手指,却仍旧停留在那一页,没有翻动过。 不过,那个白衣书生坐在高塔上,以对方的灵觉,估计整个狼堡城内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他……起码,天莲宫的人,不敢堂而皇之的在城内,找自己麻烦。 …… 古唐州。 泰山府内。 夕阳落下,天色渐渐暗下去,小书馆门口的人流,逐渐稀疏了起来。 按照往常情况,杨云帆一窝子人,便要开始,经营传说之中,神秘无比的紫霄书馆了。 “器灵,帮忙挂个牌,今日书馆,暂停营业。” 杨云帆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到了书馆门口,对角落里打瞌睡的器灵,吩咐了一句。 这个小家伙,消化了那一枚宇宙之核,在昨天已经恢复了清醒……如今,整个紫霄书馆内,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除了原先,杨云帆传道授业的主殿不变之外,在虚空之中,已然多出来许多宫殿楼台。 甚至还有一些,打扮犹如书童的特殊生命奴仆。 除此之外,器灵还掌握了一个特别能力……它可以选择,让紫霄书馆,在不忙的日子里,稍稍消失几天,使得那些不小心进入次元世界的修士,找不到紫霄书馆。 既然找不到,那么,那些人就不会轻易来敲门。 没人敲门,自然的,就不算旷工。 “好的,少主。” 器灵头也不抬,随意答应下来。 它现在还没与紫霄书馆这个空间,彻底融合在一起,很多功能,它还需要慢慢的挖掘……等到它彻底融合了紫霄书馆,那么,它就是紫霄书馆的器灵了,不再是摩云崖的器灵。 毕竟,地球上的摩云崖,几乎快要荒废了。 杨云帆和老头子,都走了,它一个人,呆在那里,也很无聊。 如果能鸠占鹊巢,换一个更强的躯壳,成为紫霄书馆的器灵,它高兴还来不及。 “少主,你不能离开太久,万一玉蝶不高兴,怪罪下来,我可没法替你遮掩。”见到杨云帆似乎要出门一趟,器灵忍不住提醒道。 “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杨云帆给器灵吃了一个定心丸,然后便招呼了熊猫胖达一声。 “主人,我这就来。” 熊猫胖达,收起了自己的小笋干,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在门口伏下身子,履行一个坐骑的职责。 刷! 杨云帆轻轻一跃,跳上了熊猫胖达的后背,拍了一下它的肩膀道“去城外的传送阵,我们去一趟巫族。” “是,主人。” 熊猫胖达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 它可知道,杨云帆在巫族天庭那里,受封了天墉城主的身份。 甚至,这几天,杨云帆有空的时候,还带着它前往泰山府的郊区,去考察环境,看看哪个地方,风景秀丽,适合将天墉城的真实投影落下来。 天墉城作为36天宫之一,宫殿本体,当然是在昊天神树内部的次元世界当中。 不过,为了扩大天庭的影响力,这些天宫,一般都会将等比例的复制宫殿,投影在洪荒仙域的某一个仙州内……这些真实投影,外表与跟天宫本体,完全没区别。 只是,真实投影,不具备天宫本身所拥有的奥义传承,以及天然的防御阵法。 可即使如此,这些天宫投影,也非常巍峨壮丽,足以让人惊叹。 杨云帆可是答应了,让它做这天墉城外门的大管家,专门负责招收巫族子弟。 没错,是巫族子弟。 熊猫胖达的本体,乃是巫鱼之卵,是巫族战宠,自然是巫族的一份子。 而巫族天庭建立之后,巫族子弟也受到了至高法则的气运加持,将来会有许多天赋优秀的子弟冒出来……作为未来天庭36巨头之一的天墉城主,杨云帆的麾下,无可避免的要收一些巫族子弟。 。阅址 第两百七十六章 洗手 手刚伸到碗边,还没摸到,张春桃眼疾手快,就将碗给端起来,错开了两只小黑手。 表情还算平和的的冲着三毛和四毛道:“要先去洗手,然后才能吃饭。” 张春桃最讨厌熊孩子了,她从来不觉得什么孩子还小,不懂事,就要大人长辈无条件的原谅和纵容。 还小,不懂事,不会教吗?每一个熊孩子后头,都是几个熊家长纵出来的。 可那孩子是你孩子,又不是我孩子,凭啥要我让着?普天之下又不是谁都是熊孩子亲爹妈? 这要是在熊孩子家,没规矩那是熊孩子家的家教问题,她管不着。 可如今在她的地头,想吃她做的饭,自然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不过到底她现在还是新媳妇的身份,所以态度还算和气,只提醒了一句,换做别的时候,这样的,直接拎到井边去洗,不洗就滚蛋。 张春桃自觉自己已经很和善了,可看在贺娇眼里,那就变了味了,只觉得这新弟妹简直太不给自己面子了,才嫁进门来第一天,居然就给自己两个儿子甩脸子,不给饭吃? 这是打她贺娇的脸啊!咋滴,嫁过来才一天,就想要她这个嫁出去的大姑子的强吗?今儿个若是就这样忍了,以后她这个大姑姐还有什么底气说话? 顿时就急了,不过到底还是顾忌一旁的贺岩,只压着火气道:“弟妹,这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一时饿急了,所以才上手的,你一个长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说来也怪我,这孩子往日在家里都是早早的就吃了早饭的,今儿个吃得迟了些,所以才没了规矩。” “再说了,这咱们大人经得住饿,小孩子长身体最是娇贵的时候,那里经得住饿?在咱们家,我们做长辈的,一贯是看到孩子饿了,就先让他们吃了,也不妨碍什么——” 这话明摆着就是说张春桃起晚了,早饭做迟了,把她家两个孩子饿坏了,所以才要动手抓菜,倒是将责任都推到了张春桃身上。 张春桃呵呵两声冷笑,将两大碗菜又放回了桌上,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大姐这话说的是你们王家的规矩,王家的长辈疼爱孙子,自然我们管不着,只是这是在贺家——”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贺娇一张脸刷一下子涨得通红,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你什么意思?你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还没当家呢,就欺负我这外嫁的大姑姐不成?贺家怎么了?贺家如今还不是你当家呢!怎么,这就没我们这出嫁的闺女站得地了?” 一面就拉着贺岩的衣袖哭诉:“岩哥儿,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媳妇欺负你大姐不成?这才嫁进来第一天,就这么对我,对你两个大外甥,这是嫌弃我们了?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可不能这样对大姐啊——” 一旁的三毛和四毛见贺娇哭了,又见张春桃不让他们抓菜吃,昨儿个又因为娶张春桃挨了一顿揍,小孩子的心里,那自然张春桃就是最讨厌的人了。 顿时哇哇叫着,要去踢打张春桃,嘴里还嚷嚷着:“你个坏女人,搅家精,让你欺负我娘,让你欺负我娘,我打死你,打死你——” 旁边的王大俊本来脑子就昏昏沉沉的,反应迟缓,还愣在那里。 倒是马远志反应快些,忙上前要拦,就只见眼前一花,站在张春桃身边的贺岩一步上前,两只手轻轻松松的将三毛和四毛给拎起来,没让他们沾到张春桃一片衣角。 三毛和四毛踢不到张春桃,倒是好几脚踹到了贺岩的身上,半大的小子,又是乱蹬乱打,那一脚踹到人身上,还是有些疼的,贺岩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好他挡在了媳妇儿前头,不然媳妇儿那么瘦弱,被踢上两脚,可怎么得了? 贺娇看到自己儿子被贺岩拎起来,脸色还不好看,顿时急得扑将上来,一边拍打着贺岩的胳膊,一边喊着:“你干什么?快放他们下来,快放他们下来——” 贺岩哪里肯,只皱着眉道:“给你们舅母道歉陪不是——” 三毛和四毛哪里肯依,只尖叫着,一边乱蹬,一边乱喊:“她不是舅母,她是坏女人!坏女人——” 一边还叫救兵:“外婆,外婆,快来救救我们!舅舅为了坏女人要打我们——” 旁边的马远志扎着手,一时不知道是该劝哪个好。 孟氏本来还在屋里端坐着拿乔,听到外头两个外孙喊得凄惨,顿时坐不住了,忙打开门出来,嘴里还喊着:“我的乖孙孙,怎么了?谁敢欺负你?看外婆不打——”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一声响,然后三毛四毛犹如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啥声音都没有了。 孟氏吓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旁边的屋子,看到眼前的一幕,两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还好她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出丑。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动都不敢动,只看着一个方向,那就是炕那边。 好端端的炕,此刻已经塌了一角,扬起了半屋子的灰,张春桃站在旁边,正拿袖子扇灰呢。 听到屋里屋外都没动静了,这才回头,微微一笑:“现在可以去洗手吃饭了吧?” 贺岩先反应过来,毕竟见得多了,将手里拎着的两个孩子放了下来。 三毛和四毛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哪里还敢哭喊,只抱着贺娇浑身发抖呢。 马远志跟着回过神来,一把拽过贺娟,连忙点头:“嫂子,我们这就去洗手,这就去洗手,那什么,洗手好,洗手干净,不生病,不生病——” 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去井边打水洗手去了。 本来还混混沌沌的王大俊,被这一幕吓得酒全醒了,一时脑壳也不疼了,头也不昏了,嗖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抱起两个儿子,就往外头跑,嘴里还陪笑着:“弟妹,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这就让他们去洗手!” 贺娇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对上张春桃的眼睛后,嗷一下子,扭头拔腿就窜出了门,差点撞在了孟氏的身上。 孟氏,孟氏努力让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在张春桃看过来后,还挤出了一个笑来:“饭,饭都做好了,我,我也去洗手——” 第两百七十七章 不是让你受气的 一屋子人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都挤在了井边去洗手,还生怕洗不干净,一块胰子被抢来抢去,人人都搓洗了两三遍,才略微放心了些。 洗完手,还不敢进屋,都站在井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动。 还是张春桃在屋里喊了一声:“还没洗完?饭都要凉了——” 一群人才又争先恐后地进了屋,生怕迟了。 这下子大家十分规矩,老老实实的坐在桌边,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眼睛都不敢乱看。 张春桃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粥,最先给了孟氏,等大家面前都有了粥,也没人敢动筷子。 都看着张春桃,张春桃看着孟氏,好一会子孟氏才回过神来,急忙拿起筷子,说了一句:“吃吧——” 张春桃和贺岩也跟着拿起了筷子,大家才敢跟在后头举筷。 虽然心里怕得慌,可那粥一入口,温度刚好,入口即化,再夹一筷子凉拌的萝卜丝,清脆爽口中带着一点咸辣之气,配着粥恰到好处。 更不用说那醋溜白菜,入口酸酸的,极为开胃,尤其是三个喝了酒的男人,只觉得火烧一般的胃立刻就被安抚了。 人人都顾不上出声了,只埋头稀里哗啦的喝粥吃菜。 尤其是三毛和四毛两个孩子,那脸恨不得埋到碗里去。 一大盆的粥,还有两大碗菜,被风卷残云一般的,全部给干完了,盆里的粥,连一点底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凉拌萝卜丝和醋溜白菜的碗,菜吃完了,汤也没放过,都被倒得干干净净,三毛和四毛还忍不住一人抢了一只过来,将碗底都舔了一遍。 吃完后,三毛和四毛还依依不舍的看着桌上的碗,再看张春桃,那两句坏女人和搅家精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甚至还在心里想,要是天天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其实,其实也不是不能喊舅母的。 张春桃才懒得管呢,既然她做了饭,那碗筷自然轮不到她洗了,施施然站起来,扫视了一下全场:“大家都吃好了吧?” 先不说这早饭确实好吃,就算不好吃,在张春桃的死亡扫视下,也无人敢说个不字啊,只连忙点头:“吃好了,吃好了。” 张春桃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那我就先回房换身衣服,准备一下,一会子来给婆母和其他长辈敬茶。” 说完,径直回房去了。 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了半日,贺娟才如梦初醒,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嫂子怎么就回屋去了,她还没收拾——” 剩下的话被马远志给捂住了她的嘴,硬是给捂回去了。 贺岩冷冽的眼神扫过来,马远志忙起身陪笑道:“那啥,大哥,娟儿妹妹是想说,这嫂子做饭辛苦了,哪里还能劳动她老人家收拾,我们来收拾,我们来——” 贺岩冷哼了一声,算是揭过了这茬,也起身回屋去了。 等贺岩一走,马远志才松开手,贺娟就委屈了:“远志哥哥,你干嘛不让我说——” 马远志扶额,转过贺娟的脸,示意她看向那塌了的炕角。 顿时贺娟不说话了,只嘀咕道:“那也不能只我一个,大姐为啥不收拾?” 贺娇还没说话,王大俊忙道:“让你大姐跟你一起收拾,一起收拾。” 说着把贺娇往前一推,然后又跟孟氏道:“娘,那我带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走走,等族里长辈过来——” 说着忙起身拖着两个儿子出了这屋。 马远志也忙躲了出去,剩下孟氏母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贺娇嘴一张想说点啥,孟氏拼命的使眼色,低声道:“你别说话,小心被那母夜叉给听到——” 贺娇顿时闭嘴了。 心凉了半截!她设想了无数场面,可唯独没想到,这贺岩娶回家的这个丫头,居然是个蛮丫头,那一脚,我滴个娘亲诶,现在回想起来后脖子都冒冷汗,一脚就将炕给踹塌了,这一脚要是踢到人身上,简直不敢想。 贺娇一时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嫁出去了,一会子敬茶后,就可以回家去了,不然留在这娘家,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张春桃,随便给一下子,岂不是就缺胳膊断腿了? 这么想着,忍不住惊惧又同情的看向了孟氏和贺娟。 孟氏也心里苦啊,她本想拿一下婆婆的款,这一脚下去,顿时这念头就灰飞烟灭了,再也不敢了,不然就怕哪一天这新媳妇心里不痛快,随手给自己那么一下子,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哪里经得起啊。 一时又琢磨,一会子敬茶的时候,自己那准备的红包是不是太简薄了些,要不要加一点? 倒是贺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其实这嫂子嫁进来也不错,起码又吃到她做的饭菜了,只是若是她能将碗筷也收拾洗了,那就更好了。 一面又琢磨,好不容易跟远志哥哥见面,既然嫂子做饭这么好吃,要不要把远志哥哥留下多住一天,也让他多尝尝嫂子的手艺? 母女三人各怀心事不提。 张春桃回了屋,先将炕上的被褥收拾了一下,将弄脏的褥单拆下来放到一边,换上一床干净的褥单。 恰好贺岩进来,看到新换的褥单,眼神一下子就多了一抹暗沉,忙走过去:“你歇着,我来收拾吧。” 说着上前,麻利的将褥单铺平了,看着放在一旁换下来的那一床,耳尖忍不住又红了红,小声道:“天气冷,这个我一会来洗就是了。” 说道这个话题,张春桃也忍不住脸上飞了一下红。 不过很快她脸皮厚,很快就镇定下来,想了想,还是想解释一下方才吃饭她那一脚。 刚起了个头,“方才我——” 就被贺岩打断了:“春桃,你放心,我娶你回家是让你过好日子,不是让你受气的!三毛和四毛素日里被娘和大姐娇惯得不成体统,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我自己的孩子,揍一顿都是轻的!再说你又没打他们没骂他们,还要你怎么样?咱们既然是长辈,那自然就要有个长辈的款,岂能容他们在咱们家胡闹?这个家你当家作主,不用管她们!” 这是给张春桃吃定心丸呢。 张春桃心中愉悦,自家这男人太上道了,忍不住踮脚,在贺岩的脸颊上亲了亲,表示鼓励和赞赏。 贺岩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张脸通红,都要冒热气了,勉强绷着脸,可嘴角翘得高高的,眼睛里全是细碎而明亮愉悦的光芒。 这纯情的模样,看得张春桃忍不住狼性大发,又抱着贺岩蹭了蹭,才要撒手,就被一股力道给抓了回去,然后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压了上来…… 第两百七十八章 嘴贱的报应 到底是青天白日的,一会子还要敬茶,贺岩也不敢太胡来,只抱着张春桃狠狠啃了几口,才意犹未尽的将人放开。 张春桃嘴唇嫣红,眼睛里水汪汪的,看得贺岩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呆在屋里,怕自己控制不住,交待了一声逃也似的出了门。 出了屋子,迎头一股子冷气吹来,才让他冷静了下来。 院子里王大俊和马远志正带着三毛和四毛玩,看到贺岩出来,三毛眼珠子一转,扑了上来:“舅舅,舅舅,你让那个女——”话说到一半,在贺岩黑沉的脸色下,忙换了个说法:“让舅母给我们天天做好吃的——” 四毛听了,也忙跟着过来抱住了贺岩的大腿:“让舅母做饭!做饭好吃!” 王大俊看自家小舅子不太好看的脸色,忙拍了一下三毛的屁股,训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尽胡说!” 马远志见两个孩子又要哭了,开玩笑逗弄道:“三毛,四毛那可不成!舅母的家在这里,你们一会子跟你爹娘回家去了,难不成还要带着你舅母家去不成?” 三毛反应很快,脑子转了一下,回家去,不能吃舅母做的饭,那就不回去呗,当下就道:“我们不回去!我们也住在这里!外婆说了让我们住到过年再回去的!” 四毛也跟着连连点头。 马远志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倒是引出这话来,顿时有些尴尬,心里也忍不住有些觉得自己这未来的岳母脑子不太清楚,这是生怕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 不过最尴尬的倒不是他,而是王大俊。 这些年,三毛和四毛也是常住贺家的,王大俊都有些习惯了。 只是嘴上还下意识的客套了两句:“别胡闹,你舅舅才成亲呢,家里忙乱的很,哪里有空照管你们?” 一般来说,这大外甥和姐夫都这么说了,嫡亲舅舅自然也要顺势说两句话,留外甥住上几日不是? 王大俊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以前也是这么客套两句,可岳母一顿苦留,他再顺势将孩子留在贺家。 没想到今天踢了铁板了,贺岩十分严肃正经的附和道:“姐夫你说的对,我们这才成亲呢,春桃一个新媳妇,要各处认亲,还要接过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还要预备过年,准备明年小妹嫁人,只恨不得一个人要掰成三个人都不够用,实在是没空照管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王大俊真是尴尬得脚趾头恨不得扣出一座四合院来,还好他先前客套了一句,倒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可不是,姐夫也知道你们忙,哪里能让两个臭小子留下来给你们添乱——” 倒是贺娇刚好将刚吃饭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出来,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拉着孟氏告状:“娘,你听听,这弟妹才进门呢,咋滴,我家三毛和四毛就连在舅舅家呆几日都不成了?我们家三毛四毛这么大的孩子了,又听话又懂事,能给你们添多少麻烦?也就管上两顿饭,给洗两件衣裳的事情罢了,这也能累到弟妹?” 孟氏一贯也是心疼这两个外孙子的,忍不住就开口道:“岩哥儿,你大姐说的也是,往年三毛和四毛在咱们家住上几个月也是有的,今年还没来住过呢。你心疼你媳妇儿,大不了我看着孩子就是了,也费不着你媳妇!不就是做饭多放两碗水的事么?至于跟你姐夫较真?” 贺岩听了孟氏这话,也不生气,只看了马远志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既然娘这么闲都有空帮大姐带孩子,想来那小妹成亲的事情用不着我们这做大哥和大嫂的管了。这么着,那三毛和四毛就留下来吧,小妹的亲事那就交给娘你一手操办了,也正好省了事了。” 马远志一听,顿时头皮发麻。 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报应来了吧? 以他对贺岩的了解,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不插手,那肯定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没有了贺岩帮衬,这贺娟出嫁,交给孟氏这未来岳母操办,以他对孟氏的了解,只怕这亲事要成十里八乡都笑话了,到时候亲爹娘老子哪里肯定过不去。 顿时后背都急出了一身汗,只哀求的看着贺岩,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可贺岩脸色半点都不见缓和,显然这事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马远志再看贺娇和王大俊,这两人听了这话,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心中顿时也有了恼意。 别的不说,他自认为对贺娇这个大姨姐一家够不错了,还没成亲呢,每次来贺家遇到贺娇的两个孩子,他都是大方的很,不是给买糖,就是私底下还两个大钱他们花花。 就是逢年过节,送节礼过来,也没少过贺娇的一份。 贺娇一家子有个头疼脑热的要个药丸子什么的,不是太贵的,他都不要钱白送,王家人去药馆看病也都只按本收钱。 做到他这个份上,够不错了,贺娇两夫妻好歹也该念一下情分吧? 自己妹子成亲关键时刻,难道不能帮着说两句好话,或者直接就把两个孩子带回去?难道他会亏待了他们一家不成? 可两人却如没嘴的葫芦,声都不吭一下,尤其是贺娇这个大姨姐,平日里叭叭的就显得她长了一张嘴,什么都要说两句的,此刻怎么不说了? 既然这么自私无情,也别怪他了! 马远志清清喉咙正要说话,灶屋里贺娇拿着还滴水的丝瓜瓤子就冲了出来,大声的道:“娘,你什么意思?难道三毛和四毛在你心里比我这个亲闺女还重要?还是你就一心偏大姐?大姐什么都好,什么都对,放个屁都是香的不成?” “他们王家的孩子,自家不养,干嘛总是丢到咱们贺家来?还为了他们两个,连我的亲事都不放在心上了?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难道到时候我嫁人没体面,娘你脸上就有光不成?” “我不管,我不依!娘,你要是今儿个非要留三毛和四毛在家里住,那你就是不要我这个闺女了!反正这个家里,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 说着,狠狠的将手里的丝瓜瓤子往地上一摔,碗也不洗了,直接冲到里屋去哭去了。 p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最|各种黑科技软件,破解软件,好玩的软件,尽在微信公众号:;有你想要的一切。 第两百七十九章 要点脸行吗 这下满院子谁都不说话了,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好半天,贺娇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娘,这个家显见是没我站的地了,不仅弟弟弟妹嫌弃我,连小妹都嫌弃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拿根绳子勒死我算了——” 三毛和四毛也吓得抱着贺娇只哭。 王大俊是又羞又恼又急,只叹着气去拉贺娇:“娃他娘,咱们,咱们回去吧——” 贺娇顿时越发伤心,哭得越大声了。 张春桃本来因为早上起来,只是随便洗漱了一下,又去做了早饭,还好身上穿着罩衣,倒是不怕衣服弄脏了。 一会子要敬茶,不说别的,起码也要再收拾收拾才能见客不是? 就着早上没泼的洗脸水,重新洗干净了手,将头发重新挽了挽,插了一根银簪子,将银镯子又带上了,照照镜子,正要出屋的,就听到这么一出。 顿时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来,这一个个的,都没完没了是吧? 今天好歹是她跟贺岩成亲的第二天,稍微有点规矩的人家,这前后三天里,就是有什么不快矛盾,都要憋着,说话也都要和和气气的,不为别的,就为个吉利不是? 哪里有跟贺家一样,从早上到现在,这戏一出接一出的?还唱上哭戏了?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是吧?早上那一脚这么快就忘记了?一家子既不记吃也不记打? 当下直接冷着脸一把将门拉开,就开口了:“这一大早的,嗷嗷个没完是吧?要哭滚回你王家去哭去,在我贺家地头上哭什么哭?” “要点脸行吗?谁家正常一点的大姑子小姑子,能在兄弟成亲后第一天哭天抹泪,撒泼打滚的?咋滴,他成亲碍你事啦?分你家产啦?用你家银钱啦?” “知道的说你们这大姑子小姑子没头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跟贺家跟你们兄弟有仇呢?别人家成亲,你们还知道道贺说两句吉祥话呢,轮到自己亲兄弟,就一早上哭丧呢,生怕不够晦气是吧?” “还有,这么喜欢把王家的儿子丢在贺家养,是不是养不起啊?养不起你们别生啊!再不济大姑姐你当初干嘛嫁人?在贺家招个上门女婿不就好了?贺家不仅能养活你,你女婿,保证还给你养活孩子呢!” “当初哭着喊着要嫁人,如今又哭着喊着要娘家给你养娃,你是祖宗啊,啥都要依着你?大白天的你咋尽想美事呢?事你都干了,咋滴,还不让人说啊?以为全天下都是你爹娘呢,惯你这臭毛病?” “你要有本事,就把你男人说服了,让他入赘到贺家,两个孩子跟着贺家姓,你天天的住在贺家,将来死了还能埋在贺家祖坟,我保管没人说你。没那个本事,就识相点,给我把眼泪擦了,少做妖!一把年纪了,装疯卖傻,哭哭啼啼的给谁看?” 一番话砸得贺娇一家子和孟氏是脸都白了。 尤其是王大俊,这话直接是打脸,就差明说他没本事,天天让婆娘儿子在娘家打秋风,不如上门入赘呢。 哪里听得起这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忍不住道:“我说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孩子不懂事说了几句话,你怎么就攀扯到大人身上了?我王家虽然不如你们贺家,可也不是那穷门小户占人便宜的,不过是岳母喜欢心疼几个外孙子,接到家里住几日,就妨碍到你了?说出这种话来,是真觉得我王家好欺负不成?” 贺岩一听这话,顿时上前一步,袖子一卷,“你说这话,是觉得我媳妇好欺负不成?” 张春桃一把将贺岩扒拉到一旁,没看到她正吵架呢,别妨碍她发挥。 “你们王家是不占人便宜,那一年十二个月,大姑姐回娘家七八次,次次不空手?你王家的孩子在贺家一住几个月,吃的喝的是你王家的?我男人上山打的野味,你们王家没捞着?这还叫没占人便宜,难道非要将这贺家都舍给你们王家了,那才叫占便宜?这也叫好欺负?这种好欺负,我看谁都抢着被欺负了!” “那,那都是娃她娘回娘家,岳母给的,怎么能算——”王大俊勉强辩解道。 “我呸!你们王家的人真是不要脸啊!咋滴,大姑姐拎回你们王家的东西,你们王家人除了她,都没吃没喝?你两个儿子姓贺不姓王?别说这些话让人恶心!打量着人看不出来你们王家是什么货色不成?大姑姐是个蠢蛋,一心扒着娘家补贴婆家,对我们贺家来说,她是挺不是个玩意的。” “对你们王家,她贴心贴肺是个绝世好媳妇吧?她不要脸面不要名声的弄回去的那些东西,喂了你们王家这群狗了?养了这么些年,狗都养熟了,还知道摇尾巴呢!你们倒好,你还是她男人呢,这被问到脸上,就把王八脖子一缩,责任都推到她头上了?” “别扯犊子告诉我,什么你们不知情,你们盛情难却,这都是大姑姐说是娘家送的,所以就吃了喝了拿了!简直要笑死人了,要脸面,懂规矩的人家,就算拦不住媳妇娘家这么贴补,好歹多多少少也要有回礼吧?好,你们王家穷,人家送金,你还银,人家送肉,你还米,总会吧?” “你们王家是怎么做的?这么些年,你们回了啥礼?”说着看向贺岩。 贺岩拿手挡着嘴,咳嗽了一声,掩饰住了上翘的嘴唇,才道:“这么些年了,大约每年过年拎十来个鸡蛋吧——” “噗——”一旁的马远志实在没忍住憋笑出声了,虽然方才这张春桃骂贺娇的时候,将贺娟也带进去了,可听到现在,实在是太畅快了。 先前憋在心里的那股气,也消了不少。 王大俊就算再厚的脸皮也呆不下去了,只冲着贺岩道:“好哇,没想到岩哥儿你是这种人,你这娶了新媳妇,就看不上大姐姐夫这门穷亲戚了?任由你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指着我们的鼻子骂?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任由女人拿捏?你这岂不是这是要跟我们王家断亲不成?” p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最|各种黑科技软件,破解软件,好玩的软件,尽在微信公众号:;有你想要的一切。 第两百八十章 再无瓜葛不用往来 断亲两个字一出,别的人也就罢了,贺娇猛然抬头,不置信的看着王大俊:“当家的,你说啥呢?你这是气糊涂了吧?岩哥儿是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怎么会跟我断亲?” 就是马远志,也被王大俊这话给吓了一跳,他虽然有些恼怒王大俊和贺娇自私,可也没想过王大俊居然要断亲?这可不是说笑的。 因此倒是将自己那点子不满给压了下去,打起圆场来:“大俊哥这话就过了,到底是亲戚呢,不看别的,好歹看在大姐和两个孩子的份上,也不能说这样话不是?” “兄弟姐妹拌嘴也是常有的,哪有真为这个就断亲不来往的道理?不说你真能让大姐没了娘家,两个孩子没了外家?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嘴上这么劝着,心里却是有些瞧不上的。 这是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又没别的法子,所以用断亲来威胁贺家? 马远志是个不爱得罪人的,也知道如今都说家和万事兴,这种一言不合就断亲的事情,他肯定不能袖手不管,真闹开了,也是给人看笑话,倒是真心在劝。 王大俊本来也是气急了才说出这话来,一看到这断亲二字一出,贺娇慌了,贺岩和张春桃也不作声了,就连马远志都来劝自己,那心里就有了底气,越发嚷嚷得厉害。 孟氏这才回过神来,看王大俊口里喊着要断亲,手里还要去拉两个孩子要走,再看自家大闺女,一贯要强的人,此刻也吓得不行,只淌着眼泪跟在女婿后头苦苦哀求:“当家的,当家的,别吓着孩子——” 到底是心疼闺女,孟氏也忙上前道:“女婿啊,你也别动气,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亲戚,何至于就这样生分了,你弟妹她年轻不懂事,不会说话,可这家里还轮不到她做主呢,我——” 话没说完,就被贺岩打断了:“既然姐夫说要断亲,那就断吧!王家这样的亲戚,我们贺家可高攀不起!只听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像你们王家这样,吃了喝了拿了我贺家的东西,还要到我贺家指手画脚,是真欺负我贺家无人?还是觉得我贺岩是个软蛋,能任由出嫁的大姐和姐夫在贺家搅风搅雨?” 张春桃还在后头补了一句:“你们王家这叫啥?这叫软饭硬吃!以前是有人糊涂,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可我跟我男人不糊涂,才不会惯着你们这吸贺家血的臭毛病!” 王大俊说断亲还罢了,从贺岩嘴里斩钉截铁的同意断亲那句话一出来,贺娇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她又不是真傻,怎么会不知道,她能在王家有那样的地位,靠的不就是这个娘家,这个弟弟吗? 这真要断亲了,她,她在婆家的日子可怎么过? 到了现在,贺娇才后悔起来,她怎么就没压住性子呢?前天来的时候,还想着跟贺岩缓和关系的,怎么她回了娘家,就忘了形,习惯性的又拿出了以前的态度来了? 明知道张春桃这个弟妹不好惹,怎么自己就没脑子没记性的因为孩子一哭一闹,就又昏了头呢? 如今可好,闹到要断亲的地步,她以后怎么办?两个孩子怎么办? 这些年来,两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比同龄孩子都敦实,靠得是啥?是王家吗?自然不是。 靠得是贺家的补贴,每年秋收过后来住上几个月,大鱼大肉谈不上,可两个孩子能吃饱,三不五时的还有野味打牙祭,每次回去,都能养出一身膘来。 还有素日里从贺家拎些贺岩打的野味回去,给孩子加餐,或者私底下跟别家换些吃的。 以后若是没了这些,婆家还能高看她一眼? 可此刻再后悔也迟了,已经将人都得罪到底了。 她知道,此刻求贺岩是断断没有用的,更不用说张春桃那个弟妹了,唯一的指望只有孟氏了,孟氏心疼她,只要孟氏不答应,这亲,就断不了。 因此只扑到孟氏的怀里,大哭起来:“娘,娘,我不要断亲!我是你亲生的闺女啊,要是断亲了,我以后在王家还有什么脸面?还怎么过日子?还有三毛和四毛,他们还小,要是断了亲,岂不是要被欺负死了?” “我不断亲!我死也不断亲!要是你们要断,我今儿个就死在这里!反正断了亲我也没脸活了——” 那边孟氏心肝都疼了,搂着贺娇也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娇娇啊,你放心,娘不答应!你们谁要断亲,把我这个娘也断了!” 母女俩在那里抱头痛哭,张春桃在一旁真要被她们母女这蠢样给气笑了。 就没看出来,这压根就是王大俊借断亲的由头,拿捏贺娇,也想继续拿捏贺家么? 若今儿个真要依着这孟氏和贺娇不断了这亲,以后这王家只怕还会借着各种由头来占贺家的便宜。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偏贺娇傻傻的还当了真,真拿王家当个宝。 也不想想,真断亲了,是王家着急还是贺家着急? 不说别的,王家如今族里除了那个王掌柜,可没什么出彩的人物,若干年后,倒是有个王永安,可那也得张春桃嫁给王大柱才行啊。 现在她嫁给了贺岩,王大柱另娶,别说王永安了,就连王永珠都被蝴蝶了。 贺家如今家境比王家富裕,还背靠着贺林这个举人,怎么看,贺家都硬气的很。 偏生有孟氏和贺娇两个脑子不清楚的,还真被吓到了,看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呢。 和贺岩交换了一个眼神。 贺岩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是千万不能软不能退的,而且这些话,还不能让张春桃来说,得他这个贺家当家人说那才有分量。 也难得听孟氏和贺娇哭嚎了,只看着王大俊,冷笑道:“既然大家意见都统一了,要断亲,那正好,一会子咱们贺家的几位长辈都要来吃茶,也就顺便将这事一并给办了。” “以后你们王家和我们贺家就再无亲戚瓜葛,逢年过节也不用再往来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八十一章 活该 王大俊傻眼了,他自然不是真想断亲的,贺娇都能明白的事情,他还能不明白? 这些年占了贺家多少便宜,得了多少好处,他心里自然有本帐。 开头岳父在世的时候,贴补贺娇,那都是些小处,也没出了大褶,也顶多就是回娘家吃点好吃的,给外孙子塞俩鸡蛋啥的。 真正从贺家得便宜,是岳父过世后,孟氏这个岳母当家后,因为偏疼贺娇,所以总是私下补贴。 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也是私下感激的,后来慢慢习惯了,倒是习以为常了。 说实话,在王大俊心里,还巴不得这贺岩迟些成亲呢,不然等贺岩成亲后,贺家换成贺岩媳妇掌家,恐怕再想这么占便宜,就不能够了。 还是孟氏掌家,他们的日子才好过。只是这种隐秘的心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连贺娇面前都没吐露过口风。 今天这么一出,也是他看出来了,小舅子贺岩从要娶新媳妇开始,就只怕有了自己的打算和心思了。 尤其是早上那么一闹,完全能看得出来,贺岩是站在张春桃他媳妇那边的。 张春桃是个泼辣厉害的女人,王大俊早上就发现了,若是他当机立断,以后少占贺家的便宜,这之前的事也就这么含混过去了。 可他也是习惯了,往年将两个儿子放在贺家,都能吃得胖几斤回家去,给家里可省了不少的口粮和嚼用。 也是因为两个儿子不在王家吃,王家人每到这个时候都能吃得七八成饱,不仅是三毛和四毛期待到贺家来,就是他们王家其他人,也盼着每年这个时候,三毛和四毛有贺家照管,他们也能分一分三毛和四毛的口粮,多填一口到肚子里去。 再有就是张春桃早上做的饭菜那是相当不错,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忍不住,因此也就两个孩子说要留在贺家,他半试探半推拒,实是指望小舅子开口多留他们住上几日,他也能吃几天好吃的。 实是没想到贺岩居然半点客套都没有,一点面子都不给,再加上张春桃这么一发威,倒是把他的打算全给拍死了。 王大俊在王家因着娶了贺娇这个媳妇,很是得了爹娘的亲眼和偏爱,倒是压了前头两个哥哥一头。说话行事,后头有他爹提点着,平日里还真没出过什么岔子。 可到底是经得事情少,主要是没见过张春桃这样彪悍的女人,新媳妇第一天,就敢硬刚吵架,将王家的脸皮扒下来在地上踩的。 他是王家人,若是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表明态度,这王家以后也就抬不起头了。 可不就气急上头,断亲两字就冲了出来。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也害怕,若是真跟贺家断了,回家只怕他爹能打断他的腿。 没想到没把贺岩两夫妻吓到,倒是把贺娇和孟氏这个岳母给吓住了,王大俊也松了一口气,想把王家面子挽回一点。 只琢磨着,有自家婆娘和孟氏这个岳母在中间,死活闹着不让断,莫非贺岩这个小舅子,还能越过岳母断亲不成? 大不了他们回家去后,先等一等,等到了过年,难道还不消气?他带着媳妇孩子来岳家拜年,还能真不让他们进屋? 还真没想到贺岩不仅一口答应了,还要请贺家几位长辈来做主。 谁不知道,这贺家几位长辈个个都偏疼贺岩,对自家和媳妇也一直有些看不上,真要经过他们,这事只怕就真没转寰的余地了。 因此是真傻眼了,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恰好此刻贺家的大门被推开了,贺家偏房的几个叔叔婶子走了进来。 他们大多体谅贺岩都二十了,才娶上媳妇,那自然是要好生亲香亲香,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谁还不知道那点事?估摸着肯定要起晚。 再有新媳妇还要进门做早饭,吃饭,他们若是来早了,新媳妇没做他们的份,岂不是让新媳妇难做? 索性就都在自家吃了,然后揣着红封算着时间上门,赶上敬茶,喝上一杯,也就是了。 没想到还没走进贺家门口呢,就听到里头热闹的很,有哭的有喊的,顿时都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 好歹还是新婚,那新媳妇还没敬茶呢,怎么就闹起来了?还哭闹成这样,岂不是晦气? 几个贺家婶子都心里骂孟氏糊涂,这大好的日子里,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再今儿个哭不是?这是生怕自己儿子儿媳妇将来日子太好过? 走近些,才到院子门口,就听到贺娇和孟氏的哭声,还有贺岩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说要跟王家断亲。 几个贺家婶子忍不住眉毛一动,都猜出了七八分,恐怕又是孟氏和贺娇那个嫁出去的丫头做妖,这是惹急了岩哥儿,居然要断亲了? 活该!那王家和贺娇那丫头也该吃些教训了,这么些年,浑然不成个体统,让人背后笑他们贺家不会教闺女,教出这样要把娘家搬空的家贼来。 难得岩哥儿这么硬气,也没被孟氏这个糊涂娘拿捏,贺家婶子忙推开门,生怕贺岩又被孟氏闹腾得改了主意。 一进院子们,喔嚯,好生热闹! 除了没看到贺娟的人影,倒是都在场呢。 贺家几个婶子讨厌孟氏,自然是要抬举张春桃,因此也不管别人,先只都围着张春桃,好生打量了一番,都满意的点头。 这张家丫头她们也是知道的,虽然名声不大好,可那也怪不得她,养她的那张家就不是什么好的,那不是替她那养母顶了过么? 起码人家八角屯的人,平日里说起张春桃来,除了说她命苦,也挑不出半个不字来。 再者,她们和贺岩本就是隔房,不过是因为杨家村贺家人少,所以才格外亲近些,对贺岩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儿,自然没发言权。 只是孟氏执意反对,她们几妯娌却因为讨厌孟氏,当然要对张春桃态度和气。 此刻见了本人,更觉得孟氏实在是糊涂没眼光,张春桃这闺女,长得耐看,虽然看着还瘦弱了些,不过想想她以前的日子也就知道了,大不了以后吃饱饭多吃点就能补回来。 又看张春桃眼神清正,大大方方的,看着就靠谱。再回想张春桃素日那能干的名声,有她陪着帮着岩哥儿,只怕岩哥儿身上的担子也轻些。 那心就又偏了偏,只拉着张春桃的手夸她长得标致,一看就是个好姑娘,既然嫁进来当了贺家的媳妇,那就是他们贺家的人,自然容不得别人欺负,有什么不懂得不会的,就问她们好了。 要是有人敢欺负她,让张春桃也别怂,只管告诉她们几个,保管能找回场子来。 一面又念叨,说这村里贺家人本来就不多,他们都是贺家血脉,同宗同族,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外道。 这些话本该是孟氏说的,可贺家几个婶子是深知孟氏的为人德性,又见她还抱着贺娇哭,简直没眼睛看,索性越过了她,直接交代给张春桃了。 张春桃一看这架势,就明白贺家这几个婶子跟孟氏不对付,跟她这么亲热,一是给贺岩和她做脸,表示贺家都接受她,二来也是压一压孟氏。 这家里的情况张春桃都了解了,孟氏虽然糊涂,到底是贺岩亲娘,真要被贺家这几个隔房的嫂子打了脸,别的不说,就怕贺岩心里有疙瘩,只扭头看贺岩。 贺岩冲她点点头,张春桃心里有了数,也就将方才那泼辣骂人的架势收了收,换上了笑脸,笑盈盈的给几个婶子见礼。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八十二章 敬茶 贺家几个婶子也是有意想跟张春桃这个新媳妇打好交道,又见张春桃跟她们说话,不笑不开口,态度还好,那自然是越发高兴投契,说笑起来倒是将其他人给丢了一旁。 尤其是孟氏和贺娇还抱着一起哭呢,按理说这一进来就看到了,谁也要问上两句。 偏生在场没一个人问的,只做没看到,让孟氏和贺娇就很尴尬了,也不知是该继续抱在一起哭,还是该站起来打个招呼。 还是贺岩等张春桃和几个婶子说笑了一阵,这才开口将人请到正屋里去坐着,等着他们来敬茶认亲。 那边几个婶子才松了抓着张春桃的手,一边往正屋走,一边好像才看到孟氏和贺娇,故作惊讶的道:“我说岩哥儿他娘,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儿媳妇接进门了,不赶快跟儿媳妇亲香亲香,倒是抱着闺女不撒手做甚?” 旁边就有人接口笑着调侃:“桥二嫂子,当初你嫁闺女,回门的时候都没这么舍不得闺女,咋这有了儿媳妇了,才又舍不得了?” 也有稍微厚道一些的,看孟氏和贺娇脸色难看,到底今天是贺岩的好日子,一会子还要敬茶,也不能闹得太过,也就打了个圆场,上前将孟氏一把扶起,嘴里也说着:“舍不舍得也都要有这一遭的,总不能将闺女留在家一辈子吧?岂不是要留成仇?再说了,有嫁有娶,这娶进门的儿媳妇才是一家人,过上两年,大孙子大孙女抱上,闭上眼睛都要笑醒呢!” 孟氏再蠢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拧巴了,倒是就势下坡,也就跟着站起来,顺便还拉了贺娇一把。 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将方才那一幕给忽略了过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都往正屋里走去。 等大家都进去了,王大俊才在最后头,将两个孩子牵着,也磨磨蹭蹭的蹭了进去。 先前做饭的时候,张春桃就有准备,提前烧好了一罐子开水,还在灶上热着呢。 等这些贺家长辈都坐好了,张春桃也已经冲好了一壶茶,又洗出几个干净的茶碗来,拿托盘端着到了正屋。 孟氏坐在最上头的位置,旁边依次坐着贺家的几个叔叔婶子,贺娇和王大俊还有从屋里出来的贺娟,分别站在了孟氏的两边。 按理说,这敬茶认亲,大户人家里,都是有个婆婆身边的心腹婆子领着,一边介绍,一边端茶给新人,让新人再去敬茶。 可庄户人家自然没有这些讲究,也就家里亲戚帮着介绍一下,也就是了。 比如贺娇这种出嫁的大姑子,这个时候出面,领着新弟媳,帮着搭把手,认一下亲戚,才是正理。 可偏闹成这样,贺娇自然不出头了。 还是贺家一个婶子看着不像,又见这新人磕头敬茶,居然连垫子和蒲团都没摆上,那么硬的地,天又冷,这不是折腾人么? 当下也就站出来,一面让贺岩去搬两个蒲团来,或者不拘什么,团两个草团子来也好。 一面又接过了张春桃手里的茶盘,放在一旁。 贺岩眼神一动,点点头,出去没一会子缠了两个草团子进来,虽然粗糙些,可好歹不用跪在地上。 这才在贺家婶子的提点下,两人一人端了一碗茶,跪在孟氏面前。 张春桃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自然不会拖后腿,倒是恭恭敬敬的低头,将茶碗举过头顶:“婆母请喝茶” 孟氏就算再不甘愿,也只得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来,先接过了贺岩手里的茶碗,抿了一口,又接过张春桃手里的茶碗,只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封来,塞到了张春桃的手里,不甘不愿的说了一句:“以后好生过日子” 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张春桃也不以为意,接过孟氏给的红封,轻飘飘的,上手一捏,就知道里头不过装了几个大钱罢了。 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道了谢,然后转手将红封就交给了旁边的贺岩。 贺岩一入手,眼神一沉,面色不显。 接下来就是几个隔房的叔叔婶子,一一也都敬了茶,也都给了红封,多多少少的是个心意罢了。 敬完那些叔叔婶子,剩下的就是贺娇和贺娟了。 那贺家的婶子也是个妙人,给孟氏敬茶的时候,她都多余的话没一句。轮到贺娇了,倒是一脸笑容开口了:“岩哥儿媳妇啊,这是你大姑姐,大姐夫一家,快给她们也敬杯茶!你大姑姐嫁出去好几年了,还跟娘家走得稠密,月月都要回娘家一趟,就连两个孩子,也一年里有好小半年在贺家养着呢。” “她家两个小子,不知道吃了岩哥儿这做舅舅的从山上打得多少野味了,如今这样做舅舅的成亲的好日子,这做大姑姐大姐夫的,见面礼可不能寒酸了!到底是嫡亲的姐弟,又是长姐,怎么也不能出手简薄,是吧?” 这是存心将贺娇和王大俊架在火上烤呢。 贺娇和王大俊脸色都不太好看,先不说才闹了一场,还没闹明白呢,就是这见面礼,两人还真没怎么准备。 按照贺娇心里想的,娘家本来日子就好过,加上贺岩给的聘礼那么多,又看到了张春桃的嫁妆单子,知道两人日子可比她日子阔绰多了,哪里还缺她这点见面礼? 因此也就准备了两条帕子,自觉已经差不多了。 哪曾想此刻被那婶子这么一说,那两条帕子就拿不出手了,满屋子人都看着呢。 那本来就伸到袖子里去拿帕子的手,怎么都拿不出来,只一张脸涨得通红,半天不动。 别人也就罢了,贺娟心里那口气还没顺呢,又见贺娇只红着脸,半天不拿东西出来,忍不住就开了嘲讽:“大姐,嫂子和大哥可都还等着呢,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啊?没准备就明说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还不好意思不成?” 按理说,这认亲敬茶的场合,马远志就不该在场,毕竟他还没将贺娟娶进门呢。 可那不是马上就要敬茶了,贺娟还在屋里生闷气掉眼泪呢,马远志不得去将贺娟哄出来么,这都进了屋,再出去就又太明显了点,因此他也识趣,只远远的站在贺娟后头,当自己不存在。 在那个婶子说这席话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妙了,要是站在贺娟的对面,还能给贺娟使个眼色,让她千万别插嘴。 可偏偏在贺娟后头,为了避嫌还离得有些远,然后就听到了贺娟这样一番话,差点没背过气去。 只觉得自家这未来媳妇,这也太心直口快了,那婶子的话本就是故意的,没看在场的人,谁都不做声么?咋就自己这未来的傻媳妇,因为心里还存着气,啥话都敢往外说啊。 第两百八十三章 贺娟的保证 贺娟这话音一落,贺娇倒是被逼得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就带了这个,浑身上下也没别的东西,想临时添也添不了。 更何况那婶子就是要看她出丑,故意的拿话逼她,她心里都有数。 再者经历了早上这么两场,她都已经有些麻木了,都要被断亲了,哪里还顾得上出不出丑,丢不丢面子了? 索性将那两张帕子掏了出来,递给了张春桃,连一句吉祥话都懒的说了。 张春桃也依旧公式化的道了谢,接过了帕子照旧丢给了贺岩。 剩下最后一个就是贺娟了,这种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用准备见面礼,喝了茶,贺娟虽然脸上神气不好,可还是说了几句祝兄嫂两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的吉祥话,也就混过去了。 这敬完茶,那几个贺家叔叔婶子就起身,要带着贺岩夫妻去贺家老屋,禀告祖宗,将张春桃上到族谱上去。 这是正事,贺岩和张春桃也就顾不上歇,只将收到的见面礼胡乱的收起来放到屋里,就跟着那贺家的叔叔婶子去了贺家老屋。 他们前脚出门,后脚王大俊就将还想跟孟氏诉苦求她说情的贺娇拖着要走。贺娇还不肯走,王大俊只低声道:“还不走,等你弟弟回来,跟咱们断亲不成?你要断亲,你就留下” 贺娇哪里还敢留下,当下也顾不得孟氏的挽留了,也顾不得先前想的走之前再拎点什么回去了,和王大俊两个,抱起儿子就溜了。 马远志也见状跟在后头退了出来。 只留下孟氏看着贺娇一家子的背影楞了半晌,忍不住落下泪来,一边哭还一边跟贺娟抱怨:“你看看,你看看才成亲第一天,就闹成这样了,你大姐回去后只怕日子难过了” 贺娟巴不得看贺娇一家子走,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贺娇每年将孩子丢到贺家几个月,虽然不用自己做饭,可要看着孩子,还要给他们洗衣裳,好吃的还要让着他们,摔了碰了,还得挨一顿说。 贺娟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平日里她是亲娘最疼的,有两个外甥了,她却退了一射之地,自然心里不痛快。 此刻贺家一家子走了,她心里暗暗高兴还来不及呢,可看孟氏那么担忧的样子,到底安慰了两句:“有什么难过的?不是没断亲么?大姐咋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依着我说,大姐是自己不争气,把好端端的日子过成了这样。当初大姐嫁过去的时候,又不是没有陪嫁,再说了,还有咱们给她撑腰,她又给王家生了两个儿子,换做别人,在王家都能横着走了。” “偏她,也不知道是被大姐夫迷了心窍,还是自己糊涂,拿咱们家的东西给她自己做脸,如今倒成了习惯了。如今这样才好呢,以后少回娘家拿东西,咱们也落得清净!” 贺娟一贯跟贺娇不合,也有些瞧不上她,明明是低嫁,还活得这么憋屈,自己还好意思跑来端着架子,说些大道理,让自己学她。 也不看看自己那日子,有啥好学的?她才不学呢!她要嫁的人家,先不说远志哥哥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者马家也是厚道人家,自己的嫁妆又丰厚,到时候嫁到马家去,那可是享福的。 孟氏本来十分担忧,被贺娟这几句话,给气出了五分的火气,也忍不住道:“你现在是没嫁人,才说得这么轻巧,等你嫁人了,就知道这里头的艰难了!莫非你能一辈子都不找娘家不成?” 贺娟半点不放在心上,轻飘飘的道:“我嫁到马家去,有远志哥哥在,自然不会让我受委屈,再说了,远志哥哥家还能看得上咱们家这点东西?我才不会像大姐一样,背后被人说嘴呢!” 孟氏气得只摆手,让贺娟快出去,别在面前碍着她的眼了。 贺娟吐吐舌头,也溜了出来,提着裙子冲着院子里的马远志跑了过去:“远志哥哥,现在没事,你陪我外头走走去?” 马远志摇摇头,只觉得心好累,他得回家缓缓去,他有种预感,这要是再继续呆在贺家,恐怕今天早上这种事,会时常发生。 他胆小惜命,还是回家去的好,好歹也要留着性命,明年好将贺娟娶过门不是? 想到这里,又担心起贺娟来,自己这回家去了,贺娟这脾气,万一跟张春桃发生了什么口角冲突的话,不会被揍一顿吧? 他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没过门的媳妇,可不能出事。 因此只得拉着贺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家这些日子,只好生陪着孟氏,劝着孟氏就好,不求她跟张春桃处好关系,只求别乱说话得罪了就好。 又哄着贺娟,只说就算是为了他们明年开春好顺利成亲,也忍耐些日子,等成亲了后就好了,一切有他在呢。 哄得贺娟眉开眼笑,心里如同喝了蜜一样,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等贺岩和张春桃拜祭了祖先,又上了族谱回来,马远志就告辞要回家去。 贺岩也不虚留,只给马远志装了几样野味,让他带回家去给他爹娘尝尝。 马远志哪里还好意思要,那贺娇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后来推不过,只说别的也就罢了,只想要点子早上吃的那个豆瓣酱,他吃了觉得味道极好,想着带回家去。 张春桃听了,也就寻了个小坛子,给马远志装了小半坛子,只说要是马母喜欢,下次她把方子告诉马母就是了。 马远志道了谢,顾不得已经是中午了,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贺娟记得马远志的话,也就回屋陪着孟氏去了,剩下张春桃和贺岩两夫妻对看了一眼。 贺岩就见张春桃露出一点倦色来,毕竟她昨夜被折腾了半宿,早上起来到现在,就没个歇的时候。 再者她身子亏损厉害,虽然养了几个月,看着气色好了些,这一受累,就露出了痕迹来。 贺岩自然是心疼的不行,忙哄着让张春桃去炕上歇会去,自己跑到正屋门口,跟孟氏和贺娟交代了一句,只说自己累着了,中午要歇着,让贺娟和孟氏若是饿了,自己做点吃的对付对付,别管他们就是。 贺娟倒是想吃张春桃做的,可马远志的话还在耳边呢,到底忍住了,还将想说两句的孟氏给劝住了。 贺岩交代完,忙忙的回到东厢房,将门一关,见张春桃已经在炕上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一贯没有歇午觉的习惯,可不知怎么的,看着张春桃睡得香甜的样子,也忍不住脱了外头的棉袄,上炕搂着自家媳妇,很快也就睡沉了 第两百八十四章 告状 只说王大俊和贺娇这边,狼狈的带着两个孩子出了贺家,走在杨家村碰到人看过来,都觉得这些人是在嘲笑他们,看到人说话,就感觉是在说自家。 真是又羞又臊又气,偏三毛和四毛两个孩子还不懂事,一个哭着喊着还没吃午饭,要留在贺家吃午饭,一个还喊着说外婆昨儿个答应的一只风干山鸡还没带。 王大俊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憋着一股气没出发泄,两个孩子还这么不会看眼色闹腾,那更是忍不住了,捞过两个孩子,啪啪先抽了一顿屁股,一边抽一边骂:“你爹娘还没死呢,嚎丧啊!嚎也没用,你们记住了,以后少给我提贺家!不就是吃了他贺家几顿饭,就忘记自己是王家的种了?要是再让劳资听到你们兄弟提贺家,下次就拿棍子抽!” 三毛和四毛一贯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别说王大俊和贺娇,就是王家两老看在贺家的份上,对两个孩子都格外的纵容偏袒。 真要是调皮过头了,王大俊和贺娇要揍的时候,王家两老都要拦着,要么说些什么小孩子懂什么,打坏了怎么办的话;要么就护在身后,一副你打你儿子,我就打我儿子的架势。 因此还真没挨过什么揍,尤其王大俊心中恼怒,那就没收着力道,下手又狠又重,虽然穿着棉裤,可此刻屁股蛋子也是生疼的。 两个孩子吓坏了,开始挨了两下打,还哭嚎声震天,发现越哭越挨得狠,两个孩子倒是不敢再哭出声来,只默默地抽泣掉眼泪。 一旁的贺娇看着心都要碎了,忙上前拦着:“当家的,别打了!两个孩子有什么错?你何必拿他们出气?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心疼的还是咱们不是?” 一面忍不住就哭出声来。 王大俊打了几下孩子,心口的那点郁气发泄了出来,再听贺娇这么哭诉,低头一看两个孩子,眼泪挂在腮边,小脸惨白,咬着唇都不敢哭出声来,着实看着有些可怜。 到底是自己亲儿子,理智恢复了的王大俊忍不住又心疼起来,僵硬着收回了手,吭哧了半天,才狼狈的道:“行了,别哭了!还嫌今儿个不够丢人现眼?回家去——” 说着拔腿就往村外走。 王大俊一家子这打孩子哭闹的模样,自然被杨家村不少人看在眼里,都在心里嘀咕,看这架势,可是在贺家吃了瘪还是受了气? 再看看日头,可是要吃午饭的时候,居然没留在贺家吃饭?这不对劲啊! 有那心眼子转得快的,就已经在猜测,今儿个可是贺家新媳妇进门敬茶认亲的日子,先前还碰到贺家人带着新媳妇去拜祭祖先呢,怎么着这贺娇一家子倒是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难不成那敬茶的时候发生了啥事不成? 只可惜,贺家的院子偏僻,一般人无事也少到贺家,不然也能听个只言片语呢。 也有跟贺岩关系不错的,不大看得惯贺娇一家的,看到贺娇一家子狼狈的走了,倒是心底拍手称快不提。 王大俊一家子走在山路上,如今已经是十月,天气阴冷,前几日还下过一场小雪,尤其是山风凛冽,没一会子,那脸就被吹得生疼。 三毛和四毛早上虽然吃了粥,可不抗饿,又挨了打,屁股还疼着,顶着山风自然走不快,若是以前肯定要撒娇要人抱着背着走,今天到底被王大俊打的阴影还在,只敢牵着贺娇的手,咬牙跟着。 不说两个孩子,王大俊和贺娇腹中也空了,风一吹,真是又冷又饿,还要顶着山风赶路,连嘴巴都不敢张开说话,一开口就要灌一肚子阴冷的风进去。 所幸两个村子隔得不算太远,也就七八里山路,咬着牙,倒是赶在晚饭前到了家。 这冬天天黑得早,晚饭自然也早,再者这冬天冷,出太阳还好,大家还在院墙根底下晒个太阳,出来活动活动。 太阳一下山,那叫一个冷,多半都是窝在家里不出门,也是少活动,省些粮食嚼用的意思。 王大俊和贺娇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半日,才走到家,累得不行,呼出来的白气在睫毛上都凝结成了水珠子。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到了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冲进了王家两老的正屋,如今大家屋里都烧着炕,热乎乎的,两个孩子哇的一声,扑到王家两老怀里就哭得震天响。 把王家两老吓了一跳,他们本来估算着,这贺家唯一的男丁成亲,他们虽然不得去,可三儿一家去,嫡亲的姐弟,去住上几日那是正常。 可没曾想,今天就回来了?而且怎么两个金孙孙还哭了? 要知道往日从贺家回来,两个金孙孙可都是高高兴兴地。 再抬头看后头跟进来的王大俊和贺娇,两人脸色都不好看,显见得这是有事? 王家婆子开口就问:“这是咋滴了?谁给你们气受了不成?一个个哭丧着脸干啥?” 还是王家老爷子精明,看着倒像是有什么大事,因此只瞪了一眼王家婆子,先开口问:“亲事可还顺利?这回来,还没吃饭吧?” 王大俊和贺娇还没说话,两个孩子就哭嚎着喊起来:“爷爷,奶奶,我们肚子饿!午饭都没吃,饿得肚子都疼了——” 王家婆子心疼两个孙子,一听说孩子没吃,忙站起身来:“那奶让你们大伯娘快做饭去,添上你们的米——” 一面还念叨着出了门:“这回了娘家,怎么连饭都没捞到吃?看把我孙子给饿得,真是不是自家的孙子不心疼啊——” 那边王家老爷子眼神一动,见两个孙子不哭了,就哄着问怎么回事?怎么饿肚子来? 还不等王大俊和贺娇拦着,两个孩子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从去的那天,没吃饱肉,偷吃鸡被抓住开始,到今儿个敬茶回来为止,全给说了。 当然,三毛和四毛年纪还不大,学舌也只能学个一半,好多话他们都不明白,也就说了半懂不懂的。 也亏得王家老爷子聪明,倒也连猜带蒙的,听懂了个五六成后,脸色就变了。 . 第两百八十五章 一副聪明相尽干蠢事 不过王家老爷子沉得住气,想了想,先哄着两个孙子去灶屋去,让老婆子给他们炖鸡蛋吃。 等孩子出去了,才吸了两口烟,看着王大俊:“到底怎么回事?” 王大俊脸上发烧,遮遮掩掩的将事情经过一说。 在听到王大俊说断亲后,王家老爷子的烟枪一下子就掉在了炕上,整个人也从炕上站了起来:“你说啥?断亲?” 王大俊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王家老爷子抄起烟枪,虎虎生风的就敲到了王大俊的头上:“我把这个王八羔子能的,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断亲的?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如今王家是你个小兔崽子做主?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乱说?” 说着那烟袋锅就如同下雨一般,敲在了王大俊的头上身上。 王大俊被敲得满头包,又不敢躲,就算躲这屋里也没地方让他躲,只得一边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边求饶。 还是贺娇看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的男人,红着眼圈求饶:“爹,别打当家的了,他,他也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王家老爷子啐了王大俊一口:“你还替他这个糊涂混帐东西说话?你个没脑子的,你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就在亲家家里混说?你忘了你岳家对你的好了?真是嘴一张,你倒是啥话都敢往外面倒!你小舅子没将你打断腿,那都是看在你媳妇的份上!你个混帐东西!” 说着又敲了几下,才回头对着贺娇:“老三家的,真是委屈你了!你男人糊涂说错了话,倒是害得你在娘家受委屈了。你放心,这事,有爹在呢,怎么能断亲呢!看你也累了,先回去歇会,看着孩子,我再教训教训老三。” 贺娇眼泪差点没忍住落下来,只觉得王老爷子这几句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终于有人看到她的不容易和委屈了。 这一路,她心里不是不埋怨王大俊的,只是看着自家男人正气在头上,多少话不好说罢了。 得了王家老爷子这话,忙拿袖子擦擦眼角,点点头,声音都哽咽了:“知道了爹,那我先回屋去了。” 说着就出了门。 等贺娇脚步声走远了,王家老爷子才将烟袋锅一丢,脸色一沉,开口道:“你给劳资跪下说,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王大俊撇撇嘴,老老实实的跪在了王家老爷子的面前,倒是将责任都甩了出去:“这不是我那小舅子新娶的那个婆娘,是个泼辣的么,才进门一天呢,就要当贺家的家,做贺家的主,看我们哪里都不顺眼,这才——” “说实话——”王家老爷子是什么人,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他自然清楚,不会被这几句话就糊弄过去。 就算那新媳妇是个泼辣的,要当家作主,也断然没有第一天敬茶的时候就跟大姑姐一家这么闹的份,除非她疯了。 不然她一个孤女,还没站稳脚跟,才嫁进去就要夺权?就算贺岩同意,那亲家母能同意? 可见没说实话。 王大俊这才将前因后果再无隐瞒的都交代了个清楚。 王老爷子听完,气得直喘出气,好半天才骂道:“劳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蛋?还有你媳妇,你媳妇平日里不是看着挺精明的吗?怎么尽干这样的蠢事?真是一对的蠢蛋!好好的去上门贺喜的事情,居然被你们夫妻给办成了结仇!” “你说说,谁家能有你们蠢的儿子媳妇?那样的娘家,不好好的捧着哄着,倒是拿乔拿致的,这下好,玩脱了吧?你说你们俩都长得一副聪明相,怎么就尽干蠢事呢?” “别的不说,就凭着贺家你媳妇那大伯,你们也不该跟贺家闹翻啊!当初你跟你媳妇成亲,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贺家那边一定要哄好了,别的不说,就为了那将家里田地人头都挂在亲家大伯名下,啥事咱们家都能忍啊!” “当初那亲家大伯可是说了,因着当初挂在他名下的那些也都是同村的乡亲还有同族之人,等到咱们家跟贺家说亲已经迟了,亲家大伯都在外地做官去了。” “好不容易贺家大伯说当初挂在他名下,签了契约,这还有两年就到期了,到时候咱们家的地就能挂到他名下了。如今你们这么一闹,你说,怎么办?要知道,这贺家大伯多年不曾回来,这些事情一贯都是你那小舅子一手操持,这断了亲,以后人家凭啥把你家的田挂到贺家举人名下去?啊,你告诉我,凭啥?” “凭你媳妇嫁到咱们家了,还三天两头回去搅和娘家的事?还是凭你们这人家成亲第一天就闹事?还是凭你开口就断亲?” 越说越来气的王家老爷子,忍不住就拿脚将王大俊给踹翻在地。 王大俊脸色发白,他最开始娶贺娇的时候,那也是对岳家恭恭敬敬的,后来岳父去世,贺娇是长姐,加上岳母没个正主意,贺岩又没成亲,所以贺家的一些事情,岳母都听贺娇的,时日久了,贺娇就觉得贺家她能做大半的主了。 他开始还劝贺娇几句,但是这两三年里,看贺娇回娘家从来不空手,孩子丢到贺家也没人说什么,贺娇越来越觉得理直气壮,潜移默化的,他什么时候也跟着一样,觉得贺家那边完全不用上心,觉得他也能在贺家说上话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担忧过贺家会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反正只要贺娇开口,有岳母偏疼,自然是不怕的。 可现实告诉了他,以前那是贺岩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计较,所以他才能从贺家得到那些。 如今贺岩不愿意给了,那他自然什么都得不到了,就算是贺娇是他长姐,也没用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王大俊整个人都软在了那里,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勉强道:“好歹三毛他娘,是他长姐,到时候难道真能看着——” “放屁!你都喊着要断亲打人家脸了,人家凭啥还把脸送上来给你打?你以为你是谁?当初我们家为了和贺家结亲,费了多大力气,你心里没点数?真以为这些年来,我高看你,高看你媳妇,处处抬举你们,那是因为你媳妇从贺家每次拎回来的那些东西?是因为贺家给你养儿子?” “那都是小事!东西少吃一点,饿不死,咱们王家也能养活自己的种!重要的是把田地人头都挂到贺家举人名下去!你忘了以前那几年,冬天被抓去服徭役的苦了?这几年没挑上咱们家,你以为是为什么?那是因为知道咱们跟贺家有亲!” “你倒好,红口白牙的,就将你劳资我谋划了半辈子的事给祸祸了,劳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糊涂蛋,当初这亲事就不该轮到你——” . 第两百八十六章 发愁 王老爷子看王大俊的眼神,真是恨铁不成钢,当初他是看老三还算是个机灵的,长得也是几兄弟里最端正的,心思活泛,嘴巴也比其他几个儿子能说会道些。 想着这样的才能哄得住婆娘,将婆娘的心给拢在婆家,好一门心思的为婆家着想,到时候他们王家借着贺家的力,先免了那徭役和人头税,然后要是孙子辈里有读书天份的,求贺家给介绍个好先生,也送去读上几年书,不敢想跟贺家一样出个举人,出个秀才,那王家就不一样了。 头两年,老三就做得不错,那贺家丫头嫁进来没多久,就哄得那丫头一颗心全在自家身上了,接着那贺家丫头又给老三生了儿子,王老爷子比贺娇和王大俊都高兴。 有了这个流着贺家血脉的孙子,王贺两家的关系那就连在一起,撕掳不开了。 眼看着,他所盘算的一切,也就这两年,能实现第二步,免除徭役和人头税了,结果可好,晴天霹雳一道雷啊,之前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这要不是自己亲生的,王老爷子生啃了王大俊的心都有。 可到底王老爷子活了这么些年,人老成精,知道这跟贺家到底是生分了,可不管怎么说,贺娇还是他们家儿媳妇,还有两个流着贺家血的孙子,只要有这三人在,怎么着都要念着点香火情,不至于太绝情吧? 如今当务之急,倒是要怎么去给贺家赔个不是,把这关系转寰一下的好。 只是王老爷子一时也没个头绪,再看王大俊白着一张脸跪在那里,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叫他滚回屋去。 等王大俊回了三房的屋,那婆婆于氏才从灶屋里转了出来,回了上房,看自家老头子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一脸愁容的模样,忙问道:“当家的,到底咋回事啊?” 她前脚去灶屋,后脚没一会子两个孙子就被打发也跟着进去,还说爷爷说的,要给他们炖鸡蛋吃。 于婆子虽然心中猜疑,可她一贯也是疼爱两个孙子的,又听当家的发话,自然满口答应,去开柜门拿鸡蛋。 倒是做饭的大儿媳妇胡氏看着眼红,忍不住就酸溜溜的道:“这去你们那有钱的姥姥家,大鱼大肉的还没吃好?才回来就惦记吃鸡蛋?这鸡蛋对你们来说不算啥,在咱们家可是稀罕物儿,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也好意思吃?” “再说了,娘,这就算要做炖鸡蛋,也不能就他们俩吃吧?咱们家那么多孩子,难不成就老三家生的是你们的孙子,咱们生的都是捡来的不成?” 灶下帮忙添柴火的老二媳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看向了于婆子。 于婆子惦记着上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也懒得跟胡氏一般计较,再说了,这快过年了,给孩子们吃个炖鸡蛋,也吃得起。 也就不耐烦数出四个鸡蛋来交给胡氏,让她多放些水,到时候每个人都能尝尝。 胡氏没想到今天婆婆这么好说话,生怕于婆子反悔,忙将鸡蛋接过来,拍着胸脯保证:“娘放心,这炖鸡蛋太费柴火,我一会子做个鸡蛋汤,让大家都能喝上就是了。” 于婆子自然也知道,这四个鸡蛋放再多水,炖出来的鸡蛋羹也不够家里几个孩子一人一勺子的,倒是打成鸡蛋汤,大家还都能尝个味道,也就点了点头,只听着上房的动静。 胡氏和老二媳妇孙氏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不敢说话了。 等于婆子出了灶屋,三毛和四毛还在灶屋里,眼巴巴的等着鸡蛋汤喝,两人一人一个,将人拉到身边,套起话来。 于婆子自然不知道两个儿媳妇私下的动作,此刻听到王老爷子转述的话后,也是一阵眼前发黑。 自家男人这谋算她是心里清楚的,到底是一个被窝几十年的夫妻,都有默契,所以外头自家男人将老三推出来,而家里,她也压着胡氏这个大儿媳妇,处处把贺娇摆在前头。 听说坏了事,于婆子自然不觉得是自己儿子王大俊的毛病,开口就骂起贺娇来:“老三家的那个,也是个骨头轻的,不过是抬举了她几年,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上次我心里就嘀咕,说这贺家她唯一的弟弟说亲了,咋没通知她这个做姐姐的呢。” “她跑回娘家一趟,也不知道跟娘家人说了些啥,回来倒是瞒着我,问她还说这也好那也好,倒是将我糊弄过去了!要是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细问问,压一压她的!”一时后悔得捶胸顿足。 一会又咬牙切齿:“我抬举了她这么些年,却半点不中用,早知道,还不如抬举老大家的呢!这么些年,我在她面前都不敢大拿婆婆的款,还压着老大老二家的,她就是这么回报咱们的?既然这么没用,以后看我怎么收拾她——” 王老爷子虽然心里也又气又急,倒是还没失了理智,听了自家老伴这话,忙拦道:“先等两天,看看贺家那边的反应,到底是贺家的人,还指着她去贺家赔罪呢。这个时候折腾她,把她心给折腾偏着娘家了怎么办?咱们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步了!” 于婆子一贯听自家男人的,虽然还有些气不顺,也只嘀咕了两句:“算了,看在我两个乖孙的份上,且饶了她这一回。想来她在娘家丢了这么大面子,以后也没底气再掐尖要强了!” 不说王老爷子和于婆子发愁,怎么跟贺家赔罪才能重修旧好。 也不说那胡氏和孙氏从三毛四毛嘴里套出了几句话,心里有了计较,知道贺娇在娘家失了势,没了底气,从此事事针对。 只说张春桃和贺岩,这成亲后,日子过得还挺有滋有味的。 因为十月中下旬了,往年这个时候贺岩还要进山打猎,可这大冬天的进山的滋味,只有进山的人才知道。 今年媳妇在怀,贺岩恨不得天天将张春桃揣在兜里带着,哪里舍得离开半步,更别提去山里了。 . 第两百八十七章 随礼单子 王城外,众多域主不禁瞪大眼睛,仔细观望。 此时此刻,人族的任何举动都足以让他们警惕万分。 在那一双双目光瞩目之下,虚空中跌宕的涟漪愈发粘稠密集,而随着涟漪的跌宕,隐约还有个虚影显露出来。 那虚影庞大无比,看起来像是一座乾坤世界,不过这虚影在虚幻与真实间变幻莫测,让人一时无法辨清。 很快,众多域主便看清了,那果然是一座乾坤世界的影子,而且这影子竟在不断凝实,似有从虚幻变为真实的征兆。 而其中一位域主更是认出这座乾坤世界乃是距离王城约莫半日路程外一座。 说来也是巧,这域主十多年前来王城办事的时候,曾因为某些事在那乾坤世界中歇脚,有意无意地留意过那乾坤世界的地貌,所以对此印象深刻,纵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他也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个发现让众多域主大惊。 他们本以为那只是个影子,可如今看来,人族这是在施展莫名的手段,将一座乾坤世界挪移过来啊。 人族要干什么?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的时候,在虚空阴阳镜颠倒虚空的作用下,远在王城半日路程外的乾坤世界已经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偌大世界静静悬浮,不过却是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墨之战场中的乾坤世界都是这个样子,所有世界中孕育的天地伟力都早已被墨族吞噬干净,没了天地伟力,乾坤世界自然会慢慢枯萎死去。 待到那乾坤世界稳定下来之后,中军驱墨舰便在几艘卫级战舰的护卫下,徐徐朝那乾坤世界落去。 紧接着,从驱墨舰与那卫级战舰中走出大批武者,或成群,或两两一组,四散而开。 这被八品开天们利用虚空阴阳镜挪移过来的乾坤世界整体呈现出一个圆球模样,虽然巨大,但对于开天境们来却已不算什么了。 随便一个五品开天,半盏茶功夫都能跑上一圈。 出动的武者赫然全都是阵法师和炼器师,数量足有两千众,很快他们的身影便遍布整个乾坤世界,勘察地形地貌,寻觅合适地形。 杨开等人将这一幕看的清楚,如此,高层的打算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这被挪移过来的乾坤世界,果然是要被当成驻地的,就如碧落关的前哨大营一样的存在。 碧落关的前哨大营经由多年经营和对墨族的打压,如今已经固若金汤,再加上前哨大营与碧落关本身经由乾坤大阵遥相呼应,那边的墨族就算倾尽全部力量,也难以拔出前哨大营这颗钉子。 毕竟当年一战,碧落关的域主损失太过惨重,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元气。 在没有足够数量的域主之前,碧落关的墨族对前哨大营难成威胁。 如今大衍东西军高层不惜出动数位八品,从远方挪移一座乾坤世界过来布置成驻地,其做法和用意,与碧落关的前哨大营如出一辙。 只不过位置上来说,东西军如今所处的位置,更让墨族恼火,更能挑衅对手。 碧落关的前哨大营距离墨族王城还很远,东西军弄过来的这个驻地,几乎是钉在墨族王城城门口。 也不知道墨族能不能忍得了! 就在那诸多炼器师和阵法师开始在驻地中布置的时候,前方军令传达,命所有将士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袭击。 高层显然也在防备墨族那边的动向。 如今这情况,不管墨族攻还是不攻,对人族都是有利的,他们若是按兵不动,只会给人族完善驻地的时间和机会,他们若是贸然来攻,东西军自然也不会惧怕,亿万里迢迢赶赴此地,战意勃发,正是需要一场大战来好好宣泄的时候。 人族这边的动静,让墨族颇有些无所适从。 在察觉到人族大军意图的时候,众域主也骚乱起来。 此时此刻,汇聚在王城之外的域主,数量足有三十位,比起原本在大衍关的域主还要多上几位。 原本整个大衍战区的墨族域主,可是足有八九十位的,这个数字比起一般战区的墨族都要多上一些。 因为大衍战区已经承平三万年之久,这边的墨族有足够的时间来修行成长,域主的数量自然就多。 虽说这些域主时常都会领军去支援风云关或者青虚关的族人,每每都被打的溃不成军,但他们这些域主,基本都能保全性命回来,损失的只是他们带去的属军而已。 是以大衍战区的墨族,常年都能保持八九十位域主的数量,偶尔多几位,偶尔少几位,起伏也不大。 不过这一次人族悍然从风云关和青虚关方向发兵,不但打的青虚战区和风云战区的墨族叫苦不迭,就连大衍战区这边的援军也损失惨重。 别的不提,东西军在风云关外设伏,歼灭墨族三十万大军,便斩杀了九位域主,这可都是大衍战区的域主。 青虚关那边也差不多,大衍这边过去的援军几乎被打的全军覆没。 这一下子,便让大衍战区的墨族数量少了近二十位,可谓是伤筋动骨。 是以,如今大衍战区这边,墨族域主的数量,拢共也就六七十位左右,如今还分成了两批,一批在大衍关那边,一批在王城这边,数量上基本差不多。 人族的意图摆在脸上,墨族域主们又岂能看不出来。 一时间,三十多位域主争论不休,分成了两派。 一派自然是叫嚣着要趁人族大军远道而来,大军疲软时与他们大战一场,最起码不能容忍他们在王城外布置驻地,肆意撒野,这算是主战派,人数居多。 没办法,大衍战区三万多年来都是墨族的天下,这么长时间了,墨族早已将这一整个战区当成了自家领地,忽然冒出来一群人族大军在面前耀武扬威的,自然不能容忍。 相对于主战派来说,另一派的想法就比较保守。 大衍关那边的战斗结果已经经由墨巢传递到这边来了,一战之下,域主陨落六位,八品墨徒战死二十余,大军损失三十万,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数字,触目惊心。 三万多年来,大衍战区还从未蒙受过如此巨大损失。 而人族大军才多少? 据那边传递来的消息说,人族拢共三万众而已,虽说八品开天的数量不少,战舰犀利,但打成这样,也可见人族的强势。 那边的人族三万众便有如此战力,这边的人族三万众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真要是打起来,人族或许可能不好过,墨族肯定也不会好过,到时候域主,八品肯定要死上一些。 旁人死了还没什么,若是死的是自己呢? 保守派的这些域主虽也知道,给人族修整的时间就等于是在给他们磨刀的机会,等人族把刀磨的锋利了,架在脖子上,墨族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思量。 王主与人族老祖的战斗还没结束。 到时候若是王主胜了,一切自然好说,可若是王主败了,他们这边再失利,王城难保。 留待有用之身,还能对人族构成一些威慑。 更何况,那两位至尊强者打了这么些年,战斗也应该到尾声了,或许用不了多久王主就会返回王城,到时候是攻是守,王主自有定夺,也无需他们来操心什么,耽误不了太长时间。 意见的不统一,让众多域主吵成一团,谁也说服不了谁。 如此一来,根本没办法发兵攻打人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族在那乾坤世界上做种种布置。 主战派的墨族域主们自然暗恨不已,觉得错失良机,然而没有那些保守派的域主们的配合,他们也无法贸然去进攻人族大军。 乾坤世界的一座荒山之上,项山背负双手,仰望虚空,深邃的目光似能无视距离的封锁,看清墨族王城那边的种种动向。 “可惜了!”项山忽然淡淡一声。 一旁的柳芷萍扭头望来“项师兄是觉得,墨族不会来攻?” 项山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墨族若有意来攻的话,早就已经打过来了,至今按兵不动,便不会来了。看样子,那些域主们并无足够威信者,能够一言主事。” 柳芷萍轻笑道“墨族以王主为尊,王主之下众多域主分封领地,各自为政,王主号令他们无人不敢不尊,但域主之间却是平级的,自然不比我人族大军令行禁止。” 项山微微颔首。 柳芷萍又道“不过眼下这样正好让我东西军好好恢复,这驻地也能仔细布置一番。待我等在此站稳脚跟,养精蓄锐,再想办法诱敌来战也不迟。” “师妹说的在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柳芷萍忽然扭头望他,美眸泛着光芒“师兄是不是有办法了?” “何以见得?”项山不答反问。 柳芷萍摇头道“感觉师兄成竹在胸,显然是对眼前局势早有考虑,否则也不至于才来到此地,便命人前去寻找合适的乾坤世界,师兄似对眼下局势早有预料,既如此,那定也有破局之法。” 。阅址 第两百八十八章 留在家里也是祸害 张春桃却半点都不觉得意外,贺娇变成这样,除了她本身的问题外,她嫁到的王家恐怕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不少。 只是以前是因为贺岩觉得自己不是贺桥的孩子,所以多方容忍,倒是给了王家错觉了。 如今贺岩滴骨认亲后,说来都是孟氏和贺家两姐妹亏欠了他,自然再不会容让了。 她嫁过来这几日算是慢慢看出来了,贺岩是个脑子十分拎得清的人。 这么些年来,孟氏的偏心和糊涂,将他对亲情的渴望基本消磨殆尽,如今对孟氏和两个姐妹,大约是你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别找事,该他做的,他不会推脱,可多的也就没了。 若是非要惹得他不痛快,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有数,再不会容让的。 因此倒是只道:“那天都闹成那样了,以后少来往就是了。他们做初一,咱们做十五,以后他们王家又不是不办红白喜事了,别的不会,到时候咱们依葫芦画瓢,也回一样的礼就行了。” 看贺岩不太开心的样子,到底心疼,只劝道:“俗话说的好,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王家做事糊涂,你何必要因着这一家子糊涂人生气?气坏了身体,王家人难道还能为你担忧不成?真要心里不痛快,寻个法子,让王家人也不痛快,不就是了?” “干嘛憋屈自己?就王家这点子小心思小手段,想让他们难受还不简单?他们王家以后难不成不办红白喜事了?只要他们家办酒,难道会不来请咱们家?他们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别的不会,依葫芦画瓢这总会吧?” “他们连年占便宜惯了的,要是看到咱们随礼不如以前,要么没脸问,憋得难受;要是敢厚着脸皮问,我自然也有一番话回他们,当着众人扒下他们的脸皮,替你出气如何?” 张春桃其实也知道,这种人情往来,又不是欠债,碰到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你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大部分只能自认倒霉,毕竟能有人情走动的,好歹都还要顾忌一下面子情。 再不痛快,估摸着也就是背地里嘀咕几句,不痛不痒的。 可张春桃是吃不得亏的,前面她没嫁过来之前不管,可她嫁过来后,王家要是还想这样,她眼睛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贺岩被张春桃最后一句替他出气给逗得翘了翘嘴角,将张春桃搂在怀里,半日才开口道:“之前我拍着胸脯保证,你嫁过来后,是让你过好日子的,可如今才发现,从你敬茶那天起,到今天,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 张春桃听贺岩语气里有自厌的情绪,知道他大约是真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 忍不住又好笑又感动,想了想,才开口道:“咱们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哪里没有个磕磕绊绊的时候?又不是那戏文和话本里写的那书生秀才和大家小姐,只喝风喝露水,啥也不用管,爹娘老子一并不要了,只要跟对方私奔过日子? “更何况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护着我,这些委屈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反正也没吃亏不是?你若是真觉得对不住我,以后对我更好些就行了。” 虽然张春桃并不觉得贺岩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孟氏和贺娇她们母女三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是些自私糊涂的普通人罢了。 坏也没坏到那里去,好也不算好,心里眼里只有自己或者自己看重的,别的就顾不得了。 这种人远远的离着也就罢了,身为亲人,天天相处,就觉得钝刀子割肉,不至于死人,可就是让人憋屈的难受。 可张春桃也不觉得自己嫁到别家去,就能碰到一个好婆婆,毕竟这个世上难寻,谁家会有那种婆婆拿儿媳妇当亲闺女看待的?就是现代社会里,那婆媳不合斗法还天天上热搜呢,何必在这个时空下奢求? 更不用说,别人家嫁进去不仅有婆婆,只怕还有公爹和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子小姑子一大堆呢,那恐怕更难缠,倒霉的,差不多要一辈子都要跟这些一家子生活在一起,挣的钱都要充公,起码要将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都供出来了,才能轮到自家的孩子。 还不如贺岩家这样,孟氏虽然糊涂但是胆小,可家里人口不多,贺娇已经出嫁,没有大事恐怕王家不会再让贺娇回娘家了。 更不用说贺娟,婚期已定,马家又是个厚道人家,贺娟嫁过去后,不犯大错,马家能护她一辈子。 到时候贺娇和贺娟都少在孟氏面前,孟氏没有两个闺女在中间搅和,也就作不出太多妖来。 也不过是贺娟出嫁前麻烦些罢了,等翻了年过去,贺娟出嫁,这日子就舒坦了。 再说了,孟氏虽然糊涂,可并不是那种脸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那点子算计心眼,都摆在脸上,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而且胆子还不大,对于张春桃来说,这样的人相处好歹比全婆子那种打着为你好看的名义,想将你卖身为奴要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有贺岩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仅这一条,就足够了。 不过几句话,贺岩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将张春桃又搂紧了一些,才凑到她耳边,正要说点什么,外头贺娟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嫂子,时候不早了,该做晚饭了吧?今天晚上吃什么?” 贺岩挫败的磨磨牙,忽然觉得贺娟这个妹子真是留不得了。 不然总是这么没眼色,也不管她大哥嫂子还是新婚,正是腻歪的时候,只要是到了饭点,不管是大早上,还是中午还是下半晌,就来催张春桃去做饭。 开始还更过分些,直接敲门,被贺岩骂过两次后,倒是不敲门了,改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了,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的新媳妇有多懒,天天要小姑子催着才去做饭呢! 张春桃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样的小姑子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为了吃,真是啥也顾不上。 孟氏这个做亲娘的也是个糊涂的,任由贺娟这样,也不怕传出去大家笑话她不会教闺女,天天盯着哥嫂房里是个什么事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到底起身了,不然贺娟能站在院里,隔一会子就喊上两声,直到人出去为止。 贺岩泄愤一般的捶了一下炕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是猪么?每天就惦记着吃!不行,我明儿个就去马家商量,年前就将她嫁出去算了!不然留在家里也是祸害,有她这么祸祸,我啥时候才能有儿子!” . 第两百八十九章 诱骗 张春桃白了贺岩一眼,也是个不正经的。 穿好了衣裳,又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张春桃认命的出去做饭去了。 贺娟见张春桃出来,也就放心了,还忍不住嘀咕了两句:“我说嫂子,你天天和我大哥窝在屋里不闷?这天黑得早,咱们就不能早点做饭吃么?” 倒是还有理了? 张春桃被气笑了,定定得看了贺娟半日,看得贺娟忍不住后背发毛,后退了两步,才警惕的看着张春桃:“嫂,嫂子,你这么,这么看我做啥?” “既然你这么闲,天天掐着点的等吃饭,那你去把米淘了,菜摘好洗好切好了,我再来做饭吧。”张春桃也懒得再惯贺娟这毛病了,让自己不痛快,自己还能让她痛快? 不是想吃饭么,就那么干等着? 这几日她做饭都是贺岩陪着,两人一来也是新婚腻歪恨不得时刻都在一起,趁着做饭的时候说说话挺好,二来也是贺岩心疼她,虽然刚打上来的井水不冰手,可凡是淘米洗菜,贺岩都自己上手。 这都十来天了,孟氏和贺娟倒是该吃吃该喝喝,贺娟将人叫出来做好饭,等着端到桌上了,两人倒是从来不耽误吃。 吃完一抹嘴,碗筷一放就回房去了,倒好像这一切都是贺岩和张春桃应该做的,半点不搭把手。 张春桃本以为两人还会不好意思,没想到两人是习以为常,觉得天经地义似的。 那就别怪她了。 贺娟本来说完就要走的,听张春桃这么一说,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置信的看着张春桃:“嫂子,你说啥?” 张春桃慢条斯理的道:“我说你去淘米摘菜洗菜切菜,都弄好了,再喊我做就是了,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贺娟不满的道:“可我不会啊,再说了,这些天嫂子你做得不是好好的么——”剩下的话在张春桃的冷笑下,吞了回去。 张春桃知道贺娟也是个拎不清的,懒得跟她讲道理,直接不耐烦的道:“怎么,过了两天吃现成的,不做饭不洗碗,跟千金大小姐一样,吃完嘴一抹就走的日子,就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别做梦了!谁家没出嫁的姑娘,像你这般懒的,天天做等着哥哥嫂子做给你吃,你咋不上天呢?” 贺娟弱弱的回了一句嘴:“可娘说了,这姑娘在家是娇客,我过了年就要嫁人了,也就这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好让我轻松轻松,以后嫁人了就要吃苦了——” 张春桃真被气笑了,这两母女真是一个脑回路,她们俩就没想过,就贺娟这样嫁过去,只怕没两个月就要被退回来吧? 真以为马母是吃素的不成?就贺娟这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性子,哪个婆婆能容得下?就算马远志再喜欢贺娟,可这没成亲之前的喜欢,碰上婚后那些鸡毛蒜皮琐事,还有亲娘和媳妇之间的不合,又能坚持多久? 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更何况马远志可是真喜欢贺娟,不然这些年里,他也不是不知道贺娟的缺点,却从来没表示过嫌弃。 这种真爱,自然要好生成全才是。 这么想着,张春桃心念一转,本来想武力直接镇压的,倒是不必了,换了一种诱骗的口气:“我说小妹啊,你要这么想,没两个月你就要嫁到马家去了,你上次不是还说你远志哥哥喜欢嫂子我做的饭菜吗?你就没想过自己学会了做给他吃?俗话说的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你哥哥这么中意我,除了我谁都不娶,不也就是因为我做饭合他的口味,让他离不得吗?” “你想啊,你要是也能做得一手好饭,你远志哥哥恐怕心里眼里都是你,再无别人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了,这做饭的手艺,各种诀窍,换个人,谁不得藏得死死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小姑子的份上,我能教你?”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别说,张春桃的这一番话,别人唬住没有不知道,反正贺娟是被糊弄住了。 贺娟换位一思考,自己吃了张春桃做的饭菜后,一日三顿都惦记着,再也吃不下去别人做的。 同理,自己哥哥肯定也是,不说别的,就亲娘孟氏,这些日子嘴上不说,可到了吃饭的时候,身体比谁都诚实,早早的就坐在饭桌边了。 这么一想,若真等自己嫁到马家去了,别的不说,要是吃不惯怎么办?她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不可能嫁人了还带着娘家嫂子过去做饭吧? 当然,最打动她的还是那一句,抓住马远志的心,贺娟知道马远志喜欢她,可孟氏也说过,马家在镇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想嫁给马远志呢。 若是她学会了嫂子做饭的手艺,到时候远志哥哥就再也离不得自己了,自己也不用担心到了马家吃不惯了。 心里盘算了一番,贺娟心动了。 不过到底还是偷懒习惯了,“那我就跟着嫂子学吧,只是,就不能是嫂子你都准备好了,只教我炒菜就好了?” 张春桃听得忍不住面皮直抽抽,这是多大的脸啊? 既然把贺娟说心动了,她直接不接话茬,先指派活计了:“凡是开头难,小妹你就先淘米给我看看吧?” 贺娟虽然不太情愿,到底能让马远志离不得自己的诱惑更大,嘴里嘟囔着,还是老老实实的去舀米去,家里四口人,都是成年人,加上张春桃做的菜好吃,每顿起码要舀两瓢米才够吃。 贺娟先去舀米,贺家一贯都是大米和高粱米,或者大米和小米掺和着一起吃,毕竟水田不算多,这大米算是细粮,谁家也没有敞开了吃的实力,如贺家这般,基本都能吃到干捞饭和馍馍,不用如同一般人家,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纯白米饭和纯白面的馍馍还有饺子,那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吃上那么一顿,或者是家里老人孩子不舒服的时候,熬白米粥,也算是滋补身体。 贺娟舀好米,在水缸里舀了水倒入盆里,手指头才一碰到水,就喊太凉,直接就不碰了,转头寻了一双筷子,在盆里和着水搅和了两下,就算淘洗好了,将水沥出来,就要将米放到锅里去。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九十章 粗暴的手法 张春桃看得眼睛涨得难受,要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她,她都要上前将盆夺过来,自己再去洗一遍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米,得来不容易。 先要将晒干的稻谷脱壳,这就是“磨稻”。磨稻的工具叫“弄子”,是用竹子破成细篾做成的圆圈,里面用黄泥和石灰将其填满打结,呈圆桶形状,再用木片一排排有规律地嵌进圆桶面上硬硬的混合土里,使其成为齿形的圆面,中间安个木心。 对应的上面的部分也是同样的做法,中间留有圆眼,上下合起来,圆心圆眼就是转动的轮轴。上面的圆桶安有把手,把手上有圆眼套上丁字形的架子,架子上系上绳子套在房屋的横柱上,人推动丁字形的横挡,弄子就随之转动,稻谷放进弄子里经过高压磨擦,稻壳就和米分开了,磨出来的这种米称为“糙米”。 糙米黄黄的,要想口感好,品相佳,还要再脱皮,脱皮的工作叫“舂米”。舂米是把糙米倒进石头挖成的圆形石宕里,上方是一块长形的厚木板,厚木板上嵌着一块长的上方下圆的石头,方的一头固定在厚木板上,圆的一头往下对着石宕,人踩着厚木板的另一头,一上一下的,那石头就砸在石宕里的糙米上,这样不断地打磨,糙米外面的米皮就脱落了,米就显白,人们称它为“熟米”,也叫精米。 老话说,“一斤米,九斤四两力”,就是说舂出一斤精米来多么不容易,一般都需要两三个人配合才好。 磨稻舂米是农活中最繁重最吃苦的工作之一。磨稻要两个人推拉,非常吃力,推拉不到一会儿,人就会感到吃不消,要休息一会儿。舂米则由一人或两人踩翘板,另外还要一个人在石宕旁边拨米,就是用手拿着棍子在石宕里拨动着糙米,使之不断翻转。踩翘板,有紧有松,紧的时候累得大汗淋漓,两腿酸软,上气不接下气, 别人家人口多,劳力也多,家里几个男人配合,忙上半天的,也就够一个月吃。 再者庄户人家,大多是磨出糙米来吃就行了,顶多只会舂出十来斤精米,留着逢年过节,或者给家里老人孩子补身体吃。 贺家因为宽裕,倒是每年糙米和精米都是对半,加上能用的劳力只有贺岩一个人,所以比别人家更累些,还要出钱请人帮忙,或者跟人换工。 杨家村地处偏僻,又靠着大山,村里人磨稻、舂米、磨小麦面粉,都是在村口一家半废弃的石头屋子里,里头石磨、石宕、弄子都是色色齐全的。 谁家要用,就拎着稻谷到村口这石头屋里来,要知道那舂米出来的米,还要拿筛子一遍遍的筛,将糠筛出来后,才是能吃的米。 这筛出来的糠,在庄户人家也是好东西,一般都是收集起来拖回家,拌着猪草煮熟了喂猪。 当然那些家里日子过不下去的,也会将这些糠细细的再磨一次,变得更细腻一些,然后和高粱面,或者小麦面掺在一起吃,扛过那些没粮食的日子。 因着这种打米的技术粗糙,舂出来的米里面,什么小石子,什么小小的土疙瘩,还有一些没筛出来的谷壳也是有的。 所以淘米之前,都要摘一下米,将米粒里面的这些杂质挑出来,不然一不小心吃进去,运气不好的,能崩掉你半颗牙。 将米摘干净后,再淘洗个两三遍,将米粒上沾染的浮土什么的洗干净,这样做出来的米饭才白净。 贺娟这操作,是既不摘米,淘洗就跟闹着玩一样,米在水里晃了一圈就出来下锅了,这样煮出来的米饭,又黄又不好吃。 张春桃在见识到贺娟惊天地泣鬼神的洗碗技术后,终于又见识到了贺娟如此粗暴的淘米手法,真是无话可说。 这要是她亲妹子,或者她亲闺女,别的不说,先捞过来揍一顿再说。 忍了又忍,张春桃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建议“小妹,这米淘洗之前也要摘捡一下吧?把里面的小石子和小土疙瘩给拣出来吧?” 贺娟一脸的无所谓“就这还要摘捡?用水洗一洗不就干净了?再说了,娘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张春桃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吗?那娘没告诉你,这里面很有可能有什么鸟屎啊,鸡屎啊,老鼠屎啊,说不得还有谁家孩子尿尿活的泥巴,晒干捏碎了在里头呢,你确定用水洗一洗就干净了?” 贺娟本来满不在乎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听张春桃这么一说,这确实吃不进去。 她刚才只用水那么冲了一下,估摸着没冲干净吧?这要是把那些土疙瘩泡开了…… 贺娟不敢想下来,手忙脚乱的将倒了一半的米又捞出来,然后这下可不敢马虎了,灶屋里光线不好,索性搬到外头院子里,对着光,先将看得到的杂质给挑了出来。 然后又到井边去打水来,将这米洗得又快脱了一层皮,那淘出来的水都清亮了,这才将米给端到灶屋。 张春桃一边拿热水把锅刷了一遍,重新在烧水,又示意贺娟去摘菜,这下她吸取了教训,直接告诉贺娟,菜该怎么摘,该去皮去皮,该掐掉外面的叶子就掐掉叶子。 贺娟就算有再多不甘愿,看看那一盆米,到底没说啥,老老实实的给土豆削皮,又把蒜苗外发黄帝叶子给掐掉。 这个时候的乡下也没什么菜,大多是萝卜白菜,芹菜和菠菜才刚生小苗不能吃,倒是早蒜的蒜苗已经有了快一尺高。 普通人家里每天都菜都是清水炖白菜萝卜,偶尔里头放几根蒜苗提提香就是极为难得了,大部分人家的冬天都是这么过来的,顶多再加一些夏天晒的菜干或者咸菜。 张春桃今儿个要做的就是炖菜,这天气冷,吃点炖菜,浑身都暖和。 贺家比起其他人家来,倒是不怎么缺肉,敬茶第二天,贺岩就去割了十来斤肉,被张春桃腌了两天,然后挂在屋檐下吹干了。 做这种炖菜的时候,切下半个巴掌大小一块来,炒出油来,然后炖白菜萝卜或者土豆,最后放上蒜苗,又好看又香。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两百九十一章 家贼 因此准备工作也不算复杂,只将土豆切块,蒜苗切段就行了。 贺娟好歹这个还是会的,虽然土豆快切得歪七扭八,蒜苗也是一段长一段短,好歹能用。 等贺娟都准备好了,张春桃才起身,起锅烧油,将切好的风干腊肉下到锅里煸炒出油来,然后就该放入她做好的豆瓣酱再继续翻炒出香味来,在放入土豆翻炒均匀,然后放水炖熟就行了。 张春桃去拿酱的时候,才发现那装酱的碗空了,忙让贺娟将灶膛里的火退一些,她去舀酱去。 从敬茶那日,见大家都喜欢吃这酱,张春桃就索性将那一坛子酱给搬到了灶屋里,也免得来去取麻烦。 此刻去舀酱,勺子下去,却舀了个空,低头一看,装酱的坛子里已经见底了。 张春桃心中疑惑,这一坛子酱足有七八斤,她除了送了马远志大约一两斤左右,剩下的都在这坛子里。 这才几日功夫,也就做饭的时候用一点,怎么这就见底了? 锅里不等人,她只得拿勺子在坛子里刮了点坛壁上的酱,先炒香了,将土豆丢进去,放了水,只需要盖上盖子去焖熟就是了。 这才看着烧火的贺娟,问道:“小妹,这几日可有外人进咱们家的灶屋了?” 贺娟摇摇头,“没有啊?” 想了想又补问了一句:“嫂子,怎么啦?咱们家丢东西了不成?” 张春桃看着贺娟的脸,慢吞吞的道:“咱们家进贼了,把我带来的酱都给偷光了——” 贺娟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结结巴巴的道:“嫂,嫂子,咱们家怎么可能进贼?别是你记错了吧?是咱们家用完了吧?” 张春桃听了这话,再看贺娟连正眼都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可是她辛辛苦苦了快一个月,才晒出来的酱,里头的配料可都是钱,就这么一坛子,怎么也值得一百来个大钱呢。 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这不问自取也太过分了吧?今儿个是酱,明儿个又是什么?是不是过些日子,直接去东厢房去取银子去了? 当下张春桃也不搭贺娟的话,只冲着外头喊:“贺大哥,你快来,咱们家进贼了——” 贺娟一听,几乎没跳起来要捂张春桃的嘴:“嫂子,别乱嚷嚷,咱们家没进贼——” 张春桃能让贺娟碰到,一扭身子避让开去,嘴里还嚷道:“小妹,这要是没进贼,我那一坛子酱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贺岩听了动静,忙冲进灶屋,后头孟氏听到说家里进贼了,也坐不住了,一股脑的跟在后头也挤进了灶屋。 “怎么了?咱们家丢啥东西了?”孟氏急急忙忙的问。 贺娟给她拼命的使眼色,她也没顾上看,只满屋子巡视。 张春桃这才道:“我那嫁妆里一坛子豆瓣酱,足足八斤,敬茶那日才开封,送了马家兄弟两斤,还剩下足足六斤呢,也就这前几天我又舀出来一大碗,今儿个碗里的酱用完了,我再去坛子你舀酱去,居然就见底了,这不是进贼是什么?” 这话一出,孟氏顿时脸上露出讪讪然的表情来,好一会子憋出来一句话:“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酱,也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 张春桃冷笑:“婆母这话说得轻巧,这酱可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买的豆瓣,又买了大料,晒了一个月才晒出来的这么一坛子,不说人工,就这材料费都差不多花了我一两百个大钱呢,这也叫不值钱?那婆母说说,什么值钱?” 孟氏被问住了,她没想到这酱这么值钱啊,顿时有几分心疼,到底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只故作轻松的道:“那什么,我这不是尝着这酱味道不错,想着那天你们大姐和大姐夫在咱们家受委屈了么,就舀了半坛子装了,让人捎到你大姐家去了,也算是替你们赔个不是,难不成真要断亲不成?” 这话一出,别说张春桃了,贺岩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那边贺娟见孟氏承认了,也吞吞吐吐的在后头道:“我,我想着远志哥哥喜欢,那一两斤不够他吃,就也舀了半坛子,让人捎到镇上去了——” 张春桃简直要气炸肺了!这是什么样的婆母和小姑子!还真不愧是母女啊,一脉相承一手好借花献佛。 你要送人东西,自己送自己的呗?拿着别人辛苦做出来的东西送?要不要脸? 本来还想着这到底还是新婚呢,给孟氏和贺娟留点面子,别爆出刚进门的儿媳妇就暴打婆母和小姑子的大新闻来。 可没想到孟氏和贺娟这般能作死! 当下冷笑道:“先不论别的,这酱是我的嫁妆,我的东西,我愿意拿出来给你们吃,那是我大方,可你们不问自取送人就是偷!感情这家里还藏着家贼呢!今儿个偷酱,明儿个又要偷什么?我这是嫁进贼窝子来了?” 这话可是扎心了,孟氏和贺娟脸都青了,尤自还强辩道:“你嫁进来了,就是我们贺家的人了,那东西自然也都是我们家的。一家子拿你点酱,那是看得起你,怎么就是贼了?说话这么难听,有你们这么做儿媳妇做嫂子的吗?” “我呸!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儿媳妇的嫁妆嫁进来就成了婆家的了!要不咱们出去找人评评理去?就是青天大老爷都不敢说这话呢!你们办事难看都不怕,还有脸说我说话难听?我再说话难听,没当家贼,偷人的东西!” 张春桃心中怒极,没给孟氏和贺娟留半点情面。 孟氏吵架哪里是张春桃的对手,只得寻求外援,看向了贺岩:“岩哥儿,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儿说你亲娘和妹子?我辛辛苦苦养活你这么大,怎么,这你成亲了,就连两斤酱的主都做不得了?” 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只觉得委屈无比。 贺岩还没说话,张春桃抢过了话头:“这话说得稀奇好笑,你辛辛苦苦养活的是贺大哥,你又没养活我!我这么多年,没吃你一粒米没喝你一口水,你哪里来那么大脸?凭啥做我嫁妆的主?你要做主,把你屋里的那些东西都送人去,我张春桃半个不字都不说。” “可你要是敢动我的东西,我今儿个就把话放在这里,没门!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也得给我还回来!不然咱们今天就没完!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们宣扬宣扬去,这才成亲还没一个月了,做婆母和小姑子的就惦记上新媳妇的嫁妆,偷摸的拿了送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说着把身上的罩衣一脱,就要出门。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九十二章 撕破了脸 孟氏和贺娟哪里敢放张春桃出门,就算她们先前说得好像理直气壮,可心里也是知道的,这传出去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的,尤其是贺娟,还没成亲呢,更不能背上这么个名声。 不然让马家那边知道了,嫁过去后那可抬不起头来。 母女俩这个时候倒是心有灵犀的都堵在了门口,不让张春桃出去。 看张春桃气势汹汹的样子,又怂得缩了缩脖子,求助一旁的贺岩:“岩哥儿,这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你就真要看着你媳妇儿出去外头说嘴去?这传出去了,你让你小妹子还怎么嫁人?” “好歹你们是一母同胞嫡亲的兄妹,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是要逼我们娘俩去死不成?”说着孟氏眼泪又下来了。 以前贺岩看着孟氏哭,开始是心疼,后来是害怕,到了现在,已经无动于衷里夹杂着一点厌恶了。 他早就认清了,孟氏在他面前哭,都是一种手段,一种要挟,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碍于孝道,孟氏这手段虽然拙劣,可却管用。 不然就是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了。 若是他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毕竟孟氏生养了他,可此刻受委屈的是张春桃,贺岩却不能答应了。 当下只冷着脸道:“娘只说我狠心,难道娘和小妹不狠心?若真心里惦记着我们是一母同胞嫡亲的兄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们何尝给了我体面,何尝为我着想过?若真心为我,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别的不说,就说当年爹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当年爹让我们背弟子规,上面就有: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难道小妹你都忘了?” “不要说什么春桃嫁进来,她的嫁妆就都是我们贺家的,律法都规定了,这女子嫁人,嫁妆归女子所有,婆家皆不能动用,怎么到了咱们家,就凭你们口一张,这她的嫁妆就成婆家能随便动用的了?” “娘还用小妹的婚事来说嘴,难道娘就没想过,小妹这样习惯了,不问自取拿别人的东西,嫁到马家后,看到公婆妯娌的东西,只要喜欢,难道就能拿不成?到时候小妹这才叫丢人,不仅自己丢人,我们贺家的名声只怕也要彻底坏掉了!” “人家背后会怎么说?贺家三个子女,大闺女一心扒着娘家贴婆家,小闺女却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家贼,那我这个做兄弟的,又能有什么好名声?若只在这镇上传扬一下也就罢了,惊动了外地的大伯,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大伯是个什么人?他会允许贺家的子孙后辈坏贺家的名声,连累他的官声?” 一席话说得孟氏和贺娟面如土色。 她们要说心中最怕,最敬畏的,自然是贺林,别的不说,贺林可是举人官老爷,孟氏对贺林的恐惧先不提,贺娟也是知道,贺家在村里地位稳稳的,她能嫁到马家,可都是靠着贺林这个大伯。 若,若真是大伯回来,那 贺娟不敢想下去,脸色都白了,求助的看着孟氏。 孟氏也是浑身发抖,几乎不置信的看着贺岩,她没想到,贺岩居然将贺林抬出来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敢! 张春桃可懒得再听孟氏和贺娟废话,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母女一个德行,又怂又还喜欢先撩为贱,俗称又菜又瘾大。 就算现在哭着表白,哭着忏悔,哭着保证,过几天看没事了,就又都忘了。 索性直接道:“要我不出去说可以,赔偿吧!这一坛子酱,赔偿我两百个大钱吧,赔了钱,这事就这么过了,不赔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你们也是知道的,别说婆母你和小姑子两个人了,就算加上贺大哥也没用。” 孟氏一听张春桃开口要两百个大钱,顿时炸了:“你掉钱眼里去了?就这么一点子酱,也敢要两百个大钱?你自己说的,那一坛子酱材料费才花了一两百个大钱,你还送了两斤给马家,咱们自己又吃了一些,怎么还要这么多钱?” 张春桃冷笑:“就是两百大钱,一个子都不能少!给不给?不给我现在就出门!”压根不跟孟氏多废话。 孟氏心疼得肉直抽抽,可到底是贺娟的名声更重要,硬着头皮咬牙道:“我给,我给还不成!” 张春桃伸出手去:“要给就现在给,我在这里等着” 孟氏只得瞪了张春桃一眼,转身去拿钱,嘴里还忍不住小声抱怨:“这哪里是娶得儿媳妇,这简直是娶了个女土匪回家了!这世上哪里有儿媳妇讹婆母和小姑子钱的” 虽然抱怨,可脚下动作却不慢,回屋数了两百钱出来,往张春桃怀里一丢,冷声道:“这总可以了吧?” 张春桃当着面,仔细的数过了钱,没有差错,这才笑眯眯的抬头:“当然可以了!只是我还是给婆母和小妹提个醒!以后这我的嫁妆我的东西,你们最好别碰!若是碰了,那可都是要赔钱的,今儿个是第一次,我就只收个成本钱,再有下次,那可就翻倍了!” “我也不怕你们赖账,小妹的嫁妆不是在耳房里存放着麽,以后只要家里我的东西不见了一样,我就去将小妹的嫁妆取两样做赔偿。你们尽管拿” 孟氏和贺娟没想到张春桃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顿时气得脸煞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春桃见既然撕破了脸,也懒得再装个贤惠样子了,索性将话都摊在桌子上说个明白:“还有以后,这家里的家务活,也别都指着我跟贺大哥两个人。你们两个一个又不老,一个也不小,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咋滴,还每天都等着我们饭菜送到嘴边才吃?以后可没这好事了!” “衣服,你们自己洗自己的!贺大哥负责打水,劈柴这样的力气活,这院子的打扫归你们,还有每天小妹跟着我在灶屋里帮忙。做饭打下手,吃完了洗碗收拾灶屋。家里的猪和鸡轮流着来喂,我跟贺大哥负责半个月,婆母和小妹你们负责剩下的半个月” 孟氏忍不住打断张春桃的话:“从来没听说谁家儿媳妇来安排婆婆干活的,这是哪家的道理?”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串门 张春桃毫不客气的回怼:“也从来没听说谁家婆婆和小姑子偷媳妇嫁妆的!” 一句话堵得孟氏直翻白眼,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张春桃虽然是个新媳妇,可不想别人家的新媳妇脸皮薄,是个能拉得下脸的,更不用说自己儿子如今是满心都在媳妇儿身上,半点不体谅亲娘和亲妹子,是个指望不上的了。 她一时也没别的法子,以前还能辖制贺岩,可从贺岩滴骨认亲后,她也发现贺岩已经不听她的话了。 她倒是想以婆婆的身份压制住张春桃这个儿媳妇,可张春桃不吃她那一套。 还没等她拿孝道来说话,张春桃先就拿捏住了贺娟的名声和婚事和她针锋相对起来。 孟氏如今心里第一位的自然是贺娟的名声和婚事,就巴不得贺娟顺顺利利的嫁到马家去才放心。 心里盘算了半日,那糊涂的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为了贺娟只得含恨忍了。 想着忍上几个月,等贺娟出了门子,到时候有马家这个得力的亲家依靠,她再想法子好好治治张春桃才好。 因此倒是默认了下来,每天老老实实的早上起来打扫院子,自己的衣裳自己洗,也不敢出妖蛾子了。 毕竟张春桃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不装贤良人了,那院子扫得不干净,灶屋打下手马虎,洗碗洗不干净,直接就当面怼了。 孟氏在村里跟大家的关系都寻常,也很少出去串门子去,如今倒是想出门去诉诉苦,说说张春桃的坏话,也不知道找谁说去。 好不容易,那赵嫂子来串门,她是贺岩和张春桃的媒人,加上喜欢张春桃爽利的性子,等张春桃嫁过来后,有心想带着张春桃和村里人认识打好关系,只是小夫妻新婚,要理清婆家的关系,也需要些时日。 因此耐着性子等张春桃和贺岩成亲十来天后,才上门来。 张春桃见了赵嫂子上门,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这可是杨宗保的养母,要认回杨宗保,帮助杨宗保避开那个劫难,还得借着赵嫂子的关系,先跟杨宗保认识才行。 当下将赵嫂子请到东厢房,又给沏了滚滚的茶,还准备了一盘子自己炒的花生,坐着说话。 赵嫂子看张春桃脸色红润气色好,眉眼舒展,想来婚后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不过还是问了几句,她过得习惯不习惯?又小声的问她,婆婆和小姑子有没有刁难? 成亲那日孟氏那消极的模样,还有贺娇身为大姑子,平日里吃拿娘家那些东西,唯一的兄弟成亲,不说好好帮忙张罗,还只赖在孟氏身边躲清闲,贺娟又是个没出门子的小姑娘,啥事都不知道,一般姑娘嫁过来,这样的婆家着实闹心。 赵嫂子当天心里就惦记着,只是新婚那日不好说啥,第二天就一直关注着贺家。 敬茶那日贺娇一家子狼狈的样子,在村里早就传遍了,以赵嫂子对张春桃的了解,估计是在她这里吃了瘪,心里既为张春桃高兴,又替她担心。 没吃亏自然是好的,可到底这上头还有婆婆呢,婚后那婆婆想刁难儿媳妇,多少事情做不得,只装个病,将儿媳妇拘在身边挫磨,就足够儿媳妇吃一壶了,赵嫂子自然有些担心。 此刻见了人,才略微放下心来。 张春桃见赵嫂子是真的关心她,倒是心中温暖,微笑着一一回答了,只说没啥不习惯的。 关于婆婆和小姑子有没有刁难,她冲赵氏挤挤眼睛,才小声的道:“反正吃亏的不是我就是了。” 赵嫂子心照不宣的一笑,揭过这话题,就说些闲篇,说着就说到快过年了,要准备年货了,一般杨家村的村民都会准备什么年货,又问张春桃要不要到时候和她一起。 张春桃自然答应不提,还顺便就势问赵嫂子,这都快过年了,杨宗保是不是要回来过年了? 说到杨宗保,赵嫂子眼睛都亮了,话也多了。 只说杨宗保已经送信回来了,差不多这几日也就该到家了,又说到时候,准备年货的时候,让杨宗保陪着她去镇上置办年货去,到时候让张春桃见见。 张春桃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杨宗保了,当即答应不迭。 琢磨着年前,她得想清楚,弄个方子,看是做个小生意还是怎么的,拉杨宗保一家入伙,到时候吹吹风,让赵嫂子她们将杨宗保留下来才好。 赵嫂子见张春桃婚后生活如意,也就略坐了坐,然后约张春桃得了闲去她家坐坐,到时候带她去认识几个关系不错,品行也不错的婆子去。 说完这些,也就告辞回家去了。 张春桃将人送到院子里,就看到孟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院子里,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呢。 见赵嫂子出来,到底脸皮不够厚,露出一点尴尬之色来。 赵嫂子是个体面世故的人,见到孟氏在院子里,脸上没露出半点异色来,反倒笑着招呼:“孟嫂子,几日不见你好像有些发福了!可见这是有了儿媳妇进门伺候,事事如意,气色也见好啊!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孟氏听了这话,脸一垮,露出一点苦笑来:“赵妹子,难得你有空来我家串门,我也好久没见着你了,我天天闷在家里,就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说着就将赵嫂子往正屋里拉。 赵嫂子又不好挣脱,只得陪着笑:“孟嫂子可慢些,我又不会跑,仔细我的胳膊” 两人拉拽着进了正屋。 赵嫂子进屋坐下,孟氏倒是殷勤的也给冲了杯糖水,还将那马远志送来的糕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给咬牙端了出来。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糕点,就要受宠若惊了,一般庄户人家来客人了,可没这么高规格的接待,能给碗糖水就不错了。 可赵嫂子也是见过世面,在县城住过的人,知道这点心寻常,又放得久了,还不如张春桃那炒得焦香的花生呢。 而且这好端端的硬把自己拉进屋里,还给上点心和糖水,别是有什么图谋吧? 因此不仅不高兴,反而心中提高了警惕,只坐着端着糖水沾沾唇,那点心是半点不敢沾的。 孟氏是个没啥城府的,只寒暄了两句客套话,就开始长篇累牍的说起张春桃的坏话来。 第两百九十四章 风评被害 什么我这儿媳妇脾气不好,敬茶当天就将炕角给踹塌了,非要跟大姑子一家断亲咯。 什么不孝顺婆母,不怜爱小姑子,自己天天闲着,却逼着婆母和小姑子做活计咯。 还有什么自己攥着聘礼和嫁妆钱不放,却讹婆母的钱做私房钱咯。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张春桃在孟氏嘴里,那简直就是开天辟地,自古以来,杨家村最坏的儿媳妇,没有之一。 最后还哭天抹泪的担忧,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她跟贺娟母女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等贺娟出了门子,只剩下她一个,只怕到时候只能任由张春桃拿捏了,只怕哪天被挫磨死了,都没人知道。 孟氏的心思很好猜,第一无人诉苦,好不容易赵嫂子上门,那当然要讲自己的委屈放大十倍了来说。 第二,赵嫂子是媒人,这儿媳妇不好,跟媒人说道说道也是正常的,让赵嫂子去说说张春桃也好,还是赵嫂子将张春桃不好的话传出去也罢,先坏了张春桃的名声,看她以后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孟氏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只是没想到,赵嫂子没按照她的剧本来。 听了这话,赵嫂子心里先是嗤笑两声,若是旁人说不得就信了孟氏的话,可她深知孟氏还是个糊涂人,这话里九成不能信。 再说了,她跟张春桃意气相投,自然要偏着张春桃不是。 还有就是孟氏这话,倒像是她这个媒人的不是,有怨怼的意思了。 也不想想,这婚事本就是他们自己看好了,请自己这个媒人走个过场,这也能怪到自己头上? 因此也就故作诧异的道:“孟嫂子,不是我说你,就算你不喜欢你儿媳妇,可也没必要睁眼说瞎话不是?别的不说,你那儿媳妇,瘦得就跟小鸡仔似的,风大一点都能吹跑,还能将炕角给踢塌?你要说你家小闺女踢塌的,我倒是还能信,你说是你儿媳妇,别说我不信了,这满村子都没人敢信啊?” “再说了,你说你儿媳妇逼着你们干活,那你们干啥活计了?这如今田地里也没活计,家里也就是做饭扫地喂猪喂鸡那点子事情,难不成春桃那丫头没给你们做饭不成?要是她没做饭,嫂子,你这脸可都富态了一圈,难道不是吃胖的,是被虫蛰肿的不成?” “更不要说什么聘礼和嫁妆了,你们家这点事,我难道还不知道?当初聘礼可都被你儿媳妇带回来了,她自己还添了十两银子呢,这嫁妆单子我可还记得。女人家的嫁妆,自古以来都是自己的,将来走之前留给她生的孩子。你说你一个做婆母的老惦记你儿媳妇的嫁妆做甚?” “我说孟嫂子,做人呢,要惜福!你如今有了媳妇,小闺女眼看过了年就要出门子了,只要你对儿媳妇好一点,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何必在里头搅风搅雨的,让你儿子和儿媳妇不和,你就舒坦了?” “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谁家像你这样年纪的婆娘,不都抱上孙子了?你说你搅和啥?你儿子儿媳妇感情好,早点给你们贺家延续香火,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孙子,这日子不香么?非要搅和得儿子儿媳妇不痛快了,你难道就高兴了?” “这知道的你是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后娘呢!孟嫂子,我多嘴说几句,你这日子真是难得的享福了,岩哥儿孝顺又能干,春桃那丫头也不是不讲理的,你多放些心在他们身上,将来老了,靠得还是儿子儿媳妇。” “你何必闹得将来伤了母子情分,老了受罪,那可就真是自找的了!” 倒是反过来,把孟氏一顿数落,最后虽然还劝解了两句,可孟氏哪里听得进去这话,只满心的不忿。 赵嫂子见孟氏冥顽不灵听不进去劝,也懒得浪费口水了,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伤透了儿子的心,等将来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因此也就不说了,再坐了一会就找了借口走了。 孟氏等了几日,也没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就知道赵嫂子没将她的话传出去。 倒是隐约听了几句,反倒是说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地道,眼皮子浅,看上了儿媳妇嫁妆的话来。 更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孟氏这样做,就是为了将张春桃的嫁妆要过来给贺娟添妆呢。 世人如今多重男轻女,在这些庄户人家心里,儿媳妇嫁进门来,是自家人,这嫁妆将来留给她们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肥水没流到外人田里去,都留给了自家的后代。 可如孟氏这般,只挖家里的,挖儿子的,甚至如今都挖儿媳妇的家底补贴闺女的,真是绝无仅有。 这不是抢了自家后代的东西,补贴别人家的孩子么? 脑子有泡才干这样的蠢事! 就连贺娟也被连累了。 就有那素日里嫉妒贺娟的女孩子,背地里言三语四的就说这只怕都是贺娟唆使的,真是不要脸,居然惦记刚进门的嫂子的嫁妆,背地里唆使亲娘去讹嫂子的嫁妆。 一时贺娟风评被害! 孟氏听了这传言倒是想要出去辩白辩白,可谁信她的呀,这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贺娇嫁人之后,她是如何贴补的,满村谁不看在眼里? 都说当初那是贺岩还没娶媳妇,要是早娶了媳妇,只怕那媳妇嫁妆早就被孟氏给搬空了。之前还有羡慕嫉妒张春桃嫁给贺岩的人,如今倒是都同情起她来,有这样的婆婆,那日子也不好过呢。 等后来赵嫂子带着张春桃到村里走动的时候,本来打算排斥冷淡张春桃的女人们,因着孟氏,倒是对张春桃格外的热情了些,这都是后话。 只如今这些闲话,贺娟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现在每天被拘在屋里干活,压根没空出门,那些往日的小姐妹对她也有些看法,自然不会上门来说。 孟氏也不敢告诉贺娟,就怕她心里难受,又怕贺娟怪自己,更怕的是张春桃这个儿媳妇,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惹急了,又闹出事非来,因此只一力隐瞒着,不然贺娟知晓。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九十五章 马屁拍在马腿上 贺娟叫苦连天,她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以前她年纪最小,上头有哥哥姐姐,家里的活计轮不到她。 再后来,贺娇出嫁后,孟氏心疼她,大多数的家务活都是孟氏做了,比如做饭,比如洗碗收拾灶屋,还有喂猪喂鸡之类的活计,孟氏做得多,她也就是孟氏不得空的时候做一做。 现在别的不说,就是给张春桃打下手的活,摘菜洗菜切菜,以前只要她做,不管弄成啥样,反正只要能入口就行,庄户人家哪里讲究那么多? 可张春桃偏生那么讲究,规定了摘菜必须将黄叶子什么的全部去除,青菜要淘洗两三遍,不能有泥沙,切菜也要切得厚薄大小差不多。 贺娟开始还想偷懒蒙混过关,张春桃看穿了也不说她,只等吃饭的时候,就将那没摘干净的黄叶子烂叶子,专门留给贺娟吃。 还有若是菜里面有泥沙,张春桃会单独再做一个菜,这个有泥沙的菜,就只让贺娟一个人吃下去。 碗要是没洗干净,灶屋没收拾干净,张春桃就不会做下一顿的饭菜,反正她不怕饿。 在婚后整理嫁妆和屋子的时候,就将炕头那边隔出一个小间来,砌了一个小灶头,平日里上面随时烧些热水,还能热点馍馍面条吃。 贺娟真不收拾干净,她就在小隔间里热点吃的垫垫她和贺岩的肚子,看谁抗得过谁? 自然贺娟是抗不过去的,只能老老实实的再收拾干净。 不仅如此,张春桃还会直言不讳地告诉贺娟,就她这样的,嫁到马家去,不等回门,只怕就要被休回来了。就是不休回来,马远志也不会喜欢这样邋遢不爱收拾的女人的。 贺娟心中最重的就是马远志,她内心隐约其实是知道自己做家务不妥,以前没太大对比,如今有张春桃做对比,自然知道差距。 为了马远志,倒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人都是欠收拾,先前孟氏宠着惯着,这么些年来,也没让贺娟学会。 如今张春桃不讲情面,几次之后,贺娟这毛病就收敛了许多,摘菜洗菜切菜都有模有样了,就是洗碗也知道,先烧热水,将草木灰泡水里,用草木灰水洗碗筷,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倒扣碗筷,让水流干净,上面还要盖上干净的罩布。 到了过年前,孟氏和贺娟已经习惯了,每日早起先打扫干净院子,然后洗衣裳,做饭打下手的日子了。 就是贺娟做事,乍一看,也能很能入眼了。 孟氏看在眼里,虽然对张春桃还心中恼怒,可也不得不承认,被她这样调教了一个月,贺娟这才有了待嫁的模样。 心里一面高兴贺娟这样子嫁到马家去,那马家应该挑不出什么不是来了吧? 一面又心疼闺女受罪了,再看张春桃这个儿媳妇,还是百般的觉得不顺眼。 听了孟氏夸奖的话,贺娟倒是高兴,自己这般能干贤惠,想来将来嫁到马家去,也能得婆婆青眼。 更何况,她还时不时的托人送些东西给马家,给马远志,想来她未来的婆婆肯定会喜欢她的吧? 却是不知道,本来马母对贺娟就有些意见,不过碍于贺家的情面,再者说了,亲事已经定好了,迎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贺娟目前看着也没啥大毛病,总不能随便就退亲吧? 这也不是马母能做的出来的事情,那岂不是逼人家姑娘去死? 只想着,大不了就算这未来小儿媳妇差点,她耐着性子好生教导也就是了,总归自己还不太老,还能看着几年呢。 没曾想出了送酱这一事,贺娟本以为是讨好了马母,却不知道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马母先见马远志从贺家回来,就抱着一坛子酱,一问知道是张春桃见马远志喜欢,所以特意送他回家吃的,尝了尝,味道确实不坏。 心里开始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这张春桃嫁到贺家去,倒也不坏,看着是个明白人,以后和贺家这个亲家,倒是能多来往些。 可没过几天,贺娟又托人送来一坛子酱,开始马母还奇怪呢,这虽然酱好吃,也只是作为调料,谁家拿酱当饭吃不成? 马远志带回来的那一两斤,仔细一点,能吃到过年去呢。 好端端的,这贺娟怎么又送了一坛子?再一尝那味道,脸色就变了,这不是张春桃做的那酱吗? 马母是什么人,娶了几个儿媳妇进门的人,又隐约听说了些贺娟的为人,立刻就意识到这里头的猫腻了。 这是啥意思,借花献佛?拿着刚进门嫂子的东西来讨好未来婆婆? 偏生看马远志还觉得贺娟一心只想着他,乐得跟个傻子一样,马母知道跟自家这蠢儿子说不通。 索性也没说,只托人到杨家村打听了一二,然后就听了一耳朵的闲话,贺娟的风评不好,唆使亲娘要嫂子的嫁妆的话,就传到了马母的耳朵里。 马母气得脸色都变了,她儿子就算喜欢这一口,以他们家跟张春桃的关系,厚着脸皮讨要个做酱的方子,能是什么难事?明年自家做一点,要多少有多少! 用得着贺娟唆使亲娘,偷摸的将张春桃做的酱给送到马家来? 当马家是什么?收贼赃的地方不成? 这让外人怎么看马家? 因此马母心里十分不喜贺娟,也不喜孟氏这个亲家母,可偏生现在已经不能退亲了,只暗暗心里发誓,等贺娟进了门,她可得好好给贺娟立立规矩,把她这性子给掰过来不可。 马母心里的打算连马远志都没告诉,自然贺娟和孟氏无处得知。 一个还在自我得意讨了马远志的欢心,一个只在担心,那些闲话也别传到镇上去。 至于张春桃,已经懒得管孟氏和贺娟了,如今反正她们两人已经习惯了干活,就是她不在一旁盯着,也出不了妖蛾子了。 因此也就撒开手,倒是得了空,就去赵嫂子家串门,让她带着在村里走走,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那些婆子们认识认识。 如今还没到置办年货的时候,女人们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太阳好的时候,大多会聚集在一起,纳鞋底子,做棉鞋棉裤,缝补衣裳什么的,顺便说些闲话,最是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张春桃虽然不会做衣服,如今也学着在纳鞋底子,想着明年了,给贺岩做几双鞋。 她真要跟人打好关系,那准备也是充分的,带了鞋底子,还揣了一包炒黄豆,是当初做豆酱剩下的,用沙土炒熟了,嚼在嘴里嘎嘣的脆,就是有些费牙口和腮帮子。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两百九十六章 口口相传 可即使这般,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也就是宽裕些的人家,过年的时候,才会炒那么半斤一斤的给家里孩子吃,普通人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有这些零嘴吃。 因此炒黄豆一拿出来,这些女人看张春桃的神色就更和缓了些,虽然不多,一人捏个十来颗,就分得差不多了。 年纪小一点的,小心的拿一两颗放在嘴里,拿牙齿小心的磨着,黄豆炒得焦香,一两颗就能磨上半天。 那些年纪大,家里有孩子的舍不得吃,捏个十来颗小心的放在荷包里,打算带回家给孩子尝尝。 有了炒黄豆打前锋,也就有人开始跟张春桃搭话,看她纳鞋底子手法生疏,就有人自告奋勇地要教她,也有人在一旁指点两句。 果然张春桃被她们指点过后,那手法眼看着就娴熟多了。 张春桃欣喜的一边道谢,一边又似乎不经意的自黑自己,说从小无人教导她做鞋子做衣服,都是靠她自己看别人做,然后回家自己依葫芦画瓢,到底粗糙,如今被大家提点了几句,才知道这里头的诀窍所在。 一席话说得,大家想起她的身世,都忍不住流露出同情之色来,都觉得张春桃确实命苦,如今虽然嫁到贺家去,又遇到那样的婆婆和小姑子,这日子也不好过呢。 那嫉恨之心就去得差不多了,有几个心肠软的,那眼圈就红了,只拍着胸脯,让张春桃没事就来坐坐,这做鞋子还有好多诀窍呢,到时候只要她肯学,保管都教给她。 又有人说,要是乐意还能跟她们学学怎么裁剪做衣裳呢,虽然不比那镇上成衣铺子好看,可自家做的合身又舒坦呢。 张春桃满口答应了不提,还主动说,也不让大家白教她这诀窍,明儿个她再带一点子炒蚕豆来,虽然不是稀罕物,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大家就更高兴了,只笑着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吃了黄豆和蚕豆,想藏着掖着都不行了。 说说笑笑间,也就接受了张春桃了。 赵嫂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张春桃两眼,本以为还需要她多在旁边说些好话,再多带上一段时日,才能融入到这些婆娘中间去,没想到张春桃居然第一天,就能让这些婆娘接受她,倒是好本事。 要知道,以赵嫂子她自己的为人处世,当初从外地跟着自家男人回来,也花费了好些功夫才跟这些婆娘处好了关系呢。 更不用说孟氏,也许自觉自己曾是大户人家的奴婢,跟这些乡野村妇说不到一起去,也许是因为贺家出了个举人,所以倒是越发自持起来的缘故,嫁到杨家村这么些年,跟这些婆娘们,也只是个面子情,连一个关系好的都没有。 不然为何她只略微将贺家的情况说了几句,传出来后,满村就没一个为她说话的? 这些庄户人家的婆娘,看着也许粗俗了些,其实都不傻,也自己有自己的一本帐,知道什么人可以来往,什么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孟氏这种人,用本村婆娘的话,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奴婢,别人吃着她看着,别人坐着她站着的人物,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才嫁给了贺桥这样的老好人,翻身当了举人老爷的弟妹,倒是抖起来了。 也不想想,自己以前也就是个给人打扫院子倒马桶的角色,如今翻身后,倒还看不起她们庄户人家了? 也有当初想嫁给贺桥的婆娘,当年的贺桥虽然后来没读书了,可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着实是个勤快的小伙,多少闺女相中了他。 若不是他家为了供养贺林考举人,日子过得艰难,早就有人上门去说媒了。 贺林中举后,多少人巴结不上贺林,就想着曲线救国,想跟贺家结亲,那最好的人选可不就是贺桥了? 没想到贺林中举后成亲,贺桥去道贺后,回来的时候居然就已经娶了孟氏,让多少闺女半夜哭湿枕头? 这些人,自然看孟氏不顺眼之极,又听说了张春桃跟孟氏婆媳不合,根据敌人的敌人就是亲人的定律,也就主动朝着张春桃伸出了橄榄枝。 她们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贯彻孟氏不喜欢的,她们就喜欢,孟氏喜欢的她们坚决不喜欢原则,所以一见张春桃就喜欢的不行。 各种给张春桃抛话题,为她不着痕迹的说话,倒是省却了赵嫂子的很多事。 要知道当初孟氏,也被贺家老太太带着在村里行走,也想让她跟村里人好好相处,偏生孟氏这个性子,新仇旧怨的加在一起,大家就有志一同又不动声色的排挤着孟氏。 孟氏进不去本村婆娘那个圈子,被排挤了几次,就缩在家里,怎么都不出门去了,也幸好有贺家老太太在,又有贺家的男人争气,倒是也没耽误什么事。 后来贺娇和贺娟出生,其实也受了些影响,两人在村里能玩得到一起的姑娘,也都只是面子情,真心相交的没一个。 不然为何贺家的女眷,孟氏母女三人,在村里的口碑实在一般?都是这些缘故。 张春桃却顺利的融入了进去,每日做了早饭后,就带着纳鞋底子的工具一并到头一天约好的地方去,说说笑笑半天,到了下半晌再回家做晚饭。 没几日,村里人大部分人都已经口口相传,这贺岩娶的媳妇,除了命苦了些,倒还是本分能干的姑娘。 好些以前跟贺岩没什么来往的人家,因着张春桃跟他们家女人熟悉起来,在村里遇见后,也能打个招呼说句话了。 以前有几个爱跟贺岩呛声作对的后生汉子,这些日子也都不呛声了。 贺岩也能感觉到,村里人对他的态度更自在了些,以前一些只有杨家人的活动,如今也有人招呼他一起去了。 这些变化,都是张春桃跟村里那些女人婆娘们熟悉后,慢慢带来的。 贺岩不傻,自然知道这都是张春桃的功劳,想起之前总是听人说娶妻娶贤,如今终于品咂出了这句话里的滋味来。 又有孟氏拘着贺娟不让她出门,倒是一时相安无事起来。 因着张春桃会做人,这一段时日,倒是跟村里的这些婆娘小媳妇们相处的很是不坏。 这眼看就进了腊月,村里这些婆娘和赵嫂子一起,都来约她开始准备腊货了。 第两百九十七章 杀年猪 秦未央所需要的药很快就送到了,而且还都是最好的药。 她一一检查之后就叫人开始煎药了。 “公主,怎么要这么多药一起煎吗?”冰叶看着十几个药罐子,不由道。 “他体内的毒有一部分被解毒丹化解,有一部分被我吸出来,但还剩下一部分,这一部分必须要用药浴,将这一股残毒彻底逼出体内,这一次对方是冲着要他命来的,这毒小觑不得。”秦未央说道。 冰叶也就道“那公主你进去看看他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秦未央就进来看北狄王了,此时这个一直以来都十分强大的男人这会却虚弱无比,甚至连恢复神智都做不到,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秦未央又给他细细号了脉,知道体内的余毒开始腐蚀他后,眉头也是忍不住一蹙。 “能做的我都已经做过了,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意志,你的意志若是不够强大,我就算给你把余毒逼出来,以后你也会留下不小的后遗症。”秦未央便跟他说道。 北狄王没有动弹,只是到底是听到她的声音了,眼睑还是动了动。 “好好把体内的毒逼出来,以后你照样可以空手与猛虎搏斗,否则便是要撑着一根拐杖,到时候走几步都得喘一喘,那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强大无比的北狄王吗?”秦未央继续说道。 北狄王眼睑再次动了动,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秦未央觉得,他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一个多时辰后,十几个药罐子的药便煎熬好了。 一个大浴桶便被抬到了屋里头。 “扶着他,将他放进浴桶里,胸上的伤口不要触碰到药液。”秦未央吩咐道。 周赟派过来的这两个护卫也是十分会办事的,在冰叶拉着她公主出去后,就给北狄王宽衣解带,然后将北狄王放入浴桶之中。 等听到他们说好了,秦未央这才要进来。 冰叶赶紧说道“公主,让他们看着就好了,等药浴逼出毒血即可,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再进去?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他未婚你未嫁的,这不合适!” 秦未央摇摇头“姑姑,我现在是以医者的身份进去,无关男女,而且这一次逼毒十分关键,我也得亲自进去看着才行。” 冰叶没办法,只能跟着进来了。 北狄王就坐在浴桶之中,两个护卫都给他支撑着身体,这药浴的温度是很高的,这不才没一会儿,北狄王额头上就已经布满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不过这还不够,秦未央检查了一会后,就从旁边的热水给他添了一瓢进去,因为要维持住这个水温让他这么泡着,让他体内的毒血从伤口上逼出来。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秦未央再添了四瓢热水之后,就过来他的后背上给他扎针。 这男人的前胸上有些伤口,在他的后背上,愈合的伤口更多。 外人都说他二十出头就已经有了如今的成就,就统一了内乱多年的北狄,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但秦未央却很清楚,这里边到底有多么的危机四伏,他又是经历过多少场鲜为人知的厮杀与搏斗,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 但饶是如此,他留了些许情分的那些兄弟不也是想要他的命么? 秦未央心念翻转间,已经给他把后背上的几处大穴都封上了,就是为了防止毒血乱窜到时候清除不干净。 “公主,你这也太小心了。”冰叶道。 “我手底下的病人,我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出现。”秦未央说道。 冰叶看了自己公主一眼,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她怎么总是感觉公主对这北狄王有些不一样? 秦未央封好了后边的大穴,又到前胸来扎住他其他穴位,这才又再度添加热水。 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北狄王胸口的箭伤就开始溢出黑血了。 “黑血出来了!”两位护卫都是精神一震,看向这位长乐公主目光里带着震惊。 他们来之前可都知道了这位北狄王中了什么毒,中的可是‘血蛇’之毒! 这‘血蛇’之毒可是无比恶毒的剧毒,中毒之人根本逼不出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剧毒,哪怕有最好的药救治,命大捡回来一条命,那也会半身不遂,后半辈子都会无望。 他们当朝的丞相大人就中了这种毒。 得知这位北狄王身中此毒后他们都有些感慨,感慨大概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了。 却不想这毒如今被长乐公主给逼出来了。 秦未央却没有动,又再度添了一瓢热水。 黑血从开始出来之后就源源不断,秦未央也不断给他擦拭掉这些散发着恶臭的黑血,一直到从里边流出来的血带着鲜红之色了,秦未央这才松了口气。 “可以了,把人扶出来送到床上去。”秦未央说道。 冰叶就把她公主拉出去了,秦未央好笑道“姑姑,我又不会偷看。” “我是怕公主你长针眼。”冰叶道。 秦未央哭笑不得,因为里边的人残毒已经逼出来了,身体已经无大恙,所以她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等护卫把北狄王扶出来,又给放到床上后,秦未央这才进来。 被子盖住了他的下半身,上本身因为有箭伤当然就没有盖上,秦未央也得好好给他擦拭伤口再上药。 她打开自己的药箱之后,就开始给他处理伤口了。 余毒已经彻底清除干净,伤口的恢复也是时间的问题,只是这伤口委实是深,甚至于秦未央还发现,这箭头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命中他的心脏了! “简直是自讨苦吃,大老远跑到大周来不说,还只带了那小猫三两只,好好在北狄当他的北狄王不行么,非要来做这种无用的事情。”冰叶说道。 秦未央抿嘴没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给他包扎好伤口,看着他呼吸愈发平稳了,这才跟护卫说道“好好守着他,若是有什么异动就来找我。” “是。”两个护卫都点头。 秦未央看了眼昏睡中的男人,这才带着她叶姑姑拿着药箱回太子府。 。阅址 第两百九十八章 孟氏的毛病 丛林猫挨了顿大嘴巴子后,明显老实很多,苏晓那一个个大嘴巴子抽下去,全程目睹的布布汪心中暗爽。 苏晓将界断线缠在左手掌上,界断线另一端将家猫大小的丛林猫紧紧缠绕,从远处看,这只喵就是个挂件,再也没有喵啸山林的威风。 意外解决丛林猫这个心腹大患,苏晓开始布设接下来的计划。 世界坐标当然是放在首位,一旦世界坐标那边有情况,苏晓会第一时间支援。 考虑到天启乐园方的契约者们正在各个资源点挥洒着汗水,就算聚集起来,可能也不是大部队,天启乐园的主战派基本都死在鲁贝城,剩余的这些多数都比较佛系。 只要世界坐标不出问题,那苏晓就要考虑猎杀雨林内的极地生物,毕竟猎杀极地生物能收获双重奖励,既能获得宝箱,也能提升布布汪的综合素质。 苏晓查看轮回乐园功勋,一个世界累积下来,他的轮回乐园功勋足有1350点。 轮回乐园功勋的奖励,要在世界争夺战结束后才能获得,以苏晓的功勋数量,绝对能在己方排入前三名。 轮回乐园功勋最多的一定是青魇,这家伙搞死了两任大神使,一定获得了海量轮回乐园功勋,其次就是所罗门,迄今为止,死在所罗门手中的契约者最多。 就在苏晓考虑接下来要怎么猎捕极地生物时,被他抽昏过去的丛林猫悠悠醒来。 丛林喵的胡须抖了抖,它的眼睛睁开一道缝,偷瞄苏晓一眼后,马上继续装昏,如今敌为刀俎,喵为鱼肉,它只能暂时忍耐,找机会逃生。 几分钟后,苏晓返回临时栖身的山洞内,山洞内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阿姆已经将敌人的尸体远埋,以免引来极地生物。 火堆前,苏晓继续享用早餐,捆成粽子的丛林喵被抛在一旁。 布布汪咬了口爪中的肉饼,这是它从太阳王国带来的零食。 不知为何,布布汪将吃到一半的零食递到丛林喵面前,丛林喵那双绿色的大眼睛中有些疑惑。 布布汪这不是要交好丛林喵,而是在调戏它。 “阿姆,封住洞口。” 苏晓从储存空间内取出大量金属器械,看到这些器械,铁血猛牛·阿姆吓的一哆嗦,走向山洞口时,小腿都开始哆嗦。 布布汪向远处蹭了蹭,看那模样,分明是在瑟瑟发抖。 无论是日常还是战斗,布布汪与阿姆都不会怕苏晓,唯独某个特殊时间点例外,就是苏晓开始研究炼金生物学。 很快,苏晓在山洞内搭建出临时的炼金试验台,各种器械准备周全。 戴着橡胶手套的苏晓活动五指,他手中拿着支注射枪,注射枪内是种粉红色药液,这是他在猎人世界获得的神经毒素,产自某种触须模样的植物。 注射枪刺入丛林猫体内,十几秒后,苏晓的手指一勾,解开了界断线。 苏晓拎着丛林猫,先通过肉眼确认这只猫的基础信息。 毛色黑白,虎纹,体长五十公分,这是基础信息。 将丛林猫拎的高一些,苏晓确定了这是只母喵,性别不重要,重要的事这只喵很记仇。 丛林猫虽然被麻痹,可它并未昏迷,在这一刻,它感觉到了恐惧,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苏晓不是要解剖丛林喵,这种单属性达到世界极值的极地生物,解剖研究实在太可惜。 抽取丛林猫少量血液后,苏晓拿出根试管,这试管内是种黄色溶液,这种黄色溶液,既有柱间细胞的提取物,也有几种虚空生物的遗传因子。 经过长时间研究,苏晓对柱间细胞已经很了解。 将丛林猫的血液与少量黄色溶液混合,丛林猫的血液马上呈现出绿色,内部细胞快速变化。 咔吧一声脆响,夹着血液的薄片被撑裂,树枝嫩芽生出。 “排斥反应比预想中的弱。” 苏晓用一支注射枪抽出试管内的黄色药液,并将这些黄色药液注入丛林猫体内。 丛林猫躺在试验台上,被注射黄色药液后,处于麻痹状态的它竟站起身。 “呜喵!!” 一声喵叫后,丛林猫的身体开始僵硬,它如同一座雕塑般凝固住,大片枝干将它包裹在内。 苏晓马上从储存空间内拿出冷却装置,他看上的是丛林猫那鬼魅的速度,与自由改变体型的能力,经一系列改造,丛林猫才可能成为召唤物或炼金生物。 至于将丛林猫向什么方向改造,苏晓根本没想过让丛林猫辅助他战斗,这只喵曾与他敌对,除非强行剥离它的意识,否则就不能用于战斗。 可如果剥离丛林猫的意识,它的价值至少降低90以上。 苏晓会保存丛林猫的主观意识,并想办法限制或控制它,不让这只喵辅助战斗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控制已经足够。 以丛林猫的速度与搜寻能力为基础,苏晓会将这两种能力放大,至于丛林猫的作用,很简单,那就是探宝。 如果改造成功,苏晓每次进入衍生世界时,都会让它自由行动,它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去寻找那个世界的稀有资源,俗称招财猫。 没错,苏晓根本不会用丛林猫战斗,以这只喵的脾气,它宁死也不会辅助苏晓战斗。 寻宝则不同,猫这种东西很渴望自由,苏晓索性就给它自由,进入衍生世界后,它可以满世界逛,前提是它愿意寻找稀有资源。 进入世界,放出丛林喵,世界即将结束时,丛林猫带着搜寻来的稀有物资与苏晓会合。 毋庸置疑,丛林猫搜寻到的物资,绝对是额外收获,况且这只喵本就生活在雨林,它寻到稀有资源的可能性更大。 矿产、稀有植被、增益性果实,不仅是这些东西,丛林猫还可以去剧情人物家中偷窃,装备,财物,任务关键道具等,都有可能获得。 最初时,苏晓是想让布布汪做这些事,但布布汪需要辅助他战斗,并侦查敌情,有很多情况布布汪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至于阿姆,如果让这货去探宝,它只会先吃饱,那些宝物可能还没到苏晓手中,就被它的胃囊消化掉。 “总体来讲,就是这种改造方向。” 苏晓与布布汪简单描述如何改造丛林喵,布布汪满眼敬佩的看着苏晓。 “不要抱太大希望,柱间细胞虽然会增强控制力,那些虚空生物的血样我也做了手脚,甚至加了些空间特性,但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 很明显,布布汪被苏晓的构想惊艳到了,它最初时还奇怪,以苏晓的脾气,应该早就剁了丛林猫才对,现在它终于知道,原来苏晓从没想过让丛林猫辅助一人一狗一牛战斗,而是让它去寻宝,从而提升每个衍生世界的收入。 丛林猫的能力很强,但苏晓只信任布布汪与阿姆,战斗也只会带上这一狗一牛,丛林猫作为极地生物,它的野性太大。 不要小看一只极地生物的尊严,丛林猫就算是死,也不会帮苏晓拼命战斗。 而现在,它败了,失败者就要承担失败的代价,或是在享有大量自由时间的情况下帮苏晓寻宝,或是直接丧命于此,这是它要面临的选择。 。阅址 第两百九十九章 欺人太甚 丛林猫挨了顿大嘴巴子后,明显老实很多,苏晓那一个个大嘴巴子抽下去,全程目睹的布布汪心中暗爽。 苏晓将界断线缠在左手掌上,界断线另一端将家猫大小的丛林猫紧紧缠绕,从远处看,这只喵就是个挂件,再也没有喵啸山林的威风。 意外解决丛林猫这个心腹大患,苏晓开始布设接下来的计划。 世界坐标当然是放在首位,一旦世界坐标那边有情况,苏晓会第一时间支援。 考虑到天启乐园方的契约者们正在各个资源点挥洒着汗水,就算聚集起来,可能也不是大部队,天启乐园的主战派基本都死在鲁贝城,剩余的这些多数都比较佛系。 只要世界坐标不出问题,那苏晓就要考虑猎杀雨林内的极地生物,毕竟猎杀极地生物能收获双重奖励,既能获得宝箱,也能提升布布汪的综合素质。 苏晓查看轮回乐园功勋,一个世界累积下来,他的轮回乐园功勋足有1350点。 轮回乐园功勋的奖励,要在世界争夺战结束后才能获得,以苏晓的功勋数量,绝对能在己方排入前三名。 轮回乐园功勋最多的一定是青魇,这家伙搞死了两任大神使,一定获得了海量轮回乐园功勋,其次就是所罗门,迄今为止,死在所罗门手中的契约者最多。 就在苏晓考虑接下来要怎么猎捕极地生物时,被他抽昏过去的丛林猫悠悠醒来。 丛林喵的胡须抖了抖,它的眼睛睁开一道缝,偷瞄苏晓一眼后,马上继续装昏,如今敌为刀俎,喵为鱼肉,它只能暂时忍耐,找机会逃生。 几分钟后,苏晓返回临时栖身的山洞内,山洞内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阿姆已经将敌人的尸体远埋,以免引来极地生物。 火堆前,苏晓继续享用早餐,捆成粽子的丛林喵被抛在一旁。 布布汪咬了口爪中的肉饼,这是它从太阳王国带来的零食。 不知为何,布布汪将吃到一半的零食递到丛林喵面前,丛林喵那双绿色的大眼睛中有些疑惑。 布布汪这不是要交好丛林喵,而是在调戏它。 “阿姆,封住洞口。” 苏晓从储存空间内取出大量金属器械,看到这些器械,铁血猛牛·阿姆吓的一哆嗦,走向山洞口时,小腿都开始哆嗦。 布布汪向远处蹭了蹭,看那模样,分明是在瑟瑟发抖。 无论是日常还是战斗,布布汪与阿姆都不会怕苏晓,唯独某个特殊时间点例外,就是苏晓开始研究炼金生物学。 很快,苏晓在山洞内搭建出临时的炼金试验台,各种器械准备周全。 戴着橡胶手套的苏晓活动五指,他手中拿着支注射枪,注射枪内是种粉红色药液,这是他在猎人世界获得的神经毒素,产自某种触须模样的植物。 注射枪刺入丛林猫体内,十几秒后,苏晓的手指一勾,解开了界断线。 苏晓拎着丛林猫,先通过肉眼确认这只猫的基础信息。 毛色黑白,虎纹,体长五十公分,这是基础信息。 将丛林猫拎的高一些,苏晓确定了这是只母喵,性别不重要,重要的事这只喵很记仇。 丛林猫虽然被麻痹,可它并未昏迷,在这一刻,它感觉到了恐惧,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苏晓不是要解剖丛林喵,这种单属性达到世界极值的极地生物,解剖研究实在太可惜。 抽取丛林猫少量血液后,苏晓拿出根试管,这试管内是种黄色溶液,这种黄色溶液,既有柱间细胞的提取物,也有几种虚空生物的遗传因子。 经过长时间研究,苏晓对柱间细胞已经很了解。 将丛林猫的血液与少量黄色溶液混合,丛林猫的血液马上呈现出绿色,内部细胞快速变化。 咔吧一声脆响,夹着血液的薄片被撑裂,树枝嫩芽生出。 “排斥反应比预想中的弱。” 苏晓用一支注射枪抽出试管内的黄色药液,并将这些黄色药液注入丛林猫体内。 丛林猫躺在试验台上,被注射黄色药液后,处于麻痹状态的它竟站起身。 “呜喵!!” 一声喵叫后,丛林猫的身体开始僵硬,它如同一座雕塑般凝固住,大片枝干将它包裹在内。 苏晓马上从储存空间内拿出冷却装置,他看上的是丛林猫那鬼魅的速度,与自由改变体型的能力,经一系列改造,丛林猫才可能成为召唤物或炼金生物。 至于将丛林猫向什么方向改造,苏晓根本没想过让丛林猫辅助他战斗,这只喵曾与他敌对,除非强行剥离它的意识,否则就不能用于战斗。 可如果剥离丛林猫的意识,它的价值至少降低90以上。 苏晓会保存丛林猫的主观意识,并想办法限制或控制它,不让这只喵辅助战斗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控制已经足够。 以丛林猫的速度与搜寻能力为基础,苏晓会将这两种能力放大,至于丛林猫的作用,很简单,那就是探宝。 如果改造成功,苏晓每次进入衍生世界时,都会让它自由行动,它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去寻找那个世界的稀有资源,俗称招财猫。 没错,苏晓根本不会用丛林猫战斗,以这只喵的脾气,它宁死也不会辅助苏晓战斗。 寻宝则不同,猫这种东西很渴望自由,苏晓索性就给它自由,进入衍生世界后,它可以满世界逛,前提是它愿意寻找稀有资源。 进入世界,放出丛林喵,世界即将结束时,丛林猫带着搜寻来的稀有物资与苏晓会合。 毋庸置疑,丛林猫搜寻到的物资,绝对是额外收获,况且这只喵本就生活在雨林,它寻到稀有资源的可能性更大。 矿产、稀有植被、增益性果实,不仅是这些东西,丛林猫还可以去剧情人物家中偷窃,装备,财物,任务关键道具等,都有可能获得。 最初时,苏晓是想让布布汪做这些事,但布布汪需要辅助他战斗,并侦查敌情,有很多情况布布汪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至于阿姆,如果让这货去探宝,它只会先吃饱,那些宝物可能还没到苏晓手中,就被它的胃囊消化掉。 “总体来讲,就是这种改造方向。” 苏晓与布布汪简单描述如何改造丛林喵,布布汪满眼敬佩的看着苏晓。 “不要抱太大希望,柱间细胞虽然会增强控制力,那些虚空生物的血样我也做了手脚,甚至加了些空间特性,但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 很明显,布布汪被苏晓的构想惊艳到了,它最初时还奇怪,以苏晓的脾气,应该早就剁了丛林猫才对,现在它终于知道,原来苏晓从没想过让丛林猫辅助一人一狗一牛战斗,而是让它去寻宝,从而提升每个衍生世界的收入。 丛林猫的能力很强,但苏晓只信任布布汪与阿姆,战斗也只会带上这一狗一牛,丛林猫作为极地生物,它的野性太大。 不要小看一只极地生物的尊严,丛林猫就算是死,也不会帮苏晓拼命战斗。 而现在,它败了,失败者就要承担失败的代价,或是在享有大量自由时间的情况下帮苏晓寻宝,或是直接丧命于此,这是它要面临的选择。 。阅址 第三百章 孟氏的安排 村里人买剩下的那些,杀猪匠就会包圆了,带回家去,卖与其他人。 贺家往年这年猪大都是卖一半留一半,毕竟贺家人口少,又有贺岩上山打猎,留下的半拉年猪,其实都被孟氏私下送给贺娇不少,又还要紧着三毛和四毛来吃,也剩不下什么来。 张春桃不知道往日贺家是怎么处置的,加上这猪也不是她喂的,顶多也就嫁过来喂养了一个多月,因此不开口,只看着贺岩。 贺岩想了想,往日里只留下了半拉猪,今年娶了张春桃进门,看她瘦弱,倒是要多吃点肉肉补补才好。 因此只问还有谁要买他家肉,合计了一下,也就剩下半拉猪多一点,倒是不必再卖给杀猪匠了。 买猪肉的早就看好了位置,跟杀猪匠说要多少斤,杀猪匠的手稳稳的切下一块来,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 有要肥肉多一些的,自然就贵些;有贪图便宜一点的,就瘦肉多些;还有家中有产妇的,也就咬牙买上一个猪蹄回去下奶去。 杀猪匠杀一头猪是早就谈好的价格,还有惯例,那猪肝和猪腰子是要带走的。 不过一个时辰,一头猪就被分配妥当了,杀猪匠揣着钱,拎着猪肝和猪腰子,打着酒嗝揣着家伙什回家去了。 其他帮忙的男人们也有了几分酒意,女人们也都将灶屋收拾干净了,也就散了。 剩下的那些活计,就得自家人慢慢做了。 院子里还飘着杀猪烫毛特有的腥臊味和血腥气,有些难闻,地上也有洒落的血迹,还有那烫猪毛的水泼洒出来,湿哒哒的,又臭又难看。 树下的案板上,摊着贺家自己留下的猪肉,一块一块的都被分割好了,腌制也方便。 贺岩从屋里找出铁锹来,将那沾染了血迹和水的地方,都仔细的铲掉,然后将土挑到外头沤肥的池子里倒掉。 又挑回两担干净的土洒了上去,用铁锹夯平实。 张春桃也没闲着,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头戏,要熬猪油,要灌香肠,还要将一块块的猪肉给腌起来,猪头肉也要卤出来。 如果家里人手多,也要一整天,像贺家这样,贺娟和孟氏都指望不上的,靠张春桃一个人,就算贺岩帮忙,也要一两天的功夫。 不过张春桃早就心中有数,加上帮忙的女人们给力,猪肠子都洗好了,省去了她好多事。 而且山里天气冷,这猪肉放在外头一两天都不会坏,留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先挑选了几块合适的肉,肥瘦比例合适的,要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好来灌香肠。 切肉贺岩最在行,因此交给了他,张春桃忙着洗姜和葱,洗完后还要切成碎末,加上盐、适量的辣酱,最后还要淋上一点酒,将肉块和这些搅拌均匀。 然后将刮洗干净的小肠衣拿过来备用,在灶屋里寻了半天也没找到灌香肠需要用的固定住肠衣竹圈。 想了想,索性出门去找人借了一个回来,这东西其实简单的很,就是用竹枝缠成一个食指和大拇指相扣那么大小的圈,将肠衣最下面用绳子打结,然后另一头从那圈里穿过,然后翻开肠衣,一直套在那圈圈上,一层一层的,差不多要套到底,再拿调羹将调好的香肠肉块灌入那肠衣里面。 一面灌,一面要手法轻柔小心的将肉块顺着肠衣往下捋,要捋得肠衣里面的肉块紧实又不会胀破肠衣的地步,大约灌到约两三尺长,就再用绳子打一个结,留出一定的绳子长度来,将肠衣另一头的绳子拉过来,绑在一起,就成了一圈。 这样一圈香肠灌好,不能立刻就挂起来,得放在案板或者大大的簸箕上摊晾一夜,还要拿针在灌好的香肠上,看到有那没灌紧实,有空气的地方,扎上几针,将气排出来。 张春桃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灌香肠的手法纯熟,加上有贺岩帮忙,十几斤肉,倒是很快就灌好了。 看着那案板上一圈圈的香肠,实在是很有成就感。 灌好了香肠,剩下的肉还有骨头什么的,张春桃就跟贺岩商量着,哪些腌起来,到时候做腊肉,哪些要单独留在一旁,还要送亲戚朋友。 正商量着,孟氏跟贺娟从屋里出来了,看了看院子里的肉,再看看那灌好的香肠,板着脸开口:“今年这肉,我都有安排,你们不能乱动。” 张春桃一听,这是又要出妖蛾子了,顿时抿了抿唇,看向了贺岩。 贺岩倒是忍耐着问了一句:“这可是大半拉猪,娘想怎么安排?” 孟氏掰着手指头数给贺岩听:“你大姐那边,这新鲜的肉明儿个先送五斤过去,等晒好了腊肉再给她提上一两块。还有马家那边也要送五斤鲜肉,两斤排骨,等腊肉做好了,也提两块过去,往年都是这么送的礼,今年自然也不能怠慢了。” 贺岩皱皱眉头,听到贺娇就腻歪,每年送五斤鲜肉,晒好的腊肉也有十来斤,可从来没见王家还过礼。 马家也就罢了,收了肉,总会寻别的地方补回来,这才是亲戚处长久之法。 更不用说,他早就摆明态度要跟贺娇婆家断亲,可孟氏这是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是吧? 再说了,这算来算去,也还剩下几十斤肉,还能有什么安排? 孟氏又接着道:“这明年开年你妹子成亲,办酒席难道不要肉吗?这些肉都晒好了不许动,留着办酒席用。还有那猪油,也不能动,都要留着办酒席的时候用,这香肠灌好了也就算了,到时候也是一道菜。” 到底说完在贺岩的眼神下,有几分心虚,努力描补了一下:“我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省些嚼用不是?不然到时候要买肉,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呢?咱们家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一抿子就省一抿子吧?” “为了你妹子的婚事,咱们勒紧裤腰带,少吃几顿肉,也不值当什么,等明年开春喂了猪,到年底杀了猪,自然就有得吃了。” 贺岩还没反应,张春桃立刻就明白了,孟氏这是反击自己先前不让她吃肉,让她忌荤腥呢。 这是自己吃不着,所以大家都别想吃了的节奏? 第三百零一章 单独开火 贺岩沉下脸来:“娘你糊涂了不成?怎么我贺家养的猪,杀的猪,我贺家人都捞不上一口,倒是都便宜了外人?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小妹明年成亲还要二三月份呢,这肉和油能留到那个时候去?到时候也用不着这么些肉,真要办酒席,去镇上买不就是了?” “再说了,娘你不是闻不得这个味,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身子不舒坦么?既然身子不舒坦,那就回屋里躺着去,别出来吹风。” 一面又瞪着贺娟:“你不是说你照看娘的吗?就这么由着娘出来出风?还不把娘扶进去?” 贺娟被瞪得一个激灵,忙去扶孟氏的手臂。 被孟氏一把甩开,捂着脸大哭起来:“好哇,这屋里我越发没站得地了!别的不说,就这头猪,到底是我跟你小妹一瓢糠一瓢水喂出来的,如今居然连这点主都做不得了?你还知道这是贺家的猪啊!你娘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的猪,今儿个杀猪,我居然连快肉都没吃上哇!别说肉了,连汤我都没见着一块!我找谁说理去?” “你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混帐东西,你媳妇儿勒啃你亲娘,只给连油气都没有的萝卜丝,你倒好,二两黄汤一灌,被别人几句好话一哄,就装没看到啊!” “倒是如今你老娘我要安排自己养的猪肉,还要被你赶到屋里去,不许我说话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贺岩要是还听不出来孟氏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孟氏装病不想干活的事,这么些年了,他做儿子哪里有不知道的? 先前贺娟跑到灶屋去,又灰溜溜的给孟氏端了一碗萝卜丝的事情,他也看在了眼里,灶屋里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贺岩心里难道不窝火吗?往年都求着别人帮忙,今年娶了张春桃后,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还真没指望孟氏和贺娟两人。 好歹是自家杀年猪,不指望她们能帮得了别的,去灶屋里头剥头蒜,洗菜摘菜总会吧?再不济给人打个下手,递点东西,烧点茶水什么的也行啊? 可两人窝在屋里,来了那么多帮忙的人,连出来打个招呼都没有。 到了饭点人就跑出来了去灶屋弄吃的,真不觉得自己丢人吗?就这么大一个院子,谁没看在眼里?只不过当着他的面没说罢了。 更不用说那帮忙的走了,这灶屋里院子里收拾,也就只有他和张春桃两个人,好像这一切和孟氏贺娟两人无关。 此刻倒好,香肠灌好了,她们俩倒是跑出来指手画脚,要分肉了! 就是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子,贺岩也觉得忍不得了! 当下冷笑一声道:“行!既然娘这么说,这猪是您跟小妹养得,这猪肉就该你们分配,我没意见!” 孟氏一听,顿时一喜,抬起头来还没说话,接下来贺岩的一番话,让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娘说的很对,这分得清楚明白些挺好的,这猪是你们养的,这肉就归你们!这家里粮食都是我种的,自然也就归我!不过你们倒是我亲娘和亲妹子,总不能眼看着你们饿死吧?我这做儿子做兄长的是做不到这么狠心的!” “既然如此,那我将娘和小妹的口粮单独匀出来,给你们放到屋里去。以后这咱们就彻底分清楚干净,娘和小妹你们自己开火自己做饭。这剩下的大半拉猪,你们自己吃也好,送人也罢,留着给小妹办酒席也行,都随你们自己安排!” “这肉我跟春桃一斤都不要,都是你们的!我们单独开火,不占你们的便宜。我们要吃啥自己去买去跟人换就是了,娘你放心,春桃有嫁妆,我们自己掏钱,绝对不用家里掏钱!” 说完,将张春桃一拉,就往东厢房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既然这肉没咱们的份,也不用管了,娘和小妹自然会收拾好的。你也累了这大半天了,快回屋歇歇去——” 一阵风似的将张春桃给拖到屋里去了。 留下孟氏和贺娟两人面面相觑,看着这院子里那剩下的猪肉,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进了屋,还没等张春桃反应过来,就被贺岩一把抱住了。 张春桃感觉得到贺岩气得浑身在发抖,叹了一口气,安抚得拍了拍贺岩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贺岩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抱着张春桃将她放到炕上,给她脱了鞋,又去炕头隔间打了热水来让她洗手洗脸,柔声细语的哄着她:“你今儿个辛苦了,跟着你男人受委屈了!别担心,有你男人在,还能没你的肉吃?你先睡会,一切有我呢!” 张春桃也确实累了,这忙活一天,腰酸背疼的,听了贺岩的话,也不多问,只笑了笑点点头,钻到被子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贺岩守着张春桃睡着了,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出来。 院子里孟氏和贺娟还守着呢,见他出来,两人嗫嚅的想说点什么,可贺岩只当没看到她们母女俩一样,扭头就出了院子门,走远了。 见贺岩走远了,东厢房又没了动静,孟氏和贺娟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贺娟,想到贺岩说的以后分开开火,整个人就不好了。 此刻忍不住道:“娘,现在怎么办?我看大哥这次是真生气了,都说出要分开开火的话了,难道以后咱们真的要分开吃?还有这些肉,我可不会弄,怎么办?” 孟氏心里也没底,她哪里知道?她本意不过是想拿捏拿捏贺岩和张春桃,哪里会想到不仅被张春桃将了一军,现在也被贺岩给将住了。 只勉强宽慰自己和贺娟:“你大哥说气话呢!这咱们又没分家,你也没出嫁,哪里有分开开火的道理?他就不怕被外头人笑话?” “那这些肉怎么办?”贺娟看着那些肉发愁,吃的时候嫌少,可要料理这些肉的时候,就嫌多了。 孟氏咬咬牙强撑着道:“放那里不管,我就不信你大哥和你嫂子能眼睁睁的看着放坏不成?” 第三百零二章 又不犯贱 孟氏和贺娟笃定贺岩嘴硬心软,还能真看着那些肉在那里放坏不成?这么多肉,这里要糟蹋浪费了,只怕老天都看不过,要劈道雷下来呢。 倒是仔仔细细的在那剩下的肉里,挑了两块肥多瘦少的肉单独放在一旁,打算着明儿个托人给送到王家和马家去。 张春桃安安心心的一觉睡醒,外头天已经要黑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打了个呵欠,爬起来正穿衣服,就听到院子门响了,没一会子,贺岩顶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见张春桃醒了,露出一点笑容来,他知道张春桃起床习惯要喝一杯温茶水,顺手就倒了半杯凉茶,又去隔间兑了热水,掺成温茶了递给张春桃。 张春桃喝了茶水,整个人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要去做饭。 贺岩跟在后头一起进了灶屋,只道:“就做咱们两人的,今天也累了一天了,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了。咱们早点歇息,明儿个三婶子家杀猪,让咱们俩去帮忙呢,得早点去——” 张春桃看贺岩这架势,是要给孟氏和贺娟教训了,也乐得少做点。 既然孟氏说这猪都是她和贺娟养得,贺岩也说了这猪肉他们夫妻一点都不沾,张春桃也就没动灶屋里用水泡着的猪血块。 让贺岩在灶屋里揉面,她将中午剩下的一点黄花菜和干蘑菇用温水泡发上了,又趁着天没黑透,去旁边菜园子里拔了几根青蒜。 等她摘洗干净青蒜,蒜白切成了段,蒜叶切成细细的碎末备用。 家里有前几天帮忙,人家送的一点五花肉还没吃完,切了巴掌大一块,剁成碎末,然后起锅烧油,先煎了两个鸡蛋,然后剩下的油将五花肉下进去炒,再放入酱、蒜白段和各种调料。 炒香后放入一瓢水,大火烧开后,那香味顿时就蒸腾起来,再将泡发好的黄花菜和干蘑菇丢到锅里一起煮着。 贺岩闻着这香味,手里揉面的速度就越发快了,面揉好后,摊在案板上,擀成薄薄的面饼,然后切成了手指头宽的面条,再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免得面条粘连。 另外一口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将面条丢入锅里煮熟捞出。 那先前锅里的臊子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张春桃找来两个大海碗,先捞出两碗面来,然后将臊子浇在面条上,又将煎好的鸡蛋铺在上面,撒上切成青蒜叶沫,香得不得了。 贺岩自从吃过张春桃自制的辣椒油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吃面总会淋上一勺子。 所以张春桃已经习惯了,将辣椒油给端出来,贺岩舀了一勺子浇在面上,搅拌了一下,就大口吃了起来。 张春桃和贺岩在灶屋动静,正屋里的孟氏母女自然没错过,闻着灶屋里传来的香味,贺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娘,嫂子在做晚饭了,今天咋没喊我去帮忙?会不会真不做咱们的饭啊?” 孟氏心里也打起了鼓,抽动了一下鼻子,闻着那香味,好一会子才说:“这可是有肉味呢!到底是那新媳妇眼皮子浅,没见过肉,馋肉呢!你大哥是个要脸面的,先前说了他们不动那猪肉,现在你嫂子动了肉,只怕之前说的那话就做不得数了。” 贺娟听了孟氏的话,倒是也安稳了些,不过想了想又道:“可是娘,咱们下午盯着那院子,可没见嫂子去割肉啊?” 孟氏摆摆手:“那有什么好稀奇的?指不定就是中午剩下的被她藏在灶屋里了呢。管那么多做啥,我倒是要看看你大哥,他前脚说的话,后脚就被他当宝贝的女人给打脸了,一会子怎么好意思来见我们!” 两母女端坐在屋里,闻着院子里飘来的香味,等着贺岩进屋来请。 贺岩是没好意思去见孟氏和贺娟,因为他吃得太撑了。 一锅的面条,配上半锅的臊子,张春桃吃了一海碗就放下了碗筷,剩下的全被贺岩给包圆了。 若是之前他说不得吃个七八分饱就会住了筷子,想着省下些给孟氏和贺娟。 可今儿个,他敞开了肚皮,都撑到喉咙口了。 因此吃了饭,就让张春桃在一旁坐着,他忙活着将锅碗都刷干净了,这才牵着张春桃的手出了灶屋。 还肚子撑的有些难受,贺岩也不敢进屋去,只拉着张春桃在院子里转圈消食。 孟氏和贺娟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喊她们吃饭,也没见贺岩和张春桃将晚饭端到正屋里去。 实在忍耐不住了,透过窗户往院子里望去,就看到贺岩和张春桃手拉手的在院子里散步呢。 孟氏急了,一推贺娟,让她到灶屋里去看看,给她们母女俩留了饭菜没。 贺娟跑到灶屋里一看,别说饭菜,连刷锅水都没了,锅碗都被洗干净收拾整齐了。 顿时急了,出来也顾不得去寻孟氏,先冲着贺岩嚷嚷道:“你们做了晚饭怎么没喊我们?也没给我跟娘留饭?” 贺岩停住了脚步,看着贺娟的眼神泛着冷芒:“我下午就已经说过了,大家分就分个清楚干净,我们单独开火,自然不会给你们留饭,你们要吃自己做去!” 贺娇跺脚道:“可大哥还说了不沾惹那些猪肉的,我跟娘都闻到肉香味了,你们是不是偷吃肉了?” 张春桃忍耐不住了:“不要自己做贼,就看别人也是贼!说了不动你跟婆母养的猪,自然不会动!我跟你哥要脸,说话算话!干不出那自己打自己脸的事!还有,我晚上做饭用的肉,那是这几天去给人帮忙,人家送的!你要不信,数数这院子里的肉,看少了一块不?” “再说了,说这话之前过过脑子好吗?下午我在睡觉,你大哥出了门,这院子里你跟婆母守着,偷没偷肉,你们心里没点数?要实在不放心,把那肉都搬到你们屋里去,晚上睡觉也搂着,别老疑神疑鬼的!” 贺娟被张春桃骂得灰头土脸的,不甘不愿的道:“嫂子,你就真不给我们做饭了?” 张春桃冷笑道:“我做给外人吃,还能得两句好听的话呢。倒是做给你们吃,一句好话没有,还被当贼一样防着,我又不犯贱,又不手欠,为啥还要做饭给你们吃?” . 第三百零三章 买肉 说完,拉着贺岩就往屋里走,“行了,咱们早点回屋歇着去,明儿个还要给人帮忙呢,哪里有空陪人闲磨牙?” 贺岩也十分顺从的就跟在张春桃后头进屋里去了。 贺娟不甘的跺跺脚,进里屋跟孟氏哭诉去了。 孟氏没想到贺岩和张春桃居然这么硬气,说分开开火,这晚上就真不做饭了。 这都还是小事,自己做也就是了,可看张春桃和贺岩这态度,院子里剩下那些肉只怕也不会管了? 那可咋办? 孟氏自家知道自家的手艺,她家当初逃难,为了活命将她卖给了人牙子,那时候她才四五岁的年纪,也算运气好,碰到个厚道的人牙子,没将她卖到腌臜地方去,而是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丫头。 她在李家本就是粗使丫头,也就是干些扫地倒痰盂马桶,抬重物之类的活计,孟氏也不是什么聪明有心眼的,不像别的小丫头,偷空拜个干娘什么的,学些眉高眼低,她只干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活计,也没处去学这些去。 后来阴差阳错的嫁给了贺桥后,连做饭都是现学的。 只是她本身没啥天赋,加上庄户人家也不讲究那么多,做饭能做熟入口就行了,因此贺家老太太教了些时日,也就丢手不管了。 至于这逢年过节准备节气要用的东西,尤其是过年的年货什么的,当初贺家老太太还活着,一切都是贺家老太太安排好,吩咐她做就是了。 后来有了贺娇,贺家老太太见孟氏是个不中用的,倒是将贺娇拎着身边,跟着好生学了几年。 后来分家后,贺娇磕磕绊绊的有贺桥帮忙,有贺家老太太提点着,这么些年也就过来了。 以往每年杀了年猪,第二日孟氏就会带话让贺娇回娘家,帮着腌肉,熬猪油,灌香肠什么的,然后顺势塞给贺娇几块肉,让她带回去,借口就是贺娇帮了大忙云云。 贺桥能说啥,自己婆娘不会,都指望出嫁的大闺女,再者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几块肉而已,他也贴得起,也就一直这么过来的。 贺桥去世后,贺岩本来最开始也是想着跟以前一样,可贺娇那边出妖蛾子,说是王家有事,要耽搁几日。 那猪都杀了,肉铺在院子里能等?加上那一年冬天天气暖和,眼看肉放不得了,没法子,贺岩去请得偏房的几位婶子帮忙,才赶在肉坏之前,一并都收拾了。 自那以后,贺岩索性就在杀年猪当日,请偏房的婶子一并将一头猪都料理完,猪肉腌好,猪油熬好,香肠也灌好,只私下多给块肉的事。 所以孟氏此刻看着这些肉,是真抓瞎了,她再没眼色,也不敢去喊贺娇回来帮忙,真要惹急了儿子,这贺娟的婚事还指望他呢。 看看这院子里,站在身旁的贺娟,那就更不用指望了。 想了想,孟氏咬牙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他张屠夫,还得吃带毛猪不成?不就腌肉么,娘虽然腌得少,可看也看了这么些年,该怎么做,娘心里也有数。正好娘教教你,等你嫁到马家去也有用。” 说着肚子饿了,只得起身去灶屋里,随便煮了个面疙瘩汤,上面放了几块切好的猪血,只是没放别的调料,面条看着就白惨惨的,猪血暗红色的铺在上面,实在不好看。 可此刻也没别的吃,张春桃那模样是铁了心不会做饭给她们吃得,母女两人对坐着,勉强将这面疙瘩汤给吃完,胡乱回屋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张春桃就被贺岩喊醒,两人收拾好,就往那偏房三婶子家去了。 三婶子是个勤快人,家里一头猪喂了差不多一年半,都是吃自家的米糠和猪草菜叶子,喂得肥壮,那架势差不多快两百来斤。 所以今天来帮忙的人也格外多些,男人们将猪按倒在地绑好,然后抬出来,等着秤一下重量后,杀猪匠好下刀。 女人们就在灶屋里忙活,张春桃因着做饭好吃,已经被三婶子委托今天掌勺给大家做饭了,零碎的活计都有别的人做,她还算清闲。 一边手里忙活着,一边听那些来帮忙的人跟三婶子唠嗑,都在夸三婶子这猪喂得好。 三婶子脸上带着笑,心里也有一本帐,这猪两百来斤,杀完后,除去猪内脏之类的,估计光肉就能有一百三四十斤呢。 她自家打算留下三十来斤肉就不错了,剩下的都是要卖掉的,卖掉猪肉的钱加上之前存的,明年就可以给小儿子娶媳妇了。 只是这年底村里不少人家杀猪,她家都算迟了些,也不知道这些猪肉能不能都卖出去。 在村里能卖出去,那自然最好,价格也合适,要是卖不完,等杀猪匠来包圆,那价格就又要便宜些,依着三婶子,自然是想将肉都卖给村里人的。 心里盘算着,也就顺势跟着自谦了几句,说些自己如何精心喂猪的话。又大大方方的问帮忙的人,有没有谁家想买猪肉的,或者知道谁家想买猪肉的?她家的肉肯定是要卖出去一大半的,她也不瞒着大家,自己卖猪肉明年要给小儿子娶媳妇。 大家都熟悉,知道三婶子这话实诚,有的就说自家没得猪杀,要买上一些,有的就透露说隔壁谁家好像说要买肉。 七嘴八舌的,三婶子听了心里一合计,那一百来斤肉差不多就能卖掉一半了,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张春桃在一旁听着,想了想开口道:“我家也要买点。” 三婶子一听,先是一喜,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摆手道:“岩哥儿媳妇,你们家昨儿个才杀得年猪,哪里还用得着买肉?很是不必为了我这老婆子花这些冤枉钱,我这猪喂得好,不愁卖不完的。” 张春桃忙解释:“三婶子,我是真要买肉,我跟贺大哥,我们过年的猪肉都不够呢——” 这话顿时勾起了大家的八卦心来,听着这里头就有故事啊。 三婶子顿时有了猜想,脸色一沉:“是不是你那婆母又做妖,又将肉送到那王家去了?”说着将手里的抹布往地上一甩,那架势,就等着张春桃说是,就要冲去贺家骂孟氏了。 . 第三百零四章 绿茶话术 张春桃努力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那些绿茶在这样的时刻,是怎么说话来着?用最无辜的表情,最真诚的话语,干最挑拨的事。 心里揣摩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摇头道:“三婶子,不是的,是婆母说了,那些肉都要留给小妹成亲的时候办酒席用,好歹能省些嚼用。让我们今年勒紧下裤带,等明年开春了再喂上一头,到了明年年底,就能有肉吃了。” “我跟贺大哥倒是觉得明年等小妹出嫁的时候,再买些肉也就是了,毕竟这大过年的,年夜饭不说,家里来客人了,总不能真没一碗肉吧?可婆母只说自家的猪都是她和小妹喂养出来的,这肉吃着才放心。” “到底婆母是长辈,说来也是婆母对小妹的一片心意呢!婆母这个年纪了,如今担心的唯有小妹的婚事,咱们做哥哥嫂子的,也不能拦着不是?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依了婆母的意思。” “思来想去,只能我们掏钱买些肉了,好歹年夜饭和客人来了,也不能太简薄了不是?再者婆母年纪也大了,小妹又是出嫁前呆在娘家的最后一个春节了,哪里真能这么俭省?本来我还发愁,去哪里买肉去,三婶子这有多余的肉要卖,岂不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省了我多少事呢!” 张春桃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出来,三婶子实在忍不住了,在场帮忙的女人婆娘,哪个不知道孟氏不好相与的,也都纷纷指责起来。 大约就是孟氏简直是糊涂,如今才腊月,贺娟的婚事还在明年三月呢,这肉能放到那时候去? 就算腌成了腊肉,可要用腊肉来做酒席,那是极不划算啊。 要知道,一斤新鲜肉只能晒出六七两的腊肉来,这里头还要配上盐、花椒大料什么的,这难道不花钱? 更不用说,这腊肉做菜也没有新鲜肉显得有堆头,一碗菜,用新鲜肉,切那么薄薄的十来片看得过去了,可用腊肉,要装一盘子看得过去,起码要多上一半呢。 再败家的也不敢这么抛费啊?孟氏这是脑子进水了吧?怎么想出这么个混主意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尤其是婆媳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再看张春桃一脸的难色,就猜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故事。 可见张春桃不说,还有意替孟氏遮掩,也就不好追问了。 毕竟她们说多了孟氏,张春桃作为儿媳妇,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岂不是为难她? 因此都纷纷换了话题,又说起别家的八卦来。 倒是三婶子心里放不下这事,又听着外头男人们已经开始商量着卖肉买肉了,就给自己小闺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到外头听听去。 没一会子,小闺女就偷摸的进来,凑在三婶子的耳朵边小声的说道:“咱们家的猪肉都卖完了。” 三婶子没绷住:“都卖完了?”声音略微大了些,引得大家都看了过来。 那小闺女才小声的道:“村里几家没杀年猪的叔叔婶子们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被岩大哥包圆了。” 灶屋里的女人都被贺岩这大手笔给惊呆了,五十斤肉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都羡慕不已的看着三婶子和张春桃。 一来是羡慕张婶子这猪肉都卖了个好价钱,二来羡慕张春桃,果然嫁到福窝窝里了,这家里杀猪了,婆母霸着不给肉,怕啥?自家男人心疼,转脸就给买了这么多。 三来本来还有几分疑虑的,此刻见贺岩没跟张春桃商量,就直接拍板买下这五十来斤肉,那疑虑也都消散了,只觉得孟氏肯定干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所以连贺岩这个亲儿子都忍不了她了,不然不会这么大剌剌的说要卖肉,半点没为孟氏遮掩。 唯有三婶子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担忧,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说出口。 且说外头院子里,贺岩要的肉多,直接要了半边猪屁股那一大块,所以杀猪匠直接将那后半截猪肉给切下来放在了一旁。 先给其他卖肉的都分割好了,那前头半截猪肉也没剩下什么了,就剩下一块里脊肉没人要。 大家如今都喜欢吃大肥肉,这种嫩嫩的里脊肉就没多少人要了。 贺岩也不介意,他直接全部都包圆了,想起上次张春桃做得猪蹄,又要了两个猪蹄。 张春桃此刻也忙完了,出来看了看那肉和猪蹄,看着剥开放在一旁用簸箕装的白生生的猪板油,想起那熬出来油渣的香脆,还有猪油的香滑,忍不住又开口要了一半的猪油和半截肠衣。 三婶子的男人,贺家三叔见贺岩将剩下的肉都要了,心里高兴,索性又将猪心和猪肺一并作为添头送给了贺岩。 这两样东西都要花功夫收拾,还不太容易做得好吃,也就是贺家三叔吃了张春桃做的杀猪菜,觉得这手艺估计能做得好吃些,才送与了他们俩。 张春桃看到那猪心和猪肺,心里就已经瞬间想好了十七八种做法,忍不住都要吞口水了。 那边贺岩和贺家三叔当面称好了肉,又称了板油,最后算了价钱,猪肉中上好的臀尖大约是二十文一斤,别的部位比如后腿肉,还有五花,排骨猪蹄的价格都不一样。 因着贺岩要了半拉猪肉的后半截,也没有切开,贺家三叔也就只算了十五个大钱一斤,加上猪蹄和猪板油,抹了零头,最后要了一两银子。 贺岩随身没带银钱,只招呼说先将肉带回家去,一会子送银钱过来。 乡里乡亲的,又是亲戚,自然不怕贺岩赖账,贺家三叔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还让自家儿子帮着将肉和蹄膀之类的给送到贺家去。 三婶子又给张春桃装了几块猪血,看着贺岩和张春桃出了院子。 回身就问贺家三叔,贺岩买肉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家三叔听到问这个,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烟袋锅在鞋帮子上敲了敲,才道:“那岩哥儿他娘如今很是不成个体统,一心只有那嫁出去的和等着嫁出去的两个闺女。昨儿个岩哥儿家杀猪剩下的肉,他娘说是要留给娟丫头出嫁那天用,剩下的一说要送给王家,一说又还要送给马家,半点都没给家里留。” “这不把岩哥儿逼急了,索性自己掏钱买一些,不然这个年过得成什么样子?岩哥儿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娘?桥兄弟怎么就早早去了呢?有他在,哪里轮得到孟氏做妖?” “如今他娘上头没了长辈男人压着,行事说话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岩哥儿和咱们贺家将来说不得都要被她拖累了,过年的时候我得找大哥他们几个商量商量,可不能再任由岩哥儿他娘这么下去了!” . 第三百零五章 烫伤 三婶子一听,顿时拍了拍大腿:“我说怎么岩哥儿媳妇说话遮遮掩掩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可怜见的,刚嫁进来就遇到岩哥儿娘这么不着调的。昨儿个那岩哥儿家杀猪,我看这岩哥儿媳妇做事有模有样的,竟然是半点不乱,灶上手艺也强,比她那婆母可强出百倍去了。” “昨儿个忙活了一天,她婆母和她小姑子就躲在屋里,连手都没伸一下,这还张口就把剩下的肉全安排了?换个脾气差点,有娘家撑腰的,只怕今儿个就上来砸门了!亏得岩哥儿媳妇今天还面上啥事没有的来帮忙,话里话外还帮她婆母遮掩呢。” “可见岩哥儿娶得这媳妇不错,不是那调三窝四的,岩哥儿也算有后福了,那娘不靠谱,好歹媳妇儿顶事,以后这日子也好过了。” 说完还叹息了两声。 贺家三叔的脸色也好看了些,点点头:“看着岩哥儿媳妇倒是个懂事的,她婆母是个指望不上的,以后你们这些做婶子的多照看些,不看别的,就看桥兄弟和岩哥儿的份上,别让岩哥儿娘勒啃了他们小夫妻。” 想了想怕三婶子想不通,又提醒了一句:“到底岩哥儿好,咱们一家子跟着才好呢——” 三婶子本来就没什么不乐意的,一来是心疼贺岩,二来是看不惯孟氏,能让孟氏添堵两回她就乐意。 此刻听了自家男人的这句提醒,倒是越发要尽心了,毕竟他说的对,如今贺家这好日子,靠着的可都是贺林这个举人大老爷。 可贺林多年不回来,唯一的联系就是贺岩这个亲侄儿,听说贺林如今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说不得这全部家当都要交给贺岩这个亲侄儿呢。 如今他们对贺岩好些,将来那岂不是能沾更多好处? 只可恨孟氏那个糊涂的,要是她是贺岩的亲娘,这日子才真叫好过呢,偏生孟氏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心疼闺女也要有限度,终究还是儿子养老呢。 就她一颗心都偏闺女偏到没边了,怎么提醒,她就一条道要走到黑,也真是没救了。 既然孟氏这个亲娘都撒手不管,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子的,对岩哥儿小俩口好些,将来好处还在后头呢。 有了这个打算,三婶子斗志昂扬,心里琢磨着啥时候就再去给孟氏添添堵的好。 老俩口正说着话,送贺岩和张春桃回去的儿子回来了,三婶子就随口问了一句:“去你岩大哥家,可见到你伯母没?” 三婶子的儿子撇撇嘴,一脸的窝火,跟自家爹娘学嘴。 原来他和贺岩抬着那猪肉,张春桃拎着猪蹄和下水,还有猪血,还没进贺家的院子闻到一股肉油烧糊的焦臭味道,然后又见贺家院子里浓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水了呢。 吓得贺岩和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院子里去,就听到灶屋里传来贺娟和孟氏说话的声音。 “咳咳……娘,怎么这烟这么大啊?咳咳……还有这,这味道也不对啊!咳咳咳,是不是咱们法子没用对啊?” 然后是孟氏的声音,估计是用什么捂着口鼻,说话嗡声嗡气的:“当初我看你大姐就是这么弄的,也没这么大烟啊?是不是你柴火添多了?要不你将柴火褪几根出来,我再翻翻——”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到孟氏和贺娟的尖叫,然后灶屋里头乒乒乓乓的也不知道什么被撞翻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接着就看到两人从灶屋里灰头土脸的冲了出来,贺娟捂着脸哭喊,好疼,是不是要毁容了。 孟氏捂着手背到直往井边冲。 一时倒是把人给吓住了,不过看样子是没生命危险。 张春桃在后头进来的,看到两人还能活蹦乱跳,再看灶屋里那架势像要着火了,手里的东西都顾不得了,随手一放就往灶屋里冲。 后头贺岩两人也跟着冲了进来,三人顿时被那烟和焦臭味薰得眼睛都睁不开,咳嗽不已。 还是贺岩先抢到灶边,将柴火全部褪了出来,又将灶屋旁边连着的柴火屋门打开,冷风灌进来,呼呼的吹了好一会,才将这屋里的烟雾吹去了一半。 三人才看清了,锅里应该是在熬猪油,可那猪油熬得焦黑,下头的已经被烧糊了,上头的还是白色的,那味道凑近了真是闻之欲呕。 更不用说,那灶台上溅满了油点,还有几块油渣,地上那锅铲上沾这两块油渣,还有几个木盆也被撞翻在地。 知道的这是熬油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炸锅呢。 贺岩脸色铁青,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半锅猪油被这么一折腾,显见是不能要了,张春桃皱皱眉头,将锅铲和木盆都捡起来放回了原位。 这才开口:“先去看看婆母和小妹吧,估计是被油点子溅到脸上手上了,这才吃不住呢。” 这话一出,贺家三叔这小儿子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是被油溅到了,庄户人家皮实,拿凉水冲冲的事,至于搞得像是被刀捅了一样吗? 跟着贺岩和张春桃出来,院子里孟氏和贺娟正抱头哭呢,一个哭自己的脸,拉着孟氏不撒手:“娘,我的脸,我的脸没事吧?会不会毁容?” 孟氏的手上被烫了一个大燎泡,生疼呢,偏又被贺娟这么胡乱一抓,给抓破了,呲牙裂嘴的直抽气,哪里顾得上安慰贺娟?没条件反射的一把推开贺娟,已经是慈母心泛滥了。 见贺岩和张春桃走近,孟氏忙喊道:“岩哥儿,没见我跟你小妹都烫着了?快,快将你屋里那獾油拿来——” 贺岩去屋里取了一小罐獾油出来,递给了孟氏。 孟氏先挖了一大坨涂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顿时舒服了些,这才又要给贺娟来涂抹。 贺娟此刻满心惊恐,这要真烫坏了脸,翻过年她出嫁可怎么办?远志哥哥会不会嫌弃?她以后是不是就成丑八怪了? 只捂着脸不敢让人看,还是孟氏好说歹说了半日,才勉强让她抬起头来一看,旁观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听贺娟鬼叫的那么凄惨,还以为真烫得严重呢,这抬头让人看清楚了,也不过是脸颊上烫红了一块,连水泡都没起。 孟氏先放下心来,安抚贺娟:“没事,没事,就是红了一块,没破皮呢,养几天就好了。”说着还是将那獾油挖了一坨涂在了贺娟的脸上。 贺娟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对着水照了半日,止住了抽噎。 . 第三百零六章 杨宗保回来了 贺家三叔的儿子见孟氏和贺娟没啥大事,就是矫情,也不好再呆下去,加上肉也送到了,就要告辞回家。 被张春桃喊住,去屋里匣子里寻出一两碎银来塞给了他,又谢过了他,这才放人离开。 那边贺岩见孟氏和贺娟没事了,再安抚两句,两人倒是哭哭啼啼的抱怨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张春桃和贺岩的不是。 贺岩听得火起,索性懒得管了。 张春桃也压根懒得搭理孟氏母女,自顾自的将灶屋里那一片狼藉收拾了,猪油什么的都舀出来拿盆装好,放在了一边。 又将锅刷洗了好几遍,才将那糊味洗掉了。 看看天色,索性将从三婶子家买来的猪油也都切成了小块,锅里放了一瓢清水,将切好的猪由丢到锅里,慢慢熬着,不时用锅铲翻转一下。 没多久,那猪油的香味就出来了,等猪油熬制的时候,张春桃又将切了几块姜,摘了几根葱白洗干净甩干备用,还找出一点花椒来。 猪油熬制得差不多了,里头猪油渣喷喷香了,将姜和葱白丢进去炸,等了一会,将姜块和葱白捞出,又将花椒丢进去,再撒上一层盐,搅拌均匀后。 将早就准备好,洗干净沥干的大口坛子搬过来,将猪油渣捞出来放到一旁,然后将猪油都装进这大口坛子里,等晾凉以后,就是雪白的猪油了,密封保存好,能吃上几个月呢。 拌饭或者下面条,加一勺子猪油进去,又香又滑。 那猪油渣也是极好的,又香又脆,带着花椒一点点的麻,还有咸味,就这样空口就能吃掉一盘子,下酒也好,配饭也好,都好吃。 张春桃最爱的还是用油渣炒青菜,大火,猪油,抓一把油炸下去,然后放入青菜翻炒断生,撒上盐出锅,就极为鲜甜了。 这些油渣和猪油,张春桃决定都收拾到东厢房去,反正她就是小气记仇的,这可是她掏钱买的,自然不能当然孟氏和贺娟沾了便宜。 出得灶屋来,外头贺岩已经将猪肉都切成大小合适的块分好了,那猪心和猪肺都泡在了水里,那肠衣也都收拾干净了。 见张春桃端着油炸出来,忙甩干手上的水凑了上来:“这是油渣?真香——” 张春桃见贺岩这模样,忍着笑拿手捏了两块喂给他吃。 油渣入口,贺岩眼睛一亮,主动点菜:“晚上咱们就吃这个。” 一面忍不住又示意张春桃再喂了几块给他,才意犹未尽的回去继续洗猪肺去了。 知道烫伤不是大问题的孟氏母女,在贺岩不搭理她们之后,居然也没进屋里去,反而在廊下,只盯着灶屋里。 看张春桃端了猪油渣出来,贺娟都忍不住起身走了两步,可惜张春桃只当没看到两人,给贺岩喂了几块油渣后,就都收到她们住的东厢房去了。 没一会子又将那大半坛子的猪油也收了进去,看时候还早,小夫妻两人又将肉给腌制了,然后放到大缸里,等腌制入味了,就可以拿出来风干了。 当然张春桃没忘记留下灌香肠的肉,只不过天色已晚倒是来不及了,留着明天也使得。 晚饭自然也没管孟氏和贺娟,她用油渣了炒了一大盆的青菜,又焖了大半锅的米饭,两人这几日吃杀猪菜,肚子里油水足足的,吃这么一盆子青菜,倒是觉得分外舒坦。 至于孟氏和贺娟在外头摔摔打打,故意弄出些动静来,既然贺岩都没说话,张春桃只做没听到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张春桃灌香肠,顺便将猪心和猪肺和猪蹄一并都给卤好了,拿木盆装着,要吃的时候切一盘下来,凉拌或者爆炒都行,下酒最合适不过了。 张春桃手脚麻溜,不过两天功夫,就将那买来的五十来斤肉都收拾妥当了。 那边赵嫂子就喜形于色的寻上门来,原来她们杀年猪那日下午,杨宗保就回来了。 只不过因为这贺家事多,赵嫂子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上门来,这才猜度着贺家这边事情差不多了,加上她也有事,所以才找上门来。 张春桃一听杨宗保回来了,心里也是高兴的,若是能让杨宗保避开那端祸事,也算是替原身了解一桩心愿吧。 赵嫂子来找张春桃,是约她去镇上赶集置办年货的,这杨家村里,家境相当的几户人家里,她只跟张春桃说得来,又心疼张春桃无娘家人教导,担心她第一年在贺家过年没经验,若是年货置办得不齐全,怕是要被人挑理。 索性来约她第二日去赶集去。 这快到年根底下了,镇上那些山货贩子们大都回家过年去了,那些山货铺子都关了门,剩下的都是本地的百姓。 有那脑子灵活的,就搭上那送山货贩子出镇回家的镖局,跟着到县城去,进上那么一批年货回来到镇上买,每年就这个,都能收入不少呢。 这两年石桥镇大黑山附近算是风调雨顺,家家户户不说都吃饱了,好歹没饿死人,就已经算是老天保佑了。 加上靠着山,多少也能寻山货卖钱补贴,所以石桥镇每年快到过年的时候,镇上会有好几个大集,卖各色的年货和自家的东西。 张春桃先是恭喜了赵嫂子,这儿子终于回家了,又顺嘴问,这次回来可要呆多久,总要过了正月再走吧? 赵嫂子心中欢喜,听张春桃问,也没多想,笑呵呵的道:“这次回来倒是能多呆上些时日,说是他师傅家中有事,年后也不知道是要搬家呢,还是说要出远门接一趟亲戚,那师傅要出门一段时日。所以让他们这些徒弟,都在家安心过了二月再说呢。” 张春桃也高兴起来,这杨宗保留在杨家村的时间越长,自然越好。 好生替赵嫂子高兴了一会,两人就定下了明儿个一早就去赶集去,若是贺岩没空的话,也不用担心,她带着杨宗保一起,这样赶山路也不害怕了。 张春桃满口答应不迭,将赵嫂子送出了门。 转头就看到贺娟在院子里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上前来:“嫂子,你明儿个要去镇上赶集?” 张春桃眉头一皱,这赵嫂子是在她屋里说得这话,两人说话声音也不大,按理来说在院子里是听不到的,除非是贴在窗根下才听得到。 所以,贺娟这是在偷听?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零七章 面善 贺娟见张春桃没说话,吞了吞口水,咬牙道:“嫂子明儿个去赶集,能不能帮我捎带点东西?” 张春桃虽然心中实在不爱搭理贺娟,可到底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好歹也是贺岩的嫡亲妹子,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因此就算心中不喜贺娟偷听,倒是缓和了神色:“要我帮忙带些什么?” 贺娟忙凑过来,“嫂子,你去镇上,到马家去一趟,找远志哥哥,就说上次给我的养颜膏用完了,让他再给一盒,你帮忙捎带回来就是了。” 张春桃一愣,养颜膏?杏林药馆还做这个?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那边贺娟摸了摸脸上被烫红的那一块,其实涂抹了那獾油后,过了一夜那红就消退得差不多了,只是贺娟到底小姑娘家的心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者也想在婚前好好的保养一番,好美美的嫁过去。 见张春桃答应了,她也就高高兴兴地回屋去了。 孟氏见贺娟这般高兴,倒是多嘴问了一句,贺娟是个藏不住话的,孟氏一问,她也就老老实实的说了。 对于贺娟跟马远志私下送东西这点子事情,孟氏早就见怪不怪了,自然没有多想,她也想着闺女成亲那日最好是漂漂亮亮的,这样成亲后,才能得男人喜欢呢。 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说是要给马家送肉的,这不是烫伤了么,加上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此刻听说张春桃要去镇上,就琢磨着让张春桃给捎带过去。 还好经过这几日,张春桃就是不给她们母女做饭,孟氏也知道她出面张春桃恐怕是不会答应的,还得找贺岩。 等到了晚上,贺岩回家,就被孟氏喊过去,将自己的打算一说,贺岩才知道张春桃明日要去赶集。 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到了年根下,倒是该往镇上送年礼了,不说马家,镇上还有几家跟他关系不错的,这几年每年都会送些年礼,虽然不贵重,也就是山货或者一点野味,可也很是不错了。 这给马家捎带过去,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也就答应了。 见孟氏似乎还要得寸进尺的说些什么,贺岩直接起身,说了句还有事就开溜了。 回了东厢房一问张春桃,才知道张春桃要跟着赵嫂子去办年货,也就将自己的打算一说,听说要送年礼,两人倒是忙活起来,将家里存的山货,还有野味什么的一一分好装进背篓里,明儿个就可以直接背走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天还没亮,张春桃就起床烙了鸡蛋葱花饼,刷上她做的豆酱,热气腾腾的,贺岩一口气就吃了十来张才停手。 又灌了两筒热水带着路上喝,夫妻俩背着背篓才出门,赵嫂子已经带着杨宗保过来汇合了。 张春桃这才第一次见到杨宗保,他如今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子却不矮,估摸着有五尺左右,在现代差不多170了,略微有些瘦,可看得出来身体并不弱,精神气极好。 眉目俊朗,带着一股勃勃的英气,脸上带着笑容,一说话露出一口白白净净的牙齿来,皮肤略微有些黝黑,越发显得他牙白。 那笑容里充满了少年的意气风发,灿烂得耀眼,见人也不怯场,恭恭敬敬的上前喊人。 他跟贺岩还算相熟,也是见过贺岩当初没留胡子的模样,这两三年他回来的少,跟贺岩也少碰到,看到贺岩剃了胡子之后的模样,适应良好,口称贺大哥。 又给张春桃见礼,虽然年纪不大,可十分懂得避嫌,都不敢多看张春桃的脸,只喊嫂子。 倒是张春桃,看着这没经历过那场劫难的少年杨宗保脸上青涩灿烂的笑容,一时倒是多看了几眼。 一旁的贺岩有几分吃味了,这自家媳妇连自己刮了胡子露出真容后,都没这么认真长久的看过自己呢。 咋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倒是入眼了?难道自家媳妇如今不喜欢自己这一款,倒是喜欢上杨宗保这种的了? 可自己除了脸略微白些外,那身材,那本事,哪一样不比这小屁孩强些? 因此咳嗽了一声,见张春桃还没回过神来,忍不住又拉了拉她的衣袖。 张春桃这才回过神来,见杨宗保毕竟年轻脸皮薄,被张春桃这样盯着看了半日,也十分不自在,本来笑容灿烂的少年,此刻耳朵发红,侧过身去,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张春桃。 旁边赵嫂子也有几分尴尬。 忙歉意的一笑:“实在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婶子投缘的缘故,我一看宗保兄弟就觉得亲切,像看自家弟弟一样,这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一面又拉着赵嫂子道:“我看婶子就跟看娘家人一般,不如让宗保兄弟喊我姐姐,喊贺大哥姐夫,这样才好呢!” 赵嫂子一听张春桃这话,想起她的身世,倒是多了几分怜惜之意,也知道张春桃如今没个娘家,孤零零的可怜。 这么说,实在是拿自己当亲人呢,心里一软,也就索性顺了张春桃的意,开口道:“我跟你这丫头也确实投缘,看着你就喜欢,心里也拿你当闺女看呢,既然这么着,宗保,你就叫春桃姐姐好了,以后也多个姐姐姐夫疼你呢!” 杨宗保在家也听说了张春桃的身世,本就十分讲义气,最是喜欢打抱不平的人,倒是也觉得张春桃这行事的爽快劲合了他的心意。 加上今日一见张春桃,不知道怎么的,也觉得格外的亲切,看着就觉得面善。 要是以前,他被人这么盯着看,早就甩手跑了,哪里会乖乖的站着不动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被张春桃这么看着,他半点恼意都没有,只觉得心中欢喜。 此刻听了赵嫂子的话,也就爽快干脆的喊了一声姐姐。 张春桃眼睛一热,忙答应了一声,嘴里还说着,既然应了这一句姐姐,也不能叫杨宗保白喊,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等明儿个再补见面礼。 赵嫂子和杨宗保自然推辞不迭。 贺岩心思敏锐,看张春桃这模样,虽然嘴角翘得高高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可眼圈却是红的,声音细致听,还带着一点点颤抖。 顿时心下疑惑,这只是被喊了一声姐姐,就这么激动? 再一想,又觉得自家媳妇儿太命苦了,被人拐卖,张家养父母那般算计,逼得她出族自保。 虽然看着平日里坚强,从来不露出半点软弱之色来,让人以为她毫不在乎这些呢。 可不过外人一声姐姐,就让她红了眼圈,可见媳妇儿心里还是渴望亲情的。 说来还是嫁给自己委屈了她,自家亲娘和妹子还有嫁出去的大姐都是糊涂人,除了给她找麻烦,就是给她气受,半点没有让她感受过亲人的好。 想来也是委屈久了,又碍着自己的面子无处诉苦,所以将这些烦恼都闷在了心里。 此刻倒是被一声姐姐都给勾出来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杨宗保一眼,倒是打了几句岔,将话题岔开了,让赵嫂子和杨宗保走在前头。 他和张春桃落在后头,趁着人不注意,握住了张春桃的手,无声的安抚了一下,心中也暗自有了一个主意。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零八章 套话 “四六,绝对不能再多了。”居天青冷着脸道,“虽然事成之后居某有极大的可能晋升帝尊两层境,但若得此地如此多的灵草妙药,祖兄晋升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这般分配,你绝对不亏!” 祖宏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颔首道“好,就依居兄所言。” 四六,真要算起来,居天青绝对占了点便宜,但他毕竟是梵天圣地的长老,若此番能够晋升到帝尊两层境的话,实力必定暴涨。自己现在卖他个面子,日后也好与之相处。 那边,高雪婷听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开始瓜分利益,而且竟把自己也给计算进去了,不禁气的有些发抖。可她现在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即便愤怒也是无可奈何。 “四六?这怕是有些不妥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祖宏和居天青都是身形狂震,眼露骇然地朝声音来源之处望去,在疗伤的祖宏更是直接站起身来,身边那帝宝万兽印光芒微闪,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此地乃是一处小世界,就隐藏在虚空夹缝之中,若无那两半兽皮开启禁制的话,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到此地,他们能够进来,也是因为那激发了那两张兽皮上的禁制的原因。 可是现在这里竟又多了一个人。 绕是祖宏和居天青身为帝尊境强者,此刻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该不会碰到鬼了吧?两人心中泛起嘀咕。 而另一边,原本一脸绝望的高雪婷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却是忽然娇躯一震,灰蒙蒙的双眸中绽放出奇异的光彩,运足了目力朝一旁望去。 不知什么时候,距离三人十几丈远处,一个青年鬼魅般地出现在那里,一脸笑吟吟的表情,若非他主动开口说话,只怕此地三人没一个能发现。 “什么人!”祖宏大喝一声。 居天青也是紧皱着眉头,神念毫不掩饰地朝杨开身上扫去,待发现他不过也是个帝尊一层境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有什么目的,只要修为不超过自己,居天青就不是太惧怕。 “祖城主,居长老。”杨开笑眯眯地冲两人一拱手,一副大家很熟悉的样子,“久违了。” 祖宏面上表情惊疑不定,认真地打量杨开,却发现来人的面孔极为陌生,自己压根就没见过,忍不住沉声喝问“阁下何人!” 杨开微微一笑,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祖宏不禁气的脑袋发晕,却也知道对方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继续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他神色一动,低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先前居天青和高雪婷两人联手进入此地时,居天青悄悄地留下了一个暗门,正是这个暗门,才让他也得以进入这里,可是杨开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也是利用那个暗门? 不对啊,那暗门破解之法,只有居天青和自己知道,旁人根本不可能知晓,更不要说外面还有居天青的几个亲传弟子守护了。 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那外面的人只怕有些凶多吉少啊。 想到这里,祖宏心头一惊,不着痕迹地朝居天青望了一眼,却发现他一脸淡漠之色,竟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弟子安危所担忧的神情。 “朋友神通了得,竟能找到这里来,本座佩服佩服!”居天青淡淡地望着杨开,口上说着佩服,面上却是半点佩服的意思都没有,他开门见山道“适才朋友说四六分成有些不妥,却不知朋友有何高见。” 杨开懒洋洋道“高见不敢当,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愿闻其详。”居天青沉着脸道。 “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要了,两位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怎样?”杨开眼角含笑地望着两人。 “放肆!”祖宏气坏了,他本以为这个青年是想来分一杯羮,若只如此,捏着鼻子倒也认了,事后再跟他算账不迟,却不想这家伙胃口竟这般大,居然要全收了。 那他辛辛苦苦跟着居天青来此,甚至不惜得罪了一位青阳神殿的长老是为什么。这样的提议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大家都是帝尊一层境,真打起来谁怕谁啊,更何况他与居天青还是一伙的,而杨开不过孤身一人。 居天青也是神色一怒,冷哼道“小朋友口气不小,不嫌吃相太难看了?” 杨开也是脸色一沉,双眸生寒道“老东西说话注意点,惹怒了本少别说本少不懂尊老爱幼。” “好好好。”居天青怒极反笑,“那本座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竟敢这般大言不惭。”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杨开哈哈大笑,轻蔑地望着对方道“居长老,莫说你不认识本少,你那几个弟子可是一见面就戳破了本少的身份啊,连你几个弟子都认识我,你身梵天圣地长老,却装着一副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啧啧,居心叵测啊你。” “嗯?居兄你认得这小子?”祖宏诧异地望着居天青。 被杨开点破,居天青脸色不禁有些难看,沉声道“认得,此子名叫杨开,在碎星海中杀了长昊长贤两人,与我梵天圣地之仇,不共戴天!” “啊?长昊长贤两位圣子死在他手上?”祖宏大惊失色。 碎星海莫名关闭,他也得到了消息,而且也知道梵天圣地这次损失惨重,单是两位圣子的陨落就让梵天圣地元气大伤了,这两位圣子可都是百年不出的修炼天才,被梵天圣地诸多长辈极为看好,是梵天圣地的未来。 却不知在碎星海中出了什么变故,竟没能安全返回。 直到此刻,祖宏才知道那两位圣子竟都是死在这个叫杨开的青年手上。 不过很快,祖宏便意识到一件事,表情古怪道“这小子既然先前进入过碎星海,岂不是说他是才晋升的帝尊境?” “不错,应该是这样了。”居天青微微颔首。 祖宏大笑起来,揶揄地望着杨开道“小子,你的勇气让人佩服,才刚刚晋升帝尊境就敢在本城主和居长老面前大呼小叫,可惜……你智商有限啊。” 才刚刚晋升,理当赶紧闭关巩固自身境界才是,万一境界不稳,极有可能跌落帝尊,这小子不但不去闭关,竟还到处乱跑,也不知道他家长辈怎么教导他的。 一瞬间,在祖宏眼中,杨开就成了一个小人得志,猖狂无限的无知小辈,先前的惊疑一扫而空,一副完全不把杨开放在眼中的神态。 杨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望着居天青道“居长老,有件事我要跟你澄清一下。” “什么?”居天青冷着脸道。 杨开笑眯眯地道“你说长昊死在我手上,我没意见,人确实是我杀的,但是长贤的死可就不关我的事了,而且……长贤临死之前可是求我杀了长昊,为他报仇雪恨的,哎呀呀,也不知道这两位圣子之间闹出了什么矛盾纠葛,竟要生死相见,我这人心肠软的很,一个人死前的愿望,我当然要满足了,所以就替长贤杀了长昊,也好让他死也瞑目。” “你放屁!”居天青大怒,“长昊长贤两人亲密无间,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长贤怎会让你杀了长昊?” 杨开冷哼道“爱信不信。” 居天青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愤怒,冷声道“你既然进了此地,那本座在外面的几个不成器的弟子……” “不知道,恐怕都死了吧。”杨开咧嘴一笑。 对张若惜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便真的打不过,依靠那凤彩霞衣,张若惜也不会受伤,可若是将她血脉中隐藏的恐怖力量逼迫出来,居天青那几个弟子就有罪受了。 一句话,居天青那几个弟子,凶多吉少。 “好!两位圣子死在你手上,本座的几个弟子也死在你手上,今日你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就休想再离开此地!” 居天青勃然大怒,浑身涌起杀气,说话间,他一催帝元,浓郁的帝意轰然弥漫开来,这小世界内残破的天地法则都不禁嗡鸣作响,手上那星象焚海刀轻轻一震,便荡起耀眼刀芒,刺眼夺目。 祖宏更是直接,眼见杨开与居天青一言不合,知道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他仗着自己与居天青联手,所以压根就没把杨开放在眼中。 更何况,杨开看起来如此年轻,而且还是个才晋升的帝尊境,有何惧之? 这段时间以来,不少后起之秀都在碎星海中得到了机缘,突破帝尊,成就帝位。 可这些新晋的帝尊境哪能与自己这样的老牌强者比拟?再回去修炼十年还差不多。 帝元涌动时,祖宏那万兽印中传来一阵阵咆哮之声,充斥着小世界,紧接着,一道道流光从万兽印中奔腾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妖兽。 那些妖兽个个气息浓郁,最起码也有十一阶初期的程度。 随着帝元的灌入,那些妖兽竟是连绵不绝地从万兽印中激射出去,轰隆隆地朝杨开碾压过去。 。阅址 第三百零九章 送年礼 玄冥盾最多拦住这四把飞剑一刻钟! 一刻钟之内,如果再不能分出胜负,那么陈飞就已经输了,必然会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陈飞和刘千秋心头都通透,立时杀在了一起。 华山之上,这刀光剑影,凶险万分,几乎是嗅都能嗅的出来了。 刘千秋冷笑一声,不慌不忙,手上捏着剑诀,以杖剑来迎陈飞,但只是一个照面,陈飞身上就再次多出了几个血洞来。 鲜血不断的汩汩流下。 陈飞眼神凝重,纹丝不动,刘千秋的剑术远远在自己之上,这是陈飞早就有心理预期的,但是怎么拿下这个刘千秋,才是关键。 陈飞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了! “这就是你的水平吗?” 刘千秋冷冷的道,从陈飞直刺而来的十几道剑光里,一剑挑破陈飞的破绽。 再一剑,直奔陈飞咽喉而去,刘千秋的眼神冷到了极点。 “就是这了!!” 陈飞心头一凝。 从头到尾,陈飞就没有想过要正面取胜,要对付这样的刘千秋,陈飞的胜算实在是太低了!这是一个成名已久的顶尖宗师。 而陈飞才多少实力?以六等想要斩杀七等,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手上的剑刃一松,只是狠狠的和刘千秋的剑刃一碰。 接着,沛然大力传来,两人的手掌都是齐齐一麻,接着,荆轲剑和杖剑都一起齐齐飞了出去! 杖剑一飞出去,嗡的一声,查在了一块黑色的石头上。 刘千秋一惊,但还算镇定,但陈飞已经大步而前了,五指抬起,向着这个刘千秋狠狠攥下,心头低低的嘶吼了一声,“血种术!”这是陈飞唯一的搏杀之术。 身躯里,恐怖的血脉之力,一下汹涌而出,涌动到了五指之间,陈飞向着这个刘千秋的脖颈就狠狠一攥而去! 一股莫名的恐怖吸引力,就从陈飞的这个掌心爆发了! 五指张开,狠狠攥下! “血种术!??” 感受到这个熟悉的气息,刘千秋心头大骇,脸上几乎是闪过了一抹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学的会这个血种术的?……这个贱人!” 刘千秋几乎一下就想到是谁做的。 刘千秋这一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就向着飞了过来,接着,陈飞,一把就攥进了他的脖子里。 五指插入他的脖颈! 汩汩的鲜血,直入陈飞的身躯里! 得手了! 陈飞心头猛的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但刘千秋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在这一刻,刘千秋发狠,也是跟着抬起了手,向着陈飞的脖子也抓了过来,噗嗤一声,竟是也一下刺进了陈飞的脖子里! 一股一模一样熟悉的味道,也从刘千秋的手掌之中传来! 陈飞心头一惊……,也是血种术! 汩汩。 汩汩。 两人就以这么一个诡异的姿势纠缠在了一起,陈飞和刘千秋互相掐死了彼此的脖子,鲜血不断的从彼此的手指之间,流入对方的身躯里。 于是,一时之间,两人谁也分不开谁。 “额,额……” 陈飞和刘千秋齐齐怒目圆睁,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只是这会太晚了,血种术一旦发动,对方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躯,于是,这会两个人齐齐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就这样你攥着我的脖子,我攥着你的脖子,彼此疯狂的汲取着对方身躯里的血液。 换个人,恐怕一方就要死了! 但越是这样,双方却维持了一个古怪的动态平衡。 血液从我的身躯里,流入到他的身躯里,而他的血液,也从他的身躯里流入到陈飞的身躯里。 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就是这么僵持了下来,谁也动弹不了。 并且,两人在血种术的引力之下,齐齐双脚悬空,浮起,漂浮到了离地部分的半空中,看上去一时是诡异到了极点。 陈飞和刘千秋的脖子和额头上,都是齐齐青筋可怖的暴起,看的出来,两人的状态都十分的差,痛苦到了极点。 “嗬嗬,嗬嗬。” 刘千秋在笑,盯着陈飞的身后,一直的看,被刘千秋这么看着,陈飞的心一阵不住的往下沉去。 盒中道剑,还有玄冥盾! 这样僵持下去,玄冥盾一破碎,陈飞必死无疑! 陈飞开始有些着急了起来,但这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已经彼此无法控制住自己了,只能就这么硬生生的漂浮在半空中了。 。阅址 第三百一十章 栗子 出了吴富勇家的大门,又走出老远,张春桃才小声的问:“你跟这新上任的保长那件事后,还一直有联系?我看他倒是跟你相熟的样子?” 贺岩自然不会瞒着张春桃,也小声告诉她,原来自从那次他们联手吴富勇,将吴富贵给扳倒后,他本来是想着以后少来往的。 可估摸着吴富勇从哪里打听到了,他是贺林的侄子,那自然另眼相看,还说要给贺岩安排个保甲的位置呢。 不过都被贺岩拒绝了,以来有贺林这个举人的名头在前头顶着,整个石桥镇有眼睛的都不会没事去惹他,他何苦掺和到这里头去? 吴富勇这是新官上任,为人以后会如何还不确定,可吴富贵以前当保长的时候是什么样,他手下那些保甲在十里八乡也不怎么受待见。 他又不缺保甲那点子饷银,也不担心有人借机欺辱贺家,自然没必要白填名声在里头。 更何况,这吴富勇是什么人他如今还不太清楚,他都表明态度最好少来往了,还主动跟贺岩示好,婚礼也随了礼。 这要是说吴富勇真看中了贺岩这个人,要跟他交个朋友,贺岩是不相信的,他若不是有贺林那样一个大伯,放在十里八乡,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民罢了,有什么值得让吴富勇看中的? 估摸着吴富勇是想借着贺岩,跟贺林搭上关系吧? 这都是贺岩的揣测,虽然不太想跟吴富勇结交,可也不好得罪。 所以这次送年礼,都送到镇上了,不给吴家也说不出去。 张春桃这才明白,趁着这巷子里没人,将吴富勇给的见面礼拿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两个笔锭如意的小银锞子,个头不大,看着轻巧,倒不是镇上的手艺。 这分量一个约一两重,两个就有二两重,在石桥镇算是极为厚重的见面礼了,和这手心里的银锭子一比,他们送的那点子年礼实在是不算什么了。 不过贺岩也只看了一眼,并没太放在心上,只让张春桃收起来。 看看天色,此刻已经不早了,集市上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了,等他们俩赶去,也没太多挑拣的余地了。 两人也并不着急买,这次错过了,再隔上十天,还有一个大集,到时候再买就是了。 不过好歹来都来了,还是在集市逛了一圈,也看中了几样东西,都是庄户人家自家的,挑选出最好的来卖,换点钱回去。 因着此刻人都不多了,要买的要卖的也差不多都要散场了,剩下的要么是东西价格不对没卖出去的;要么是人来的太迟了,没赶上人多的时候;也有是东西背来的太多了,一时没卖完的。 不过这些人因为心里着急,见张春桃和贺岩逛过来,要买东西的模样,只要问价格,就都自己先压低了一些,想着快点卖完脱手好回家去。 张春桃倒是看中了一家卖栗子的,是本地的那种锥栗,个子不大,可是这种栗子晒干后,生吃脆甜,放得越久越甜。 也可以没事丢两个到灶膛或者炉子边上烤熟,那是软糯沙甜,越吃越香。 这种栗子炖鸡,那更是一绝,鸡肉吸收了板栗的甜,板栗吸收了鸡肉的鲜,又滋补又好吃,那板栗比鸡肉还好吃些。 这家栗子颗颗饱满,看不到半个虫眼,一看就是细心挑选过的。卖锥栗的是一个年岁有些大的汉子,面容憨厚,面前就摆着这小半筐的栗子,看到张春桃来问,搓了搓手,才小心翼翼地道:“这栗子一斤八个大钱,你们要是全包圆了,还能便宜点。” 又怕张春桃和贺岩嫌贵,忙忙的解释道:“这栗子都是我进山摘得,最好的那颗树上的,比其他树上的栗子都好吃些,个头也大些。而且我这都是晒干后,又放在屋里阴凉了一个月,甜得很!在家都挑了好几遍了,保管一个虫眼都没有——” 张春桃捡过两颗掂量了一下,知道这汉子没说假话,也就点头:“要是我都要了,多少钱一斤?” 那汉子喜出望外,没想到一半天都没卖出去的栗子,居然此刻真有人全包圆了,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就七个大钱,不能再便宜了——” 虽然价格确实有些贵,可张春桃如今手头不差钱,这栗子又是好东西,自然舍得买。 让那汉子称了称,差不多有七斤半,只要了五十个大钱。 张春桃也十分爽快的付了钱,贺岩就十分自觉地将那栗子倒入自己的背篓里背了起来。 旁边的人看着那汉子居然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将那栗子都给卖完了,看着张春桃和贺岩的眼神,那立刻就跟看财神一样,都围了上来,推销自家的好东西。 张春桃又买了一家自己上山采摘的花椒,差不多有二三两,还买了一点生花生,一点黄豆,再加上了半斤生的葵花子。 这些坚果买回家去,也是预备着过年。 张春桃还记得当初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好心的同学家过过年,提前好几天,同学的妈妈就开始做米子糖,花生糖,芝麻糖,黄豆糖,炒花生,炒瓜子之类的。 还做麻花,绞花,炸红薯片,虾片之类的零嘴,给孩子们过年吃,也用来招待客人。 那一次过年,这么些年过去了,张春桃还记忆犹新,虽然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什么都可以买到了。 可在张春桃的记忆中,还是只有这一年的春节,让她真正感受到了过年的快乐。 如今她手里有钱,贺岩又不会拦着她,也是她再一次身边有人陪着过年,不是寄人篱下,而是自己的家,自然要好好的准备准备。 贺岩就如同张春桃所想的,不仅没拦着张春桃,在后头任劳任怨的将买下来的一样样东西都包好放在背篓里,见张春桃似乎买完了,他还生怕张春桃没买过瘾:“要不再看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张春桃一拉贺岩:“看看天色,马家伯母还等着咱们吃饭呢,可不能再耽误了。” 两人这才背着买的这些东西,往马家走去。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养颜膏 马母今日大展身手,也是诚心待客,做了五六道菜,里头有肉,有鱼,还有半只晒得半干的风干鸡,再配上炒鸡蛋,还炒了一个白菜,一个嫩生生的菠菜,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就这菜式,跟过年也差不了什么了。 马远志早就在药馆门口等着,看到贺岩和张春桃背着背篓走近,忙上前接过了背篓,将人往后院里头引。 张春桃是第一次进马家后院,之前虽然有打交道,都是在前头药馆大堂里,银货两讫。 这后院和前面,穿过一道走廊,然后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虽然不大,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栽着两棵桂花树,虽然此刻无花,但是绿油油的叶子,在冬日里也让人看到就舒服。 后院就是普通的民间小,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在两旁,还有耳房,灶屋之类的。 马大夫和马母在正屋里等着,正屋里虽然没有炕,可隔间里有炕,还放了一个火盆,一进去,顿时浑身一暖。 大家彼此见过礼,客套寒暄了两句,就被请入了席。 马母的手艺还不赖,那只半干被蒸熟切块端上来的风干鸡尤其别有风味,张春桃吃了一块后赞不绝口,忍不住就请教马母是如何做出来的。 马母见张春桃是真心讨教,也不藏私,笑眯眯的就将诀窍一一都告诉了她。 张春桃也投桃报李将如何做豆瓣酱的方子也告诉了马母,两人在一旁交流厨艺心得,颇为投机。 桌上的三个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说些今年收入年成的话,马远志在一旁听得抓心挠肝,先前不是说好了,今天就跟贺家商量两人年后婚事的么? 聘礼怎么下?贺家那边有没有其他的要求?马家这边是如何安排的,都要跟贺家通个气啊? 怎么这都酒喝了半天了,自己亲爹还不提? 要不是有亲爹和亲娘在桌上镇着,马远志恨不得自己就开口了。 还好马大夫不是那不靠谱的人,又喝了一口酒,才慢慢开口说起年后的婚事来。 马家是厚道知礼的人家,聘礼也都是中规中矩,毕竟马远志上头几个兄长娶妻,这聘礼都成了规矩了,几个儿子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多谁少的事。 至于新房,马家这边早就安排好了,就在东厢房,已经粉刷修葺过了,如今正散着味道,等年后成亲的时候住就正正好了。 贺岩其实从内心来说,真不想跟马家谈这个,他是深知孟氏最偏疼贺娟,就怕她到时候挑毛病。 可如今他是贺家唯一的男人,马家自然是要跟他商量这个,而不会去找孟氏商量,那成个什么体统? 而且贺岩听着马家这安排也确实周到,并没有怠慢的意思,也就不为难人,只点头说有马大夫和马母安排,自然是没有不妥帖不放心的。 这话说到了马大夫和马母的心坎上,两人一贯为人做事都讲究礼节周到,前头几个儿子娶媳妇,基本都是顺顺利利的。 这最后一个小儿子娶媳妇,还是将来要住在一起,指望他们养老的,自然更是想要周到齐全。 听贺岩这么一说,两人都放下心来,饭桌上的气氛更舒坦了。 还好贺岩和马大夫都不是贪杯的人,马大夫下午还要接诊,贺岩还要赶路,因此都十分有节制,不过三杯,两人就都放下酒杯,开始吃饭。 吃完饭,一家三口将贺岩和张春桃送出门,马大夫夫妻先进去了,马远志走了两步,张春桃才想起来贺娟的交代,忙跟马远志说了。 马远志早有准备,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来,打开一看,里头两个小瓷盒子,捡出一个来递给张春桃:“嫂子,这是咱们药馆的养颜膏,这有两个,烦恼你带一个回去给娟儿妹妹,还有一个,算是我给嫂子的谢礼!” 原来这养颜膏是马远志的哥哥,在县城开药铺的那个,见县城的女子爱美,冬天却没有涂抹在脸上,防止皮肤皲裂的护肤品。 他身在马家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懂些药理的,就从那烫伤膏,冻疮膏上,得出了灵感,自己捣鼓了些日子,没捣鼓出个名堂来。 回来求马大夫帮忙,马大夫毕竟医术精湛,又听说这个赚钱,一时也心动了,毕竟靠着他在镇上这药馆的收入也勉强就能一家三口度日,最大的收入也就是那些伤药。 若是能制出这护脸的药膏来,赚些银钱,倒是能贴补家用,毕竟还有一个儿子没成亲呢。 潜心研究了些时日,倒是真折腾出一款药膏来,冬天涂上,脸颊和手都不会被寒风吹得泛红皲裂,里头加入些药材,倒是还能美白。 这药膏被马大夫那个在县城开药铺的儿子,叫马枳实的,取名叫养颜膏,在县城卖得极为火爆,这赚了钱也是马大夫和马枳实四六分账。 镇上杏林药馆这边,也有些存货不多,也就镇上比较富裕的几家女眷买来用,因为价格不便宜,一般人家女眷还真买不起。 贺娟也是马远志帮着马大夫制作这养颜膏,私下用药材多做了几盒送与她用,当然马大夫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自己儿子送给未来的儿媳妇用,他还能说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张春桃自然不肯白要,贺岩也不会让别的男人给自己媳妇送这个,就算是亲戚也不行。 不过他大约也见过贺娟用过,这两年的冬日,贺娟都嚷嚷说这个东西好用,用了后皮肤也不干不裂口了。 既然被贺娟那个臭美的丫头都夸好,应该是个好东西,好像也听她嘀咕过两句,说这养颜膏可贵,一小罐就要二三十个大钱呢。 贺岩先是内疚,自己到底还是不够细心,先前咋没想起这事来,倒是让媳妇白受冻了。 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大约四五十个,塞给了马远志,再将剩下的一盒也抢了过来,“这两盒我买给你嫂子了,你看钱够不够?” 马远志苦笑,“大哥,你都买给嫂子了,我拿啥送给娟儿妹妹啊?” 贺岩才不管:“你家卖这个的,我这是找你家买,你回去取去不就是了?” 马远志没法子,只得回药馆又取了两盒回来,然后又塞回来十几个大钱:“这两盒是我家卖的,二十文一盒,这是多的钱,那两盒是我送给娟儿妹妹的。” 贺岩接过了两盒养颜膏和钱,还不忘记叮嘱马远志一句:“这东西以后给你嫂子留上两盒,过一段时日我再来买。” 说着拉起张春桃自去了。 马远志摇摇头,回到药馆里,马母还在夸贺岩和张春桃呢:“我看他们两个都是懂事又明理的好孩子,又大方又展样,还不占人便宜,这品格才叫人喜欢呢。” 见马远志回来,叹口气,意有所指:“就是不知道咱们那未来的小儿媳妇,不知道学到她哥哥嫂子几成,我也不奢望,只盼着她能有她嫂子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实在太气人了 这话马远志没法接,就算他再喜欢贺娟,滤镜开十级,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贺娟有张春桃能干会做人。 只得嘿嘿傻笑着想蒙混过去。 马母看着自家儿子这平日里精明,偏生就在贺娟这里,就跟失了智一般的模样就来气,白了马远志一眼,气呼呼的回后院去了。 马大夫也摇摇头,回前面坐诊去了,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被马母天天念叨久了,加上也不是没听到些风言风语的,马大夫也有些不太满意。 只不过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当初是贺桥还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婚事,不能因为贺桥去世,他们家就反悔不认。 更何况自家儿子看来极为心悦贺家那丫头,他们做爹娘的,还能如何?真跟孩子拗着来吗? 大不了等成亲了,让自家老婆子多调教调教那贺家丫头也就是了。 马家人的心思,贺岩和张春桃自然不知道,两人从马家出来,也没立刻就回去。 而是先去那镇上的小院子里,将张春桃当初做的豆酱和豆瓣酱又搬了两坛子回杨家村去。 成亲那日带过去的酱被贺娟和孟氏送人后,贺岩抽空来这院子里又带了一坛子回去,因着腌制腊肉,灌香肠之类的需要添加一些,用得快。 眼看就要过年了,自然要多准备些,索性趁着这次赶集的时候,一并带回去,顺便也看看这镇上的院子,看有没有要修整的地方。 两人检查了一番院子,取了两坛子酱,就往镇外路口赶。 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赵嫂子和杨宗保正在一块大石头后躲风,正在说着什么,看到两人过来,杨宗保见张春桃手里拎着一个坛子,忙上前来接。 张春桃本来就不好意思,让赵嫂子和杨宗保等,再看杨宗保背上还背着背篓,里头也装着不少东西呢,虽然看着个子高高大大的,到底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呢。 因此直摆手拒绝,又是道歉,说来晚了,问赵嫂子母子俩是不是等了一会子了。 赵嫂子笑盈盈的道:“我估摸着你们要多呆上一会子,也就多逛了一会子,难得今儿个还在镇上酒楼吃了一碗面,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发。跟你们也是前后脚的功夫,不信你摸我的手,都还是热乎的呢。” 张春桃还真握了一下赵嫂子的手,果然是热乎乎的,再看两人的脸色,也是红润的,不是那种被风吹久了发青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一边问赵嫂子都买了些啥好东西,一边赶路。 赵嫂子他们母子出了药馆,倒是正赶上集市热闹的时候,东西也多,差不多要准备的年货都备齐了。 什么盐巴,什么红糖,还有几样调料,还买了几样晒干的野味和几样干果点心,也是装了半背篓。 听说张春桃买了栗子、花生之类的干果,说是要自己炒来吃,又听说张春桃还打算自己生麦芽,做麦芽糖,然后做花生糖和黄豆糖之类的,顿时来了兴趣。 赵嫂子不是本地人,她也是早年嫁给杨大春后,跟着四处跑,逢年过节的这些东西,她都是买现成的,自己还真不会做。 听说张春桃会,那自然要见识见识,两人言语间,很快就约定好了,等张春桃的麦芽糖熬好,她就过来帮忙,顺便让张春桃帮忙也做几样尝尝。 前头两个人说得热闹,后头的贺岩和杨宗保听得只咽口水,两人虽然都是爷们,可一个年纪不大,一个家中亲娘不给力,从来没有吃过自家做的这些吃食。 都衷心期盼起来。 说说笑笑的,走山路自然就不觉得累,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村子里,赵嫂子临分手拉着张春桃不妨,请贺岩夫妻俩明日到他们家去吃饭去,等两人答应了,才肯放手。 回到贺家,贺娟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多时,看到两人回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张春桃也不多话,掏出马远志给贺娟私底下留的两盒子养颜膏递过去。 贺娟眼珠子一转,看到张春桃那手挡着的似乎还有两个盒子,忍不住就问了:“那是什么?怎么看着也像是养颜膏?” 张春桃一听贺娟说话这语气,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当下微微一笑,将那剩下的两个盒子拿在手里,故意用十分绿茶的语气道:“你说这个啊?这是你大哥给我买的!说是听小妹你说这个养颜膏效果不错,看到小妹你有,怎么都要也给我买,还说一盒不够,非要买两盒呢!” “我都说你大哥了,这养颜膏这么贵,哪里用得着两盒。可你大哥说了,只要效果好,只要我喜欢,尽管用,抹脸也好,涂手也罢,抹脚丫子都没问题,用完了他再买就是了。” “唉,我也很烦恼啊,这两盒子,也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去呢?不过到底是你大哥说了,我以后还得用起来,才对得起你大哥的这片心啊,小妹你说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脸上还摆出一副,哎呀,我相公太疼我了,我也没办法,只能接受呗的表情。 看着贺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以前贺岩哪里知道这些,她这个做妹子的用这个擦脸的时候,但是他这个亲大哥是咋说的? 说什么丑人多作怪,相貌是天生的,难不成能涂抹这个膏子就能变美不成?真要想变漂亮,别指望这膏子啊,直接回炉重造恐怕更靠谱些。 如此直男的回答,当时差点没把贺娟送走。 今儿个这娶了媳妇了,倒是心疼媳妇了,说出这样大方的话来?呸!实在是太气人了。 气得贺娟都懒得去偷看贺岩和张春桃那背着的背篓里有什么东西了。 见时候不早了,张春桃随便做了个清汤面,烫了一点菠菜摆在上头,又将带回来的酱开了一坛子,拌着面条吃。 虽然简陋了些,可菠菜清甜,豆酱也别有一番风味,两人随便垫饱了肚子,天就黑了,点着油灯勉强是洗漱完了,各自回房去了。 张春桃这一路回来,心里已经想过了,给杨宗保的见面礼肯定不能简薄了。 别的没有,那当初的小棉袄里不是还有几片金叶子吗?这本是顾家之物,送给杨宗保也算是正好。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金叶子 因此,进屋后就去旁边放嫁妆的屋里,翻箱倒柜的将那个放着小棉袄的箱子给找了出来。 小棉袄被包得整整齐齐的,之前被放在太阳下晒过好几天,如今拿出来,也没有一点异味。 贺岩见张春桃在隔壁屋里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动静倒是挺大,过来一看,就看到张春桃抱着那件小棉袄发呆。 见贺岩进来,张春桃不好意思的冲他一笑,起身要将那些箱子柜子还原。 被贺岩拦住了,让她就在一旁站着,自己上前三两下就将柜子和箱子放回了原处,夫妻俩回到这边睡觉的屋里。 贺岩正要问张春桃,怎么突然拿出这么一件小棉袄来?再细看这大小款式,突然就明白了,这只怕是当时媳妇儿被张家人捡到的时候身上穿着的那一身衣服了。 估摸着今天被杨宗保一句姐姐,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了,正想着怎么安慰一下呢。 那边张春桃找出了剪刀,就要将棉袄剪开,贺岩在一旁吓了一跳,一把抢过剪刀放得远远的:“媳妇儿,你好端端的,把它剪了做啥?” “我知道,媳妇儿你今天看到杨家兄弟,听到他喊你姐姐,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了是不是?可你也别将这东西给剪坏了啊!好歹留着做个纪念不是?” “媳妇儿,你别难过,如今你有我疼你呢!要真想有个兄弟姐妹啥的,我路上也都琢磨好了,明儿个赵婶子不是请咱们去吃饭吗?我厚着脸皮去跟婶子和大春叔说,要不你跟他们结个干亲,你认大春叔和婶子做干爹干娘,让宗保兄弟做你干弟弟,以后就拿他们当娘家来往,你看行不?” 张春桃听了这话,倒是愣住了,她没想到贺岩居然为她考虑了这么多,一时倒是心里头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好半日才道:“可,可那大春叔和婶子会乐意吗?虽然婶子跟我关系不错,可到底我这出族的名声——” 贺岩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你放心,我好歹在村里还有几分薄面,不看别的,只看我那大伯的面子,只要我开口,乐意跟你结干亲的人就不会少。再者大春树和婶子都不是那轻狂的人,他家只有宗保兄弟一个孩子,虽然也姓杨,可当初大春叔出去多年,他那一房的兄弟亲戚如今也没剩下几个了。” “剩下的那几个,也都不成个样子,将来宗保兄弟连个能帮忙扶持他的人都没有。其他虽然还有族里的那些人,可人有远近亲疏,真有个什么事情,肯定顾着更亲的,等轮到宗保兄弟,估计着黄花菜都凉了。” “咱们家别的不说,这些年实靠着大伯的名头得了不少好处,这十里八乡看在这个的份上,也给我这个面子。若是他们家真跟你结了干亲,那咱们两家就是亲家,那宗保兄弟就是我小舅子,真有个什么事,我们能不看顾着点?” “大春叔和婶子都是聪明人,我估摸着他们也早有交好的意思,不然赵婶子能跟你格外投缘?估摸着也是想结个善缘,不图别的,图将来真有个什么,咱们顺手的人情拉一把,也就值了。” “而且这一路,我看着宗保兄弟其实也是个好的,性子爽朗,心思清正,大春叔和婶子两人在村里名声也不赖,能结这个干亲,倒是个两全齐美的事。咱们住得近,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娘又出妖蛾子的时候,也能有人压一压她,给你做主撑腰!” 贺岩娓娓道来,真是为了张春桃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 张春桃忍不住心中感动,眼含秋水,抱着贺岩就啃了一口:“你对我真好——” 媳妇儿主动投怀送报,贺岩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抱着媳妇不撒手:“你是我媳妇儿,是我将来的娃他娘,咱们俩要过一辈子,将来死了还要埋在一起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说着那手就不安分的顺着腰间衣服的缝隙,往里头摸索了进去。 张春桃瞪贺岩一眼,抱着他又啃了一口,这才推开贺岩:“你先别急,我还有正事要说呢。” 贺岩本来蠢蠢欲动的心和手,在张春桃的正色下,只得收了起来,勉强道:“什么正事?” 张春桃捞起放在旁边的小棉袄晃了晃,“把剪刀给我——” 贺岩糊涂了,这不是都说开了么,咋还跟这小棉袄过不去呢? 不过看张春桃的模样,倒也不像是有什么事,也就小心的将剪刀递过去,还不忘记叮嘱两句:“仔细手,要不,我来?” 张春桃白贺岩一眼,让他把油灯端过来些,就着油灯的光,从棉袄里头,顺着线剪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准备将里头的棉花掏出来。 剪开后才发现,原来这里头的棉花外头还包着一层纱,而且这纱还用线细细的裹着棉花缝出了一个个菱形的格子,将棉花都固定在了一个个小格子里头。 难怪这小金叶子在里头,洗过几次都没被发现呢。 张春桃也不由得感叹当初缝制这个小棉袄人的巧思了。 毕竟是当初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张春桃也不好粗鲁的将这小棉袄剪成几大块,只得细心的将那纱和线都挑开。 好半日了,才挑开了一个格子,将里头的棉花掏了出来,捏了捏,在棉花中间扒拉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金叶子来。 贺岩本来给张春桃举着油灯,看着张春桃从棉花来掏出一片金叶子,顿时也傻眼了:“这,这是?” 张春桃拿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让他别说话。 贺岩也就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只看着张春桃手下动作。 挑开了第一个格子后,剩下的就简单多了,再者这棉袄本就不大,也怕缝制太多了被发现,只在后背,腋下,前胸这里的格子里有金叶子。 最后全部拆完,总共从里头拆出来十片金叶子,还有两张银票。 银票外头被一层蜡油包裹着,外头还有一层油纸,虽然经历过这么些年,也成下水几次,倒是没怎么破损,不过那油纸已经破了,蜡油也被揉掉了许多。 若是再洗上几次,恐怕这银票就要被水打湿晕染不成样子了。 难怪当初张秋菊拆开这棉袄的时候,只说里头两张花花绿绿的纸,看不出来是什么,随手就丢到灶膛里烧了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上等的软饭 将金叶子放到一边,把银票拿过来,因为上头的蜡油被揉掉了,糊在了上面,倒是看不太清楚。 张春桃小心的拿指甲慢慢的将上头的蜡油刮开,一旁的贺岩看着不是个事,放下灯出去,没一会进来,带进来两块薄薄的竹篾片。 有了趁手的工具,两人一人刮一张银票,没多大一会,倒是将上头的蜡油刮干净,露出上面的票面金额来。 张春桃心里还忍不住暗暗吐槽,这倒是有点像现代社会的刮刮乐了,就是不知道中个啥奖励! 赫等到看清楚上面的金额后,张春桃和贺岩都傻眼了,赫然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张春桃没想到这原身的便宜大伯,居然这么大手笔?不过再多的银钱,也掩盖不了他黑心黑肝将自己的亲侄女让人抱走,遗弃他乡的罪孽。 这么着,再算上那十来片的金叶子,简直是一夜暴富啊! 贺岩看着张春桃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他再傻也能想得到,这身衣裳是媳妇儿当初被捡到的时候穿的衣裳,这衣裳用料不说,光这金叶子和这银票,就知道媳妇儿恐怕出身不凡,说不好就是哪家的大家千金落了难。 一时都是满心的心疼,好端端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是被拍花子的拐走的,还是被家族阴私连累了,居然流落到这山村里,遇上张家那样的养父母,差点毁了一辈子。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看着这金叶子和银票发呆。 好半日,贺岩才哑着嗓子开口:“所以,媳妇儿,咱们这是发财了?” 张春桃先前发呆,是在心里估算着这两百两银票,加上这金叶子,换算成现代的货币,值多少钱? 估算了半日,一文钱相当于现代一块钱,一吊钱一千文,相当于一两银子,实际上若真是银锭子,差不多能兑换到一千一二百文大钱,相当于一千二百块钱。 这么算,两百两就能兑换二十四万?再加上这金叶子,看成色这金叶子金黄带赤,乃是纯度最高的赤金,更不用说这金叶子真的是做工精美,栩栩如生,估摸着十来片,也能值个不少钱吧? 这可比贺岩交过来的家底,和自己攒的钱多多了。 如今这十里八乡都庄户人家,能混个温饱,一年能存下几两银子,那就是日子相当不错了,大部分人还只是能勉强一家子不饿死,到了年底,不知道有多少饥荒要打。 像贺家这样,背靠着举人,免了赋税徭役,家里有田,还有额外收入的,这些年也没存下来这么多。 也许二百银子在县城连个大些的院子都买不上,可在这乡村里,那就是极有钱了,起码吃喝不愁了。 因此听了贺岩说发财了,倒是乐了,再看贺岩还有些懵圈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忍不住就拿手去抬贺岩的下巴,故意做出一副轻佻的模样来:“看到没?现在知道你媳妇是有钱人了吧?以后乖乖听话,我养你呀!” 贺岩露出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来,显然是被自家媳妇这话给雷到了。 不过好歹这新婚一个月,也知道了些自家媳妇儿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尤其是四下没有人,只有他们俩的时候,总是会做些异于常人的举动,比如调戏自己,比如说些羞耻的话,比如抱着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时日久了,他也慢慢习惯了,知道张春桃这是和自己耍花腔玩呢,从内心来说,他是极乐意跟自家媳妇这样说笑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被张春桃调戏得满脸通红,渐渐的如今倒是接受良好,还能反馈配合一下演出了。 当下眼睛一闭,做出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来,嘴里还说着:“那还请娘子多怜惜则个——” 张春桃被贺岩这么配合,再看他往炕上一躺,衣服还特意扯开,十分有心机的半遮半露出她往日最爱摸的腹肌来,顿时手指头就有些痒痒。 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小郎君长得如此貌美,不知道牙口如何?我家有一碗上等的软饭,不知道小郎君要不要吃呀?” 说着那手就有了自我意识到摸到了贺岩的腹肌上去了。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被反压到了炕上,贺岩热气腾腾的压了上来:“一碗怎么够,你郎君肚腹大,起码得三碗吧——” 张春桃一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卖山药的梗来,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然后就被堵住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 一番胡天胡地之后,两人才躺在一个被窝里,懒洋洋的说起这金叶子和银票的事情来。 对于贺岩来说,这些都是张春桃那不知名的家人留给她的,自然是她的嫁妆,因此他态度和明确:“这都是好东西,你且好生收着,以后留给咱们的孩子就是了。” 一面又叮嘱她:“别的也就罢了,这金叶子你可千万别让娘看到,到时候她胡搅蛮缠的跟你闹,也添烦恼。” 张春桃点点头,倒是才想起来,她要跟贺岩说的正事:“我是这么想的,若真是能跟大春叔家认个干亲,我就拿一片金叶子给宗保兄弟做个见面礼,好歹也是我一片心意。剩下的这几片,咱们先收着。” 贺岩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计议已定,张春桃也有些累了,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身后贺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确定:“媳妇儿,看这些好东西,我猜着你只怕本来的身世不简单,说不得还是哪家的大小姐,只是时运不济才沦落到这山村里。” “你又这么能干,嫁给我着实委屈你了,若是有一天你能找到你亲生爹娘——”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可两人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里的担心。 张春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贺岩有这样的担心是正常的,只是那顾家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她也没打算认回顾家去。 至于杨宗保,她只想着帮他避开那生死劫就好,至于有没有机缘认回顾家,她已经将金叶子都要送给杨宗保了,若他真跟贺家有缘,自然会被贺家找到相认,若是无缘,那也怪不得别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顾家如今估摸着那糊涂的顾家老爷子还没死,连给自己被走丢的女儿和所谓早夭的儿子连个公平都没本事讨回来,顾家还乱得很,她可不想掺和,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更何况,她怎么去认亲,跑到顾家去,大咧咧的说,我是你们走丢的闺女?我身边还有一个认的干弟弟,那就是我亲弟弟,是你亲儿子? 开什么玩笑!那是试试就逝世的节奏好吗? 顾家这样的大家族,对于家族血脉能轻易认下?再说了,估算着时间,如今顾家还以为杨宗保早夭了呢,从哪里能冒出个亲儿子来? 更何况当初原身被抱走的时候,才三岁多,能记得什么事?就算记得,前些年怎么不回去认亲?要拖到十几年后? 就算她能勉强解释自己就是记事早,那杨宗保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认定杨宗保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再说了,两个孩子一个被抱走,一个被夭折,这得多么巧合,就认了干亲?又多么巧合,要认祖归宗? 顾家那种满身都是心眼子的人家,能不多想? 巧合多了,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有人要利用她们姐弟对付顾家! 有了这样的定论,张春桃和杨宗保在顾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还不如逍遥自在的在这小山村里过日子呢,除了生活清苦些,可比在大宅门里强多了。 张春桃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除了孟氏和贺娟惹人烦了些,别的都挺好。她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有对她好的男人,将来有了孩子,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何必去顾家受拘束?若以现在的身份回顾家,人人都有一双势利眼,就算顾家几个主子不说什么,下头那些奴仆们,能有好言语? 她可不受那气! 要知道,农女书中,原身认了顾家这门亲,除了多了一些钱财外,她得到了什么? 她需要的亲情也许是有,可既不单纯,也不够充足。 相认的时候,两个兄长已经成亲生子,连孙子都有了,她这个妹妹,即使是嫡亲血脉,到底这么些年没见,再亲的血脉,没有日夜陪伴出的情分,不过是靠着愧疚,又能有多亲密? 弟弟杨宗保前半辈子以为会孤独终老,倒是最以她这个姐姐和外甥女为重。 后来成亲后,有了小娇妻,有了孩子,再心里有这个姐姐和外甥女,可现实生活中,大部分的心思也慢慢就被娇妻爱子给填满了。 这是人之常情,怪不得别人,原身心里也是为杨宗保能有妻有子而高兴的,可偶尔心里未尝不失落。 就是贺家老太太嘴上说着对不住妞妞,最疼的是她,实际她生养的那四个孩子里,心里最倚重的是老大,最疼的是杨宗保这个幺儿,因为认回他的时候,遭遇可怜,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可其实张春桃难道不可怜吗?也可怜!只不过因着有了王永珠那么一个争气的闺女,所以顾家人嘴上说说,心里只怕觉得张春桃是有后福的。 都忘记了去想,张春桃有后福,就能抹去她大半辈子遭受的那些委屈和痛苦了吗? 不过是觉得她坚强,觉得她泼辣,觉得她能得到那些补偿,就能弥补一切,好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原身在书中跟着闺女和女婿远走西北,虽然仍旧书信礼物来往亲密,可其中掺杂了多少利益,多少其他东西在里面,谁也说不清楚。 更不用说,当初原身出现在京城顾家面前的时候,除了闺女和女婿,对顾家实际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又有闺女和女婿护着,所以在顾家她也可以保持本性,不委屈自己。 而如今,就算她和杨宗保被顾家认了下来,只怕后半辈子都要为了顾家而不得不牺牲掉一些东西。 这样的百年家族里,每一个人接受家族的馈赠,家族的支持,那么就该在家族需要的时候,奉献自己。 不知道原身会如何选择,可从小就是孤儿的张春桃,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靠山山倒,靠水水跑,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亲人家族会遗弃你,唯有自己不会放弃自己!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那是张春桃绝对不允许的! 因此看着贺岩担忧的样子,张春桃翻过身来,搂住了贺岩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保证到:“我嫁给你一点都不委屈!当初你没因为我是个父母不详又被出族的孤女嫌弃我,我自然也不会因为那不知道在哪旮瘩呆着的亲爹娘嫌弃你!” “用你的话说,咱们可是要过一辈子,死了都要埋一处的。只要你不生那些花花肠子,想着有钱了,凭借你这美貌在外头勾三搭四,咱们肯定能好好过一辈子!” 说着那话里就带了一点醋意,那手就忍不住在贺岩的腰间抓住肉来扭了扭。 贺岩呲牙裂嘴得直抽凉气,知道今儿个在集市上,因为他刮掉了胡子,露出真容来,今天去镇上,虽然集市上人不多了,可也被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给远远的围观了一番的。 当时自家媳妇儿没反应,感情这醋意积攒到现在才爆发呢。 虽然腰上的肉是疼的,可心里却是甜的,贺岩心里那点子担心顿时不翼而飞,将张春桃搂在怀里,心软成了一滩水。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起来,将那些金叶子和银票都好生收藏了起来,只留下了一片金叶子,等着一会子去杨宗保家的时候给他。 只说赵嫂子昨晚带着杨宗保一进家门,看到杨大春就开始哭,哭得杨大春心里就开始打鼓发毛了,这媳妇儿最是个阔朗的性子,咋逛个集就哭成狗了呢? 因此只拿眼睛看杨宗保,问他到底发生了啥。 杨宗保哪里敢开口,那眼睛看天看地就不看他。 杨大春一看哪里不清楚,只怕就是为这臭小子哭了,当场就要把这小兔崽子抓过来捶一顿给媳妇出气。 还没动手呢,就被赵嫂子给拎着耳朵臭骂了一顿。 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媳妇儿是心疼儿子去学武受伤了,都不告诉家里,若不是今儿个跟贺岩那新娶的媳妇儿说话漏了嘴,只怕做爹娘还蒙在鼓里呢。 这做娘的,知道儿子受伤了,又是心疼又是怄气,不好朝着儿子发,这帐自然就算到了杨大春头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话里话外就是杨大春不心疼儿子,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云云。 女人一旦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起来,神仙都得退让几步,何况是凡人呢。 杨大春还能说啥,只能低头认错,满口承认都是自己不好,是自己做爹的没考虑清楚,不关心儿子,不关心媳妇儿,都是他的错。 好不容易才将赵嫂子给哄好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等到了晚上梳洗完,躺在炕上后,两夫妻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 说来当初能让杨宗保去学武,一来是他喜欢,二来也是因为他没个兄弟亲朋照应,若是学得一点武艺,起码不受人欺负。 可是如今听说杨宗保受伤了,都不告诉他们做爹娘的,心里哪里能好受? 想来想去,还是吃了没兄弟亲戚的亏啊。 这也没法子的事情,赵嫂子娘家早就没人了,杨大春这边,最亲的也是出了三服的那几房,不求他们多照顾了,一个个都是不成器,无事的时候倒是亲亲热热就想着占杨大春家便宜,有事的时候,那就王八脖子一缩,当自己是死人的货色。 赵嫂子忍不住就叹气道:“说来也奇怪,我们家宗保,看着和气,最是不爱跟女孩子打交道的人。看似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从来不失礼,我这个做娘的却是知道,他心里最不耐烦了。” “今儿个倒是巧了,在那岩哥儿媳妇面前,那是真乖巧,比在我这个当娘的面前,还老实些。人家问他啥,他就回答啥,还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热的很,听得人家岩哥儿拿白眼珠子瞪了他好几回。” “那岩哥儿媳妇跟我投缘,跟咱们宗保也说得来,真像个大姐姐,让宗保喊她嫂子,她还不乐意,就要宗保喊姐姐呢。你说咱们宗保要是多个姐妹,其实也好——” 赵嫂子本来是随口嘀咕,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杨大春倒是听进去了,忍不住眉头一动,让赵嫂子说得更详细些。 赵嫂子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也老老实实的将张春桃和杨宗保之间说了些什么,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大春,在说到张春桃听了杨宗保喊姐姐后,还说要给见面礼什么的时候。 杨大春的眼睛一亮,打断了张嫂子的话:“宗保他娘,你说,咱们认了那岩哥儿媳妇当干女儿如何?” 赵嫂子一愣。 “你听我说,既然你说岩哥儿媳妇跟宗保投缘,要咱们宗保喊她姐姐,还要给见面礼,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你想想看,岩哥儿媳妇嫁到杨家村来后,满村里这么多人,她可跟别人这样说过?为啥对咱们家宗保就这么看重?” “我觉得,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约是嫁过来后,跟她那婆婆不对付,所以才想着有个娘家,有个靠山的意思。这满村里,跟你关系最好,估摸着也是有这个打算,所以才对宗保表现得这么喜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杨大春一顿分析。 赵嫂子被杨大春这么一顿分析,也觉得很有可能。 “当家的,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就认了这干亲?以后给岩哥儿媳妇当娘家?护着她些?” 杨大春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一拍大腿:“我看行!宗保他娘,你想啊,咱们不正愁宗保没个兄弟姐妹帮扶么?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助力?不说别的,真结了干亲,岩哥儿媳妇是个孤儿,亲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张家那边又断亲出族了,唯一亲戚不就是咱们家了?那可就是正经的娘家人了!” “那咱们跟贺家可就是亲家了,宗保就是岩哥儿的小舅子,真要有个什么,能不拉拔他一下?有岩哥儿和他媳妇儿看顾着,咱们宗保别的不说,就算咱们闭眼睛了,也都不愁了!” “再说了,你说宗保好像还挺喜欢岩哥儿他媳妇,那不正好?简直就是天生的姐弟缘分啊!就要这样彼此投缘才好,如今她借着咱们家,在贺家站稳脚跟,将来等她给贺家生儿育女站稳了,就能护着咱们家宗保了!” “岩哥儿媳妇没别的亲戚,咱们宗保也没别的兄弟姐妹,都只有彼此一个亲人,互相扶持比那有好几个兄弟姐妹的还强些呢!” 赵嫂子也越听眼睛越亮,当时她见张春桃让杨宗保喊她姐姐的时候,还心里感慨了一下,要是自己儿子有这样一个姐姐,也挺好的。 没想到,这是要成真了? 犹豫了一下,提醒道:“这都是咱们现在自说自话了,当不得真,还得看人家乐意不乐意呢!要是万一岩哥儿媳妇没那个意思,或者说,岩哥儿不同意呢?这平白多出个干岳家,多出个干小舅子,也不见得乐意啊!多少人想沾那贺家的光,都沾不上呢,哪里轮得到咱们?” 杨大春摆摆手:“你听我的没错!明儿个不是要请他们来咱们家吃饭吗?我探探那岩哥儿的口气再说。” 说着翻身躺下了,还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明儿个饭菜可得弄好点,也显示显示咱们家可不是那破落户,跟咱们家结干亲,也不算辱没了他们贺家呢。” 赵嫂子只得答应了,心里盘算着增加几道大菜才是。 因着心里有事,胡乱睡了一夜,起来看天亮了,一边忙活灶上,一边就让杨宗保去贺家去接客去。 想着早点将人接过来,多说说话,说不得这事真能成? 因此,等张春桃和贺岩起来收拾好,随便弄了点面疙瘩汤才吃完,杨宗保就上门来了。 两人也不多客套,昨儿个都说好的事,只是也不好空手上门,到底拎了半包昨日买的栗子跟在杨宗保后头出了门。 孟氏和贺娟在正屋里听到动静,推开窗户缝看着两人跟着杨宗保出了门。 贺娟看着张春桃手里拎着的栗子,忍不住撇了撇嘴,有几分后悔了,若是前几日没为了那猪肉跟兄嫂闹翻,说不得昨日里他们赶集带回来的好东西,自己就能得一份,如今却只能干看着了。 到底姑娘家脸皮还没那么厚,虽然这几日吃得不痛快,也没有好意思拉下脸面来。 如今她只想着快快过了年,嫁到马家就好了,嫁到马家后,她可以天天跟远志哥哥在一起,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到时候只剩下娘一个人,想来兄嫂也不能只自己开火吃饭,不管亲娘吧? 贺岩和张春桃是不知道贺娟还有这个打算,若是知道,张春桃真要笑贺娟太天真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认干亲 张春桃此刻因为不知道,还在跟杨宗保说话呢,因着昨日见面熟悉了些,今天就问些他喜欢吃什么的闲话。 听说杨宗保爱吃辣,倒是回头看了贺岩一眼,笑道:“没想到宗保兄弟倒是跟你口味相似——” 一面就又跟杨宗保说,她做得一手好辣子油,哪天去她家尝尝去。 两人说得亲热,很快就到了杨家。 杨家院子在村子的另一边,当初杨大春举家回迁的时候,原来的老宅基地已经被同族人占了,是族里又给分配了一块,就略微偏远些。 不过杨大春也不介意,正巴不得离村里人远些的好,清净些,也就没计较,在新宅基地上盖了一进的小院子。 他们家就三口人,这一进小院子,三间正屋,两边厢房,足够住了。 赵嫂子又是个勤快人,院子收拾得干净,中间栽着一颗当地叫做泡柑的树,看起来像橘树,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叶子,此刻树顶枝桠上还挂着几颗黄灿灿的泡柑。 这泡柑长得外皮皱皱巴巴的不好看,入口又酸带微苦,可最是下火不过,若是上火的人,吃这个,不仅不觉得苦,还觉得入口回甘。 而且它还水分足,耐存放,冬日里,要感觉有些上火的时候,拿一个放在炉子边烤得热热的吃下去,喉咙就舒服好多。 这种果子因为酸苦,小孩子都不爱吃,所以一般人家也很少种,就是种,也是在房前屋后远远的种上一棵,一家子就够够的了。 这种果树很奇特的,还分大小年,今年若是果实累累,第二年就会歇枝,要么只结几个果子,要么就一个都没有。 张春桃不太认得这种树,还当是橘树呢,忍不住感慨一下,如今还有橘子。 身边杨宗保这才细细讲给她听,又见她好奇,从屋里摸出打了秋霜后,从树上摘下来存在耳房的泡柑来,让张春桃看个清楚。 这般热情的模样,不说贺岩看得眼睛直抽抽,就是杨大春这个做爹的,都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中邪了。 不过看两人站在一起,还别说真有几分姐弟相貌,虽然看着不是很像,可就是觉得两人跟一家人似的。 杨大春心里越发笃定了,只觉得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 因此那脸上堆着笑就迎接了出来,将人往里头屋里请。 杨家地方大,到了冬天专门腾空了一间耳房来吃饭,里头烧着火盆,旺旺的,又暖和,又干净。 那火盆上吊着一壶水,烧得咕嘟咕嘟开了,冒着热气。 火盆旁边埋着两个红薯,应该已经烤了一会,冒出丝丝的甜香来。 大家围着火盆坐好烤手,杨宗保已经倒上了热热的红糖姜茶来,这个天气喝上一碗,浑身都暖和得冒热气了。 赵嫂子也过来打了一声招呼,就要去灶屋忙活,张春桃自然不好意思看着赵嫂子一人忙活,也就跟着进去打个下手,说两句闲话。 有张春桃帮忙,赵嫂子本也是个利落人,到了中午,也就弄出来五六道菜来,每一道都拿大碗或者盆子装着,将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 在张春桃帮忙的时候,杨大春和贺岩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两人都有这个意思,那真是一拍即合,很快就敲定了,张春桃认杨大春和赵嫂子一家做干亲,就在年前正正经经的摆酒宴客。 这正经摆酒了的干亲,就跟亲爹娘没什么区别了,有那膝下无子女的,老人去了,就是干儿子给摔盆送灵呢。。 杨家这诚意是满满的,而且杨大春还表态说了,认了干亲后,这张春桃就是他家闺女了,虽然已经跟贺岩成亲了,可嫁妆还是要补上一份的,绝对不会让人说嘴。 等赵嫂子和张春桃出来,坐到桌上,杨大春就宣布了这个消息。 张春桃心中有数,在灶屋里忙活的时候,赵嫂子话里话外的就透露出结干亲的意思了,此刻自然是顺手推舟,起身给杨大春和赵嫂子行礼,口里就换了称呼,叫干爹干娘了! 杨大春满面笑容,又让杨宗保见过新鲜出炉的姐姐和姐夫。 杨宗保也不知道怎么的,见到张春桃就心里欢喜亲切,昨儿个本来就叫过姐姐了,今儿个那更是叫得顺口。 张春桃笑眯眯的从荷包里摸出那片金叶子塞到杨宗保的手里:“只是姐姐和姐夫给你的见面礼,拿着玩吧——” 杨家三人一看这金叶子,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杨宗保,忙摆手不迭,这么贵重精巧的东西,可不敢收。 杨大春也忙帮着推拒,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不敢给他一个小孩子,若是丢了坏了,岂不是抛费了?大家心意到了就行,很是不必这样。 张春桃执意要给,推让了半天,还是贺岩开口,杨家人推却不过,才勉强收下了。 只是杨大春夫妻心里打定了主意,这给张春桃补的嫁妆,怎么也得多加厚两成,可不能简薄了才是。 有了这层关系,一顿饭吃得极为融洽。 杨大春拿出了珍藏的酒,和贺岩喝了两杯,赵嫂子的做饭手艺不错,加上桌上三个男人,一顿饭吃到了下半晌,一桌子的菜都被吃得精光了。 酒足饭饱,张春桃和贺岩就要告辞家去。 杨家也不虚留,只说明儿个就准备,看好了日子就摆酒认亲。 出了杨家门,今儿个那酒到底有几分烈,入口不觉得,到后面就有些上头了,一吹风,贺岩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扶着张春桃勉强支撑到家,倒在炕上就昏沉沉的睡去了。 张春桃看贺岩睡得沉稳,倒不像是要吐的样子,才略微放下了心,烧了炕,打了热水给他擦洗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心里开始盘算着认亲那日的认亲礼。 酒和肉是必备的,当时成亲打的酒还没喝完,肉也是现成的,拎上两条就是了。 还有糕点茶叶什么的,又有要给干爹做帽子干娘做鞋子,这些都需要去置办了。 至于杨家那边要准备的也不少,先要看个黄道吉日,然后还要请杨家和贺家两家的亲戚做个见证,又要买一副新碗筷待客,还要给张春桃补上嫁妆。 一时间千头万绪,杨大春和赵嫂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是杨宗保也被带着天天跑腿打杂。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一十八章 礼节性地问问 杨家这样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村里人,更何况杨大春一家压根就没想瞒着,巴不得全村人都晓得才好。 因此没几日,村里就传遍了,这杨大春一家要认贺岩媳妇儿为干闺女,还要摆酒请客的消息了。 贺家偏房那边得了贺岩的话,倒是也没啥意见,毕竟这是贺岩家的事,和贺家其他人关系不大,更何况杨大春一家在杨家村也是还有几分体面的人家。 杨大春在外头打拼多年,十多年前才回村,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他家置办了好几亩地,还盖了那么一个大院子,又送孩子去学武,就知道家底不薄。 如今若真是杨大春跟张春桃结了干亲,以后这杨家跟贺家也算是亲戚了,对贺家和杨家来说都是好事。 因此一听贺岩说,倒是都挺支持的,几个长辈还纷纷表态,到时候一定会去杨家做见证。 倒是孟氏和贺娟,因着孟氏手烫伤了,虽然用了獾油,可到底年纪大了恢复能力弱些,因此一直窝在屋里养伤。 贺娟也因着孟氏的伤情,加上也要养护自己的脸,倒是也不敢出门。 偏生张春桃肯定不会主动去跟孟氏说,而贺岩有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也没告诉两人,直到杨家那边日子都定好了,才拉着张春桃去寻孟氏说这个事。 那口气也不是征询,只是通知一声:“娘,过两日杨家要请客摆酒认春桃做干闺女,两家结个干亲,您要是有空就去做个见证,要是没空就在家歇着也是无碍的。” 孟氏习惯了贺岩以前有事都跟商量一声,如今听贺岩这语气,半天没回过神来。 见贺岩要出门了,这才急眼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就自作主张,问都不问我这个做娘的意见?你们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张春桃倒是笑了:“婆母这话说得奇怪,是我认干亲,又不是小妹认干亲,咋还要问你的意见?这说来也是我娘家的事情,婆母你怎么着也不能管到儿媳妇娘家去吧?更不用说,您这么大一尊佛,这咱们眼里也放不下啊,不是一直将您供着捧着吗?” 孟氏差点没气背过气去,就是贺岩听了,也管不住嘴角翘了翘,不过很快就收敛了。 被贺娟眼尖看到了,不满的道:“哥,嫂子这么跟娘说话,你不好好说说她,居然还笑?你现在不是以前的大哥了,从娶了嫂子进门,你心里眼里就她一个,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贺岩眼风一扫过去,贺娟就不敢说话了,冷哼了一声道:“你嫂子说的都是大实话,我说她做啥?倒是你,要成亲的人了,还倒三不着两的,不管好你这张嘴,嫁到马家去,只怕你婆婆挑起刺来,不比娘差到哪里去呢!” 一句话把贺娟噎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边孟氏见儿子如今是彻底站在张春桃那边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既然你们夫妻一唱一和的这么有主意,还来问我做甚?你都说了是你娘家的事,我去做什么?我一个老婆子何必去受这样的气?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张春桃也不恼,她发现了,跟孟氏和贺娟这样又菜又爱撩的人,威胁也好,恐吓也好,她们都是不长记性的。 倒不如时刻言语刺得她们心里难受,倒是能消停两日。 反正只要她不气,一般被气的都是孟氏和贺娟,于是笑眯眯的道:“瞧婆母您说的,我们也只是礼节性地问问您,您既然说不去,那也挺好。反正我也没指望您老人家!既这么着,那您老就在家好好休息养养身体,让小妹在家陪着您就是了。” 说着拉着贺岩就自去了。 拜干亲那日可是她的好日子,本就没打算让孟氏和贺娟去,万一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岂不是晦气? 既然孟氏此刻说了不去,那再好不过了。 贺岩也是知道自家亲娘的,真要去了,人家认亲高高兴兴地,她老人家说不得就能当场苦着脸,说几句扫兴的话。 在自家也就罢了,可杨家能容忍这个?到时候闹个没脸,大家都不痛快,还不如这样三言两语的堵得她自己说不去了省事。 那边杨家准备得差不多了,这边张春桃也抽空去镇上,买了鞋子,帽子,还有其他拜干亲要用的糕点什么的。 等到了那一日,一大早的,张春桃和贺岩就换上了簇新的衣裳,贺岩穿了一身灰色棉袄,虽然颜色灰扑扑的,可却是全新的,穿在他身上,也是好一个俊俏的儿郎。 张春桃成亲前,也做了几身衣裳,除了成亲穿得红色袄裙外,还做了一身浅杏红色的袄裙,正适合她这个年纪。 成亲后一个月余,脸颊也养出了一点肉,皮肤也没以前那么黑,手上厚厚的茧子如今也被她养护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茧了,头发如今也不毛躁了,虽然发梢还有些发黄,可也有了些光泽。 难得今日的好日子,穿上这浅杏红的袄裙,头发也难得梳了个正式的发髻,没插银簪子,只在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绢花,一时都将贺岩看呆住了。 没想到自家媳妇儿这稍微一打扮,简直要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给比下去了,直勾得他心痒痒。 又恨不得将这样的媳妇儿给堵在屋里不让她出门的好,这样好看的媳妇儿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看到呢?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看媳妇儿这模样,若是敢挡了她的好事,回想起当初那几个二流子地痞流氓的下场,贺岩怂了。 不过还是十分上道的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我媳妇儿就是好看!” 张春桃啐了贺岩一口,当然心里还是高兴的,那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自己漂亮好看? 当下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就要出门,免得耽搁了。 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贺岩跟在后头,领着礼物,两夫妻亲亲热热的出了门。 孟氏心里气恼,也没管也懒得看,倒是贺娟,眼巴巴的看着张春桃那件杏红色的袄子,只觉得哪哪都好看。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补嫁妆 比起自己准备的大红的嫁衣,还有那葱绿的袄子都好看,衬得人皮肤红润气色又好,还显白。 让贺娟也才意识到,原来张春桃这个嫂子,其实打扮起来也是好看的,甚至看起来比自己还白些。 她不想承认这是因为张春桃比她白,只觉得一定是这杏红色袄子的功劳,忍不住就在心里琢磨,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套衣裳,穿着肯定比张春桃好看。 回屋就跟孟氏撒娇起来,想要再做上一套杏红色的衣裳,到时候回门的时候穿,肯定好看。 孟氏本就偏疼贺娟,哪里禁得住她撒娇,虽然其实贺娟的衣裳已经四季各做了两套了,不说十里八乡,就是镇上嫁闺女也没这么大方的。 可到底还是咬牙答应了,只戳了戳贺娟的额头:“真正你是娘的天魔星,行了行了,娘答应你,等开了年,问她是哪家做的,到时候也给你做两套,总行了吧?” 贺娟得偿所愿,自然美滋滋的连连点头,嘴里好话不停哄得孟氏笑开了颜。 可等贺娟出去了,孟氏搬出钱匣子后,就有些发愁了。 当初贺岩成亲,她本是赌气不想出银钱,被隔房妯娌逼着出了十几两银子,偏生那贺岩成亲的礼金都被那妯娌最后全交给到了贺岩手里。 她那不是因为贺娇要被断亲,贺娟的婚事要贺岩做主,被拿住了要害,也就不好张口讨要那些礼金。 以前还有卖粮食的银钱贺岩都会交给她,今年因着滴骨认亲后,那银钱贺岩也不交了,更不用说打猎的钱了。 唯一收到手的,就是那日卖猪肉的钱。 这只出不进,孟氏手里满打满算不过剩下十几两银子了,还要给贺娟留压箱银子,起码十两,剩下的那几两银子,若是给贺娟再做两套衣裳,那就真剩不下什么了。 这道成亲前,肯定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开支,看如今这情况,是不指望贺岩给钱了,那就更要花到刀刃上才行。 孟氏那个愁啊,她嫁到贺家后,开始不管钱,自然不用担心。 后来管钱了,手头宽裕,还真没为银钱发过愁,如今老了老了,倒是愁起银子来。 屋外的贺娟自然不知道里头亲娘在愁银子,她心中是没这个算计的,反正家里素来不缺她的东西,想要什么跟亲娘和亲哥开口就是了。 不过两套衣裳,她浑没当回事,只美滋滋的在心里盘算着,要是穿杏红色的衣裳,该配什么头花才好看,梳什么样的头发才能压得过张春桃,哪里知道亲娘的心思? 这母女俩且不提,只说杨家一大早,就请了里正,还有贺家的几位长辈,杨家的族老一并老家里做见证。 里正姓杨,也是杨家人,他们是知道杨大春不是看起来那么低调的,倒是很给面子都来了。 更何况不仅是给杨大春面子,还是给贺岩面子不是? 见贺岩和张春桃并排走来,远远看着,就是这些长辈们,也不得不叫一声好,那贺岩刮了胡子后,简直是村里最俊的后生,以前还觉得那张春桃一个孤女配不上他,如今这么看来,倒是般配得很。 都是圆滑精明世故的老狐狸,这个场合自然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反而开口都是夸两家有缘分,和该是一家之类的话。 当着众人的面,张春桃给杨大春和赵嫂子两夫妻敬酒,赵嫂子按照当地的规矩,给张春桃套上了特意去打的长命锁,银灿灿的,一看就是花了血本的。 不说其他见证的人了,就是几个族老和长辈都吃了一惊。 等张春桃磕头,领了这长命锁,口称干爹干娘,这就算认下了。 杨大春和赵嫂子将张春桃扶起来,又让杨宗保和她互相见了礼,才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以后这张春桃就是他们杨家的闺女了,过两日还要给干闺女补上一份嫁妆,正正经经的当亲闺女一样看待呢。 又还跟贺家长辈说了几句客套话,说以后要是张春桃在贺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跟他们这娘家人说,自有娘家人来批评教育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这杨大春一家子,是真心要认张春桃,拿她当自家人,要给她撑腰的。 贺家几个长辈自然满口子都夸张春桃,说她孝敬老人,又勤快又大方,实在是再好没有的媳妇儿了,又表态说,若是张春桃受了委屈,也一定要告诉他们,有他们长辈给做主呢。 一时间真是其乐融融的很。 然后又请入席,杨家也是舍得,请了这些人,一共摆了四桌,每桌上都有两道硬菜,比好些人家儿子成亲都不差什么。 大家吃得满嘴流油,那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说。 一时酒足饭饱,才将人送回去,没多久,这杨家认了张春桃,还要补嫁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杨家村。 杨家村人都啧啧称奇,说这张春桃真是命好,先前本是个孤女,还能嫁给贺岩,就是烧高香了。 如今又认了这么一门干亲,还要补嫁妆给她,不是明摆着给她撑腰么?以后在贺家,也无人再敢说她没娘家好欺负了。 更多的人则是眼巴巴的想看杨家到底能出什么嫁妆出来? 没隔两日,杨家就吹吹打打的,给打了半套家具,又陪送了几床棉被,还有衣裳料子到了贺家,带着红色的嫁妆单子,当着面交给了贺岩。 就这手笔,多少人家嫁亲闺女都没这么舍得的,那嫁妆一水的都是水杉木,而且都是得用的。 张春桃他们东厢房这边,虽然起居睡觉的屋里家具不差什么,可平日里来个客人了,那招待客人的就两张凳子,着实有些寒酸。 赵嫂子心细,早就看在眼里了,这次索性给置办齐全了,桌椅板凳,都刷了锃光瓦亮的桐油,一看就结实。 衣裳料子都是厚实的棉布,看着倒不像是在镇上能买得到的料子,有两样鲜亮一点的,那是给张春桃做衣裳的,还有两样褐色和天青色的,那自然是给贺岩的。 棉被有厚重的,还心细的给准备了两条春夏的薄棉被,都是上好的棉花。 全都是用了心,送得实用又好看的东西。 不说张春桃和贺岩心里感动,就是旁人看了,谁不说声杨家厚道,亲闺女也就是这么个待遇了。 第三百二十章 钱是人的胆 孟氏先前只说要养那一块烫伤,窝在屋里不出门,到了杨家送嫁妆这日,再也躲不过去了。 只木着一张脸出来,赵嫂子进门先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亲家,拉着孟氏的手,就客套起来,说什么再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成为亲家。 又说知道亲家一贯是个心疼孩子的,以后她们家春桃就要孟氏多心疼心疼了,还说她们家春桃,虽然心直口快些,可心底好,是个好孩子,若有什么失言或者疏漏的地方,还请亲家母多担待担待。 真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只管告诉她这个干娘来教训就好了。 话里话外将孟氏抬得高高的,说什么平日里知道亲家是个喜欢闺女的人,自家这闺女也就劳烦她也多疼爱疼爱,就跟多养了一个闺女是一样的。 又说自家这闺女是极懂事的,只要孟氏对她好,她也会知恩图报孝敬孟氏的。 最后还特意说什么她这番话也是白嘱咐,这贺家就贺岩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贺家的独苗苗,将来延续香火,给孟氏养老送终,可都指望着这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了,哪里会对儿子和儿媳妇不好呢? 还问孟氏,亲家你说是不是啊? 把孟氏堵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上下不得。 她再糊涂,也知道此刻不能反驳什么,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应和了赵嫂子两句。 赵嫂子见好就收,也知道不能把人给逼急眼了,到底孟氏是长辈呢,真要逼急了撕破脸也不好。 因此也就住嘴不说了,和来看热闹的村里其他婆娘们说笑起来。 这些婆娘们有跟赵嫂子交好的,自然也都是说些好话,打趣她以后也是儿女双全了。 那边自然也有跟孟氏不对付的,看孟氏这脸色,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还故意的挤兑她:“岩哥儿她娘,这可是大喜事啊!还别说,你们家岩哥儿还真是会挑媳妇儿,这谁家娶媳妇也没见能有两份陪嫁的呀!” “可不是,这哪里是娶了个儿媳妇啊,简直是娶了个金娃娃回家啊!咱们家怎么没怎么好的运气啊!” “哎呦喂,我要是能娶这么一个儿媳妇回家,我得把她供起来才好,就凭这两份嫁妆也值啊!” …… 七嘴八舌的说着羡慕的话,插着最狠的刀。 孟氏脸色都快绷不住了,谁稀罕这两份陪嫁?都被张春桃把得死死的,她连边都摸不着,就算陪送一座金山也占不了便宜啊。 可在这些婆娘口里,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实在懒得再站在院子里听这些话了,只说身子不舒服,就沉着脸,拖着贺娟回了正屋。 没看到院子里那些婆娘们挤眉弄眼的,都在说孟氏真是牛心古怪的,这样的大好事还板着一张脸,真是太难伺候了。 倒是没看出来,原来孟氏还是个恶婆婆的坯子! 孟氏和贺娟进了屋,贺娟也不太高兴,本以为自己的嫁妆已经是村里首屈一指的了,之前张春桃嫁过来,那嫁妆就不比她的差多少。 今儿个那杨家又补了那些东西过来,尤其是那几件衣裳料子,其中两样颜色鲜亮,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更是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一样是那种浅浅的胭脂色,一样是藕色,带着淡淡的粉,都是适合年轻姑娘的颜色。 贺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舒服的颜色料子,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好看,第一反应是若是用这两样料子做出衣裳来,肯定好看。 再想起上次张春桃穿的那杏红色的袄裙,不甘的咬咬唇,这样的好颜色料子,怎么就归她了呢? 她都嫁给自己大哥了,以后也不过是在乡下种田,在家里做家务的命,哪里能穿这样的好料子?岂不是都糟蹋了? 这样的料子若是给自己,做成了衣裳,那才叫最相宜!毕竟自己嫁到马家去,可不用天天下地干活。 就是远志哥哥看到自己穿得好看,肯定也会更喜欢自己的! 贺娟的心就如同着了魔一般,眼前就只晃着那衣服料子的模样,勾得她心痒痒。 到底先前张春桃的武力值震慑还在,也不敢打那强要衣服料子的主意,只凑在孟氏耳边道:“娘,我看到了,那杨家给的陪嫁里,那衣服料子可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两匹鲜亮的,那颜色我见都没见过。” “还有两匹颜色老成些,倒是适合娘亲你这个年纪——” 这话里什么意思,就是傻子都听得明白,更何况是孟氏这样实在太了解自己闺女的娘呢。 一听贺娟这意思就知道她是看上了杨家陪嫁的那衣服料子了。 若是以前,孟氏说不定想都不想,就会满口答应,会将衣服料子要过来。 可这张春桃嫁过来月余,孟氏也是看出来了,只要不想着占她的便宜,想她的嫁妆,或者想使唤她,张春桃都是挺随和的脾性。 先前为了半坛子酱,就能闹个没脸,如今这还是见都没见过的衣服料子,那只怕能将天都捅破。 孟氏咬咬牙,劝道:“娟丫头,那到底是杨家送过来的陪嫁呢,咱们可不好开口。再说了,你哥哥如今不是以前的哥哥了,以前咱们一开口,他就将东西递到咱们手上了。” “现在有他那媳妇把着,那是想都别想了。你要真喜欢,娘托人到镇上去看看,若有一样的,也给你扯布做一身如何?你不是说想做一套杏红色的吗?再挑个颜色另外做一套。” “等你嫁到马家后,听说远志的大哥二哥都在县城里,还怕没有时兴的衣服料子?何必惦记她那两样?” 都说钱是人的胆,以前孟氏不觉得,现在却终于体会到了。 如今她手里银钱不够,自然没什么底气,也不好再死得罪贺岩和张春桃,虽然她也眼红张春桃居然陪嫁这么丰厚,还是两份,可到底赵嫂子的那话,还是给了她压力的。 毕竟张春桃如今后头可是有杨家撑腰,真要闹僵出来,不说杨大春了,就是赵嫂子天天跑到她家门口骂,杨宗保跑来砸了贺家,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可是听说了,那杨宗保也是学武的,还学了好多年了,十几岁半大的孩子,就比村里那些十七八的后生都壮实呢。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二十一章 是嫁闺女不是出祸害 贺娟哪里肯依,关于嫁妆,衣服料子这些东西,她已经习惯了看上了就开口要,一开口孟氏就能答应,然后给她买回来了。 听孟氏拒绝,顿时恼了,捂着脸就哭了:“那颜色一看就不是镇上能有的,就算拿着银子钱也没处买去。咱们也不白要,给银子买,拿东西换还不成吗?” “娘,不过是两样料子,咱们拿东西换,都是一家人,这点忙都不帮?他们做哥哥嫂子的,难道不想我这个妹子嫁出去能过得好些吗?” 孟氏自然是抵抗不了小闺女这般哭闹,只得咬咬牙道,“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晚上跟你哥和嫂子说说看。” 贺娟这才破涕为笑,又拱到孟氏怀里撒娇卖痴起来。 到了晚上,孟氏在贺娟的催促下,将张春桃和贺岩喊进正屋,到底是一会子要开口要东西,所以难得还说了几句场面话。 “你媳妇儿那干爹干娘都是厚道人,既然认了这门干亲,以后也好好拿人家当正经亲戚走——” 贺岩没想到孟氏叫他们来,是说这话的,倒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答应了,不过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一些。 倒是张春桃,虽然才嫁过来月余,可是旁观者清,没有亲人血脉的滤镜,看得就格外清楚些。 孟氏说这话满脸不自然,一旁的贺娟一脸的催促之意,就知道这只怕重头戏在后面。 果不其然,说了这两句干巴巴的场面话,孟氏就搜肠刮肚的把话题往贺娟身上引:“那什么,今儿个看着杨家补送给你媳妇儿的嫁妆,倒是勾起了我的心事。你妹子的嫁妆如今虽然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今天看了杨家送的这些东西,我才发现只怕咱们准备的还是有些寒酸了。” “别的不说,你妹子是要高嫁到镇上去的,太寒酸了也被人笑话。咱们家预备的这些,看着多,却都是镇上乡下的大路货,没两件值钱能入眼的。那马家前头两个儿子娶得一个是镇上人家的闺女,一个是县城的闺女,咱们家若是太差了些,你妹子嫁过去,岂不是就被上头两个妯娌压了一头?” “你妹子嫁过去没脸,咱们贺家难道脸上就光辉不成?思来想去,我觉得是不是再给你妹子添上些东西,娘老了,说来这些还得指望你们这做兄嫂的挣这个脸面。别的不说了,那成亲前兄嫂都要添妆的,虽然说各凭心意,可你们就这么一个妹子,怎么也不能太简薄了。不拘那新鲜衣裳料子,或者添妆银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岩打断了,眼神微冷,语气凉凉:“娘莫非是忘了?当初爹过世之前,给小妹的嫁妆银子就都预备好了,这几年,家里的收入,我打猎的收入,也不少被娘拿去给小妹置办嫁妆了。” “那西屋一屋子都是小妹的嫁妆,我这个做兄长的说了半句不是没有?难道这些还不够给她挣脸面?要不娘出门去随便拉个人进来让人看看,看看小妹这嫁妆哪里还不够丰厚?十里八乡有比她更丰厚的没有?” “要是这么丰厚的嫁妆嫁到马家去都没脸,那索性别嫁了!这么高的门第,咱们贺家攀附不上!我明儿个就去马家问问去,到底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么一屋子的陪嫁带过去都抬不起头来!” “小妹嫁过去有没有脸,抬不抬得起头,那是看她自己会不会做人,关嫁妆什么事?先别说咱们家没亏待她,这么丰厚的嫁妆都没脸,只十里八乡的姑娘只怕都别嫁了!” “再者,从来只听说嫁闺女前几天,亲戚朋友才给添妆的,倒是没听说过这离嫁人还有几个月呢,就巴巴的找兄嫂要添妆的?还不拘新鲜衣裳料子,添妆银子,倒真是不挑啊!你咋不说,干脆将你嫂子的嫁妆都送你算了?” “我们贺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人家,生你养你一场,就养出你这么个眼皮子浅,盯着你嫂子嫁妆的东西来?就你这样的脾性,我看你也别嫁了,嫁过去也是坏我们贺家的名声!” 说着贺岩霍然起身:“我明天一早就去找马家退亲去!这样的闺女,宁愿一辈子就养在贺家,也别出去祸害了马家,坏了我们两家的情谊!” 这话一出,不说贺娟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就是孟氏也软了手脚,一叠声的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你爹在世的时候定的亲事,日子都订好了,你这是要逼着你妹子你娘去死吗?” 贺岩不为所动,冷声道:“就算爹还活着,见了娘和小妹这样,也要去退亲!不然嫁出去就是坏我们贺家的名声,坏两家多年的情分!我们贺家是嫁闺女,不是出祸害!先前小妹眼皮子浅,看上什么就要什么,到底只是要自家的东西,我只当她是没出嫁的小姑娘,掐尖要强,这不算什么。” “如今倒好,你嫂子干娘家送来的嫁妆,你一眼看上了,就在背后使劲,让娘开口讨要!这样的心性,绝对不能惯着!” 孟氏听了这话,想起去世的当家男人,就气短心虚起来。 可终究还是心疼闺女,只哭着求情:“这不关你妹子的事情,是我这个做娘的偏心,说错了话!你要怪就怪我!这马上翻年就要出嫁了,你妹子和远志那孩子好好的一对,你怎么能说退亲的话?” 贺岩却还是心硬如铁,执意要去马家。 逼得孟氏不得不开口道:“那嫁妆,嫁妆的事我不提了,不提了还不行吗?你到底是她亲哥哥呢,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这个做娘的给你赔不是,给你认错行了吧?我以后再也不管了,不找你媳妇的麻烦了,不要嫁妆了!以后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总行了吧?” “只求你放过你妹子这一次!她要被退亲了,只怕也没活路了!你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吧?” 好说歹说,孟氏又哭又求,才让贺岩勉强松了口。 “既然这么着,我就先记着,看她的表现!若是再动这些歪心思,背后唆使娘出头,我就打断你的腿!从今儿个起,除了这屋里,哪里都别去!要是让我看到你出门,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拉着张春桃出了屋,丢下孟氏和贺娟在屋里抱头痛哭起来。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算 回了屋,张春桃还没说话了,贺岩先气得不行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就奇怪呢,白天还板着一张脸,谁看不出来?到了晚上怎么还知道说两句好听的话了,还以为她想了半日,知道白天做得过分了,晚上转寰一下呢。” “倒是我把她们想得太好了,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是看上你的嫁妆了!真是,真是不知所谓!岂有此理!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不说爹在世的时候,就是爹走了,贺家也没亏待她们啊?” “以前都好好的,怎么就左了心性呢?一个贺娇也是这样,如今贺娟也不成个体统,真是,真是——” 恨得在屋里打转转。 张春桃再傻,也不好直说,还能是啥?自然是因为你那个亲娘啊?俗话说的好,惯子如杀子。 就孟氏那偏心贺娇和贺娟两个闺女的架势,但凡心性差一点的,都会被惯坏,心里眼里只有自己。 也就是贺岩,因为是男子,又天资聪明,贺桥一心要培养他,没让孟氏插手过,后来又因为贺岩发现了孟氏的秘密,母子之间有了罅隙,倒是没让孟氏把贺岩也荼毒了。 说来贺岩也不一定不明白,两个姐妹成今天这个模样,和孟氏脱不了关系,只是子不能言母过,或者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缘故在吧。 因此只不说话,倒了一杯温茶,等贺岩气得差不多了,才递给了他。 贺岩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最终只长叹了一口气,抓住了张春桃的手:“只是委屈你了,平白被这些小心思恶心了——” 更多的歉意,一时都堵在了喉咙口说出来。 张春桃一笑:“我有什么可委屈的?有你护着,我的嫁妆又没被占了去。倒是你,对小妹这亲事是怎么想的?” 张春桃虽然跟贺岩成亲没多久,可也算了解贺岩的为人了,今天一是气急了,二是真对贺娟失望了,才说出要跟马家退亲的话来,可见是真动了心思的。 贺岩此刻恢复了冷静,听了张春桃这话,冷笑道:“我倒是不想把她嫁出去祸害马家,可未必有人领情!马远志那小子,从两家说定这个亲事起,就一心只拿贺娟当媳妇儿,马家家教好,不许自家儿子三心二意,这么些年,他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你有情我有意。” “我何必去当那拆散鸳鸯的罪人?且老话说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由不得人的事。先前气头上,才说了退亲的话,如今想来,以贺娟这性子,只怕也只有嫁到马家去,马家厚道,马远志又喜欢她,就算开头不讨人喜欢,等磨上两年了,改了性子,那日子也就好过了。” “不然,换做其他人家,只怕三天一吵两天一闹没个完事的时候。我是她兄长,就算我有心能照管她一辈子,只怕在她眼里,我是要害她呢!索性丢开手,是好是歹,随她自己闯去吧!” 贺岩着实心累了,都说长兄如父,可世上也没有做爹的把闺女退亲了拘在家养一辈子的道理,天下做爹娘的,谁又能拗得过儿女去? 还不如早点撒开手,过好自己的日子。 只要贺家不倒,他日子过得好,那马家看在这份上,也不能休了贺娟。只要不休了贺娟,马家人厚道,也不会缺了她吃喝。 至于其他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没法子了! 张春桃听贺岩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她本就只是平凡普通的世俗女子,嫁给贺岩,是看他家庭关系简单,脑子清楚。 嫁到贺家后,虽然没吃什么亏,可孟氏和贺娟那些做派行为着实有些恶心人。 所以她对贺娟还真没什么情分可言,也谈不上爱屋及乌。 贺娟在这个时空来说,已经算是成年人了,自然要负责自己的人生,总是指望别人是不能够的。 贺岩身为贺娟的亲哥哥,分寸之类的关心和照顾,那是自然,她没资格说啥。 可若是拖着她一起,那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还好贺岩没有糊涂,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才有心将她的打算慢慢吐露出来。 这几日,她已经想过了,等开了年,就想着拉杨家人入伙,做个小生意的好。 做什么生意,她也谋划了很久了,收山货这个,她不懂,贺岩也不懂,又没有人脉,被PASS掉了。 做点小吃生意什么的,倒是可行,她手艺不错,脑子里有记得现代的那些菜谱,还有一些特色的小吃什么的。 别的不说,在镇上,只摆春秋两季,卖给那些山货贩子吃,应该生意会不错。 只是这个太辛苦,而且不好将杨宗保借这个机会留下来。 还有一个,就是开染坊,她还记得农女里,那个染出靛蓝色的方子,最主要的是那固色剂,这个东西才是真正值钱的核心技术。 可她有担忧,这核心技术太抢眼了,若是被各大染坊知道了,她们太弱小了,只怕巧取豪夺都要将方子给抢去。 没有绝对的实力把握,不敢冒这个险。 可只有开染坊,倒是能将杨宗保给留下来,不让他再回到武馆里,说不得就遇不到那后来带来的劫难的那个女人和那个所谓的朋友。 她在贺岩面前自然只说了前两个打算,不然如何交代染方是从哪里来的? “这两日,听着干娘发愁,一时高兴宗保回家,一时又担忧过了年他又要去武馆,就怕有个好歹,他们两老可怎么活?” “我就琢磨着,咱们之前,你上山打猎,我进山采药,都是辛苦力气活,挣不着什么大钱,还时常有危险。现在咱们才成亲还好,可要是有了孩子,一来孩子开销大,二来有了孩子,自然就越要小心保护自己才好,不然谁护着孩子不是?” “加上咱们如今手头宽裕,就想着,是不是咱们也做点什么小生意,倒是比进山挣那些卖命钱平稳些,就算苦点累点也值。” 说别的也就罢了,说到有了孩子,贺岩眼神一动,忍不住就低头看张春桃还平坦的腹部,这都一个多月了,他日日努力耕耘,说不得如今就播下种了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痛彻心肺 更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贺桥来,贺桥在贺岩出生前,已经泯灭与众人中,下地干活,上山采山货,跟村里其他汉子没什么两样。 在发现贺岩的天资不错后,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又重新拾起笔墨来,亲自给贺岩启蒙,教他读书,握着他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只可惜在贺岩被孟氏下药不能去参加童生考试,后来贺岩又说拿不动笔,写不得字后,贺桥就肉眼可见的一贯挺直的背佝偻了下去,整个人沉默了许多。 那个时候的贺岩不懂,只觉得父亲不爱说话了,经常默默地坐在他房里,看着书桌发呆。 他当时也是愧疚的,可愧疚的是觉得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可他想当父亲的儿子,所以,不能去参加科举。 如今再想起当年,才恍然明白,贺桥前半生为了贺林,牺牲了自己,蹉跎半生。 在有了贺岩后,将自己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贺岩身上,可是孟氏的一碗药,还有贺岩的放弃,彻底击垮了他。 所以那以后,贺桥的头发也白了,似乎看淡了一切,也不逼着自己再读书再科举了。 就好像认命了一般,也失去了心气。 等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去,他身子也慢慢的垮了,然后最后病死在了床上。 贺岩此刻才终于似乎能明白了一些当初贺桥的失望和放弃。 也亏得贺桥性情平和,就算如此,也没有迁怒孟氏和几个孩子,仍旧是一个慈父。 现在想起,贺岩心中大恸,终于明白了当年自己那只因为偷听了那一席话,就放弃了读书,给贺桥的打击了。 顿时铁打的汉子,眼圈也忍不住红了,长叹一口气:“说起孩子来,我回想当年,才知道自己当年任性妄为,伤透了爹的心。可爹却咬牙什么都忍了下去,对我跟大姐小妹还如同以前一般,只可惜他一辈子都在委屈自己!” “难怪当年他去世之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别难过,说他很高兴,终于可以松快松快了!他终于可以卸下身上好儿子,好弟弟,好丈夫和好父亲的担子,歇一歇,做回一会子自己了。” 说起这句话来,贺岩真是痛彻心肺。 张春桃才知道原来贺桥临死之前,原来还有这样一番话。 可怜可悲他一辈子都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临时才能做回自己,想必那个时候是他最轻松的时候吧? 就这么听着这句话,都觉得心里难受,何况贺岩呢? 一时就连张春桃也想不出话来安慰贺岩,毕竟贺桥这辈子是这真的苦,偏偏他身为男人,还要咬牙吞下这苦楚,装作无事人一般,撑起了一个家。 想了半日,才想出一句话来:“若是你真想告慰公爹的在天之灵,大不了将来咱们生个儿子,好好供他读书,让他考个秀才出来?” 贺岩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倒似乎动了心思。 纠结了半夜,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得张春桃也睡不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之际,还被贺岩一把给推醒了:“媳妇儿,你说我现在将当年那些捡起来,再好好请个夫子教一教,努力两年考个秀才,也告慰一下爹的在天之灵,你觉得如何?” 张春桃一下子就没了睡意,你要说这个,那可就不困了。 脑子里一时千头万绪,好半天,才整理了一下思绪,想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说奴仆就算被赎买后,三代都不能科举的吗?” 要知道,孟氏可是李家的丫头,就算是赎身了,那也是奴仆出身。 贺岩黑暗中看不清楚神色,只听到他诧异的声音道:“那是前朝的规矩,本朝建立后,百废待兴,好多都是奴仆出身。当年太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跟着造反的那些人,也是奴仆后人。所以立国后就下旨废除了这一条,奴仆被赎买后不能科举,可子女后人是无碍的。” 张春桃才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她只记得农女书中有这么一说,没想到这是前朝的事情。 就说当初贺岩怎么能去考童生呢,原来如此。 解决这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剩下的都不是问题了。 “那就没啥问题了,趁着这年前年后清闲,你先把书找出来温习温习,等过了年,先在镇上找个好些的夫子,实在不行,咱们去县城嘛。我可听说县城有个什么书院来着,到时候你到那里读书,怎么也能考中个秀才回来吧!”张春桃自然是支持的。 首先在这个年代,士农工商,要想不被人欺负,还得考个功名在身上的好。 就算贺岩小时候有天资,可到底荒废了这么多年,虽然有范进五十多岁中举的例子,可她没想过供贺岩考到五十多岁去。 那就不是找老公夫君,是养儿子了! 因此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若你真要去考,咱们得先说好,如今咱们家手头倒是有些银子,只要节省些,我到时候再想个法子做点小生意,供你读几年书是没问题的。可这读书科举,一来看天分,二来看运气,咱们也不能一辈子都为了科举而活是不是?” “要不咱们先试试,三年为期,若是能考中秀才,咱们就再读三年,若是不能中举,也就死了心,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你说呢?有了秀才的功名,在这杨家村也就不错了!也能告慰公爹在天之灵了。” 其实张春桃的心里话是,这人死百事空,一了百了,什么告慰在天之灵,那都是安慰自己的。 活着的时候不做,死了做得再好也是白搭!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罢了。 也或者是贺岩其实内心也是想去科举的,毕竟这个时候,能考中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也有天份,虽然被耽误了,但是捡起来应该也不难吧? 再者,真要做生意,只靠着不知道在哪里做官的贺林是不够的,打铁还得自身硬,贺岩自己有个功名,比靠着贺林的强。 因此倒是不妨试一试。 当然这话说出口,张春桃做好了贺岩生气或者说难受的准备了,毕竟好歹是夫妻,这么说,好像是不相信他似的,有些伤夫妻情分了。 可张春桃却没有后悔,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是错的,也没有那种倾家荡产也要供男人科举的舍己念头,预期将来为这个两人闹得不痛快,还不说先说明白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早有计议 见贺岩好一会子没回话,张春桃想了想,放缓了口气,“我知道这么说,你听了心里可能不痛快。可咱们得为以后着想是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搂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温热的气息扑在耳际:“媳妇儿,我怎么会心里不痛快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愿意供我读书,还,还愿意给我生孩子,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说着说着,那温热的唇就落在了张春桃的脖子上…… 张春桃设想了贺岩会生气,会难过的后果,唯独没想过,贺岩会高兴?一时就懵了,等她回过神来,不,她此刻已经回不过神来了,只能任由贺岩摆布了。 等到一切结束,张春桃直接睡死了过去,却不知道贺岩搂着她,嘴角咧开,笑得像个孩子。 贺岩为啥这么高兴? 说来自然话长,他喜欢张春桃,喜欢得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疼,可就是因为喜欢,才知道,张春桃对他并没有那么喜欢。 张春桃嫁给他,或许是有一点动心,更多的是因为合适,还有他对她好,家里情况也不算复杂,只剩下一个娘亲和妹子。 妹子过了年就要嫁出去,家里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烦心事。 可就算如此,在张春桃同意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能娶到自己心悦的女人,就算她没那么喜欢自己有什么要紧?只要对她好,就是一块石头也能捂热了! 更别说成亲后,两人天天耳鬓厮磨,有人知暖知热,天天回家就有热气腾腾可口的饭菜吃,有干净暖和的衣服穿,家里收拾得整齐舒服,还有人陪着说话,关心照顾着。 这种温情,让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无人知道他内心的惊喜,和害怕失去的恐慌。 以前没有得到过,也许还无所谓,可得到过这种温暖的人,又怎么能失去呢? 更何况贺岩是个聪明人,他越是离不开这种温暖,就越是明白,张春桃对他的感情,对这个家的感情,还只是浅薄的一点点。 他不怪张春桃,那样的身世,那样的养父母,如果不多爱自己一点,怎么能挣脱得出来。 他只是心疼,越发想对张春桃好一些,对她再好一些,时日久了,是不是,张春桃也能更喜欢他一些,更依靠他一些,到最后再也离不开他。 贺岩本以为,也许要很久以后,在漫长的相处中,张春桃的心才会慢慢的敞开,接受自己。 可今天,他一时心情激荡,说出想去考科举,张春桃却没有半点犹豫的就同意了,还似乎害怕他担心家里银钱不够,说如今手头宽裕,实在不行还要去做小生意供他读书。 更不用说,张春桃第一次开口说到了孩子。 之前他隐约的感觉到了,张春桃似乎是不太想现在就生孩子的,在贺岩看来,这是张春桃还没真正的信任他,爱重他。 甚至还感觉到了,若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张春桃的底线,只怕别说孩子了,就连到手的媳妇都要飞走。 可今天,张春桃说到了孩子,说到了以后,那是不是证明她对自己更喜欢了一点? 所以后面张春桃说的,什么先试三年,考中秀才了就再三年,看能不能考中举人,不行就放弃回家的话,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只听到了张春桃支持他,要供养他读书,还听到了张春桃已经替他着想,已经想着给他找夫子,甚至要送他去县城书院读书的那几句。 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此刻恨不得连命都给张春桃! 至于张春桃说的银钱问题,供他读书的问题,贺岩只搂着熟睡的媳妇儿,亲了一口,心中早有计议。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考科举怎么能靠着媳妇供养呢? 别看他这些年没有拿书动纸笔,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放松过,每天都要将当年读的书,在心中一篇一篇的默诵。 在深山打猎,不敢入睡的时候,也是一遍遍的背诵,无人的时候,拿着树枝在雪地里默写出来。 所以当年的底子丢得不算厉害,捡起来应该不难。 再者他手里不缺银钱,当初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留下的私房,还有贺林走后这几年的各家交的银钱,他只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也在镇上寻了几个可靠的朋友,入了几份干股。 生意还不错,前两年的分红银子他也没拿,一直放在生意里做本钱,真要需要的时候,取用出来也不难。 这眼看到年底了,过几日去结算一下,估摸着连本带利息,也能有个三四百两银钱了。 这些银钱就够他读书和养家了。 更何况,家中还有地,无事他还能进山,怎么也饿不着张春桃。 当初他娶张春桃之前,就暗暗发誓,要好好待她,将最好的都给她,自然不会食言。 这么一想,贺岩心中安定下来,既然媳妇儿这么支持,他就再努力一把,真若能有个功名,上能告慰父亲,下能护住妻儿,也算不白来这世上一遭了。 第二天一早,张春桃在贺岩怀中醒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昨天不是要跟贺岩商量着生意的事情么?怎么到最后,成了贺岩要靠科举了? 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想了,反正已经在贺岩面前过了明路了,她到时候跟干娘那边商量一下也就是了。 吃了早饭后,贺岩既然要重拾课本,两人索性就重新收拾了一下,给贺岩专门收拾一间看书的屋子出来。 这动静自然不小,贺岩的书桌重新擦洗干净,又打开了那尘封多年箱子,将里头保存得好好的书都给搬出来,趁着冬日有太阳,还没有风,就摊在院子里晾晒。 当年贺林也还留下来一些书,都放在老宅子里,两人想着要用,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一来给老宅子打扫卫生,二来将那些书和纸什么的,都整理一下,有那能用的,也就捡出来用。 孟氏是不去老宅子那边的,贺娟被禁足不能出门,自然也不用管她。 贺岩和张春桃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往老宅子那边去了,孟氏在窗户缝里看到了,倒是想问两句,可昨儿个贺岩发火的样子,实在是吓到她了,到底没敢喊出口。 老宅子这边,有贺岩一个月过来收拾一次,上次来还是带着张春桃过来上族谱。 除了桌上积了些灰尘,地上落了些叶子外,也没有太多需要打扫的地方。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匣子里的棉籽 实际上,下等星域当中的丹药品级、武器品级等等,都是跟修士的修炼境界所对应起来的。 这一点,并不仅仅是下等星域,哪怕是中等星域,上等星域,以及最后的圣域,一样都是如此。 一品丹药,对化灵境以上的修士不是没有作用,但那作用,却是会大幅度减少。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有化灵境的修士,才会购买一品丹药。 当然了,若能达到极品这个层次,那么就算是灵体境的修士,一样会购买。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品丹药啊! 极品层次的一品丹药,效果比得上下品的二品丹药,价钱也会低不少,为什么不选择这个? 只要不是傻子就会这么选择。 可令人失望的是,怪不得丹药会有等级之分,极品层次的丹药,不管是一品,还是二品,以至于最后的七品……都是很难炼制出来! 一万个丹师当中,能有一人炼制出极品层次的丹药,那都是好的。 市面上,下乘的丹药最多,中乘的丹药相对来说会少一些,上乘的,就非常稀有了。 至于极品的,一般都是用来交易,不然就是拍卖,很少有人会直接卖给别人,那样损失的价值太大了。 而这一次,苏寒的目标,就是极品回心丹! “上一世的时候,我记得下乘回心丹的价格,在三百灵晶左右一枚,中乘的话,一千灵晶,上乘就直接攀升到三千了,而极品……一般情况下,放在拍卖行里,每一枚,都能拍卖出上万灵晶的天价!” “想想也是,对化灵境的修士来说,哪怕是七品化灵境,这极品回心丹,也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仅仅上万的灵晶,虽说肉疼,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惜能够炼制出极品回心丹的丹师太少,不然的话,这极品回心丹,恐怕就满大街了。” 苏寒摇头叹息当中,抛开脑海当中的杂念,手掌朝着那丹炉轻轻一拍,丹炉立刻震动起来。 噌的一声,有一道深蓝色的火焰,从丹炉下面冒出。 对于掌握了火属性本源的苏寒来说,弄一点火焰,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的第二本尊拥有的,乃是火属性本源,第八本尊拥有的,则是火属性初级法则。 炼制这种一品丹药,根本用不到火属性本源,而且就算是能够用到……以苏寒的修为,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哗!” 火焰在不断的升腾,而那丹炉则是被炙烤的越来越红。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寒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那什么华林峰也真是大手笔,我购买了上百万灵晶的药材,却仅仅是给了我这么一个破丹炉,时刻都要崩碎的样子。” “若是能够使用那开天鼎炼丹该多好……可惜了,我修为不够,顶多也就能够拿开天鼎来暂时保命。” 摇头当中,那丹炉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苏寒手掌一挥,立刻有足足十株星光草进入了丹炉当中。 因为温度太高,几乎是在这星光草落入丹炉的刹那,便是立刻融化,变成了一股液体,其上有星光闪烁,宛如一片小星空,看起来极为美丽。 一般情况下,丹师炼制丹药,都是一株一株的将药材放入丹炉里面,这样安全和稳定性更大,炼制成功的几率也会多上许多。 除非是那种对某种丹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丹师,才会一次性多放上几株。 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炼制出来的丹药,会多几枚,而且品质更高。 苏寒的炼丹技术,已经不能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了,作为曾经的堂堂圣域顶级炼丹师,若炼制一枚下等星域当中的一品丹药,也要小心翼翼,那他还不如找块儿豆腐直接撞死。 “星光草,乃是辅助类药品,可容纳火灵花、木心石,以及灵木晶这些药草,火属性与木属性本就相克,若是不添加星光草的话,那炼丹的失败率,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上一世的经验,历历在目,苏寒重生,可他曾经作为妖龙古帝的记忆,却是并没有丢失。 他将那通体火红的火灵花放入了丹炉之内,那本就通红的丹炉,在此刻浮现出了一种森红色的光晕,似是透出了丹炉,将其包裹,如若神霞,美丽到了极点。 若不知道苏寒是在炼丹的看到这一幕,定会觉得,这是一样什么至宝。 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丹炉罢了。 同样是十株火灵花融化了之后,苏寒这才将木心石给放进去。 对,就是木心石,苏寒等人参加第二阶段之时的任务物品。 之前用木心石换取了灵晶,现在又花费灵晶买来,一前一后……苏寒亏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能够想的那么面面俱到? 若都能如此,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了。 当木心石与那火红色的光晕彻底融为一起,就好像是化作了那隔断下等星域和中等星域的星域断层之时,苏寒将最后的两样物品,也放了进去。 灵木晶、灵晶! 灵晶当中,本就蕴含着极为惊人的灵力,而这种灵力,不单单是一种能量,还充斥了一些斑驳的意境。 如若大海,将所有的物品都给包裹,比那星光草的作用还是大上许多。 炼丹添加灵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圣子须弥戒里面,三天就过去了。 而外界的时间更短,仅仅是两个多时辰。 在这三天当中,苏寒不断翻动那丹炉之下的火焰,将整个丹炉炙烤的彻底通红,其上的温度,非常惊人。 一眼看去,似是就连那丹炉,都有种要融化的样子。 “不使用丹炉,我一样能够炼制出丹药,可做不到上一世那般随心所欲,顶多,也只是上乘。” 苏寒低声轻叹道“终究还是修为不够啊,做什么都有着诸多的局限。” 第四日清晨,苏寒神念一动,那一直都在升腾的火焰噌的一声,又消失了。 丹炉迅速降温,却依旧是过去了五分钟之久,才彻底变回原来的温度。 苏寒打开丹炉,神念扫过其中十枚通体浑圆的丹药,露出满意的神色。!125 。阅址 第三百二十六章 贺桥留下的笔记 实际上,下等星域当中的丹药品级、武器品级等等,都是跟修士的修炼境界所对应起来的。 这一点,并不仅仅是下等星域,哪怕是中等星域,上等星域,以及最后的圣域,一样都是如此。 一品丹药,对化灵境以上的修士不是没有作用,但那作用,却是会大幅度减少。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有化灵境的修士,才会购买一品丹药。 当然了,若能达到极品这个层次,那么就算是灵体境的修士,一样会购买。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品丹药啊! 极品层次的一品丹药,效果比得上下品的二品丹药,价钱也会低不少,为什么不选择这个? 只要不是傻子就会这么选择。 可令人失望的是,怪不得丹药会有等级之分,极品层次的丹药,不管是一品,还是二品,以至于最后的七品……都是很难炼制出来! 一万个丹师当中,能有一人炼制出极品层次的丹药,那都是好的。 市面上,下乘的丹药最多,中乘的丹药相对来说会少一些,上乘的,就非常稀有了。 至于极品的,一般都是用来交易,不然就是拍卖,很少有人会直接卖给别人,那样损失的价值太大了。 而这一次,苏寒的目标,就是极品回心丹! “上一世的时候,我记得下乘回心丹的价格,在三百灵晶左右一枚,中乘的话,一千灵晶,上乘就直接攀升到三千了,而极品……一般情况下,放在拍卖行里,每一枚,都能拍卖出上万灵晶的天价!” “想想也是,对化灵境的修士来说,哪怕是七品化灵境,这极品回心丹,也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仅仅上万的灵晶,虽说肉疼,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惜能够炼制出极品回心丹的丹师太少,不然的话,这极品回心丹,恐怕就满大街了。” 苏寒摇头叹息当中,抛开脑海当中的杂念,手掌朝着那丹炉轻轻一拍,丹炉立刻震动起来。 噌的一声,有一道深蓝色的火焰,从丹炉下面冒出。 对于掌握了火属性本源的苏寒来说,弄一点火焰,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的第二本尊拥有的,乃是火属性本源,第八本尊拥有的,则是火属性初级法则。 炼制这种一品丹药,根本用不到火属性本源,而且就算是能够用到……以苏寒的修为,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哗!” 火焰在不断的升腾,而那丹炉则是被炙烤的越来越红。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寒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那什么华林峰也真是大手笔,我购买了上百万灵晶的药材,却仅仅是给了我这么一个破丹炉,时刻都要崩碎的样子。” “若是能够使用那开天鼎炼丹该多好……可惜了,我修为不够,顶多也就能够拿开天鼎来暂时保命。” 摇头当中,那丹炉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苏寒手掌一挥,立刻有足足十株星光草进入了丹炉当中。 因为温度太高,几乎是在这星光草落入丹炉的刹那,便是立刻融化,变成了一股液体,其上有星光闪烁,宛如一片小星空,看起来极为美丽。 一般情况下,丹师炼制丹药,都是一株一株的将药材放入丹炉里面,这样安全和稳定性更大,炼制成功的几率也会多上许多。 除非是那种对某种丹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丹师,才会一次性多放上几株。 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炼制出来的丹药,会多几枚,而且品质更高。 苏寒的炼丹技术,已经不能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了,作为曾经的堂堂圣域顶级炼丹师,若炼制一枚下等星域当中的一品丹药,也要小心翼翼,那他还不如找块儿豆腐直接撞死。 “星光草,乃是辅助类药品,可容纳火灵花、木心石,以及灵木晶这些药草,火属性与木属性本就相克,若是不添加星光草的话,那炼丹的失败率,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上一世的经验,历历在目,苏寒重生,可他曾经作为妖龙古帝的记忆,却是并没有丢失。 他将那通体火红的火灵花放入了丹炉之内,那本就通红的丹炉,在此刻浮现出了一种森红色的光晕,似是透出了丹炉,将其包裹,如若神霞,美丽到了极点。 若不知道苏寒是在炼丹的看到这一幕,定会觉得,这是一样什么至宝。 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丹炉罢了。 同样是十株火灵花融化了之后,苏寒这才将木心石给放进去。 对,就是木心石,苏寒等人参加第二阶段之时的任务物品。 之前用木心石换取了灵晶,现在又花费灵晶买来,一前一后……苏寒亏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能够想的那么面面俱到? 若都能如此,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了。 当木心石与那火红色的光晕彻底融为一起,就好像是化作了那隔断下等星域和中等星域的星域断层之时,苏寒将最后的两样物品,也放了进去。 灵木晶、灵晶! 灵晶当中,本就蕴含着极为惊人的灵力,而这种灵力,不单单是一种能量,还充斥了一些斑驳的意境。 如若大海,将所有的物品都给包裹,比那星光草的作用还是大上许多。 炼丹添加灵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圣子须弥戒里面,三天就过去了。 而外界的时间更短,仅仅是两个多时辰。 在这三天当中,苏寒不断翻动那丹炉之下的火焰,将整个丹炉炙烤的彻底通红,其上的温度,非常惊人。 一眼看去,似是就连那丹炉,都有种要融化的样子。 “不使用丹炉,我一样能够炼制出丹药,可做不到上一世那般随心所欲,顶多,也只是上乘。” 苏寒低声轻叹道“终究还是修为不够啊,做什么都有着诸多的局限。” 第四日清晨,苏寒神念一动,那一直都在升腾的火焰噌的一声,又消失了。 丹炉迅速降温,却依旧是过去了五分钟之久,才彻底变回原来的温度。 苏寒打开丹炉,神念扫过其中十枚通体浑圆的丹药,露出满意的神色。!125 。阅址 第三百二十七章 以后不管我才是真为我好 贺桥当时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纸上只是轻描淡写的几笔就略了过去,然后就是孟氏发现有了身孕,贺桥也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知道贺岩出生。 贺桥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贺岩不是他的儿子,疼爱怜惜之极,纸上写道:喜得麟儿,欢喜之至。 又写道,幼儿取名为岩,望其人如其名,果断刚毅,勇往直前,勿如老父,为人作桥,一生皆为他人做嫁衣裳。 悲凉之气扑面而来。 再后来,下面似乎还写了一行字,然后又被墨汁涂掉了。 依着时间推算,贺岩再大些后,孟氏终于忍耐不住在老屋生活,贺桥跟贺家老爷子老太太商量了分家。 这些东西都留在了西厢房的耳房里,被人遗忘至今。 张春桃拍了拍贺岩的肩膀:“那边还有几样应该是公爹当年雕刻的玩具什么的,要不要一起收拾了?” 贺岩这才收起那几张纸放在了怀里,进屋去将贺桥雕刻的那些木质玩具抱出来,一个个的擦拭干净后,整齐的摆放在了西厢房屋里。 至于贺林那边的书籍笔记纸张什么的,贺岩似乎心有芥蒂不想再看,想原样封回去,被张春桃拦住了。 “为什么不看?他留下来的那些笔记也好,书籍也好,都有公爹的一份功劳在里头。咱们大大方方的看,仔仔细细的学,都学会了,将来也考个功名在身,那才叫大快人心!真正给公爹长脸出气了呢!” “就算这写字的人有问题,可这些书和笔记没毛病啊?你说是不是?” 张春桃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不觉得看了贺林留下的书和笔记就觉得失去了人格或者尊严什么的。 当初贺林使出那下作手段来获得全家供他考功名的机会,都不觉得失去人格尊严,他们怕啥? 贺岩被张春桃这么一说,也醒悟过来。 当下将需要用到的书籍和笔记都挑了出来,其余不用的全部放了回去。 夫妻俩这么一顿忙活,太阳都快到西边了,也亏得早上两人吃得饱饱的,才经受得住。 捡出一个箱子,将这些东西装里面,贺岩扛着箱子,两人往贺家走。 路上碰到村里的人,倒是问了几句,两人只说在今日在老宅那边打扫,倒是翻出以前的一些旧物件还能用,索性搬回去。 村里人也就不多问了。 回到贺家,张春桃忙着去做饭,贺岩将在院子里晒了一天的书和纸都慢慢往屋里收。 孟氏看到了,从屋里出来,蹭到了贺岩的身边,没看到张春桃,这才问:“好端端的,你晒这些书做啥?这些东西你还没丢啊?” 贺岩看了孟氏一眼,想着再过两日温书估计也瞒不过家里人,索性先说了:“我打算将以前的课业捡起来,所以才将这些书都翻出来温习温习,等过了年,去镇上寻个夫子,跟着好生学上一年,明年打算参加科举——” 话还没说完,孟氏就尖叫道:“你不是答应了不去科举的吗?你怎么又要去了?你难道不怕——” 贺岩冷下脸,轻喝一声:“娘,慎言!” 孟氏如梦初醒,忙捂住了嘴,可还是没忍住拿愤怒的眼神瞪着贺岩,似乎觉得贺岩怎么可以食言呢? 贺岩小声的道:“娘忘了吗?滴骨认亲的结果?我是爹的孩子,爹当年就希望我能考科举,为他争光。当年我误会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放弃了科举。如今既然已经误会解除了,不说为了爹,就是为了我自己,去考科举又有什么不对?” 孟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之勉强道:“不行,你不能去!” 嘴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贺岩眼底的温度慢慢的淡去,最后只轻飘飘的问孟氏:“我为何不能去?谁家做爹娘的不希望子女成才?为何唯独娘却拼命拦着?好像生怕我出息了一样!我倒要怀疑了,莫非我不是娘的亲骨肉不成?不然为何娘心疼大姐和小妹,恨不得肉都割给她们,当有所求,无所不应。轮到我,却事事阻拦,不让我出头?” 孟氏哑口无言,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干巴巴的道:“岩哥儿,你相信娘,娘都是为你好!娘不会害你的!” 贺岩嗤笑一声,将晒着的书都收好,抱在怀里,然后才说了一句:“娘若真是为我好,以后不管我,就是真的为了我好!” 说着,径直回了东厢房去了。 丢下孟氏一个人,看着贺岩的背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半日后,等张春桃端着晚饭从灶屋里出来,孟氏听到动静,才被惊醒,拿袖子抹了一下眼睛,遮遮掩掩的似乎要说什么。 张春桃在灶屋里将母子两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贺岩都不理她,何况是自己呢? 只做没看到,低头端着晚饭也进屋去了。 孟氏无趣,抬腿也往灶屋里走,毕竟她们娘俩还没吃饭呢,也得做去。 进灶屋前,回头看一眼东厢房里,窗户没有关严实,透过那窗户缝里,隐约能看到两人围在桌前,贺岩正笑盈盈的给张春桃夹菜。 脸上那笑容,是孟氏从来没有见过的舒心。 孟氏一下子就怔住了,再看过去,那窗户已经被关上了,只能听到里头传来两夫妻的说笑声,低低的,听不太清楚。 可似乎又太清楚,那笑声一直就在孟氏耳边萦绕,院子里渐渐的黑了下来,东厢房里点上了灯。 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坐在一起吃饭,你给我夹菜,我给你添饭,看着就觉得亲密。 越发的显得孟氏一个人站在灶屋门口,冷冷清清的。 上房里,贺娟探出头来,娇嗔道:“娘,我饿了,你咋还没做饭啊?” 孟氏胡乱的回应了一声,转过头来,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凉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 她到现在才似乎意识到了,她好像失去了这个儿子了。 之前以为贺岩是贺林的儿子的时候,她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时候她觉得儿子不会离开自己的,自己生养了他,他就要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养老送终,给贺家,给贺桥留下后代。 这是他欠自己的,欠贺家和贺桥的! 而如今,在证明儿子其实是贺桥的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他不出头还能指望谁去 贺岩自从说了要温习书本过了明路后,每日里就少出门了,只窝在房里看书。 张春桃虽然不知道如何照顾古代学子,可她是参加过高考的人啊,照搬过来就是了。 每日里三顿吃的,换着花样的做,荤素搭配,务必要做到营养周全。 温热的茶水一直备着,茶水旁还有干果点心备着,预备贺岩饿了随时补充一点。 院子里后来买的肉,已经腌制好,要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晒了,香肠已经挂在廊下吹得半干了。 杨家村这边做腊肉和其他村有些区别,腊肉都是风吹干的,香肠也是,并不拿松柏枝和果皮去薰,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张春桃入乡随俗,也就随着杨家村这边的习惯了。 眼看着已经进了腊月二十了,俗话说的好,过了腊八就是年。张春桃留贺岩在家温习书本,她约上赵嫂子这个新出炉的干娘和杨宗保这个干弟弟,就去镇上赶集了。 如今三人走在一起,那就是一家人,自然是亲亲热热的。 杨宗保上次吃过张春桃做的鸡蛋煎饼后,念念不忘。 这次张春桃出门前,索性多做了些,好歹给杨宗保。 贺岩本也想跟着去,被张春桃留在家里温书,见贺岩一脸委屈,只得哄他,好好在家学习,等她去镇上回来,给他做好吃的。 贺岩勉强被安慰道,也知道如今苦读才是他最该做的事情,只得答应了。 路上,赵嫂子问张春桃:“我咋听说岩哥儿这好几日都没出门了,可是有事?” 张春桃也不瞒着,将贺岩要考科举的事一说,赵嫂子连连点头:“这是正经,既然岩哥儿有这个心,当初也是有天份的,想来捡起来也不难。若真能考个秀才,那可比现在强多了,你这些日子就多担待些,等他中了秀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是怕张春桃心有不满,真心拿她当闺女,才说这话呢。 张春桃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说起这事,不是为了让赵嫂子说这话的,而是有自己的目的。 乖乖的点头,表示会听赵嫂子的话,又听赵嫂子叮嘱了几句,这才接过了话头。 “干娘,我正好有个事情跟你们商量,我想着,这贺大哥要考科举,就靠着地里那些收成,估计也不够。就算我能进山采摘山货草药来卖,到底危险!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还得做个什么小生意的好,毕竟过了年,就要到镇上给贺大哥寻个好点的夫子才是。到时候我肯定要跟着到镇上来照顾他,这家里的地估计也一时顾不了了——” 赵嫂子听了这话,会错了意,以为是张春桃要将地托付给他们呢,忙开口道:“这个你别担心,你们家的地,交给我——” 话没说完,就被杨宗保给拉住了:“娘,你听姐姐把话说完。” 张春桃看了看杨宗保,这小子,倒是聪明,听出她是有事情要说了,也就顺着又说了下去:“我就想着,到了镇上,也不能坐吃山空,是不是做点什么小生意?我先前在镇上住了些时日,倒是有个主意,想在镇上开个卖吃食的摊子……” 说着就将自己的打算慢慢道来。 张春桃的打算很简单,这镇上春秋两季,一直到大雪封山前,外地收购山货的贩子都络绎不绝,这些人南来北往,口味繁杂。 很多人吃不惯本地吃食,可也没法子,除了巨富带着厨娘的,可真要巨富了,谁还没事往这深山沟子里钻是不是? 因此张春桃想做些小吃来卖,这南来北往的虽然人多口杂,可大约爱吃肉是所有人都天性,而且综合了以前看过的那么多穿越到古代的,张春桃觉得开个卤肉烙饼摊子应该不错。 不仅可以卤肉,卤鸡,还可以卤猪下水,肥肠猪肚什么的,还有猪蹄,鸡爪,素的还有豆皮,海带,莲藕,土豆什么的。 真是万物皆可卤。 到时候肉卖贵点,那些买不起肉的,也能买些沾着肉味的素菜,再配上烙饼,一顿饭就解决了,又填饱肚子又能吃到肉。 只是她一个人,只怕大约是忙不过来,又不好让贺岩分心,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让杨宗保到时候给她帮忙,她也好放心一些,又怕赵嫂子多想,就忙说了,若是杨宗保来帮忙,包吃住不说,每个月还给一百个大钱,要是生意好,还再分点红利给他。 赵嫂子开始听了还有些犹豫,这做生意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也挺磨人的,看张春桃是个没做过的,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可要真能说就能做起来生意,那大家都发财了。 可听到最后,张春桃让杨宗保给她帮忙,不仅包吃住,还给工钱,顿时就听住了。 别的也就罢了,这能将杨宗保留下来,才是让赵嫂子心动的地方。 顿时忍不住朝着张春桃看去,就看到张春桃背着杨宗保冲她挤眼睛呢,立刻就明白了张春桃这话的意思。 先前她跟张春桃就抱怨,这杨宗保老在外头也不是个事,没人照顾,尤其是还受伤了,都没让家里人知道。 更不用说,村里像他们这么大的男孩子,差不多可以说亲了,先相看一番,相中了,定下来,等个几年就能成亲了。 这杨宗保总是不在家,就是过年回来那些日子,他总是推脱,逼急了就提前溜,恨得赵嫂子没办法。 要是真能将杨宗保留在杨家村,就是留在石桥镇,也比远在几百里外,爹娘都不在身边强不是? 因此眼睛一亮,恨不得当即就要答应下来。 还是张春桃摇摇头,然后才道:“当然我只是这么想着,还得看宗保兄弟的意见?” 杨宗保眉头一皱,有几分犹豫,他自然不想留在家里,他才多大年纪啊,娘就天天催他相看,相看什么啊?女人哪里有打拳好玩? 可看着这个刚认定姐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模样,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这个姐姐身世可怜,如今想做点生意,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他是她弟弟,他都不出头帮忙,姐姐还能指望谁去?更何况他还收了姐姐那么贵重的见面礼呢! 可真的要放弃武馆,他又有几分不舍,脸上就露出动摇之色来。 赵嫂子本就是聪明人,看自家儿子以前一说让他回家,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德行,再看看现在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不过不好把人逼太紧,因此只说:“既然这么着,你姐姐难得开一次口,咱们不帮她谁帮她?你上次不是说你那师傅要去接什么人,归期未定么?你就先去给你姐姐帮忙一段时日,不然她这一时间去哪里找可靠的人去?” “你当弟弟的就辛苦点,给你姐姐搭把手,等她把生意做起来了,找到合适的帮手了,到时候绝对不拦着你!” 第三百二十九章 嫁人也不香了 杨宗保听到这里,那点子犹豫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既然不是拦着不让自己出门,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先帮着姐姐把摊子支应起来才是正经。 因此也就爽快的点头道:“行,等过了年,姐有什么需要跑腿的直接叫一声就是了,不用客气。还有我也不要工钱,咱们姐弟,还谈钱就见外了。做生意我也不懂,只能给姐跑个腿,姐不嫌弃我就好。” 说着还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半大的少年,满脸的青涩,笑容灿烂,露出虎牙来,真是英气勃勃,扑面而来。 张春桃和赵嫂子都被感染的忍不住也翘起了嘴角。 既然商量定了,到了镇上,买了些过年需要用到的东西,张春桃还特意去杂货店买了些卤料,这个时候快要过年,镇上有钱的人家需要的香料多些,也还算齐全。 张春桃每样都称了一些,就花了快一两银子,这成本可不便宜。 又到药馆去,买了好几样的中药,马远志倒是想问一下贺娟的情况呢,可赵嫂子和杨宗保一直在旁边,他也不好开口。 那边马母也听说了张春桃拜了赵嫂子一家做干亲,听说人来了,忙出来道喜。 有马母在一旁,马远志更是不敢出声了,只眼巴巴的看着张春桃买了中药,人都走远了,才怏怏然的收回眼神来。 马母恨铁不成钢,啐了马远志一口,进后院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春桃就开始忙活了,那几样中药里,有一两种是不需要,只是用来迷惑人的。 这是防患于未然,万一要是卤肉摊子火起来,有心人一打听,自然就能打听出来她用了那些配料。 这世上聪明人多,说不得就有那舌头敏锐的人,能将这里头的成分辨别出来,那她的生意还怎么做? 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调料,虽然用料不多,可要想味道鲜美独特,却是万万离不得。 而这一样调料,既不在这买的卤料中,也不在那中药里,而是张春桃曾经在山中采药的时候采摘过,还留了一点存放着。 将这些调味料按照比例配好,张春桃就先小小的开了一次卤锅,丢了一块五花肉,两只猪蹄,还有七八个鸡蛋下去,顺便将那土豆和莲藕也清洗干净了,这个要放在后面卤。 因为只是小小的尝试一下,就没用大锅,用的是她陪嫁过来的一个砂锅,用那熬药的小风炉架着,将配料放进去,放水,然后将要卤的肉和猪蹄丢进去,再倒了酱油进去上色,然后大火烧开后,就退出柴火来,只留一根细柴小火慢慢煮着。 肉在锅里卤着,张春桃只需要隔一会去看一下火就可以了。 马上就是腊月二十三了,俗话说的好,二十三,糖瓜粘,灶王老爷要上天,这一日要拜祭灶王爷,拿糖瓜粘住他的嘴角,免得他上天去说不好听的话。 张春桃上次就打算自己做麦芽糖,所以自己在家生麦芽呢。 这算是奢侈的事情了,也就是贺家宽裕,贺岩也舍得纵容,一般人家哪里舍得,吃都不够呢,还用它来生芽熬糖浆? 这生麦芽,要先将小麦用温水浸泡一夜,然后用箩筐装着放到干净单独的地方,每天用温水淋上两三次,等着小麦发芽。 小麦发出芽后,大约四五天功夫,能长到四五厘米高,大约是二叶包心的样子的时候,就可以了。 张春桃算着日子,也看了小麦发芽的高度,头一晚,就将糯米浸泡上了,又去杨家,让杨宗保第二日一早过来帮忙。 杨宗保也真是一大早就来了,先帮着张春桃将糯米捞出来上蒸锅蒸上,然后就去外头照看那卤锅去了。 灶屋里,张春桃等糯米蒸熟了,揭开盖子,然后晾凉到手摸上去感觉到热,但是不至于烫伤的温度的时候,将那麦苗全部切碎,合着糯米一起搅拌均匀。 再用盆装着一起坐在温水上,发酵半天后,就能看到那糯米和麦芽切碎的糊糊搅拌物里,沁出一些水来,拿手指头沾上一点尝一尝,就是甜丝丝的。 再将糯米和麦芽糊糊用干净的布包着,然后将里头的水分都挤出来,那挤出来的水都是乳白色的,再放水倒入锅里,下头添小火,不停的用勺子在锅里搅拌,差不多要大半个时辰,那水在锅里被熬得起泡泡,慢慢的变得粘稠,呈现琥珀色的时候,这麦芽糖稀就熬好了。 上半晌还好,这到了下半晌,满院子一半飘着奇烈的肉香,那卤肉香着实霸道,勾得屋里一心温书的贺岩都坐不住了,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变成了猪肉真香! 反正看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丢了书本出来,和杨宗保这个小舅子一起,围着那砂锅吞口水。 张春桃中间就让杨宗保将切好的藕片,土豆,还有千张豆皮一起丢到砂锅里了,此刻那砂锅满满的一锅,颜色焦红,闪着油光,看着就想吃。 等到麦芽糖熬好的时候,那剩下的半边院子,就是甜香四溢。 一时间贺岩和杨宗保都觉得鼻子受不住这种香味了。 这冬天风本来就大,虽然这贺家院子偏远些,可风呼呼一吹,那香味就飘出了老远,勾得远处几家孩子顺着味道来,贴在贺家院门口往里头往。 更不用说正屋里的孟氏贺娟了。 贺娟压根就管不住自己的脚,都到了门边上,手也摸到门了,被孟氏给拽了回去:“你这孩子,再忍忍!忘了你大哥说的话了?让你没事别出这个屋呢!你还想不想嫁到马家去了?要是想,你就老实些!” 贺娟愁眉苦脸,抓心挠肺啊,闻着这味道不能出去吃,突然觉得嫁人也不香了。 苦着脸跺脚:“这简直就是欺负人!知道我被禁足,还做这么香的肉,还熬了麦芽糖,这不是存心要馋死我吗?心也太坏了!” 孟氏也吞了吞口水,把那窗户缝开得大了些,那香味就越发浓郁了,勾得两个人的肚子忍不住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还是孟氏自我安慰道:“今儿个她那干娘家弟弟在咱们家,就算是为了面子情,只怕多少也要给咱们端一点过来吧?好歹我也是你大哥亲娘,这做好吃的,都不孝敬一下亲娘说不过去吧?”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三十章 一天都离不得 贺娟听了这话,才勉强控制住了往外走的脚,只在屋里打转转,一会子凑到窗户缝里往外看看。 外头张春桃将麦芽糖舀到一个干净无油的木盆里放着,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打算做了晚饭吃了,再点着灯连夜将米子糖、黄豆糖给做了。 因为那一锅菜已经卤好了,张春桃也就焖了一锅米饭,又炒了一大盆子的酸辣白菜,就喊贺岩和杨宗保吃饭。 杨宗保本是想拒绝的,可闻着那肉味,那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不仅说不出口,还腿脚十分麻利的帮着端菜拿碗筷。 饭是摆在东厢房贺岩他们住的屋子,里面被重新收拾了,正中一间留在待客吃饭,左边的是贺岩和张春桃的卧室,右边那间如今被收出来给贺岩当书房。 张春桃先将那卤好的五花肉捞出来,切出一碗来留着,一会子给杨宗保带回家去给杨大春和赵嫂子吃。 又切了一碗出来,让贺岩给孟氏和贺娟送去。 毕竟还没分家,虽然说分开做来吃,以前都是些家常菜也就罢了,今天这顿可算大荤了,再不给孟氏她们送点去,就说不过去了,只怕贺岩心里也要疙瘩。 这点肉算不得什么,只要孟氏和贺娟别在她面前晃,瞎叨叨就行。 贺岩看着满满的一碗肉,也没多说,端到了正房门口,还不等他敲门,贺娟先在窗户缝里看到了,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拉开了门,一只手去接那碗,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捞了一块肉丢到嘴巴里,好吃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贺岩简直没眼睛看贺娟这模样,只说了一句:“这是你嫂子做的卤肉,给娘尝尝。”说着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贺娟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哥,嫂子不是还熬了糖稀的么?咋没给娘送点过来?” 贺岩回头冷着脸呵斥道:“吃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说着做势要将那碗肉给拿回来,贺娟忙拿手挡住,哧溜缩回屋子里去了。 贺岩送肉还送出一肚子火来,不过回东厢房进门之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了些,才迈脚进去。 饭菜都摆好了,热气腾腾的,肉香扑鼻而来,张春桃和杨宗保正坐着等他。 见他回来,张春桃也没问,直接就说吃吧。 说着将那猪蹄夹了一块给杨宗保,又夹了一块给贺岩,自己也夹了一块,就着米饭吃起来。 猪蹄被卤得酥烂,上面的蹄筋都被煮得入口即化,筷子一夹那蹄筋就颤巍巍的,散发着诱人的光。 五花肉五层三花,过多的油腻被卤锅里头的素菜吸收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带着配料里的一点辣,味道刚刚好。 卤鸡蛋更是吸收了五花肉和猪蹄的肉味,加上鸡蛋的鲜,咬一口喷喷香。 就是那后来放到里头的千张豆皮、莲藕,也入了味,啃两口猪蹄,再吃两口莲藕豆皮,刚好中和了那油腻。 更不用说土豆,已经被卤得绵软,那筷子一戳就散了,入口沙沙的,吸收足够了肉汁,吃一口,格外的满足。 三个人谁都无心说话,只闷头大吃。 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那一锅卤菜一扫而光,到最后,杨宗保和贺岩索性还舀了两勺子卤汁拌饭,就着炒得白菜,一人干掉了半锅米饭。 吃完饭,三人都摸着滚圆的肚皮,几乎站不起来了。 索性歇着说会话,张春桃也就不客气的给杨宗保安排:“一会子你将肉给干爹干娘送回去,然后回来帮我忙,今天熬好了麦芽糖,索性将那米子糖和黄豆糖一并做了,到时候也带点回去尝尝。” 若是之前,杨宗保肯定要拒绝,可这一顿饭,彻底的征服了杨宗保的胃,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 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巴,问道:“姐,你说要卖的卤肉就是这个吧?” 张春桃点点头。 杨宗保竖起大拇指:“姐,你的手艺是这个!要是在镇上卖这个,肯定生意错不了!” 他家境宽裕,又因为在武馆少有人拘束,在外头大大小小的酒楼还有那小摊子都吃过,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卤肉,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他都吃撑到喉咙口了,才舍得放下碗筷。 要是真做这个肉出去卖,那肯定不愁生意。 贺岩听了这话一愣,这媳妇儿才提了一嘴做生意,听这意思,是已经决定做卤肉生意了? 忍不住就问:“你要做这个去卖?” 杨宗保一听,这话音不对啊!莫非还没跟姐夫提起过?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缩了缩头,冲张春桃讨好的一笑,端起给他爹娘留的肉拔腿就跑,边跑还边说:“姐,我送回家去就回来给你帮忙——” 一边咕咚咕咚跑远了。 张春桃这才笑道:“我想了想,别的我也不会,到时候你到镇上去读书,我也跟着去,顺带做点这种小生意,补贴家用。到底心里没把握,就想着让宗保给我帮个忙搭把手——” 贺岩倒是没多想,只听到说自己去镇上读书,媳妇就要跟着自己去,顿时眼睛都亮了! 嘴上虽然说着:“那你得多辛苦啊?”可是心里却美滋滋的,果然媳妇儿还是喜欢自己的,看,这一天都离不得! 忍不住已经在心里想着,在镇上住着,就他跟媳妇儿两人,那小日子得多美? 唉,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之前怎么没想过这个法子?还是媳妇儿提醒了自己,等过了年,就搬到镇上去! 贺岩顷刻间就拿定了主意。 又见张春桃忙活了一天了,一会子还要做米子糖和黄豆糖,自然心疼不已,忙起身将碗筷收了,拿到灶屋里去洗。 刚进灶屋,就看到孟氏鬼鬼祟祟的在木盆里捞什么,走进一看,就看到张春桃熬好的麦芽糖稀,刚刚才凝固呢,就被孟氏给挖了一大坨出来,装在一个大碗里。 听着动静,慌乱的将碗往橱柜里塞,然后故作镇定的转过身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对上贺岩冷淡的眼神,一下子就卡了壳。 第三百三十一章 炒米 勉强挤出一个强笑来:“岩,岩哥儿,咋,咋是你来洗碗?你媳妇儿呢?她咋不洗?你看看你把你媳妇儿惯得!这男人那里能到灶屋里来?不都是女人该干的活么?你没成亲的时候,娘都没让你——” 说到这里卡住了,本来应该说成亲之前,她这个做娘的都没让贺岩洗过碗进过灶屋的,可话到了嘴边,才恍惚想起,贺岩没成亲前,不仅要进灶屋洗碗,很多时候还自己做饭洗衣服呢。 好歹这张春桃嫁过来后,别的不说,衣服都是她洗得干干净净,每顿饭也都做得香喷喷的端到贺岩面前。 不看别的,就看贺岩这才成亲月余,脸就圆了一圈,身上也有了些肉,没以前看着瘦削了。 就算孟氏脸皮再厚,这话也说不出口了。 倒是贺岩笑了:“娘怎么不说了?我没成亲的时候,娘都没让我干啥?是没让我洗碗?还是没让我做饭?还是没让我洗衣服?当初娘让我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不是男人该做的活?” 孟氏哑口无言,憋得脸通红,半日才胡搅蛮缠的道:“我知道,你如今是有了媳妇儿万事足,看你亲娘和妹子都不顺眼了。行了,我也识趣,不碍你的眼了!给你们腾地方!” 说着将胡乱煮熟得半锅面条捞起来,又在碗柜里摸了几个碗就要走。 才走出两步,就被贺岩挡住了,伸手将那个被孟氏袖子挡住的碗给抽了出来,露出里头大半碗麦芽糖稀来。 贺岩叹了一口气:“娘,咱们是一家人,你若真想吃,你光明正大的跟儿子开口不行吗?非要这么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孟氏就来了气:“你还有脸说?上次就为了那半坛子酱就闹成那样,你媳妇饭都不给我们做了,你还好意思说开口跟你说?你不是都站在你媳妇那边的?再说了,我怎么就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了?这可不是你媳妇儿的嫁妆吧?这是花咱们家银钱买的,我拿自家的东西怎么了?怎么了?” 倒是比贺岩还理直气壮些。 贺岩知道和孟氏是说不清了,索性也懒得管了,只埋头去刷锅洗碗去了。 孟氏气哼哼的端着面回屋去,正要招呼贺娟来吃面,就看到桌上贺岩先前端来的那一碗卤肉已经见底了,只剩下点汤汁来。 那碗肉,她就尝了一块,也觉得好吃,才说去做面条,晚上面条就着卤肉也挺好。 哪曾想这才做了顿饭的功夫,这肉就被贺娟吃完了,一时愣在了那里。 贺娟看孟氏盯着那空了的肉碗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讷讷的道:“娘,你走了后我又尝了一块,这一尝就没忍住,哪曾想就吃光了,要不,要不在去找哥要一点去,那么大一锅,他们能全吃完?” 孟氏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累,放下碗筷,捞了碗面条,将那汤汁倒了一点拌了一下,胡乱吃完后,将碗筷一推:“娟丫头啊,娘今儿个有些累了,你吃完收拾收拾吧。” 说着就翻身去炕上躺着去了。 贺娟大约也有几分心虚呢,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她此刻也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能将肉都吃光了呢?好歹也要给娘留一点啊?看娘那模样肯定估摸着是生气了,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那肉就那么一碗,没几块就吃光了,若是多一些,说不得就能剩下了。 贺娟忍不住心里又抱怨起贺岩来。 贺岩倒是不知道贺娟心里还怪她,要是知道,估计那肉倒了喂狗,都不会端过来。 因着不知道,洗了碗后,回到屋里,还是将孟氏挖走大半碗糖稀的事情说了。 张春桃也没在意,此刻歇了一会,没那么撑了,天色也还没暗下来,正好干活呢。 上次炒花生的沙土还留着,都是干净的拿布袋装着放在一旁,此刻拿出来倒在锅里,下头架火烧,然后舀出米来,放在锅里,合着沙土一起炒,等到炒得焦黄膨胀了后,用漏勺捞出来放在一旁摊凉,再接着炒下一锅。 这炒米子是个力气活,贺岩看张春桃翻炒了几下后,就接过来他来翻炒。 张春桃腾出手来,又将黄豆和花生拿出来,这些是她早就挑选干净了装起来的,此刻另一口锅里也生火,起了油锅,将黄豆和花生米放到里面去炸得酥脆了才捞起来。 贺家现在吃得是棉籽油和菜籽油,这些油从小榨坊出来,都叫生油,炒菜会有一种生油的味道,不太好闻。 所以乡下一般会将这生油炸过一遍,烧掉里头的生气,才拿来炒菜。 刚好是到了年下,张春桃特意多打了一些油,此刻都倒入锅里,用来炸黄豆和花生,正好一举两得。 恰好杨宗保送了肉回来,张春桃让他看着火候,看到炸得酥脆了,就可以捞起来了。 反正油锅开了,索性今儿个该做的都做了也好。 又舀面粉,往里面撒了点芝麻和盐,再加入水活好面,揉成光滑的面团,然后放到旁边略微醒一醒面。 趁着这个机会,看了下油锅,让杨宗保将炸好的黄豆和花生捞起来放一边,然后退了柴火,等面醒好。 那边贺岩越来越熟练,很快就将一瓢米炒得差不多了。 那香味勾得杨宗保凑了过去,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这消化能力就是强,才吃撑了,此刻看到那炒熟的米子,也没忍住抓上两把塞到嘴里过过嘴瘾。 就连贺岩也没忍住吃了几口。 这种情形,贺岩记忆中从来没有过。 逢年过节,虽然贺家宽裕,可孟氏不会做这些,贺家老太太年纪大了也做不来这个了。 每年过年的时候,也就是贺桥到镇上去称一些点心或者麦芽糖散块回来给他们姐弟妹三个甜甜嘴,就很是不错了。 村里其他人家,不管家里日子怎么样,到过年的时候,都会给家里孩子炒点花生,再不济炒上两把米子,可贺家是没有的。 小的时候,别人羡慕他有镇上的点心可以吃,他却羡慕别的小伙伴,能吃到自家做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个院子两重天 大多数围在摊位前的契约者,都是被传说之勋吸引来,但这些人看到传说之勋的属性后,明显对传说之勋的兴趣下降了很多。 这毕竟不是装备或道具,作用只有少部分契约者了解,之所以引来这么多人,只因为它是传说级物品。 “原来金色品质之上是传说级,长‘姿势’了。” “新人,谁告诉你金色之上是传说级,看来你是没见识过金色套装,如果是五件套以上的金色套装,套装属性有可能强于单件传说级,当然,如果两者的数量相同,传说级散件强于金色套装太多。” 一名死鱼眼契约者开口,从他的气势就能看出,这绝对是名四阶之上的契约者。 “淡金色宝箱,有意思。” 这名死鱼眼契约者笑了笑,低声嘟哝一声后就起身离开,他猜到这些宝箱有些不对。 苏晓早就想到会有高阶契约者会猜到宝箱不对,但那些人绝不会戳穿,这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那些被传说之勋吸引来的契约者们在得知这东西的属性后,明显都失去兴趣,可他们的目光又被三枚宝箱吸引。 宝箱在交易市场内并不罕见,售卖方式有两种,一是标注由来,这种一般都会注出很高的价格,第二种则是不标注来由,并选择竞拍形式,也就是苏晓使用的这种。 契约者们互相讨论着,但没人主动与苏晓攀谈,他们都知道在苏晓这的得不到什么情报。 在交易市场内购买宝箱,颇有些现实世界赌石的意味,谁都不知道宝箱内能开出什么,开出乐园币+材料是血亏,乐园币+宝箱同等级装备是小赚,乐园币+灵魂结晶属于运气非常不错,闪光后出现高评分装备或技能是大赚,闪光后出现血统就发达了,那简直是搏一搏单车变法拉利。 这种诱惑下,至少有几十名契约者参与了宝箱竞拍,暗紫色宝箱以每分钟5000~6000的价格增长,淡金色则是每分钟8000~10000左右。 苏晓暂时没理会宝箱竞拍的价格,毕竟是自由竞拍,这会是个有些漫长的过程,契约者们绝不会出现斗富一类的情况,乐园币是他们用鲜血与性命之危换来的。 此刻苏晓正被大群契约者团团包围,现在人多眼杂,周围的声音乱哄哄一片,契约者们说什么,苏晓根本听不清,他耳中满是嗡嗡的谈话声,那些对岚彻大刀感兴趣的人,明显不会现在来问价。 约十分钟后,暗紫色宝箱的竞拍价达到11万乐园币,两枚淡金色宝箱则是125000与130000乐园币。 看到这一幕,苏晓打开摊位的售卖界面,直接选择出售暗紫色宝箱。 暗紫色宝箱突然在摊位上消失,那些对暗紫色宝箱感兴趣契约者们的一愣,他们有些人还想来个绝杀价,奈何,苏晓突然将暗紫色宝箱售出。 三枚宝箱同时竞拍,明显达不到最好的竞拍效果,毕竟选择太多,因此苏晓直接出售一枚。 11万乐园币刚入账,摊位上那两枚淡金色宝箱的价格快速攀升。 一旁身材矮胖的职工者看向苏晓。 “兄弟,你有些狠啊,这明显是想宰人。“ 矮胖职工者是名商人,他已经感觉到势头不对了。 很快,当一枚淡金色宝箱的价格达到15万后,苏晓再次选择直接出售。 “卧槽,你丫抽风吗。” “刚才出价,至少能赚3万乐园币以上。” “曰!” 苏晓没理会契约者与职工者们的反应,他拿起手旁的平板电脑,继续攻略那款难度让夏想跳河的解谜游戏。 苏晓严重怀疑,这游戏是皮胖那厮制作的,皮胖对此断口否决,因为这游戏实在太难,各种恶意的陷阱堪称丧心病狂,前一刻美少女npc还对主角送装备、卖肉,脸上几乎写满‘我们今晚去嘿嘿嘿吧’,但下一刻就在主角背后捅一刀,皮胖自己都没想过有人能打通,仇恨值拉的很满。 苏晓接连选择售卖两枚宝箱,摊位上仅剩一枚淡金色宝箱,宝箱在交易市场不少见,可淡金色品质的宝箱就不常见了,淡金色装备对于二阶中上游的契约者们来讲,已是堪称神器。 有了竞争才会产生压力,如果摊位上有三枚宝箱等待竞拍的话,竞争力并不强,这会导致最终价格偏低,整体收益下降,可现在只剩一枚了。 两分钟不到,摊位上的淡金色宝箱突破18万乐园币竞拍价,而且上涨的趋势不停。 约半小时后,价格达到20万,拍卖到这种程度,价格的提升急速减缓,契约者们开始500一次的加价。 契约者们都保持着冷静,他们是从血与火中杀出来的,知道这枚宝箱的极限价格在哪,未确定出处的淡金色宝箱,价格最高在21~22万左右,确定出处后能达到25~30万左右。 苏晓当然不会透露这枚宝箱的出处,如果告诉他们这枚宝箱是大野木所掉落,他们会对苏晓比出一大堆中指后瞬间化鸟兽散,大野木仅掉落淡金色宝箱,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最终,这枚淡金色宝箱被一名萌妹子以205600点乐园币拿下,那名萌妹子一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酒窝,异常可爱,临走还对苏晓做了个飞吻姿势。 宝箱竞拍完成,苏晓共收益465600点乐园币,这些乐园币完全是补刀得来,血赚。 周围的契约者们逐渐散去,摊位上仅剩水遁卷轴与岚彻大刀未售卖出。 “兄弟,忽悠这么卡哇伊的妹子,良心不疼吗。” 一名生有四条手臂的契约者开口,看到对方的这些手臂,苏晓马上想到四只手结印快速释放组合忍术,如果有两幅脏器的话,原理上行得通。 “她买我卖,公平交易而已。” 苏晓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岚彻的买家来了。 “可怜那妹子了,20万买污染箱,看你售卖的东西,刚从火影世界出来吧,那些宝箱不会是被宇智波斑或秽土柱间污染过吧?如果真的是,那妹子一定会哭晕在厕所。” 四只手没说明他想买什么,反而一直与苏晓闲聊。 “五把280评分以上的淡金色刀类武器,不还价。“ 苏晓直奔主题,他可没耐心与对方闲聊。 四只手脸上的笑容一僵,转而恢复如常。 。阅址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八块腹肌 回来的时候,张春桃已经将五六个坛子都搬到了东厢房里摆好,正在收拾灶屋。 贺岩忙让张春桃先回屋歇一会,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 张春桃确实也累了一天,捶着腰回屋去了,贺岩手脚利落的先将锅刷干净,灶下添柴,先烧上一锅热水。 他知道张春桃喜洁,今儿个在灶屋里,这又是炸又是炒的,浑身都是烟熏火燎的,肯定不舒坦,索性给她烧好洗澡水,洗个澡人也舒坦点。 趁着烧热水袋时候,有将灶屋打扫干净,该归置的都归置好。 等到收拾完,锅里的水也热了,连忙将水打入桶里,给张春桃拎着回屋里,倒入那澡盆里了,才去喊张春桃去洗澡。 当初贺岩在成亲前就将屋子改动过,隔出来一个小小的隔间,用来烧炕,墙角每天晚上放上一些柴火,免得半夜太冷了,炕温度不够了,还要出门去扒拉柴火进来受凉。 那隔间不大,除了墙角柴火占点地方,还能放下一个澡盆,热热乎乎的,冬天洗澡最舒服不过。 张春桃回屋正拆了头发,又将外头的罩衣给脱下来,一股子烟熏油烟的味道,头发也感觉油腻腻的,脸上也觉得难受。 要知道,这庄户人家,大部分还真不怎么讲究,夏天还罢了,不洗澡一身一头的臭汗,可到了冬天,好多人都不洗澡的。 一来是烧洗澡水费柴火,二来了,冬天天气冷,脱光了洗澡,容易吹风着凉,先如今的医疗条件,真要受凉了,那抵抗力差的,几乎就能蹬腿闭眼去了。 尤其是小孩子,更是马虎不得。 所以农村里有那种说法,叫不干不净不生病,更有那当娘的还扬言说,我家孩子脏不病,就怕洗出病来。 女人们洗澡也难,头发又长,洗一次天气不好干,等头发彻底干了,那头皮受凉,一吹风就凉飕飕的疼。 因此只有那特别讲究的,十天半个月烧水擦洗一下,就已经是很难得了。 更多的人是等到大年三十那一天,吃了中午的年饭后,那灶屋里不停火,一直烧着热水,一家子痛痛快快洗个大澡,然后换上干净的或者新衣裳,也算是除旧迎新了。 好多乡下的孩子,那一个冬天下来,脖子,耳朵后面,手腕处,都是一层厚厚的泥垢,看着就脏兮兮的。 就是大人,那几个月不洗头洗澡的,平日里挨着头和脚的枕头还有被褥单子上,时日久了,就黑乎乎的,一股子头油味道,脚那头更是一股子臭脚丫子的味道。 不过这些女人们宁愿大冬天的拆洗这枕头和被褥,冻得手通红,也少有人洗澡勤换衣裳。 可张春桃受不了这个,不过因为实际情况,她顶多能忍受一个星期泡一次澡,就是极限了,每天都要烧热水简单清洗一下,尤其是脚丫子,那肯定是要泡一泡的。 贺岩在庄户人家中,算是爱干净的了,衣服也算换得勤便,可到底以前是单身男人,那大冬天有时候也是能偷懒则偷懒的。 可从跟张春桃成亲后,那很快就跟上了自家媳妇的节奏,每天早晚洗脸,清洁牙齿,晚上也要洗漱,尤其是要洗脚后,才能上炕。 身上的衣服那也是,袜子内衣每天都要换洗,棉袄也就罢了,中衣也不能超过五天,外头的罩衫也是脏了就要换下来清洗。 贺岩最开始衣服都不够了,就算张春桃嫁过来前给他买了几套衣裳,可那只有外头的,没有内衣袜子啊。 逼得贺岩每天换洗后,不管多晚都要自己搓干净后,挂在隔出来的小间里烤干,不然第二天就没得穿了。 还是后来,张春桃拿着料子请贺家偏房的婶子给做了两身替换,才勉强够穿。 至于内衣裤什么的,就算张春桃好意思请人做,人家也不好意思接这个活计,没奈何只得自己学着上手,反正穿在里头的也不怕人看到,虽然针线粗糙了些,可好歹也能穿了。 贺岩从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衣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他都将之归纳为媳妇儿对自己的一片心意,老老实实的接受,半点都不反驳,心里还美滋滋的。 倒是孟氏和贺娟含酸说两句他们小夫妻臭讲究,浪费柴火,糟蹋布料,贺岩也只一句话怼回去:“这是我媳妇儿心疼我呢,我乐意!” 噎得孟氏和贺娟半死。 倒是贺娟看张春桃都这么爱干净,加上家里柴火充足,又晓得镇上人比乡下人爱干净,也学着十天半个月的洗上一次澡。 才发现,这头发没那么油了,也不用睡了没几天,那枕巾和被沿上都是那股子头油糠了味道了。 以后也不再嘀咕,反而还学着张春桃去村口捡那皂角回来搓出泡泡来洗头发洗澡这都是它话。 只说张春桃见贺岩提水进来,心里一暖,忍不住冲贺岩微微一笑,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隔间洗澡去了。 浑身都浸入热水中,暖洋洋的,身上的毛孔都打开了,紧张的肌肉也在温热的水中放松开来,舒服得张春桃闭上了眼睛。 就听到贺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到了澡盆旁边,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衣服料子晃动的声音。 睁开眼睛一看,贺岩正对着她解开了衣衫,露出那八块腹肌来,顿时晃花了张春桃的眼。 本来觉得累了一天,想拒绝贺岩干点什么的张春桃,突然觉得,看到这样的美色,其实她还有力气能干点什么…… 最后水漫了一地,人也是没了力气,头发都是贺岩给她洗干净,然后拿帕子裹着,将她给抱上了炕。 张春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胡乱的在贺岩的脸上亲了亲,就沉沉睡去了。 等她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疼腿抽筋,不过头发倒是被烘干了,还梳得十分顺滑,身上也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 窗户外头天光大亮,白得有些晃眼。 张春桃觉得有些不对,觉得这屋里的温度似乎比昨日都降低了些,除了炕上还热乎乎的,伸出手去,都能感觉到凉飕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下雪了 忙将搭在炕头上的棉袄裹在身上穿好,下了地,推开一条窗户缝一看,果然,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地上,房屋顶上,已经下白了。 天空灰蒙蒙的,大雪还如同搓棉扯絮一般的落下。 难怪觉得寒沁沁的。 去后头隔间倒了热水,洗漱了出来,一拉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着寒意还有雪花扑面而来,让张春桃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窝在炕上呢,正屋里静悄悄的,估计也还没起来。 倒是灶屋里有动静,似乎听到张春桃起来了,贺岩从灶屋里探出头来:“就在屋里别出来,小心着凉,早饭马上就做好了。” 张春桃也就听话的在门口看着贺岩端着两大碗面条,几步就跨了过来。 贺岩的手艺还凑合,早上做的也简单,水煮面条,撒上青蒜叶子,再铺上切好的香肠,将昨日省下的卤肉汁做浇头,也是喷喷香。 昨晚运动过度的张春桃早就饥肠辘辘了,闻着这味道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两人一人干掉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浑身都暖和了。 吃了饭,贺岩去洗碗,张春桃打算去将昨日换下来的衣裳给洗了,去了隔间找了一圈没看到,出来才发现,衣服早就被贺岩洗干净,都晾在了屋檐下,已经半干了。 看这架势,雪估摸着要下好几天,这衣服挂在外头也不会干,张春桃也就将衣服收到屋里去,有炕烤着还干得快些。 外头贺岩洗完碗,擦着手出来,又将柴火搬了一些进屋放在隔间里,然后两人坐在窗边看着雪出神。 张春桃在现代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地上和屋顶上落得雪就已经一指头那么厚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似乎能听到雪落在屋顶,树梢上的声音。 远远的,倒是从村子里传来小孩疯赶打闹得尖叫声和嬉笑声,想来应该是在玩雪。 张春桃坐着赏了一会子雪,才想起来,这要是雪一直这么下,那菜地的菜不都给雪埋了?得去扒拉出这几日要吃的菜放着才行。 因此只让贺岩将书本搬到这屋里来温书,暖和一些,自己出门,寻了个斗笠和蓑衣穿上,去灶屋里拎了个筐子,往菜园去了。 出来走一走,那下雪特有的冰凉气息,呼吸进去,整个人神清气爽。 菜园子如今只剩下白菜,萝卜,菠菜,蒜苗还有香菜和芹菜,香葱,还有一种本地特有的红菜苔。 这种菜苔,有霜雪打过后,特别的清甜,炒出来或者凉拌都好吃,而且长势泼辣,种上那么一小畦,等它开始起苔的时候,一家人跟着都吃不完。 这都是张春桃嫁过来后,请教赵嫂子和隔房的婶子种下的,长势还挺不错,这么一眼看过去,一畦一畦的菜,绿油油的叶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白雪,看上去,那雪越白,就显得那菜长得越好。 这个时候的萝卜也是最好吃的,清甜多汁,还没有空心,炖来吃或者炒来吃都行。 白菜有两种,散开叶子的是青色的叶子,这种只清炒就很鲜甜了,包着的是浅浅的白绿色,下火锅或者炒酸辣白菜就是它了。 菠菜也正是吃的时候,连根一起拔起来,凉拌来吃,撒上一点熟芝麻,那菠菜根甜丝丝的。 香菜自然是下火锅最好,就是平日里炖菜,最后撒上一点,也能提香。 张春桃手脚利落,很快就挑好了一筐子的菜,那手因为碰到雪,倒是冻得都红了,一路回来,忍不住双手放在面前,拿嘴呵欠暖着。 这天气温度低,这些菜放在外头怕冻坏了,倒是放在屋里,不用管,也好些天不会有事。 张春桃看着这天,倒是个吃火锅的好时候。 别的也就罢了,好准备,唯有这锅难办,总不能围着这灶屋里做饭的大锅吃吧? 心里忍不住就懊恼起来,早知道当初咋不在镇上定个黄铜盆呢? 要是没起吃火锅这个心也就罢了,有了这个念头,感觉要是今儿个吃不到,张春桃觉得这生活顿时就不圆满了。 不甘心的满灶屋寻摸,看能用啥替代一下才好。 正找着呢,外头院子门响了,是杨宗保的声音:“姐,姐夫,开门——” 张春桃忙去开门,就看到杨宗保也没戴斗笠,头发和肩膀上脸上都是雪,手里还握着一个拳头大的雪球,看样子是一路跟人打着雪仗过来的,脸色红润,浑身热气腾腾的。 见张春桃开了门,一哧溜钻了进来,笑呵呵的露出两颗虎牙来:“姐,娘让我来接你们过去吃饭,今天下雪,娘说今儿个做锅子吃——” 锅子?张春桃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哦,是火锅,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干娘跟自己想一起了。 那可就太好了,当下冲着屋里喊:“贺大哥,干娘叫我们过去吃锅子,你去不去?” 贺岩丢下手头的书,慢步踱了出来,“自然要去的。” 既然如此,张春桃拉着杨宗保进屋,抓了一把花生给他吃着完,跟贺岩进屋换衣裳去。 这在自家里,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好歹是出门,不说换,也要加一件罩衣不是? 换好衣服出来,张春桃又到她放东西的屋里鼓捣了一会,揣着一个纸包,拎上了一坛子酒出来。 贺岩见了一笑:“今天下雪,吃锅子配酒倒是最好,我今儿个陪干爹好好喝上两杯。” 说着接过酒,三人出来,在廊下戴斗笠。 贺家不缺这个,张春桃要给杨宗保带上,杨宗保哪里肯,这么半大的孩子,看到雪就忍不住撒欢,带上斗笠岂不是老气横秋让人笑? 因此执意不肯,怕张春桃硬要给他戴上,索性拔脚先溜了,跑出院子门了,还回头道:“姐,姐夫,我先回去了,你们快点来——” 说着跑远了。 张春桃也懒得管了,这么半大的孩子,身体壮实,让他折腾去,大不了让干娘一会子煮一大锅姜汤灌下去就是了。 锁了门,两人拎着酒,慢慢往杨宗保家走去。 这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雪一直没停,地上已经的积雪已经积了一层,踩上去软软的。 他们住的这一块人少,没人来,地上白茫茫一片,除了杨宗保的一行脚印,倒是看不到其他。 见着四周无人,贺岩偷偷伸手出来,将张春桃的手握住,袖子宽大遮住了两人的手,看着不过是一起走着,只是挨得近了些罢了。 贺岩的手暖烘烘的,张春桃的手先前去摘菜又洗手了,自然是冰凉的,被这么握着,没一会子,手就不冷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吃火锅 前头杨宗保跑过,又被村里的孩子打雪仗的时候击中了,本来是想快点回家的,到底还是半大孩子,也有玩心,忍不住也就跟他们又打了起来。 等到贺岩和张春桃赶上的时候,一个个的头上全是雪沫,脸也不知道是被吹得,还是运动得,通红通红。 外头的棉袄都湿了,更不用说棉裤和鞋子了,这样的雪地里跑了半天,裤腿上全是雪泥巴点子,鞋子都湿透了,全都糊上了泥巴。 按理说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四,该是在家大扫除的日子,要是天气好,大家会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能拖出来洗的,都会拖出来洗一遍,然后晒干了搬进去。 家里有井的就在家洗,家里没井的,就会拖到河边去洗,女人们片刻不得闲。 因着下雪,好些东西不能洗,女人们也就轻松点,做了午饭就轻车熟路的出来抓自家孩子回去吃饭了。 不出来还好,出来看自家孩子一个个就跟那串天猴似的,快要上天了都。 大部分人家,家境不好,一个人有一身棉袄就不错了,都没有换洗的。 因此女人们一个个叫骂着,拎着自家皮猴子的耳朵,骂骂咧咧的回家去了。 这回去免不了一顿揍不说,当娘的还得将这皮猴子身上的袄子和棉裤给脱下来,刷掉上头的泥点子,然后连夜给烤干了才行,不然第二天都没衣服穿了。 那些皮猴子们,让脱得精光溜溜的,拿被子裹在炕上不许下地也不老实,都在炕上你捏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然后又闹起来,屋顶都恨不得给掀开。 脾气好司空见惯的也就懒得搭理,随孩子们闹去,脾气暴躁的,将孩子们一串都拖过来,挨个拿笤帚抽一顿,也就老实了。 杨宗保看其他人都被揪回家去了,再看后头,新认的姐姐和姐夫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呢。 这么大年纪大孩子,脸皮薄,顿时脸一红,拔腿就往家里跑。 等贺岩和张春桃到杨家的时候,赵嫂子正在屋里一边唠叨一边给杨宗保找换洗的衣裳呢:“你说你,让你去喊你姐和你姐夫来吃饭,你跑到那里野去了?这一身的泥,看看你这鞋子,看看你这裤子?还能要不?” “是不是跟村里那群猴崽子们玩雪去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他们一起闹?这袄子都湿透了!你也不怕吹风着凉啊?你这倒霉孩子,真是——” 杨宗保躲在里屋,只呵呵笑,也不还嘴,旁边杨大春在外头抽着烟袋锅,两不相帮看热闹。 见贺岩和张春桃进来了,忙上前招呼着贺岩到一边坐说闲话去了。 张春桃见赵嫂子又心疼又生气,忙给赵嫂子出主意:“干娘,这宗保衣服都湿透了,今天下雪,又一路跑回来,可别着凉了。家里有姜没,咱们给他熬一锅姜汤,热热的喝了,发发汗就没大碍了。” 赵嫂子也是被气得一时忘记了,听了张春桃的提醒,才想起来,忙去灶屋里寻了两块老姜,刮了外皮,用刀拍散了,就放锅里煮水。 杨宗保换了衣服出来,苦着脸:“姐,你太坏了,怎么能提醒娘熬姜汤呢?” 张春桃呼撸了一把杨宗保还半湿的头发,揪着他进了灶屋坐在灶膛面前添柴顺便烤火,还顺嘴跟赵嫂子道:“干娘,宗保说里头再放两个干辣椒,越辣越有效呢!” 赵嫂子听了,又急忙去寻了两个干辣椒丢进去,那水已经烧开了,姜味扑鼻,冲得脑仁子疼。 这辣椒一放进去,没一会子,那辣味就出来了,光闻着这味道,杨宗保就想去死。 想趁着人不防备溜出去,可亲娘拿着锅铲子在一旁守着,干姐姐在门口堵着。 只得老老实实的被赵嫂子给灌了一大碗进去,辣得脖子都红了,才被放行出去陪贺岩他们说话去。 灶屋里就剩下张春桃和赵嫂子,张春桃这才问:“干娘,咋今儿个想起吃锅子了?” 赵嫂子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今儿个天没亮,你干爹以前认识的一家人家里牛棚塌了,把那牛给压死了。那家子知会了一声里正,就把牛给宰了,也好卖点肉弥补损失。” “你干爹知道了消息,跑去买了十来斤牛肉回来了,我想着难得有新鲜牛肉,烫锅子最好了。一会子你们回去的时候,再带点回去,只别说漏嘴了!” 这个时候,牛是十分珍贵的,谁家养一头牛,那简直是村里的大户,都是好几家一起养一头牛,更多的是合养牛都养不起,到了农忙的时候只能借牛。 而且这耕牛都是在朝廷登记备案了的,不得无故宰杀。 好多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牛肉,像今天这样,牛棚塌了压死了牛的事情,实在是罕见。 张春桃从穿过来就没吃过牛肉了,听赵嫂子一说,忍不住口水泛滥,不过她也知道,这牛肉可不便宜,忙抓着问赵嫂子,那家还有多余的肉没,她想多买点。 赵嫂子知道贺家不缺钱,张春桃手里也不缺银子买得起。 就丢下锅铲跑去问杨大春。 杨大春看了贺岩一眼,贺岩忙站起来:“那就闹翻干爹带我去看看?” 正好锅子还没准备好,那肉也是杨大春才拎回来没多久,在家等着也是白等,索性就带着贺岩和杨宗保一起去看看。 出门前,贺岩还抓着张春桃到一旁偷偷问,除了牛肉,还要点啥? 张春桃想了想才道:“有牛肉就多买点,腱子肉和腩肉都使得,要是牛肚子没人要,也买回来,卤来吃!” 一听说要卤来吃,不说贺岩,就是杨宗保和杨大春都眼前一亮,觉得一会子就是抢也要把那牛肚子给抢回来。 爷仨出了门,张春桃和赵嫂子倒是清净。 两人忙忙的准备着,赵嫂子也是伺候菜园子的一把好手,张春桃种的那些菜,她家不仅都有,甚至还生了豆芽呢,刚好手指头长,下火锅刚刚好。 因此那簸箕里,水灵灵的萝卜切成了片,白菜都掰开洗好了,香菜和菠菜都摘掉了老叶子清洗干净了,土豆和莲藕也切成了薄片,齐齐整整的码着。 高汤早就熬好了,用大骨熬得汤,料都备好了,只等炒熟,加高汤煮开就是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最让张春桃没想到的是,杨家居然有吃火锅的全套用具,简直是太惊喜了。 看着赵嫂子搬出来一个不大的泥炉子,又搬出来一个约脸盆大的黄铜锅出来。 这铜锅被洗得发亮,架在泥炉子上刚好。 料是赵嫂子炒得,用腊肉煸炒出油来,放入姜,葱,蒜,干辣椒,还有大料和酱,大油旺火,屋子里顿时香味和辣味交织着蔓延开来。 炒得喷香了后,倒入那熬好的骨头汤,再放入泡发好的干蘑菇,用中火慢慢炖煮着,很快那香味就出来了。 因着贺岩他们三人还没回来,索性就用小火慢慢熬着,将干蘑菇里面的鲜味给炖出来。 一边就准备料碟。 赵嫂子家准备的就是香油和蒜泥,然后搁点醋、酱油啥的,最后再撒上一点葱花或者香菜。 张春桃却爱吃沾麻酱的味碟,配上一点韭花酱,再加上蒜泥和香油,别提有多香了。 只可惜赵嫂子家没有,不过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张春桃知道贺岩爱吃辣,恐怕这火锅里的那点辣不够,还好她先就预料到了,自带了调料过来,有胡椒粉,有花椒粉,还有干辣椒粉和炒熟的白芝麻,还有花生碎。 赵嫂子看到张春桃这架势,倒是乐了:“看着你这架势倒是个吃锅子的行家了——” 正说笑着,贺岩他们三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每个人手上都不空着。 不仅买了牛腱子肉,牛腩肉,还有牛肚子,甚至还搭了一块牛板油,要知道这个时候人们都缺油水,可这牛油熬出来有一股子腥臭味,所以一般人都不爱吃它。 那家卖牛肉的,是隔壁村的,这快过年的时候死了牛,本来就是大损失,想把牛肉卖出去吧,价格便宜了划不来,价格贵了没人买。 这个时候谁家年货腊货都备齐全了,谁有闲钱买这个? 想拖到镇上去吧,下大雪呢,怕出个意外,那就不仅是牛没了,就怕人都没了,只在家里发愁呢。 只好让自家儿子到处去亲朋好友家问问,有没有人要买。 有些人顾着面子,或者家里孩子嘴馋,条件还不错的,都却不过情面,帮着买上一两斤,就很不错了。 杨大春去买了十来斤,那都是雪中送炭的大客户了。 卖牛肉那家心里不知道多感激,没想到这还没过多大一会呢,又带来一个更大的客户。 将那牛腱子肉和牛腩肉一下子买了二十来斤不说,还买下了牛肚子,那家人感激不尽,也就将那牛板油给搭上了五六斤,算是个心意。 杨宗保一直惦记着那卤肉,琢磨着既然能卤牛肚子,那牛舌头,牛骨头,也能卤上吧? 这两样便宜,杨宗保趁着杨大春跟主家说话的功夫,自己个掏钱,将那牛舌头买了,还让将那牛脊骨给砍了几斤。 杨大春出来,看到自家儿子这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拎着回了杨家,地上雪此刻都没过脚脖子了,往院子里一放,也不怕坏。 三人洗手,掸去身上的雪花,就进屋去吃饭。 还是上次专门烤火吃饭的屋子,桌上泥炉已经架好了,双耳铜锅也洗好架在上面,里头的火锅汤底煮得咕嘟咕嘟开,满屋子香气和热气缭绕。 桌上放着切成片的牛肉,庄户人家实在,那牛肉也不是那片得薄薄的那种,而是实打实的一块就是一块。 还有切成丝的千张豆皮,冻过的老豆腐切成小块用碗装着。 旁边的簸箕里,就是各色的青菜和土豆藕片什么的。 桌上摆着几个碗,里头都是调好的味碟。 赵嫂子相信张春桃的手艺,这味碟都是她亲自调出来的,里头有香油,蒜泥,醋,香菜末和香葱末,胡椒粉,辣椒粉,花椒粉,还有那白芝麻和花生碎都放在一旁,自己喜欢就自己添加。 分开坐下,那干蘑菇的香味和鲜味已经被彻底的逼发了出来,肉香带着蘑菇的香味,里头还放了几颗红枣和枸杞在滚烫的汤中浮沉。 吃火锅自然先烫肉,大块的牛肉放下去,烫熟了捞起来,沾着味碟里的调料一裹,放入口中,简直是给个神仙都不当。 所有的人一口肉下去都眼睛一亮,唯独贺岩觉得还不够辣,又将那辣椒粉加了一点,还有白芝麻和花生碎也丢了一些到调料里,最后还撒了一点花椒粉,搅和一番后,拿筷子舔一舔,满意的点了点头。 杨大春父子看着,也跟着学放,然后沾上肉,果然美味无敌,肉嫩嫩的,入口弹牙,香油丝滑,蒜泥和醋解腻,加上辣椒的辣,和一点点的麻,真是味觉盛宴。 那一大碗肉很快就见了底,赵嫂子乐了,起身有去灶屋给端了两碗来:“今儿个这肉管够。” 不过大家的肚子有了垫底的,也没刚才抢得那么凶了,又开始下一些青菜在里头吃。 萝卜和土豆莲藕和千张豆皮老豆腐要多煮一会,可菠菜,白菜,香菜那是下去滚一滚就能捞上来。 都是刚从菜园子摘会来的菜,最是鲜嫩清甜不过。 张春桃最爱吃老豆腐,老豆腐全身都是孔,吸收足够了火锅里头的肉和蘑菇的香,咬上一口,滚烫的汤汁溢满口腔,实在是太美味了。 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过了年,贺岩到镇上去读书,张春桃和杨宗保去镇上开铺子的话了。 杨大春就拍着胸脯保证,说让贺岩放心去读书就是了,家里的老娘和妹子,有他们照看着呢,尽管放心就好。 要知道,杨大春想跟贺岩搭上关系,一来是看中贺岩的为人,二来也是看中贺岩后头的靠山贺林呢。 如今知道贺岩自己也要考功名,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来赞成,若贺岩真能考取功名,就是个秀才,那他们家也能跟着沾光了。 因此别说只是替贺岩照看一下他老娘和妹子了,就是去伺候他老娘妹子,呃,那还是不能够的! 反正态度很明确的表示,家里有他们还有贺家的长辈,肯定不会让孟氏和贺娟受欺负,只管安心读书。 又叮嘱杨宗保,到时候跟着去了镇上可不能淘气,要好好给张春桃帮忙,不许惹是生非云云。 还拉着贺岩,夸他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将来肯定能高中!又让贺岩和张春桃放心使唤杨宗保,别的不行,跑腿和力气活什么的还是能做的。 真是可怜一片天下父母心! 第三百三十七章 豆腐脑 杨宗保好歹也是在外头学武好些年,会看些眉高眼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被当着人这么一说,心里还会有几分羞臊难堪,心里不痛快。 反而在旁边附和:“姐,姐夫,你们放心,姐夫只管安心读书,其他的都交给我就是了。有我在,保管能护着我姐,不让外人欺负她!” “我也不要工钱,不要新衣裳,只要能吃到我姐做的饭就成!”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如今的杨宗保,满心满眼就是,若是张春桃开了卤肉摊子,他岂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只要管饱,还有啥好要求的? 至于那武馆,一时间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和卤菜一比,那都不重要!那天吃了卤肉回家,他半路都想回去问贺岩,介不介意娶媳妇带个拖油瓶小舅子?能挑水会干活,只需要管饭那种? 还好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了他,才没去犯这个蠢。 杨宗保这话逗笑了所有人,不过这事就这么在说说笑笑间算是正式定下来了,只等过年了。 日子过得飞快,那雪下了足足二天一夜才停,还好后来雪变小了,即使这般,地上的积雪差不多快到小腿肚子了。 好些人家的屋顶都快被这雪压塌了,不等雪停,就要把雪从屋顶上扒拉下来。 大部人看着这大雪还是高兴的,俗话说的好,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今年虽然天气冷,可一直都没下雪,有经验的老人都急得不得了,不下雪冻死那地里的害虫,明年的庄稼就悬了。 好在老天爷开眼,还是眷顾庄稼人的,这不就下了大雪了吗? 雪虽然停了,可大家的事不少。 趁着雪后天晴,大家忙着将家具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拖出来,就着院子里的雪搓洗,可比到河边省事多了。 老宅子那边贺岩和张春桃已经打扫过了,剩下的就是住的这边,正屋里的家具都被贺岩给搬了出来。 贺娟和孟氏再偷懒,这个时候也拖不过去了,虽然敷衍,好歹也将家具什么的都擦洗了一遍,又拿抹布擦干,重新摆回去了。 至于灶屋里的,那自然就不用指望她们母女了,碗柜什么的被搬出去放在院子里,贺岩拿雪搓洗。 其他的锅碗瓢盆,张春桃烧了两大锅热水,泡着草木灰,给全部都清洗了一遍才放心。 灶台上,还有那灶屋里犄角旮旯里的陈年老垢,或者往年没有打扫过的死角,都被张春桃一一打扫清理干净了。 再将洗刷掉油腻和脏东西的碗柜给摆放好,将锅碗瓢盆都归置好,地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在贺岩看来,这灶屋是他记事以来最干净整齐的一天了。 按理说昨天应该磨豆腐,不过杨家村里有一家人做豆腐,谁家拿着黄豆去换就行了,兑换得也还算公道,所以大部分人也都懒得自家泡豆子,磨豆子,直接称好重量,去换上那么一斤两斤的回家,过年吃也就够了。 有那疼孩子的,会在豆腐还没成型之前,花上一个大钱,买上一大碗豆腐脑,嫩嫩的,撒上一层红糖,别说孩子爱吃了,就是大人也喜欢这个。 打扫完家里的卫生,看着时候不早了,这家做豆腐的都是头一天夜里泡豆子,第二天一早磨出豆浆来,用纱布将这些豆浆过滤几遍,然后将过滤的豆浆舀入锅里煮开后,再小火熬煮,然后放入卤水,过不了多久,豆浆就慢慢凝固成豆腐脑。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下半晌了,要买豆腐脑的都知道这个时候,捧着自家的大碗和盆去就行了。 过了这一会子,那豆腐脑就要被用布包起来,然后放在打造好的方木框里定型,上头再压上重物。 等过上了一夜,那里头的水都被压榨出来,剩下的就是豆腐了。 因此干完活,贺岩就拿了一个大碗,没多久就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回来,端到东厢房里,找出红糖来,撒了厚厚的一层,又拿了调羹,递到了张春桃手里:“快尝尝,看甜不甜?” 没有人能在这个冬日拒绝一碗甜甜的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就是张春桃也不行。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豆腐脑了,一口下去,又滑又嫩又甜,直甜到心里去。 到底是庄户实在人家,自家做的豆腐脑,比起以前张春桃喝过的豆腐脑,略微厚重些,大部分都是豆腐脑,只有少少的水。 几口下去,整个人都热乎起来,再看贺岩坐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她吃,比自己吃还高兴些。 忍不住就拿调羹舀了一勺喂给贺岩,两人你一勺我一勺的很快就解决完了。 贺岩才说,跟人家说过了,明天一早新出的豆腐和千张豆皮都给他们留上两斤,到时候去取就是了。 然后才说起过年的事情来,如今他们跟孟氏母女是分开吃饭,可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再这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贺岩的意思就是,等到腊月二十八了,大家一起开火,吃上几天,好歹大年三十都要吃团圆饭不是? 然后等过了年,出了十五,他们就搬到镇上去,只给孟氏母女留下足够的粮食,还有孟氏她们自己腌制的腊肉什么的,也就够了。 等到贺娟和马远志要成亲的前几日再从镇上回来,帮着把这亲事办了,就再回镇上去。 至于孟氏,到时候她乐意一个人住也好,如果害怕的话,贺家偏房可有个守寡多年的姑姑,膝下就一个闺女,闺女出嫁后也是一个人住着,日子过得清苦,平日里多亏贺家几房接济,才勉强过活。 大不了到时候将那姑姑请来陪着孟氏也就是了,想来那姑姑也是乐意的,到贺家来,有人管吃管住,不比住在她那破屋子里风吹雨淋强? 到时候再许诺给她做几套衣裳,去了还负责她的后事,想必是千肯万肯的。 这是贺岩这几日琢磨出来的,那天听了张春桃的想法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去哪里自然要把媳妇儿带到哪里。 可孟氏那人,就算他们夫妻不计前嫌带她到镇上,以她的性子,还有贺娟那毛病,恐怕贺家和马家都不得安宁。 索性就留在老家,反正不缺吃喝,有人陪着,当年贺家老太太也就这待遇,说出去也没人能说他们的不是了。 .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两全其美的法子 贺岩都盘算好了,这才跟张春桃说。 张春桃没想到贺岩已经都提前想到了解决方案,她这几日也有些发愁,这去了镇上,贺娟没成亲还好,家里母女两人有个伴。 若是贺娟成亲了,就剩下孟氏一个人,她们都去镇上,把孟氏丢在乡下,实在说不过去。 这读书人不都要个好名声么?这么大的把柄可不能让人给抓住。 想了好几日,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毕竟她到镇上去要做生意,哪里顾得上孟氏。 若说让她委屈自己,为了贺岩的将来,好生伺候孟氏,免得她闹事,对不起,她张春桃不是那样的人。 宁愿贺岩别考这个科举了,或者让贺岩换个媳妇儿,也不会把脸递上去给孟氏踩。 还好贺岩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来,名声,面子还有张春桃的心情立场都考虑周全了,自然满口答应。 一时激动之下,抱着贺岩的头,胡乱的在他额头鼻子脸上一顿乱亲,“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贺岩哭笑不得的任由张春桃亲得他满脸口水,眼里是满满的宠溺,只要媳妇儿天天这么高兴,多花些心思值得什么? 在正屋里的孟氏母女还不知道贺岩的打算呢,也正说着过年的事情。 这快大年三十了,两人不得不愁啊,团圆饭怎么吃,看贺岩和张春桃这两人的架势,说不得那日自己做一大桌子菜,然后给她们母女俩端两碗过来,就算是过了年,也说不定。 而两人可还什么都没置办,以前这年货什么的都是贺岩来置办的,她们都不管,只买些自己喜欢的糕点,衣服料子什么的。 如今若真要分开过年,她们吃啥?张春桃从入了腊月起,就跟蚂蚁搬家一样,往她们那屋里可是搬了不少好东西呢。 那天从杨家回来,可是又提了不少东西回来,虽然天色不早了,看不太清楚,可看那架势,又是肉无疑了。 母女俩心里盘算了一下,张春桃那边腊肉,香肠,风干鸡一样不少,今年之前贺岩偶尔跟人上山打得野味,也都被张春桃收拾好了,风干薰好了收着呢。 可她们这边,除了那日霸占下来的那半拉猪外,别的还真没准备。 当时张春桃腌制的香肠,倒是晒干了,然后母女俩做饭偷懒的时候,就切半截下来,要么埋在饭里蒸熟,要么就下了面条吃了。 十来节香肠,就这么今天一节,明天半截的,昨儿个就吃完了。 那肉,按照孟氏的方法腌制,开始估计是盐放少了,然后肉就有点变味了。 没法子,两人又那热水洗了,重新腌制了一遍,吸取上次的教训,多多的放盐,然后,齁得很。 一块肉切下来,不泡上一天一夜,完全不能入口。 以前每年都是孟氏做几道菜,好像也能过,可今年这尝到张春桃做的饭菜后,让她们母女闻着味道吃不着,那肯定是心里不乐意的。 母女俩现在就想着,怎么能趁着过年,好结束这分开开火的日子,继续能吃上张春桃做的饭菜。 如今算是也看出来了,指望贺岩和张春桃主动来喊她们一起估计是不可能了,还得她们母女两人先低头才是。 贺娟的意思是,低头就低头呗,道个歉,然后就能有饭吃,这有啥? 孟氏还有些拉不下面子,想再抻一抻呢。 结果就发现自家儿子下半晌的时候出门,端了一大碗豆腐脑,居然径直就回屋了,半点也没想着给正屋里的老娘和妹子分一点。 顿时就气得不行。 再一看,过了一会子,贺岩和张春桃出来,两人似乎分工好了,贺岩拎着一个牛肚子,先是在雪地里擦洗了半日,又烧了一盆草木灰水,将那牛肚子泡了进去。 牛肚子?孟氏心里一个激灵,这东西可不是寻常能弄来的?这么一想,莫非那日从杨家弄回来的,是牛肉? 那可是好东西!孟氏到底活得日子久了,嫁到贺家这么些年,还是吃过两回牛肉的。 也是机缘巧合,村里的老牛老死了,宰杀卖肉,恰逢贺林回家,贺家老太太心疼大儿子,买了一些回家,她跟着沾光吃了两次。 至今还记得,那么大块的腩肉,炖得烂烂的,实在是太香了。 本来还想抻一下的心思立刻没了,就琢磨着现在就去道个歉去? 然后灶屋里没一会子传来一股膻臭味,跟上次她把猪油熬坏了的味道有些相似。 孟氏心里一喜,可算找着机会了,这会子她就出去,问是什么东西熬坏了,然后趁机说到底他们还年轻不靠谱,得自己这个老人在一旁看着才好。 就不信张春桃糟蹋了东西,还好意思拒绝不答应? 因此兴兴头的起身就往灶屋里去,一进灶屋里,那股子膻腥味,越来越明显,孟氏迎头呼吸了一大口,有点受不住,还没开口,先折身就往外头跑,在墙角干呕了好半日。 张春桃倒是觉得还好,这牛是自家的耕牛,都是吃得草,板油也干净,有这种牛膻味很正常。 此刻闻着觉得不好闻,可等那牛油熬出来了,那叫一个香呢。 锅里放了两碗水,才放入洗干净用水煮过一会的牛油快,这样熬煮出来的牛油才又香又白。 等牛油块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放入姜葱和草果香叶花椒什么的,再一起翻炒。 等炸得,牛油都变成油渣块了,焦脆但是还没糊的时候,张春桃就将油渣和炸焦的葱姜调料捞起来,那股子腥味就几乎闻不到了。 此刻锅里油看着平静,其实还滚烫。 再将葱姜调料丢进去,那油锅立刻翻滚起来,等到炸焦了再捞出来,这样就再也闻不到一点腥味了,油也是澄清明亮,这才算好了。 将油舀到坛子里装好,以后吃火锅就用这个,再香不过了。 那舀到一旁的牛油渣也不用丢,炒青菜,做包子馅,都香喷喷的。 然后出来,看到孟氏还蹲在墙角干呕呢,贺娟也出来了,在一旁给她拍着背,见张春桃出来,忍不住道:“嫂子,你在灶屋做啥呢?怎么这么臭?把娘都给薰得快吐了?” 一面说着,那眼睛还盯着张春桃手里的小半筲箕的牛油渣,这牛油渣比那猪油渣还要香些,又略微带着一点点的牛膻味,反而显得格外香浓。 贺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珠子就盯着上面不放了。 “这是啥?嫂子?” 张春桃冷笑一声:“我在灶屋里炸屎呢,要不要尝尝?闻着臭,吃起来可香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终于学会了闭嘴 本来好些了的孟氏,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作呕,又蹲下去干呕起来。 贺娟又是恶心又是狐疑的看着张春桃手里端着的牛油渣,她又不傻,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屎啊?倒像是油渣! 只是猪油渣炸出来不是这个样子和味道啊?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不过不妨碍她告状,对着一直在一旁装聋作哑的贺岩道:“哥,你听到没有?嫂子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我不过白问问,她就说是在炸屎来恶心人!这是防着我和娘不成?” 贺岩还没说话,张春桃先笑了:“我还以为你心里没数呢,感情你还知道我在防着你们啊?心里清楚就好。还有,婆婆,你这闻到油腥味就干呕成这样,别是身子有什么地方不舒坦吧?要不要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这话不知道惊动了孟氏的哪根神经,本来还蹲在墙角的人,立刻站了起来,一边抹嘴一边往屋里走:“我身体好的很,没毛病!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咒我呢!” 不管不顾贺娟,径直进屋去了,看那背影,怎么都透着几分心虚。 贺娟傻眼了,看着孟氏进屋后,砰得关上了屋门,倒显得她里外不是人,在挑拨是非了。 张春桃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娟:“小妹,这娘都说她没事好的很,你就别担心了!真有这个闲工夫,自己屋里收拾收拾。眼看要过年了,也有点眼色,别听你哥说让你别出门,就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大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说着端着油渣也自顾自的进屋去了,没一会子,又出来把那装好的牛油坛子也抱到东厢房去了。 贺岩只做没听到,继续去洗他的牛肚子去。 贺娟忍不住跺脚:“大哥,你听听嫂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贺岩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听你嫂子说的都是人话!咋滴,你听不懂啊?你嫂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们够客气了,换做别人这么天天作妖,早被你嫂子两巴掌不知道扇到哪里去了?你们就知足吧?” 气得贺娟掉头就回屋去了。 贺岩这边洗完牛肚子,乐颠颠的提到张春桃面前:“媳妇儿,你看我洗得干不干净?咱们啥时候再开一次卤锅?” 张春桃难得看到贺岩这样孩子气的模样,大方的拍板:“明儿个就开,卤牛肚子,牛肉,还有宗保买的牛舌头、牛脊骨,一会子再去跟卖豆腐的说一声,多要几张千张豆皮,那个卤来也好吃。” 贺岩忙不迭地答应了,自去寻那卖豆腐的不提。 不说再开卤锅后,杨宗保几乎就守着那锅不肯走了,赵嫂子也跟着来看了看,她倒不是为了卤肉而来,而是想着这都腊月二十七八,眼看就要过年了,张春桃她们份再分开开火就有些不像样子了,别人当面不说,背地里指不定要说他们苛责寡母和小妹呢。 因此是来劝两人的,可也知道,这要是自己干闺女她们主动开口,只怕到时让那孟氏越发不知道好歹了。 所以想做个中间人,劝和一下,大家都有个台阶下,也不伤面子。 孟氏和贺娟一听赵嫂子这来意,开始还有些想继续拿乔,可外头卤锅开着,肉香四溢,尤其是那牛肉的香味和猪肉大有不同,更加香浓,哪里还受得了? 贺娟只在后头拉孟氏的衣裳,让她答应。 孟氏也撑不住了,顺势就下了坡。 赵嫂子闻着那香味也有些受不了,正好劝好了,出来也就做势说了张春桃两句,当然,话说得漂亮,只嗔怪张春桃,说到底年轻不懂事,你婆母和小姑子虽然爱清净,口味清淡,吃得跟你们不相宜,所以才要单独开火,可你们到底是晚辈,也不能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听了不是? 眼看就要过年了,一家人怎么还能吃两家饭?少不得你受些累,这几日单独做些清淡的给你婆母和小姑子才是。 倒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孟氏头上,轻轻巧巧的就把张春桃给摘了出来。 孟氏倒是想反驳两句来,可也着实怕了张春桃这个脸硬嘴尖的,真要惹急了她,恐怕当众撕破脸也是干得出来的。 她这些日子做饭也是做得累,以前还不觉得,享受了一段时日有儿媳妇做饭的日子后,再自己做,就有些不适应起来。 主要是对比太明显了,张春桃和贺岩两人每天的饭菜闻着都流口水,然后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那些,真是没啥胃口。 孟氏怂了,为了能吃口热乎的饭菜,她忍了。 于是中午饭,孟氏和贺娟终于又吃上了久违的张春桃的手艺,要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两人恨不得哭出声来。 这一对比,先前孟氏做的,那哪里是人吃得,简直就是猪食嘛! 赵嫂子也留下来吃了午饭,走之前,还拎走了一大包,什么牛舌头,什么牛骨头,牛腱子肉,还有卤千张,莲藕什么的。 后头还跟着一个肚子吃得滚圆的杨宗保。 孟氏和贺娟倒是想说,咋给杨家那么多东西,那不是银子买的?当着婆母就这么贴娘家?以后还得了? 可砸摸着嘴里那牛肉的香味,再回想之前孟氏做出来的饭,两人终于学会了闭嘴。 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村子里难得天黑了都还热闹。 家家都点着灯或者火把,女人们在灶屋里忙活着,为了明天的团年饭做着最后的准备。 那馍馍要多做些出来,放在外头冻上一夜,正月要吃得时候,热上就行了。 腊肉香肠风干鸡什么的,今天晚上也要准备好,蒸熟切盘装好,明日里也只需要再蒸一下就能吃了。 过年的团年饭上,肯定要有一道鱼,意谕着年年有余。 有钱没钱的都要买上一条,粉条干货要泡发好,宽裕的人家,还要炸上一盘炸豆腐。 小孩子们也跟着跑前跑后,偷摸得在灶膛火盆里埋上一个两个土豆或者红薯,烤来吃。 也有去抓来一把谷或者麦子,围坐在火盆旁边,往还冒着红光的灰烬里丢上十来颗,没一会子,那谷子和麦子就被烤得炸裂开,成了爆米花,被小孩子用竹枝给扒拉出来,也顾不上有没有灰,就往口里塞。 第三百四十章 过年 大人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孩子们闹去。 等到女人们将第二天的团年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整个村子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张春桃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空过年,按照原身的记忆和自己以前老家的习俗,倒是也准备的有条不紊。 从二十九下午就脚不沾地,孟氏和贺娟反正是指望不上,就她和贺岩忙活着。 上午,贺岩劈了一上午的柴,整整齐齐的码在柴房里,这样正月就不缺柴火了。 下午两人揉面蒸出来百来个二合面的馍馍,又蒸了几十个白面馍馍,这是大年三十这天要吃的。 贺岩早就让人送了一条足足三斤左右的草鱼和一条一斤左右的鳊鱼过来,预备着团年饭用。 到了晚上,就是炸丸子,张春桃是炸的豆腐肉丸子,豆腐和肉茸混合,再放生姜和香葱末调匀,虎口轻轻一挤就是一个丸子,放入油锅里炸得喷香。 这家里不宽裕的,就做绿豆丸子,或者纯豆腐丸子。 这一下午到晚上,灶屋里都是烟熏火燎的,当然那食物的香气也一阵阵只往外头飘。 贺娟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好久,想去顺两个丸子尝尝,都被贺岩瞪回去了。 一直忙到二更,才准备得差不多了,炸好的丸子摊凉,拿干净的布盖着,上头又罩上筐子,免得被老鼠偷吃。 馍馍放在院子里也是拿布盖上,冻上一夜。 收拾完灶屋,两人都累得不行,胡乱洗漱了一下,就躺在炕上睡沉了,明儿个一早还要天亮就起来做团年饭,也是马虎不得。 好像才睡着,就到了要起床的时候,外头各家除了孩子还能多睡会,大部分都起来了,每家屋顶上都冒起了炊烟。 贺岩早点就将院子打扫干净了,又去灶屋里煮了早饭,才来喊张春桃起床。 早饭简单,没人煮了几个荷包蛋,放上红糖,垫吧一下,中午团年饭才是大餐呢。 张春桃吃了早饭,就去灶屋里忙活,贺岩要贴对联,挂灯笼,还要准备一挂鞭炮,等着吃饭前放。 每家的安排都差不多,老人们背着手,叼着烟袋锅,串串门,说几句闲话,大多是说今年得老天保佑,日子还算太平,希望来年更好的好。 到了快近中午的时分,陆陆续续就有人家门口开始放鞭炮,吃团年饭了。 也有家里穷买不起鞭炮的,要么上山去砍竹子回来烧,要么去砍一种当地的树,这种树叶子烧起来,也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跟鞭炮声差不多。 张春桃忙活了一上午,准备了五六个硬菜,配上几个小菜,也凑了十个菜,算是十全十美。 菜端上正屋的桌子,碗筷摆好,此刻是还不能坐下吃饭的。 贺岩先将鞭炮点燃,然后在堂屋里烧几张纸钱,嘴里还要念念有词,大约就是让祖宗知道,今儿个过年了,请祖宗们也过年的意思。 然后要斟上一杯酒,倒在地上,敬献给祖宗的意思,也同样要念叨,先将家里的人念叨一遍,然后求祖宗保佑家里的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再要给祖宗供上一碗饭,请祖宗喝酒吃饭。 这点鞭炮,烧纸钱,敬酒都是男人的事,这供饭确是女人的活。 以前都是孟氏,今年却该张春桃了。 赵嫂子提前就偷偷教过张春桃了,因此她倒也不慌,给上位的预留的祖宗位置供了饭,才退到一边。 等这一套程序走完,将饭碗和酒杯收走了,一家子才入席。 桌上中间是炖着一只新鲜的大公鸡,昨儿个下午杀的,放了香菇,炖得皮烂骨酥,鸡汤金黄油亮。 还有一盘蒸香肠,一盘蒸风干鸡,一盘子炒腊肉,一盘子卤牛腱子肉,再配上一条鱼,一碗炸豆腐丸子,一碟子花生米,一盘炒白菜,一盘凉拌菠菜。 蒸了一锅米饭,还热了十来个白面馍馍。 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孟氏和贺娟看得眼睛都直了。 以往他们家过年,那就是一盘鱼,几样腊肉风干鸡,香肠什么的,再配两样小菜,在村里就是头等了。 哪里见过这样的席面。 贺岩本来不想喝酒的,看着这一桌子菜,也忍不住倒了一杯酒。 到底孟氏是长辈,等她说了一声吃吧,大家才开始举筷子。 贺娟还记得前两日吃得那卤牛肉的味道,筷子就直往那牛肉盘里去,嘴里塞得满满的。 孟氏倒是先在中间那一锅鸡汤里,将两个鸡腿捞出来,给了贺娟一个,剩下的一个,犹豫了一下,放在了贺岩碗里,又给自己捞了一个鸡翅根。 贺岩头都没抬,将那鸡腿就夹给了张春桃。 孟氏看得直翻白眼,可今天到底是年三十,不能口出恶言,只能忍了。 不过很快她也就没心思想这些了,一口鸡肉下去,顿时什么都被抛在了脑后,只顾着吃了。 张春桃先舀了一碗鸡汤,慢慢喝着,让胃暖和起来。 贺岩抿了一口酒,抬眼去看,那卤牛肉就去掉半盘子了,贺娟碗里堆得满满的,吃得满嘴流油。 真是没眼看,到底是过年不好说人,只忙给张春桃夹了几筷子放到她碗里,又给张春桃抢了几块腊肉,还把鸡汤锅里的两只鸡翅膀都给张春桃夹了过来。 免得自家媳妇儿一会子抢不到菜,辛苦了这好几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本来还有兴致喝上两杯的,看这架势,一小杯两口喝下肚也就盛了米饭来吃,捞米饭陪着香喷喷的鸡汤,他一气干掉了三碗。 吃了饭,在贺岩的眼神威胁下,贺娟不敢再丢下筷子就走,老老实实的将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去灶屋去洗了。 按照老规矩,吃了团年饭,家家都要烧热水洗澡,孩子们换上新衣裳,或者干净的旧衣裳就可以出门玩了。 女人们则要等一家子都洗完澡了,自己才能也跟着洗个澡,然后再将全家换下来的衣裳给拖到河边去洗干净。 正月是不能洗衣裳洗床单被褥的,据说洗了就会生疮。 所以女人们要在年三十这一天,将能洗的都洗刷干净。 男人们洗了澡,就要去祖坟给祖宗们磕头上亮。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河边 “好了,这节课就到这吧。” 马新武精准的在下课前十分钟停下了讲课,“今天就先讲到这吧,下面我们便开始今天的思考题。” 说完,他便开始在黑板上书写了一道题目。 “大家把答案写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上姓名交给我就行了,交完之后就可以直接下课了,没交的就等到下课铃响再走。” 写完之后,马新武道,在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今天因为是第一节课,我担心有些同学可能还不适应,所以讲得比较慢,以后的进度是不会再这么慢的哈,如果大家感觉还有不适应的话,下课回去一定要努力预习哈。” 讲得比较慢? 教室里的学生们低头看了一下书页上的页码,一个个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一节课讲了三十多页,这还叫讲得比较慢? 他们好想问一下马新武老师,是不是对慢这个字有什么误会。 不过他们最终忍住了自己的冲动,他们怕被马新武老师记在小本本上,回头给小鞋穿,而且这个时候,他们更关注的是黑板上的思考题,这可是能加分的题! 第一节课,第一道题,无论如何也得拿下啊。 就算不为拿分,就为了颜面,这题也得拿下啊!这是大家第一节上课,要是大家都做出来了,就自己做不出来,那多丢人啊!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上的题,飞快的转动大脑开始思考。 好在,马新武老师并没有骗他们,他确实没有故意叼难他们,这个题目确实不难,而且确实是这节课的内容范围的题目,在认真思考了一会之后,大多数同学们都是很快的便拿起了笔,开始在纸上书写答案。 三分钟之后,潘益辰第一站了起来,递交了他的答案。 紧接着,有几个同样保送上来的学生们也都站起来递交了答案。 “陈羽,你还没做完吗?” 秦一桐也完成了题目,在站起来交答案的时候,看到陈羽还在那里书写,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觉得这个题不难呀,以陈羽这段时间这么努力学习的情况来看,应该不至于这么久还没写出来啊。 “你先交吧,我一会就好了。” 陈羽跟秦一桐说了一声,便继续代头书写了起来。 秦一桐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交了答案离开了教室。 在秦一桐交完答案之后不久,吴勇飞也交答案离开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交完了答案,很快教室里便只剩下不到十个学生了。 讲台上,马新武的目光落在陈羽的身上,又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墙上的电子钟,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已经快八分钟了,陈羽居然还没有交答案,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陈羽不会解不出来这道题吧? 要是真的解不出这道题的话,那就未免太让人失望了,马新武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对陈羽的期待是很高的,特别是在那次新生代表讲话之后,更是把陈羽放到了和潘益辰一样的位置上,甚至还觉得陈羽可能比潘益辰还优秀一点。 结果没想到陈羽在这第一节课,第一道小思考题就出状况了。 而就在马新武蹙起眉头的时候,陈羽终于站了起来,收拾好课本,拿着一张纸走向了讲台。 “马老师,我的答案。” 陈羽交纸张递到了讲台上,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嗯? 怎么写了这么多? 教室里,马新武的目光落在陈羽的纸上,眼里忽然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这道题是他自己出的,他很清楚这个题的难度,这题不算太难,一般只要稍微数学基础好一点,思维灵活一点的学生都不会有问题,而且一旦思考出了思路,这个题的书写也是很简单的,一共五六行就行了,要是罗嗦一点的话也就七八行顶天了。 但陈羽那张纸,却是写得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张纸。 走前两步,马新武拿起陈羽的答案,低头看了起来。 嗯? 只是扫了第一眼,马新武的眼睛便不由得亮了起来。 方法一,方法二,方法三…… 陈羽居然用了三种方法解决这道题! 敢情这小子之所以花这么多时间,不是因为想不出来,而是想了三种方法? 马新武心中的担心彻底消失了,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 看看这小子怎么捣腾出三种方法的。 马新武开始认真看陈羽的答案。 咦? 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居然想到了这个方法? 在看到第三种方法的时候,马新武的眼神顿时一下变得无比明亮了起来。 陈羽的前面两种方法,在他看来都还算一般,第一种方法就是常规方法,是班上大多数人的方法,而第二种方法,则是换了一个角度思考,本质上和方法一没太大区别,但更有灵性一些。 但第三种方法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考,是通过几何的方式来解决这道分析题,这是非常少学生能想到的,就连马新武自己也没有想到。 怪不得老师这么看好这小子! 确实有点东西啊! 马新武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 “哇塞,马老师的数学分析课讲得太精彩了!” “马老师不愧是我们水木大学最牛叉的数学教授之一啊!讲课讲得太好!” “我觉得最牛叉的是马老师的记忆力,简直无敌,你们发现没有,他压根就没有带书,但是精准精准的说出了每一个知识,每一个例题的页码!” “………” 学生宿舍。 学生们全都在激动的回味和议论着马新武的数学分析课。 几乎所有学生都被马新武的精彩讲课给征服了,一副要化为马新武老师的粉丝的样子,除了精彩的讲课之外,马新武强大的记忆力也让学们感到钦佩不已,虽然说他们用的教材就是马新武主编的,但即便是他自己主编的,能够记住每一个知识,每一个例题在哪一页也是非常难的事! “马老师太给力了!这个答对五题给五分,简直就是我们的福音啊!” 陈羽的宿舍中,吴勇飞和秦一桐他们也在议论着,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钱枫和田旭他们两个也在宿舍。 在军训的过程中,钱枫和田旭俩就和贱气相投的吴勇飞这货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几人经常一起活动。 和其他大多数学生们的话风不同,吴勇飞最激动,最关注的点不是马新武的讲课有多精彩,而是那个答题奖励制度,对于有90分压力的他而言,这个简直就是他的福音。 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今天的这道题,他发现马新武真的没故意叼难,题目难度完全是可接受范围的! “确实是给力!” 不仅吴勇飞激动,钱枫他们也同样激动,他们也对这个制度非常兴奋,虽然马新武对他们没有90分的要求,但分数谁会嫌少呢,要知道分数关系到绩点,绩点则又关系到后面的保研,奖学金等等。 。阅址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透心凉心飞扬 “好了,这节课就到这吧。” 马新武精准的在下课前十分钟停下了讲课,“今天就先讲到这吧,下面我们便开始今天的思考题。” 说完,他便开始在黑板上书写了一道题目。 “大家把答案写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上姓名交给我就行了,交完之后就可以直接下课了,没交的就等到下课铃响再走。” 写完之后,马新武道,在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今天因为是第一节课,我担心有些同学可能还不适应,所以讲得比较慢,以后的进度是不会再这么慢的哈,如果大家感觉还有不适应的话,下课回去一定要努力预习哈。” 讲得比较慢? 教室里的学生们低头看了一下书页上的页码,一个个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一节课讲了三十多页,这还叫讲得比较慢? 他们好想问一下马新武老师,是不是对慢这个字有什么误会。 不过他们最终忍住了自己的冲动,他们怕被马新武老师记在小本本上,回头给小鞋穿,而且这个时候,他们更关注的是黑板上的思考题,这可是能加分的题! 第一节课,第一道题,无论如何也得拿下啊。 就算不为拿分,就为了颜面,这题也得拿下啊!这是大家第一节上课,要是大家都做出来了,就自己做不出来,那多丢人啊!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上的题,飞快的转动大脑开始思考。 好在,马新武老师并没有骗他们,他确实没有故意叼难他们,这个题目确实不难,而且确实是这节课的内容范围的题目,在认真思考了一会之后,大多数同学们都是很快的便拿起了笔,开始在纸上书写答案。 三分钟之后,潘益辰第一站了起来,递交了他的答案。 紧接着,有几个同样保送上来的学生们也都站起来递交了答案。 “陈羽,你还没做完吗?” 秦一桐也完成了题目,在站起来交答案的时候,看到陈羽还在那里书写,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觉得这个题不难呀,以陈羽这段时间这么努力学习的情况来看,应该不至于这么久还没写出来啊。 “你先交吧,我一会就好了。” 陈羽跟秦一桐说了一声,便继续代头书写了起来。 秦一桐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交了答案离开了教室。 在秦一桐交完答案之后不久,吴勇飞也交答案离开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交完了答案,很快教室里便只剩下不到十个学生了。 讲台上,马新武的目光落在陈羽的身上,又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墙上的电子钟,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已经快八分钟了,陈羽居然还没有交答案,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陈羽不会解不出来这道题吧? 要是真的解不出这道题的话,那就未免太让人失望了,马新武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对陈羽的期待是很高的,特别是在那次新生代表讲话之后,更是把陈羽放到了和潘益辰一样的位置上,甚至还觉得陈羽可能比潘益辰还优秀一点。 结果没想到陈羽在这第一节课,第一道小思考题就出状况了。 而就在马新武蹙起眉头的时候,陈羽终于站了起来,收拾好课本,拿着一张纸走向了讲台。 “马老师,我的答案。” 陈羽交纸张递到了讲台上,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嗯? 怎么写了这么多? 教室里,马新武的目光落在陈羽的纸上,眼里忽然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这道题是他自己出的,他很清楚这个题的难度,这题不算太难,一般只要稍微数学基础好一点,思维灵活一点的学生都不会有问题,而且一旦思考出了思路,这个题的书写也是很简单的,一共五六行就行了,要是罗嗦一点的话也就七八行顶天了。 但陈羽那张纸,却是写得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张纸。 走前两步,马新武拿起陈羽的答案,低头看了起来。 嗯? 只是扫了第一眼,马新武的眼睛便不由得亮了起来。 方法一,方法二,方法三…… 陈羽居然用了三种方法解决这道题! 敢情这小子之所以花这么多时间,不是因为想不出来,而是想了三种方法? 马新武心中的担心彻底消失了,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 看看这小子怎么捣腾出三种方法的。 马新武开始认真看陈羽的答案。 咦? 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居然想到了这个方法? 在看到第三种方法的时候,马新武的眼神顿时一下变得无比明亮了起来。 陈羽的前面两种方法,在他看来都还算一般,第一种方法就是常规方法,是班上大多数人的方法,而第二种方法,则是换了一个角度思考,本质上和方法一没太大区别,但更有灵性一些。 但第三种方法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考,是通过几何的方式来解决这道分析题,这是非常少学生能想到的,就连马新武自己也没有想到。 怪不得老师这么看好这小子! 确实有点东西啊! 马新武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 “哇塞,马老师的数学分析课讲得太精彩了!” “马老师不愧是我们水木大学最牛叉的数学教授之一啊!讲课讲得太好!” “我觉得最牛叉的是马老师的记忆力,简直无敌,你们发现没有,他压根就没有带书,但是精准精准的说出了每一个知识,每一个例题的页码!” “………” 学生宿舍。 学生们全都在激动的回味和议论着马新武的数学分析课。 几乎所有学生都被马新武的精彩讲课给征服了,一副要化为马新武老师的粉丝的样子,除了精彩的讲课之外,马新武强大的记忆力也让学们感到钦佩不已,虽然说他们用的教材就是马新武主编的,但即便是他自己主编的,能够记住每一个知识,每一个例题在哪一页也是非常难的事! “马老师太给力了!这个答对五题给五分,简直就是我们的福音啊!” 陈羽的宿舍中,吴勇飞和秦一桐他们也在议论着,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钱枫和田旭他们两个也在宿舍。 在军训的过程中,钱枫和田旭俩就和贱气相投的吴勇飞这货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几人经常一起活动。 和其他大多数学生们的话风不同,吴勇飞最激动,最关注的点不是马新武的讲课有多精彩,而是那个答题奖励制度,对于有90分压力的他而言,这个简直就是他的福音。 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今天的这道题,他发现马新武真的没故意叼难,题目难度完全是可接受范围的! “确实是给力!” 不仅吴勇飞激动,钱枫他们也同样激动,他们也对这个制度非常兴奋,虽然马新武对他们没有90分的要求,但分数谁会嫌少呢,要知道分数关系到绩点,绩点则又关系到后面的保研,奖学金等等。 。阅址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进退两难 尤其是一阵风吹过,那个酸爽,真是绝了。 本来雪后就比下雪更冷,此刻这些女人头发身上都是水,感觉风吹过都能结冰渣了,一个个浑身只哆嗦。 好几个隔得远,只衣服裤子上被泼湿了一点的女人急眼了,“岩哥儿媳妇,你这是做啥?疯了不成?” 张春桃平静的扫视了一下全场,好几个顶不住她的视线,低下头去。 倒是那杨家糖公鸡家的几个儿媳妇,不依不饶的张春桃给个说法。 张春桃一声冷笑:“说法?我凭啥给你们说法?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配找我要说法?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杨家,是谁给你们脸了,来管我贺家的事?” “你家就是又穷又抠门,这村子里谁不知道?还厚着脸皮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家清清白白的?感情这像你们家这样穷就是清白?比你们家富能吃得起肉就不清白了?” “照你这说法,那镇上讨饭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最清白不过了!自家没本事,挣不着钱,挣着钱了还舍不得花,吃不着肉,怪谁去?” “你咋不怪你们自家男人没本事,连口肉都给自家婆娘孩子挣不来?你咋不怪你那公婆太抠门,把着钱不花用到你们身上?倒是怪上我家肉太香,勾着你们家孩子魂了?真是拉不出屎来怪茅坑!” “有这闲工夫,你先操心好你自家的事情,能给你家孩子挣上一口肉吧!倒是闲得管起别家的闲事来?” “我贺家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做长辈的怜爱晚辈,做晚辈的孝顺长辈,谁家有个为难不方便的时候,只要开口,都豁出力气去帮忙!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家风正!这叫一家子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叫上下一条心,是兴旺发家之像!所以咱们家能供出一个举人老爷来,你们家只能供出一家子糖公鸡来!” 这话可真是戳了那杨家几个媳妇的心窝子了,骂骂咧咧的就要上来挠花张春桃的脸。 旁边贺家的几个嫂子,还有其他几家婆子忙拼死将人给拦住了。 张春桃眼皮子一翻,继续开满了嘲讽:“俗话说的好,心中有什么,眼里就看到什么。在咱们看来,咱们贺家虽然出了个举人老爷,固然是贺家的荣耀,可更是杨家村的荣耀,难道举人老爷就不是杨家村的人了?” “举人老爷不忘本,对咱们村里多加照顾,帮着大家免除徭役税赋,难道只免除了我们贺家不成?这村里谁没沾举人老爷这光?举人老爷一片好心,在你们嘴里,倒是成了村里人摇着尾巴巴结了?你这么说,问过举人老爷了没?问过村里人答应不答应?” “你们自己眼皮子浅,想沾咱们贺家举人老爷的光没沾上,背地里言三语四的诋毁也就罢了,当着我们贺家人的面,还这么猖狂?当我们贺家人都是死的不成?” “今儿个我就站在这里,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我可告诉你们,以为我张春桃是新媳妇,脸嫩心软,好让你们拿捏欺负?就错了主意了!” 一面说着,一面让拦着杨家几个媳妇的嫂子和婆子放手,让那杨家媳妇放马过来。 那几个嫂子和婆子见张春桃这般豪气有恃无恐的样子,迟疑的松开了手。 那几个本来叫嚣得厉害,要扑过来动手的杨家媳妇,一下子没人拉着了,往前冲了两步后,发现不对,都惊疑不定的收住了脚。 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往前冲呢,还是该往后退,再让那几个婆娘把自己拦着好。 杨家几个媳妇这进退两难的模样,顿时逗笑了旁边的人,纷纷拍手道:“三根家的,五根家的,你们不是要动手的吗,这都没人拦着了,快上啊——” 杨家几个根的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对面不远处,那手持棒槌气定神闲的张春桃,怂了。 脚一边往后退,嘴上还要找回场子:“今儿个大年三十的日子,动手不吉利,咱们不跟你一般计较!等过了年,看我们不打上你家去,让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着飞快的端起自己的木盆和衣裳,扭头就要溜。 被旁边看热闹的好生嘲笑:“三根家的,别走啊——” “五根家的,你们这是狠话放得比谁都狠,溜得也是比谁都快啊?” “切,一屋子的怂蛋,从男人到女人都是又怂又奸猾——” 更有那聪明见机快的,都一股脑的围了上来。 “岩哥儿媳妇你放心,有咱们这些婶子嫂子在呢,哪能让你被杨家那一家子给欺负了?” “可不是,就他们那一家子,当初就是没沾上举人老爷的光,一直怀恨在心呢。” “你别把他们的话当真,就当他们是放屁!” “我回去跟族长说去,可得让族长好好管管他们一家子了,太不像话了!” …… 也有趁机要跟张春桃交好的。 “岩哥儿媳妇啊,刚才气着了吧,快到旁边坐着歇会,这衣裳婶子们替你洗了,哪里用得着你动手啊!” “岩哥儿媳妇,你刚才骂得可太痛快了,嫂子嘴笨,总是骂不过她们,今儿个你可替嫂子出了一口恶气!出了正月嫂子给你做双鞋子谢你!” “岩哥儿媳妇,你过两天到婶子家串门去,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这话提醒了大家,纷纷邀请张春桃正月里到她们家去串串门坐坐去。 还有夸张春桃的。 “你这衣裳做得好,针脚细密,改天教教你婶子家的几个妹妹去?” “哎呦,我这才发现,这床单被褥子倒是有点意思,这样倒是好拆洗啊。岩哥儿媳妇这心思可真巧——” …… 真的是恨不得把张春桃夸出花来。 等到张春桃回家的时候,手里的木盆床单被褥都被别人抢在手里,大家伙簇拥着将她送到了贺家门口,恨不得要进贺家去,帮她把床单褥子给晾晒好了再走。 到底还是有几个有眼色的,看张春桃脸上的笑容要挂不住了,见好就收,拉着人走了。 张春桃如蒙大赦进了院子,院子里,孟氏和贺娟洗澡后,就着家里的水井,将衣裳洗完已经晾晒上了。 倒是没拆洗被褥,不过这个张春桃管不着。 只将那床单被褥晾晒好,正晒着了,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贺岩几乎是一头汗的冲进来:“媳妇儿,你没事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战成名 贺岩本来在后山上给祖坟上亮呢,因着是过年,倒是也简单,上完后就跟贺家的男丁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家走。 才走到村子里,就听到一群孩子喳喳哇哇的跑过来,说河边洗衣服的老娘们要打起来了。 有那贺家的孩子,看到贺岩,就跑过来告状:“阿岩叔,阿岩叔,杨家糖公鸡家的老娘们要欺负咱们春桃婶子呢——” 贺岩一听,脸色一变,撒腿就要往河边跑。 被贺家二叔给拦住了:“先问问是咋回事,你婶子她们也在河边呢,不会看着让你媳妇受欺负的。” 一面就问那贺家的孩子:“狗蛋,到底是咋回事?” 贺狗蛋是个小机灵鬼,口齿灵便,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这下子,不仅是贺岩变脸色了,就是贺家男人都变了脸色,主要是这话太难听了,这是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巴结贺岩这个举人侄子,给人家当狗呢。 这谁能忍谁是乌龟王八蛋! 贺家男人们撸起袖子,气冲冲的就往河边跑去。 旁边也有杨家的男人们,听了这消息,知道大事不好,忙安排有的去找里正,有的去找族长,还有的就跟着贺家男人后头去看热闹去了。 从后山村子边到河边有一条近路,从村边穿过去,是素日里有人图方便踩出来的,贺岩着急自然是抄近路。 等他们赶到河边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贺家的女人还有杨家跟贺家关系不错的,都跟着张春桃走了。 剩下的那些,要么是事不关己的,要么是衣服还没洗完的,见人走了,正七嘴八舌的在讨论呢。 “啧啧,没看出来,贺家这新娶的儿媳妇倒是个厉害的,嘴巴厉害不说,看那架势倒是有一把子力气呢。” “你还别说,那新媳妇泼辣的样子我倒是看着顺眼,老娘我就看不来那些哼哼唧唧,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货,咱们庄户人家的媳妇,装什么蚊子嗡嗡,就要这么爽利的才能持家呢!” “唉,你们说,这新媳妇这么厉害,岩哥儿他那个老娘的日子,以后只怕贺家有好戏看了——” “啐,要我说,就那老娘们那个矫情样,就该娶个这样泼辣的媳妇治治她才好!” “哈,我现在想起那新媳妇的话就乐得不行,嘴巴忒笋了,当着那杨家的面,就骂他们一家子糖公鸡,可太解气了!” 这句话一出,那些女人们都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谁家没被这杨家沾过便宜?谁家里都不太宽裕,因此都对杨家有些意见,不过碍于一个家族的,好多话不好说出口。 今儿个听张春桃当面锣对面鼓的把杨家骂了一顿,人人其实心里都痛快的很。 正说说笑笑呢,就看到一群男人如脱缰的野狗一般从村里跑过来,尤其脸上还是杀气腾腾,甚至有点汉子还在喊什么今儿个绝对饶不了她们之类话的,吓得这些女人们立刻收敛了神气,有些慌得手里的棒槌落了地,衣裳也松了手被河水冲走了都不敢看。 打头的自然是贺岩,跑过来还没站定就扫视了一下河边没看到自家媳妇儿,虽然心里对张春桃的武力值是放心的,可心里还是有些慌了神:“各位婶子嫂子,有没有看到我家媳妇?” 几个女人才松了一口气,“岩哥儿,你媳妇刚回家去了——” 有个老成些的婆子,看到贺岩一脸着急的模样,忙安抚了一句:“你媳妇没事呢,她没吃亏——” 贺岩只听了第一句,说张春桃回家去了,就顾不得别的了,点点头,拔腿又往家里赶。 后头那些贺家男的,听说张春桃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就跟那些女人打听起来。 只说这大过年的,下半晌都没啥事,老人们洗了澡换了衣服,在墙根下晒太阳,孩子们在嬉戏打闹,去每家放了鞭炮的人家门口,去寻那漏掉没放的鞭炮。 这有人跑回来找里正和族长,顿时将人都惊动了。 男女老少都要去河边的时候,恰逢跟着张春桃一起回来的那些婆娘们回来,见自家老老少少那模样,倒是唬了一跳。 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番,又忙让去拦着里正和族长那边,可别真惊动了,到时候就真闹大了。 只是这个时候去拦已经迟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不是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到底是过年呢,不然只怕里正和杨家族长那边,都要上门去训斥那杨家了。 张春桃一战成名,起码杨家村人都知道了,这个新媳妇可不好惹,不是那面嫩好拿捏欺负的,惹急了人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能给你撕扯下来呢。 一时还有些小心思的人,都老实了。 这些贺岩自然都不知道,他只担心张春桃受了委屈,吃了闷亏。 赶回家看到张春桃安安稳稳的在晾床单呢,先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没受伤,又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也没见红,脸上气色也都还好,这才算彻底的放下心来。 张春桃见贺岩这样,就知道他听到了消息,忙道:“你放心吧,我还能吃亏不成?只怕明儿出门拜年,你就能听到村里人都要说我是母夜叉母老虎了!” 贺岩倒是笑了:“只要你不受欺负就行,母老虎又怎么了?” 拉着张春桃回屋,将事情细细的问了一遍后,沉下脸来:“以后要是谁家再敢胡说八道,你骂也好,动手也罢,尽管放手去就是了,有啥事,我给你撑着呢!” 一面又道:“也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就是眼红咱们家日子好呢,说这些就想挑拨我们贺家呢。几个叔叔婶子,往日里对咱们好,虽然有些私心在里头,可都是拎得清的。” “这亲生爹娘都还有私心呢,何况是出了三服的亲戚,这些都是小事。暂且忍耐半个月,等过了十五,咱们搬到镇上去,就听不着这些闲话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给那杨家一个教训才好。 张春桃一笑,今儿个这一出里,是女人们之间的那些弯弯肠子,贺岩不知道也好。 反正以后这村里,那些女人们想再背后嚼舌根,也要顾忌一下就行了。 她以后估摸着要常住镇上,忙自己的生意,还真没空跟这些人一般计较,只别闹到她面前就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守岁 晚上的年饭自然没有中午丰盛,一般都是有剩余的菜就再热热端上来,没有就再做一点吃饱,也是极为不错的了。 贺家中午那一顿团年饭极为丰盛,就算四个人都敞开了吃,也还剩下一些。 晚上张春桃就着剩下的鸡汤下了一锅面条,配上剩下的肉和菜,也就解决了。 倒是那一盘子鱼是没动筷子的,会一直留着。 吃了饭,按理说应该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守岁,可孟氏和贺娟哪里坐得住?索性直说分开守岁就行了。 张春桃也乐得自在,不然大过年的还要看孟氏和贺娟板着脸,或者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也影响心情不是? 也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回屋后好歹记着将自己炒的栗子、花生,还有做的米子糖和黄豆糖让贺岩给孟氏她们母女端了过去。 孟氏和贺娟这边,今年贺岩没管这些,她们母女也就炒了点花生瓜子,正没滋没味的嗑着,见贺岩送来这一大盘子吃食,不说孟氏,贺娟先脸上乐开了花,乐不颠的就接过了盘子。 贺岩放下盘子也没什么话可以说,转头就要走。 孟氏倒是想留贺岩说两句话,可张了张嘴,看儿子那冷淡的神色,也冷了心肠,索性闭嘴不言了。 贺岩自然看到了孟氏的动静,可他已经早就失望过无数次了,就算孟氏此刻因着过年,说两句软和话又如何? 本性不会变,偏心成了习惯,真有什么事情,被放弃的还不是他? 失望太多后,没有了期待,也就不会受伤,这样客气冷淡相处着倒是正好。 因此只做没看到,扭头就出了门。 回到东厢房,屋里点着油灯,灯芯张春桃特意拨了拨,比素日里亮堂些。 炕早就烧得暖暖的,屋子里温暖如春。 一张炕桌上,早就摆好了一壶温茶,还有各色干果吃食,其中还有一样牛肉干。 这是张春桃又开了卤锅后,被叫到杨家,看杨宗保盯着那剩下的牛肉,嘀咕怎么做来吃,才想起来做牛肉干。 她一开口,杨宗保就满口子喊要做牛肉干,拉着张春桃不放。 张春桃没法子,只得在杨家将剩下的几斤牛肉做牛肉干,想了想,干脆回贺家将家里剩下的牛肉也割了一半过来,佐料什么的也带过来,一并做了。 张春桃以前在现代社会最爱吃那种风干的牛肉干,好吃又嚼劲还不容易坏,最主要的是没那么多油。 可那风干的牛肉干做起来麻烦些,还要风干,需要时间。 索性就做干煸的,因着家家油都不宽裕,只倒了少少的油,小火慢慢的把牛肉条培干,又撒上花椒面,辣椒面,还有白芝麻,最后出锅,香得神仙都站不稳了。 更不用说杨宗保,不顾刚出锅烫手,就捏了一条放入嘴里,烫得只跳脚,还舍不得吐出来,只比着大拇指夸好。 这牛肉干一做出来,就广受好评,连杨大春都赞不绝口,主要是这个麻辣鲜香,下酒再好不过了。 本来从来不跟孩子争食的他,都忍不住跟杨宗保为了牛肉干差点干起来,十几年的父子之情,差点为了牛肉干毁之一旦。 这牛肉干本来就损耗大,一斤鲜牛肉只能出四两左右的牛肉干,这还是牛肉干是大约六成干左右。 因此每家做出来的牛肉干也不过一两斤左右,当天还大家一试吃,就更没剩下多少了。 张春桃最后也差不多就带了一斤左右回来,自然舍不得吃,今儿个才拿出来,让贺岩尝尝鲜。 贺岩闻着那牛肉干的麻辣味道,就忍不住胃口大开,洗了手后,拿了一根一尝,更是赞不绝口。 只道这种好东西,必然要酒才配它。 又去打了一壶酒来,拿了两个酒杯,问张春桃要不要喝一点。 张春桃前世还是有一点酒量的,加上乡下一般喝的酒,就是所谓的浊酒,度数不高,酒液浑浊,跟米酒差不多。 贺岩这酒是成亲当日剩下的,倒是比这浊酒强些,是在镇上打的酒,也就闻着比乡下就香些,看着清澈些。 至于度数也是差不多的,倒是不怕醉。 再者夫妻两人守岁,闲着也无聊,倒不如喝酒聊天说话,倒是也好打发时间。 因此也就答应了。 贺岩喜不自胜,忙帮着张春桃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张春桃接过酒杯,先尝了一口,果然,闻着一点酒香,入口后喉咙微微一热,胃里也暖和了起来,酒精度数真不高,而且口感不好。 早知道贺岩平日里喝的居然是这种酒,还不如她做点米酒来喝,说不得比这个还强些。 心里琢磨着等天气暖和些了,倒是可以做些米酒,到时候还可以配上自家的卤肉一起卖。 因为心里琢磨着事,嘴上又跟贺岩说些闲话,倒是没留意贺岩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一杯接着一杯给她斟酒,杯子一空就给满上。 张春桃也没太注意,这酒就跟水差不多,口感还不如水呢,不过两人坐着,就着这酒,吃点麻辣牛肉干,再配点瓜子点心,真是难得的夫妻能闲下来,安安静静的相处一会子。 从正月里家里的客人安排,初二要去杨家拜年,还有贺家几房也要去拜年,家里来孩子了,还要准备压岁钱,给多少合适。 到十五后,先去打扫那边院子,然后需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还有如果真要做生意,一开始肯定不会就典个门面,得弄个摊位。 最好是做个小推车什么的,上头架个炉子,天冷的时候,卤肉就在路上热着,这味道一飘出去,肯定能招来客人…… 张春桃越说眼睛越亮,贺岩也越听心里越是平和柔软。 父亲贺桥过世的那几年,家里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想跟人商量都找不到人。 等到他咬牙支撑起这个家之后,亲娘和亲姐姐倒是又要管这个,又要管那个,全然忘记了他的辛苦了。 唯有此刻,夫妻两坐在一起,有商有量,说着家常话,这满满的烟火气,却让他觉得,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这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初一 贺岩让张春桃喝酒,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想着将媳妇儿灌醉后,能哄着她晚上换个避火图上的样子。 之前他提过,被媳妇儿啐了一脸,倒是不好意思强扭着,主要是他也扭不过自己媳妇不是? 可是听村里其他汉子私底下说荤话后,倒是想出个主意,将媳妇儿灌个半醉,才好哄着她答应,让自己得偿所愿。 没曾想,这一壶酒喝下去了,媳妇儿面不改色,连脸都没红一下,还越说越来劲了。 贺岩心里不甘,索性将剩下的半坛子酒都给搬来,也不用酒杯了,直接换了碗,你一碗我一碗,知道的是夫妻俩对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拜把子呢。 这半坛子酒下肚,贺岩都觉得自己这般酒量有些头晕了,看自家媳妇儿眼神清明,半点酒意都没有。 顿时彻底的死心了,心里哀嚎了一声,将酒坛子收起,也不敢提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了。 再看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此刻已经跨年了,也该去歇会了,不然第二天一早就要早起拜跑年,起来迟了可就要被人笑话了。 就起身说该歇息了,明儿一早,都还有得忙呢。 张春桃也就将炕桌上一收拾,就要去漱口洗脸。 这喝了半日的酒,酒意虽然没有,可肚子涨得难受,点了风灯就要去茅厕。 贺岩陪着她出来,外头黑漆漆的,孟氏和贺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睡了,正房里安静的很。 迎头就是寒风吹来,两人从热乎乎的屋子里出来,被风这么一吹,顿时打了个寒噤。 解手出来,回到屋子里,热气一薰,贺岩那酒意就有些上来了。 倒是张春桃一点事没有,看着贺岩随便洗手漱口,往炕上一倒,鞋子都来不及脱,就歪到一边睡着了。 忍不住一笑,就他那点子小心思,以为自己没看出来?小样,还想灌醉自己?把自己给灌趴下了吧? 又好笑又好气,给贺岩脱了鞋子和外头的棉袄袍子,将他放到了炕上。 自己略微收拾了一下,也就躺下了。 天一亮,这村里就热闹起来。 石桥镇这一块的风俗,是大年初一,早早的起床,先去祭祖,去祠堂或者就在家里给祖宗上香祭拜。 回家后,再给家里的长辈老人拜年,祝他们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然后才出来,满村里男人们,到亲朋好友和四邻家去拜年。 手里作揖,口里说着吉祥话,满村子要跑上一圈,才算完。 而女人们要留在家里,招待上门拜年的人,要备好热水,糖果瓜子什么的。 男人们来,关系亲近的留着喝一杯糖茶,关系普通的,也就是大家互相道个吉祥,也就要跑下一家拜年去了。 孩子们稍后一些,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女孩子们爱俏,头上还会扎根红头绳,远远的就喊恭喜发财,四季满意,新春吉祥之类的话,上门拜年,讨要压岁钱和糖果瓜子什么的。 一般只有关系亲近的人家才会给压岁钱,普通亲戚家,能给一个大钱,那就是极为阔气的了。 大部分都是孩子们拜年,女人们将自家炒好的干果瓜子什么的,给孩子抓一把就很是不错了,要是能有糖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一早上听着外头有了动静,张春桃就将贺岩推醒,两人匆忙洗漱了一番,就要去贺家老宅子那边祭祖拜年。 孟氏和贺娟还没醒,贺岩在外头喊了一嗓子,怕耽误了时间,直接带着张春桃先去了,让两人随后跟来。 赶到贺家老宅子,贺家其他几房的人都到了,祖宗牌位都供在了老宅子里,贺家也就这么几房人,自然要祭拜都在这老宅子祭拜。 看到孟氏和贺娟没来,贺家其他人都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好在是正月初一,谁也不会说不中听的,只当没看到。 进了贺家老院子,给祖宗上了香,祭拜了一番后,大家陆续出来,才看到孟氏和贺娟在院子外头呢。 贺家二婶子只做没看到,拉着张春桃商量着过年吃酒的安排,总共也没几家,除了初二要留着给张春桃回娘家,其他的日子都好安排。 按照贺家二婶子的意思,是给安排到初三,这日子也是有讲究的,安排在初三自然是将贺岩家摆在了最前头,也是因着他们这一房出了个举人,以他们家为首的意思。 张春桃虽然不太懂这里头的门道,可也留了个心眼,问了往年是如何安排的,听说往年也是如此,也就爽快答应了。 孟氏听到贺家二婶子直接绕过她跟张春桃商量,脸上有些挂不住,倒是想说话,被贺岩一眼看过来,顿时不敢做声了。 只是脸上的神气还不太好,回家的路上都板着脸。 到家了,该晚辈给孟氏拜年,孟氏端坐在上头,贺岩张春桃和贺娟依次给她磕头拜年,说了两句吉祥话。 孟氏在贺娟磕头拜年后,才扣索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纸包的红封来,递给贺娟,嘴里还解释道:“你们都成亲了是大人了,自然是没有的,你妹妹还没成亲,还是孩子,所以才有,别多心。” 贺岩和张春桃本来没多心的,听了这解释反倒觉得这些小动作真是让人恶心。 不过两人都懒得搭理,贺岩还要赶着去拜跑年,也就起身交代了一下张春桃,就出门去了。 张春桃也就打算回灶屋安排,烧热水,还要准备花生瓜子。 却被孟氏喊住:“岩哥儿媳妇,初三那日的请亲戚朋友吃酒,你到底年轻不懂事,才嫁过来,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 话没说完,张春桃就笑眯眯的怼了回去:“婆母说的对,我确实年轻不懂事,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想来婆母招待了几十年了,是很有心得了,那既然这样,今年还是婆母招待好了,我跟着学学就好。” “婆母您放心,我保证不添乱,就跟在你后头看,看您老人家是咋做的。我这人别的不说,聪明,今年您招待一年,我学会了,明年就不用您老人家出马,我负责就行了。” 一面又拍拍胸口:“我本来还担心呢,没想到婆母您这么体谅我,那我就放心了。初二那天我也能好好安生回娘家拜年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变戏法 孟氏脸一僵,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说,初三那日的规矩张春桃不懂,就该听她这个婆母指挥,她只需要张嘴就是了,跑腿干活就该张春桃干,到时候再让贺娟在一旁打个下手,在外头也能说嘴,说是贺娟帮忙置办的酒席,扬一扬贺娟的名声,让她去马家也能被高看一眼 再不济,让贺娟跟在张春桃后头学习一下,嫁到马家后,依葫芦画瓢的,也能糊弄过去了吧。 没想到张春桃居然轻轻巧巧的就把事情都推回给了她? 再者,初二那日,大闺女不是要回来拜年么,她跑回娘家去了,谁招待大闺女大女婿一家啊? 那可不行,自从上次儿子成亲大闺女被气回家后,到今天还没见过,孟氏自然挂念的很。 她心里还琢磨着,等贺娇带着男人孩子回娘家,她在中间说和说和呢。 这张春桃回娘家带着贺岩跑了,她还怎么说和去?最重要的是,家里谁做饭啊? 正要开口反对,抬头一看,张春桃早出去忙活去了。 拜年的乡亲们已经陆续上门了,孟氏也不好再拉着人说这个,也只得暂时罢了。 今年村里到贺家来拜年的孩子,都格外的意外和惊喜。 他们都跑遍了几乎整个村子里,因为贺家是最偏远的,几乎是最后才到,除了在里正家和族长家,先到的孩子得到了一小把瓜子外,其他人家里,也就是亲戚家的孩子,才能得一点吃食。 毕竟都不宽裕,这些好东西谁舍得给别人的孩子吃,都要留给自家孩子呢。 大部分都是跑空的,可即使这样,孩子们也乐此不疲。 到了贺家,进了院子,说了拜年的吉祥话,每个人都能喝上一小碗糖水,就已经很高兴了。 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拍着小肚皮,就要告辞,走之前,还每个人都被塞上一点吃食,或者是一小把瓜子,或者四五颗花生,有的则是一小块米子糖。 孩子们兴奋极了,又搜肠刮肚的将自己知道的吉祥话又说了一遍,谢过了张春桃,才兴冲冲地回家。 路上就忍不住将吃食拿出来炫耀比较,你让尝尝一颗瓜子,我就允许你舔一口米子糖。 很快全村的孩子都知道去贺家拜年就有好吃的,蜂拥而来。 张春桃倒是没想到一下子这么多孩子会来,早前准备的那大半篮子吃食都送给来拜年的孩子了,面前又站了好几个孩子,大的拖着小的,大的眼巴巴的看着,小的咬着手指头,那鼻涕都流到嘴边了,又吸溜一下子给吸了上去,看得张春桃眼皮直跳。 若是那脸皮嫩,手松的,看着这么多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估摸着也不好意思,咬牙也要将家里存货都搬出来,不丢了这个面子才是。 可张春桃是什么人?她准备的就这么多,剩下的要留着招待客人,自己吃都不够呢,凭啥便宜别人? 因此十分冷酷无情的将翻转个底朝天的给那些孩子们看:“没有了——” 年纪大一些,懂些事情的,看没有了,心里失望,耷拉着脑袋往外走,那些年纪小不懂事的,还不肯走,指着那篮子就要,大有不给就要在地上滚几圈耍赖的架势。 孟氏和贺娟在屋里听到这动静,探出头来看了看,将脑袋一缩,躲回屋里去了,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这些动静自然没瞒过张春桃的耳目,忍不住冷笑一下,孟氏这母女真的是,别的不说,好歹是一家子,自己是新媳妇,被孩子们这样围着,怎么也要出来问两句,再帮着安抚一下孩子吧? 就是隔壁邻居,看到这架势也要上来帮腔说两句呢。 还好张春桃也压根没指望孟氏和贺娟,只微微一笑:“我这里吃的是没有了,倒是有个戏法,你们看不看?” 听说有戏法,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也不滚了,只是嘴里还在干嚎着,要走的也不走了,都看向张春桃。 张春桃在院子角落找了根手腕粗细的棍子,掂量了一下后,然后示意那些孩子们好好看着,说时迟那时快,她两手没怎么用力,那根手腕粗细的棍子,就咔嚓一声,被她轻轻松松的给折断了。 院子里立刻安静了,本来还在干嚎的孩子,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干嚎声嘎然而止。 更不用说那些年纪更大些的孩子了,他们齐刷刷的后腿了一步,惊恐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慢条斯理的丢掉手里的棍子,然后笑眯眯的问:“这个戏法好不好看?要不要再看一遍?” 所有的孩子们拼命疯狂的摇头,他们总觉得再看一遍,只怕折得就不是那木棍,是他们的胳膊腿了。 立刻在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身上的灰都顾不上拍,嘴里只说着:“好看,好看,我们不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然后一个个如同小旋风一般的连滚带爬的卷出了院子。 出了远门,才一个个松了一口气,有胆子小的就哭着喊要回家,要娘。 胆子大的,生怕张春桃追出来,捂着胆子小的嘴巴,连拖带拽的跑远了。 张春桃嗤笑一声,拍拍手,看看天色,估摸着这么一闹,是再也没有小孩子上门拜年了。 大人们已经都来过了,贺岩应该也在回家的路上,眼看中午了,得做饭了。 正月初一是不会去别人家吃饭的,都是自家人,张春桃扭头看了一眼正屋那打开的窗户,冷笑一声,进灶屋忙活去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子,贺岩就回家来了,估摸着路上碰到了那些孩子们,肯定也听说了张春桃的吓人戏法,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看正屋门关着,灶屋里冒出了炊烟,就知道张春桃在灶屋,径直走了进去。 忍不住就调笑道:“你以后在咱们村孩子里是出名了,只怕以后别人吓唬孩子,都不说强盗土匪来了,要说再不听话,就送到咱们家来看你变戏法了——” 张春桃啐笑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孩子,看着年纪小,一个个鬼心眼多得很,听着咱们家有好吃的,就都跑来咱们要吃的,我都看到好几个,来过一次得了吃的还不甘心,跑到外头去互相换了件衣裳就以为我认不出来了,又想来要吃的。” “以为我跟别的新媳妇一样脸嫩,被他们这么一哭一闹的就妥协了呢!我可不惯他们这些臭毛病!吓到了才好,知道我不好惹,下次躲着些,大家都好。”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回娘家 贺岩自然是无条件的同意媳妇的说法,早上他被孟氏给恶心到了,急着出门拜年,倒是忘记交代张春桃,这村里的孩子来拜年的时候,少给些吃食,不然你传我,我传你都知道了,都得来家里拜年讨要。 不是说贺家给不起这点吃食,而是贺家到底人少,就算出了个举人,也要低调才是。 人家里正和杨家族长家,也不过准备那么一些,只至亲或者嘴甜乖巧的孩子来了才有,你贺家这么大方,把他们压下去了,有什么好处? 到底还在杨家村住着。 而且人人都知道,他家媳妇儿是刚进门,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小兔崽子们,就喜欢找这些新媳妇缠着要东西。 当然他是知道自家媳妇吃不了亏的,不过能将那些小兔崽子们吓得屁滚尿流,倒是意外了。 这样也好,他们贺家,尤其是他们家,太得人心了,反倒不好,这样才让人放心呢。 因此极力的夸奖了张春桃一番,将自己的那些顾虑倒是没隐瞒,本来夫妻一体,也没啥好隐瞒的。 更何况张春桃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以后这些事情她更有分寸,自己也不用担心不是? 张春桃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听贺岩说了,也就更放心了,也更知道以后该用什么态度跟村里人打交道了。 两人半点也没被这事弄坏心情,倒是说说笑笑的做好了饭,去喊孟氏和贺娟吃饭。 孟氏和贺娟看着张春桃吓跑了那些孩子,她们母女俩也再度记起了成亲第二日,张春桃一脚踹塌炕沿的那惊天一脚。 本来孟氏还想当着贺岩的面,提一提明日初二,要张春桃别回娘家了,就在家里等着招待贺娇的事情,现在是声都不敢吭了。 只埋头吃饭,贺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就怕那一脚踹到自己身上了。 一顿饭倒是难得的老实安静吃完了,贺娟还主动抱着碗筷去灶屋洗去了。 两人这昨天守岁没睡好,又跑了一上午,吃了饭,那困意就上来,索性回屋躺在炕上补觉去了。 到了初二的早上,吃了早饭,张春桃收拾出几样礼来,就要跟贺岩去杨家去拜年去。 这初二是媳妇回娘家的日子,村子里热闹的很,外村的媳妇拖家带口的回娘家来,本村的媳妇吃了饭,将一家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也要回娘家了。 婆母大方知礼,家里宽裕的,拎上一块肉,或者几个鸡蛋点心什么的回娘家去,也算极为体面了。 不宽裕的,拎着那家里的山货去,只要不空手,也说得过去。 也有那婆家小气什么都不肯给的,也只能空着手,带着孩子男人回去。 这样的闺女回娘家,肯定是不受欢迎的,不说爹娘,那哥嫂弟妹也瞧不上。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日,再苛刻的公婆也不能不让儿媳妇回娘家。 张春桃和贺岩也换上了新衣裳,拎着鱼肉还有两样点心就要出门,到了院子里,那孟氏等了半日了,见他们出来,终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看着小心翼翼地:“岩哥儿,你大姐他们只怕今儿个也要回娘家呢,你们都走了,你大姐回来岂不是脸上不好看?要不你们等你大姐回来了,做了饭,再回娘家去?反正也近,几步路的事情。再说了,这可是你嫡亲的大姐,那不过是你媳妇的干亲家,难道还比不过不成?” 贺岩脸色一沉,不等张春桃发话,就直接拒绝了:“我当日就说了,跟大姐一家子断亲了。都断亲了,她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还回什么娘家!没有娘家了!” 说着也不管孟氏怎么想,拉着张春桃就出了门。 刚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杨宗保已经跑到半路上来接了。 虽然昨日杨宗保才来拜了跑年的,可今天再见面,还是跟如隔了三秋一般,“姐,你可算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娘就在门口望着了,实在等得焦心,怕你们路上耽搁了,让我来接呢。” 话虽这么说,可贺岩和张春桃谁听不出来,这是赵嫂子怕孟氏拦着不让张春桃回娘家,所以干脆让杨宗保上门来接,让孟氏开不了口呢。 贺岩尴尬的一笑,可不是被干娘给料准了么,若不是他拉着张春桃出门,只怕亲娘还要唠叨半日呢。 张春桃只做没听出来,笑眯眯的道:“第一次过年回娘家,姐不得打扮打扮,准备准备?” 杨宗保听了这话,心里就一酸,越发心疼起张春桃来:“我姐不打扮都好看,穿啥都好看!” 一句话逗笑了张春桃和贺岩。 三人有说有笑的到了杨家,果然赵嫂子虽然是在准备午饭,可心思都不全在上头上,一会子就在灶屋里喊:“当家的,你到门口再看看去,看着春桃他们回来了么?宗保这孩子去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接到人?” 杨大春叼着烟袋锅,只得往院子里外头走,迎头碰上了三人,也露出笑容来:“可算回来了,你干娘都念叨半天了——” 说着进了屋,赵嫂子听了动静,忙忙的煮了两碗荷包蛋,里头大方的放了两勺红糖给端了出来:“快吃点红糖鸡蛋,先热乎热乎身子,一会子饭就好了。” 说着又让杨宗保去将吃食给拿出来。 杨宗保去里屋将过年准备的瓜子花生点心一股脑的都搬了出来,放在张春桃面前:“姐,姐夫你们吃——” 张春桃早上才吃了早饭,哪里还吃得下这一碗红糖荷包蛋,又盛情难却,这可是干娘的一片心意。 见杨宗保进来,如蒙大赦,将他拉到身边,将这碗红糖荷包蛋塞给了他。 杨宗保这样年纪的半大孩子,那肚子就跟无底洞一般,多少东西都能吃得下去,见张春桃递给他,他也不客气的接过来,三两口将吃完了,还嘿嘿冲贺岩呲牙一乐:“还是我姐疼我!” 贺岩看了杨宗保一眼,将自己手里也没动的那碗鸡蛋也递给他:“姐夫也疼你!” 杨宗保更不客气了,接过来就往嘴里塞,刚好赵嫂子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不是念在是大年下,只怕要将这倒霉儿子捶上一顿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四十九章 压岁钱 张春桃忙起身拉着赵嫂子就往灶屋走,说是去给她帮忙,将人带走了。 赵嫂子也知道这是张春桃是特意拉开她,也就顺势跟着去了灶屋。 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赵嫂子也不是个小气的,今儿个又是张春桃第一次初二回娘家,自然更加不会怠慢。 一大锅牛腩早上就炖上了,此刻咕嘟咕嘟的正冒着热气,旁边放着切好的白萝卜块,只等牛肉炖好了,就将萝卜块放下去炖。 风干鸡、香肠、腊肉之类的自然是不会缺少的,还有风干的兔肉蒸熟后,撕成一条条细的丝,然后小火慢慢的焙干,最后撒上辣椒面,那叫一个咸香麻辣,是赵嫂子的拿手菜。 张春桃进了灶屋也没啥可帮忙的,只帮着烧火,听赵嫂子问话。 大年三十那下午发生的事情,赵嫂子自然也知道了,知道张春桃没吃亏,她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叮嘱了两句,“那糖公鸡一家,你以后远着些就是了。里正和族长也早就看他们一家子做事闹心了,只是到底是一个宗族的,也不好太过分。你放心,等过了年,总会找个借口收拾收拾他们家,就知道厉害了。” 张春桃点点头,她并没有将那一家子放在心上,不过赵嫂子的一片关心还是挺受用的。 赵嫂子见贺岩正在堂屋里和自家男人,儿子说话,此刻没人,才小声的问:“今儿个你们回娘家,你那婆婆没出妖蛾子吧?” 张春桃也没瞒着赵嫂子,将孟氏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回的话,一并都说了。 赵嫂子气得将手里的白菜往筐子里一丢,“这老娘们还有完没完?就她闺女是闺女,我的闺女不是闺女不成?都闹到要断亲了,我就不信那贺娇还有脸回娘家?你可别心软,今儿个就好好的在干娘家松快上一天。” “这女人成了亲,就没一天清闲的时候,睁眼就要伺候一家子吃喝拉撒,忙起来还要下地干活,一年到头也就只有今天,能回娘家歇歇了。” “你婆婆心疼她闺女,我也心疼我闺女!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让你婆婆在家抓瞎去!别惯她那臭毛病!” 之前没认干亲的时候,赵嫂子就心疼张春桃,如今认了干亲,越发将张春桃当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看待,哪里能忍得? 更何况那孟氏要做妖,挫磨儿媳妇,也不看看张春桃如今可不是孤女,背后还有他们杨家撑腰呢! 张春桃求之不得,自然满口答应。 两人亲亲热热的做好饭,将饭菜端好,叫人来吃饭,自然少不了酒。 贺岩回丈人家,丈人都说喝酒,他自然要陪着,加上丈母娘的手艺确实不错,那道炖牛腩,还有那道干煸麻辣兔丝,着实下酒又下饭。 而且贺岩也难得这么放松的时候,陪着老丈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一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那菜都热了好几次,才算酒足饭饱。 杨大春喝酒喊得厉害,真喝起来却不是贺岩的对手,吃完饭,就歪歪倒倒的让杨宗保扶着他回屋,倒在炕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赵嫂子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进去给杨大春盖好被子,出来陪着贺岩说话。 出来,就看贺岩和张春桃在给杨宗保塞压岁钱,杨宗保哪里好意思要。 虽然说只要没成亲就还是孩子,能收压岁钱,可乡下人手头都不宽裕,因此除了自家亲爹娘,孩子一般过了十岁,亲戚间就不给压岁钱红包了。 本来这压岁钱也就是过场,别人给了你家孩子,你还得还回去,不过是从这只手倒腾到那只手罢了。 杨宗保自认为是大孩子了,自然不肯要,再者贺岩和张春桃的出手也大方,给的就是一个小银锞子,大约三钱左右,十分小巧可爱。 张春桃硬塞给了杨宗保,只说:“你只要没成亲,就还是孩子,姐和姐夫就给你一年的压岁钱。你要别不好意思要,等将来你有了外甥,你还给你外甥就是了。” 这话说得,杨宗保也就不推辞了,捏着那个小银锞子表态:“姐姐姐夫放心,等有了小外甥,我肯定给他每年包个大红包。” 这话贺岩爱听,拍了怕杨宗保的肩膀:“那你这个舅舅得多多挣钱才是,不然将来压岁钱都不够发!” 杨宗保顿时又了危机感,捏着刚收到压岁钱回房去看自己的私房了。 家里就他一个,有什么好东西,杨大春和赵嫂子都给他留着,之前每年也给压岁钱,还有他小时候带的长命锁之类的,都用一个小匣子装着。 现在扒拉出来,里头也不过就两三两银子,和几百个铜钱,顿时小小少年一贯阳光爱笑的脸有了愁容,这么点钱可不够给压岁钱的,得给外甥挣压岁钱,不然怎么当人舅舅? 此刻还无人知道,日后名震全国的皇商杨宗保的发家史,起因不过是因为要给外甥挣压岁钱! 杨宗保将匣子放回原处,出去拉着张春桃的第一句话却是:“姐姐,我算了一下,我那私房还不够多,你们先只生一个外甥好不好?等我有钱了,你们再多生几个——” “你这糟心孩子,给老娘闭嘴吧,瞧你说的这是啥话?”赵嫂子也顾不得这正月不能打孩子的忌讳了,抄起笤帚就要往杨宗保身上抽。 这倒霉孩子,说这话,也不怕被姐夫揍一顿! 张春桃一愣,不过马上笑出声来,一面拦着赵嫂子不让她抽着杨宗保,一面忍笑答应:“宗保你放心,姐姐答应你,不过你得快点赚钱,不然姐姐等得,你姐夫也等不得啊——” 这话一出,满屋子都笑出声来,赵嫂子哭笑不得的将笤帚一丢,拿手指头戳杨宗保的额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没良心的,挣钱就为了给外甥压岁钱?你爹跟你娘你就不管了?” 杨宗保忙发誓保证说怎么会不管,一定会好好孝敬爹娘,张春桃又在一旁帮着说话,赵嫂子本就不是真生气,这么被儿子女儿一哄,哪里还生得起来气,也就一笑而过了。 . 第三百五十章 舅舅打人了 赵嫂子虽然嘴上说让张春桃他们吃了晚饭再回去,也是仗着两家离得近,到了下半晌,就早早的准备了晚饭,让两人吃了好早些回去,万一贺娇真回来了,拖得太晚了才回去,怕被人说闲话。 索性早早吃晚饭,回去时候也差不多了,也不用再伺候那一家子做晚饭了。 这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张春桃和贺岩也十分领情,安生坐着吃了晚饭,才慢悠悠的往贺家走。 回家的路上,好多回娘家的小媳妇也都带着孩子男人正往婆家赶,路上碰见了,也就说笑几句,互相拜个年。 等到回到贺家,还在院子外,就听到了院子里孩子的尖叫声,嬉闹声,还有些耳熟,不是三毛和四毛是谁? 贺岩和张春桃互相看了一眼,这是贺娇一家子来了? 推门进去,就看到三毛和四毛满院子的撒欢,早上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到处撒满了沙土。 张春桃一看,就发现是自己放在屋檐下的干净沙土,用来炒过花生瓜子和米子的那一袋子。 此刻袋子被甩在地上,上面布满了脚印,干净的沙土也被撒得哪里都是。 正屋的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孟氏和贺娇、贺娟母女三人说话和轻笑的声音,看这架势,那贺娇在王家日子过得应该不算艰难,不然此刻应该在哭诉才对。 没看到王大俊的身影,应该是回去了?这是将贺娇母子三人丢在贺家了? 张春桃正琢磨着,就觉得眼前一黑,原来是三毛和四毛将沙土撒过来了,正朝着她和贺岩头上脸上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岩一转身,将张春桃护在了怀里,那沙土就全撒在了贺岩的头发上,背上,还有些没被挡住,也落在了张春桃的头上。 贺岩脸色十分难看,先检查一下,就怕这沙土扬到眼睛里去,那就难受了。 还好两人运气好,只是头上的沙子顺着脖子就溜进了衣服里,还有头上里全是,得去换衣服洗澡才行。 贺岩确定了张春桃没事,转身就将还嘻嘻哈哈没当回事三毛和四毛揪过来,按在腿上,一人屁股上就拍了两下。 不过到底是收了力道的,看着吓人,其实拿捏好了分寸的。 只是三毛和四毛就蹬腿苦寒起来:“姥姥,娘,救命啊!舅舅打人了——” 本来在屋里说话的母女三人一听忙跑出来,看贺岩板着脸还要动手的样子,贺娇先扑了过来,将两个孩子抢了过去,孟氏也忙道:“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打你外甥?你明知道你大姐今儿个回门,还非要跟着你媳妇儿回娘家,也不知道哪里受了闲气,回来朝着小孩子撒气,算什么本事?” 贺娇眼泪一下子就下了:“岩哥儿,你就真这么狠心,为了你媳妇儿,大姐都不要了?还打起你外甥来了?” 加上三毛和四毛两个孩子在一旁哇哇哭,不知道的,这一看,还以为贺岩和张春桃是多黑心的舅舅舅母呢。 贺岩冷声道:“你问他们俩干了什么?我跟春桃一进院子,他们俩就一把沙扬了过来,要不是我跟春桃躲得快,这沙土扬到眼睛里,也是能玩笑的?” 孟氏和贺娇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顿时尴尬了。 再看贺岩肩膀上,头发上还有沙土,孟氏忙道:“这不是小孩子不懂事么,你们做舅舅舅母的,还能跟两个孩子计较?再说了,这大过年的,也不兴打孩子不是?好了好了,你快回屋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去——” 那边贺娇也不好意思的拍了三毛四毛两下:“你们怎么能这么调皮?把沙土往你舅舅身上扬?” 三毛和四毛怯怯的看了张春桃一眼,还记得这个舅母可不好惹,上次就是惹了她,他们兄弟俩就被爹娘带着走了好远的路,又冷又饿,到今天还记得那滋味呢。 因此只小声的道:“我跟弟弟玩,没注意——” 贺娇也就忙跟贺岩道:“岩哥儿,你看,两个孩子也不是有意的,这孩子们不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也有个没防备的时候不是?再说了,这不也没扬到眼睛里么?你还真跟他们较真不成?我这个做大姐的给你陪个不是,总行了吧?” 贺岩冷笑一声:“我记得上次说过断亲了,我可没大姐!”说着转身拉着张春桃就要进屋去烧水洗澡换衣服。 贺娇知道贺岩还没消气,也不敢多说,只拿眼睛看着孟氏。 孟氏见张春桃也要跟着贺岩进屋,顿时急了,这大闺女一家子赶在午饭前到的,午饭还是大闺女打得下手做的饭。 吃了饭,大女婿就催着要回去,大闺女眼泪巴巴看着自己,她一时不忍,就将大闺女和两个外孙都留下来了。 这在往年也是经常的事情,留一家子住一夜再回去,只是今年大女婿怎么都不留,只说家里有事,回去了,留下他们母子三人。 此刻张春桃回来了,她们可还都没吃晚饭,等着张春桃做饭呢,她要是也去洗澡换衣服,得磨蹭到什么时候,让一家子都跟着饿肚子不成? 因此忙叫住了张春桃:“岩哥儿媳妇,这时候也好早晚了,去做饭吧,一家子都等着吃饭呢!” 张春桃本来是不想开口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没好话,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可没想到孟氏她们非要这么看不清楚,非要跟她较劲是吧? 当下冷笑一声:“做什么饭?我们在我娘家吃了晚饭回来的,你们要吃自己做去!” 孟氏一听顿时不满极了:“哪里有在娘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的道理?” 张春桃嗤笑道:“这家里还有一个等着在娘家吃了晚饭还不肯走的,我们只是在娘家吃个晚饭怎么了?伤天害理不成?哦,莫非也是要我们在娘家吃了晚饭也留宿了才对?没问题啊,我们现在就回娘家住上一晚去!” 这话就犹如一个巴掌摔在了孟氏的脸上,孟氏面红耳赤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边张春桃就要拉着贺岩继续回娘家去。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别怪我撕了她的皮—— 贺娇看着不像话,忙拦道:“弟妹,娘也是一时情急口误,你还真生气了不成?这要真回娘家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春桃也不笑了,直接看着贺娇:“你这拖家带口回娘家住下不走的人都不怕人看笑话,我怕什么笑话?” “不信咱们出去找人评评理去,看到底谁是笑话?” 贺娇脸上下不来,可到底忍下来了,只陪着不是:“好好好,是我这个姑姐说错了话!我给你陪不是!弟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大人大量的原谅我们这一回行不行——” 倒是颇有做小伏低的架势。 孟氏哪里看得了自己闺女这么低声下气的给张春桃陪小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梗起脖子就嚷嚷道:“你给她陪什么不是?你是她大姑子,回娘家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身为我贺家的儿媳妇,就该伺候公婆大姑子小姑子。” “明知道大姑子回娘家,还非要跑回自己的娘家,那就是她没道理!谁家弟媳妇不是在家等着大姑子小姑子回来伺候好了,才抽空回娘家的?更何况她那是什么正经娘家,不过是个干亲,还真当娘家走,也不怕人笑话?” “回来还大声小声的甩脸子给我这婆婆看,谁家的儿媳妇这么不孝顺婆婆的?评理就评理,我倒要看看,谁家儿媳妇这么忤逆婆婆和大姑子的?嫁到我们贺家来,就该老实本分,洗衣服做饭伺候家里一家大小才对!” 一面又呵斥贺岩:“岩哥儿,你看看你娶的这媳妇儿,我这个做婆婆的还说不得她了?说一句她顶一句,说十句她顶十句!像什么样子?还不让她做饭去,一家子都还饿着肚子呢!我们能饿,我两个乖孙孙可饿不得——” 张春桃脸上如同挂上了寒霜,冷笑道:“让我做饭?我看这天还没黑呢,你们青天白日的做什么好梦呢!咋滴,我没嫁过来之前,你们都长手,没做过饭是吧?都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这我嫁过来后,你们一下子就断手断脚了?连顿饭都做不好了?还我就该老实本分洗衣服做饭伺候你们一家大小?你们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喜欢饿着,就饿着去!关我屁事!” “还有脸说我那娘家不是什么正经娘家,你大闺女嫁的那也不是什么正经婆家!谁家正经人家,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自家不养,丢给娘家养的?是家里男人都死绝了?还是一家子都是吃软饭的怂蛋?” “这样的亲家,换做谁家躲都来不及呢,唯有咱们家有些人生得蠢,被人两句话就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上赶着当冤大头,替人家养儿媳妇孙子,还以为自己很不得了呢!” “往日里我忍着不说,是给你面子呢。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里,有什么不满的,对着我张春桃来,要是敢沾惹我娘家,别怪我撕了她的皮——” 说完,一甩手,径直开了锁进屋去了。 幸好她出门前,将东厢房锁了,不然以三毛四毛这闹腾劲,加上孟氏那纵容,只怕这屋里估计都要遭难了。 一通话,将孟氏和贺娇还有王家都给骂进去了,骂得两人脸色一阵青白,气得摇摇欲坠。 见张春桃骂完就进去了,孟氏指着她的背影只哆嗦:“岩哥儿,你,你看看你媳妇儿,她,她居然敢这么跟我这个做婆婆的说话,简直是反了天了,这样的儿媳妇我是要不起了——” 贺岩飞快的打断了孟氏的话,神色冷凝:“那就连儿子也别要了吧!我觉得春桃说的半点没错!我看娘你就是双标的很!你自己想想你说的那话,就你大闺女可以拖家带口回娘家,还能在娘家住是吧?别人就不行?咋滴,你大闺女是金子打出来的,特别金贵不成?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 “还有你,我成亲第二天,你就闹得一家子不痛快,我都说了断亲了。你们非要厚着脸皮今天过来,若真识趣,吃顿中饭,早早的回去,也就没这场事情了。明知道我跟春桃不待见你,还非要赖在家里等!真知道错了,自己不会做饭?娘养你一场,这么多年贴补你,去年宁愿跟我这个做儿子的生分,都要给你送肉去,你回娘家,给你娘做顿饭,能断了手还是要了命?” “坐在那里挑拨娘跟春桃闹起来,你有什么好处?”这话就直接问到了贺娇的脸上。 贺娇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贺岩的眼神下无所遁形,被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忍不住羞愧的低下头去。 贺岩担心张春桃,也懒得跟孟氏和贺娇废话,直接道:“真要这么互相看不顺眼,过两天我就跟春桃搬到老宅子里去住,也免得碍了你们的眼睛!把这屋子腾出来,让你们母女折腾去,闹翻天我也不管!” 说着也进屋去了。 孟氏和贺娇傻眼了。 贺娇其实是不太敢回娘家的,架不住公婆天天日日的劝。 什么父母和姐弟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不过是当时话赶话,气急了放的狠话,还能当真不成? 再说了,这不是没几日,娘家又送了肉来了么,也是示好的意思了,做闺女的还能真犟着? 这初二大家都回娘家呢,独她不回,别人看到了也要说闲话不是? 趁着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回去跟娘家人好生陪个不是,说几句软和话,都是一家子,还真要计较那么多吗? 又劝贺娇,这么闹着,最难受的只怕是孟氏这个做娘的了,闺女和儿子不和,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呢,就当为了亲娘,低个头也就当是孝顺亲娘了。 又让三毛和四毛闹着说要回姥姥家。 这么几次三番下来,就是铁人也要给劝得动心了,更别说贺娇了,她难道心里不后悔害怕?王家人只看到贺家送肉来了,就松了一口气,可她是心里清楚的,这只怕是亲娘私底下送的,压根不是贺岩服软松口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催生 只是她不敢说,她也不傻,知道说出来让婆家人知道贺岩真要跟她断亲,她在婆家的日子咋过? 那才回去两天,嫂子和弟妹就言三语四的,婆婆那头也冷了几天脸子,还是看到贺家又送肉了,婆婆才给了笑脸,几个妯娌也才没了声音。 因此,贺娇是真怕回娘家,贺岩和张春桃劈头盖脸将自己一家子赶出来了,那可就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所以一直咬牙不答应,看在王家人眼里就是赌气了。 这被王家轮着劝得松了口,贺娇也被劝得觉得这么长时间了,贺岩的气也该生完了,还能真不要她这个大姐了? 初一王家就准备好了各个媳妇回娘家的礼品,别的媳妇都是一条腊肉,加上十来个鸡蛋,在村里,这回娘家已经颇为体面了。 以前王家给贺娇也是这样准备,她却觉得反正娘家也不缺,带回去也麻烦,还不如留着私下贴补给儿子和男人补一补呢,只不过到底不好空手,每次就带上几个鸡蛋回去,也算是全个面子。 孟氏自然不计较这些,贺家也确实不缺,这些年也就能力惯例。 今年贺娇自然不敢再私留,老老实实的都拎着到了贺家,贺岩和张春桃不在家,贺娇先松了一口气。 王大俊就更不用说了,战战兢兢的陪着孟氏说了回子话,知道张春桃回了认的干娘家,就在这村里,离得不远,那就一直提心吊胆,怕他们夫妻回来了。 连饭都吃不安生,随便扒拉了两口,主要也是孟氏这个丈母娘的手艺不太好,好东西在她手里都糟蹋了。 吃了饭就急忙要求回家,孟氏哪里舍得,只苦留不放,加上王大俊也有私心,想着自己到底是外人,当着自己好多话不能说。 可贺娇毕竟是贺家的闺女,留下来自家人骂一骂说两句说不得事情就过去了,他留下反倒碍事。 索性也就将婆娘孩子都留了下来,自己拔腿回家去了。 没了王大俊,将两个孩子打发到外头玩耍,贺娇和孟氏,贺娟说起私房话。 孟氏自然先问贺娇,婆家有没有给她脸色看,有没有欺负她之类的话。 听得贺娟在一旁只翻白眼,索性甩手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倒是留下她们母女,贺娇就诉自己的委屈,说自己在婆家如何难做,若不是孟氏惦记着,送了肉过去,只怕在婆家日子更难熬呢。 孟氏就骂贺娇的婆婆老糊涂,欺负人,她要去王家问问去,居然敢这样对他们贺家的姑娘,是欺负贺家无人不成? 贺娇趁势就哭天抹泪的,说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跟娘家跟贺岩怄气,又将王家劝她给她洗脑的那些话,拿来给孟氏洗脑。 孟氏本就偏心,被闺女这么一洗脑,也觉得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满口子答应,一会贺岩回来,她这个做娘的说和两句,就完事了。 浑然忘记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儿子还说过断亲的话呢。 说完贺娇的事情,孟氏就开始诉苦,说张春桃如何目中无人不孝顺,贺岩如何偏袒他媳妇。 贺娇听得自然是义愤填膺,忍不住就给孟氏出了主意,让孟氏拿出当婆婆的款来,只要张春桃不听话,就说她忤逆不孝顺,谁敢背这个名声? 再者让孟氏好言好语的哄着贺岩,到底如今家里都靠贺岩呢,那张春桃这么嚣张不就是因为贺岩这个做弟弟的偏着她麽? 要是贺岩不偏着她,偏着孟氏这个亲娘这边了,那张春桃还能翻出浪花来?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孟氏一拍大腿,可不是这个道理? 两人越说越来了劲头,想出了十七八个压张春桃威风,不同意就扣不孝帽子的主意来。 这等着张春桃回来让她做饭就是其中一个。 只没想到,张春桃压根没按照套路来,也不在乎被说不孝顺,还反倒痛骂了她们一番,最后还威胁了一句。 贺岩这边,直接大过年的就放话,要搬出去了。 母女俩自然又惊又怕,不敢再闹,老老实实的去灶屋做了点吃的,反正年二十九晚上,张春桃蒸出来上百个馍馍,热一下就能吃,中午剩下的菜也有,凑合一下也就对付过去了。 到了晚上到底不死心,孟氏和贺娇又嘀嘀咕咕说了半宿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张春桃起床,昨儿个被贺岩赔了半宿的小心,总算将人给哄好了,又惦记着今日说好了,贺家二叔他们都会来贺家吃酒呢,可不得好生准备。 早饭自然就随便煮了个汤面,这大冷天的,吃口热汤面,下点菜叶子进去,又暖和又舒服。 没想到连个早饭都吃不安生,饭桌上,大家都在稀哩呼噜吃着面条,尤其是三毛四毛,那脸恨不得扎到碗里去。 一旁孟氏还在笑眯眯的一口一个乖乖:“我的乖乖,我这两大孙子真能吃!吃得真好,多吃点,到姥姥家了,别的不说,饭管够!” 贺娇在一旁一脸的骄傲:“那可是,三毛四毛在家里,他们爷爷都笑他们俩像两个小猪崽子,能吃!咱们家那么大一锅面条,就他们两兄弟,能吃掉半锅呢——” 孟氏更是不住的点头:“能吃是福!能吃才能长呢!” 张春桃忍不住翻个白眼,被亲爷爷说孙子是小猪崽子,难道是好话不成?还能吃是福,能吃才能长,长肥了卖肉吗? 贺岩也觉得这话不中听,只懒得做声,示意张春桃,两人吃完快走,免得看着听着眼睛涨疼。 贺娟也撇撇嘴,她是不喜欢这两个大外甥的,因此也懒得搭话,只埋头吃。 一时就只听到孟氏和贺娇你来我往的夸了好半日的孩子,然后话风一转,就说到了贺岩和张春桃身上。 “弟妹啊,你们这成亲也有几个月了,换洗了没有?也该早点要个孩子了!这女人嘛,嫁到婆家,最重要的就是要替婆家传宗接代。咱们贺家如今可就岩哥儿一个男丁,以后这偌大一份家业可都要传给岩哥儿的,你可得给咱们贺家生个七八个,不能断了咱们贺家的香火,不然你就是咱们贺家的罪人了!” 张春桃终于知道,这母女俩一早上这拐弯抹角的夸自己的娃半天,是为了啥,感情就是为了催生啊。 这是发现别的地方找不到机会和借口压制自己,所以祭出延续香火这个大杀器来了? 要是换做一般的小媳妇,被婆母和大姑子这么催生,不管自己能不能生,都会觉得压力山大,尤其是还没怀上,只怕更是觉得罪孽深重吧? 可张春桃能是一般小媳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活不到抱孙子那天不成 张嘴就来:“这贺家难不成是有金山银山要继承?还偌大一份家业?有什么家业?就这两间屋子,几亩薄田,还生七八个来继承?生七八个养不养得活都是个问题?养不活你掏钱还是出力啊?” 本来是要问难不成这贺家有皇位要继承的,话到嘴边了,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可是有皇帝的,说这话那可是大逆不道,到了嘴边,换成了金山银山。 贺娇急了:“弟妹,你这话说得可过分了啊,咱们这贺家家业哪里小了?你十里八乡去打听打听,谁家能像咱们贺家日子这样宽裕?就是不如咱们贺家的还生了五六个呢,让你生七八个怎么了?” 张春桃啐了一口:“我呸!不如贺家的人还吃屎呢,你吃不吃?别一口一个咱们贺家,一个嫁出去的闺女一碗泼出去的水,谁跟你是咱们?” “既然贺家这么大家业要继承,那婆母当初怎么不努努力,生他十个八个?也不至于到我男人这辈,就他一根独苗啊!自己生不出来,差点断了贺家的香火,成了贺家的罪人,倒是想推到我身上?” 孟氏一听这话,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又忍不住又几分心虚,当初,那贺家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拿大儿媳妇没法子,天天催孟氏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说只有岩哥儿一根独苗,哪里能行,起码得给岩哥儿生个兄弟才行。 此刻再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她那底气也就泄了几分。 那边张春桃还在持续输出:“再说了,我生不生,生几个,关你屁事?要你咸吃萝卜操淡心?生不生得出来,这贺家的家业也跟你没半点关系,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贺娇辩解道:“我这是替娘问的,你们成亲这么久了,你肚子里还没动静,难道娘就不能问问?” 张春桃冷笑一声:“我嫁到贺家来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呢,要怎么个动静法?两个月就挺个大肚子出门?那倒是动静大了呢,贺家敢要吗?我倒要问问你,你是贺家闺女不是?我男人是你兄弟不是?你让你弟媳妇成亲两个月,肚子就要有动静大得你们都看得出来,这是活生生的抢着给你弟弟戴绿帽子啊!” “还有,我天天跟婆母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真想问,自己没长嘴?还非要你来问?” “你这么替婆母着急,咋滴,是担心婆母活不到抱孙子那天不成?” 一番话,贺岩和孟氏都沉下脸来。 贺岩将筷子往桌上一顿:“等家里过年酒吃完,咱们就搬家!也免得我亲娘亲大姐惦念着,非逼着我媳妇给我戴绿帽子!”说着起身拉着张春桃就走了。 贺娇真急眼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可没人听她的,就连孟氏也一脸不痛快,毕竟张春桃那一句,是担心她活不到抱孙子那一天,太戳心窝子了。 虽然她知道贺娇不是这个意思,可总是心里有了个疙瘩。 贺娇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满口辩解也没人听,满屋子看了半日,只得去求贺娟,想让贺娟帮忙说句公道话。 贺娟此刻也是心里害怕,这大哥真要搬出去了,自己出嫁怎么办? 正烦得不行,还没怪贺娇呢,贺娇还让她说公道话?她能有啥好话说,好生将贺娇一顿排揎,话里话外就怪贺娇,嫁人了还不安分老实,还要回家挑拨,好好的日子都被她挑拨散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让贺娇赶紧麻溜的滚,别再祸害娘家了云云。 贺娇听了这些话,心如刀割,只能拉着孟氏解释。 孟氏心里也不得劲,一寻思,这大闺女出的这些主意,不仅没将儿子和儿媳妇给拿捏住,反倒听了一耳朵话,还让儿子要搬出去住了,这才是头等头疼的大事,哪里还顾得上贺娇。 又听到贺娟在一旁说让贺娇快滚,也就顺势道:“你先回去吧,这家里乱成这样,我一时也顾不得你了,等你弟弟消了气再说吧!” 一面忍不住还抱怨了一句:“好端端,闹成这样,你说你都出的些啥馊主意?” 贺娇真是有冤无处诉,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 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娘家好,为了亲娘着想好吗?当时她说的时候,娘还不是拍手脚好,这回子倒是怪起她来了? 那边贺娟已经开始赶人了:“大姐,你们快收拾收拾回家去吧,今儿个咱们家请吃年酒,一会子族里就来人了,看到你们娘仨还在娘家,只怕又要说了——” 贺娇又羞又怒,没想到她在娘家居然还被自家亲妹子赶出门的一天,一咬牙,拉起三毛和四毛就往外头走,到了门口,没忍住冷笑道:“小妹,你也别得意,等你嫁人了,今儿个你怎么对我的,将来未必没人这么对你呢!” 说着扯着还不情愿走的三毛和四毛,甩门出去了。 这动静,张春桃和贺岩自然也听到了,只是两个人心里都窝着火,都装没听到。 贺岩本想着等过两天年酒吃完了,再跟孟氏摊牌说他们正月十五过了要去镇上住,可贺娇回来这么一闹,他知道,这个年过不安生了,索性早点摊牌,快刀斩乱麻的好。 因此等贺家偏房的人陆陆续续上门,贺岩就将贺家二叔,还有其他几个叔伯请到东厢房书房那边说话去了。 留下贺家几个婶子,本该去正屋陪着孟氏说话玩笑的,可她们都不喜欢孟氏,干脆都窝在灶屋里给张春桃打下手,说闲话。 几个人都是聪明人,看张春桃今日的气色不太对,又听说了贺娇早上才带着两个孩子从贺家回去,估摸着是不是昨儿个闹了矛盾了? 话里话外就拐弯抹角的打听起来。 张春桃可没有那家丑不能外扬的心思,她要跟贺岩搬到镇上去,自然要有个好的由头和借口,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才是。 那自然要将自己受得委屈都说出来让人知道,不然你不说,别人不知道,到时候被人背后说嘴,多不划算? 也就顺势将昨儿个孟氏不然她回娘家说得那些话,还有晚上回来,贺娇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然后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才道:“这也不算啥,到底是一家人,我还真能跟大姐生气不成?”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为着这个来挑唆婆母,说我进门这么久了,肚子里怎么没动静?又说我是贺家的大罪人,说我不生五六个儿子,就是断了贺家的香火——” 第三百五十四章 媳妇典范 说道这里还哽咽了一把:“婶子们,你们评评理,我才嫁进来两个月,肚子能怎么动静?就算真怀上了也不一定知道呢,难不成要我挺着个大肚子才如了她们的意不成?要真这样,这村里人都口水不得把我淹死?贺家还要不要名声了,贺大哥还要不要颜面了?这岂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吗?” “我虽然打小是被人收养长大的,可也知道礼义廉耻,也是本本分分的清白姑娘家,被大姑姐这么一说,我还活不活?我也就罢了,到底是外人,可贺大哥是大姑姐的亲弟弟,她这么说,考虑过贺大哥没有?哪有亲姐姐这样说话,先抢着给亲弟弟头上扣绿帽子的?” …… 这话一出,贺家几个婶子都沉下脸来,纷纷表态说话,有骂贺娇吃饱了撑得,没安好心回家挑拨是非的。 也有安慰张春桃,让她别难过,家里亲戚婶子都是知道她的为人清白的。 还有的也就骂孟氏这个做婆母糊涂的。 一时厨房里热闹的很。 东厢房的书房里,贺岩和贺家几个偏房的叔伯也正在说这事,他先是说了自己打算要继续读书考科举的打算。 贺家几个叔伯先是一惊,不过立刻就点头赞同起来,当初贺岩的天份大家也是有所耳闻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去参加科举,隐约听说和孟氏有关,大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贺岩想明白了,那自然要支持,更何况,贺家日子宽裕,读书又不用四处借钱,他们这些亲戚也不用掏腰包资助。 退一万步来说,贺岩若是科举上没天分,没考上,也碍不着他们其他家。 若是贺岩有天份有运气,就算是考上个秀才,那也是给贺家添光彩的事情不是?贺林虽然是举人可离得远了,能帮助宗族亲戚的有限。 真要是贺岩考中个秀才,那贺家说出去也是书香门第了,贺家在杨家村的声望还能更高一些,话语权也更多一些不是? 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让贺岩放心读书,家里到几亩地,就交给他们就是了,保管给伺候得妥妥当当的,不给他拖后腿。 还有乖滑的还问贺岩,有啥为难的事情,只管告诉他们这些长辈,一并给解决了,坚决给贺岩创造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 贺岩等的就是这些叔伯们的这一句,他对孟氏再多不满,到底是儿子,光身份就低了一辈,又有孝字当头,对孟氏没有太多的压制。 偏生孟氏又是个糊涂,还耳根子软容易被人说动的人,一个不妨就能闹出妖蛾子来。 他当初死了科举的心也就罢了,可真要走科举这条路,孟氏就是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闹一出来,哪里能静下心来读书? 当下就含糊的将孟氏不想让他读书科举的话一说,就立刻激起了贺家叔伯们的震怒。 要不是碍于男女有别,都要将孟氏揪过来痛骂一顿,抽上一顿了。 饶是这般,贺家二叔也没忍住,骂了两句蠢妇! 然后立刻大包大揽的开口答应,既然如此,那就让贺岩和张春桃搬到老宅子那边去住,那边挨着贺家其他几房,也清净。 孟氏从分家后,一贯是不去老宅子那边的,如此正好,也省得他扰了贺岩读书的清静。 至于孟氏这边,不是还有贺娟陪着么,又是在村子里,谁人敢对她们不利? 贺岩等的就是贺家长辈的这句话,就着势头,将张春桃的打算美化了一番,跟贺家二叔他们一一道来。 在贺岩嘴里,就变成了张春桃十分支持他读书科举,还主动提出来,等过了年,就先到镇上找个夫子,把之前落下的功课捡起来。 还让贺岩放心读书就是了,家里赚钱开销都交给她,为了这个,张春桃已经打算到镇上陪读,顺便做点小生意,也能供得起贺岩平日里开销。 那真是深明大义,无私奉献,贤良淑德的媳妇典范了! 贺家几个叔伯听了,自然是十分满意,若真如贺岩所说,那镇上请夫子交代肯定比在家瞎琢磨强吧?再说了,镇上本就有贺林留下的院子,住到镇上去也便宜,不用另外的开销。 又有岩哥儿媳妇在一旁伺候着,至于做生意这个事,几个叔伯倒是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能照顾好贺岩,让他无后顾之忧,那就是张春桃最大的功劳了。 忍不住多看了贺岩两眼,这小子,倒是苦尽甘来,娶了个好媳妇,也算是他的运气了。 心里都认可了这个提议,甚至贺家二叔就问贺岩打算年后什么时候启程了。 贺岩本想顺势提出来,请本家那个守寡在家的姑母来照顾亲娘和妹子,话到了嘴边咽下去了。 过犹不及,今天得了长辈的支持就够了,先搬出去再说。 至于孟氏后期的安排,等贺娟成亲了再商量也不迟,不然今日急吼吼的说出来,只怕就惹人怀疑了。 因此只一笑收之,郑重谢过了本家几个叔伯,算是将这事给敲定了。 本家几个叔伯也都是行事果断的人,直接在中午的酒桌上,当着大家的面,就将这个消息宣布了。 孟氏一听,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第一反应就是白着脸霍然起身,看向贺岩,语气慌乱又急迫:“谁让你去考科举的?不准去!你要是敢去靠科举,我就死给你看——” 本来还有几个叔伯对贺岩先前说孟氏不允许他考科举心里还有几分狐疑,觉得是不是贺岩这娶了媳妇儿,跟孟氏关系不合,所以想借着科举的借口,出去躲清静,也是隔开婆媳两人的意思。 只不过考科举对他们有利,所以都装作相信了,毕竟哪个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拦着自己孩子上进的亲娘? 他们家倒是想供一个读书人出来呢,偏生儿子里寻不出一个有天分的来,都是摸到书就头疼,听说写字就手抖眼晕的蠢材。 要是有贺岩这样的儿子,他们就树上砸锅卖铁,也要将儿子供出去不是? 可此刻看到孟氏这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反对,他们才明白,贺岩那还是给他亲娘留脸面了,这哪里是不想啊,这分明是不准!拿命来威胁呢! . 第三百五十五章 敲定 当下贺家二叔就恼了,一拍桌子,“咱们男人说话,你一个女人家插什么嘴?这岩哥儿考科举,对你,对咱们贺家来说,都是大好事!咱们贺家虽然人少,可也都要全力支持,你这做亲娘的,咋还拖起后腿来?” 孟氏到底是女流之辈,平日里在家是窝里横,因为知道儿子会让着,可这出了家门,她确实最胆小不过,谁都不敢得罪。 更别提这贺二叔了,当初贺桥临死之前,可是拉着贺岩的手,托付给了贺二叔,让他以后多加照看管教贺岩,就当自己儿子一样。 贺二叔答应了,贺桥才闭上眼睛。 因此孟氏还真不敢跟贺二叔对抗上,可还是心里不服气,只咬准了,说这贺家就贺岩一个儿子,一根独苗,以后都要指望他过活呢。 这贺岩他要去镇上读书了,老娘和妹子怎么办?莫非为了读书,就连老娘妹子都不要了?没个男人在家里守着,她们害怕!再者若真是考中了,拍拍屁股跑了怎么办?谁给她养老去? 贺家二婶子听孟氏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很不成个体统,看自家男人和其他几个叔伯都被气得不行,忙出来劝和。 “我说弟妹啊,你这些想法就有些糊涂了。别的不说,等岩哥儿中了秀才,你可就是秀才老爷家的老太太了,要是他运气好福气大,能中个举人,你就是举人家的老夫人了,以后还怕没有享福的时候?到时候穿金戴银,买几个婆子丫头回来伺候你还不好?” “这家里孩子求上进,又有读书的天份,怎么能拦着呢?岩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考中了,只怕给你挣来凤冠霞帔呢,怎么会跑了呢?这里可是他的家,他的根,他能去哪里?” “更不用说了,这不是还有咱们这些亲戚妯娌么,就算岩哥儿要去镇上了,娟丫头不还给你做伴吗?真要岩哥儿考中了,他当哥哥的当官了,那姐姐妹妹还能不跟着沾光?” 旁边几个妯娌也纷纷上阵,这个劝孟氏,这么矫情做啥,以前贺岩也是三天两头进山不在家,那个时候咋没听说她们母女害怕? 那个就劝,这贺岩去了镇上不也正好,等贺娟嫁到镇上去后,正好贺岩还能照看照看不是?免得在婆家被人欺负了,都没人知道。 说别的,孟氏都咬着牙不做声,唯有说到贺娟嫁到镇上去后,贺岩还能照看照看,孟氏脸上的神色松动了一下。 旁边的妯娌顿时觉得有戏,越发拿贺娟和贺娇来说话,话头只说贺岩真考上秀才了,贺娟和贺娇可就是秀才妹子,以后谁敢欺负云云。 终于哄得孟氏脸色缓和了下来,勉强算是松了口。 贺家叔伯婶子们松了一口气,可越发对孟氏不满起来,只觉得孟氏越发糊涂了,这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 放着有出息的唯一的独苗儿子不疼,疼个马上嫁出去的闺女,这只怕是脑子有那个大病吧? 这么跟儿子生分了,将来老了可有得她受。 只不过这些人面上不显,倒是和和气气的吃完了酒,贺岩和张春桃将这些叔伯婶子送出来,贺家二婶子拉着张春桃背到一旁,小声提点了一句:“万一你婆婆不同意你跟着去,你让你娘家出面——” 张春桃心领神会,谢过了贺家二婶子,将客送出了老远,才回来。 贺家里,孟氏正发呆呢,倒是一旁的贺娟眉开眼笑,若真是自家大哥能考上秀才,那自己就是秀才的妹子。 她再傻也知道,这远在天边看不见摸不着,又不怎么待见她的举人的侄女和就在身边,一起长大的秀才的亲妹子,哪个身份更有用了。 因此已经幻想上了,等大哥中了秀才,她可是秀才的嫡亲妹子,在婆家岂不是谁都不敢说她? 而孟氏,先前的反对,是当年遗留下的下意识的反应,等后来贺家二叔拍了桌子,她才后怕的想起来,这贺岩可是实打实贺桥的儿子,她不用心虚了啊? 转念又一想,可贺林那边只怕是误会了,这贺岩是他儿子,若是贺岩真能考中秀才和举人,贺林会不会来抢儿子? 到时候该怎么办?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一时想着那贺家二婶子的话,贺林当初中了举人后,被李家看上,将小姐许配给他,那李家老太太可是个尊养着的老夫人,谁不孝顺她?李府里,老太太的话比几个老爷还管用些,毕竟连几个老爷都要听老太太的话不是? 又想起贺家老太太,不就是因为生了贺林这个好儿子,一个乡下婆子,老了老了,还享福了,住在镇上的大院子里,还有婆子丫头伺候,那日子比神仙还快活呢。 还听说贺岩真考中秀才了,别的不说,还能给贺娇和贺娟撑腰出头,这王家和马家肯定不敢欺负她们姐妹,顿时那心就动摇得厉害。 再被几个妯娌一哄,也就吐了口。 此刻想起来,又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畅想了,若真是能考中,就是中个秀才,以后这村里谁还敢说她?就是方才拍桌子的贺二叔,只怕对上她也只能恭恭敬敬吧? 就像当初村里和族里的人,在婆婆贺家老太太面前那样? 她,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当年婆婆贺家老太太的神仙日子呢? 母女俩心思各异,可好歹都有了一个共同点目标,那就是让贺岩去考科举去! 张春桃和贺岩送走了客人,回到自己屋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今儿个既然当着这么多人敲定了,那只需要再忍耐十几日,也就能解脱了。 因着贺家二婶子给孟氏画下了这么一块大饼,将孟氏和贺娟都给勾住了,这个正月,两人就老老实实的,也没咋出妖蛾子。 村里也已经被贺家二叔隐约放出去了风声,说贺岩过了十五就要去镇上读书去了。 这个年,村里大部分都在说这个八卦,猜测这是怎么了?贺岩当年不考,咋这成亲了倒是想起来了? 莫非真是娶个媳妇后,就成熟稳重长大了?还是被这媳妇催促上进,决定去努力了? 不管怎么说,张春桃一时倒是成了村里那些公婆心里的好儿媳妇了,那名声立刻好了起来。 别的不说,只看她嫁过来,能让自家男人上进,这就是别人家的好儿媳! 不少做公婆的纷纷拿张春桃来教育自家那只晓得扒拉婆家补贴娘家的儿媳妇,倒是引起了不少做儿媳妇的不满,背地里嘀咕张春桃哪里来的狐媚功夫,哄得贺岩要去科举,自己得了好名声,倒是害了她们。 那些婆婆们听了倒是有志一同的道,你要是能狐媚得你家男人也这么上进,我这做婆婆的就能把你供起来!偏你们只狐媚得我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不骂你们骂谁? 一面又跑到孟氏面前,真心实意羡慕她,一个丫头出身,命好嫁给了举人弟弟不说,生个儿子争气顶人家三四个,娶个孤女儿媳妇,还是个能督促男人上进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就这么命好? 果真这世上好儿子是别人家的,好儿媳妇也是别人家的!唯独那糟心儿子和儿媳妇是自家的! 孟氏还满肚子委屈没处说呢,这种厉害的儿媳妇,说稀罕谁拿去好吗?她倒是想找个老实本分的呢,也没轮着她啊! 其他做婆婆的急了,孟氏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故意气人是吧?将孟氏一顿抢白,说她这不是故意寒碜人么?这样的好儿媳妇还不满意,天上的神仙只怕都伺候不了这样的婆婆吧? 又让孟氏悠着些,别太得意了,老天给的福气是有数的,这么折腾迟早把福气折腾光了! 孟氏被气个倒仰,她这都是发自肺腑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好吗?不同情她也就算了,居然还诅咒她!简直是不能忍! 当下也没好气的回嘴说这些婆子们皮子贱,活该就受儿媳妇的气呢! 一时双方不欢而散,那些婆娘们背地里就都说孟氏刁钻古怪刻薄难伺候,就是那不讲理的恶婆婆呢!倒是都同情起贺岩和张春桃起来,觉得小夫妻真是可怜遇到这样的娘! 一时间孟氏风评彻底被毁,倒是张春桃成了人人口里心里的好儿媳妇不提。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搬家 接下来的日子,孟氏倒是有几次露出意思,想让张春桃留下来,让贺岩一个人去镇上读书,都被贺岩直接给挡了回来。 中间又有赵嫂子拖着贺家二婶子,一起来找孟氏,说是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又要我闺女给贺家传宗接代,又不让我闺女跟着她男人去镇上,让我闺女一个人咋怀上孩子去? 那边贺家二婶子就说孟氏糊涂,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贺岩读书进学的事情,什么能有比这个紧要?张春桃去陪着贺岩,给他做饭洗衣服,让他安心读书,不用她这个做娘的操心,还想怎样? 更不用说,小夫妻都在一起,也不耽误张春桃揣个孩子,这岂不是成家立业两不耽误? 又警告孟氏别再做妖了,到底贺娟还没出嫁呢。 孟氏才算彻底消停了。 正月十五,吃了汤圆,村里自然没有看花灯一说,张春桃下午就收拾了行李。 这一去镇上,张春桃打算的自然是常住,估摸着回来贺家住的日子也不多,也就留了一些平时用不着的东西,和两套铺盖。 其他的一并都被收拾好,打包等着被拖到镇上去。 还有粮食之类的,米已经提前打好,面也都磨好了,还有油之类的,这些也都要带到镇上去,不然还要拿钱买去。 贺岩也将一切都交代清楚了,家里的粮食够吃到春收,给家里也留够了孟氏和贺娟两人吃的粮食,她们母女还有冬天的腊肉,再加上菜园子里的那些菜,也就足够两人过日子了。 饶是这般,贺岩还给了一两银子的生活费,因着他不能上山打猎了,这一两的银子,留着给她们母女平日里打牙祭,买些肉和鱼吃,吃到贺娟成亲前,也是足足够了的。 古代人出一次门,几乎就是一次搬家,几乎锅碗瓢盆什么都要带上。两个人的行囊,零零碎碎的,雇了两辆牛车,才算将这家当全部装上了。 东厢房用一把铁将军上了锁,不让人进去。 出发那日,孟氏赌气没出来送,心里还气贺岩心狠凉薄,倒是还知道找个借口,说吹了风头疼,也不敢出来送,怕舍不得哭出来,倒是不好了。 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她不出来倒是省事,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氏不来相送,来送的人也不少,贺家叔伯婶子们都来了,别的没有,也都是送些自家的鸡蛋,还有一块腊肉,自家院子的半篮子青菜什么的,多少也都是一点情分。 杨大春夫妇将杨宗保送来,他一个半大后生,也没多的行囊,也就是赵嫂子给他收拾了两套衣裳,一个包裹就搞定了。 当然,杨大春夫妇会做人,当着众人的面,也给装了一筐子吃用的,什么米面,还有腊肉腊鸡之类的,很是丰盛了。 因为贺岩和张春桃嘴严,杨大春夫妻也不是个张扬的,杨宗保去给张春桃要开的摊子帮忙的事情,一句都没露出去。 再加上杨宗保那个小包裹,大家看了,也只以为是杨宗保跟着去镇上玩几日,倒也没多问。 在众人的注目下,贺岩和张春桃拜别了贺家人和杨家人,坐上了牛车,缓缓的朝着石桥镇上而去。 牛车慢,加上东西多,从早上出发,中途还停下来歇了会,生了堆火,烧了热水,烤了馍馍吃了个午饭,给牛也喂了一次干草,才继续赶路。 一直到下半晌才到了石桥镇。 镇上到底热闹些,春节的气氛还没散去,孩子们还穿着过年的新鲜衣裳,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的嬉闹。 因着刚出了十五,大人也都有些懒懒的,袖着手,依在门口跟对门邻居说些家常话。 地上还有残余的鞭炮红纸屑,被踩得乱七八糟,街上的铺子开门的不多,就那么一两家,也已经准备关门打烊了。 这个时候拖着全部家当都两辆牛车缓缓的经过,自然吸引了大部人的注意力。 本来是闲聊的,都变成了询问,这是谁家搬到镇上来了? 小孩子们闲着无聊,自然跟在那牛车后头,看着牛车进了贺家的小院子,才四散开去。 这贺家的院子年前才来打扫过,倒是还算干净。 柴火什么的也都有,只需要大略的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将全副家当都搬了下来,已经天黑了,张春桃先将灶屋收拾了出来,粮食和菜都是自带了的,焖了一锅米饭,又简单的炖了个腊肉白菜粉条,留赶车帮忙搬家的两个汉子一起吃饭。 天色也晚了,这个时候回去,到底天黑路滑,索性就留他们晚上住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再走。 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也都知根知底,加上晚上赶路确实危险,两个汉子也没客套,就留了下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将箱笼之类的都搬进屋里,摆放好了。 贺岩和张春桃还是选了东厢房住着,上房三间还是空着,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杨宗保住,晚上那两个汉子和杨宗保一起凑合一宿也就是了。 到底忙累了一天,将东西大致归置好,也就都爬到炕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那两个汉子吃了早饭,也就赶着牛车回去了,留下三个人,细细的将屋里都收拾了一遍,将东西摆放安置好,才算彻底安顿好了。 等安顿好后,贺岩先是带着张春桃去了马家,好歹也是未来的亲家,搬到镇上来了,肯定要上门拜访一番。 马家听说了贺岩和张春桃搬到镇上来住的消息,先是一愣,然后听说贺岩要进学读书,马大夫先赞许的点了点头:“当初你爹活着的时候就说你读书有天份,只是不知为何放弃了读书,如今肯捡起来,也为时不晚。你爹若是知道,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马母自然也是高兴的,别的不说,若是贺岩真能中个秀才什么的,对他们家也有好处不是? 因此也是满口子的说好话,还拉着张春桃叮嘱:“以后咱们住得近了,常来常往才好。这镇上我们家多住了些年,也颇认得几个邻居,有什么烦难的,也别外道,来告诉我们就是了。” 一面又告诉张春桃,在哪里兑米最合适,哪家的菜最新鲜,谁家的肉最好,谁家的日常百货铺子最实惠,谁家铺子东西最时兴。 这些消息都是马母多年的生活经验得出来的,也是张春桃最缺失的,自然老老实实的都听进去了。 马母越说越高兴,虽然她生了几个儿子,儿媳妇也娶进来几个了,可都不在身边,她这一肚子的生活经还真没处诉,难得看张春桃听得仔细认真,就恨不得一股脑的都告诉她才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安顿妥当 倒是马远志见亲爹只拉着贺岩怀念当年岳父没死之前,亲娘只拉着张春桃说鸡毛蒜皮的那些小事,急得心里跟猫抓一般。 怎么就没人告诉他,那贺岩和张春桃两人都搬到镇上了,岳母和娟儿妹妹呢?是不是也跟来了?只是不好意思上门来? 一时就坐不住了,屁股跟长了刺一样,坐卧不安的恨不得就到贺家院子里去看看去。 这从贺岩成亲后,他已经两个月没见到贺娟了,心里着实想念。 不敢去打扰亲爹说话去,只在马母和张春桃身边打转,一脸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若是别人见了马远志这样,肯定要主动开口问他有啥事,可马母太了解自己儿子了,这围着她们打转,就跟那狗围着一桌子好吃的,想吃又不敢,想走又舍不得,只恨不得摇尾巴的样子,看着就贱不嗖嗖的,只让她手痒痒,想抽上两下子。 这德行,还能为了谁?为了贺家那丫头呗?真是个蠢的,既然这贺岩做哥哥和嫂子的上门来拜访,并没有替贺家丫头和那亲家母,那要么是不想提,要么就是没带到镇上来呗,还有什么可问的? 更何况就私心来说,马母也不乐意看到贺娟现在搬到镇上来,这要是搬过来了,以自家这蠢儿子心热的模样,只怕天天都要摸到贺家去。 那贺家丫头也不是个矜持的,真若一个不妨,都快要成亲了闹出什么笑话来,那岂不是马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了? 倒不如留在乡下,隔得远了,反而没有妨碍,到时候一顶花轿接进门来,才是正经呢。 心里憋着气,马母只做没看到,也绝口不问孟氏贺娟的情况,只跟张春桃说镇上的风土人情规矩。 张春桃又不瞎,自然也看到了,不过她也难得搭理马远志,他亲娘都装没看到,自己更要装没看到了。 两个女人心有灵犀的都将马远志给甩在一旁。 还是马远志实在忍不住了,厚着脸皮插了一句嘴:“嫂子,你跟大哥搬到镇上了,那婶子和娟儿妹妹呢——” 一句话出口,就收到了马母的一个死亡凝视。 就连马大夫那边,本来说话的,都打了个顿。 张春桃笑盈盈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婆母年纪大了,舍不得家里的老院子,小妹孝顺,要陪着婆母,所以她们如今留在乡下家里呢。” 在外头,张春桃自然不吝与说两句场面客套话。 听起来,也没什么可指责的,老人年纪大了,不愿意离开住了几十年的屋子,这是人之常情。 小女儿没出嫁,陪着亲娘左右孝顺,也是正理。 说出来又体面又好听。 果然马母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 倒是马远志忍不住道:“婶子年纪大了,娟儿妹妹还小,留在乡下,万一有个什么——” 这话还没说完,马大夫先开口呵斥道:“闭嘴!休得胡说——” 马远志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把话说造次了,忙闭口不言了。 马母就拉着张春桃赔不是:“亲家嫂子,实在对不住了!我家这个混小子,他这是关心则乱,说错了话,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春桃微微一笑:“伯母说笑了,远志兄弟这是关心婆母和小妹呢。这未来的女婿都这么关心,我们这做儿子媳妇的还能真丢手不管不成?且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走之前都安排好了,家里粮食肉都不缺,还给了银钱平日里花用,又请了本家的叔伯婶子,还有我干爹干娘一家子照看呢。” “再者咱们贺家在杨家村也好几代了,不看别的,就是看在我家大伯的份上,也不会有人为难我家婆母和小妹的!” “更何况,等贺大哥放假的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回去探望,要是这样都能有万一,那就是我们在乡下,只怕也逃脱不了呢?”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客气。 不过马大夫和马母都没生气,这要怪也要怪自家儿子说错了话,还没成亲呢,就插手岳父家的事情,换做那脾气暴躁的,捶自己蠢儿子一顿,你都得老老实实的受着。 更何况只是听两句不软不硬的话呢,也算是贺岩和张春桃够给面子了。 马母还要给自家儿子圆上两句:“这话说得,你们小夫妻一贯是最稳妥的人,自然要安排得稳当妥帖了才会出来,都怪我家这混小子不会说话,你们消消气,中午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算是接风——” 贺岩和张春桃自然推辞,只说才搬来,家里乱糟糟的,还要回去收拾,而且事情也多,要寻夫子,还要安顿下来,等闲了再来。 马母苦留不住,只得将人送了出来。 回家就拎着棒槌在自家院子里将马远志捶了一顿,马远志也懊恼不已,深悔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倒是老老实实的领了揍,不敢有半句不是。 拜访了马家后,张春桃就留在家中收拾,准备,又去拜访隔壁的邻居嫂子,说以后就要常住在这里,跟大家做邻居了,还请多关照之类的话。 邻居的嫂子们听说她要常住,也挺高兴的,又知道她是陪着自家男人来读书进学的,那更是高看了一眼,邻里关系更甚之前。 贺岩先带着杨宗保去见了他在镇上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有些地头蛇之类的,也算是认认人,过个明路,以后张春桃出摊子,也免得有不长眼睛的来收保护费或者寻事。 然后杨宗保就拿着张春桃画出来的推车图样,去了贺岩介绍的木匠那里,盯着木匠将推车给打出来。 至于采购各种零碎需要的东西物件,就不用贺岩了,张春桃揣着马母传授的一肚子的经验,带着杨宗保去买就是了。 杨宗保也是个机灵的,跟着张春桃出去买了几次东西,就将谁家菜好,谁家肉便宜,谁家东西实惠都记在心里了。 见家中安顿妥当了,贺岩才放心,托了人,去寻镇上坐馆最好的那个老秀才去了。 说来这老秀才在镇上还颇有名气,在县城里的书院里当过夫子,后来年纪大了些,在县城居住大不易,索性搬回镇上老家住,开门授馆,收几个学生贴补家用。 他虽然自己科举之路不咋顺利,可他教书的运气倒是不错,这些年,收的学生里倒是考出了一个秀才两个童生。 在这石桥镇上,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好夫子先生了,这附近十里八乡,没有实力将孩子送到县城书院的,基本都是挤破脑袋要将孩子送到这老秀才这里来,也巴不得能沾沾运气,考上个童生或者秀才。 老秀才的名声打响后,束脩涨了,收徒弟也颇为挑剔了些,资质普通的都不要了,都是选些好苗子。 可即使这般,想被他收下读书,也还要颇为一番功夫。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面试 贺岩所寻的中间人,自然是一个极为妥当,在老秀才这里说话还算有几分分量的人。 过了两日,就带着贺岩去见过那老秀才,让那老秀才考察了一番。 老秀才姓周,如今也有五十了,头发半百了,看着就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人。 先是问贺岩四书读到哪里了?然后又抽出其中几段来,让贺岩背诵,最后还让贺岩提笔注释了一篇文后,才算勉强点头,同意收贺岩入门下了。 不过最后还是敲打了两句,只说贺岩也就基本功算扎实了,注释解意之类的还欠缺。 贺岩自然知道自己的弱项,他这些年来,四书五经是倒背如流,只是策论什么的确已经丢下多年,重新捡起来,没有夫子指点,确实有些吃力。 见老周秀才一语中的,不仅没觉得难堪,反而眼睛一亮,知道这老周秀才确实是名副其实,心中有些东西的。 当下态度更恭敬了,老老实实的答应了,并没有半点不悦。 老周秀才见贺岩这个态度,自然是满意的,这收弟子不仅看天份,还要看品行和性格,就算天份好,可品行轻浮,好高骛远的,他是不会收的。 贺岩虽然耽误了几年,可中间并没有放弃,四书五经还能烂熟于心,想来也是个心性坚定的,听了自己的评语,并无半点不悦,反而越发恭敬,倒是个踏实的。 本来周老秀才年岁大了,也没那么多精力,门下的弟子也就不超过十个人,因为他收得束脩比别人略高些,倒是比起那些收十几个弟子的秀才轻松多了。 恰好年后老秀才收的弟子里有一个已经告知不来了,腾挪出一个空位来,正好让贺岩顶了上去。 束脩银子是先就打听好了的,贺岩恭恭敬敬的拿红纸包好了束脩交给了周老秀才,明日就能来上课了。 见周老秀才收了束脩,贺岩此刻才算彻底安了心,他心里自有主意,要知道,童生考试就要经过县试和府试,县试需要同村出四个人,加上一名秀才保举才有资格参加考试。 而府试需要五个同村人,和一名秀才保举。他拜在周老秀才名下,到时候也不用另外再寻秀才来担保了。 出来后,又谢过了那中间人,请他吃了饭,还塞了个红封过去,大家都高高兴兴地道别回家。 回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张春桃和杨宗保,两人也放下心来。 张春桃就问需要准备些什么?贺岩早就打听过了,周老秀才是在家中开馆,前院单独隔出来教导学生,还有几个房间,是给那些乡下的学生准备的。 多交些银钱,粮食可以在周老秀才家住,还供应一日三餐,专门请了个婆子给这些学子们做饭浆洗衣服,虽然吃得都是些粗茶淡饭,味道一般,可好歹干净,不饿肚子,而且价格也公道。 不然这些学子出去租房子,还有吃饭洗衣裳,自己做没那个时间,请人做,开销太大。 所以除了镇上的学子,十个学生里,起码五六个是住在周老秀才家。 不在周老秀才家吃住的学子,都是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去上课,带上午饭,天气冷的时候就一个月花十来个大钱,请那做饭的婆子做饭的时候给热一热,也就能吃了。 至于其他的,比如文房四宝之类的,贺岩将贺林当初留下的那些凑上一凑,也就勉强能用了。 因此贺岩的意思,也就是早上在家吃,中午出点银钱,就在周老秀才家凑合一顿,晚上回来吃就是了。 张春桃是被学校食堂大锅菜荼毒得够够的了,如今想起学校当初那些黑暗料理都忍不住头疼,自然不会让贺岩也去吃大锅饭。 学习本就费脑子,自家住得也近,又是打着照顾贺岩的旗号来的镇上,怎么能让他吃不好呢? 她早就准备好了,让杨宗保跟那木匠交代,先打了一个食盒回来,就是预备给贺岩送饭的。 又还抽时间,扯了两尺厚厚的粗布,画了样子,请隔壁的嫂子给做了个书袋,给贺岩装书。 贺岩听着张春桃的安排,唇角一弯,那眼睛就跟粘在张春桃身上一般不下来了。 杨宗保这些日子天天跟着一起,着实没少吃狗粮,看到这里忍不住胃里又堵上了,再看这姐姐和姐夫,一个交代一个听着,压根忘记了屋里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呢。 索性不在这里碍眼,溜出门去了。 等杨宗保一出去,贺岩就凑到张春桃身边,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的搂着,忍不住就交待起来:“明儿个我去上学,你也别累着,那卤肉的摊子,迟一天早一天的没什么大碍。只一条,千万别累着自己!” “送饭就让宗保去就是了,他年轻腿脚快,跑腿正合适。有什么事,也别硬抗着,让宗保就叫人就是了,知道吗?” 张春桃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明儿个上学还要准备些啥才好,就跟那现代社会做父母的要送孩子去幼儿园一般,感觉恨不得什么都带上才好。 贺岩还在耳边唠叨,从衣食住行,每一样都不放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岩这是要出远门呢。 还是张春桃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过头,亲口堵住了贺岩的嘴…… 等到两人气息交缠的分开,张春桃才白了贺岩一眼:“你就是去周老秀才家读书,一个镇东一个镇南,几步路的事情,而且天天还回来呢,哪里有这么些话交代?” “倒是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去人家老夫子家里读书,那老夫子家的什么闺女啊,还有同窗的姐妹什么的,可别招惹啊!不然——”剩下的话虽然没说,可那扭着贺岩腰上肉的手指头说明了一切。 别的张春桃还真不担心,但是这贺岩如今没有大胡子了,露出他的真容来,那可是很有杀伤力的好吗? 别的不说,就这几日,跟贺岩出去在镇上走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着贺岩眼珠子都直了,要不是身边跟着她,估计都要扑上来了。 饶是这般,一路上,不是这大姑娘丢了帕子,就是那家闺女崴了脚呢。 .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上学 这他每天要经过镇上最繁华的那条路,才能到周秀才家,时日久了,难保不会有人动心。 要知道这个时候,那纳妾可是正常的,万一有那被贺岩俊俏的容貌迷昏了头,哭着喊着也要做妾做丫头的小姑娘扑上来可咋办? 得先给贺岩紧紧皮的好! 她虽然没有农女里王永珠只有丧偶,没有合离的霸气,可若真贺岩动了心思,休个把夫还是做得出来的。 贺岩此刻心神荡漾,满心都是媳妇儿,满脑子里也都是如何白日里哄着媳妇儿进房里去,不管张春桃说啥,那都是点头再点头。 只可惜他想得倒是美,那魔爪还没伸出去呢,就被张春桃给推到一旁,给他准备明日上学的东西去了。 书包里的东西,张春桃没有收拾,怕收拾忘记了,留给了贺岩自己。 其他的,还给贺岩单独准备了一个干净的竹筒,里头带上热水,虽然不能保暖,可好歹不用跟别人共用一个碗喝水不是? 还有这天气冷,也不知道上课的时候,有没有火盆取暖,不比在家中,冷了还能起来活动活动,随时有热茶。 估摸着大部分时间都要坐着,那是最冷不过,尤其是脚底,坐上一个时辰,几乎脚底就冰凉,寒气都要顺着鞋底子往上钻了。 还好她有准备,贺岩上山打猎物,家中还有一些兔皮什么的,选了几张灰兔皮来,给他做了两双翻毛的皮靴,里头是兔毛,外头还用厚厚的布糊上,咋看就是普通的棉鞋,可实际穿起来暖和的很。 又想着,这么冷,她怎么没想着给贺岩准备个怀炉,揣在怀里或者袖子里,写字冷了手,拿出来捂手也好啊。 这才想着,似乎也应该和贺岩做个五指手套的,别的不说,露出半截手指头来,也不耽误写字啊。 还是这两天忙得大意了,准备不充分。 张春桃脸上就露出了懊恼之色来。 贺岩看着张春桃为他明日上学,忙得就如同那花丛中的蜜蜂一般,心里甜滋滋的,被人如此重视,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 见张春桃懊恼,忙追问了几句后,越发动容了,此生,也许唯有媳妇儿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心里默默地发誓,不管如何,起码也要给媳妇儿挣个秀才娘子的名头回来,才对得起她这番情意。 第二日,早早的张春桃就起床,熬了一锅稠稠的小米加白米的粥,蒸了一箅子馍馍,又切了三个咸鸭蛋,已经腌得黄都流油了,再配上一碟子的小咸菜,还有一盘子凉拌的萝卜丝,和香菜拌在一起,淋上辣椒油,又香又辣又开胃。 贺岩吃得饱饱的,浑身都暖和了,才穿着厚厚的棉袄,和那双兔毛的学子,拎着自家媳妇儿给做的爱心书包,美滋滋的去上学了。 等贺岩一走,张春桃和杨宗保也没得空闲。 那推车今儿个就能做好,得去查验试推一下,没毛病就结帐将车给推回来。 定做的风炉也该去取了,还有各色的卤肉需要的配料,都搭配好了,按照分量配比剪成了碎末混合在一起,一般人也认不出来这些调料是什么了。 这几日镇上已经慢慢热闹起来,店铺都陆续开门了,近一些的行商,趁着天气好,速度快的已经都赶到镇上来了,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张春桃和杨宗保将这镇上都走了个遍,选定了一个位置,就等着这些东西都制备齐全了。 姐弟俩忙得脚不沾地,快到中午的时候,张春桃又忙忙的做了午饭,让杨宗保先给贺岩送去,然后回来他们姐弟再一起吃,不然这天气,等她们吃完再送过去,那饭菜都凉了。 杨宗保一看中午的饭菜,焖得二合米饭,配上一碟子蒸腊肉,腊肉下头垫着几块土豆,将腊肉的油和香都吸收了进去,那腊肉看着也就没那么肥腻了。 还有一碟子香葱煎鸡蛋,一碟子炒白菜,闻着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就咕咕叫起来。 杨宗保吞吞口水,看着张春桃将饭菜放入食盒里,最下头一层还舀了一瓢热水保温,然后盖上盖子,让杨宗保快送去。 杨宗保办事靠谱,腿脚又快,拎着食盒健步如飞,一盏茶的功夫,就跑到了周老秀才家。 贺岩一早上到了周老秀才这里,先去拜见了周老秀才,就被他带进了课堂,交代了他课堂的规矩,又给其他弟子介绍了一番,才让贺岩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了。 其他学子年前就知道了有一个同窗因着家里的事情,年后估摸着就不会来了,此刻见了贺岩这个新面孔,也没太惊讶。 只是看着贺岩一张脸长得实在是俊朗,将他们都给压了下去,而且看穿着,看浑身那气势,倒是无人敢轻视,都含笑点头致意。 尤其是这课堂上,居然还有一个认识的人,不是那何文昌是谁? 何文昌也惊讶的看这贺岩,他自认也是认出来贺岩是谁,不是张春桃嫁的猎人吗?怎么也跑来读书进学了? 转念一想,那贺岩的伯父可是中了举人的,那惊讶之情就减退了几分。 再想起当初他家和张春桃之间闹出的那件事,忍不住就有些不自在,一时又担心又忐忑,不敢多看贺岩,只盯着手里的书发呆。 偏生那贺岩的位置就在他旁边,等贺岩坐了下来,何文昌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好在周老秀才只简单介绍了贺岩的姓名,说他会留下了跟着学习,也就正式开始授起课来。 一时间那贺岩和何文昌都收敛了心思,专心听讲。 课堂里有两个火盆,一个在周老秀才身边,毕竟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凉,还有一个在课堂最后头,对于整间屋子来说,没太大的作用。 尤其是点着火盆,自然那门窗不能关严实,从门口和窗户里钻进来的风,将两个火盆的热气都吹得差不多了。 没多大一会子,这早上吃了早饭的热气就散发得差不多了,人人手脚都有些冰凉起来,就连那坐上的墨汁都被冻上了。 上午都是听周老秀才授课,中间只能休息一次,大家可以起来去上个厕所,活动一下,喝点水。 水是一个水壶吊在火盆上,想要喝的人自己去倒就是了,一碗热水下肚,也能暖和一会子。 . 第三百五十九章 坦荡 学生们略作修整就又要上课,一直到中午,才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吃饭,休息一会。 主要是周老秀才年纪大了,要小睡一会,不然下午他就没啥精神。 到了下午,周老秀才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布置作业,得完成作业了之后,才能放学。 贺岩是第一天上课,除了周老秀才,其他的学子也都在观察他,不过大家都是读书人,这种观察都比较隐晦。 可哪里能瞒得过贺岩去?他在山林中打猎的时候,若是没有敏锐的感知和判断,只怕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因此只不动声色,只端坐如松静心听周老秀才讲课,以前一些混沌不清的地方,如今听了周老秀才的讲解,都豁然开朗起来。 贺岩坐得住,其他学生就有些坐不住了,这读书人的体质本来就差些,尤其是这天气又冷,早上吃得那点子薄粥和大饼产生的热量早就消耗掉了。 又因为要坐着,不能活动,首先那脚就冰凉冻得难受,脚一凉,那手指头也是冰凉得直哆嗦,连翻个书页都困难。 一个个就忍不住一会子将手放在嘴边哈气暖和一下,或者偷偷的跺两下脚,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好下课休息一下,喝点热水暖和暖和身子。 这就显出来贺岩了,大家都冻得呲牙裂嘴,坐都坐不稳当了,唯有他一人,还坐得笔直稳当,全神贯注地听着周老秀才讲课,似乎这寒意半点都没有惊扰了他。 不说别的,就这份定力,就让其他学子自愧不如。 有心人就打量着贺岩的衣着,见他身上的棉袍虽然也是普通棉布,可看上去那棉袍就暖和厚实,再看他脚底下,那棉鞋也是胖乎乎的,估摸着里头也塞着不少棉花呢,难怪能坐得住。 能到周老秀才这里读书的,基本家境比起一般庄户人家来说,都算是宽裕的了,不然也供不起他们读书。 不说别的,就周老秀才这束脩,一个月一两银子,住宿和吃饭的费用另外算,再加上笔墨纸砚各种的开销,起码三两银子打底。 所以这其中家境略微差些的学生,那身上的棉袍其实并不怎么厚实了,也确实不能抗冻。 可看在周老秀才眼里,这新收的学生,就很有波澜不惊沉稳的气质了,再看他用心听讲,其他的都视为无物,更是心中赞许,那评价又高了几分。 心里想着,再多观察些时日,若这贺岩真是个好苗子,这般心性,倒是可以多提点一二。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间休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周老秀才起身去出恭去了,学子们中也有些坐不住了,跟在后头,跑了出去。 贺岩将周老秀才讲的课在心中默默背诵着,又将张春桃给他准备的竹筒打开。 这一节课的时间,那竹筒里的热水都冷了,贺岩起身提起后头火盆上的水壶,灌了半筒水,刚好兑成能入口的温度,喝上两口,身上也都暖和了,冰凉的手指头也有了热气。 旁边已经有人凑了过来,跟他搭起话来,先互相通了姓名,那人姓丁,名文轩,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快要三十了,算得上是学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了。 身上穿的棉袍洗刷得有些发白,所以他是第一个去后头倒热水来捂手,然后喝下去暖身子的。 也是第一个跟贺岩说话的。 贺岩见丁文轩看起来虽然家境不是太好,有些寒酸,可目光清正,也就点头,喊了一声丁兄。 丁文轩是个健谈的,见贺岩不是那清高自傲的人,也就放松了些,说了几句闲话,倒是夸起贺岩来:“贺兄定力非凡,这么冷的天,端坐半日不动如山,倒是在下,这年纪大了,也经不起冻了,才一节课的时间,都有些撑不住了。” 贺岩看了丁文轩一眼,才道:“丁兄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过是因为打小在山里长大,前几年进山以打猎为生,习惯了这寒冷罢了,当不得丁兄这般夸赞。” 这是大实话,当初打猎的时候,为了一头猎物,他能趴在雪地里半天,饿了啃一口冻得梆硬的馍馍,渴了嚼一口雪,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是春耕的时候,那二月份地里的水冰凉刺骨的时候,庄户人家不也得打着赤脚,卷起裤子,在冰凉的泥水里一泡就是一天? 如今坐在这屋子里,还有火盆烤着,身上还穿得这么暖和,可比在雪地里舒服多了。 贺岩说得坦坦荡荡。 倒是让丁文轩愣了一下,他初看贺岩,除了个子略微高些,长得俊俏如同好女一般,又看他全身衣服鞋袜都是看着不起眼,但是实在的东西,就知道贺岩家境不错。 还以为贺岩是谁家精心供出来的学子呢,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打猎为生? 丁文轩表示他不敢想象贺岩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打猎的样子。 不过倒是因为贺岩的坦诚,心生了一点好感。 别的不说,这镇上他认识的学子,包括这屋子里的十来个同窗,从他算起,大部分都是出生庄户人家,几乎都背负着全家的希望。 大部分人在家中是不做活计的,因为怕耽误读书,也是一种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读书人,一双手那是提笔写字做文章的,可不是下地干活的。 长久以来,倒是养成了一种风气,不干活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一批,瞧不起那些还要在家中干活的,话里话外的嘲讽他们,就算读书识字了,也洗不掉身上的泥点子。 这些不干活的读书人占了大多数,排挤那些干活的读书人,时日久了,那些干活的读书人为了融入这个圈子,也就慢慢的不干活了。 就算有那么几个心疼家里人付出,力所能及干些农活的,也不敢说出来。 丁文轩就是这其中一个,他已经快三十了,却才是个童生,家里供他读书,巴望着他能中个秀才,也能让家里免掉税赋,日子能好过些。 这么些年来,为着供他读书,家里的底子都刮干净了,爹娘一把年纪了,还要下地干活,不敢歇息一天。 兄弟们因为要供他读书,娶的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姐妹们为了他,也只挑那些彩礼高的人家嫁过去。 就是她,娶了媳妇没让她过一天好日子,却让她天天绣花,眼睛都快绣瞎,也就是为了多绣几张帕子,攒钱供他。 丁文轩心中愧疚难当,只能回家后抢着做点活,好让自己心里舒坦一点。 回了镇上,为了不让大家瞧不起自己,还要附和他人,说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话。 此刻听贺岩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吓了一跳。 为了那点子好感,他忙给贺岩使眼色,示意他快别说这个了。 然后忍不住左右看了一下,还好,此刻屋子里没什么人,也就他们俩和何文昌,也就稍微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给狗吃 然后特意的岔开了话题,拉着何文昌讨教起问题来。 何文昌抬起眼皮看了贺岩一眼,看贺岩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嗤笑了一声:“丁兄很是不必为了贺兄担心,他跟咱们可不一样,他家可是出了个举人的,自然不在乎那些——” 丁文轩一愣,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姓贺,家中出过举人,除了杨家村的那位举人,还有谁? 这石桥镇近二三十年,也就出过这么一位举人,如今镇上所有的读书人,都以他为标杆,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他一样能中举呢。 这贺岩看着年岁,估计是贺家那位举人的子侄吧,难怪如此有底气呢。 丁文轩也算老成,听了何文昌的话,也就一笑过了。 只是接下来倒是有些避嫌一般,不怎么跟贺岩说话了,加上外头出恭的学子们也都回来了,大家跺脚搓手喝水,热闹的很。 加上周老秀才也踱步进了教室,大家也就忙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贺岩并没有将何文昌和丁文轩的态度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听课弥补这些年落下的功课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是小事。 因此到了午饭的时候,大多是结伴去旁边专门的小屋里去吃饭了,唯有贺岩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看到杨宗保拎着食盒在门口转圈圈呢,见贺岩出来,眼睛一亮:“姐夫——” 贺岩微微点头,接过了杨宗保的食盒,问了句:“你们吃了没?” 杨宗保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没呢,姐让我先给你送来,等你吃完了我带着食盒回去再吃。” 贺岩拍拍杨宗保的肩膀:“天冷,你现在就回去吧,食盒我下了课带回家就是了。” 杨宗保也不客气,摆摆手拔腿就往家里跑。 贺岩见杨宗保跑远了,这才拎着食盒进了课堂,此刻人都去吃饭了,就他一个人,本就位置在最后,挨着火盆,倒是先烤了烤手,才将食盒打开,顿时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贺岩捡出来那几碟子菜,又从下头端出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因着有热水保温,此刻还是热乎乎的。 拿起筷子夹一口腊肉,肥而不腻,下面的土豆也是吸足了油脂,蒸得粉糯糯的,入口即化。 几口饭菜下肚,身上就热乎起来。 这边贺岩吃着自家媳妇做的爱心饭菜,那边其他的学子都在小屋里吃着婆子煮的大锅饭。 才过了年没多久,倒是还见了一点荤腥,腊肉熬大白菜,少得可怜的几片腊肉,整锅的白菜,只放水一煮,看不到什么油花,倒是盐没少放,齁咸,一口白菜下去,能就小半个馍馍呢。 大家都是吃习惯了,也不敢抱怨,只是不知道是谁,就提了一句:“那贺岩怎么没来吃饭?” 就有人回答:“我看着他到大门口去了,许是家里有人送饭?” “唉,我也想有人给我送饭,就算是吃咸菜也比这强啊!天天就是熬大白菜,熬萝卜,吃得我浑身都是萝卜白菜味了!” 这话得到了大家默默地赞同,天天吃这没有油水的饭菜,虽然能填饱肚子,可是真的吃到想吐了。 “再等上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外头面摊出摊了,咱们就能三不五时打个牙祭了。”有人这么自我安慰。 这周老秀才家外头,倒是有个面摊,虽然手艺一般,可好歹比这请的婆子强些。 有人忍不住就道:“要不咱们去看看那新来的贺岩,他家给他送什么好吃的了?要是有,咱们也沾沾光?” 几个老成都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倒是几个年纪小,性情跳脱的,捏着手里的馍馍,就附和起来,互相使着眼色就往外头看。 他们好歹也知道周老秀才一贯严厉,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只悄悄的派人去看贺岩在哪里。 知道贺岩还在课堂呢,就你推我,我推你的,挤攘到了课堂外,才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腊肉的咸香,还有鸡蛋香味。 一下子,外头这些学子们都忍不住纷纷吞起口水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拥而入:“贺兄,在用午膳啊——” “贺兄,你家这饭菜闻着可真香啊——” “贺兄——” 一个个嘴里喊着贺兄,纷纷落座在贺岩的周围,眼巴巴的看着他桌上的三个菜。 凑近了,越发觉得这肉和鸡蛋香得过分,有人就着这饭香,就忍不住啃了两口馍馍压了压。 有人脸皮厚,凑过去就说要尝尝味道。 贺岩犹豫了一下,将那碟子香葱炒鸡蛋给往前推了推,示意他们尝一下。 都是最能吃的年轻小伙,见贺岩允许,都蜂拥而上,一人一筷子,那一碟子鸡蛋立刻就精光了。 鸡蛋煎得焦黄,里头的香葱切成碎末,香喷喷的,吃一口后,这些学子惊为天人,他们吃得那腊肉炖白菜跟这香葱鸡蛋一比,简直就是猪食嘛! 略有分寸的几个,好生回味着鸡蛋的味道,还不忘记道谢和夸张这做菜的人手艺好。 有那不知道分寸的,看着那碟子腊肉蒸土豆,眼睛都挪不开了,这鸡蛋都这么想,那腊肉岂不是更好吃? 腊肉蒸熟后,成褐红色,五层三花,中间的肥肉蒸得透明,看着就有食欲。 就有舔着脸笑着,伸着筷子去夹那肉的,嘴里还犹自道:“这腊肉看着不错,我也尝尝——” 筷子才伸出一半,贺岩就飞快的将那碟腊肉给端走了,本来还算温和的脸也沉了下来。 旁边的学子也觉得这样简直太失礼过分了,忙伸手将那想抢块肉吃的学子一拉。 那学子脸上露出讪讪然之色来,不甘不愿的将筷子收回来,嘴里还犹自嘀咕着:“不就是想尝一块肉么?这么小气做什么?” 贺岩冷哼一声,他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当下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块肉放入嘴里,才开口道:“我这肉,不给狗吃!” 那学子先是一愣,顿时勃然大怒,涨红了脖子,嘴角都气歪了,指着贺岩道:“你,你说什么?你……你给我再……再说一遍?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劝解 贺岩不紧不慢的抬头看了那学子一眼,挑了挑眉毛:“我只说我这肉不给狗吃,你着什么急?莫非你是狗?” 那学子这才恍然自己对号入座了,气得想打人,看看自己的体格,一看就打不过。 想骂人,到底是读书人,又是在学堂里,不能说脏话,翻来覆去的唯有将那不知所谓,岂有此理,有辱斯文这些词轮流输出一番。 旁边的几个学子倒是想拉架呢,可两方也没动手,一个淡定自若的还在吃饭,一个气鼓鼓的也只会骂人。 虽然骂人的那个,到底相熟些,可这才吃了人家的鸡蛋,就偏着相熟的,他们也做不出来不是? 因此只嘴上拦着,说什么大家都是同窗,读书人,切勿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那吃饭的偏屋本来离这上课的屋子就不远,都在前院,这么大动静,在偏屋吃饭的那几个还能听不到,估摸着这是闹起来了,哪里还坐得住,都一窝蜂的跑过来看热闹。 这边贺岩三两口扒拉完了饭菜,旁若无人的将碗筷碟子都收入食盒放好,然后正眼也不看那骂人的学子,拿出书本来看书。 这般模样,越发的气人了。 那学子气血涌上头去,一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觉得什么顺手就捞起什么要往贺岩身上砸去。 贺岩能容他这般放肆,砸到自己身上来? 当下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那学子的手,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抓着的砚台,轻描淡写的道:“想清楚了再丢,这砚台也不贵,也就十来两银子,只要你掏得起银子,随便砸——” 然后就松开了手,看着那学子。 学子一时倒是僵住了,这砚台砸还是不砸呢? 丁文轩几个到底老成些,看到这一幕,来不及说别的,想将那学子手里的砚台给抢了下来,旁边的人也就趁势将那学子给拖到了后头,总算将两人隔开了些。 然后才开始劝解起来,先替那学子赔了个不是:“贺贤弟,郑贤弟他还小,说话行事鲁莽了些,其实性子并不坏。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万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再者贺贤弟初到,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子小事就闹得大家不痛快是不是?更何况到底是在学堂里,真要闹起来,夫子可是个最严厉不过的人,知道咱们起了纷争,恐怕都要挨罚——” 说到这个,那姓郑的学子脸色一僵,露出害怕之色来。 这周老秀才惩罚的手段,着实刁钻厉害,他不打也不骂,只让你一天背一百遍课文罢了,最最厉害的是,背完课文后,还要去厨房,给那做饭的婆子打下手做饭去。 背书也就罢了,虽然一百遍背完,有些费嗓子和脖子,可对于这些学子来说,去厨房帮厨,才是最可怕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丁文轩这话一说出来,那姓郑的学子本来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立刻就偃旗息鼓了,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新来的一般计较。”说完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其他的人就盯着贺岩看,贺岩抬起头:“我自然也不会多嘴。” 围观的学子们都松了一口气,既然双方都歇了气,大家也就一哄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似人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其实那心思压根就没放在书上,倒是你给我一个眼色,我给你一个眼色,要么就凑在一起小声的八卦。 本以为这个新来的俊俏的不像话的第一天上学,会收敛些,好歹也是初来乍到,没想到倒是个脾气硬的,半分不让。 还有的跟那姓郑的学子合不来的,见他吃了瘪,心里头暗暗高兴,可面上却不显。 贺岩懒得理会这些人,他是来求学读书的,不是来跟这些人交朋友的。 方才这一场闹剧,是这十来个人对他的试探,可也是他对这十来个未来的同窗的试探。 除了那丁文轩似乎是个老好人外,这十来个人里,就能看出分了好几拨,都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小打算,贺岩也不想跟他们深交,只继续默默地看书不提。 杨宗保这边,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洗了手就吃饭。 饭菜都在锅里温着,两姐弟也不讲究那么多,就在灶屋里围坐着吃饭,也暖和便宜。 杨宗保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满嘴流油,真是太香了。 只要天天能吃到这好吃的饭菜,杨宗保觉得还去啥武馆啊,以后天天守着他姐的卤肉摊子就是了。 张春桃问了两句贺岩的气色,听杨宗保说还行,也就放心了。 贺岩虽然年轻,可为人处事也算老道了,更何况成年人了,自己的圈子自己去努力,她还是不插手的好。 因此也就将贺岩抛在了脑后,说起出摊子的事情来。 最重要的推车下午就能推回来,路上顺便还能去拖点炭回来,虽然这镇上大家也大多是烧柴火取暖,可到底那小风炉子放在推车上,自然是炭更合适些。 还要去屠夫那里去取定好的猪蹄还有五花肉,还要去将豆腐干和千张豆皮买些回来,晚上就可以开卤锅,卤好后,焖上一夜,明儿个一早都焖入了,正好不过。 因此吃了饭,两人就分头行动,杨宗保去取推车和木炭去,张春桃去取肉和豆腐干之类的。 张春桃背了个大背篓,出得门来,迎头就是一阵风,刮得脸上生疼。 姐弟俩走了没多远就分开了,张春桃先去了屠夫那里,昨儿个就约定了的,等到了屠宰铺子,看铺子门口架子上的铁钩上,还剩下有不少肉。 见张春桃到了,屠夫忙起身招呼,将给张春桃留下的两块五花肉,还有四个猪蹄给提溜了出来。 张春桃翻看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银钱给了屠夫,然后将肉和猪蹄放在了背篓里。 这才过了年,家家都有腊肉,所以买肉的不多,屠夫难得看到张春桃这样的大客户,态度就越发的殷勤,不仅抹了两个大钱的零头,想了想还忍不住问:“妹子,我家还有个猪头,你看要不要?要的话,给你便宜点——”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卤肉 生意不好做,虽然天气冷,肉能多放几天,可这猪头又不好处理,料理起来也麻烦,做得好吃也就罢了,男人拿它下酒。 做得不好,这肉没有肥肉那么香,还有股味道,还不如买肥肉划算。 以往这猪头他要么卖到酒楼,要么卖给那些喜欢吃猪头肉的,实在卖不出去,就自家弄来吃。 可屠夫家婆娘的手艺一般,这猪头做出来一股骚味,他们家不缺肉吃,因此都不爱这个味道。 所以看到张春桃买了这么多,忍不住就试着问了一下。 张春桃一愣,才想起来,这卤猪头肉也是一绝啊,猪脸肉肥而不腻,猪耳朵脆脆的,卤好后切成小块,然后浇上蘸料凉拌,多少人的最爱。 先前她倒是忘了,此刻屠夫倒是提醒了,因此想了想,问了屠夫价格,才点头同意买下来。 这个猪头着实肥大狰狞,起码有十来斤重,屠夫便宜的算了价钱,还搭上了两根刮得只剩下一点碎肉的猪大骨。 张春桃算是满载而归,走到半路,又去豆腐坊买了两斤豆干和两斤千张豆皮。 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一个从塘堰里挖莲藕的人,这么大冷的天,冻得脸色青白浑身哆嗦,也就挖了两大条莲藕,约莫有十多斤。 忍不住停下脚步问了问,原来这挖莲藕的也是没法子,家里孩子病了几日了,却无钱看病。 家里也没别的进项,逼得没法子,就想着挖几条莲藕后,去镇上几家大户问问,看能不能换点钱,去给孩子抓两幅药。 这石桥镇周围虽然是大山,可镇上却有好几个大堰塘,里头野生长着莲藕和菱角,到了夏天的时候,孩子们就会划着木盆去采莲蓬和菱角吃。 大人们在冬天的时候也会去半干的堰塘里挖莲藕出来卖,因为这是个极为辛苦的活,不是那家里确实没收入进项的人家,是不会去的。 毕竟那么冷的天,踩在齐大腿深冰冷的淤泥里,要是身体差一点的,莲藕没挖着,能得上一场风寒,运气不好就要去了。 不过这堰塘里的莲藕倒是真不错,莲子清甜,菱角鲜嫩,就是莲藕也跟别处的不同。 生吃或者炒来吃,甘甜脆爽,洁白如玉。 若是用它来炖汤,尤其是用猪棒骨或者排骨来炖,那更是一绝,汤汁带着莲藕的清甜,莲藕粉糯入口即化,冬天来上一碗,那真是给个金元宝都不换。 更有初夏的时候,这莲藕还没长成的时候,细长洁白,被人从淤泥里抽出来,一根根细细的,如同白玉带一般,本地叫藕肠子,最是鲜嫩,价格也不便宜,大多是被大户人家买去,供给那些太太小姐吃。 此刻张春桃见那挖藕的汉子,在寒风中都抖成了筛子,估摸着再不回家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喝一碗姜汤,恐怕就真要风寒了。 想了想自己从穿越到这个时空,还没吃过莲藕呢,倒是馋了,倒不如买回去,这莲藕只要包裹着泥巴,能放好久不坏。 真吃不完,还可以卤来卖掉,卤莲藕也是不错的。 当下就问那汉子,多少钱? 那汉子眼睛一亮,没先到遇到了好心人,当下搓搓手,犹豫了半天,才比划了两个巴掌。 张春桃一时没明白这是多少钱,那汉子还以为自己喊贵了,咬咬牙,只出了一个巴掌:“给,给五个大钱就,就好,实在不能再少了,再少连药都抓不回来了。” 张春桃这才意识到,那两个巴掌就是十个大钱。 数出了十个大钱递给那汉子,“大叔你快点回去换了衣裳喝碗姜汤祛寒吧,别自己也病了。” 挖藕的汉子眼圈一红,接过钱,千恩万谢的回家去了。 留下张春桃看着这两大条还沾着泥巴的莲藕发愁,这可怎么运回去? 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媳妇儿,你这是?” 回头一看,是贺岩左手拎着书包,右手拎着食盒,正快步走过来。 见了地上的莲藕,顿时就笑了,将手里的书包和食盒递给了张春桃,顺手就接过张春桃背上的背篓,然后两只手一手提着一条莲藕,就往家走。 还好此刻离家也没多远的路了,加上那风吹着莲藕上的泥巴,很快就吹干了,只要小心一点,也不怕沾到衣服上了。 张春桃看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此刻差不多下午四点多钟的模样,这么早就放学了? 贺岩听到她问,才解释,下午周老秀才安排了课业,他挂心家里,早早就完成了,所以才能提前回家。 又问张春桃今天在家忙些什么,累不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恰好杨宗保也推着车,前后脚到了。 进了屋里,贺岩自去洗手换衣裳去,杨宗保已经围着张春桃团团转了。 尤其是看到那么大一个猪头,顿时喜笑颜开,自告奋勇地就将猪头去拿木桶泡上。 这猪头那屠夫倒是宰杀剔得干净,上面残留的毛并不多,拿刀再刮一刮,就干净了。 倒是要泡上一个时辰,将血水和脏东西给泡出来才行。 张春桃先烧了锅水,将五花肉,猪蹄,还有大棒骨焯水后,又捞起来,凉水冲洗干净。 然后再另外起锅烧水,估算了一下重量,将卤料用布包着放入锅里,然后将大棒骨丢进去开始熬煮。 熬煮棒骨汤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将五花肉切成手掌大小的快,猪蹄也切开,将上面的毛都给剔了干净,豆干和豆皮过了水放在一旁。 还有土豆和莲藕,都清洗干净,然后切手指头厚的块备用。 这些预备得差不多,天色就暗了下来。 张春桃忙蒸了馍馍,又炒了两个菜,一个酸辣藕丁,一个蒜苗炒五花肉,吃得贺岩和杨宗保肚子溜圆。 吃了晚饭,那卤汤就好了,将五花肉,猪蹄依次放了进去。 那边猪头也泡好了,又仔细清洗了好几遍,才捞出来,将猪头劈开,将猪脑给取出来,然后再冲洗干净,将猪舌头给单独从舌根切了下来。 然后将劈成两半的猪头也给丢到了卤锅里。 这猪舌头,本地又叫猪赚头,卤来下酒也极好,将猪舌头用锅里煮,丢入葱姜,煮开后再倒入一点酒去腥,再煮一会,然后捞出来凉水冰一会,捞起来将上面的舌苔都仔仔细细的刮干净,再冲洗一遍,也丢到卤锅里。 然后小火慢慢卤着,等到猪肉,猪蹄还有猪头都卤得差不多的时候,将豆干,千张豆皮还有那莲藕土豆都丢进去。 想了想,张春桃又挑了几个鸡蛋煮熟后,剥掉蛋壳也丢到了卤锅里。 这一通忙碌完,差不多就是快三更了,满院子都是卤锅那霸道的香味,勾得本来已经躺在炕上的杨宗保压根就睡不着,索性又翻身爬起来,跑到灶屋里去,守着那卤锅,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尝尝 张春桃看着杨宗保这馋猫的模样,也忍不住哭笑不得。 好在这都卤得差不多了,等灶膛里的那点柴火烧完,然后焖上一晚,明天早上就全部入味了。 看杨宗保这样子,是不尝一点绝对睡不着了。 张春桃索性打开卤锅,挑了几样出来,说是让杨宗保和贺岩帮着尝尝味道。 杨宗保嘿嘿一笑,知道这是张春桃心疼他,倒是也懂事,就算闻着那味道恨不得立刻就尝尝味道,还是忍住了,去把还在温书的贺岩叫了来。 贺岩本来也是想在灶屋里帮忙的顺便温书的,可那味道太香了,勾得他一页书都看不下去,索性才躲到屋里去了。 听到杨宗保叫他,迫不及待地也丢了书,就跑了过来。 张春桃挑了点豆干,千张豆皮还有莲藕,最后还切了一点点猪头肉,有荤有素,数量不多,毕竟这些都是要卖钱的,尝尝就好了。 杨宗保和贺岩围着那碟子卤味,等着张春桃过来了,才开始动筷子。 两人第一筷子都冲着那猪头肉去了,毕竟这个年月,谁都不会嫌肉多不是? 一口下去后,两人都顾不得说话,只冲着张春桃竖起大拇指。 猪头肉鲜美,那豆干、豆皮和莲藕都吸收了肉的鲜美,尤其是莲藕,带着肉的鲜,还有一点点的脆爽,别有一番风味。 本来就没多少,三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就见底了,看着碟子下头的一点汤汁,杨宗保依依不舍得放下筷子,忍不住道:“剩下的这点汤汁,我都能拌上一碗饭。” 张春桃拍了他一下,“行了,味道也尝过了,早点洗漱了睡觉,明儿个都还要早起呢!” 然后无情的将两人赶出了灶屋。 回到房里,洗漱后上了炕,贺岩还忍不住回味了一番,提出了要求:“媳妇儿,明儿个给我的午饭,不要别的,就要这卤菜,再多浇上一点汤汁拌饭吃。” 张春桃自然是点头答应,有了贺岩和杨宗保今天的表现,她对明天出摊总算有点信心了。 想了想,推了推贺岩:“要不,明天我让宗保给你多带一份上,你也让那周老秀才,还有那些同窗也尝尝?” 贺岩想了想,到时觉得可行,他也知道周老秀才请的那个婆子做饭实在难吃,还听了几句闲话,说外头那面摊怎么还没开门,他们都快撑不住了云云。 想来那面摊的手艺肯定不如自家媳妇的手艺,自己若是带上卤菜去学堂里,让他们见识见识,也能帮衬帮衬自家媳妇儿的生意不是? 顿时也睡不着了,来了精神,跟张春桃讨论起来:“我看行!这给周夫子的那碟子,切一点猪头肉就行了,其他的配几样素菜,当我做学生的孝敬夫子的,也正好过个明路,免得日后有人背地里言三语四的,让周夫子误会。” “至于那给同窗的,就弄点土豆,豆干之类的就行了,白让他们尝尝味道,还想有肉不成?而且这些都跟肉煮一个锅里这么久,沾了肉味,就很是不错了。” 张春桃一一都答应了才睡下。 早上起来,那卤锅已经冷了,打开一看,上头结了一层白色的油花。 灶膛里添上柴火,没一会子那香味又四散开来,杨宗保在梦中闻到这个味道,顿时惊醒了,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跑到了灶屋。 因为有着卤味,张春桃的早饭也就简单,打算只摊了几张饼,然后将卤菜捞出来切好,用饼裹着吃,又省事又美味还管饱。 她摊得饼够大,估摸着以三人的饭量,也就七八张够了,没想到是摊出来一张就没了,摊好一张就没了,摊饼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身边两人吃饼的速度。 贺岩和杨宗保就犹如两大护法,只盯着锅里,饼一好,刚挑出来,就被抢走,然后跑到一旁去卷好卤菜,就往嘴里喂。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里头肉贵,是要卖钱的,也就只放两样素菜,就吃得很香了。 还好贺岩心疼张春桃,卷了一张饼,里头放了肉,豆皮和豆干,在一旁左手一张喂给自己,右手一张喂给张春桃。 张春桃哭笑不得,一气摊了十几张饼,才将两人给喂饱了。 杨宗保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感觉那饼已经到了喉咙口,连蹲都蹲不下了。 贺岩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着痕迹的松了松裤腰带,然后才稍微舒服了些,抱着书包出门前,还忍不住提醒,中午给他送卤菜,多浇几勺汤汁,好拌饭。 张春桃却还不得闲,让杨宗保先将推车给推了出来预备着。 她在灶屋里,先是调好了半桶的面糊,一会子可以摊饼来卖,她想过了,光只卖卤菜恐怕买的人不多,而且不像是现代社会有塑料袋可以带回家去,如今这里卖吃食,一般是用荷叶或者牛皮纸包着回家。 更甚者,自己带碗和盆来打。 那牛皮纸要钱,荷叶如今是冬天,去哪里寻去?干荷叶倒是有,都被卖给药铺了,也得花钱。 她这个摊子还没开张呢,如今这银钱可是流水一样的花出去了。 若是自己准备碗筷,还没地方洗,也不干净卫生,索性还不如摊饼,到时候自己拿碗和盆来买的,就单独卖卤菜,多给一勺子汤汁。 若是碰到不方便,又想尝尝的,摊一张饼,然后将卤菜夹在饼里,多收一文钱,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还好之前她置办了全套的厨房要用的,这边镇上院子有,贺家也有,倒是空出来了,正好能拿出来用。 外头杨宗保将车给推了出来,风炉也放上去了,然后生火将木炭点燃,预备着一会子将那卤肉给放上去。 里头张春桃找出两口锅来,都洗干净,大一点的,用来装卤菜,先将那卤锅里的各色卤菜都捞出来放在锅里,又舀出来半锅的汤汁泡着。 小一点的那口锅,一会子用来摊饼,又带了上油壶锅铲还有菜刀,想了想,应该没啥缺的了,这才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罩衣,招呼杨宗保出门。 关上院门的时候,张春桃恍惚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点什么,皱皱眉头想了半日也没想出来,索性放弃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开张 这推车一出门,那风炉的火虽然不大,可那卤菜是从锅里刚捞出来的,本来就是热乎的,被风炉这么一加热,虽然还盖着锅盖呢,可那香味哪里盖得住? 被那风一吹,不说顺风香十里,起码这附近家的都被这香味勾得闻香而来。 这附近的邻居都认识张春桃,早也听她说了,这家里男人要读书,为了补贴家用,她要做点吃食生意。 大家知道她做酱的手艺不错,当时还说,就这做酱的手艺,做吃食肯定错不了,到时候一定去捧场。 都以为不过是做个面摊或者卖点包子馄饨什么的呢。 此刻闻着味出来,看到张春桃和杨宗保推的那车,也不知道这是啥,怎么就这么香?勾得人都站不稳了。 尤其是孩子,一个个撒腿就围着那推车,够着脚的想看看这锅里是啥?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妹子,你这是做的啥啊?怪香的。” 张春桃一笑,“这是我家祖传的卤菜。” 说着揭开了锅盖,顿时那热气合着肉香还有卤料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下子大人小孩都走不动路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锅里。 锅里有大半锅的卤菜,熬得浓郁粘稠的汤汁翻滚着,能看到有肉,还有大猪蹄,猪头和豆干之类的,都裹着褐红的汤汁,油汪汪亮晶晶的,让人一看就有了食欲。 围着的孩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流着口水,恨不得扑到锅里去。 有那心急的就喊了:“娘,娘,我要吃!” 一句话引起了无数附和,小孩子们都跟着喊要吃! 有那心疼孩子的就走上前来,就想买一点回家尝尝,确实太香了。 走进看到里头大部分都是肉,顿时露出难色来。 “哎呦,我滴乖乖,这都是肉啊!这谁吃得起!”有个婆娘忍不住惊呼道。 大部分还都是普通人家,宽裕点的一个月能吃上一点肉,打一下牙祭,就很是不错了。 更多的则是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才能沾点荤腥。 不过石桥镇镇上有不少大户,更因为有外来客商的原因,倒是大家手头都还算宽松。 好多人家,将自家多余的房间租给那些外来的客商,不仅能收租金。 好多客商图方便,直接就每个月交银钱给房东,让房东家的婆娘给自己做饭洗衣裳。 有那精明能干的主妇,每个月都能从这些里头抠省出不少钱来,还有那客商吃不完的,也就被她们留下来给自家人吃。 除非是极小气抠门的客商,一般是不会计较这么一点小钱的。 有时候使唤这家里的孩子跑个腿什么的,还能给点赏钱。 男人们也因为这些客商,帮着上下货物,倒是也能挣不少。 有手艺的,也都支个小摊子,卖些面条包子之类的,大多是给那些客商和他们带的伙计吃。 毕竟天天去酒楼吃,就是客商也吃不起不是? 要知道肉贵,这么一大锅,在这婆娘眼里,那怎么卖得出去?毕竟外头那些面摊和馄饨包子摊,大家一般都是去要一碗阳春面,馄饨也都是素馅的。 所谓的鸡汤馄饨,也就是一只鸡架熬上好几日,熬到什么味道都没有了,还舍不得换。 至于那包子,也大多是素馅的包子,肉包子也有,价格贵,买的也不多,本地人只有打牙祭的时候,才会买上那么一两个,给孩子老人们吃呢。 旁边本来行动的几个婆娘也犹豫着住了脚,若是一般的卤菜买一点尝尝还吃得起,可这里头都是肉,只怕不便宜。 大人们舍不得掏钱,孩子们哪里管这个,一个个扭股糖一样的缠着要吃,不给买就在地上打滚。 那脾气不好的女人,已经捞起那打滚的孩子,就开始揍了。 一时哭得哭,喊得喊,热闹得不行。 还是张春桃解释道:“我这里头也有素菜,有豆干豆皮还有莲藕土豆呢,都是和这些肉一起卤得,也香得很——” 说着,从锅里用筷子捞出来一块豆皮来,切成了细细的丝,然后招呼那些小孩子:“今儿个刚开张,大家尝尝味道吧,不要钱——” 听说不要钱,那些打滚撒泼的孩子们顿时不哭不闹了,一骨碌就爬起来,围在了张春桃的身边要用手去抓。 被杨宗保拦住了,板着脸道:“要尝的都老老实实的排队,谁要是不排队,不给谁尝!” 这话一说,小孩子们忙你推我攘的就排好了队,好几个婆娘也厚着脸皮跟在了后头。 千张豆皮切得细细的,打头的孩子也不管手干不干净,接过来就往嘴巴里放,一入口,才嚼了两下,就没了,那一股带着肉汁的香味在嘴里久久不散。 这不吃也就罢了,还能忍得住,可这一点下肚子,才尝出来一点味道就没了,越发勾得人心里痒痒,垂涎不已。 不说这些孩子,就是那几个厚着脸皮尝试了的婆娘,也抵挡不住那味道,再看自家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只喊着要吃。 也就狠心咬牙的开口问:“妹子,这素菜怎么卖?” 张春桃早就心中有章程,定好了价格的,这土豆和莲藕便宜一些,六文钱一斤,豆干和豆皮十文钱一斤,那五花肉,猪蹄还有猪头肉自然更贵些。 若是摊上一张饼的话,里头放两样素菜,就两个大钱一个,放四样素菜就三个大钱,放肉的就五个大钱。 那婆娘听说土豆和莲藕更便宜些,也就有人咬牙掏钱说买上半斤。 张春桃挑出了土豆和莲藕,才恍然意识到,她居然没有秤,就说怎么觉得缺了点啥呢,一时倒是愣住了。 等着买卤菜的见了一问,倒是乐了,有近的就回家去将自家的秤给取来,然后合准了,先给秤了半斤莲藕和土豆。 第一个买的婆娘是个精明的,看着那锅里冒着泡的卤汁,赶着回家端出来一个大碗,将那莲藕和土豆都放里头了,还不肯走:“妹子,我给你做开张的生意,你好歹给添两勺汤呗!” 张春桃笑眯眯的道:“行,今儿个买我家卤菜的,我都给添上一勺汤,各位也请多多包涵,不是不多给,实在是这汤没多少,若是汤没了,这一锅只怕就要糊了不是?” 大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肯多添一勺子汤,这可是肉汤,下了本钱的,这汤汁怕都值一个大钱一碗呢,这么着也算是占了便宜了。 因此都点头说好。 有了第一个开头,那家的小孩得意的不行,其他的孩子见了哪里肯干?都哭着喊着也要买。 做爹娘的,哪里真能拗得过孩子,更何况也不算太贵,自家也吃得起,别的不说,搭上那一勺子肉汤,回家烧开了,兑点水,一家子都能沾个肉味呢。 因此大多数都围上来,你半斤我一斤的,大多是要的素菜,什么土豆莲藕最受欢迎,豆干和豆皮也销量不错。 唯有那肉,只有一家家境最好的,切了二两猪耳朵回家去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难吃哭了 就这样,还没走出巷子口呢,那卤好的素菜起码就去了一半。 其中借称给张春桃的那家也称了半斤豆干和豆皮,张春桃还多送了一点莲藕和土豆作为感谢,不好意思的跟那家婆娘说借她家的秤用一天,晚上就还给她。 那婆娘见那送的莲藕和土豆,哪里有不答应的,巴不得天天都借给张春桃使一使呢。 两人出了巷子,那香味也随着两人慢慢的一路飘了过去。 张春桃早就看好了位置,在最繁华的那条街尾上,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旁边有一块空地,镇上摆那些小吃摊的,大多是摆在这块空地上。 因着这里人来人往最多,那些客商伙计大多在这一块活动,谈生意可以去酒楼,吃饭的时候,就去那些小吃摊上随便买点对付对付。 如今因为那些外地客商路线到了镇上,小吃摊子慢慢的就多了起来。 张春桃她们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两三家已经将摊位都摆好了。 那三家有买汤面的,有卖馄饨的,有卖包子的,倒是热闹,远远的也有香味随着风吹过来。 只是这些香味都不如张春桃的在卤菜霸道,才走到地方,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将摊位支开,揭开那锅盖,这香味就四溢开去。 隔壁面摊有两个客人正稀哩呼噜吃面呢,闻着这味道,顿时那面就不香了,扭头就看向了张春桃这边。 这两个客人是昨儿个刚赶到的客商,累了一路,昨天到了后安顿下来,才敢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不就起来迟了,索性就想到这小吃摊上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这家面摊在镇上的水平还算可以了,他们去岁的时候也常到这家来捧场,一碗鸡汤面倒是还有几分滋味。 可此刻闻着那霸道的香味,顿时就觉得这鸡汤面淡寡无味了。 他们本就不是缺钱的人,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到了石桥镇,正想吃点好的呢,其中一个忍不住就起身往张春桃的卤菜摊子走过来。 越走近那香味就越往鼻子里钻,一路就忍不住的吞咽这口水,走到了摊前,看到那一锅翻滚着的卤菜,顿时眼睛一亮。 他爱吃肉,尤其是爱吃猪头肉,只可惜这个东西,一般人家婆娘做出来的掩盖不住那股味道,而外头那有名一些的酒楼的大厨是不做这个菜的,觉得太上不得台面了。 因此他少能吃到好的猪头肉,此刻看着那锅里,红褐色闪着油光的猪头肉,喉咙里就跟伸出了手抓一把,恨不得将那猪头肉就从锅里抓到嘴里去。 哧溜了一口口水,才开口:“这卤猪头肉怎么卖?” 张春桃一看这穿着打扮还有口音,就知道是外地客商,忙道:“这猪头肉十五个大钱半斤,大哥要多少?” 客商咂吧了一下嘴,这可不算便宜,可是在抵挡不住那猪头肉的诱惑,咬咬牙,决定试试水:“那给我来半斤。” 说着爽快的就掏出了钱。 张春桃也没想到这客人这么爽快,麻溜的答应了,让杨宗保收了钱,丢到这推车上专门打的钱匣子里,然后用筷子捞出那猪头肉来,称了半斤,那称杆给得旺旺的,让客人看了。 这才将热气腾腾的猪头肉切成了薄薄的片,又给那客人捞了一块豆干和一块莲藕当作添头。 一旁的杨宗保虽然没做过生意,可不耽误他极有眼色,跑到那面摊老板那里要借个碗用用。 那面摊老板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当着客人到底没好意思,只得递过一个碗。 杨宗保谢过了,拿着碗过来,当着客人的面,用热水涮了一下,甩干净水,递给了张春桃,将那猪头肉和豆干莲藕都装了进去,张春桃最后还浇了一小勺汤汁,才递给了那客人。 客人别的不说,心里是极为满意的,这镇上吃食别的还好,就是有些摊主不太讲究,好些碗筷,前人吃了,摊主只在水里过一下,就拿出来给下一个客人吃。 要么就是那手指头都黢黑,看着就没胃口。 倒是眼前这卤肉摊子,摆摊子的年轻小娘子身上的罩衣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挽得紧紧的,还用布包着,一点都没露出来,看着就清爽。 十个手指头伸出来也是干干净净的,也没用手去捞,而是用筷子去将菜捞出来。 那砧板和菜刀也都是干净的,就连借来的碗都用热水涮了一下,细节满分好评。 心里忍不住就琢磨着,若是这家卤菜味道真不错,凭着这个干净劲,倒是可以多光顾几次。 端着那碗就往面摊走,香味勾得他三两步就回到先前的位置前,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块猪头肉,顿时眼圈都红了。 这是什么神仙卤肉!太好吃了吧!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卤猪头肉,肥而不腻,每一片肉都浸润了那卤汁的香味,吃一口,舌头都恨不得吞掉。 一旁的那个客商,见了同伴这快要哭了的模样,也傻眼了:“不是吧?就这么难吃?都难吃哭了?不应该啊,闻着挺香的呀——” 说着就要伸筷子就夹一片来尝尝。 筷子才占到肉边呢,就被同伴毫不留情的拍开了他的筷子:“这是我买的,你要吃自己买去!” 说着将那碗猪头肉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面前。 另外那个客商几乎要气笑了,这同伴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今儿个这是? 再看那同伴一边红着眼圈,一边不忘记往嘴里塞肉的模样,终于醒悟过来,这是太好吃了吧? 他也不是缺钱的人,倒是起了好奇心,是如何美味,能让一个大方的同伴这么小气,不肯跟十几年亲如兄弟的同伴分一块肉呢? 索性也起身踱步走到了张春桃的摊位前,往那卤锅里看了看。 他不爱吃猪头肉,倒是喜欢吃猪蹄,看着那煮得油润发亮的猪蹄,也就示意给称上半个。 张春桃麻利的报了价格,去捞猪蹄,杨宗保已经跑到那面摊老板那里,跟他谈好了,今天借用他几个碗,一天下来,给两个大钱。 面摊老板听说还有钱收,立刻倒是答应了,他婆娘闻着那味道,忍不住还开口:“小兄弟,咱们借给你碗,这可是个大人情,要不将你家那卤肉什么的给点咱们尝尝呗——” .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连锅都端走了 杨宗保一听,倒是乐了,直接的道:“婶子若是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那就算了。” 扭头去问那卖馄饨的,一天两文钱,借他家不用的碗使使,行不行? 卖馄饨的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家生意一般,空闲的碗有十来个,索性都让杨宗保给抱走了,倒是把那面摊老板婆娘气得个倒仰,想冲出去骂人,被那面摊老板瞪了一眼呵斥了两句,才气哼哼的躲到一边,还忍不住瞪着张春桃这边。 猪蹄不用切成薄片,只改刀切成几块就好了,张春桃同样送了一点土豆,然后装在碗里给那客人端了过去。 那客商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入口后,终于明白同伴为啥眼圈都红了,还那么护食了。 换做他,此刻要是谁跟他抢这碗猪蹄,他能跟人拼命! 两人也不作声,闷头一顿大嚼,很快那碗就见了底,还意犹未尽,看着那碗底的汤汁,其中一个眼神一动,将那汤汁倒入面条碗里,顿时鸡汤面就成了一碗卤汁面,香喷喷的十分有食欲。 另一个人也有样学样,两人面条拌着那卤汁,稀哩呼噜一气吃完了,才依依不舍得放下了筷子。 互相看了看,都没想到这过了个年,镇上居然就有了这么好吃的卤菜,以后倒是能不时来打个牙祭了。 这么想着,两人撮撮牙花子,到底有些意犹未尽,又跑到张春桃的摊子面前,将那卤好的肉,还有各色素菜挑了些,打算带回去,留着晚上热一下,下酒喝再好不过。 有了这两个客商的表现,被香味吸引而来,在一旁观望的人就忍不住了,那锅看着也不算大,万一都被人抢没了可怎么办? 闻着这么香,今儿个要是不抢一点尝尝,只怕晚上觉都睡不好。 因此都一窝蜂的拥了上去,你要这个,我要那个,倒是让张春桃和杨宗保忙得这么大冷淡天,额头都冒出了汗。 这人么,就爱凑个热闹。 比如那吃饭,哪家越是顾客盈门,后头来的人就越是去哪家,都会觉得,这家这么多人吃,肯定味道不错。 越是人少冷清,越是没人气,心里都琢磨,这都没人,肯定是不好吃。 所以,张春桃的摊子前,越是人打着抢要买,越是吸引人。 那架势,都有种不抢点回家,就亏了的感觉。 尤其是在这一块附近的人,那都不差钱,有那店铺的掌柜闻着香味,让小伙计来买的,也有酒楼的客人,闻着味道,本以为是酒楼的新菜,没想到居然不是,而是外头的小生意,也就给钱让店小二买点回去尝尝。 张春桃因为第一次出摊,本来预备的就不多,有这么些人捧场,加上她第一天开张,也都有添头送,跟每个买的人都说清楚了,说头三天开张,每个买她家卤菜的都会给点添头,三天后就没了。 这人么,就爱占些这个小便宜,本来还在犹豫的人,听说这优惠三天后就没了,也就忍不住掏了腰包。 一上午,还没到午饭的时候,那一锅卤菜就已经能够卖得七七八八了。 买到卤菜的人,也都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看看天色,张春桃决定不卖了,得回家给贺岩做午饭去了,正要收摊,远处急急忙忙赶来个人,看着倒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管事。 上来开口就要将所有的包圆。 张春桃看看锅里,也确实没什么了,就剩下了半块五花肉,一块猪赚头,还有两个卤鸡蛋,一点卤莲藕和豆皮了。 因为每个人买都要求浇上一点汤汁,这汤汁也快见底了,张春桃将那锅都不敢坐在风炉上了,怕烧焦了。 见这人都要,也就一并称了重量,抹了零头,让那人拿东西来装,她连锅里的卤汁一并都给他。 这人来的匆忙,压根没带装肉和卤汁的工具,不过他也是个有机变的,直接使出了“钞能力”,将张春桃这剩下的肉,汤汁和锅一并给买下了。 张春桃本想推辞一番,可到底没能抵挡住钞能力,最后看着那人连锅都端走了。 没办法,这人给得实在太多了,直接掏出了一两碎银子,这个价格,张春桃拒绝不了!都够买好几口锅,老些肉了。 因此不过半日的功夫,这一锅全部卖完了,倒是那调制的面糊糊都没用上,还好这天气能,面糊糊放一晚上也不会坏,再不济晚上自己吃掉也就是了。 卖完东西,张春桃和杨宗保收拾了家伙什就要回家去,陆续有人赶来问,听说没有了,都露出失望之色来。 张春桃忙道不着急,明儿个她们还来出摊,这才将人送走了。 回到家里,还好张春桃有先见之明,就留足了家里吃的卤味,只加热一下,然后焖了一锅米饭,又炒了一样小菜,午饭也就好了。 答应贺岩送卤味去,张春桃多切了一碟子卤五花肉和一点猪蹄,又配上了一个卤好的鸡蛋切成四瓣,还有一点豆干豆皮,这是送给周夫子的。 又装了一碟子素菜,也切了一个鸡蛋,切成了八瓣装好,这是给贺岩同窗尝尝的。 然后用食盒装好,看看天色,忙让杨宗保快送去。 贺岩从早上去学堂,就心绪不宁,一时担心张春桃和杨宗保第一天开张,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虽然他对自己媳妇儿的手艺那是绝对的信任,可架不住这万一没人买呢? 若真是这样,他已经在心里打腹稿,到时候怎么安慰媳妇儿,让她不要难过了。 一会子又担心,若是生意好,张春桃和杨宗保第一次做生意,会不会忙不过来?早知道,他应该请假一天,或者应该帮着媳妇儿和小舅子把摊位支楞起来了再入学的。 还好他面上稳得住,没人能看得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老秀才说下课,贺岩猛地就起身,往外头走,决定偷空回家去看看才放心。 才出了院子门,就迎头碰上了杨宗保提着食盒跑过来,头上都是汗。 忙拉住了杨宗保,接过了食盒,第一句话就是问张春桃:“宗保,你姐姐呢?还在出摊还是在家?生意怎么样?她没事吧?” 杨宗保知道贺岩担心,也就忙安慰道:“姐夫你放心吧!咱们生意好着呢,一上午就全部卖完了!要不是姐特意给你留了这些,只怕姐夫你中午就没得吃了!还有客人跟咱们预订呢!” “姐夫你快进去吃饭去吧,你安心读书就好了,生意上的事情你也不懂,就别操心了,有我姐跟我呢!家里事情多,我先回去了啊——” 说着撒腿就往家里跑。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塑料同窗情 “” 听着神剑资本一言不合就玩收购的手段,周安安除了大写个‘服’字,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要知道,高梅集团作为欧美博彩业的巨头,市值至少50亿美元往上,这还是因为金融危机下降了不少。 其中三成股份,至少是十几亿,单位是美元,换算成华元就是上百亿了。 也就是说,为了拿下眉峰国际的股份,神剑资本直接抄底,花了十几亿美元成为了高梅集团的大股东,完全就是降维打击啊。 不差钱玩家的手段,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当然,换个思路想想,神剑资本趁着金融危机影响的低价拿下高梅集团的股份,也是看好其中的利益,并非只是为了眉峰国际的收购。 “有钱真好。” 思路捋顺之后,周安安举起酒杯主动和对方碰了一下,发出一声羡慕嫉妒的感慨。 他也想玩降维打击的手段,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哈哈哈” 看着这位安小弟作怪的模样,伊莉菲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得从对方口中听出羡慕的语气,她还以为对方的内心是那种唯我独尊的霸气,这倒是和对方真实的年龄更匹配了点,也更可爱。 “伊莉姐大晚上的叫我过来,就是陪喝酒的?” 被那抖动的睡裙飘舞吸引,仿佛能想象到汹涌波涛的里面肯定没有了束缚,周安安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问了一句。 所谓重要的事,经对方解释之后,也不算重要了。 对方都直接控制了底牌,胡家那边再怎么跳,丝毫没有改变结果的能力。 “怎么,陪我喝酒很为难吗?” 听到安小弟的问题,伊莉菲儿美目流转,直视对方反问一句。 “没有,能陪伊莉姐喝酒聊天,是我的荣幸。我只是怕,打扰你的睡眠,损坏了你的皮肤。” 这个问题,周安安自然不会否认,给出了一个比较好听的答案。 女人的皮肤,可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充足的睡眠是一个必需过程。 “红酒可是对皮肤有好处的。” 举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杯,伊莉菲儿继续说起了正事“虽然我们神剑资本能影响高梅集团董事会的决定,但面子上还是要走个流程。明天下午,眉峰国际会举行一个酒会,到时候你陪我出席。” “我和” 听了对方的要求,周安安下意识就要拒绝。 毕竟有汪大小姐在,他怎么好选对方做女伴。 不过考虑到双方的合作,周安安觉得和对方一起出席酒会,也是很有必要的。 “怎么样?” 仿佛不知道对方原本要说什么,伊莉菲儿笑着追问一句。 “行。” 目视对方漂亮的眼睛,周安安点头应下。 他和汪大小姐只是朋友关系,没必要因为单纯顾虑对方的感受,而耽误了这一次入股眉峰国际的良机。 嗯,明天下午让女秘书陪汪大小姐去逛逛街,多花点钱。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见对方同意,伊莉菲儿莞尔一笑,举杯示意。 “合作愉快。” 和对方干了一杯,周安安看着对方喝酒的豪爽举动,脑海里又忍不住浮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的景色。 忍不丁,周安安感觉体内多了几分热流,流遍全身,继而传进心里。 “对了,你有几个好妹妹啊?嗯,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你有几个红颜知己啊?” 随意地闲聊着,伊莉菲儿突然问了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问题。 应该说,是让一般男人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红颜知己啊,真要算的话,应该有好几个了。” 面对这位混血美人的非常规话题,周安安倒是没有避而不答,大方承认下来,却也用了比较模糊的答案来应对。 像他这个年龄,没有红颜知己,那才是有生理问题的。 当然,具体多少个,那就不能说了。 说一个有点虚伪,说那么多个又显得他很渣似的。 毕竟他对每一位美女都没有辜负过,除了感情。 “有想过以后怎么处理比较合适吗?” 嘴角一翘,伊莉菲儿单手撑在沙发上,右手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酒杯中的红酒荡漾间,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线,搭配着她被某个汹涌撑起完美弧线的火红睡裙,形成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魅惑。 “还请伊莉姐赐教。” 而此时的周安安,在短暂的痴迷过后,认真思考片刻,有些惊疑地请教对方。 如今的他还年轻,还处于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年龄,暂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一旦真正考虑这个问题,就会觉得很棘手,甚至说非常棘手。 哪个男人不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可是其中难度不知有多大。 即便他这辈子不结婚,也不可能维系好太多美女的关系,肯定要有断舍离。 听对方这话的意思,难道有非常成功的前车之鉴? “愿意做男人红颜知己的女人,无非就是三种。第一为了钱,第二为了名,第三为了帅,而你恰好占了两种。当然,大部分的女人,也都属于前两种。” 喝了口红酒,伊莉菲儿继续开始自己作为旁观者的经验总结“若只论名利,男人想要维护好红颜知己的现状,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们拥有一定的财富自由。譬如,在男人扶持下拥有赚取足够财富的事业,或是有限度地依靠男方凭自身努力赚钱。两者看似听着很像,却有一定的本质区别。就像我认识的一位中年老总” 听着混血美人的话,周安安不知不觉把那些上了心的红颜知己代入其中,还真发现了不少相似之处。 不过,对方话里的那位中年老总也太牛比了点。 按照伊莉菲儿的意思,那位年轻老总至少拥有七八位红颜知己,对方竟然完美地平衡了正室和红颜之间的联系,左右逢源,人生得意。 在他想来,那位中年老总有钱有势,想必年轻时候也是帅得没有天理。 即便现在经过多年锻炼,有了几分丽州华仔颜值的周安安,也不敢保证,自己未来能保持好多少位红颜的关系。 “你是说,让她们本身拥有足够支配的财富,可以依靠我但是不能全方位依赖我,最好还要让她们各自拥有一定的成就感。” 花了不少时间听了那位中年老总的传奇,周安安抓住其中的核心要求,眼神明亮地追问一句。 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操作性。 比如帮他代理海外投资的情人学姐,目前就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稳定性,完全就是成功攻略完成的典型代表。 只是,他现在比那位中年老总更贪心,想要拥有的红颜更多了几倍。 “差不多就是这样,当然,也要看你那些红颜的觉悟了。一旦有女人铁了心要婚姻,名利相对来说就弱化了不少作用。若她又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正选,就需要快刀斩乱麻,该断则断。” 不知不觉又喝了一杯,伊莉菲儿做总结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和对方又倒了小半杯。 “这个我非常赞同。” 关于这一点,脑海里能幻想出那个画面的周安安表示很是认同。 女人,从来都是感性动物,一旦执着起来,就会变得有些阔怕。 顺着对方的思路,周安安脑子快速转动起来,继而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设想“伊莉姐,你觉得我成立一个私募资金,帮她们实现财富的快速增长,再择机帮助她们成立各自的事业,你觉得怎么样?” 。阅址 第三百六十九章 财神爷都不如她耀眼 “” 听着神剑资本一言不合就玩收购的手段,周安安除了大写个‘服’字,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要知道,高梅集团作为欧美博彩业的巨头,市值至少50亿美元往上,这还是因为金融危机下降了不少。 其中三成股份,至少是十几亿,单位是美元,换算成华元就是上百亿了。 也就是说,为了拿下眉峰国际的股份,神剑资本直接抄底,花了十几亿美元成为了高梅集团的大股东,完全就是降维打击啊。 不差钱玩家的手段,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当然,换个思路想想,神剑资本趁着金融危机影响的低价拿下高梅集团的股份,也是看好其中的利益,并非只是为了眉峰国际的收购。 “有钱真好。” 思路捋顺之后,周安安举起酒杯主动和对方碰了一下,发出一声羡慕嫉妒的感慨。 他也想玩降维打击的手段,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哈哈哈” 看着这位安小弟作怪的模样,伊莉菲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得从对方口中听出羡慕的语气,她还以为对方的内心是那种唯我独尊的霸气,这倒是和对方真实的年龄更匹配了点,也更可爱。 “伊莉姐大晚上的叫我过来,就是陪喝酒的?” 被那抖动的睡裙飘舞吸引,仿佛能想象到汹涌波涛的里面肯定没有了束缚,周安安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问了一句。 所谓重要的事,经对方解释之后,也不算重要了。 对方都直接控制了底牌,胡家那边再怎么跳,丝毫没有改变结果的能力。 “怎么,陪我喝酒很为难吗?” 听到安小弟的问题,伊莉菲儿美目流转,直视对方反问一句。 “没有,能陪伊莉姐喝酒聊天,是我的荣幸。我只是怕,打扰你的睡眠,损坏了你的皮肤。” 这个问题,周安安自然不会否认,给出了一个比较好听的答案。 女人的皮肤,可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充足的睡眠是一个必需过程。 “红酒可是对皮肤有好处的。” 举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杯,伊莉菲儿继续说起了正事“虽然我们神剑资本能影响高梅集团董事会的决定,但面子上还是要走个流程。明天下午,眉峰国际会举行一个酒会,到时候你陪我出席。” “我和” 听了对方的要求,周安安下意识就要拒绝。 毕竟有汪大小姐在,他怎么好选对方做女伴。 不过考虑到双方的合作,周安安觉得和对方一起出席酒会,也是很有必要的。 “怎么样?” 仿佛不知道对方原本要说什么,伊莉菲儿笑着追问一句。 “行。” 目视对方漂亮的眼睛,周安安点头应下。 他和汪大小姐只是朋友关系,没必要因为单纯顾虑对方的感受,而耽误了这一次入股眉峰国际的良机。 嗯,明天下午让女秘书陪汪大小姐去逛逛街,多花点钱。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见对方同意,伊莉菲儿莞尔一笑,举杯示意。 “合作愉快。” 和对方干了一杯,周安安看着对方喝酒的豪爽举动,脑海里又忍不住浮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的景色。 忍不丁,周安安感觉体内多了几分热流,流遍全身,继而传进心里。 “对了,你有几个好妹妹啊?嗯,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你有几个红颜知己啊?” 随意地闲聊着,伊莉菲儿突然问了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问题。 应该说,是让一般男人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红颜知己啊,真要算的话,应该有好几个了。” 面对这位混血美人的非常规话题,周安安倒是没有避而不答,大方承认下来,却也用了比较模糊的答案来应对。 像他这个年龄,没有红颜知己,那才是有生理问题的。 当然,具体多少个,那就不能说了。 说一个有点虚伪,说那么多个又显得他很渣似的。 毕竟他对每一位美女都没有辜负过,除了感情。 “有想过以后怎么处理比较合适吗?” 嘴角一翘,伊莉菲儿单手撑在沙发上,右手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酒杯中的红酒荡漾间,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线,搭配着她被某个汹涌撑起完美弧线的火红睡裙,形成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魅惑。 “还请伊莉姐赐教。” 而此时的周安安,在短暂的痴迷过后,认真思考片刻,有些惊疑地请教对方。 如今的他还年轻,还处于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年龄,暂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一旦真正考虑这个问题,就会觉得很棘手,甚至说非常棘手。 哪个男人不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可是其中难度不知有多大。 即便他这辈子不结婚,也不可能维系好太多美女的关系,肯定要有断舍离。 听对方这话的意思,难道有非常成功的前车之鉴? “愿意做男人红颜知己的女人,无非就是三种。第一为了钱,第二为了名,第三为了帅,而你恰好占了两种。当然,大部分的女人,也都属于前两种。” 喝了口红酒,伊莉菲儿继续开始自己作为旁观者的经验总结“若只论名利,男人想要维护好红颜知己的现状,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们拥有一定的财富自由。譬如,在男人扶持下拥有赚取足够财富的事业,或是有限度地依靠男方凭自身努力赚钱。两者看似听着很像,却有一定的本质区别。就像我认识的一位中年老总” 听着混血美人的话,周安安不知不觉把那些上了心的红颜知己代入其中,还真发现了不少相似之处。 不过,对方话里的那位中年老总也太牛比了点。 按照伊莉菲儿的意思,那位年轻老总至少拥有七八位红颜知己,对方竟然完美地平衡了正室和红颜之间的联系,左右逢源,人生得意。 在他想来,那位中年老总有钱有势,想必年轻时候也是帅得没有天理。 即便现在经过多年锻炼,有了几分丽州华仔颜值的周安安,也不敢保证,自己未来能保持好多少位红颜的关系。 “你是说,让她们本身拥有足够支配的财富,可以依靠我但是不能全方位依赖我,最好还要让她们各自拥有一定的成就感。” 花了不少时间听了那位中年老总的传奇,周安安抓住其中的核心要求,眼神明亮地追问一句。 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操作性。 比如帮他代理海外投资的情人学姐,目前就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稳定性,完全就是成功攻略完成的典型代表。 只是,他现在比那位中年老总更贪心,想要拥有的红颜更多了几倍。 “差不多就是这样,当然,也要看你那些红颜的觉悟了。一旦有女人铁了心要婚姻,名利相对来说就弱化了不少作用。若她又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正选,就需要快刀斩乱麻,该断则断。” 不知不觉又喝了一杯,伊莉菲儿做总结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和对方又倒了小半杯。 “这个我非常赞同。” 关于这一点,脑海里能幻想出那个画面的周安安表示很是认同。 女人,从来都是感性动物,一旦执着起来,就会变得有些阔怕。 顺着对方的思路,周安安脑子快速转动起来,继而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设想“伊莉姐,你觉得我成立一个私募资金,帮她们实现财富的快速增长,再择机帮助她们成立各自的事业,你觉得怎么样?” 。阅址 第三百七十章 得给他姐长脸 “哼,老夫才没这个闲心,跟你在这里耗下去!”黑霆古神冷哼了声。 他不想跟青荷古神动手,也不知是真的怕了青荷古神,还是真的懒得浪费这些时间。 总之,包括星空联盟的人在内,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为,应该是前者。 “既然不想动手,那诸位也别继续在这里围着了?” 青荷古神看向群音古神“群音,你也别在这里摆架子,没用的。东玄明宫的物品是否被抢走,到底是被谁给抢走,又为何会被人给抢走,大家都心知肚明。东玄明宫失信于人,抵赖在先,难道还只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了?” “那不一样!” 群音冷哼道“人庭宫擅自许下的诺言,的确跟我东玄明宫没关系。我们也一直都在调查,是否有宫内高层,曾给出过承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东玄明宫自然不会赖账。只不过,这个调查需要时间,待真正的查清楚了之后,就亲自将奖励,送给排名第一的天骄,哪怕他是当今的苏宗主!” “可凤凰宗呢?” 说到这里,群音古神的声音越加冰冷“他们到我东玄明宫讨要奖励不成,竟然直接怂恿属下前往喜鹊楼吃霸王餐,且不说那些食材的成本有多少,直说销售价,就已经超过了千亿,此等巨大的损失,谁来弥补给我们?” “当然,相比起被凤凰宗抢走的那批物资,这些食材就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根据九潭所言,这批物资之中,有一块淡青色的碎片,虽然我东玄明宫还没弄清楚,那块碎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初我东玄明宫的崛起,也是因为一块碎片!” “除了颜色不同,那碎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被抢走的那块碎片,也有宫中碎片的效用,那其价值之大,根本不用我多说。” “在这种情况下,凤凰宗将物资抢走,是不是胆大包天,罪孽深重?!” 此话落下之时,苏寒淡淡一笑“我凤凰宗作为七级区的一个边缘势力,怎么敢对东玄明宫出手?群音古神就算是想找借口,对我凤凰宗开战,也应该经过脑子吧?你说那些物资是什么,就真的是什么了?你说它有什么用,就什么有什么用了?” “记忆晶石就在这里,你还想抵赖?”九潭古神怒道。 “论抵赖的话,怕是你东玄明宫,早已经使得出神入化了吧?”帝天不屑一笑。 “混账!!!”九潭古神双眼发红。 当日的屈辱,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以至于,他看到帝天的时候,总是想要将其撕成碎片。 可惜,他做不到。 “好了。” 青荷古神淡淡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再说了,之前苏宗主他们进入登天梯的时候,貌似你东玄明宫,也是随着星空联盟一同出手,将凤凰宗的宗门驻地给夷平了吧?” 此话一出,群音古神和九潭古神等人,都是神色一滞,发出冷哼。 “人家苏宗主这般大度,都还没有去找你们的麻烦呢,你们这还开始贼喊捉贼了?” 青荷古神又道“众所周知,上等星域不是什么讲理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我们这种层次。东玄明宫要是真的不甘心,那要不然……再对凤凰宗出手试试?” “你什么意思?”群音古神蹙起眉头。 “要开战,那就直接开战呗。” 青荷古神道“反正大家也争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趁着那些巅峰强者们,进入半圣洞的时候,直接掀起一番大战,这样也是解决事情最直接、最粗暴的做法,不是吗?” “你在怂恿我们开战?”黑霆古神声音低沉。 “你们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真意古神开口了“星空联盟,时时刻刻都想要致苏宗主于死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何必要如此委婉?依本殿看来,毁灭女皇、太古妖神他们,都已经进入了半圣洞,不如你们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凤凰宗给灭了如何?” 此话一出,虚空上过千万人,都是眼皮一跳。 云王府和百花府,都是站在凤凰宗那边的,真意古神和青荷古神,自然不会真的希望凤凰宗被灭掉。 这难道,是什么阴谋? 还是说,他们有绝对的底气? 就在这时,真意古神又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当然,要是你们有这个本事的话。” “没有了毁灭女皇和太古妖神,我等要镇压凤凰宗,还真不是难事!”黑霆古神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你恐怕有些想多了吧?” 轩辕穹不屑一笑“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貌似之前,你们也只是摧毁了凤凰宗的宗门驻地,而没有击杀凤凰宗任何一人吧?是你们不想杀?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机会!” 听到轩辕穹的话,黑霆古神等人,立刻想到了那圣子须弥戒。 是啊…… 真要是开战的话,凤凰宗直接躲进圣子须弥戒里面,当一个缩头乌龟,那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除非毁灭女皇和太古妖神都死在半圣洞里,不然的话,只要他们出来,那遭殃的就是星空联盟等势力了。 至少目前来看,毁灭女皇是有很大几率出来的,因为她在半圣的境界当中,已经浸淫了太久太久,即便是不愿意承认,他们也必须要承认,毁灭女皇晋升圣境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毁灭女皇和太古妖神,还有云王府主等人,若真的踏入圣境,恐怕会从半圣洞里面,就直接进入圣域,连回到上等星域的机会都没有。” 群音古神道“而他们一旦失败的话,那也会死在半圣洞里面,同样没有出手的可能!” “所以啊,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你们此刻就出手,灭掉凤凰宗如何?”青荷古神笑吟吟的道。 群音古神的神色,再次阴沉下来。 凤凰宗可不是其他的普通势力,想灭掉他们,何其之难? 今日这般阵势来此,也不过是想要震慑一下而已。 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阅址 第三百七十一章 暗下决心 “哼,老夫才没这个闲心,跟你在这里耗下去!”黑霆古神冷哼了声。 他不想跟青荷古神动手,也不知是真的怕了青荷古神,还是真的懒得浪费这些时间。 总之,包括星空联盟的人在内,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为,应该是前者。 “既然不想动手,那诸位也别继续在这里围着了?” 青荷古神看向群音古神“群音,你也别在这里摆架子,没用的。东玄明宫的物品是否被抢走,到底是被谁给抢走,又为何会被人给抢走,大家都心知肚明。东玄明宫失信于人,抵赖在先,难道还只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了?” “那不一样!” 群音冷哼道“人庭宫擅自许下的诺言,的确跟我东玄明宫没关系。我们也一直都在调查,是否有宫内高层,曾给出过承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东玄明宫自然不会赖账。只不过,这个调查需要时间,待真正的查清楚了之后,就亲自将奖励,送给排名第一的天骄,哪怕他是当今的苏宗主!” “可凤凰宗呢?” 说到这里,群音古神的声音越加冰冷“他们到我东玄明宫讨要奖励不成,竟然直接怂恿属下前往喜鹊楼吃霸王餐,且不说那些食材的成本有多少,直说销售价,就已经超过了千亿,此等巨大的损失,谁来弥补给我们?” “当然,相比起被凤凰宗抢走的那批物资,这些食材就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根据九潭所言,这批物资之中,有一块淡青色的碎片,虽然我东玄明宫还没弄清楚,那块碎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初我东玄明宫的崛起,也是因为一块碎片!” “除了颜色不同,那碎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被抢走的那块碎片,也有宫中碎片的效用,那其价值之大,根本不用我多说。” “在这种情况下,凤凰宗将物资抢走,是不是胆大包天,罪孽深重?!” 此话落下之时,苏寒淡淡一笑“我凤凰宗作为七级区的一个边缘势力,怎么敢对东玄明宫出手?群音古神就算是想找借口,对我凤凰宗开战,也应该经过脑子吧?你说那些物资是什么,就真的是什么了?你说它有什么用,就什么有什么用了?” “记忆晶石就在这里,你还想抵赖?”九潭古神怒道。 “论抵赖的话,怕是你东玄明宫,早已经使得出神入化了吧?”帝天不屑一笑。 “混账!!!”九潭古神双眼发红。 当日的屈辱,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以至于,他看到帝天的时候,总是想要将其撕成碎片。 可惜,他做不到。 “好了。” 青荷古神淡淡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再说了,之前苏宗主他们进入登天梯的时候,貌似你东玄明宫,也是随着星空联盟一同出手,将凤凰宗的宗门驻地给夷平了吧?” 此话一出,群音古神和九潭古神等人,都是神色一滞,发出冷哼。 “人家苏宗主这般大度,都还没有去找你们的麻烦呢,你们这还开始贼喊捉贼了?” 青荷古神又道“众所周知,上等星域不是什么讲理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我们这种层次。东玄明宫要是真的不甘心,那要不然……再对凤凰宗出手试试?” “你什么意思?”群音古神蹙起眉头。 “要开战,那就直接开战呗。” 青荷古神道“反正大家也争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趁着那些巅峰强者们,进入半圣洞的时候,直接掀起一番大战,这样也是解决事情最直接、最粗暴的做法,不是吗?” “你在怂恿我们开战?”黑霆古神声音低沉。 “你们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真意古神开口了“星空联盟,时时刻刻都想要致苏宗主于死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何必要如此委婉?依本殿看来,毁灭女皇、太古妖神他们,都已经进入了半圣洞,不如你们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凤凰宗给灭了如何?” 此话一出,虚空上过千万人,都是眼皮一跳。 云王府和百花府,都是站在凤凰宗那边的,真意古神和青荷古神,自然不会真的希望凤凰宗被灭掉。 这难道,是什么阴谋? 还是说,他们有绝对的底气? 就在这时,真意古神又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当然,要是你们有这个本事的话。” “没有了毁灭女皇和太古妖神,我等要镇压凤凰宗,还真不是难事!”黑霆古神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你恐怕有些想多了吧?” 轩辕穹不屑一笑“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貌似之前,你们也只是摧毁了凤凰宗的宗门驻地,而没有击杀凤凰宗任何一人吧?是你们不想杀?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机会!” 听到轩辕穹的话,黑霆古神等人,立刻想到了那圣子须弥戒。 是啊…… 真要是开战的话,凤凰宗直接躲进圣子须弥戒里面,当一个缩头乌龟,那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除非毁灭女皇和太古妖神都死在半圣洞里,不然的话,只要他们出来,那遭殃的就是星空联盟等势力了。 至少目前来看,毁灭女皇是有很大几率出来的,因为她在半圣的境界当中,已经浸淫了太久太久,即便是不愿意承认,他们也必须要承认,毁灭女皇晋升圣境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毁灭女皇和太古妖神,还有云王府主等人,若真的踏入圣境,恐怕会从半圣洞里面,就直接进入圣域,连回到上等星域的机会都没有。” 群音古神道“而他们一旦失败的话,那也会死在半圣洞里面,同样没有出手的可能!” “所以啊,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你们此刻就出手,灭掉凤凰宗如何?”青荷古神笑吟吟的道。 群音古神的神色,再次阴沉下来。 凤凰宗可不是其他的普通势力,想灭掉他们,何其之难? 今日这般阵势来此,也不过是想要震慑一下而已。 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阅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抢 秦昊慢慢的走到传送阵法的前面,刚准备走,听到后面洛峰的声音,“秦昊兄,我期待你的回来。” 然而秦昊没有说话,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姐妹花突然是喊道“秦昊大人,我们想与你一起去!” 秦昊听到以后,脸色一阵阵的变化,这不太好吧! 其他的长老突然是看向风韵犹存的阿青长老,每个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奇怪,看得阿青长老一阵阵不自在。 “我可没有要求过她们,这都是她们自愿,不信你们自己问。” “不过年轻人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也是可以。” 阿青长老说着走到了姐妹花阿花与阿娇的面前,然后是暗中给了她们一些东西。 还不等秦昊拒绝,姐妹花已经是跟在秦昊的后面。 梁龙这个小子,这个时候脸上一脸的坏笑,然后不停的拍着秦昊的肩膀,“秦兄,你可真有艳福。” “就来一趟三十六福洞,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就跟了你。” 这秦昊一阵阵蒙圈? 洛峰原本也是想要跟上去,可是被他父亲拦住了。 如果说是以前,洛天恒可能会让洛峰出去长长见识,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武道圣人的笔记,他们必须好好的钻研。 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像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催促道“秦昊大人,走吗?” 秦昊头也不回的一头钻进了传送阵法里面。 当他们全都进入到阵法里面去了以后,守在阵法前的十二长老这才开口说话。 “他真的会成为武道圣人吗?” “刚刚得到消息,他居然可以号令萧家的天青巨蟒。”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这个时候忍不住的问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传言会成真?当三十六福洞生死存亡之际,将会诞生一位武道圣人,只有这位武道圣人能拯救三十六福洞?”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秦昊出现以前,三十六福洞里面大部分的福洞的灵气已经是枯竭了。 可是在秦昊来到这里后,登上了福塔第九层以后,三十六福洞所有枯竭的灵气都恢复了灵气。 这个前兆给了这十二长老大大提醒。 可是他们把秦昊留不住应该说,还没有等他们出口留秦昊,他就走了。 每个人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同样也是想着三十六福洞。 进入了传送阵法以后的秦昊,梁龙,姐妹花四人,被一阵巨大的能量包裹着,只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然后是快速的亮了起来。 不过当他们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痛苦的呼喊声,还有厮杀的声音。 “快,暗影黑虎在这里出现过,肯定还在这附近,快追。” “啊!该死,我要为我的兄弟报仇。” “救命啊!救命啊!” “”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四周传开了。 秦昊看着四周一片混乱的场面,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梁龙有些被吓到了。 在他们四周全部都是死人,一个个都死的很难看,有些没有了胳膊,有些没有了脑袋,有些人直接被烧焦了等等。 跟着秦昊出来的辣手姐妹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直接是蹲了下去开始吐了起来,“呕呕”“呕呕!”! 。阅址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生意也太黑心了吧 秦昊慢慢的走到传送阵法的前面,刚准备走,听到后面洛峰的声音,“秦昊兄,我期待你的回来。” 然而秦昊没有说话,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姐妹花突然是喊道“秦昊大人,我们想与你一起去!” 秦昊听到以后,脸色一阵阵的变化,这不太好吧! 其他的长老突然是看向风韵犹存的阿青长老,每个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奇怪,看得阿青长老一阵阵不自在。 “我可没有要求过她们,这都是她们自愿,不信你们自己问。” “不过年轻人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也是可以。” 阿青长老说着走到了姐妹花阿花与阿娇的面前,然后是暗中给了她们一些东西。 还不等秦昊拒绝,姐妹花已经是跟在秦昊的后面。 梁龙这个小子,这个时候脸上一脸的坏笑,然后不停的拍着秦昊的肩膀,“秦兄,你可真有艳福。” “就来一趟三十六福洞,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就跟了你。” 这秦昊一阵阵蒙圈? 洛峰原本也是想要跟上去,可是被他父亲拦住了。 如果说是以前,洛天恒可能会让洛峰出去长长见识,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武道圣人的笔记,他们必须好好的钻研。 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像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催促道“秦昊大人,走吗?” 秦昊头也不回的一头钻进了传送阵法里面。 当他们全都进入到阵法里面去了以后,守在阵法前的十二长老这才开口说话。 “他真的会成为武道圣人吗?” “刚刚得到消息,他居然可以号令萧家的天青巨蟒。”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这个时候忍不住的问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传言会成真?当三十六福洞生死存亡之际,将会诞生一位武道圣人,只有这位武道圣人能拯救三十六福洞?”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秦昊出现以前,三十六福洞里面大部分的福洞的灵气已经是枯竭了。 可是在秦昊来到这里后,登上了福塔第九层以后,三十六福洞所有枯竭的灵气都恢复了灵气。 这个前兆给了这十二长老大大提醒。 可是他们把秦昊留不住应该说,还没有等他们出口留秦昊,他就走了。 每个人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同样也是想着三十六福洞。 进入了传送阵法以后的秦昊,梁龙,姐妹花四人,被一阵巨大的能量包裹着,只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然后是快速的亮了起来。 不过当他们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痛苦的呼喊声,还有厮杀的声音。 “快,暗影黑虎在这里出现过,肯定还在这附近,快追。” “啊!该死,我要为我的兄弟报仇。” “救命啊!救命啊!” “”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四周传开了。 秦昊看着四周一片混乱的场面,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梁龙有些被吓到了。 在他们四周全部都是死人,一个个都死的很难看,有些没有了胳膊,有些没有了脑袋,有些人直接被烧焦了等等。 跟着秦昊出来的辣手姐妹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直接是蹲了下去开始吐了起来,“呕呕”“呕呕!”! 。阅址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能怂就是刚 张春桃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收,手里本来切菜的刀,往那砧板上一顿,那刀尖就嵌入了砧板里,颤巍巍的抖动着。 唬得那婆娘和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就退了一步。 张春桃这才腾出手来,叉腰道:“放你娘的屁!咋滴,看我面生年轻好欺负,专门来讹我是吧?” “你家卖鸡蛋一个大钱一个,这么便宜,你就吃你家鸡蛋呀,你跑来买啥卤鸡蛋啊?还有那卤豆干,你吃啥豆干啊?你就啃生黄豆去呗,那更便宜呢!” “你也别出门买东西了,都按照你说法,对面那家大哥的包子人家也就出了点面粉,面粉一文钱都包十个包子了!” 一旁的杨宗保福至心灵的接了一句:“姐,人家包子里头还有菜呢!” “什么?里头还有菜?在这位嫂子心里,那菜不是自家院子里长的,也能要钱?” 张春桃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两姐弟一唱一和的,逗得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婆娘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紫色,只拿手指着张春桃说不出话来。 旁边人就出来打圆场:“可不是,大路家的,人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赚点也是应该的不是?” 那婆娘一贯是在这街上有名的难缠,爱占便宜,爱撒泼,加上她生了好几个儿子,和她家男人一般都长得人高马大的,所以街坊邻居里,一般人家还真不敢惹她,撒泼也就算了,就怕他家儿子来堵门。 也有人就偷偷的劝张春桃算了,到底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若真得罪了这婆娘,只怕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倒是划不来呢。 一旁就另外有人给张春桃科普这婆娘家如何难缠,让她宁肯吃点亏,也别折在这里了。 张春桃若是这样吃亏的性子,也不会到镇上来卖卤菜了,只怕还在八角屯里给张家人当牛做马呢。 再说了,她今儿个要是怂了,以后这卤菜怎么卖?一来卖不上价了,人家都会说她心黑价贵;二来,今天她退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还得退?就眼前这婆娘,你退一步,只怕都要爬到你头上做窝了! 与其以后忍不得了再翻脸,还不如今儿个就让大家看看,她虽然面生年轻,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更何况,听这周围热心的说法,这婆娘这么嚣张,不过是仗着她儿子多,男人长得高会斗狠打架罢了。 若说别的,说不定她还要考虑考虑,可这斗狠打架,也不打听打听,她张春桃怕过谁? 不能怂!就是刚! 谢过周围的热心人,张春桃还没说话,那婆娘已经听到有人给张春桃介绍自家的来历,想着也正好省了自己的口舌,也让这没长眼睛的小贱人,知道知道自家的厉害,看她怕不怕? 见张春桃转过头来,那婆娘也就冷笑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我这人也好说话,看你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只要你们当着大家伙给老娘我赔个不是,然后将你家这卤菜赔点给老娘,老娘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不然,我可告诉你,我把我那五个儿子喊来,可不就是赔点卤菜就能了事的!到时候摊子没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旁边的人都替张春桃姐弟着急了,“大妹子,你快赔个不是,将你那剩下的卤菜都赔给她了事算了!不然真吃了亏,那就晚了!” “我说这小媳妇子,你咋不知道好歹啊!你今儿个那卤菜都卖得差不多了,该赚的钱也赚了,就剩下这么点零碎,能值几个钱?别为了这么点东西,到时候吃了大亏,哭都来不及了!” …… 若真是胆子小的没见过世面的,被那婆娘这么当面一威胁,周围的那些人一起哄,恐怕就六神无主,别人说啥就是啥了。 可张春桃能让这些人几句话就哄得乱了心神?那是不可能的。 倒是一旁的杨宗保,虽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也没见害怕露出怯色,反而上前一步,将张春桃挡在了身后:“姐,你别怕,有我呢!” 张春桃心里受用,哎呦,这弟弟没白认! 不过这种时候,不管是弟弟也好,自家男人也罢,挡在前头都容易影响她发挥。 因此将杨宗保往后一扒拉,叮嘱了一句:“看好你自己,呃,把摊位看好就是了!” 然后冲着那婆娘冷笑一声:“赔不是?赔东西?我呸!” “咋滴,讹诈没讹成,改直接明要了?今儿个我话就放在这里,有本事,你把你男人和五个儿子都叫来,我张春桃要是认怂,后退一步,这摊位我都不要,白送给你了!” “你要是不敢将你家男人和五个儿子叫来,你就跪下来喊我一声姑奶奶我错了!”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语惹怒了好些人。 那婆娘急眼了,一拍大腿,揪住旁边一个小子:“你,立刻回我家去,把你大路叔和我家几个小子都叫来!今儿个老娘非要让这小贱人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那小子也是看戏不怕台高,忙答应了一声,哧溜就钻出人群,跑远了。 旁边的人没想到,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个局面了呢? 对他们来说,都是街坊老邻居,这张春桃是生面孔,又是个做生意的,想来不是本镇上的人。 天然就有一种排斥,觉得这做生意的,还是个小媳妇,抛头露面出来,咋还这么不知道收敛? 那婆娘寻她的不是,做生意么,想要生意长久做下去,受点气吃点亏怎么了?这不得还指着他们赚钱么?还不小意些? 没曾想,这张春桃是个硬刚的!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就有那年纪大的,看不惯张春桃这样嚣张了,上前就指指点点:“你这小媳妇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做生意的想要赚钱,就得低人一等,就得吃亏知道不?吃亏是福,吃了亏才会做人——” “呸!吃亏是福,留着你自己吃吧!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这吃亏得抓紧啊,不然只怕就来不及了!”比嘴皮子利落,张春桃还没输过呢,当场给怼了回去,将那倚老卖老的老婆子给撅了回去。 “哟,年纪不大,嘴倒是挺硬啊!今儿个咱们倒是要见识见识,一会子被人砸了摊子,挨了打,可别哭!看你到时候嘴还硬不硬!” 就有那闲汉围上来看热闹。 也有人看这形式不对,跺跺脚,往周老秀才家跑去。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七十五章 动手 张春桃这边等着那婆娘的男人和儿子来,嘴上也没闲着。 回怼那说风凉话的人。 “我嘴硬不硬不知道,可我这腰杆子骨头硬气倒是真的!我这个人啊,天生脾气暴,吃不得亏!也受不得气!我堂堂正正做生意,不偷不抢,怎么就要低人一等了?” “这话说得真是好笑!要按照你们这么说,这天底下做生意的都低人一等不成?咋滴,做生意的刨你们家祖坟了还是挖你家墙角了?” “大家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们这小本生意,从早忙到晚,起早贪黑,也就是赚点辛苦钱,怎么到她嘴里,就心黑了?” 有那不怕事的,远远的挤在人群里附和:“可不是,凭本事赚钱,怎么就心黑了!” 其实在场的大多是事不关己,看个热闹的,自然是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开始觉得那婆娘胡搅蛮缠,可被其他人在中间说几句什么吃亏是福,又觉得说的是。 看张春桃不怂硬刚,一时觉得这小媳妇脾气太硬,只怕要吃亏有乐子瞧。 此刻听了张春桃这话,又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辛辛苦苦挣钱都不容易,就被人说心黑,又不是泥菩萨,怎么能不生气? 真是风吹两边倒,都快倒不过来了。 加上这一块本就离着酒楼不远,这个时候酒楼也有不少人谈生意,吃饭喝酒呢。 听到这边闹腾了半日还没消停,就有人派身边的人来打听打听。 这自然有那口齿灵便的将前因后果一说,这些人回去跟自家老爷这么一学。 这石桥镇上,才过了年,加上不过是个小镇,也没有戏酒,这些客商早就无聊的很了,要不是为了赚钱,真不想到这里来。 难得看到这样的热闹,尤其还是女人吵架,其中一个面生的小媳妇居然还主动挑衅? 都来了兴趣,一个个都坐不住了,也跑来看。 听到这里,客商们都心有戚戚然,忍不住的点头。 可不是,他们在这镇上,被人称呼老爷,其实也就是个行商,挣的也是辛苦钱,一年里大半时间都不在家,远在这个小地方。 路上还要担惊受怕,谁又容易了? 别人只看到他们天天喝酒吃肉,看着风光,哪里知道他们背后的苦楚? 为了一点消息,或者搭上一点关系,给人陪笑当孙子。 喝到吐了,回去也没人给你倒一碗热水,吃不惯住不惯也要忍着,万一这货出个问题,说不得就是倾家荡产。 付出这么多,赚点钱,怎么就心黑了? 就连那些其他的吃食摊子的老板,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那婆娘见张春桃几句话,就哄得人都偏着她了,也就急了,一跳三尺高:“放屁!老话说了,无商不奸!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又奸又狡猾,就是心黑!你那卤菜,两个大钱的本钱,你赚一个大钱,老娘能说你?你居然黑心赚三个大钱,就是奸商!” 张春桃冷笑:“我说这位嫂子,看你这模样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些年你这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吧?” “要按照你的想法,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都别做了!就说我这卤菜,每天收拾这些肉啊,菜啊的不要人工?不买卤料?不费柴火?咋滴,我们辛辛苦苦一场,就为了贴钱卖给你赚个吆喝?我是开卤菜摊子的,又不是开善堂的!” “平日里没少讹人吧?我看你技术挺熟练的呀!这便宜没占着,扭头就骂人黑心商贩,一看就是老手啊?不少人在你手底下吃亏了吧?是不是都被你这么一哭二闹三把男人儿子牵出来遛遛给吓着了?” “都是忍气吞声,要么赔不是,要么赔钱赔东西了事了是吧?今儿个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你家男人和儿子有多厉害!” …… 正说着,就听到人群外头一阵嚷嚷:“让开,让开——” 人群被推攘开,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五个大小伙子冲了过来,人还没到眼前,就骂骂咧咧的:“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娘皮,也敢欺负我赵家人?给劳资站出来——” 那婆娘见到这六个汉子,立刻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边招手一边喊:“当家的,这里,就是这里,就是那个小贱人,她欺负人——” 那六个汉子杀气腾腾的扑了过来,旁边的人都退避三舍,生怕殃及池鱼了。 就连张春桃这边看热闹的,本来都恨不得挤到张春桃和杨宗保身边去,看到这六条汉子,唰一下子,动作整齐划一的,都退开了好几大步,将张春桃两姐弟给显露了出来。 这人群退开,全场孤零零的就两个人,显眼的很,那汉子一下子就冲到面前,轻蔑的打量了一下张春桃和杨宗保,啐了一口:“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软蛋,一个小娘皮,到这石桥镇做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我老赵是谁?今儿个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一挥手,就示意身后的五条儿子上来砸摊子。 这赵大路之前是个闲汉,惯会斗狠,娶了个婆娘回家,不仅没变好,反而两夫妻,一个在外头撒泼耍赖歪缠,一个就在后头威胁恐吓,倒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后来生了儿子后,儿子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儿子大了后,也没一个往正路上走,有的在赌坊给人当打手,有的就跟着人收保护费看场子,还有的说是给人卸货抗包,可也只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仗着兄弟多,尽挑那些小商贩,不干活还要拿钱,不给钱就带着兄弟去晃悠。 这些小商贩破财免灾,加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他家气焰也就越来越高了,之前又给前保长吴富贵孝敬了不少,平日里对他们一家子,吴富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倒是越发没人敢惹了。 虽然吴富贵倒台了,可大部分人家也不会愿意惹他们这一家子。 赵大路这几个儿子,砸人家摊子,踹人家门之内的活都是干惯了的,此刻毫不犹豫的就扑将了上去。 打头的是赵大路家的老二,素日里最爱欺负妇孺,见张春桃站在前头,挤出一抹狞笑来:“小娘子长得倒是标致,就是这牙尖嘴利的,让哥哥好好给你收拾收拾,掉两颗牙就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狠不能讲,什么人不能得罪了!” 说着,抬起一直背在后头的手,一块石头正面的就朝着张春桃的脸砸了过来。 杨宗保记着张春桃的话,要看好摊子。 在赵家几个儿子扑过来的时候,早就麻溜点一手操起锅铲,一手捞起锅盖,左挡又突,倒是将摊推车护得严严实实的。 刚好一偏头的时候,看到赵家老二手里的石头朝着张春桃而去,顿时肝胆俱裂,就要扑过来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他人还没扑到呢,就看到张春桃轻轻巧巧的一个侧身避开了那石头,然后毫无烟火气的抬起一脚来,端端正正的踹在了打头的赵家老二的裤裆中间。 “嗷——”一声惨叫,顿时响彻了四周。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姐能有啥事 旁边围观看热闹的男人,统统忍不住觉得下面一凉,不由自主的拿手去护,再看那赵家老二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嚣张,整个人缩成了虾米,在地上打滚呢,嘴里还发出了惨嚎声。 在场有蛋的汉子们,虽然没有被踢中,可看着赵家老二那个模样,也觉得哪里隐约抽疼起来,脸皮抽搐着,看向张春桃的眼神就充满了畏惧。 更有那胆子小的,连连退开了好几步,生怕张春桃下一脚就踹到自己了。 就是杨宗保也忍不住慌忙的并住双腿,本来挡住胸口的锅盖,不由自主的就挡在了腹部面前。 其他赵家的几个儿子也被这一幕惊呆了,怎么都想不到老二居然被一个女人踢得在地上翻滚,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莫非蛋,碎了? 那他们要不要上?几个儿子有些进退难当了。 进,谁先上?这是个问题!会不会也被踢爆了? 退,当着这么多人,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一时倒是僵持住了,那边赵大路和他那婆娘还没回过神,这么些年来,他们早就习惯了欺负别人,本以为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倒下的就是自家儿子呢? 杨宗保趁着这个空档,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张春桃:“姐,你没事吧?”虽然他姐刚才那么凶悍,可杨宗保滤镜起码有十层厚,觉得她姐虽然一脚就能碎蛋,可他姐还是个柔弱要人保护的女子。 旁边的人简直无语死了,你姐能有啥事?有事的是地上还在打滚的那位好吗? 张春桃皱皱眉头,苦着脸看向了脚:“姐的脚——” 杨宗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说他姐这么柔弱的女子,刚才那一脚绝对是超常发挥,现在是不是脚受伤了? 方才一敌四个汉子,都没露出半点惧色的杨宗保,露出慌乱之色:“姐,你脚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快扶着我——” 只可惜他一只手拿着锅铲,一只手拿着锅盖,没手去搀扶,犹豫了一下,将锅铲交到另一只手里,那锅盖还牢牢地护在了自己腹部,伸出空出来的手要搀扶张春桃。 张春桃这才慢吞吞的把剩下的话说完:“——姐的脚踢了那脏东西,实在是太晦气了,宗保啊,一会子回去的时候,得去摘点柚子叶烧水去去晦气才是——” 那赵家的婆娘这才回过神来,哭天抢地的扑到赵家老二面前,“老二啊,老二啊,你咋样啊?你命根子还好吧?没断吧?” 赵家老二好不容易才从那无法言语的疼痛中,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才一张嘴,还没说话了,就听到他亲娘这一番哭喊,又听到旁边人群里此起彼伏的笑声,一时又痛又气,一下子背过气去了。 赵家婆娘慌了神,“老二啊,老二啊,你咋不动了?”哆嗦着拿手去赵家老二的鼻子下试探鼻息,也不知道是她慌了神,还是别的原因,试了一会子,总觉得赵家老二这呼吸都快弱得感觉不到了。 一时也急了,扭身就扑向张春桃:“你这个小贱人!你赔我家老二的命来!” 旁边人听说这话,都唬了一跳,以为真出人命了,慌了神:“出人命了!快报官,报官——” 杨宗保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听说出了人命要报官,也吓到了:“姐,姐,出人命了,咱们怎么办?” 想了想,不等张春桃开口,就有了主意:“一会子真要有啥事,姐,你别做声,就说是我失手打死的——” 张春桃虽然心生感动,这弟弟没白养,可忍不住还是敲了他一个拐栗:“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多人看到了,就是你姐我打的,还能轮得到你顶上,一会子不管谁来,你只护住自己和推车就是了,别的不用你管!” 然后顺手就抄过杨宗保捏在手里的锅铲,一个回身,就敲在了扑过来的赵家婆娘的手臂上,她虽然控制着力道,可也下了两分力气,顿时赵家婆娘就捂着手臂尖叫起来:“好疼啊——当家的,老大你们还傻站着干啥?老二被这贱人打得快断气了,老娘我也被打了,你们没看到不成?还不快上来教训教训这个贱人!” 赵大路并不傻,若是真傻,也不会当初巴结上吴富贵了。 因此几个儿子动手,他并没有上,只在一旁看着。 见张春桃出手狠辣,一看就不是一般女人,那眉头一直就皱着,心里在扒拉,这镇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女人?他怎么不知道? 这女人看着就是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后头有什么倚仗?要知道,在这里摆摊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摆的,那面摊还有那包子摊,那可是背后都有七弯八拐的关系。 自从那保长吴富贵被抓起来后,他这边日子就没以前好过,只听说那新任的保长和吴富贵还是本家兄弟,他好几次想上门拜访,都被拒绝了,心里就一直担心着。 更不用说,年前吴富贵和那些土匪都被送到县城后,这镇上的风向就慢慢的变了,大家一时摸不准新任保长的脾性,都不太敢出头。 恰好又快要过年了,赵大路也就拘着几个儿子在家,打算等正月过完,托人想法子,走走门路,给新任保长交个投名状呢。 也因为他拘着,这几个儿子都憋屈一段时日了,今天这一听说亲娘受了气,又听说是一个眼生的小媳妇子,也就都没当回事,都以为是乡下没见识的婆娘,看着镇上好,就闷头闷脑的跑来做生意呢。 这样的人,教训教训,真要有个什么,也出不了大乱子。也正好活动活动身子骨,出出闷气。 可谁曾想,这面生的乡下婆娘,居然是个硬茬子。 赵大路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可他那剩下四个儿子,那一贯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没多想,只听亲娘这么一喊,也就觉得太丢面子了,几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娘们? 今儿个若是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 他们也没有什么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规矩,凶神恶煞的捏紧了饭钵大的拳头就扑了上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动刀子了 张春桃将杨宗保往后面推了一下,然后一手锅铲舞得虎虎生风的迎了上去。 这锅铲是那种铸铁的锅铲,又厚又重,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张春桃专门捡那些又疼又不会将人打成重伤的地方敲打,围观的众人就看到了一幕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四个年轻汉子,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却被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拿一把锅铲,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石桥镇上的居民表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精彩的好戏,比戏台上唱戏的都好看。 赵家老大几个开始本以为四个人上,还能教训不了一个女人,就算她再能,双拳难敌四手吧? 就算她手里有个锅铲,不过是个炒菜的家伙什,又能有什么用? 他们几兄弟那可是风里来,水里去,打过架见过血的,还能干不过一个女人? 残酷的事实告诉了他们,还真干不过! 不管他们怎么躲开,那锅铲就跟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们打,没一会子,兄弟四个,就鼻青脸肿,浑身都疼,尤其是赵家老大最惨,牙都被敲掉了好几颗,嘴唇肿成了香肠一般,嘴角边还带着血迹。 其他兄弟三也没落着好,赵家老三被打到了腿弯处,当场就噗通单膝跪在了地上,巧不巧的,就跪在了赵家老大被打掉的两颗门牙上。 因为这跪倒的姿势太果断,那两颗牙就扑哧给扎进了膝盖里,赵家老三当场哀嚎一声,抱着自己的膝盖滚到赵家老二边作伴去了。 才不过几个来回,赵家兄弟就被废掉了二个半,赵家老大只捂着嘴,眼泪哗哗的流,剩下赵家老四和老五,两个人身上也挨了不少锅铲,还不敢摸,只想躲开,就怕慢一步,就会多挨上两下子。 赵家老五奸猾,眼见那锅铲就要到自己身上了,看看就跑得比自己快一步的老四,眼里凶光一闪,一把拖住老四,让后一扯,把他推向了张春桃。 然后自己借着这个力道往前跑了两步,暂时脱离了魔爪。 赵家老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五你个王八蛋,你居然害我——”还没说话,头就被锅铲哐哐哐敲了好几下,眼珠子一番,晕过去了。 赵家老五心知理亏,也不回嘴,反正事已经做了,少挨了两下打,被老四瞪两眼,骂两句又不掉块肉。 看老四这下场,他越发觉得自己明智了。 赵家老大看不过去了,放下手就骂:“老五,你在干什么?”只可惜他门牙掉了,嘴唇又肿了,一说话,就露出光秃秃的两个豁口来,加上说话漏风,含糊不清。 大家就只看到赵家老大脸上两节紫黑香肠一张一合的,实在是辣眼睛。 那边赵大路的那婆娘,眼看着自己五个儿子,就剩下一个半了,心如刀割啊,这儿子可是她的依靠,一下子就倒下三个半,这可让她怎么活? 当下就扑到赵大路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喊:“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儿子被打成了狗啊?啊?你为啥不上去教训那个小贱人去?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赵大路的婆娘怎么都想不明白,五个儿子都被揍趴三个半了,自己男人怎么还能站得出? 这可是他儿子啊!除非他是看那小贱人年轻好看,被迷昏头了? 赵大路婆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当家的一贯最会斗狠的人,怎么能不出手? 好哇!原来根子在这里! 赵大路婆娘顿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从赵大路的腰间,抽出他平日里防身的一把刀来,就朝着张春桃扑过去。 那架势,是恨不得将张春桃扎个对穿! 旁边的人顿时尖叫起来:“不得了了,动刀子了!要见血了啊——” “大妹子,快躲开——” “快住手!” …… 这正是谁都没料到,一个卤鸡蛋,两块卤豆干子,居然就能引起这么一场动刀惨案来! 就连赵大路都变了脸色:“娃他娘,你干啥?快把刀放下!” 赵大路婆娘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恨,恨张春桃打伤了她儿子,更恨她勾搭自己男人,又听到自己男人这个时候还拦着她,越发的生气了,全部的心思只剩下捅死眼前这个贱**害,那就天下太平了! 有那胆子小的已经不忍再看,这一刀下去,那个卖卤菜的小媳妇只怕今儿个就凶多吉少了。 远远的,已经有保甲吆喝着赶过来,所到之处大家纷纷让开,让他们快点过来。 而赵家老大和赵家老五两兄弟趁着这机会,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躲了,反身拳头就砸向了张春桃的脸。 三方夹击,张春桃眼看着那刀就冲着她肚子来了,左右是赵家老大和老五,后头是杨宗保和推车,真是无处可退。 赵大路的婆娘露出狰狞可怕的笑容来:“小贱人,你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只看到有一道银光从头上嗖一下子飞过,然后就听到赵大路婆娘一声惨叫,手里握着的刀“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一串血珠子,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滴…… 张春桃五感敏锐,在听到有东西飞过的声音的时候,立刻就屈膝一蹲,将她对面的赵大路婆娘给暴露了出来。 此刻见赵大路婆娘手里的刀落了地,忙一脚将刀踢得远远的。 起身的时候,一个扫堂腿,将赵家老大和老二给绊倒在地,还没站稳,就被搂紧一个火热的怀抱里,那抱着她的人浑身还在发抖。 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声,不是贺岩是谁? 张春桃估计贺岩是吓坏了,忙安抚道:“你放心,我没事!有事的是他们,都躺在地上呢!” 可不是,赵大路一家子,除了他,都在地上哼哼呢。 贺岩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再不舍,也只能放开了张春桃,上下打量了一下,才算彻底放心下来。 这才有心思关心一下小舅子:“宗保,你没事就好!” 然后全部的心神又都放在了张春桃身上。 本来打算张嘴说点什么的杨宗保,默默地闭上了嘴,往旁边站了站。 那些保甲此刻也终于赶到了,来了有七八个汉子,往那里一站,就有人问话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春桃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是吴富勇的声音? 扭头一看,可不就是他? 此刻与上次见,就不一样了,吴富勇脸上没有笑容,板着脸,倒是有一点官威。 赵大路看着吴富勇不善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低下头去:“大人,都是这个乡下婆子,她打伤了我家婆娘和儿子,还请大人给小的做主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你在教我做事? 吴富勇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大路,这才慢吞吞的开口:“是吗?怎么我看到的和你说的不一样?我看到的可是你家婆娘拿刀要捅人家大妹子——” 赵大路一听这语气,就觉得不对,忙忙的解释:“大人,您误会了!这,这是因为那个乡下婆子她先打伤了我儿子,我家婆娘心疼儿子,气急了昏了头,才拿刀的。她平日里最少胆小,连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捅人?” “大人,真的是误会,不信您看看,躺在那里的就是我家的儿子,看看他们被打成这般模样了,做爹娘的哪里能忍得住——” 吴富勇摆摆手,打断了赵大路的辩解:“这只是你一家之言,你先退到一边去——” 赵大路越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珠子一转,就喊了起来:“大人,大人,你听小的说,这个女人来路蹊跷,她面生的紧,又有一身古怪的力气本事,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我们这镇上卖卤菜?” “还有她身边的这个弟弟,还有那个男人,他们看着都有功夫,压根就不是普通百姓!大人,您不是在抓那强贼土匪吗?这一家都可疑啊——” 这话一喊出来,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 这和土匪强盗牵扯上关系,大家可不敢开口说话了。 有那老成的,一眼就看穿了赵大路的狠毒心思,只得摇头,却不敢出头说话,要知道这新上任的保长可就是靠着剿匪在坐稳了位置的,哪里敢多嘴,就怕也被当作了土匪同党给抓起来,那岂不是冤枉? 因此看向贺岩和张春桃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沾惹上土匪的名声,只怕要糟! 别人能听出来的意思,张春桃和贺岩难道听不出来? 张春桃不干了,一把推开贺岩,就要跟赵大路理论理论,也要替自家辩解辩解一下。 贺岩太了解张春桃了,忙一把拉住了她,使了个眼色。 那边吴富勇倒是笑了,只是这笑容却充满了冷意,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赵大路:“你是在教我做事?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咱们镇上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大人物呢!这一眼就能找出三个跟土匪有关的人来?”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请教请教,你这般厉害,怎么这些年来匪患一直都没解决呢?” 赵大路听了这一席话,顿时脸如土色,抖如筛糠,张嘴嗫嚅道:“小的,小的不敢,小的只是猜测——” 吴富勇冷笑一声:“猜测?随便乱猜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你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说到这里,突然一笑:“对了,我倒是忘记了,你当初可是吴富贵面前的红人不是?你这乱猜的本事怎么就没在吴富贵面前使出来呢?是觉得他精明不好糊弄呢?还是觉得我是新上任的,好糊弄?” 赵大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噗通一声就软到在了地上,只磕头赔罪:“大人,大人,是小的错了!小的胡说八道!小的该死!求大人饶过小的!” 此刻他再也不敢多说别的,只求吴富勇高抬贵手就好。 吴富勇眼皮子一耷拉,然后才招招手,他身后的保甲如狼似虎的就冲了上去,将赵大路一家子都给围了起来。 这些保甲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此刻见赵大路这几个儿子的惨样,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个就算是昏死过去了,手还捂着裆不放。 一个缺了门牙,一个瘸了腿,还有一个头上起了好几个包,跟那癞蛤蟆似的。 还有赵大路的婆娘,估计没见过血,尤其是没见过自己身上留下来的血,跪在那里半天没吭声。 本以为是见了保长吓到了,结果一个保甲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婆娘就身子一软,原来早就吓晕过去了,她那胳膊上被贺岩情急之下,顺手拿的是身边保甲腰间的一把小刀甩出去刺伤的,刀口不深,此刻那血也没怎么流了。 因此几个保甲也就毫不留情的,拿出绳子来,如同过年捆猪一样,将赵家几个儿子和那婆娘都捆好了。 这边吴富勇才开口:“有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老老实实的说清楚,可别说谎——”说着还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长腰刀。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推出来一个老成的,他是本镇有名的厚道老实人,说话也颇有公信力。 那人被推了出来,吞了吞唾沫,心里也是发慌,最开始说话声音都在打飘,说了一会子后,见吴富勇听得认真,也没打断他的话,这才慢慢镇定了下来。 也是巧了,他今儿个刚好来面摊吃面,所以这前后倒是都看在了眼里。 说话也算不偏不倚,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老老实实的说了。 偶然有那疏漏的地方,还有看到这一幕和吴富勇态度的,脑瓜子聪明的人,在旁边补充两句,倒是很快就将事情还原了。 不过吴富勇也并没有立刻就听信,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问了一遍:“方才说的可还有遗漏或者说错的?” 人群里就有人扯着嗓子喊:“没有——” 吴富勇就低头看着还跪在面前的赵大路:“听清楚了?可还有话说?” 赵大路哪里还敢有什么话说?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吴富勇今儿个只怕是不会放过他了,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是不是策划已久针对他的呢? 莫非是因为自己跟前任保长吴富贵关系密切,所以吴富贵倒台了,吴富勇这是腾出手来收拾他了? 越想越慌,越想越怕,他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来?平日里横行霸道的人,如今跪在这里,连动都不敢动。 若是张春桃知道赵大路是这么想的,肯定要说一句:兄弟,你真是会脑补!就你家这几个外强中干的怂包,也值得策划已久?想什么屁吃呢? 赵大路这狼狈的样子,说实话,多少人心里都暗自叫好,他们都是镇上的居民,苦赵家久矣,却偏偏拿他们一家子没办法,背地里不知道诅咒了多少遍,希望老天开眼,让这赵家不得好死。 如今看这架势,似乎这新来的保长要对赵家动手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时看着吴富勇的神色都热切起来。 吴富勇自然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看贺岩和张春桃真是越看越顺眼,觉得这两人,真是自己的福星。 . 第三百七十九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要知道,他刚到石桥镇的时候,对吴富贵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的时候,也是因为吴富贵外室那个二流子弟弟,要欺负张春桃,被张春桃和贺岩联手收拾,然后大家才联手,将吴富贵给拉下马来,还找到了他和土匪勾结的证据。 因此才能一下子将吴富贵送到县衙去,打入了大牢,以后都不能翻身了。 要不是贺岩主动找上他,又提供了帮助和消息,打了个吴富贵措手不及,以吴富贵的手段,对他的防备,恐怕没那么顺利。 干掉吴富贵后,吴富勇去掉了一块心病,可接下来接管保长后,才发现,这接手的就是一个乱摊子。 吴富贵虽然下了大狱,可他到底在石桥镇盘桓了大半辈子,保长也做了十几年,几乎这石桥镇都成了他的天下了。 虽然有些人见机快,很快就投奔到了他的名下,可暗地里不少跟吴富贵勾结的,不是按奈不动继续观望,就是给他使绊子。 外人看着他这个保长风光,有县令大人做靠山,可实际上是吃了不少暗亏,还没地方说。 更不好上报,不然岂不是让县令大人怀疑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个年,吴富勇真是没怎么过好,天天都想着如何在年后,如何将这些暗地里吴富贵留下的势力,给铲除掉呢,只是找不到突破口。 这赵家父子六个,早就是吴富勇的心头刺了,父子六个仗着吴富贵的势力,没少干些下作的事情,偏生这赵大路还有点脑子,听说吴富贵被抓后,立刻就收敛了,过年前后,将几个儿子都拘在家里不许出去。 这让吴富勇的一些安排都落了空。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么一出意外之喜。 要不是他自己清楚,都要怀疑是不是贺岩夫妻和自己联手做局坑了这赵家父子了。 看来还是赵家父子不得人心,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有这么一出巧合啊。 吴富勇心里高兴,既然赵家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压百姓的事坐实了,那就别想翻出他的手掌心。 等收了监,再用些手段拷打一二,以此为突破口,想来,瓦解吴富贵留下的那些势力,也就能顺理成章了。 不过吴富勇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心里有心要跟福星夫妻二人组交好,自然也要表露点诚意才对。 因此看似对着赵大路,实际是对着在场所有的人解释:“赵大路,你可知道,这位摆摊的大妹子是谁?她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是杨家村贺家举人老爷的亲侄媳妇!你污蔑贺举人的亲眷,你可知罪?” 赵大路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贺岩。 他是见过贺岩的,当初贺岩留着大胡子,经常到镇上来卖猎物,他和几个儿子看他孤身一人,又经常能打到猎物,就动了歪心。 本想带着几个儿子,将他堵在那僻静无人的地方,让老实交出猎物来孝敬孝敬。 当时还在吴富贵的面前吐露过风声,被吴富贵痛骂了一顿,说他要死找别的地死去,别连累了他!还给他着重强调了一下,这镇上,那些人家是不能惹的。 这贺家就是那其中之一,人家家里出了个举人老爷,而且举人老爷还有个五品官的丈人,谁敢沾惹? 他当时也是牢牢记在心上了的,还特地记住了贺岩的相貌,一脸的大胡子,一看就是糙汉子啊。 这,这怎么突然就刮了胡子,变成个小白脸了呢? 若是,若是他知道这卖卤菜的女人是贺岩的婆娘,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啊! 赵大路恨啊!先恨贺岩居然无缘无故的就刮了胡子,让他没人出来。 二恨贺岩居然娶了个这个母老虎一般的婆娘,娶了就放家里供着呗?干嘛放出来卖卤菜呢?这不是害人吗? 三恨自家婆娘,都怪她,占那么点便宜去死啊?为了一个卤鸡蛋,两块豆干,如今要把一家子就折进去了! 心里越恨,脸上就越谦卑,反正还跪着没起来,砰砰砰又冲着贺岩和张春桃磕起头来:“两位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吧!都怪我家这个贱人,她胡说八道倒打一耙,是她,她和我那几个不成材的二流子儿子对你动的手!我可一个指头都没动你,是不是?” “你要算账,你找我那婆娘,和我那儿子去!打也好骂也好,下大牢也好,给你们做牛做马也行,我都不管了!只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这么个东西,留着也是碍你们的眼,不如将我当个屁一样,放了如何?” 一面又去哀求吴富勇:“大人,大人,这一切真的和小的无关啊!不信你问大家,我有没有动过手?” 吴富勇嗤笑一声:“你说你没动过手,可那动手的是你婆娘和你儿子,你也难脱干系!” 赵大路眼珠子一转,喊道:“我马上就休了那个贱人!我休了她!娶了这们个丧门星,都是她害得!还有我那儿子,我跟他们断绝父子关系,他们不是我儿子,我不是他们爹!” 围观的群众真是一片哗然,大开了眼界。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这是为了保住自己,婆娘和儿子都不要了?太不是个东西了! 只说赵家几个儿子和那婆娘,被保甲拿绳子捆住的时候,有的本来就是清醒的,有的也慢慢醒了过来,赵大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五个儿子还有他婆娘都听在了耳朵里。 几个儿子面色狰狞,恨不得挣脱绳子去吃了赵大路,赵大路的婆娘更是连胳膊上的伤都忘记了,要不是绳子捆着,能一跳三尺高:“赵大路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王八羔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居然连你亲儿子和婆娘都不要了?” “你咋这么狠心啊?你为了自己活命,就连五个儿子都不要了?你以为你断绝了父子关系,你就没事了?老娘告诉你!没门!你不仁,也别怪老娘不义了!” 转过头来,冲着吴富贵就喊:“大人,大人,赵大路这个畜生,他杀过人——” . 第三百八十章 亲媳妇我打不过她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吴富勇脸色一变,如刀一般的眼神立刻看向了赵大路。 赵大路身子一僵,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就要扑过去捂住那婆娘的嘴,语气还带着惶恐和杀意:“你个婆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什么时候杀过人?快闭嘴——” 人扑到半路,就被吴富勇一脚踹翻在地:“快把他拿下!” 其他保甲如梦初醒,一窝蜂的扑上来,七手八脚的将赵大路给按倒在地,拿绳子细细的给捆成了一个粽子。 吴富勇不敢再耽搁,只冲着贺岩说了一句:“贺贤弟,我先去办差,等闲了,咱们再聚聚!也让我尝尝弟妹的手艺!” 贺岩知道吴富勇此刻要回去审问,也就点点头,目送吴富勇带着人,将赵大路一家子都给带走了。 围观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多逗留,也就一哄而散了。 没多大一会,就只剩下贺岩三人,还有几个吃食摊的老板,不过他们也都低头忙着收拾摊子呢,毕竟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搞不好还有命案在里头,谁还有心思摆摊啊,赶快回家去,顺便找人打听打听到底是个啥情况呢。 尤其是赵大路一家附近的邻居,更是心里一阵的后怕,要知道他们跟赵大路可是多年的街坊邻居,就算再忍让,平日里也免不了有些口角摩擦的。 之前还不觉得,如今听说赵大路杀过人,谁不是后背一阵阵出白毛汗?都在庆幸,自己居然死里逃生了。 那些有门路的,更是回家去,就托人去打听,想听听那赵大路到底是杀了什么人? 看着大家都走光了,贺岩才叹了一口气,主动去推车回家去。 杨宗保看贺岩脸色不太好,哪里敢让贺岩动手,十分自觉地抢过推车,飞快的推着在前头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有狗在撵他呢。 留下张春桃和贺岩在后头,两人慢慢的走着,张春桃才问:“你怎么来了?” 贺岩那颗心此刻还在砰砰跳得厉害,抿了抿唇,看周围没人,一把抓住了张春桃的手,紧紧的攥在了手心,才似乎安定了一些。 袖子遮住了两人手,从后头看,也不过是两人挨得近了些。 贺岩这才道:“自然是有人给我报信了!” 张春桃带着杨宗保做生意,贺岩怎么可能真那么放心,自然是有安排和交代的,这一块附近本来就有不少闲汉游荡,只要给点钱,让他帮忙盯着,小事或者张春桃没吃亏,就罢了。 真要是闹大了,就让那闲汉给自己报信去! 那闲汉也是见势不妙,所以拔腿就去找了贺岩。 “那吴富勇也是你让人叫来的?” 贺岩摇摇头,这个还真不是,不过他估摸着,要么是吴富勇在这里也有眼线,要么就是一直有人在跟着赵大路,所以事情闹大后,吴富勇那边也得了消息赶过来,两方刚好碰到一起了。 说到吴富勇,自然就绕不开赵大路一家了,张春桃也很好奇,赵大路到底手头有没有命案,忍不住就跟贺岩讨论起来:“你说那赵大路真的杀过人吗?还是他婆娘为了报复他说的?” 贺岩又叹了一口气:“媳妇,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张春桃一脸懵圈:“啊?说啥?”她能有啥话要跟贺岩说?天天在一块,不都有啥说啥了吗? 贺岩忍无可忍,“今天这事,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张春桃恍然大悟,“哦,就点小事啊!有什么可说的?都是姐的手下败将不值一提!你还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贺岩心中默念三遍:这是我媳妇!亲媳妇!我打不过她! 才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怒意,冷冷的看了张春桃一眼,甩手大踏步的往前走,每一步都重重的,恨不得踩在某个人的头上。 某个毫无自知之明的人,还一脸无辜的追问:“你这是要去哪?” 贺岩磨一磨后槽牙,“我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去上课!” “哦,那你快去吧!中午我让宗保给你送饭压压惊!”说完,张春桃挥挥手,愉快的转身回家去了。 浑然不觉后头贺岩被她气了个半死。 回到家,杨宗保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见动静,见张春桃进来,忙迎了上来,半大的孩子,今儿个见识了这么大的场面,此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人都有些傻乎乎的,不说话,只跟在张春桃的后头,寸步不离。 张春桃知道杨宗保估计是吓到了,不过没打算安慰,男孩子么,多经历些大场面,摔打摔打不是坏事。 等他自己消化了,也就长大了。 因此也就忙着做午饭去了,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吃饭不是?更何况今天运动量有些大,早上吃的此刻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再不弄点吃的,恐怕就要饿死了。 所以张春桃心大的去淘米做饭了,昨天买的肥肠,她卤好后留下了一截,打算做肥肠鸡来吃,只可惜家里没鸡,中午做不了。 看看今天耽搁了时间,再多做几样菜的话,恐怕来不及送到贺岩那边去了。 索性就做个腊肉土豆焖饭好了。 这个张春桃拿手,因为又简单又好吃,每次做完,张春桃能一气干掉三碗。 以前做这个,有电饭锅,特别简单,如今没了电饭锅,虽然麻烦一些,可也耽误不了什么。 将米饭焖得半熟,然后放入切好的腊肉丁,和土豆丁,一起搅和均匀后,再盖上锅盖,小火焖着,不大一会,那锅里就飘出来腊肉的香味。 旁边再调配上一碗酱汁来,因为材料所限,只有酱油,还有一点盐,一点点的红糖,一点点的豆豉,用一小碗水调匀后,等腊肉和土豆都焖熟了,揭开锅盖,将酱汁淋上去,然后用锅铲将酱汁和米饭搅拌均匀。 本来还在想着心思的杨宗保闻到这味道,顿时啥心思都没了,只凑到灶台边打转。 张春桃盖上锅盖,又洗了一点青菜烫好,切好了葱末备用。 那边杨宗保不停的问:“姐,这是什么饭,好香!” “腊肉土豆焖饭,一会你就知道了,不仅闻着香,吃起来更香!”张春桃将灶膛里的柴火退得只剩下一小根,让这点小火来闷出锅巴来,这锅巴带着肉油的焦香味,最是好吃不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笑纳 对于张春桃做的饭,杨宗保一贯是最捧场的,此刻更不消说了。 不过好歹他还记得另外一件事,忍不住就道:“姐,下次再有今天这样,有人上来找茬的事情,你就别出手了,有我呢!今儿个多危险啊,要不是姐夫及时赶到,万一那刀扎着你可怎生是好?” “跟人打架,对付这些破皮无赖,是咱们男人该干的!姐你这双手,做做饭菜,数数银子就好了,以后这种打人的粗活就交给我!我能行的!好歹我也在武馆学了这么些年呢。你看那赵家几兄弟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是不是?” “再说了,我们男人,打架什么的真有个啥,破个相,流个血什么的,那都不叫事!你们女人可不行,要是毁了容怎么办?姐,你听我的啊,以后有事,你就让我上!” 张春桃没想到杨宗保不仅是个直男还是个话痨,这直男唠叨起来,比唐僧还厉害些,直念得她脑仁子一阵阵的疼,忙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真有打架闹事的,我肯定不动手了,我把你推出去!” 虽然这话听起来总感觉那里不对,可到底是听到张春桃答应了,杨宗保才放下心来。 也正好腊肉土豆焖饭也好了,香味已经整个灶屋里弥漫开来,锅盖一揭开,嚯!杨宗保的口水一下子就出来了。 张春桃拿了一个大海碗,给贺岩盛了满满的一大碗,还生怕不够,拿锅铲子压实了,上面再倒扣了一块焦香油亮酥脆的锅巴。 另外还拿碟子,将烫好的青菜摆上去,上头放好一个切开的卤鸡蛋,还有豆干和豆皮,浇了一小勺子卤汁,这样就齐活了。 杨宗保看得眼馋之极,张春桃忍俊不禁,从锅里铲了一小块锅巴给他捏着送饭的路上吃,叮嘱他送到了就快回来,等他吃饭。 杨宗保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锅巴,真是焦香酥脆,带着腊肉特有的油润香味,土豆又中和了那腻,真是好吃到飞起。 满嘴都是锅巴,杨宗保只能连连点头,拎起食盒出门就狂奔。 只说贺岩这边,请假的原因是家中出事了,周老秀才见来人神色惊慌,想来也不是说谎,也就批准了,见贺岩没多久就回来了,见他神色还算平常,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多问。 到了中午要休息吃饭了,换做以前,周老秀才肯定丢下书本就回后头院子里去,陪老妻吃饭,烤火。 谁乐意在前头盯着这些学生?一个个都用那种你辜负了我们,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的眼神盯着自己,饶是周老秀才脸皮修炼得够厚了,都有些承受不住,因此大多是眼不见心不烦。 可昨儿个吃了贺岩带来的卤菜后,周老秀才就忍不住好奇,今儿个贺岩家又会送什么好吃的来? 说实话,他当初家境也还算马马虎虎,不愁吃穿,后来中了秀才后,倒是也曾见过些世面。在县城书院给人做夫子的时候,也有学生会有谢师宴,也算是吃过酒楼宴席的人了。 可回味起来,却都不如贺岩昨日带来的卤菜让人印象深刻。 因此,今儿个下课后,倒是不着急走了,反而慢慢的收拾了书本,出了课堂。 前脚出来,后脚那些学子们就依着顺序跟着出来,大家都去了旁边屋里吃大锅饭,唯独贺岩去了大门口。 等他拎着食盒进来,就发现,不仅是周老秀才,就是其他同窗,也都或者隐晦,或者直白的盯着他——手里的食盒。 贺岩见到了周老秀才,自然要先行礼。 周老秀才点点头,倒是难得开了一句玩笑:“今儿个你家娘子又给你送什么好吃的了?你说的那个卤菜摊子在哪里?改日我们都去给你捧捧场。” 贺岩一怔,看了看周老秀才那眼神不住的往食盒里瞄,忍不住怀疑,他把自己拦下来,只怕就是为了看看自己今天中午吃的啥吧? 犹豫了一下,贺岩将食盒打开:“学生也不知道今儿个家里做了什么吃的——” 食盒一揭开,一阵腊肉和土豆混合的香味扑鼻而来,不说周老秀才眼睛一亮,就是那些吃大锅饭的学子们也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好香! 贺岩也看到了,一大海碗的米饭,里头沾上了酱汁,红褐透亮的腊肉,带着酱色的土豆,蒸熟后粉粉糯糯,更不用说最上头铺着的一块锅巴,上面还撒了一点葱花,着实诱人。 虽然贺岩吃了好几个月张春桃做的饭,可这种焖饭还从来没见过,香得他都站不稳了,就想快回屋里去尝尝去。 但是看周老秀才盯着食盒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咬咬牙一狠心,将那碟子烫青菜和卤菜端出来:“今儿个饭送得有些多了,学生恐怕吃不完浪费,这碟子菜若是夫子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那为师就笑纳了——”周老秀才岂止是不嫌弃,那是相当不嫌弃,伸手就去贺岩手里去将碟子一把夺过来,然后摆摆手,非常无情的转身走了。 贺岩还罢了,好歹他还留下了一大碗焖饭,可偷偷在旁边看着的学子们,看着周老秀才的眼神都变了。 没想到周夫子居然是这样的夫子! 堵住嗷嗷待哺的学生去路为何?居然是为了一碟卤菜!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更有学子心中暗自腹诽,没想到夫子能为了一碟菜而折腰!这要换做他们——他们也折啊!要命了,怎么这么香? 十来个人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贺岩拎着食盒进了课堂,越发觉得自己手里的饭菜像猪食了! 到了下午,周夫子本是想再留贺岩给他开个小灶的,他自觉挺划算的,多讲一会抵菜钱,互不相欠,挺好的。 可贺岩心中着实有事,还憋着一口气,打算回去好好说道说道媳妇呢,哪里有心情留下来听讲学问? 更何况,那吴富勇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得去打听一二,心中好有数才行。 只得告假,说是家中有事,实在放心不上, 周老秀才本来有几分不快,不过到底还是放贺岩回家了。 贺岩先去找熟人打听了一番,这才回家。一到家,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鸡汤的鲜味里夹着一点别的怪怪的香,说不上来。 他本来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可是闻着这香味,似乎,似乎吃完晚饭后再生气也来得及?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以牙还牙 张春桃因为和屠夫还有豆腐坊的老板都说好了,这些食材他们会送来,不用自己去买了,也就省了功夫。 只让杨宗保出去买了一只鸡回来,烧水褪毛破膛后,就打算做肥肠鸡吃。 屠夫和豆腐坊的老板已经听说了上午的事情,让自家婆娘送食材来的时候还不忘记打探两句,主要是对张春桃一个人打趴下赵家五个儿子,深表怀疑。 她们没亲眼目睹,就算旁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也只觉得是夸张了,这么秀秀齐齐,开口就笑的小媳妇子,怎么可能那么凶残? 张春桃也就笑着打太极,跟他们说了一会,反倒打听出了一点新的消息来。 吴富勇将赵家人带走后,因为赵家几个儿子还有赵大路婆娘都受伤了,自然要请大夫。 这镇上治疗这种跌打损伤最厉害的,自然是马大夫。 于是马大夫和马远志父子就被叫去给赵家几兄弟看诊了。 听说赵家老二的老二真不行了,说是蛋都碎了,以后只怕子嗣上就难了。 那个瘸了腿的,听说也是倒霉催的,跪在他哥掉下来的牙齿上,扎得太深了,取出来费了老牛鼻子的劲了!那惨叫声,方圆一里都听到了。 听说虽然伤势不重,可伤在膝盖上,不容易好,要是将养不好,将来说不得就落个残疾,真成瘸子了。 其他的几个人,听说倒是些轻伤不碍事呢。 然后好一顿感概,还问张春桃知不知道那赵大路是不是真杀人了? 张春桃去哪里知道去,自然说不知道,还装作被吓到了的模样,倒是让那两家婆娘好生安慰了一番,才收了银钱自去了。 到了下半晌,那两家婆娘走后没多久,马母也来了。 她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倒是唬了一跳,不过到底稳重些,也没着急忙慌的就跑来,而是等马大夫和马远志去看诊了回家,问清楚了情况,看着天色差不多,才拎着一点东西过来。 这院子,还是马母第一次来,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也就跟着香味寻了过来。 进了院子,张春桃见是马母,先是一愣,听马母说知道她今日受惊了,所以来看看,又问她要不要紧,要不要一会子让马远志给送一副安神药过来喝? 张春桃自然是领了马母这情分,先将人请到屋里,上了热茶,又谢过了马母。 马母先是寒暄了几句,这才步入正题。 赵家一家子人,是马大夫父子去看诊的,自然有第一手的消息。 赵家几人的伤势,跟先前来的两个婆娘说的话倒是差不多。 那一脚下去,看似没有烟火气,实际,张春桃用了起码六七成的力道,当时也是含怒出脚,也就没怎么收敛! 这也不能怪她,虽然赵家老二太恶毒了,劈头一个照面,就要拿石头砸自己的脸呢?若是换做一个柔弱点的女子,哪里有还手的机会,只怕轻者被毁容,重则要送命了! 赵家人这么恶毒,她又不是圣母,肯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对于女人来说,毁容不亚于男人断子绝孙!她不想毁容,那就只好让赵家老二断子绝孙了! 果然,马大夫也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呢,将实情略微的隐瞒了一点点,赵家老二是真的下半辈子就成了个太监了,不过在马大夫嘴里,就变成了是子嗣艰难些,倒也不是彻底没有了希望。 至于赵家其他人,那个膝盖受伤的,太倒霉了,那一颗牙刚好扎在了一根筋脉上,估计以后好了,也是个瘸子了,到了冬天那膝盖就会遭罪。 赵家老大除了掉了的那两颗牙,其他的牙也受到了一些损伤,以后嚼不动太硬的东西了,而且年纪大一点,那牙掉得也要比别人早。 不过没有看到赵大路的婆娘,至于赵大路他们也没看到,估计是被单独关押了。 马大夫父子俩看诊完出来后,倒是隐约听了一句,好像是赵大路的婆娘全招了,两人也不敢多呆,不敢多听,匆忙就回来了。 然后才让马母送信过来,一来是告知张春桃情况,二来也是看张春桃有没有受伤,到底是未来亲家呢。 张春桃谢过了马母,本来是要留她吃饭的,马母惦记着家里,自然不肯留下,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张春桃,若是晚上睡不好,明儿个一定要去拿安神汤回来喝。 张春桃答应了,将马母送了出来,看着她远去,忍不住感慨,马家一家人真是不错,若是贺娟不作死,这样的婆家真是这个时代难得了。 摇摇头,回家继续为明日的卤菜努力,当然锅里的肥肠鸡已经炖得差不多的时候,贺岩就回来了。 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吃饭。 肥肠鸡,鸡肉鲜,肥肠肥美,搭配在一起,别有滋味。 三人战斗力非凡,一大锅肥肠鸡都干光了,最后的汤汁都拌了饭,到最后三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躺在那里不想动了。 杨宗保忍不住偷摸的松了松裤腰带,这自从跟着姐姐和姐夫到了镇上,他这见天地就松裤腰带,腰上也看着长了一圈肉,这么下去,只怕回家去,爹娘都要认不出来了。 贺岩也偷偷的摸了摸腰上,秋收瘦掉的肉,如今都补回来了不说,如今腰粗了一圈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这天天吃得这么好,又不上山打猎下地干活消耗,长此以往,只怕身手都要受影响。 他本来就打不过自家媳妇儿,要是再一胖,那岂不是更打不过了!不行,明儿个起,他要早起,先拉着小舅子,围着镇上跑几圈。 杨宗保还不知道他姐夫已经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了,休息了一会,感觉能活动了,十分麻溜的收拾碗筷到灶屋里去刷洗了。 大家今天都累了,身体也累,心也累,早早的也就洗漱了一番,上炕休息。张春桃才将马母带来的消息告诉了贺岩。 贺岩点点头,他知道的更多一些,那赵大路的婆娘已经什么都说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赵大路是真杀过人,不仅杀了人,还抢了东西在家里,她也是无意中听到赵大路喝醉了吐露出来的。 那些抢来的东西,她也只见过一回,后来不知道被赵大路藏到哪里去了。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又酸又甜 如今只剩下赵大路还没有招供,仍然在喊冤枉,说是他婆娘胡说八道报复他呢。 不过吴富勇也不是没办法的,赵大路如果真干了杀人越货的事,那肯定会留下痕迹的,还有他那几个儿子,说不得也有牵连。 赵大路不招,自然有人招。 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大路为了自己,直接就将婆娘孩子都推出去不管,如今婆娘先寒了心,只要在中间在使点手段,不信那几个儿子就不寒心? 当然这都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了,只等着最后的结果就是了。 贺岩最想说的,自然还是张春桃的安全问题。 两夫妻躺在炕上,贺岩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那一只提着的心,才终于安稳的落回到胸腔里,亲了亲张春桃的发顶,贺岩小声的道:“媳妇儿,你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我知道你身手好,可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若真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办?” 声音充满了恳求!对于贺岩来说,成亲后的这几个月,是他这一生中,最安稳幸福的日子,每天醒来看着自家媳妇躺在自己怀里,那心里就满满当当的,踏实。 人要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尝试过甜蜜幸福的滋味,也就罢了,可一旦尝试过,感受过,再度失去的话,只怕都接受不了。 贺岩就是如此!他这辈子所求不多,唯愿和张春桃就这么一起安稳过一辈子。 若张春桃真有个什么闪失,他觉得自己肯定不能承受! 此刻回想起闲汉来报信的时候,他心提到嗓子眼的那种害怕,还有看到那赵大路的婆娘手持利刃差点刺伤张春桃时候的恐惧和愤怒,白日里他还强制忍住,现在无人,只有彼此的时候,贺岩控制不住了。 忍不住抱着媳妇儿的手,又紧了几分。 张春桃差点成了被自家男人给抱死的史上第一人,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不过此刻她才感受到了贺岩的害怕,本来要生气的,也不气了。 前世今生,也唯有抱着她的这个人,心里眼里第一重要的是她的安全,而不是其他,这种被人放在心尖疼爱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一颗心顿是柔软了下来,一种又酸又甜的滋味涌了上来,叹口气,反手抱住了贺岩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道:“我知道了!今天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小心些的。” 说着安抚的亲了亲贺岩的下巴。 贺岩本来压抑了半天的怒火,抱着自家媳妇软玉温香的身子,又被抱又被亲的,那怒火是下去了,另一种火升腾而起。 按耐不住,翻身而上,低头急切的堵住了张春桃的唇…… 第二天一早,天还刚蒙蒙亮呢,杨宗保就被贺岩推门而入,直接将他从炕上拎了起来。 寒风从房门呼啦啦的吹进来,杨宗保被冻得差点跳起来,一脸迷茫的看着贺岩:“姐,姐夫,这么早,干啥?” 贺岩一脸春风得意,将杨宗保的衣裳丢给他:“起来,跟我一起出去转转!” 杨宗保糊里糊涂的穿好衣裳,跟着贺岩出了门,天色微亮,镇上大部分人还起来,安安静静的。 早上的风吹在脸上刺痛,贺岩出了院子就小跑起来,还摆手示意杨宗保跟上。 杨宗保只得跟了上去,两人跑出了一段路,贺岩才道:“以后每天早上跟着我出来跑几圈,活动活动身手,你那功夫也别落下,多练练才不会丢了!做男人的,真出了事就得顶上,得护住家里的女人!这才是真爷们!” 杨宗保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嗐,不就是让自己多练练身手,以后有啥事,他得保护好自家姐姐么? 当即点头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练身手,再也不会让他姐出手了! 姐夫和小舅子在友好和平的气氛中达成了一致,索性又跑远了些,到镇外寻了个无人的位置,两人比划了几招,大冬天的早上,出了一身的热汗,只觉得浑身舒坦,骨头都打开了。 看看天色不早了,才又跑回家。 张春桃昨日累着了,还没醒。 杨宗保倒是急了,担心张春桃是不是昨儿个受惊了,急忙要进去看看,又想着是不是去找大夫去,昨儿个马母来说的,要是晚上睡不好,去拿个安神汤回来喝,是不是真要去拿去? 真是急得在院子里打转。 却看到贺岩嘴角含笑,让杨宗保小声些,别惊醒了张春桃,“没事的,你姐昨儿个累了,让她歇会!你跟我来帮忙,做了早饭再喊她。” 杨宗保不太确定的看了看贺岩这个姐夫,看他不仅不担心,还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应该,应该是没问题吧? 狐疑的跟着贺岩进了灶屋。 贺岩有经验,两人出了一身大汗,跑路回来不要紧,一会子吹了风就不好了,先让他回屋去把汗擦了,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再来。 自己也回屋去换衣服,看着炕上还在沉睡中的张春桃,一张脸上粉润,昨晚确实累极了,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泪痕,嘴唇嫣红,一看就是被人好好疼爱过的颜色,忍不住就又有些意动。 到底忍住了,换好了衣服,又俯身去亲了一口,被张春桃一巴掌拍到一边,翻过身又睡去了。 贺岩挨了一巴掌,还乐陶陶的出了门。 还好张春桃虽然是迷糊昏睡中,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也就是轻拍了一下,脸上只略微红了一点,风一吹也就散去了。 两个男人做早饭,自然就简单。 贺岩和面揉面,杨宗保烧水,早上就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也是极好的。 贺岩的手艺自然不如张春桃,不过味道也算正常了,一人碗里卧一个荷包蛋,再加上一点烫好的青菜,最后浇上一勺子卤汁就齐活了。 让杨宗保捞面,贺岩去喊张春桃起来。 张春桃在贺岩亲她一下,翻身后就慢慢醒过来了,想起昨晚,忍不住捶炕,昨晚她居然被欺负哭了!简直是耻辱!不行,这个场子她改天得找回来!她得让贺岩也哭一回才好! . 第三百八十四章 王掌柜 因此贺岩进来喊她吃早饭,张春桃就没好脸色给他,白了他一眼,起身穿衣裳。 贺岩还想舔着脸凑上去帮忙,被张春桃捏着拳头给威胁出去了。 吃了早饭,贺岩照常去上课,张春桃和杨宗保也跟往日一样去卖卤菜。 经过昨日,张春桃是一战成名,不少没见过她的,今日都相约来看看,这个昨天凭借一己之力,将赵大路一家都给整下大牢的奇女子长啥样? 当然,这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白看是不?再加上这卤菜实在是香,多多少少也就没忍住诱惑,你买一点,我买一点,倒是很快就将卤菜给卖完了。 迟来的人,连口卤汁都没见着,纷纷表示不满,要求张春桃明日多卤些东西来卖。 张春桃也不着急,只说家小人手少,每天就这么多,实在有想要的,可以下定金,接受提前预约卤菜,不过每天只限五样,多的就接单了。 杨宗保本来觉得这所谓的饥饿营销不太靠谱,毕竟那啥,有钱不赚,那不是傻么?而且这还限定名额,谁还乐意啊? 没想到就有不少人抢着要预定,尤其是几家大户的管事,这个说要约定卤鸡,那个要约定卤鸭,还有个厉害的,直接开口说要卤上一只猪腿…… 不说杨宗保吓了一跳,其他周围做生意的也羡慕不已啊。 要说之前,他们可能还有些小心思,眼红张春桃这卤菜生意好,昨儿个那一出后,人人都老实了,小心思压得死死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这母老虎了,把他们摊子给掀了不说,挨上一顿揍,中上那断子绝孙脚,就亏大发了。 再者,能出来做生意的,都不傻,那天谁看不清楚明白,新任的保长跟这家子颇有关系,只怕就是她家后台呢,得有多想不开才来得罪她啊? 不仅不得罪,一时间,张春桃的人缘都好得不得了,卖卤菜偶尔有不趁手的时候,旁边摊位的老板都主动帮忙,把自家的碗筷的,板凳借给她们使用。 张春桃也不是那不懂人情世故的,这人和人之间相处么,都是你来我往的,这些摊主先释放善意,她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偶尔将自家的卤菜送些给他们尝尝,偶尔还给他们拉一下生意。 比如买了那家面条的,来买卤菜,她就多给加一点卤汁。 有时候还给那包子摊做点生意,经常买他家包子回家去,还给人出主意,说用他家馍馍包自家的卤菜,叫啥,叫肉夹馍,或者菜夹馍,又便宜又管饱呢。 好多那些干体力活给人卸货的,听说后,也常常跑来,买上两个馍馍,配上她家的卤菜,也能解解馋。 也有买上一点卤菜,然后点上一碗素面的,倒是让几家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众摊主越发殷勤了不提。 就是镇上其他做生意的客商,也颇为欣赏张春桃,想起那日她替商人说话,也多来照顾她家生意。 还有一次,张春桃居然看到了王掌柜也来买卤菜。 王掌柜到底老成,再见张春桃,脸上仍然笑眯眯的,还道了一声恭喜,说恭喜她成亲了。又说如今看到她嫁人,自己好歹也算落了心,不然心里总是记挂着,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还以长辈的身份,嘱咐了两句,说让她好生过日子云云。 最后买了一点卤肉回去,倒是给了一两银子,张春桃说要找零钱,他只说就当是给张春桃补的成亲贺礼,一点小小心意。 又说以后大家在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要让人捎个信给他,能帮的,一定会搭把手,千万别客气。 张春桃心里呵呵冷笑,脸上自然半点不显露,只谢过了王掌柜的好意,到底多切了些卤菜一并塞给了王掌柜,只说心意领了,这点东西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王掌柜推辞不得,也只得笑纳了,还说什么吃得好,也多给她吆喝吆喝,然后才去了。 等王掌柜走了,没人的时候,杨宗保才凑过来:“姐,那就是王家那个想娶你过去当后娘的王家人?” 对于张春桃的遭遇,赵嫂子都知道,自然都没瞒过杨宗保,杨宗保当初听了就拍了桌子,他姐姐这么年轻能干,居然要被张家卖给王家给人当续弦,简直太欺负人了。 听说这亲事,是王掌柜看中的,因为对王掌柜就特别的有意见,此刻见了本人,倒是觉得其实这王掌柜看上去不坏啊。 张春桃一看杨宗保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想啥。 只可惜,在她看来,这王掌柜才真是心机深沉。 自己让他王家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尤其是他,当着那么多人,被扣了绿帽子,换做一般男人,就算再心胸宽广,看到她了,能视而不见已经是极限了。 像王掌柜这样,还主动上门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就很不对劲了。 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就算嫁到贺家,贺家如今贺岩也是个白身,完全用不着王掌柜这般示好吧? 虽然不知道王掌柜有什么打算,不过张春桃先就警惕了几分。 又怕杨宗保太过相信王掌柜,毕竟上辈子杨宗保就吃过太相信人的亏,还是提醒了一句,让他别看人只看表面,将心里的想法给杨宗保细细一分说。 杨宗保才恍然,对王掌柜也多了几分戒心不提。 只说张春桃心里还是感念马家一片心意的,过了两日,特意卤好了一只鸡还有一些卤菜给送了过去。 马母早就听说了张春桃的这卤菜摊子,只是不太好意思去,主要是去了,你掏钱吧,怕张春桃不好意思收;不掏钱吧,又有些托大了,倒是显得自家要占人便宜了,索性也就不去了。 见张春桃还亲自送来,话又说得好听亲热,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心里对张春桃越是高看了一眼。 眼见这都二月了,还有一个月就是两家约定好成亲的日子,该提上日程的也就该说,该办了。 马母也就趁着这个机会,问张春桃,找个日子,两家坐在一起,成亲那日的安排也都该好生说清楚,免得那日出了差错,就不吉利了。 再有,什么时候送嫁妆过来,到时候送亲的大约多少人,也该早做安排了。 马家做事敞亮,事事都依着规矩,看得出来对着门亲事的看重了。 张春桃也就投桃报李,回去跟贺岩商量了一番后,等着学堂放假的日子,带着杨宗保一起回了杨家村,好歹也要跟孟氏商量商量才做决定不是。 马母自然点头不迭,要说她多看中贺娟这个儿媳妇倒是没有,可是看中这亲家哥嫂倒是不假。 有这样的哥嫂,又在镇上,以后相互帮衬着,也算是多了个臂膀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这次回到杨家村,虽然才过了大半个月,可三人也是拎了不少好东西回家。 远远的到了村口,就有玩耍的孩子看到三人,就好奇的围了上来,还有的早早就跑到村里报信去了。 杨宗保将东西帮着拎到了贺家,也顾不得喝水,就先回家去了。 一进院子,贺岩和张春桃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这两人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院子里倒还是收拾得乍一看还是挺干净的,就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们俩住的那东厢房门口,落下的叶子灰尘却积了一层,尤其的扎眼。 张春桃冷笑一声,孟氏和贺娟也就这么点手段,只能干这些害不着偏恶心人的事情了。 听到动静,孟氏和贺娟从屋里出来,看到大包小包的东西,贺娟倒是脸上露出惊喜来:“哥,这些都是啥?”说着就要上前来打开看看。 被贺岩直接拦住了:“这些都是你嫂子的东西,你别动!” 那边张春桃已经打开了门,贺岩就将东西一股脑的都给拎进屋去了,半根毛都没给孟氏和贺娟留下。 贺娟气得只跺脚,想抱怨两句,转过头,张春桃就已经拿着扫帚扫地了,灰尘扑起,呛得贺娟咳嗽了两声,露出了几分心虚之色,怏怏然的回屋去了。 贺岩看亲娘和妹子,已经是彻底没救了,早就冷了心,不抱什么期待了。 只和张春桃两人联手将屋子里收拾打扫了一番,被褥什么的被装在箱子里,此刻拿出来,搭在院子里透透气,虽然冬日的太阳不算大,可这样晒一晒,晚上睡得也舒服些。 贺家二叔他们知道贺岩回来了,也记挂着,就让自家孙子上门来,让贺岩夫妻俩晚上去他们家吃饭,也是问问情况。 贺岩爽快的就答应了,回屋跟张春桃两人收拾了几样点心,换了衣裳,就往贺家二叔家去了。 留下孟氏和贺娟,本打算晚上跟贺岩商量成亲一事的,也落了空。 贺家二叔这边也没多问,只听说贺岩拜了周老秀才为师,每日上课,又听说张春桃在镇上摆了个卤菜的摊子,生意还算可以,也就放心了。 那边贺家二婶就拉着张春桃好一顿夸,夸她懂事能干,又能持家,又满口的许诺画饼,说大家都记得她的辛苦,等岩哥儿将来中了秀才,一家子都念她的好呢!以后就是秀才娘子了,苦尽甘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以后说不得还有造化,能当个举人娘子呢,以后族谱上记载着,百年后,贺家后代都记得呢云云。 又说什么,岩哥儿不是那忘恩负义的,肯定记得她的好处,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她。如今且辛苦几年,将来总会有回报的…… 张春桃听着好笑,知道贺家二婶这也是没法子,估摸着知道孟氏不靠谱,总要说些话哄着她,让她心甘情愿为贺家付出不是? 在这个时空,如贺家二婶这样能说好话哄着的婆家长辈亦不多,大多都是觉得儿媳妇嫁进来,人都是婆家的,那位婆家鞠躬尽瘁,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做不好只怕还要挨骂呢。 孟氏不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见到他们回来,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么。 因此只笑着说知道了,多的一句都不肯多说。 不过这样贺家二婶也就满意了,她本不是人家的婆婆,说这些话也没没法子,自家男人交代的,如今一个说了,一个肯定,就不错了,还能有啥别的要求? 贺家二叔就问两人回来,可是有事?又说没事就少回来,来回一趟的折腾,有这时间不如多读会子书才是正经。 家里让他们放心,一切都好好的,地里的事情有他和杨大春,过几日就去翻地,然后蓄水。 那早稻种已经挑选好了,等到二月底的时候就要蓄种育秧了,一切自有他们,保管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是了。 贺岩先谢过了贺家二叔,才说回来是跟孟氏商量贺娟成亲的事情。 贺家二叔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沉吟了片刻,才敲了敲烟袋锅:“也对,你就这么一个妹子发嫁出去了,也正好安心读书。这事一切都有老规矩,按照规矩来办就是了。你娘糊涂,你可不能糊涂,那马家是个讲规矩的人家,可别因着你娘,坏了规矩,倒是不好了。” 这贺家二叔也是怕了孟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嫂子了,不得不提醒道。 马家那样的好亲家可不多,别到时候闹得不愉快,亲家成了仇家。 贺岩自然是满口答应,又请贺家二叔和二婶两人到时候多照应照应。 贺家二叔和二婶真不爱惹这闲事,为贺岩娶媳妇两人乐意,可这发嫁贺娟,两人还真是不想掺和。 还是贺家二叔,想了想,觉得早点将贺娟嫁出去也好,嫁出去了祸害别人家去,别耽误贺岩读书是大事,咬牙答应了。 就算跟孟氏闹不愉快,反正之前也没咋愉快过,已经操办过一回了,再操办一回也没啥了。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有了贺家二叔和二婶这话,贺岩也就放心了,两个人都是答应了就会做好的人,既不担心到时候贺娟成亲太寒酸了,也不怕到时候出妖蛾子。 有他们两人顶在前头,好歹可以将自家媳妇这个嫂子给提溜出来了。 不然看孟氏和贺娟那模样,自家媳妇怎么做都落不着好,倒不如不粘手的好。 至于贺家二叔和二婶,他以后多孝敬孝敬,逢年过节多打两斤酒孝敬二叔就是了。 那边孟氏和贺娟还不知道,她们也正在屋里商量呢。 如今孟氏手头没那么宽裕了,当初答应好的压箱底银子就不够了,贺娟自然不答应,再者,贺娟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比张春桃的嫁妆和压箱银子少吧? 跟孟氏歪缠了好几日,终于算是缠得孟氏松了口,打算跟贺岩开口,这缺口就让他这做哥哥的补上。 本来么,这妹妹出嫁,做哥嫂的就得添妆,贺岩就这么一个妹子,嫁到马家去,不多给点,怎么能抬头做人? 却没想到贺岩那边已经将贺娟的婚事给打包给了贺家二叔和二婶。 第三百八十六章 脸皮不够厚 贺岩和张春桃从贺家二叔家出来,天色都黑了,还好天上的月色明亮,两人也没打灯笼火把,借着月光慢慢的在村里穿行。 许是因为晚上陪着贺家二叔多喝了点酒的缘故,夜风一吹,贺岩就有些微醺,只抓着张春桃的手不放。 还好是晚上,各家各户早就关门闭户,上炕睡觉了,不然多浪费灯油不是? 沿路慢慢走着,听着还有些家里调皮的小子不睡觉闹腾,被自家爹娘捞过来揍一顿,干嚎两声也就老实了。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门洞里钻出几条狗来,可听到熟悉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也就摇着尾巴跟在后头送上几步,又回去了。 整个村庄安安静静的,走在中间,连人的心都忍不住跟着平静下来。 走了一段路,前头住户就越来也少了,贺岩才开口:“估摸着娘和小妹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就要谈小妹成亲的事情。一会子你回去后,只管回屋里歇着去,我去跟她们说就是了。这事你别掺和,不然你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不对!” “咱们做哥嫂的,该给的添妆,一点不少就行了,多的一个大子也没有。你也别担心马家那边,马家人都懂规矩,知礼性,是不会在这上头挑理的,不然他们成什么人了?” “还有等小妹嫁到马家后,都在镇上住着,能少跟她打交道就少打交道。咱们该给的都给了,该帮的都帮了,若是自己立不起来,管再多也没用。马远志近日也有些糊涂,让他受受罪也知道知道厉害!” 张春桃抿嘴一笑,贺岩这是啥都想到了,不过他既然不让自己管,自己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去出头,老实躲在后头挣钱不香么? 因此只道:“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贺岩还是不放心:“以后我娘和小妹的事情,你就只管推到我身上,问你意见你就说你作不得主,要问我。” 张春桃只点头,贺岩这才略微放下了点心。 又才说起,明日再去杨家坐坐,然后就该回镇上去了。 说着就到了家,推开院子门,上头屋子里,果然还亮着灯呢,听到门响,孟氏的声音响起:“岩哥儿,是你回来了吗?” 贺岩答应了一声:“是我们回来了。” 那门就打开了,贺娟探出头来:“哥,娘有话要跟你们说。” 贺岩不动神色的推了推张春桃:“你先去灶屋给我煮完醒酒汤,再烧点热水等我回去泡脚,我去娘屋里说说话。” 张春桃答应了一声,就进灶屋去了。 贺娟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可见贺岩都走到面前了,只得哼了一声,让开去,让贺岩进去了。 孟氏已经洗漱了,天气冷,早就窝在炕上,见贺岩进去了,也没起来,只示意贺岩坐下:“这次回来可有啥事没?是不是马家那边——” 贺岩也懒得跟孟氏兜圈子:“这次回来,是为了小妹成亲一事,马家那边有好些事情,想问问咱们这边是什么章程好安排,也免得成亲那日出了纰漏不好看。” 贺娟听了,眼睛就一亮,忍不住就开口了:“那,哥你咋说的?我们这边怎么安排的?我成亲那天,可不能出岔子,不然日后成亲了都不吉利——” 贺岩揉揉自己的额角,喝了酒,出来吹了夜风,此刻这屋子里烧着炕,倒是暖和,就是估摸着孟氏母女白日晚上都不出门,这门窗都关得严实,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薰得贺岩脑壳昏疼。 偏孟氏和贺娟都没注意贺岩,一个只顾高兴,还有一个在心里盘算,好半日屋里都没人说话。 贺岩也呆不下去,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难受,起身就道:“你们晚上合计合计,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提,我看着跟马家那边说一下。” 说这就要出门回屋去。 孟氏急了,这正事还没说呢,忙道:“岩哥儿,你先别走,娘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贺岩只得停住了脚步,靠在门边,外头的味道略微好点,这才开口:“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当初我就说过,这小妹的嫁妆,除了当初爹说的留给小妹的,还有这些年娘给小妹置办的,都给她,也算体面了。至于压箱的银子,娘看着给就是了。我是做兄长的,到时候,让春桃添妆就是了。” “还有小妹成亲那日的酒席之类的,我跟春桃到底没经过事,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怕万一哪里做得不妥当,倒是让马家看了笑话。所以我已经托请了二叔和二婶子帮忙,一切都听他们的安排就是了。二叔和二婶看在我的面上,好不容易才答应了。” “明儿个我就要回镇上去了,要是再有什么要求,只管跟二叔和二婶说就是了。” 竟然是在前头,将孟氏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压根不给孟氏开口的机会。 孟氏和贺娟没想到贺岩才回来,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都傻眼了。 好半日,贺娟才回神尖叫道:“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就我这么一个妹子,我成亲,你怎么能不管?” 贺岩淡淡的道:“谁说我不管?你成亲的酒席用钱,难道不得我出?这请人帮忙,给人工钱难道不是我给?你嫁妆体面,嫁的又是熟悉的人家,还要我怎么管?” 贺娟急得跺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到底脸皮还是不够厚,没敢直接开口要压箱钱。 孟氏忙道:“岩哥儿啊,这你妹子成亲,你跟你媳妇儿都撒手不管,说出去也不好看不是?知道你要读书,忙,没工夫,这不是还有你媳妇儿吗?让她回来帮忙不就是了?不然马家看了,还以为你们这做哥嫂的是如何不待见这唯一的妹子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贺岩摆摆手,“娘,我们夫子说了,因为今年县试的时间推迟到了三月底,我若是功课跟得上,倒是可以跟着去试一下。这到三月底,不过月余的时间了,我要苦读,春桃要照顾我,哪里能走得开?想来马家也是能体谅的!” “再者我托请二叔和二婶都是办事老道的人,我跟春桃的亲事他们办得就很妥帖,小妹成亲那更是不在话下了。” “更何况我又不是不管小妹了,到了成亲前自然会回来,将小妹送上花轿的,娘,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妥当了!” 孟氏看贺岩这态度,顿时觉得有些伤心,这是生分了啊! 亲妹子的婚事,居然让外人操办,这让马家知道了,自家这小闺女的面子往哪里搁去? 却浑然忘记了,去年才办的儿子的婚事,也是她口里所谓的外人给操办的,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觉得自己儿子没面子呢? . 第三百八十七章 绝杀 眼看贺岩又要走,孟氏一咬牙,开口道:“岩哥儿,是这么回事,你妹子这出门子,别的都齐备了,可,可压箱底的银子不够,娘,娘手头如今有些紧,一时拿不出来那么多来!这样吧,就当娘跟你借的好不好?你先支应十两银子给娘,等以后娘手头宽裕了,再还给你!” 她知道,若是开口要,自家这个儿子肯定是不同意的,就算他同意,估计他那媳妇儿也不会同意。 灵机一动,开口就说是借的,这先借到手在手,以后难不成这儿子还真要她还钱不成? 就是真要她还钱,她一个老婆子,身上没银钱,还能逼死她不成? 孟氏的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只是贺岩又不傻,能不知道孟氏这点盘算? 再看一旁,贺娟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心头那股烦闷感越发的明显起来,只冷淡的丢下一句话:“没有!” 贺娟本来满怀期待的看着贺岩,没先到贺岩居然丢下两个字没有,然后连句解释都没有,实在是太伤人了。 顿时掩面大哭起来:“哥,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们是嫡亲的兄妹,你连这点忙都不帮?你这让我怎么有脸嫁过去?岂不是让我以后在马家抬不起头来?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哥哥?” 贺岩不紧不慢的开口,只说了一句:“原来马家娶你是为了那十两压箱底的影子?我明儿正好回镇上去问问马家去,若真是如此,那这样的人家也没必要嫁过去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做主,给你退了这门亲事,替你再寻一门,不需要压箱底银子的好亲事如何?” 绝杀! 贺娟抬头惊恐的看着贺岩,见他脸上无半点笑意,可见不是说着玩的,而是来真的了。 顿时连哭都不敢哭了,连忙摇头求饶:“哥,哥,我错了!我糊涂了!我不要退亲!我要嫁给远志哥哥!我只嫁给远志哥哥,别的人我不嫁!” 贺岩一脸可惜的模样:“可马家要压箱银子啊——” 贺娟急忙打断了贺岩的话:“马家不要了!我也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嫁过去就好了!”说完可怜巴巴的看着贺岩,生怕贺岩再说退亲的话。 贺岩这才微微一笑,拍了拍贺娟的肩膀:“小妹,你能这么懂事就好!你放心,若是你不满意,或者马家那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一定要告诉大哥,大哥给你做主,退亲就是了!” 贺娟拼命的摇头,恨不得把头摇掉来表示自己没有不满意。 贺岩这才看向孟氏:“你看,娘,这不就解决了?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去歇着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着就出门去了。 孟氏和贺娟面面相觑了半日,只听着外头的动静,贺岩推开门,似乎跟张春桃说了两句话,然后关上门。 母女俩才松了一口气,贺娟更是瘫软在地,半天没起来。 贺岩回到屋里,张春桃已经给他煮了一碗山楂蜂蜜水,酸酸甜甜的,温热的喝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 这屋里回来后,他们就打开透气通风,此刻烧上炕,温度还没全上来,倒是正合适。 喝了水,两人洗漱了一下,看炕上还没烧热,索性端了一盆热水,一起泡脚,一会子脚泡好,浑身热乎舒坦,炕也烧热了,正好睡觉。 贺岩就将方才在上屋里,跟孟氏和贺娟说的那一番话,都学给了张春桃听。 张春桃听到贺岩那一句绝杀后,忍不住笑疯了!真是太狠了,这是掐住了贺娟的命脉啊,在贺娟心里,嫁给马远志是头等大事。 这要是为了十两银子,跟马家退了亲,她只怕都不活了! 所以从今以后,起码是成亲前,贺娟是不敢再出妖蛾子了。 她消停了,孟氏那边也就能消停了。 只是没想到贺岩能这么狠!说来,其实真正能镇住孟氏和贺娟的,也只有贺岩了。 贺岩这个做儿子和做兄长的,真要下了狠心,她们就算再胡搅蛮缠,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就如同方才,不管你孟氏和贺娟算计什么,贺岩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消停。 凭的是啥,就是这个时空,做男人对女人拥有着绝对的权利。 这么想着,张春桃本来轻松的心情,又有些消沉了下去。 若是平日里,想必贺岩能发现不对,可今天他喝了酒,吹了风,此刻泡着脚,人也放松了,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最后还泡着脚呢,人都睡着了。 张春桃哭笑不得,给贺岩擦好脚,将他给搬到了炕上,然后收拾好了一切,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孟氏和贺娟屋里安静如鸡,似乎还没起床呢。 张春桃也懒得管,只装糊涂,去灶屋里做了早饭,两人吃了早饭,又收拾东西,去杨宗保家。 昨儿个杨宗保回家,杨大春和赵嫂子本来想儿子想得厉害,以前隔得远,想也白想,倒是也还罢了。 如今离得近,知道儿子就在镇上,倒是牵挂的厉害,一会子担心杨宗保瘦了,一会子担心他受拘束,吃不饱,一会子又担心他能不能帮上忙?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昨儿个一见到人,赵嫂子眼圈都红了,一句到了嘴边的,儿啊,你咋瘦了——愣是没说出来。 因为肉眼可见的,自家儿子不仅没瘦,他胖了!胖得很明显! 两个脸蛋上有肉了,胳膊伸出来粗了一圈,看着那腰似乎也圆呼了。 赵嫂子到嘴边的话不知不觉的就改成了:“儿啊,你别是把你姐和姐夫家吃垮了吧?” 不然这怎么就回来了?莫非是自家儿子太能吃了? 杨大春听了这话,也狐疑的看着杨宗保,能长这么多肉,肯定没少吃!那贺岩和张春桃估摸着年轻面子薄,又疼他,所以天天可着让儿子吃?然后小夫妻的荷包遭不住了? 夫妻俩顿时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可咋办?本来留下儿子是去帮忙的,把干闺女干女婿家吃垮了,咋赔呢? 想着赵嫂子就急得拍了杨宗保几下:“你个混小子,就算那是你姐姐家,你也要收着些啊?你把你姐吃垮了,你让你姐以后咋在贺家做人啊——” 杨宗保本以为,自己回来,会受到爹娘的一番疼爱的,可是没想到疼是有了,爱却没了! .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是真嫁对了人 见爹娘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不得捶自己的模样,委屈极了:“我啥时候把我姐吃垮了?” “你都吃成这个样了,还没吃垮?”赵嫂子一把掐着杨宗保腰上那圆了的一圈问:“莫非这不是肉?” 杨宗保疼得呲牙裂嘴,跳着脚的解释了好半日,才解释清楚,他这是因为张春桃伙食好,所以才长肉的! 最后还怕杨大春和赵嫂子不相信,将贺岩给推了出来:“又不是我一个人胖了,姐夫也胖了,腰也圆了,比我的还圆呢——” 赵嫂子被气笑了,不过心里倒是高兴的很,自己这个干闺女真是没白认啊。 这才跟着去几天啊,就圆了一圈,这都是好吃的堆出来的,如今这时候,就算是嫡亲的姐姐也不一定能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弟弟呢,何况是半路认的干亲? 杨大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是男人,稳重些,又拉着杨宗保到一旁去问了半日话,这才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来。 这贺岩和张春桃会做人,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只要一直这样对杨宗保,这贺家的地,他保管给料理得妥妥当当的。 那边赵嫂子又叮嘱杨宗保,既然张春桃对他这么好,比亲弟弟还亲,那他越发要尊重贺岩和张春桃才是,要有眼色,眼里有活,不要怕苦怕累,勤快些总没错。 还有,若是张春桃给他买两件衣裳也就是了,给钱就不能要!已经占了便宜了,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占便宜没够不是? 杨宗保一一都答应了,又说了贺岩和张春桃明日会来吃饭。 赵嫂子也顾不得儿子了,急忙去翻箱倒柜,看家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明日里拿来招呼张春桃夫妻。 这今天,贺岩和张春桃到了杨家,立刻就感觉到了热情,杨大春拉着贺岩去一旁说话烤火,商量着春种的事情。 赵嫂子把张春桃喊进灶屋,先是塞给了她一只蒸好的风干鸡腿,让她先吃着,然后才说起闲话来。 先问生意如何?又说让张春桃有啥事尽管使唤杨宗保就是,再就问这次回来可是有啥事?是不是和贺娟的亲事有关? 这贺娟跟马家的婚事,大家都知道,也大约知道日子,知道这就这两月的事情,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赵嫂子也是想着,若真是这事,这张春桃是嫂子,发嫁妹子出门,恐怕没啥经验,她问清楚了,也好搭把手,出个主意,总不能让张春桃丢了面子不是? 张春桃知道赵嫂子是一片好心,倒是也不瞒她,就说贺岩已经托福了贺家的二叔和二婶,他们到时候提前一两日回来,露个面,添个妆,再将人送嫁出门也就是了。 赵嫂子倒是没想到贺岩还有这么一招,先是一愣,后来倒是乐了,感概道:“这样也好,省得你婆婆那个不省事的挑你的毛病!你是真嫁对人了,岩哥儿是真疼你!” 张春桃一笑。 赵嫂子也就十分知情识趣的转了话题,只说发嫁妹子的规矩,做哥嫂的一般添妆都要给些啥东西,好让张春桃心里有个数,别给寒酸了让人笑话,也别给多了,便宜了贺娟。 张春桃听了,一一记在了心里。 这个时候谁家都不宽裕,自然不能像那些大户人家,哥哥嫂子不仅给银钱,还要给头面首饰之类的。 大多也是一点心意,手头宽裕一点的,给打个箱子,送点布料,或者做套衣裳就不错了。 手头紧的,也就是绣几张帕子,一点针线活,鞋子袜子什么的,也是一点心意。 像杨家村这样的,赵嫂子经常看到人嫁娶,知道的更多,只拿了几家跟贺家差不多的人家举例子,也不过就是一块布,或者一套衣裳。 她只让张春桃猜度着去办,或者增添一两样也使得。 说话间,饭菜做好了,高高兴兴地吃了饭,赵嫂子收拾了一些吃的,还有几样东西,就丢给杨宗保,让他跟着贺岩和张春桃一起出门去镇上就得了。 她们夫妻如今是放心的很,自然没有啥不舍得了。 到了贺家,张春桃也略微收拾了一下,将被褥什么的又都收回柜子里装好,贺岩拎着在镇上带回来的几样糕点提到上屋里去,跟孟氏交代了几句,也就出来了。 孟氏母女还没从昨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加上家里还有杨宗保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岩和张春桃又回镇上去了。 到了镇上安顿好了之后,自然要去马家拜访。 贺岩姿态先放得低了一些,将自家的安排说了,说让贺家二叔和二婶来操办,张春桃在旁边跟着学,一切都请放心。 又说了自家的难处,一是张春桃没操办过,怕有什么疏漏,二来,自己打算三月底参加县试,实在是时间紧迫,一时也离不得张春桃。 又给马家保证,说二叔家办事最是实诚,自家成亲就是二叔和二婶子帮忙操办的,还说成亲前几日,他们回请假回家,绝对会让贺娟风风光光的出门子云云。 贺岩态度诚恳,马家这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何况说的都是实情。 再者这自家做事支应不过来,请人帮忙是常事,这也没啥值得可以挑理的。 娶嫁虽然是大喜事,可是规矩都摆在那里,两家也都娶过儿媳或者嫁过闺女,例子都是现成的,不过是劳累些,也无甚新意可说。 就是双方这样坐在一起说这个,也不过是个礼节性地过场,真到了成亲那一日,该如何,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反倒是对贺岩说的三月底参加县试十分感兴趣,要知道,一般县试是二月,府试是三月,接连两个月去参加考试,通过了,就是童生了。 然后才有资格参加院试,其中的佼佼者,才能中秀才。 因着今年朝廷下令,将县试推迟到了三月,府试顺延就到了四月。 而贺岩才不过捡起书本一个月的功夫,就算还有一个月,这就去参加县试,是否有些托大? 当然马大夫不会这么说,只是含蓄的问,可有把握? 贺岩也坦荡,只说是去一试,先感受一下气氛,知道县试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有个数,明年才是正式的去考试呢。 第三百八十九章 自愧不如 马大夫见贺岩如此坦荡自若,倒是不好说别的了,只能笑着说贺岩安心读书就好,先去见识一下,心中有数也好云云。 马母自然更不会挑理了,她如今看贺岩和张春桃这两人都很顺眼,以后还指望贺岩真能中个秀才举人,对自家儿子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别说贺岩这边都安排得妥当了,就是不妥当,她也不会说啥。 至于马远志,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要将贺娟娶进门,再也不是单身狗的兴奋了,看爹娘没啥意见,他自然更没意见。 马家通情达理,贺岩和张春桃也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日子倒是过得平平静静的,每日里继续卤菜出去卖,贺岩照旧上学。 随着天气转暖,越来越多的山货客商都回到了石桥镇,这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道今年镇上新出的一个卤菜摊子那是一绝。 不少客商尝过之后,也是惊为天人,日常请客吃酒,都以能不能买到张春桃的卤菜为荣呢。 只可惜张春桃每天卤菜的量就那么多,就算有预定,也是有定数的,倒是越发勾得那些吃货老饕们天天牵挂着。 这世上聪明人不少,这个卤菜味道好,就是每天分量不多,白白的捏着一个发财的机会,每日却只赚这么一点钱,好些人就动了心思。 也不是没人买到张春桃的卤菜,回家自己研究,想将这配方给琢磨出来的,可若真这么容易琢磨出来,那也不叫秘方了。 也有那手段了得的,另辟蹊径,婉转打听到了张春桃在杂货铺买过那些香料,然后回家让人照着打听出来的香料种类,也是只有失败的。 还有派人想去家里偷那卤菜锅里的卤料包,看看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可张春桃对这个早有防备,三不五时的,买点零碎的麦芽糖或者自家卤出来的素菜,散给周围的邻居街坊小孩,托他们白天玩耍的时候,在自家附近多转转。 这些小孩子有了糖吃,偶尔还有卤菜吃,吃人嘴软,哪有不答应的?每天早上等张春桃她们出摊了,这些孩子都在门口或者前后玩。 那些想白日里翻墙进去的人,自然寻不到机会。 到了下午,张春桃和杨宗保就回家了,以张春桃如今的名声,谁敢进她家去偷东西?那不是送人头吗? 眼看她家卤菜的生意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 知道这想空手套白狼,走偏门是不行了,索性也就咬咬牙,打算花钱买配方。 一时间,有直接上门来寻张春桃,跟她谈买卤菜配方的,也有托人打听,这方子要不要卖?打算要多少钱才卖的。 也有那不要脸的,上来就说自家看上了她这生意,要张春桃带着方子入股,大家一起发财的。 张春桃也知道,这世上不缺聪明人,能看得出来这卤菜配方后头的利益。 也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 至于这个配方卖不卖,自然得看买的人的诚意了,若是给的价格合适,她没必要死捏着这个配方不是? 她手头会的东西多,一个卤菜的配方不算啥,卖出去了,倒是能发一笔财,为以后的生意弄到一笔启动资金呢。 只是这些人开口说要买配方,却一点诚意都没有,或者是觉得张春桃不过是个乡下妇人,没见过世面,想花少少的钱,就将配方连哄带骗的蒙到手。 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到开价格的时候,就抠门的要死,这样一个方子,开价最高的不过五十两银子,最低的只开了十两银子。 这哪里是要买方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吧? 对于这些人,张春桃只有一个字:滚! 被张春桃和杨宗保拿大扫帚灰溜溜的赶出门,这些人脸上挂不住,嘴里要么念叨晦气,要么气哼哼的甩着袖子就走了。 这些人生气,杨宗保更气,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啊,这卤菜生意,他们每天差不多就能赚上一两左右的银子,这还没到一个月,就差不多赚了三十两银子了。 他们还是控制了数量,每天只卤那么多,若是卤得多,只怕能赚更多呢。 这些人又想要好东西,居然还不肯出钱,说十两银子的,也说得出口? 当下气呼呼的道:“姐,这配方咱们别卖了!镇上这些人都不识货,要么就是想压价,不肯出钱,卖给他们就亏了!还不如咱们自己继续开着摊子卖着,反正每天都能赚钱呢!这些钱够姐夫考上秀才了!” “大不了等姐夫考上秀才后,你不是说要让姐夫到县城书院去读书吗?咱们把摊子开到县城去,那赚的钱更多了!说不得还能遇上那识货的大老板,开个高价呢!” 杨宗保本就是个爽朗外向的性子,用现代的词来形容,叫社交牛X症,只要他开口,就没有搭不上话的时候,只要他想结交,就没有交不到的朋友。 这到镇上没多久,不仅跟住的附近的街坊邻居都打好恶劣关系,就连这摆摊周围的小摊贩,还有来买东西的客人,只要来过一两回,他就记得,下次来不管隔几天,他都能还记得别人的名字,能跟别人唠上几句。 那人缘,可比张春桃和贺岩都好多了。 就是住在附近最抠门的婶子,见到杨宗保都能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还能塞给他一小把炒黄豆呢。 他平日里除了出摊,然后帮着张春桃打下手,把该准备的卤菜都清洗干净切好后,也不在家闲着,出门逛逛。 看到东家缺人搭把手,西家有事跑个腿,嘴巴又甜,没事就去看那些山货客商收货去。 他也不白看热闹,看人家缺人手的时候,也不吝啬力气,帮着干点杂活。这些客商也都认识,知道是那卤菜摊子老板娘的弟弟,知道他是看个热闹,也没怎么防着他。 倒是让他看出来不少的门道。 每天回来,不仅能捎带一点别人送的菜,就是这些客商们挑出来的一些添头这类的,还能带回来一肚子的八卦。 就这本事,让张春桃都自愧不如。 想着农女书中,那杨宗保开始出现的时候,是个哑巴,还能交到不少朋友,能私底下有一份不错的产业,如此这般表现,应该是正常的吧? 第三百九十章 送礼和吃醋 看来杨宗保倒是还真有几分经商的天分,听他说的这话,就知道他跟着张春桃出摊这些日子没白干,在外头给人家帮忙,到处晃悠,也不是白晃悠的。 这就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张春桃自然也不会低价就将手头的配方给卖掉,用杨宗保的话说,大不了到县城卖去。 如今这卤肉摊子的收入很是不错了,别的都不用着急,最起码也要等贺娟出嫁了,她才会再来考虑这事。 不然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是这么就卖出去了,保不准就有人透露到孟氏那边。 孟氏就不提了,虽然如今贺岩用亲事拿捏住了她们,可钱财动人心,保不准另生事端。 最主要的是,贺岩下个月就要去县城参加县试,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若是因为这个分了心,倒是不好。 虽然贺岩嘴上说是去试试,可看他这般玩命的学习,晚上都要学到三更才肯放下书,就是做梦说梦话,那梦话都是之乎者也。 想来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看能不能一鸣惊人的,只是他这点心思不好说出口,只给自己加压呢。 对于贺岩这点心思,别人不知道,张春桃还是能看出来的。 估摸着也是当年孟氏那一招太狠,给贺岩的心理阴影太大,所以如今他憋着大招,也是要让孟氏看看吧。 自家男人这么上进,自己还能怎么着?宠着呗? 因此这段时日,张春桃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贺岩做好吃的,每天都有荤有素,保证营养。 为了让周老夫子多给贺岩开小灶补课,每次送饭都送双份的,连周老夫子和他娘子的份都给带上了。 据送饭的杨宗保说,周老夫子也眼看着胖了一圈,本来以前是一个清瘦严肃的面容,如今脸上有了肉,倒是看起来和气了几分。 而且也跟杨宗保脸熟了,每天比贺岩还早守在门口,等杨宗保一到,就拎着自己那一份饭菜,乐颠颠的就往后头跑呢。 至于周老夫子满意不满意,从贺岩一天比一天回来的迟,就知道应该是满意的。 学堂里其他的学子自然心有不满,觉得夫子这样太过偏袒了,都是交了束修的,怎么能就只给贺岩开小灶呢。 周老夫子也是光棍,直接就道,一来,他开小灶的时候,就在课堂,也没拦着其他人不让来听;二来,人家贺岩媳妇儿做得饭菜好吃,值这个价!要怪,就怪他们没娶一个有一手好厨艺的媳妇吧! 这话一出,就算大家再不满,也没法子,只能怪自家媳妇儿厨艺不好了。 听说为了这个,好多学子回去还跟自家媳妇儿吵架了,责怪她们手艺一般,更有那没成亲的,这娶媳妇的标准除了要知书达理,家境不错外,还得加上一个厨艺了得才行。 当然这些张春桃都不知道,只晓得周老夫子高兴就行,这补课费算啥,她交得起。 等到生意满了一个月,张春桃说话算话,给贺岩还有自己和杨宗保都扯了布,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又给杨宗保发了一两银子的月钱。 杨宗保推辞不要,可他哪里能推得过张春桃?加上张春桃说了,要是不收,是不敢再留他在家里帮忙了,以后只能一个人辛苦了—— 虽然知道张春桃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杨宗保哪里不知道张春桃的一片心意,眼圈红红的就接了。 转过身,就拿这一两银子,给张春桃和赵嫂子一人挑了一根细细的银簪子,又给贺岩和杨大春也都买了礼物,一两银子还捂热呢,就花完了。 张春桃总算是见识到了这杨宗保花钱的那个痛快劲了,农女书中不就写了么,当初他年轻的时候讲义气又大方,如今算是看出来了,可不大方麽? 虽然嘴里嫌弃着,可张春桃那脸上的笑容却看得出来她心情极好。 尤其是晚上等贺岩回来,不时在他面前显摆那一根细细的银簪子,口口声声都夸杨宗保这个弟弟,贺岩当时面色不显,还跟着夸了几句杨宗保。 第二日就偷摸的带回来一根更精致的宝瓶如意簪子,分量十足,等晚上回屋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才给张春桃戴上。 还醋意十足的道,以后张春桃的头上只能戴自己买的首饰。 张春桃哭笑不得,没想到贺岩连小舅子的醋都吃,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的戴上了。 贺岩看着张春桃,灯下唇红齿白,脸色带着粉色,那样娇嗔的看过来,忍不住都看痴了,心里还想着,难怪古人说,灯下看美人,别是一番情景呢。 白日里自家媳妇精气神十足,可唯有到了晚上灯下,倒是露出白天看不到的妩媚温柔之色来,忍不住喉头一动,就压了上去…… 事后,贺岩搂着张春桃,心满意足之余,又忍不住有几分歉意:“如今委屈你了,只能给你买银的带,等为夫考上秀才了,就给媳妇儿你买金头面戴!别人有的我媳妇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媳妇也得有!” 张春桃又一次被弄哭,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什么金的银的,全不放在心里,只一心奔周公去了。 最后唯一的念头就是,以后不能给贺岩吃那么多肉,身体补那么好了,到最后害得是自己啊—— **** 等到了贺娟出嫁的前两天,贺岩早就跟周老夫子请好了假。 周老夫子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贺岩的亲妹子出嫁,家中父亲去世,他是唯一的兄长,自然义不容辞,不能推脱。 咬着牙给了五天假,操办亲事三天,等妹子回门一天,然后就该回来了。 顺便又布置了一堆课业,让他就算回家操办妹子的亲事,也不能松懈,晚上也得做功课才行。 贺岩自然老老实实的领了课业,才告辞回家去。 身后周老夫子恨不得开口,让贺岩一个人回去操办就是了,把他媳妇留下给他们送饭也是好的,到底还要老脸,没说出口。 至于张春桃这边,提前也跟客人们说好了,东家有喜,要回家几日,差不多五六天后再出摊。 客人们一听,唉声一片,这要五六日吃不到,谁不心里惦记着? 于是本来打算只买一斤的,立刻改了主意买三斤,打算多囤点,被后头排队的险些没打死。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九十一章 嫁妆里的狐狸皮子 只说张春桃和贺岩将镇上的事情都处理交代好,才带着杨宗保回了杨家村。 贺家二叔和二婶前头就已经将成亲这日需要帮忙的人请好了,大厨什么的也都定了下来,菜单也都列好了,只等贺岩回来,看过没问题,就拿钱去买菜了。 这些事情贺家二叔和二婶都是惯熟的,哪家婆娘勤快手脚利落,哪家有多余的锅碗瓢盆可以借,哪家的桌椅板凳能用,心里都门清。 如今才是二月底三月初,家家户户都菜园子里还有些青菜,倒是能省下来。 猪肉张春桃已经提前跟屠夫说好了,回来这一日,就将半边猪给顺带了回来。 其余的鱼啊,鸡啊之类的,能在本村买的,都买齐全了。 需要的红字,红布这样的,张春桃和贺岩也都采购齐全了,一并带了回来,饶是最挑剔多嘴的婆娘,看着张春桃和贺岩这回家几乎拖了半马车的东西,也挑不出不是来。 贺家二婶更是喜不自胜,有张春桃和贺岩带回来的这些东西,他们就省了不少事了,也不用再去镇上买了。 贺娟的嫁妆已经都整理出来,擦洗干净,用红丝带系着,在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 出嫁前,要家里或者族里、还有交好的没出阁的小姑娘来陪着过上一夜,长辈们也会在这一天给出嫁的新娘子添妆。 贺娟在村里并没有太过要好的手帕交,可为了面子上好看,还是贺家二叔找了本家几个跟贺娟同辈没出门子的小姑娘来陪着她说说话。 来帮忙的或者来添妆的,谁看了贺娟的嫁妆,不感慨两声,说贺家疼姑娘,贺岩疼妹子,居然置办这么些,若是家境差的,这简直是要把家都搬空了。 家具都是新打的,是按照马家那边给的尺寸打出来的,一张床是最显眼,也是最占地方的。 这十里八乡的,冬日里寒冷,大家大多是睡炕,很少有人睡床。 也就是大户人家嫁姑娘才会陪一张床,用来夏天挂帐子睡觉,那也得人家屋子多才行。 庄户人家哪里有那么多屋子,能给腾出一间空屋子就极难得了。 除了床,还有柜子、桌子和凳子、梳妆台、妆奁匣子、几个大箱子,色色俱全。 另外还有一些马家送过来的聘礼,大部分都被孟氏给塞进了嫁妆里,什么茶叶,什么礼盒之类的,能塞的都给塞进去了。 因着贺岩不肯替孟氏出压箱钱,所以那聘金也被孟氏给拿走了,估摸着是当压箱钱给放在嫁妆箱子里了。 还有什么洗澡木桶、木盆之类的。 几个箱子里,四季衣裳除外,居然还陪嫁了几样皮草,装得满满当当的,手都插不进去。 别人也就罢了,贺岩看到那皮草,忍不住就变了脸色,虽然很快就遮掩过去了,可是还是被张春桃看在了眼里。 莫非这皮草还有什么隐情?张春桃多看了两眼,那皮草大多是兔皮毛的,想也知道,这山里,唯有兔子之类的好打一些。 将兔子皮剥下来,硝制好了,按照皮毛颜色,细心的缝制在一起,可以制成坎肩,或者皮袄。 贺娟这嫁妆里,有兔毛,还有一件红狐狸毛,就极难得了。 这红狐狸毛颜色极好,少见杂色,油光水花的,如果遇到懂货的人,少说也能值十几两银子呢。 估摸着就是这狐狸毛有故事?张春桃看了一眼孟氏和贺娟,两人在贺岩看过来的时候,似乎也露出几分心虚来,不过大约是知道贺岩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真闹起来,还强撑着。 一旁的人不知道,还满嘴的夸赞:“哎唷~这狐狸皮子可是好东西!这可是传家的好物件啊,我说岩哥儿他娘,你可是真舍得啊,这样的好东西你都给姑娘陪嫁出去了啊——” “啧啧,这皮子寻个厚道的铺子,说不得就是十几两银子呢。就这张皮子,就差不多抵得上那马家的聘金了,没想到还陪嫁了这么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贺家搬空了呢!这么嫁闺女,咱们可嫁不起!一个就把家底子都搜刮干净了,家里其他人不吃不喝了?” “我就说这岩哥儿他娘只怕有毛病,有这些好东西,留着给儿子不香?全一股脑的把棺材本都贴给姑娘了,莫非以后这姑娘还能回来养她不成?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你快小点声吧,小心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她做得,咱们还说不得?” …… 有那跟孟氏往日里就不太对付的,忍不住当场就嘀咕起来,虽然声音不大,可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只要耳朵不聋,谁没听到? 一时院子里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尴尬。 贺家二婶真是脑壳疼,怕啥来啥!她当初看到这么些嫁妆,就觉得有些不妥。 当日马家送聘礼的时候,她也看到了的,马家送聘礼就是寻常人家的规矩,多一分没有,少一点也没有,说明啥? 一来人家是规矩人家,按照规矩办事,不肯多行半步。 二来,马家对这门亲事,对贺娟这个媳妇也就一般,并没有喜欢到破格多给些聘礼给媳妇长脸的意思。 换做别人,看到这样的聘礼,那嫁妆肯定也就是规规矩矩的,大差不差就行了,顶多私底下给闺女点压箱钱。 可孟氏也不知道脑子里的筋是怎么搭的,不仅将之前准备的嫁妆全搬了出来,还将聘礼能塞得都塞进去了。 她再怎么也是个外人,不好多说,只能捏着鼻子看着。 如今可好,被人笑话了吧? 本待圆两句场面话的,看了看贺岩和张春桃两人只大略扫了一眼,就回自己屋去了,心里一动,也就索性指了个由头出来,也甩手不管了。 只说贺岩和张春桃回了屋,也不得闲,将屋里收拾得能住人了,又把炕烧起来。 张春桃才问:“方才看你脸色,可是那嫁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贺岩苦笑,揉了揉额角,才道:“那狐狸皮,是我在山里蹲了两天两夜猎到的,为了这张狐狸皮,我冻得回来后高烧了两天两夜才退,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娘本来打算将这狐狸皮卖了,可我觉得难得打到这样的好东西,留着将来说不得能传家,真缺钱的时候再卖也不迟。” “娘拗不过我,只得依着我。这张皮子和其他东西本来一直是我收在小屋里,没想到——” 结果今天却出现在了贺娟的嫁妆里,不说别的,好歹是贺岩的东西,人差点为了它丢了命,就算是给贺娟做嫁妆,也该跟贺岩打声招呼吧?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三百九十二章 添妆 可孟氏和贺娟这做法,纯属就是先斩后奏,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先干了。 不就是想着生米做成熟饭,也捏准了贺岩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真将那狐狸皮子单独拿出来?那样不仅丢贺岩的脸,也丢了贺娟的脸。 马家明天就要来迎亲,真闹大了,只怕马家那边也要知道了。 张春桃也没想到孟氏和贺娟还能来这么一手,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癞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啊。 当下只得安慰的拍了拍贺岩的肩:“那你打算怎么办?” 贺岩冷笑了一声问道:“家里还有多余的锁头没有?” 张春桃默不作声的从柜子里掏出一副新锁来,当初她嫁过来之前,可是留了心眼的,买了好几把锁,就是防着呢。 贺岩接过那副新锁,站起来就出了门。 张春桃跟在后头出来,就看到他直奔正房旁边的一间小耳房去了。 这小耳房以前是他放打猎的工具,硝制皮子,存放皮子的地方,往日里只挂着一个旧锁头,他和孟氏都有钥匙。 如今那旧锁头还挂在上面,贺岩直接一手就给那旧锁头扯了下来,随手就丢到了一边,然后推门就进去了。 外头看嫁妆的人还有几个,见贺岩气色不对,又看他这番动作,都不看嫁妆,看起热闹来。 孟氏和贺娟本来被人嘲讽了几句,脸上不好看,又没人替她们俩说两句圆场的话,也不好意思呆在院子里,也就找了个借口,母女俩回屋去了。 正说着那狐狸皮的事情呢。 “娘,我看哥好像不高兴呢,是不是看到那狐狸皮给我了——”贺娟有些坐立不安。 她当然知道这狐狸皮的由来,要说她不想要吗?当然想要的,这么好的狐狸皮,值十几两银子呢,将来能当传家宝的好东西,那么漂亮,谁不喜欢? 可到底也知道,这东西是亲哥用命换来的,真这么拿了,心里还有些不安的,可让她放回去,她又舍不得。 孟氏冷哼一声:“怕啥?他既然舍不得出压箱底的银子,那就拿这狐狸皮来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好意思开口要回去?你别管,一切有娘呢!” 贺娟本就在两边摇摆,听孟氏这么一说,那自然求之不得,正要说话。 就听到外头有动静,两人忙出来一看。 就看到贺岩正从耳房里出来,正拿新锁头将那耳房给锁上了。 孟氏眼皮子一跳,正要开口说话,对上张春桃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就怂了。 其他人还以为有热闹看,结果就看到贺岩锁了个门,孟氏也没说话,也就纷纷散了。 到了下半晌,贺娇带着男人和孩子也到了,她这次回来算是老实了些,也不多说话,只钻进屋里去陪着孟氏和贺娟说话。 到了下半晌,吃了饭,女方这边的亲戚一起给贺娟添妆的时候,张春桃也就跟着随大流进去。 虽然都是长辈,可都是隔房的,大多也就是一小块布,几块帕子,两个荷包之类的。 张春桃准备了一块尺头,大约能给贺娟做一件衣裳,也能说得过去了。 贺娇对亲妹子成亲,倒是大方了些,送了两双鞋子,看起来是她自己做的。 张春桃注意到贺娟看到这些东西,忍不住嘴角就撇了撇,想来是不太满意的,可对张春桃来说,管她满意不满意?要贺娟和孟氏满意,只怕要将全部家当都给了只怕都还嫌不够呢。 孟氏见了脸上也有些不大好看,她却不想想,同族的贺家其他家嫁闺女,孟氏去添妆也不过这么些东西,并没有多给的。 人情往来,你给多少,人家还多少,凭啥人家要多给你家? 不好好歹孟氏忍住了,没当面嫌弃,可这个脸色,谁都不傻,又不是看不出来? 因此也都不高兴,随便说了两句恭喜的话,都回家去了。 还有更狠的,直接把自家陪这贺娟的小姑娘也给带回家去了,嘴里说的好听,说既然这新娘子的亲姐姐回来了,有她陪着就是了,好让她们姐妹说几句体己话。 这话一出,别家也都说是,将自家闺女也带回去了。 晚上,帮忙的都走了,请的厨子什么的,也要明早来,剩下的也就是贺家人还有贺娇一家子了。 贺岩和张春桃索性就回屋睡下,也不管孟氏母女三人了。 胡乱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天没亮,就热闹了起来。 专门请了喜婆,一早就赶来给贺娟梳头化妆,孟氏昨儿个一夜都没睡好,这早上看着贺娟梳了妇人模样的头发,忍不住又眼泪流了下来。 如今她身边就这么一个闺女,这闺女嫁人了,她以后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贺娟不懂孟氏的难过,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怎么远志哥哥还不来接人?要不是碍着规矩,都要出门去展望一二了。 张春桃今日只跟在贺家二婶身边打下手,学东西,别的一概不管。 贺岩也在门口迎客寒暄,让人往里面请。 杨宗保也一早来了,跟在贺岩身边帮忙,倒是将王大俊挤得退了一射之地,只好到厨房这边帮忙了。 太阳一树高的时候,迎亲的队伍终于吹吹打打的到了,马家还算讲究,雇了马车和牛车,请了一个吹奏班子,快到杨家村的时候,就开始吹吹打打,热闹的很。 引得村里的孩子跟着前后跑,那马家也不时撒一些糖果喜饼出来让孩子们抢,沾个喜气。 马远志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袍子,喜气洋洋满腮,到贺家门口,也没怎么受阻拦,那些迎亲的人,本来做了十足的准备,预备着贺家这边如何为难,他们要如何对付的。 结果贺家这边的人意思了两下,他们的喜糖喜饼都还没散出去多少,人就都退让开了。 倒是让马家这边迎亲的人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怎么就感觉不对劲。 马远志没这感觉啊,只觉得越顺利越好,这不就进了贺家门,一会子就能将新娘子给接走了。 上堂屋叩拜了孟氏,迎亲的人就忙着将嫁妆给装上抬上,一会子好跟着迎亲的队伍后头送到马家去。 这边贺娟出来拜别孟氏,孟氏满脸都是舍不得,贺娟嘴角都快飞出去了,还是喜婆看不下去,掐了贺娟一把,让她好歹也要意思意思的哭两句,毕竟老规矩说了,这成亲这日,新娘子哭得越很,将来嫁出去的日子才越好呢。 这一声不哭,都快笑出声来,是几个意思?别人见了,岂不是要笑话? 贺娟被掐得回过神来,勉勉强强哭了几声,娘啊,我舍不得你—— 第三百九十三章 贺娟出嫁 那声音里笑意都快满出来了,还是最后勉强干嚎了两声,也就罢了。 拜别了父母,就该贺岩这个兄长出场,将新娘子背上花轿或者马车了。 这路途遥远,自然是马车更合适,雇来的马车上也扎上了红绸,贺岩将贺娟背出门,要上车了,一句话都没说。 只在贺娟上马车坐稳后,才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还不等贺娟回神,就退到了一边。 贺娟心里油生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可马上马远志就凑了过来:“娟儿妹妹,别怕,我在旁边呢!” 贺娟的心神立刻就全是马远志了,将方才那一点不太好的感觉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送亲的人,可以有兄嫂,也可以是其他亲朋好友,若是之前,贺岩说不得还和张春桃,要将贺娟送到马家去。 可昨日那事之后,贺岩早就歇了这个心思,早上就跟贺家二叔和二婶子说了,只说家里事多,他们就在家里招待客人就是了,请二叔和二婶子安排几个妥当人跟着去就是了。 二叔和二婶子见贺岩这般,就猜度着恐怕孟氏和贺娟在出嫁这事上,恐怕又出了什么妖蛾子,也是心累。 对他们来说,自然贺岩更重要些,这贺娟已经出门子了,以后就是别家的人了,自然要顺着贺岩不是? 也就安排了几个妥当的人,把贺娇和王大俊一家子给塞进去,跟着送亲去了,这样也免了别人说闲话。 这边等送亲迎亲的人走了,中午一顿饭一次,客也都散了,该收拾的也就都收拾好了 虽然有二叔和二婶子帮忙,可贺岩和张春桃还是累得半死。 到了晚上,这院子里就剩下三个人,该还的都还了,仿佛昨天和中午的那一场热闹是做梦一般,梦醒了,什么都没了,冷冷清清的。 孟氏是真伤心难过,加上看到贺岩和张春桃居然没去送亲,越发心口堵得难受,晚饭都没吃,只关在屋里哭。 贺岩却淡定自若,还在跟张春桃商量,明日里就将他们的东西,一概都搬到老屋里去。 张春桃不明所以,贺岩才说,原来昨日他去那耳房里看了一下,才发现,除了那些兔毛皮和那张狐狸皮外,他之前还存得一些皮子,虽然没有那张狐狸皮那样好,可也值一些钱的,都不见了大半。 不用想,这屋里就他和孟氏有钥匙,他没动,只剩下孟氏了,估摸着要么被她藏起来了,要么就拿出去变卖了。 贺岩如何能不心寒? 既然如此,索性将东西全部都分开,以后他和张春桃的东西,都放在老宅里,那边有贺家二叔他们看着,孟氏自然摸不着。 也省得她惦记! 张春桃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不过既然贺岩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还劝两句,说什么家和万事兴的假话空话。 只说贺娟这边,一路都是晕陶陶的,尤其是进了镇里后,听着旁边路上的人惊叹她嫁妆的声音,越发心里美滋滋的。 进了马家,跨火盆,拜高堂,夫妻对拜后送入了洞房,直到坐到了炕上,她那一颗心才安稳了些。 马母是个做事细致的人,估摸着贺娟肚子会饿,又不能出去,让厨子专门做了好消化的面送进来,还请贺娇陪她说会话。 贺娇看着这新房,满眼都是羡慕。 嫁妆已经提前先搬进来,箱笼都归置在一旁,唯独现在天气还有些冷,那床放在了隔壁屋里,这屋里还是火炕,也都铺设整齐了。 窗户上,箱笼上,到处都贴着红彤彤的喜字,廊下还挂着红灯笼,比起她嫁的王家,那可是强太多了。 贺娇忍不住眼里的嫉妒,说来爹娘还是偏着小妹,自家的亲事就是寻了个乡里汉子,可给小妹找的这门亲事,在镇上,看这院子,看这屋里的摆设,比王家可强了百倍。 都是一样的姐妹,她还是做姐姐的,怎么就要比自家妹子差这么多?她哪一样比不过小妹?自己比她能干,比她勤快,比她会做人,可却嫁得不如她! 不过贺娇到底知道今儿个是贺娟的好日子,虽然心里嫉妒,也只口气微酸:“你倒是比大姐我有夫妻,嫁了这么个好人家!” 贺娟嘿嘿一笑,将那一晚汤面尽数吃了,只搓揉着衣服,不时的看着外头。 贺娇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转了转,听着外头差不多坐席了,也就出去吃席了。 吃了席,他们这些送亲的也就该回家去了。 等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马家人也快累趴下了。 也亏得今儿个马家几兄弟和妯娌都回来帮忙了,马母和马大夫才撑住了。 见马远志神不守舍,那眼睛只往新房里瞟,马家大哥忍不住就笑了,谁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个时候心都跟猫抓挠一般,也就踹着他快入洞房去。 马远志巴不得,也不推辞,乐颠颠的就进屋去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只能由马家其他几个儿媳妇来做,几个儿媳妇窝在灶屋里,小声的嚼舌头。 “不是说这娶的弟妹是乡下的么?我看这嫁妆不像啊?” “说不得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我听说了,说这贺家其实也有几分家底,家里出过举人呢!不然一个乡下丫头,能轮得到跟咱们家结亲?” “也不知道这新弟妹好相处不好相处?” “你管她好不好相处?咱们都不跟爹娘一处住着,一年能有几次碰面?面子情过得去就得了,好不好的,也轮不着咱们说!” “可不是,有功夫说这些,早点收拾完回去躺着,明儿个还要敬茶呢!” …… 倒是上房里,马母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 马大夫今儿个高兴,喝了几杯酒,看着马母这神情,倒是奇怪了:“今儿个可是远志的好日子,咱们儿子成家了,以后就是大人了,你咋倒不高兴了?” 马母冷哼了一声:“你看看这个——” 说着将嫁妆单子丢到了马大夫面前。 这嫁妆单子新娘子嫁过来,就是她手里一份,婆家一份,还有娘家一份。 马大夫接过嫁妆单子一看,脸上的笑意也慢慢退了下去,不过好歹还是说了句话:“这说不得是亲家母心疼闺女,舍不得,所以才格外陪送得多些。这也无碍,咱们也不是贪图儿媳妇嫁妆的人家——” 马母打断了马大夫的话:“你忘了上次远志回来说得的那些话了?亲家大舅哥成亲,才花了多少银钱?这嫁闺女又花费了多少?这算怎么回事?这是怕咱们家挫磨她家闺女还是咋滴?陪嫁这么多嫁妆,是给谁看?” 第三百九十四章 憋出个主意 马母是个讲规矩的人,贺家的家底如何,她心里也大致有数,虽然马远志经常说亲家母偏疼贺娟,想着也顶多略微多陪送一点,庄户人家成亲,大差不差也就那么些东西。 所以她是估算好了,才下的聘礼,那聘礼大约是比嫁妆厚上一两分,跟其他几个儿子成亲下聘礼,是差不多的,不过是数量略有增减罢了。 结果看到那嫁妆抬进来,马母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这嫁妆未免过于丰厚了些。 如今看了这嫁妆单子,就显得他们家的聘礼过于简薄了些,再仔细一看,上面有什么兔皮坎肩,什么狐狸皮,更是眼皮子直跳,心里压着一捧火。 此刻马大夫这一问,那火就越发被拱起来了。 忍不住就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嫁妆单子,这是打谁的脸呢?啊?明儿个只怕街坊邻居都要传遍了,我们马家可是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进家门了,可是走了大运了,我们家远志以后只怕靠着媳妇儿的嫁妆都能活了!” “俗话说的好,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我马家要是要娶个门第高的儿媳妇,能跟他们贺家结亲家?这到底是打谁的脸呢?咱们家按照规矩下聘礼,他们倒是好,搞这么一出,这是要给我做婆婆的一个下马威还是要怎么滴?” 马母是气急了,她前头接了好几个儿媳妇进门,还没出过这种纰漏,这不是给她难堪是什么? “我看那贺岩和他媳妇儿,脑子很是拧得清吗?怎么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莫非之前都是糊弄我们的不成?”马母忍不住都开始怀疑贺岩和张春桃了。 还是马大夫稳得住,想了想才道:“别的不说,远志大舅哥这个人,咱们也是看着长大的,不是那等轻狂的人,就是他那媳妇儿,看着也不像。这事情,估摸着另外有隐情呢,咱们也不能再家里胡乱猜测。也先别急,等明儿个抽个空,问下远志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实在不行,等他们回门了,那远志大舅哥他们不得回镇上么,多少话说不清的?让你如此着急上火的?如今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嫁妆也都进了咱们家门了,且忍耐几日,看看再说吧。”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马母给劝得消了气,歇下不提。 只说马远志和贺娟,两人情投意合,如今终于是得偿所愿,自然是被翻红浪,两情相悦,恨不得化在一块不分开才好。 一夜缠绵,第二日一早天都亮了,马母听着那边屋里还没有动静,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按照规矩,新嫁娘今天一早起来,要做早饭给家里人吃,然后才是敬茶,见过家里亲戚。 可这个时候了,那新房门还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是压根没起来?不打算做了? 一般那厉害的婆婆,说不得就要去敲门了,可马母是个要脸面的人,自然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到底咬牙忍了。 加上其他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起来了,大人孩子洗漱说话,院子里也就热闹起来。 昨夜闹腾了半宿,差不多凌晨才睡,倒是马远志先被吵醒了,睁眼看着自己怀里的贺娟,粉面含春,睡得正香,回想起昨日的滋味来,忍不住又有些意动。 不过好歹他还记得今天是新婚第二天,新媳妇得做早饭呢,听着外头大家可都起来了,忙推贺娟。 贺娟浑身酸疼,又困又累,眼睛都睁不开,被马远志推了几下,还以为是在家中呢,翻个身迷迷糊糊的道:“娘,别闹,让我再睡会——” 这模样在马远志眼里,真是又可怜又可爱,他倒是真心疼媳妇呢,可好歹也知道,今儿个是万万不能偷懒的,到底除了爹娘,还有兄嫂侄子侄女在家看着呢。 因此狠着心,将贺娟给推醒了,又哄她:“娟儿妹妹,且忍耐今天一天,下午等大哥他们走了,就剩下咱们和爹娘,到时候就不用起这么早了!” 贺娟出嫁前,孟氏再蠢笨无知,也是教导过这些规矩的,别的也就罢了,新婚第二天做饭和敬茶是那可是必做的项目,不然只怕婆家翻脸不认人都是有的。 所以心里就算再不痛快,身子再不爽利,也还是忍着爬了起来。 只是,她这手艺,在家也就算了,可这到底是在马家第一顿饭,也是第一个亮相,实在是没把握。 忍不住就求助的看向了马远志。 马远志吞吞口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棘手:“娟儿妹妹,你做饭的手艺,莫非还没有提高?” 这不能啊,要知道,那嫂子张春桃的做饭手艺一绝,难道娟儿妹妹没跟着学上一两个稍微拿手一点的?不要求太高,能吃就行! 贺娟两只手扭成了麻花,只低头不做声。 马远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看着贺娟那模样,也舍不得说她。 自己发愁,这可咋办?外头一家人都等着呢。 在贺娟可怜巴巴的眼神下,马远志好半天憋出个主意来,如今现做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出去买去,就说时间不早了,怕大家饿肚子,暂且将几个嫂子糊弄过去再说。 贺娟一听,这主意好啊,她手头有孟氏给的压箱底的银子,平日里还有零花钱,也攒下来一些,忙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马远志,让他快去买回来。 马远志知道事不宜迟,也忙穿好衣服,开门趁着外头人少,哧溜就溜出了门。 偏生被眼尖的小侄子看到,小侄子虽然话还说不清,可人是认识的呀,只指着大门喊幺叔。 刚好马母忍不得,到门口来看,就看到自家小儿子跟做贼一样溜出门去,小孙子在后头喊他都没喊住,顿时那脸就黑了。 屋里头贺娟还不知道呢,慢慢的起来收拾着,换了一身新衣裳,又将屋子略微收拾了一下,磨磨蹭蹭的不敢出门,只在屋里打转,等着马远志回来。 几个孩子年纪小的,这个时候还没吃早饭,都在哭闹喊饿,马家其他几个儿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算有什么想说的,看着上头婆母的脸色,都闭嘴装死。 顶多呵斥一下自家的孩子,让他们忍着些。 马远志的几个兄长也都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背着马母互相使眼色,这小弟以前不是这样的,咋娶了个媳妇儿,怎么变得不靠谱起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敬茶 马大夫见这么着不像样子,咳嗽了一声,打算让自家老婆子带着儿媳妇先做了早饭再说,总不能一家子都饿着肚子等着吧? 若是平日里,马母也就算了,可从昨儿个起就是一肚子的火,憋了一夜,早上就看到这么一幕,马母哪里还能按耐得住。 只沉着一张脸,说今天就是等到天黑,也要等着。 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几个孙子,让几个儿媳妇去灶屋里,先给孩子们蒸鸡蛋羹给垫垫肚子也好。 几个儿媳妇看这架势不对,忙答应着去了。 到了灶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吐吐舌头,乖乖,这新入门的弟妹可了不得,天都亮透了,还在屋里不出来,这是要干啥? 鸡蛋羹蒸好,正端上来,让几个孩子先吃呢。 马远志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来了,为了方便好拿,自然不好弄那些汤面之类的,也就随便买了些包子和烙饼。 本来是蹑手蹑脚的想不惊动人进来的,可院子们一推开,正对着的堂屋门大开着,爹娘和兄嫂还有侄子们,齐刷刷的都看了过来,顿时马远志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拎着吃食傻愣愣的站在了院子中间。 贺娟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到院子们响,先凑到窗户面前确认了一下是马远志回来了,忙高高兴兴地跑去开门。 “远志哥哥,你回来啦,太好了,我——”贺娟扑过去拉住马远志的胳膊,说得正高兴。 看到马远志拼命的给她使眼色,眉毛都快要挤到额头上面去了,贺娟才觉得有些不对,一回头,对上马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吓得脖子一缩,忙拉过马远志,躲在了他的身后。 马远志尴尬的嘿嘿一笑,忙解释道:“娘,那啥,都怪我,让娟儿妹妹起来晚了。她也是怕耽误大家时间,让大家饿肚子,所以,我才出去买点吃的,大家先吃,先吃——” 说着又招呼几个小孩子:“要不要吃包子?幺叔买了肉包子——” 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只听说有大肉包吃,一个个欢呼雀跃的扑出来,围着马远志,喊着要吃大肉包。 有了孩子们打岔,这尴尬的气氛才稍微得到了缓解。 马大夫咳嗽了一声:“行了,先吃饭吧!” 其他几个兄嫂也就不说话了,帮着抬桌子。 贺娟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亮相太差了,不敢多说,只低眉顺眼的拿碗筷出来摆好,将马远志买回来的吃食都拿盆子装好了,放在桌子中间。 马母虽然憋着火,可马大夫既然发话了,她自然要听着,也就埋头吃饭不说话了。 饭桌上,除了几个孩子笑嘻嘻的,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容易饭吃完了,贺娟难得有了回眼色,麻溜的将碗筷都收拾到灶屋去洗。 多亏了张春桃那些日子的训练,贺娟如今洗碗筷收拾灶屋还是很让人看得过去的。 就是马母这样挑剔的,虽然觉得她干活慢了些,可的确收拾得干净,那心头的火气也就略微消去了两分。 收拾好了,又回到屋里,贺娟将给公婆兄嫂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才和马远志一起到上房去,给马大夫和马母敬茶。 需得他们喝了媳妇茶,才算正式承认这儿媳妇,好上族谱。 茶水早就准备好了,也没外人,就马家自家人。 贺娟先和马远志给马大夫和马母磕头,马母接过了茶,抿了一口,然后给出一个银镯子,其他几个儿媳妇都是知道的,这银镯子,她们妯娌一人一个,倒是不偏不倚。 贺娟看到银镯子,眼睛一亮,谢过马母接过来,沉甸甸的,当场就给戴到了胳膊上。 然后孝敬了自己做的鞋袜。 那针线都是孟母的手艺,虽然不是很精巧,也算过得去了,马母的脸色也就好看了些。 接下来是拜见几个哥哥嫂子。 马远志几兄弟感情还不错,尤其是马远志最小,因着他们都没有继承家里的传承,都丢给了马远志,所以几个哥哥对这个弟弟有颇为容让爱护。 端了茶,人人也都没空手,几家的见面礼,虽然都不同,可价值都是差不多的,有给布料的,有给首饰的,也有给银锭子的。 贺娟喜不自胜,回想起当初自家大哥成亲第二日,也是敬茶,跟今天自己比起来,那可太寒酸了。 忍不住就露出扬眉吐气的笑容来。 马母她们只当贺娟高兴,倒是也没多想。 敬茶后,几个兄嫂就提出要走了,毕竟他们家里都有生意,这因为马远志的婚事,已经耽搁好几天了,再不回家去,只怕要乱套了。 马大夫和马母也不虚留,反正逢年过节总是能见面的,只是舍不得几个孙子,到底塞了不少小吃零食给他们,才眼巴巴的将人送出了门。 马远志将人送到了镖局,正要回去,被几个哥哥拉到了一边好生训诫了一番,什么不要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什么不要糊涂,什么不要太惯着媳妇之类的话,塞了一耳朵。 马远志开头好像辩解两句,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呢? 然后被几个兄长一顿猛敲额头,问他早上那是咋回事? 马远志吭吭哧哧半天,自知理亏,这才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早上的确有错,回去后就跟娘认错去。 几个兄长这才放过了马远志,挥手让他自去了。 等马远志回到家,正要去上屋,就看到贺娟从屋里出来,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忍不住,脚跟一转,就跟着贺娟到屋里去了。 少年才开荤,又心爱之人在侧,哪里忍得住,又缠绵了半日,眼看就看中午了,才恍然想起,该做午饭了。 早饭是去买回来对付了,这午饭可不能再买了吧。 贺娟就算心里再不甘愿,也没法子,偏心里没底。 她也没多想,反正在家里,嫂子张春桃做饭的时候,哥哥贺岩也是有空就去帮忙的,此刻看到马远志了,也是灵机一动,觉得也可以让马远志帮忙不是? 马远志犹豫了半日,主要最后还是担心没自己看着,贺娟万一做出来什么毒药一样的吃食,把爹娘给放倒,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因此一咬牙,也就答应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谁是贼 只说贺家这边,王大俊和贺娇和其他送亲的人赶回来,已经是晚上天黑透了,大家都累得不行,也只略跟贺岩他们说了几句马家那边的情况,也就都散了回家去了。 贺娇和王大俊还要留在这里,等贺娟和马远志回门认亲之后再回王家去。 经过上次那么一闹,如今贺娇和王大俊还有两个孩子老实了许多,见实在晚了,也就打算胡乱睡一晚,明天再说。 偏生孟氏被外头动静吵醒了,知道是送亲的人回来了,一骨碌就爬起来,喊着贺娇问贺娟嫁过去的情形。 贺岩和张春桃也懒得管她们,只关上门自睡去了。 外头贺娇他们这一路回来也饿了,加上孟氏醒了,晚饭没吃,听贺娇说马家那边如何如何好,贺娟如何如何高兴,才略微放了心,也感觉饿了。 又折腾着做了顿晚饭吃了,厨房里还有白天剩下的一些菜,还有一屉馍馍,都是酒席上没用完的,送了一些帮忙的人,还剩下几样肉菜,张春桃也就放在橱柜里。 被贺娇他们都找出来,热了来,五个人饱饱的吃了一顿,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贺岩起来就去那边耳房里,将剩下的皮子都捡了出来,又将那些打猎用的工具什么的,也都收拾装好了,就往老屋那边去了。 还有一些粮食,给孟氏留下了口粮,剩下的都准备一会子用拖车,跟张春桃两人将粮食都给拖到老屋那边去。 孟氏她们昨晚折腾了半宿,都还在呼呼睡着呢,等他们醒来,那粮食之类的,都被贺岩和张春桃已经搬走了大半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贺娇和王大俊本是轻易不敢出声了,可看贺岩和张春桃这架势,倒是像要分家的模样,把贺娇给吓住了:“岩哥儿,你们,你们这是干啥?” 贺岩正和张春桃将剩下的粮食往车上搬,听到贺娇问,也就直接道:“这不是家里的东西,总是三不五时的就不见了么?这家里日后只有娘一个人,只怕越发放不安稳,索性都放到老屋那边去,有二叔他们看着,倒是保险些!” “家里这边,人家知道咱们家没什么好东西了,想必也不会丢了,娘住着也安全些。” 这话意有所指,不仅刚出来的孟氏,就是贺娇都脸上一阵青白交错,以为贺岩是内涵她呢。 毕竟这贺家的东西,确实有不少,是孟氏私底下给了贺娇。 此刻被人当面揭穿,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唯有孟氏知道,这只怕是昨日那狐狸皮子引起的,越是心虚,越是色厉内荏,胡搅蛮缠起来:“岩哥儿,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三不五时的丢东西?你这说谁是贼?你娘我生你养你,到老了,倒是成了贼了?” 一面就往地上一坐,哭骂起来,什么生儿子有什么用,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什么我生了你,你的命都是我的,何况只是一点子东西,也值得这么计较? 贺娇不傻,昨儿个看那嫁妆里的皮子,她就猜到了。 当初这狐狸皮子,她回娘家的时候,也被孟氏拉着悄悄的看过,还有其他的皮子,孟氏当时就许诺过,说这些好东西,到时候都给她们姐妹平分。 她当时还问了一句,说这都是岩哥儿上山打来的,都分给她们,不合适吧?好歹也要给未来的弟媳妇留两样吧? 孟氏当时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这些都留给他们,反正岩哥儿会打猎,到时候让他上山再打去,还能短了他媳妇儿的? 偷偷塞给了她好几张,她都揣在衣服里头带回家去,谁都没告诉。 那狐狸皮最好,没想到却给了贺娟最陪嫁,贺娇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此刻听这话音一对照,岂不是贺岩发现皮子少了,知道是孟氏做的手脚,所以将家里的东西都要搬到老屋去? 这要是给外人知道了,只怕要丢死人了! 贺娇此刻后悔不迭,她当初还以为孟氏真是跟贺岩都说清楚了的,想着反正那么多,自己不拿也是都便宜了贺娟,也就揣回了家。 如今才知道,只怕孟氏是偷偷给的,压根没跟贺岩说一声。 难怪昨儿个晒嫁妆的时候,贺岩和张春桃很快就回屋去了,还把耳房锁起来呢。 饶是贺娇,都忍不住觉得脸上发烧,坐立难安。 只得低声劝孟氏:“娘,别说了,那皮子本就是岩哥儿的——” 孟氏却不依,闺女昨儿个已经体体面面的嫁出去了,贺岩也休想拿这个拿捏她了,只啐一口道:“他命都是我生的,几张皮子算什么?父母在无私财,这些东西就是全家的,我拿几张皮子给他妹子做陪嫁,难道不是他脸上也有光彩?” 张春桃在一旁听着,简直要气笑了,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悲。 这个时空,多少父母不都是这种想法么?自己生下子女后,就将子女当作自己私财一般,恨不得让子女都听自己的,不听就是不孝顺的帽子扣下来。 贺娇急了,她现在知道自家弟弟要考功名后,更是迫切的想跟他恢复关系。 也不知道亲娘这是不是老糊涂了,别的不说,这弟弟可是贺家顶门立柱的,将来她养老不得靠着儿子?若是能拿捏住,也就罢了。 偏生贺岩这性子,眼看是拿捏不住的,还不换个法子,好歹关系也缓和些,总不能母子成了仇人吧?下半辈子指望谁去? 难不成指望她们这两个出门子的闺女不成?就算她和小妹答应,那王家和马家能答应? 又听贺岩那语气,这小妹出嫁后,家里只剩下娘一个人,他们夫妻似乎没打算带着娘到镇上去住? 贺娇忍不住心里一惊,看了贺岩和张春桃一眼。 这一眼,让她心惊肉跳,张春桃也就罢了,一直就跟她们母女不对付,可贺岩此刻看着孟氏这个亲娘的眼神,却跟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一点母子亲情都看不到。 这是,这是真生分了? 贺娇打了个寒噤,忙扶起孟氏,然后才道:“那什么,岩哥儿,我先劝劝娘去,你们先忙先忙——” 说着拖着孟氏回屋去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孟氏被贺娇拉到屋里去还愤愤不平,嘴里兀自骂着贺岩和张春桃的各种不好。 外头张春桃和贺岩将剩下的最后一点粮食拖走了,王大俊才敢从西厢房里出来,带着两个孩子只在院子里玩,一边侧耳听里头贺娇劝孟氏。 知母莫若女,贺娇先拿贺娟做筏子:“娘,你可别再闹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岩哥儿的脾性,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这么闹下去,真惹急了,他们今天就回镇上去了怎么办?明天可是小妹回门呢,到时候小妹和妹夫回来,家里人都不齐全,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 孟氏一听,对啊,这可是大事,可心中还是不痛快:“你以为我想闹?可你看看,岩哥儿如今心里哪里还有我们娘仨的位置?现在心都偏着他那媳妇身上去了。不过是几张皮子的事情,用得着这样打我的脸?别的不说,你们好歹是同血脉的嫡亲兄弟姐妹,这做兄弟姊妹,有今生无来世的,若是我也闭上眼睛走了,这世上也就你们姐弟仨最亲了。” “外头那娶回来的女人,也配跟你们比?可如今,倒是把那外头女人当宝,连外头女人认的干亲,外八路的干小舅子都排在咱们前头了,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啊!你说我这当娘的还活着,他就一点好处都舍不得给你们,等我去了,你们姐妹还能指望得上哪个啊?” 说着孟氏倒是又悲从心中来。 贺娇本来要劝孟氏的,被孟氏这两句,倒是说中了心思,她如今最怕的莫过于跟贺岩生分了,以后娘家没了依靠。 现在是孟氏还活着,她还厚着脸皮回来,有娘在,总不至于没个后路。 若娘真的闭眼走了,以她现在和贺岩的关系,那真的就没指望了。 一时也没心思劝孟氏了,倒是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在外头的王大俊听着,简直想跳脚,这丈母娘是个拎不清的,自家媳妇怎么也跟着犯傻了? 那狐狸皮子的事情,他也听贺娇含糊说了两句,大致也是清楚了来龙去脉。 不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王大俊还是看得很清楚分明的,换做他,自己拿命打来的皮子,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给了妹子做陪嫁,谁心里能痛快啊? 而且,这聘礼都被丈母娘收得严严实实,一个大子没漏出来,偏生这招待客人,办酒席,可都是贺岩这个做哥哥的掏钱呢。 不说是他,就是换做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家,也没这个道理啊?再孝顺的孩子,总是这么吃亏,谁的心不凉? 像小舅子这样,能忍到今天,已经不错了,换做别家,只怕都要人头打成猪脑子了。 而且王大俊去过镇上了,可是看到过张春桃摆卤菜摊子的,一打听就知道,那生意可真好,估摸着能赚不少钱呢。 回家跟王家老爷子一说,父子俩都觉得,不管别的,就张春桃这手艺以后这贺家日子就红火。 要是贺岩再能中个秀才,以后只怕他们王家求贺家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务之急就是怎么能跟贺岩修复关系才是,别的都排在后头。 王家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对贺家的事情,王家和贺娇只能有一个态度,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站在贺岩这边。 用王老爷子的话说,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亲家母年纪大了,人糊涂了,他们可不能跟着糊涂,将来几十年,还得看贺岩呢。 因此王大俊这次来贺家,姿态摆得特别低,贺岩带着杨宗保这个小舅子迎宾客,他就老老实实的去后头厨房里帮忙,还拘着两个孩子不许胡闹。 然后效果很明显不是?今天他们一家子还留在贺家,贺岩这个小舅子什么都没说,不也是默认的态度?在王大俊眼里看来,这就是缓和的迹象啊,正恨不得怎么着出个事情,好表白表白自己呢。 出了这摊子事情,正是好时候啊!他们只要帮着贺岩说话,一次两次不行,多几次,总归能打动贺岩吧?等贺岩中了秀才,自家三毛和四毛也大些了,抱着这个舅舅的大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本以为贺娇跟自己是一个心思的,这怎么进去后,被丈母娘两句话,就又分不清立场了呢? 王大俊那个着急啊,又不好进去,只得在窗户外头使劲的咳嗽了几声。 贺娇正和孟氏对坐着抹眼泪呢,听到了咳嗽声,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是要劝孟氏的,怎么变成被孟氏给洗脑了呢? 忙擦了擦眼泪,劝起孟氏来:“娘,这过去的事情就别说的。过日子,还得朝前看不是?您总是跟岩哥儿这么怄气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到底是母子,又不是仇人,还真要生分了不成?” 孟氏听了这话,也勾动了愁肠,她何尝不知道,这小闺女出嫁了,以后她的指望依靠就剩下贺岩这个儿子了。 若是贺岩这个儿子还跟成亲前一样,那自然是母慈子孝,她还能天天挑自己儿子的不是? 这不是因为贺岩成亲后,就都听张春桃这个儿媳妇的,她看不过眼闹得? 再一想,这闺女出嫁了,昨晚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个说话的人,那心里就空落落的。 这闺女回门后,儿子和儿媳妇也去了镇上,这家里岂不是就剩下她一个人?孟氏突然才想到这个问题。 忙一把抓住贺娇:“大丫头啊,你妹子这出嫁了,岩哥儿和他媳妇估摸着这两日也就要回镇上去了,以后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婆子了!这可不行,我一个人呆着害怕,你说让岩哥儿和他媳妇就在家住着,别去镇上了,行不行?” 贺娇瞠目结舌的看着孟氏,她从来不知道,自家亲娘糊涂成这个样子了。 到底是自己亲娘,忍了忍才道:“娘,你说啥呢?岩哥儿可是去读书的,哪里能回得来?您就别添乱了,也别耽误了岩哥儿考秀才。” 孟氏还是有些不死心:“就算岩哥儿不回来,那让她媳妇留在家里伺候我总行吧?” 贺娇揉揉额头,这要不是她亲娘,她也忍不了。 别的不说,就这件事上,贺娇还是看得清楚,贺岩去镇上读书,张春桃这个弟妹陪着去伺候日常吃穿,听说还在镇上做生意,贴补家用,换做谁做婆婆都要高兴。 自家儿子能安心读书科举,还不用家里掏钱,多好的事情啊? 这把儿媳妇拘在身边,就为了伺候你,那谁伺候你儿子吃穿起居?谁挣钱给你儿子花用?读书花钱如流水,这谁都知道的,贺家就这么些田地,贺岩又不能干活打猎补贴了,就凭田地收入,哪里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通风报信 退一万步说,家里钱财够花用折腾,也的张春桃同意才行啊?到今天还没看出来,张春桃压根就不受她们拿捏吗? 这要是别人,贺娇只怕就有一肚子好话要骂了,可是自己亲娘,还得好声好气的说话,分析这么做哪里不好,只希望能让孟氏明白过来。 孟氏也知道自己这打算不占道理,想了想,倒是真让她想出个主意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我跟着他们一起去镇上得了——” 说道这里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就是这个道理!没有他们做儿子媳妇的在镇上享福,把我这个老娘丢在乡下受苦的。我要去镇上去住,正好,你妹子也嫁到镇上,我也放心不下。以后都住在镇上了,你妹子回娘家也便宜,有我看着,想来那马家也不敢怠慢了。就这么办,一会子岩哥儿回来,我跟他说!” 贺娇脑子嗡的一下,简直要当场给孟氏跪下了。 不说贺娇,就是外头偷听的王大俊也要被孟氏这神来一笔给吓得被口水给呛着了,咳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丈母娘你想啥好事呢?你在小姨子成亲这事上干得那些事,小舅子顾着顾家的面子,没跟你当场翻脸,就够不错了,这连家当都搬到老宅了,你还不清楚是咋回事?还想着要搬到镇上去跟他们一起住?你不怕,那小舅子一家还怕你把他们镇上的家当给又搬空了呢! 开什么玩笑! 不说贺岩不会同意,就是王大俊心里也是不同意的。 以孟氏的为人,到了镇上,估摸着又要贴补小姨子呢。他如今为了以后,是不敢再多占贺家小舅子的便宜了,可自己得不到,也没想过便宜小姨子一家吧? 要么大家都能占便宜,要么大家都别占了! 贺娇那边也回过神来,忙阻拦道:“娘,您咋想一出是一出啊?这岩哥儿和弟妹虽然在镇上住着,到底根还在杨家村还在家里呢。您要是也去镇上了,家里这地,这院子交给谁去?好歹您在家里,帮忙守着屋子,守着地。岩哥儿和弟妹终究回来的时候才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别的不说,这家里要是没人住着,失了人气,房子最是容易朽坏。咱们家这房子,可是爹当年亲自看着起来的,爹去了这么些年,如今留下的念想也就剩下这房子了。这房子在,家就在。若是没人管,没人照看,这房子坏了,岂不是连爹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说着,贺娇眼圈都红了,贺桥是个慈父,对儿女三人都是一般疼爱,若是他还活着,想来这好端端的一个家,不会成这个样子吧? 孟氏听了贺娇这话,脸上也露出一点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倒是有了几分不耐烦:“好端端的,提你死去的爹做甚?行了行了,这事你一个出嫁的姑娘就别管了,我自会跟岩哥儿说去!” 说着翻身往炕上一躺,摆出一副不听不理的架势来。 贺娇没法子,只得退了出来,和在外头等着的王大俊交换了一个眼色,夫妻俩叹气回到西厢房。 王大俊只叹气不已,贺娇低着头有几分伤心,她今儿个是看出来了,娘平日里嘴上说得再好听,什么最疼的就是她们姊妹,真事到临头了,才露了出来,最疼的唯有贺娟罢了。 有心赌气想不管了,可到底不能丢开手。 还是王大俊决意快:“既然娘不听咱们的,你且看着娘,我出去一趟。” 他得趁着这个机会,给贺岩报信去,卖个好给贺岩才是。 贺娇也不知道猜到了王大俊的心思没,只低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王大俊急吼吼的出了门,直奔老宅那边去寻贺岩,没想到只看到门上一把铁将军,问了人才知道,贺岩夫妻去贺家二叔那边去了,又急忙赶了过去。 贺家二叔这边,贺岩和张春桃这般动静,自然惊动了他们,过来说是搭把手,实际是问到底咋回事? 贺岩不好说话,这个时候就轮到张春桃了。 拿手将眼圈揉红,然后抱着贺家二婶子,就哭诉起来,从马家下聘说起,说孟氏将所有的聘礼都捏在手里,吃食物品之类的东西,全给塞到贺娟嫁妆里,聘金也都当作压箱银子给贺娟带回了马家。 这贺娟成亲的银子钱,都是他们掏的也就罢了,毕竟做兄嫂的,发嫁自家妹子么,还能真计较这个吗? 可孟氏居然将当初贺岩拿命打回来准备当贺家传家宝的狐狸皮子,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给了贺娟做嫁妆。 贺岩才发现,他打猎这么些年,存下来的皮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了。 又哭诉说贺岩如今读书,本来开销花用就大,在镇上住着,就是一张纸,一根柴火都要钱买。马上贺岩要参加县试,托人做保要钱,路费要钱,去县城要钱。 若是万一县试通过了,去府试的时候,只怕又是一大笔开销。 那些皮子是贺岩预备着,真若是到时候不凑手,将这些皮子卖了,也能凑个盘缠出来顶个急用,如今可好,什么都没了。 这也就罢了,他们还年轻能挣钱,慢慢挣也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里头有当初贺家两老留下来的,贺家大伯孝敬给他们的几张好皮子,两位老人过世前都留给了贺岩,贺岩也就和那些皮子一起收着,如今一起都没了。 这可是贺家两老留下来的念想,将来若是贺家大伯回来,想睹物思人的时候,只怕都不能够了。 一面就哭,到底他们俩太年轻了,居然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没保管好,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有脸见贺家大伯。 贺家二叔和二婶子霍然色变! 若是说别的也就罢了,比如最开始说的,孟氏捏着聘礼,全给了贺娟这事,让贺岩他们掏钱办喜事,这事虽然办得不太地道,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只能说孟氏偏心罢了。 甚至这狐狸皮被私底下给了贺娟,也说不上大错,毕竟她是长辈。 这些事情,贺家二叔和二婶子知道孟氏的为人,早就猜到她在贺娟出嫁上会做这些手脚。 说来是父母在无私财,做爹娘的将儿女的东西偷拿了,那叫偷吗?自然不叫,那只能叫拿!就是说出去,也顶多是人背后笑话指点几句,终究是贺家自家的私事! 可这将公婆临终留下的东西给挪用了,还牵扯到贺林,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臊子还是煤渣子 贺家二叔真是又气又恼,正要说点什么呢,王大俊撞了进来。 王大俊为了将这个好卖得人尽皆知,也不管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进来就大呼:“岩哥儿,大事不好了!娘刚才在家里闹腾着,说等小妹回门了,就要跟着你们搬到镇上去住,要去给小妹撑腰,怕马家欺负了她呢——” 本来贺家二叔就已经窝了一肚子火,听了这话,更是炸了。 顿时脸都黑了,就孟氏这德行,在杨家村干出这偷偷摸摸的事来也就罢了,好歹能压得住。 若是到了镇上,那可是当年贺家两老养老的院子,周围都是人,若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是瞒不住的。 只怕贺家的面子,贺林的面子都被扒下来了。 贺岩要是有这个运气,能中个秀才什么的,名声上可不能有瑕疵。 这样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娘,那是万万不能有的! 事关贺家大部分的利益的时候,贺家二叔就不能再有和稀泥的打算了。 当下示意贺岩他们跟上,抬脚就往贺家走,一面又吩咐自家的儿子去喊其他同辈的兄弟一起去贺家。 ***** 只说贺娟这边,马远志有了新婚娇妻,真是恨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寸步不离,腻歪得没眼睛看。 马母想寻个儿子单独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真是气得不行。 本以为贺娟做饭的时候,能跟儿子说会话了吧,结果,贺娟去做饭,自家儿子就跟那拴在她裤腰带上一样,也跟着进了灶屋。 马母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张春桃那做饭的手艺,按理说贺娟不说学个十足,起码学个两三成,应该也就够看了吧。 早上没尝到新妇的手艺,这都大中午了,想来终于能见识一下了。 也就按奈下来,耐着性子等着。 院子就这么大,马母又是开着门,时刻观察着灶屋的动静,就看到一时浓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灶屋走水了。 一会子就听到叮铃哐啷,感觉不是锅破了,就是瓢烂了。 又听到自家那个蠢儿子喊痛的声音…… 要不是马大夫拉着,马母肯定已经冲到灶屋去了,别的也就罢了,别给她把灶屋给点着了,那些锅碗瓢盆可都是钱。 至于儿子,马母管他去死! 马母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忍耐都用在了今天,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小两口亲亲热热的,端着一个大盆和一个小盆出来了。 往桌上一放,马母抬头一看,一盆子清水面条?? 另外那一小盆里,看不出来里头是什么,乌漆麻黑的半盆子,散发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然后,就没了…… 贺娟和马远志又去将碗筷拿来,然后就喊吃饭。 就这? 一盆清水面条,加半盆子不知道啥玩意,就折腾了一个时辰? 马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在面条上雕花了吗? 正要开口问,马远志先说话了:“爹,娘,昨天席面咱们都吃得太油腻了,今天吃点面条清清肠胃。这是娟儿妹妹跟嫂子学的臊子面——” 马母和马大夫一脸的你莫驴我,谁家臊子面长这样?这是臊子?这是煤渣子吧? 马远志看到爹娘的表情,忙解释道:“做成这样都怪我,我这想给娟儿妹妹帮忙添柴火呢,没掌握好,火大了,就糊了,然后我一着急就浇了一盆水,就煮成这样了。虽然不太好看,当时味道我尝了的,还能吃,你们就当是儿子亲自下厨孝敬你们二老的,给点面子行不行?” 马母恨不得当场心梗死掉! 就是马大夫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好歹儿子这么说了,又是儿媳妇第一次做,怎么也要给这个面子不是? 也就点点头:“行,那咱们就尝尝。” 说着示意贺娟捞面条。 贺娟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马远志轻推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忙拿起大碗,先捞了半碗面条,然后又舀了半勺子乌漆麻黑的哨子浇在了上面。 雪白的面条,配上黑漆漆的臊子,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饶是马大夫这样的人,看着这一碗面,也有些难以下筷子。 说句实话,这要不是亲儿子亲儿媳妇做出来的,他得怀疑这是要下毒毒死他么? 马大夫都不敢下筷子,更别提马母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碗面,很想拔腿就走。 见两人都不动筷子,贺娟慌神了,求助的看向马远志。 马远志也知道,这卖相忒差了些,那啥,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上场了,自己媳妇,自己疼!就算做得不好吃,跪着也要吃完! 示意贺娟也给她自己捞了一碗,然后淋上了臊子后,以壮士扼腕杀生取义的心态,将面搅和了一下,然后低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马大夫和马母看着自己儿子这么大口大口的吃,略微放心了些,也许是看起来不好看,味道还行? 马母先动了筷子,不过没敢先搅拌,而是先挑了一根没沾上臊子的面条入了口,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这面条还没煮熟透,里头还有硬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有的人就爱吃这种口感的。 那边马大夫搅拌了一下面条,试探着吃了一口后,整个人就僵硬了。 一口面条在嘴里,也不知道是吐好,还是吞下去好。 他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奇怪的臊子,先是咸,然后咸中是久久不能上去的糊苦味,糊苦味中带着辣,辣中间还含着一些酸臭,酸臭中又带着一些麻…… 这味道直冲脑门,一口下去简直能让人当场升天! 以马大夫这样沉稳的人,脸色都不停的变幻,他突然发现,就算是熬出来的中药味道,都比这个要清新能入口。 再看看一旁,自家那儿子,还在大口大口的吃着呢,这让马大夫忍不住怀疑起来,到底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儿子的味觉出了问题?这个东西能吃?还能吃得这么欢实? 作为大夫,味觉要敏锐,因为有些时候需要你去尝药,知道这药的味道,然后分辨出来。 看儿子这样子,这只怕是没了味觉吧? 马母一直在观察马大夫的表情,第一反应就是:“当家的,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这表情,说不是中毒都没人相信啊? 第四百章 灭门儿媳 马大夫到底没强迫自己把那口臊子面给吞下去,毕竟年纪大了,惜命,真怕这一口下去,老命就去了半条。 说实话,要不是马大夫相信贺家的人品和知道自家儿子孝顺,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儿子要勾结媳妇儿,给自己下毒,毒死自己,好继承医馆了。 更何况,自己才只吃了一口,自家那傻儿子,已经干掉一碗了。 马大夫起身出来院子里,把那口面条给吐了出来,又漱了半天口,才勉强将嘴里那股怪味给冲淡了。 马母看马大夫都没忍住,先是庆幸自己没吃进去,不过马上意识到了,看自家傻儿子,居然还要再去添一碗,吓得脸色都白了:“你逞什么能啊?这东西也能吃?不怕吃坏肚子了?” 一边骂,一边将碗筷给夺了下来,一边拿眼睛去瞪贺娟。 马远志还维护贺娟:“娘,没事。虽然看着难看了些,不会吃死人的——” 话没说完,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脸色一青,还想强行压制下去,结果腹痛如绞,一张脸煞白了,站都快站不稳了。 贺娟还在一旁自怨自艾,觉得婆母太挑剔了,这面条远志哥哥吃了那么大一碗都没事,怎么就不能吃了? 就听到马母惊呼:“儿啊,你怎么了?” 抬头一看,马远志脸色铁青,神情扭曲,然后捂着肚子,就要出门。 贺娟也吓坏了:“远志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一边伸手去拉马远志。 马远志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挥开了马母和贺娟的手,直奔茅厕而去。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马母顿时急了眼,别的也就罢了,可这害了自己儿子能忍,当下就呵斥道:“你这都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是要害死自己的男人不成?” 贺娟又怕又冤枉,一边惦记着茅厕里的马远志,一边还委屈的辩解:“娘,我怎么会害远志哥哥?我——” “你不害他?他现在这个样子是自己吃饱了撑的?我跟你讲,今天要是远志有个什么好歹,看我饶得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一盆温水,将胰子准备好,你男人一会从茅厕出来,难道不洗手?再准备一碗温开水,拉了肚子得多喝水不知道?”马母又气又心疼,一边骂一边指挥贺娟。 贺娟六神无主,也是委屈得不行,觉得这婆母也太尖酸刻薄了一些,这还是远志哥哥在家呢,自己还是新媳妇,就这么说自己,以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听了马母的指挥,知道是为马远志好,也不敢顶嘴,只瘪着嘴巴去准备了。 马远志上吐下泻,两腿瘫软如面条,几乎是巴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出来的。 方才还精神气十足的小伙子,此刻面如菜色,人跟脱了水的白菜一样,蔫了。 看得马母心疼得不行,上前两步就要搀马远志,结果才走近,那一股子味道,薰得马母脚步一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大约是觉得不太好,扭头看到了贺娟,忙招手道:“没看到你男人腿都软了,也不知道来搀一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贺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来,搀扶马远志。 到底是真爱,即使被马远志身上的味道熏得也一阵犯恶心,也没放手,将马远志搀扶到廊下坐下,又给他端了温水,一气喂他喝下了。 马远志的脸色才略微好看了些。 那边马大夫也过来,替马远志把了把脉,好半天才道:“吃坏了肚子,一会子给你熬点药,喝下去,清清肠胃,晚上也别吃饭了,清清静静地饿上两顿就好了。” 正说着,马远志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噜,来不得多说,又往茅厕跑去。 几趟下来,人都快虚脱了! 那边马大夫那一口臊子面虽然没吞下去,可到底在嘴里也含了半天,加上年纪大了,肠胃到底不如年轻时候,也跟着跑了两趟茅厕。 还好他们这药馆,因为前头院子会偶尔有患者留诊,所以前头也有个茅厕,倒不至于发生父子为了抢一个茅厕大打出手的闹剧。 还是马大夫赶快抓了药,让马母熬了两碗药,父子俩一人灌了一碗,才略微好些了。 马大夫年纪大了,这么一折腾,人也没了精神,只回屋里躺着去了。 若是之前马母只怕还忙不过来,可这不是娶了新媳妇么?马母也就不管儿子,只守着马大夫去了。 一边守着马大夫,一边心里骂贺娟简直就是扫把星! 别人家娶儿媳妇进门是为了延续香火,他家这娶个儿媳妇进门,是要灭门吧? 才嫁过来第一天,就凭借一己之力,成功的将家里两个男人给放倒了! 饶是马大夫这宽容的性子,也没办法替贺娟说话了。 那边,马远志被叮嘱不能吃饭,只能喝温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躺在炕上。 贺娟心知这是她那臊子面惹的祸!也不敢有怨言,老老实实的伺候着马远志,好不容易看马远志好些了,才红着眼圈哽咽着,给马远志赔不是。 心爱的媳妇儿,一脸的自责,眼圈都红了,可怜巴巴的给自己赔不是,哪个男人舍得责怪? 更何况马远志早就知道,他的娟儿妹妹别的都好,就是这灶上的手艺不行,今日他以为自己在一旁照看着,能挽救一二的。 没想到贺娟这黑暗料理的手法了得,他没救回来,反倒让奇怪的毒性又增加了。 说来也不能怪她,因此忙哄了几句,要不是此刻浑身瘫软,有心无力,肯定要身体力行的安慰一番的。 到了晚上,家里两个男人都在炕上躺着了,谁也没心情做饭。 马母只去灶上熬了一锅白粥,弄了点小菜,就端到屋里,伺候马大夫吃饭去了。 反正她儿子晚上不能吃,她一个做婆婆的,没吃到儿媳妇做的饭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她做饭给儿媳妇吃不成? 因此也没给贺娟留。 贺娟饿得不行,早上一是害羞,二来也是当着那些妯娌的面,要显得秀气矜持,早饭就没怎么吃。 中午那顿也没来得及吃,又照顾马远志半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最后没法子,将中午剩下的那盆子清水面条,给重新热了一下,也不敢放臊子了,只随便的放了点盐巴,凑合对付了一顿。 本想找马远志哭诉的,可马远志晚上又喝了一剂药,药效上来,人昏昏沉沉的早就睡着了。 留下贺娟,心中委屈万分,偷偷哭了半宿也没人知道。 第四百零一章 贺娟回门 这一夜,这马家,除了贺娟,还有马母也没睡好,一是担心自家的男人身体,二是想着明天回门的事情。 自家儿子也不知道明天情况怎么样,还能不能回门? 按心情来说,马母压根就不想让儿子明天带着贺娟回门,只想将贺娟给退货,可想也知道不可能。 看自家儿子那德行,被贺娟一碗臊子面害掉了半条命,还一心只担心贺娟受委屈呢。 马母不傻,知道如今正是儿子跟贺娟正新鲜,感情最好的时候,她这个做婆母的,这个时候说啥都不好使,说不得儿子被贺娟迷得昏了头,还要误会是自己对她挑三拣四,挫磨她呢。 且等着瞧吧,这新鲜头过了,总归是柴米油盐过日子,就贺娟这一手杀人的厨艺,就够自家那臭小子吃上一壶了,到时候有得他受苦的时候! 所以明儿个那回门还得回,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也懒得做恶人,让那不省心的儿子吃点苦也好! 想明白的马母翻身也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马大夫是没事了,给马远志把了把脉,到底年轻底子好,又及时吃了药,也没什么大碍了。 只盯住他去贺家也要忌嘴,只能吃点白粥,别的也就不用多说了。 贺娟昨晚没睡好,又哭了半宿,早上起来,那眼圈是黑的,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憔悴的很。 这模样,马母一百个看不上,偏生马远志还以为贺娟是担心他的身体,所以一夜没睡好,又哭成这样了,心疼的不得了。 马母看得眼睛胀,索性直接将礼物拎出来,把儿子媳妇给推出了门,眼不见为净的好! 这样还能多活几年,不然只怕要被气死! 马远志也不以为意,喜滋滋的带着贺娟出了门,先去雇了个马车,路上又想起贺娟没吃早饭,还给她买了两个大肉包,自己只敢要了一碗白粥凑合了一下。 镇上的人都知道昨儿个马家娶儿媳妇,此刻见马远志带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标致小媳妇出来,手里拎着东西,就知道这是马远志的媳妇了。 都是街坊邻居,自然要打个招呼,说两句吉祥话。 结果却看到马远志一个精神小伙,咋成了个亲,就跟脱水了一样,憔悴了不少,那小媳妇也是,长得还算不错,却眼睛又红又肿? 又那脑子转得快的,就冲着马远志猥琐的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就算年轻才开荤,也要悠着些啊——” 也有跟那马家关系一般嘴碎的,看着两人过去,就猜测:“这新娘子咋眼睛都肿了?莫不是这亲事结得不乐意?不至于啊——” 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春耕,大家都还比较清闲,本来没事都要找几件事来嚼嚼舌根,更何况这是她们亲眼看到了,越发猜测得离谱起来。 没一会子,就出了好几个版本来。 什么马远志年轻,不知道节制,把新娘子给折腾哭了的;什么新娘子不愿意嫁到马家来,所以才哭了的;也有说是新娘子被婆母欺负哭了的…… 这些话,马远志和贺娟自然不知道,他们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终于赶在中午前到了贺家。 之前贺娟还不觉得,只觉得恨不得早早嫁到马家,成为远志哥哥的媳妇儿才好,这个家早就呆腻了。 可这真嫁出去了,才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再回来,真是倍感亲切,觉得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树,甚至一块砖,一块石头,看着都亲近。 更别说人了,看到孟氏的那一刻,贺娟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几步就扑到了孟氏的怀里,喊了一声娘,就扎着头不起来了。 孟氏也是看到贺娟后,眼里就没别人了,一把搂着贺娟,母女俩就儿啊,娘啊的抱着哭成了一团。 今儿个回门,家里也没有外人,也就贺岩夫妻,贺娇和王大俊带着两个孩子,加上孟氏。 贺娟只觉得好像好久没见到亲娘了,昨儿个又受了委屈,只抱着孟氏不撒手,什么都顾不得。 后头跟着的马远志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这回门,贺家人不说别的,起码要高高兴兴地吧? 可贺家的人,贺岩脸色一贯如常的冷淡,张春桃低着头看地上,贺娇和王大俊脸上倒是挂着笑,只是那笑容看着有些尴尬。 三毛和四毛平日里最是调皮的两个孩子,今儿个却老老实实的跟在王大俊和贺娇后头。 总之看上去就是怪怪的。 一般这个时候,母女俩哭成这样,贺娇也好,张春桃也罢,就该站出来劝解一下,将人迎到屋里去了。 偏张春桃也不知道地上有什么吸引了她,连头都不抬。 那边贺娇也是一脸为难,看看贺岩,又看看孟氏,最后再看看自家男人,然后,然后也低头看脚尖去了。 马远志越发觉得不对劲,咳嗽了一声,主动挨个打招呼喊人,又将带着的礼物递上来。 贺岩这才点点头,并没有接他的礼物,“行了,到了就好,一路可还顺利?娘和小妹她们真情流露,想来还有一会子哭,咱们先进去吧。” 王大俊这个时候十分机灵,主动道:“是坐马车回来的吧?我去招呼去,可别怠慢了人家。”然后拎着三毛和四毛,哧溜就出了院子门。 张春桃也就说:“那我去准备午饭去。”就要往灶屋里去。 贺娇这个时候算是清醒了一把,也忙道:“弟妹,我给你搭把手——”跟在张春桃后头去了。 没人劝孟氏和贺娟,只得马远志亲自上了,孟氏一贯看中他,贺娟也听他的话,因此马远志开口没说两句,母女俩人就停止了哭声,一起往里面去。 贺娟收拾好了心态,回到娘家不自觉地就轻快起来,看到马远志还拎着礼物,忙接过来,就往孟氏面前放:“娘,这些都是婆婆给准备的,我路上都看了,有糕点,有衣服料子,还有一只鸡和一块肉,一会子让嫂子做了吃——” 一面才想起来,环顾了一下屋里,居然没看到张春桃和贺娇的人影,忙问道:“今日我回门,怎么没看到大姐和嫂子?” 马远志听了这话,都忍不住面皮直抽抽,亲媳妇儿啊,感情你回娘家进了院子,就只看到你亲娘了?旁边你亲姐和亲嫂子还有你姐夫外甥,那么一大堆人,你一个都没看见? 第四百零二章 误会 不知道怎么的,孟氏听到贺娟提起张春桃,就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来,刚要开口,贺娟已经不满的冲着贺岩:“大哥,我今天回门,就算嫂子对我有意见,也不能躲着不照面吧?” 马远志眉头一皱,就要拦着贺娟说话:“娟儿妹妹,你” 没想到他的话被孟氏给打断了:“你胡咧咧啥呢,你嫂子跟你大姐忙活了一早上,就等着你们回来呢,只是你一进门只顾着哭,没看到她们罢了。如今你嫂子跟你大姐在灶屋忙活中饭呢” 马远志惊讶的看了孟氏一眼,没想到她还会为张春桃说话? 也就跟在孟氏后头,歉意的对着贺岩一笑:“大哥,你跟嫂子别生气,娟儿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昨儿个一夜守着我没睡好,今天人脑子还昏昏沉沉了的。这回了娘家,满眼都是娘,别的都顾不上了,所以才误会了。我代她给你们赔个不是” 贺岩看了马远志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孟氏又抢过了话头:“怎么了?什么叫昨儿个守了远志一夜?可是出了啥事?我是看着你们小夫妻,这脸色就不对呢!小脸煞白的,人也瘦了一圈,别是受什么委屈了吧?” 孟氏可不敢让贺岩开口说话,又听到马远志这话,再看贺娟和马远志的气色看上去确实有些憔悴,那心里就跟吊了十五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 第一反应就是马母居然在新婚第二天就给贺娟下马威了?这是挫磨她了吗?不然自家养得好端端的,花一般的姑娘,怎么出嫁了才两三天,就蔫了一半了? “我说远志啊,我们家娟丫头虽然娇惯了些,可对你那是一心一意的啊,你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娶了她,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这才成亲呢,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就不能多担待担待?” 马远志一听,这误会可大发了! 忙一通解释,才让大家明白,他们俩这气色这么差,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贺娟。 今儿个能回门,已经是马大夫和马母很有涵养了。 孟氏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顿时一张脸青青白白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尴尬的拍了一记贺娟:“你这孩子,你怎么就,怎么就” 后头也憋不出话来说了,毕竟这贺娟灶上手艺这般惊天地泣鬼神,要怪也只能怪她这个做娘的娇惯,婚前那么些年,也没狠下心来,让贺娟好生练习一下,总是想着闺女也就在娘家这些年松快,将来嫁人到婆家一辈子要操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天推一天。 等到要成亲了,又是各种琐碎杂事缠身,加上张春桃不在家,就她自己那点手艺,也真没好意思教给贺娟。 结果这下笑话闹大了! 也亏得马家厚道,换做那刁钻一点的婆家,新媳妇第一次做饭,就把自家男人和公爹给放倒了,只怕休回家是轻,搞不好就是要赔钱,亲家成仇家了! 贺娟被揭了老底,也是一张脸羞得通红,还好此刻屋内只有他们几个,没有外人,最主要的是没有张春桃,让贺娟略微放松了些。 孟氏再糊涂也知道,贺娟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就是十里八乡的笑话了,再一想就算这一次人家马家不计较,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贺娟总不能不做饭吧? 因此咬咬牙:“娟丫头,你嫂子和你大姐在做饭,你正好去帮忙,也跟着学两招,好不好的,总要做得能吃进去不坏肚子呀。” 一面心里也是疑惑,当初娟丫头在家里做饭的时候,虽然难吃了些,可也没这么大威力,能让人上吐下泻啊? 这是嫁人了,威力还变异了? 不过这都是她心里的想法了。 贺娟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厨艺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她也感觉到了,婆母对她似乎很有些不满,她要是这做饭手艺不提高一下,只怕以后婆母只拿这个说话,她可没话反驳。 因此也就答应了,好歹她也知道,要在马远志面前表现一下,虽然她做的不够好,可是为了马远志也愿意努力去学。 果然马远志见贺娟同意去学,那脸色就好看了些。 说实话,昨儿个那一番翻江倒海上吐下泻,也就是贺娟是他真爱了,换作任何一个人,早翻脸了。 如今贺娟明明跟张春桃不合,为了他,还愿意去学,就这份心意,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再者他也确实有些话要跟贺岩单独说,也就没出声,看着贺娟去灶屋了,这才起身,说坐了一路的马车,脚都麻了,让贺岩陪他出去走走去。 孟氏有心想拦着,扭头对上贺岩的眼神,立刻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马远志看在眼里,放在了心里,到底不好问,也就装没看到,跟着贺岩出了院子,到外头走走去。 灶屋里,贺娇跟张春桃忙活着,她也是干活手脚麻利的人,灶上的手艺虽然比不得张春桃,可比起孟氏和贺娟来,已经强上不少了。 当然她也有自知之明,只做打下手淘米,摘菜之类的事情。 早先中午要用的菜,张春桃就预备的差不多了,两人配合也算默契,等菜都切好了,先炒菜。 贺娇坐在灶膛前烧火,看着张春桃挽起袖子,俐落的模样,那心思就又回到了昨日。 昨日孟氏闹着非要搬到镇上去跟张春桃他们一起住,自家男人去给贺岩他们报信,结果惊动了族里二叔他们,一并都赶到贺家来了。 进门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问,直接就责问孟氏是不是将过世老人留给贺家传家的东西私藏了,还是私卖了? 孟氏哪里肯承认,不仅不承认,还怪贺二叔他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己的事情轮不着他们管。 这下可惹了众怒,一干子族里的长辈,纷纷指责孟氏不贤不孝,丢了贺家的人之类的话。 孟氏也不傻,看到这一幕,再看到后头跟着贺岩和张春桃,哪里不知道,这是他们俩请回来压制她的? 当场就撒泼打滚,哭嚎起贺岩和张春桃不孝来,没见过如他们这样,借着外头人的势,来弹压亲娘和婆母的。 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也不义,明儿个就去告贺岩不孝去,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有了不孝的名头,看贺岩还怎么考科举去? 这话说出来,贺家族里的长辈都气坏了,就是贺娇也急了,这哪里还是亲母子,这简直是仇人了吧? 倒是想劝上两句,可压根没轮到她开口。 第四百零三章 都不是善茬 其他几个婶子们还在纷纷指责孟氏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说本是她不对,换到谁家,也没有做儿媳妇偷偷变卖过世老人留下的传家东西的道理,更何况这东西还不是传给她的。 又说她不知好歹,人家做娘的都盼着家里孩子好,儿子出息。唯有她,倒想这儿子是仇人,就见不得儿子好,压榨儿子补贴闺女也就罢了,这大事上,居然还要闹得儿子不能走科举!这哪里是亲娘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有唱红脸蛋,自然就有唱白脸的。 就有人劝她,到底是亲母子,没有隔夜仇的,快收了这些胡话,安安心心的在家呆着,等儿子考个秀才公回来,她做秀才公的亲娘,岂不是快活? 孟氏却冷笑说,她这辈子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命! 再劝她就喊着要拿刀抹脖子上吊去。 一时倒是僵持住了。 这个时候,贺娇和王大俊在一旁,真是手足无措,感觉做什么都不对,也什么都不敢做,连大气都不敢出。 关键时刻,还是张春桃出马了。 她也没干啥,就是上前,在孟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孟氏的脸色就变了。 作为女儿,她挨得进,也看得清,自家亲娘听了张春桃的话后,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恐惧,最后又多了几分怨恨。 浑身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浑身哆嗦,脸色发白,只指着张春桃说不出话来。 偏生张春桃脸上还是带着微微的笑,似乎在跟张春桃说家常话一般,虽然挡住了后头贺家二叔他们的视线,可贺娇分明看得清楚,张春桃看向孟氏的眼神,是充满了杀气和鄙夷的。 那眼神,就连一旁的贺娇看着都忍不住浑身只哆嗦。 更别提直面这一切的孟氏了。 两人互相看着,都不肯退让。 最后还是孟氏先软了下来,问想让她怎么做? 族里二叔他们虽然不知道张春桃说了什么,让孟氏松了口,不过机不可失,谁也不想再跟孟氏歪缠了。 也就将商量的决定给说了,大意就是孟氏这辈子都不准离开杨家村,贺岩和张春桃搬到镇上去读书,无暇照顾她,不过两人孝顺,已经请了族里一个守寡的族妹贺三姑来,给孟氏作伴,照顾她。 这贺三姑照顾孟氏,吃喝嚼用也都由贺岩和张春桃负责,一年给做一套新衣裳,明儿个那贺三姑就搬来贺家来住。 孟氏欲待说些什么,被张春桃看了一眼后,居然也就闭口不言了。 那边,贺家二叔怕以后孟氏又闹,索性直接让写在纸上,然后三方签字画押,一式三份留存,免得孟氏到时候反口。 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先前孟氏一副破罐子破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恨不得跟人同归于尽的模样,怎么这回子倒是老实了。 一声不吭的安静的坐在那里,画了押,捏着那张纸只低头不说话,也看不到她的神色来。 还是贺娇看不下去,将孟氏搀扶到里屋去了。 外头贺家二婶子几个长辈倒是拉着张春桃问她,到底说了什么,让孟氏这般老实了?若是早知道既然几句话就能将孟氏镇住,又何苦叫她们来? 这是对张春桃起了疑心,也是对她有些不满了,觉得他们都是被利用了。 张春桃苦笑着解释,她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本以为各位叔叔婶子的话,自家婆母能听得进去几分,谁曾想,她居然一句也听不进去,还寻死觅活的要毁了自家男人的前途。 这哪个能忍?索性就干脆跟孟氏说了,说要是孟氏真这样做,她秀才娘子当不上了,她不好,别人也不好过。 孟氏不心疼儿子,可她不是心疼闺女么? 那挺好,别以为大姑姐和小姑子出嫁了,就没事了,惹急了她,大不了她去毁了大姑姐和小姑子去,一家子都齐齐整整的,谁也别过好日子。 估摸着是这话吓到了孟氏,所以才松了口吧? 说道最后,自然不忘解释几句,说什么,她不过是说着吓唬孟氏的,哪里真会这样云云。 不解释这两句也就罢了,解释了后,送了孟氏进去出来的贺娇,就看到几个婶子们,一个个看张春桃的脸色,跟看到母老虎一般,脸都白了。 几个婶子们,也不敢再多说话了,急急忙忙的就扯着自家男人回家去了。 她们算是看出来了,这贺家婆媳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一个糊涂无知无畏,一个看着笑眯眯的,实际是个母老虎,惹急了,就要拿大姑姐和小姑子开刀的狠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呢! 以后她们没事还是少掺和这贺家的事,水太深了! 可贺娇总觉得怪怪的,她隐约感觉,张春桃跟亲娘说的并不是这些话。 可是这都不妨碍她对张春桃的忌惮和恐惧又加深了一成,她是见识过张春桃的身手的,知道她还不是只嘴上说说,她要真对自己和小妹一家子下手,恐怕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她。 贺娇和王大俊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怨怼起孟氏来,他们上赶着想讨好贺岩和张春桃都来不及呢,偏生还有孟氏这样一个猪队友在后头扯后腿。 寻死觅活的非要跟着去镇上,好照顾出嫁的贺娟,结果连累了他们一家子,要时刻笼罩在张春桃的武力威胁之下了。 这真是造得什么孽哟! 贺娇和王大俊心里怨上了孟氏,孟氏心里何尝不觉得大闺女和大女婿一点都指望不上?当着那么多人,就看着外人欺负她,连个屁都没敢放! 让孟氏如何不心寒? 若是贺娇知道,肯定要喊冤,就张春桃那武力,亲娘自己不也是没敢吭声麽?怎么还怪上她了?她难道骨头硬些,扛揍些不成? 母女俩自此,彼此之间就有了隔阂。 孟氏从昨儿个起,就没跟贺娇说一句话,贺娇也堵着一口气,见孟氏这般,只觉得她一心只惦记贺娟,连话也懒得跟自己说,自己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去?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此刻贺娇看着这灶屋里只有她和张春桃两人,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就看到贺娟进来,眼神闪动了一下,那话就没说出口。 贺娟拎着肉和鸡进来的,鸡绑着腿,往地上一丢,那肉放到案板上,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到底是回门宴,张春桃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小气苛刻落人话柄,因此饭菜倒是还挺丰盛的。 炖了一只鸡,还有红烧肉,腊排骨炖土豆,再配上蒸好的香肠,切上一盘子,荤菜就齐活了。 剩下的炒个鸡蛋,再炒两个青菜,也就很像样了。 贺娟忍不住就狂吞口水,昨天饿了大半天,早上矜持,只吃了两个肉包,路上早就消化光了,那手就不由自主的要去挠一块红烧肉尝尝。 第四百零四章 三毛的乌鸦嘴 手还没碰到碗边,张春桃看到了,眼疾手快的将碗给端到了一旁,冷冷的看了贺娟一眼。 贺娟忍不住嘴巴一撅,指着那放在案板上肉道:“嫂子我又不是白吃的,我带了肉回来的。再说了,就算我嫁出去了,可今天我回门,难道一块肉都不能吃?” 张春桃眼角都不带斜她一下,只冷冷地道:“既然知道嫁出去了,再回来就是客人了,谁家的规矩,主人家的饭菜还没做好,客人就跑到灶屋来捞肉吃的?我说小妹啊,你如今是嫁人,不是丢人!就是村里三四岁的孩子,也不会这般没规矩呢!” 压根没给贺娟一点面子。 一旁的贺娇看到贺娟就来气,也就附和道:“小妹,我们这忙着呢,你就别来添乱了!有这功夫陪着娘说会话去” 贺娟哪里肯走,她可是要临时抱佛脚,好学上两招,不然回了婆家后怎么办? 可让她跟张春桃低头,她是不愿的,还记恨着张春桃添妆给的少呢。 想了想,倒是跟贺娇说话了,贺娇这个姐姐比她做饭强些,又是亲姐姐,总比张春桃这个嫂子好说话:“大姐,要不你教我几道菜吧” 贺娇眉头一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要求学做饭做菜了? 当初她苦口婆心也劝过,不是拿她的话单耳旁风么?如今吃了亏,知道错了? 虽然心里还有气,和到底跟贺娟是亲姐妹,也不能真看她日子过不下去吧?贺娇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张春桃。 张春桃正好最后一个菜炒好了,盛起来放到一旁,就要准备做捞饭了。 见贺娇看向自己,似乎是征求自己的意见,想了想退到了一边,只要不跟她学,她自然管不着。 贺娇见张春桃退开,将后头那一眼灶给让了出来,也就了然是同意了。 也就道:“行,眼看着就要吃中饭了,时间来不及,就先教你炒两个青菜吧。”庄户人家么,普通人,一日三顿,能求个温饱,大多也都是吃点白菜萝卜,自家院子里的菜。 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吃肉?贺娇想着,这只要教会一两个炒青菜,还不是一通百通,其他的炒青菜也就是差不多一个炒法,没什么难的。 看了看张春桃炒好的菜,再看了看灶屋里剩下的,干脆的说,“你炒个萝卜丝” 萝卜丝好切又好炒,随便炒一下,就不会太难吃。 贺娇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够可以了,考虑的很周到了。 然后示意贺娟洗萝卜,然后先切片。 就看到贺娟一把刀拿得歪歪扭扭,切出来的足足一指头厚的萝卜片,她陷入了沉思中 只要不用自己吃,张春桃觉得看贺娟做菜,简直就跟看喜剧一样。 反正饭还没熟,还要等一会,索性就看着姐妹俩在灶屋里一个教一个学,就当看戏了。 贺娇开始还能好言好语的,跟贺娟说,让她如何如何?后来就慢慢暴躁了,语气也不好了,再后来几乎要崩溃了,满院子都听得到贺娇的骂声。 “你是不是傻啊?跟你说了,切丝!丝啊!这是什么?你切这么厚,是拿去当门闩抵门吗?” “洗锅!洗锅!你不先洗锅吗?” “少放油!是炒,不是炸!家里多少油够你这么祸祸啊?” “倒进去!锅都快烧红了,你还在看啥?还不把菜丢进去?” 然后是贺娟的尖叫声,再然后是贺娇爆发的怒吼声:“你跑什么?那么点油溅出来,怕什么?你穿这么厚,它能烫着你?” “快翻炒,翻炒啊!锅都糊了!你还楞着做啥?” 院子外陪着马车夫晒太阳唠嗑的王大俊和三毛四毛,父子三人面面相觑。 从来没见过自家媳妇亲娘这么暴躁过,这灶屋里到底是怎么了? 三毛和四毛来之前,是被王大俊和王家老爷子,好生交代过的,让他们不要调皮,不要乱说话,乖一些。 此刻听到这动静,三毛实在没忍住,开口道:“爹,看这动静,娘和小姨不会将灶屋给烧了吧?” 估计三毛有乌鸦嘴的潜质,他话音才落,就看到灶屋上升腾了浓烟。 然后灶屋里传来贺娇和贺娟的惊叫声。 王大俊吓了一跳,顾不得许多,就往院子里跑。 本来也就才出贺家门,还在说些闲话,没往正题上走的马远志和贺岩也看到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进了院子,冲进灶屋,就看到灶屋里一片狼藉,还有一些没散的烟,地上都是水,贺娇和贺娟两人身上都被泼了一身的水,狼狈的站在那里。 张春桃淡定的站在另外一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盆子,盆子还滴着水。 看到这么多人进来,只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放下盆子,去揭开锅盖,里头的米饭刚好熟了,一股米饭的香味扑鼻而来。 “饭好了,可以吃饭了!”张春桃宣布。 贺岩默默地上前,先打量了张春桃一番,见她毫发无损,也就放心了,答应了一声,出去摆桌子。 王大俊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将贺娇一把抓过来,拖着她回屋去换衣服,毕竟这时候还是倒春寒的时候,被泼了一身的水,吹了风着凉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边马远志也忙将贺娟半拖半抱的带到了上房,交给了孟氏。 孟氏看到贺娟只是去学做个饭,居然搞成这个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一边给贺娟找干净衣服换,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弄得这么狼狈? 西厢房里,贺娇压根没带换洗衣裳,只得唤三毛,让他去找孟氏,要一套干净衣裳来换。 一边脱了身上湿透的衣裳,窝在炕上,一边实在忍不住了,跟王大俊抱怨:“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切个菜也切不好,炒个萝卜丝,居然能把锅烧糊!让她快翻炒两下,她只会站在一旁叫!叫魂啊!” “那手比脚还不中用,我就是用脚炒菜也比她用手快些!真是被气死了!铲子翻炒了两下,菜没翻动,倒是锅着火了!那么大的锅,她愣是将那着火的萝卜丝给铲到了我身上,这死丫头,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一边抱怨,一边心疼自己的那身衣服,这可是她出门做客的门面衣裳,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好不容易贺娟出嫁,她才穿上,这下好,只怕不能穿了! 贺娟这死丫头,就是跟她犯冲! 第四百零五章 后悔吗 上屋里贺娟也在委屈呢,“大姐就不能好生好气的教我?非要骂我?这越骂我就越不会了,说来都怪她!就会骂我,一点都不会教人!” 孟氏又不聋,能没听到灶屋里两姐妹的动静?再昧着良心,也不能说贺娇没教啊。 再者,小闺女这么抱怨,让大闺女知道了,也不乐意教了咋办? 正要说贺娟两句,就听贺娟还在嘀咕:“再说了,这大姐做的饭又没嫂子做的好吃,她能教啥?早知道,我还不如去让嫂子教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氏厉声打断:“不准去!” 贺娟一愣,抬头看到孟氏一脸的严厉和焦急,甚至还有些害怕? “娘,你咋啦?我让嫂子教我——” “我都说了,不准去!不准去找她!听到没有?离她离得远远的就好!”孟氏斩钉截铁的道。 贺娟从来没见过孟氏这个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到底点头答应了。 孟氏这才放柔了声音:“娟丫头,娘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听娘的话啊!” 正要还说点什么,外头三毛咕咚咕咚跑进来,找孟氏要两件干净衣裳给贺娇换。 孟氏忙答应着,开箱子将自己不大穿的衣裳找了两件出来,让三毛送过去了,这回头看贺娟怏怏然的神情,欲言又止,到底将话给吞回去了。 昨日张春桃那句话,还言犹在耳:“若是你再闹,就别怪我将你失贞给大伯子贺林的事情给宣扬出去!你猜到时候你是什么下场?你两个闺女又是什么下场?贺林会不会允许你活下去?” “你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呆在这村里,我们该孝敬的孝敬,不会少了你的。可你真要是 孟氏第一次知道了害怕!比当初她失身给贺林后,害怕被贺桥发现那天还要恐惧一百倍! 她知道,若是这事真的被捅了出去,贺家为了自己的面子,要么为了保住贺林和几个孩子,恐怕她就活不得了! 贺岩也就罢了,到底是男人,还是贺家的血脉,顶多背后被人指指点点,不能科举了。大不了他卖了房子地,换一个地方生活,也就没人知道了。 可贺娟和贺娇两个闺女,有了她这样失贞的亲娘,那名声也就彻底坏了!好一点的被休弃回娘家,坏一点的,只怕被婆家逼死,也是常见的。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也不敢深想下去,若是两个女儿知道了她失贞的事后,会用什么眼神看她。 所以她怂了!她怕了!当然,也恨! 恨张春桃!恨贺岩!不用想也知道,张春桃如何能得知这个秘密?唯有贺岩这个知情人,只有他会告诉张春桃! 这叫孟氏如何不恨!自己亲生的儿子,将她这个亲娘的把柄送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手里,如今,这个女人用这个把柄来拿捏自己。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认了!她也是第一次正视张春桃这个儿媳妇,也不知道张春桃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还是最近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也不敢多想!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敢得罪这个儿媳妇!以前她好歹也有恃无恐,知道张春桃就算真有一把子力气,可到底自己是长辈,张春桃就算再厉害,也不敢真动手打伤她,除非她不想跟自己儿子过了。 可如今张春桃捏着了这个把柄,就将她拿捏得死死的,她从此只能看着张春桃的脸色过活了。 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她也看清楚了,她和贺岩之间,母子情分已经彻底消磨光了。 也许贺岩为了科举,还会供养着她,不会饿死她,不会让张春桃真对她动手,可这不是所谓的母子情,而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不知道怎么的,孟氏想起贺桥临终前,拉着她的手,交代她,让她好好对待贺岩,说贺岩是个好孩子,别伤了他的心,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当时她还以为贺桥是快死了,说糊涂话呢,她对贺岩怎么不好了?怎么就会伤了贺岩的心了? 此刻回想起来,才明白了贺桥的话。 难道贺桥当初就预料到了今天?知道她会后悔吗? 她后悔吗?孟氏问自己! 她不敢想,也不敢回答! 因为贺娟这么一闹,中午吃饭的气氛就十分的尴尬。 好在张春桃有先见之明,在贺娟做菜之前,就将所有做好的菜都放在了橱柜里,躲过了一劫。 张春桃出手,饭菜仍旧很香,虽然气氛尴尬,不耽误干饭啊! 人人都吃得十分香甜,唯有马远志,他坐在桌边,闻着香味犹如受刑!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太难受了! 再有就是孟氏,心里有事,也没怎么吃。 吃了饭,贺娇主动去洗碗收拾,那边贺岩已经跟马车夫说好了,也坐他的车回镇上去,车钱另付。 马车夫自然答应不迭。 那边贺娟还拉着孟氏说话,舍不得离开。嫁人了,离开了贺家后,才知道还是娘家好。 正说着,一个长得一脸严肃,头发梳得整齐,衣服虽然都是补丁,可也洗得干干净净的老妇人,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 张春桃和贺岩就迎了上去,口称三姑。 王大俊和贺娇也跟着喊三姑。 马远志一时站起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喊,只看着贺娇和孟氏。 就看到孟氏脸色一白。 贺娟不知道状况,倒是问了出来:“娘,三姑到咱们家来做什么?” 孟氏咬着牙,没有回答。 倒是张春桃说话了:“三姑,这以后婆母就托付给您,麻烦您多照看了!您放心,这家里粮食足够您跟婆母两个人吃了,每个月我们给婆母五百个大钱日用买菜。我们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有什么事情,跟二叔家说,或者跟我干娘家说,也是一样的。” “真要有什么大事,托人去镇上给我们送个口信,我们也就回来了!” 贺三姑是个看着就不太容易亲近的婆娘,听了张春桃的话,脸上也就微微露了一点笑意,开口道:“岩哥儿媳妇,你们放心!三姑虽然年纪大了些,可身子骨还利落,你们婆母交给我,就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照看她!” “岩哥儿,你尽管放心读书!你娘很是不用你操心,有我照看着,真有什么事,也有你二叔他们呢!你只安心读书,到时候考个秀才回来,三姑就是一把老骨头都交代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贺岩没有多说,只拱拱手:“以后多多劳烦三姑了!三姑放心,只要我娘好好的,我决计不会亏待您老人家的!” 贺三姑要的就是这句话,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三姑都知道!” 贺娟这才听明白了,贺三姑这是兄嫂找来,照顾孟氏的? 忍不住就露出一点羡慕之意来,没想到自己嫁人了,娘居然还有人伺候了,说是照顾,谁不知道是来伺候娘的?那做饭洗衣服肯定不用娘自己动手了。 若是,若是自己在马家,也有人伺候该多好啊? 第四百零六章 何必互相伤害呢 心里这么想着,贺娟忍不住就多看了马远志一眼,琢磨着,是不是等过几日,跟远志哥哥先提一提,吹吹风? 不然她做饭做得痛苦,吃得人也痛苦不是? 何必互相伤害呢? 马远志不知道贺娟心里的打算,只是惊讶,看这架势,人家贺三姑都到家里来了,看来不是这几天才起的主意,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更重要的是,孟氏居然没有反对? 回想起今天回门,贺家这奇怪的气氛,马远志心里有了猜测,可毕竟他只是女婿,这丈母娘家的事情,自然不好插手。 本来他还想找贺岩说事的,有了这么一出,他那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既然贺三姑都来了,看着时候也不早了,贺岩和张春桃也没心思再呆下去了,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因着为了回门好看,他们两人的被褥铺盖还放在这边,其他的东西却基本都收到老屋那边去了。 张春桃数了半吊钱当众交给了孟氏,当作一个月的花销,孟氏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可也默默地就收了,并无二话。 对此,张春桃表示很满意,早这么知情识趣多好,非要闹得难看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才知道后怕了。 贺娇和王大俊也就十分识趣的,也要告辞回家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贺娟成亲,他们自认为是跟贺岩关系有所缓和了,以后再接再厉就好。 杨宗保那边也早就得了消息,收拾好了包裹,带上了他娘给装的过年剩下的一些腊味,来贺家这边等着,一起去镇上。 唯有贺娟还有些舍不得孟氏,出嫁之后才知道,这唯有在家当闺女的日子才是真的松快。 想到回马家后,就要负责一家子的一日三餐,还要洗衣服收拾家里,贺娟就想哭。 她当初一门心思想嫁给马远志,只想跟远志哥哥过日子,可是没想过要天天做饭啊! 可再舍不得,时候不等人。 石桥镇的规矩,回门这天,可不能在娘家过夜,甚至要赶在天没黑之前就要回婆家才行。 马车夫早就将骡马喂饱了,正等在门口呢。 贺娟也只能跟在马远志的后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孟氏倒是不忍看,只窝在房里没出来。 马车还算宽大,坐了五个人,带上行李也还不挤。 贺娟心里不痛快,不怎么肯说话,马远志也就只能跟贺岩说些闲话,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张春桃的卤菜摊子上。 马远志中午那么多好菜没吃上,此刻说道卤菜,忍不住口水泛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嫂子,你明日出摊不?要是出摊子,给我留两块卤五花肉呗,我可馋死了。” 张春桃也就一笑,“那估摸着你还得馋一天,今天到镇上就晚了,家里好几天没住人,也得收拾一下。一应东西都没买呢,最早也得后日吧。到时候我给你留两块,让宗保给你送去!” 马远志连声道谢不迭,一面又夸杨宗保能干机灵,顺便也就跟张春桃说,上次她要等几样草药到货了,问要不要到时候让杨宗保顺手带回去? 张春桃自然没意见,她卤菜的生意好,那卤料用得也快,而且为了遮人耳目,好几样草药都是买给别有用心的人看的,能用的不过那么几样而已。 他们说得高兴,那边贺娟听了半天才明白了,应该是张春桃的卤菜生意不错,要在她和远志哥哥家的药馆里买些中草药做卤料。 忍不住心头就一动,模模糊糊有了个主意。 这马车紧赶慢赶,到了镇上,已经太阳快落山了。 张春桃他们先下马车,要付车钱,马远志哪里能让他们出钱,只执意不肯,好一般推攘,拦住了贺岩,也没拦住杨宗保,将那铜钱塞给了车夫,就拎着行李告辞了。 贺娟这才小声的问马远志:“远志哥哥,我嫂子她那卤菜生意很好吗?” 马远志这才想起贺娟还不知道呢,忙将张春桃的卤菜摊子生意夸了又夸,说味道实在是一绝,如今想买都要靠抢呢,也就是他仗着是亲戚,才敢开口说让给留两块卤肉呢。 贺娟又问那卤菜的价格,马远志也没多想,反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就都一五一十的跟贺娟说了。 贺娟心里有了数,也有了主意,顿时觉得整个人豁然开朗了,对于马上就要回婆家,也没那么抗拒了。 马母和马大夫虽然嘴上说懒得管,心里哪有不惦记的,从下半晌起,就一直盯着门口,此刻好不容见人回来了,先是打量了一下两人的气色。 见马远志气色倒是比早上强了些,先放下心来,再看贺娟,也带着一丝笑模样,就知道回门应该还顺利,也就松了一口气。 因着马母怕了,毕竟人命重要,主要是儿子还没好呢,要是再吃了贺娟做得饭菜,真蹬腿去了,真是没出说理去,就算让贺娟偿命,儿子也回不来了不是? 所以马母早早的就把饭做上了,打算从明日起,就亲自督促教导贺娟这个小儿媳妇,就不信还教不会了! 马远志进了屋,马母就让他们洗手吃饭,他先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贺娟也松了一口气。 一家子倒是安安静静的吃了顿晚饭。 张春桃和贺岩他们回来,屋子略微收拾了一下,做了晚饭,也就各回各屋了。 贺岩这几日忙着家里的事情,功课虽然没落下,可明天去学堂,周老夫子肯定要检查的,因此也不敢睡,将功课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毫无疏漏了,才放心。 张春桃窝在炕上,在小炕桌上正算着这几日的开销帐目,两人互不干扰,却又彼此陪伴。 等到吹灯上炕后,本来应该入睡的两个人,却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就都知道对方心里有事,索性都坐起来,抱着被子聊天。 说的自然就是关于孟氏的事情,那天张春桃威胁了孟氏,别人没听清楚,贺岩却是听清楚了的。 两人都有心想说开来,偏偏因为隔墙有耳,那贺娇和王大俊一家子还在家里住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被人听了去,倒是不好。 因此都憋着,好不容易此刻到了镇上,杨宗保选的厢房离着他们住的屋子最远,倒是不担心他听到,可也还是等到了夜深人静了,才有空摊开来说。 第四百零七章 芥蒂全消 张春桃先开口:“我昨日威胁婆母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你,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语气也不见忐忑,只是想着,之前她还避嫌,生怕孟氏知道自己知道她失贞的事情,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要用这个去威胁孟氏。 至于贺岩会不会因为这个责怪自己,张春桃表示没想那么多。 责怪也好,不责怪也罢,对于张春桃来说,她对孟氏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因为投鼠忌器,也是因为贺岩,她对孟氏和贺娟格外忍让,只是用言语弹压,就是动用武力也只是威胁,并没有伤害到她们。 换做那张家人,早被她虐了无数个来回了。 虽然贺岩对她很好,可是若成亲就是要这样一直无尽的忍耐下去,她想她恐怕受不了。 成亲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过得更差! 在张家她都没委屈自己,到了贺家,却一直委屈,看不到头,张春桃觉得自己都要考虑这段婚姻有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贺岩是不错,可孟氏和贺娟这种搅不清的婆母和小姑子,实在是太拉低分数线了。 在张春桃心里,已经隐约有了,若是贺岩真责怪她,觉得她做错了,她就该考虑合离的想法了。 反正如今,她有了干亲,又开始做生意了,就算合离了,带着杨宗保继续做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张春桃的心态很平和。 黑暗中,看不清楚贺岩的脸色,只听到他的呼吸声。 好一会子,贺岩才开口道:“我知道,别人都说你嫁给我,是你高攀了,你走了大运,真是天大的福气。其实,是我走了大运,是老天赐给我天大的福气!这些日子,你为了我,忍让我娘,忍让我妹子。不然以你的脾气,那里会有闲工夫跟人吵嘴斗心眼子?先直接上去揍趴下再说了。” “你嫁给了我,我当初说着要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结果,最后却是因为我,你受了不少委屈!”说到这里,贺岩的声音带着一点难过。 张春桃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听这语气,按照她多年的经验,贺岩这是铺垫好了,要放大招?跟自己分手? 这么猜想着,张春桃的心说不上来的滋味,也不是高兴,也不是解脱,也不是难受,就是不是个滋味。 贺岩的声音在黑暗中,越发的清晰:“所以你问我有什么想法,你想听实话吗?” 张春桃点点头后,才想起这黑灯瞎火的,估摸着贺岩看不见,又忙道:“要听实话!” 那边贺岩似乎发出一声轻笑声,不过马上收敛了,然后他才慢条斯理的道:“实话就是,媳妇儿,你干得漂亮!若不是我到底生为人子,不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这些话应该我说才是!” 这倒是实情,这个年代子女捏着父母的把柄来威胁父母,说出去就是大逆不道,是极为不孝之事。更何况贺岩要走科举之路,名声更不能有这样的污点,这也是贺岩投鼠忌器和为难的地方。 所以,张春桃用这个来拿捏孟氏,贺岩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心疼自家媳妇儿,被逼到了这个地步,说来也是他作为男人的失职! “我娘生的养的是我,对你又没有半分恩情,还对你不好,你作何要对她好?她有我这个做儿子的来奉养她,不少她吃穿,也就够了!” “而且,我很高兴媳妇儿你能这么做!你在维护我,维护我们的家!”说着说着,一双温热手摸索过来,将张春桃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灼热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耳际:“我高兴还来不及,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昨日若不是家里还有外人,我早就要” 剩下的话,都消失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 好久过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张春桃轻捶了贺岩一记,算他过关了! 贺岩搂着张春桃,两人气息交缠,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又不傻,跟孟氏的母子情分早就淡薄无几,怎么会为了孟氏,而跟一心对自己的好多媳妇儿生分呢? 对孟氏这个亲娘,他身为儿子,最后的一点情分,就是让她衣食无忧到老了,至于别的什么母子情深,什么孝感动天之内的,就别想了,早点洗洗睡吧。 两人摊开了说明白了,心里的芥蒂全消,感情倒是又亲昵了几分。 不过张春桃对于孟氏糊涂,倒是有了不同的看法。 之前,看孟氏为了贺娟各种闹腾,听着村里人都说法,都说她傻,脑子糊涂不清楚,尽干些糊涂事。 张春桃也就先入为主,也觉得孟氏糊涂。 可经过这事后,再从头来看孟氏,却发现,她不仅不糊涂,只怕活得比谁都明白才是。 最起码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为了想要的做些什么,又能付出什么。还知道什么可以碰,什么绝对不能碰,什么可以试探。 不然,当初她若真是个糊里糊涂的粗使小丫头,怎么就顺顺利利的嫁给了贺桥? 贺家老太太真那么厉害,孟氏却能让贺桥为了她而闹得分家单独而住? 她失身给贺林后,却还安安稳稳的生下了贺岩,后来又让贺桥跟她生下了贺娟? 真糊涂的话,各种试探闹腾张春桃的底线,掐准了张春桃不会对她动手? 能将贺娟顺顺利利的发嫁出门,想给贺娟的东西,一样没少给?还当众将狐狸皮子展示出来,吃准了贺岩和张春桃不会当众揭穿,只会默认了吃这个亏? 会在张春桃威胁她后,马上就能权衡利弊,立刻闭嘴,并且在贺娟回门的这日,态度截然不同? 不说孟氏是个多精明厉害的女人,起码在张春桃看来,孟氏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 这样也好,若是孟氏真的是脑子糊涂,张春桃还有些担心,因为脑子糊涂的人,你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相反,孟氏脑子正常,不傻,这样反倒有害怕,有顾忌,倒是不用那么担心了。 只要她神智清楚,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过这些发现就没必要跟贺岩说了,可能贺岩早就看出来了,毕竟他们是母子,相处得时间更长。 反正孟氏如今是翻不起大浪来,张春桃索性也就丢开手,不去想她。 她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以后的生意,贺岩的科举考试,没必要为了一个孟氏而局限了自己。 可贺岩似乎还有些歉意,搂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张春桃,心里却已经发誓:等到秋天的时候,他一定要进一次山,给媳妇儿打一条比那狐狸皮还好的皮子才行,总不能他打了那么多好皮子,贺娇和贺娟都有,唯独张春桃没有! 第四百零八章 见识浅薄 张春桃回来,让镇上翘首以盼那些等着买她卤肉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是屠宰铺的屠夫娘子,还有豆腐坊的老板娘,也都高兴起来,大客户终于回来了,这几日,没了张春桃到他们家买货,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张春桃按照老规矩,买了肉和豆干豆皮之内的菜,又去杂货铺逛了逛,倒是在角落里,居然发现了一小捆海带。 这些干海带,上头还凝结着大颗的海盐,皱巴巴的被堆在角落,落满了灰尘。 张春桃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卤海带结那也超级好吃号码?海带提鲜增味,又有营养,没想到在石桥镇这样的内陆山中小镇居然还能有这个卖。 问了一下价格,倒是也不算太贵,主要是这东西没人识货不敢买,看着又难看,又脏兮兮的,谁敢吃? 杂货铺的老板也是有个客商手头紧,处理了手头一批东西,这海带是一点添头,据说是那客商的家乡之物,十分寻常。 不过客商出门在外,想念家乡味道,唯有这个耐储藏,又不占地方,还不重,所以才带着,偶尔解个乡愁的。 杂货铺老板不会做这个,那个客商也没说太清楚,只说泡一泡,洗干净了就能吃了。 结果杂货铺的老板一泡,一片倒是发了半盆子,可摸上去黏黏糊糊的,上面也脏兮兮的,好不容易忍着恶心洗刷干净了,然后不管是煮来吃还是炒来吃,都一般,咬起来嘎叽嘎叽的,口感也很怪,没人爱吃。 剩下那么些,也就丢在了这角落里。 此刻见张春桃想要,杂货铺的老板巴不得脱手,也不敢喊价,怕喊得太高了,把人给吓跑了。 等张春桃掏钱买下来了,还在后头说,这个要是不好吃,那是不退货的!生怕张春桃买回家后悔了,来寻他的麻烦。 张春桃只一笑,傻子才退货! 兴冲冲地回到家,先捞出两片来,拿盆泡着,等泡发好了再刷洗干净。 杨宗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长得这么丑,又听张春桃说这两片就能泡发一大盆,倒是来了兴趣。 大半天不时就跑到盆边去看看,后来果然见泡发了一大盆,只是看着脏兮兮黏糊糊的有些恶心,实在看不出来这个东西做出来能如何好吃。 不过杨宗保对于张春桃在吃食方面,是狂热的相信,她姐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 因此下午就宣扬了出去,说明儿个有一个新品种,保管没见过,是从遥远的海边运过来的好东西。 这可将镇上大部分的胃口都吊了起来,都猜测,明儿个到底是个什么海边的新品种? 尤其是那些老饕们,简直是坐卧不安,恨不得半夜翻张春桃家的院墙一探究竟。 就连贺娟吃完饭的时候,也听马远志说了一嘴。 他们这药馆,也算是消息比较灵通了,这春季了,收山货的时候到了,那些帮忙上下货的,容易扭伤或者各种受伤,轻一点的,也就不管,等着自己好。 重一些的,会到药馆来买点药涂涂,所以马远志也就听了一耳朵。 晚上还在饭桌上,跟家里人猜度,这海边的新品种是个啥?不说马远志有兴趣,就是马大夫和马母,也都十分期待,毕竟上次吃过张春桃卤好的菜,想来这新品种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马远志趁机也就说了,自己跟张春桃预订了两块五花肉的事,只说又想吃了,一面又叮嘱贺娟,明日里杨宗保来送肉的时候,将肉钱给杨宗保带回去。 贺娟一听,不以为然,张口就道:“我嫂子卤的菜,自家人吃,还要什么钱?”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一静。 抬头一看,马大夫,马母,甚至马远志都不赞同的看着她,顿时紧张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想了想,忙解释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在我们村,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做点好吃的,送给亲戚都是常有的,从来没有要钱的道理——” 马母沉下脸来,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冷冷的道:“听听你媳妇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马家还没穷到占亲家嫂子便宜的份上!人家亲家嫂子做生意容易?天天脚不沾地,晚上熬到三更,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忙活,就赚个辛苦钱。你媳妇儿口气倒是大,问都不问,倒是就替她娘家嫂子把主给做了?” “乡下是乡下的规矩,亲朋好友之间有好吃的互相送,咱们镇上也有,可那是自家做的吃食,跟做生意一码归一码!就像我们家开药馆,亲戚可以便宜,可断然没有不要钱的道理!” 看到马远志难看的脸色,到底忍住了没多说,而是道:“你好生跟你媳妇说说这里头的道理,别到时候闹出笑话来,让人说咱们马家沾人便宜!” 说着,甩手也不吃饭,回房去了。 马大夫也摇摇头,只觉得这儿媳妇的品格跟她哥贺岩差得实在太多了,他作为公爹不好多说,可临走之前还是交代了一句:“你爹和你大哥,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你虽身为女子,可终归是贺家出来的,总不能给贺家,给你爹和兄长抹黑才是!” 这话听着淡淡的,实则重若千钧,马远志忙起身,脸上臊得通红,说了声是。 等马大夫和马母都回了房,马远志也没了心思吃饭,好歹耐着性子,陪着贺娟将碗筷都收拾了,回到屋里,他还没开口呢。 贺娟先说话了,一脸的委屈和害怕:“远志哥哥,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贺娟这个模样,马远志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得叹息一声,娟儿妹妹到底是被丈母娘养得见识浅薄了些。 不过如今竟然嫁给他了,就是他的责任了,他好生教导一番,将贺娟这性子和见识慢慢矫正过来,也就是了。 当下将贺娟搂在怀里,安慰了半日,才慢慢的教导贺娟,跟她讲这里头的规矩和门道。 贺娟本来抢先问这话,其实是试探马远志,也是想诉说一下自己委屈,婆母给脸子看也就罢了,就连公爹都开口了,她心里着实怕得很。 嘴里问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实际是想让马远志安抚自己呢。 没想到马远志安抚是安抚了,可是却讲了一大堆的道理,听得贺娟脑子嗡嗡的。 勉强听了几句后,那神思就飘远了。 第四百零九章 马大夫出手 这厢马远志枕边教妻,那边屋里,马大夫和马母也在说这个事。 一般来说,后院的事情,婆母管教儿媳妇,那是天经地义,做公爹的是不能插手的。 马大夫之前几个儿子娶妻,不管好歹,他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十分放心的交给了马母。 可是今天,也忍不住跟马母感概两句:“当年贺桥兄弟是何等品行高洁,如今看来,也只有岩哥儿一人得其真传,唉,若是贺桥兄弟在世,看到他小女儿这般,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马母冷笑一声,“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贺桥兄弟是个好的,可他那婆娘着实拖后腿。我看贺家两个闺女都被那亲家母给教坏了,一身的小家子气,没见识,眼皮子浅,都随了那婆娘!” “还有你,当初你非要跟贺家结亲,如今可好,娶回来这么一个眼空心大没成算的!咱们家远志以后可咋办?以后生了孩子,有个这样的娘,将来岂不是也被教坏了?” 说到这里,马母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俗话说的好,大孙子,小儿子,老婆子的命根子。这马家,马母心里最疼的也就是马远志,一来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二来马远志也最孝顺她,嘴巴又甜,会哄人开心,三来,几个儿子都不愿意继承自家男人的医术和医馆,娶了媳妇就都跑得远了,留在身边的唯有马远志一人。 将来养老送终都指望着他呢,又怎么能不疼他? 偏最疼的儿子,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让马母如何不心痛! 之前本以为看贺桥为人,再看贺岩为人,又有马远志素日里说好话,看得出来是真喜欢贺娟,她这个做母亲的本以为是一桩好亲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儿子自己也乐意,再好也没有的婚事了。 哪里曾想到,贺娟本人居然是这样的?乡下长大的丫头,居然不会做饭,白日里问了一下她,针线居然也只勉强,除了长得还算不错,真是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这让马母心里如何好受?本来心里就憋着火,马大夫还主动挑起来说,自然是火都朝着马大夫而去了。 马大夫没脾气,他也没想到啊,哪里会知道贺家将闺女教成这个模样? 可总不能休了吧?别的不说,就贺家丫头这模样,自家儿子可是稀罕的很。 还能咋办?只得听马母抱怨了半日,才道:“实在不行,你多费些心,好生调教调教,别的不说,这性子得扳过来,这该做的活计还得会做!这两年也就先别让他们小两口生孩子,先将人调教过来了,不然将来也是麻烦。” “该下狠心的时候,还得狠心!别因为远志来求你,或者闹起来,你就软了心肠!咱们这家业以后都要交到他手里的,真要是任由这样下去,将来这家业只怕也保不住!” 说来,这男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比女人还狠! 马大夫看着平日里不说话,此刻真出手了,看得却比马母深远,直接就先断了贺娟的后路。 以他的能耐,让儿子儿媳妇生孩子可能有点难度,不让他们生,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马母犹豫了一下,毕竟还是想抱孙子的,可看马大夫坚定的态度,再一想贺娟的性子,真要是有了孩子,只怕是要上天了,别提调教她了。就怕她会仗着有了孩子,就做起妖来,那个时候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们做长辈得不得退让? 这一退让,以后就更别想了! 这么想着,马母也咬咬牙,点头答应了。 贺娟和马远志还不知道,就这么一晚上,马大夫和马母就决定了他们这几年的人生大事。 马远志还觉得贺娟乖乖的听他教导,模样又可怜又可爱,恨不得揉进怀里去。 贺娟听得头晕,拿出未出嫁时候,对付孟氏唠叨的分神大法来,只低头想自己的心思,然后偶尔点头附和马远志两句,看起来是听的很认真,实际一句没往心里去。 第二日一大早,马母就来敲门,将贺娟喊起来,跟她去灶屋里做早饭去,贺娟有昨天马大夫的那句话,心里还害怕这,自然不敢不答应。 等马母带着贺娟在灶屋里忙活,马大夫也将马远志给叫到了外头,直接了当地就摊开说明白了,他们对贺娟很是有些不满,只不过看在马远志喜欢的份上,也只能暂且认了这个儿媳妇。 可这也是有条件的,从今天起,马母会开始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可能手段有些过激,说话难听些,可这都是贺娟应该承受的。自己没本事,又想留下来站稳脚跟,这些话不听,这些气不受,凭啥? 让马远志也悠着些,在马母教导贺娟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他犯糊涂,听了贺娟委屈,哭两声,就跑去跟马母锵锵。 还有,在马母将贺娟调教好之前,不允许他们有孩子。若是马远志犯了以上一条,他们就直接将贺娟休回贺家去! 马远志听得脸色刷白,他是知道自家的,平日里看着是马母当家作主,马大夫是不管事的,什么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其实真正做主的,就是马大夫!如果今日是马母说这话,马远志还能放下脸皮来,巴着马母哀求几声,说不得还能打个折扣。 既然是马大夫亲自跟他说,那就证明,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再无转寰的余地了,任何人说都不好使。 当年二哥,是既舍不得家中药馆的传承,又想娶个爹娘不中意的媳妇进门,跟家里闹了好久。马母那边都有些松动了,可马大夫却半点都没动摇,直接给了两个选择,要么继承药馆,要么就成亲就分家出去。 二哥本来还抱着一点期望,打算先成亲再跟亲爹好生求一求,还真能把他分出去不成? 可马大夫言出必行,一成亲,等新媳妇回门后,直接就当着一家子的面,将他们小两口给分了出去。 从那以后,马家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家里,马大夫说的话,都得听! 所以,马远志半点都不敢求情,就怕再多求两句,惹怒了亲爹,恐怕就不止是休妻,是连他也要一并赶出去了。 第四百一十章 调教 可马远志是真喜欢贺娟的,到底还是替她说了两句话:“爹,娟儿妹妹她本性不坏,只是被娇养长大,好些事情不明白。我,我也会好生教教她的,您不看别的份上,就看在去世的岳父份上,也对她稍微宽容些——” 马大夫一声冷笑:“若不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你以为我还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番话?行了,你也别拿你过世的岳父出来说话,要真想保住她,就好好教教她!别的不说,你看看你那大舅哥,再看看你,人家什么眼光,你什么眼光?” 马远志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辩解两句,这亲事可是亲爹亲自给定下的,好吗?他也不过是定了亲后,跟贺娟见了面后,才上了心的! 可看着马大夫的脸色,到底不好揭亲爹这个短,就怕亲爹恼羞成怒,又增加个什么条件,那日子就别过了。 咬牙忍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马大夫也没说太狠的话,见马远志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就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马远志满腹心思无处诉,还不敢告诉贺娟,就怕她难受,只能自己默默地消化。 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他也舍不得怪贺娟,思来想去,最后怨上了孟氏,说来都是岳母不靠谱,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好好教导贺娟?只一心娇惯她,在娘家不要紧,这嫁人了,他倒是没啥,可婆家其他人能忍? 说来最后受苦的还是贺娟! 这岳母也是从人儿媳妇做过来的,怎么就不知道这里头的道理?这是害了贺娟不是吗?自己亲娘教导能跟婆母教导一样? 再想到贺娟被调教,若是哭着跟自己说委屈,自己这个丈夫的,要是不替她出头,娟儿妹妹该如何的心痛? 马远志想到这里,就脑壳疼。 贺娟还不知道这些呢,正被马母使唤得团团转。 马母是铁了心要把贺娟给调教出来,要求自然就严格了。 早上是从最简单的面条做起,也是因为上次马母见贺娟做臊子面,虽然臊子做得堪比强力泻药,可面条还勉强过得去,好歹吃了不拉肚子不是? 因此今天早上就是做面条,从发面开始。 这些贺娟倒是也会一点,又有马母在旁边眼睛都不错的指点,虽然开始有些慌乱,可慢慢也就有模有样了。 只是她一贯会偷懒,那面团揉得自认为差不多了,就打算摊平后切成面条好下锅。 才停手,马母就说话了:“继续揉——” 这才哪到哪?自家揉面条,自然要揉得面条筋道有弹性才行,这么随便揉两下,糊弄谁呢? 贺娟没法子,只得咬牙继续,两只胳膊揉得都酸软得没知觉了,马母才开了金口说可以了。 又让她将面擀平,好切成面条。 贺娟的手都抖得像筛糠了,若是在娘家,不说孟氏先心疼的不行,就是她自己,也要甩手不干了。 可现在她不敢,眼泪在眼圈里憋着打转,还不敢哭出声来,只觉得委屈得不行。 这嫁人怎么这么难?婆母怎么这么刁钻?不就是个面条吗?非要揉那么多下?这就是故意在为难她! 一面心里呼唤着马远志,她在这里受苦,远志哥哥怎么不来救自己? 实在是忍不得了,贺娟眼珠子一转,就琢磨着,切面的时候拿刀把自己手割个口子,是不是就可以借口受伤了不用做了?割深一点,说不得还能多休息两天,又能让远志哥哥心疼心疼自己。 这么想着,她好不容易擀平了面团,拿着刀切了两下,就忍不住要往手指头上比划。 贺娟这点子浅薄的心思,在马母眼里真是无所遁形,就她那骨溜溜转的眼珠子,还有那不时看自己的手指头和刀的眼神,瞎子才看不出来她打的主意。 因此还不等她割到自己的手,马母就开口说话了:“仔细手,要是割到手了,今日这沾了血的面条你就给我生吃下去!别以为伤了手就可以不做事了,就算今天缺胳膊断腿了,这该做的一样都不能少。做饭洗衣服打扫院子,都是你的事情!不做完你就别想吃饭,也别想睡觉!” “还有,别指望远志来给你求情!没用!这婆母调教儿媳妇天经地义的事,说破天去也没人能说我这个做婆婆的不对!除非你不做我马家的儿媳妇!你要是现在跟我儿合离回娘家去,我自然不管你!只要你是我马家的媳妇一天,你就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好生干活!” “也别想着回娘家去哭自己受了欺负,我可告诉你,你不回去,我还要找亲家母好好说道说道呢。当初咱们两家定下亲事,看得是去世的亲家公的人品,也是看着你小时候还算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姑娘。” “这么些年,我们家教导儿子可是用心的很,教他本事,不许他认识别的姑娘家,是诚心诚意跟你们贺家结亲家的。你们贺家是怎么做的?教出你这么个干啥啥不会的废物来祸害我们马家?这是结亲?这是结仇吧?” “说破天去,是你们贺家不厚道,养废的闺女也敢嫁出门?没去你们家闹上一闹,砸了你们贺家,将你赶回去,已经是咱们马家大度了!如今我肯耐着性子教你,那是看在你去世亲爹的份上!别不识好歹!真惹急了,我直接休了你,你看谁敢说个不是?” “还敢哭?把你那几滴猫尿给我收回去!我可不是我儿子,被你两句好话软话哄得忘了形,就什么都听你的!麻溜点干活!前头男人还等着吃了饭好开门呢!要是耽误了他们吃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番话下来,将贺娟的后路全给堵死了。 贺娟心乱如麻,又慌又怕,可此刻马远志不在身边,也没了亲娘撑腰,她也不敢闹,那点小心思也收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切起面条来。 有马母在一旁指点,一点没做对,就拿筷子敲贺娟的手,贺娟手忙脚乱,好歹也将早饭做成了。 青菜面,一人一个荷包蛋,再配上马母做的小咸菜,在镇上来说,已经是吃得很不错了。 大部分人家早上就是一个薄薄的野菜粥,糊弄个水饱。 更不用说,马母虽然要求严苛,可吃食上并没有特意的虐待贺娟,家里人都是一样的,马大夫和马远志有的,贺娟也都有,就是马远志也不能说马母不好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怨不得别人 因此就算饭桌上,贺娟一张脸上的笑容勉强,眼圈红红的,一脸就是我受委屈了,你们快问问我,安慰安慰我。 可马大夫是正经公爹,自然不会去看儿媳妇脸色。 马母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心里还打算着,若是儿子糊涂,看到贺娟这样,就被迷得昏了头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先捶一顿自家儿子。 这么没脑子,一看就是以前揍少了,没经历过毒打的。 多捶打捶打,说不得脑子就打清楚了。 到底马远志还没糊涂,就算心疼贺娟,心疼得恨不得当着爹娘的面,将人搂到怀里好生安慰一番,也忍住了。 当然,主要也是不敢,旁边爹娘的眼色就跟两把刀子一样,架在他脖子上,他实在是动也不敢动啊。 只得用眼神安抚了贺娟一番。 然后将自己碗里的那个荷包蛋夹给了贺娟,算是给她一点安慰。 贺娟苦兮兮了半天,无人理会,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也只能低下头去吃饭。 马远志和马大夫先吃完,就被马大夫揪到前头去干活了,药馆开着不做生意么?哪里有时间给他在家里哄婆娘? 吃了饭,在马母的监督下,贺娟洗了碗筷,收拾了灶屋出来,也不得闲。 一家子的衣服就都丢在了她面前,如今已经是三月了,井水也不算冷,倒是也不用特意去烧热水来洗了。 贺娟看着这一大堆衣服,几乎要昏过去。 她在娘家也没洗过这么多衣服啊?顶多就是她和孟氏两人的衣裳,一般还是母女一起洗,贺岩这个大哥的衣裳都是自己洗。 她想过会洗自己和马远志的衣裳,可是没想到,还要洗公婆的衣裳不成? 马母看贺娟傻愣着不动手,就催促道:“还不动手?等着来请你不成?快点洗,洗完了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将前儿个你们成亲的,你大哥他们回来睡过的被褥给拆洗了。” 贺娟傻眼了,这么多衣裳要洗不说,还要洗被褥?那可不是一床两床啊? 还要拆被褥,这也是个虽然没啥技术含量,可是要耐着性子的活计,以往就她跟孟氏的被褥,她都不耐烦,这好不好的,起码五六床被褥,拆都要拆半天好吗? 这要是全部拆完洗完,她还有命在? 当下腿一软,就要哭了。 若是在娘家,撒个娇耍个赖也就过去了,可看看马母那表情,贺娟再傻也知道不可能,吞吞口水,老老实实的将衣服收拾到井边去洗。 马家条件不错,洗衣服的都是用胰子,比起农村里用皂角或者草木灰强多了。 马母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贺娟旁边,看她洗衣服,一边还指点,一会让她把领口袖口多搓洗几下,一会让她力气大些,别跟没吃饭一样,要是洗不干净,晒干了还要重洗。 贺娟搓洗到最后,感觉手臂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其实这马家男人的衣服还算好的,毕竟他们不做体力活,真脏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马母略微挑剔严格些,毕竟他们家开医馆,这卫生方面要格外注意才是。 她最初嫁到马家也有些不习惯,可这么多年了,也被马大夫潜移默化过来了,对贺娟自然也是严要求高标准。 看着贺娟将一大盆衣服洗完,打水漂好拧干,晾在了晒衣杆上,还没来得及揉一下酸痛的腰,就被马母揪着去屋里拆被褥去。 一天下来,贺娟还真没有空闲的时候,被褥还没拆完,就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又要去灶屋忙活。 晚上结束回到房里,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一般,连洗漱都懒得洗漱了,躺在炕上,累成了一滩泥。 马远志看着又心疼,又是有些难过,倒是不敢怨爹娘,说良心话,他也知道的,这谁家儿媳妇进门,不是家务活一把罩的? 他也是不是那没良心的,他娘伺候照顾他们爷几个这么些年,如今都抱孙子的人了,也是因为要将家业留给他,才将几个哥哥嫂子都分了出去,不然早就享上媳妇的福了,哪里用得着如今还要伺候一家子吃喝拉撒? 娟儿妹妹既然嫁进来的,别的不说,这家务活帮着分担也是应该应分的。 这还真怨不上别人。 看贺娟累得这模样,马远志也是心疼媳妇的人,听着外头没动静了,起身去灶屋里,打了一盆热水来,给媳妇儿泡脚解乏。 贺娟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即使知道马远志进屋来了,也没心思跟他说话。 本以为马远志好歹会抱着自己安慰的,没想到他一句话不说,倒是出去了,气得贺娟只咬牙。 还好没多久马远志就进来了,还将自己扶起来,一看才知道是给自己打洗脚水去了,那一肚子的气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脱了鞋袜,脚泡在热水里,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马远志看贺娟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在盆里晃,忍不住吞吞口水,借口说省水,也将脚放进去。 两人靠得近近的,贺娟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脚盆里,两双脚也忍不住勾在了一起,马远志正心猿意马之时,贺娟开口了:“远志哥哥,我今天累坏了,洗了一天的衣服,手都洗粗糙了,你摸摸看——” 说着将一双手就往马远志的手里塞。 马远志低头看贺娟的手,顺手就捏了捏,贺娟就撒娇卖痴喊疼起来,只说今天搓衣服用力,手在那搓衣板上蹭到了,现在还疼呢。 马远志就将手拿到嘴边吹了两口气,心疼的道:“明儿个我给你拿点护手的膏子,洗完衣服洗完碗之后涂在手上,多搓揉一会子就好了,保管你的手都会滑滑溜溜的。” 贺娟…… 在马远志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她撒娇喊疼是要个护手的膏子吗?她是想要马远志出面替她求情,别再让她干活了好吗? 今天一天在马家干得或,抵得上她在家干一个月了。 马远志哪里不知道贺娟的那点小心思,可他再心疼,也不能松口啊。 只将贺娟搂在怀里,好生跟她细细分说:“娟儿妹妹,你听我说,先说好,你不许生气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胡搅蛮缠 贺娟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很想说,那你就别说了,到底没这个底气,只得闷闷的不做声。 马远志就当贺娟是默认了,继续道:“娟儿妹妹,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可是这别人不是我对不对?你也知道,这谁家儿媳妇进门,不都是家务活都是儿媳妇去干了?做饭洗衣服什么的,也没听说过不会的。” “岳母心疼你,娇养着你,所以你这些在娘家学的不好。别的不说,就咱们新婚第二天起来,一家子都等着你做早饭呢,结果最后是咱们去外头买回来充数的。这事,本就是咱们理亏对不是?” “娘不嫌弃,还说要教你,把你带在身边,也是为了你好!想你快点学会的意思!娘说话虽然凶些,面恶些,可心最是公道不过。只要你学会了,她肯定不会再管着你了!” “我娘她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不然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这以后你还怎么出门?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知道你辛苦,可再辛苦也要坚持坚持,忍耐忍耐!你放心,熬过这两年就好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我好不好?” 贺娟还能说什么?她听明白了,也看清楚了,这件事上,马远志是不会替她出头了。 顿时心里又是气苦,又是恐惧。 气苦马远志婚前说的好听,嫁给他不会受任何委屈,一定会对自己好的,可这才成亲几天啊,自己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了。 又是恐惧,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如今她是马家的人,最大的倚仗就是马远志了,这马远志都不支持心疼自己,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心里怎么都转不过来这个弯,只觉得马远志都是借口。 若真是心疼自己,怎么会让自己受苦受委屈?别的不说,就看娘家,张春桃怎么就能跟婆母对着干?而且张春桃嫁到贺家后,也就是做饭,可从来没洗过她和孟氏的衣裳。 后来闹翻了,还连饭都不做了,到后来更是跟着大哥搬到镇上来,连人都见不着了。 大哥怎么都事事依着张春桃,什么都护着她,为了这个媳妇儿,还跟亲娘吵架呢。 再看马远志一脸你就忍忍吧的表情,贺娟冲口而出:“我哥都能护着我嫂子,还能为了我嫂子跟我娘吵架呢,你就不能——” 马远志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顾不得许多了:“大舅哥护着嫂子,跟岳母吵架,那是岳母没道理!娟儿妹妹,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嫂子嫁到你们家,她什么不会?会做饭,会洗衣服,家里上下都收拾得妥当,还能做生意挣钱,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你要是能做饭洗衣裳,家里上下也都收拾妥当,我也能在娘面前护着你啊!这不是你都不会吗?我拿什么来护?”他还没嫌弃贺娟啥都不会,娇生惯养呢,贺娟倒好怪他没护着? 贺娟一听,气哭了:“你这是嫌弃我什么都不会?我不如我嫂子是吧?那你为啥要娶我?你咋不娶我嫂子去?”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马远志豁然起身,顾不得脚还在木盆里才拿出来,湿哒哒还没擦干:“闭嘴!这话也是能混说的?你说出这话来,将我置于何地?将你哥哥嫂子置于何地?若是让外人听去了,会怎么想?” “娟儿妹妹!你可以在我面前撒娇不讲道理,可你不能这样信口雌黄不是?你说这话,难道不是往我心上捅刀子?你将我们俩这些年的情分都当了什么?我马远志是那样的人吗?这些年来,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了,你还要我怎样?” 马远志也是有脾气的人,他是马家的小儿子,爹娘和几个兄长都疼他,也只有在贺娟面前,因为喜欢,才低人一头。 今儿个贺娟这话是太不合时宜,又伤了情分,马远志就算再喜欢贺娟,也听不下去了。 可也到底是真心喜欢的姑娘,看自己生气发火后,小脸吓得煞白,一脸惶恐的模样,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沉着脸,胡乱的拿脚在裤腿上蹭了两下,然后也不管贺娟了,径直上炕翻身睡去了。 贺娟没想到一句话,就让马远志发了火。 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脾气,之前马远志虽然宠着她,可大是大非上也是时常教导她,一旦马远志沉下脸正经跟她说话,她其实都是怕的。 更不用说,是发火了!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见马远志翻身睡下不理她了,贺娟又是后悔又是害怕,半天才回过神来,将脚从已经凉了洗脚盆里拿出来,擦干净脚,又起身泼了洗脚水。 回屋默默地吹熄了灯后,爬上了炕。 马远志憋着气,哪里睡得着,只闭着眼睛装睡,耳朵里就听到贺娟关门进屋,然后吹灯上炕,再听到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接着被子掀开,一个滑腻的身子滚入自己怀里,两只细软的胳膊搂住了自己的脖子,贺娟带着哭腔的声音细声细气的响起:“远志哥哥,我错了,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这个时候,就是圣人也忍不了了,更不用说是才开荤的毛头小伙子了。 马远志一肚子的火气,都被另一种火气所取代,眼神一暗,翻身而上…… ※※※※ 张春桃这边,一家子都还没睡,还等着卤锅里的海带呢。 白日里,杨宗保看着那海带一片就涨发了半盆子,看着怪怪的,可在张春桃的手里,被刷子刷洗得干干净净,摸上去还滑溜溜的,闻着也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带着一点点腥。 再看张春桃将洗干净的海带撕成了细长条,然后在长条上,打上一个一个的结,等到都打好了,再拿剪刀分别简短,就成了一个个的海带结了。 海带结用开水略微烫了一下,然后就丢到卤锅里,等着卤好出锅就是了。 杨宗保只觉得稀奇,等贺岩回来,忍不住就说给了贺岩听,两人都来了兴致,打算晚上等卤好了,一定要先尝尝海带结的味道,才肯睡觉去。 张春桃又好笑又好气,这姐夫和小舅子明明相差好些岁数呢,在这方面,却十分有共同语言。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灶膛里就不用再添柴火了,然后才将锅盖打开,热气腾腾的,满屋子香味,比起往日的卤菜香,贺岩和杨宗保都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莫非这就是海带的味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张春桃等那热气散了些去,才拿着筷子,从卤锅里寻了些海带结出来,放在盘里,给两人尝尝味道。 刚出锅的海带烫嘴,两人只闻着味道,就直吞口水,好不容易等凉了一些,一人捞了一个放入嘴里,嚼了嚼,一种奇特的鲜味在嘴里泛滥开来。 这海带吸收了卤肉的精华,加上自己本身的鲜味,口感软糯,简直是太好吃了。 吃完后,贺岩首先表态,这个海带要是拿出去卖,肯定也有很多人喜欢,只怕又要被抢光了,那什么,明天他的午饭也要有这个,不如多留点放家里。 杨宗保在一旁拼命的点头。 张春桃被气笑了,将锅盖盖上,示意两人将碗筷都洗干净,径直回屋去了。 第二天,张春桃要出摊,不过先记得将答应给马远志的两块卤肉留下,又给多留了点海带结,也算是个添头,毕竟是亲戚,马家不说别人,起码马大夫和马母是挺不错的,送给他们尝尝,张春桃还是很乐意的。 果不其然,如贺岩所说,这海带一上市,就被人哄抢一空。 本来大家还是有点迟疑,毕竟没吃过这种东西不是,可偏生有一个客人,是海边来的,看到海带如获至宝,闻着那海带又没有腥味,看着就诱人,哪里忍得住,当场就称了半斤。 这海带结到手,都等不及打包了,直接让装到碗里,当场就吃起来。 一入口,那客商眼泪都快出来了,真是熟悉的久违的味道的,软糯鲜香,当下顾不得说话,只大口大口吃着。 看他吃得那么香,闻着那海带等味道虽然有些奇怪,可也挺诱人的,就有人忍不住也要称一点尝尝。 这一尝,就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再来上一斤。 好多人只闻到一个味就被抢没了。 抢到的一边吃一边问张春桃明儿个还有没有,没抢到的,也千叮咛万嘱咐,明天多卤一点这个什么海带,让他们也尝尝。 海带结卖得快,其他的也不慢,早早的就收了摊子。 张春桃让杨宗保给马家送卤肉和海带去,自己则在家做午饭。 杨宗保答应了一声,就拎着东西出门了,走到马家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候。 药馆里,马大夫还在看诊,马远志也忙着抓药,一时没空,加上杨宗保也不是别人,就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直接将肉送到后院去。 杨宗保心领神会,也就直往后院去了。 往后头走,穿过长廊,就听到马母的声音:“没吃饭是怎么滴?这才洗了几床被单,就累着你了?你是千金万金的大小姐不成?还说不得了?说你两句就哭?” “我劝你收着些!你如今可不是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了,做人儿媳妇的,连这点家务都干不了,我们家娶你做甚?回来当菩萨供着不成?快点洗,马上就要做中饭了,前头你公爹和你男人忙活半天了,也等着吃饭呢!” 杨宗保听了,忍不住嘴角一翘,这是贺娟被婆婆骂了? 活该!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话不该他听,忙后退了几步,才又放重了脚步,嘴里喊着:“大娘,大娘在家吗?我是宗保,给你们送卤肉来了——” 听到杨宗保的声音,后院立刻就安静了,然后马母笑盈盈的打开了后院和前院之间的门:“是宗保来了?今儿个你们出摊了?哎呦喂,这就闻到肉香了!今儿个这香味怎么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可是你姐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你姐姐这手艺,可真是咱们镇上一绝,谁都比不了!” 杨宗保也就笑嘻嘻的将手里的卤肉递过去:“大娘,我姐昨儿个又添了一样说是海边来的海货,叫什么海带,可好吃了。也捎带了一点给你们,让你们尝尝!” 马母接过一看,那海带结看着就有一碗呢,着实分量不少,顿时越发没口子的夸奖起来:“你说你姐还这么客气干啥?这海货很贵吧?留着自家卖钱多好,还惦记我们呢!” 一面回头就喊贺娟:“远志家的还楞着做啥,不晓得给钱吗?” 贺娟也闻到了那卤肉和海带的香味,干了一上午的活,本来就饿了,此刻越发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听马母让她拿钱,一时愣住了,咋要她掏钱?可到底不敢问,只得委屈兮兮的起身,手在衣服上擦干了,才上前问杨宗保:“要多少钱?” 杨宗保报了钱数,这两块卤肉有七两半了,不过张春桃交代了,只算七两,收二十一个大钱就行了。 贺娟一听,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杨宗保急了,他们家卤肉明码实价,从开始卖就是这个价格,三十个大钱一斤,童叟无欺。虽然比别家贵些,可这都是他姐的手艺钱,做的这么好吃,不卖贵点对得起他姐的手艺吗? 再说了,那些外人都没喊贵,她这个嫡亲小姑子喊什么贵? 这都给他们抹了零头了好吗?更不用说还搭上那么一碗海带结了,都要四五个大钱了。 当下也就没了好声气:“我们家肉一直就这个价格,没人说贵,每天都还不够卖呢!要不是马大哥那天跟我姐提前预定,早就留不住了!” 当然,要是别的人这么说,杨宗保肯定不会这么直接怼上去,可这不是贺娟么,就没见过这么拆自家嫂子台的,杨宗保肯定给不了好脸色。 马母一听贺娟这话,就知道要糟,忍不住先瞪了贺娟一眼:“闭嘴!拿钱去!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一面给杨宗保说好话:“好孩子,她不会说话,你别生气!你姐是念着咱们两家亲戚,才给我们家留肉,不然哪里抢得着!又还送了我们家这些海货,这份心我领了!” “你来得正好,前日里我们家从县城那边运了一点上好的枸杞来,数量不多,我给你姐留了一点,你给她带回去!”说着就拉着杨宗保进了上房。 不仅翻出来一小包枸杞塞给了杨宗保,还另外找出一小包梨膏糖来给杨宗保甜甜嘴。 杨宗保哪里肯收,两人推拒了半天,杨宗保到底不敌马母这种身经百战的家庭妇女,成功的收了下来。 那头贺娟再心不甘情不愿,从梳妆匣子里数出二十个大钱出来,气呼呼的递给了杨宗保。 杨宗保嘴里含着梨膏糖,手下却不含糊,当着面数了数,只数出二十个大钱来,看了看贺娟。又抿了抿嘴里的糖,垂下了眼角,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继续讨要那剩下的一文。 只含糊跟马母道了个谢,就要告辞。 马母多精明的人,看着杨宗保数的钱,心里能没数?气得脸色都白了,只是当着杨宗保的面不好说。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四百一十四章 坏人活千年 杨宗保心里憋着气告辞,后头贺娟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只胡乱的跟马母说了句,有话要托杨宗保带给哥哥嫂子,就跟着杨宗保出了后院。 马母看着贺娇迫不及待地背影,嗤笑了一声,去灶屋里找盘,将卤肉和海带结收起来,这可是好东西,不能让贺娟这个废物过手,万一给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贺娟追着杨宗保出了后院,喊了两声让杨宗保站住,杨宗保只当没听见,还加快了步伐。 他耳朵又不聋,自然听到了贺娟跟马母说的话,在他心目中,贺娟就不是个好的,找自己姐姐和姐夫肯定没好事,他才不要传话呢。 可贺娟哪里是肯放弃之人,小跑两步,一把抓住了杨宗保,没好气的道:“你耳朵听不见我在喊你吗?” 杨宗保打小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能没点脾气?不过是在张春桃面前一切都收敛罢了。 看贺娟态度这么不好,他眼睛一翻,挣开了贺娟的手,不耐烦的道:“你又没叫我的名字,我跟你又不熟,谁知道你叫我?” 说着就要走。 贺娟被马母拘在后院,不能出门,也没处传递消息,好不容易看到杨宗保了,这可是救命稻草,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上前两步,将路一拦着,大咧咧的吩咐:“你回去跟我哥我嫂子说,就说我这个妹子在婆家都要快被欺负死了,问他们管不管?再不来看看我,只怕以后就见不到了!听到没有?” 杨宗保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了一样贺娟:“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看你活蹦乱跳,只怕命比王八还长呢!再说了,你是马家的儿媳妇,有什么委屈找你男人去,找我姐干啥?再委屈,再被欺负,那也是自己选的!没死就忍着,要不回去找你那什么都偏着你的娘去,少给我姐找事!” 说着甩手扬长而去了。 气得贺娟只跳脚,要冲上去教训杨宗保。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马母的声音在后头响起:“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想往哪里跑?回来!” 贺娟扁扁嘴巴,只能低头灰溜溜的回去了,自然是又挨了一顿训斥不提。 杨宗保出了马家后院,本来是要到前头药堂去,拿前日马远志说的几味卤菜需要的中药去。 结果就看到前头此刻乱糟糟的,不少看病的病人拎着药包还不肯走,围着看热闹呢。 忍不住就挤过去,就看到马大夫平日里看诊的小屋里,挤满了人。 还有女人的哭声,有男人焦急的问话声:“马大夫,我闺女,我闺女她没事吧?” 没听到马大夫的回话,只有马远志的声音:“这位大哥,你别着急,先让一让,别耽误大夫救人——” 有一个听起来有点耳熟的声音在里头想起:“好好,我们让开,大夫,大夫麻烦您了——” 那男人被一只手拖开了两步,那眼睛还巴巴的看着里头。 外头看热闹的病人就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起来:“可怜见的,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打破了头呢?那血,都流了一地了!” “你没听那小姑娘的奶奶骂?那小姑娘,是被后娘把头砸破了——” “啧啧,难怪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一条命呢!” “唉,这没娘的孩子就像根草啊——” …… 杨宗保立刻就明白了,估计是谁家小姑娘,被后娘打破了头被送到马大夫这里来了。 看这架势,估计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他也没必要这个时候非要凑热闹拿中药了,想来马远志也抽不出空来,再看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家里午饭快做好了,也就没了心思看热闹,挤出人群出了药馆。 回了家,张春桃午饭做好了,杨宗保先去给贺岩和周老夫子送了午饭,才忙忙的跑回家。 姐弟俩一边吃饭,杨宗保一边说着去马家的事情,先鼓着腮帮子,将贺娟那表现说了一番,对于少收了一文钱,杨宗保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找她要这一个大钱的,可马家大娘人好,送了枸杞给咱们赔罪,又给我糖吃,我要真还要那一文钱,你那小姑子也就罢了,就怕伤了马家的颜面,所以就算了!姐,你放心,这一文钱从我的月钱里扣!”一脸,姐,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表情。 张春桃看着就乐了:“你做得对!咱们做生意归做生意,可该讲的人情还是要讲的!我们宗保如今可厉害了,以后这些事情姐都不用操心了!有宗保帮忙,姐可省心多了!” 杨宗保听了张春桃这话,忍不住得意的笑出了牙花子。 不过想起贺娟,还是没忍住气鼓鼓的道:“姐,马家人都不错,可你这个小姑子真不是好人,你以后别搭理她!” 张春桃笑眯眯的给杨宗保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才点头:“你放心,姐不理她!” 杨宗保这才放了心,又解释了说为什么没带卤料回来的原因,将在药馆里看到的一幕说与了张春桃听,最后还道:“这后娘比恶婆婆还可怕!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能不能活一条命呢!” 张春桃听了也叹息了一声,这个年代人命如草芥,谁知道呢? 这小姑娘说来,那个亲爹还算可以了,还记得把人送到药馆来抢救,多少重男轻女,或者有了后头媳妇忘了前头留下的孩子的,只怕就丢开手不管不顾,任由孩子自生自灭了。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她们也只能感叹一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倒是杨宗保虽然说了不替贺娟传话,到底犹豫了又犹豫,将贺娟说的话,还是告诉了张春桃。 张春桃一边清洗着海带,一边不太在意的问杨宗保:“那你看贺娟是被欺负了的模样吗?” 杨宗保想了想,摇摇头:“我看马家大娘虽然骂她,可也没动手。再说了,我看她中气十足,不像是受欺负了。要是马家真欺负她,受了委屈,还能让她跑出来让我带话?” 杨宗保虽然年纪不大,可心思缜密,并没有像别的这样年纪的半大孩子,一听这话,就怜惜弱小上了头,真以为贺娟是受了委屈。 第四百一十五章 爱过过不过拉倒 对于杨宗保这个回答,张春桃自然是满意的,有脑子,没白疼他。 张春桃没将贺娟的话放在心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贺娟在娘家娇生惯养,这嫁人了,婆婆可不是亲娘,还能这么惯着她。 马母算是好的了,没说贺家骗婚将人赶回去,还肯花心思力气调教她,只嘴上说说,好歹没动手,在这个时空来说,就是好婆母了。 换做那刻薄一些的人家,好些婆母要教训儿媳妇,不是罚跪就是罚不吃饭,心狠的还拿竹条子抽。 就是这镇上,也不有好几家的儿媳妇,被婆母折磨得人形都快没了么? 娘家给力一点的,闺女日子就好过些,毕竟婆家还有些惧怕。 娘家不给力的,婆家压根就不拿儿媳妇当人看的,数不胜数。 所以为啥大家都要生儿子,就是那些小姑娘,也希望有兄弟?因为有兄弟才能给自己撑腰! 只不过贺娟太理所当然了,她跟贺岩的那点子兄妹情分,在成亲前就消磨光了,如今还以为自己在娘家?大剌剌的就让人带口信,以为贺岩和自己就会屁颠颠的去给她出头? 开什么玩笑! 这种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就该让她多吃吃苦,知道世道不易才好。 更何况严格说来马家又没虐待她,只让她洗衣服做饭,这在外人眼里,就是应当应份的事情,简直太轻松不过了。 马家又没多少人口,就四个人的一日三餐,换洗衣裳,还有打扫一下院子,能有多少事? 又没让她下地干活,能累到哪里去? 也就贺娟觉得是在受苦,换做其他乡下姑娘嫁到马家,都会觉得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若张春桃和贺岩真是听风就是雨,跑到马家去替贺娟出头,那才是笑话呢!只怕人家都要笑贺家没道理了! 因此张春桃淡定的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做卤菜卖卤菜都来不及,谁有空理贺娟这种小姑子? 可杨宗保还有些不放心,凑到张春桃身边,小声问:“那姐夫那里呢?他会不会?” 张春桃一笑:“小孩子家家的,心操得不少!你别管这事了,等你姐夫回家我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杨宗保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睡前,张春桃趁着贺岩泡脚的功夫,将杨宗保今天回来说的话,一一都跟贺岩说了。 果然,贺岩的态度很明确:“不用理她!这样的好人家都还觉得受了委屈受了欺负,那别人都不用活了!她嫁过去是给人做儿媳妇的,不是去当祖宗的!爱过过,不过拉倒!” “连饭都不会做,人家没嫌弃她就不错了,也好意思哭委屈?我看马家才是真委屈!我都没脸去见马家人了,她还有脸让人带话?” 想了想又道:“媳妇儿,你过两天,寻个机会去马家,寻上那马家婶子,将咱们的态度也跟她透透底,别让两家因为她生了罅隙才好。说来这事还是要辛苦你了,说不得你还得去看那马家的脸色!不过你也别因为贺娟在他们家,又因为贺娟糊涂,就觉得对不住马家!” “要说对不住马家的,我娘和贺娟有一个算一个,关咱们什么事?更和你这个嫂子没半点关系!若是马家婶子态度好,你就说两句好话,若是马家婶子迁怒你了,你也别委屈了自己,该咋样就咋样!以后少来往就是,反正有贺娟那样的搅屎棍在里头,这好好的亲家迟早变仇家!” 算是定下了基调。 张春桃答应了一声,夫妻俩睡下不提。 又等过了两日,张春桃看家里的卤料确实不多了,估摸着将贺娟也抻得差不多了,这才叮嘱杨宗保在家清洗要卤的菜,她去马家买那几样中药,顺便跟马母说说话去。 杨宗保答应了一声,让张春桃放心去,家里有他呢。 张春桃这一直忙着卤菜生意,还真好久都没出门来走走了。 难得出门,遇到街坊邻居,都笑着跟她打招呼。 一来是卤菜摊子生意好,二来她家男人如今在读书,将来说不得能考个秀才呢,三也是张春桃一家子为人处事大方,街坊邻居没少受过她们家的好,自然人缘就好。 张春桃一路笑着跟人寒暄出了巷口,就往马家药馆这边来了。 一进药馆,迎头就看到马远志迎了上来,一脸歉意:“前几天宗保来送肉,本来说要让他将那几味药材带回来的,偏那天药馆里来了个重伤的病人,忙得都忘了。还让嫂子你今天又跑一趟,真是不应该——” 张春桃一笑,摆摆手:“咱们自家亲戚,还这般客套做什么?自然是救人更重要,听说是个小姑娘被砸破头了?严重不严重?好了没?” 马远志一边将人往里头请,听到张春桃这话,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小姑娘才六七岁呢,可怜见的,后脑勺破了偌大一个血窟窿,来的时候那血都快流干了。还好她命大,算是抢回来一条命,如今还在那偏院躺着呢,看今天能不能醒了——” 张春桃那天听杨宗保念叨了一嘴,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也忍不住摇头。 正要说点什么,药馆又进来了人,张春桃顺势也就说;“我先去后头看看婶子去,跟她说说话,你先忙,一会子给我把几味药都装好,我回去的时候拿上就是了。” 马远志也不跟张春桃客气,也就点头答应了。 张春桃进了后院,大约是前头院子里住了小姑娘的缘故,后院安安静静的。 敲了敲门,就听到马母的声音响起:“谁呀?” 张春桃忙道:“婶子,是我。” 马母楞了一下,才道:“是春桃啊,快,快进来——” 说着门吱呀一声打开,马母笑盈盈的站在门边,看到张春桃就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后院:“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 贺娟听到动静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激动的喊了一声:“嫂子,你,你来了——”然后看了看张春桃的后面,没看到贺岩的人,忍不住问道:“我哥呢?他没来?” 张春桃一脸莫名其妙:“你哥读书忙着呢,来做啥?”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看见你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贺娟急了:“那我哥不来,你来干啥?” 张春桃白了贺娟一眼:“我来买几味药材,然后跟婶子唠唠嗑说说话,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喊个什么劲?” 一旁的马母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刻板着脸冲贺娟道:“没规矩!你嫂子上门是客,有你这样待客的吗?还不去倒茶去!” 说着扭头又笑眯眯的冲着张春桃:“走,跟婶子到屋里坐坐去。” 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屋,丢下贺娟一人,气呼呼的跺跺脚,可也不敢耽搁,只得去烧水泡茶。 石桥镇的乡俗,家里来客人了,还是重要的客人,条件一般的,也要冲碗糖水给客人甜甜嘴。 条件好的,更是要在糖水里煮上两个荷包蛋,让客人既是充饥又是喝水的意思。 不说马家,就是贺家,家里来个稀客,那也是要做荷包蛋糖水给客人吃得,可贺娟心里不服气,只觉得张春桃是故意的,明明自己让人传话过去了,都说了自己受欺负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不容易人来了,居然还只是她一个人来!可见是将自己传的话给隐瞒下来了,没告诉自己大哥。 太过分了!就这样还想吃荷包蛋糖水?给冲碗糖水就不错了!贺娟烧开了水,从橱柜里抱出糖罐子,舀出一勺子红糖来,随便冲了半碗,给端了出来。 马母正和张春桃说得亲热,一个夸奖上次的卤肉和海带结好吃,一个夸送的枸杞好,正是其乐融融之际,看着贺娟只冲了糖水,面上不显,侧过身子,拿眼神狠狠的剜了贺娟两眼。 这个儿媳妇简直是蠢货!马母几乎都要被气笑了,这可是她自己的娘家嫂子,在她嫁过来后第一次上门,换做谁,就算是在娘家不对付,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好,为了娘家的面子也罢,都要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待客吧? 就没见过贺娟这么蠢的,闹这么一出,是让娘家误会她在婆家不受待见呢,还是让婆家瞧不起她娘家人呢? 张春桃早就习惯了贺娟的蠢,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自己都立不起来的人,又已经嫁出去了,能碍着她什么事请? 不过,既然贺娟这么恶心自己,自己也不用给她留脸面了。 本来有些话,还打算背着贺娟说的,这下不用了,当着大家说开更好。 因此只一笑,拉着马母道:“本来今天不该来打扰婶子的,可是前几日我那弟弟送肉过来,被我家小姑子抓着带话回去,说什么在婆家受了委屈和欺负了,指望着我们娘家人替她出头呢。” “我跟贺大哥是知道婶子一家的为人的,最是厚道不过,跟咱们家又是多年的交情,怎么会欺负小姑子呢?再加上我家弟弟回去也说了,说小姑子气色极好,看着一点也不像受了委屈!我想这里头肯定有误会啊,就问我弟弟,看到我家小姑子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我弟弟说,小姑子正在洗衣裳呢,我们立刻就明白了!” “只怕是我家小姑子,只做了几天饭,洗了几天衣裳就觉得委屈了。婶子,可是不是这么回事?” 马母如同遇到了知音,反手握住了张春桃的胳膊:“春桃啊,还是你跟岩哥儿知道婶子一家的为人啊,不然婶子一家真要冤屈死去了!你评评理,谁家儿媳妇嫁进门,不是洗衣服做饭家里家外都要忙活?可你这小姑子可好,嫁进来第二天一早,就睡到日上三竿,家里一家子都等着她做早饭呢!她倒好,使唤她男人去街上买了些烧饼包子回来对付了!” “这也就罢了,到了中午,她做了一顿面条,差点没将我们一家给送走啊!你说说,这样的儿媳妇,谁家敢要?我们也是念着往日跟过世的亲家公的情分,想着这儿媳妇既然娶进门了了,哪里不好不会的,我受些累,教会也就好了!” “不说别的,若是我自家的亲闺女,像她这样蠢笨教不会的,我都要上手去抽了,念着她刚嫁进来,我顶多是说她两句,这也要欺负她,委屈她了?” “也亏得你跟岩哥儿都是明白人,不然我这一番好心,到最后只怕还要背一个恶婆婆的名声,真是何苦来哉!”说着马母就抹起眼泪来。 张春桃心里暗自赞叹,这马母演戏起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不过面上还是一脸感同身受,做势拿帕子要给马母擦眼泪,不着痕迹的就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顿时眼圈也红了,泪水也出来了:“婶子,你此刻的心情,我懂!我都明白!都是我经历过的——”说着还叹了一口气,这话里的意思,马母很快就GET到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受害者啊!确定了,对方是自己一条战壕的战友了! 马母心就踏踏实实的放安稳了,抓着张春桃的手,两人差点就执手相看泪眼了。 还是张春桃出戏的快,主要是跟这么个婶子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实在是后背渗的慌。 咳嗽了一声,重回主题:“婶子,今天我来呢,主要是贺大哥让我跟您说一声,这我家小姑子在娘家娇生惯养,被婆母给惯坏了,为人处事多有不到之处,还请婶子多多包涵。她虽然是贺家女,可如今既然已经嫁到马家,那就是马家妇了!自然有婶子您教导!” “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计前嫌,这样费心的调教她,那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造化!我们作为娘家人,只有为她高兴,感激您的份!” “她大哥如今忙着温书,眼看过些日子就要去县城参加县试,实在抽不出空来。等县试结束后,他再亲自上门来给你们赔礼!” 马母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立刻眼泪一抹,脸上堆满了笑容,“唉,这事哪里怪得上你们这做哥哥嫂子的?婶子就算再是个老糊涂,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你们做哥哥嫂子的不是对不对!婶子也知道,你们这做哥哥嫂子的也为难!你放心,回去跟岩哥儿说,让他也放心,只管安心温书,好好考试!可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分了神,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只要你们不误会,婶子就心安了!让岩哥儿放心,婶子跟你们马叔都心里有数,趁着婶子还年轻,还有一把子力气,这两年就费点心,将你们妹子给调教出来!” 得,张春桃算是知道,感情这还是马大夫都同意了的,难怪马远志都没护着贺娟呢。 听这语气,这两年,恐怕贺娟这两年的日子有得熬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张春桃现在就觉得,嗯,很高兴!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吴家姑娘 有了马母这话,张春桃放心了。 张春桃走了这一遭,马家也吃了定心丸,知道贺家,最起码贺岩的态度是支持他们的,那就行了!贺家如今是贺岩当家,有贺岩这个态度,马母就不用担心了,毕竟贺娟这个儿媳妇虽然不咋地,可贺家这门亲戚还是可以的。 双方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达成了默契,对于未来贺娟的日子,有了一致的认同。 张春桃也就起身告辞回家了,毕竟家里还有一锅卤菜等着自己呢。 马母也不多留,笑眯眯的将张春桃亲自送到了前头。 马远志已经将张春桃要的几味药材都给打包好了,见亲娘陪着她出来,也忙从柜台里头走出来,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马母她们后头,没看到贺娟的影子,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嫂子你这就要回去?怎么不多留一会?娟儿妹妹这几天老是念叨你呢,她怎么没送你出来?” 张春桃接过药材:“家里还有事呢,等闲了再来陪婶子说话。” 然后就问多少钱? 马远志是知道张春桃的为人的,也不跟她虚客套,说了价钱,张春桃就掏钱付账。 一旁的马母正好看到偏房里,那受伤的小姑娘的亲爹出来,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那小姑娘今天情况证明样了?醒了没?” 马远志一边收钱,一边回答道:“还没醒呢,早上才退了烧,这个时候还没醒,看晚上吧。” 马母似乎还想问些什么,扭头看到了张春桃在一旁,眨眨眼睛,将话又咽回去了。 张春桃也没在意,给了钱就要走,才转过身,就听到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大夫,大夫,快来帮忙看看,我家姑娘好像醒了——” 扭头,就看到一个汉子,从偏房那边冲出来,往这药馆大堂里冲,竟然是王大柱? 那,受伤的小姑娘是王永珍? 王大柱满眼只有大夫,自然没注意张春桃,冲到里头去,将马大夫拖出来,就往偏房里跑。 马远志也忙跟了上去。 张春桃皱皱眉头,回想了一下农女那本书,没说王永珍会被打破头啊,不过她转念一想,那不是因为书中是原身张婆子嫁过去了吗? 如今她嫁给了贺岩,王大柱另娶,两只蝴蝶扇啊扇的,肯定就不同了。 不过这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倒是马母看到张春桃皱眉,有些误会了,将张春桃送到门口,多说了两句关于王永珍受伤的事情。 这也是这几天,那林婆子照顾王永珍的时候,时不时哭骂几句,露出来的消息。 原来那吴家的姑娘嫁到王大柱家,闹过那么一场后,索性也不遮掩了。 每天打扮的妖妖乔乔的,也不干活,就在村里闲逛,跟这个搭两句话,跟那个聊两句骚,勾得那些成亲没成亲的汉子们,心都飘了。 要说村里谁最恨这吴家的姑娘,还轮不到林婆子和王大柱,反倒是村里其他婆娘。 背地里都骂王家这后娶的儿媳妇,就是个狐狸精,浑身上下一股子了狐骚味,就想勾搭别人家的汉子。 王大柱能忍?是个男人也忍不了自己女人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啊? 尤其是这吴家姑娘,那不止是给他戴绿帽子,那简直就给他头上戴了一片青青草原,可以跑马了都。 开头,只要一听到这风言风语,或者看到吴家姑娘出门,晚上关着门,就将吴家姑娘教训一顿。 吴家姑娘也是个豁得出去的,王大柱打得轻了,不管用,她还跟王大柱互殴。 打得重了,她眼看吃不住了,就十分识时务的求饶,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来,勾缠着王大柱。 王大柱本就正当壮年,之前的婆娘也去世一年多,旷得久了,这被吴家姑娘一番不要脸皮的勾缠,哪里顶得住?打着打着媳妇,就变成了妖精打架了。 尤其是吴家姑娘放得开,不仅勾缠他,嘴里还乱七八糟什么都说,一会子说什么你要是能喂饱我,我还用得着出去勾搭别人去?你要是喂不饱老娘,就别怪我出去找别人快活! 情到深处的时候,又满嘴的好哥哥,情哥哥。 作风十分大胆出挑! 王大柱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之前的原配婆娘,是个温顺的,属实没见过这样轻佻的女人,哪里是吴家姑娘的对手。 天天嘴里说要打死这个婆娘,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都不耽误在炕上滚成一团。 林婆子见了,那个气啊,一面气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被这个骚狐狸精给迷了神智,一面又气这个狐狸精,有了自己儿子,还在外头不安分。 自然是看吴家姑娘哪里都不顺眼,天天横挑眉毛竖挑鼻子,从吴家姑娘的衣服头发,到她早上出门迈得是左脚不吉利,都能找出茬来。 吴家姑娘也不是受气包,这婆媳俩一遇上,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吵得不可开交。 王掌柜还好,如今已经开始收山货了,所以一直住在镇上。 可苦了王大柱和王永珍。 王大柱是成年男人,还能躲一躲,一见不好就说有事往外头溜。 可怜王永珍,就成了婆媳两人的夹心饼。 林婆子指责吴家姑娘不管孩子,吴家姑娘就啐,说又不是她生的,关她屁事?一个破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管的?不饿死,过两年大些了嫁出去就行了。 林婆子虽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儿媳妇这么说,那就要反着来,就骂吴家姑娘,说她这做后娘的心狠,容不下前头留下的孩子,又骂吴家姑娘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嫁过来几个月了,连个屁都没放过。 吴家姑娘不甘示弱回嘴,说她才嫁过来几个月,着什么急?又讽刺林婆子,你倒是下蛋,你嫁到王家几十年,不也就下了这么一个么?她着什么急?她还年轻呢,就算两年下一个,也比林婆子强! 倒把林婆子气了个倒仰!索性就装病,躺在炕上哼哼唧唧,一会子说心口疼,一会说脑壳疼,反正就是浑身腿脚不舒服,干不了活,做不了事。 林婆子不干活了,那吴家姑娘也不干啊? 这一家子可是要吃饭的,总不能指望王大柱吧?于是大家把眼神投向了王永珍。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旗鼓相当 王永珍翻了年,已经足满七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么大的时候,也都学会了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了,要是下头有弟弟妹妹的,还要带弟弟妹妹。 因为王大柱的原配娘子只生了她一个,加上王大柱疼她,倒是比别家的女孩子娇惯些,平日里只给林婆子打下手,衣服也只用洗自己的就够了。 也就是吴家姑娘嫁过来后,她是不干活的,自己的衣服也不洗,林婆子自然也不会给儿媳妇洗衣裳,倒是丢给了王永珍。 如今这林婆子罢工,指望吴家姑娘那是别想了,她反正豁得出去,什么话都敢说,王大柱一开口说要她做家务,她就说她嫁过来是给王家传宗接代的,可不是给王家当老妈子的,再说了,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又不是没手,偏啥就要她做? 又说,老的病了,那小的不是好端端的么?谁家七八岁的姑娘不是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一把抓?怎么就她王永珍金贵些不成? 也别怪她没提醒,现在不抓紧时间在娘家学,出嫁了怎么办?只怕嫁都嫁不出去! 反正死活就是一副你别指望我的态度。 王大柱没办法,总不能真把吴氏给打死吧? 可王永珍是他唯一的孩子,自然是疼爱的,也舍不得王永珍这么点丫头就干活伺候一家子,倒是咬牙在家自己忙活了两天。 他是林氏唯一的儿子命根子,打小就没进过灶屋,更没碰过锅碗瓢盆,哪里会这些? 在灶屋折腾半天,做出来的饭菜,真是喂猪猪都嫌弃。 还是王永珍心疼王大柱这个亲爹,加上七八岁的女孩子,该懂的也懂得差不多了,后娘进门后,那些闲言碎语她也没少听,看亲爹狼狈的模样,哪有不心疼的? 也就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来。 学着做饭,然后收拾屋子,还要洗一家人的衣裳。 一家子的家务都任由王永珍一个孩子承担了,林婆子也乐得撒手,每天就跟吴氏斗气,吴氏本就是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人的人物。 嫁到王家后,胡搅蛮缠得王大柱拿她没法子,也就是林婆子这个婆母总是跟自己作对。 她倒是想要林婆子的强,可林婆子也不是好惹的,加上王大柱孝顺,只得罢了,倒是跟林婆子斗了个旗鼓相当。 有时候在林婆子那里受了气,没地方发泄,满屋子扒拉扒拉,王大柱是自己男人,好不好的,还得过日子,将来还得指望她了,能出气,也就只有一个王永珍了。 开始还只是嘴上骂几句,后来见王永珍也不敢回嘴,慢慢胆子就越来越大了,背着人的时候偷偷掐王永珍两下,都是掐在衣服遮住不能给人看的地方。 林婆子本就对王永珍这个孙女一般,心里一直盼着孙子呢,如今又跟吴氏斗得热火朝天,压根没空关注她。 王大柱是个男人,更是粗心,又觉得闺女就在家里,有她奶奶看着,放心的很。 王永珍懂羞耻了,那些被掐的地方不好意思说,更不好告状了,也就默默地忍了。 家里一时倒是算风平浪静了。 没曾想,前几日吴氏跟林婆子又闹起来了,林婆子战斗力不弱,加上还有王大柱这个儿子当护法,自然是稳赢了,还唆使了王大柱当着她的面,将吴氏胖揍了一顿。 揍得吴氏鼻青脸肿的,差点下不来炕。 吴氏能是个好惹的?拿老的没法子出气,等她略微好些能下地了,趁着家里没人,就下死力的欺负王永珍。 扇了王永珍几个嘴巴子还不解气,还要拿竹条子抽。 那竹条子看着细,抽在人身上生疼,尤其是这开春了,天气暖和,大部分人都将棉袄脱了,换上了夹衣服,那就抽得更疼了。 只挨了一下,王永珍就嗷一声哭了,她还从来没有遭过这种毒打,哪里受得了,拔腿就要跑。 一边跑一边还喊着,要告诉爹去。 吴氏急眼了,之前欺负王永珍不就是看她胆小不敢告状么?这要是跑出去了,一喊一叫的,不得把人都惊动了? 尤其是王大柱,她嫁过来这几个月别的不清楚,身边男人的性子还是摸了几分清楚。 自己这个男人,那心里最看重的除了亲娘,就是死了前头短命的原配婆娘,对王永珍这个唯一的闺女,也是捧在手心上疼的。 若是知道自己这么打他闺女,只怕真要翻脸了,说不得自己又要挨一顿打。 就算吴氏混不吝,可她也怕疼啊,尤其是之前挨的那一顿打还没好呢,要是王大柱含怒出手,恐怕真扛不住了。 因此就要拦着王永珍。 伸手去抓王永珠,让她别出门,谁知道王永珍跑得快,吴氏一下子没抓住胳膊,倒是薅到了王永珍的头发。 一个用力一拽,王永珍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哪里敌得上成年人用力的一拖一拽,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偏生她运气不好,这一倒,那后脑勺就撞到了台阶的青砖脚上了,吭都没吭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吴氏还以为王永珍装晕呢,上前恶狠狠的拿脚一踢,才发现王永珍后脑勺破了老大一个口子,血都流了一地了,当时就吓傻了。 恰好林婆子和王大柱回来,推门就看到这一幕。 王大柱肝胆俱裂,林婆子也吓得不轻,一声尖叫,“死人了——”把邻居们都惊动了。 纷纷跑过来一看,都吓了一跳。 王大柱抱着软了的王永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还是邻居里有胆大老成的,有的建议用马粪来把那伤口堵住止血,可这一时半会的去哪里弄马粪去? 还好有人想起,说墨斗也能止血,就是木匠工具里划线的工具,里头填充着一块棉花,沾染了墨汁,这个据说能止血。 王大柱就是木匠,他家自然有墨斗。 就有人跑去取来,压在了那后脑勺上,暂时看着是血流得慢了些,可还是没止住。 有人看着王永珍那气色越来越差,知道这只怕是凶多吉少,摇摇头就回家去了。 还有几个跟王家关系亲近的,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就建议说不如送到镇上去,听说那马家药馆治这种跌打损伤是最厉害的,说不定送去还能抢回一条命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离开 王大柱这才回过神来,抱着王永珍就往镇上跑。 还是王家族长看着不像话,到底是一条人命呢,不看别的,看在王掌柜的面上,让族里人赶着牛车,捎带上了林婆子赶了上去,将一家子送到镇上。 至于吴氏,早就被吓傻了,她虽然胡搅蛮缠欺负人,可从来没想到过会死人啊? 尤其是她踢了王永珍一脚,脚尖上沾染了王永珍的温热的鲜血,那黏腻的感觉,那扑鼻的血腥味,把她给吓坏了,人道现在还糊里糊涂的没回过神来呢。 王家人看她这模样,再回想看到的时候,她手里还抓着王永珍的头发呢,也就猜到了,把王永珍害成这样的就是吴氏,哪里还有好生气对她? 因此族长索性让人将王家的前院后门都给从外头锁上了,不放吴氏出来,等着王家人回来再决定处罚,一日里还派人在王家门口转悠几次,就怕吴氏给跑了。 那王永珍送到马家药馆的时候,情况是真不好,王掌柜得了信,也是急匆匆的赶来,也亏得他稳得住,又肯花银子,买了一片人参片给王永珍含着,又开了几贴补气血的药,才算将王永珍给救回来了。 这都好几天了,王永珍一直发烧,说胡话,若是今儿个再不醒,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此刻能醒,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说完这些,马母忍不住道:“大人斗气,苦了孩子!那当奶奶的,来的那天,哭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疼这个孙女呢!结果这几天,忙进忙出的全是孩子爹!那奶奶就一天哭几回,然后等着王掌柜让小伙计送吃送喝的来。” “这两天,孩子爹倒是瘦了一圈,孩子奶奶可是长胖了!”说完又忍不住啐了一口:“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婆婆,也亏得你当初没跟这种人家结亲——”说到这里,马母才发现自己失言了,那话一下子就卡住了。 这张春桃跟王掌柜家议亲,别人不知道,她家能不知道?贺娟对马远志那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更不用说因为张春桃,贺岩和孟母闹翻。 贺娟能不跟马远志抱怨? 马远志知道了,马家父母能不知道? 这不是说顺嘴了么?马母尴尬极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叫自己嘴快! 张春桃没多想,这事本就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不说就不存在了吗? 而且马母这句话也没说错,王家这样的人家,这样婆婆的,可真不是什么好结亲对象,不过现在跟她啥关系都没有了,就让林婆子和吴氏去狗咬狗一嘴毛吧。 农女书中,张婆子原身任劳任怨,给王家做牛做马,可没一个人记得她的好!如今遇到吴氏这样的媳妇,可够他们家好生吃一壶了。 张春桃只当没看到马母的尴尬脸色,一笑:“那行,婶子就送到这里吧,我这就回去了——”说着拎着药包,慢悠悠的走了。 看着张春桃走远了,马母才回转过来,经过偏房,听着里头乱糟糟的,也没心情管,径直回后院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安安静静的,只是没过几天,贺岩就要准备去参加县试了,虽然还没到三月底,可路上需要时间,而且去了还要找地方住,去太迟恐怕都寻不到住处了。 贺岩上次贺娟出嫁,就回村里将同村担保的事情办妥了,至于需要一个秀才担保,这不是有周老夫子么? 学堂里十来个学生,除了已经有了童生资格的人外,是都要去参加的,算一下,也有五六个呢。 大家自然要结伴同行。 张春桃听说这个消息,就给贺岩打包好了行李,又给他炒了一罐子的肉酱,又香又辣又下饭,带着路上吃。 别的张春桃也不懂,只有周老夫子提醒贺岩,一一都准备好了。 五六个学生,一人出了点车钱,搭着车队的顺风车,往荆县而去。 走之前,贺岩自然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放心的。 以贺岩的本心,去县城是想带着张春桃和杨宗保一起去的,若是之前说不得张春桃就答应跟着一起去了。 可她前些日子,自己摸索着做的胰子肥皂,这两天又了新的思路。 之前做出来的又不好看,碱性也重,跟那杂货铺里卖的没啥两样,也就家里用着洗洗衣裳,去去油污。 这种胰子价格低廉,杂货铺货源也充足,她就算有方子也没啥用。 于是张春桃琢磨着能不能弄出更高级一点的肥皂来,比如像现代的香皂来,或者说现代的洗衣皂来。 天天卤菜卖菜之余琢磨试验,终于有了点头绪,自然要抓紧时间。 若是真能试验出来,倒是可以去一趟县城,不然现在去,只为卖个卤菜方子,着实不划算。 这个时候,县城人山人海,附近要考童生的学子都会来,住的也贵,吃的也贵,何必上赶着去当冤大头? 因此拒绝了。 又有杨宗保拍着胸脯给他保证,说有他在,绝对不会让姐姐掉一根汗毛的,让姐夫放心好了! 那边马远志得了消息也跑过来,一是给贺岩送信,二是让贺岩放心,有他们一家子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这才将贺岩送上了马车。 送走了贺岩,马远志腆着脸,凑到张春桃身边:“嫂子,今儿个反正不出摊,我娘让我请你和宗保到我家吃饭呢!” 张春桃似笑非笑的看了马远志一眼,看得马远志有几分心虚起来。 马远志讨饶的冲着张春桃拱拱手,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张春桃看穿了。 他也是没法子,这几日真是受够了。 白天在前头抓药接待病人还好,晚上一回到后院,不是娘训斥媳妇儿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就是回屋了还不得清净,贺娟一时抱怨亲娘故意为难她,一时又哭自己委屈。 真是身心俱疲! 马远志想跟亲爹诉诉苦,获取一点同情,却只得了亲爹的一句活该。 思来想去,只想请张春桃去开导开导贺娟了,不管是骂也好,说是好,好歹也让她明白过来,最好是现身说法,让贺娟明白,这做人儿媳妇,不是在家里做姑娘了,任性不得了! 张春桃本待不想答应了,可到底是马母开口说请吃饭,恐怕也是看贺岩离家了,怕她害怕,所以请去吃饭,顺便劝劝自己? 人家一片好心,倒是不太好拒绝。 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至于马远志的心思,那是他的心思,关自己什么事?自己是答应去吃饭的,又不是答应去当调解员的? 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还怕马远志拦着自己不成? 第四百二十章 就想让我姐做恶人 既然要去马家,自然不好意思空手去。 张春桃想了想,家里还有一点给贺岩做的肉酱,做得有些多,剩下了小半罐子,也不少了,带上就伴手礼也是足够了的。 因此打了转,回去将这半罐子的肉酱带上,就往马家而去。 一路上,马远志小心翼翼地想先讨好一下张春桃,一会子去了马家,也好替贺娟说两句话,他不好意思开口,这娘家人说了,他爹娘该给面子吧? 也免得贺娟每天晚上哀怨的看着他,长吁短叹的,知道的是新婚燕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不下去了呢。 开头几天马远志还天天哄着,这架不住贺娟每天这样啊。 他在前头药馆,又要迎接病人,又要拿药,还要跑腿,没事的时候还被亲爹提溜过去背药方,或者考察一下,也是很累的。 回屋就想松快松快好吗? 若是只回屋的时候哄两句,将人哄好睡觉他也能忍,问题是你能想象,大半夜的被尿憋醒,然后睁开眼睛,借着外头的月光,就看到旁边一个人,直愣愣的坐着,披头散发的看着你,那种恐惧吗? 马远志没被吓尿,已经是胆大了!第一次直接从炕上滚下来,腿都软了。 还好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女鬼,是他媳妇,他的亲亲娟儿妹妹,才没尖叫出声,跑出去。 马远志问贺娟这是做啥,贺娟就说心里难受,堵得慌,睡不着,倒是噎得马远志说不出话来。 这天天忙得累死累活,三天两头的还要被自家媳妇儿不是女鬼胜似女鬼的吓,没出毛病,已经是他很坚强了。 就这,马远志还不敢在爹娘面前提,就怕又让爹娘对贺娟更不满了。 他是替贺娟隐瞒了,可他的气色瞒不住啊,就这还私底下被亲爹揪到一旁,劝他节制些,不要把身体透支了,他容易么他? 马远志也确实没拿张春桃当外人,除了被亲爹娘误会这事他实在没脸说,其他的,都在路上跟张春桃哭诉了一番。 张春桃听完这一切,对此只有一个评价:好惨一男的! 当然,对于马远志这个下场,也只有两个字送他:活该! 这不都是他惯的么?当然,这马远志一片真心是没话说,可这真心没找对人,能怪谁?他对贺娟有十七八层真爱滤镜,总觉得贺娟干啥都可爱,都情有可原。 之前那么些年,以他们两人的感情,贺娟对他的重视,若是没那么滤镜重,看出来贺娟的不足,多提醒,想着法子把贺娟这性子扳正一下,如今也不会这样惨。 当初贺娟在家,这些毛病难道没有吗?也是有的,不过马远志没真往心里去,也没想那么长远,再者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贺娟有毛病,在他眼里都是小事。 轮到自己了,吃了这些小毛病的亏了吧? 因此张春桃只含笑听着,并不发表半句感言。 倒是杨宗保,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马大哥,你这么能说,你咋不劝你媳妇去,你劝我姐做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媳妇跟我姐一向不对付?我姐夫说的话她都不听,我姐说的话她能听?你可答应了我姐夫,在我姐夫赶考的时候,护住我姐的。咋我姐夫前脚才走,你这后脚就欺负我姐夫不在身边,给我姐找事不是?” 马远志忙回头讨饶:“宗保兄弟啊,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杨宗保踏步上前,将张春桃护在后头:“怎么叫没法子了?你就是舍不得说你媳妇,不想当恶人!也不想让你爹娘做恶人!就想让我姐做恶人!凭啥?我姐又不欠你们马家的!你媳妇又不是我姐生的,有啥毛病不好的,你找你媳妇亲爹娘去啊!” 要不是为了给马远志留点面子,张春桃都要给杨宗保鼓掌了,好弟弟,干得漂亮!没白疼他! 马远志被说中了心思,脸一红,也没脸辩解了。 那边杨宗保还继续输出:“你们别想欺负我姐!我姐不是一个人!她也是有娘家,有兄弟的!你要是再打我姐的主意,你看我饶不饶你!”说着还举起了拳头。 马远志看看杨宗保那拳头,再看看自己的体格,忙不迭的退后了两步:“我错了!是我的错!” 杨宗保气哼哼的看了马远志一眼,上前两步,接过张春桃手里的罐子,拉着张春桃往后退了两步:“姐,他们马家没安好心,咱们不去吃饭了!这肉酱也别给他们家,咱们留着自己吃!” 张春桃嘴角含笑,心情无比美妙,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是婶子请咱们去吃饭,不去倒是不好了。没事,咱们就去吃了饭就回,以后不去就是了。” 杨宗保这才点点头,不过还是拖着张春桃走到一旁,离马远志远远的,一副你莫挨我们的表情。 马远志无奈,只得叹口气,在前头带路。 后头杨宗保还不放心的叮嘱张春桃:“姐,一会到了马家,你别说话,我跟马家大娘说去。哼,他家儿子欺负我姐姐,也要看我这个做弟弟的答不答应!” 在张春桃眼里,此刻杨宗保这个弟弟气场简直两米八,帅炸了! 也就笑眯眯,特别乖巧的点头:“嗯,姐都听你的!” 杨宗保越发的挺直了背,自觉姐夫不在家,家里就自己一个男人,姐姐可不得靠自己麽?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有他在,谁也不能欺负他姐! 三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刚进药馆的大门,就听到偏房那边闹腾起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柱啊,这大丫头是不是中邪了?还是脑子撞坏了?怎么说胡话?”听着是林婆子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王大柱:“娘,你看着大丫头,我去喊大夫——” 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珍丫头,你在说什么?”是王掌柜的声音。 然后门就打开了,王大柱从里头跑了出来:“大夫,马大夫,我闺女是不是脑子撞坏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抬头正对上了张春桃一行人,顿时就愣住了:“是你?”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生中邪 杨宗保看王大柱的眼神不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张春桃面前:“你谁啊?不是找大夫吗?挡着我们的路干什么?” 王大柱深深的看了张春桃一眼,有着说不出的复杂之意,然后让开一点,跑到药馆里头去找马大夫。 马远志见了这模样,也不好走开,只得道:“嫂子,宗保兄弟,你们先去后院,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说着就往那偏房走去。 张春桃知道那里头是王永珍一家子,也不放在心上,正要抬脚走,就听到里头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我没中邪!我没中邪!我说的都是真的!爷爷奶奶,你们信我!信我!不要这个后娘!把她休了!要张家那个!张春桃!她能生养,能给咱们王家生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她生的弟弟里,一个能考中秀才,那个小妹妹,嫁给了京城里官老爷的儿子,带着咱们一家子都发达了!她可是咱们王家的福星!她能旺夫旺家,唔——” …… 后面的话,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巴,说不出来了。 可即使只有这几句话,也犹如晴天霹雳,劈在了院子里的几个人头上。 马远志和杨宗保都听傻了,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张春桃。 张春桃也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王永珍重生了?还是王永珍被人穿越了?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管是王永珍重生还是穿越了,都和自己没半毛钱的关系。 她已经嫁人了,王大柱也成亲了,两人八杆子都打不着了。 只是这王永珍若是再这么乱喊乱说下去,倒是容易让人说闲话。 难怪后头就被人捂住了嘴,不让说了呢。 王家别的人不说,王掌柜应该是个聪明人,只要有他在,想来不会将这话传出去吧? 因此张春桃只做没听到,冲着杨宗保道:“楞着做啥?还不走?婶子在后头等咱们呢——” 杨宗保才回过神来,脸色一变,瞪了那偏房一眼,正要跟在张春桃后头进后院去。 就看到王大柱将马大夫从前头药堂给请了过来,正站在身后,想来也是听到了王永珍的那番话了,毕竟喊得那么凄厉,这前后又不远,不听到也难。 王大柱的脸涨得通红,十分尴尬,不知道说啥好。 这要是没被张春桃听到么,倒是也罢了,偏生被人亲耳听到了,不解释两句好像也说不过去。 犹豫了一会,到底开口了:“对不住了,我家那大丫头是撞破了头,又烧了几天,烧糊涂了,满口胡话呢!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这大丫头计较——” 到后头,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索性讷讷的闭上了嘴。 张春桃冷哼一声,只说了一句:“这话我只说一遍!管好你家大丫头,要是我听到外头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别怪我不客气!” 王大柱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起那日,眼前这女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挑拨得自己亲娘怀疑亲爹在外头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就闹起来的情景来。 顿时打了个哆嗦,忙没口子的保证:“你放心,我,我绝对不会让我家大丫头在外头乱说的!” 张春桃也难得跟王大柱继续掰扯,只觉得晦气,给杨宗保使了个眼色,就要走。 然后就听到屋里有什么被撞翻在地了,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头上还包着白布,一张小脸蜡黄,不是王永珍是谁? 她冲出来,先是寻到了王大柱,一把抓住了王大柱的衣裳,才好像有了依靠,然后一抬眼,对上了张春桃的面孔,先是一惊,然后眼睛里迸发出极致的喜悦和光芒来,松开了捏着的亲爹的衣角,朝着张春桃扑过去,嘴里还叫道:“娘——” 这下不止张春桃脸黑,就是杨宗保脸也黑了。 也幸亏杨宗保在张春桃面前,见王永珍扑过来,慌忙中忙将自己怀里的抱着的肉酱坛子往前一挡,挡住了王永珍的来势,板着脸道:“你胡说八道啥?你要是再乱喊,别怪我不客气!” 王大柱在后头回过神来,也忙一把将王永珍给拖回来,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道:“大丫头,你胡说啥?烧糊涂了吧?” 里头王掌柜和林婆子也赶来出来,看到张春桃,倒是一愣。 林婆子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倒是王掌柜,神色复杂的看了张春桃一眼,上前十分客气的赔不是:“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家这大孙女撞破头,烧了几天才醒过来,就满口胡话,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今儿个这不方便,还要请大夫给我这孙女看看,等好了,老朽定当备礼,亲自上门道歉!” 王掌柜姿态放这么低,就是张春桃也不好说什么,只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杨宗保去了后院。 马大夫和马远志也是聪明人,做大夫的,早就练就了一副什么都装看不到听不到的本事,见张春桃和杨宗保的身影消失了,这才道:“好了,进屋让我看看——” 那边王大柱这才回过神来,将还兀自挣扎的王永珍给夹在胳膊下,拖进了屋里。 马大夫把了把脉,又给王永珍扎了几针,本来还挣扎的王永珍,就沉沉睡过去了。 等王永珍昏睡了过去,马大夫才在王家人紧张期待的眼神下开口:“小姑娘的命是救回来了,只要悉心养上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一会子我开几幅药,你们抓回去喝完就差不多了,今儿个就可以回家去了!” 王家人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问:“那,那她说胡话——” 马大夫摇摇头:“老朽对跌打损伤还有几分新得,这说胡话这个,实在看不出来!若真不放心,就带她到县城平安堂去瞧瞧,那家医馆秦大夫医术精湛,说不得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家人也没法子,这马大夫已经是镇上最厉害的大夫了,他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别人了。 除非听马大夫说的,去县城去再找大夫去。 可乡下人家里的丫头片子哪里有这么金贵?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更不用说这几日在镇上花钱如流水,林婆子早就心疼得不行了,哪里还会送人去县城去?就算是镇里的那些富贵人家,生病了都没这个待遇,何况只是一个赔钱丫头。 第四百二十二章 信不信我今天打掉你一嘴牙 因此不等别人开口,她先说话了:“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用这般折腾,去县城去?这么点丫头片子,也不怕折了她的寿?我看她胳膊腿都全乎,能说话能下地,样样都没事。” “那说胡话,就是中邪了!回家去寻个神婆,给烧点符水喝就好了。谁家有这么些钱,往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花用的?” “那药我看也不必抓了,乡下丫头命硬,这都没死,还养什么身体?” …… 马大夫听了这话,立刻就闭口不言了,只看着王掌柜和王大柱。 王掌柜到底在镇上是个有几分颜面的人,哪里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来。 因此只狠狠瞪了林婆子一样,转过头来就跟马大夫客客气气的道:“那就麻烦马大夫,给我这孙女开药。” 马大夫忙点头说应该的,拔了王永珍身上的银针,带着马远志退了出来,到前头来写要药方抓药。 留下王家一家人,面面相觑。 林婆子还不服气:“开什么药?那大丫头都能下地跑路了,还要吃什么药?这药馆就是要赚钱——” 王大柱到底心疼闺女,辩解道:“娘,大丫头才醒了没两天,你看她头上的伤都没好,小脸血色都没有,当然要吃药,不然落下病根来,将来可怎么办?” 林婆子就骂骂咧咧:“死丫头,跟她娘一个德行,病病歪歪的,就会败我王家的财——” 王掌柜不耐烦的吼了一句:“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这可不是七里墩,这是镇上,让人听到你这些话,很有脸面是不是?再多嘴,就给我滚出去!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们这么大几个活人在家里,还要勒啃一个孩子?前几天孩子情况不好,我腾不出空来收拾你,倒是给你脸了?” 林婆子见王掌柜真动怒了,缩缩头,不敢说话了。 王大柱提起这个也是满腹的怨气,只是到底此刻在外头,有好些话,只得暂且忍着。 低头去收拾,这几日住在这药馆里,也置办了些东西,都是要带走的。 那边王掌柜自去前头跟马大夫结帐拿药不提。 这边说张春桃和杨宗保到了后院,马母热情的迎了上来,见了杨宗保手里的罐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是张春桃自己做的肉酱,高兴坏了,恨不得当场打开尝尝。 坐下说了几句闲话,先是问贺岩的情况,又说了几句祝贺岩考中的吉祥话,才说道外头方才怎么那么热闹? 张春桃一笑,只说前头那小姑娘醒来了,只是破了头又发烧,脑子恐怕不清楚,说了几句胡话罢了。 马母也是在后头院子里断断续续的听了几句,没听太真,听张春桃这么一说,也就没多问。 哪曾想,贺娟气呼呼的从外头进来了,看到张春桃也不说喊人,冲到她面前,指着张春桃劈头就是:“好哇,我哥前脚才走,你后脚就给我哥戴绿帽子,哄着人喊你做娘!你既然这么想给人当后娘,当初做甚退了那王家的亲事,嫁到我家来?” 张春桃眼神一利,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甩手一巴掌过去。 “啪——”贺娟的脸立刻肿了半边,整个人都被她扇得打了个趔趄。 贺娟捂着脸,大怒:“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对不住我哥,居然还敢打我?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啪——”又是一耳光上去,贺娟两边的脸立刻就肿对称了。 马母这才回过神来,先是骂贺娟:“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面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对劲,这站在马家的地头,当着她的面,打马家的儿媳妇,就算她不喜欢贺娟,也觉得有几分被冒犯了。 可到底也知道贺娟不对,只得赔笑道:“春桃啊,对不住了!也不知道你这小姑子发什么疯,竟然满嘴胡话!你别跟她一遍见识!等会子,我让她男人收拾她!” 一面又道:“瞧这闹得,到底是一家子呢,怎么就动起手来——” 张春桃冷笑一声:“谁跟这种是非不分,脑子进水,满嘴胡说八道的混帐一家子?我可告诉你,贺娟,之前我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忍着你,认你当小姑子,你才是小姑子!” “如今给你脸你不要脸,非要来恶心人!我不认你,管你是谁?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信不信我今天打掉你一嘴牙!” 贺娟从出生就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别说在贺家,孟氏娇惯她。 就是在马家,马母训斥她是常有的,顶多也是用筷子敲敲她的手,还从来没被人甩过耳光,尤其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这让她哪里受得了。 更何况,张春桃含怒出手,虽然念在她到底是贺岩的妹妹份上,没用全力,也起码用了五分力。 贺娟此刻脸在剧痛过后,就麻木了,又麻又火辣辣的,嘴角里还有一股血腥味,应该是破皮了。 当下又慌又怕又恨又怒,眼泪鼻涕一起就下来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外头跑,嘴里还喊着:“远志哥哥,救命啊,我要被人打死了——” 杨宗保就要去拦着贺娟,被张春桃冷着脸给喊住了:“让她去!” 一边还慢条斯理的开始卷起袖子来。 杨宗保后背一个激灵,想起那日对付来闹事的那赵家一家子,他姐也是这样慢条斯理,然后就将赵家一家子给揍趴下的。 忍不住就同情的看了马母一眼。 马母还在一旁跌脚:“哎呀,这事闹得!你看,这,这——” 前头,马大夫和马远志刚送走了王家人,就听到贺娟的喊声,一回头,就看到贺娟顶着一颗猪头跑了出来,马远志顿时心疼极了,一把将贺娟搂住:“怎么了这是?谁动的手?” 马大夫更冷静些,看这架势,只怕今儿个就不得善了,忙挂了个东家歇业的牌子,将门给关了。 回头,马远志已经听贺娟说了,是张春桃动的手,顿时急了:“嫂子怎么能动手打你?我去找她去——” 说着就拖着贺娟要去寻张春桃。 马大夫不像马远志昏了头,忙叫住了马远志和贺娟:“慌什么?先问清楚——” 第四百二十三章 歇斯底里 贺娟听了马大夫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她此刻脸肿成了猪头,这些不自然也看不出来。 只含糊道:“她给我哥戴绿帽子,我说她两句,揭了她的短,她就打我——” 马远志一听,第一反应:“你说啥?嫂子不是这样的人吧?她跟大哥天天在一块的,怎么可能?” 就是马大夫也不相信,有点脑子的也能想到,这张春桃天天做卤菜生意,还要照顾贺岩起居一日三餐,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有空去给贺岩戴绿帽子? 更何况,她图啥? 因此也沉着脸道:“休要胡说!你有根据吗?就胡说?岂不是坏了亲戚情分?” 一边说,一边往后院走,心里想着,若是因为贺娟当着张春桃的面,说了这话才挨打,那就是活该了。 马远志也忙拖着贺娟跟在后头,想去寻张春桃问个究竟。 贺娟倒是不怵,跟在马远志后头,气呼呼的道:“我才没冤枉她!你们难道没听到,那王家的那个小丫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她娘呢!这平白无故的,人家凭啥喊她娘啊?他们以前两家议过亲,虽说是退了亲,那也保不住私底下还勾搭呢!不然不喊别人,怎么就喊她当娘了!这不是给我哥戴绿帽子是什么?” “我哥前脚刚去县城赶考,这后脚就出这样的事情,我做妹子的,怎么就不能问两句了?她凭啥打我?” 还理直气壮! 一听这话,不说马大夫,就是马远志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将搂着贺娟的手给收了回来:“娟儿妹妹,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这事我还在当场呢,那王家的小丫头就是脑袋受了伤,又发了几天烧,烧糊涂了,说了几句胡话而已。王家人都没当真,你还当真了?” 马远志一张脸臊得不行,都不敢去看张春桃的脸色。 贺娟还在喋喋不休:“那咋那小丫头不喊别人,就抓着她喊娘了?俗话说的好,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要是跟那王家没牵扯,那王家小丫头能认准你?” 这下不说张春桃要揍人,就是马母和马大夫手都有些痒痒了,听听这说得什么话?办得什么事? 有这样没脑子的妹子和小姑子吗?抢着给自己哥哥头上扣绿帽子? 这得亏是贺岩没在当场,不然直接打死断绝关系,别人都没二话可言。 马远志忙要拦着贺娟说话。 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那按照你这个说话,要是我现在喊你娘,那你就是跟我爹不清不楚,给马大哥头上戴绿帽子了?” 是杨宗保。 贺娟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场就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你污蔑我——” 杨宗保冷笑道:“你还知道这叫胡说八道,叫污蔑啊!你不就是这么污蔑我姐的吗?怎么,就许你污蔑我姐,我不许我污蔑你?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姐没娘家人撑腰!你要是敢在外头说一句我姐的不是,我就敢在外头当着你说你跟我爹不清不楚!看到时候谁没脸!” “你……你……”贺娟跺脚,急得回头想拉着马远志给自己做主,却看到马远志面沉如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张春桃拱手:“嫂子,实在是对不住了!一会子我再给你赔不是,我现在先失陪一会。” 说着,一把拖过贺娟就往屋里去了。 这外头,马大夫和马母也是老脸发热,真是又气又恨又觉得丢人现眼,还得给张春桃赔不是:“春桃啊,真是对不住了!唉,你看今天这事闹得!我们老俩口真是,都没脸跟你说话了,你看这——” 正陪着不是,屋里贺娟和马远志的声音传来出来:“贺娟,你够了没有!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烧糊涂说的胡话,谁都没当真,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有没有想过,外头那人不是别人,是你的嫂子!你的亲嫂子,你大哥的妻子!你这么往你嫂子身上泼脏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把你嫂子名声弄臭了,你就舒坦了?你有没有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嫂子名声不好,大哥是考科举的,对他难道就没影响了?对贺家就没影响了?” “还是你认为嫂子名声不好,你能得什么好处不成?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贺家的女儿?” 马远志已经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了。 贺娟也哭了:“好哇!你居然吼我!我们成亲这么些日子以来,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吼我!你还为她说话!到底我是你媳妇,还是她是媳妇啊?” “砰——”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踢翻了的声音。 然后屋里一片寂静,外头也是鸦雀无声。 好半天,贺娟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怎么,我说中了你的心思是不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好!你们个个嘴里都夸她张春桃好,夸她能干俐落会干活还会挣钱!夸她什么都会,说我什么都不如她!你也后悔了,你们家想娶个这样的媳妇进门是不是?” “远志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看不到吗?我从咱们定亲起,就想着嫁给你做你的媳妇儿,我天天都数着日子,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嫁给你!我怕配不上你,怕人笑话你娶了个乡下丫头,厚着脸皮缠着我娘,要了厚厚的陪嫁嫁给你!就是让家别人看到了,不会背后议论你!” “嫁过来,我为了你,天天被婆母当丫头一样使唤。你也是知道的,我在娘家哪里干过这些?可为了你,我都忍了,我也想当你的好媳妇,让别人都羡慕你!可是我的努力,你怎么就看不到呢?我那么辛苦你看不到吗?我就抱怨了几句,你却说我不如她张春桃,我哪里不如她?她一个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野丫头,嫁到我贺家,自然就是高攀,她当然要勤快,要干活,要挣钱,她不显出能干呢,怎么有脸做贺家的儿媳妇?” “谁叫她没爹没娘没娘家,没人给她撑腰——” ……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用等他休我我先休了他 杨宗保实在忍耐不下去了,跳起来,对着屋里喊:“谁说我姐没爹没娘没娘家?我爹娘就是她爹娘!我就是她亲弟弟!我们就是她的依靠!我告诉你,今儿个这事没完!别以为我们家的姑娘就可以这么欺负了没事人一般!我现在就回去寻我爹娘去,让他们做主!” 说着将张春桃的手一拉:“姐,咱们走!咱们现在就回村里去,告诉爹娘去!” 说完就气冲冲的往外头冲,马大夫和马母拦都拦不住。 张春桃心中也腻歪,感情这马家母子,都拿自己来刺激贺娟,如今刺激得贺娟爆发了,他们没事,倒是自己好端端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被砸了个正中,冤不冤啊! 因此也没了好声气,冷笑了一声:“今儿这事,咱们还没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动手打断贺娟的腿!可是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一家子,若有什么事情,等我家男人从县城回来咱们再细细算账!” 说着跟杨宗保都走到了院子口,贺娟从屋里挣扎着出来,冲着张春桃嚷道:“你得意什么!你这样的泼妇,等我哥回来,肯定休了你!” 张春桃站定了,自己都给她留脸面了,她自己不要脸,就怪不得自己了。 放开杨宗保的手,转身两大步走到贺娟身旁,一脚踹在贺娟的膝弯处。 贺娟不由自主的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张春桃的面前。 贺娟又羞又怒,挣扎要爬起来,可膝盖如针扎,实在动弹不得。 然后下巴一疼,就被张春桃掐着抬起头来,对上张春桃看似平静的眼神,贺娟有一点怂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想要挣脱,哪里能挣脱开张春桃的手。 马大夫和马母在旁边已经看傻眼了。 张春桃冲着贺娟挑挑眉头:“我跟你哥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嫁的小姑子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等着,看你哥回来,是先跟你这个蠢货断亲呢,还是先跟我合离!” 说着一耳光就甩在了贺娟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然后贺娟呼痛,挣脱了张春桃钳制她的手,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来,那血里赫然还有一颗牙! 贺娟都要气疯了,又疼又觉得面上无光,几乎杀人的心都有了,眼睛都红了:“你居然敢打我!好啊!你把我打成这样,我哥他饶不了你?我告诉你!那是我亲哥!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他能为了一个外头的女人跟我断亲?更何况你还把我打成这样!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等我哥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 张春桃寸步不让嗤笑道:“那感情好!等你哥回来,若是他脑子糊涂,还非要认你这样的又坏又蠢的东西当妹子,不用等他休我,我先休了他!” 说完,甩甩手,对着听到贺娟哭骂,从屋里出来的马远志冷笑一声道:“我说过,要是再从贺娟嘴里听到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就打掉她一嘴牙!这是第一颗,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让她继续说,只要传到我耳朵里,听到一次,打掉一颗!掉完为止!” 说完拖着目瞪口呆的杨宗保就扬长而去。 留下贺娟爬起来,在后头跳脚骂人不停。 直到一记耳光又甩在了她脸上,才让她的叫骂声嘎然而止。 回头,对上马母铁青的脸色:“你要是再骂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替我儿子把你先休回家去?” 再看马大夫一贯笑眯眯和蔼的脸色,此刻也阴沉沉的。 贺娟那口气突然就泻了劲,忍不住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 马大夫没有动手,甚至都没多看贺娟一眼:“远志,从今天起,你媳妇就归你管,什么时候你调教得你媳妇儿会说人话,会办人事,会看人眼色了,就放出来!” “这个机会,我只给你们一次!若是你也调教不好你媳妇,那就听你娘的,我们做爹娘的豁出去了,就算对不住贺家兄弟了,死后再下去给他赔不是,也要先将你媳妇给休回贺家去!” “我马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也是讲礼仪规矩的人家,断断容不得这种品行的儿媳妇祸害我马家和我马家的后代!你听清楚了没?” 马远志一脸惭色,欲言又止,看那情况,似乎要替贺娟求情,被马大夫断然给截住了话头:“若是你要替她求情,或者舍不得她,也行!咱们家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你二哥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那就将你们夫妻分出去,以后你们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马远志浑身一哆嗦,忙道:“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教她的!” 马大夫这才点点头,搀扶起马母往上屋去了。 进了屋,马母才呜咽哭出声来:“我们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丧门星进门!这哪里是儿媳妇啊,这是祸害啊!我们这大半辈子的老脸,今天都丢干净了!我以后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啊——” 说着说着,真是悲从心中来。 她这些日子,花在贺娟身上的心血真的是不少,眼看着这几日贺娟家务慢慢能做得有些模样了,正觉得有了点希望,再辛苦个一年半载的,彻底将人调教好了,后半辈子就等着享福了。 哪曾想,这希望没到,炸雷到了。 打死她也没想到贺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听那满腹的怨气,还都怪上她了不成? 她真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有个这样的儿媳妇! 那边马大夫心里也不平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又劝慰了老妻几句。 见马母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才道:“你也是,拿谁做筏子不好,你挑亲家嫂子?这天下的姑嫂就少有和睦的,有你跟远志天天夸亲家嫂子,说儿媳妇不好,儿媳妇就算不想歪,也心里扎了一根刺啊!” 马母忍不住辩解道:“那,那我不是想着那春桃是她娘家嫂子,对比更明显麽?她娘家嫂子,她也不好说啥不是?哪里会想到她会想歪呢?明明以前远志说儿媳妇最是个没心没肺的,如今看来,这哪里是没心没肺?这明明就是心太细太窄了!” 马大夫叹口气:“做闺女没嫁人的时候,爹娘护着,自然没心没肺!这嫁人了,不一样,肯定得多想些!只不过咱们这儿媳妇——”到底是不好说儿媳妇不好,摇摇头,将剩下的话给吞了下去。 想了想叮嘱马母两句:“以后这调教儿媳妇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还有,明儿个准备点礼,给亲家嫂子陪个不是去。今儿这事,她着实冤枉,本来是请她来咱们家吃饭,结果倒是遭了这无妄之灾!” “咱们先去陪个不是,等岩哥儿回来,再好生跟他解释解释!不然看在别人眼里,还说咱们不厚道,这岩哥儿前脚刚走,后脚咱们就欺负他媳妇儿了!” 马母有几分不情愿,今天固然是张春桃受了委屈,可张春桃也没给他们家留面子啊! 现在还要她一个做长辈的,上门去陪不是,怎么能痛快? 尤其是想着,还是替贺娟这糟心的儿媳妇去,越发难受!忍不住就嘀咕了句:“这能怪我们?他们贺家先不地道,把闺女养废了害我们家,我们还没找他们贺家的麻烦呢,如今她受的这些,也不怪我们呀,要怪,就怪她那小姑子去!” “再说了,那她也没吃亏啊,当着咱们一家子的面,把她小姑子牙齿都打掉了,这威风耍得还不够?还要咱们去赔礼道歉?” 第四百二十五章 后怕 马大夫沉下脸来:“一码归一码!儿媳妇这事,如今她已经是马家妇了,一举一动自然就代表咱们马家!你自己想想,换做别人,被人这么当面泼脏水,只打掉一颗牙算什么?” “再说了,你忘了那亲家嫂子的本事了?还记得那赵大路一家子的下场吗?今儿个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还没听出来吗?亲家嫂子对咱们也有了意见,不然不会当着咱们的面就动手!若是不处理好,说不得等岩哥儿回来,真要跟咱们家这个儿媳妇断亲了!” 马母楞了一下:“不会吧?到底是嫡亲的兄妹,还能真为了这点子口舌之争断亲不成?” 在马母心里,这自然是大逆不道的,嫡亲的兄弟姐妹关系,就为这就要断亲? 马大夫到底是看多了人情世故的,听张春桃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毫不留情的动手,再联合贺娟嫁过来后,贺岩压根就没过来一次,更不用说上次让张春桃带过来的那几句话,就看得出来。 贺岩对贺娟这个妹妹,似乎并没有自家儿子回来说的那样兄妹情深,反而淡漠的很。 说来自家儿子跟在自己身边,别的不说,看人也大差不差,不会出现这么大的落差。 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在贺娟嫁过来之前,贺家应该发生了什么,导致兄妹不合。 而贺娟居然还浑然不觉!张春桃这个嫂子是真没骂错,真是又坏又蠢! 想了想,马大夫觉得得让人去杨家村打听打听才好,之前太过相信贺家,结果贺娟被养成了这样嫁过来,如今贺岩又看着跟这个妹妹没什么感情,总得弄清楚吧? 马大夫心里想着这事,也就懒得跟马母多说,只交代她办事,然后就出门寻人打听去了。 那边马远志跟贺娟,在自己的厢房里,犹如斗鸡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倒不像是夫妻,像是仇人了。 屋里的炕桌被掀翻在地,上头放着的针线篓子,还有茶壶都被掀翻,在地上散落一地,茶水在地上积了一滩,针线落在里面,一片狼藉。 好半天,还是马远志先软了下来,叹口气:“咱们也别置气了,有什么话,今天都说出来吧!你也听到爹说的话了,若是你心里还有我,还想跟我过日子,咱们今天就把话都说透,有什么不痛快都说出来,能解决解决,不能解决——”说到这里,看了贺娟一眼,到底没把话说死。 贺娟也回过神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些话说出来后,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嫁过来后,她觉得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每天都要被婆婆教训,这个不行,那个不对。 在马远志面前抱怨,开头还能得一些安慰,日子久了,马远志先是拿张春桃出来说话,再后来就只嗯嗯啊啊的敷衍两句,她难道看不出来。 这马家,她孤身一人嫁过来,能指望和依靠的唯有马远志一人,马远志都这么敷衍她,还能指望谁? 不满越积越多!尤其是婆婆和自家男人,都夸张春桃,这让贺娟忍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 她最开始试探着在马远志面前提张春桃,本以为马远志就算夸张春桃,可最后也能安慰她几句,也夸夸她。 当初没成亲的时候,马远志不是经常夸自己么?虽然也批评自己,说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可最后总会安慰自己两句,说自己其实也都挺好的,只要改掉这一点小毛病,那就是完美了。 怎么这成了亲,两人更亲密了,反倒从来不夸她了? 一听自己抱怨,就让自己听婆婆的话,手脚勤快些,脾气小些? 反而说起张春桃,倒是夸不完的话?尤其是婆婆和自家男人有时候饭桌上,说起张春桃来,那真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张春桃做得饭菜好吃,张春桃生意做得好,张春桃能干…… 这么鲜明的对比,她怎么受得了? 本来姑嫂之间就不和睦,如今听得多了,贺娟越发的不喜张春桃起来,深夜想起来,总觉得从张春桃嫁进贺家后,这贺家就不太平,她的日子也没以前好过了。 她不敢怨马母,舍不得怨马远志,那就只能怨张春桃了。 所以在听到那王家小丫头一声娘后,她心中的恶意都压抑不住了,觉得终于找到了张春桃的把柄了,她得好好宣扬宣扬,让大家都知道,张春桃不过是个名声坏掉的女人,哪里值得让他们挂在嘴边夸耀? 此刻那种癫狂消退,贺娟才后怕起来,又想起马大夫那话,忍不住心慌了。 咬着唇看着马远志。 她自然是舍不得马远志的,就算这婚后的日子过得憋屈,可她喜欢了马远志这么些年,将马远志当成了自己的命,怎么舍得? 再看马远志说了那番话后,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屋里,咬咬唇,也上前收拾起来。 夫妻俩不做声,倒是还算有默契,将屋里收拾了干净,将东西都归置好。 马远志才开口,夫妻俩谈了些什么,无人知道。 只说张春桃和杨宗保出了马家,杨宗保生气还不忘记把那半罐子肉酱给揣着了,一路走回家,进了家门,看杨宗保放下罐子,张春桃才发现。 杨宗保还气呼呼的道:“这样的好东西,凭啥便宜他们马家?不给他们吃!” 张春桃心中温暖,揉一揉杨宗保的头发:“行,咱们宗保说不给,就不给。宗保想吃啥,姐给你做!” 杨宗保眼睛一亮,他想吃上次的腊肉土豆饭,配上这肉酱,那是绝配啊! 既然杨宗保要吃,张春桃自然要满足。 姐弟俩也就忙活起来,一个淘米,一个切肉。 杨宗保看张春桃面色如常,总归还是不放心的,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张春桃好笑:“你不用看我,我出了马家们就不生气了,跟贺娟那个糊涂人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多划不来?再说了,你姐我又不吃亏,又打了人,还放了狠话。想来这马家明日只怕要上门来赔不是,我懒得见他们,要不咱们一早就回村里去住几天?” 说是不气,可张春桃暂时也不想见马家的人,琢磨着也回去休息几天去,没必要累死自己。 先不说贺岩那边,虽然她有九成的把握贺岩会站在自己这边,可万一贺岩脑抽要护着贺娟,她也只能跟贺岩合离了。 这么一想,累死累活干啥? 倒不如回杨家村去,去老宅里住上几天,再调整一下肥皂配料比,若是成了,又多了一笔收入。 ( 第四百二十六章 王家人回来了 杨宗保见张春桃同意了,也就忙去收拾行李,还抽空去外头雇了辆马车,约好了明天一早来接他们。 张春桃因着送贺岩出门,先就跟屠夫还有豆腐坊说了,今日不需要送肉和豆皮豆干来家里,想着这要是回杨家村,也不知道要几日,只得又跑了一趟,跟那屠夫和豆腐坊交代,这几日要回老家一趟,等过些日子回来了再让他们送。 屠夫和豆腐坊自然要问两句,张春桃也就说因为自家男人去赶考了,留在镇上怕人说闲话,索性回老家呆几日。 有了张春桃这话,别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嘴上还要夸奖张春桃几句。 张春桃这话纯属是恶心贺娟的,想必明日她回老家了,这个消息自然会传开,传到马家人耳朵里去。 处理好这些事情,张春桃又给杨大春家,还有贺二叔家买了一些吃的,回去一趟,总不好空手。 这边张春桃和贺娟这么闹了一场,引起这事的王家,如今也不太平。 王掌柜因着还要回去处理那吴氏,到底是告了一天假,雇了马车,一家子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往七里墩而去。 路上还好,一来王永珍还昏睡着,二来也是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林婆子,有千般万般的话要说,都被王掌柜给瞪回肚子里去了。 好容易到了七里墩,已经是下半晌,快吃晚饭的时间了。 此刻这春播刚过,大家才得了点闲,也就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说些闲话。 王家这事才过去没几天,自然是大家嘴里说得最多的八卦。 这王家那天将王永珍给送到镇上,到今天都没回来,大家心里都猜测,只怕是将命给抢下来了,不然早就应该回来发丧了。 有人就为王永珍这丫头念一声佛的,说她福大命大,脑袋破了那么大个洞,流了那么血,还能保住小命,将来未必不是有后福大。 也有替吴氏松一口气的,这虽然闹得大了,可到底王永珍没死,也就不算大事了。 更多是看吴氏不顺眼的婆娘,都暗地里骂吴氏,这王家丫头没死,吴氏也就逃过一劫了,这个狐狸精,不知道谁才能收了她去呢! 就是吴氏自己,这几日关在家里不得出去,门前门后都有人守着,心里开始也是发慌的,这几日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知道不管怎么说,自己小命肯定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王家人都回来后,自己有个什么下场了。 到底也是怕死的,她也知道,出了这事,若是王家想休她回家,也是名正言顺了。 别看她平日里那么招摇,可也知道,真被休回家了,那好日子就真到头了。 不行,她不能被休! 这个时候吴氏又恨起娘家来,若不是之前,他们害怕她有孕,瞒不住坏了家里名声,给她服用了那虎狼之药,说不得现在自己就怀上了。 只要揣上了王家的骨肉,一个小丫头片子受点伤怎么了?就是要了她的命,看在自己的肚子上,王家也不敢怎么奈何自己。 可事到临头了,说不得没孕也要装上一装,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村里人正说着王家的八卦,就看到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过来了,孩子们围了上去,就看到了王大柱坐在马车外头,顿时一哄而散,回村里报信去了。 不多时,大家就都知道,这王家人回来了。 等马车停到王家门口的时候,后头跟了半个村的人,不仅有孩子,还有好些无事的汉子和婆娘,也都跟了过来。 当然他们也不至于没脸色到说是来王家热闹的,只说关心王永珍的伤势。 王掌柜是个要脸面的人,尤其是王家又出了这样的丑事,越发不能让人说闲话。 因此就算心里不高兴,脸上也半点没显露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拱手谢过了乡亲们的惦记,只说家里的大丫头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那边王家族长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带着王家的几个汉子,将这些看热闹的村民请开了。 这才跟王掌柜说了他们一家子走后,自己对吴氏的处置,亲自从怀里掏出钥匙来,将大门上的锁给打开了。 王掌柜谢过了族长,又说了改日再亲自登门道谢。 那边王大柱跟马车夫结过了马车钱,将王永珍给抱了下来,其他零碎物品,其他王家族人也就帮着搬进了屋里。 大家都看到了,王永珍还蜡黄的小脸和头上包着的带血的白布,一个个都啧舌不已。 王家族长见王掌柜回来,就放心了,知道他会处理吴氏一事。 虽然是一个家族的,可毕竟不是一家,也不好多呆,只拍了拍王掌柜的肩膀,让他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让人去叫他,然后带着人走了。 吴氏早就听到了动静,本来以为只是王大柱和林婆子回来,那她就不怕,可没想到听到王掌柜的声音,对于这个公爹,虽然长得慈眉善目,可吴氏心里却是害怕的。 到底心虚气短,只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王永珍还昏睡着,王大柱本想把她抱到自己屋里去照顾,可毕竟闺女大了,而且还有吴氏在也不放心,因此倒是纠结了。 还是王掌柜发话,让抱到上屋里去,让林婆子照顾。 不说王大柱不放心,王掌柜也不放心。 虽然王永珍不过是个女孩子,可毕竟是孙辈第一个,王掌柜也是心疼的。 吴氏不敢出门,只耳朵贴在窗户边,听着外头院子里的动静。 听到说把王永珍给搬到上屋去,吴氏撇撇嘴,又继续听,只听到外头脚步声,还有开门的声音,偶尔还从上房传来两句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忍不住就将窗户推开一点,朝着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应该是都到上房去了。 吴氏的心提了起来,这公爹回来了,这半日也不见叫她,是个什么意思?这么吊着她,倒是让她害怕起来。 又过了一会,就看到林婆子出来,往灶屋而去,应该是烧火做饭了。 可没多一会,林婆子就气冲冲的出来,叉着腰大骂起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吴氏有喜 原来这几日,吴氏被关在家里,虽然不能出去,可得吃饭不是? 虽然大部分东西都被林婆子锁在上房,可因为王永珍做饭的缘故,林婆子也就放了一些在灶屋里,还有因为春播没有吃完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腊肉之类的。 这几日,都被吴氏给吃了个精光。 吃了不说,那灶屋里也没收拾一下,碗筷好几日的都没洗,丢在盆里泡着,那水都臭了。 也亏得这天气还不够热,不然只怕都要生蛆了。 林婆子看到这一幕,能不恼火生气? 站在灶屋门口,什么狐狸精,什么败家精,什么黑了心肝丧良心的母老虎,什么懒得抽筋的懒婆娘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吴氏只当没听到。 林婆子还想继续骂,被王掌柜出来呵斥了一句:“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做饭去?这一家子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林婆子说来还是怕王掌柜的,只得捏着鼻子,骂骂咧咧的,回灶屋去烧了草木灰水,将碗筷洗出来。 才又刷锅做饭,忙活了半日,才将饭做好了,喊人吃饭。 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别家此刻都吃完了,不过外头还算看得清,因此林婆子让王大柱将饭桌摆在院子里,也省点灯油钱。 王大柱将饭桌摆好,林婆子摆上饭菜来,就让他去喊王掌柜来吃饭。 等王掌柜出来,正要落座吃饭,吴氏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钻出来,也摸了过来,正要伸手去拿碗筷。 被林婆娘一饭铲子拍在了她的手上:“滚,老娘做的饭,喂猪喂狗也不喂你这骚狐狸!” 一旁刚端碗的王掌柜一下子脸就黑了,这婆娘会不会说话?这让他吃还是不吃? 那吴氏一脸委屈的捂着手,倒是往王大柱身边层:“当家的,我知道我错了,可不能不给我吃饭啊!我饿得,我肚子里的这个可饿不得——” “什么?” “啥?” 一下子王家人都呆住了。 好半天林婆子先回过神来:“你有了?” 吴氏点点头。 王大柱也回过神来,一家子的眼神都往吴氏的肚子上看。 吴氏的肚子虽然还平平的,可在王家人都眼里,那里面躺着的可是王家的骨肉。 林婆子皱皱眉头,不太相信:“你别不是怕我们找你算账,才扯谎说自己有了的吧?老娘可记得你前些日子才换洗了的。” 为啥记得?还不是吴氏自己来了月事,那脏了的小衣什么的,都是丢给王永珍洗的, 王永珍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洗过这个,为这个,林婆子还借故跟吴氏吵了一架,把吴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因此记忆十分深刻。 听了林婆子的话,王大柱和王掌柜的眼神也怀疑起来。 吴氏心里咯噔一下,哎呀,居然忘记了这事,失策了。 不过立刻就找好了借口:“可是我这几日,总是心口闷,以前喜欢吃的吃不下去,倒是喜欢吃些酸的,还总是想睡。我在娘家的时候,我嫂子有了身子,可就是这些反应——” 看吴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林婆子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乡下也有那怀了身子,还来月事的女人,再者,林婆子的心病就是自己的儿子没儿子,那个愁啊! 如今听说吴氏有了,虽然不确定,到底是有了点希望。 也就放缓了神色。 还是王掌柜看了吴氏一眼,才道:“既然这么着,明儿个请隔壁村的刘郎中给看看,看是不是有喜了!若是有了,那倒是咱们王家的喜事,之前的事情,念在你有身子的份上,都好说。” 说完这话,又说了一声吃饭,倒是没多说了。 可就是这句话,让吴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怀孕啊!这不是权宜之计么?想着先糊弄过去,王掌柜在家反正呆不长,等他一走,这王大柱和林婆子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弄? 她再努力努力,争取在公爹下次回来之前,怀上一个,到时候不就有保命金牌了? 哪曾想,王掌柜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这要怎么办? 有了心思,吴氏哪里还吃得下去饭?倒有些食不下咽的样子,看在林婆子眼里,倒是真有了几分怀孕的模样,反倒把那疑心又去了两成。 王大柱更不消说,他虽然疼王永珍,可更想有个儿子啊! 这七里墩,跟他一般大年纪大,人家家里小子都能跑会跳上山下河了,他连个儿子毛都没摸到一根,如何不着急。 因此听说吴氏有了身子,最高兴的是他,先前那些对吴氏的恼怒和怨恨不喜,此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这肚子里的儿子了。 见吴氏吃不下去饭的样子,还心疼起来,主要是心疼儿子,怕儿子没吃到啊。 跟林婆子道:“娘,我看芳娘没吃什么,一会子估计会饿,她不吃不要紧,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您一会子给熬点稀饭,蒸个鸡蛋把?刚好永珍也没吃,等她醒了估计也饿了!” 林婆子本来是不乐意的,可想着吴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撂下碗筷,王大柱就扶着吴氏回屋里去了,林婆子只得收拾了残局,又去灶屋里忙活去了。 这边王掌柜看了看自家儿子那模样,到底没说什么,不说儿子盼儿子,他也盼孙子啊! 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王永珍说的那话了,说是张春桃给王家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忍不住心里念叨,若是真王家能得祖宗保佑,让儿子得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他清明定要给祖宗多少几柱香。 这么想着,想起屋里还昏睡的孙女,王掌柜起身决定去看看,她醒了没。 一进屋,正好看到王永珍慢吞吞的爬起来,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直到看到了王掌柜,才眼睛透出亮光来,第一句话就是:“爷爷,娘呢?她跟咱们回家了没?” 王掌柜眉心一阵抽抽,真是造孽啊!这孩子怎么还在说胡话? 看着王永珍那蜡黄的小脸,王掌柜不好训斥,只得劝慰道:“你这孩子,以后这话可不能乱说?那不是你娘,你娘在家里呢!她有了身孕,以后要给你生个小弟弟呢!” 王永珍脸色一边,尖叫起来:“我不要那个贱人生的弟弟,我只要娘生的四个弟弟一个妹妹!”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上辈子 王掌柜眉头一皱,语气放重了些:“都跟你说了,不要说这些胡话!让人听见了坏了名声可怎么办?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这点事都不懂?” “那张家姑娘已经嫁人了,你爹也给你娶了娘了,如今你娘肚子里有了弟弟,将来等弟弟生下来,你以后也有了兄弟,有了依靠!再说这样的混话,让你娘听见了心里不痛快,你又能有什么好?” 说着甩了甩衣袖,就打算出去,不想再跟这个孙女多说。 王永珍急眼了,往前一扑,抓住了王掌柜的衣角:“爷爷,我没说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爹娶了那张春桃,生了四个弟弟一个妹妹。二弟考上了秀才,小妹做生意,嫁给了同村的秀才,后来那秀才考上了举人、进士,还当了官老爷!” “听说那妹夫还是京城大官流落在外的儿子,一家子都跟着小妹过上了好日子呢!七里墩都看着王家的眼色,王家说是啥就是啥,比那里正说话还管用些!” “还有,还有那张春桃后来也找到亲爹娘了,她本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大小姐,流落在了外头,到老了被认回去,可享了不少福——” 王永珍努力解释道。 本来已经挣脱了王永珍的王掌柜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脸色突变,豁然回身,一把抓住了王永珍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那张春桃本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大小姐?” 王永珍被王掌柜凝重的神色唬了一跳,不过马上回过神来,这是相信她的话了? 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别人听了只会觉得荒唐,可她能发誓,自己所说的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并无半句虚言。 是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王永珍了,而是几十年后的王永珍重生回到了现在,或者说,上辈子的王永珍死后,带着记忆又重回到了七八岁。 她不是真正七八岁的幼童,藏不住话,什么都会往外说。 也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就算是再蠢,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因此只含含糊糊的,将她认为王掌柜会关心的事情大致给说了一遍。 只托言是做梦,也就没说太清楚,只说梦里张春桃生了四个儿子,名字叫啥,一个闺女,闺女又叫啥,说得有名有姓的,尤其是又确实是按照王家的辈份排列的。 由不得王掌柜不相信。 又说梦里王家遭难,差点家破人亡,多亏了小妹王永珠一手染布的好手艺,才将家业又兴旺起来,还带着一家子做山货生意,日子越过越红火。 还说道王永珠招了个上门女婿,也是个有本事的,考中了秀才举人和进士,最后还当了官老爷,听说那上门女婿家还是京城什么大官的儿子,后来继承了那大官的家业。 着重详细描述了,王家生意做起来后,在王家村是如何的风光,如何的有牌面,就连里正都要听王家人的事实。 又说七里墩和附近好几个村子,都靠着王永珠,搭上了一个大商人,将附近都变成了茶山,村里靠着这个茶山,每年都有不少银子钱拿,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云云。 虽然着急,说起来有些词不达意,可王掌柜还是听明白了。 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震惊,到不相信,到高兴,到兴奋,再到震惊,等王永珍说完了,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王永珍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就算王掌柜这样城府深的人,也有些掌不住了,眼神震惊到呆滞了。 还是王永珍推醒了他:“爷爷,爷爷?” 王掌柜才如梦方醒,揉一把脸,缓了缓神,才正色交代:“大丫头,这话你先闷在肚子里,谁都别告诉,你爹那里也别说了——” 王永珍急了,“可是——” 王掌柜打断王永珍的话:“没有可是!这事交给爷爷,你还不放心?” 王永珍到底受了重伤,这么激动了半日,就有些撑不住了。 再者,她当年的记忆中,王掌柜可是个厉害人物,多少年过去了,提起他大家都只有夸奖的。 交给王掌柜这个亲爷爷,应该能放心吧! 这么想着,王永珍点了点头。 王掌柜放柔了脸色很声音:“那你先躺着歇会,一会粥熬好了,让你奶奶给你端来,爷爷还有事,先出去了——” 又叮嘱了王永珍几句,让她保守秘密,这才出了门。 王永珍也彻底松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抬头看着屋顶,这熟悉的老屋,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王永珠上辈子是郁郁而终的。 当初木头没脸继续呆在王家老宅,攒钱买了个破屋子,修葺了一番就带着她搬进去了。 那屋子又矮又小,不过就三间,哪里抵得上王家老屋阔朗。 可她拗不过儿子,毕竟木头是她唯一的指望,将来养老送终都要靠木头呢。 木头没做生意的天份,只跟着爹学了一点粗浅的木工手艺,也就能给自家打两个柜子凳子。 为了生计,赁了些田,勤扒苦作的从土里刨食,勉强也过得去。 看在王永珠的份上,那租子比别家都少些,加上木头勤快,又肯上山采山货卖给几个舅舅。 几个弟弟对她没情分,可对木头还算客气,山货的价格往往也多给一两成。 母子俩相依为命,省吃俭用的,好歹攒了点钱,给木头娶了个媳妇。 这媳妇家也穷,年纪也有些大了,不然也不会看上木头。 两人成亲后,日子过得跟村里大部分人一样,甚至还不如大部分人。 为啥,因为七里墩人都有茶山的份子,不管男女老幼都有,而她和木头,虽然住在七里墩,却不是七里墩的人,那茶山的份子自然没他们的份。 开头几年茶山没有收入,还不明显,大家日子都是这么过得紧巴巴的。 可后来,慢慢的茶山有了收入,每家每户每人到了年底都会多多少少分上几两银子。 有了这几两银子,谁家都能过个好年。 唯独他们家,却连吃顿肉都难。 第四百二十九章 王永珍的福气 儿媳妇嫁过来的时候,估摸着也是想着因为木头是王家的外甥,沾亲带故的,怎么也能得点好处。 没曾想,半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如村里人呢。 再一打听,原来都是王永珍这个婆母糊涂作妖,将跟王家的情分都消磨干净了,所以那王家如今才不搭理他们了。 这儿媳妇心里不痛快啊,好好的亲戚,能沾不少光的,被自己婆婆就给折腾没了,比那五家外姓人还不如,早知道孙家是这样的底细,她嫁过来做什么?受苦吗? 可如今已经迟了,孩子也生了,总不能丢下孩子不要吧?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过日子。 终究心里不忿,因此就天天没事寻茬找事跟王永珍吵。 王永珍这么多年,遇到事情唯有一招,就是哭。 当年她靠着这一招哭,哭得王老柱这个亲爹偏疼她,也哭得几个兄弟跟她没了情分。 如今这一招在儿媳妇面前可不好使。 儿媳妇嘴巴厉害,字字如刀,每次都能将王永珍气得哭上一宿,她有心跟儿子木头诉苦。 可木头又能怎么办?这儿媳妇嘴上厉害,但是给木头三年生了两个儿子,他家这样的条件,能娶个媳妇就不错了,若是为了这点子吵嘴的小事,把媳妇气跑了,只怕就只能打光棍了。 更何况她也只是嘴上说说,也没缺王永珍吃喝不是? 因此木头也只能中间和稀泥,时日久了,木头也累了,也有了怨气,私底下对王永珍说,不过就是几句闲话,又不掉一块肉,只做没听到不就是了?非要哭着闹出来?让他夹在中间怎么办?把这个媳妇休了,让两个孩子没了娘,让这个家散了,她就高兴了? 王永珍从那以后,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任由儿媳妇怎么说,也不回嘴了,在家里就犹如一个哑巴一样。 家里倒是清净了。 再后来,儿媳妇又给家里添了一个孙子,还是不给她带,说怕她把孩子给带歪了,将来不受人待见。 只让她洗衣服做饭,给孩子洗尿片,平日里孩子都不给她抱,不给她摸一下。 别人当奶奶了,天天带着孙子在外头炫耀,可王永珍,眼珠子都盼绿了,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抱一下孙子,儿媳妇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刻钟不到就要抢过来。 好像她有毒一样,多抱一会,孩子就要被抱废了。 儿子没以前贴心了,孙子抱不上,王永珍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能做什么? 再再后来,听说还是王永珠听说他们一家子老老实实的在七里墩安下了家,这才松了口,让带话回来,说以后茶山的收益,也有了他们一家的份。 有了这茶山的收益,他们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儿媳妇也不骂人了,他们在七里墩也慢慢扎下了根来。 可王永珍却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总是回想儿媳妇骂她的那些话,说她没福气,是个丧门星害人精。 她临终前,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丧门星,害人精?所以这辈子才这样苦命? 不然都是同一个爹,为啥兄弟姐妹里,就她最没福气?其他兄弟都能沾上小妹的光,偏偏她,却遭了厌弃,一点光都沾不上? 她当初有多羡慕小妹王永珠啊,后娘张春桃最疼她,将她疼得跟眼珠子一般,什么好事都归她。 后来还嫁得那么好,真真是山窝窝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本是一个爹的两姐妹,她还更得亲爹的喜欢,到最后,却一个成了天上的云,一个成了地下的泥。 她在最后的时光里,曾经无数次的祈祷,若是有来生,老天爷也可怜可怜她,分给她一些福气,没曾想,居然真实现了? 如今看来,她才是有真正大福气的人!居然能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回到这个时候。 一定是老天爷也心疼她,所以让她重来一遭。 这辈子,她一定会好好的抱住后娘张春桃的大腿,再也不听奶奶的话,跟后娘生分了,然后嫁到了孙家那个火坑。 她记得上辈子,张春桃嫁过来后,其实最开始对她是真心好的,从来没怠慢过她。 张春桃本就是个俐落的人,家里的事情,里外都来得,家务基本都做得差不多了,王永珍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再后来张春桃生了大弟王永富,王永珍就只帮着照看孩子就够了。 哪里像现在爹娶的那个狐狸精,连换洗的小衣都要自己洗! 这么想着,王永珍脸上就露出阴狠之色来,这个后娘,反正是不能留在家里了。 她要张春桃当后娘,要张春桃生出上辈子的弟弟妹妹来。 这辈子,她一定跟张春桃好好相处,张春桃这个后娘不是喜欢闺女吗?她就当张春桃的亲闺女,让张春桃也像上辈子心疼小妹一样,心疼她! 等以后张春桃认回了京城大官的亲,她也就是那大官的外孙女了,有了这门亲,还愁没好日子? 只是张春桃认亲的时间太晚了,到时候她都那么大把年纪了,不过这辈子她可以提前提醒张春桃去京城寻亲去,早早的认了亲。 到时候,她借着那大官的光,说不得还能嫁个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好人家呢。 再不济,总能借着后娘和小妹的光,日子肯定过得比这辈子强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再也不会嫁到孙家那个火坑去了! 只是,王永珍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辈子,爹没娶张春桃,反而娶了吴氏这个狐狸精呢? 扒拉一下这一辈子的记忆,终于找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要知道上辈子,她可没有被带去相看张春桃,也没有被林婆子这个亲奶奶唆使着去套张春桃的话。 所以,这是因为林婆子这个亲奶奶?这一辈子才有了这样的变动?好端端的那么好,那么肥的一条后娘金大腿,就没了? 王永珍明白过来,几乎要气厥过去了。 此刻要说她心里,最恨的已经不是吴氏,而是林婆子了! 她上辈子过得那么惨,就是因为林婆子给她挑了那么个婆家,她上辈子就被林婆子给毁了,这辈子难道又要被毁了不成? 不行!绝对不行! 王永珍捏拳头给自己打气,如今爷爷知道了她透露出来的那些消息,就不信爷爷不心动? 有爷爷出手,想来应该没问题的吧? 正想着呢,就听到门吱呀推开了,林婆子不耐烦的端着一碗粥进来,砰的一声往桌上一顿:“还在躺尸呢?起来吃饭了!” 王永珍有心不想动,可闻着那粥的香味,忍不住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也就慢吞吞的爬起来,她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动作一大,就头晕眼花。 林婆子看着王永珍这慢腾腾的样子,忍不住就来了气:“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祖宗啊!还要我这个老婆子来伺候你们!也不怕折了寿!” 第四百三十章 你就没想过这里头的蹊跷 王永珍也不做声,只默默地端起碗来,小口的喝粥。 那边林婆子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老娘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娶了这么两个不中用的儿媳妇?你娘一个病秧子,啥都指望不上,天天三灾八难的,也是个败家的玩意!费了咱们老王家这么些银子,就生出你这么个赔钱的玩意来!” “后娶的这个狐狸精,如今肚里揣上了一个,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个男孙也就罢了,要是再生个赔钱货,老娘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扭头看到王永珍喝粥不做声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跟你娘一样,就是个败家赔钱的玩意!才这么点子人,就害得家里花了那么老些银子!我可告诉你,这些银子,将来都是你弟弟的!你既然花了这么些钱,等身体好些了,就得帮家里干活挣钱!” “要是祖宗保佑,那狐狸精给咱们王家生下个儿子来,你也算将来有个靠了!不然娘家没个亲兄弟,将来嫁人了,也没底气!听到没有!” 王永珍听着林婆子的话,忍不住心里就升腾起怒气来。 上辈子,林婆子也是这番言论,只不过那个时候因为张春桃对她这个继女好,所以林婆子生怕自己被张春桃笼络过去了,对她这个孙女的态度可是好了不少。 都是哄着她,天天念叨世上没一个后娘是好东西,千万不要被后娘哄骗了去! 说什么如今后娘对你好,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等真哄骗过去后,再虐待你,别人也不相信不是?说不得以后她自己有了孩子,前头留下来得你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到时候为了自己的孩子,将前头的你高价卖给别人当媳妇,换了彩礼钱留给自己的孩子用。这样的例子哪个村都能找出好几个例子来。 让王永珍防着张春桃,不管她如何对自己好,那都是包藏祸心! 后来张春桃生了孩子后,林婆子又教导着王永珍,这几个弟弟才是她以后的依靠,要好好对自己弟弟,最好哄得弟弟只认亲奶奶和亲爹,还有她这个亲姐。 他们才是一家子,这后娘可是外姓人等等。 当年的王永珍年纪小,加上林婆子是她亲奶奶,自然是信任亲奶奶,将张春桃当贼一样防。 如今再世为人,王永珍哪里还看不出来林婆子的这险恶用心? 更何况,因为娶了吴氏这个狐狸精,对王永珍本来就不好,还差点害了她的命。林婆子知道王永珍跟吴氏关系好不了,所以也懒得拉拢她,对她还不如对上辈子。 这么想来,上辈子自己在娘家备受疼爱,居然还是托了张春桃这个后娘的福气。 王永珍想到这里,心就恨不得滴血!忍着没跳起来咬林婆子一口,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会听她的话? 只不过王永珍也知道,自己如今这情况,跟林婆子不能硬来!就是吴氏那边,若真是怀了孩子,只怕也不能将她休出门了。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谁都不能阻碍她这辈子抱上张春桃这个后娘金大腿,过上好日子的光明大路! 王永珍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阴狠的光芒。 ※※※※※ 只说张春桃这边,一早上,马车夫就驾着马车来接上两人,往杨家村而去了。 等到马母磨磨蹭蹭的准备好了赔礼,来到他们镇上住的院子的时候,早就人去屋空了。 敲了半天门也没反应,还是隔壁邻居听到了出来说张春桃和杨宗保已经回老家去了,将张春桃那日的话转述了一遍。 马母听了,真是老脸一红,期期艾艾的道了谢,带着赔礼又回去了。 马大夫见马母又拎着东西回来,先是一愣,以为是张春桃不接受呢,结果一听说是已经带着弟弟回娘家了,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口气,示意马母回后院了。 马远志昨天跟贺娟一夜深谈后,贺娟今早倒是老实,也不用马母唤,早早就起来给一家人做了早饭,虽然味道还是不咋滴,好歹能入口,吃了不拉肚子。 此刻正在后头洗一家人的衣裳,还有前头王家人住过的屋子里,那些被褥什么的,都用过,也要拆洗才行。 贺娟老老实实的干活,马远志也才略微放心的到前头来帮忙,听了这话,也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宛如隔空被张春桃扇了一记耳光。 也幸好此刻药馆还没人来,马大夫示意马远志跟着进去,正色问道:“远志,你老实告诉我,你媳妇娘家那边,是不是瞒了我跟你娘好些事情?” 马远志莫名其妙:“我媳妇娘家那边,我能瞒着您跟娘什么啊?” 马大夫脸色一沉:“那好,我问你,你之前总说你大舅哥跟你媳妇兄妹感情不错,又说你媳妇性子天真直爽,有啥说啥,没坏心思,如今你自己说,这哪一条对得上?” 马远志喊冤不已:“可是在成亲前,的确如此啊!大哥虽然话少些,可确实疼这个妹子,若不是真疼娟儿妹妹,怎么能陪送如此丰厚的嫁妆?而且成亲那日,也是大哥和嫂子给做主办得热热闹闹的——” 说到嫁妆,马大夫也正好想起来这事,“说起来我也正要问你,你媳妇这嫁妆,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马远志没太明白,什么叫不妥?哪里不妥? 马大夫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昨儿个你媳妇说,为了配的上你,她求你岳母,给她陪送了一份厚厚的陪嫁。这陪嫁在十里八乡看起来,确实是十分丰厚了!可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岳父临终前,将家业当着大家的面给分了,一份给你媳妇做嫁妆,剩下的都是你大舅哥的。” “我们家当初下聘礼,就是根据当初你岳父留给你媳妇的那一份,又酌情增加了两成,就是怕聘礼太厚重,到时候嫁妆相比太过简薄了,你媳妇脸上不好看。” “可嫁妆进门的时候,你娘跟我就发现不对,比起当日你岳父留下的那一份,增加了好几倍。尤其是其中那一件狐狸皮子,一看就知道是上等,就是在咱们镇上,也要十来两银子,更别说拿到省城或者京城去了。换做谁家,这都是要留着传家的东西,贺家又不是没有儿子,怎么会将这样的好东西拿出来给闺女做陪嫁?” “你就没想过这里头的蹊跷?”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绝于耳 马大夫越说越觉得好像有道理,难不成是因为贺娟出嫁,亲家母偏疼贺娟,所以不管贺岩同意不同意,将贺家传家的东西,都给贺娟做了陪嫁,所以才闹翻了? 要是这么说,就说得通了! 马远志这才明白过来,脸色一变:“我,我不知道!这个,这个娟儿妹妹也没说啊!” 马大夫一跺脚:“糊涂东西!若真是她缠着亲家母将不属于她的东西,都要到了自己的陪嫁里,她好意思跟你说吗?” “真是岂有此理!我马家是看儿媳妇陪嫁的人吗?若是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马家,哄着儿媳妇将娘家的好东西都不要脸的霸占进了嫁妆里,好来补贴咱们马家?我们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媳妇糊涂!那亲家母也糊涂!这东西也是随便能给的?难怪岩哥儿不上门了,这岂不是心里生了芥蒂?” 马远志忍不住道:“大舅哥不是那样的人!昨儿个我送他去赶考,他也没见提起一句,待我还跟往日一样么?” 马大夫懒得跟马远志多说,只吩咐了一句:“你回去好好问问你儿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远志不敢怠慢,忙往后头院子里去了。 ※※※ 张春桃和杨宗保坐在马车上,如今正是三月中旬,草长莺飞,马车行走在山路上,卷起车帘,满目皆是绿意。 山风微微,将那草木花香,吹拂在脸上,端得是暖风熏得人骨头都酥了。 不说张春桃,就是杨宗保,也好几年没有见过这家乡的春天了。 忍不住两人都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掠过。 不时,那一片碧绿中,会突然有大团大团的粉色烟霞,是山野的杏花开了,大片大片的,煞是好看。 翻过一片山坡,又能看到半山坡的映山红,红彤彤的极为喜人。 若是在现代,这绝对是让游人趋之若鹜的景点,可在这个时候,这些大片大片的花海,却只能静静的在群山中灿烂开放,然后再静静的凋谢。 庄户人家每天愁一日三餐都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去欣赏这些他们都看腻歪了的风景? 倒是马车夫,在这春光中,也难得有了闲心,悠闲的用鞭子卷起路边的叶子,挑一片,然后在嘴边吹出一曲山野小调来。 引得杨宗保也坐不住了,索性钻出去,跟马车夫挤在一起,也捞了一片树叶子,吹了起来。 吹树叶子,是庄户人家的孩子都会的把戏,只不过有的能吹出调子来,有的则吹出来的声音,就跟放屁一般,只能发出“噗噗——”的声音。 比如杨宗保就只能如此。 可饶是这般也阻拦不了他的兴致来,一路上,张春桃只得听着山野小调中夹杂着放屁声不绝于耳,真是恨不得拿头撞马车壁,这要不是杨宗保是原身亲弟弟,她非堵住他的嘴不可。 还好杨宗保聪明,跟着马车夫讨教了一会,慢慢也能吹出调来,到了杨家村的时候,杨宗保已经能断断续续的吹出一首曲子来了。 马车在村子门口,就被村里的小孩子围上了,跟着马车往村里跑,张春桃从包袱里寻出一个小纸包,里头是买的碎糖块。 镇上有卖那麦芽糖的,这些碎碎的糖块卖得便宜,两文钱就能一包,给孩子甜甜嘴很是不错。 将这小纸包塞给了杨宗保,让他分给这些孩子们,别的不说,不过两个大钱,就能让孩子们高兴。 孩子们高兴了,回家说上几句,村里人对他们的印象也能好些不是? 果然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小块碎糖,都高兴得不得了。 等马车停在了贺家老宅门口,不用人招呼,这些小孩子就自告奋勇地帮着张春桃和杨宗保将行李给卸了下来,还贴心的给搬进了院子里。 这般动静,惊动了附近的贺家二叔,出门一看贺家老宅的院子门开了,又听那些小孩子说杨宗保和张春桃回来了。 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贺岩应该去县城赶考去了,所以张春桃回来了? 想了想,让贺家二婶上门去探个究竟去。 杨宗保帮着张春桃将行李搬进了屋,又惦记着家里爹娘,叮嘱了张春桃晚上去吃饭,就抱着自己的东西,急忙回家去了。 贺家二婶子进来,就看到张春桃正在收拾屋子忙着呢。 忙上前搭把手,嘴里还寒暄着:“岩哥儿媳妇,你咋回来了?岩哥儿呢?” 张春桃正想着,一会子收拾完了,得去二叔家拜访一下,顺便先将贺娟干得那恶心事给贺家人打个预防针呢,这贺家二婶子就上门了。 忙一边谢过二婶子,一边解释:“贺大哥昨儿个去县城赶考了,我想着在镇上就我跟娘家弟弟两个人住着,怕有人说闲话,索性就收拾摊子回来住上两天。” 一听这话就是里头有故事啊,贺家二婶子自然要追问几句。 张春桃就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将贺娟那日给她泼脏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还道:“虽然说人正不怕影子斜,可到底她是贺家出嫁的姑娘,也是我小姑子。让别人听了去,人家岂不是会说,这小姑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我倒是无所谓,可贺大哥是要走科举路的,若是因为这个连累了他的名声,我只怕万死也不能谢罪了!想了想,索性收拾了回来这老宅子住着,有亲戚邻居看着,替我做个证的也好!” 贺家二婶听了这话,脸都青了! 本想问这是真的?可看张春桃那带着苦涩的脸,再一想,这事关名声,哪个也不会闲着拿这个开玩笑不是? 虽然从上次张春桃威胁孟氏知道张春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事关贺岩和贺家的名声,贺家二婶还是相信张春桃的。 当下就气得恨不得去将贺娟拖回来打死。 到底还是忍下去了,只沉着脸让张春桃先安心住下,她回去跟自家老头子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处理,就要回家去。 张春桃忙进屋去拿出给贺家二叔家准备的礼物,塞给贺家二婶子带回去。 贺家二婶还待推脱,可张春桃只说,这是她一点心意,也是贺岩的意思,谢谢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大家对孟氏的照顾,再看这礼物里有糕点,糖果,还有一小坛酒,都是实用的东西,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小舅子的作用 先前因为觉得张春桃也不是善茬,利用他们长辈的不爽,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转念一想,这张春桃一个孤女,如今虽然有了干亲,可这婆母孟氏做事糊涂不知事,她若再没几分心计,岂不是被孟氏给欺负死了? 更何况,岩哥儿将来走科举路,若是娶的媳妇太没个成算了,也太配不上岩哥儿不是? 倒是这样挺好的,不吃亏!将来还能帮得上岩哥儿! 这么想着,贺家二婶又觉得张春桃哪哪都好了!起码是个聪明人,说话好听,也知道人情往来。 不说别的,谁帮助了别人,不说图个回报,起码被帮助的人知道感恩,大家心里也舒服吧?更别提这种知道回礼的,就越让人欢喜了。 也不要说贺家二婶世俗,大家都是俗人,帮了人能收到谢礼,谁不高兴? 拎着谢礼,贺家二婶心里美滋滋的,到家了,贺家二叔看着她拎着一堆东西回来。 贺家二婶将东西给收起来,才跟贺家二叔说,是张春桃和杨宗保回来了。 然后将张春桃说的那番话,添添减减的跟贺家二叔抱怨了一番,那话自然是偏着张春桃的。 果不其然,听了贺家二婶这话,贺家二叔的脸顿时就黑透了,气得只敲烟袋锅:“贺娟这丫头,怎么这么糊涂?这话也是乱说的?这得亏是她亲嫂子,要是换做别人,只怕人家要去跟她拼命了!这是要跟人家结仇啊!” 一面又恼怒:“孟氏是怎么教导的姑娘?还有那马家,这是怎么教的媳妇?这样的媳妇,不打一顿留着过年吗?” 贺家二婶就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是!你是没看到,岩哥儿家那可怜委屈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这男人又去了县城,受了委屈还想着咱们岩哥儿,怕他的名声有碍。收拾了行李,连摊子都不摆了,就带着娘家兄弟回来了!还不是怕人说闲话?都不敢回那边去住,说就住在老宅这边,这边人多,大家看着,也免得别人再泼她脏水,她都没人作证呢!” 贺家二叔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岩哥儿媳妇顾虑的很是,住在这边也好!周围都是咱们贺家的人,也不怕别人说闲话!真有个什么,喊一声咱们就听到了!你没事也带人去陪她坐坐,就说我们知道她受委屈了!让她别怕,这委屈也不是白受的!等岩哥儿考完回来了,咱们再还她一个公道!” 贺家二婶自然答应不迭,她可是看出来了,只怕这张春桃在镇上的生意不错,不然手头这么大方?如今跟她交好,以后只怕好处还多着呢! 话说杨宗保一进家门,倒是把杨大春和赵嫂子给吓了一跳。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你咋回来了?这不年不节的,不陪着你姐,跑回来做甚?” 那边杨大春更是先捞了一根竹条子在手里:“你是不是犯什么错了?还是在你姐家偷懒了?” 若是杨宗保敢说一个是,只怕那竹条子就劈头盖脸的抽过来了。 杨宗保抱着包裹后退一大步,哭笑不得:“我跟姐一起回来的!你们眼里,儿子就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听说杨宗保是跟张春桃一起回来了,杨大春才丢掉了手里的竹条子。 赵嫂子就问了:“你姐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姐跟你姐夫吵架了,所以气回来了?你个混小子,你姐回来,那也该回娘家啊,她人呢?” 杨宗保忙解释:“我姐没跟我姐夫吵架!我姐夫去县城考试了!我姐跟她小姑子,贺家那姑娘吵架了,所以回来了!”一口气麻溜的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赵嫂子和杨大春一听,皱着眉头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给我进屋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夫妻俩虽然认了这个干闺女没多久,可是对张春桃的脾性还是了解几分的,这不是出了大事,怎么会将人给气回来了呢? 等杨宗保将事情巴拉巴拉的说完,赵嫂子先跳了起来:“好个贺家的小丫头,居然敢这么说你姐?你说你咋那么不中用?还说在外头学了好几年的功夫呢,咋关键时刻你就没顶上?这时候还用得着你姐动手?就该你这个小舅子出手啊!” “你是你姐她娘家人,你姐受欺负了!小舅子出马天经地义!别说打掉那贺家丫头一嘴牙,就是把他马家的锅给捅破了,那都是他们活该!你居然让你姐动手了?你姐真是白疼你了!那天天跟着你姐吃得那肥鸡大肉都白喂狗了!” 被白喂的·杨宗保·狗挠挠头,不敢反驳,只委屈道:“可是我是男人,我不能打女人啊!” 赵嫂子啐了他一口:“放屁!怎么不能打了?别的女人不能打,欺负你娘你姐的女人还不能打?那我生养你有个屁用?又不是让你去欺负女人,是别的女人欺负你家人,你还不动手护着?” 一面又抱怨:“早就不该让你去跟着学个什么功夫,功夫没见学成啥样,学了一脑门子死规矩!还不能打女人!那要是哪一天,女人害你打你杀你,你还让着忍着不成?” 一旁的杨大春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儿子和自家婆娘。 杨宗保被赵嫂子说服了:“娘你说的对!我知道了!下次要是谁再敢欺负你和我姐,不管男人女人,我都揍他们!” 赵嫂子满意的点头:“这才像话!我跟你说儿子,你要晓得,真你姐被欺负了,不是那种生死大事,咱们做爹娘长辈的不好出面。这种时候,就是你这个小舅子上的时候了!一来你跟他们同辈,二来你年纪小,真要下手重了,或者是误会啥的,咱们还能出面替你辩驳辩驳,说你还是个孩子呢,还能有转寰的余地对不对?” “真要到咱们做长辈的出面的时候,那后头可就没余地了!而且,这不是老规矩么,嫁出去的闺女受了委屈,只要是小舅子出马,将姐夫揍成死狗,别人也不好出手拦着呢!你只要记住这个就行了!” 杨宗保宛如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连点头:“娘,你放心,我记住了!” 此刻,已经到了县城,找到地方住下的贺岩忍不住就耳朵发热,后背发凉,忙裹紧了衣服,可不能着凉耽误了考试。 浑然不觉家中已经有个小舅子,摩拳擦掌,打算在姐夫身上试验一下小舅子拳头的威力呢。 这要是杨家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赵嫂子和杨大春都是痛快人,赵嫂子在家麻溜的给张春桃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来,然后带着杨宗保就往贺家老宅杀去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接回娘家住 一路上自然碰到了不少村民,看到赵嫂子和杨宗保这杀气腾腾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忙拦住要问上一问。 赵嫂子只说要接受了委屈了姑娘回娘家住几天,散散心,免得被婆家和小姑子给欺负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话一听,可就是有大八卦可听啊,那大家可就来了精神。 不好拦着赵嫂子和杨宗保的路,就跟在她旁边打听,到底是咋回事啊? 毕竟这春播刚过,大家闲下来没事干呢。 前几天才听说七里墩那边,有个后娘心狠,把男人原配留下的一个闺女给打破了头,差点没命了。 一时间,家里娶了后头婆娘的,都人人自危。 小孩子担心自己被后娘把头给砸破了,大人担心自家孩子是不是也受了委屈。 后娘更是郁闷,有那心好的就觉得被牵连了,那些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虐待前头孩子的后娘,一时也不敢出门,就怕人指指点点。 托那个七里墩后娘的福,十里八乡其他心狠后娘,倒是都收敛了些,不敢再那么欺压前头的孩子了。 那些性子好,倒是被前头孩子当作坏人的,家里人一对比,也觉得冤枉了人,跟那七里墩的那个一比,自家这个简直再好也没有了,关系倒是和睦了些。 不过这话题都过去好几天了,如今又闻到了有大八卦的味道,人人都兴奋起来。 本来是赵嫂子和杨宗保两人出门,这路程还没过半呢,赵嫂子身边就围了十来个婆娘,个个竖起耳朵,嘟起嘴巴,等着从赵嫂子嘴里套话呢。 赵嫂子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德行? 只是她嘴巴严,只说了这么几句,别的再多问,就一句也不肯透露了。 倒是让那些婆娘们,一个个抓心挠肝的难受啊。 索性她们也不回家,就想跟着去接张春桃,说不定还能听到什么内幕消息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贺家老宅,敲门。 张春桃已经将要住的屋子都收拾了出来,正在整理礼物,一会子要去杨宗保家吃饭,肯定不能空手去。 还有贺家孟氏那边,既然回来了,肯定也要回去一趟的,也要谢谢那贺家三姑。 还没整理清楚呢,就听到外面敲门,听着人还挺多,七嘴八舌的。 出来将门一开,还没看清楚人呢,就听到一声哭嚎,然后被搂进了一个怀抱里:“我可怜的闺女啊,我的春桃啊!你受委屈了啊!你咋这么命苦啊,摊上这么个天杀的小姑子啊!你这个小姑子她没良心啊!不是人啊!” “这才成亲几天啊,就把你跟你男人对她的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啊!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肚肠没良心的狗啊!她也不想想,没你跟你男人,她哪里来得那么丰厚的嫁妆嫁出去啊!不要脸的将当初你男人拿命换回来的狐狸皮子都赖到嫁妆里去了!” “马家的聘礼你们一个大子没见着,那成亲的酒席可都是你们掏得真金白银啊!结果这么多好处,喂了白眼狼啊!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反口就咬人啊!” “老天爷啊!天地良心啊!我闺女你真是受苦了啊!有这样糊涂偏心不知道理的婆婆也就罢了!还摊上这么一个白眼狼心狠心毒的小姑子啊!” 正是赵嫂子,这番话那真是抑扬顿挫,绕梁三日不绝! 张春桃都有些傻眼了,被赵嫂子抱住的身体也僵硬了。 还是赵嫂子掐了一把她,小声快速的提醒:“快哭——” 张春桃才恍然大悟,眨巴眨巴眼睛,再掐了一把大腿,顿时眼圈就红了,哽咽的道:“干娘——” 嘶——太疼了!下手太重了! 赵嫂子心里十分满意,不愧是自己的干闺女,有默契! 也搂着张春桃干嚎起来。 母女俩看上去那就是抱头痛哭,看着着实可怜。 旁边跟着来看热闹的婆娘,手忙脚乱的一边劝着她们俩,一边互相使眼色。 哎呦,这虽然没打听出来,这贺娟在镇上干了啥事,可这成亲前后干得这些事,也值得好生八一八啊。 那些性子急的,很不得现在就飞到镇上去打听打听去。 这般动静,隔壁三家的邻居自然也都惊动了。 贺家二叔出来一看,顿时就头疼。 这下好,人家娘家找上门了!忍不住心里腹诽,这干娘家倒是比亲娘家都靠谱,这就急急忙忙的上门来,给闺女讨公道了。 只得又将二婶子给推了出来。 二婶子没法子,只得挪过来,小声的劝:“亲家啊,这事呢,我们也知道了,是委屈岩哥儿媳妇了!你放心,我们都知道岩哥儿媳妇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你也知道,那贺娟已经嫁人了,不是咱们贺家人了,我们也不好出头不是?” “如今且大家都等等,等岩哥儿回来,肯定还岩哥儿媳妇一个公道,你看行不行?” 赵嫂子是个精明的女人,听了这话,又有张春桃掐了一下她的手心,立刻就明白了。 也就放开了张春桃,握着二婶子的手又诉起委屈来。 两人如同打哑谜一般,说了半日,旁边的人虽然没搞明白是啥事,可是也弄清楚了,贺娟这个小姑子肯定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说了啥不好的话,把张春桃给气着了。 这边赵嫂子跟二婶子你来我往的说了半日,最后敲定了,先将张春桃接回娘家住到贺岩回来,将这事处理好了再说。 贺家二婶子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回娘家住也好,免得住在这边,那孟氏跑上门闹,又得她出面救火。 她老胳膊老腿的,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让张春桃回娘家住,想来孟氏是不敢去闹的。 双方达成了一致,赵嫂子怕节外生枝,招呼着杨宗保和张春桃,将还没打开的行李又都收起来,三个人抱着包袱,拎着东西,在村里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回了家。 一进杨家的家门,杨大春就将准备好的柚子叶水往张春桃身上撒,嘴里还念念有词:“去去晦气,以后就百事顺遂了!” 倒是让张春桃又好笑又感动。 赵嫂子收拾的是一间朝南的屋子,里头被褥齐全,干干净净的,那被褥都是前几天才晒过的。 让张春桃只管放心住下就是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礼物 安排张春桃住下,赵嫂子就去忙活做饭去了。 难得儿子和干闺女都在家,自然要做些好吃的才行。 正是三月天的时候,这边山里,这个时候各种野菜正是繁茂的时候,有的野菜老了,有的却正是时候。 还有一种蘑菇,这个时候,一场春雨过后,就呼啦啦的冒出来了。 小小的,采摘回来后,炒来吃或者做汤,都格外的鲜美。 就是不下雨的时候,在早晨露水还没消的时候,进入山里,也能寻到一些来。 不过因为这个东西不好保存,也不好送到镇上去卖,一般都是当地人去采摘回来自家吃。 偶尔有那镇上的富户,会找熟悉的山民采摘了送去,当天吃不完的,就用油炸了来保存,做成菌油,以后用来下面条,或者做菜放一点,格外的鲜美。 这几日赵嫂子念叨了几次,说想吃这个,只不过不得空去山里。 杨大春看着人高马大面相凶,其实是个疼媳妇的,听赵嫂子念叨了几次,也就记在了心里。 一大早就起来进山,趁着露水未干,倒是捡了小半筐子回来。 赵嫂子正说留着中午炒肉来吃呢,没想到杨宗保和张春桃今天回来了,倒是碰了巧。 一个腊肉炒这种小蘑菇,再配上一个蘑菇汤,然后去买了豆腐回来,还宰了一只鸡,配上两样新鲜脆嫩的野菜,一大桌子菜就齐活了,比起其他家过年过节都不差什么了。 隔壁家的闻着这香味,馋得不行。 有那羡慕的,忍不住嘀咕两句,不过是个干闺女回娘家,用得着这么铺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闺女回来了呢! 赵嫂子自然不会理会外头别人说啥,高高兴兴地将饭菜端了出来,喊人吃饭。 张春桃一出来,闻着那香味,忍不住就口水泛滥了。 一家子坐下,赵嫂子将那两只鸡腿,就给张春桃和杨宗保一人夹了一只,又让张春桃尝尝那小蘑菇,恨不得将菜都给张春桃夹到碗里去。 张春桃心里暖洋洋的,不说别的,不管前世在现代社会,还是穿越过来,也只有在赵嫂子身上,才感受到了所谓的母爱。 忍不住眼圈就有点泛红,眨巴一下眼睛,将那点水气给眨了回去,咬了一口鸡腿,真香!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了午饭,张春桃帮着赵嫂子将碗筷收拾好了。 回到屋里,将给杨大春和赵嫂子的礼物给找了出来。 杨大春的是一坛在镇上酒楼打的酒,最贵的那一种,比起乡下的那种黄汤可强多了。 还有一双鞋子,虽然不是张春桃自己做的,可是她掏钱买的,挑得也是最好的最舒服最耐穿的那种。 杨大春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拿着鞋子,真是笑开了花。 杨宗保还给杨大春买了烟叶子,这个东西也不便宜。本地汉子抽烟都是自家寻一小块地,自家种上一点烟叶,自己烤干后卷烟来抽,那味道自然不如这种买来的醇厚。 赵嫂子的则是一件衣裳,是在镇上成衣铺子买的,据说是从县城那边进的料子,颜色是一种灰色偏着紫色,正合适赵嫂子这个年纪穿,寻常也真没见过这种颜色。 赵嫂子一看到这新衣裳,眼睛都挪不开了,主要是这个颜色没见过。 镇上的铺子,一般就卖些灰褐色的料子,要么就是年轻小姑娘穿的花红柳绿的颜色,她这把年纪了,再穿那鲜亮颜色也不合适不是? 所以看到这个颜色,是真心喜欢。 她也是个爽快的,知道这是干闺女的一片心意,大大方方的也就收了,不过还是叮嘱了张春桃两句,这一次也就收了,下次就不许破费了。 庄户人家,穿啥不是穿?一件衣裳就够穿好几年了,不用再抛费了。 那边杨宗保也就跟着将自己给赵嫂子买的银簪子给拿出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娘,如今我只能给你买银簪子,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金镯子金簪子戴。” 赵嫂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儿子和干闺女都这么孝顺,真是让人现在死了都能闭上眼睛了。 虽然说她跟当家的养孩子不图孩子回报,只要孩子好就好,可真收到礼物,那种感动真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到了下午,杨大春就穿着张春桃送的鞋,抽着杨宗保送的烟叶出门炫耀去了,那脚抬得高高的,生怕人看不到他脚上的鞋。 还有赵嫂子,也换上了张春桃送的衣裳,头上插着儿子送到银簪子,也寻往日那些玩得不错的婆娘去了。 特意还走到离贺家不远的地方,故意笑得大声,想让孟氏听到。 赵嫂子这心思,大部分都看出来了,这儿子孝顺也就不说了,连半途认的干闺女都这么孝顺,早知道认张春桃有这样的好处,她们也想认啊! 就是不知道孟氏这个亲婆婆看到了,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闹起来? 再者大家也想看看,这孟氏跟赵嫂子两虎相争,不知道谁能赢呢?没能打听出贺娟在镇上说了啥话,可看看孟氏的热闹,她们也是乐意的。 因此,不仅没人拦着,还都配合着放大声音,有些甚至扯起嗓子喊起来。 见贺家门关着没动静,索性还有人偷偷跑到贺家门口去喊孟氏,说什么你媳妇回来了,回娘家住了,给娘家买了好些东西云云。 本来这些人在外头那么喊,里头孟氏又不是聋子,能听不清楚?早就想出来了。 可架不住家里有个三姑,三姑这些日子没白照顾孟氏,她本是个古板的性子,加上有贺岩私下的叮嘱,将孟氏看得严严实实的,一般不让她出门。 只要孟氏想出门,三姑就念叨一些,什么家里没个男人,就她们两个寡妇,到底要本分些的好。 或者就说,这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怎么还不精心?老是想着往外头跑?莫非外头有什么人惦记着不成? 孟氏到底还是要脸的,这么些年,从贺桥死了,她没改嫁,也是她在贺家立身的资本。 被贺家三姑这么一说,自然不好意思出门去了。 天天跟贺家三姑就在这贺家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第四百三十五章 谁怂谁是狗 加上这因为贺岩他们不在家,孟氏跟村里人关系一直不咋滴,贺家三姑又是个古板的,贺家本来住的也偏僻,这一块就连平日里孩子们打闹都避开这里,所以这小院子附近一直安静的可怕。 孟氏自从贺娟出嫁后,也没人陪着说话了,想出去又被贺家三姑那么一说,也就天天闷着家里,说实话,都快闷得长出蘑菇来了。 这外头开始那么闹哄哄的,又是说什么新衣裳,又是说什么孝顺的,倒是难得的鲜活。 孟氏本来是坐在院子里的,听着这风吹过来的支言片语的,忍不住心头一动,就走到了院墙边,想听得更清楚些。 谁知道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太对劲来了,怎么里头夹杂着自家那儿媳妇的名字?就想出门去问个究竟。 这才走到院子门口呢,就被贺家三姑和拦住了:“岩哥儿她娘,咱们都寡妇失业的,越发要关紧门户过日子。外头再热闹,那也不是咱们这个年纪该去凑的热闹!有这闲工夫,给过世的桥兄弟念两遍往生经,给岩哥儿做做衣服鞋子不好吗?毕竟你将来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岩哥儿了” 孟氏脸就垮了,这贺家三姑真是一张嘴就搁在自己肩膀上了,自己做啥都念叨两句。 干啥都能被她扯到寡妇的身份上,要么就是让她给贺岩做衣裳鞋子。 先不说她不乐意,就是乐意做,那也是做给闺女穿,贺岩又不是没媳妇,还用得着她? 正要跟贺家三姑辩驳两句,就听到院子门都被敲响了,直接就喊着她的名字,说什么儿媳妇回来了,还孝敬了娘家不少东西? 顿时眉毛一竖,也顾不得贺家三姑在后头拦着了,呼啦一下把门给打开了,劈头就问:“你们说啥?我儿媳妇回来了?” 门口几个来喊人的婆娘笑嘻嘻的道:“可不是,你儿媳妇上半晌就回来了,你还不知道?这次回来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呢,她干娘如今都穿着闺女孝敬的新衣裳出来显摆了” 孟氏脸色一黑,岂有此理,这儿媳妇回来了,居然不回家,倒是跑去孝敬那干娘家去了? 旁边婆娘看到孟氏的脸色变了,继续添油加醋:“哎呦,我说岩哥儿他娘啊,你竟然连你儿媳妇回来都不知道啊,那肯定也没收到儿媳妇的孝敬呢!哎呀,都怪我们多嘴,你就当没听到哈” 说着,一群人挤眉弄眼的笑哈哈的去了。 孟氏气得不行,明知道这些婆娘是故意来气自己的,可忍不住啊! 再一看,那远处,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那个婆娘,不是那张春桃认的干娘是什么? 仔细一瞅,那赵嫂子身上的衣裳,簇新的不说,那颜色还从来没见过,顿时眼红了。 好个败家的儿媳妇,嫁到他们贺家来了,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花着贺家的银钱,补贴娘家? 这还是看得到的,要是看不到的地方,天知道是不是都将贺家给搬空了呢。 别的不说,这贺家的家产真要补贴,也要补贴到贺家血脉上去,怎么轮得到张春桃这个外来媳妇补贴她那什么干娘家?做梦! 真是血一下子就涌到了大脑,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冲到了赵嫂子面前。 赵嫂子等的就是孟氏过来,贺娟嫁得远,一时教训不到,就先拿孟氏这个没教好闺女的婆娘开刀,反正女债母偿嘛! 孟氏是气冲冲的杀过来的,还不等站稳呢,就开口了:“听说岩哥儿媳妇回来了?我说岩哥儿媳妇她干娘啊,就算是干娘,好歹也是当着众人面摆酒认下的,怎么也得教教规矩吧?谁家儿媳妇回来不进门,不给婆婆请安,倒是跑回娘家去住的?” “还有你身上这衣裳,我咋听说是岩哥儿媳妇买的?我说她干娘啊,这可不对啊!这嫁到我们贺家,就生是我们贺家的人,死是我们贺家鬼!身上的一张纸一根线那都是我们贺家的!怎么能拿着我们贺家的银钱贴你们杨家?还要不要脸了?不知道我儿子考科举要钱?这是什么意思啊?吸我儿子的血不成?” 赵嫂子嗤笑一声:“我说亲家母,你说这话脸红不脸红啊!还有脸说我闺女?就你一年把贺家的银子钱往那王家贴了多少,你心里没点数?你这婆婆在前头做,做儿媳妇的自然在后头学嘛!更不用说了,你又不挣钱,这么些年都是你男人和你儿子挣钱养你!可我闺女不一样啊!我闺女有两份嫁妆不说,她还能挣钱呢!连你儿子去县城考科举的钱,那都是我闺女摆摊挣出来的!” “你还晓得你儿子要考科举要钱啊!你晓得,你把贺家家底都搜刮干净了,连岩哥儿用命换回来的打算当传家宝的狐狸皮子都一起给偷去给你小闺女当嫁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嘴上说的好听,却一门心思抠着儿子补贴两个闺女,要说吸血,你才是吸血呢!你们一家子都趴在你儿子身上吸血!” “还有脸说我闺女?我闺女孝敬我那也是光明正大!她自己挣钱,自己有嫁妆,孝敬我又不花你贺家的银钱,你管得着吗你?” “真是人不知道马脸长!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货色,自己心里没点数?这么勒啃儿子媳妇,把家都掏空了贴补两个闺女,还口口声声要儿子媳妇养老!我呸!真是十里八乡都没见过你这样没脸没皮吸儿子媳妇血,补贴姑娘的混帐亲娘!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呢!还敢到老娘面前要老娘的强?”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我可告诉你,我闺女这次回来,都是被你这个老婆娘没教好的小闺女给气回来的!你那小闺女不是个东西,跟你一样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一家子,母女三个,都是白眼狼!也不用跟我喊,也不用跟我闹!等你儿子回来,咱们好好算账!到时候你可别怂!谁怂谁是狗!” 说完,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得意的昂着头自去了。 其他看笑话的婆娘,自然是暗笑不已,这两亲家眼看是要翻脸了?还有赵嫂子说的话里,孟氏真的把贺家都掏空了,把家当都贺娟当陪嫁了? 本来不太信的,可是其中一个一拍大腿开了口:“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去帮忙,看到晒嫁妆,可不是贺娟那嫁妆里就有一条上好的狐狸皮子,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油光水滑的皮子,一看就值不少钱呢!” 贺娟成亲过去还没多久,好多人都还记得,有一个人提醒,更多的人也就想起来了,都纷纷附和:“可不是,当初我们还说这贺家真大方,这样好东西都能陪嫁呢!” “感情是孟氏偷儿子的东西塞给闺女的啊?这也太” 第四百三十六章 脑子不清楚 有狐狸皮子这个物证在,加上赵嫂子为人爽利,从来不说假话,那大家自然就更相信她说的了。 再看孟氏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疼闺女可以,可得有个分寸啊!这把家都搬空了陪嫁过去,脑子里没进十斤八斤的水,干不出这糊涂事来。 也不想想,闺女出嫁了就是外人了,陪嫁那么多,岂不是便宜那女婿家了? 更不消说是连家底子都搜刮空了,这哪里是嫁闺女,这是送家产吧? 是个正常人都搞不懂孟氏的脑回路。 这些婆娘摇着头,都十分同情起贺岩和张春桃来,贺岩有这样的娘,张春桃有这样的婆婆,可不是造孽是什么? 难怪赵嫂子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来骂孟氏了。 这要换做他们,哪里是骂一骂能解气的?非得让儿子们来把贺家砸了才能出这口恶气! 更有看得深远一点的,看着孟氏只为她叹息,若是偏心个有出息的,或者孝顺的,将来说不得还能有回报。 可谁看不出来,贺家那两个闺女,用赵嫂子的话说,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都是靠不住的。为这两个靠不住的,将那唯一能靠得住的儿子往死里得罪了,将来老了,只怕够她受得了。 可这些话谁也不会跟孟氏说,只觉得跟她都站一会,说不得就被她传染得脑子不清楚了。 也都纷纷溜了。 只留下孟氏被骂得又气又恨站在那里,半日才气呼呼的往家走。 一面走,心里也忍不住担忧,倒不是担忧别人,而是担忧贺娟。 这贺娟嫁出去后,她就没一日不担心的,想托人去镇上打听打听,被贺家三姑拦着,又有贺家二叔发话,谁也不准帮孟氏带话或者打听。 她也不能出村,只能心里着急。 如今听了赵嫂子这话虽然生气,可终于知道了一点贺娟的消息。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可能确定的是,贺娟在马家生活还不错?不然怎么能将张春桃给气回杨家村来? 就说当初没看错马远志,对贺娟果然是一片真心能护着她,再者,那厚厚的陪嫁也没给错,马家看在那陪嫁上,也得高看贺娟一眼不是? 如今她别的都不求,只求贺娟早早的给马家生下一个儿子来,那可就彻底站稳脚跟了。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她得去找贺家二叔去评评理,说破天去,这张春桃回了杨家村,不来见一下自己这个婆婆,给娘家买东西,不孝敬婆婆,就说不过去! 反正已经出来了,免得回去又被贺家三姑念叨,索性就直接奔贺家二叔家去了。 至于去了贺家二叔家,有没有评到理不知道,只晓得孟氏到了天快黑了,才借着暮色躲躲藏藏的拿袖子遮着脸回到家里,然后就天天关着不出门了。 张春桃在杨家,那真是享受了一把回娘家的待遇,每日里起来,饭菜赵嫂子都做好了,只用洗自己的衣裳。 赵嫂子还怕她无聊,就带着她和杨宗保上山去采摘山货去,反正如今村里人没事也都往山林子里钻。 早上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吆喝着相熟关系不错的人家,结伴往山里去。 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也一般不敢往深山里去,只在村后头的那后山上弄点野菜蘑菇之类的,就知足了。 张春桃和杨宗保艺高人胆大,哪里愿意跟着赵嫂子她们这一群婆娘,只在后山这一块转悠,想着法的,就避开了人群,只往那深山老林里头钻。 如今正是春季,饿了一冬的野兽们才慢慢缓过来,都还没有养肥呢,因此这深山里暂且也无猎人打猎,毕竟这个时候猎物没有肉,皮毛也不好,不如等到秋天,猎物们都养得肥肥的,皮毛也丰美的时候下手。 两人虽然有一身的功夫和力气,可终究是经验不足,除了张春桃采摘了一箩筐的药材外,意外之喜,就是在山中小溪间倒是发现了石螺。 这种东西农女书中提过,本地特产,最是美味。 俗话说的好,三月螺四月蚌,如今正是吃螺的时候,两人仗着身体好,也不怕春天的溪水还是凉丝丝的,脱了鞋子挽着裤脚就下了小溪摸起石螺来。 这条小溪在深山里,人迹罕至,石螺倒是有不少,摸了半晌,也差不多摸了小半筐,倒是足够一家子吃了。 眼看过了正午后没多久,山里温度也降了下来,风吹在身上,都有些寒沁沁的,两人也不敢多呆,擦干脚穿上鞋子就往家里跑。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呢。 赵嫂子倒是不太担心两个人,一来两人都是山边边长大的孩子,从会走路会跑起,就跟山打交道,别看年纪都不大,个个都机灵的很,很少出岔子。 二来她也知道张春桃性子不是胡来的,有她看着,自家这儿子就是窜天猴,那引信也在张春桃手里,捏得死死的,所以肯定掀不起风浪来。 因此看到两人回来,还摸了小半筐的石螺,倒是乐了:“这可是好东西!你爹念叨这东西几年了,都没摸到,倒是被你们赶上了!” 说着就要去收拾。 这石螺本就是山间小溪里长大,干净的很,也没什么泥沙可以吐。 更何况庄户人家也没这么些讲究,只在水里多刷洗几遍,将外头的壳上的泥藻给洗干净就是了。 赵嫂子本要自己做的,可张春桃想起在现代吃得那个炒螺丝来,简直是夏天宵夜必备,一盘炒螺丝,加上两瓶冰啤酒,再刷一个剧,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此刻想起那味道,还忍不住流口水,索性就说自己来做。 这话一出,杨宗保先跳出来大力支持! 他是知道自己亲娘的,那手艺虽然不错,可是比起姐姐张春桃来,那是差了一大截啊! 石螺这种好东西,丢给亲娘,那肯定就是洗一洗,然后开水煮一煮,掏出里头的肉来,拿韭菜炒炒,虽然也好吃。 可是,可是他想吃他姐的手艺了。 那边,杨大春也跟在儿子后头连连点头,他也想吃干闺女做的饭菜了。 说来还是过年吃过,哧溜,那味道,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第四百三十七章 香辣石螺 赵嫂子直接被父子俩给气笑了,索性将晚餐都交给张春桃来做,她打下手。 张春桃也不客气,先将石螺清洗干净,交代杨宗保,拿了一把剪刀,将石螺屁股剪掉。 然后准备配料,那卤菜的大料还剩了一些,她都带回来了,姜切片,蒜拍碎,烧开一锅水,将石螺和姜片葱丝,还从杨大春那里讨了一杯酒,倒了小半杯下去,焯水捞出来。 这样是为了让石螺更干净,一会也更好入味。 然后起锅烧油,放入姜蒜、还有张春桃送给杨家的豆瓣酱,再有切成段的干辣椒,大料香叶什么的,炒出香味来后,才将螺丝放进去翻炒。 翻炒得螺丝入味冒出香味后,若是在现代,那就可以倒入啤酒,大火烧开,小火收汁了。 只可惜如今没有,倒是将剩下的半杯酒倒了进去,再放了半瓢水,然后大火烧开后,就小火慢慢的煮,一边收汁,一边让螺丝彻底的吸收味道。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石螺的香味,带着一股辣椒的辛辣,还有其他卤料的香味,十分的馋人。 在外头院子里的杨宗保已经往灶屋里探了好几次头,都被赵嫂子无情的给赶出去了。 就连杨大春也吞了吞口水,抱着张春桃送的那坛子好酒,本打算留着以后喝的,可现在看来,今天就可以开封了。 微风轻拂,将这霸道的香味,送往了隔壁四邻家。 大家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吃晚饭,正在院子里要开饭呢,闻着这杨家飘过来的香味,顿时自家的饭都不香了。 有那实在忍不住的,就趴在墙头问:“大春叔,你家做啥好吃的?怎么这么香?” 杨大春哧溜一下口水,才咧嘴露出门牙来:“这不我家闺女和小子上山,运气好摸了一点石螺回来,我闺女说晚上要露一手给我们尝尝呢——” 本来还想着,这要是别的什么,看能不能讨要一点尝尝味道。 听说是石螺,邻居们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大家也知道,这可是好东西,十分难得。谁家碰巧摸到这个,要么招待贵客,要么就是卖到镇上去给富户们吃。 因此都讪讪然的缩回头去了。 回去后,家里不懂事的孩子还哭着喊着,让自家爹娘也去山里摸去,他们也要吃。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石螺没吃上,倒是吃了一顿男女混合竹笋炒肉不提。 因着有石螺,花费的时间长,其他的菜就简单了,炒了一个青菜,再打了一个野菜汤,里面飘着几片腊肉提香。 又擀了一堆面条放着,锅里烧着热水,等吃的差不多了,就将水烧开,将面条下进去,煮熟后捞出来就这那石螺的汤拌面,也是一绝。 石螺一端上桌,杨大春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然后就看着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张春桃示范了一下,筷子夹起一个,然后放在嘴边一吸,那美味鲜辣的螺肉就到了嘴里,一咬就迸发出肥美的汁水来,比起当年张春桃吃得炒田螺简直好吃一百倍。 杨家人跟着学,除了杨宗保试验了两次就掌握了精髓外,可怜杨大春和赵嫂子,嘴巴都吸肿了,那螺肉还纹丝不动。 可即使这般,那汤汁就已经让人拍案叫绝了。 还是张春桃在院子里现掰了一根树枝,然后削成两根大号的牙签,再示范给杨大春两人看,这下有了工具,两人终于吃上了又辣又鲜的石螺了。 本来庄户人家做体力活的,口味就重,爱吃咸辣之味,这道菜简直就做到了杨家人的心坎坎上。 平日里吃饭,庄户人家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睡不语的,饭桌上有啥说啥,正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时候。 今天有了这道菜,大家都一致闷头吃螺,坚决不说一句话,就怕多说了一个字,少吃了一个螺。 小半筐子的石螺,这么一炒也有小半盆子,四个人吃完还都意犹未尽。 嘴巴都被辣得通红,可是越辣就越过瘾,越开胃想吃。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张春桃就进去灶屋里下面去,等面条煮好捞出来,一人一大碗,拌上那炒石螺的汤,面条筋道爽滑,汤汁香辣浓郁,配上先前显得寡淡的青菜,此刻吃起来,带着青菜特有的鲜甜,好吃到飞起。 吃完面条,嘴巴还是火辣辣的,再一人来上一碗野菜汤,腊肉提香,野菜清爽略带一点苦味,一碗下去,火辣辣的喉咙和肠胃都舒服了。 一顿饭吃得是酣畅淋漓。 杨宗保当场大发感慨:“姐,要不你就别回贺家了!贺家有什么好的?贺家那老妖婆又坏又偏心,你回去就要受气!不如就留在娘家,我挣钱回来养你跟爹娘啊!” 这样的好姐姐,咋现在才遇上,而且遇上的时候已经嫁到贺家去了!太亏了!要是早认了姐姐,他能将姐姐留到八十去! 张春桃还没说话呢,赵嫂子一巴掌就拍到了杨宗保的头上,凶巴巴的道:“你想啥好事呢!你姐都嫁人了,你也不盼着她点好?咋滴?放弃你姐夫了,回来专门伺候你,给你做饭啊?我看你想的比那做梦还美呢!” “还傻楞着干啥?还不把碗筷收拾去洗了?还等你娘我和你姐来收拾不成?” 杨宗保忙爬起来去收拾,一边还揉着头,他娘真是下手太狠了,这一巴掌下来,他脑瓜子都嗡嗡的了。 还好在镇上,张春桃也不惯着杨宗保,她做饭,中午是杨宗保洗碗收拾灶屋,晚上就是贺岩洗碗收拾灶屋,绝对没有说因为他们俩是男人,就该供着捧着百手不伸等着人来伺候的道理。 反倒因为他们是男人,虽然也许力气还不如她,可家里的力气活,重活那都是交给他们俩去做的,坚决不惯他们这毛病。 贺岩是在贺家反正孟氏和贺娟也很少管他,他自力更生习惯了,娶了媳妇后,恨不得把媳妇供起来,除了洗衣服做饭,别的活计,只要他会的,不等张春桃说,自己就主动做了。 至于杨宗保,在外头也是有自理能力的,加上刚跟着张春桃到镇上,那自然要小心行事,被张春桃指使习惯了,也就做起这些活计来,俐落的很。 就是赵嫂子也忍不住夸了两句,倒是比以前出息了。 杨大春也跟着点头,两人倒是没有因为自家儿子跟着张春桃,怎么就学会刷碗收拾厨房了而不高兴。 也没有怀疑说,是不是平日里在镇上就这么使唤他了? 毕竟他们心里早就有数,这年头,自家孩子跟着人学点手艺功夫什么的,不都得给师父当牛做马么?说是徒弟,实际就是不要钱的长工,好好伺候着师傅,就指望着能学上一点半点呢。 第四百三十八章 扭丝镯子 像张春桃这样的,不仅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月钱,又给置办衣服鞋袜被褥,这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了。 也就是姐弟,才对他这么好呢! 给刷碗收拾灶屋算啥,要是可以,洗衣服做饭干啥都行! 因此赵嫂子还特意拍着张春桃的肩膀叮嘱:“可别惯着他!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他,那些力气活累活,不找他找谁?多耗点子力气算啥,睡一夜力气就回来了,最不值钱了!” 他们夫妻俩也不图别的,就想着将来杨宗保能将张春桃的本事学个两三分,将来自己做点生意也好,还是干点别的也好,总比学武给人押镖,拿命换银子强。 张春桃也能看得出来杨大春夫妻两人的心思来。 投桃报李,两夫妻对她是真没话说,亲闺女也就是这待遇了,她也就安安两夫妻的心。 寻了个机会,将自己的打算跟赵嫂子说了,只说这卤肉方子本是打算卖的,不过在镇上卖不出价钱来,也不敢卖。 倒是想等贺岩考上了童生了,想法子去县城一趟,看能不能高价出手。 到时候手头有了银钱,就可以在县城去开个铺子去,她不好出面,这铺子到时候就交给杨宗保帮忙看着,几年功夫,想来杨宗保就锻炼出来了。 等杨宗保有了经验,她再帮着杨宗保开个铺子也好,还是帮他再寻个生意也好,总归是不会亏待了他。 赵嫂子听了这话,真是眼泪都出来了! 只握着张春桃的手不放,满口都是好孩子,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孟氏自从去贺家二叔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回来后,就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贺家三姑倒是落了个清闲,她人老成精,看出来这里头怕是又有故事,她再怎么也是个外人,只看着孟氏不出去做妖也就罢了,别的也懒得掺和。 张春桃也难得清闲了一段时日,每天就带着杨宗保漫山遍野的找些山货,好吃的回来做着吃。 天天杨家的院子往外头飘香味,隔壁的小孩都馋哭嚎好几回了。 眼看着杨大春和赵嫂子两人气色好了,脸上也多了肉了,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谁不羡慕杨家,真是走大运了,认这样一个干闺女,比那亲闺女都还贴心有用呢。 只是快活的日子过得飞快。 算着时日,贺岩那边应该已经考完放榜了,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了,张春桃正琢磨着是不是这几天该让杨宗保去镇上看看,看贺岩回来了没有? 不然等他回来,不管是考试通过了没,还是没通过,回家一看,喔嚯,关门铁锁,老婆小舅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心里咋想呢。 被张春桃惦记着的贺岩,此刻已经快到石桥镇了。 他这次运气不错,也多亏得周老秀才的小灶开得好,临时的佛脚也抱对了,倒是刚好通过了。 他们一行人里,七八个倒是都通过了,因此人人都是春风得意。 接下来就是五月份还有一场府试,府试通过后,才叫童生。 就有资格参加三年两次的院试,院试通过,那就是考中秀才,算是有了功名,可以免除差徭了。 多少人都是童生考试通过,然后院试这一坎就能刷下无数读书人来。 好多从幼童考到头发花白,都还是童生,没考中秀才的。 贺岩他们这七八个人里,年轻的十六七八岁,年纪大些的已经有二十五六了。年轻一点的还好,那些年纪大的,家境一般,若是这次童生考试再不过,估计家中再也供养不起了。 贺岩年纪不大,处在中间,倒是也不显得突出。 回来自然还是跟着镖局车队一起,镖局听说这些读书人这次县试都通过了,态度倒是都好了不少,连搭顺风车的车钱都给少了几文,也算是结个善缘。 一路上其他人高谈阔论,个个都雄心勃发,好一副慨然指点江山的派头。 唯有贺岩,只落在后头不做声,不时摸摸怀里,那里放着他给张春桃精心挑选的礼物。 上次看到杨宗保拿到月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张春桃买首饰,他就记在心里了。 这县城的首饰花样自然比镇上的精巧,加上这次出门,他身上是带足了盘缠的。 出门在外,贺岩自己并不挑吃穿和住的地方,有周老夫子的指点,他们到县城还算早的,也就租了安静的小院子,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请了个婆子做饭浆洗衣服。 因前后不过十天半个月,租金和雇佣婆子的钱都还挺合适的,七八个人一分摊,也没话费多少。 别的学子还看着县城繁华,忍不住和其他地方认识的学子,去酒楼坐坐,以诗会友,贺岩却从来不参与。 只管在房里看书,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县试考五场,分别考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 贺岩别的也就罢了,试贴诗太过中正,属于平平无奇那种。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毕竟自己第一次参加,本就是试试身手,感受一下气氛的,倒是心态平和。 考完也不像其他考生一般,焦虑得不行,在家闲不住,非要出去跟其他学子喝酒,交换一些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消息。 他考完后,才终于得空去了县城最好的银楼。 银楼的伙计眼睛都尖利的很,见贺岩虽然衣着普通,可穿着直掇,容貌俊美,一看就是来参加县试的学子,也不敢怠慢,将人给迎到了里头,先将那普通的银簪子银镯子之类的介绍给贺岩。 见贺岩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不太满意,心里就有了数。 再拿托盘托出来的,就是做工更精巧的一些东西了,比如银鎏金的簪子和镯子,要么还镶嵌一点宝石和米珠,虽然那些宝石和米珠个头小,可看得出来成色倒是不差了。 贺岩一眼就瞧中了一款银鎏金的扭丝镯子,镯子正中还镶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红宝石,拿着上手掂量了一下,大约一两左右,格外的精巧好看。 那个伙计顿时就笑盈盈的吹捧了贺岩的好阳光,又说这手镯样式可是从州府那边来的,县城这边也就他们家才有。 又吹嘘了一番他家银鎏金的手艺如何了解,还指着那红宝石说,虽然这宝石小些,可成色一点都不差云云。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把大锁 贺岩不动声色的听完伙计的自吹自擂,然后才问价格。 那伙计从贺岩的脸上看不出来他心里的想法,再看了看贺岩的衣着,也不敢乱喊价,就怕把客人给吓跑了,倒是给了个实诚的价格,要了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在乡下那可是一般庄户人家半年的收入了,就是县城里,除了那官眷,或者大户人家的女眷,寻常百姓家,也舍不得花这么一笔钱,买个银鎏金的镯子。 有这个钱,买几个大银镯子它不香么? 贺岩沉吟了一下,点点头,示意那伙计给包了起来,爽快的掏出五两银子付了。 伙计没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书生,居然还是个荷包丰厚的,一边麻溜的收钱,将镯子给包了起来,一边又后悔,早知道贺岩有钱,价格应该喊高一些的。 不过也不算迟,又拉着贺岩介绍其他的首饰,更是吹得天花乱坠。 贺岩心里有数,虽然他看着好些都漂亮,估计戴在自家媳妇头上肯定好看,可手头的银子只那么多,买了这镯子,剩下的也就只能省吃俭用才能回家了。 只将镯子小心点揣在怀里,贺岩拒绝了伙计的推销,心满意足的回了住的小院。 等到放榜出来,知道自己通过了县试,那真是归心似箭。 还好其他人也跟他一般都想快点回去,主要是县城居大不易,虽然有住的地方,吃饭不用花太多钱,可只要出门交际一番,跟人喝个酒,会个友,那真是花钱如流水,就是土财主都禁不住这么霍霍。 因此倒是有志一同的相约回石桥镇。 此刻贺岩的心早就飞回家里了,一边摸着这镯子,一边想着,到家后,估摸着媳妇和小舅子也该是做晚饭的时候,等吃了饭,小舅子睡下了,他就偷偷给媳妇这个惊喜。 自从成亲后,他还从来没离开过媳妇,这几日,他除了功课外,所有的空余时间,几乎都在想着媳妇。 也不知道媳妇想不想他?会不会喜欢他带的镯子? 若是喜欢,他五月份的府试就带着媳妇一起去,到时候州府里,肯定还有更好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好容易到了石桥镇,大家也都累了,主要是这山路崎岖,就算是马车,那也颠得不行。 那些书生们,开头还兴致高昂的谈天论地,中途就蔫了下去,主要是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有时候还得自己下来走上一段。 到了镇上的时候,人人都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好几个下车的时候,都是自己用手把腿给搬下来的。 谁也没心情跟人寒暄,匆匆告了别就各奔东西,各回各家,各寻各妈了。 贺岩身体素质比这些书生强了不少,一路的颠簸并没有让他太难受,脚步轻松的就往自家小院走去。 越离家近,那心情越是激动,嘴角的弧度也忍不住越大。 几乎是小跑回小院门口,看到门上一把大锁,贺岩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反应是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顿时心都缩了起来。 还好此刻虽然天色不早了,可恰好对门家的男关门闭户打算睡觉,正好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贺岩站在院子门口不进去,忙出来打招呼:“贺兄弟回来啦?听说你去县城赶考去了?可是考中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贺岩才如梦初醒,忙抓着那人问:“我媳妇和我小舅子怎么不在家?可是家中出事了?” 那人忙解释了一番,说是张春桃带着杨宗保回乡下去了。 贺岩那怦怦做跳的心,才勉强恢复了平静,先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深吸一口气,又按奈住心里的焦急,和那人寒暄了几句,才又打听起他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张春桃带着杨宗保回了乡下。 那人也不知情,只被贺岩几句话就哄得心花怒放,很快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张春桃那日说的话,还有走后,马母拎着东西上门的事情一并都说了。 贺岩心里立刻就有了猜测,顿时油生一股无边的怒意来。 不过他很快就压抑住了,又跟那人勉强说笑了几句,看着那人回了对门,才从墙角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将大门上的锁给打开,进了院子。 记忆中温暖的家,每次回来,都有温暖的灯光,还有心爱的媳妇,勤快的小舅子迎上来嘘寒问暖,然后将他迎进去,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会端上来。 此刻却满院子的冷清,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点人气。 贺岩那一路期待的心,此刻如坠冰窖一般,只觉得似乎全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般。 静静的伫立在了黑暗中好一会,贺岩才恢复冷静,将住的房门打开,点上了油灯。 环顾了一下屋子,里头虽然冷冷清清的,可张春桃日常家用的一些东西都还在,贺岩那一直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了些下来。 灶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面粉和大米都归置在以前的地方。 贺岩随便给自己做了个面疙瘩汤,将晚餐给对付了过去。 想了想,又烧了一点热水,洗了个澡,在柜子里寻了一件干净衣裳换上了,这才爬上了炕,胡乱扯过被子躺下了。 被子里还犹自带着张春桃身上的清淡的草药的香味,她洗头发洗澡如今都喜欢用无患子和皂角,还有侧柏叶熬出来的浓汁。 时间长了,身上就带着一股特有的香味,这被褥上自然也沾染了一些。 这些清香无孔不入,也沾染到了贺岩身上,让贺岩心口那把熊熊燃烧的火,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翻转了一下身子,贺岩虽然整个人都疲惫不已,可却毫无睡意。 心里将外头遇到的那个邻居说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了半日。 别的不说,这张春桃回乡下,肯定和马家有关,或者说和贺娟有光。 再听张春桃留下的那番话,扯到了名声,恐怕这里头还有别的牵扯。 要不是天色一黑,大家就都睡下了,贺岩都恨不得现在就跑到马家去问个究竟。 一夜都没怎么睡,就算眯着了,脑子里也是跟走马灯一样的,一会子是张春桃哭着说委屈的样子,一会子又是贺娟骄横的模样,一会子又是孟氏不讲道理骂人的模样…… 堪堪估计也就迷糊了两个时辰,外头的鸡就叫了! 第四百四十章 让贺娟出来 贺岩睁开眼睛,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穿衣服出来,先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脚,打了一套拳,才去打了一桶井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也没心思做早饭,外头此刻也热闹起来了,索性就在外面买了一碗面条凑合了一下。 食不知味的吃完,看看天色,直接就往马家药馆而去。 马家这边,估摸着时日,贺岩也该回来了。 从前天起,马大夫和马母就有些心神不宁,马远志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有几分心虚,不敢见贺岩,自然也就跟着坐立不安起来。 倒是贺娟,一来不懂这些,二来马家也无人跟她说这些。 马大夫和马母都以为贺娟是贺岩亲妹子,小事也就罢了,这种大事那肯定是心里有数,还用他们来多嘴? 马远志是看贺娟这几日倒是老实,爹娘不说对她有了改观,好歹态度才缓和了些,若是提醒她说贺岩快回来了,贺娟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万一闹起来,反倒不美了。 那日他听了亲爹的话后,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瞅着跟贺娟关系软化了后,拐弯抹角的套贺娟的话。 贺娟对他是不设防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之前马远志对她有滤镜,自然什么都美化了,也从来不将心机往贺娟身上使。 如今心里有疑问,拿出对待外人的心眼子来,贺娟哪里藏得住,就算有时候觉得说漏了嘴,极力掩饰一番,可怎么瞒得过马远志? 因此没几天,马远志就将贺娟和孟氏在家干得那些事情,套了个七七八八。 知道真相后,马远志真是好玄一口老血没吐出来,他就算是贺娟的男人,也说不出来贺娟这事干得好的话来。 也算明白了为何他和贺娟成亲后,倒是跟贺岩感觉疏远的原因了。 这特么还不疏远,那就是圣人了!被吸血吸得还不够,还是退让的还不够? 更不用说看着贺娟无知无觉,甚至为自己能有这么多嫁妆,而嫁给自己骄傲的样子,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娟也许对不住她亲哥亲嫂子,可对他马远志,那是没有半点二心的。 再说了,他马远志也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既然娶了贺娟为妻,那就要对她好,不能辜负了她! 只是对于贺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见他了。 如今马远志是打定护住贺娟的,对于贺岩这边,他充满了歉意,想弥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弥补起。 若是,为了弥补,伤害了贺娟,他岂不是又对不住贺娟了? 马远志真是愁肠百结,几天都没睡好,早上起来打着呵欠开了药馆的门,抬头一看,门口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贺岩是谁? 当场就给吓傻了!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哥……你,你啥时候,回,回来的?” 贺岩上前一步,气势迫人,逼得本就心虚的马远志后退了两步,才开口:“昨晚到的,贺娟呢?” 马远志就知道事情糟了!昨晚到的,回家没看到媳妇和小舅子,也没急着回杨家村,反而一早就寻到了马家,那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而且开门见山,开口就问贺娟,那就是认准了。 忍不住开口,语气就带着一点哀求的意味在里头了:“大哥,这事是娟儿妹妹做得不对!她也是嫁过来我们家不适应,心里憋着火,就冲着嫂子去了!这事怪我!大哥,您就看在咱们兄弟往日的情分上,娟儿妹妹好歹也是你亲妹子呢!原谅她这一回好不好?” “我让她给你给嫂子赔不是!以后我也会约束着她,不让她再乱说话了——” 贺岩没心情听马远志维护贺娟的话,直接打断道:“我找贺娟,你让她出来!难道说,这贺娟嫁到你们马家,就是马家人了,我这个娘家亲哥就叫不动她了是吧?” 马远志哪里敢接这话,脸色一红:“大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 贺岩冷笑道:“别叫我大哥!连贺娟这个亲妹子都不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我只一句话,让不让贺娟出来?” 马远志跟贺岩多年的交情,对贺岩自认为不了解十分,也是了解六七分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致。 此刻将贺娟叫出来,那还有好? 有心还想求求情,听到动静走出来的马大夫开了口:“岩哥儿回来了?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来坐!” 一面就瞪了一眼马远志:“你大舅哥上门,你不将人往屋里请,将人拦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到后头去,告诉你娘,烧水泡茶?” 马远志不敢违逆马大夫,跺跺脚,往后院去了。 马大夫这才面含歉意的走上前,嘴里还寒暄着:“岩哥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用了早饭?要不留下来用个早饭?”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马大夫和贺桥当年是莫逆之交。 贺岩就算心中再大的怒火,此刻也不能冲着马大夫而去。 不过让他跟马大夫说笑两句,那也是不能够对,因此只微微点头:“马世叔客气了,我昨晚到家,用过早饭才过来的!世叔不用费心,我过来只问贺娟两句话就走。” 马大夫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欲言又止,让他一个做长辈的跟晚辈开口道歉,一时还真有几分说不出口来。 只含混道:“那也喝口茶了再说,走,咱们到后头去,你婶子也牵挂你好些时日了,看到你回来肯定也高兴。这次县试成绩如何?”努力把话题往别处带。 因着贺岩的脸色冷凝,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考过没有,马大夫心里也没底,觉得自己这话岔开得也不太合时宜,这万一要是没考过,那岂不是又往人心口上捅刀子了? 贺岩只面无表情的谢过了马大夫和马母的关心也就不再开口了。 马大夫也没弄清楚贺岩到底县试有没有通过,还好这到后院没几步路,虽然气氛尴尬,好歹是进了后院了。 马远志已经前脚进来告诉了马母和贺娟,贺岩回来了的消息。 马母的心咯噔一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小心的问:“岩哥儿气色可还好?” 言外之意,脸色好看不?是不是看上去就很生气? 马远志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边贺娟也唬了一跳,脸色一下子就刷白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几天冷静下来后,贺娟回想当日,也有几分后悔! 倒不是后悔骂了张春桃,而是有些后怕,她那天可是夸了海口,喊得震天响,说贺岩回来会将张春桃休了。 当时那是气血上头,啥话都敢往外说。 可真话说出口,她回屋想想,就算嘴上不承认,可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怕等大哥回来,在张春桃和她这个妹子间,大哥肯定要选张春桃。 从之前在杨家村就看出来了,大哥为了张春桃都能跟娘顶嘴,从大孝子变成了不孝子,更何况她呢? 此刻听说贺岩这个亲哥寻上门来,贺娟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大哥总不能一直赖在马家不走吧?只要躲过了今日,避开了大哥的怒火,难不成大哥还能每天都来寻她的晦气不成? 过上些时日,等端午节的时候,她带着节礼回去,当着亲娘和亲戚的面,大哥就算真下她的面子,还能不给马甲面子? 这个时候,贺娟突然感受到了成亲的好处了。 她如今可是马家的人了,只要诚心避开躲着,就算大哥亲自上门,也拿自己没法子。 这么一想,贺娟豁然开朗,盘算着躲在哪里合适?自己和远志哥哥的房间不行,倒不如躲到公婆房里去,亲大哥也不好去公婆房里抓人吧? 想到就去做到! 贺娟不等马母和马远志反应过来,哧溜就钻进去了马母的房间,然后眼疾手快的将房门给反拴住了。 母子俩一时没明白贺娟这是唱得哪一出,正面面相觑呢,马大夫已经带着贺岩走了进来。 进来没看到贺娟的人影,马大夫先问了:“远志媳妇呢?” 马母和马远志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关着的房门。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这贺娟是躲到屋里去了。 马大夫只觉得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面色黑沉如水:“胡闹!还不将人给唤出来!” 马远志头皮只发炸,盯着爹娘和贺岩如刀一般的眼神,硬着头皮去敲门:“娟儿妹妹,你快出来!大哥来了,有话问你呢!” 贺娟装死不出声,也不开门。 马远志又低声道:“娟儿妹妹,听话,别闹了!快出来!” 外头这大舅哥身上的怒气已经快实质化了,再不出来,只怕真要出人命了。 好半天,贺娟哆哆嗦嗦的声音才想起:“我不出去!别骗我出去!我又不傻,出去了能有好果子吃?我哥是个眼里只有他媳妇,忘了亲娘和妹子的,如今寻上门来,什么叫有话问我?别唬弄我,就是要替她媳妇找我算账的!我才不出去!” 马远志啼笑皆非,这个时候贺娟倒是聪明了。 只得安抚道:“娟儿妹妹你放心,有爹娘和我在呢!不会有事的!那事是你做错了,你出来给大哥赔个不是!大哥骂你训你两句,也是应该的不是?” 贺娟在屋里撇撇嘴,半信半疑,以前她在家做错了事,有亲娘护着,大哥也顶多就是骂她两句,还真没动过手。 再说了,这在马家呢,她可是出嫁了的,是马家的人了,大哥就算是想打她也不能够了。 听着马远志安抚的话,犹豫了一会子,贺娟才慢吞吞的拉开了门栓,走了出来。 迎头就看到了贺岩一张冷脸,吓得后退了几步。 贺岩压抑着怒火,语气倒是还算平静:“我走那日,你到底跟你嫂子说什么,把你嫂子给气回乡下去了?” 贺娟吭吭哧哧的就是不说。 还是马母听着不像,知道这事也瞒不过去,就算今日他们不说,回去后一问难道张春桃和杨宗保不说? 索性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旁边还有马远志赔笑着添补两句,也不过一几句话的功夫,贺岩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当然最后马母还得挤出歉意的笑容来:“岩哥儿啊,就是这么个情况!婶子绝对没添油加醋!你若是不信,回去问你媳妇就知道了!这事呢,是远志媳妇不对!所以那日亲家嫂子将远志媳妇脸都打肿了,牙都打掉了一颗,咱们家连声都没吭,也没人出手拦着,就是让亲家嫂子好消气的。” “后来还是觉得对不住亲家嫂子,本想着第二天一早去赔罪的,才知道亲家嫂子和小舅子已经回杨家村了!加上亲家嫂子说等你回来,再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咱们也就没敢上门去再打扰。” “如今你回来了,这事你也知道了。你说个章程吧——”说着忍不住又横了贺娟一眼,娶这个儿媳妇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福没享到一点,烂摊子倒是跟着要收拾不少。 贺娟被马母瞪得直往马远志身后缩。 贺岩只看着贺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贺娟连忙摇头,速度快得旁边的马远志拉都拉不住。 贺岩神色不变,只是眼底的倦怠和厌恶之色越发的浓稠,回过头来,看着马大夫:“世叔,这么多年来,谢谢世叔念着我死去父亲的情分上,对小侄和贺家多有襄助。也是因为两家的情分,世叔和婶子对贺娟多有容让,不仅不怪罪我贺家未曾教好家中女儿,还悉心教导!实在是让小侄愧疚!” 说着,还端端正正的冲着马大夫做了个揖。 马大夫一时没太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贺岩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模样,此刻倒是斯斯文文的叙旧赔礼起来。 不过有贺岩这番话,他对贺家的情谊倒是也不算全被辜负了,起码也是有人记得的。 饶是他有城府,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拍了拍贺岩的肩膀:“咱们两家通家之好,何必这般客气?远志媳妇虽然有些毛病,可我跟你婶子,只当她亲闺女一般,耐心教导上几年,未必不能调教过来!” 贺岩叹口气:“子不言母过!家母心疼贺娟,娇宠过度。我娶了春桃过门后,倒是有心想调教一番贺娟,扳正一下她身上的这些毛病,只可惜家母心疼,丛中阻挠不说,还对我跟春桃不满,不允许我们俩插手贺娟的事情。我们也不好违逆母亲,只得依从她老人家。哪曾想,就闹出这些事端来!” 这话说得,在场的马大夫和马母都是心有戚戚然,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意。 这话的意思,谁不明白?不就是孟氏偏宠贺娟太过分了,贺岩成亲后,觉得不对,就跟张春桃想要扳正贺娟,结果被孟氏阻挠,还让贺娟对贺岩和张春桃有了意见,所以才说出那番话来。 顿时那心里,将对孟氏的不满之意又多增添了几分。 第四百四十二章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一旁的贺娟听了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想说话,被马远志捂着嘴巴不让她出声,只得听着。 就听贺岩从贺马两家旧日的情分说起,说了自己的为难,说了对马家的愧疚,还说了马家对贺娟的宽容,大意就是,如今看着贺娟虽然有各种不是,可有马家,尤其是马远志对她这般包容,一力相护,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就放心了。 马大夫听到这里才觉得有几分不妙。 那边贺岩缓缓道来,说马远志这般维护贺娟,他是高兴的!男人嘛连自己的媳妇都护不住,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自己护!没毛病,他也疼自己的媳妇! 所以从今日起,马家和贺家的关系还跟当初贺桥在世的时候一样,不受影响!只是贺娟这个妹子,既然嫌弃他们这当哥哥嫂子的,以后也就不用来往了,也免得互相看了不顺眼,倒生波澜。 逢年过节,贺娟和马远志回娘家不受影响,直接回杨家村贺家找孟氏就是了。 以后在镇上,大家还有打交道的时候,贺娟也不必往他跟张春桃住的家去,路上见了也不必打招呼,彼此就当陌生人就是了。 当然,马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吩咐一声,贺岩绝对没有二话! 话音一落,贺娟还眨巴着眼睛,没太明白过来,马家三个人却都明白了贺岩的意思。 这就是要跟贺娟不再有任何来往了,不是明说的断亲,可也差不了什么了,不过是顾忌两家往日的情分,所以都留了个面子。 虽然贺岩说的是两家关系不受影响,还跟贺桥在世的时候一样,可这话听听也就罢了。 如今两家可是姻亲,然而却说要保持以前朋友的交情,这是完全将贺娟给抹去了! 马家三人的脸色都变了,想说点啥,又不知道从什么说起,毕竟贺岩的态度摆在那里,人家说了,不影响之前的关系啊,还要怎么说? 说他对贺娟太苛刻了吗?他们也说不出口啊!更何况贺岩已经把话说前头了,你们护着自己的媳妇,那他也要护着自己的媳妇不是? 贺娟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躲在马远志的身后了,冲出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跟我断亲吗?” 贺岩扫了贺娟一眼,淡漠的道:“我从未说过要跟你断亲的话,你是贺家的闺女,逢年过节回贺家看望亲娘天经地义,贺家和马家仍旧是姻亲。只不过人心易变,再是血缘嫡亲,被伤害次数多了,伤心久了,心也就凉了。” “世上有亲密无间的兄弟姊妹,也有冷淡疏远的,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之间,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吧!我自认为我这个兄长,虽然不算太称职,可也对得住你,对得住大姐了!以前我没成家之前,什么都不在乎,都是为你们而活,什么都随着你们!” “倒是纵容得你们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有体谅过我半分!如今你们都已经出嫁,有了自己的小家,我该尽的责任都已经尽了,以后是好是歹那都是你们自己的命,与我再无相干了!” “我言尽于此!从今天我踏出马家门起,咱们再见就是陌路人了!各自珍重吧!”说完,冲着马家人拱拱手,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扬长而去了。 等到贺岩出了远门,马母才呜咽一声哭出声来:“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 马大夫也一脸的沉重,看着还傻站着的儿子和儿媳妇,摇摇头,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马远志还想说什么,被马大夫瞪了一眼:“你还有什么脸说话?滚出去——” 马远志只得讷讷的退下拉着贺娟要出门。 贺娟被马远志这么一碰,才回过神来:“远志哥哥,我大哥,大哥是什么意思?他说不断亲了,怎么又说以后是好是歹都是自己的命,跟他没关系了?又说什么再见是陌路人?他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还是要跟我断亲?” 马远志看着已经在爆发边缘的亲爹娘,一把捂住了贺娟的嘴,把她拖回屋里去了。 到了屋里,才松开手,贺娟就挣扎着要往外头跑,被马远志一把拉回来:“你干啥去?” 贺娟又气又急:“我要去找我哥!我要问个究竟,他凭啥跟我断亲?凭啥?有他这么做哥哥的吗?我不过就是说错了几句话,他就要断亲?他如今眼里是不是只有张春桃那个狐狸精了?为了那个狐狸精,娘不要了,前脚跟大姐断亲,后脚又跟我断亲?” “他是为了狐狸精,要跟贺家断绝关系不成?我要去骂醒他——” “够了!”马远志实在忍不住了,低吼道。 吓得贺娟一哆嗦,回头看马远志的脸色难看,也急了:“你,你干嘛吼我?你难道没听到,我大哥要跟我断亲?你还吼我?这事又不是我做错了?我——” 马远志此刻才真的有些后悔了,闭闭眼睛,“你真的没错吗?你难道还没听明白吗?大哥的心被你们伤透了!心早就凉了!这些年来他没成亲前,护着你们,忍着你们,养着你们!可你们没一个人记着他的好,反倒都成了习惯!你们但凡有一个人,念着岳父死后,大哥的辛苦,就不会这样对他!” “大姐嫁到王家孩子都几个了,还三不五时的回娘家拿东西,知道附近村里的人都怎么笑话她,笑话你们家的吗?而你,你是担心嫁到我马家来,养不起你吗?还是让你过不上好日子?伙同着岳母,将贺家的家底都搜刮了到你的嫁妆里?” “你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替大哥想过吗?没有!你们只想到了自己!你们眼里只有自己!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也不是一天凉的!就是亲爹娘,养出你们这样的闺女来,也会心寒的,何况只是兄弟呢?” “如今大哥还念着两家的情分,没有明说断亲,就很难得了,还要他怎么样?还要他继续跟以前一样,任劳任怨,自己吃苦挣钱都贴补给你们吗?没嫁人也就罢了,到底你们是贺家人,贺家养着你们天经地义!可你们都出嫁了,你是我马家的人了,难道我马家养不起你?还要贺家来养活你?那你嫁给我做什么?”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可悲 马远志一连串的话,如同暴风骤雨一般,问得贺娟人都懵了。 只选择性的听到了马远志责问她,是不是马家养不起她?还嫁给他做什么两句话。 顿时慌了手脚,哪里还记得去找贺岩问罪,扑到马远志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哭喊道:“远志哥哥,你千万别误会了!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啊!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富也好,穷也好,就算你是讨饭的叫花子,我都跟定你了!” “我发誓,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就是你,只有你一个!要是我有别的想法,那就让老天劈道雷下来,劈死我——” 一边哭,一边鼻涕眼泪都流出来,往马远志身上蹭。 马远志听着贺娟发誓,一面感动贺娟对他的一片痴心,一面又觉得心累,自己跟她说了这大半日的,居然还连重点都抓不着。 到底跟贺娟是真爱,叹了一口气,马远志放弃了。 就这样吧,说是说不明白了,等贺娟冷静下来,他直接就跟贺娟说,让她以后不许去找贺岩和张春桃,见到了也不许说话吧! 要是贺娟不听,就用自己来威胁她,她这般爱慕自己,只要扯上自己,那是必然能答应的。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对的就行了! 果不其然,等贺娟哭累了,平静了下来,马远志跟贺娟一说,开始贺娟自然不同意,可马远志拿自己来威胁,贺娟立刻就妥协了,还发誓保证说绝对不会去找两人了。 到了晚上,马远志去上屋,跟马大夫和马母将这个结果说了,马大夫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只能如此了! 就算贺娟是他儿媳妇,按理来说他该站在贺娟这边,可听到贺岩淡漠的说出那番话,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再苛责贺岩这个孩子了。 家家都一本难念的经,贺岩这孩子这些年只怕受了太多的委屈和苦楚了,不然这么重情重义的一个好孩子,被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对外人都能这般宽和,对两个嫡亲的姐妹这样,想必是真伤透了心。 那边马母被马大夫劝了半日,也慢慢回转过来了,女人更感性一些,想想贺岩说的那些话,就能脑补一大段的恩怨情仇。 在她心里,此刻那贺岩真是小可怜了!又听了儿子这话,忍不住冷笑问道:“这倒是奇了,你媳妇那脑子是怎么转过弯来的?人家的脑子是脑子,她的脑子里全都是浆糊,人话听不懂,人事不会做,今天怎么倒是明白了?” 马远志苦笑,知道瞒不过爹娘,只得老老实实坦白,自己拿自己威胁,所以贺娟很快就妥协了。 马母和马大夫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为贺娟对自己儿子一片痴心感到高兴呢,还是替贺家和贺岩感觉到可悲。 毕竟贺家养她十几年,贺岩这个兄长付出良多,可贺娟却半点不放在心上,心里眼里只有自家儿子,也亏得贺娟是自己儿媳妇,怎么着,也不会害自己儿子。 可换个角度,若贺娟是自己的闺女,只怕得膈应死! 最后马母叹息了一声:“行了,既然事情都这般了,以后,以后你多看着点吧!是好是歹也是你自己过日子了——” 挥挥手,示意马远志出去了,要代表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马家这边算是平息了,贺岩这边出了马家,就去雇了马车往杨家村赶。 一路风尘仆仆,又着急,那车夫也就扬起马鞭,加快了行程,到杨家村的时候,还不到晌午呢。 贺岩知道以张春桃的为人,既然是被贺娟气回家的,那肯定不会回孟氏那边,也就直接奔老屋这边来了。 结果老屋门上也挂着门锁,倒是楞住了,心里一阵恐慌,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还好他下车就被围着马车的小孩子看到了,见是他,忙七嘴八舌的告诉他,说张春桃在娘家住。 贺岩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过了这些小孩子,也顾不得别的,给马车夫结算了车钱,就往杨家跑去。 也算是他运气好,往日里张春桃和杨宗保都早早的吃了早饭,带上干粮和火石就上山采摘山货去了,到下半晌才回来。 他们姐弟俩艺高人胆大,每次进山几乎都往深山里去,回来从来不空手,尤其是张春桃,深山里药材多,年份又长,品质佳,几乎是次次丰收。 如今不仅杨家的院子里,就是贺家老宅子里也晒着各色的药材呢。 还是赵嫂子说两人这院子都晒不下来,估摸着女婿也快回来了,说不得过几日就要回镇上去,先将手头的药材收拾好才要紧呢。 张春桃也有些想念贺岩了,不知道他县试通过没?如今是还在县城呢,还是已经回来了?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晒着院子里的药材,就听到院子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抬头,对上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不是贺岩是谁? 一段时间没见,也不知道是在县试的时候吃苦了,还是来回奔波的缘故,贺岩的脸色有几分憔悴,眼底一片青黑,想来是没睡好。 张春桃翻动药材的手一下子顿住了:“贺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岩喉头一紧,千言万语一时都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只顾着拿眼睛上下打量着张春桃,还好,气色看上去很是不错,脸颊粉润,眉眼舒展,并没有生气的模样,先是松了一口气。 里头屋里忙活的杨家人听了动静也忙赶出来,杨大春和杨宗保还罢了,赵嫂子喜笑颜开:“女婿回来了?哎哟,这一路累着了吧?快进屋歇歇,中午就在这里吃饭,给你炖鸡汤好生补补!看你这孩子瘦得,吃了不少苦吧——” 一面就使唤杨宗保:“还楞着做啥?给你姐夫冲杯糖水来喝。” 一面就忙去灶屋里通灶膛生火,打算先煎几个鸡蛋给贺岩垫吧垫吧。 杨宗保心里对贺娟生气,对贺岩这个姐夫还是没意见的,听了他娘的话,忙将贺岩往屋里让。 贺岩见张春桃无事,心情放松了,也就有了精神了,先跟杨大春问了好,又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再看了张春桃一眼,才跟着进屋去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这辈子都不会给你机会 酒过三巡,贺家二叔借着酒意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杨大春是何等精明的人,哪里会让贺家二叔在杨家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连忙敬酒,几杯下去,贺家二叔也就晕乎乎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等到吃完饭,贺家二叔已经烂醉如泥了,还是杨宗保和贺岩将贺家二叔几乎是抬着送了回去。 这边张春桃帮着赵嫂子收拾了残局,赵嫂子就赶着张春桃快回家去,到底好些话,他们夫妻之间要说清楚才是。 张春桃也不客气,慢悠悠的收拾了衣裳就往贺家老宅子去了。 老宅子这边,她每日里过来翻晒药材,被褥也都拿出来洗晒过,屋子里也通风打扫,偶尔下午累了,翻晒完药材,还在屋里歇一会。 被褥什么的倒是还干净,也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能住人了。 等杨宗保和贺岩将贺家二叔送了回去,转回来就看到了老宅的门开着,自然知道张春桃回来了。 杨宗保先就被赵嫂子叮嘱过了,心里有数,也就将那日从送贺岩离开,到马家发生了什么,回来后又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都跟贺岩说了。 贺岩都默不作声的听完了,才拍拍杨宗保的肩膀:“我都知道了,这次多亏了宗保你!改日姐夫有重谢!” 说完就要进屋去。 杨宗保咬咬牙,拉住了贺岩,威胁道:“姐夫,你可不能伤我姐的心!不然我可饶不了你!我娘说了,要是我姐受欺负了,我这个小舅子出面,就是砸了你们贺家的屋子,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话还没说完,贺岩倒是乐了,揉了揉杨宗保的头发:“行了,小舅子!快回家去吧!姐夫这辈子都不会给你机会,让你砸贺家的锅的!” 说着将杨宗保给推了出去,关上了院子门。 杨宗保气得跳脚,想拍门进去把自家姐给抢回家去,可手都举起来了,还是没拍上去,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贺岩这边进了院子,就看到张春桃正在防晒院子里晒得药材,见他进来,忍不住嗔怪道:“你逗宗保一个孩子做什么?不知道他心眼实么?” 贺岩一笑,走到张春桃身边帮她一边翻药材,一边开口道:“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马家——” 张春桃从贺岩这么匆忙的就回来,然后还那么的热情,那个炙热的带着惩罚意味的门咚,就知道贺岩肯定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倒是没想到贺岩居然今天一早还去了马家。 忍不住诧异的看了贺岩一眼,看他虽然只喝了两杯,可此刻说话凑近了,还有一股酒味,虽然不浓,可张春桃到底担心他。 因此先示意他回屋去,自己去灶屋,看那先前烧的水已经开了,烫了碗筷,先倒出两碗水来等着温,将这几日在山里偶尔采到的一点岩蜜取出来,一并端到了屋里,打算等水温一点了,好调点蜜水给贺岩喝了解酒。 贺岩进了屋里,熟悉的张春桃的气息,整个人都放松了,坐在椅子上,微微后靠在墙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听到门打开,一股蜂蜜的甜香味吹了进来。 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张春桃将托盘放在桌上,坐到了他的对面,试着水温开口道:“好了,说吧。” 贺岩这才将他去马家说的话,轻描淡写的说与张春桃听。 听完贺岩说的话,张春桃半天没说话,好半天才起身走到贺岩的身边站定,伸手将他搂到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无声的安慰。 贺岩心中熨帖,一使力,将张春桃拉得跌坐在他的腿上,将人紧紧的搂住,呼吸间全是张春桃身上的味道,才开口道:“我没事!在贺娟出嫁那日起,我就有了会有今日的觉悟。为人子为人兄弟的责任我都尽到了,以后我要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了!” 张春桃听了这话,没好气的轻拍了一下贺岩的手,说起正事来:“你这么匆匆赶回来,周老夫子哪里还没去谢过吧?” 贺岩心爱之人在怀,又素了多日,早就心猿意马,忍不住轻咬了一下张春桃的耳垂,含糊的道:“媳妇都被气回娘家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去谢师?再说了这些事情,我都不会,全指望我媳妇了!” 张春桃忍不住心头一跳,想说一句这晴天白日的收敛些,可身子一软,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胡闹了半日,贺岩才饕足的睡去。 张春桃揉揉腰,看看外头,太阳已经落山了,忙起身出来收拾院子里的药材。 才收拾好,杨宗保就已经给两人送了饭过来,天色暗淡,杨宗保也没细看,只看张春桃的气色极好,嘴角含笑,知道两人没事,也就放心回家去了。 张春桃见贺岩还沉沉睡着,也不舍得叫醒他,自己将饭菜分出来一半自己吃了,剩下的留在一旁,等贺岩醒了热给他吃。 又去烧了一大锅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坐在院子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考虑接下来回镇上的事情了。 这些药材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肯定要打包一起带走,至于卖给马家,只不用她出面,让杨宗保出面去卖,也就是了。 孟氏那边,明日里还是要跟贺岩去一趟,毕竟都回来了一趟,若是不去,肯定惹人闲话。 贺岩做的这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告知孟氏,若是告知了,只怕又是一顿大闹。 不过贺岩县试通过了,贺家二叔正是心热的时候,肯定会压着不让孟氏闹起来,倒是不用太担心。 这些天跟杨宗保上山采摘的山货也顺路可以带出去到镇上卖了,卤肉摊子也要继续开着。 等贺岩府试的时候,带着卤肉的方子去青州府试试,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去。 还有胰子她这几日也已经实验过几次了,猪胰脏不好去弄,原材料少,而且太麻烦了。 她记得在现代社会某宝买过一种边疆产的土肥皂,有用羊尾巴油做的,也有用棉籽油的下脚料做的,这羊尾巴油没有,可是棉籽油的下脚料还是有的。 张春桃用下脚料,加上了草木灰,按理说,这个里头用火碱更好,可是张春桃这不是没买到么,再说了,火碱刺激性大,对人身体不好,暂时先用草木灰这个平替吧。 再放一点点盐巴,反复三次熬制有,制作出来的土肥皂,虽然闻起来味道不如和,可是清洁力却上了一大台阶。 不仅能将衣服洗得干净,就是人身上有疙瘩或者皮肤瘙痒,都能用这个来洗。 而且这个肥皂虽然味道不好闻,但是用来洗衣服容易漂清,一点异味都没有。 当初张春桃就买过这种肥皂专门来洗白色衣服,洗得白净如初,还不伤手。 第四百四十六章 爱不释手 这新制作出来的肥皂虽然没有几块,可也是张春桃费尽了心血的,比例配方什么的都牢记在心。 打算到了镇上,先小批量的制作一些出来,在镇上试着卖一卖。 记得当初肯收下三皮罐茶叶的那家山货铺子,倒是可以去试一试,看他家收不收这个。 要是销量好的话,以后倒是可以开个肥皂铺子,就在县城开,想来应该生意不错。 这个东西不值什么太多的钱,乡下可能不太卖得出去,可是在县城应该还是卖得出去的。 张春桃心里慢慢谋划着,头发也擦了个半干,听屋里贺岩似乎还在睡觉,外头起风了,早春的风,晚上吹在身上还是凉飕飕的。也不敢多呆,怕吹多了风头疼,张春桃也就起身打算回屋里去。 屋里就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昏昏暗暗的。 还好张春桃已经习惯了这种光线了,正要吹灯上炕,贺岩翻了个身,揉了揉额头,睁开了眼睛。 看看屋里一片昏暗,才知道已经天黑了,倒是脸上一热,还好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楚。 张春桃见贺岩醒了,也就不用吹灯了,爬上炕,打了个呵欠:“饭菜在灶屋里温着,你自己去吃吧!”说着就要翻身睡觉,陪着他折腾了这半日,她又不是铁打的,当然累了。 贺岩有几分不好意思,忙给张春桃腾挪了地方,又顺手给她捏了捏腰,捏得张春桃舒服的睡着了,才举着油灯去灶屋,自己将饭菜拿出来吃了,又刷洗了碗筷。 也烧了半锅热水洗了个澡,回到屋里,抱着自家香喷喷的媳妇,蹭了蹭,也闭上了眼睛。 等到张春桃醒来,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灶屋里传来动静,估摸着是贺岩在做早饭。 张春桃也就翻了个身,然后好像被什么膈到了,低头一看,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被自己的胳膊肘压着了。 这是什么东西?张春桃好奇的翻身坐起来,捞起小匣子打开一看,一只金晃晃的扭丝镶红宝石手镯就映入眼帘。 喔嚯!这可是好东西!张春桃和原身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首饰。 在现代社会,她是个孤儿,后来虽然自己打拼出一点成绩来,全部心思都是挣钱买房,给自己在城市里打拼一个落脚的地方,哪里有闲钱买首饰。 更不用说原身了,也许在她没被拐走之前,可能见过,不过年纪小早就忘记了,剩下的十几年里,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不要说见过了,估计听都没听说过。 对张春桃来说,这可是古代工艺啊,这么精美,只怕放到现代去,那起码也得六位数吧?就是在这个时代,这金晃晃的,还有宝石,肯定也不便宜啊? 正翻来覆去的看着入神,贺岩走进来看到了,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上前接过那手镯,就往张春桃的手腕上套,嘴里还解释着:“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昨儿个就该拿出来给你戴的,结果混忘记了,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贺岩对张春桃的手腕粗细有数,这镯子刚刚好套上。 张春桃的手和手腕多年的劳作,一双手算不得好看,骨节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自然粗大些,不过她的手型纤长,倒是也不太明显。 有了条件后,张春桃对手抢救性的保护和修复,没有钱的时候,就用猪油来涂抹手,然后按摩,后来又有了马家药堂的护肤膏,这么长时间调养下来,倒是也能看了。 虽然肤色还有些偏黄,上头还有一些伤痕,可在金色的镯子映衬下,却多了几分贵气。 张春桃爱不释手,贺岩见自家媳妇喜欢,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不过这样的好东西,张春桃也就戴着欣赏了一会,就忙摘了下来,一来是做事不方便,二来财不可露白,一会子要去见孟氏的,若是被她瞧见这样好东西,又哭闹一番,岂不是给人添堵? 一边往盒子里放,一边忍不住问:“这是金的吗?贵不贵?” 心里已经开始算账了,她给贺岩的盘缠虽然足够,可这么大个金手镯,还带宝石的,也不便宜吧? 那么问题来了,他那里来的钱?找人借的?还是自己偷偷存的私房钱? 这可是关键问题! 贺岩还不知道一场暴风雨要来临,浑然不觉:“这不是金的,是银鎏金,花了五两银子!只要我媳妇喜欢,多贵都不贵!等以后去了府城,要是看到合适的,咱们再给你买个金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银鎏金?农女书中,张婆子吐槽说是城里人爱面子想出来的法子,好好的银子外头鎏层金,装金子糊弄人呢。 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反正她是分不出来这是真金还是银鎏金的,好看就完事了! 不过贺岩这种出门考试还记得给媳妇买首饰的行为,还是值得表扬的。 张春桃放好了镯子,捞过贺岩亲了一下他的下巴,算是奖励,在贺岩追逐过来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开,然后下炕洗漱去了。 贺岩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就跟着出来。 早饭早就做好了,他们两个人也简单,也就熬了一锅粥,蒸了两个红薯,又煮了两个鸡蛋,配上一碟子小咸菜,吃得舒舒服服的。 吃完早饭,收拾了一番,张春桃翻捡出当日从镇上带回来,预备回贺家的几样东西,就和贺岩往贺家这边走。 沿路遇到不少的村民,,知道他县试已经通过了,都纷纷凑上来恭喜道贺,还热情的邀请去家里坐坐去。 贺岩倒是宠辱不惊,都和和气气的跟人打招呼,寒暄,跟以前在村里一般无二,倒是让村民们都送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读书人可金贵了,处处都比他们这些乡下种田的糙土汉子高贵,以前岩哥儿跟他们一样,如今他是读书人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见贺岩态度如往常,大家放松了下来,说话就更自在了,有那往日跟贺岩关系不错的小伙子就喊着,让贺岩加油,争取考个秀才回来。 贺岩也就笑着回答,说他才捡回功课,能过县试已经是天大的幸事,而且接下来还有府试,通过了才有资格考秀才。 前路漫漫,可不敢想太多,只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考,也就是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神特么喜极而泣 自然就有人拍马屁,说贺家风水好,都出读书人,既然前头能出一个举人老爷,谁能说不会再出个秀才老爷呢? 其他人都附和,说什么就等着贺岩中了秀才,到时候全村一起给他庆贺云云。 又说只怕举人老爷知道这好消息,也要回来一趟吧?贺家一门出一个举人一个秀才,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恐怕还能上县志呢。 是既吹捧了贺林又吹捧了贺岩。 贺岩自然不肯落人话柄,只说不敢。 旁边就有那往日里跟张春桃不怎么来往的婆娘,此刻也都凑上来,拉着张春桃说话,夸她有福气,将来好日子还在后头。 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如今贺家可不是当初的贺家了,那以前贺岩没成亲,所以家是孟氏把着当,如今这贺家可是张春桃当家了。 傻子都知道该跟谁交好,该讨好谁了。 就有那精明的,故意问张春桃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什么,可是要孝敬婆母的? 张春桃闻声知意,也就笑着说是,还故意将几样东西都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值钱,如何如何是两人的一片孝心云云。 那些有心讨好张春桃夫妻的婆娘,也就跟着没口子的夸赞起两人来,什么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儿子媳妇;什么孟氏真是祖上烧了高香,才嫁到贺家,有这样的好福气;什么两人孝感动天,还没考上秀才,就已经请人照顾孟氏这个老娘了…… 夸赞之声不绝于耳,谁听了,都要道一声,简直是孝中楷模了。 张春桃面上微笑,果然这世上其实大家都不蠢,你有能力的时候,不用自己跳脚,就有人主动上门来帮你了。 这孝顺的名声宣扬出去了,这么多人亲口说的,亲口见到的,就算孟氏想说不是,也容不得她反口了。 这边说得痛快,贺家里头,孟氏等得已经很不耐烦了。 昨天下半晌快天黑了,她才知道贺岩也回来了,而且是快中午的时候回来的,却没回家,反而直奔杨家去了。 把孟氏气得,本待去寻贺岩骂他一顿,可是被贺家三姑愣是给拦住了,还指着孟氏的鼻子,说她胡闹。 说爷们自然有爷们的事,贺岩不回来肯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是亲娘,这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瞎胡闹个啥?如今岩哥儿可不是以前了,那可是金贵的读书人,这读书人的事情,也是她能插手的?坏了爷们的大事怎么办?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贺岩办完了事情,自然会回家,急什么? 又说贺家二叔那边带话过来了,让她老实在家呆着,若是出去乱说乱闹,以后就别出门了!也不许贺娇和贺娟回来看她。 别的也就罢了,这可掐住了孟氏的命脉,她最担心莫过于这两个闺女,尤其是小闺女,还眼巴巴的望着端午的时候,闺女还这女婿回来呢。 只得咬牙忍了,在屋子里也坐卧不安,索性在院子里转圈圈,一会子就到门口去看一看,看贺岩两人回来了没? 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进了院子,还没等两人歇口气说话呢,孟氏劈头盖脸的就开始了:“终于舍得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我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娶了一个好儿媳妇啊!一个回来十几天了,连面都不照,就躲在娘家。” “一个回来第一时间不回家,倒是往那外三道的干岳母家去!你们俩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么稀罕那杨家,你们还回来干啥?咋不给那杨家做上门女婿去?去舔杨家的臭脚去!我呸!我算是白养你了!我这幸亏还能动呢,要是不能动了,等你们发现,只怕我人都硬了!” 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贺家三姑见两人回来,打了个招呼,就回屋去了,不想掺和在中间。 满院子就三个人,孟氏捂着脸哭,贺岩和张春桃站在她的对面,开始交头接耳说悄悄话。 “婆婆怎么见到我们就哭了?” “哦,娘这是高兴的!太久没见到我们了,喜极而泣嘛!没事,正常的,让她哭一会子就好了!” …… 张春桃就无语了,神特么的喜极而泣! 再看孟氏喜极而泣的脸,突然就顺眼了些,忍着笑道:“那行,那你看着娘哭会,我去跟三姑说说话,得谢谢她老人家这段时间对婆婆的照顾才是。” 贺岩痛快的挥挥手:“去吧,陪三姑好好坐坐——” 张春桃表示收到了解,拎着礼物就进了三姑住的屋子。 贺家三姑住的是以前贺岩住过的屋子,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 推开门,贺家三姑正坐在炕头缝补衣服,看到张春桃进来,忙下炕张罗着给她倒水。 张春桃也就打量了一下屋里,收拾得干净,一看就知道贺家三姑是个勤快人。 谢过了贺家三姑的水,喝了一口放下,就将给她准备的礼物给拿出来,一块尺头,一包针线。本是想给贺家三姑也买一套衣裳的,可想着贺家三姑的性子和家里的条件,还不如送尺头合适,她自己裁剪,做衣裳也好,贴补给她闺女也罢,合她自己的心意就好。 果不其然,看到礼物贺家三姑的脸色就和缓了许多。 两人说了会子闲话,都是聪明人,半句都不提外头孟氏在哭,一个只问贺岩的身体可好,又说在镇上开销大,不用这么抛费,紧着贺岩读书就好。她一个老婆子得贺岩和张春桃好心,给个容身的地方,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让贺岩和张春桃放心,有她在,保管将孟氏给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张春桃自然也说了无数好话,显示谢过贺家三姑对孟氏的照顾,让他们夫妻在外头也放心省事了。又让三姑放心,这份情,他们都记在心里,将来肯定不会亏待三姑的!又说三姑辛苦了,这点子尺头是他们的一点心意,只管收下就是了。 你推我攘了半日,自然是贺家三姑输了,半推半就的收了尺头和针线。 张春桃又塞给了三姑五十个大钱,只说接下来他们又不得空回来,隔三差五的,还烦请三姑去买点豆腐或者鱼之类的,回来两人打打牙祭,也别亏待了自己。 第四百四十八章 暴跳如雷 这农村里,自家有菜园子,山上有山货,河里能捞鱼,自家鸡能生蛋,除了需要买肉和盐巴之类的,大部分庄户人家日常开销并不需要花钱。 更不用说衣服什么的,一人能有两身替换的,那就是家境不错了。 大多数是一件衣裳男人穿了,改给女人穿;大人穿破了,缝缝补补给孩子穿;孩子们里头也是小的接大的的旧衣服,到最后破得不成样子了,那破条子片子都还舍不得丢,拿来糊鞋底子,才算是物尽其用呢。 好多女孩子,一辈子可能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就是成亲那日,家里穷的,也是借别人的红衣裳穿穿也就是了。 不是有句谚语,叫什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么? 像贺家这样,只有孟氏和贺家三姑两个人吃喝,粮食和菜都是自家地里的,油也是自家的,不吃大荤的话,还真是花用不了什么钱。 所以这五十个大钱,一两个月买点豆腐或者找本村人买点河里捞上来的杂鱼,是尽够了。 换做别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想着开开荤?别做梦了。 若说贺家三姑之前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觉得是不是张春桃这个媳妇不好惹,背地里使坏,挑拨了贺岩和孟氏之间的关系,当然孟氏那就不是个好的,也得有个厉害的儿媳妇来治治她。 可今日见了,才发现,是自己多心了。 这张春桃明明是个极好极有孝心的,出手又大方,行事又体贴,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儿媳妇,只怕半夜都能笑醒。 她活了这大半辈子,冷眼看过去,谁家儿媳妇都是能管公婆温饱就不错了,才不会私下补贴打牙祭的钱呢。 也就是孟氏不识好歹了! 这么一想,贺家三姑待张春桃就越发和气了,心里还打算着,若是她好好的照顾孟氏,以张春桃的为人,以后自己说不得还有好处在后头呢。 屋里贺家三姑和张春桃那是一拍即合,十分默契。 院子里,孟氏和贺岩母子那是相看两厌,彼此都看对方不痛快。 在孟氏看来,贺岩这个儿子真是给杨家养了,半点都指望不上,如今只怕村里人都笑话她了,儿子养得再出息有什么用?又贴不到自己身上来! 而且还是个铁石心肠,自己如今都哭半天了,居然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非睁眼说瞎话,说她是高兴哭得,她高兴个屁! 眼见这声音都快哭哑了,贺岩也不见动容,反而十分有耐心的模样,孟氏就知道哭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反正已经丢脸了,也不怕会更丢脸了。 索性拿袖子把眼泪一擦,收了哭腔,就先问贺娟怎么样了? 贺岩也不瞒着,倒是将前因后果和自己的处理一并都说了,最后还轻描淡写的道:“以后我跟春桃都要住在镇上,大姐和贺娟逢年过节回娘家,都回您这里,那节礼什么的您看着收看着给就是了。儿子四月底又要赶赴青州府去参加府试,算来端午节就是在州府过。” “没了我跟春桃,想必大姐和贺娟回来,娘更自在些!儿子看如此安排甚好,以后就这样吧!下午我跟春桃就要回镇上,还要拜谢恩师,娘就在家里安心住着吧!” 孟氏哪里肯听,顿时暴跳如雷!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跟你两个姊妹断亲不成?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贺岩不为所动:“娘误会了,也别动气!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些话我已经跟马家说过了,王家那边娘通知一声就是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可以托人去镇上送个口信,若是跟王家或者马家有关的,那就不必送信了,收到信儿子也不会回来。” “还有,娘别装病或者拿命来威胁我!只要娘装病,那就让大姐和贺娟回来伺候您,什么时候病好,什么时候回去!我说到做到,娘最好听进去!”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大约一两钱,递给孟氏:“这点钱您拿着,万一有个要钱的地方,也不至于手头没钱。” 里头张春桃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见贺岩跟孟氏说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出来了。 贺家三姑知趣,送到门口就回屋关上了门。 张春桃走过来,将给了贺家三姑后剩下的两样糕点给了孟氏,嘴上还说得好听:“婆婆,这可是镇上最有名的糕点铺的点心,您尝尝看。我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你留着吃,若是喜欢,下次回来,我还给您带!” “您且安心就在家里住着,如今您可是儿女都成家了的老封君一样的人物,正是该享福的时候到了,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了。那些心啊就别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算能操心一辈子,可总会走到前头不是?总不能闭了眼,到下头了,还放不下心吧?” 一席话说得孟氏心慌意乱,脸色发白的看着张春桃,想看出张春桃说这话的目的所在。 可张春桃笑盈盈,看不出别的来。 半晌后咬牙道:“你妹子就算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到底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是个孩子呢,你做嫂子的怎么能跟她一般计较?她就这么一个娘家兄弟,将来后半辈子还要你们帮衬呢,都是一家子亲骨血——” 张春桃笑容一收,看着孟氏:“这话您对着您闺女教导去!你闺女都嫁人了,还是孩子?谁家孩子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既然不懂事,何必嫁出去害人去?” “既然你知道我男人是她唯一的娘家兄弟,后半辈子还要指望我们帮衬,你怎么当初不教导她尊重一下兄嫂?或者教导她不要那么贪心,嫁人之前将属于哥哥嫂子的家财都搜刮当嫁妆?又或者也教教她嘴上积德,别后半辈子都指着依靠娘家兄嫂给她撑腰的时候,还往兄嫂头上泼脏水,给亲兄弟戴绿帽子!” “就贺娟干出来的那些事,也就是看在跟我家男人是嫡亲骨血的份上,才没跟她一般计较呢,还蹬鼻子上眼了是吧?行啊,你若真要我不跟她计较可以啊,让你闺女主动跪着求我,让我揍她一顿了,我就不计较了,你要是同意了,我现在立刻就回镇上去,先揍一顿再说?” 说着还十分应景的活动了一下手指头。 第四百四十九章 驭夫绝技 孟氏脸都白了,她是知道张春桃的武力的,这要是真揍贺娟一顿,她那小身板哪里扛得住啊? 唬得忙阻止不迭,心中越发难受憋屈,哀声道:“我这辈子就生了你们三个,小时候明明那么亲热的,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这不是在剜我的心么?就算娟儿那丫头是有不对的,就真不能抬手放过?都说长嫂如母,长兄如父,你们——” 张春桃嗤笑一声打断孟氏的话:“就算是长嫂如母,长兄如父,那也是父母死了才这么论呢!没个爹娘还在世,自己不管,将责任往儿子媳妇头上推的!谁生的谁管,别想碰瓷!以后你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在家过日子,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您想不开,非要闹出些妖蛾子来,我这个孝顺婆母的儿媳妇,拿你没法子,可那贺娇和贺娟总能寻着机会教训一顿吧?到时候她们哭哭啼啼找您的时候,您可别后悔就成!” 张春桃之前初初嫁给贺岩的时候,到底是穿越前后第一次结婚成亲,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她虽然对贺岩感情没那么深,可她又不是木头? 处在那个环境下,贺岩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不好意思,似乎受之有愧,自己对贺岩的感情不如他对自己深刻。 心虚之下,就对贺岩和贺家人额外容忍一些,这样似乎能减轻一点愧疚之意。 可离开了杨家村,自己每日摆摊挣钱,能供着贺岩读书了,日子还能过得很好,让张春桃获得了一种诡异的心里平衡感。 一个付出的感情多一些,一个付出的金钱多一些,挺好,没毛病! 所以张春桃对贺家人自然不会忍让了,也不会客气了。 她有了在这个世上生活的底气和本钱了,再也不是那个刚穿越过来,宛如无根的浮萍一样,为了能落户,就能跟一个还不算太熟悉的人成亲的张春桃了。 当然,她并不后悔跟贺岩成亲,至今也觉得能贺岩成亲,也是在这个时空的幸事! 可是她还是要感慨一句,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得会挣钱啊!有钱了心才不慌!钱是人的胆啊! 孟氏没想到之前还对她多方容让的张春桃,这次居然寸步不让。 顿时脸色一白,看了看一旁不说话,纵容的微笑,眼里只有张春桃的贺岩一眼,知道是彻底没了指望了。 只得板着脸,捏紧了手心那一点碎银子,强自撑着指着院子门:“你们好一对狠心的哥哥嫂子!给我滚——” 贺岩也不介意,只冲着孟氏点点头:“那我们就走了,娘多保重!”说着牵着张春桃,闲庭散步一般的出了贺家的院子。 出了院子,没走两步,就听到孟氏在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只可惜再无人去安慰她了。 回到老宅子,张春桃收拾行李,贺岩又去村里找贺家二叔,还有里正他们一共五人做保,为府试做准备。 这个不消说,里正他们就爽快的同意了。 顺便贺岩又将接下来的栽种水稻,还有地里的活计都托付给了贺家二叔,加上贺岩已经将雇佣人的银钱都给了贺家二叔,只说不管是雇佣人来种,还是亲戚朋友,这些银钱都由二叔分派就是了。 贺家二叔心中火热,贺家的田地虽然有十来亩,若是雇人倒是简便。 只是看着手心的银钱,贺家二叔倒是想着,不如就自家儿子,再喊上几个侄子多熬几日,将田里的活计给整出来,不过是费些力气。 乡下人的力气最不值钱了!反正都是辛苦,多辛苦几日,大家将这些钱分了,岂不是更好? 这些钱,每家饭桌上都能添一点荤腥,那家里困难的,也能买些粮食,起码一两个月不用饿肚子了。 打定了主意,贺家二叔没口子的答应不提,只巴不得以后贺家的地都是这般才好,也免得那些钱给外人赚了去了。 等他回来,张春桃已经将东西都打包好了,杨宗保那边也通知了一声,让跟着一起回镇上去。 中午在杨家吃了饭,杨大春就已经雇请好了牛车,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马车上搬。 有要带到镇上去卖的山货,还有张春桃炮制的药材,就装了半车。 趁着外头男人搬着东西,赵嫂子拉着张春桃到屋里,问孟氏那边和贺娟那边如何处理了?可别被贺岩哄两句,和稀泥一般放过去了。 张春桃知道赵嫂子这是提醒自己,也就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赵嫂子好险没笑出声来,十分痛快的道:“活该!就该这么治治她们!” 一面又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既然岩哥儿这次站在你这边了,你这几日可得好生小意些,女人啊,该软和的时候还得软和,该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这样男人才飞出不手掌心呢——” 又低声传授了几手传女不传男的驭夫绝技,才放张春桃出了门。 看着贺岩带着张春桃和杨宗保上了牛车,慢慢的驶出了村子,杨大春和赵嫂子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 这些日子,杨宗保和张春桃在家,每天都热热闹闹的,空气中都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可这孩子一走,就将那热闹和快活彻底给带走了。 赵嫂子虽然不舍,可也知道,这孩子大了,也该到外头去闯一闯了,总不能拘在身边。 虽然盼着他平安,可是也盼着他出息。 想当初捡到杨宗保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裳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料子,只怕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跟着他们本就委屈了,若是再让他在乡下土里刨食一辈子,他们夫妻哪里忍心?只盼着他跟着张春桃这个干姐姐,将来能借着贺岩和张春桃之力出人头地,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杨大春和赵嫂子的这番心思,无人知道,杨宗保更是无知无觉,还缠着贺岩说县城的趣事呢。 自从上次张春桃跟他透露,要到县城去卖卤菜方子,他就心向往之了。 更何况,这几日,张春桃在院子里捣鼓出来的那个肥皂,可是好用的很,洗衣裳,洗手洗澡都能洗得干干净净的。 虽然味道有些不太好闻,可乡下人不计较这个,反正一冲洗就没味道了不是? 比起他在武馆里,见别人用过的那种胰子可强多了,那胰子灰扑扑的,又不成块,远不如这个肥皂好用呢。 第四百五十章 金银花 而且张春桃已经跟他透漏过了,制作出这种肥皂来,就是为了卖出去赚钱的,镇上人口不多,就算是能卖出去,也赚不了多少钱。 那县城人多,若是县城人也用这个肥皂,那才赚钱呢。 因此他就想多打听打听县城住的人,都喜欢些啥,是不是都有钱? 贺岩接回媳妇,浑身轻松,此刻路上无聊,杨宗保问啥,只要他知道的,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次去县城虽然时间不短,可大多时间都闷在院子里苦读。 除了最开始两日,和考完后给张春桃寻摸礼物那两日在外头逛了逛,还真是不太清楚。 不过也就这两回,也能看得出来,县城里的人,那活得可比石桥镇上的人滋润多了。 先不说县城因为靠着荆河,有码头,来往船只颇多,又因为石桥镇这边的山货,来往客商如云,就比别处繁华些。 还有那最有名的长青书院和其他几个书院,每年慕名而来的学子就有不少人了。 几座书院几乎就养活了半个县城的人,县城里最多的除了山货铺子,就是卖文具纸张的铺子。 还有酒楼,能到长青书院读书的,除了有天份,还得家中殷实,不然也负担不起长青书院的学费。这些学子们个个都有钱,闲了都呼朋唤友,在酒楼高谈阔论一番,以诗会友什么的。 这种风气还颇为浓烈,不见跟贺岩一起去参加县试的几个人,都没抵抗住,也去参与了几次,直到荷包告急才不去了么? 县城里,经常能看到这些学子飘然而过,倒是引得县城的姑娘们,也比镇上的要秀气斯文。 而且书生们多挑剔,那种路边摊是绝对不会去的,觉得有辱斯文,或者嫌弃不干净。 唯有酒楼或者茶楼,才是他们最爱的地方。 杨宗保听到这里,忍不住眼睛一亮。 爱干净好啊! 有了目标的杨宗保接下来就只问关于学子和学院的事情了。 这个贺岩倒是也颇为关注,毕竟他也是有追求的人,周老夫子也说过,考中秀才前,他还能教一教,可若是考上了秀才,最好还是到县城的书院去才有机会考中举人。 也私下给他介绍了县城的书院,最好的自然是长青书院。 长青书院里一半是还没考上秀才的童生,一半就是没考中举人的秀才了,也有一些举人,考进士落榜后,家里无钱无人,给安排一个小官,又还不想放弃的,会留在书院里,一边继续温习功课,一边做个兼职的夫子。 还有一些夫子,本性单纯,混不来官场的,一身所学也不能白费,就跑到书院来传道授业解惑。 更何况长青书院名声在外,每年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长青书院进去的门槛高,只怕早就人满为患了。 至于其他的几个书院,虽然名声不如长青书院,可实力也不算太弱,很多没考上长青书院的学子,也会在其他几个书院里就读。 虽然考中秀才和举人的比例不如长青书院,可也算不错了,毕竟其他书院的收费就便宜些,好多家境不太好的,在这几个书院里读书,也比在家自己琢磨,或者在乡下老秀才那里闭门造车强些。 周老秀才的原话,自然是家境允许,本身资质不错,有实力,那么能进长青书院是最好的。 长青书院历年收集的考题,还有本书院学子的试卷,考得好的都会回学院誊默下来,供后面的学子参考。 更不用说隐性的人脉关系,仕途中就喜欢论这种籍贯,同窗,同年,同科的关系,长青书院人才辈出,自然能进入长青书院,真以后科考出头后,有这层关系在,比其他学子路都好走一些。 贺岩虽然读书上有点天分,贺桥对他小时候也颇抱有希望,可贺桥自己本人没有参加过科举,这里头那些弯弯曲曲的门道,他自然也不知道。 贺林虽然中举了,可他中举后就娶妻远走他乡,不会跟贺家人说这些。 所以贺岩对这些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周老夫子的这些提醒,就真如雪中送炭,不然他就要跟其他人一样,都要靠着自己莽莽撞撞的去试验了,说不得就要喷个头破血流,不知道走多少弯路。 心里也清楚,周老夫子能告诉他这些,一来是他资质确实不错,当然,更多的估计是看在张春桃每日的午餐孝敬上,这不是吃人嘴软么?接连一个月,天天不重花样的送好吃的,周老夫子和他娘子都胖了一圈了。 周老夫子嘴上不说,心里记着呢,又见贺岩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这才提点一二呢。 所以贺岩一边给杨宗保大致说些书院的事情,感激柔软的目光却忍不住的落在了张春桃身上。 因为是坐的牛车,没有车厢,倒是能更好的看外头的风景,十几天过去了,山林间的杏花早就凋谢了,桃花也到了尾声。 反倒是路旁,那金银花漫山遍野的疯长着,大片大片的或者黄色,或者白色的花,这一路走着,那金银花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张春桃是个俗人,就喜欢这些香喷喷的花,比如金银花,比如栀子花,比如桂花,香得热闹,香得泼剌剌的,特别有活力。 而且这金银花可是好东西,摘下来晒干了泡水喝也行,当药材卖也行,没事的时候采摘上两小把,放在家里用水养着,香香屋子也挺好的。 正琢磨是不是踹贺岩和杨宗保下去摘上两把回家,就感受到了贺岩炙热的眼神,抬头,正对上。 贺岩这边刚唇角一弯,就看到张春桃冲他一笑,心口一跳,就和杨宗保一起,被张春桃给一人一脚踹下了牛车:“去摘点金银花回去,多少天没在家住了,只怕屋子里有气味,正好用花薰薰——” 牛车走得本来就慢,两人也都身手不错,说是被踹,实际就是腿一伸直就挨着地了,顺势就下了牛车。 前头车夫还问了一句,要不要停车等等,张春桃摆摆手,示意车夫继续,让他们摘了几步就赶上来了,不耽误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怕姐薰着你 既然是张春桃要求的,贺岩和杨宗保就细心挑那正半开的金银花,花朵茂密的枝条给折下来。 偶尔还有几丛偏红色的金银花,也被特意的折下来,夹在黄白两色中,格外的醒目。 贺岩更细心些,不仅折了这种半开的,还顺便采摘了一些金银花的花苞,他知道张春桃素日里就喜欢捣鼓这些,索性多摘一点,晒干后,上火喉咙不舒服泡水喝再好不过了。 杨宗保为了挑选更好的,没跟贺岩挤在一起,山里的孩子,爬树折枝攀藤那是基本技能,很快就折了一大把,抱了个满怀,见贺岩还在花丛里折腾,急急忙忙的就先去找张春桃邀功去了。 一大捧金银花带着香味扑面而来,“姐,看看我摘的,这些好看吧?你喜欢这个咋不早说?今天这些先放着,明儿个我再去给你摘新鲜的,保管每天都将你屋子薰得香香的。” 张春桃凑近了,使劲嗅了一下香味,太满足了。 杨宗保坐在张春桃身边,看着远远的贺岩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姐夫这手脚也太慢了!采几朵花都这么慢,唉,以后这些事是指望不上了。姐,以后你管吩咐我!我记得再过一段时日,栀子花就开了,到时候我每天给你采栀子花回来,呃,薰屋子就好,姐,咱们别插头上好不好?” 虽然杨宗保是男子,可也知道的,每年栀子花的时候,村里不管是成了亲的小媳妇还是没成亲的大姑娘,反正只要是女的,都会摘那栀子花插在头上,走过去就带着一股栀子花的香味。 当然,更多的是不爱洗头的,那栀子花的香味,带着多少天没洗的头油味,实在不怎么好闻。 杨宗保这种小直男,此刻还能想起这个,可见真是记忆深刻。 说到这个,杨宗保这种直男,忍不住还认真的吐槽:“虽然我不知道为啥大家都喜欢簪这栀子花,大热天的,一个个身上不是汗味,就是头油味,那味道可真是够了,以为戴两朵栀子花,就能遮住味道了?那估计得全身都插满了才行!” 神特么的全身都插满了! 张春桃无语的看着杨宗保,很想说一句,兄弟啊,你这张嘴,就注定了你真的是打光棍的命啊! 杨宗保还在继续吐槽:“一个个从大娘到才两三岁的女娃娃,个个头上都戴上几朵,还个个以为都贼美!美啥呀美?长啥样自己不清楚?戴朵花就能漂亮了?我看还不如重新投胎比较快!姐,你可别学她们啊——” 张春桃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宗保:“咋滴?怕姐薰着你?” 杨宗保后背汗毛不知道怎么就竖了起来,求生欲让他飞快的道:“怎么会!姐你想薰屋子就薰屋子,想戴头上就戴头上!姐这么漂亮,带上栀子花,肯定是比那花还好看呢!” 贺岩正好一手拿着一把金银花藤,一只手还扯着衣服的下摆,顺势上了车,坐在了张春桃身边,听了这最后一句,顺嘴就道:“那是自然,你姐自然是比花还好看呢!” 说着,将手里的花递给了张春桃不说,还特意将衣摆兜着的没开的金银花苞给张春桃看:“我看有不少没开的花骨朵,倒是摘了一些,晒干了留着可以泡水喝。” 倒是将张春桃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杨宗保逃过了一劫,心里无比感激贺岩这个姐夫,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对姐夫好点,顶多下次他要是敢欺负姐,自己揍他的时候,少踹两脚就是了。 就听到贺岩在跟张春桃温声细语的说话:“回去后,这两日估计得闲,我再去附近多摘一些,送一些给夫子去,剩下的都给你留着。你天天做卤菜,烟熏火燎的,容易上火,喝这个正好。就是太过寒凉了,到时候让宗保去药馆问问,给你配好了再喝。” 张春桃正看着贺岩给她摘的这束花,挑的都是品相好的,而且细心的扎成了一束,多余的叶子也都去掉了,还注意了配色,黄白中夹杂几朵红色的,倒也别致。 再看一旁杨宗保那胡乱薅下来的一捧,张春桃摇摇头,算了,这孩子还没开窍呢,这么直男,还是跟着自己做生意吧。 牛车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因为跟车夫说好了的,晚上留宿在他们家,倒是也不着急。 几人进了院子,虽然贺岩回来的时候住了一晚,可他心里乱糟糟的,自然也没心思收拾。 十来天没住人,屋里有股沉闷的味道,还有一层浮灰。 都不用张春桃说,贺岩和杨宗保就自觉去开窗,然后打扫去了。 车夫帮着将东西卸下来,看着天色还没黑,赶着牛去吃草去了,不能让牛饿着不是? 张春桃回来第一件事,是检查那卤水,当时虽然走得急,可却半点没敢马虎。 先挑了个大一点的瓷坛子,用滚水烫洗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又放在太阳下暴晒,直到水分都晒干。 而卤锅里的配料什么的全部都被她捞出来,然后用纱布过滤了后,将上头的浮油和泡沫打掉一些,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然后大火烧得滚开。 放凉了后,再倒入瓷坛里密封好,放在阴凉背光的小屋里。 这样存储的卤水,就不会坏了。 此刻打开一看,果然香味依旧,也没有霉变也没有变味。 张春桃松了一口气,这种卤水,自然是越老越好,那些百年老店,据说那卤汁就传了百年了。 她这一锅卤水虽然不过月余,可因为一直在卤菜的原因,那也是难得了,要是坏掉了,她要心疼死了。 卤水没坏,张春桃先放下心来。 时候不早了,家里虽然没菜,可从杨家村回来,赵嫂子就给准备了各色自家菜园子里的菜,还有各种山货,加上一点没吃完的腊肉,没多大功夫,张春桃就整出了一大锅的腊肉蘑菇臊子的面条来。 面条里还烫了脆生生的野菜,鲜香可口,四个人就干掉了一大锅。 那车夫十分知趣,吃了饭,就往张春桃给他安排的屋里一躺,睡去了。 贺岩和杨宗保洗碗,张春桃将卤水抱出来,又大火烧开了一遍,确定了没变质。 因为院子里多了一个外人,张春桃等卤汁烧开了晾凉的时候,趁空烧水洗漱了一番,这才和贺岩一起将灶屋门关上锁好,回屋去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又遇王掌柜 屋子里已经被贺岩收拾得十分利索了,窗台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土陶罐子,插着他采的那一捧金银花,满屋子都是金银花的香味。 在金银花的香味下,两人也都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那车夫就告辞出门了,今儿个是个大集,他赶早就镇口守着,有那要回去的,捎带上一程,也是一笔收入呢,自然不能耽误。 贺岩也要去拜谢周老夫子,还要上课。 拜谢的礼物,张春桃赶早起来帮忙收拾好了,刚好从村里回来带了一些新鲜的山货,再有贺岩在县城买的一刀好纸,这个纸周老夫子可念叨好久了,想托人给买,又怕别人不识货买回来的不对版。 贺岩记在心里,那日给张春桃买镯子顺路就跑了好几家书铺,才买到。 至于杨宗保,跟张春桃合计了一下需要买哪些东西回来继续卤菜,吃了早饭就去找那些铺子老板了,下午就能将货给送到。 将贺岩送走,家里收拾了一下,洗完衣服,杨宗保就回来了。 张春桃换了身衣裳,和杨宗保将这次带回来的山货整理了出来,又装了两块肥皂,就出了门。 上次卖茶叶的那家山货铺子,张春桃一直记得,后来卖卤菜的时候,那家掌柜的也来买过两次。 张春桃记着那掌柜的好,每次都给优惠了,那掌柜的也领情,一来二去的倒是混了个面熟。 今天张春桃带着人和货径直就往那山货铺子而去,走到半路上,却碰到了一个熟人,王掌柜。 这些山货铺子的掌柜也不是天天就呆在铺子里的,今天是大集,他也带着小伙计到集市上转了一圈,看起来收获还不错,后头小伙计手里拎着,背后还背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筐子。 见到张春桃,王掌柜眼神闪了一下,又想起孙女王永珍那日说的话来,忍不住就心神一动,主动上前跟张春桃搭话:“张家侄女,你这是去哪里?看着大包小包的,可是要卖山货?” 不等张春桃回答,王掌柜就笑眯眯的推销其自家来:“大侄女你若真要卖山货,只管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让人亲自上门来收,何必这么辛苦呢?今天碰到也是咱们的缘法,我家铺子就在前头,大侄女不如跟着我去铺子里坐坐,我正好也为上次的事情,给大侄女陪个不是?” 说着就要伸手帮杨宗保和张春桃拎山货,被张春桃避开了。 杨宗保一见着王掌柜,再想到就是因为他那胡说八道的孙女,害得自家姐被贺娟泼了脏水,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警惕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张春桃前头。 王掌柜一脸尴尬:“那个大侄女,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弥补一下——”说着还露出一点愧疚来。 可张春桃不为所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农女书中王掌柜的形象还是颇为正面,是他拯救了当时无路可走的张婆子,在张婆子的回忆中,王掌柜似乎是王家唯一对她还不错的人。 可是张春桃真正面对王掌柜的时候,却总是感觉不太舒服,或者说,第六感一直保持着警惕。 她总觉得王掌柜这个人笑眯眯和气的面孔下,不知道真正的心思是什么。 因此只露出商业性的假笑来:“王掌柜客气了!我这点子山货早就跟人说好了,今儿个一早就是给人送过去呢!可不敢劳动王掌柜。再说了,王掌柜若真诚心要给我赔不是,早干嘛去了?今天碰到了才说这话?” 王掌柜被噎得难受,不过好在他这做掌柜的,见得人多了,被人这么但面怼真不算什么,还能保持住歉意的笑容:“大侄女说的是,本该前些日子上门赔罪的,实不相瞒,这不是家里乱糟糟的么?唉,也是家门不幸,娶了个那样狠心的儿媳妇进门,闹得家宅不宁的!” “这不是大侄女婿去县城还没回来吗?我们也不好单独上门,免得又被有心人看到说闲话,岂不是连累了大侄女了?等老朽安顿好家里的事情,回来一打听,才知道大侄女也回乡下老家去了,更不好好上门了。毕竟咱们两家之前的关系,唉——” “大侄女,可是我家那小孙女胡说,给你招惹是非了?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事都是我家不对,等你男人回来了,我就亲自上门去陪不是!让你男人千万别误会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虽然跟你以前议过亲,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都各自成家了,可不能因为这些闲言碎语而起了罅隙才是——” 王掌柜倒是一贯的好说话,只是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对呢?一股子挑拨离间的茶味? 张春桃看了看王掌柜,虽然不知道王掌柜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心里倒是提防了几分。 也不想听王掌柜这么一个头发胡子都半百的人在这里茶言茶语,你说要是一个漂亮小姑娘,这么茶里茶气的,还能当个戏看,这半百糟老头子绿茶,可没什么看头。 打断了王掌柜的话:“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果断的闪人了,走出老远,还能感受得到王掌柜看着她背影的眼神,心里越发的存了疑。 忍不住就叮嘱了杨宗保两句:“以后看到这王掌柜和王家人都躲着些——” 杨宗保虽然不知道张春桃为啥这么说,不过想起王家人那德行,连忙点点头。 那家山货铺子本就都在这一条街上,很快就到了。 这条街上的山货铺子,大多是外地客商开的,掌柜的也多不是本地人,像王掌柜家的大老板,据说是荆县人,靠收山货起家的。 王掌柜原是他家在本地招收的小伙计,因着能干聪明,又忠心,才被提为掌柜的。他是本地人,人缘不错,附近跟王掌柜认识的,有好货的时候,怕别处压价,都会卖与王掌柜。 一来二去的,大家都知道王掌柜铺子的价钱还算公道,又都是乡里乡亲的,卖给谁不是卖?还不如卖给他,混个脸熟,以后说不得还有好处呢。 慢慢的那名声也就出去了,他家的好货总是比别家铺子能多收些。 别家山货铺子也羡慕啊,想挖角没挖动,自己培养那些小伙计,百个里头也难有一个出头的。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这本地的小山货贩子也多,从他们手里也能拿到不少好货,虽然价格略高些,也只能认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这家山货铺子的掌柜姓钱,人称钱掌柜,虽然不是荆县人,可也是青州府治下的,是前些年才到镇上来开始收货,因着背后东家实力雄厚,还开了个铺面。 大多数的山货贩子,春秋两季来了就走,不会在此地多逗留。 唯有少数的一些,会开个铺子,夏冬两季也开着门,收些零散的山货,偶尔冬天能碰到那些急用钱的,从山里下来带着家传好货的猎户,开个张就够一个月了。 钱掌柜为人厚道,这几年开着铺子,倒是也赚了不少口碑,他家的山货铺子生意也不错。 张春桃和杨宗保到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山民和猎户,带着自家的东西来卖。 普通的山货,有小伙计鉴定给钱就是了,如果是皮毛或者珍贵的药材食材之类的,那当然得钱掌柜出马。 此刻钱掌柜正坐在柜台后喝茶,跟那卖山货的山民和猎户搭几句话,说几句今年的行情,又说以后有啥新鲜贵重的,只管送来,价钱保证公道之类的话。 看到张春桃进来,钱掌柜就笑着起身迎接:“大妹子回来了?你那卤菜明儿个可开摊?这几日不开摊,可把我们这些人馋怀了,别的不说,那猪肘子我先定上一个——” 张春桃爽快的答应了:“行,那猪肘子我明儿个给您留上一个。” 钱掌柜眼尖,看到张春桃和杨宗保手里提着的山货,一笑:“哟,收获不少啊——”,一面让放到柜台上,他亲自来鉴定验货。 能被张春桃和杨宗保看上的,那自然都是好东西,品质都差不到哪里去。 钱掌柜自然都收下了,就连预备让杨宗保一会子送到马家药馆那边去卖的草药,也被钱掌柜给强留下了,价格给得也不错。 张春桃不知道钱掌柜居然还会看药材,倒是吃了一惊。 钱掌柜一笑,“虽然不是很精通,可跟着东家时间久了,也是见识过的。普通的药材成色什么的还是看得出来的,就你这些,一看就是年份长的好东西,深山老林里才有呢。这些药材数量不多,不外卖,送回去给东家自己药库里留着,真需要的时候,比外头还强些。” 然后又道:“以后要是进山,再有好东西,也到我家来,我给你的价格肯定不让你们吃亏!比如去年那紫芝,你要是卖到我家,起码出这个数呢!” 一边说一边摆出五个指头来,就是五十两的意思。 张春桃一愣,那钱掌柜就示意小伙计看着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收好,让杨宗保看着称数量,将她请到一旁,小声的道:“这么跟你说吧,以后有这样上好的药材,只管送到我这里来,有多少要多少,尤其是那种难得的,什么灵芝人参之类的。上次那个紫芝,你卖到药馆自然是那个价格,可我们东家常年大量需求这些贵重药材,价格比别人的就高些。” “那紫芝一露面,就被我们东家看上了,最后高价收回去了。下次你要是再有这样的机缘,直接找我,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可划算多了!” 张春桃没想到这钱掌柜消息这么灵通,连紫芝是她采到,卖出去多少钱都知道了,那他背后的实力。 她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就问过杨宗保和贺岩了,是等到下次去县城的时候去推销这肥皂呢,还是先找个人合作,试试水? 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打算,用肥皂来做探路石,试探一下钱掌柜和他后头的东家,若是好呢,以后合作,自己也能少废些心思。 若是不成,大不了肥皂方子卖给他们,也能得一笔钱,她再捣鼓出那种更高端一点的,什么羊奶罩,什么玫瑰香味的肥皂,茉莉香的肥皂,松木香味的肥皂去县城买去。 贺岩先是惊讶,自己没在家的这些日子,媳妇居然捣鼓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他早上洗脸洗手试验了一下,虽然拿起来有股味道,可是搓出来泡泡多,脸和手都洗得从未有关的干净,而且一冲洗就干净了,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十分清爽。 再听张春桃既然都考虑到了,而且她似乎还能捣鼓出更厉害的肥皂来,那自然就倾向于,跟钱掌柜合作。 如今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这肥皂看着不起眼,价格也不贵,可这么好用,一旦大家都接受了用这个洗衣服洗澡,就算薄利多销,那收益也相当可观。 只有他们自己的话,是保不住这门生意的。 杨宗保见张春桃拿他当大人,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跟他商量,兴奋得脸都红了,一面是高兴,一面又觉得压力很大。 又听了贺岩的考虑,想了想,也赞同的点点头。 同时不忘拍拍贺岩的肩膀:“姐夫,你可得努力学习啊!早点考上秀才举人,也好给姐当靠山啊!不然我姐这么多好东西,都不敢拿出去,赚不了钱是小事,憋坏我姐了咋办?” 贺岩哭笑不得,虚心接受了小舅子的建议,麻溜的滚去努力学习了。 路上张春桃和杨宗保还在讨论,这钱掌柜的东家也不知道实力如何呢,此刻听了这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春桃见此刻店铺里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冲着钱掌柜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有好东西,要请钱掌柜掌掌眼。 钱掌柜眼睛一亮,他对张春桃说这些,本着是遍地撒网的原则,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真要有好东西送上门来,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没想到,这才说出口,好东西就到了?曹操也就这速度吧? 钱掌柜还是很稳得住的,面色如常的交代小伙计在前头看着,示意张春桃跟杨宗保一起到后头去。 这些山货铺子,都是前头是铺面,后头有个小院子,钱掌柜和小伙计就住在这后头,还有仓库,平日里收的山货都会暂时存放在这里。 后头这个院子四四方方的,虽然不大,也有一口水井,廊下搭着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头,还有一个小石头桌子,四个小石头凳子,旁边还有一个躺椅。 石头桌子上就放着一个茶壶,看来钱掌柜倒是挺会生活的,夏日里在这葡萄架下,坐在躺椅上,喝着茶慢慢摇着,神仙一般。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合作意向 钱掌柜请两人坐下,又给倒了茶,才开口问道:“大妹子,你说的好东西?” 张春桃回头看杨宗保,杨宗保将手里一直拎着的那个油纸包给打开,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一股有些不太好闻的味道,立刻弥散开来。 钱掌柜虽然没见过这个东西,而且闻着味道也不太好,但是却没露出鄙夷之色来,而是先看了看张春桃:“能上手吗?” 张春桃点点头。 钱掌柜才伸手,取了一块,仔细查看,这东西颜色偏黄,摸上去不太光滑,四四方方的,凑近了闻,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 左看右看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正要用指甲掐一块下来尝尝,被张春桃给阻止了:“钱掌柜,这东西可不是吃的,它叫肥皂,可以清洗衣服,也能洗手洗澡,身上瘙痒不舒服,都能用这个。虽然味道不好闻,可泡沫丰富,水一冲就赶紧了,也不会留下味道,要不您试试?” 钱掌柜一听,这听起来不就是胰子吗?他们用的胰子都是用草木灰和皂角做的,里头好像还有别的什么,这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不过这两样做出来的胰子不好看,而且不成块成团的,用着也麻烦。 乡下都更习惯,直接用皂角拿棒槌捶打出沫沫来洗衣服,反而更省钱。 平日里洗澡什么的,他们一般都用澡豆搓洗。 倒是眼前这个叫肥皂的,四四方方的好上手拿着,看着也舒服,真能洗衣服和洗手洗澡吗? 心中存疑,也就不客气的,让杨宗保帮忙打了一桶水来,又出屋里找出来一件换下来还没洗的衣裳试验起来。 为了怕里头有别的蹊跷,钱掌柜自己将衣服浸透了,然后拿着那肥皂,听张春桃的指挥,在领口和袖口还有胸口处,打了厚厚的一层。 这肥皂别的不说,沾了水之后,还真是滑溜溜的,然后用手一搓,真的出来好多绵密的泡泡。 让钱掌柜这等心性的人,都忍不住多搓了一会手,搓出了小半盆子的泡泡来,才想起衣服来。 衣服上的印子是昨日不小心吃饭,菜汤泼在了胸口,打湿后也很明显。 这一块被钱掌柜多打了两下肥皂,此刻搓了几下,衣服上全是白色的泡泡,又多搓了搓,在水里漂了一下,虽然上头还有肥皂水,可肉眼看得到,那菜汤油渍的印子就这么轻松的被搓洗掉了。 钱掌柜顿时眼前一亮 张春桃和杨宗保从山货铺子出来的时候,怀里揣着卖山货和草药的钱,还有钱掌柜的一个合作的意向。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虽然看到了里头的商机,可毕竟是新鲜东西,还得多试验几次,考察一段时间,才敢决定。 毕竟这个东西,和人接触,就怕万一里头有个什么不好的,到时候挣钱不挣钱两说,砸了招牌,他可对不住东家。 张春桃也觉得正常,这个东西,不像是农女里染布,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好坏来,能马上拍板要不要。 而且钱掌柜这么多谨慎,张春桃反倒更放心了。 若是他只看了一下,随便洗了两件衣裳,就决定合作,只怕张春桃还担心呢。 因此张春桃一点都不担心,将两块肥皂都留下来给钱掌柜,让他随便试验,自己看看天色,得回家做饭了,下午还得开卤锅卤菜呢。 毕竟别的都是虚的,还只是计划中,唯有卤菜摊子,那是开了就能赚钱的不是? 张春桃一走,钱掌柜就如获至宝的将两块肥皂给抱进了屋里,一面写信,一面将其中一块包好,让人给快速送出去。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如今市面上的胰子大多是用草木灰和皂角做的,不好看,也不太好用,普通人家里用的也不多,不是买不起,主要是麻烦,还不如直接买皂角回来用呢。 大户人家里主子们都用的澡豆洗澡,各种配方都有,香喷喷的,美白养颜的。 若是这肥皂真的如张春桃所说的这么好用,价格控制好的话,只卖给那些普通百姓家用,或者给大户人家的下人用来给主子们洗衣裳 光想想,钱掌柜就心潮澎湃起来。 若这个生意能成,他也能报答东家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张春桃自然不知道钱掌柜已经在畅想这肥皂大卖的场景了,她回家先麻利的做了一道所谓的蚂蚁上树,其实就是肉末炒粉条,粉条用热水泡发好,然后为了好入口,都剪成食指长的段。 大火爆香姜蒜末,再放入自己做的豆瓣酱,知道贺岩爱吃辣,周老夫子虽然年纪大了,也好这一口,就又切了一个干辣椒放里面,炒出香味来,再放入切好的肉末,炒熟后,淋上一点酱油,再翻炒均匀。 然后放清水煮开,将粉丝放进去炒匀,盛出来,上头撒上葱花,好吃又下饭。 昨日带回来的野菜,虽然有些蔫了,早上喷了一点水,摘干净后,冲洗干净泡在盆里,此刻也是水灵灵的了,切成碎末,煎成鸡蛋饼,然后切成一块一块的,鸡蛋的鲜香配上野菜的脆嫩,金黄中带着丝丝的翠绿,好看又好吃。 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卖刚上市的嫩豌豆,这个时候的豌豆又嫩又甜,买了一点回来,洗干净,放点蒜末爆炒,清脆爽口。 早就分成两份装好,让杨宗保给贺岩和周老夫子送了过去。 周老夫子从贺岩去县城赶考后,那心情可谓,贺岩走的第一天,想他家的菜! 贺岩走的第二天,还是想他家的菜! 贺岩走的第N天,一边想他家的菜,一边骂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贺岩和其他学子回来后,第二天,人家都来谢师了,唯独不见贺岩的影子,把周老夫子给气得,主要是没吃上他媳妇做的菜,难受啊! 让人一问才知道,他回乡下去接媳妇去了,周老夫子立刻不生气了,觉得贺岩这小子还是很醒目的,他回不回来不打紧,他媳妇一定要回来啊! 果然,日盼夜盼,终于将贺岩盼回来了,这一上午都有些走神,索性让学生们自习,有什么问题来问他就是了。 专心的等贺岩家送饭来。 快到中午的饭点,周老夫子屁股就坐不住了,不时的看着外头。 好容易看到杨宗保进了院子,还没等贺岩去接食盒,周老夫子以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速度,一路小跑的出来,先抢了一个食盒到手。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个个都是戏精 然后揭开食盒盖子看了一眼,就飞快的放下,脚不沾地的往后院走去。 等到贺岩出来,周老夫子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只剩下杨宗保崇拜的看着那后院的院子门,没想到周老夫子这么老当益壮,他得向周老夫子学习,以后老了,也能这般腿脚利落才好。 贺岩接过食盒,拍拍杨宗保的肩膀,让他也赶快回家吃饭去,这才拎着食盒进去了。 杨宗保也惦记着今日的那道新菜,叫什么来着,蚂蚁还是蝗虫上树来着?闻着就香喷喷的,肯定好吃。 一边想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家。 中午就着这道蚂蚁上树,一气干掉了三碗米饭。 下午照常是卤菜,杨宗保已经很熟练了,都不用张春桃交代,该清洗的就清洗好了,该切的也都切好了。 张春桃有杨宗保在一旁,可以省不少心了。 每日里只卖些卤菜,抽空试验一下用猪胰脏还有猪油来做肥皂,还借着那每日提供猪肉和猪下水的屠夫的线,搞到了一点羊肉和羊尾巴油。 也幸好这院子里空房间多,然后他们人少,倒是有不少空屋子可以让张春桃来折腾存放。 这次张春桃去买了一些火碱,因为刺激性太大,还自己缝制了口罩,即使这般,也十分呛人,不过火碱做出来的肥皂,比起用草木灰的,效果倒是更好一些。 杨宗保还有些着急,三天两头的念叨,钱掌柜那边怎么还没给回信,可张春桃半点不着急。 倒是那嘴上说要上门道歉的王掌柜,却一直没上门。 可关于他家的八卦,却已经传到镇上来了,就连张春桃都听了一耳朵。 说是王掌柜那后娶的儿媳妇吴氏,不是因为打破了前头儿媳妇孩子的头了吗?倒是知道怕了,听说王掌柜本来也是要家法处置的。 可偏生那吴氏运气好,说是有了身孕,这下可就是揣了个免死金牌了,谁也不好动她了。 不仅如此,还仗着有了身孕,指使婆母和继女做事呢。 那婆母也就罢了,想孙子想疯了,别的不怕就怕饿坏了还在肚子里的金孙,倒是每日做饭。 可那继女王永珍,这头摔破了后,性子也变了。 以前是柔顺听话的很,让干啥干啥,如今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她干活就喊脑壳疼,心口闷,要么就是说喘不上来气。 多说两句,就哭成个泪人,嘴里喊着被后娘逼得活不下去了,要不就一边哭一边喊着亲爹,让亲爹救救自己,说快被后娘挫磨死了,说什么没娘的孩子就根草之类的话。 当着外头人也喊,要是真容不下她,索性一根绳子勒死她算了,何必活在世上受这些气,遭这些罪? 王大柱那般要强的一个人,如今正是焦头烂额,被自己的媳妇和闺女闹得都不敢回家了。 一回家,左边是媳妇抱着肚子哭,说受了气,动了胎气,这个家若是容不下她,趁早明说,大家一拍两散,她回家再找个男人嫁了,让肚子里的孩子喊别人当爹去。 右边是闺女,哭得跟个泪人一般,嘴里喊亲娘,你咋当初走到时候不将我也带走啊?真走了,我们娘俩在地下也有个伴的好。也好过如今,被人打破了头,伤还没好,人都站不稳,就要伺候人,给人洗衣服当丫头。 对面还有个亲娘,往地上一坐,也跟着凑热闹,说自己这把年纪了,媳妇娶了两个,没享到福!一个是病秧子,天天三灾八难的,一个是狐狸精,就知道妖妖乔乔勾搭人,有了个孩子就跟揣了个宝贝似的,啥事都不做,尽等着人伺候。 又骂,说村里哪个女人不怀孩子?偏就她金贵些?谁不是怀着孩子,下地干活,家里家务一样不少干?多少女人大着肚子干活干到要生呢! 骂得兴起了,连王永珍也不放过,说别人家这么大闺女了,也是能帮着家里烧火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喂猪养鸡一把罩了,偏自家也不知道倒了哪辈子的霉,媳妇是祖宗,孙女一个赔钱货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头上破了个洞算啥,又没死! …… 俗话说的好,一个女人三台戏,三个女人,那是一个戏园子,个个都是戏精,一天到晚,从早到黑,就没个歇的时候。 隔壁三家,看戏都看伤了。 更不用说王大柱了,三个女人演完,还要拉着王大柱评理。 王大柱被逼得恨不得出家当和尚去,才能落个清静。 闹了些日子,倒是终于分出胜负了。 为啥,吴氏那天跟王永珍吵嘴,不知道怎么的又动起手来,然后吴氏被王永珍给推倒了,吴氏当场喊肚子疼,说见血了,孩子保不住了。 唬得林婆子和王大柱一边去请隔壁村的郎中,一边将王永珍打骂了一顿,让她跪在院子里不准动。 结果,等那郎中来了,吴氏又死活不让看,只哭着喊着要王永珍赔肚子里的孩子的命。 王永珍急了,就说谁知道肚子里怀了没有,说不定压根就没怀上呢。 又哭求王大柱,说若王大柱还认她这个闺女,就信她一次,她压根没推吴氏,是她自己摔倒的。 说不定就是肚子里压根就没怀上孩子,怕因为打破自己的头被王家算账,所以才装怀孕呢!如今怕时日长了装不下去了,索性嫁祸给自己。 又对天发誓,说若真吴氏肚子里有孩子,还是自己推掉的,就让她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毒的誓都发了,王大柱到底是心疼王永珍的,也就动摇了。 加上林婆子被王永珍提醒了,在一旁煽风点火,王大柱也就同意了。 那郎中别的也许不咋滴,这妇人有没有怀孕,还是小产了,他自然是摸得出来了。 只把了把脉,就说吴氏压根没怀孕,这见血不过是月事来了。 这下可好,真被王永珍给说中了,王大柱的儿子梦破灭不说,还被外人看了笑话,哪里忍得,当场就将吴氏从炕上拖下来打了个半死。 然后就说要休妻! 这话一出,不仅林婆子支持,就是王永珍也一百个同意。 第四百五十六章 王大柱休妻 两人异口同声都让王大柱休了吴氏这个搅家精,再娶个好的回来。 王大柱也实在受不得这家里闹成这个样子,一咬牙,让人带信,请王掌柜回去,要休妻。 本来这吴氏就不是他想娶,后来想休,也是王掌柜一力反对。 不过这次,也不知道是吴氏假孕太过分了,还是别的什么,王掌柜回去倒是只考虑了一晚,居然就同意了。 吴氏开始还是有恃无恐的,知道就算王大柱同意也没用,只要王掌柜这个公爹不同意,自己就不会被休。 哪曾想,王掌柜居然同意了! 吴氏顿时慌了,也不敢跟王大柱再对打了,倒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这夫妻也做了好几个月了,以往是她不好,从今以后她都改了,她老老实实的服侍王大柱。 又说家里的活都交给她,她还会伺候林婆子,对王永珍好,什么都能做,就是别把她休回家去。 王大柱开始还有些心软,别的不说,吴氏长得标志,身材好,带劲!若真是能以后都改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王永珍和林婆子不干啊!祖孙俩倒是齐心协力,只不同意。 林婆子说吴氏不守妇道,以后就算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家的种。 王永珍就哭,说她不信,说如今吴氏还没怀孕,就恨不得她去死,若真是有了孩子,她只怕是活不成了。 一面又哀求王掌柜,说什么让王掌柜想想王家的未来,王家的基业之类的话。 然后王掌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锤定音。 第二天就写了休书,族里那边族谱也下了,收拾了那吴氏的嫁妆,直接将人就给送回吴家去了。 听说吴家因为吴氏被休回家,开始还软语相劝,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自家闺女是做得不对,以后他们娘家督促着她改就是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休妻呢? 后来见王家态度坚决,又威胁起来。 也不知道王掌柜跟那吴家怎么谈的,反正最后不欢而散,到底将吴氏给休回家去了。 吴家那边也咬牙切齿,说是跟王家从此势不两立。 可大多数人还是支持王家的,毕竟这吴氏也太恶毒了,先害得人家闺女去了半条命都不收手,非要把人弄死,还装假孕害人。 尤其是后来郎中那边还传出风声来,说那吴氏以前伤了身子,压根就怀不上孩子…… 之前吴家压着的那些风言风语,又被翻了起来,说吴氏婚前就不检点,只怕是堕胎药吃多了,所以才坏了身子,压根怀不上。 这可是太劲爆了!感情王家娶了个破鞋回家!而且还是个不会下蛋的破鞋! 难怪那吴氏每天穿得妖妖乔乔的,天天在外头勾三搭四呢! 一时间,七里墩这边男人女人看王家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尤其是王大柱,啧啧,这头上绿得,都快发黑了吧? 还好将吴氏休了,不然这绿帽子戴一辈子不说,还要绝了王家的后啊! 这可太阴毒了! 吴家那边听了这消息,倒是不敢再乱说话了,没过多久,就将吴氏不知道远嫁还是卖到哪个山沟沟了不提。 王家这边暂时消停了,王大柱也不敢出门了,每天黑着脸窝在家里。 林婆子和王永珍也不好意思出门,不然满耳朵都是关于同情王家的那些话。 倒是王掌柜走之前跟林婆子交代了,说如今休妻这事闹得这么大,暂时就不要给王大柱寻亲事了。 等过上一段时日,事情冷淡了,大家都忘了这事了,再细细的寻一门好亲事。 林婆子本是打着主意,正好自家那侄女还没嫁出去呢,虽然嫁过来是三婚了,名声不好听,可内里实惠不就好了。 而且这儿子被吴氏这样的女人害惨了,成了笑话,以后肯定会对本分的女人好,自家侄女长得不如吴氏,可她老实本分的,最起码能生儿子吧? 正要跟王掌柜提这事呢,被王掌柜这么一说,倒是傻眼了。 好半天才问,那还要等多久啊? 王掌柜只说等着就是,又说这亲事不用林婆子管,他心里有数。 这话一出来,林婆子就急了,一跳三尺高,骂王掌柜心里没点数?吴氏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当初她就不同意,是王掌柜非要同意的,如今可好,害得他们家还不够? 就他这破眼神,再挑一个回来,只怕也是搅家精!坚决不行!不能让王掌柜再祸害儿子了。 王掌柜也急眼了,只说你妇道人家懂个屁啊! 差点没动起手来。 还是王大柱被吵烦了,说暂时不想再娶媳妇了,自己也没脸出去见人!这时候不管娶谁进来,只怕都是被人看笑话,还不如在等等。 一席话,让王掌柜和林婆子算是熄火了,都内疚起来。 王掌柜不能多呆,临走前,还交代王永珍,多劝劝她爹来着。 如今,这王家人除了王掌柜,都不出门了呢。 这八卦着实劲爆,不仅杨宗保,就是张春桃也听呆住了。 这才几日的功夫,王家就出了这么多事? 哈哈,真是活该!农女书中,张婆子前大半辈子,真是苦汁子里泡出来的,嫁到王家去一心对王家人,吃苦耐劳,将一家子伺候得妥妥当当的,结果王家谁人记得她的好了? 这恶人果然需要恶人去磨!那王永珍若真是重生回来的,只怕要悔断肠吧? 这么好的消息,就该喝酒庆祝一下。 张春桃心里高兴,一面去让杨宗保打了一点玉泉酒,虽然贵,可为了这个好消息也值了。 又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除了一个卤味拼盘外,还炒了几样下酒菜,让杨宗保送了两样去给周老夫子家,接上了贺岩一起回来。 贺岩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张春桃今日这般好兴致? 杨宗保也不太明白,只说今天听到王家的八卦,知道他们过得不好,所以张春桃就高兴了。 贺岩心里琢磨着,回家,就看到一桌子菜,张春桃正笑盈盈的等着他们回来。 桌上摆放了三个酒杯,杨宗保一看,顿时乐了。 他其实也馋酒,可张春桃总说他还是孩子,未成年不给他酒喝,家里自家爹那个小气的,休想从他嘴里抠出一滴酒来。 今日居然能开荤了?眉开眼笑的就坐了过去。 这玉泉酒,说是酒,对张春桃来说,不过是蜜水似的,度数不高,还偏甜,有点类似黄酒。 因此张春桃才肯给杨宗保一点尝尝味道,也不过是倒了半杯,就不给他了。 杨宗保也不敢多要,只抱着这半杯酒,笑得跟掉进米缸的老鼠一样,都不敢多喝,只敢舔一舔,就怕一口就没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憋着坏 贺岩虽然不知道为啥媳妇这么高兴,可不能扫兴不是? 尤其是见张春桃酒量居然不错,一口一杯下去,半天连脸都没红,眼神还更亮了,就知道自家媳妇似乎还是个海量? 越发来了兴致,憋着坏,自己也不喝了,只殷勤的给张春桃倒酒。 当然也怕媳妇喝太急了,还不时劝着吃上两口菜。 杨宗保等不得了,再者他总觉得怪怪的,坐在这姐姐和姐夫旁边,才只喝了小半杯酒,怎么就觉得撑得慌?难怪那些大人们,喝了酒就不吃饭呢,原来酒这么能饱肚腹? 可咋在家看亲爹喝酒,就没有这种吃撑了的感觉呢? 杨宗保心中狐疑,也不敢多呆,只捡那自己喜欢吃的,囫囵吃了饱,加上第一次吃酒,毕竟年纪还小,就有些上头,糊里糊涂的就回屋躺着去了。 只剩下贺岩和张春桃两人对坐,再无外人在场,贺岩也就不用顾忌了。 挨着张春桃坐了下来,一边给张春桃倒酒,一边问:“媳妇,今儿个可是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张春桃已经喝得有了五六分酒意,虽然这玉泉酒蜜水似的,可到底这个身体从来没有喝过酒,这一坛子酒几乎都被她喝了大半,此刻也有些上头了。 听到贺岩问,也就有些管不住嘴了,将酒杯往旁边一推,凑到他的耳边,用自己以为的小声,说着悄悄话:“今天……今天我高兴,王家,王家遭报应了!活该!王家都不是什么好人,看着他们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贺岩耳根一热,心跳加速,不过到底理智犹在,他一直有些奇怪,自家媳妇对王家的态度,似乎有隐情在里头,只是他看张春桃不想提,自己也就不问罢了。 加上上次那王家闺女那话,要是传到外头去,说不得就真会被人误解,所以他对王家人也十分不感冒。 此刻看自家媳妇居然主动说起王家,也就顺着她问道:“王家遭什么报应了?” 张春桃噼里啪啦将王家的事情全抖搂了出来,连遇到王掌柜,说了些什么话,也都一一告诉了贺岩。 张春桃说者无意,贺岩听着有心,也从王掌柜这话里倒是听出了一丝挑拨之意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王家这是何意? 张春桃和王家虽然曾经议亲,可不是没议成吗?还闹得那么不愉快,当初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当初张家和王家为这亲事,可是闹得附近几个村庄都有耳闻,差点翻脸。 王掌柜还差点背了个在外头养女人,有私生女的好色名声。 换做任何一个人,再大度,对张春桃恐怕都没声气,可王掌柜却一直对张春桃态度好得有些不寻常。 再有,两家没议成亲,各自娶妻嫁人,按照两家这关系,应该避嫌才是,怎么王掌柜还有缠上来的架势? 是张春桃身上有他们所图呢?还是王掌柜是个心机城府太深的人,想要报复张春桃,所以才这般面上亲热,想寻机报复? 不管是哪一种,王掌柜这态度都有些蹊跷。 不过贺岩很快心思就不在王家身上了,这媳妇在怀里,软玉温香,呼吸间都带着酒味,让人熏熏然,忍不住就口干舌燥起来…… 一夜天亮,往常这个时候张春桃已经起来做早饭忙活了,可今天,她还犹自酣睡中。 贺岩也舍不得叫醒她,自己起来,做了早饭,把卤菜也热好了,吃了早饭出门还叮嘱杨宗保,说你姐昨天喝多了,让她多睡会,醒了再去摆摊也不迟。 杨宗保懵懵懂懂,还真以为张春桃喝醉了才迟迟未醒,拍着胸脯保证着将贺岩送出了门。 等张春桃醒来,天色早就大亮,揉揉自己酸疼的腰,忍不住也要感慨一声,喝酒害人啊!平日里看着老实的人,喝了酒之后也没那么老实了! 杨宗保已经将卤菜都搬上车了,打算要是张春桃还不起床,他就自己推着车去卖了。 反正价格他都知道,也会称重量,可能会手忙脚乱一些,不过能让姐在家歇会,怕什么? 见张春桃起来了,忙将推车放下,去给张春桃端早饭去。 张春桃洗漱了一番,整个人精神多了,早饭是清粥小菜加馍馍,虽然简单,可吃得顺口舒服,贺岩还特意给张春桃留了一个水煮蛋。 张春桃一边吃,杨宗保还在一旁关心:“姐,你头还疼不疼?想不想吐?我听说喝多了早上起来难受,要不你再歇息一天,我去出摊就行了。” 张春桃想了想,杨宗保跟着她出了这么多天摊,平日里收钱和称重量都会,一个人速度可能会慢点,可也不是忙不过来。 以后横竖都需要杨宗保自己独当一面的,如今倒是可以拿这个摊子来锻炼锻炼了。 也就点点头,让杨宗保自己一个人去出摊,只叮嘱了一句不着急,不管别人怎么吹,都只按着自己的速度来,别收错钱就行了。 杨宗保本就跃跃欲试,听张春桃同意了,忙点头,乐颠颠的出门去了。 第一次自己出摊,杨宗保又是兴奋,又是有些担心,手心都捏着一把汗。 不过开了摊,卖出两单后,他就稳住了,虽然比不上张春桃和他一起出摊那么麻利,可也有条不紊。 来买卤菜的都是老客户,开始还有些担心杨宗保手忙脚乱耽误事呢,看了一会子,见他虽然速度慢些,可分量给得足,钱数目也算得清楚,还跟之前一样,买得多还一样给添头,也就放下心来。 甚至一边排队一边跟杨宗保聊起天来:“小兄弟,你姐呢?咋今儿个没出摊啊?” 杨宗保自然不能说自家姐姐喝多了,早上起不来吧?只一笑说:“我姐今儿个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让我出来了!大家放心,都是老顾客了,不会短斤少两,也不会算错帐的!” 有那嘴快的婆娘就眼睛一亮,都知道张春桃是新婚,这除了家里有事,还有上次,基本是风雨无阻出摊,这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就有人想到了,莫非是张春桃怀孕了? 这第一胎,又是刚怀上的话,倒确实要注意些,所以才在家歇着? 一时间好几个人都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部张春桃怀孕记了。 只不过,倒是杨宗保是个半大的小子,她们就算觉得自己猜中了,也不好意思问一个半大小子,你姐是不是有了身子这话不是? 第四百五十八章你咋不按套路来呢 不过这嘴上不能问,私底下已经都默认了。 没等杨宗保这一锅卤菜卖完,小半个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那卖卤菜的贺家小媳妇只怕是怀孕了。 镇上如今这个时候山货不多,都比较清闲,大家闲着也就是磕牙。 也不知道是谁,就晃到了王掌柜所在的山货铺子附近,天气热起来了,也快中午时分了,几个人有了卤菜也不用做饭,只又买了几个馍馍,打上一壶酒,在树下支起一个小桌子,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就感叹起来,说这卖卤菜的老板娘如今才有了身子就不出摊了,这以后生孩子做月子,岂不是就不卤菜了? 趁着如今还有卤菜卖,得抓紧吃上几回才是云云。 也有感慨,这才镇上收了这么些年山货,唯有这几个月,这小日子过得才叫舒坦,总算是吃到了一口顺胃的菜了。 本就是闲话,说着玩的,他们这些外地的客商,等到秋季山货收完,大雪封山之前都要离开石桥镇,回家去。 这卤菜摊开不开他们也吃不上了,要想吃只能等明年了。 倒是刚好从铺子里走出来的王掌柜,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就愣住了。 上前几步,跟几个客商打了个招呼,凑了上去。 这大家都是收山货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王掌柜过来,也就顺势客套的邀请他,要不要也喝上两杯? 若是以往,王掌柜是不会大中午的就跟人喝酒的,不过今天倒是难得,那几个客商一开口,王掌柜居然就答应了。 客商们傻眼了,你咋不按套路来呢?可这话都说出口了,心里再嘀咕,脸上还得热情的招呼,其中一个就将自己的位置让与了王掌柜,又招收让小伙计给再搬了个凳子,拿了碗筷来,才重新坐下。 王掌柜估计也有些不好意思吃白食,也招呼伙计,让去附近酒楼里,叫了两个下酒菜,又让再打一壶好酒送来。 那几个客商才稍微心里舒坦了些。 酒楼那边这个时候还不是吃午饭的时候,炒菜速度快,很快就送了来。 大家又说说笑笑起来。 王掌柜吃了两口卤菜,也不得不暗叹一声,这卤菜滋味美妙,因此着实夸奖了几句,又将话题给引到了张春桃身上。 那几个客商不防,也就又多说了两句,感叹了一下,这乡下也有这样好手艺,倒是难得云云。 大家都是生意人,说着说着就说到这卤菜摊子,看着不起眼,可生意好,毛估估算下来,一天的利润好不好的,少说也有几百个大钱呢。 不说在石桥镇上,就是在县城府城里,一家有个这样的生意,日子也很能过得去了。 不过这家里有读书人,开销大,倒是也能勉强供得起,也算极为难得了。 又感慨,说这张春桃这般贤惠供自家男人读书,将来若真是读出来了,中个秀才什么的,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又有人就说,第一得那自家男人争气有那个天分有那个运气才行,第二,还得这男人有良心,到时候不嫌弃家中这糟糠妻才行。 不然拼死拼活将男人给供出来了,考上秀才了,男人嫌弃你人老珠黄,或者嫌弃你拿不出手,停妻再娶,再或者纳上两个貌美的小妾,又能怎样? 这些客商走南闯北,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也知道,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也就是拼一个男人有没有良心了。 有良心的还给你留点体面,保留原配正妻的位置;没良心的,一碗药灌下去,说你暴病身亡也是有的。 大家都讨论得热火朝天,似乎看到了张春桃将来可怜的模样,一旁的王掌柜也不时附和两句。 突然间,有一个人冒出来一句:“以张大妹子那身力气功夫和脾气,我估摸着她男人也不敢有歪心吧?不然一拳头一脚下去,只怕小命都没了吧?就算有歪心,那娶进来一个,她捶一个,只怕也没人敢嫁进去吧?荣华富贵固然重要,也要有命享不是?” 一席话,终结全场。 客商们才恍然记起,可不是,这张春桃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暴脾气,能将镇上那混混世家父子五六个都打废好吗?有这力气和功夫,别说他男人考中秀才了,就是考中举人了,估计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不然惹急了,那拳脚招呼上去,还有命在?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觉得真是白操心了,这个话题不能聊下去了,纷纷自灌自己一杯酒,岔开了话题。 有了这个意外,都觉得有点尴尬,也就打着哈哈,一人喝上两杯,囫囵吃完各自散去了。 唯有王掌柜,回了铺子,心神不定了好半日,就吩咐小伙计去置办了几样礼回来。 第二日,因着前一天杨宗保一个人出摊,也没出岔子,顺顺利利的将一锅卤菜卖完了,钱数目也对得上,他自己先松了一口气。 张春桃本就知道杨宗保是个可造之才,既然他没出错,索性也就让他以后都自己出摊好了。 自家在家负责把菜卤好就好了,闲下来,也正好琢磨琢磨那羊奶皂、玫瑰皂什么的。 眼看着四月底,贺岩就要去府城参加府试,贺岩已经说了,这次去他要带着张春桃和杨宗保一起去。 一来到府城开开眼界,二来钱掌柜那边还没有动静,张春桃这边也得多做两手准备不是? 因此这羊奶皂和玫瑰皂什么的得试验起来了。 先前是不放心杨宗保一个人开摊,如今杨宗保既然能支应起来,她当然要麻溜的放手。 杨宗保之前拿月钱都拿得不心安,觉得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每天吃的好喝的好,还有新衣裳穿,实在是愧对了那月钱。 如今听说让他一个人去,只有高兴能帮着做更多事情的,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大家接连几天都没看到张春桃出来,都默认了张春桃在家养胎。 更有那脑洞大,消息灵通的,回想起上次张春桃从马家回来后,第二天就回了乡下,已经八出了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在马家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男人刚好出门去参加县试,怕人说闲话,索性回乡下养胎去了。 这不,男人回来后,就将人接了回来,怕动胎气,所以每日里不出门,只让娘家弟弟出摊了。 完美的逻辑! 这消息传出去,越发有人坐不住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叹为观止 第三天,一上午,贺岩去上课,杨宗保刚出摊去,院子门就被敲响了。 张春桃正收拾完家里,将第一次试验出来的羊奶皂拿出来看看情况。 听到敲门声,皱皱眉头,顺手拿一块布将肥皂给盖上了,才走到院子门边问:“谁呀?”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侄女,是我——” 王掌柜?张春桃心里一个咯噔,他来做什么?而且是这个时候?家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了? “大侄女,上次不是说要亲自上门致歉么?这几日铺子里事多,今日好不容易得空才上门来,大侄女不要见怪——” 张春桃虽然不知道王掌柜打得是什么主意,可兵来将挡,谁来土掩,真惹急了,就是天王老子也先捶一顿再说,谁怕谁? 因此也就打开了院门,就看到王掌柜拎着几样礼物,站在院子门口呢。 见张春桃开了门,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来,就要往院子里走。 张春桃也就顺势站到一旁,让人进去,然后将院子门打开,也是避嫌的意思。 家中没有别的人,自然不好请王掌柜进去坐,张春桃道了一声失礼,请他在院子里坐下了,又给倒了一碗凉茶出来。 自从有了三皮罐后,家中贺岩和杨宗保都喜欢这个,所以一年四季都常备着喝。 王掌柜又不是什么稀客贵客,自然也就只有这个待遇了。 喝了茶,王掌柜将那礼物放在了一旁,说了几句客套赔礼道歉的话,见张春桃心不在焉的样子。 眉头一皱,露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来:“大侄女,我今天来,除了给你赔礼道歉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要是一般人,肯定是要客气的说,让有什么话就说吧。 可偏偏他碰到的是张春桃。 张春桃眉头一挑,干脆利落的道:“那就不用问了。” 王掌柜一肚子已经到嘴边的话,全卡住了,一时也不知道是咽下去的好,还是吐出来的强。 一张老脸变幻了半天,才又勉强笑道:“大侄女,你这话说得倒是让我不知道说啥好了。说来这事呢,跟我家和你都有关系,若是不说清楚呢,我这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算侄女你不愿意听,我还得说与你听听才是——” 张春桃翻个白眼,拦都拦不住,还假惺惺的说什么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那边王掌柜只当自己没看到张春桃那么大个白眼,继续道:“还是上次我家孙女烧糊涂了,说了些胡话的事情,本以为只是件小事,这几天我才知道,原来大侄女因为这事倒是受了大委屈了,实在是我家之过。” 张春桃见王掌柜这模样,倒是来了兴趣,索性坐下,看王掌柜到底要说出什么花来。 然后就听到了让她叹为观止的一番话。 王掌柜别的不说,只说自己才知道,原来那日王永珍说胡话,被贺娟听到了,怀疑张春桃和他儿子有染,说了一些不好听的,将张春桃逼得都回乡下去了,只说实在是对不住,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段。 后来知道贺岩回来后,将张春桃接回来,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这几日又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闻,说是贺岩那日是去了马家后,才回去接的张春桃。 听说是有人劝贺岩,说如今只是闲话,当不得真,再说了,这张春桃别的也就罢了,卤菜生意却实在不错,人也勤快,有她帮衬着,贺岩别的都不用操心,只一心读书科举就是了。 真若张春桃有什么对不住贺岩的话,等将来贺岩考中了秀才,这张春桃自然就配不上他了,到时候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也就是了,如今且还用得上呢,倒不用撕破了脸。 听到这里,张春桃脸色一变。 王掌柜本来一边说就一边看着张春桃的脸色,看到她变了脸色,立刻道:“我倒是觉得贺家大侄子不是这样的人,若他真这么想,当初也不会跟大侄女你成亲啊,对不对?这读书人虽然是有很多高中了就休妻另娶的,可也有不少还是尊重糟糠之妻,原配的体面还是留着的,顶多也就是收用几个丫头,纳两房小妾罢了。大侄女你挣钱养家供着那贺岩读书,劳苦功高,想必将来就算他高中了,也绝对不会辜负了你!” “可昨儿个,我又听人说了,说原来贺岩回去接你,是因为你有了身子,这才迫不得已回去接你的。而且如今你有了身子,他也丝毫不体贴你,还让你摆摊挣钱,就是为了让你多挣些银钱好供他读书呢!也幸亏你还有个弟弟帮着你,不然——” 说到这里,王掌柜摇摇头:“这些话,本不是我一个外人该说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这孩子,我一向是看中和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你,想让你做我家儿媳妇!只可惜咱们两家当初没有缘分,倒是错过了!我当初就觉得对不住你,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是因为跟我家那臭小子亲事没成,倒是害了你!” “所以,听到这些消息,即使知道我说出来不妥当,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门来讨人嫌一回了。大侄女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两家亲事没成,我就说过,就算亲事不成,可我还是拿你当闺女一般看待,真若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能帮你的,肯定不会袖手!” 张春桃听出一点意思来了,也不着急了,索性顺着王掌柜的话说:“您这话说的,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一心为我打算呢!唉,当初还是太年轻气盛,,受不得激,忍不得气。嫁人了才知道,这女人嫁人啊,就跟第二次投胎一样,别的也就罢了,得家里长辈和气,才是第一位的。” “只可惜当初没人教给我这个道理,如今知道了,却也已经迟了!您的这番心意我领了,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好是歹就看我的命了!”说着还长叹了一声气。 王掌柜听了张春桃这话,眼神闪动,试探着道:“唉,说来当初我一眼相中你后,还合过你跟我那不成材的儿子两人的八字,那真是夫妻顺遂,兴家旺业,再合不过了。” “只可惜,如今看来那八字果然没算错,我那不成材的儿子,后娶了一个,看着好好的,内里藏奸,虐待前头留下的闺女才绕过她,后头就假孕要将前头闺女害死。这样的毒妇哪里敢留着,只得休回家去,早知道,宁愿不娶也不该娶个这样的女人进门。不仅不旺家,倒还差点害了家里人的性命!” 第四百六十章 别的不大就是脸大 张春桃早就听说了这王家的八卦,此刻还装出一幅惊讶的样子来:“怎么会这样?” 王掌柜一脸的郁闷之色:“唉,不说我家那些烦心的事情了。倒是大侄女你这边,你是怎么打算的?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老话说的好,仗义都是屠狗辈,负心全是读书人。你到底还是多为自己打算打算!毕竟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样的话传出来,那肯定就事出有因,必然有人说过什么。” “如今你还年轻,又有手艺能赚钱养活自己,真有个什么,也不怕!就怕过上些年,你这么辛苦,身子也拖垮了,年纪也大了,带着几个孩子,那就艰难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算张春桃此刻是个傻子,也听明白王掌柜这意思了,这是要拆散自己跟贺岩啊。 可他图啥啊?就因为自己儿子休妻了,想着不服气,所以要她也被休一次?图个公平?这不是有病吗? 不对!张春桃猛然想起,若是王永珍是重生的,那王掌柜的这一切行动就说得通了,只是王掌柜真因为一个小孩子几句话,就当真了?亲手帮儿子撬墙角?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什么! 张春桃既然猜到了王掌柜的来意,索性继续演下去,看王掌柜还能不要脸的说出些什么话来。 因此一侧脸,脸上挤出三分认命,三分苦涩再加两分不甘和两分害怕的扇形图来,语气低落:“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一个成了亲的女人,虽然有个干亲娘家,可真要跟他——”停顿了一下,到底没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以后又能去哪里?日子只怕还不如现在这样呢?”说着还苦笑了一下。 王掌柜眼睛一亮,咳嗽了一声才道:“你这孩子,说这些丧气话做啥?别的不说,你如今还有一个干亲家,我看你那干弟弟倒是懂事,肯定不会不管你!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吗?你真要是过不下去了,你也别怕!大不了,你嫁到我们家来!别的不说,我家那臭小子绝对不敢嫌弃你!我家那孙女也喜欢你!那日撞破头见了你之后,回家还念念不忘,天天嘴里心里都惦记你!说你就像她亲娘一样呢!” “我家虽然没出什么举人,可你也知道的,我王家也有几分薄产,大富大贵没有,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你那婶子虽然嘴巴碎些,可只要你能给王家生个大胖孙子,她能拿你当祖宗供起来!” 说到这个,张春桃又想起王掌柜先前的话来,这是自己几天没出摊,外头传自己怀孕了,所以王掌柜才跑上门来。 因此脸上先是一喜,然后马上就摇头,捂着肚子做出为难状:“可我,可我——” 王掌柜看着张春桃捂着肚子的动作,才想起来,对呀,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贺家的种呢,这可棘手了,一方面证明了这张春桃的确好生养,这才嫁到贺家没多久,果然就怀上了,说不得就是个儿子呢。 再一想孙女的那些话,忍不住就猜度起来,莫非这就是孙女说的大孙子投胎了?可这也太急了些,投错人家了啊? 一咬牙,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孙子,套不着这么大一金鸡儿媳妇啊! 罢了,这便宜孙子王家就认下了!反正若是个儿子也不怕,正好还能多干活,养活下头兄弟姐妹呢。若是个闺女,那就更好了,在家能带孩子做家务,也不费什么钱,养大后收一笔彩礼了随便嫁出去也就是了。 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当下心里就做了决定,“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信我的话呢?我说了心里拿你当亲闺女看呢,就是真有了,我家还能就少了他一个孩子的吃用?你放心,只要你——” 话没说完,就被张春桃一下子给打断了:“我放心什么?只要我干什么?只要我跟贺岩合离,就算大着肚子嫁到你家去,你们都乐意?我就真是奇怪了,莫非你们王家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当初跟我定亲,我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你们非这里看不中,那里看不上,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跟我退了亲,倒是寻了个好亲事,那吴家姑娘前头跟人就不清不楚,后头还不能生养,别人家都不敢要,你们家当宝一样娶过去!如今可好,这吴家姑娘不要了,又非要来拆散我们好端端的夫妻,让我大着肚子嫁到你们王家去?可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喜欢戴绿帽子的人家!” “还是亲爹抢着给儿子戴,不戴都不干的!我倒是想问,这是你儿子还是你仇人呢?你们王家这么不要脸,成天的惦记别人家的媳妇,我可是要脸的!我放着好端端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要,我去捡你们王家的垃圾?我一没眼瞎,二没失心疯,你凭啥认为我干得出来这样傻事来?” “你真是不明白,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来我家来跟我说这个?是为了让你儿子戴上绿帽子的渴望吗?我又不傻,当初就没瞧上你们家,没瞧上你儿子那个二婚头,如今你儿子再成亲都是个三婚头了,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你们王家真是别的不大,就是一张脸大!” “当初我还觉得你们王家不地道,王家你婆娘尖酸刻薄,你儿子就是个妈宝男,你那大孙女,人小心眼多,就你还勉强算是个人,如今看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偌大一把年纪了,为老不修,还天天惦记着给你那妈宝男儿子拉皮条!呸!别说我张春桃已经嫁人了,就算老娘我没人要,也绝对不会嫁到王家去!” 说着,左手抄起扫帚,就开始赶人:“赶快麻溜点给我滚蛋!别站脏了我家的地!滚——” 王掌柜没想到张春桃居然突然翻脸了,前头不是还说得好好的么?明明都快说动了,眼看再加把力,回头再想法子在贺岩耳边说几句闲言碎语,这读书人最爱脸面,要是听得真了,说不得回家就要跟张春桃闹起来。 张春桃的性子,先前就看出来的,那是个暴脾气,真惹急了她,跟贺岩动手也说不准,只要他在中间多活动活动,两边多下些话。 有心算无心,再关系亲密的夫妻,还怕拆不散? 第四百六十一章 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这夫妻关系最微妙不过,至亲至疏,好的时候如同一人,可只要有了一点猜忌,那就离离心离德不远了。 依着王掌柜心中的盘算,他今天先在张春桃这边埋下猜忌的种子,中间多操作一番,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贺岩和张春桃拆散。 而且他又已经跟张春桃表明过态度,就算张春桃跟贺岩合离过不下去了,他王家还是愿意娶她进门做儿媳妇的,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能接受。 这样的条件,谁能不心动? 没曾想,就在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张春桃居然就突然发飙赶人了,还骂得这么难听,什么喜欢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什么拉皮条之类的话都出来了。 王掌柜从当上掌柜那天起,就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一张老脸真是被人扒下来踩在了脚底下。 尤其是被一个丫头片子这么骂,哪里能接受得了? 再者院子门就开着,这么大动静,一时这附近玩的小孩,还有附近的邻居都出门来看到底是咋回事? 要知道张春桃在邻里家那名声还是不错的,虽然之前有暴打赵家一家人的丰功伟绩,可他们没看到啊,只当是以讹传讹,被传得那么厉害了。 又知道这几日只有张春桃一个女人在家,此刻听了这动静,怕她家出事,因此都围了上来。 就看到王掌柜被张春桃拿扫帚在后面赶得一跳一跳的出了院子,好不容易站稳了,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铁青着脸,指着张春桃说不出话来。 张春桃将人赶出了门外,又回身将王掌柜带来的礼物一并捞过来,一起丢出了门外,啐了一口:“呸!我可警告你!以后你们王家人要是再敢踏入我家的门一步,看我不打断你们王家人的狗腿!不要脸的东西!想算计我?呸呸呸!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旁边的人听着这话音不对啊,再一看,那被赶出来的可是镇上有头有脸的王掌柜,忍不住就有人问了:“大妹子啊,出啥事了啊这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王掌柜还没回过神来呢,就被张春桃拿扫帚抽了好几下在身上,迫不得已被赶出了门,都没来得及说话。 此刻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你,简直,简直岂有此理!泼妇!泼妇!无耻!无耻!” 张春桃翻个白眼:“泼妇?老娘我不泼辣一些,不被你们这些无耻的王八蛋给欺负了?无耻?谁有你们王家无耻?我可告诉你,今儿个算你运气好,就你说的那些话,要是被我男人和我弟弟听到了,你今天只怕不能囫囵走出这个院子!趁早的给老娘滚蛋!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家里的人,看一次揍一次,你信不信?” 旁边的人越听越糊涂,不过都听出来这里头可是有事啊!只怕还是大事呢! 都围着不走了,不仅不走,还拦着不让王掌柜走。 “到底怎么了?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评评理!大家都是体面人,又在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闹成这样不是?” “可不是,王掌柜,你说说,你到底说啥了,让大妹子这么生气?大妹子一贯脾气好,我们可是都知道的,你不惹急了她,她是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真说错话了,也不要紧,赔个不是,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是吧?” …… 王掌柜哪里敢说,可眼看不说就走不脱,只得含糊道:“我家小孙女得罪了她,所以我亲自上门来赔个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又惹了她——” 张春桃气乐了,她倒是想着不闹大,毕竟这事闹开了,她作为女人,就是弱势群体,总会有人怪罪到她头上,会觉得是她不检点,对名声有妨碍,说来还是她吃亏,所以没把话说穿,给彼此都留一点脸面。 可没想到王掌柜这人给脸不要脸,到这个时候你,当着她的面,还想着将锅甩给她背? 当下几步从院子里冲出来,一脚就将王掌柜给踹翻在地,冷笑道:“给你脸不要脸是吧?行啊,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一面将兀自还在挣扎的王掌柜牢牢踩在了脚底下,一面跟周围的人道:“还要烦请哪位,去学堂将我家男人喊回来,就说有人上门欺负他媳妇了,要他快回来!” 有那平日里得了张春桃和杨宗保不少好处的两个孩子,忙答应着撒腿就往外跑,一个去学堂找贺岩报信,一个去找杨宗保去了。 剩下的人,见张春桃这是要闹大的节奏,面上都劝着,背过身来,就给自家人使眼色,让快去叫人来看热闹吃瓜。 今儿个这瓜,看起来可大了,估计一顿吃不下啊! 还有那老好人在中间劝和:“哎呦,大妹子,你就算要跟人好生说道说道,你也得让人起来说话啊?这踩着像怎么回事?再说了,这踩哪里都行,可这男人的腰可踩不得,不吉利——” 张春桃冷笑一声:“又不是我不吉利,关我屁事?”说着看了看脚,这距离腰还有大约一寸远,想了想,抬脚—— 那王掌柜自从当上掌柜之后,下头的事情自然有小伙计打理,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加上年纪也不小了,被一脚踹翻后,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挣扎着缓了半日,好不容易感觉背上一轻,心中一喜,正要爬起来。 才撅起屁股,弓起背来,一只脚端端正正的踩在了他的老腰上,他都听到自己的腰椎骨咔嚓一声响,然后一阵剧痛,整个人又趴下不说,还啃了一嘴的泥,满嘴的骚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孩子,方才在这门口撒尿和泥巴玩,好死不死的,王掌柜的脸就跌在了这一团尿和得泥巴上了。 王掌柜真是又疼又恶心,呸呸呸了半天,才将嘴里的泥巴吐了出来,将脸上的泥巴给抹干净了,只可惜那股子尿骚味是怎么都抹不去了。 旁边的人看得又好笑,又要憋着。 就连刚才那个老好人也不敢再开口了,没见他没说话之前,人家王掌柜好端端的就是看着难看了些,可他那句话一说,害得人家又挨了一脚不说,还啃了一口尿泥巴。 这要是换个小心眼的,只怕就要记恨上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长舌夫 因此忙闭上了嘴,躲到了一边,再也不敢吭声了。 王掌柜挣扎无果,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索性也就撕破了脸皮:“张家丫头,我劝你还是快抬脚放了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女人一般计较,这事也就这么算了。不然真闹开了,想想到底是谁吃亏?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男人着想不是?你男人是读书人,这名声要是坏了,将来走不了科举的路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哎呦——”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春桃不耐烦的脚下加重了力道:“闭嘴吧你,就你长了一张嘴?就你会说?偌大一个老男人了,嘴巴还这么长,一进我家院子就听到你巴拉巴拉的!人家都说长舌妇,我看你是那长舌夫!这么能你咋不去说书啊?实在不行你当个媒男也行啊,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拉皮条说媒去啊!” “有这力气,留着一会子我男人回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去!现在BB得再欢有个毛用?” 连踩带骂的,将王掌柜又给踩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旁有跟张春桃关系好的,忍不住担心:“大妹子,你脚轻些,看那王掌柜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了,这么大年纪了,可得收着些,把人踩坏了可就不好了——” 还有人小孩子拍着手笑着喊:“长舌夫,长舌夫,王掌柜是长舌夫——王掌柜当媒男——王掌柜拉皮条——”喊得四下都听到了。 王掌柜那脸都绿了,就是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噗嗤憋不住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往日里颇有头脸的王掌柜,也有被人编排成这样的时候?不管有没有这回事,以后反正大家只要看到王掌柜,恐怕都会想起这几句话了。 这边几个旁边的邻居还在一旁做模做样的劝着,那两个送信的孩子,平日里就是被爹娘训练出来的腿脚快,加上镇上地方也不大,路程也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杨宗保这边摊子上的菜卖得差不多了,正松了一口气,还琢磨着一会回去的时候,是不是顺便带些菜回去呢,就看到附近那认识的小孩子狂奔而来,还没跑到就在喊:“宗保大哥,快回去,有个姓王的老头跑上门去欺负你姐姐,被你姐姐一脚踹翻在地,让你快回去呢——” 杨宗保一听,姓王的老头?很快就意识到,莫非是那王掌柜?也顾不得摊子了,剩下的菜也没心思卖了,将那摊子往旁边的面摊一推:“大叔,麻烦帮忙照看一下,这些菜都送你了!车子我得空了来取!” 说着抱起钱匣子,就往家里跑。 那面摊的老板跟杨宗保和张春桃这一两个月来,已经混熟了,听说他家出事,只说帮忙看着一下摊子,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更不用说,那剩下的卤菜虽然不多,可也还有好几块肉呢,这就值老些钱了。他们平日里闻着那卤菜的味道,就馋得不行,可一来舍不得花那个钱,二来也抢不上。 今儿个倒是白得这么多卤菜,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再一看附近那卖包子馍馍的摊位老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那就更高兴了。 忙小心的将杨宗保丢下的车子给推到了一边,正要将那剩下的卤菜给装起来,就有那没买上卤菜的人跟了上来,商量着让面摊的老板要不要将剩下的那些都卖给他。 面摊老板平日里看张春桃和杨宗保卖,也知道价钱,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顿时就有些心动了。 也有那买到卤菜没走,或者知道自己今天买不到的顾客,都听到了那小孩喊的话,一时都有些意动。 上次张春桃一人干倒赵家一家的飒爽英姿还历历在目呢,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找上门去了?没听那小孩说的,都被一脚踹翻在地了么? 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去?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好像都有这个打算? 得!那就一起吧!于是一群人都呼啦啦的在了杨宗保后头,跟了上去。 贺岩这边,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一上午没走动,这个时候都起来活动一下,喝点水,上个茅厕,说两句闲话。 忽然就跑进来一个小孩,直奔着贺岩而去,开口就是他媳妇被人找上门欺负了,让他快回去。 贺岩霍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第一反应是,谁这么想不开? 第二反应是,媳妇没把人打死吧? 第三反应才是,看向了周老夫子,要开口请假。 周老夫子和屋里的学生都听到了,别人还罢了,周老夫子那是吃惯了张春桃做的饭菜的,一听说她被人欺负,看起来比贺岩还生气着急些:“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回去看看,看你媳妇有没有事?” 贺岩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多说,也来不及收拾书本,就往家里跑去。 等他出了课堂,其他学子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好端端的,怎么有人去欺负他媳妇?” “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 周老夫子这么大把年纪了,可惜他眼不花耳不聋,拿戒尺敲了敲桌面:“安静!安静!继续上课!” 那些学生就算心里再痒痒,也只得收敛起心神来上课。 倒是何文昌,那心神怎么都定不下来,不时的看向贺岩平日里坐的地方,心里也在嘀咕这事。 自从贺岩这次县试通过回来,何文昌就有些坐不住了,上次那件事情后,他虽然跟贺岩和张春桃赔了不是,心中未必没有憋一口气。 总想着,等他中了秀才后,定要让贺岩和张春桃后悔。 可没想到贺岩也跑来读书了,而且才进入学堂不过一个月,居然就敢去参加县试,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还通过了! 这,这要是再通过了府试,岂不是就跟自己一样是童生了?难不成还真要考中秀才不成? 因此这些日子,何文昌就格外的关注贺岩。 学堂里谁都不傻,看得出来周老夫子对贺岩格外的看重些,还给他开小灶,谁不眼红? 可是没法子,谁让自己没个会做饭的媳妇呢?不然也能天天做些饭菜来讨好夫子不是? 第四百六十三章 我家媳妇最是和气不过 如今听说贺岩家里出事,还是他媳妇,何文昌一时心里有几分担心,一时心里又有几分卑劣的欣喜,若是,若是张春桃出了事,以后就没人做饭来替贺岩讨好夫子了吧? 而且张春桃出了事,那贺岩恐怕也没心思读书了吧? 却不知,出了学堂的门,贺岩一边快步往家赶,一面问那小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孩年纪不大,口齿还算伶俐,三两句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只不过他也不太清楚真实的情况,只说上午贺家就来了个姓王的老头,进了贺家,没多久就被张春桃拿扫帚赶出来了。 还将张春桃和王掌柜的那些话给大致复述了一遍。 贺岩一听就知道了,那姓王的老头就是王掌柜了,虽然只是那小孩复述了几句话,可贺岩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他们家小院门口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只能被堵在了邻居家的大门口,远远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有人叫好:“杨大哥,打得好——” 还有人劝:“哎呦,可不能再打下去了,你们姐弟这轮番着揍,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还有一个虚弱的喊救命的声音,被别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一听就知道自家媳妇没吃亏,贺岩的心才放松了下来,又等了一等,才拍了拍前头看热闹的人肩膀:“麻烦,结借过一下——” 前头的人本来看得正起劲,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不耐烦的一回头,看到是贺岩,也顾不得跟贺岩打招呼,就大声道:“前头大家让让,让让,主家男人回来了——” 一听这话,前头看热闹的十分有志一同的回头,然后唰的一下子,愣是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好在贺岩一贯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多,此刻就算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万众瞩目夹道欢迎的架势,脸上也没太多表情,镇定自若的穿过通道,来到了自家门前。 就看到张春桃双手抱在胸前,杨宗保正骑在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碗口大的拳头,正一拳一拳的往人身上送呢。 一边揍人,一边还骂道:“死老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欺负小爷的姐姐?今天小爷教你认识认识小爷的拳头!看你个老不修的下次还欺负女人?” 贺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杨宗保有分寸,那拳头都是朝着人身上肉厚的地方去的,打得人疼,又不会真伤了人命。 也就不多看了,只顾着上下打量自家媳妇,见自家媳妇气色还不错,也没见受伤,这才上前道:“怎么了?这人是谁?怎么欺负你了?” 张春桃一看到贺岩回来,不着痕迹的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再掐了一把自己,疼得立刻就涌出眼泪来了:“贺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旁围观看热闹的,忍不住心里吐槽:你都把人快给打死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办?要是知道怎么办了,那人家王掌柜还有命在? 当然这些人也就只敢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敢吐露半个字出来的,没看到这一家子都不好惹么?万一说错了话,也挨上一顿打可怎么是好? 贺岩心里有数,看杨宗保将人也打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只怕就要出事了,也就开口道;“好了,宗保,先住手。” 杨宗保见好就收,骂骂咧咧的收起了拳头,还威胁了一句:“今儿个先揍到这里,下次要是再敢欺负人,小爷保证揍得你亲娘都不认识你!” 王掌柜被姐弟俩连环一顿胖揍,此刻劫后余生,如同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都不会动了,浑身能动的也就只有眼珠子了。 旁边人看着害怕:“这,这没出人命吧?” 有经验的人看了眼,笃定的回答:“放心,没事呢!没看到除了脸有些肿,都没别的伤么?又没出血又没破皮的,估计是疼得很了,一会子就能缓过来!” 果然,过了一会子,身上没那么疼得厉害了,王掌柜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开口就先吐出一口血水和一颗后槽牙来。 “你们——你们一家子欺人太甚——你们给我等着——”王掌柜浑身发抖,一是疼二是气,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张春桃翻个白眼,要上前跟王掌柜理论一二,被贺岩一把拦住了。 直接道:“王掌柜,我们两家素日里并无往来,也无交情,请问你趁着我跟小舅子都不在家,跑到我家来做什么?有何居心?” 王掌柜脸皮一僵,半天才含含糊糊的道:“我,我是为了上门赔不是的,谁知道她居然不识好人心——” 贺岩直接打断了王掌柜的话:“王掌柜若真是诚心上门赔不是,那更应该避嫌才是,不是应该等我在家的时候上门吗?镇上的人都知道我每日早上要去学堂读书,下午才回家来。王掌柜难道不知道?怎么会上午来我家?更何况,我是知道我家媳妇,最是和气不过,连跟人高声说话都不会,怎么会被气得拿扫帚赶人?一定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急了我家媳妇,对不对?” 贺岩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纷纷点头。 先前就觉得不对劲,贺家三口搬到镇上来住这么些日子,除了之前和马家有些来往,还真没跟镇上其他人有什么往来。 而且这王掌柜往日里不是很懂礼节的吗?怎么会上门赔不是,还趁着人家男人不在家的时候?这不是欺负人么? 围观看热闹的人里,恰好有那吴家村的人,王家休了吴家姑娘回去的事情,都是一个村的人,谁不知道? 吴家姑娘坏了名声,被休回家,还连带了村里族里其他的姑娘,好几个正在说亲的姑娘家,婚事都因为这个被退了,恰好有一个就是这个人的亲侄女,如今那亲侄女在家以泪洗面都不敢出门。 家里人也发愁,这姑娘以后只怕想说门好亲事都难了。 虽然吴家人自己知道这吴家姑娘被休是她咎由自取,可架不住这人心都是偏的,加上自家的姑娘被连累,对王家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平日里也就罢了,可这个时候,不踩上两脚,也说不过去不是? 第四百六十四章 舍己为人 她是知道王家跟张春桃之前那些事情的,毕竟这个有心人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了。 当初吴家跟王家议亲的时候,也是托人去七里墩打听过了的,知道王家之前看中的是八角屯张家的姑娘,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闹崩了不说,那张家姑娘还被出族了。 后来吴氏被休回娘家,吴家哪里肯善罢甘休,也是好生去寻了王家的黑料到处宣扬过得。 只不过王家下手更快更狠,直接将吴氏婚前就不检点坏了身子,不能怀孕的大爆料给抖搂了出来,跟吴氏这个料相比,王家那点黑料就不够看了。 可吴家村的大部分是都知道,当初王家跟张家闹崩了后,那林婆子亲自给自己戴绿帽子,说出王掌柜在外头养野女人,这张家姑娘就是他外头的野种的话。 虽然吴家人后来也打听过,知道这不过是林婆子胡搅蛮缠,王掌柜在外头着实还真没养过什么野女人,就算是偶尔也有到那香艳之处,暗门子里逍遥过几次,可这对男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丑闻。 此刻这个吴家村的人,心神一动,想着趁机给王掌柜泼点脏水,就算对他没什么妨碍,也恶心恶心他。 再者她也有些恼怒,这当初要是这张春桃嫁给了王家,说不得就没这些事了,她家那侄女也不会被连累。 如今这张春桃这个被退了亲,又出了族的女人倒是日子过得滋润,倒是自家可怜的侄女如今日子不好过得很,忍不住就迁怒到了张春桃的身上。 因此就躲在人群后,尖着嗓子,故作惊讶的喊道:“哎呦,这不是当初和王家议过亲的张家姑娘吗?这人家都嫁人了,怎么王家还追着人不放啊?追到人家男人家里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镇上的人大部分是不知道这回事的,一听,这王掌柜家居然跟张春桃议过亲?顿时都炸锅了。 议论纷纷起来。 有那也听过只言片语,先前不敢说出来的人,此刻也忍不住也跟着爆料几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将之前王家和张春桃的关系给拼凑还原了出来。 就有那正派的人先说话了:“王掌柜,这事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你们两家的关系,本就该避嫌!就算要赔不是,也不该趁着人家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来!” “可不是,要是换做我,这之前议亲没成的人家呼啦吧的跑上门来,拿大扫帚扫出门都是轻的,该拿到砍出门去才是!” 也有那平时里眼红嫉妒张春桃生意好的,趁机就下话道:“这话说的,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私底下约好的,人家王掌柜能上门来?保不齐有什么勾当呢——” “啪——”一声,随着那话音一落就响了起来。 张春桃早就盯着人群里,听到人说这话,就已经瞄准了人,三步两步就走到她的面前,等她话一说完,就先甩了一记耳光上去,冷笑道:“现在我就是用一个巴掌,拍你脸,拍得响不响?不响的话,咱们再试试?” 那一巴掌使了足足有五六分的力道,说话的那个婆娘,脸颊立刻就肿了半边,呜呜咽咽的只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看到张春桃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模样,都忍不住齐齐倒退了一步,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就怕一不小心,也被甩上一耳光。 那边贺岩看张春桃一巴掌就震慑住了看客,也就不再在意的回头,继续问王掌柜:“王掌柜,你就没什么说的了?” 王掌柜半天没说话,只盯着贺岩看,似乎要看到贺岩的骨子里头去,看穿贺岩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是真的相信维护张春桃呢,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不得不维护? 可惜,他没看出任何东西来,也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还是如今的年轻人都不得了,年纪轻轻已经能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到最后,他只得苦笑一声,低低的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贺岩斜睨了一样王掌柜,倒是难得嘴角一翘:“说来,我还得谢谢王掌柜一家,若不是你们跟张家退亲,逼得我媳妇出族,我又怎么能有机会碰到她,娶她为妻呢?王掌柜一家深明大义,舍己为人,为了让我夫妻相遇和睦,牺牲放弃了良多,实在是让在下感激不尽!这么算来,王掌柜也算是我跟我媳妇的媒人了!若不是今日这等情况下相见,在下其实倒是想请王掌柜喝上一杯谢媒酒的——” 杀人诛心! 王掌柜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给送走。 好容易才喘顺过来气,王掌柜知道今日占不了什么便宜了,身上又恢复了点力气,一骨碌爬了起来,狠狠的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将来别后悔的好——” 说着连身上衣服上的泥巴灰尘也顾不得拍,狼狈的推开人群就要离开。 那躲在人群里的吴家村的人急了,她好不容易捅破了窗户纸,还指望着王家和这贺家闹起来,闹得越大越不堪才好。 最好将王家和那张春桃的名声都给闹坏了,给她侄女出气才好呢! 没曾想,不过张春桃一个巴掌,就把人给吓得,没一个敢嚼舌头了。 还有那王掌柜,也是个软怂蛋,不疼不痒的丢两句狠话就想跑了?真是没用! 心里的不甘,加上她躲在人群后头,让她忍不住又喊道:“就这么跑了?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吧?我可听说王掌柜家的儿子将后娶的婆娘给休了,这前脚休了,后脚就跑到前头议亲过的人家里,不会是想再把人娶回去吧?” “当初王家和张家议亲的时候,王掌柜你那婆娘就怀疑,这张家丫头是不是你跟外头女人生的野种呢!如今看来,就算不是野种,也脱不了关系吧?” 那女人仗着自己在人堆里不显眼,只顾着自己说得痛快,却没发现,杨宗保早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慢慢摸到了人群里,顺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来。 此刻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听到这里,一把薅住那女人的头发:“姐,姐夫,这个嚼舌根的搅屎棍婆娘已经被我找到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离谱的瞎话 一边说着,一边抓着那女人的头发,将那女人给从人群里扯了出来,嘴里还骂道:“哪里来的混帐老婆娘,我姐姐姐夫跟你无怨无仇的,你在中间挑拨是非,乱泼脏水?满口的胡说八道?” 那女人头皮吃痛,又被人发现了,也慌了神,只捂着自己的脸不承认:“我没有,你抓错人了,我没说话——” “你放屁!大家都没说话,就你嗓门又大,嘴巴又臭,不是你是谁?” 那女人旁边的人也佐证:“就是她!她躲在我后头说的!” 立刻就有人就跳出来指认:“她是吴家村的人,那被王家休了的吴氏,就是他们吴家村的!” 这下还有谁不明白的,这是自家的姑娘被休了没脸,倒是泼起别人的脏水来了。 先不说张春桃在镇上为人处世,大家都看得到,从来没和外人,尤其是外男单独接触过,别人不知道,这隔壁四邻还能不知道?从张春桃没成亲在这里住,他们就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是个极为正派的姑娘。 成亲后,更是谨慎,出门都有她娘家弟弟陪着,就是摆摊的时候,跟顾客虽然说笑,可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只谈生意不谈其他。 如今本朝立国以来,算上当今,不过三代。 太祖当初是马上打下的天下,太祖皇后当年也是位巾帼英雄,这三代以来,京都和大些的府城里,贵女们都还能骑马打猎游乐。 更不用说这偏远乡下呢,为了一家子能活下去,女人下地干活,出门做事也是寻常的。 因此张春桃这样的,顶多别人也只能挑她被出族的理,这做生意抛头露面在这镇上,都是寻常。别的不说,就那摆摊的,大多都是夫妻摊,也有兄弟姐妹一起合伙的,从来无人挑这种不是。 更别说,贺岩和张春桃的感情不坏,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新婚小夫妻,互敬互爱,你体贴我,我怜惜你,谁看了不心里夸赞两句? 再者,这吴家女人就算想泼脏水,也编点能让人相信的好吧?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 王掌柜就是再失心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他儿子三婚,也不至于要来挖之前退过亲的墙角吧?哪个亲爹也干不出这事来啊? 就算王家有这个意思,这张春桃又不傻,放着明媒正娶的原配娘子不当,跑去给人当继继室去? 贺岩和王家那死一个休一个的儿子相比,傻子瞎子都知道要选哪个啊? 没个十年的脑血栓,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瞎话来。 因此没一个人相信,反而都看出来,是吴家村那个婆娘见不得别人好,故意搅是非呢。 搅是非也就罢了,别拿他们当傻子耍啊! 王掌柜本来被那吴家村婆娘道出了他那些打算,正满脸的不自在呢,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极力隐瞒的事情给圆过去,心里慌得一匹! 幸亏他脸上有伤,青紫一片,一时别人也看不出来他脸色自在不自在,大家只当他也被吴家婆娘这胡说八道给惊呆了呢。 结果王掌柜白慌乱了一把,压根都没人相信那吴家村婆娘的话,为了显示他们有脑子,反而主动驳斥起那吴家婆娘的话来。 这个说王掌柜脑子又没坏掉,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们吴家自家的闺女教养不好,关张家大妹子什么事?要扯皮拉筋找王家去,别连累无辜的人云云。 那个说什么张家大妹子又不傻,放着又高又俊俏,还会读书的贺家男人不要,难道去要个死过婆娘,又休了婆娘的三婚头? 话糙理不糙!这些话客观的来说,是替王掌柜解围了,可王掌柜一点也不高兴。 俗话说的好,这屎壳郎还觉得自己的儿香呢!王掌柜也觉得自己的好大儿王大柱,以他家的条件,这十里八乡的姑娘不得随便挑麽? 哪里会想到在别人眼里,原来自己儿子是个死了婆娘又休了婆娘的三婚头?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想辩驳两句,还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再听周围人的话,都是同情张春桃,觉得她真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都在骂吴家村那婆娘的,倒是将他给忘到了一边。 一时也不知道是失落好,还是庆幸好。 毕竟这是以他和张春桃开局的大戏,怎么唱着唱着,重点就到了那吴家村婆娘头上去了呢? 好在王掌柜理智还没丢,再气也没跳出来说,放屁!你们都猜错了!那吴家村婆娘说对了,我就是打着那歪主意,想帮我儿子挖墙脚呢—— 倒是趁着大家义愤填膺的在骂那吴家村婆娘,赶快的蹭着院墙根溜了。 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至于今日受到的羞辱,来日再报也不迟。 王掌柜以为自己没人发现,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贺岩和张春桃眼里,不过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好好收拾他,索性先放他一马,等没人的时候再教训一顿,让王家人长长记性才好。 因此都装没看见,等那吴家村婆娘的婆家人得知消息赶来,陪着笑脸,说了好些好话,又送了一份重礼,还下了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自己婆娘再到外头乱说了,不然就任由处置,这才将那吴家村婆娘给接走了。 至于接回家去后,又是什么下场,那就不是张春桃操心的事情了。 吴家村婆娘被人接回去了,大家才想起来王掌柜,已经早就没人影了。 这主角都跑了,大家知道没好戏好看了,也就慢慢散了。 张春桃和贺岩又谢过了街坊邻居,尤其是帮忙说话的几位,还有跑腿送信的几个孩子。 杨宗保看事情解决了,想起还托人照管的小推车,忙忙的将怀里的钱匣子丢给了张春桃,赶着去推车回来。 先前回来看到王掌柜,只顾着揍人了。 张春桃抓了一把钱,让杨宗保买些糖和糕点来,好谢过那跑腿送信和其他帮忙喊人的几个孩子,还有隔壁的邻居。 杨宗保接过钱,答应着跑远了不提。 这边两人看着门口一片狼藉,那王掌柜匆匆溜走,被张春桃丢出来的那些礼物自然也顾不上,先前又被按着一顿打,早就散落一地,被眼尖手快的人给摸走了,剩下一点残渣和撕破的牛皮纸。 还有一地的瓜子壳花生壳,都是那些看热闹的婆娘们边吃边落下的。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四百六十六章 哪个怀孕的婆娘这么虎的 如今人是散了,可这些垃圾都留在了门口。 贺岩和张春桃都是爱干净的人,自然看不下去,贺岩进院子拿出扫把来,将门口收拾了一番,才进了院子,反手就将院子门给关上了,挡住了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探究的眼神。 进了屋,贺岩还没开口问呢,张春桃已经气呼呼的巴拉巴拉,将王掌柜今天跑来的目的,还有说的那些话,一股脑的就全说了。 到最后还气得不行,“呸!一家子不要脸的!要不是碍着这话说出去,我也跟着丢脸坏了名声,我高低今儿个非要揭穿王家那丑恶的嘴脸不可!不行,我受不得这气,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你是没看到王掌柜那嘴脸,都这个田地了,还觉得嫁给他儿子是多么有脸面的事情呢!我呸呸呸!真是提起来都觉得晦气!” 贺岩倒是被逗笑了,忙安抚的将张春桃捞过来,搂在了怀里:“好了,别生气了!别生气了!你放心,这事没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王家!想上门恶心人了,就这么轻易的就没事?你等着,你男人给你出气啊——” 安慰张春桃的声音温柔,可脸上却满是杀气。 看来这王家人是忘记他以前的名声吧?他现在虽然是丢弃了猎刀弓箭,拿起了书本,可前些年,那可是凶名在外的。 难道贺家在杨家村如今的地位,真是全靠贺林一个中举后就几乎没回来过的举人吗? 贺桥虽然年轻,可在贺家这几房里,只要是他拿定了主意,说出的话,就是贺家二叔这些长辈,也没有反对的,事事以他为尊。 在杨家村里,那些差不多年纪,同辈份的后生都服他,里正也倚重他,可都是他自己挣出来的体面。 打猎敢去别人不敢去的深山老林,能打到别人打不到的好东西,家里家外都能撑得起来。 村里和别的村里抢水,打架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冲在第一个,那真是本事又高又不要命,人称拼命三郎。 附近几个村子都是被他打服的,不然那些镇上的二流子混混们,为啥看到他就怕? 不过是这几年,他略微收敛了些,加上娶了媳妇,重拾了课本,又剃去了胡子,装出了个斯文人的样子。 骨子里,他那些年的彪悍之气依然未消。 想欺负他的媳妇,也得问他的拳头答不答应! 张春桃又没吃亏,只是心里被恶心到了!吐槽了一番,又被贺桥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好生安慰了一番,那点子难受劲也就过去了。 加上杨宗保推着车也回来了,想起两人维护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心里高兴,倒是将方才那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去灶屋琢磨着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两人了。 张春桃在灶屋里忙活,外头贺岩也没闲着,拉着杨宗保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等到张春桃喊吃饭了,两人才装作没事人一般的出来端饭菜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张春桃想起那王掌柜话里话外的意思,外头在传自己怀孕了?不然王掌柜应该不会那么着急的就跑上门来。 再者,昨儿一场大闹,就算自己没任何问题,有些人眼里,自己就是错了,没脸见人了! 为了辟谣,也不惯人毛病,张春桃索性跟杨宗保一起出摊,让大家看看,自己好得很! 果不其然,昨儿个那一处闹剧,镇上已经人尽皆知了。 昨儿个一晚上,就有人猜测,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张春桃无辜,只怕这几日也不好意思出门,要躲羞呢。昨日看着凶巴巴的,那是当着外人,只能撑着。 说不得等关了门,就在家里哭,睡不着呢! 没曾想,今儿个一早,这好些天不出摊的张春桃倒是出摊了,看她那气色,脸色白中带粉,眼神清亮,哪里像是要躲羞在家哭过的?看起来心情就好的很! 一时间,那些人看着这样的张春桃,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过前来买卤菜的顾客们,本来打算安慰张春桃两句,看她这模样,压根就不用人安慰,也就将话给吞了回去,只寒暄几句闲话,半句话不提昨日了。 有那心思转得快的,看张春桃腰肢纤细,干起活来还是那么利落,再想起她昨天挥舞扫把将人赶出来,飞踹王掌柜的那一脚实力,不用她说话,就都开始怀疑起先前传的那喜信只怕有误呢。 不然哪个怀孕的婆娘这么虎的? 那马母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只是自从贺岩上次亲自上门说了那话后,马大夫就不允许他们一家上贺家的门,也不许他们来寻张春桃。 到底还是担心,又听说跟王家牵扯,想了想今日一早还是厚着脸皮借着来买卤菜的缘由,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今天张春桃不会出摊,顶多是看到杨宗保,打算从他嘴里套两句话,然后将自家的关心传达过去也就是了。 没想到居然看到张春桃本人了,看那气色,看那神情,不说跟没事人一样吧,感觉倒像是家里有喜事一般容光焕发。 那关切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轮到她了,也不敢多说,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我,我买两斤卤肉,一,一个猪蹄——” 话说好些天没吃到张春桃的卤肉,还怪想的。 之前不好意思来买,今天反正已经来了,索性多买点回去打打牙祭,也不知道下一次吃到是什么时候了,马母破罐子破摔的想。 张春桃脸色并无二般,跟对待其他人一样,也是笑眯眯的,听了马母的要求,麻溜的称了两斤的卤肉,还有一个猪蹄,都给切好了,然后浇上卤汁,最后还给多添了两个卤鸡蛋,几个海带结。 马母也不傻,一看就知道张春桃还念着旧情,这添头可比给别人的多,心里一时真不是个滋味。 本想张嘴说点啥,被杨宗保无情的给打断了:“一共六十五个大钱,谢谢惠顾!” 马母想说的话被打断,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更何况排在她后头的人也要买东西,她总站着人家摊位面前挡着生意也不是个事。 也就老老实实的掏了钱,然后让开了道路。 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子,看到张春桃的生意还是那么好,人也没受影响,也就放心的回家去了。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两个毛病 知道张春桃和贺岩无事,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马母,一踏进自家家门,忍不住那脸就拉长了。 后院里,贺娟正在洗一家子的衣裳,因为马家开药馆的缘故,对于卫生特别的注意。 别人家这个时候,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澡换一次衣服,尤其是那些小孩子,用他们爹娘的话说,不干不净,脏一点不生病,那身上衣裳都穿出油皮,起了一层壳了,都懒得换洗一次呢。 可马家,不说经常洗手,就是身上的衣裳,那是一天一换洗,还有床单被褥,也都是半个月就要洗刷一次的。 以前这些都是马母洗,现在都是贺娟的活。 贺娟做姑娘十几年养得一双白白嫩嫩的手,这才几个月,都已经粗糙了不少,这还是用那护肤膏好生保养过的,不然只怕更难看了。 如今是春夏之交到还罢了,等到深秋隆冬的时候,那洗衣服才是遭罪呢。 庄户人家的女人,哪个到了冬天,手伸出来不是满手的冻疮的? 贺娟经过几个月的调教,倒是很能干些活计了,就是慢。 马母以前自己一上午,能将一家人的衣服都洗干净了,屋子也都收拾整齐了,菜也买了,饭也做了,还能抽空做两针针线。 可看贺娟,一家人的衣服,她堪堪洗完,就要做饭了。 一家子四口,又不用特意做什么大菜,也就是做几个家常菜,两三天见一次荤腥,能费得了多少功夫?到贺娟手里,不在灶屋里折腾一个半时辰,那是压根吃不上饭。 马母也不知道贺娟是真做事这么慢,还是故意拖延,反正她就跟贺娟耗着,宁可三两天就出门花钱买些点心放在家里,肚子饿的时候垫垫,也绝对不松口,说不让贺娟做。 贺娟估计是被马远志叮嘱过,先是改了声气,软下身段来,嘴巴也甜了,看那架势是要好生讨好一下公婆的。 若是贺娟刚嫁过来,就这样,也许马母和马大夫也就被讨好了。 可在这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贺娟本性暴露无遗,就算贺娟每日讨好,两人也不为所动。 贺娟本就是个没常性的,她这辈子唯一最坚持的,可能就是喜欢上马远志了。 只坚持了不过半个月,见马母和马大夫对她还跟之前一样,那口气就泻掉了。 不管马远志如何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觉得马母和马大夫就是瞧不上她,讨厌她,故意要挫磨她。 日积月累下来,心里全是怨气,贺娟本就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思的人,那点子浅薄的心思,被马母和马大夫看得清清楚楚的。 就算当着马远志的面,笑着喊爹娘,可在马远志看不到的地方,就垮起个P脸,摔摔打打,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的,谁看不出来? 马母还想跟儿子说道说道,可看自己最疼的儿子那满脸的疲惫,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好不容易起个话头,马远志是真以为贺娟改好了,提起贺娟来,满口都是她不容易,如今慢慢在改好了,大家也多宽容些之类的话。 马母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要不是马大夫劝慰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管得多了,就讨人嫌了。又让马母放心,说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呢,这个家里还是他说了算,还能护得住她。 真若到了他老了不能动那天,也会给马母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肯定不会让马母受贺娟的气的。 再者,这年轻人嘛,你越是打着骂着,越是要跟你作对。 索性丢开手了,趁着他们还不算太老,还有几分能力,就算儿子真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在后头看着,也能收拾烂摊子,就让他们折腾吧。 折腾怕了,自然就好了。 不然总这么压着,就算面上好看,等他们老了,没能力收拾残局,再犯这种蠢,就真没人能将儿子拉回来了。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将马母给劝住了。 马母如今也想明白了,当然,就算想不明白,她也不敢违逆马大夫的意思,只任由贺娟折腾去。可到底心里不痛快,因此只看到贺娟就拉长脸。 贺娟也不爱看马母天天拉长脸,她又不是受虐狂,也不想天天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反正除了在马远志面前外,平日里,她也是能不跟马母说话就不说话的。 可今儿个,从马母进来,她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勾得她口水都快滴到洗衣服的盆里了。 这一段时日都是她做饭,因着她手艺不行,马母自然不肯买肉买鱼回来,不然都让她白糟蹋了。 都是几样家常小菜,三两天添一个炒鸡蛋,就算是添菜了。 当然,这样的生活,在庄户人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二和面的馍馍管饱,一顿饭都有两三个菜,虽然荤腥不多,可马家不缺油水,别人家都是布蘸着油在锅里擦一擦就能炒一盘菜,他们家就能奢侈的倒上那么一小勺了,再有三两天就能有鸡蛋吃呢。 可贺娟在娘家的时候,因为有贺岩上山打猎,小猎物大都留在家里吃了的,贺娟经常能吃到些肉。 这嫁过来后,反倒吃肉少了,十天半个月的就几乎忍疯掉了。 贺娟不能出门,就算手头有嫁妆银子,也不出不得门,只能闻着隔壁家做肉馋得流口水。 此刻闻着肉香,魂都快勾没了。 抬头就看到马母拎着牛油纸包,那油都透了出来,肉香味就是从那纸包里钻出来的。 贺娟也忘了自己前天发的没事就不跟婆母说话的誓言,将手里没洗完的衣裳往盆里一丢,手在衣襟上随便擦了两把,就迎上前来:“婆婆,你买肉啦!真香,中午咱们吃肉?我现在就做饭去!” 倒是难得的积极,伸手就要将肉给接过来,打算着趁着无人的时候,先偷偷吃解解馋的好。 马母一声冷笑,抬手避开了贺娟的手,径直拎着东西往上房屋里去了。 当她不知道,贺娟这个儿媳妇,说起来身上的毛病也不算多,就两个最大的毛病,一个叫这里有毛病,一个叫那里也有毛病! 这其中,嘴馋的毛病也不小。 家里也没亏着她的嘴,偏就跟这辈子饿死鬼投胎似的,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路了。 让她做鸡蛋的时候,厨艺还没精通呢,私下偷吃偷截留的本事倒是一日千里的进步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倒是张狂的很 好在贺娟偷吃归偷吃,总算还惦记着给她男人马远志留一份。 马母和马大夫还能说什么?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刻马母知道,这包卤肉和猪蹄,要是就这么交给贺娟了,估摸着起码能去掉一半。 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可马母也馋了好久了,再说了,为了调教贺娟,他们这么长时间没吃肉,家里男人天天看诊,也是个耗心力的活,年纪大了,也的补补。 因此只拎着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冷哼道:“真有这心,快点把衣服洗完了,就把饭做上,一会子炒两个青菜,正好吃饭。” 说完就进屋里去了。 留下贺娟愤愤不平的冲着马母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婆婆心思多,这好东西都自己留着,躲在上房自己吃呢。 也吃得下去?谁家家里有点好吃的,不紧着孩子们吃?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吃了也是浪费,怎么就不想想他们还年轻,正是需要吃肉长力气的时候? 心里骂骂咧咧的去将剩下的几件衣裳胡乱搓洗了几下,就打水漂了漂,拧干晾了起来。 然后脚不沾地的又去通灶膛,生火做饭。 那速度比往日里可是快了不少。 果然到了中午,看到桌上的半盆子的肉和猪蹄,不说马远志,就是马大夫都眼前一亮。 只闻着这味道,马远志就忍不住道:“这可是嫂子卖的卤肉,闻起来真香——” 那边马大夫先询问的看了一下马母,见马母面色平和,冲他点点头,知道贺家和张春桃无事,也就放心了。 上了桌子吃饭,一般情况下都要等马大夫和马母先举筷子夹菜了,马远志和贺娟才能跟着端碗吃饭。 今天有肉有猪蹄,贺娟眼睛里都冒出绿光来,全部心神都在这肉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尤其是在贺家的时候,贺岩一般少跟她们母女一起吃饭,就她和孟氏两个人,从来不讲究这些。 后来张春桃嫁过来后,贺娟露出这个毛病来,被张春桃整治过,倒是也长了些记性。 这时日久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顾不上等马大夫和马母,筷子先就朝着那盛满肉的盆里伸去,先给马远志捞了一大块猪蹄,然后又给自己夹了几块卤肉,还催促马远志:“远志哥哥,快吃吧——” 然后埋头就啃了一块卤肉,肉卤得猪皮软糯,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鲜美多汁,真是好吃到飞起。 贺娟一气吃了两三块肉,满嘴流油,才解了馋,扒拉了一口饭,又捞了一块猪蹄,美滋滋的啃了起来。 马远志面上作烧,忙给马母和马大夫也夹了好几块肉和猪蹄,讨好的笑道;“爹,娘,你们也快吃!” 马大夫和马母互相看了看,本来被卤肉勾起来的食欲一下子就下去了,闻着肉香,心里却堵得慌。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只有贺娟一人开心。 中午马大夫习惯要歇会午觉,今天也睡不着了,看着屋顶发了一会子呆,才问躺在一旁也睡不着的马母:“今天见到岩哥儿没?他媳妇还好吧?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子了?要真是有了身子,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备份礼物去看看才不失礼——” 马母今天看了张春桃那好气色,加上听了一耳朵昨日她的彪悍作为,就猜度着压根没有怀孕,准是那些人乱传乱说的。 因此只摇头,最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唉,你说要是咱们的儿媳妇,能学他嫂子两分人品本事,我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马大夫叹一口气,沉默了。 那边屋里,贺娟和马远志也正说到张春桃这里。 不过是贺娟拐弯抹角的打听张春桃的卤肉摊子的事情呢。 贺娟之前是听马远志提过张春桃那摊子赚钱,心里就有些羡慕嫉妒的,她想着成亲后,就说去给张春桃帮忙,每天去混个大半天的,早饭中饭就在张春桃那里吃,每天再捎带点卤菜回马家,又能打牙祭讨好公婆男人,还能省钱。 莫非自家妹子拿点卤菜回家,张春桃还要收她的钱不成?到底还是不是一家子骨肉了? 上次,其实贺娟心里就有打算,本打算等贺岩县试回来,先跟贺岩说说,把贺岩说通了,让贺岩去跟张春桃说的。 可这不是闹翻了么?加上马家事多,她一时也就忘记了这茬。 今儿个吃了这卤肉,倒是又想起来了。 这一段时间尤其是有感触,这女人啊,天天在家里累死累活的,还被婆婆挑三拣四的。 可看看张春桃,不就是卖点卤肉吗?能挣点钱吗?倒是张狂的很!自己亲哥也向着她,亲娘也拿她没法子! 她如今在马家,每天做不完的活计,还没得个好,实在是太委屈了。 虽然之前贺岩这个亲哥说断亲了,可骨肉亲情能真断得了?就算不认她这个妹子,可要认远志哥哥这个妹夫吧?马家和贺家的关系可是好多年了。 贺娟就琢磨着让马远志去跟贺岩开口,贺岩总不好意思拒绝了吧? 她也没想太过分,也就想着天天去哥嫂家混上个半天的,免得呆在家里做不完的家务。 然后在哥嫂家吃个午饭,到了晚上捎带点素菜回家,不要肉菜总可以了吧?也花不了什么钱?也就是多往那卤锅里丢把菜的事情,就当是顺带帮她多卤了一点不就是了? 她再不济,也能帮着洗洗菜什么的,也不算白干活吧? 贺娟打算也不开口要钱,就说是去帮忙,可真到了月底,那张春桃也好意思一文钱不给?让自己白做工? 当然,要是都不行,只要能答应,让她去帮忙,让她出门,贺娟也能接受。 她实在是在婆家闷坏了,每天都是家务,家务家务!又不让她出门,就算手头有钱都没处花去,吃不好穿不好,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马远志不知道贺娟的心思,十八层滤镜让他还以为贺娟是这么些天,他天天念叨,加上现实让她终于转过弯来,后悔了,所以开始关心起娘家兄嫂来,想缓和关系呢。 也就多多的说了些贺岩和张春桃的好话,尤其是恨不得将张春桃夸上天去,夸她能干会挣钱云云。 贺娟听着自己男人,嘴里夸奖别的女人的话,虽然是自己亲嫂子,可心里也不乐意啊。 好歹被调教了些时日,知道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莽撞,大咧咧的啥都说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这样的糊涂 犹豫了一下,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将自己的想法包装了一遍,才慢慢道来。 贺娟说她如今知道自己错了,当初说的那些委实不应该,如今回转过来,十分过意不去。 就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去给哥哥嫂子赔个不是,然后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加上最近也没什么事,不如让她给张春桃帮忙去。 不是说她的生意好么?肯定忙不过来!自己去帮忙赎罪去! 一面又说,只可惜上次亲哥说了那些话,她倒是不好登门了,如今可怎么办? 贺娟别的不说,惯会撒娇卖痴,偏偏马远志还就真吃这一套,见贺娟婚后难得这么娇嗔的跟自己说话,又主动认错,那真是美得冒鼻涕泡泡,都快忘记自己姓啥叫啥了。 当下就昏了头,拍着胸口保证,他去找贺岩大舅哥来求求情,想来贺岩这个亲哥,听说亲妹妹真悔改了,也能接受的。 一面又叮嘱,让贺娟真要是去帮忙,可得勤快些!就算嫂子张春桃可能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怀疑挑剔的,让贺娟也要多忍耐,毕竟日久见人心嘛!得让嫂子看到她的诚意才行! 贺娟满口答应,又是一箩筐的好话送上,哄得马远志乐陶陶的,只觉得真是云开雾散,自家媳妇终于开窍了,要改邪归正了。 以后他的好日子也要到来了,爹娘不用再发愁了,他也不用担心了! 所以在贺娟哄他,说暂时先别告诉爹娘,等跟哥哥嫂子那边都说好了,再告诉爹娘,他也顺口就答应了。 虽然回过神来后,觉得有些不妥,可他都答应了贺娟了,男子汉说话做事,一口唾沫一个钉,自然不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寻了个借口,跟马大夫请了个假,只说出门买点东西,一会子就回来。 马大夫知道马远志这是借口,保不准就是给贺娟买零嘴去了,怕他们长辈说而已。 也就点头批准了,想着也不能将人逼得太狠不是? 可他没想到,马远志出了药馆,拔腿就往学堂跑,他当然不敢先去见张春桃,到底心里害怕,就怕自己说错话了,被张春桃给捶一顿了。 马远志还是估摸的大差不差的,运气也还不错,等他到学堂门口的时候,其他学子都已经放学了。 贺岩因为要去夫子后院将自家的食盒给提回家去,所以耽误了一会,落在了后头。 等他出来,就看到马远志在学堂门口转圈圈呢。 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你来做什么?可是你们家有什么事?” 马远志搓着手,憨笑道:“大,大哥,我,我来跟你说点事——” 贺岩一见马远志这模样,就猜到事情恐怕跟贺娟有关,当下调头就走,话都懒得跟马远志多说一句。 马远志见他神色不好,忍不住心就虚了虚,可还咬着牙追了上去,也不用贺岩问,就巴拉巴拉将贺娟哄他的那些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生怕说慢了,就被贺岩揍得说不完了。 贺岩听完,并没有半点感动,有的只有厌烦,和关爱智障的眼神。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马远志在家事和贺娟上,是这样的糊涂。 男人疼自己的媳妇是应该的,可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吧?这是被哄得脑子都被吃掉了? 贺娟这样的性子,这世上若真说有人能掰正过来,非马远志莫属。 因为贺娟心中最重要的,就是马远志,为了马远志,能做出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若马远志真心中爱重贺娟,真心喜欢她,就该狠心扳正贺娟的性子,这才是真的为她好。 而不是这种没有下限的纵容,如今他跟贺娟还是感情正浓烈的时候,自然是看贺娟什么都好,处处维护。 可他能保证将来对贺娟不会厌烦吗?不好生让贺娟适应马家的日子,学会怎么样从一个闺中女儿变成一个持家的媳妇,等他对贺娟的感情消失,贺娟如何立足? 若是马远志是那种我能顶着全世界的压力,都能护住喜欢姑娘的人也就罢了。 可马远志如今都还靠着爹娘过日子呢,又如何有底气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如今仰仗的也不过是马大夫夫妻心疼他而已。 夫妻两人都是仰仗着别人的心疼和心意过日子,感情这种东西,既能牢不可破,也能轻轻一碰就碎。 而且马远志都成亲了,也是个成熟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因此索性停下的回家的脚步,转身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贺娟的事情,不要找我!她是真心悔改了,还是借口,我一点都不在乎,也不想见到她!” “你回去告诉她,不管她打得是什么歪主意,在我这里都不成!这是第一次,我就当没听到,你回家去吧!若是在有下次,或者你们闹到我媳妇面前去,就别怪我不客气,去寻你爹说话吧?你爹肯定不想咱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就此断送的!” 马远志看着贺岩冷淡的模样,颓然的闭上了嘴,将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贺岩婚后那日,看向贺娇和王大俊的眼神,就是这么冷淡决然,当初他作为戏外人是怎么想的? 哦,他想的是,若是自己有这一天,就是打死也不会这么哀求的!自己丢脸不说,也是为难别人!别人将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你还要一犯再犯,落得如此地步还要强求,未免太难看了。何不坦然一点接受,就算自己辛苦些,可好歹还能留几分体面和尊重,让人高看你一眼。 这才过去多久,他今日这番强求,和当日的贺娇、王大俊夫妇又有什么区别? 马远志如梦初醒,露出惭愧之色来。 羞惭惭的冲着贺岩拱拱手,都没脸求什么原谅,只拿袖子掩面而去。 贺岩看着马远志匆匆离去的背影,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天后,马家人就再也没出现在了贺岩和张春桃的面前,后来倒是听马家的邻居透漏出来,说是马远志和他新娶的媳妇,好像大吵了一架,那新媳妇可怜,天天在家白天黑夜的哭呢。 第四百七十章 一起去府城 这话是有人特意说到贺岩和张春桃面前的,看贺岩和张春桃都只做没听到,问上脸了,也就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说了,他们相信马家的为人厚道,说不得是听错了呢。 那传出这话来的人,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见贺岩和张春桃这态度,也就不好多说了。 顶多背地里就跟人嘀咕几句,说什么贺岩和张春桃,这一对哥哥嫂子,居然对嫁出去的妹子这么不关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原来居然这么心硬云云。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背后嘀咕,真要摆在台面上也说不上出来啊。 一来马家的确名声在外的厚道,二来贺娟自己都没出门哭诉,就听别人随便说两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上门去,也没个道理不是? 这事真说出去,贺岩和张春桃的做法也没大毛病,因此也就那些长舌妇私底下嘀咕两句,也就罢了。 倒是过了几日,周老夫子对于贺岩的家事也略有耳闻,寻了机会,将贺岩叫去,建议他,若是家中情况还好,钱财够用的话,就该准备去府试了。 别的不说,路上准备充足,到了府城安心寻个住处,静下心来好好看看书,再跟各地的学子都交流交流,也省得留在镇上天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倒不能静下心来。 贺岩本就有这个打算,倒不是觉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干扰了他读书,而是觉得这些事情给张春桃造成的困扰更多。 他是琢磨着带着张春桃和杨宗保一起,去府城见见世面,远离贺家和王家这些烦心的事情。 听了周老夫子的建议,贺岩倒是觉得,若是这次府试能过,听周老夫子的建议,也该在县城住下来,能进长青书院最好,不能进长青书院,能进别的书院也好过在镇上的教学条件。 到时候,他肯定是要带着张春桃一起去县城的,开个小铺子也好,继续摆摊也好,夫妻定然是不能分开的。 就算是府试不过,他也想在县城先租个小院子,然后先进书院。 至于日常的开销,他早就打听过了,县城的那么些书院,招收的学生,也不是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也有些家里不太宽裕的,这些人大多是靠抄书为生,只要勤奋点,一个月也能挣够生活开支。 而且这书院里,一个月一次的考试,若是能考中前几名,都会有奖励,有银钱,有笔墨纸砚之类的,反正只要你脑子灵,读书好,每次能考好,基本这束脩费和生活开支都能自己挣出来。 这也是那些书院为了招收那些天资聪颖,但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学子而想出来的法子,替他们解决一部分生活上的难题,这些学子也能安心考出好成绩来。 多考出几个秀才和举人,他们书院的名声就越响,也能招到更多的学子,良心循环嘛!就是长青书院,也有这样的规定,更别提起他书院了。 如今他们手头还有些钱,年后贺岩跟朋友做的那些生意分红就有二三十两银子,到了秋收后,粮食卖出去,还有那笔固定的收入,他自己节省些,再努力抄书挣钱,就算张春桃不挣钱,他也能养活一家子不成问题的。 这些而且借口和理由,贺岩都已经替张春桃想好了,到县城读书更花钱,张春桃不跟着去照顾,做点生意挣钱养活他,供他读书,家里哪里能供得起? 只这一条,就无人能挑出张春桃的理来!去了县城,贺家和王家这些烦心恶心的事情,起码可以摆脱了吧? 他希望张春桃嫁给自己,是高高兴兴过日子的,不是成天被这些恶心事缠着的。 因此周老夫子一建议,他心里越发有了底,又请教了周老夫子不少的问题,什么在哪里租房最便宜又安静;哪家的书店招人抄书,价钱合适不苛刻人,日常起居什么的都问了。 周老夫子到底在县城教了好些年书,这些都清楚的,就是不清楚,问过自己老婆子也就知道了。 到最后被问烦了,索性晚上无事,点着蜡烛,将日常在荆县居住需要注意到地方,一并列了一个小册子出来,什么哪家的小吃好吃,哪家的笔墨纸砚最便宜划算,哪家的茶最好喝,哪家的布料最结实,哪家的杂货最全…… 老两口晚上一个回忆,一个补充,愣是写了一册荆县居大不易的册子出来。 第二日偷偷塞给贺岩的时候,贺岩翻看了两页,都惊呆了! 回去跟张春桃一说,张春桃也感动不已,这周老夫子的这份情,看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可对他们来说,真是帮了大忙了。 当下无以回报,只得又在家琢磨了几道吃食,让杨宗保给送了过去。 周老夫子和老妻吃得满嘴流油,倒是觉得那熬了半宿的夜算是值得了。 有了这个打算,贺岩也没瞒着张春桃,张春桃自然也是想去府城和县城都看看的,就没有不同意的。 也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如今的人出门,那真是锅碗瓢盆,恨不得连家都搬上才行。 张春桃和贺岩大半的行李家当都在这镇上,倒是也不用回杨家村去再拿。 只是行李箱不够,木箱子太笨重了,张春桃索性就托人编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藤条的箱子,又轻便又密实,来不及刷桐油了,倒是也不耽误使用。 杨宗保自然也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张春桃让他回去跟家里说一声,不然这一去府城和县城,不到过年只怕不会回来。 杨宗保一听说要去府城,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颠颠的就跑回去家去,跟杨大春和赵嫂子一说,两人惊呆了,好半日才回过神来。 一面给杨宗保收拾衣裳,俗话说的好,这六月出门带寒衣。 因此将那才收好的冬衣又都拿出来晒了包好,又在最里头塞了五个一两点碎银锭子,放在不同的地方,都一一指给杨宗保看。 也是预防万一的意思,这从镇上到府城那么远,也不知道路上太平不太平。 若真是遇到强盗土匪打劫什么的,这银钱分开些,说不得就能留下那么一两份,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这都是杨大春和赵嫂子当年外头行走的经验。 杨宗保一一都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跟张春桃也提上一提,将钱多分几处放才保险。 第四百七十一章 钱掌柜的来意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还没出门呢,杨大春夫妻就担心的不行。 杨大春搜肠刮肚的将当年在外头的经验,也不管有没有用,一股脑的都掏出来,说与杨宗保听。 那边赵嫂子恨不得跟着去,琢磨着要不要给杨宗保烙上几十个大饼路上吃,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烙饼的手艺好的很,保管能放一个月都不坏。 杨宗保坚定的拒绝了!他是出门见世面的,可不是出门背烙饼的! 赵嫂子没办法,只得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路上多注意,哪里的水不能喝,哪里的店不能住,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杨宗保如今这个年纪大孩子,正是一心想外外头飞的时候,一颗心早就飞走了,充分演绎了人在这里,魂在远方的一幕。 见赵嫂子这样,自然不以为然,当然还是安慰了几句,说让爹娘放心,等着他回来给他们带府城和县城的好东西回来。 又许诺,等自己跟着姐姐赚了钱,回来给赵嫂子买金镯子带,把赵嫂子给逗笑了,才总算能脱身了。 杨宗保这次回来,别人问起,都只说自己想爹娘了,所以回来看看。 别人听了也觉得正常,毕竟半大的孩子,一去镇上个把月不回来,哪里有不想爹娘的? 就算有心人,问起张春桃在镇上的生意,还有贺岩的情况,杨宗保都只含糊几句,反正不肯说实话。 别人也不好多问,只得也就罢了。 只有贺家二叔这里,杨宗保帮着贺岩带了口信交代了一声,贺家二叔一听这都是正事,也怕孟氏听说儿子儿媳妇都要去县城,又闹起来,索性连孟氏也没告诉。 加上杨大春和赵嫂子的嘴本来就严,一直到三人都离开镇上好几日了,村里的人到镇上来赶集没见到张春桃的摊子,问起来才知道。 这边贺岩和张春桃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摊子也要一并带出去,到了府城和县城,也能摆摊子补贴生活不是? 因此提前两日就跟老客户说了,要陪着贺岩去府城,这卤肉摊子就不摆了,为了感谢顾客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每个人都多送了一些卤菜。 老顾客一听这卤菜摊子不摆了,尤其是那些客商们,如丧考妣谈不上,唉声叹气是必不可少的。 可也不能拦着人家陪着自家男人赶考不是?只得多多买些回去,打算好生吃上一顿,以后可就吃不着了。 那边钱掌柜听说了这消息,也坐不住了。 那肥皂他试验过多次了,用过的小伙计,还有浆洗衣服的婆子,都说好。 那浆洗衣服的婆子还问他是从哪里买来的,若是便宜的话,倒是也要买两块在家里使使,洗出来的衣服又干净,还不那么伤手,不像以前,洗完衣服后,那手指头都是皱巴巴的。 小伙计也夸,说开始是用来洗衣裳,后来不是听钱掌柜说身上瘙痒,用这个洗能洗好,开始还不相信。 后来实在半夜痒痒得难受,又舍不得抓药来洗,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用这个涂在身上,搓出泡泡来洗澡,不仅洗出一身陈年的泥垢,身上那痒得难受的地方,洗过之后,晚上也能睡得踏实了。 后来又用了几次,就再也不痒了。 钱掌柜本来还在等着府城那边的回话,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就是这几天了。 可谁知道居然听到了张春桃要去府城陪着贺岩赶考的消息,顿时急了,这人要是走了,肥皂生意怎么办? 当然,去府城了也能谈,可这生意是他牵头的,眼看只要顺势而为就能谈成的,张春桃一走,岂不是煮熟的鸭子眼看要飞走了? 这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呢!他虽然呆在这镇上,是为了报答东家当年的恩情。 可同样他也是个商人,眼光还是有的,肥皂这个生意真谈成了,他只靠着这个生意,后半辈子几乎都不用愁了。 傻子才会放手呢! 因此也顾不得府城东家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决定先把人留住再说。 急急忙忙的就拎着礼物,前来拜访。 这几天贺岩仍旧去学堂,只不过吃了午饭就回来,钱掌柜肯定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也是先打听好了,才上门的。 看到贺家院子里有些乱,到处都摆着箱笼,一看的确是要出门的架势。 钱掌柜心里越发慌了,当然脸上还不显,先寒暄了两句,才透出来意来。 大致就是,这个肥皂生意可以做,只是不知道张春桃这边是想怎么个做法?是不是将肥皂方子卖与他们家?多少钱肯卖?钱掌柜在这边,能不通过东家,支取的银钱最大的数目不过是三百两。 钱掌柜的意思,就是三百两买下肥皂方子,这是他能力范围能给的最大数额了。 杨宗保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笔数字,顿时眼睛就瞪大了,可看着贺岩和张春桃淡定的模样,连忙将自己的脸色收了收。 心里再默默地算了一遍,觉得若是自家的卤菜摊子摆上个一年,也能有这个收入了,这么一看,这三百两也就不多了。 张春桃也笑了,本以为钱掌柜是个老实厚道的,可这一旦涉及到大的利益了,这商人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钱掌柜见张春桃这么一笑,心里就有几分不安,当然还要解释和辩解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一来不知道这肥皂制作出来的成本,若是成本太贵,恐怕不太好卖。 而且到底是个新产品,想要让大众接受它,买它,肯定要一个时间过程,这里头可都是他们承担风险。 不过这生意都是谈的嘛,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大家再商量商量不是? 依着张春桃的本意,这肥皂是想跟农女书中王永珠打算的那般,以方子入股,到年底分红利,这样长长久久的有收益才好。 若是就这么将方子卖了,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这肥皂生意利润再高,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自然是有些不舍得的,可也知道,就算她跟钱掌柜这么谈了,到时候利益多了,钱掌柜这边只要做些手脚,她们无权无势的,又能如何? 更何况张春桃从来不敢小看这个时代的工匠,只要有了肥皂的基础方子,给那些工匠伙计们时间,后期的那些什么羊奶皂、玫瑰精油皂什么的,都能捣鼓出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这是瞧不起谁呢 因此张春桃心里也比较偏向将这肥皂方子先卖了去,用这个当敲门砖,结识一下商场的人脉。 只不过做生意么,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钱掌柜这估摸着是听到他们要离开镇上去府城的消息,所以急急忙忙找来,恐怕还能再抻一抻,多要点钱。 反正着急的不是她,就看钱掌柜的诚意了。 因此只摇摇头:“既然钱掌柜知道这肥皂是好东西,只花三百两就想买下我这方子,岂不是太没有诚意了?我本来还觉得钱掌柜是少有的厚道人呢,没想到钱掌柜您却让我有些失望啊?” “这肥皂的利益,您看得出来,我自然也看得出来!我实话告诉您,这肥皂用料并不贵,成本不高,一旦上市,就是普通百姓家都能买得起。” “这么跟您算一算吧,这一块肥皂,一个寻常百姓家里,洗衣服,洗澡都用它,大约一个月能掉一块,一块就算卖五个大钱,起码能赚三个大钱。这还是普通人家,更不用说那些富贵人家,就算贵人千金们看不上这肥皂,可家中的奴仆,浆洗衣服总用得上这个吧?他们不用像普通人家一般省着用,自然需求量更大。” “远的不说,就是镇上,只要大家知道这个肥皂的用处,买得人也不会少,更不用说县城府城和京城了。更何况这肥皂除了供普通人洗衣服洗澡所用,我最近还琢磨出了几款新的,里面放一些滋补养颜的药材什么的进去,又香又美容,专门卖给那些有钱的夫人和大小姐们,这个的利润可更高呢!” “就说这普通的肥皂,只在荆县卖,一年下来,这利润起码都几百两呢,咱们青州府下像荆县这样的县城有多少?像青州府一样的府城又有多少?听说江南富庶,又爱干净,这个东西在江南肯定畅销。” “这么好的生意,您只出三百两就想买了去,您这是瞧不起谁呢?您若真有心跟我谈这笔生意,就拿出诚意呢,实在不行,我去府城看看,也寻摸一个机会,看能不能找别人合作,也是可以的——” 倒是反将了钱掌柜一军。 找不找别人合作是另外一回事,这气势总归是不能输的! 钱掌柜听了张春桃的话,眼神闪动,再不能当她是个乡下的小媳妇,没什么太大的见识,几百两就能将人哄骗住了。 再看看旁边的贺岩,气宇轩昂,沉着冷静,就算听到了钱掌柜和张春桃这番话,那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倒是让钱掌柜高看了一眼,忍不住心里盘算起来。 这贺岩虽然如今还没考中童生,可既然已经要去参加府试,相比也是有一定把握的,等从府试回来,就是童生了。 他还年轻,若是明年再高中秀才,举人,加上他的大伯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举人,娶了五品官之女为妻,也捐了个官,倒是不容小觑。 要知道,在京城,那五品官真是多如牛毛,一砖头过去,只怕能砸死五六个五品官,实在是不值钱。 可在京城之外,五品官就已经是绝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了,能掌控普通百姓的生死了。 他家东家背景还算不错,可也不敢轻易真得罪了这五品官的亲戚,真惹急了,若是贺岩和张春桃将这个方子献给那贺林的岳家,他们就算靠山给力,可也不敢真去惹一个在当地经营多年的五品官员,那纯粹就是送菜了。 为了这么一个肥皂方子,可不值得! 当然,换个角度来想,若是趁着贺岩和张春桃如今还没发达的时候,投资一把,将来等贺岩高中了,说不得还另有收获不是? 本朝最大的皇商,历家当初不也只是个小商贩,不过是历家那一代的家主有眼光有魄力,将全部家产都资助了太祖起军,后来又赚钱资助太祖粮草,才有了赫赫扬扬的今日么? 哪个做商人的没有一颗想奇货可居,豪赌一把的心? 现在交好,只需要多付出一点点的利益,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关系,毕竟能得这么一个方子,说来还是他们赚了。 就算将来贺岩没有太大的出息,他们也不亏啊!起码这肥皂生意赚钱了! 钱掌柜越想心头越是火热,先前心里打的那些底稿,还有计划,此刻都不成了。 想了想,钱掌柜挤出一个笑脸来,松了口风:“张大妹子这么说见外了!你对我老钱这么看重,就冲你这份看重上,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不是?” “不过大妹子你也知道的,我到底上头还有东家,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得跟他请示,得让我们东家同意才行!你看这样行不行?为表诚意,不如你们拿肥皂方子入股,算你一成半的干股,年底吃红利。当然大妹子你也得将其他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加了香料,还有各种保养药材的美容肥皂的方子一并都入股才是?” “大妹子你也别误会,这方子越多,咱们挣的钱越多,你们得到的红利也越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别的我不能保证,若真是这肥皂生意做起来了,起码比只卖方子划算。好歹这红利每年都有不是,只要这肥皂卖一天,这红利你们就能收一天,也算家里多个进项。” “贺兄弟读书也不用发愁了,那取租子的地也可以买几亩,县城里的屋子也能置办两间了不是?就是将来你们的孩子,读书娶媳妇,还有嫁妆钱,只怕都够了!” 说到最后,钱掌柜自己都兴奋了,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一年就算分他们五百两的红利,十年就是五千两了。 五千两在京城那些世家或者大商贾眼里不算什么,可大多数普通百姓,一年也不过二十两的开支就能过得很不错了。 这笔数目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一个大数字,也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钱。 有了这笔收入,他们一家子只要不乱败家,不说富贵,起码吃穿不愁了。 若是精打细算,听他建议,拿了分红,置办些房子地,以后收租过日子,贺岩只要考个秀才或者举人,田地又不用交税赋,那日子可就是富家闲翁,神仙一般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身世有关 张春桃本是想让钱掌柜将买断方子的价格提高一些,没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 钱掌柜居然主动说让她入股分红利了?虽然一时想不明白为啥钱掌柜会退让这么一大步,可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张春桃心里高兴,却也没放松警惕,顺着钱掌柜的话说了几句官方寒暄话,才又将自己的担忧和要求,一一都跟钱掌柜分说了。 这亲兄弟做生意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是和外人。 事前不怕话多,事后不怕话少。 有什么顾虑和要求,自然要提前先说清楚,画下道来,也免得事后扯皮拉筋说不清楚反倒伤了和气。 钱掌柜不仅不觉得张春桃事多,反而高兴,跟张春桃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累。 该说的话,该注意的,先都说得清楚明白,看着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这样相处反而更能长久。 反而那些,最开始就热情的很,开口闭口就是谈感情,一说钱和利益就满口说什么咱们之间还计较这个?谈钱岂不是伤感情? 说这些话的人,到最后,反而为了利益,能跟你斤斤计较,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真的是谈钱伤透了感情。 因此两人反倒越说越投机了,到最后虽然没有定下来,也只要不出意外,也就是跟钱掌柜合作了。 钱掌柜这边也觉得,难得跟一个通透人合作,倒是心里决定,他也要跟着张春桃他们一起去府城,亲自面见东家,说服他。 一来路上跟张春桃多交流一二,也摸摸张春桃的底;二来有他跟在旁边,也杜绝了张春桃跟别人合作的可能。 不是他不相信张春桃,这不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么? 因着这个打算,钱掌柜拍着胸脯保证,说联系镖局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到时候大家一起结伴去府城,互相还有个照应。 张春桃和贺岩求之不得,有钱掌柜在前头打点,他们可省不少事了。 双方就此约定了,等钱掌柜去联系好镖局那边,就一起出发。 钱掌柜是个能干的,只一日的功夫,就让小伙计来送信,说已经联系好了,明日一早就能出发了,让他们把东西收拾好,到时候有马车来门口接他们。 这都要走前的一晚,贺岩和杨宗保借口收拾检查外头的箱子行李,让张春桃早点休息就是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张春桃也已经睡着了,两人才互相使了个眼色,寻了块布头将脸捂住,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 这两日他们已经打听了,王掌柜那日在他们家门口挨了两顿揍,脸上有伤,实在没脸出门。 只让小伙计去马家买了跌打损伤的药回来自己涂,每日里都窝在山货铺子的后头院子里不出来。 如今春末夏初,山货生意锐减,大家也都没什么事情,好多客商已经将春季收到的山货都打包装车,雇佣镖局送出去了,镇上的人比起之前来,都少了一些。 按理说王掌柜每年这个时候,也该押送当季的山货到县城去,和东家那边对账才是。 今年因为脸受伤,不得不将日期推迟了。 现在正是镖局生意最好的时候,每天都要护送商队和货物到县城去,大家都想抢在前头些,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王掌柜这边心里也急,推迟一个一两天也就罢了,可若是推迟太久,耽误了东家那边赚钱,只怕自己就要吃挂落了。 可盯着一张青青紫紫,肿如猪头的脸去见东家,他也丢不起这人啊/ 那马家的药膏,以往明明这种伤治疗起来很快的,也不知道是他心急,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化瘀比以往慢些? 这几天,王掌柜脸上的青紫没消不说,还因为着急上火,嘴里起了溃疡,嘴角还生了好几个大燎泡。 天天让小伙计给煮黄连水喝了好去火呢。 小伙计每天白天要在前头守着铺子,还要照顾着后头的王掌柜,一时手脚不灵便,就要被劈头盖脸骂上一顿,这么连轴转了好几日,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了。 晚上伺候王掌柜洗漱,又给他熬了一锅黄连水后,见王掌柜一张脸,喝黄连水也没能消下火气去,嘴角的大燎泡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彰显着它们的存在,也不敢多看,就忙告退回自己屋里,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王掌柜心里急,加上为了快些消火气,才喝了一碗黄连水,苦得头发尖都竖起来了,哪里睡得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日,还是心火难消。 一时深恨张春桃不识抬举,一时又恼怒贺岩说话太难听,一时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跟张春桃退亲,若是没有退亲,岂不是就不会有后头这些破事? 想来想去都怪他自己,当时想差了。 本以为张春桃是颗弃子了,所以张家和张春桃一闹,他顺势就退了亲事,转头就搭上了吴家。 可谁知道,年前又接到了那边的传话,说是主家那边出了点岔子,如今已经解决了,让他将张春桃的情况继续上报上去。 王掌柜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个时候张春桃已经嫁给了贺岩了。 只得含糊的将张春桃已经嫁人了,嫁的那家情况大致如何,给上报了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上头为什么要这么关注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可时间久了,他也隐约的猜到了,只怕是和张春桃的身世有关。 只是他琢磨不透上头对张春桃的态度,究竟是好还是坏? 若说关注张春桃,对她好的话,最初在自己上报上去,张春桃过得那些日子后,上头无动于衷。 若说对她不好,又传下话来,说让帮忙给张春桃寻一个家道殷实一点的婆家。 王掌柜听了这个命令,真是无从下手,他跟张春桃非亲非故的,如何帮忙说婆家? 想来想去,唯有自己将张春桃娶到自家来,才能勉强搭上关系,而不被人诟病。 也亏得自己儿子前头娶的婆娘去了,儿子一时不想娶,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拖了一年。 期间,他跟上头说,想替自己的儿子将张春桃娶回家当儿媳妇,不过是续弦,也是存了试探之心,想看看上头的意思。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夜探 结果没想到上头主家传话下来同意了。 可同意后,主家那边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他送了好几次口信上去,都杳无回音。 也曾婉转托人打听过,只知道,虽然每每是主家传话下来,可真正关注张春桃的确另有他人,自己的东家在这人面前,也不过是个听命的角色。 王掌柜见那边一直没有回音,加上东家手下其他人,本来就对王掌柜被东家看重不满,见他到处打听,也就趁机下了些话,给王掌柜下了些绊子,让他判断出现了错误。 后来王掌柜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已经迟了。 只心里默默期盼,上头那位贵人要是真忘记了张春桃,就彻底忘记的好,反正张春桃已经另嫁他人,说来贺家也算家境殷实,也不算违背了贵人的意愿。 当然,这是王掌柜自我安慰,他知道,这些贵人对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高高在上,随便伸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一旦贵人觉得自己是欺骗了他,只怕他们一家子就都完了。 王掌柜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心惊胆颤的等了几个月,直到王永珍受伤。 王永珍最开始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是相信的,什么做梦,什么前世后世的,只当是孩子烧糊涂了说胡话。 直到那一句,张春桃本是京城官家的千金小姐,家中出事,流落在外,被拐子拐卖到了石桥镇,然后被张家收养。 才让他对这些年的疑团霍然开朗!也不知道他上头的主家是张春桃的亲人呢?还是敌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既然知道了,只要张春桃成了王家人,再问问王永珍,找找线索,去京城打听打听,就不信打听不出来。 到时候他们岂不是能跟京城高官家成为亲家?王家只怕立刻就能改换门庭了,有了这样的亲家,还怕那主家后头不知名的贵人? 与其天天惴惴不安的等着贵人的处置,不知道哪天死的,还不如奋起博一把,说不得从此就鱼跃龙门翻身了呢? 当然随着王掌柜这雄心而来的,是说不出口的悔恨!真是场子都悔青了! 若是早知道张春桃是官家千金,早知道张春桃能给王家生下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他拼着命也要将张春桃给娶回家当儿媳妇啊。 回来又问了一些王永珍关于张春桃的事情,让王掌柜越发的心热。 这样一个儿媳妇,就和该是他们王家的! 这可是老天爷保佑,祖宗显灵,才给王家送来这样旺家发家的媳妇! 王掌柜如今真的是心力憔悴的感觉,什么事情都赶在了一起,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分担。 儿子如今心里还怨恨着自己,觉得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娶吴氏那个贱人,让他成了众人的笑话。 老妻林氏也是怨怼自己,为什么不同意将她侄女娶进门。 唯有一个小孙女,不管是什么原因,站在了他这一边,只可惜年纪太小,不顶什么用。 他又要承受家里最亲的两个人的怨恨,又要担心着贵人那边的打压,真是一截蜡烛两头烧。 本以为还有时间,慢慢来打算计划,只要贺岩不在镇上,总能想法子拆散贺岩和张春桃。 可听到了张春桃怀孕的消息后,王掌柜就坐不住了,这女人有了孩子和没有孩子可不一样。 女人若是跟男人没孩子,倒是好分开。 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好,基本都不会离开。 再加上东家身边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人已经偷偷送了消息,说是关注张春桃的贵人那边震怒,好像发了大脾气,就等着王掌柜这次春节收完山货,送到府城的时候,当面问责呢。 王掌柜是真的恐慌了,本来以为还有时间筹划,哪曾想这么快就事到临头了? 慌乱之下,走了这么一步臭棋!不仅没将张春桃和贺岩分开,反而将自己的心思谋算全部暴露了。 这以后若再要算计他们,恐怕就更难了。 更不用说,自己还白挨了一顿揍,连门都不敢出,更不敢送货到府城去。 这几日,王掌柜天天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头发都快被挠秃了,也想不出一个稳妥的主意来。 如何能让张春桃跟贺岩合离后嫁给自己的儿子?只要张春桃能嫁给自己的儿子,大不了这几年吃点苦,只要张春桃能怀上王家的孩子,最好生下来,他们王家就能借着这孩子和张春桃翻身了。 他如今托病,延缓了去府城交货的时间,可也只能拖延两三日。 必须在这两三日里将事情办妥才行!王掌柜眼中掠过一抹阴狠来! 嘴里还忍不住念叨两句:若真是到时候出了人命,也别怪他!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挡了王家的路!老老实实的将张春桃让出来不行吗?非要逼他出手?到时候就安心去吧,大不了逢年过节他给烧两柱香也就是了! 此刻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都睡得早,谁也没发现,王掌柜住的小院子,从院墙外,有两个人影轻手轻脚的翻了过来。 院子里本来养着一条狗,可来人早有准备,那狗才从角落里窜出来,还来不及张嘴汪汪叫一声,一块卤好的带肉骨头就被准确的丢到了狗嘴里。 狗楞了一下,夹着尾巴,叼着骨头,呜咽着就回窝里去啃骨头去了,这么香的骨头,狗生未见,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两个人影互相看了一眼,观察了一下环境,径直朝着王掌柜的房间而去,毕竟就只有他的房间还亮着灯不是? 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根底下,就听到了王掌柜这番话。 其中一个当时就忍不住了,捏着拳头就要往屋里冲,被另外一个人按住了。 那个高大些的人影,从怀里掏出一根枯草,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顺着门缝里,让那烟钻进了屋内。 没过多久,就听到里头砰一声,似乎有人摔倒了。 又等了片刻,里头屋里再没有动静,高大些的那个人,又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刀来,小心的将门闩给挑开了,两个人飞快的就闪进了屋里,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屋里,王掌柜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露出他那还没消了青紫的猪头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先下手为强 个子矮小的那个,忍不住上前就踢了王掌柜一脚:“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心眼这么坏,这不是咒你吗?看来那天是揍轻了,这还敢打我姐的主意呢!” 不是杨宗保是谁? 一旁的高大个子,自然是贺岩了。 那天事后,贺岩和杨宗保就密谋要教训王掌柜一顿,这不,马上要去府城了么?走之前揍他出出气也好,反正揍完他们就走了,王掌柜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没想到今天晚上突袭,居然还能听到这么一番话,这说明王掌柜压根还没放弃打张春桃的主意呢! 听那话里,赫然是要为了将张春桃娶回家,想要了贺岩的命呢!这心思未免也太歹毒了! 贺岩也没想到王掌柜居然还不死心! 眼神一沉,示意杨宗保到门口去守着,听外面的动静去。 杨宗保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听话的点点头,只是走之前,忍不住还是又踢了王掌柜一脚,才算出了一口气。 等杨宗保出去守在了门口,贺岩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本想只教训一下王掌柜出气,也是给个教训,让王家人别来打搅他们的意思。 既然得知了王掌柜的心思,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没有知道人家对自己不怀好意,还总是被动防守的道理! 还好他准备充分,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不少东西备用,先前预备给王掌柜用上的此刻自然用不上了。 在怀里摸出一个大纸包来,打开,里头分门别类的包着好些晒得干枯的药草和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来。 贺岩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里头挑出一块黑疙瘩来,从靴筒里又摸出刀来,将那黑疙瘩小心的切下来一小块,然后在桌上取了个水杯,将那黑疙瘩丢入水杯里,冲入茶水,搅拌了一下,就看到那黑疙瘩遇水慢慢融化成了一杯黑漆漆的水。 贺岩将王掌柜扶着靠着炕沿,然后捏着他的下巴,将那一杯水给灌了下去,然后又低声唤过杨宗保,让他将杯子涮洗干净了再拿进来。 杨宗保接过杯子,也不敢进灶屋,怕开门关门惊动了隔壁睡着的小伙计。 借着门口那条缝头出来的光,倒是看到了狗窝面前除了食盆外,还有个喝水的盆子,里头倒是还有水。 索性走到那狗喝水的盆里,涮洗了一下,然后甩干了水分,就将杯子给递了进去。 贺岩将杯子拿衣服下摆小心的擦干,没留下一点痕迹,才隔着衣服,将杯子给放回了原处。 然后冷哼了一声,想想心里还不舒服,朝着地上王掌柜的身上踹了几下,这些地方隐秘,也看不出伤来,等明日醒来,他这些地方会疼痛难忍,还无人能看得出来。 出了口恶气,这掉头出了屋子,然后虚掩上了门,示意杨宗保跟他一起又翻墙出去。 翻出院墙外,两人也没有立刻离开,又贴在院墙边,等了一会。 贺岩和杨宗保也没等多久,就听到院子里头有了动静,王掌柜似乎醒了,人还有些不清醒,一时喊热,一时喊口渴,一时又喊身上疼。 然后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 贺岩放下心来,知道接下来少儿不宜,拉着杨宗保飞快的隐入黑暗中,走着小路回了家,将身上的衣服一换,然后回屋安安稳稳的躺下来睡觉了。 他们前脚没走多久,王掌柜迷迷糊糊的拉开了门,喊了两声小伙计的名字。 可惜小伙计这几日累得不轻,此刻还睡得正香,加上王掌柜喉咙干渴,声音也不大,含含糊糊的,也就没将人叫醒。 王掌柜迷糊中,觉得身上燥热难当,浑身从骨头缝里有一种痒意泛滥出来,让他忍不住就往门框上蹭。 蹭一蹭似乎能缓解一些,可是越痒越是口干舌燥,越是难耐。 偏偏小伙计喊不醒,王掌柜最后的一点理智,提醒他去院子里,去敲门也好,还是弄点水喝也罢。 只可惜腿脚发软,浑身发烫,连出屋门都困难。 好不容易,才贴着门槛,翻了出来,整个人贴在地面上,尤其是脱了上衣后,贴着那石块,只觉得凉丝丝的舒服,控制不住的将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脱了。 那地上铺着的石块,是从附近山上脱下来的,也就是随便打磨了一二,就当作了台阶,平日里走上去还更稳当些。 可皮肤在上面用力的蹭来蹭去,没一会子就蹭破了皮,借着屋里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王掌柜的背和胳膊都血糊嗤啦的一片,看着就可怕。 偏生王掌柜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仅如此,脸上还带着一种奇特诡异的微笑。 夜风吹拂,将那血腥气吹到了院子里。 本来在狗窝里美美得啃了一顿肉骨头,觉得有点咸,又喝了半盆水的看家狗,闻着那血腥味,不知道怎么的也躁动起来。 这看家狗,到了晚上都是不拴着的,就是为了防盗贼的。 因此那狗缓缓的从狗窝里走出来,眼神带着一些狂躁,顺着那血腥味,走到了王掌柜身边。 血腥味越浓,那狗就越发的躁动,似乎那血对它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忍不住就伸出舌头来,在王掌柜身上舔了舔。 王掌柜身体一颤,勉强睁开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了那看家狗…… 没多大一会,那看家狗突然发出一声惨汪,接着就是狗吠声,人叫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十分的吓人。 睡得极香的小伙计,被这人和狗的惨叫声,吓得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从炕上给跌了下来,自然就跌醒了。 然后就听到那惨叫声,不是梦,而是从外头院子里发出来的。 顿时又怕又慌,胡乱的爬起来,战战兢兢的挪到窗户边,拿指头沾了唾沫,将窗户纸给捅了一个洞,往外头看去。 院子里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一辈子都忘不了:就看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掌柜,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正抱着院子里那条看家狗,抓着那狗爪子,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挠…… 小伙计三观炸裂,一时间发出了人生拷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六章 重口味 门里小伙计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可这梦也太荒诞了吧? 可附近的居民,也被吵醒了,毕竟这狗一直惨叫,大半夜怪渗人,人也睡不着了。 索性就起来了,听着动静是这边院子里的,又见半天没人出来,都唬了一跳。 谁都知道,这院子前头是山货铺,后头是住人的地方,也是仓库。 这里头存着可是人家春季收的山货,可值不少钱了。 这大半夜的,只有狗叫,没有人声,大家都忍不住猜测,莫非是进了强贼,将人都给灭口了,狗也受伤了,所以才只听到狗叫? 这邻里邻居的,附近也有好几家山货铺子,今儿个是这家倒霉,若是不抓到强贼,下次岂不是轮到自己了? 因此大家倒是没想着装没听到一样,自扫门前雪。 而是都纷纷起来,穿好衣服,还不拘顺手抓了菜刀,木棍什么的,才相约一起出了门,往王掌柜他们住的院子而来。 附近住的邻居不少,除了那些山货铺子看守的人,还有本地的镇上的居民,都被这动静给惊醒了。 听到隔壁四邻都起来了,也坐不住了,纷纷开门走了出来。 这院子有个小门,是平日里他们出入的地方。 大家都聚齐在这小门外,一边拍门,一边喊里头的人。 外头这么一顿喊,又都打着火把,照亮了半条街,就算真有强贼进来,被这么多火把照着,也逃脱不了了。 院子里也听到了外头这热闹动静,那狗倒是没惨叫了,倒是发出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声音,听着越发像是受了重伤,快要不治身亡了一般。 外头人越发担心害怕了,就有人等不得了,架了梯子要翻墙过去看看。 很快,几架梯子就架好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蹭蹭蹭的爬上梯子,上了墙头,正要跨过去呢,一个个都傻住了。 其中一个更是吓得脚一哆嗦,踩空了,直接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还好下头人多,大家都时刻注意着,忙抢了上去,算是将人给一起接住了,不然这么一摔,只怕腿都要摔断了。 下头的人不知道这小伙看到了什么,见他吓成这样,以为里头只怕是十分惨烈呢,正要询问呢。 就听到那其他几个勉强站稳或者跨坐在墙头的小伙,纷纷发出:我艹!的感叹声。 “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头的人急了。 那几个小伙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好。 还是一个小伙机灵,定定神,从院墙上翻了下来,因为震惊太过,一时没站稳,脚崴了一下,也顾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的人早就心急如焚,一下子都涌了进来,然后大家都傻眼了。 眼前这一幕,给石桥镇这些居民和那些客商造成了毕生难以释怀的伤害。 不过很快有那老成些的人,先回复了理智,忙吆喝人,让快上去将那人和狗分开,不然简直太辣眼睛了。 还好此刻出来帮忙的都是些大老爷们,有那胆子大的,就结伴凑上去,要将王掌柜拉开。 凑近了才发现,这也不是那么好分开的。 王掌柜的手紧紧的抓着那狗爪,若是强行拖开,王掌柜不撒手,那狗吃痛,万一被咬上一口可怎么办?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有伤风化的一幕继续吧? 到底聪明人多,有就人先寻了一块布打湿,然后从后头一把将狗头给蒙住,然后几个人一同抢上前去,只有人按住那看家狗,有人拖开那王掌柜。 拖开一看,大家略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王掌柜虽然脱光了,到底还留了底裤的,没发生到最后一步,万幸万幸—— 一时也不知道是庆幸王掌柜的节操没丢,还是狗的贞操未失。 将王掌柜拖开了,才发现他似乎神智还有些迷糊,倒像是吃了什么药一样,有明眼人,就让打了一桶冷水来,劈头盖脸的浇在了王掌柜的身上脸上。 这四月份的天,夜晚的水也是冰凉的,浇在人身上,就是内里一盆火也给你浇灭了。 王掌柜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先是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的人,再低头看自己只穿一条底裤的狼狈模样,背上的伤被冷水一激,也刺痛起来。 这都抵不过他那铺天盖地的羞耻感!王掌柜看着周围人或者同情,或者恶意,或者看热闹的眼神,一时气血攻心,吐出一口血来,昏死了过去…… 等到张春桃他们一早上等到来接他们的马车的时候,王掌柜昨日在院中和看家狗不得不说二三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赶着马车来的车夫,一边帮着贺岩他们把行李搬上车,一边问他们知不知道昨夜的惊天八卦? 张春桃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早都没出门,杨宗保也不太清楚,唯有贺岩心知肚明,不过一个个脸上都做不知道的模样。 那马车夫本来知道这个,就想跟人唠唠,听贺岩一家子都不知道,顿时眉飞色舞的将来龙去脉给三人科普了一遍。 在马车夫的描述中,那就是王掌柜是个老不羞的,平日里藏得深,装得倒是好,难怪不爱女色呢,感情他重口味,不好人,好兽啊! 就说他那院子的看家狗养得肥肥壮壮呢,谁家的看家狗能吃得那么好,养那么多肉?感情不是养狗,是养个狗婆娘呢? 到底因为张春桃是女眷,那马车夫好些香艳的情节都不好讲,只含糊带过,可这已经都够引人遐思了。 这脑补可比什么描述都厉害,每个人都脑海里都立刻补出好些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细节来。 贺岩还罢了,他虽然心里惊讶,可面上还是不显的。 杨宗保就没这个城府了,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张春桃却不太相信,以她对王掌柜的了解,那可是个极为精明的老狐狸,前几天那事,虽然有些失了分寸,可若说王掌柜养狗为那啥,那可就太扯了! 马车夫见张春桃不信,顿时急了,恨不得拍着胸脯发誓说他说的都是真的,还说他这是第一手的资料,昨儿个晚上闹那么大,他的大舅子的连襟昨天可是在场亲眼目睹呢,还能有假?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不可描述 车夫了指天发誓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眼所见呢。 到了镖局,钱掌柜已经等着了,镖局门口闹哄哄的,马车排成了排,镖师们盯着伙计将货物都装好用绳索固定好,山路颠簸,不绑好货物,半路散架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今天气氛更热闹一些,镖师和伙计们虽然在干活,可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时的交头接耳一番,那话题自然是昨晚王掌柜那不可描述的二三事。 就张春桃这么走近,听了几耳朵,起码就听了三个版本了。 有王掌柜失心疯版,有王掌柜跨越物种之恋爱版,还有王掌柜也不知道得罪谁了,被下了药版,还有更离谱的王掌柜中邪惹了黄大仙,所以被鬼上身版。 都各说各有理,觉得自己是独家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王掌柜家炕沿下听了全场呢。 钱掌柜见了贺岩一家人,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寒暄了两句,也忍不住说起王掌柜的事情来。 他跟王掌柜也有几分面子情,平日里大家还一起喝喝酒说说话的人,也知道王掌柜此人在这石桥镇,也算个人物。 钱掌柜见多识广,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的跨越物种之恋和鬼上身,倒是揣测,这王掌柜只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所以才被设计了吧? 他们这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当然了,都做同一个生意,又都在镇上,平日里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 钱掌柜第一个反应就是,只怕王掌柜得罪了生意场上的人,所以才有这样一劫。 只可惜王掌柜大半辈子的名声脸面,经过这事后,恐怕就化为乌有了。 心里一面同情王掌柜,一面又警惕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下的手,这般刁钻,虽然没伤人命,可半辈子的体面全无,以后在这镇上都不能抬头做人了,比起要人性命还厉害些。 他可得也防着些才好,不然若是这样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那还真是…… 倒是无任何人怀疑到贺岩身上。 唯有张春桃,狐疑的看了看贺岩和低着头的杨宗保一眼,不过当着外人自然她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大家都在八卦,可也没耽误事情,毕竟时间不等人,护送这货物到县城,又走不快,起码要走两天。中间还要在山里过夜,错过了夜宿的地方,那可就麻烦了。 看着货物都装好了,镖局的领头管事就招呼着队伍,慢慢的朝着镇外走去。 石桥镇四面环山,唯独这个镇子,在山中一块平原上,出得镇子不过两三里路,就是蜿蜒崎岖的山路。 这些年因为山货生意,要将货物运送出去,山路倒是比别处都宽些,挨着石桥镇的山路,平日里还有人修补一下。 将那大些的坑坑洼洼的地方,用山上的碎石头填补填补,山上风化滚下来的碎石,也不时有人顺手就清理掉了。 因此这一段路还算是好走的。 暮春时节,山花基本都已经谢了,一眼看过去,漫山遍野的苍翠,也不知道要翻过多少座山,才能到达县城。 开始还能在山路上遇到一些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后来山路上就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路两边的树木高耸,遮天蔽日的,即使是正午的阳光,也被这些树木遮去了七八分,留下一片阴凉。 山中风大,这太阳又照不进来,大家都裹着厚厚的衣服,慢慢走着。 今天的镖队里,除了钱掌柜和张春桃他们,还有几个也是有事要到县城的百姓。 如今出门一趟不容易,尤其是普通百姓,要去县城,都要跟着镖局的队伍走,才放心。 大家都在镇上居住,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不认识,看着也有几分眼熟。 因此镖师也都放心,一路说说笑笑的,倒是热闹。 而此刻的镇上,王掌柜面色惨白的躺在屋里,气若游丝。 从他吐了一口血,当场昏迷过去后,还是平日里跟他关系不过的几个人,招呼人将他给抬进了屋里,又让人去请了马大夫来看诊。 马大夫大半夜的被人叫来,到底是医者仁心,以为出了什么人命大事,急急忙忙的赶来一看,就看到王掌柜脸肿如猪头,看着就怪凄惨的。 又听旁人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刚要把脉,就看到王掌柜手里还抓着两把从看家狗身上薅下来的狗毛呢,一股子的狗身上的腥膻味扑鼻而来,忍不住就皱皱眉头。 旁边的人也发现了,都露出尴尬之色来。 还好马大夫作为大夫,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此刻倒是也稳住了。 先替王掌柜给把了把脉,得出个气血攻心的结论,就要去开药。 被旁边人拉着去一边嘀咕了两句,大意是让他看看,王掌柜是不是中了什么药了? 马大夫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用银针扎了王掌柜的手指头肚,挤出一滴血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又深处舌头来舔了舔,然后拿水漱了漱口,倒是有些拿不太准的意思。 在屋子里转了转,又出去在灶屋里看了看,尝过了灶屋里的水,又看了看药渣,都没发现什么蹊跷。 最后想了想,又跑到狗窝里瞧了瞧。 那条狗被链子拴得死死的,锁在墙角,一时也没人顾得上处置它。 狗窝里一切如常,除了看到一点骨头渣外,什么都没有,狗盆里的水也不知道被谁给踢翻了,空空荡荡的。 马大夫又让人按住了狗,从他身上取了血也闻了一下,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才回到屋里,经过这么一闹,那保长吴富勇也来了,正在问情况呢,见了马大夫,寒暄了几句,才问查到了什么没有。 马大夫只摇头,说王掌柜体内的血似乎有些蹊跷,像是中了药,可这药他从来没见过,倒是拿不准。 至于这饮食,药物里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是那狗,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好像先前被吓坏了,萎靡不振的缩在墙角,人一靠近,就瑟瑟发抖…… 这倒是难住了吴富勇,若是真确定中药了么,倒是要查一查的好,可如今拿不住,而且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个女人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女人早就没脸活下去,自寻短见了。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顶多成为大家嘴里的一段闲话,过些时日只怕就没人记得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又吐血啦—— 可偏偏,这事发生在男人身上,让他也很为难好吗? 这世道,对男人多宽容,就算这样,也顶多算是个风流韵事,就是离谱了些,被人骂两句不知羞,没人伦也就是了。 吴富勇也不想沾手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很好听不成? 当初王掌柜跟吴家结亲,肯娶吴氏,为的不就是跟他搭上关系?他当时也是想着,王掌柜在镇上也颇有体面,背后的东家也有几分势力,自己刚回来,不说镇上,就是族里,脚跟都还没站稳呢。 自然要跟王掌柜这样,本地有几分薄面的人多些交情才好,这将吴家的姑娘嫁过去,好歹也算是沾亲带故了不是? 可没想到,这才一年不到,居然就将吴氏给休了回去。 那被休回去的吴氏,虽然的确是不检点,还跟之前的吴富贵不清不楚。 可被休回去后,连累的终究是吴家整个家族的姑娘,前些日子,见天的有人跑到他家去哭,让他帮着想法子。 他能有什么法子想?自家姑娘理亏,干出这没脸没皮的事情来,若是个只知道土里刨食的人家,他去威吓一下,说不得还有用,不叫将人休回家。 可不能这样对王掌柜啊! 他也就罢了,可怜他婆娘,天天被族里几个被连累的姑娘亲娘堵在家里哭诉。 他婆娘不痛快,日夜不安,他就遭殃了,天天回家婆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吴富勇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不然能将吴富贵这个族兄给拉下马来?心里早就对王掌柜不满了,只不过一时不好下手罢了。 如今王掌柜摊上这事,别看吴富勇表面上是一脸关切,说起王掌柜那是遗憾加同情,其实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这个老狐狸,平日里滑不留手的,嘴上说得好听,真关键的时候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自己也没在他那里讨到什么好处。 如今可栽了吧?别的不说,就他这名声,这掌柜肯定是当不下去了。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吴富勇心里半点都不想追究下去,恨不得回去还烧香感谢一下那位背后阴人的神仙去! 此刻得了马大夫的话,也就摇头叹气道:“连马大夫都看不出来,拿不准,那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王掌柜得罪了人,人家也没要他的性命,虽然手段阴损了些,可没出人命,又没留破绽,让我们哪里查去?说不得只有等王掌柜醒了,问问他知不知道了——” 旁人也知道这个是正理,毕竟没出人命,当事人还昏迷不醒,他们旁人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马大夫开了药,那小伙计跟着去拿了药回来,看热闹的也好,关心同情王掌柜的人也罢,也都扛不住散去了。 偌大个院子里,也就剩下小伙计和昏迷不醒的王掌柜,还有墙角一条狗。 小伙计哆哆嗦嗦的将药熬好了,给王掌柜灌了下去。 这药下去没多久,王掌柜就慢慢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先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先前肯定是做梦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再一扭头,看到屋外已经天色发白,炕旁边站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小伙计,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王掌柜顿时心中油生一种不祥的预兆来。 努力挣扎着半坐起来,喘了半天,才指着小伙计道:“出了什么事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伙计哆哆嗦嗦的不敢开口。 王掌柜气得拍了一下炕沿:“说是不说?” 在小伙计眼里,掌柜的就是天,一发脾气哪里还顶得住?顿时三下五除二,全给秃噜了出来。 然后隔壁邻居才回屋躺下,还在跟自家婆娘或者兄弟分享这八卦呢,就听到那小伙计一声惨叫:“不好啦,我们掌柜的又吐血啦——” 马大夫才爬上床呢,就又被催命一般的给叫起来,拖到了王掌柜的面前。 先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马大夫,一把脉,顿时神色就凝重了起来,直接拿出银针来在王掌柜的头和手上扎了几针,然后又改了药方,让小伙计快去抓药回来武火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喂王掌柜喝下。 隔壁邻居眼看今儿个是不得睡了,索性也就在一旁陪着,听了这话,忙问马大夫,王掌柜这情况到底如何了? 才知道,这王掌柜先前气急攻心也就罢了,只醒来不动气,慢慢养几天,就没事了。 可他一醒来,就又受了刺激,加上年岁也不小了,这么一折腾,倒是有了中风的迹象。 还好这次发现的及时,针灸后,再喝药,平心静气地保养几个月,也能无碍。 要是还不能控制情绪,大惊大怒的话,轻则面部偏瘫或者手臂偏瘫,重则,恐怕就要一直躺在床上了。 邻居听了这消息,都唬了一跳,这好端端的人,居然被气中风了? 再想起王掌柜素日的为人来,都忍不住替他叹息两句。 这么大事情,邻居和小伙计自然不能替王掌柜做主了,眼看天亮了,留下人照顾,让那小伙计赶快到王掌柜家去通知他的家人去。 好不好的,一来王掌柜这模样肯定要家人照顾,二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办,也得他们家里人拿个章程才是。 于是,在张春桃他们跟着镖局的队伍出发的时候,小伙计也雇了马车,急匆匆的往七里墩王家而去了。 此刻的张春桃和贺岩自然是不知道的。 一家三口坐在一辆马车上,杨宗保年纪小坐不住,加上这镖局的活计他熟啊,他当初被杨大春送去学武,说是武馆,为了维持武馆,也是要接些护送之类的活计的。 杨宗保也护送过好几次,如今看到镖师就觉得亲切,加上在车上,张春桃看着他跟姐夫贺岩的眼神,让他心里害怕,感觉下一刻他姐就能一跃而起把他们俩人的头给拧下来当球踢了。 杨宗保怂了!死姐夫不能死自己!让姐夫去顶着吧!借口马车里气闷,跳下车,跑到前头去跟镖师搭上话,唠嗑去了。 说实话,贺岩也有些腿软,不敢看自家媳妇似笑非笑的眼神。 尤其是小舅子没义气的跑路后,没人给他分担压力了,更是恨不得当场跪下,什么都交代了才好。 第四百七十九章 阴差阳错 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小舅子平日里是白疼了,关键时刻居然靠不住,丢下他一个人,就跑了! 勉强挤出笑容来,凑到张春桃身边:“媳妇,你,你有什么想问的?” 张春桃冷笑一声:“我问你就说吗?” 贺岩犹豫了一下,老实的道:“能说的我就说!” 张春桃眉心抽搐了两下,摆摆手:“那我不问了!”看这架势,就知道王掌柜这事,八成跟贺岩和杨宗保有关。 此刻周围有人,架不住有那耳朵灵敏好使的,万一被人听去一句半句的,到底不妥。 等到了县城或者去了府城,多少时候问不得?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贺岩没想到自家媳妇说不问居然就真不问了,这山路颠簸,坐在马车里虽然有货物压着车,可也摇摇晃晃的。 张春桃索性就靠着贺岩闭目养神起来,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这马车摇晃的也挺有节奏的,没一会子,张春桃就被晃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贺岩松了一口气,又见媳妇居然睡着了,小心翼翼的将靠着自己的人搂到了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自己也闭上眼睛,看着是睡着了,实际是在想着王掌柜那事。 贺岩昨日下的那药,是当初打猎的时候,在山里无意间发现的。 一只猛兽舔过那药后,就发起狂来,蹭地蹭石头蹭泥巴蹭树木桩子,无所不蹭,实在是不堪入目。 直到后来力竭倒地,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贺岩留了个心眼,将那药收集起来,后来又拿抓到的猎物做了几次试验,才发现这药似乎能让动物发狂,一直要到药效发泄完,才能平静下来。 他还试验过,这药也不是什么毒药,药效发泄完了,就好了。 吃过这种药的动物,杀死后肉给其他的动物吃掉,也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应。 昨日贺岩将这药下给王掌柜喝下去,也是算好了分量的,会让他癫狂发热,也许会在地上,门上,或者院子里疯狂的蹭蹭,药效消失,大约也就是早上天亮他们走了之后了。 那院子里还有个小伙计,等他醒来,看到院子里王掌柜这模样,一般人都会吓得尖叫一声,说不得就能引来外人围观,到时候王掌柜大大的丢了脸面,看他还敢不敢动歪脑筋。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什么,昨日他为了扫干净痕迹,让杨宗保去涮洗那杯子,他也不知道是图省事,还是存心为了恶心王掌柜,居然去狗喝水的盆里涮洗了一番。 要知道,喂给那看家狗的卤肉里本就含有一点点的迷药,狗吃了后,口干舌燥,估计将那盆水喝得差不多了,然后也被那药影响了。 结果阴差阳错的,居然就闹出这么不堪的事情来。 就是贺岩也没想到!真是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这样也好,王掌柜经过这事,那在镇上是呆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回七里墩了。 就是回去七里墩,以他这样的名声,在村里只怕都抬不起头来。 自持身份,天天觉得自己在镇上当掌柜,就很是了不得的王掌柜,以后成了被人指指点点,半辈子老脸都丢干净的人,谁都能嘲笑他两句,谁都能看不起他。 这样的日子,想来对他来说,那才是真正的难受吧! 就算王掌柜猜出来是他下的手,可自己一家已经远远的离开镇上,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王掌柜已经翻不起浪花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媳妇日子越过越好,只怕王掌柜每每想起,都要吐血吧! 这么一想,贺岩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微笑来。 自从那醒来的县太爷,雷霆出手,将那附近的山匪剿灭之后,这去县城的山路就太平了许多。 除了防着山里闯下来的野兽外,倒是没有其他危险。 这些镖局的镖师们都是老手,走惯了这条山路的,也会控制时间和速度。 中午也就略微的停了停,让牲口歇了歇,喝了水,喂了饲料,大家也跟着啃了两口干粮,很快就又上路了。 此刻眼看着太阳离着山头还有半树高的时候,前头探路的镖师已经看到了晚上大家安顿驻扎的地方了。 这地方是镖师们天长日久的护送,找出来的最合适晚上驻扎的地方。 偌大一块平地,两面是峭壁,一面是路,剩下那一面,是一片林子。 马车都赶到了一起,作为屏障挡在了最外面,贵重的货物靠着里面,粗笨的在最外面一圈。 人都被围在货物和峭壁之间,牲口被系在最近的林子里,有人照看着让牲口吃草,也省点饲料。 林子不远处有一条小河穿过,人畜饮用水都是从这河里取用。 因为这一块地方常年有人驻扎,地上的杂草都寻不到几根,外围一圈还垒了半人高的石头,也是防着晚上野兽的意思。 被圈起来的营地里,有好几口用大石头垒起来的灶,早就架上了大铁锅,已经有镖师从林子里拖出来枯木枝点燃,准备做晚饭了。 午饭是干粮对付了一下,大家行走了一天,又累又饿,肯定要吃点热气腾腾的。 锅里煮着咸肉汤,腌制好的咸肉,切成片在锅里略微翻炒一下,炒出油来,香味四溢。 然后倒水下去煮开,里头会放点干货下去了或者有镖师顺便从林子里扯点野菜野葱什么的回来,丢到里面去,就是难得的肉汤了。 咸肉极咸,不用放盐,加上野菜的清苦,味道很是不坏。 就着这咸肉菜汤,有那讲究一点的,还会将干馍馍或者干烙饼,在火山烤热了,配着汤一起吃。 不讲究的,就将那干馍馍和烙饼撕开丢在碗里一泡,稀哩呼噜一口气干光。 贺岩和杨宗保是男人,一个去帮忙将营地收拾出来,一个跟着镖师去林子里打水。 张春桃下了马车,做了一日的马车,颠得屁股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腿脚都麻了。 此刻下了围着马车走动了一会,那腿脚才恢复了感觉。 看着天色还不算晚,张春桃索性也就在林子里走一走。 第四百八十章 家常味 这小河离得不远,镖师们一部分打了水就回来,偶有几个过了河,往林子更深处走走,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回来打打牙祭。 杨宗保闲不住,就跟着那几个打猎的镖师往林子里头走。 张春桃也不管他,只走到河边,掬水洗了把脸。 这河水清澈,不算太深,能看到河底的石头,偶尔还能看到几条鱼从石头缝里探出头来。 河边水草丰茂,张春桃眼尖,就看到了好几丛枸杞苗,也许是因为在深山的缘故,倒是比那些平地里的枸杞长得慢些。 刚抽出半人高的枝条来,顶上大约半尺长都是嫩嫩的叶片,绿油油的随风招展。 张春桃先看到那些人架锅做饭,就知道不能多做指望,此刻看到这枸杞嫩芽,哪里还忍得住。 这枸杞嫩芽,炒来也好吃,只用油盐就够了,格外的清爽。 做汤也好,张春桃在现代社会曾经吃过用枸杞嫩芽做的汤,里头放着猪粉肠,猪肝还瘦肉,汤滚后,将枸杞嫩芽放到里面滚一滚,捞出来,汤鲜甜,枸杞嫩芽爽口,猪粉肠和猪肝一点都不腥,实在是太美味了。 如今想起来,还口水泛滥。 现在虽然没有猪粉肠和猪肝瘦肉,可有咸肉,煮开下枸杞嫩芽,也一定很不错。 张春桃将那些嫩芽都采了下来,也足足有一小把,煮汤是足够了。 又在附近顺便寻到了一点野葱,还顺着河边看到一小片细竹林,这种竹子密密麻麻的,当地叫水竹,又细又长不太高,它们的春笋也是那种细细的。 这个时候已经是四月份,大约是山中气温不高的缘故,水竹的春笋倒还没老,尤其是阴凉处,在那竹林中间,还能寻到几根嫩嫩的竹笋,虽然不多,但是也是一道美味。 就是这竹子野蛮生长,长得挨挨挤挤的,想采集到竹笋,十分的不容易。 张春桃也不贪心,只采集了几根,看着够晚上吃,也就停手了。 回到河边,将枸杞嫩芽清洗干净,春笋的外壳剥掉,一抬头,就看到贺岩已经寻过来了。 见到她才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她手里的野菜和嫩笋,顿时眼睛一亮,让张春桃先等着,他跑回去营地里,没一会子就借了一小口铁锅,买了一小块咸肉过来,就着河水给洗干净了。 然后又盛满了一铁锅的水,和张春桃一起端了回去。 营地里也有那种石头垒着的小灶,点燃后烧水,先将春笋给煮熟去掉涩味,贺岩就连锅端着去了河边,将煮过嫩笋的水倒掉,然后将春笋用冷水冲洗一下,将锅洗干净,又端了回去。 咸肉被张春桃切成了小块,春笋也切成了段,然后腊肉下锅煸炒出油后,将春笋下到里面爆炒后,就可以起锅了。 春笋沾满了咸肉炼出来的油,绛红的肉片,嫩绿的春笋,油汪汪的,看着就有食欲。 盛起来后,也不用洗锅,将剩下的咸肉继续煸炒出油,放水煮开,等到汤成白色,将枸杞嫩芽丢进去,只一滚就将锅端开,然后撒上一点野葱花,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干粮是干馍馍,早在炒菜和做汤的时候,就已经放在一旁烤上了,此刻已经烤得焦黄,一掰开,热气腾腾,麦香四溢。 一旁抱着肉汤,啃着干粮本来觉得挺香的那些镖师和伙计,顿时就觉得自己手里的饭菜不香了,一个个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这些镖师吃饭都是轮班的,这些人先吃,一会子吃完后,就要到外围去巡逻去。 那一批去打猎的镖师也回来了,虽然没空手,可也没打到多少东西。 这个营地这一段时日太多人在这里歇脚了,就算再多的猎物,也被这些人给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野味也不傻,早就跑到更深的山林里去了。 因此他们这一趟出去,也不敢太深入山林里,也就打了两只兔子回来。 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到,就粗着嗓门喊:“今儿个这是做了啥好吃的?这么香?勾得劳资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一面就小跑到那锅边,还没尝呢,就失望了:“艹!不是这个味,我就说老杨头你这好东西都能做出猪食味的手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香的菜呢——” 倒是杨宗保,闻着这味,就知道恐怕是自家姐姐的手艺! 顿时将那想了一路的烤兔子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兔子有啥好吃的,他姐做的才好吃。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张春桃身边,忍不住就伸手捞了一片春笋放入嘴里,春笋又脆又鲜,带着咸肉的咸香,鲜得恨不得将舌头给吞下去。 恨不得再伸手去捞,被张春桃一巴掌拍开,让他去洗手去。 杨宗保只得依依不舍得一步三回头去河边洗手,还忍不住喊:“姐,姐夫,等我洗了手一起吃——” 旁边的镖师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看得出来张春桃做得就不多,也就两三个人的分量,三个人里两个大男人,哪里还能有给他们的? 更不用说,这一家子都是他们护送的客人,没有找客人要吃的道理,只得默默地啃着自己的干馍馍,闻着香味凑合一下了。 这些镖师不好意思,可钱掌柜好意思啊。 闻着味道就来了,脸上带着笑,手里拎着一只烤鸡,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打扰了,实在是大妹子这手艺太厉害了,这烤鸡添个菜,求一口汤喝喝——”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春桃也不好拒绝。 实际也轮不到她拒绝,钱掌柜话说完,一点都不见外的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将那只烤鸡往旁边一放,十分不客气的就伸手去捏了一个烤得焦香得馍馍,又眼疾手快的抢了一碗咸肉枸杞嫩芽汤,先喝了一口,眼睛立刻就亮了。 就说嘛,这能卤出一手好卤菜的人,这做饭手艺肯定差不了,以往只知道她卤菜好吃,喝了这汤,再吃一筷子春笋后,才知道,原来这家常菜更美味。 不仅好吃,还有一种家的味道,让钱掌柜这种多年没有吃到家常菜的老油条,都忍不住心潮澎湃,眼圈都红了。 不过到底是老狐狸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眨眨眼睛,低头喝汤掩饰住了。 除了杨宗保只埋头喝汤,张春桃和贺岩都看在眼里,不过都十分识趣的装没看到。 第四百八十一章 辣椒油 也许是这家常菜的味道,勾起了钱掌柜的过去的回忆,也许是同吃一锅饭,同喝一锅汤更熟捻一点的缘故,钱掌柜吃完饭也没走,反倒拉着三人说起了闲话。 也没说别的,大约也就是说写年轻的时候,当学徒的一些事情。 钱掌柜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各种风土人情见识了不少,此刻说起来,那真是信手拈来,每一个地方的特色或者好玩的地方,都能被他说得有声有色。 三人都听住了,尤其是杨宗保,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之前也许他还懵懵懂懂的,不太能想得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 可听到钱掌柜的这些话,他隐约的已经有了一个目标,就是走更多的地方,看更大的世界,见更多的人,才不虚此生。 张春桃和贺岩不知道杨宗保此刻已经定下了人生目标。 他们夫妻俩听着这个,一个是当游记故事来听,一个则是将钱掌柜说的这些风土人情都记在心里,说不得什么时候有用呢。 不过太阳下山后,很快天色都黑沉下来。 镖师们早就在营地里生起了好几堆篝火,一是取暖照明,二是震慑山中的野兽。 营地周围也都撒了雄黄之类的驱虫药,免得晚上长虫毒蚁之类的从暗处溜出来,将人给咬伤了。 大部分人都是合着衣服,在篝火堆旁边凑合一宿,因为张春桃是女眷,又是他们护送的客人,所以特意留出一个车厢来,让张春桃晚上歇息。 为了避嫌,也是安全,张春桃晚上歇息的这个车厢,就是白日他们乘坐的马车,被赶在营地偏僻的角落里,也生了一堆篝火。 杨宗保和贺岩都守着篝火,身上裹着冬日的棉袍子,不然扛不住这晚上深山里的夜风。 白天赶了一天的路,明天一早起来又要赶路,大家都累得不行,一歇下来后,就都很快陷入了梦乡。 除了营地外有那值守的人,在来回不停地巡视外,其他的人都抓紧了时间休息。 张春桃躺在车厢里,本来是没有太多睡意的,可听着外面山风吹过松树林的声音,还有偶尔树林里传来几声鸟叫声,远远的似乎还有野兽的嚎叫声,营地外头值守巡逻队人低低的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外头营地里也热闹的很。 起来一看,伙夫已经架起锅来准备做早饭了。 大部人都在检查货物和牲口的情况,收拾自己的行囊。 贺岩和杨宗保看那架势是早就醒了,轮换着去河边洗漱了回来,见她醒了,一个收拾昨日裹着的棉袍子,一个就问今天早上吃啥,还献宝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五六个鸟蛋来。 原来一早杨宗保去洗漱也不老实,瞅着那树林里头顶上有鸟窝,就没忍住。 山里的孩子,爬树那是天赋技能,蹭蹭蹭三两下就窜上了树,居然真被他摸了几个鸟蛋揣了下来。 张春桃心里一盘算就有了主意,一边让杨宗保将昨天的锅洗干净,烧上水,她洗漱完了就来。 到了河边,早晨的河水还透着几分冰凉,冰得人整个都精神了。 张春桃摘了根柳枝,一边剥去外皮,放在嘴里嚼着,一边手里也不闲着,又寻了几株枸杞嫩芽掐了,还捎带了一几根野葱,摘去了黄叶子,然后就这河水清洗了干净。 回到营地里,杨宗保和贺岩已经将锅架好,锅里大半锅水已经开始冒泡了。 张春桃从车厢里找出一个小藤条箱子来,里头油盐酱醋还有一些其他的调料,真是色色齐全。 先将她们的干粮,几个干馍馍掰成小块,然后丢到锅里,一边煮着,一边将打好的蛋液倒进锅里,轻轻的搅散开,再放盐,醋,和其他的调料,最后撒入枸杞嫩芽和切得细碎的野葱,起锅之前,再淋入一点芝麻油,香气扑鼻。 旁边早就准备好了几个大碗,因着早上山风还有些冷,所以在最后,每个人碗里还浇上了一点辣椒油,一口吃下去,又香又辣又开胃。 一碗吃完,个个都鼻尖冒汗,痛快得不得了。 钱掌柜闻风而来,也蹭到了一碗,看着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倒是个嗜辣的,那辣椒油就浇了三勺子,满碗都是红彤彤的,一口下去,只呼过瘾。 一旁的镖师们有那脸皮厚些的,也忍不住上来讨一勺子辣椒油。 张春桃不是小气的,加上那一小罐子辣椒油本就不多,索性连罐子都给了他们。 镖师们如获至宝,爱吃辣的拿勺子,不怎么能吃辣的也拿筷子挑一点到自己碗里,没一会子,一罐子就被分了个精光,就连罐子这些人也没放过,拿热汤涮涮也被哄抢一空了。 一顿早饭,人人都吃得满意,眉开眼笑的收拾好东西,就又启程了。 昨日里,杨宗保往这些镖师身边蹭的时候,还有些人嫌弃他小孩子,碍手碍脚,不怎么搭理他呢。 今天早饭过后,所有的镖师见到杨宗保那真是眉开眼笑,开口闭口就是杨兄弟,真拿他当兄弟一般。 杨宗保问一些关于县城和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的话,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都想着这一路要护送到府城去,先将关系处好,不好意思蹭张春桃做的饭菜,蹭上一点辣椒油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吧? 他们这些常年在外,风餐露宿的人,难得吃到一顿顺口的饭菜。石桥镇上的镖师,护送到路线,短途送到县城也就是了,长途就要送到府城,甚至更远的地方。 如今是春末夏初还好,也就早上在深山中还有些冷,到了秋冬的时候,山风和那水风一吹,真是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所以他过冬,除了厚厚的衣服,最重要的必需品就是烧刀子,不时的灌上两口,才能撑过去。 可吃饭着实是个大问题,大冷天的,即使下雨雪,他们也只能啃干粮,到了营地能有口热水热汤喝就不错了,不敢要求其他。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做饭的伙夫手艺平平,已经是他们中做饭最好吃的一个了。 长年累月吃他做的饭菜,真是吃得够够的了,闻着那味都想吐。 可今天,跟以往一样的干馍馍掰开煮的面糊汤,只是加了那一点辣椒油后,一下子就从难以下咽变成了很好入口了。 他们也不是没吃过辣,那种辣就是干干的辣,喉咙都要着火那种,吃完后上火生疮的不少。 可今天早上的那辣椒油,香,辣,但是辣得柔和,不燥,就是不怎么吃辣的人,也能接受得了。 这些大老爷们,谁不心动?让他们主动去找张春桃,这男女有别,得避嫌不是? 找贺岩,虽然说知道贺岩是个读书人,还是要去赶考的读书人,可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一般人还真不怎么敢往上凑。 唯有杨宗保,年纪小,看着好糊弄不是,就都寻上他了。 杨宗保开始还自得自己这社交牛B症果然不得了,这才一天功夫,这些镖师们不都跟他有了交情么? 可他又不傻,这些镖师也并不都是那八面玲珑,说话婉转的人,才两句功夫,还没等杨宗保套话呢,就先将自己的目的不知不觉的给暴露了。 杨宗保才知道,感情不是自己人格魅力大,而是那辣椒油魅力大。 不过他不是矫情的性子,也不至于为这个就不高兴,反而借机打听了不少事情,对于镖师们打的主意,他也不敢答应,只含糊说回去帮着问问,这才慢悠悠的回到马车上,凑在了张春桃的旁边,小声的将那些镖师打的主意说了。 张春桃倒是乐了,反正在车上坐着也无事,索性就问杨宗保:“那里觉得我该不该给?” 杨宗保眉头一挑,若是之前,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时候,估摸着他就能答应了。 可跟着张春桃做了这几个月的生意,别的没学会,精打细算是学到了的,当即就道:“给倒是可以给,可是也不能白给啊!咱们家这辣椒油,里头配料不少,可值不少钱了,哪有白送人的道理?” “反正咱们路上也闲着,若是他们真心想要,咱们倒是可以卖与他们。好歹也能挣点盘缠贴补贴补呢——” 按照杨宗保所想,这次去府城虽然盘缠费用由钱掌柜包了,可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自动送上门来的生意,为啥不干? 要是条件允许,他都恨不得建议张春桃沿路卖卤肉,一直卖到府城去。 张春桃听了一乐,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将原书中一个仗义疏财,孟尝君一样的人物,就给掰成了一个精打细算,一门心思挣钱的貔貅一样的人物了? 不过这样的杨宗保倒是更可喜些,毕竟他对外人抠门,可是对自家人大方的很。 男人么,外头名声再好有啥用,对家里人好才是真的好呢! 原书中的杨宗保,急公好义,只要乡里乡亲或者不认识的人,跑到他面前哭诉一下自家的难处,或者他看到了,都会仗义疏财。 可等到他受难的时候,那些他接济过,帮助过的人,除了一个张婆子,又有谁惦记过他的恩情? 那句话说的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若杨宗保真是散财的性子,等他有钱发达了再去做慈善,可比如今自家都也才日子过得去,就接济别人的强。 这么想着,张春桃就越发要惯着杨宗保这一门心思赚钱的性子了。 当下也就满口答应了,也是让杨宗保锻炼锻炼,看能不能谈成这一笔生意。 杨宗保倒是不负众望,还没到县城呢,就已经跟镖队管事的都谈好了,到了县城修整等船的时候,张春桃他们负责给镖队提供五斤的这种辣椒油。 至于银钱,当初张春桃做辣椒油的时候,他在旁边帮忙搭手了,知道里头大约需要哪些调料。 这些调料的价格,开卤肉摊子的他,经常跟张春桃去杂货铺子去买,也是了然于心的。 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要了五百个大钱,那镖队的管事还有些犹豫,觉得有些贵呢,他们自己买辣椒面,配上调料,两百个大钱顶天了,这要五百文,赚得也太狠了吧? 杨宗保倒是笑了,这些天的生意,他的嘴皮子也锻炼出来了,当即就给镖队的管事算了一笔账,首先,这辣椒品种不一样,他家的辣椒油,都是精挑细选的辣椒,再说了,那油也是上好的清油,里头还有好些调料呢,不然都是辣椒油,咋就看上他们家做的了? 那自然是有独到之处的是不是? 而且五百个大钱,看着多,可有五斤啊!用来拌面也好,拌菜也罢,炒菜啥的也能放一点提香,用处也多不是?稍微节约点用,能吃上半年呢!二十来个人,吃上半年呢,一天才两三个大钱。 只需要花两三个大钱,让大家有胃口,吃得下去饭,还有啥好说的?吃得下去饭,那身体才不会有问题,身体没问题,才不会耽误事啊! 杨宗保这口条,不,这口才,也许在别的生意人面前那不够看,可是这些镖师们大多是沉默话少的,管事的略微圆滑世故些,也没架住杨宗保这一番洗脑。 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答应了这个价格,连定金都下了一百文。 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一个成年汉子,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给糊弄得松口答应了,咬牙也要硬撑着不是? 杨宗保倒是没想那么多,生意谈成,还拿着定金回来,巴拉巴拉那么一说,不说张春桃,就是贺岩都忍不住夸奖了他两句。 首战告捷,这让杨宗保信心大增,一路也没别的事,就可着镖队这一只羊薅羊毛。 才推销完了这辣椒油,后头又将张春桃自己做的豆瓣酱拿出来,让大家尝了味道后,又去找管事的推销。 管事的真是见到杨宗保就头疼,主要是一来张春桃做的这些真的味道好,就说那豆瓣酱,只挑一点,就着这酱,就能吃下一个馍馍。 好吃是好吃,可是价格实在不便宜啊!他们这些做镖师的,那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换钱,可饷银却不高。 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挣点钱,都为了口腹之欲花个七七八八的,到时候分得少了,只怕家里日子难过。 可偏偏杨宗保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好吃,而且特别适合他们,理智想拒绝,身体本能不同意啊。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客栈 管事的只能躲着杨宗保走,免得一碰到就要被他洗脑,洗得自己忍不住就要掏钱,这是后话。 只说镖队终于在下午赶到了县城。 荆县城里客栈还是挺多的,尤其是码头周围,这些客栈大多是为了山货客商准备的。 基本都是一个一个的小院子,里头不仅可以住人,还能存放货物。 而且这些客栈距离码头近,等到船到了,将货物搬到船上也方便。 镖师们到了县城,也就熟门熟路的将镖队一路带到了这码头附近,远远的,就有那帮闲看到迎了上来,问有没有订好客栈?要不要他们介绍? 镖师都是熟惯了的,知道这些帮闲就是想帮忙跑前跑后,拿点赏钱,毕竟他们就是靠这个过活的,这些人虽然游手好闲,可各种小道消息灵通,有些时候还真用得上。 钱掌柜也是知道的,因此只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让帮闲给看着订好客栈,要一个大些的院子,草料什么的也要准备充足,还要安全干净的。还说若是办得好,少不了他的赏钱。 那帮闲得了吩咐,立刻就精神起来,拍着胸脯保证,恭恭敬敬的将人给带到了离着码头不远不近的一处客栈。 门口的小二早就热情的甩着帕子迎了上来,将人往里头请。 马车上的货物先卸到院子里,牲口都被牵到后院去,自然有人将准备好的草料给牲口们喂上。 钱掌柜是货物的托付人,自然是住在正屋里,他带着的那些小伙计就住在他隔壁。 张春桃和贺岩、杨宗保三人住在了西厢房这边的两间客房,其他的镖师也都胡乱的在东厢房歇下了。 客栈掌柜和小二都是有经验的,看着他们风尘仆仆,早就吩咐了下去。 等他们安顿好,那热水热饭菜就送了上来。 虽然饭菜味道一般,可累了一天,能吃口正常的热饭菜,也都觉得可口了。 镖师们除了留了几个晚上要看守货物,其他人吃了饭,就爬到炕上去补觉去了,没一会子就鼾声四起。 张春桃几人吃了晚饭,也觉得累得不行,张春桃觉得身上黏腻,倒是想泡个澡,可这院子里都是外人,也着实不方便。 再者这客栈的澡盆啥的,天知道多少人用过,张春桃也不放心。 只得退而求其次,打了热水,擦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好歹也算舒服了些。 杨宗保闲不住,见天色还没黑,还想出去逛逛去,他也不闹着贺岩和张春桃,倒是跟那钱掌柜身边的几个小伙计约好了,一起到街上走走去。 贺岩和张春桃也不拦着他,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又有人作伴,只在附近走走也没什么妨碍,也就爽快的同意了,还塞给他一把铜钱,让他看中什么买就是了。 杨宗保兴高采烈的揣着钱出门去了。 那边钱掌柜先前给了那帮闲赏钱,让他去打听这几日有没有去府城的货船,才吃了晚饭,那帮闲就打探到了消息,急急忙忙的跑来给钱掌柜送信了。 这个时候的货船算是紧张的,好多小山货贩子,都在码头边蹲守好几天了,也没等到何时的货船。 要知道,去府城的水路,也不算太平,就是货船,也要结伴同行,这样安全系数高些。 小山货贩子本来货物就不多,都是看哪家货船有空位,看能不能捎带上他们一程。 就算他们找到了货船,这些货船也还要等一等,聚集成一个船队了才敢一起出发。 钱掌柜他们的运气不错,本来这几日陆陆续续停留在荆县码头的货船不多,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聚集成一个船队呢。 不过恰好方才码头来了一艘官船,也是要南下到府城的,据说要在荆县码头停留个一两天就出发。 那些货船主听到消息,都已经跑去跟官船的管事的攀交情,出钱出力,打算就跟在官船后头一起走,也安全些。 如今大家都在往外传递消息,要去府城的,没船的赶快联系货船,有货船的,赶紧跟那官船打好交道,都忙成一团了。 那帮闲有认识的货船,装下他们这一队的货物估计是没问题的,船长和上头的艄公都是老手,那船也是过了年才检修刷过桐油的,最是安全不过了。 钱掌柜一听,深觉那赏钱给得值,要知道他都做好了,在县城起码要呆上十天半个月的准备了。 没曾想居然能这么快? 当下就拍着大腿,让那帮闲带路,去河边看了那货船,果然还算宽敞,货物和护送的镖师,还有他、伙计们,带上贺岩三人住也绰绰有余。 钱掌柜是个爽快的人,当即就下了定金,约定了明日一早就将货物闲搬到船上来。 这客栈的院子,本来就不大,钱掌柜带着人进进出出的,那动静自然也被贺岩和张春桃听在了耳朵里。 两人本来也以为会在荆县呆上一段时日的,还打算托人将府试后的房子什么的都看好,也考察一下几个书院的。 眼看是不行了,只得改变计划。 第二日一早,钱掌柜就在码头上雇了人来搬货物,张春桃和贺岩、杨宗保因为时间紧,倒是先去铺子里,买了各色路上要用的日常用品,还有一些食材之类的。 打算到了船上,有机会也要自己做点饭菜才行。 还有收了镖队的定金,那辣椒油也要赶着做出来,不然等到了船上,就不太方便了。 考察书院来不及了,倒是寻了个中人,跟他说了对租住房子的要求,让他留意着,等他们从府城回来,就来寻他。 那中人自然满口答应不提。 接下来的两天里,大家都忙碌得很。 张春桃借了客栈的厨房,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炼好了七八斤的辣椒油,那香味,整个客栈都被笼罩了。 闻不得辣椒味道的,忍不住的打喷嚏。 喜欢辣椒的,闻着这个味道,就口水泛滥了。 那镖队的镖师们,都围在厨房外头打转,等看到杨宗保抱出来一个大瓷坛子,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恨不得抢过去。 就连客栈里的掌柜也被这辣椒油的香味吸引了,厚着脸皮上来问还有没有多的?他也想买上一点。 张春桃本来就有做多的,见掌柜的说要,也就爽快的同意卖了。 这般动静,住在客栈里的其他行商也闻着味道来了,听着热闹,也凑上来,你要二两,我要半斤的,没多大一会,那新出炉的七八斤辣椒油,是一滴都没剩下。 第四百八十四章 官船 因为已经订好了船,等到货物都搬到了船上,大家自然都要跟着搬到船上去。 那些拖着货物来的牲口自然有留下来的镖师会带着他们回镇上去,若是运气好,还能遇到要去石桥镇上的人,捎带上几个,也是一笔收入。 这些都不是张春桃他们操心的。 上了船,钱掌柜还是挺有心的,给他们一家三口,分的是在甲板上的舱房,两个连着的房间,最安静,平日里无事少有人经过。 张春桃和贺岩自然是住在最里头,杨宗保跟两个小伙计挨着他们住着,过去就是钱掌柜的房间。 那些镖师,也有住在钱掌柜旁边的,也有上头舱房不够,就住在下头的。 他们倒是不讲究这个,能有个睡的地方就成。 都是走水路习惯了的,一路的风景也看伤透了,没事都宁愿窝在舱房里睡觉,也不愿意到上头来,不然看着那水眼晕。 这船还没走到时候,除非必要,都在城里闲逛,偶尔还有出去一晚上,白天带着一身脂粉香回来的。 上了船,张春桃只拘着杨宗保,不许他下去了,毕竟这个时候就人多眼杂,码头上鱼龙混杂,真要出个事,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去。 杨宗保也知道厉害关系,倒是老老实实的就在船上,实在无聊了,就借了钓竿钓鱼消磨时光。 一路需要的食材什么的,早就采买妥当了。 大家都呆在船上,就等着那官船什么时候出发了。 那官船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官员,上头的舱房大部分时间都关得紧紧的,偶尔有几个服侍的丫头婆子和小厮出来,看穿着打扮,倒是不凡。 停靠在码头几天了,也就只有管事的下来采买物资,不见别人。 有心人倒是想打听打听,那船上的人嘴都严的很,半点风声都不肯透漏。 只到了下半晌的时候,那舱房的窗户才会打开一点缝,从里头飘出来浓浓的药味。 就有人说,莫非是哪位官老爷,这生病了,所以告老还乡了? 也有人猜测,说如是官老爷,这停靠在码头边,怎么不见县衙的老爷们来?好歹都是同僚,经过此地,好不好的,也要客套寒暄一下吧? 再说了,关得这么严实,不让人瞧,说不得里头就是那些老爷们的家眷呢。 一时众说纷纭的。 在这码头附近的小摊贩们,一个个也都精明的很,见是官船,那上头走动的人,看衣着就知道是富贵之家。 一个个的就卯足了劲头,将那些新鲜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搬到那官船附近叫卖。 有新鲜的藕带,嫩生生,刚从水里摸出来,冲洗干净,看着就脆嫩。 还有那茭白,上面青翠, 也有那春笋,这是桂竹的笋,比水竹的春笋要迟些,刚冒出头,就被挖出来,胖乎乎的堆在篮子里。 这些都是春天的美味佳品,价格也不便宜,一般人家很少吃这个,都是挖出来去卖给那些有钱人,或者酒楼里去了。 一直在船上的人,就算是官员,那吃用方面肯定不如在陆地上,尤其是路上没有补给的时候,只能吃鱼或者咸肉什么的,做梦都想吃点清新爽口的青菜。 更何况是这些山里水里的特产呢? 果不其然,那些小摊贩们只吆喝了一会,就从里头出来一个年轻的丫鬟,长得比那一般大户人家小姐还标致些,也是穿金戴银。 只往码头上看了看,就招手叫过来人,指了指岸上那些小摊贩,说了几句什么。 没一会子就下来一个管事的,那叫一个大手笔,那些小摊贩卖的那些山珍水珍的,全部都被收了去,每个人还都给了赏钱。 几乎人人都乐开了花。 听那管事的还说,若是还有什么新鲜吃食,特色小吃什么的,只管送过来,若是自家主子看中了,绝对不会少了他们的赏钱。 有了这句话,那每天官船附近真是络绎不绝,有卖自家特色小吃的,也有去山里水里寻些稀奇古怪食材的,还有那种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家婆娘手艺一绝的,也将自家的烙饼啊,包子什么的送来。 听说还真有不少人得了赏钱,少则一两百个大钱,多的听说还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银呢。 杨宗保每日在甲板上钓鱼,这周围都是船,那各种小道消息流传的也快,听说有人得了这赏银后,杨宗保鱼都没心思钓了。 跑到张春桃面前感慨,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冤大头,随便就能撒出这些银钱呢。 张春桃看着杨宗保这模样,面上赞同,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人家这好歹拿钱买自己喜欢吃的,杨宗保上辈子撒出去的钱也不见得少,不也是另外一种意义的冤大头么? 说着说着杨宗保忍不住就道:“我看着那些吃食,还不如姐你做的呢!要是姐你出手,哪里还有他们赚钱的份?”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说怂恿着张春桃做了好吃的去讨要赏钱。 只是念叨着,这官船上啥时候才能开?不然这窝在船上不能下去,也不能到处走走,实在是憋得慌。 张春桃看杨宗保憋得实在可怜,都是乡野里长大的孩子,野惯了的。 就是在镇上,帮着做生意,也是每天要出去在外头跑几遍的,哪里像这样受过憋屈。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半大不大的,都有自己的主意,你说让他不要乱跑,说不得就背着你,偷偷的不知道溜哪里去了,找都找不着,人都要跟着急死。 像杨宗保这样,即使再憋屈,也懂事的忍着,就越发让人心疼了。 张春桃反正也闲着,干脆决定做点啥好吃的,也哄哄杨宗保。 到甲板上看看,别的也没有,倒是有两条杨宗保钓上来的鱼,还在桶里摆着尾巴呢。 这船上,码头边,最不值钱的就是这鲜鱼了,尤其是船上的船夫,那真是吃鱼吃到吐。 张春桃看了看,那桶里是两条巴掌大的鲫鱼,刚好旁边有打鱼的船经过,也就招手过来,挑了几条新鲜的,有这荆县有名的翘嘴刁鱼,长长的,肉质肥厚鲜美。 听说这荆河里,到了夏季最热的时候,还有一种叫金鳅的鱼,全体金黄色,肉质细嫩,又没什么刺,最是极品,只可惜现在是没有。 第四百八十五章 烤鱼 买了鱼,那卖鱼的船夫见张春桃爽快,最后还送了一小盆小杂鱼。 这些小杂鱼看着不起眼,其实收拾好了也是挺好吃的,只是一般人不耐烦收拾这个,穷苦人家没钱的,倒是会捞一些,将里头的内脏挤出来了后,小火焙干了吃,又香又酥。 张春桃让杨宗保去找这船上的船夫借个小炉子和一点炭火来,当然炭是要出钱买的。 自己在船边将那几条鱼宰杀干净,用水冲洗后,鱼背花刀划开,将几条鱼都拿盐和调料抹匀,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水份,让杨宗保在一旁看着,别让苍蝇沾了上去。 然后将那些都只有手指头粗细长短的小杂鱼给收拾出来,这些小杂鱼,都不能拿刀刮鳞片。一般人都是拿指甲刮下鳞片,然后顺势在鱼肚腹上用指甲掐破,将里头内脏挤出来完事。 张春桃也是如法炮制,倒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将这些鱼给收拾干净了,那盐和调料给拌匀了放在一旁腌制。 贺岩本来在船舱里看书,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坐不住了,索性就出来,帮着杨宗保赶苍蝇。 就连钱掌柜在屋里看到了,也觉得新鲜,让小伙计搬着椅子出来,就坐在一旁看热闹,说闲话。 看着差不多了,张春桃让贺岩将炉子点燃,然后寻了一根干净的竹竿,劈出来十几根竹签子。 示范了一遍,将竹签子插入那晒得没有水分了的鱼身上,每条鱼身上插两根。 炉子虽然不大,也没有烧烤架,但是张春桃用那夹炭的火钳,搁在那炉子上,一个简单的烧烤架就做好了。 再将竹签子插好的鱼搁在那火钳上,又从箱子里翻出来一点调料粉,一点油,一点辣椒粉,还有一小罐子蜂蜜。瓶瓶罐罐的,摆了一大堆。 那鱼架在炭火上,烤了一会,就滋滋的冒起油来,本来就是被调料腌制过的,香味慢慢的就散发开来。 在甲板上闲聊晒太阳的镖师们,闻着味道,忍不住就凑了过来,看张春桃这架势是烤鱼? 别的不会,这烤鱼他们会啊,而且就算不会,跟着张春桃学总是会的吧? 反正也没别的事,这鱼又便宜,索性又叫了一个打渔的船夫过来,他们人多吃的也多,那自然挑那大的肥的鱼买。 挑了几条七八斤的草鱼买了,七手八脚的将鱼杀了,然后也背上划到,拿盐给抹了。 也去借了炉子来,学着要将鱼给架上去。 这炉子本就不大,哪里能架得住那七八斤的大草鱼?头还在炉子上,尾巴已经耷拉在地上了。 一群粗手笨脚的大汉们,调整了半日也没能拿鱼奈何,还是张春桃看不过去了,让他们把鱼砍成两段,才勉强架上去了。 镖师们心急,这条船上的炉子不够,索性跑到隔壁船上去借了几个炉子回来,一字排开。 那炭火要生起来没那么容易,一时间这甲板上浓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水了呢。 倒是吸引了隔壁船上的船夫都跑到甲板上看热闹,指指点点。 这个喊,那鱼快翻身,要糊了。 那个叫,要撒盐,不然就淡了。 还有起哄的,一时这一块热闹的很,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让人过来打听是怎么了。 这些货船上的人,一路都在船上憋得不行,就算是靠上码头了,也就下去转转,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船上。 难得看到一件新鲜事,又不用花钱只看热闹,谁不乐意? 呼朋唤友的,一时间张春桃他们乘坐的这条船周围船上,都围满了人。 张春桃这边鱼香味四溢,她还不时的从调料的罐子里倒出一些磨得细细的粉末来,洒在这鱼身上,愈发的勾人了。 就是旁边的镖师们烤着的那鱼,虽然只是抹了盐,可这么烤着也冒出香味来。 尤其是看着张春桃最后还在鱼身上撒了一层薄薄的辣椒粉,顿时那个香辣刺鼻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 镖师们没有辣椒粉,可是他们有辣椒油啊,有那机灵的,就舀出一点辣椒油来,刷在了那鱼身上,鱼肉白白的,配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又好看,闻着也香。 早就有等不及的镖师,先撕下来鱼腹部的一块肉来,塞进嘴里,烫得跳脚也舍不得吐出来。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跟着有样学样的,那鱼还没烤完全熟透呢,那肉薄一点的鱼肚子就被抢光了。 张春桃这边鱼小一些,也容易熟,很快就烤好了几条,拿盘子盛好了,杨宗保一条,贺岩一条,钱掌柜也蹭到了一条,就连一旁的小伙计,几个人也分到了一条。 闻着那香味,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鱼皮烤得焦脆香辣,鱼肉鲜嫩带着一点甜,不要太好吃了。 都顾不上说话,拼命的往嘴里塞。 只有贺岩,心疼媳妇儿烤了半天,将那鱼腹最嫩的肉挑下来给张春桃,示意她去吃,自己来烤剩下的就是了。 他虽然以前没烤过鱼,可烤过野味,再者这步骤他也学会了,就算没有张春桃烤出来的好吃,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张春桃知道这是贺岩的一片心,也就笑眯眯的接过了烤鱼,坐到一旁,一边吃,偶尔还给贺岩喂上一口,然后在指点贺岩两句。 不说吃鱼的,就是没吃鱼的看热闹的,也都觉得这有些撑。 都在等官船出发,也没啥事做,再看这烤鱼也简单。 东西自家船上都有,也没必要干看着别人吃,自己流口水。 周围船上的船夫们,也就吆喝着,要生炉子,钓鱼了。 这烧烤么,本就是越热闹越有意思,一人一条鱼下肚,不仅没觉得饱,反而更饿了。 张春桃索性又掏钱买了一块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腌制了一会后,也串好签子,慢慢的烤起来。 这五花肉烤出来,可比鱼要香,尤其是上头还撒了一层孜然粉和胡椒粉,这个异香,实在是太霸道了。 周围烤着鱼的船夫们,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鱼就不香了。 同一个甲板上的镖师受到的冲击最大,都眼巴巴的看着,眼珠子都不会眨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张春桃看着好笑,将自己的调料分了一些出去,那孜然粉珍贵,还是在上次买海带的那个铺子偶然看到了那么一点,说是从西域那边带回来的,异香异气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说是香料吧,太呛了,没人敢往薰香里头加,那家掌柜的也就得了那么一小包,轻飘飘的不到一两呢,就要一两银子呢,这还是亏本处理的。 主要是掌柜的当初也是没扛住别人的推销,听别人说这是西域来的好东西,就剩下这么一点了,别人都没舍得买,也就看他骨骼清奇,才便宜卖给他的,说让他也见见世面,这可是京城贵人们都抢着要的好东西云云。 杂货铺掌柜被吹捧得脑壳一昏,也就掏钱买了,回来醒了神,才发现这东西压根就卖不出去,尤其是在这镇上,哪个买?有钱人家也不当这个冤大头不是? 也亏得是遇到了张春桃,看她感兴趣,掌柜的只有一个念头,这东西可算找着主了。 一个大钱都没多要,啥价钱买回来的,啥价钱卖出去,还白送一个装孜然的盒子。 张春桃买的时候也是肉疼啊,一两银子买一小包草籽回家,就是大户人家也要说败家啊,何况他们家还不是大户人家呢。 因为金贵,张春桃将这孜然磨成粉后,也就得了那么一点,一直用瓷瓶装着,轻易是不舍得拿出来用的。 此刻别的什么胡椒粉,什么辣椒粉,还有别的都分给镖师们,唯有这孜然粉,她舍不得。 天知道这一点子用完了,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 那边镖师们也不挑,能有胡椒粉辣椒粉,就已经很满足了,一边刷在鱼身上,一边也有人忍不住凑钱买了一块肥多肉少的肉来,切成片之后刷上调料粉,烤得滋滋冒油。 张春桃这边,贺岩和杨宗保看张春桃烤过一回,已经都学会了,接过手去。 就是钱掌柜,也觉得有意思,倒是有些上年前回主家盘帐,外头下着鹅毛大雪,他们一干掌柜的都被关在屋里没处去,后来主家送了烤炉和鹿肉来,让他们烤肉喝酒的意思。 当年那是有下头人伺候着,他们只管吃喝,也是其乐融融。 此刻也忍不住手痒痒,吩咐伙计去又搬了一个炉子,和一块肉来,也学着烤肉。还让人去码头边的酒楼里打上两斤好酒来,这样香的肉不配上酒,岂不是糟蹋了? 正闹得欢腾呢,就有船夫引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管事模样的人走上船来。 那管事的皱着眉头,看着甲板上队这一切,似乎觉得这烟熏火燎的太过刺鼻,忍不住拿袖子遮住了口鼻。 船夫先上前,凑到钱掌柜的耳边说了几句。 钱掌柜本来正翻动着手里的烤肉,等着吃呢,听到船夫的话,忍不住就丢下手头的肉,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失态的扭头看向那个管事。 管事的矜持的冲着钱掌柜微微颔首,那幅度跟没动也差不了多少。 就这么一下,钱掌柜还就激动得不行,满脸堆上了笑,搓着手迎了上去:“这位爷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般谄媚的模样,还是张春桃他们第一次见,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那管事的稍微放松了一下眉头,扫视了一下全场,才慢吞吞的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家公子这几日脾胃不好,所以才停靠在码头,想在荆县看看有没有什么特色小吃,能让我家公子开开胃口。” “哪曾想到底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吃食,几天功夫了,我家公子也没吃到一样顺口的。也是你们大造化来了,你们在这边烤这些东西,烟熏火燎的,偏合了我们家公子的意,说闻着就觉得香。” “能被我们家公子看上,那是你们的福气。捡那干净的易克化的烤几样,献给我们家公子去。放心,亏待不了你们的——” 说着就等着钱掌柜忙不迭地答应了。 这管事的一路也是闻着味道过来的,确实这烤肉和烤鱼比平日里吃的要香很多,只是走进后,那烟熏味,尤其是肉油滴到炭火上的味道,也有些呛人,他就有些嫌弃了。 不过自家公子吩咐了,就是嫌弃他也得忍着,想着再忍耐一会,等这鱼和肉烤好了,就能走了。 可没曾想,本以为会马上俐落的就能答应的钱掌柜,却露出了一脸的难色,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这位爷说的对,能得贵公子赏识看中,那是我们的福分!若是小的会烤肉,不用您吩咐,早就敬献上去了。只是这位会烤肉烤鱼的娘子一家,是小的街坊邻居,不过是因着顺路,才和小的搭乘一艘船。” “而且她家男人是读书人,如今正是去府城参加府试的,您看——”说着还瞅了瞅那管事的神色,见他果然变了脸色。 不过马上钱掌柜就又道:“不过爷也别着急担心,且请稍坐一坐,容小的过去劝上一劝,说清楚厉害关系,想来那娘子也是乐意的!” 管事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的,知道这一条船,是被一个山货商人给包了,要送货到府城去。 这些货船,如今都不走,打得什么主意,他还能不清楚?都是等着跟在他们的船后头,好保平安呢。 按理说这些人,为了巴结上他们,别说一点子吃食了,就是金银珠宝不也得孝敬上来么? 本来只想让下头人传个话,会看眼色的,自然就巴巴的送上来了。 不曾想自家公子倒是发话了,说冒冒然去求吃食,本就不妥,是他们失礼在先。若是还用权势压人,即使人家做出来同样的食材,心情不一样,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没有带着愉悦心情做出来的食物,恐怕里面也带着害怕和怨怼之气,那样的食物吃了不仅不能养生,只怕还要伤人呢。 为表诚意,还非要他这个大管事专程来跑一趟,不然,哪里用得着他出马? 也就是他家公子,总有这些歪理,他们做下人的,还能怎么样?只能听从不是?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本以为也就是过来说两句话的事,哪里想到,居然还有这回事?那做饭的居然不是这山货商人的家眷?更麻烦的是,那做饭的小媳妇的男人居然是个读书人。 这读书人最麻烦不过,好脸面,清高,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钱财富贵莫挨老子的模样来。 穷得恨不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在外头还要念叨什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呢! 万一碰到的这个读书人,就是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拧巴的,那可咋办? 管事的有点方了。 他家公子这一路旧伤未愈,加上水土不服,天天又喝那些黄连苦药汁子,实在是败坏胃口。 这都快半个月了,吃啥都没胃口,眼看着日益消瘦下来,等到了府城,只怕人都要瘦成一把骨头了。 若真让公子这样回府城,恐怕他们这些伺候的都落不着好。 这么多天了,也就今天公子居然主动说想吃东西,怎么着他也得把这事给办妥当了。 就算那读书人再不讲道理,大不了他不要面子,多赔些小心就是了。 再不济,将自家公子的名头说出来,只怕那读书人不愿也会愿意了。 管事面上不显,心里却飞快的转过了几个念头后,才点头:“那就劳烦你好生跟那家娘子说说,必有重谢的!” 钱掌柜见那管事的态度没先前那般傲慢了,说话也客气了些,连连称不敢,请那管事的坐了,自己忙蹭到张春桃和贺岩身边。 犹豫了一下,本想编个理由的,可对上贺岩夫妻俩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点子小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老老实实的将那管事的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然后才小声劝道:“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可是咱们青州府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最小的儿子和家眷的船,听说是李知府先上任去了,留下的这幼子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落在后头,由知府大人的女婿护送回府城呢——” “别人也就罢了,这知府大人的公子,咱们可得罪不起。你们说是不是?” 贺岩和张春桃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居然是青州知府的公子? 对于张春桃来说,顺手做点东西给人吃,并不值当什么,只是先前看那管事的态度太傲慢,似乎一船的人都不在他眼里。 不过不是有句老话说么,宰相门前七品官,连宰相府看大门的都比一般的官员金贵些。 更何况是知府这种土皇帝下头的管事?这个时空虽然商户的地位没那么低,可在管事的眼里,这些商贩确实是不够资格跟他说话的。 如今形式比人强,贺岩又要去府城考试,为这个得罪了知府家的管事着实不明智。 张春桃正要起身答应,就看到贺岩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还没说话呢,那管事的倒是先愣住了。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迟疑的开口:“这位公子,是,不是姓贺?” 贺岩本来是要开口推辞的,结果听到管事的这一句话问话,也懵了,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正是,在下贺岩——” 那管事的本来还有些迟疑,听了贺岩这个名字,倒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贺公子可是石桥镇杨家村人?”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惊疑不定的看向了那管事。 那管事的这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原来贺公子是咱们家大姑爷的侄子,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可是巧了,大姑爷如今正在前头船上呢,要是知道贺公子在此,想必也是极为高兴的——” 贺林?张春桃和贺岩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对了,当初贺林娶的妻子,就是李家的女儿,当初说是五品官,如今则是升迁了? 知府开始四品官,而且五品到四品是个分水岭,多少人外放的官员,一辈子都没能翻过五品这个坎。 只有上了四品,将来才有可能入京,更上一步的可能。 没想到贺林的老丈人倒是个有几分本事的。 这边张春桃还在心里嘀咕呢,那边管事的已经不再提让张春桃做了烤肉烤鱼孝敬的话了,满口子都在请贺岩和张春桃一起上官船去。 毕竟这贺林是贺岩嫡亲的大伯,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不去拜见一番,也是不成的。 贺岩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得让管事的稍微等等,他跟张春桃换身见客的衣裳了再去拜见。 管事的本就有几分心虚,他是李家的老人,是知道李家的情况的。 如今这大姑老爷可是极得老爷信重,李家的事情,贺姑老爷能做一半的主呢。 大姑爷和自家大姑奶奶成亲这么多年了,膝下虚空,也就多年前一个妾留下了一个姑娘,病病歪歪的养在大姑奶奶的名下。 好多下人都说,只怕大姑爷这辈子是没儿子了,也亏得他贺家乡下据说有个嫡亲的大侄子,倒不至于断了贺家的香火。 听说自家老爷和太太也觉得怪对不大姑爷的,还曾经提过要大姑爷将那乡下的大侄子收养过来,就当作亲子一样养在膝下呢。 前几年的时候,听说是大姑奶奶不同意,总觉得这过继来的,不如自己亲生的,还想着再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得个儿子。 努力的结果就是,这两年,眼看这大姑爷房里五六个妾,也没一个能下蛋的。 而且大姑爷年岁也高,有些力不从心了,大姑奶奶据说也慢慢松口了。 已经有小道消息说了,说大姑爷这次到府城安顿好后,只怕就要回乡下将那大侄子给接过来呢。 只是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居然这就碰上了大姑爷的嫡亲大侄子了,这可不能得罪了!说不得这就是大姑爷家以后顶门立柱的大少爷呢! 因此管事的满口答应,还连声让贺岩和张春桃不用着急,哪里还有半分才上船的傲慢。 贺岩和张春桃两人回了房间,一面换衣服,一面也忍不住感慨这正是巧了。 谁能想到,这居然能碰上贺林呢? 贺岩还罢了,张春桃确实满心的好奇,当初听说了贺林和贺桥两兄弟之间的纠葛,如今要见到真人了,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围观 换好了见客的衣裳,这还都是张春桃在打算跟着到府城后,新裁的。 当初是想着,这世上的人,大多是先敬衣裳后敬人,初到府城,总要有两件不算太寒酸的衣服才是。 据说是县城时兴的料子,给贺岩做了一件青色的直掇,自己也做了一套柳色的衣裙,都是洗过两水的,看着并不显得簇新。 张春桃头上插了两根簪子,手腕上也就带着贺岩给他买的银鎏金的镯子,配上新衣裙,加上她已经养回来白皙了不少的肤色,就那么站着,看上去也是亭亭玉立,颇有几分雅致。 不说出去,无人能看出来她是乡下的丫头。 这么一打扮,贺岩先是看直了眼。 只知道自己媳妇好看,可是从来不知道,打扮后是这么的好看,比起城里的姑娘来,也不差什么了。 夫妻俩互相检查了一下衣着,没有什么不妥的,也就走了出来。 那些镖师们,都被钱掌柜打发进下头船舱里去了,甲板上也都收拾干净了,唯有杨宗保还在继续烤肉呢,什么都不能耽误他吃肉。 钱掌柜和那管事的正在说话,大多是钱掌柜说,那管事的只漫不经心的偶尔点头说上两句,钱掌柜就喜笑颜开了。 将两人出来,钱掌柜先恍了下神,这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就这么看着,谁能知道这小夫妻是乡下来的? 就连那管事的,一时也有些恍惚,看着贺岩,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大姑爷,也是这般玉树临风,只不过大姑爷比起眼前的他侄子,多了一分书生文雅之气。 这果然是一家子嫡亲的血脉,伯侄两人居然这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父子呢。 管事的心情略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就扬起了笑容,在前头带路,往那官船而去。 钱掌柜有心叮嘱两句,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倒是张春桃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让他乖乖在船上,等他们回来。 杨宗保也老实答应了。 钱掌柜他们这船本就靠在岸边,先上了岸,然后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官船边。 那管事的也姓李,似乎还有几分体面,一上官船,遇到的奴仆小厮都躬身口称李二叔,打过招呼后,一个个看到贺岩后,都露出诧异的眼神。 甚至走出几步了,还能听到那些下人们窃窃私语。 “你们看到没?跟在李二叔后头的那个年轻公子,长得怎么那么面熟?” “我看着怎么像是咱们家大姑爷的模样?” “可不是,跟咱们家大姑爷倒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该不会是?” “嘘——你们不要命了?主子的事情也敢乱说嘴?还不快去干活去——” …… 这船上本就地方不大,那些下人们嗓音压得再低,耳朵灵敏一点的都能听到。 前头的李二叔心中恼怒,只觉得这一阵子在船上规矩松懈了,倒是惯得这些人什么都敢混说了,要不是此刻又客人在,恨不得将人都给拖下去打板子才好。 一面又偷偷去看贺岩和张春桃的脸色,发现两人一脸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虽然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但这镇定功夫,倒是让李二叔佩服,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就又多了一点恭敬:“两位请先在花厅喝茶休息一下,小的这就去给我们姑爷报喜去——” 说着就出了门,在门口吩咐让人上茶,仔细伺候着。 李二叔前脚走,没一会,就进来两个穿着鹅黄色上衣,白绫裙子的丫头,端着两盏茶,两碟子点心进来放下后,又退到了门外边伺候着。 两个丫头年岁不大,虽然略微低着头,可那不时的扫到两人身上的眼风着实没怎么遮掩,不是还挤眉弄眼的冲着对方笑笑,似乎在打着什么哑谜。 换做一般的乡下年轻小夫妻,这突然被请到官船上,处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好东西,就连这丫头下人穿得都比自己好些,还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估计都会浑身的不自在。 恐怕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让人看尽了笑话了。 可张春桃和贺岩都不是那一般人,一个是前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个是面无表情惯了。 在那两个小丫头眼里,就是这两个衣着寒酸的乡下人,居然坐得稳稳当当的,没半点不自在。 好像就坐在自己家中一样,大大方方的先尝了一口点心,然后再喝上两口茶,并没有失礼的地方。 不仅如此,两人还就着那点心品评起来。 张春桃那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的人,以前的世界里,连皇宫,那天下第一富贵处都见过,这一个四品官员家眷的官船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再者这官船上本来处处都有规制所限,又不是游船,里头的家具摆设都以实用牢固为要。 也许主人住的屋子会多做装饰,尽量让人住得舒服些,可这招待人的花厅,那自然没必要做太大的改动。 所以在张春桃眼里看着,真没什么值得看的。 倒是这茶水还算不错,点心也看着精巧可爱,是桂花山药枣泥糕和青团子,桂花山药糕是切成菱形,摆成一朵花样,青团子个个小巧,婴儿拳头那么大,碧绿可爱。 点心应该是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 桂花山药糕甜丝丝的,带着一股枣香,倒是那青团,里头的馅各个不同。 张春桃咬了一个芝麻花生馅的,贺岩一口咬开,里面却是热气腾腾满满的红豆沙溢出来,香甜可口。 看着这青团子,张春桃才恍惚想起,眼看都是四月中旬,再过十来天,就是五月端午了。 端午前,满地艾草蓬发,最是嫩绿可爱的时候。 不过这青团可是江南那边的点心,外地是没有的,看这手艺,做点心的师傅应该是江南那边的人。 只是这江南点心都甜,尤其是贺岩,他并不嗜甜,也没吃那山药糕,只看着青团有艾草的淡淡的香味,以为不甜,才捡了一个,哪曾想,里头是最甜蜜不过的红豆沙。 吃得他皱眉不已,好不容易咽下去,忙喝了两口茶解腻。 张春桃看着直笑:“你不爱吃甜,下次我给你做咸蛋黄肉松和荠菜肉馅的。” 贺岩连连点头,顺便将那两碟子点心不着痕迹的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重生之农门小辣椒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识抬举 外头两个小丫头听了,忍不住撇撇嘴角,小声的道:“咱们家点心大师傅的手艺,就是公子也是夸过的,这也不知道是从那个山旮旯里钻出来的泥腿子,真是没见识,居然还敢嫌弃——” “可不是,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会做,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看着像是大姑爷那边的亲戚,只怕是来打秋风的吧?”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咱们大姑爷这还没给那乡下送信呢,那乡下亲戚都闻着味的巴结上来了,呸——” …… 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离谱。 贺岩脸色一沉,和张春桃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知道,这只怕是李家人给他们下马威了,就是不知道是那位李家大小姐呢,还是贺林本人?或者是李家其他跟贺林不对付的人? 对于这种事,张春桃一贯是不忍的!凭啥忍? 当下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顿,立刻外头两个小丫头就住了嘴不说话了,估摸着是听着里头的动静。 张春桃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贺大哥,你以前总跟我说,这官宦之家最是懂规矩不过了,我咋看着不像啊?咱们乡下都没有这种客人在里头坐着,主人还没来,外头这下人丫头就唧唧歪歪的道理。” “咋滴,我们好歹也是你们主人请来的客人呢,喝口茶吃口点心,莫非还要看你们这奴婢丫头的脸色不成?感情这李家不是主子当家,倒是这下头丫头当家呢!” “今儿个倒是长了见识了,原来这官宦之家都是这样的呀?可怜咱们大伯了,本以为他过得是什么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呢,没想到这原来连奴婢丫头都看不起啊?我只听说过这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可没听说过,这大户人家后院里,丫头奴婢当家作主的呀!” “啧啧,以前我还羡慕这大户人家呢,今天这么一看,还不如我们乡下呢!起码在咱们乡下,别说这提脚就能卖到丫头片子了,就是自家孩子,敢这么没规矩,胡乱说话,好不好的,先两个大嘴巴子给抽上去——” 这话,张春桃没压低音量,压根就是说给外头那两个丫头听的。 真是,当谁不会说酸话似的! 那两个丫头先是气得面色通红,其中一个恨不得冲进去理论去,倒是另外一个稍微稳重些,知道再不论如何,这里头两个可都是客人。 她们就算是主子面前得宠的丫头,可若是冲撞了外客,那丢的可是主家的脸,真理论起来,那里头两个泥腿子顶多被人嘲笑两句乡下人不懂规矩。 可她们两个只怕就真说不好要挨上一顿板子被发卖了。 因此只死死的把那个要冲进去的丫头拉着,口里还劝道:“你且忍耐些!跟这些乡下泥腿子计较什么?咱们回去跟大姑奶奶说去,就说这两个泥腿子不识抬举,瞧不上咱们家呢。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的,何必脏了自己的嘴和手呢?” 好说歹说的将那个丫头给拉住了。 张春桃和贺岩耳朵灵敏,将那个丫头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交换了一下神色,这是那李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消息倒是够灵通的啊,动作也迅速呢!两人才刚上船,连贺林的面都没见着,就先给他们夫妻上演了这么一出? 这是打量着,先用言语弹压他们俩,让他们俩不要对贺林和李家有觊觎之心? 还是先给个下马威,将他们俩威吓住了,以后好拿捏? 只可惜,不管是哪一种,都打错主意了。 不管这两个丫头后头的主人是谁,打得什么主意,可今天想要踩着他们夫妻两人的面子,还是别做这个青天白日梦了。 索性闹开了去!反正这船也不大,她方才的声音没收敛,那两个丫头也好像没有顾忌的模样,这么大动静,这船上住得挤挤挨挨的,就不信没人听到? 既然听到了,也没人出来管教那两个丫头,要么就是等着看他们的好戏。 要么就是待价而沽,想试探试探他们夫妻是什么样的人,为后头做打算呢。 张春桃冷笑一声,给贺岩一个眼神,让他坐好。 自己上前几步,就冲到了门口,迎头啐了那两个丫头一脸:“呸!你们俩算个什么东西?张口闭口乡下泥腿子?乡下泥腿子吃你家大米了?割你家肉了?老娘是乡下来的怎么了?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良民,老娘的男人和子孙后代能科举当官。” “你们俩倒不是乡下泥腿子呢,你们是奴才秧子!祖祖辈辈都是给人做奴才的,就是将来生了孩子,说不得都还是奴才命呢,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脸,咋滴?当奴才还当得高人一等了?” 先前被拉着的那个丫头,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番话来:“你们两个乡下泥腿子,欺人太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听着咱们家姑爷膝下无子,这才屁颠颠的就缠上来,想给咱们姑奶奶姑爷做儿子么?” “别做梦了!就你们这样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我们姑爷就算现在没儿子,将来说不定就有儿子了!将来那全部的冠带家私都是留给小少爷的,怎么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打秋风的破落户,外三道的亲戚!” 说着,那丫头还不由自主的用手抚上了肚子。 张春桃眼尖,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冷笑道:“哟,听听这话,让我猜猜,你这么着急,生怕我们来是抢家产的,可这家产和一个小丫鬟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还满口就是小少爷?莫非你这是攀上我们大伯了,肚子里揣上了?觉得自己怀得是个男胎,所以一听说咱们来了,就着急忙慌的跳出来,这是替你肚子你的那个争吗?” 说着看了看那丫头的肚子。 那丫头警惕的倒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肚子:“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你想干嘛?我,我可告诉你,我可是姑爷身边伺候的丫头,姑爷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有了身孕,就要摆酒纳我为妾。你们,你们以后看到我,还要给我行长辈礼呢——” 第四百九十章 贺林 张春桃被这话逗得,忍不住想笑,当然她也没忍着,直接就笑出了声。 笑得那两个丫头,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是旁边那个略微老成些的丫头,涨红了脸问道:“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小翠她说的是事实!若她真怀了姑爷的孩子,就是你们的长辈!以后这大姑奶奶和姑爷的家产,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叫小翠的丫头,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就挺了挺了压根啥都看不出来的肚子。 张春桃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翠,然后才意味深长的开口:“哦,原来是我们大伯房里的丫头啊,难怪这眼睛都长在了头顶呢。我是听说过,说这大户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什么长辈身边的,不说是个丫头,就是猫儿狗儿都比那些晚辈主子尊贵些,以前还当是笑话呢。” “我还想着是哪些没见过大户人家规矩的糊涂人,只听了那么三两句,就编排出这些笑话来,可这不是扯蛋么?长辈身边的丫头不也就是个丫头,难不成伺候了一下长辈,就成了主子不成?那长辈身边的猫儿狗儿,难道就不是畜生?而是镶金镀银了?” “今儿个见了才知道,原来这无风不起浪,这大户人家的规矩果然奇葩吧?不过你这一套,在你们家行得通,在我们这乡下泥腿子面前,那可没用!” “你既然是我大伯房里的丫头,那就等于是我们的丫头。就算你被纳成妾,在我们面前,你也就是个我们坐着你站着,我们吃着你看着的丫头!知道什么叫妾吗?妾通买卖,任人买卖的东西!给你脸呢,人家叫你一声姨娘,不给你脸,你也就只能受着!” “更何况,若你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要,都是预备姨娘了,咋还被人吩咐着来招待我们这乡下来的泥腿子?” 俗话说杀人诛心!张春桃这几句话,真是句句都诛心了! 尤其是关于那句妾通买卖,和最后这一句问话。 问得那个叫小翠的丫头,脸色顿时一阵发青,愣在了那里。 旁边的那个丫头见势不妙,又看小翠面色不好,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只哭着道:“小翠,小翠,你没事吧?” 一面又喊:“快来人啊——” 话音一落,那拐角处,就转出来两个人来,一个是方才带他们上来的李二叔,一个是穿着一身暗紫团花缎做的直掇,长得跟贺岩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大约不到四十的模样,温文尔雅,颌下一把长须,一双眼睛跟贺岩几乎是一模一样,微微的眯起,看似温和,可是那层温和只浮与表层,不是贺林是谁? 李二叔皱着眉头板着脸,先出声呵斥道:“成何体统?居然敢冲撞贵客?是谁教给你们的规矩?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下去领板子去——” 一面又道歉:“对不住了,贺少爷,家里的奴才没规矩,倒是怠慢了!还请贺少爷和少奶奶大人大量,别跟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听这话音,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一旁的贺林也是一脸的怒色和歉意的瞪了那两个丫头一眼,也呵斥了一句:“还不滚下去?” 那两个丫头如蒙大赦,哭哭啼啼的就捂着脸要跑下去了。 张春桃忙拦道:“那位叫小翠的预备姨娘,你可慢些跑!你肚子里说不得已经有了我们当家的弟弟妹妹了呢,可得小心啊——”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那叫小翠的丫头,脚下一打滑,差点没跌倒在地。 多亏了旁边那个丫头眼疾手快,好容易将人给扶住了,都不敢回头,颤颤巍巍的拐个弯看不到了。 这边贺林听了张春桃的话,本来是在打量贺岩的眼神,忍不住收回来,多看了张春桃一眼。 不过很快就收回了,面色平静的拍了拍贺岩的肩膀:“是岩哥儿啊!都长这么大了!是大人了——” 虽然极力压制,可贺岩看得出来,贺林对于看到自己,还是有几分激动的。 不过这点激动很快贺林给掩饰了过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越过他坐到了上首,示意贺林和张春桃坐下。 这都不用李二叔吩咐,就有穿鸭青色袄子的丫头进来收了残茶和点心,又送了新的茶和几样干果上来。 这茶比起方才贺岩和张春桃喝的茶,那又高级了好几等,茶汤清冽,入口回甘。 分宾主坐下喝茶,贺林才问:“岩哥儿,我听说你这是要参加府试?你什么时候又捡起功课了?还有,这是侄媳妇?你成亲了怎么都没给我送信?” 贺岩低垂着眉眼,慢慢的道;“成家立业,侄儿如今成家了,自然不比之前,不说光宗耀祖,也要能护得住妻儿才行。虽然比不得大伯天资,努力苦读几年,只求能中个秀才,也就是天大的幸事了!至于成亲,我们是晚辈,也不敢惊动大伯,今日既然有缘遇上,我跟春桃给大伯磕个头!” 说着就拉着张春桃起身,要给贺林行礼。 贺林眉头微锁,似乎不太满意,可到底没说什么,只受了头,然后摸了摸袖袋,从里头摸出两块玉佩来,递给了贺岩:“罢了罢了,你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拿着吧,好好跟你媳妇过日子也就是了!” 一面又让人将张春桃带到后头去:“既然来了,你大伯母也在这船上,让你大伯母也见见你媳妇去,咱们爷俩说说话。” 贺岩一听,这是贺林想将张春桃打发了,私底下有话要问自己,先就去看张春桃。 张春桃知道贺林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贺岩,自己呆在这里不合适,也就微微点头,正好去看看,这位李家大小姐是何方神圣。 贺岩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家这样的人家,要面子,以张春桃的性子,去了后头也吃不了亏,毕竟她不仅嘴皮子利索,还有一身好功夫。 真说不过李家那群女人,惹急了动拳头就是了。 只要不出人命,李家也不能拿他们夫妻怎么样。 这么想着,贺岩也就心定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破绽百出 李二叔拍了拍手掌,外头伺候的丫头就走进来一个,恭恭敬敬的请张春桃随着她去见李家大小姐去。 花厅里留下了贺林和贺岩两人,李二叔十分有眼色的也跟着出来,还守在了门外,不让人靠近。 贺林这才放松了些,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了一下贺岩,尤其是在他的面上,眼神停驻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来,还解释了一句:“多年没见你了,如今看着你,到好像是看到你父亲一般!” 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贺岩心中几乎没恶心死去!贺桥这辈子吃得亏都拜贺林这个大哥所赐,贺林此刻居然还有脸提贺桥? 不过他面上不显示,只垂首不语。 贺林很快就收敛了失态,先是问家里的情况如何,又问贺岩贺家祖坟情况,每年没有替他祭拜祖先云云。 贺岩一一都回答了。 才又问道成亲一事上:“既然你又捡起了功课,还能参加府试,那证明你还是有几分天赋的。为何要娶一个这么粗俗泼辣的女子为妻?如何与你相配?你既然要走读书这条路,就应该找一个知书达理,跟你举案齐眉的妻子,方能帮你打理家务,在外交际。” “你找个这样的乡下粗俗女子,将来你若是中了秀才,中了举人,她如何替你交际,打理人情往来?” “就算是在乡下找不到合适的女子,你为何不给我来信,让你大伯母帮你寻摸一个合适的人选?你简直是糊涂啊!” 说着忍不住跌脚。 贺岩垂下眼睑,挡住眼中的怒意,先不说他心悦张春桃,非她莫娶。 就是贺林这番话,也是破绽百出。 当初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世,贺林回过一次老家,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开始两年还偶有书信往来,后来贺桥去世后,贺林只托人送信,寄回来一封丧仪,信中说自己走不开云云。 再后来只在随着李家迁任之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收到信不必回信了,他们已经在上任的路上,等他到任后,再给家里寄信。 信是这么写的,可那封信以后,贺林就再没有往杨家村寄信送东西了,就跟消失了一样。 他们连贺林当初迁任到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给贺林写信? 贺林自己也不是老年痴呆,说完这话后,倒是一愣,才想起前事,顿时那脸上就露出一点尴尬来,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浑然当作没有这回事一样。 将话题带到了读书上,问贺岩如今是拜在谁名下?功课如何了?捡起功课有多久了?这次府试有没有把握? 贺岩知道自己如今人微言轻,心中就算有千般万般的想法,也只能憋着。 再者贺林毕竟是中过举人的,他的一些话,一些经验,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那都十分重要。 也就耐着性子,一一回答起来。 只说张春桃,跟着那鸭青色衣服的丫鬟后头,转过拐角,往后头走了一会,在一扇门之前停住了。 这扇门门口守着四个十来岁的丫鬟,倒是更有规矩些,见到了张春桃,也都目不斜视。 还是带路的那个丫头,先陪笑道:“劳烦几位姐姐,哪位进去禀告一声,这位是姑爷老家的岩大少奶奶,第一次上门,特来拜见大姑太太的。” 那是个丫鬟里,一个看着年纪略微大些的,这才抬眼看了张春桃一眼,丢下一句:“等着吧,咱们夫人晚上没睡好,如今正歇晌呢,我进去看看夫人醒了没——” 说着劈手甩开门口的帘子,就自进去了。 留下那鸭青色衣裳的丫鬟,只得陪笑道:“还烦请岩大奶奶略等一等,我们家大姑太太如今管着这船上大小事务,家里四爷脾胃不好,吃不下东西,这几日我们大姑太太操心得不行,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偷空歇息一会,不是有意怠慢的。” 张春桃心里好笑,当谁傻子呢,不说前脚才派去那个叫小翠的丫头打头阵了么?就算不是她,可前头闹成那样,这才隔了几间屋子,就真什么都不知道?若真是这样,那还管什么家? 不过是给自己下马威罢了! 只可惜,自己可不是那任由摆布,被人欺负到脸上了,还只会忍气吞声的。 当下也就一笑:“那感情好!我这昨晚也没睡好,反正你们大姑太太不是还睡觉么?也不能让我干等着是吧?你们也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我也歇歇脚去!”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丫头都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张春桃。 她们伺候主子这么长时间来,还从没见过这样不按套路来的,按理来说,这张春桃是晚辈,来拜见长辈,长辈歇着,可不能惊动,自然只能在外头等着才对。 哪有开口就要求收拾屋子,让她也歇着去的道理? 有一个看门的小丫鬟就憋不住了:“按照咱们家的规矩,这长辈歇着,晚辈来求见,自然要在外头等着,才是孝顺呢!” 张春桃笑了:“这话说得稀奇!说得是你们家的规矩,你们家姓什么?姓李还是姓贺?我可是贺家的人,可犯不着守你们李家的规矩!更何况来者是客,没听说来了客人,主人还大白天的在床上睡着不醒的!这可是你们李家的规矩?” “再说了,这让我来拜见你家大姑太太的可是你们家大姑老爷,既然大姑太太要补觉,我这个做晚辈的也就不打扰了,直接回去好了!让你们大姑太太好好睡就是了哈——” 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下,那个鸭蛋青衣裳的丫鬟,和门口其他几个丫鬟都急了,忙一拥而上,拦住了张春桃的去路。 这个陪笑:“岩大奶奶别走,可怜可怜我们,若是您走了,我们只怕今儿个就要吃挂落了。” 那个喊:“岩大奶奶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张春桃眉毛一挑,就这么三四个风吹吹就倒的丫头,也想拦住她的去路? 只怕她动动手,就能将她们掀翻到河里去。 屋里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方才进去的那个丫头,忙忙的跑了出来:“岩大奶奶且慢,咱们夫人醒了!请大奶奶进去呢——”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仙女姐姐 一旁的几个丫头听了这话,都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着张春桃。 张春桃也不是真的要走,如今她跟贺岩处于弱势,并不是跟贺林夫妻翻脸的时候,还得虚与委蛇一段时日。 方才那些话只是说给那贺林的妻子李氏听的,也是让李氏知道,他们夫妻可不是软柿子,任由他们拿捏的意思。 果然,这李氏是个要脸面的,也是个颇能屈能伸的人物。知道今日要是让张春桃就这么走了,只怕说出去不好听。 乡下人不要名声,她可是要名声大。 这不就顾不得装,巴巴的请人进去了? 张春桃也懒得为难这些丫鬟,刚才说那些话,是因为这些丫鬟先一个个眼高于顶,瞧不上她。 如今这几个丫鬟服软了,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也就一笑,点了点头,跟在那请人进去的丫鬟后头。 门口的帘子早就有丫鬟在一旁掀开了,恭请张春桃进去。 才一进门口,一阵淡淡的薰香味就扑鼻而来,不是很浓烈,是清幽的花香味,闻着就舒坦。 这件舱房被隔成了前后两间,前头是起居的地方,椅塌上都铺陈着半新不旧的缠枝莲纹的椅袱和靠垫,并不觉得奢华,桌上摆着几样水果,隔间的博古架上还摆着几样雅致的玩器。 前后两间中间,用珠帘隔开,这珠帘都是用米珠穿成,米珠虽然不值什么钱,可这么多米珠,都能串成帘子,也是价值不菲了。 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姿色出众的年轻女子站在屋里,身边围着好几个小丫头,这女子身上穿着的衣裳,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浑身闪着温润的光芒。 她梳着妇人头,带着几根金钗,上头还镶嵌着宝石,俏生生的那么站着,在看到张春桃进来,也没有说话,先拿眼神上下打量着张春桃。 张春桃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看得红楼梦中那一段刘姥姥上荣国府打秋风,看到平儿穿着华丽,误以为她是王熙凤,倒头就拜的那一段了。 可张春桃别的不说,打小锻炼出来的,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虽然眼前这女子穿着是很华丽,看上去也是养尊处优,放在谁家看着,估摸着也是当家奶奶的品格,可她眼神不定,不时还不着痕迹的拿眼角往那珠帘里头看。 更不用说她虽然看上去镇定,可那手头拎成麻花的帕子,能看得出来,她也有几分紧张。 不过是见个晚辈,对李家大小姐来说,这等应酬不要太轻松,又怎么会紧张? 估摸着,这个女子要么就是贺林的妾,要么就是李家大小姐的贴身丫头给了贺林做通房。 因此张春桃只冲着那女子点头,然后开口道:“大伯母还没起来吗?” 那女子脸上掩饰不住讶异之色,扭头就去看里间。 里头静默了一会,然后又茶盏落在桌上的声音,这一点响动似乎是一个信号,那里间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就连外头木愣愣站着的丫头,也行动起来。 一会子就有四五个丫头鱼贯而出,有端着铜盆的,有拿着干帕子的,也有拿着沤盒的,一个个都低着头,屏息敛气的顺着边走。 只能听到衣裳簌簌的声音,听不到脚步响。 很快这些丫头退出去后,一双白皙修长,指甲上还涂着红豆蔻的手,将那珠帘打起来,米珠温润,越发衬得那双手好看。 然后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从里头款款走了出来,她后头围随着三四个穿红着绿,容色殊丽的年轻丫鬟,都是十七八九岁,正是青春娇美的年纪。 那女子只穿了一身天水碧的家常衣裳,头上也不过是松松挽了个髻,只斜斜插了一根镶着白玉梅花的簪子,容色也并不是绝美,甚至因为年纪不年轻了,眼角还带上了一点皱纹。 可屋里这么多比她更美更年轻的女子,却无一人能遮住她的光辉,只能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她捧在中心。 她身上有一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大家族精心培育出来的闺秀气质,这是比年轻娇媚的容貌更让人惊叹的东西。 张春桃一时看呆住了,说实话,美女她在现代社会见过太多了,纯天然的,人工的,要啥款有啥款。 可唯独李氏这种大家闺秀,端庄大气的款,张春桃见过的还真不多,那通身的气派,那举手投足,打小学的规矩都浸润到了骨子里,身段气势格外的优美。 那李氏压根都没拿眼角看一下张春桃,被几个丫头围着,在上首榻上坐了。 自然就有丫头送上她平日里喝的茶,她接过也不喝,只低头拿碗盖撇着茶水玩,等着张春桃上来拜见。 不是她自傲,实在是李氏真没兴趣多看,先前听前头那动静,就知道不过是个乡下粗俗的年轻小媳妇,不懂规矩,没有教养。 这她都坐在这上头了,那乡下丫头居然都不知道拜见?李氏皱皱眉头。 那个先前站在屋里头的俏丽丫头,见李氏神色不快,忙不着痕迹的推了推还在发呆的张春桃:“岩大奶奶,这就是咱们夫人,按辈份,您得叫大伯母——” 一面又使眼色,让丫头将那垫子拿来,好让张春桃给李氏磕头行礼。 张春桃会给李氏磕头?她连孟氏都是能不磕头就不磕头,何况是这素未谋面的李氏?这膝盖实在弯不下去。 当下心念急转,做出才被推醒的模样,扭头就啐了那丫头一口:“呸!难怪老人说,长得越漂亮的女人说话越是骗人不能信的!你糊弄我一个乡下人做啥?快别逗我了,这位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就跟那戏文里的仙女似的,看着没比我大多少呢,你说她是我大伯母?” 那俏丽丫头本是李氏身边的一等丫鬟,叫红叶,深得李氏的信重,后来指给贺林做通房丫头,在贺林和李氏面前都颇有几分体面,平日里帮着李氏管着家事,也是个有机变的人物。 可饶是她这样玲珑心窍的人物,听了张春桃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戏精上身 先是觉得这张春桃说话粗俗,居然说自己骗人。 可再一品,又有几分窃喜来,这是夸自己好看?这乡下来的丫头,什么话都说,没半分心眼的,先前还骂人呢,此刻夸自己好看,那肯定也是真心的了!忍不住就多了一点好感。 再往后听,神色大变,这么说话岂不是冒犯了自家夫人?顿时又有些不忍,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惊慌的看着上首端坐着的李氏。 尤其是那红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点恻隐之心,忙打断了张春桃的话,看着是呵斥,实则是给张春桃提醒:“岩大奶奶,你混说什么?这可太失礼了,快给咱们夫人赔个不是——” 一边还侧着身子,给张春桃使眼色。 张春桃此刻戏精上身,哪里会听红叶的,当即一脸气恼的瞪了红叶一眼:“我们乡下人都是直肠子,有啥说啥,!才不像你们城里人,有十七八个心眼子,尽会糊弄人列!先不说我那大伯,多大年纪了,一把胡子,满脸褶子了,跟这仙女姐姐站一起,那明显就是差了辈了!” “再说了,我们家大伯那可是正经举人老爷,读书人!那都是有气节的很,读书人娶妻都要娶那贤惠的,纳小老婆才挑颜色好年轻的呢!这位仙女姐姐,一看就人美心善,通身的气派就不一般,就是做正宫皇后娘娘都使得的人材呢。” “咱们偷偷私底下说哈,别让我家大伯晓得!我瞅着,仙女姐姐这般人品才貌,我家大伯才配不上呢——”说完,还偷偷的看了看外面,好像生怕人听到了。 红叶无语了,这满屋子都是人呢,还有你那大伯母呢,你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再偷偷摸摸左顾右盼的也没用了呀。 倒是真有几分替张春桃着急起来。 要知道这话,可是一下子就冒犯了两个人,自家夫人的脾气,自己晓得,那是最矜持自傲的一个人,就是在老爷面前,那都从来不低头的,被一个乡下丫头这么说,那要是真恼了,可有得受了。 还有老爷,看着斯文,可他以一个姑爷的身份,能当李家半个家,就知道他也不是那吃素的了。 因着被张春桃那么真情实感的夸了一句,红叶只能想着,实在不行,等事情过后,夫人没那么生气了,她在帮着说句好话,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张春桃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 张春桃还一副没摸清楚状况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着迷的看着李氏。 屋里一片静默,然后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寂静。 大家都讶异地扭头看了过去,就看见李氏素日里一贯淡漠的脸,此刻眼角弯弯,嘴角微翘,还露出两个小梨涡来。 淡漠的李氏本身端庄高雅的气质,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现在带着笑,犹如冬雪初融,春回大地,整个人就多了几分鲜活气。 不说张春桃看呆了,就是李氏身边伺候她多年的丫头婆子,也傻眼了,多少年没见过自家夫人这么笑过了? 尤其是红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才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小姐救了,小姐仁慈,买下她当粗使小丫头,干些扫地擦窗户跑腿的事情。 后来李氏嫁给了贺林,虽然是嫁人,可嫁人后,贺林和李氏一直都住在李家,所以伺候她的丫头婆子也都没变。 红叶从粗使丫头,一年一年熬资历,熬到了一等丫头,后头又被给了贺林,做了通房丫头。 这么些年下来,别人不知道,她却隐约看出来几分,自家大小姐,嫁人后,就没怎么笑过,尤其是这些年,因为膝下无子,没能给姑爷生下一儿半女,更是压力巨大。 别人说起来都说夫人善妒,自己不能生,还不让妾室丫头生。 可红叶知道,夫人从来都大度的很,姑爷身边的妾室丫头也不少了,也没见别人生啊?要是姑爷一个子女都没有也就罢了,还能说不是夫人的错,可偏偏早年有个丫头,还给姑爷生了个病病歪歪的大姐儿。 这就让人拿住话柄了,好些喜欢嚼舌头的,背地里就说是她们夫人心狠手辣,是看着那怀得是个大姐儿,才让生下来呢,怀了儿子的都让夫人给背地里下黑手给弄掉了。 苍天可鉴!她们夫人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就连那些妾室丫头,都是夫人主动给姑爷纳的好吗?就是大姐儿,若不是夫人心善仁慈,拿体己私房养着,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 就连她给老爷当通房,也不过是为着夫人,想着大夫都说自己好生养,她要替夫人分忧,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免得外头那起子小人再嚼舌根。 可不曾想,她伺候老爷这么些年,肚子也毫无动静。夫人也曾说要摆酒纳她当姨娘,可她不愿意,当了姨娘,就不能天天伺候夫人了,还是当丫头的好! 她这一生,都是为了夫人而活,夫人难受,她也难受。 夫人高兴,她比夫人还要高兴!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乡下丫头怎么就合了夫人的眼缘,说了那些造次的话,不仅没怪罪,还逗笑了夫人。 可只要能让夫人笑,她心里就拿人当恩人看待。 琢磨着可能是夫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乡下人,是个野趣,加上张春桃说话虽然粗俗了些,可带着乡野质朴之气,直来直往的,倒是比家里这些人看着实诚吧。 当下看张春桃的眼色就热切了许多,也不催着张春桃给李氏跪下了,一面使唤眼色,让下头丫头上好茶和好点心上来,好让张春桃多陪着李氏说说话,逗逗她开心也好 那李氏笑过之后,脸色也和缓了几分,冲着张春桃招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张春桃走到李氏面前,李氏上下打量了两眼,点点头,然后让张春桃在下首坐了,这才开口:“你是岩哥儿的媳妇?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没给我们送信?” 第四百九十四章 实不相瞒 张春桃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才真的弄清楚,眼前之人是贺林的妻子,忙先行了福了个礼,似乎又觉得不对,弯腰拱手作揖,好像也不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李氏看着张春桃这样子,又忍不住嘴角翘了翘,示意一旁的红叶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道:“自家人不用多礼!” 张春桃带着几分不安模样的坐下,忍不住还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了——” 声音虽然小,可扶着她的红叶,和离得近的李氏都听到了这句嘀咕。 红叶就不说了,低着头看不出她的神色,可李氏居然眼睛弯了弯,主动将摆在自己手边的点心盘子推了推,示意给张春桃端过去:“尝尝这个。” 张春桃起身谢过了李氏,拿了一块,这个是荷花酥,外层粉红色的酥皮,里层是白色,中间却是浅浅的绿色为芯,一层层真的如同荷花的花瓣,看着精巧可爱,个头也不大,一口就能吃掉。 这个点心,张春桃在现代的时候也曾吃过,只觉得太过甜腻了些。 可这个一入口,外层酥脆香甜,中间还带着一点茶香和一点点的茶叶的苦涩,恰到好处的中和了那甜味,比起现代吃过那一家,真的是好吃百倍。 这就是古代大家私厨的手艺吗?张春桃忍不住眯着眼睛,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们城里人大户人家厉害,这点心做得跟真花一样,又好吃又好看。”说着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李氏看张春桃吃得香甜,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她,也忍不住跟着拿起一块来吃,不过她吃相就斯文多了,这个荷花酥酥脆,一口咬下去那些酥皮纷纷往下掉,得用手帕接着才好。 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看到这一幕,真是又惊又喜,这一段时日,因为家里四爷脾胃不和,李氏跟着操碎了心,天天想着法的想让四爷多吃点,偏偏没什么大的作用。 这四爷胃口没好起来,李氏的胃口也跟着败坏了下去,难得看到李氏主动吃东西,真是喜出望外,再看张春桃,那眼神跟看活菩萨一般,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李氏倒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陪着吃了一块荷花酥,又喝了两口茶,就已经饱了。 这才又重提旧话,大意就是不知贺岩和张春桃成亲,是他们做长辈的疏忽了,又问张春桃,他们成亲怎么不让人送信过来,不然就算他们人不能回去,起码也能提前准备一些贺礼不是? 毕竟他们说来也是至亲,贺岩父亲去世,贺林就是他世上唯一的男性嫡亲长辈了,不说在场主持大局,怎么也不该什么都没有表示。 倒是显得他们这做长辈的不慈和了。 张春桃听了李氏这话,再看她的表情,虽然才见到李氏,可张春桃也看出来了,李氏是端庄的大家主母,本性清高,倒不是那说假话的。 听她这语气,是不知道贺林压根没告诉贺家人,他去哪里上任了? 因此脸上就流露出一点犹豫之色来。 李氏是什么人,当家主母这么些年,下头那些人的心思她不说能全看明白,还是能看出五六分的。 一看张春桃这模样,就知道似乎有内情。 想了想,挥手示意其他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了她、张春桃和红叶。 然后才开口:“可是有什么说不出的难处?现在都是自己人,你放心说吧。” 张春桃这才道:“实不相瞒,我跟贺大哥去年年前冬月才成亲,本也是想给伯父和大伯娘送信的,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告知一声,贺大哥已经成家立业是个大人了。只可惜,当初伯父迁任走得匆忙,没有告知家里迁任到了何处,咱们乡下人也不敢乱托人,怕万一说错话找错地方了,倒是给伯父带来麻烦——” 话说到这里,是个人就都知道了。 红叶一脸的惊讶都掩饰不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贯温文尔雅的老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事务太忙所以忘记了? 可这借口红叶自己都不相信,这么些年了,总有空闲的时候吧,贺林就一直没想起过?毕竟那可是他的老家,老家还有亲人呢。 李氏听了这话,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似乎早有预料。 因此只拍拍张春桃的手:“委屈你跟岩哥儿了,也是我这个大伯母失职,你们大伯父公务繁忙,这事本该我这个做妻子的打点,偏生我也给混忘了!竟然将这么大的事都给误了,你别跟大伯母生气。” 张春桃狡黠的一笑,反握住了李氏的手:“要让我不生气,大伯母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红叶和李氏脸色一变,尤其是红叶,真是恨不得跳脚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提条件呢?难道不应该表现得越大度不计较,以夫人的脾气还能真亏待了她?只怕会多多弥补才是。 可张春桃这样眼皮子浅,打蛇随棍上的当面就提要求,只怕夫人心里先恼了,恐怕到时候给的见面礼也就马马虎虎面子情了。 红叶恨不得摇醒张春桃,让她将方才的话收回才好。 李氏那边眼里的喜欢也淡了些,不着痕迹的要抽回自己的手。 哪曾想张春桃捉着李氏的手不放,嘴里还仍旧不管不顾的道:“我只要仙女伯母能容我在身边蹭上一天半日的仙气,仙女伯母别放手,让我蹭蹭,我今天回去都不洗手了!我回去还要跟贺大哥说,大伯父真了不起,娶了个仙女似的媳妇,真是给咱们贺家光宗耀祖了——” 李氏哑然,片刻后失笑摇头,拿另一只手指头戳了一下张春桃的额头,嗔笑道:“你这孩子,真是油嘴滑舌的,这些话咱们娘俩在房里说说不打紧,可别到外头说去,不然人家要笑话的。” 张春桃不管李氏说什么,只连连点头。 李氏越发高兴,只扭头吩咐:“跟前头老爷说一声,我留侄媳妇吃饭,一会子也送一桌酒席到前头去给老爷和岩哥儿去。” 红叶一颗心本来提得高高的,此刻才安放回肚子里,只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刺激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李氏 难得自家夫人如此喜欢一个晚辈,还要留饭,可见是重视的。 当下毫不怠慢,亲自去后厨吩咐,一会子务必要精心些。 红叶去吩咐了,留下两个丫头在门口伺候着。 李氏越看张春桃,觉得这丫头虽然是乡野出生,可说话有趣,也并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倒有一股天真纯朴之气,合了她的心意。 也就拉着张春桃坐在身边,一五一十的问起她的情况来,比如娘家哪里的,如何嫁到贺家去的,嫁到贺家过得如何之类的话。 张春桃也毫不隐瞒,反正她的身世,李氏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了,没必要隐瞒。 她如此逗哄着李氏,一来确实是被李氏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从见到李氏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清高的人,先前怀疑那两个小丫头是李氏派去试探她和贺岩,见到本人后就知道,应该不是她。 李氏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她清高淡漠,也许目中无人,但不会使用这种手段。 二来,李氏似乎有些抑郁的感觉,虽然她会笑,会寒暄应酬,可总感觉她压抑不开心,眼底时不时的会有一种抽离躯体的漠然,对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了太多的留恋。 她虽然不知道李氏一个娇养的大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症状,但是却又几分叹息和不忍。 此刻见李氏对她似乎有些兴趣,也就有一说一,不过她的语气并无半分的怨怼和自怨自艾,或者感叹自己命不好。 反而说起来意趣横生,没有多提以前没穿越过来之前,原身过得有多惨,只轻描淡写的说以前小不懂事,被养父母当牲口和丫头使唤,又要被卖给别人做后娘,自己不乐意,所以跟养父母闹翻,被赶出家门。 然后靠着常年在山里采摘山货,认识了几样药材,采买药材为生。 后来才嫁给了贺岩。 这其中好些波折,还有那些艰难心酸都没提,反而说起其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她说出来的时候,那些已经是过去了,自然淡定自若,并无一点伤感。 可听在李氏耳朵里,对她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竟然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可怜的女子。 她虽然不是嫡母所生,可她姨娘是嫡母的陪嫁丫头,嫡母嫁给父亲后,几年都不曾开怀,只得将陪嫁丫头开脸。 姨娘也算争气,开脸没多久有了身孕,姨娘生下她之后,先是嫡母有了身孕,然后其他姨娘也陆续有了身子,不说祖母,就是父亲和嫡母,都觉得是她这个闺女有福运,才带来了后来的这么些弟弟妹妹。 因此她虽然是庶出之女,可在家里地位却不低,一直就是嫡出之女的待遇。 她两三岁的时候,姨娘病逝,她就直接养在了嫡母名下,加上嫡母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对她真是如同亲女一般。 在家里也是金尊玉贵养大,偶尔有些不顺心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姐妹间拌嘴,你多得了一支钗,我这次做衣裳料子比你好,出门做客被别人家嫡出之女看不起嘲讽几句之类的烦恼。 十七八岁要出嫁的时候,父亲和嫡母也是一心为自己考虑。 她虽然养在嫡母膝下,也记在嫡母名下,可也不过是为了名声好听,到了说亲的时候,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同等世家,不会给嫡出之子求娶她,可要是嫁给庶出之子,父亲和嫡母也舍不得。 大家子的庶出之子,成了亲,也就给点产业分出去,大部分也就浑浑噩噩过了下半辈子,偶尔有出息的,也被那嫡母视作眼中钉多方打压。 李氏被娇养长大,真嫁给这样的庶出子,以后既不能借着婆家的力,还得拿自己的嫁妆养活夫婿,自然是不乐意的。 没法子,不能高嫁,就只能低嫁了。 想着找个举人进士什么的,虽然家境贫寒些,有些像扶贫,可就这样的家世,得求着媳妇的娘家,只要娘家不倒,这媳妇的日子就过得去。 若真撞大运,遇到那种能熬出头的,能得个诰命,也算值得了。 因此千挑万选的,挑中了贺林。 贺林当初刚中举人,也是意气风发,加上长得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说话行事也不是那种愚直的,没有那种寒门举子毫无用处的清高和自卑感。 很是随分从时。 李氏也是偷偷看过贺林,亲眼取中后,她父亲和嫡母才托人跟贺林表达了招婿的想法。 贺林满口答应了,就连李家略微有些苛刻的条件,他也一并应下。 包括且不限于,成亲后会住在府城,要么就住在李家,要么就在李氏陪嫁的小院子里住下,反正不能离得太远。至于贺林,要想继续考进士,他们全力支持。当然若是贺林想着先谋个位置,他们也能帮着活动活动。 贺林考虑良久,选择了后者,就在李父手下,给他先是谋了个八品的小吏的位置。 虽然品秩不高,可好歹也算有了立身的本钱。 她这是低嫁,加上贺林本就在李父手下做事,嫡母也舍不得她,索性就留他们夫妻在李家住下,单独一个小院子,单独开门,既不影响贺林出入,也方便李氏出入李家后院。 当然也有那些风言风语,说她这不是出嫁,是招上门女婿呢,又背地里说贺林是吃软饭的。 李氏出去交际,也总被人挤兑。 渐渐的李氏也就不爱出门了,以前她是李家大小姐,出去游玩,参加宴会,也是被人追捧的对象。 嫁给贺林后,因着贺林不过是个八品不入流的小吏,以前那些家世不如她,却因为是嫡出之女,而嫁得比她还好的小姐妹们,或者同情怜悯她,或者嘲讽她。 一贯清冷高傲的李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回来就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多时。 还是嫡母看出了她这是心病,开导她万事不能看表面,贺林虽然品秩不高,可那位置好,油水足,一般人想谋这个位置都谋不到呢。 而且她这亲事,也就这么一个不好,其他的,住在娘家,万事不操心,娘家疼爱护着,夫婿敬着供着,又没有婆母给立规矩,除了面子不好看,内里实在太实惠了,谁家出嫁的闺女能如她这般命好? 第四百九十六章 猜疑 又骂李氏糊涂,如今趁着新婚,夫婿还需要事事都求着娘家的时候,好将夫婿的心拿下握着才是正事,外头那些有什么要紧? 不然等夫婿站稳脚跟了,身边添上几个新人了,好端端的便宜外人了,到时候哭去? 好说歹说的,将李氏给劝回转了。 李氏也不是不听劝的人,自那以后,也真心跟贺林过日子。 千金万金一贯高傲的大小姐,突然温柔软语起来,白日里谈诗论道,赌书消得泼茶香,晚上秉烛夜谈,或者下一盘棋,或者弹一首曲,这等风雅之事,贺林哪里抵挡得住。 一时间小夫妻也是你侬我侬,甜蜜恩爱过一段时日。 可时光总是把人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婚后多年无子的缘故,也许是婚后多年,成日相对太过了解到吧,两人如今也是渐行渐远,相敬如宾了。 彼此都给对方留着体面,外人看来还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早就有了隔阂了。 李氏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简直就是个悲剧,可却怪不得任何人。 她是庶出之女,可她不能怪姨娘为何要生下她。 低嫁给贺林,也不能怪父母为何要给她定下这门亲事。 和夫君渐行渐远,也不能怪贺林,毕竟自己不能生养是事实。 她这一辈子,高开低走,生下来被捧在手心疼爱,也就待字闺中的时候,是她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嫁人后,不论她乐意不乐意,一家主妇,柴米油盐,日常琐事,渐渐消磨了她的傲气。 尤其是不能生育,成了她头顶多大山,这么些年来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甚至于都不敢出门见人,出门就似乎能听到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是心狠手辣的主母,自己不能生,还不许妾生,这么些年贺林没儿子,都是她下了黑手。 李氏无力争辩,也无心争辩。 她曾经跟贺林提过,自请合离,让贺林再娶那好生养的妻子入门。 可贺林却一直不答应,只说没有孩子,是缘分未到,和她无关。在外也到处分说,说李氏贤惠,并无错处,而且两人少年夫妻,情深意重,是断然不会休妻的。 若真这辈子没有孩子,那就是他命中无子,他认了!反正家中弟弟有一子,贺家香火不会断绝。 实在不行,等将来他们要么收养一个孩子,要么让老家的侄子兼祧两房,将来生下孩子,过继到他们名下一个,也就是了。 这番话,那让贺林的名声真是好得不得了,人人都夸他有情有义,糟糠之妻不能生育都不下堂。 就是父亲和嫡母,还有几个兄弟姐妹都觉得贺林是个厚道不忘恩的,越发对他看重。 而唯有李氏,却有口难言,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猜疑,觉得婚后多年无子,只怕是贺林的问题,不然她给贺林纳了那么多好生养的妾,自己也十天半月请一次平安脉,身体一贯都健康的很,就出了早年间生下一个病歪歪大姐儿,再无一人有身孕? 她甚至怀疑贺林不跟自己合离,一时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二来也是怕再娶了妻子,还是生不出来,只怕就要被人怀疑到他头上了。 所以贺林一面装着情深意重为自己谋利,一面又掩饰住了他不能生育的秘密。 可这个猜疑她不敢跟任何说,就是父母都不能讲,因为如今父亲格外器重贺林,嫡母所出的两个弟弟,大弟资质平庸,小弟身体一直不好,其余的兄弟都是庶出之子,成亲后都被分了出去。 如今李家倒是就贺林这个女婿最出众,最得用了。 就是嫡母也盼着贺林这个女婿能帮扶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把呢。 李氏也知道贺林这个人爱名声面子,有野心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可他没有人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李家,所以这些年来,不管他们夫妻关系如何,贺林对李家的人,那真是挑不出一个不字来。 如今贺林和李家,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点就是李氏。 李氏这些年来,磨得心如槁木,一潭死水,还能这样平静的活着,不过念及父母养育之情,不敢先死,怕父母伤心罢了。 她本以为自己就是世上最痛苦,最可怜,最悲惨之人。 如今听了张春桃这些话,才赫然发现,自己这些所谓的苦难,跟眼前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管如何,她都是娇养长大,没被人当作牲口使唤,当作丫头奴婢打骂,生病了都只能干熬过来。 也没有被为了兄弟,要卖给人做后娘。 婚后也不用给伺候公婆,不用跟妯娌打交道,更不用摊上那糊涂不讲理的婆婆,和贪便宜没够的大姑子小姑子。 还不用为了供家里男人读书,起早贪黑的在厨房忙活,抛头露面摆摊挣钱。 一时间,李氏不知道该怎么心疼眼前这个丫头,可看着她一脸淡然,似乎觉得一切都不是个事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压根不用心疼和同情她。 这丫头比自己日子难过千倍万倍,可也凭着一股子劲,能熬出来,走到现在,看张春桃的的脸色,高高兴兴,没有任何阴霾和抱怨,反而对前景充满了憧憬。 李氏忍不住心中触动,脑海中有什么闪过,不等她抓住,就不见了。 此刻红叶已经传话回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之色禀告,说是四爷知道来了亲戚,想见见,听说李氏这里要摆饭,又让前头给贺林和贺岩摆饭,说太麻烦了。 反正也是一家子亲戚,不若就一起吃饭,用屏风隔开也就是了。 李氏听了倒是没多想,只问了一句:“四弟精神可还好?” 红叶摇摇头:“四爷还是那样,大家伙都劝他也不听——” 李氏叹了口气,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依着他吧。” 转过头来又跟张春桃解释:“那是我家四弟,你喊四舅舅就是了,他身子不好,脾气也有些古怪,你到时候多担待些。” 张春桃琢磨着,这位便宜四舅舅,估计就是李二叔说的他们家公子,就是那位闻着香味,想让她上船给他两道菜的人。 第四百九十七章 肯定不能忍 见李氏满脸担忧之色,忍不住就试探着问:“说来也是多亏了四爷了!若不是他闻着我在船上烤鱼的味道,说是想吃,让李管事去寻我们,我们原也不知道伯父和伯娘你们在这艘船上。” 倒是提醒了李氏,先前她得到消息,只说是李管事下船,回来的时候就将贺林的侄子带回来了。 当时李氏身边刚好几个姨娘来问安,听了这话,就有人忍不住嘀咕,说是不是有人给贺家递消息了,不然怎么就这么巧,他们的船这才靠上荆县码头没几日,怎么贺家人就赶到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是贺林给老家人送信了?加上这船一路都没怎么停靠,怎么就在荆县停靠了这好几日了呢? 要知道今年,贺林放出风声,大约是求子无望,想将侄子接到名下调教一二,最好是给他娶房妻室,然后生几个大胖小子,好过继到自己名下来。 李氏还罢了,她是原配正室夫人,怎么也少不了她的,可她们这些姨娘通房丫头,没有自己的一儿半女,下半辈子怎么过? 若是过继个孩子来么,她们是庶母,趁着孩子小,多讨好些,将来还有个面子情。 可忽然将这么大侄子接过来,双方都要避嫌,等老爷去了,她们这些人只怕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呢。 所以这些妾室听了这消息,自然心中都是不痛快的,忍不住就下了些话。 就连李氏也将这些话听进去了,毕竟这事也太巧了些。 就是她都以为是贺林私下通知了老家侄子,让人赶过来在荆县侯着,一起上船接到府城去呢。 因此心中最开始是有些瞧不上的,只觉得贺林这侄子侄儿媳妇,只怕也是那趋炎附势之人呢。 怎么此刻听张春桃的话,倒是碰巧遇上了? 当下追问了两句,才知道,真是碰巧,原来那贺岩是要去府城参加府试的,若不是自家幺弟闻着张春桃烤鱼的味道,恐怕一路大家都不会知道。 再想起先前问张春桃成亲为什么不送信,张春桃的回答,贺林可是好些年都没给老家去信,早就失去联络了呢。 看着张春桃的脸,李氏又忍不住有些歉疚,自己倒是小心之人了。 想起眼线来报的,那先前两个端茶的小丫头跟张春桃吵起来的事情,那是下头几个姨娘,心里不乐意,想给贺林夫妻一个下马威,又不好亲自出面。 索性就推了最近贺林的新宠,那个叫小翠的丫头出来,让她去试探试探。 小翠那个丫头也是个没脑子的,仗着几分姿色,又是新宠,将那些老人不看在眼里,被人一挑拨一怂恿,就真去了。 仗着就算真有事,大不了再贺林面前哭求几句,也就过了。 不知道实情的时候,李氏因为心中有些不喜,所以也就放纵了,听了那场闹剧,还觉得张春桃粗俗不懂礼数,此刻再想去,就觉得张春桃骂得好,受了大委屈了。 想了想,拍着张春桃的手道:“先前那两个小丫头失礼了,让你们夫妻受委屈了!你放心,这事伯娘一定给你个交待!” 一面扭头就吩咐红叶,罚那个叫小翠的丫头,打手板心二十下,罚月钱半年,到了府城后回嬷嬷那里重新学规矩去。 红叶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来:“夫人,那小翠如今在老爷面前正得脸呢——”还有几句话,她当着张春桃没好意思说出来,小翠如今可不止是得脸,几乎是独宠。 因着是在前头书房伺候老爷的,天天在前头撒娇卖痴的,据说好几次白日里都勾着老爷不尊重呢。 更何况,先前当着贺岩夫妻的面,那老爷可都没多责怪小翠一句,如今夫人这么重罚,只怕老爷和夫人为了这个生了罅隙就不好了。 李氏嗤笑一声:“得脸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你放心好了,咱们老爷最是讲规矩的一个人,只说是我吩咐的,他不会说什么的。” 红叶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老爷不会说什么,可心里难道不会有想法吗? 只是到底拗不过李氏,自家夫人自己知道,性子执拗,说出去的话,那是绝对不会收回的,只得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一个管事的媳妇。 那媳妇领命下去不提。 这边李氏继续跟张春桃说了回闲话,下头厨房就来禀告,说午饭好了,问摆在哪里? 红叶听了很快就吩咐下去,让摆在花厅就好了,一面又打发人去请四爷过来。 这边李氏带着张春桃就往花厅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给张春桃介绍自己这个幼弟:“你这四舅舅,打小身子就不太好,年前又还受了伤,天天喝药,那性子就有些古怪,万一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别生气。你四舅舅最是嘴硬心软,嘴巴说得毒,其实最是心善不过,连蚂蚁都不忍踩呢——” 张春桃神色古怪,感觉李氏说话的这语气神态,这不是弟弟,是儿子吧? 再者,听听,性子古怪,嘴巴毒,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只怕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只怕一会子要听不少话了。 那她是不忍呢?还是不忍呢? 虽然看在这李氏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稍微的忍那么一两句,可万一那个便宜四舅舅就是个嘴欠起来没完的呢?那肯定不能忍! 打定了主意,张春桃只微笑着跟在李氏后头,没走多远就快到了花厅。 已经能看到有络绎不绝的婆子丫头,拎着食盒进了花厅,一会子又鱼贯而出,已经能听到里头贺林跟贺岩说话的声音。 那边,走过拐角,对上从另外一边船舷走过来一队人,丫头婆子尾随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这男子脸色苍白,形容消瘦,春末夏初的季节,又是正午的时候,热得大部分人顶多就穿个夹衣,还有些热得受不住,可他还穿着夹棉的薄棉袍,看上去还空荡荡的。 走路似乎都费劲,还扶着一个小厮,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 这么柔弱的男人,张春桃还是第一次见,这要是换个漂亮的女孩子么,那看着就如同弱柳扶风,楚楚可人,好一个林妹妹。 可那男子,瘦得可怜,大约是常年身体不好喝药的原因,眉宇间就带着一些阴沉,看上去极不好惹。 第四百九十八章 哪里有些不对 李氏看到那男子,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冲他招招手,这才回头介绍:“那就是你四舅舅,这一路来都闷在屋里不出来,今儿个倒是稀奇了,听说你们来了,倒是愿意出来了。” 言语间,似乎很高兴,还觉得是自己弟弟,对贺林夫妻高看一眼的意思。 张春桃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嘀咕,只怕不是高看一眼,说不得是来找茬的呢。 再往前走几步,就要到花厅了,李氏看幼弟脸色一白,似乎喘不过气来,顿时急了,加快了脚步,想上前搀扶一把。 走得急,后头的婆子和丫头一下子没跟上,唯有张春桃跟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从旁边突然窜出一个黄色的人影来,朝着李氏扑过去,嘴里还犹自喊着:“夫人,我知道错了!饶了奴婢吧!不看在别的份上,就看在奴婢怀了身孕的份上——” 李氏本就走得急,被人这么一扑,旁边丫头婆子都来不及护着,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就往下跌去。 若是平常在陆地上,倒也不怕,几个丫头婆子扑上去垫着也就是了,总不能让李氏摔着。 可这是在船上,李氏被扑倒的地方,恰好离船舷近,整个人栽倒就直接往河里栽去了。 顿时周围的丫头婆子都发出惊恐的叫声。 对面那个男子更是脸上一点血色全无,倒是毫不迟疑的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小厮,扑了过来。 可他这速度和这身子哪里来得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氏往下栽去,急得只来得哀叫一声:“大姐,小心——” 然后剩下的话,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花厅里头的贺林和贺岩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也满赶出来,才到门口,就看到李氏被扑倒,贺林和贺岩脸色同时一变。 贺岩先抢了出来,正要伸手去拉人,就看到自家媳妇,一个健步上前,然后一手搂住了李氏的腰,一手捞住了李氏的腿弯,轻轻巧巧的就将李氏给捞到了怀里,还十分顺手的掂了掂。 顿时傻眼了。 恰好那李氏的幺弟因为甩开了扶着他的小厮扑过来想救李氏,结果李氏没救到,自己倒是没了依靠,两手在空中一顿乱划拉,眼看就要跌个嘴啃泥了。 他身后的小厮和丫头婆子也急了,这位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本来就身子不好,这要是再摔出个好歹来,他们一家子老小都别活了,真是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到这位爷的身/体/下/挡/上一挡。 幸运的是,他摔倒的地方正好在贺岩手够得着的地方,贺岩也是下意识到伸手,将人一把拽住,略微一使力一带,本意是想让这位爷借着他这力道站稳。 可他错误的估计了这位爷的实力,他真是外虚内更虚,脚下更是虚浮,完全站不稳。 贺岩这一点力气一带,他顺势就栽进了贺岩的怀里。 一时,贺岩和张春桃夫妻,一人怀里一个人,然后四目相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再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抱着人,张春桃还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倒是慢慢的将李氏给放了下来。 贺岩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不迭地一把推开了怀里的男人,还十分避嫌的往后大退了两步,开口就解释:“媳妇,我不是故意的,是顺手一扶,本以为他能站稳的,没想到他自己栽进来的——” 那位爷本就身子弱,被贺岩这么一推,哪里还站得稳,几步连退,还好后头顶小厮和丫头婆子一拥而上,倒是将人扶住了。 那位爷一张苍白的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倒是多了点红晕。 也不说话,只拿眼睛打量着贺岩夫妻。 那边李氏也回过神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张春桃,脸上忍不住也飞红。 不过她到底是当家主母,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先是跟张春桃和贺岩道了谢,又关心了一下幼弟,见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那边贺林也回过神来了,先是关怀了一下妻子和小舅子,这才又夸奖了贺岩和张春桃两句,说得亏两人眼疾手快,不然今日只怕就糟了,又问贺岩是什么时候学的这身好功夫? 贺岩正浑身不自在呢,也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说是跟着山里打猎的猎户学了几手乡下把式,不过是仗着力气大,手脚快罢了,不是什么功夫,将这事给轻巧揭过去了。 那个冲撞出来的人影,早就被回过神来的丫头婆子给压在了地上,等着主人发落呢。 等李氏安抚好了幼弟,让小厮丫头先扶着他进去花厅坐着,这才转过神来,脸上如蒙了一层冰霜,看向了那个被压在地上还挣扎不休的身影。 不是小翠是谁? 因为怕她惊扰了主人,早有婆子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一双眼睛,只看着贺林。 贺林摸摸鼻子,咳嗽了一声,正要开口。 就听到李氏开口了:“自以为肚子里有了老爷的孩子,就连我这个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谁给你的胆子?” 贺林当着一家子的下人,自家小舅子,还有大侄子和侄儿媳妇,出了这事,又被李氏当众责问,脸上就有些下不来,忍不住就开口道:“夫人,这不过是个意外!人没出事就好!再说了,真有什么,等回了府城再问也不迟,别闹得让外人晓得了——” 李氏冷笑着打断了贺林的话:“老爷,这男主外女主内,后院的事情,老爷还是少插手的好!除非是觉得妾身不能胜任做你的妻子了?那就另当别论!” 贺林满脸尴尬,忙道:“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李氏毫不留情的道:“既然不是,那老爷就别说话!不论谁家,都没有一个丫头冲撞了两个主子,差点害死两个主子,还不能问责的道理!难道她一个丫头比两个主子的命还金贵不成?” 贺林自然不认的,只努力分辨道:“这不是,这不是那丫头说她有了身孕么?到底看在有了身子的份上,暂且饶她一次——” 第四百九十九章 努力干饭 李氏神色莫名的定定的看了贺林半天,看得贺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才突然笑了:“老爷放心,我这就让大夫来给这个贱婢把脉,若真是有了身子,她这条贱命就暂且记上,等她生下老爷的骨肉,再打一顿板子,送到庄子里去也不迟!” 贺林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李氏接下来的话:“可若是这个贱婢没有怀孕,却敢谎报有孕,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没毛病,贺林也挑不出来个不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氏当即就吩咐道:“让古大夫来给这个贱婢把脉——” 想了想,又道:“稳妥保险起见,也免得老爷怀疑说是古大夫被我收买,青松,你去下头县城里,找最好的大夫来——” 贺林一张脸顿时飞快的掠过一抹难堪之色,不过到底事关重大,他也没出声反对。 青松是他的贴身心腹小厮,见贺林没出声反对,立刻就明白了,领了命,麻溜的下船去请大夫了。 李氏也就不管那小翠了,只招呼贺岩和张春桃进去吃饭:“今儿个倒是让你们看了笑话了!好在你们也不是外人,这家里人一多,家业越大,那各自的心思也就多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行了,这点子小事不能耽误咱们吃饭。” 说着就带着两人往里头走,贺林眼神黯沉的看了一眼听说要把脉,就不挣扎了的小翠一眼,也忙跟在了后头进去。 贴身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忙跟进去。 本来是要弄个屏风隔开的,只是先前已经打了照面了,而且人也不多,李氏索性也就懒得再多此一举了。 分宾主坐下,贺林坐在上首,李氏和她四弟分两边坐下,张春桃挨着李氏,贺岩挨着那位便宜的四舅舅。 桌上正中的是一钵佛跳墙,再有几样新鲜的河鲜和山珍,比如刚钓上来的翘嘴白刁,还有什么桃仁山鸡丁,什么百花鸭舌,什么菊花里脊,杏仁豆腐。 还有几样时蔬,清炒藕带,腌笃鲜,配上几样小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还有一壶上好的桂花酿,酒水倒在甜白瓷酒杯里,那如琥珀一般的酒液闻着就是一股桂花甜香。 贺林不管心里怎么想,到了饭桌上,倒是收敛定神了,笑微微的先动了筷子,招呼贺岩夫妻吃饭。 这些菜对于贺岩和张春桃来说,是珍馐美馔,可对于贺林他们来说,却是寻常,因此不过是略一动筷子罢了。 尤其是那李四爷,压根筷子都没动,只捏着酒杯不说话。 贺岩和张春桃都不是那扭捏之人,这些菜闻着香吃起来更香,全当自己开眼界了,没有畏首畏脚,不敢伸筷子,也没有跟八辈子没吃过一样,吃得汤汁淋漓,十分难看。 两人吃饭虽然不如他们平日里那么讲究,可吃相并不难看,吃到好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看得李氏先忍不住,示意布菜的丫头,将张春桃贺岩吃着格外香的菜给自己也夹上一筷子。 贺林本只是虚动了两下筷子,一直端着酒杯喝酒,可看着看着,也忍不住觉得有些饿了,尤其是看贺岩和张春桃一人一碗佛跳墙,吃得那个香,吞了吞口水,也让给自己盛了一碗。 尝了一口,觉得好像是比往日好吃些?忍不住就一口又一口的吃起来。 一时间,桌上大家都不说话,只努力干饭。 只剩下李四爷一个人,他一日八顿能吃两顿就不错了,所以他不吃,也没人觉得稀奇。 李四爷本也习惯了如此,往日闻着饭菜香都觉得恶心的,今日也奇怪了,并没有那么难受。 再看一桌子大家都埋头大嚼,就连往日里矜持的大姐,也跟着吃得欢,犹豫了一下,示意身后的丫头,给自己先夹一筷子清炒藕带。 一贯在李四爷身后伺候吃饭的丫头都是摆设,此刻被示意,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李四爷瞪了那丫头一样,骂了一声蠢材。 另外一个丫头忙上前来,换下那个丫头,给李四爷夹了藕带,犹豫了一下,看李四爷的眼神又看向了那佛跳墙,给他也盛了一小碗。 李四爷犹豫了一下,倒底没开口。 试探着吃了一筷子藕带,清脆鲜甜,咽下去也没有立刻想吐出来的感觉,也就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他松了一口气,李氏先念了一声佛,以往这弟弟只能喝白水,吃些没滋味的白粥,才勉强不吐出来。 今日吃了菜沾了油盐,居然也没有吐,简直是菩萨保佑。 李四爷有了那一筷子藕带打底,到底觉得那佛跳墙太过油腻,只挑了两块花菇吃了。 然后又吃了小半个芸豆卷,就放下了筷子。 饶是这般,都让李氏和伺候的丫头婆子激动不已,这已经这半年来,李四爷吃得最多的一餐了。 李四爷放下筷子,旁边的丫头立刻奉上漱口水,然后热热的帕子擦了手,又奉上白水来。 那李四爷端过白水正要喝,张春桃忍不住就开口道:“才吃了饭,喝水伤脾胃——”后面一句没说,尤其像李四爷这样的病秧子,更要注意才是。 李四爷送到嘴边的茶碗一下子就停住了,整个花厅里没人说话。 李氏先打破了沉默:“我觉得岩哥儿媳妇说的有道理,你要不等会喝?” 李四爷默默地看了张春桃一眼。 张春桃正吃到佛跳墙里的炖得烂烂的鲍鱼,那极致的美味,让她忍不住跟贺岩推荐:“这个鲍鱼好好吃,你也尝尝,诺,长这样的——” 李四爷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憋屈的慌,手里的茶碗重重的顿在了桌上。 屋里一下子气氛就安静了,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知道自家这位四爷发起脾气来,那真是一家子都受折腾。 贺林心里有些不悦,勉强挤出一副笑脸道:“四弟,岩哥儿媳妇虽然有些冒昧,可毕竟也是一片好心——” 张春桃听了这话,才抬起眼来,看了李四爷一眼,决定不惯他这臭毛病,别的不说,自家男人和自己刚才才救了他们姐弟,就是看在这个面上,也不该甩脸子吧? 第五百章 不学无术 当下也就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哎呀,四舅舅这身子也太弱了,连盏水都端不起呀?可怜见的,得亏四舅舅不是生在我们乡下,不然这样像美人灯吹吹就坏的身子,这样的脾气,得家里有多少银子地才养得起啊!也亏得四舅舅命好,托生在了大户人家——” 李四爷气得,咬着牙,苍白的脸色泛起了血色,整个人也显得有了丝人气,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当面讽刺过他。 再者他虽然脾气执拗古怪,其实他也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方才贺岩夫妻两人出手救了他们姐弟两人。 以他们姐弟两人的身体素质,自己摔一跤,只怕一条命就去了大半。 还有大姐,本就是纤纤弱质女流,若是跌下河里去,先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就算被人救上来,只怕也有碍名节。更不用说,这个季节的河水还是冰冷的,大姐又不会游泳,等捞上来,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说来这都是救命之恩,他再不知道好歹,也知道对着救命恩人,不能再耍脾气性子了。 李氏先是不赞同的看了幺弟一眼,只觉得他有失风度,不管怎么说,贺岩夫妻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晚辈,当长辈的不说多感谢两人,还给脸色,确实不对。 当然,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自己这个幺弟,她最是知道的,因着身体原因,脾气不好,爹娘也曾经试图掰过他的性子,可他气急了,那真是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的,曾经还被气吐过血。 这么几次下来,谁还敢逆着他的性子?今天张春桃这话,只怕自家弟弟听了受不了,真要气着了,那可就糟了。 可看着幺弟被气得那有了几分人气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那心底的担忧就减褪了几分,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李四爷见无人说话,也没人给他台阶下,只得傲娇冷哼了一声:“我是长辈,不跟你们晚辈一般见识!” 那模样,就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张春桃是看出来了,这位李四爷看起来凶,实际上就跟那炸毛的猫一样,自认为自己凶煞无比,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别扭好玩。 忍不住就想逗两句,就像看到猫炸毛,还忍不住要拿棍子拨弄两下一样。 当即顺嘴就道:“对哦,四舅舅是长辈!四舅舅大人大量通情达理聪明睿智老当益壮出手大方,第一次见面,大方的四舅舅给什么见面礼?” 李四爷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众直接夸奖过,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只觉得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厚颜无耻,不学无术的晚辈?夸人都不会夸,自己有那么老吗?还老当益壮?果然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乡下丫头。 不过,不过,算这乡下丫头有眼光,还知道自己大人大量,聪明睿智!这见面礼倒是不得不给了,只是给什么合适呢? 自家房里如今有些什么东西合适?李四爷脑子里瞬间有了无数选择,一时想得入神了,直接没反应了。 李氏经过先前一番聊天,知道张春桃不是那贪图见面礼的人,不过是话赶话说到了,估摸着还有几分故意气自家幺弟的意思。 尤其是那夸奖的话,夸自己就是仙女姐姐,这夸自家弟弟,就是几句不伦不类,估摸着是跟她夫君学来的几句词语。 连老当益壮都出来了,可见是把肚子里学到的那几句都搜刮完了吧? 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里也琢磨起她也该给贺岩夫妻两人好好准备点东西了,不说见面礼,就是成亲的贺礼也得补上,当下也在心里扒拉起自己的私房和贺林的私库来。 今儿个那丫头不就是仗着贺林的宠么,贺林既然想让自己抬手放过那丫头,不狠狠让他出点血,岂不是便宜他和那个小贱人了? 倒是贺林,只觉得张春桃这话,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果然是乡下丫头出生,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人家不过客套一句是长辈,倒是就蹬鼻子上眼,真当自己是晚辈了? 自己这个小舅子,自己还不知道?心比天高,看人都拿鼻孔看的,对谁都不入眼。 就是李家兄弟的孩子,他还是嫡亲的叔叔呢,都爱搭不理的。 还有他唯一的那个病歪歪的闺女,还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呢,也喊他四舅舅,这么些年来,连正眼都没得上一个。 他们两个不过是自己的侄子和侄儿媳妇呢,算哪门子的晚辈? 当下觉得真是丢脸,顿时就有几分迁怒起来,忍不住瞪了张春桃和贺岩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仗着长辈慈和就没大没小,成何体统!岩哥儿,你也不管管你媳妇,简直是丢人现眼——” 贺岩先前和贺林在这花厅说了半天的话,没有半句关心,句句都是试探,是陷阱,早就不耐烦之极,不过是因为张春桃去了后面见李氏没回来,才赖着性子一直等着。 此刻听贺林这般当众几乎是喝骂张春桃,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霍然起身,一把抓住张春桃,冷下脸来:“我们夫妻本就是乡野村民,自然是不懂你们官宦大家的礼节!既然是觉得我们夫妻给大伯父您丢脸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对了,还有这东西,我们也不敢收!免得日后被人说我们夫妻仗着长辈大方慈和,就狮子大张口要见面礼!” 说着拖着人就要往外走。 贺林实在是没想到居然会被贺岩给当场撅回来,半点面子都没给他留,顿时气结,指着贺岩怒不可遏:“好哇!简直是岂有此理!没有一点规矩!你爹娘就是这样教导你目无尊长的?” 贺岩冷笑:“大伯父想是忘记了,我爹已经过世了!就算我爹还活着,也只会教导我,做人只要堂堂正正的,就什么都别怕!” 贺林听了这话,脸色一僵,接着大怒,只觉得贺岩在影射些什么。 正要说话,外头那个叫青松的贴身小厮的声音响起:“老爷,平安堂的大夫请来了——” 第五百零一章 收买 屋里这几个人才想起来,对了,先前是说了,要让大夫来给那小翠把脉,看她是不是有身孕了,结果这一吃饭一闹,居然给忘记了。 有了外人,贺林好面子,自然不好骂人了,只得勉强将那怒气给吞了回去,脸色不太好的道:“既然请来了,还不让给人看看去?” 李氏这时候已经也起身走到了张春桃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别跟你大伯父一般计较,他这是觉得我们动了他的心头肉,拿你们撒气呢!别怕!有大伯母在呢!再说了,我们岩哥儿媳妇也没说错,这做长辈的,本来见到晚辈就该给见面礼,不然多失礼啊!你们放心,一会子有好东西给你们呢!” 一面又扭头看幼弟李四爷:“就是你们四舅舅,也有好东西给你们呢!等着就是了!” 又拍了拍张春桃的手,凑近了低声道:“今天你们受委屈了,一会子让你大伯父出点血,补偿你们!千万别赌气走了,不然白便宜他们了!” 张春桃一听,这是要薅贺林的羊毛啊,说到这个,她可就不累了!立刻就来了精神,连连点头不提。 贺岩见了,哭笑不得,不过既然自家媳妇同意了,他自然也就没意见了,也就拉着张春桃退到了一边。 那边,平安堂的大夫先进来,见了礼。 贺林在外人前,自然是那温文儒雅礼贤下士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先前的恼羞成怒了,先是温声细语的跟平安堂的大夫寒暄了几句,问了几句话。 那大夫姓秦,叫秦生白,正是那平安堂的当家,看着还算年轻,可听说已经是县城有名的大夫了。 张春桃觉得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好像有几分熟悉之感,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农女书中,那王永珠的师傅杜太医的师兄,平安堂的秦老爷子,号称秦一手吗? 原来这个时候还这么年轻啊? 秦生白看着年轻,却很稳重,话语不多,问一句才答一句,十分的谨慎。 贺林试探了几句,还算满意,才拍手示意人将小翠给带进来。 先前吃饭的时候,小翠就被人拖下去,也不知道那些婆子说了些什么,小翠勉强算是平静了下来。 此刻被两个婆子看似搀扶,实则是看押着进来,形容还是略微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脸上也扑了香粉,唯独眼圈还是又红又肿,虽然遮掩了一些,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秦生白却只端坐着,双目垂视地面,把不多看,不多听表现得淋漓尽致。 跟在小翠后头的,也有一个中年大夫,看那打扮,还有背着的药箱,估摸着就是李氏说的那个古大夫,应该是李家供奉的大夫。 想来也是,李四爷这病病歪歪的模样,家里不养个大夫随时预备着,只怕也撑不到现在了。 古大夫进来后,默默地行了个礼,站到了一边。 等说请两人给小翠把脉,秦生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请古大夫为先。 古大夫没有推辞,上前示意旁边的婆子,给小翠的手腕上盖了一条丝帕,这才伸出手去把脉,闭目半日后,点点头,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站到了一边。 那秦生白也就上前,先把了把那小翠的脉,沉吟了一会,又抬头观了观小翠的面色,让她伸出舌头来,看了看舌苔,这才点了点头。 贺林在两个大夫开始把脉起,就眼睛都不错的盯着,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不仅是他,里外伺候的丫头婆子也都提着心呢。 可唯独这屋里,贺岩和张春桃不用说,就是那李氏和李四爷两姐弟,也似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见两个大夫都把完了脉象,李氏才开口道:“请问,两位大夫,这丫头可有了身子?” 两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开口说话。 还是李四爷突然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来:“大姐,未免姐夫误会你,不如让两位大夫各自将诊断结果写出来,咱们当面对证如何?这样最不会冤枉人了。” 贺林脸色一僵,正要说话,李氏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 说着就让人上笔墨来。 两个大夫面面相觑,到底被婆子各自引到一边,然后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过了一会子,两人停笔后,婆子将两张纸举过来,呈到了贺林和李氏面前。 张春桃站在李氏旁边,自然也看到了,两张纸上面都写得清楚,一个上面写着无孕,一个上面多了几个字,写着肝郁化火,湿热内扰。 不过她现在应该不识字,因此眨巴着眼睛,故意问贺岩:“贺大哥,这上面写着啥?” 贺岩还没回答呢,李四爷先开了嘲讽:“这上面一个写着无孕,一个写着肝郁化火,湿热内扰,总之就是没怀孕!” 贺林本来脸色在看到那两张纸上的字后,就十分阴沉了,唯一的希望最终破灭,神仙也接受不了啊。 又听到小舅子这般嘲讽,再也维持不住翩翩风度,一张脸沉得能挤出水来。 一旁本来还坐着的小翠一听急了,顿时大闹起来:“胡说!你们都是夫人请来的,肯定是被她收买了!我怎么可能没怀孕?身上月事已经停了两个月了,而且我最近闻不得鱼味,闻了就想吐!怎么就不是怀孕了?” “老爷!老爷,你不要听这两个庸医胡说八道!我真的有了身子了!老爷,我怀了你的儿子了!” 一面哭着一面还不忘记挑拨指责李氏:“夫人,你好狠的心啊!你不能生,也不许别人生!莫非你真要让老爷绝后不成?” 李氏冷笑着看向贺林:“老爷,你听到了没有?你的心头肉说我好狠的心呢!还说这大夫都是被我请来收买了的——” 贺林一张脸紫涨如茄子,先前他默认了李氏的吩咐,未尝不是心中对李氏有猜疑,此刻李氏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犹如一记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真是又气又急,一双眼睛通红,瞪着小翠:“贱婢,你居然敢骗我——” 第五百零二章 你们都是一伙的 小翠脸色苍白如纸,看着贺林那欲噬人的眼神,忍不住浑身发抖,哑着嗓子喊起冤来:“老爷,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是真的怀孕了啊!不然我怎么会停了两个月的月事?而且嗜睡,闻着鱼腥味就想吐,肚子还硬硬鼓起了一小团来?老爷,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说瞎话啊——” 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真是闻着动容啊。 旁边看押她的一个婆子忍不住开口了:“胡说八道!就算了身子,也没有两个月就肚子鼓起来的!说不得你这肚子里头揣着个妖孽呢!” 另一个连连附和点头。 小翠一听这话,顿时瘫软在地,这假孕顶多是欺骗,可若是说怀了妖孽,那是要死人的。 顿时怕得鼻涕眼泪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只用那怨毒之极的眼神看着李氏,觉得这都是李氏设下的毒计,难怪这么些年来,老爷膝下就一个病歪歪的大姑娘呢。 说不得之前的孩子,都是被夫人这么给弄掉的。 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点孤勇来,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扑向了李氏,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着:“你这个毒妇!你自己不能生养,还把着老爷不放!连我们这些有了身子的丫头姨娘都不放过,请这些被你收买的庸医来给你作证!要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反正我是活不得了,我也不让你活!” 这屋里本就几个主子,加上两个大夫和贺岩夫妻和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回过神来,那小翠已经都要扑到李氏面前了,哪里还拉得住? 更不用说,贺林和李四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大夫看着也不是那有力气的。 都傻了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翠手里的簪子眼看着就要扎到李氏的胸口了。 先前伺候吃饭的那些丫头婆子在大夫进来后,就收拾了残席出去了。 毕竟涉及到主人家的阴私,门口就只有青松和红叶两个心腹守着,看到这动静,扑进来也来不及了。 青松还罢了,红叶那是心神俱裂,只来得及喊一声:“夫人——”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小翠看着李氏脸色煞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自己的簪子很快就能刺入她的心口,忍不住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狰狞的笑容来。 以往高高在上的夫人,如今如同待宰羔羊,给了她一种莫大的诡异的快感。 就在此时,小翠突然脖子一紧,眼前一暗,兜头就被罩着了不知道一件什么,然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拖着她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后,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然后“咔嚓——”两声轻响,她的手腕一阵剧痛,忍不住痛呼一声,手里捏着的簪子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因为整个头都被蒙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周围一片混乱。 脚步声杂乱的在周围走来走去,还有惊呼声,有喊夫人的,有让大夫快给把脉的,还有喊四爷的,乱成了一锅粥。 又夹杂着道谢感恩的,还有贺林身边的青松着急的喊着老爷,老爷你没事吧的声音。 小翠挣扎着,嘴里还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可惜没人理她,只有一双手压制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痛到了极致,却连翻身都翻不了。 好半日后,才听到屋里渐渐安静下来,然后肩膀上的手才挪开了,小翠正要翻身起来,就被两股力道一下子按在了她的手腕上,将她按到在地。 然后罩在头上的东西被掀开去,眼前才露出一点光亮来,迎头就被啪啪甩了好几个大耳瓜子,脸都甩麻木了,火辣辣的。 才一张口,吐出一颗后槽牙来。 小翠被打得眼前一阵发黑,半天那视线才对准了焦,看到了按着她和甩她耳光的,正是先前看押她的那两个婆子,估计是被气急了,看着她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那下手自然一点都没留分寸。 还是红叶开口了:“行了,早干什么去了?先前怎么不将这贱蹄子看牢点?要不是岩少奶奶,今儿个夫人出了事,你们一家子老小都要跟着赔命!” 小翠这才知道,那兜头罩着她,将她拖倒在地的,就是张春桃。 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就对上了张春桃的脸,控制不住的怨毒流露出来,若不是这个女人,今天李氏说不得就死在她手里了。 这个女人是老爷的侄媳妇,肯定也是没安好心!知道夫人不能生,就巴结夫人,伙同夫人对付自己!就怕自己生下老爷的血脉来,他们就不能霸占老爷的家业了。 肯定是这样! 小翠恨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恨声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夫人不是好东西,你们也不是好东西!你们就是为了我们老爷的家产来的!想着弄掉我肚子里老爷的骨肉了,你们好霸占老爷的家产是不是?” 一面扭头就看着贺林,如今贺林是她唯一的指望了:“老爷!老爷!你信小翠!小翠肚子里有你的骨肉啊!跟你才是一条心!他们都是外人!你那个侄子,就是巴结上来要谋你的家产的!所以才伙同夫人要害了我腹中的孩子啊——” “老爷,你不能上他们的当啊!老爷——” 声声泣血! 贺林脸色铁青,“给我将这贱婢的嘴给堵上!” 那边李氏倒是拦住了:“让她说!让她说个够!我倒是要听听,我这个夫人和你这碰巧才遇上的侄子侄媳妇是怎么联手要害了那莫须有的老爷的骨肉了!” 贺林尴尬的勉强赔笑道:“夫人,这贱婢的话如何当真!我是知道夫人和岩哥儿是绝无此心的——” 李四爷先前被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哪里受得了,差点没厥过去。 还好古大夫和秦生白两个大夫在此,几针扎下去,才将人给救回来。 现在缓过来了,冷嗤一声道:“咱们李家行事一贯光明正大,从无不能对人言之事。这个贱婢既然这么笃定她有了身子,麻烦两位大夫给解释解释,也让这贱婢醒醒脑子,别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了!假孕骗人不说,居然还敢污蔑当家主母和亲戚!绝对不能轻饶!就让她今天死也死个明白!” 第五百零三章 没拿我们当外人 贺林听了这话,只觉得十分刺耳,眉心一皱,到底忍下了,没做声。 那边李氏本就心中有气,听了自家四弟这话,哪里有不答应的。 那古大夫是李家的大夫,一直照顾李家四爷,听了这话,倒是先退了一步:“在下还是避嫌的好。”说着先退到一边。 留下一个秦生白,在众目睽睽之下。 秦生白也是见过不少官宦富贵之家内院阴私的,大部分都是心中再气,恨不得将人生吞了,那为了自家的颜面和名声,都是胳膊肘折在袖子里,外面怎么都要掩饰一番的。 像李家这样,直接开撕,撕得这么光明正大的,还真是第一回见。 当然,这事真不复杂,他看过的把戏太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过是那位老爷内帷不修,太过偏宠丫头所致。不然那丫头怎么敢当众要刺杀主母? 按照他以前的经验,本以为这么一闹,主家肯定坐不住了,得安抚他这个外头的大夫,带到一边去,恩威并施,再给点银子,好封他的口。 他也只需要十分有职业素养的回答上一句,自己只是上来把了个脉,什么都不知道,也就行了。 可咋这李家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把个脉,这还把出个麻烦来了?还得开个小灶课不成? 好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心中虽然不满,面上不显,咳嗽了一声,努力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了一遍。 大约就是,小翠这丫头,那啥,太想怀孕了,日夜不安,所以呢肝郁化火,湿热内扰了,症状和怀孕十分相似,很多无知妇人,就会真以为是怀孕了,其实不是。 只需要一剂药下去,将那腹中淤血化开,流出来也就是了。 又似乎怕人不相信,还举了从古至今好几个例子,有宫中后妃的,也有民间普通女子的,这种情况都会有发生。 当然有碰到庸医,被误诊为怀孕了,耽误了病情,后期会越来越严重,腹中淤血不能排出,时日久了,小腹也会鼓起来,只是这可不是胎儿,而是郁结的淤血。 等过了四五个月,腹部鼓起,却无胎动,就知道了。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就难治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说贺林等人,就是小翠也听进去了,忍不住用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莫非里头真的没怀上? 她心中其实本来也是有些疑惑的,自己虽然没怀过孕,可看着她娘怀过弟弟妹妹,的确,一两月压根就看不出来什么,怎么会像她这样,两个月小腹就微微鼓起,还有些发硬呢? 想到这里,小翠的脸色就灰败了下去。 李氏却开口了:“我知道你不信,还会觉得是我收买了大夫,故意要害你!行,从今日起,就派两个嬷嬷贴身照顾你,我就等着看,八个月后,你能生出来个什么!” 说着就吩咐那两个按着小翠的嬷嬷:“从今天起,你们俩日夜不停看着她,照顾好她的肚子!若是再有失责,你们一家子上下,都不用留在府里了。” 两个嬷嬷忙跪下来答应不迭,这是让她们戴罪立功呢,都赌咒发誓,保证眼珠子都不错的看着小翠,绝对不会再出岔子。 贺林脸色发僵,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夫人,这位秦大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假孕,又何必这样?” 李氏冷笑道:“这些年来,到处都传说我善妒,自己不很生养,还对老爷的子嗣下手,要让老爷断子绝孙!这次一个爬床丫头,都打到妾的脸上来了,妾若是再不为自己自证一下,难不成等以后用死来证明自己吗?妾身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微不足道,可若因为妾身,坏了老爷和我娘家的名声,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贺林还能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贺岩夫妻,忍不住道:“不管怎么说,今日岩哥儿和他媳妇才刚来,就看到这个,到底不好,不如——” 张春桃十分干脆的打断了贺林的话:“大伯父,瞧您说的,你先前都没拿我们当外人,我跟贺大哥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到不该听的,啥都听到了,这个时候再拿咱们当客人,不迟了么?” “更不用说,这里头我跟贺大哥也受牵连了呢!咱们本是碰巧遇上了,不然都不知道大伯父你衣锦还乡呢。还是被你们家管事的给请上来的,结果怎么听着倒是成了我们夫妻是特意寻上门来,要霸占您家业似的!”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夫妻俩现在就算是对天发誓,估计大家心中还有疑虑。别的也就罢了,可我家贺大哥可是要走科举路线的,怎么能沾惹上这样的名声?所以如大伯娘说的,将您这个丫头好生养着,不仅能洗刷大伯娘的名声,也能洗刷我们夫妻的名声!” “大伯父您老人家也是走科举路线出来的,自然知道名声的重要对不对?您肯定也能体谅我们的难处的对不对?” 说完,还努力揉了揉眼睛,想揉出两滴眼泪来,只可惜才揉了两下,手就被贺岩给拿下来握在了手里,还顺手将她往后一拉,自己上前挡在了张春桃面前,直面了贺林压抑的怒火。 “岩哥儿,你就让你媳妇儿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成何体统?”贺林已经被气得都忘记了,这满屋里还有个真正的外人秦生白呢。 还是李氏见着不像,给红叶使了个眼色,让人将秦生白带到旁边的屋子里去。 这边贺林还在训斥:“你若真想走科举之路,这样口无遮拦,不尊重长辈的妻子给你拖后腿,你怎么考功名?这个侄媳妇我是不认的!你若真认我这个大伯父,就将你这个媳妇休了也好,贬为妾室也罢!我再给你寻个好妻室,将来你安心读书,后院这些事情,你的妻子自然会帮你打点的妥妥贴贴的!” 听了这话,张春桃可就不干了!当着自己的面,就要让贺岩休了自己?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贺林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为了前途,攀附上了李家,如今还想让贺岩也这么干? 第五百零四章 就只能动手了 当即撸起袖子,顺手抄起旁边的凳子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这原来大伯父也能管到侄儿房里去了?这又是哪门子读书人的规矩不成?别人我管不了,可今儿个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休妻?谁答应,老娘敲断他的腿——” 贺岩先忙不迭地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和立场:“媳妇,你放心,我不休妻!打死我都不会休妻的!” 一面转头看着贺林,神色冷淡:“大伯父,春桃说得没错,我贺岩虽然是乡下人出身,可也知道礼义廉耻,懂得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伸手的道理。被伯父房里的爱妾这般误会,若是不解释个清楚,实在有伤亲戚间的情分。” “就如同春桃所说,让侄子背上一个爱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妻子的名声,难道伯父脸上就有光彩了不成?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我若有这样的名声,伯父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索性就都掰扯个清楚明白,让大家都知道,我并无觊觎伯父家业的心思!我本就是农家子,见识不多,身份低微,眼光浅薄,配不上伯父所说的好妻室,伯父以后也休要再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想了想,又道:“春桃虽然不入伯父的眼,可在侄儿心中,她什么都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辈子侄儿只认准了她一人!别人再难入眼了!” “还有,我们乡下人,脾气急,受不得气和委屈,真逼急了,咱们嘴笨舌拙的说不过你们,就只能动手了!真要因着这个误伤了大家,也别见怪——” 这话说得,就差明说我家的事情你虽然是大伯父,也别插手,真逼急了,让你侄儿媳妇打了,看谁脸上无光了。 贺林差点没被气出个好歹来,再看贺岩一副狗腿模样,还围着张春桃转悠,口里还说着什么,“媳妇举着凳子累不累?手酸不酸?要不我帮你揉揉?”之类的话。 更是一口老血憋在了心口。 贺林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来,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早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有贺岩这个儿子,他也不会这些年来,怕事情败露,极力跟贺岩划清关系界限。 尤其是这些年,更是直接跟贺家断绝了联系,就是怕贺岩觉得他这个大伯在外头风光,然后不管不顾的缠上来。 若是闹开了,被李家知道了真相,这等丑事,不说如今的官职了,只怕就连举人的功名都没了。 当然,内心深处,他也是瞧不上这个儿子的,因为贺岩是孟氏所生。 孟氏那个蠢货,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来?不说别的,就看贺岩,最初听说还有一点读书天分,可临到要参加县试了,却突然掉链子,病了一场后,居然连笔都提不起来了, 这哪里像是他贺林的种?这估计都随了孟氏的蠢笨。 他这样天资聪颖的人,他的孩子,应该由李氏这样的大家小姐生出来,再不济,也该由那些美妾肚子里爬出来,才能继承他的聪颖。 哪曾想,除了一个病病歪歪的庶女,这么些年,他房中妻妾不少,却再无一人有孕。 开始他也怀疑过李氏对后院女人下手,也曾私底下查过,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贺林从那个时候,就隐约感觉,他至今没有儿子,大约不是后院女子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可他不敢多想,也不想去承认! 这个时代,一个男人若是不能让女子怀孕,留下后代,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以他现在的地位,是坚决不能出现这个结果的。 贺林偷偷的去找过不少名医,可把脉的结果是并无异常,也曾经让名医给他后院的女子把脉,也说都正常。 虽然名医这么说,可贺林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李氏要求合离,他坚决不同意,一来是他有今天,全靠李家,若是跟李氏合离了,这李家就靠不上了,靠着他自己那点人脉,想再如同现在这样,那就是做梦了。 二来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外面都在说是李氏善妒,自己不生,也不让别人生,所以才让他至今无后。有李氏这块挡箭牌,别人就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若是真合离了,再娶个妻子还不能生,只怕就都要晓得是他的问题了。 三来,自己不同意,还许下诺言,自然是李家满意,李家满意,对他颇有歉疚,补偿自然也就十分可观,接着这个机会,他不就又往上走了一步吗? 一石三鸟,实在不能再好了。 唯一的不圆满,就是无后!他本不死心,跟着李家到了新任地,偶遇一个山村野医,倒是被他看出一些端倪来,说贺林的身体根本受损,若是早个十几二十来年,说不得还有点希望,如今这个年纪了,几乎不能再让女子有孕。 贺林那一刻,几乎如同天塌陷了一般,整个人都是绝望了! 他汲汲营营这大半辈子,为了啥? 最初当然是为了自己!他从刚进学没多久后,就开始不服,为何那些读书不如自己的人,却因为家世的原因,过得比自己强百倍! 所以从那一天起,他就告诉自己,他一定要走科举之路,考取功名,也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使手段,逼得贺桥放弃读书,干活挣钱来供他一人进学。 后来,为了攀附上李家,他将自己当作赘婿,侍奉在岳父母膝下,对自己的亲生爹娘属于照顾。 甚至怕贺桥来要求他履行当初诺言,坏了自己的大计,索性设计了贺桥,娶了李家一个粗使丫头做妻子,将贺桥死死的按在了乡下。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好不容易功成名就,虽然他还只是一个举人,却已经是七品的推官,掌握一府的刑名诉讼,就是好些正经进士,没有人脉,也走不到他这一步呢。 到如今,他剩下的唯一追求,就是有人能继承他挣下来的这一切。 他早早的就计划过了,有了儿子,他要亲自给儿子开蒙,要让儿子上最好的书院,让他也走科举之路,考上进士,圆自己的遗憾。 然后再借助李家之势,寻个好地方做一县的父母官。 几代之后,他这一支,也是官宦世家,彻底脱离乡下泥腿子的痕迹了。 可他谋划的再好,最终却只是一场空。 没有儿子,他用命挣来的这一切有什么用?难道老了后,又便宜别人不成? 贺林自然是不愿意的! 第五百零五章 报应来了 可这是现实,容不得他不同意!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贺岩,这个恨不得被他抛之脑后,然后遗忘的儿子。 虽然他是孟氏所生,虽然他不聪明,没有读书的天分,可他身体里流着自己的血脉!就这一条,就胜过了一切。 再说了,他也想过了,贺岩若是扶不起来也没关系,到时候接过来,给他寻个好妻室,多纳几房妾,他只需要多耕种,让这些妻妾多生几个孩子就是了。 他如今还不算太老,到时候挑选几个资质好的孙子,仔细调教一番,未尝不能教出自己满意的后代来。 反正自己这么多年也没再折腾出个儿子,真折腾出一个,估计跟孙子年纪也差不多,没差了! 当然这是他万不得已最后的退路,自己本身还是不想放弃的! 总觉得万一呢,说不得那野医诊断错误了呢?不然他看过无数名医,怎么就没一个人诊断出来? 所以他不放弃,又千求万求的,终于求得那野医给开了一剂药,那野医只说这药开着试试,他自己也没把握,一切还得看天意缘分。 贺林却如获至宝,毕竟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这药喝了足足三个月后,他挑了前头书房伺候的小翠,看着好生养,年轻气血充足,也让大夫把过脉,问过小日子,确定了最容易受孕的日子,给开了脸。 然后他也不敢再找别人,只单宠爱小翠一人,自然是指望勤奋出奇迹的。 当然,他也不忘记,开始在李家慢慢透露出,说若是再没有孩子,就将乡下的侄子接来,让他兼祧两房,将来生下孩子过继给自己的风声来。 双管齐下,贺林自认为自己也算是算无遗策了。 也考虑过了,等小翠这边确定没有可能的话,就再派人回乡下去接贺岩到府城来。 可没曾想到,在荆县居然就碰上了去参加府试的贺岩。 见到贺岩那一刻,贺林不是没有触动的!贺岩看着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一看就是自己的种!他已经忘记了贺桥这个弟弟的模样,从考上秀才后,他就不太去看贺桥了。 记忆中贺桥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面目黎黑,手脚粗糙,一看就是个乡下的汉子。 而贺岩虽然皮肤黑些,可五官神情,跟自己无有不相似的,更不用说,之前还以为贺岩随了孟氏的蠢笨,如今居然还能参加府试,那证明并不是一无可取之处。 可一个成年的,不知道自己是他父亲的儿子,和一个可能会有的,会从小接受自己教导的孩子,贺林的心自然就偏了偏。 想着就算真若小翠生下了儿子,对于贺岩这个不被承认的孩子,他也不能太过苛刻,将来怎么着也要给他留一点东西,也算不亏待他了。 所以在小翠说自己有了身孕后,贺林是惊喜的,这惊喜甚至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有些失了分寸。 那个时候,他维护的不是小翠,而是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也是自己的儿子。 可没想到,惊喜来的突然,去得更突然。 两个大夫的诊断结果一出,贺林就如坠冰窖。 如果之前没有抱有希望也有罢了,可有了希望后,又被打碎,那滋味真是无法言说。 贺林一贯稳得住的心态,也忍不住崩了。 不然不会当众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来。 可贺林终究在官场沉浮这么些年,很快就从打击中清醒,说出那些话后,他就后悔了。 再看到贺岩冷淡的眼神,还有护着那乡下丫头的模样,贺林不得不承认,他的报应来了! 有那么一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不说回到多年前,早早就将贺岩接到身边来调教,最少回到他说那番话之前,他一定一定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以至于让贺岩两人都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以后再想接近,恐怕更难了。 贺林用了自己毕生的自制力,才忍住了没有落下泪来,那一刻,他一直笔直的腰背,也忍不住佝偻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萧瑟无比。 无力的挥挥手,说了一句头疼,让青松扶着自己,回后头屋里躺着去了。 他不能就这么认输,得想个法子,怎么也要让贺岩亲近自己才行!贺林心底暗暗发狠。 至于这一地的烂摊子,他也懒得去管了,反正有李氏在,自然会收拾得妥当。 等贺林一走,这屋里的气氛顿时都松快了几分。 李四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压根不掩饰对贺林的嘲讽。 李氏和其他伺候的丫头婆子都装没看到没听到。 还是李氏打叠起精神来,先让人将小翠给押下去看管起来,古大夫十分知趣,看主家无事就告退了。 贺岩和张春桃也呆不下去了,这李家看起来也是内里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的事情呢,还是早点脱身为妙,因此也要告辞。 却被李氏和李四爷给拦住了,只说既然上了船,都是自家亲戚,又是救命恩人,哪里能就这么放他们走到道理? 更何况都是去府城的,也不担心错了路程,就留在船上岂不是更便宜? 一面就吩咐人去后头收拾房间出来,要留两人住下。 贺岩和张春桃忙摆手,这才上来半天,就出了这么多事,若真住下来,只怕每天都没个安静的时候了。 极力推辞,只说他们在后头船上也一样,住着也安静,正好路上多复习功课呢。 若真是无聊了,到时候让小船接张春桃来说说话也就是了云云。 好不容易才推脱了。 只是这走之前,李四爷和李氏那都是大手笔的见面礼送上,什么玉佩,笔墨纸砚,还有各色头面首饰,衣服料子,就好几大盘子。 张春桃和贺岩哪里敢收,这也太烫手了吧?尤其这么抱回去,被人看到了,只怕不到一天功夫就要传开了。 到底在外头呢,还是低调些好!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间了,惹来强盗,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氏和李四爷这才被说服,将东西留下,单独给他们装好了,只说是替他们保管,等到了府城再给他们就是了。 好容易张春桃和贺岩才从这官船上下来,真是累得不轻,回到钱掌柜的船上,看着众人打探的眼神,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回屋躺下了不提。 第五百零六章 无事献殷勤 这一夜,张春桃和贺岩是身心俱疲,倒是躺下就睡了。 可前头官船上,和钱掌柜这条船上,还有其他船上的有心人看到了,那辗转反侧一夜不眠的人却是大有人在。 所以等张春桃贺岩早上醒来,在甲板上看到钱掌柜偌大两个黑眼圈,像是被人打了一般,顿时吓了一跳。 张春桃忍不住就惊呼:“钱掌柜,咱们船上昨天晚上进贼了么?你咋成这样了?” 钱掌柜苦笑。 昨天贺岩和张春桃前脚被接走,后脚他就去寻人打听。 花了不少功夫和银子钱,才打听到了原来前头那官船,虽然是刚上任的青州知府的家眷船,可船上主事的确是李知府的大女婿,也是青州府上任的推官,专管刑名诉讼一块。 这位推官姓贺名林,正是贺岩的嫡亲的大伯。 钱掌柜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回想,他在镇上对贺岩和张春桃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吧? 仔细想了想,除了那肥皂一事,他还真没得罪过贺家。 就是肥皂这事,本来生意嘛,就各凭本事,也不算冒犯。 大不了,等到了府城,他只要跟主家将贺家这背景一说,想必主家比自己更知道如何处理。 虽然自家主子背景也不差,可这县官不如现管,他们赚钱的生意大多在青州府,何必得罪青州知府呢?卖个好结交个善缘,可比赚那些银子钱划算。 当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这是最好的结果。 就怕,万一这位贺推官看自己不顺眼呢?自己这点小身板可不够折腾的。 加上昨天贺岩和张春桃回来,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回屋去了,让钱掌柜更是提着心。 因此这一夜,愁得不行。 天没亮就起来在甲板上转悠,好不容易等贺岩和张春桃醒了出来,听到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 倒是也不好多说,只说昨儿个偏了张春桃的烤鱼烤肉,今天早上请他们吃早饭。 贺岩只消一看钱掌柜的神色,就猜到了七八分,有心推辞,反怕钱掌柜又想歪了,也就不客气的答应了。 这般不客气,钱掌柜的就越是高兴。 正好杨宗保也起来了,听说钱掌柜请客,顿时眼前一亮。 钱掌柜昨儿就将贺家这点子亲戚人脉关系都打听得差不多了,知道张春桃极喜欢她这个干弟弟,就是贺岩也对这个干小舅子很是疼爱,眼珠子就一转。 这论如何和人打交道,拉近关系,钱掌柜也是老手,知道若是太明显的巴结讨好贺岩和张春桃,不仅他们不自在,自己也显得太过急功近利了。 倒不如从杨宗保这里入手,因此笑眯眯的就极大方的让小伙计带着杨宗保下船去买去,还说任由杨宗保点。生怕杨宗保不知道这荆县有什么好吃的,还特地将荆县有名的猪肉馅饼、油墩子、鸡冠饺和鸡汤面都交代小伙计一并买回来。 杨宗保听着就忍不住吞口水,在乡下,庄户人家哪里有这些讲究,闲时就是一碗粥,忙时就是馍馍或者捞米饭。 镇上富裕些,有面条,包子之类的,那手艺还比不得自己姐姐呢。 可到了县城后,才算涨了见识,知道原来城里人吃早饭,还有这些选择。 听说南方更富庶的地方,那更是了不得,一早上吃饭,几十种选择呢,什么甜的咸的,什么汤啊、面啊、粥啊、点心啊,应有尽有。 听着就忍不住神往,若是有一天,他也能尝尝就好了。 不过杨宗保虽然馋,可心里却是个有分寸,钱掌柜一早上这么大方,态度比起往日里,咋看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是更殷勤了。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恐怕和昨天姐姐姐夫去前头官船上有关,只怕钱掌柜是要巴结他们呢。 虽然杨宗保心里得意受用,可也知道,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老话,因此并不敢答应,只扭头去看张春桃。 张春桃对杨宗保如此拎得清,心里表示十分满意。 点了点头,杨宗保这才欢呼一声,拖着那小伙计就下船去了。 这边钱掌柜让小伙计搬出来桌椅,请贺岩夫妇在甲板上坐着,一时说些闲话,正琢磨步入正题呢,就看到一艘小船划破了水雾,靠了过来,船上站着昨儿个来请人的李二叔。 钱掌柜漫步的的将人给请了上来。 那李二叔上来后,恭恭敬敬的给贺岩和张春桃请了安,只说是夫人交代的,让请他们夫妻和杨宗保去吃早饭去,想来是已经打听清楚了,贺岩和张春桃这次出门还带着杨宗保呢,不然不会提起他。 钱掌柜心里一跳,面上不显,心里却将李家对贺岩和张春桃的看重又提升了一下。 这边贺岩不耐烦去见人,尤其是见贺林,只推说要温习功课。 李二叔没法子,只得看向张春桃,好说歹说的,磨得张春桃无奈答应了。 恰好杨宗保和小伙计买了早饭已经回来了,见了李二叔先是一愣,后来听说前头官船上的人要请他吃早饭,连忙摇头。 他虽然没见过,可一路听那小伙计巴拉巴拉的,也知道这种官宦人家规矩多,他本是乡下孩子,若是失礼了,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就怕冲撞了谁,连累了自家姐姐和姐夫。 因此也不肯去。 张春桃也不强求,杨宗保想去,她就带着去见见世面,不想去,也免得他去了拘束。 正要走,杨宗保忙从自己买回来的早饭里,挑了几样塞给张春桃,说自己可是排队买的,让张春桃尝个鲜。 张春桃也就笑纳了,借花献佛嘛,带给李氏去尝尝也好。 跟在李二叔后头上了船,早上河面上还算安静,很快就到了官船上,红叶早就等在船舷处,看到张春桃,十分亲热的就迎了上来。 跟在红叶后头的丫头婆子,见张春桃手里拎着各色早点,也十分有眼色的接了过去。 还是在花厅,一进花厅里,就看到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吃食,李氏和李四爷正坐在桌边等着。 见张春桃进来,尤其是后头的丫头婆子几个手里都没空着,跟着进来的还有一股食物的香味,那香味霸道,将屋里食物的味道一下子就给遮过去了。 第五百零七章 早饭 李氏还好,李四爷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要知道打小李家饮食就清淡,主要是他母亲是江南人士,口味偏甜和偏淡,家里厨子是母亲的陪嫁,拿手菜也大多是江南菜。 加上他身体孱弱,也吃不了重口味的东西,也没有重口味的食物送到他的面前。 今天早上这一大桌子,几样甜粥,几样点心,吃了几十年,真是吃得够够的了。 闻着这味道,李四爷就愣住了。 要知道昨天晚上,因为看着张春桃和贺岩吃得香甜,他也多吃了一点,回去后还被伺候的婆子担心,怕一时脾胃接受不了,会吐出来。 结果他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任何问题,大约是吃得多了一些,晚上居然比平日里还多睡了半个时辰。 所以今儿个一早,他主动提出来说要请贺岩夫妻来吃早饭,也是想看看,是不是能多吃一点的意思。 好家伙,这人来就好了,居然还带了好吃的? 李氏也是昨天担心幼弟会身子不舒服,还特意嘱托古大夫晚上警醒些。没想到一晚上都没折腾不说,早上看到幼弟气色居然比昨日还好些。 姐弟俩一琢磨,又请来古大夫一问,大约结论是,气血都从五谷粮食中来,李四爷能进食多些,气血自然充足些,晚上就能睡得好,睡得好,看起来气色自然就好了。 这么一算,岂不是贺岩夫妻的功劳?李氏本就没有这个,也想多和张春桃说说话,有了这个意外之喜,那更是迫不及待地,就让李二叔去请人来了。 下头的丫头婆子,个个都是体察上意的能手,见主家喜欢,她们只有更欢喜,更恭敬引擎的。 因此不用吩咐,就将张春桃带上来的几样早点,用盘子装好,摆在了桌上。 张春桃昨天知道李四爷脾胃虚弱,也不敢带那种鲜辣咸香刺激的,只带了好消化好携带的几样。 有油滋滋香喷喷的猪肉馅饼,还有甜丝丝的豆腐脑,拌面,醪糟蛋酒,还有三鲜豆皮什么的,这么一起端上来,桌子几乎都摆不下了。 又扯下几样后厨做的点心,才勉强摆好了。 李氏和李四爷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这几样早点,原谅他们,都没见过。 张春桃看着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得一一介绍。 大约是因为荆县有各地学子前来求学的原因,这里的早点品种繁多,囊括了几乎全国大部分地方的早点。 张春桃看杨宗保买回来的,好像还有肉夹馍和煎饼。 平日里码头做苦力的人,要么是在家吃,要么就花两个大钱,买一碗拌面,或者买上一个煎饼,两个鸡冠饺来吃,最能抗饿。 女人和孩子喜欢吃甜点,或者喝甜丝丝的豆腐脑,或者是醪糟蛋酒,再配上一个猪肉馅饼或者一小碟子的三鲜豆皮,简直是完美。 反正不管甜的还是咸的,辣的,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听了张春桃的介绍,李氏和李四爷犹豫了半天,才一人挑了两样。 李氏自然是醪糟蛋酒,又挑了两块金黄的豆皮。 李四爷挑了一碗豆腐脑,倒是想吃那猪肉馅饼呢,可看着上头滋滋的油光,又犹豫了,指着那三鲜豆皮,要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张春桃倒是不挑,拿了那猪肉馅饼,又看桌上有煮得糯糯的山药粥,要了一碗。 粥煮得香滑,配着猪肉馅饼刚好,再吃上一笼李家厨子做的灌汤小笼包,别提多美了。 就是李氏和李四爷也吃得满足,醪糟蛋酒就是往煮得滚开的醪糟里打入一个鸡蛋,快速搅拌均匀,讲究的撒上一点桂花碎,香甜的很。 尤其是女人,吃这个补血气。 三鲜豆皮咸香,糯米有嚼劲,讲究的里头会放上新鲜的肉末、鲜菇还有鲜笋,或者鲜虾。 不过杨宗保他们买的自然就是普通版本的,里头就只有肉末、香菇碎和豆干碎,价钱不贵,一般人家都吃得起,味道还不赖。 荆县的水土好,产得黄豆好,做出来的豆腐更加,嫩豆腐嫩滑,很多人到了夏天,买上一大块嫩豆腐,直接回家浇上蘸水,就是一道美味佳肴。 老豆腐洁白筋道,煎来吃,最后撒上一点小葱,最是香不过。 这豆腐脑比起其他处的,没有豆腥味,入口嫩滑,浇上红糖汁,就李四爷这样的男人,吃着也觉得顺口。 早饭大家都吃得满意,李氏一碗热气腾腾的醪糟蛋酒下去,脸颊都带上了微微的血色,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让人撤下残席,漱口净水后,又端上热茶来。 大约是李四爷记住了昨日饭后他没有立刻喝水,脾胃没那么难受的事情,今天这热茶上来,他也只接过放在一旁。 张春桃习惯吃了饭后,都要走一走,略微动一动的,今日也不例外。 李氏如今看张春桃哪里都好,见她要在外头甲板上走一走,也跟在后头走了出来。 李四爷犹豫了一下,见两人都站在外头说话,干脆让人扶着走出来,后头跟着一堆丫头婆子,搬了几张桌椅出来。 李四爷选了一张坐下,看着前方的两人发呆。 这一路南下,李氏一来心中担忧幼弟的身体,二来水路也没什么可看的,不是山就是水,时日久了也就腻了,后来基本天天都窝在屋里,懒得出门。 可今天,吃得饱饱的,肚腹处暖洋洋的,站在甲板上,早晨清凉的风带着水汽铺面而来,还夹杂着草木清香。 太阳刚刚升起,水面上升腾起的水雾,慢慢的消散开,阳光如同碎金洒在河面上。 整个码头也慢慢苏醒过来,打渔的船夫吱呀吱呀摇着橹,靠到岸边,就有鱼贩子一拥而上。 不远处,附近住户人家的女人们,早早的提着脏衣服,到河边敲打洗刷着,不是还传来几声笑语。 停靠在码头边的船上的人也都从船舱里出来,岸边,船上,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有小贩的叫卖声,孩童们的嬉闹声,还有远远的寺庙里传来的钟声。 就只这么看着,就觉得心里特别的安宁。 第五百零八章 你也有今天 就是张春桃,从穿越以来,不是为了生存,就是为了挣钱,几乎从来没有好好认真的,安静下来看过这个世界。 此刻,看着眼前这一幕,张春桃才有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温暖的感觉,而不再只是一本书,或这个一个故事,再或者是替另外一个人活下去。 此刻,世界是真实的!她也是真实的! 李四爷看着两个女人都似乎看入了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这山和水,一路还没看够吗?一个小县城,哪里抵得上府城繁华?那些乡野村妇居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喳喳呼呼的,还有那洗衣服的居然和淘米洗菜的在一堆,这也能吃?” 说着说着,到似乎把自己给说恶心了,露出一个要吐不吐的表情来。 张春桃从来不惯人毛病,当下就似笑非笑的道:“四舅舅想来不知道吧,这船上用水也都是从河里打水上来,做饭洗漱都是用这打上来的水,您要是这也嫌弃的话,那只怕这一路就别喝水别洗漱了,不然,也不知道是上游谁洗了衣裳淘了米的呢?” “还有,这乡下人大多不讲究,尤其是码头边,做苦力的人,舍不得鞋子穿破,白日里上工打赤脚,晚上回家就去河里将脚洗洗,然后穿着鞋回家的大有人在——” 李四爷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一阵翻涌,想拿手边的白水来压制一下,可才喂到嘴边,想起张春桃的话,顿时这水也喝不下去了,一时僵在了那里。 李氏难得看到自己幺弟这样狼狈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安慰道:“这水你放心喝吧,知道你那臭毛病,是从县城里山上泉眼接的水。大夫嘱咐过,你身子弱,舌头又灵,让平日里你吃喝煎药的水,都是山泉水呢。” 李四爷这才脸色好看了些,犹豫了一下,将那盏白水喝了下去。 这边李氏又拉着张春桃半是抱怨半是解释,原来这李四爷,名今歌,因着打小身子不好,家里对他格外的宠爱些。 吃用上,都要特别的注意,饶是这般,还三灾八难的。 除了不能受凉,不能受热,不能吹风,种种不能外,还不能生气,不能受委屈,真正如同张春桃所说,风吹吹就坏了。 他脾气也就越发达执拗古怪,很有几分,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架势。 家里除了父母,也就是嫡亲的兄长和李氏这个从小被嫡母一起养大的姐姐,略微能入他的眼。 嘴巴又毒,只要他看不入眼的,管你是谁,都逃脱不了他的毒舌攻击。 就是李氏这个亲姐姐,有时候被他气得都恨不得捶他一顿才解气。 也亏得他身体不太好,少与外人来往,不然就他这脾气,恐怕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家里人虽然都体谅他情绪阴晴不定,可天长日久的,也就能避开就避开了。 这次调任回青州府,本是要跟着父母一起出发的,偏他临出发前,吹了点风,就又病了。 没法子,只得父母带着其他人先走,留下李氏来照顾陪着他,也是因为他还算听李氏的话,至于贺林,那也就随着留下来,处理一些家事,然后护送李今歌回青州。 这本是父母心疼他,可在李今歌看来,就是父母嫌弃自己拖累他们了,因此病好后启程,一路心里不痛快,各种的刁难。 这一路行来,下头伺候的奴仆们,真是苦不堪言,纷纷找李氏哭诉。 李氏能有什么法子,知道她这个弟弟最爱钻牛角尖,只得一路开导,可惜用处不大。 看着李今歌一天天憔悴消沉的模样,李氏这个做姐姐的能不心疼?偏生不能解除他的心结。 昨日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李氏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了很多,这其中李今歌被气得不行,但是明显有了人气的样子,让她心里一动。 若是能让张春桃和贺岩陪着李今歌这一路说说话,说不得就能将他心里那点郁气给发散出来了。 曾经有一任卸任的太医,被李家请来给李今歌把过脉,那太医说过,李今歌这身子,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无数的名贵药材,换了好几任名医,怎么能没有一点起色?最主要的原因,不外是李今歌自己不爱惜身体,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心思太多的缘故。 若是能放宽心胸,多出去走走,多吃点五谷,借五谷之力滋养身体,想来会有大起色。 可李今歌打小生病,从会吃奶就开始吃药,性子早就被折磨得变了,要是能听得进去,放宽心胸,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李家想尽了法子,也曾给他找过玩伴书童,可除了打小在身边伺候的小厮,就没一个能在李今歌身边超过一个月的。 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放弃了。 可李氏却发现,虽然李今歌嘴里各种嫌弃,被张春桃和贺岩气得不行,却总能自己压下火气去。 今儿个一早,还特地跑到她这里,话说得不好听,拐弯抹脚的却是让李氏将张春桃夫妻给请上船来。 李氏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本来她也就挺喜欢张春桃的,若是张春桃能让自家幺弟性子开朗些,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果不其然,以往有洁癖,自己的东西别人都不能碰,不是小厨房那几个厨子做的东西一概不入口,身边人从来不许说些不洁的词句的李今歌,张春桃就差明说他用的是人家的洗衣服淘米洗脚的水了,居然没大发雷霆,那真是让李氏惊讶了。 此刻她跟张春桃说这些,自然也是希望张春桃能多来气一气李今歌。 就算是亲姐,说句心里话,看到李今歌被气成那样,还忍着不发火的样子,她私心底也是小开心的,忍不住在心里也要腹诽两句:你小子,也有今天! 张春桃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 这真是亲姐弟呢!说是治病,看李氏那带有点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哪里不知道,这是存心要看自家弟弟的笑话呢。 可见李今歌平日里多不得人心了,就是亲姐姐都受不了了。 第五百零九章 放着人不做来给你们当狗 不过张春桃却没有答应,一来,这只是李氏的猜测,如今说得好听,万一哪天李今歌真被自己气出个好歹,真嗝屁挂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这个说法了。 只怕到时候自己和贺岩,还有杨宗保说不得都要把命填在里头,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二来,就算李今歌是他们名义上的便宜四舅舅,是长辈,可男女有别。而且李今歌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估摸着是他母亲老年得子的缘故,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多岁的模样。这要天天在一起说话,就算有李氏在一旁,也十分不妥。 因此只含笑摇头拒绝,也不说别的,只说她每日要照顾贺岩读书,偶尔十天半个月的过来陪李氏说说话没问题,可若天天来,被人当作打秋风的,坏了贺岩的名声,罪过可就大了。 李氏其实也真是没法子了,眼见有这么一点希望,才冒昧开口。 被张春桃这么坚定的拒绝,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再者昨儿个张春桃还那么和顺,说话行事虽然粗俗些,她也没嫌弃,还真拿她当晚辈看。 可今儿个,自己只提出这么一点要求,居然就被毫不犹豫的拒绝,都没有多考虑一下,李氏心里自然不痛快,那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话也没另外先前的和气。 张春桃心里清楚这些达官贵人都有这个臭毛病,自认为高人一等,觉得那些地位不如他们的人,都要是巴结他们,不敢违逆的。 也是听惯了奉承和顺从的话,再想不到一个乡下晚辈居然能拒绝自己的,心里肯定接受不了。 不过她却没打算改口。 先前第一次见李氏,做出那没见过世面,哄李氏高兴的样子,一是想探探李氏这个伯母的底,二来也是不知道贺林和李氏的情况,所以先示弱。 可若真拿她当软柿子,嘴上客气,心里还是当他们是打秋风,要靠着巴着讨好李家的乡下亲戚,那就错了主意了。 因此李氏说话语气不好,她虽然没有像怼李今歌那般,可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只默默不语。 那边李今歌坐着无趣,恰好丫头上了两碟子干果上来,随手就捻起一颗花生,慢慢的剥着壳,耳朵侧着听李氏和张春桃说话。 他身子弱,那耳朵倒是灵,虽然李氏和张春桃故意走得远一些了,说话也是压低了嗓音,可河风还是吹了几句关键的到他耳朵里。 李今歌是什么脾气,那是天下人都要来就我的脾气,他之所以高看张春桃夫妻一眼,不过是觉得这两人虽然说话粗鄙了些,可却有趣,颇能下饭。 而且这两人看得出来,并不像他那个姐夫贺林一样,外表温文儒雅,内心却全是贪欲,多看一眼都让人心中作呕。 偏生父母还十分看重他,总觉得自己说贺林不好,是小孩子脾气,看不惯他。 所以在看到贺林被贺岩夫妻气得脸色发白,还要忍下去,心中就痛快。 他也有自己的主意,想着多将张春桃夫妻给叫到身边,多气气贺林,让他露出狐狸尾巴来,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到时候他也不亏待张春桃夫妇,考上个秀才算什么,只要给他办好这件事,他保管他们夫妻后半辈子无忧,跟着他在青州府,不比窝在乡下强? 可谁曾想,张春桃这是一点都不迟疑的给拒绝了? 李今歌顿时是勃然大怒,这世上抢着想给他办事,投到他名下的人多了,只有他瞧不上的,哪里有被人拒绝的道理? 当下也不管别的了,捏着花生霍然就起身道:“我姐留你陪她说话,那是看得起你!我姐是长辈,难得开一次口,你身为晚辈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简直是不孝——” 张春桃本来以为李氏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她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本就不该张这个嘴。 不过看在李氏还算通情达理的份上,虽然心里不快,也没当场翻脸。 自己就没多说,只想着一会子寻个机会赶快告辞,以后也别上这里来了。 就听到李今歌的话,无奈的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转身道:“跪求看不起好吗?我们乡下人,有自知之明,不想高攀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亲戚,也高攀不起!昨儿个救了你们性命呢,就一个个都笑嘻嘻的,说都是一家子亲戚,自己人。今天只说没空来天天陪着你们闲唠嗑呢,就是不孝?” “简直笑死好吗?咋滴,我们乡下人就没自己的事了,天天就得给你们这些城里所谓的长辈陪笑脸伺候着?我又不犯贱,自家好端端的人不做,跑来给你们做狗?我是乡下人,可我又没吃用你们家的东西,又不是你们家把我养大?怎么这忽然中途碰上了,就该家里男人也不照顾了,钱也不挣了,日子也不过了,专跑来给你们当孝子贤孙了?” “说出去不要笑死人了!还有,你们李家有权有势,哪里寻不着逗你们开心的?只怕出去一招呼,想来巴结的人都要排到河对面去,何苦为难我一个乡下人?我说话又不好听,肠子也直,你们是有多想不开,在我这里找虐?” 说完,还用哪种,你莫非是傻吧?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李今歌。 李今歌虽然脾气不好,可他却不会骂人,半天憋出一个不孝来,这已经是他觉得最厉害的问责了。 要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不孝是最大的罪过。 不孝这个两字评语,比那家法还厉害。 家法还能逃脱一二,一旦沾惹上所谓的不孝,那是功名利禄全毁的节奏。 ,在他家中他几个哥哥,还有那包藏祸心,贪婪的姐夫贺林,只要有什么不对的苗头,孝道一压下来,那立刻就老老实实了。 所以李今歌觉得这两个字一出,张春桃肯定得害怕,不敢再拒绝了。 气定神闲的就坐下,还将手里的那两颗剥好的花生,给丢进嘴里。 还没嚼上一下,就听到了张春桃噼里啪啦的一通嘲讽输出,一时都听愣住了,更是忘记了嘴里还有东西,傻傻的看着张春桃。 好不容易等张春桃说完,自己正要开口说一句放肆,可大约是他一直半张着嘴的缘故,一开口风灌进来,呛得他吞了吞口水,然后那花生就被吸进去,卡在了喉咙中央—— 第五百一十章 你不要过来呀—— 旁边伺候的人,就看到李今歌突然一脸痛苦的拿手去抓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直都苍白的脸色,也慢慢涨得通红起来。 跟着的小厮先反应过来:“不好了,四爷呛住了——” 一面就抢上前去,扶着李今歌,拍他的后背。 拍得李今歌站都站不稳了,却一点用都没有,只看到李今歌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了,大家都慌了手脚。 尤其是李氏,先是勉强镇定着,让人快去把古大夫请来,可看着李今歌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也急了,扑到李今歌的面前,眼泪就下来了:“四弟,四弟,你可别吓姐啊,你要是有个什么,姐也不活了——” 就连李氏都慌乱成这个样子,更不用说其他伺候的丫头婆子了,要么吓得只躲在一旁哭,要么就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在甲板上乱跑乱喊,真是乱成一团麻。 张春桃看着眼前这一幕,就算心里还有气,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不是? 一咬牙,上前一步,推开那扶着李今歌只会流眼泪,啥事也干不了的小厮,伸手一揽,将出气进气都难得李今歌拦腰捞了起来。 从后面环抱住了李今歌,一个拳头的大拇指和食指顶住了上腹部,另一只手握紧了这只拳头,使劲快速有节奏的往上挤压…… 那个小厮被推开,再看张春桃这般动作,一时傻住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看自家四爷就好像一个木偶一般,被张春桃折腾一点都反抗不得,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 顿时急了,反身就朝张春桃冲过去,嘴里还喊着:“你要干啥?你快放开我们四爷!要是我们四爷有个什么好歹,一定会让你们一家子偿命——” 张春桃不耐烦的翻个白眼,真是麻烦,手里这个李今歌就是个病秧子,力气还不能使大,不然就怕自己这么两下,就将他骨头给挤断了。 要控制自己的力道,还要争分夺秒,不然超过黄金时间,只怕就真抢救不过来了,偏还有这不懂的人,在一旁叽歪也就罢了,还要干扰自己救人。 心里一气,那手下力道没控制好,一用力,噗,从李今歌嘴里,喷出两颗花生米来。 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拼命的张大了嘴巴呼吸,人也软成了一团,要不是身后有张春桃撑着,只怕就要软瘫在地了。 张春桃见李今歌气管里的异物已经被挤压出来了,也放了心,哪里还肯跟李今歌多接触,那手顺势就收回了。 李今歌骤然失去了依靠,整个人就往后倒去,还好有那眼疾手快的婆子,抢上来几个,勉强将他给扶住了。 古大夫也一脸焦急的赶到了,顾不得许多,先给李今歌把了把脉,看了看气色,不由自主的先松了一口气。 李氏等人见李今歌嘴里喷出东西来,又能呼吸了,先是一喜,又看到李今歌瘫软在地,马上又提起心来。 见古大夫松了口气,忙问道:“古大夫,我弟弟怎么样?” 古大夫收回手:“万幸!四爷无事!只是以后吃坚果的时候要注意了,今天能将异物拍出来,实在是万幸!多少小孩子或者大人,呛到喉咙里,东西拍不出来,直接没了的——” 不用古大夫说,刚才李今歌的凶险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哪里有不明白的?都纷纷点头附和。 李氏见李今歌无事,这才回神,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张春桃,抓住她的手,眼泪都出来了:“岩哥儿媳妇,你真是我们姐弟的贵人!这次四弟又是多亏了你,不然,不然今天只怕真的——” 说起来就是一阵后怕!真要是幺弟在自己面前出了事,自己一辈子过不去这个坎不说,恐怕爹娘也饶不了自己。 要不是张春桃,要不是她力挽狂澜,李氏不敢想下去。 此刻看着张春桃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切,就跟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看得张春桃后背发毛,那什么,故乡的百合花你不要过来啊—— 李氏自然不知道张春桃心里所想,只抓着张春桃不放,似乎这样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嘴里还喃喃的对着张春桃,更是对着自己念叨:“岩哥儿媳妇,你是我们的贵人,是我们的救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张春桃急了,生怕李氏后一句就是以身相许了,忙要挣脱李氏的手。 恰好后头得知了消息的贺林也赶来了,他昨日自觉丢了面子,心里不痛快,想起前程往事,更是难受。 晚上索性就在书房里休息,身边只有青松服侍,还特意交代没有事不要打扰他。 昨晚贺林辗转反侧睡不着,到天快亮,人才迷迷糊糊睡去。 青松守夜,是知道情况的,因此直接来跟李氏说了一声,说吃早饭不用等,小厨房留一点就是了。 青松守在外间,此刻听到前头闹得不成样子,直接将贺林吵醒了,问起来,青松来出来抓了一个婆子问了个清楚。 贺林一听说李今歌出事了,心里一时痛快,巴不得李今歌今日就死了才好。 这样一个小舅子,是家中的霸王,从来都是鼻孔瞧人,也从来不掩饰他瞧不起自己的态度,不管自己如何想跟他交好,都被挡回来。 这小舅子还曾当面大放阙词,说什么要是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李家不是养不起他。 要是有了什么别的异心,到时候可别怪他之类的话。 贺林心高气傲,虽然在李家面前为了名利卑躬屈膝,可心里不是不嫉恨的,他知道自己在李家人面前低人一等,可他虽然有私心,可却没有任何对不住李家人的地方。 本以为他一番心意,李家看在眼里,能接受他,没曾想,在李今歌这个小舅子眼里,他压根就不是姐夫,而不过是个靠上来吃软饭的。 贺林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亲弟弟都能被他设计,何况一个小舅子? 他本就能忍,面上不显,对李家多年如一日,并无半丝懈怠,慢慢的,也让李父对他消去了戒心,开始重用他。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从来不管闲事 可是越得李家重用,他就越是心有不甘。 为什么,他这么能干,这么辛苦,为了李家殚精竭虑,可最后大头好处,却都是李家人享受了。 尤其是嫡出的两个舅子,大舅子虽然身体健康,可资质平庸,李家所有的资源堆上去,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的县令,能力平常,勉强只能治理一个小县城,还多亏了李父给他请了好几个师爷帮衬着,上头有李家罩着,才没出大乱子。 小舅子倒是聪明又敏锐,可身体孱弱,全家当易碎宝贝一样供着,二十多岁了,为李家一点贡献都没有,还享受着最多最好歹待遇。 换做别家,这样没用的儿子,反正不能走仕途,还要花这样大价钱,也就脑子聪明,倒不如早早给他娶个媳妇,说不得还能生两个聪明的孙子呢。 可李家不啊,不仅金尊玉贵养着李今歌,还不给他娶妻,说他身子不好,怕失去了精血,对寿命有碍。 至于其他庶出的孩子,更不消说。 早就被嫡岳母给分了点家产,赶了出去。 也是因为自己妻子李氏从小养在嫡岳母名下,跟亲闺女一般,才格外看重他一些。也是想借助他的手,帮衬李家两个儿子的意思。 贺林看着两个舅子都不如自己,可他们因为投胎好,就生来能享受寻常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的荣华富贵。 他天资聪颖,努力挣扎,绞尽脑汁争抢来的,却是人家看不上的。 自然贺林如何能忍? 他不止一次的诅咒,李今歌天天病病歪歪,都病了几十年了,怎么就还不死? 若是李今歌死了,他受到的制肘就更少了,能掌控的东西就更多。 偏偏他每次都好像快要熬不过去了,却每次都能熬过去。 所以这次听说李今歌又不行了,贺林习惯性的挂上了焦急之色,看着焦急,行动却并不急。 穿了衣服整理了仪容,这才装作慌乱着急的模样过来。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片,这动静,估计都惊动了周围的船只和岸上的人,眼看着旁边船上,还有岸上,都有人在朝着他们船上看。 贺林皱皱眉头:“慌什么?成何体统?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面又叫李二过来,问到底怎么了。 李二虽然是管事,可最开始事情发生,他并不在现场,值得点了个婆子过来回话。 那婆子战战兢兢的将先前发生的一幕都说了,贺林听着听着就眯起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张春桃。 心里忍不住扼腕,这个张春桃果然是跟他犯冲,昨儿个也是她挑唆得岩哥儿跟自己闹翻。 今天又是她横插一杆子,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去救人,那李今歌今天就死定了,自己也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而且还怪不到他头上来,到时候只说是天意弄人,李父和李母都年岁不小了,李今歌一去,以他们对这个小儿子的疼爱,恐怕要伤心不已。 说不得那就是他的机会到了!趁着这个时候,在李家内外多安插些人手,将来才好用上。 只可惜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 这个贱人不能留了!贺林低垂着眼睑,掩饰住了眼底的杀意。 张春桃后背汗毛一竖,感觉不对,不由得看过来。 却只看到贺林正在问询的模样,听了那婆子的话,还训斥了几句,说他们这些下人服侍不精心,要打板子发卖呢。 端得一副好姐夫的模样,可去看得张春桃忍不住心里打了个突。 只觉得李家这一滩浑水,自己是在没必要踩进来。 当机立断就要告辞。 李氏哪里肯放,现在她看张春桃就跟看金光闪闪的菩萨一般,执意要留下。 张春桃哪里敢留,只说这船上乱糟糟的,她留下实在不方便,只怕家里人也担心呢,得回去说一声报个平安才好。 她真要走,别说李氏拉着不放了,就是一头牛拉着不放,也能被张春桃挣脱开。 李氏头疼不已,知道此刻船上人心惶惶的,还得她来整顿申斥一二。 还有李今歌那边,虽然古大夫说没事,可自己弟弟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怕这一会,又不知道要卧床修养多久才能好。 是真心想请张春桃留下,不说别的,方才张春桃那手法,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有,她想起来,虽然李今歌名义上是张春桃的舅舅,可男女有别。 主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么多奴婢面前,居然抱在了一起。 当然是为了救命,可要是不好生敲打一下头人,就怕传出闲言碎语去,坏了两人的名声。 这么一想,李氏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张春桃猜不到李氏这一会子,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只告辞完了,抽身就要走。 偏生贺林听了那婆子的话,脸色一沉,心里一喜,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岩哥儿媳妇,今日之事,虽然说是为了救人,可到底与理不合!你这样有违妇道,有辱我贺家门风——” 李氏先不干了,板着脸道:“救人心切事急从权!再说了,当着咱们这多人,光明正大的,怎么就有违妇道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等的好事,怎么就辱没了贺家门风了?” 贺林没想到李氏会当众跟他顶起来,心中不耐烦,脸上勉强忍耐着:“阿玉,我知道你是感激她救了四弟!可这一码归一码,救人是好事,但是失了名节也是事实——” 张春桃实在听不下去了,贺林这打着什么主意,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无非就是借着这个藉口,好让贺岩休了自己,再给贺岩娶个他能掌控拿捏得妻子。 要么就是借着这个挑拨她跟贺岩之间的关系,让贺岩心中留下一根刺,天长日久的,夫妻情分就被消磨掉了。 真不愧是设计自己亲弟弟一辈子都不手软的人,换个心态差一点的,或者说嘴巴笨的,说不得被贺林这么一说,想不开投河自尽也是有的。 当下冷哼一声:“伯父,您知道一个故事吗?” 贺林一愣,不知道张春桃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警惕的看过来:“什么故事?” 张春桃一笑:“村里杨家的太爷活到现在快八十了,还身体康健,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贺林犹豫了一下,谨慎的开口:“为什么?” “因为他从来不管闲事!能装聋作哑,不乱说话嚼舌根!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张春桃冷声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 还不动手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你既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简直是大不孝——”贺林自认为是个斯文人,一贯也是能将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人,此时被气得差点失去理智,想动手了。 张春桃也无语之极:“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都读书读傻了?只要是个人,说不过人,就说人不孝?这个也不孝,那个也不孝,不孝他娘给不孝开门,不孝到家了?” “你说你们,又不是我爹娘,一没生养我,二没教导我,对我也没恩惠,才见着两次面,就开口要孝顺,闭嘴说不孝的!我凭啥要孝顺你们啊?凭你们脸皮厚啊,还是凭你们心里没点数啊?” “一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拉瓜扯藤蔓的亲戚,一个是见都没见过的所谓的大伯父,真不知你们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开口闭口就是孝的?我看你们才真正是笑话呢!呸——” 说完,一甩袖子,也不用人带路,自己就要下船去。 贺林气得啊,厉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来人,将她给我按住——” 这些年,就算是岳父岳母或者是上官对他,那都是和颜悦色,就算真有敲打,那也是婉转的,斯文的。 哪里有像张春桃这样,一言不合,直接就撕破脸破指着鼻子骂的? 真是生平之大辱!今儿个要是不教训教训,以后他还有何颜面立足! 用那李二的话说,如今贺林管着李家一半的事物呢,加上走之前,李父还曾经特意交代过,这一路上,都要听贺林的调派。 毕竟贺林精通庶务,而且他是主子,又是官身,一切对外交际事物自然都要由他。 后院那些丫头婆子有自家闺女,可前头迎来送往的,李今歌身体弱,指望不上,只能交给贺林了。 所以贺林一声令下,甲板周围角落里,还有下头船舱里,立刻就涌出几个身材高大彪悍的家丁来。 他们这一路南下,船上有着金贵的李今歌,那肯定是保护得当的,除了镖师外,还有家里几个好身手的家丁,一般情况下,几十个宵小,小股的水匪什么的不在话下。 当然,一般的宵小和水匪,除了不要命了,所以才会去劫掠官船,这些人手不过是预防万一的。 此刻听了召唤,这些人毫不迟疑的就朝着要下甲板的张春桃扑过去。 李氏和李今歌看了,都惊叫道:“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李家的家丁们听着这声音,倒是犹豫了一下。 可那些镖师们,他们眼里只认贺林一人,自然没有收手。 虽然张春桃是个女流之辈,真今天要被他们按到在地,不说受伤了,起码名节有损。 可他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出钱的是大爷,也就没有留手。 然而,手还没碰触到张春桃的衣角呢,就听到砰砰砰几声,最前头的几个镖师,一人胸口中了一脚,身后有人的还好些,蹬蹬蹬退了几步,被人挡住了,然后一起摔倒在了甲板上。 倒霉的是身后没人,又靠着船舷的两个,直接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踢得退到了船舷边,还没收住,直接后翻从船上落了下去。 还好这是官船,周围的船只都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就听到噗通两声,人栽进河里,溅起好大两朵水花来。 旁边船上的船夫,那都是会水的,见有人落水,尤其是从官船上落下来的,不用人喊,附近就有好几个汉子跳下去捞人去了。 与此同时李氏从屋里扑了出来,一脸怒容:“住手!都住手!” 见那些家丁和镖师却犹犹豫豫的看向了贺林。 李氏气得捏紧了帕子,也不看贺林,只看向了李二:“怎么?我跟四弟说的话,如今都不管用了吗?你们到底是我李家的下人,还是他贺家的下人?既然不听主子的话,那都不用伺候了,全部都发卖——” 李二一听,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姑奶奶,他们都是些粗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四爷和大姑奶奶,罚他们就是了,可发卖——”犹豫了一下,剩下的话没说出口,这剩下的路程,也不一定太平,没这些镖师和家丁,这一路安全谁负责? 唉,大姑奶奶和四爷到底一个是后院妇道人家,目光短浅不知道前头的事,一个是不通俗务,不知道这里头的轻重,只顾着自己的性子来。 李氏并不傻,听李二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李二看来也是听贺林的呢!很好!原来如此!若不是今儿个张春桃这么一闹,只怕她还不知道,贺林对李家的掌控,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很好!李氏不是个冲动的性子,当下只深深的看了李二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贺林,见他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张春桃身上,“都楞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只要抓住这个女人,每人赏十两银子!” 一听这话,剩下的镖师和家丁,顿时眼睛都红了,十两银子啊!这么大的手笔!抵得上一家人半年的开销了。 顿时将那顾忌和害怕之心去了十之八九,都狰狞着面孔扑了过去。 张春桃没想到贺林居然当众,一点都不顾忌了,忍不住看了李氏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眼中有怨恨和愤怒闪过,不过很快就压制下去了。 看来李氏是个能隐忍的,此刻船上的家丁和镖师,都听贺林的,她是内宅女人,能指挥的不过是婆子丫头,真正能听她的,恐怕也就贴身的几个丫头。 这个时候跟贺林翻脸不明智,想来能忍下这口气,等到了青州府,见到了父母,只怕那才是发作的时候呢。 不过这和张春桃关系不大,她看着围上来的那群人,也不再顾忌隐藏了。 三拳两脚的就将冲上来的几个汉子打翻在地,旁边的婆子丫头发出一声声的惊叫。 贺林也急了眼,若不是他没这个本事,真恨不得亲自上阵了。 反正无论如何,今天张春桃这个祸害,非要留下不可! 他方才突然灵光一现,既然贺岩不听话,非要守着张春桃这个祸害,那正好,只要今天将张春桃扣在他手里,还怕贺岩不听他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反杀时刻 只需要告诉贺岩,若想张春桃好好的,就乖乖的听话,不然张春桃受伤,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就别怪他了。 反正贺岩不是软硬不吃吗?既然如此,不如捏着张春桃,先逼着贺岩跟他寻来的女人有了首尾。 这男人么,就没有不偷腥的,那张春桃不过一个乡下的女子,就算有几分姿色,可贺岩见识过更多的女人,更多的温香软玉后,还能惦记一个乡下婆娘? 就算贺岩真是个死脑筋不开窍,可只要让他多睡几个女人,等有了孩子,就过继到自己的名下,他有了后,贺岩这个不听话的,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看在他是自己唯一的骨血份上,到时候将他和张春桃再一起赶回杨家村,让他们老死在乡下,也算是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因此贺林此刻热血奔涌,眼神狂热,只恨不得立刻将张春桃拿下才好。 到时候,看贺岩还怎么硬骨头! 有了这个想法,见那些镖师越发束手束脚,索性道:“不用留手,只要留一条命就行了!” 这是明晃晃的让那些镖师下重手了! 李氏在一旁脸色剧变,看着贺林扭曲的面容,只觉得心惊胆颤,她知道贺林看似温文尔雅,实在心狠果断。 可从来不知道,贺林这人居然能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亲侄媳妇都不放过。 这命令下去,只怕张春桃今日凶多吉少,少不得要受伤了。 心里着急,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时候贺林眼看是疯魔了,若是她开口,把贺林的注意力给引到她和四弟身上,只怕这一路都不会太平。 说实话,她心里也害怕,看贺林这模样,再看这家里下人都已经不听使唤了,这剩下的路程,还要指望贺林和这些下人。 真逼急了,贺林要是给四弟使个什么绊子可怎么办?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护住自己和四弟!等到了青州府,再做区处。 至于张春桃,大不了真要是张春桃被贺林让人拿下了,她这一路让人私底下多照顾一下。 等到了青州府,见到了父母,就能救出张春桃了。 张春桃受的这些苦,她以后会好好补偿的! 这么想着,李氏有些不忍心看,也觉得有几分羞愧之意,一咬牙,扶着红叶就要回屋去,她得好好看着四弟才行,四弟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了。 红叶到底是不忍心,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夫人,那岩少奶奶——” 李氏闭闭眼睛,低声道:“住嘴!咱们现在自身难保!先退让一步,真要被抓了,相比岩哥儿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你寻人偷偷给个方便就是了——” 红叶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到底没再看口,只低头答应了一声,扶着李氏进屋去了。 进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就看到那几个镖师,已经拔出了腰刀,雪亮的刀,朝着张春桃而去。 张春桃面不改色心不跳,一个扭身,避开了身后的一刀,脚尖一挑,就将那刀挑在了自己手上。 然后,就是反杀时刻到了—— 一顿猛虎下山一般的操作后,地上躺了一堆的镖师和家丁,都是被张春桃用刀背给砍倒在地,都在翻滚哭嚎呢。 这些镖师家丁对张春桃没留手,张春桃自然也没收着力气,虽然是用刀背砍人,可她不收着力道,那砍在人身上,轻者当场晕死过去,重则胳膊腿咔嚓就断了。 一时间满甲板上都是翻滚哭嚎的人,旁边的丫头婆子都吓得瑟瑟发抖,连尖叫哭喊都不敢,只缩成鹌鹑样,躲在角落里抱着发抖呢。 而张春桃,此刻正轻松惬意的,将那把钢刀架在了贺林的脖子上,气定神闲的道:“哎呀,大伯可千万别动啊,我这手酸得很,万一拎不动刀,不小心割破了大伯的脖子,那可就糟糕了,是不是?” 贺林脸色铁青:“你,你大胆!居然敢威胁朝廷命官!只怕是不要命了吧!快给我放手,不然你今天就别想活着下船了——” 张春桃一笑:“大伯先前还说咱们是一家人,要我孝顺您呢!怎么这回子就翻脸了?咱们一家子,这打打闹闹的,就算动手,受个伤啥的,那也是家务事对不对?想来大伯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这般没用,被侄儿媳妇拿刀家架住了脖子吧——” “哎呦,那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丢脸?大伯你说是不是呀?” 那叫一个阴阳怪气!说着那刀还十分灵性的在贺林的脖子上滑动了一下,顿时就划出了一道血痕来。 贺林跟人斗,那都是口头功夫,背地里使阴招,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被人拿刀比划着,只感觉一疼,然后有什么热热的顺着脖子往下淌。 顿时腿就软了,整个人开始发抖:“你,你干什么?不要乱动,稳住!稳住——” 张春桃叹口气:“哎,我一个弱女子,拿着这么大这么大一把刀,怎么稳得住啊,大伯,你多担待担待啊——” 贺林:神特么的担待!怎么担待?拿脖子担待? 到底刀在脖子上,不敢不低头。 恨得不行!他没想到,张春桃居然这么厉害!又恼怒那些家丁和镖师,个个都是废物,这么多人,当初说得好听,说什么连水匪都不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呢! 放屁!一个乡下婆娘都搞不定!是给那张春桃去一个送一个人头吧! 他本人也是能屈能伸中的强者,意识到张春桃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立刻就怂了:“你,你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想清楚!这可不是乡下,出了人命,你跑不了的——” 张春桃笑了:“瞧大伯说的,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我一个乡下柔弱的妇人,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呢,怎么敢杀人呢!你看他们浑身有伤没有?说不得就是怕大伯你责罚,所以在那里假哭呢!唉,一群大老爷们,打不过我一个弱女子,还有脸哭——” 假哭的镖师和家丁们,真要气哭了!要不要脸啊!你特么还弱女子!你要弱,那天下就没比你更强的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心神不宁 一旁的李二和青松两人也吓傻了,他们是真没想到,张春桃一个乡下的婆娘居然有这身好本事,胆子也肥,居然敢以下犯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刀劫持他们家老爷。 这可怎么办? 两人到底是下人,遇上这自家主子被挟持的事情,也就不知所措了。 下意识的将眼神看向了李氏。 李氏本来是要进去的,结果贺林被劫持,她也就迈不开步子了,扶着红叶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李二和青松一起开口:“夫人,夫人,您看这么可怎么是好?您得拿个主意啊,不然老爷,老爷他——” 李氏心中嘲讽,方才她说让住手的时候,没一个人听,这个时候想起她来了? 可面上却一脸无助:“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个内宅妇人,也不懂啊,你们,你们到底是老爷身边的人,你们拿主意就好——” 李二和青松再心腹,再有本事,这个时候也不敢开口出头啊。 能顺利将自家老爷救出来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赔上小命的节奏啊。 那啥,心腹诚可贵,老爷价更高,若为小命顾,两者皆可抛。 听了李氏这话,只唯唯诺诺,却不敢开口跟张春桃谈,只在一旁虚张声势:“你快放下刀,别,别伤了咱们老爷,不然,不然你今天也别想下船了——” 另一个在旁边附和:“可不是,我们让人去报官了,到时候衙门来人了,看你怎么办?你自己不怕,难道不怕连累岩少爷吗?” 一旁的李氏听了这话,眼神一闪,呵斥道:“胡闹!这种家丑怎么能去报官?真闹出去了,老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做官?” 李二和青松听了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又去看贺林。 贺林心中也纠结,他现在也被迫冷静了下来,不冷静也不行了,刀还在脖子上,凉飕飕的呢。 命固然重要,可名声对于一个做官的人,尤其是一个还想再往上走一走的人来说,更重要。 今天这事,若是让荆县县令这边知道了,以张春桃这性子,只怕会闹开来。 贺岩就在不远处,听了这动静,若是他赶过来,真豁出去了,恐怕要两败俱伤。 更不用说,如今贺岩是他延续血脉的唯一指望,投鼠忌器,他既然拿捏不住贺岩,就越发不能跟他生分。 贺林虽然自傲,可也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现在让贺岩在他和张春桃之间选择,肯定不会选自己。 只能缓缓图之。 他先前错误的低估了张春桃这个乡下婆娘的武力值和疯狂值了,现在知道了,就得改变计划了。 暂且忍耐一段时日,等到了青州府,就不信还拿这个乡下婆子没办法。 明面上动不得,私底下还不能动手?到时候美人计一出,想个法子,将两人分开,离了贺岩,张春桃还不就任由他拿捏了? 这么一想,贺林神色平静的开口:“你们夫人说的对,不能报官!” 李二和青松得了贺林的发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点头应诺,退到了一边。 就在此时,下头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人想要闯上来。 李二往下探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扭过头来,像是牙疼一般,面容扭曲的道:“老爷,岩少爷来了——” 贺林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今日已然是这样了,就算强行拦着人不上来也没用了,只得吩咐:“让他上来。” 李二点点头,冲着下头打了个手势,贺岩和杨宗保都顾不得脚下的还是踩着小舢板没靠上官船停稳,直接就抓着绳子,蹭蹭两下就翻身上了船。 原来两人,等张春桃被人接走,贺岩和杨宗保跟钱掌柜一起吃了早饭。 贺岩回屋看了一会子书,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也有些担心。 杨宗保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官船,上头都是官老爷和官夫人,虽然说是姐夫的亲戚,可他是知道的,这稍微富贵一点的人家,来个穷亲戚,那都是拿鼻孔看人,何况是官夫人呢? 就怕自家姐姐去了后,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丫头婆子看不起。 因此也无心和那些镖师们说话,只在甲板上打转,不时的踮着脚,往官船那边看。 果然没大一会,就听到那边有骚动,先是有人从甲板上直接掉入河里,一堆人去捞人。 杨宗保就坐不住了,只说了一声去看热闹,就溜了下去,跟在人后头,钻在人群里,舢板间打了个转,又凑到那官船边晃了晃。 就隐约听到官船上似乎有打斗的声音,还有丫头婆子的尖叫声。 再听官船附近的几艘船上的船夫小声嘀咕,说官船上闹起来了,喊打喊杀的吓人。 杨宗保心里又担心又害怕,到底还没失去理智,第一时间就回去告诉了贺岩。 贺岩一听,也唬了一跳,说实话,李家人和贺林是死是活他不关心,可自己媳妇在上头啊,万一被连累了怎么办? 就知道遇到李家人没好事,昨天一上船,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可见他们和李家还有贺林犯冲,以后还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好。 不过当前之急,是得上船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家媳妇安全不安全。 因此叫了个小舢板和杨宗保跳了上去,就直奔官船而来。 结果昨天见了还笑嘻嘻,一口一个岩少爷的家丁,今天就跟换了一张脸似的,坚决不让他们上去。 贺岩心里越发没底,猜测难道张春桃在船上遭遇不测了不成? 心里着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就要直接上手了。 此刻见这些拦路的家丁退开,两人心急如焚,一路小跑上来,就看到甲板上躺了一地的汉子,不是捂着肚子,就是抱着腿的呻吟哭喊。 然后自家媳妇(姐姐)笑盈盈的手持钢刀,架在贺林的脖子上呢。 这是啥情况? 即使是贺岩这种一贯面无表情的人,此刻也瞠目结舌,更不用说杨宗保了。 亏他们俩还在下头担心的要死,就怕张春桃受伤。 可看这情况,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贺林? 第五百一十五章 心疼OR心梗 对于贺岩来说,担心贺林?那是永远都不可能担心的。 一个健步冲到面前,紧张的先上下打量了半天张春桃,见她无事,也没看到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媳妇,你手累不累?要不要换我帮你把刀架着?” 贺林:……当我不存在是吗? 那边杨宗保也站过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将张春桃护在了身后,开口就道:“姐,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在场的人:但凡你长了双眼睛,也不至于看不出来现在是谁欺负谁吧? 张春桃一手持刀,一手去揉眼圈,将眼睛揉红了,才假哭道:“贺大哥,宗保,你们总算来了!太可怕了!他们都这么多人都欺负我一个人!我好心好意的救了李家四爷,大伯父跑来,不问青红找白的就说我救人就是失了名节,辱没了贺家的门风。” “还说我大不孝!我不敢跟他们争,就想回去找你们,结果大伯父就喊了这么多男人来,说要把我扣押在船上,还说只要人在,留一口气就行!贺大哥,我也不想的!我都是被逼的!那么多刀朝着我砍过来,我就慌了手脚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些人就躺在地上,我手里的这刀就放在大伯的脖子上了!” “贺大哥,我真的好害怕!你快救救我,嘤嘤嘤嘤——” 最后还十分应景的假哭了几声。 这魔性的嘤嘤嘤,听得杨宗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很想说,姐啊,你哭不出来也别假哭啊。 人家假哭是让人心疼,你这假哭是要人心梗啊! 还是贺岩稳得住,张春桃如此娇柔做作,也没让他动容,反而还十分配合:“媳妇,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肯定是他们太过分了,不然你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杀的人,怎么会拿刀呢?乖,别怕,有你男人在呢——” 贺林一张脸直接就扭曲了,看贺林跟看傻子一样。 他着实没想到,贺林居然是这样的人! 甲板上还站着的人,都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有一种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唯有杨宗保,面无表情,习以为常,那不废话吗?她姐杀鸡用得着拿刀?直接扭断脖子好吗? 不过这种事情,自家人知道就好。 那边贺岩已经板着脸,对准了贺林和李氏:“伯父伯母,我们昨天就说过,侄儿要赶考,春桃要照顾我,实在没空过来陪你们说笑。是伯母今早执意将春桃叫过来的吧?来着是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更不用说,春桃还救了四爷,咱们乡下人老实,心善,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不会救人之前还要先想清楚利弊,再决定出手。昨天和今天,算起来我们夫妻俩救了四爷和伯母几次,咱们也没说讨个功,要个赏吧?可你们也不能因为我们老实不计较,就可着劲的欺负吧?这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若是这样,以后谁还敢救人,还敢在看到人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 “如果连救了伯母和四爷的性命都算大不孝,侄儿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孝了!还请伯父和伯母教我——” 一番话下来,李氏先羞惭惭的涨红了脸。 贺林脸色青白交错,狠狠的瞪了贺岩一眼,昨儿个自己跟他说的那些话,他是半点没听进去么? 这死倔不低头,不知变通的性子,倒是跟那死去的贺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当初孟氏被设计失去了名节,李家都只说要孟氏给贺桥做妾,可贺桥却说他虽然是乡下人,可也不能没担当,既然害得孟氏失了名节,自然要娶了她才是。 都是些不知道轻重,只一味逞强的蠢货! 早知道,贺岩被贺桥教养长大,居然也教出这样蠢笨的脾性来,当初就不该—— 可就是这么个被教导歪了,如今自己也不能不忍着!谁让他是自己唯一的血脉了呢! 贺林咬牙,勉强让自己神色平和了些,才开口:“岩哥儿,这里头有些误会!是伯父没问清楚,就武断了,倒是委屈了你媳妇!只是你看,你媳妇这般,是不是也有些不妥?” “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还真能为这个生分不成?不如这样,大家就算扯平了,你让你媳妇放开我,我也不追究你媳妇冒犯了,你看如何?” 贺岩不答,只看向张春桃。 他才上来,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不会替张春桃做主。 张春桃微微一笑,等的就是贺林这句话,因此也就点点头:“大伯父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呢,吃了亏长个记性,伯父,口说无凭,咱们立字为据!大伯父给咱们写一封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追究今日之事,不然就断子绝孙,官途全毁,众叛亲离,不得好死!这样我才敢放人呢,不然我怕我一松手,今儿个就走不下这船了——” 贺林的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这哪里是写保证书,这分明是诅咒他呢! 不说叔叔不能忍,伯父更不能忍了,可,可刀在脖子上,还得忍! 咬着牙,那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一字一字的蹦出来:“行,我写——” 心里却暗暗发誓,等过了今日,过了今日…… 张春桃当然知道,贺林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已经将他得罪得透透的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只是,这一路水路,避开一些,想来没事。 等到了青州府,贺林只怕也没空了,先前李二和青松的表现,她注意看了李氏的表情和动作的。 拿贺林的官途发誓,等到了青州府,就算李氏不说,还有李今歌和李今歌身边的小厮呢,今日之事,能瞒得过去? 到时候贺林要应付李家的责难,她再想法子给贺林添点堵,哪里还有心思来寻他们的麻烦。 等贺岩考完,他们就麻溜的打转回荆县,实在不行,继续回镇上去,反正手头不缺银子,日子还怕过不下去? 昨日发生的一切,张春桃已经猜测到了,贺林恐怕这辈子都不肯能再有子嗣了,那个所谓的病病歪歪的庶出之女是不是他的骨肉都还两说呢。 若是如此,贺林不会放弃贺岩,先前贺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孟氏误导了贺林,让他以为贺岩是自己的骨肉。 贺岩以后就是贺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宁可毁了也不给别人 今日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 只可惜,不知道贺林到时候知道,贺岩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贺桥的儿子,会是什么一种心情呢? 听了贺林的话,青松转动了一下眼珠,跟贺林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点头道:“岩少爷,请跟我去取笔墨纸砚来。” 贺岩犹豫了一下,示意杨宗保保护好张春桃,又安抚的冲着张春桃点点头,这才跟着青松往后头贺林的书房而去了。 这头贺林见青松带着贺岩走得远了,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侄媳妇,这岩哥儿都到了,我也都答应你们写保证书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张春桃慢条斯理的道:“大伯父着什么急?就这么一会子都等不了?” 贺林深吸一口气,忍了。 张春桃却偏偏不让贺林好过,贺林心里的算盘大家都彼此心里都清楚,既然如此,她就再添一把火得了。 想了想,才低声道:“我知道大伯父心里不痛快,只怕打着注意,今儿个当众饶了我们,可等到了青州府,那我跟贺大哥就是大伯父篮子里的菜,任由大伯父摆布了是不是?” 贺林眼皮一跳,自然矢口否认:“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张春桃低低的笑:“大伯父何必口是心非呢?你看这话假得你自己都不信是不是?” 贺林咬牙:“那你还这么大的胆子非要跟我作对?你若老实些,乖乖的自请下堂,将岩哥儿的正妻之位让出来,我就大人大量,念在你也服侍了岩哥儿一场的份上,放你平安归家,还能给你再寻一门亲事!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跟我对着干,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捏死你这样的乡下村姑,就跟捏死蚂蚁一般,你信不信?只要不傻,都知道如何选择吧?” “如今我还跟你好声好气的谈,让你有选择。不然等到了青州府,岩哥儿考试过后,我给他寻上一个名师,再给他两个娇美的丫头伺候,天天美人在一旁,时日久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动心?” “我是男人,自然最懂男人!开头一年半载的,岩哥儿还能心在你身上,可时日久了呢?你能保证岩哥儿的心会一直在你身上?更不用说,你不过一个乡下的村姑,长得粗糙,天天一堆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美人儿在你男人身边,你会相信?” “趁着如今还有几分情分,就此了断,不然等时日久了,只怕这点子情分都磨光了,到时候,你可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贺林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邪恶的意味,挑动着张春桃的神经。 若是一般心智不坚定的女人听了,尤其是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这一番话,真听进去了,早就六神无主了。 可张春桃只一笑,才慢吞吞的道:“大伯父这般为贺大哥和我这个侄儿媳妇着想,可真是难为你了!” “让我来猜猜,大伯这么多年膝下无子,恐怕心里也是着急的狠吧?哎呦,这纵使挣下了万贯家财,有什么用啊?后继无人啊!死了连个摔盆捧灵的人都没有啊!过继一个呢,又不是自己的骨血,一辈子的心血便宜别人,那真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吧?” 贺林听到这里,脸色骤变。 张春桃继续道:“所以那个小翠姨娘,只怕就是大伯父多年来最后的指望了吧?只可惜啊,老天不怜惜大伯父啊,愣是让大伯父这点指望都落空了!唉,大伯父想来很失望吧?” 贺林咬着牙,脸色铁青不做声。 “所以,大伯父您看你可怎么办呢?折腾了大半辈子,才发现,原来都是一场空啊!这个时候,唯一的指望就是贺大哥了!不管怎么说贺大哥留着贺家的骨血,是您嫡亲的侄子,也是您在这世上所剩不多的血脉亲人了。” “那么大伯父您是想将贺大哥过继到自己名下呢?还是等贺大哥生下孩子后,将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呢?我猜一猜?恐怕是打着后一个主意吧?毕竟贺大哥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听话了,不如养个小的,从小调教,就能养熟了是不是?” 贺林神色大变,想扭头看张春桃的脸,心念一起,脖子上冰凉的刀刃,立刻让他打消了这个点心思。 “只可惜啊,想得到是挺美,偏生这大侄子不听话,大侄媳妇更是个乡下婆娘,这两人能生下什么样的孩子?肯定不符合您老人家的期望吧?所以得把这个碍眼的侄媳妇给踢开,另外找个和顺温柔的姑娘给大侄子,给自己生个乖孙子是不是?” 贺林闭嘴不语,面色不动,可惜他脖间紧绷的血管和肌肉,还有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大伯父,你说我这个乡下村姑都猜到了,会怎么做呢?”张春桃的声音响起。 贺林不答。 张春桃轻笑,那笑声在贺林的耳中,犹如恶魔一般可怕,“大伯放心,好叫大伯知道,我这个人啊,天生的执拗脾气!是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除非我不要了,否则,别人想从我手里抢过去,或者骗过去的话,我宁可毁了也不给人的!” “所以,大伯别逼急了我!我一个乡下的丫头,无亲无故,光脚不怕穿鞋的!真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让贺大哥也生不出来,大家一起断子绝孙好不好?” 贺林嘴里一片腥甜,他不敢睁开眼睛,怕自己看到张春桃的脸,就会忍不住想要动手掐死这个女人!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这个乡下婆娘,居然这么恶毒! 倒是他低看了!怪他自己,这些年对于老家和贺岩太过轻忽,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不过,贺林愤怒过后,很快就又冷静的权衡起利弊来。 张春桃这个恶毒妇人,心思恶毒,还有一身好功夫好力气,倒是个人物。 又有如此的心思和机变,居然能猜出自己的打算,若是真拆不散她和贺岩,凭着她这份心机手段,倒是可以合作一二。 不然以贺岩被贺桥养出来的脾性,自己想调教过来太难,还不如跟张春桃这个村姑阐明利害关系,借着张春桃之手,来让贺岩听自己的? 贺林嘴角一勾,心中有了计较。 第五百一十七章 保证书 当下苦着脸道:“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罢了罢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如今的确膝下无子,想将来过继一个你男人的儿子继承我这一脉的香火。之前我是有些看不上你,你自己凭良心说,你这条件,怎么配得上你男人?” “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女,还跟养父母闹翻,被张家出族,这样的出身,换做谁家也不乐意聘请回家做儿媳妇不是?岩哥儿没见过世面,估计还是年轻气盛,有一腔怜香惜玉之心,又被你哄骗,所以才娶你为妻。” “若是你们一辈子老死在乡下也就罢了,可如今岩哥儿要走科举之路,你们那些在乡下的想法手段,在城里可是没人吃这一套的。我的那些家业,就算从你们那里过继个孩子过来,孩子还小,也得做爹娘的多多看顾才是。你觉得你这样的乡下丫头,能做什么?” “能帮你男人打理好后宅,还是能帮你男人在外头跟别人的妻子打好交道,联络感情关系?就你这样的出身,就算你再努力,人家坐都不愿意跟你坐在一起,会觉得跌了身份!就是你们的孩子,别人听说他亲娘是这样的出身,恐怕也要被排挤——” 说到这里,贺林眼睛低垂,挡住了他眼底的算计:“你就不怕到时候岩哥儿后悔,你的孩子们怪罪你?觉得是你连累了他们?到时候你跟岩哥儿和你的孩子反目,被他们嫌弃,年纪又大了,只怕那时候日子才难熬呢——” 张春桃到现在,也不得不佩服贺林这个人的城府和心计来。 跟这种人相处,千万不能流露出任何一点的破绽来,不然,他就会乘虚而入,挑拨离间。 而且他很会把握人的心理,知道对着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戳中了要点。 这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描述的未来,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妇人,顺着这话一想,都会冷汗涔涔,多想一步,就会觉得这就会是自己的下场和未来。 张春桃皱皱眉头,看来贺林这个推官还真是有几分真材实料,起码在引导人的心理方面,贺林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想来这一套,在贺林平日里的工作中也是运用纯熟了。 只可惜,遇到的是她张春桃。 旁边守着两人,一直警惕的看着周围,耳朵也没闲着的杨宗保,将两人的话,也算听了个五六成,听到这里忍不住脚步动了动,想更凑近些听。 脚步才一动,就被张春桃一眼给瞪得老老实实的又缩了回去,只是耳朵还竖得高高的。 张春桃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你想要说啥,说点人能听懂的,别拐弯抹角的,我们乡下人听不懂。” 贺林:…… 他突然有些怀疑,跟张春桃合作这个想法真的靠谱么?要不再考虑考虑? 犹豫了一下,主要是脖子上的刀没给他继续犹豫下去的动力,咬牙道:“我以后不拆散你跟岩哥儿,可你要跟我合作,就是听我的话,把岩哥儿调教过来。以后你跟岩哥儿生了孩子,第一个儿子过继给我,我给你们二成的家业,成不成?” 贺林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最坚不可破的唯有利益。 他退让这么多,只要头上长个脑袋的,就知道该答应下来。 只要答应了,就不用担心被贺岩休弃,不用担心将来的儿子的前途,甚至不用担心后半辈子。 不说别的,就他自己的产业,分出二成来,只要贺岩和张春桃不败家,就够他们夫妻带着孩子,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张春桃一挑眉毛,有意思,没想到贺林这么能屈能伸,先前还口口声声不认自己这个侄儿媳妇,这么快就认清了现实不说,还想出了这个法子来。 果然是老奸巨猾啊!想来他也是看出来贺岩压根不听他的,而他也觉得贺岩养不熟,又拿张春桃没法子。 既然离间不了,那就索性将张春桃变成自己人,让张春桃来影响贺岩。 真是个人才! 张春桃正要说点什么,就看到青松带着贺岩已经从书房出来,走过来了。 贺林顿时急了,低声迅速的道:“去青州的路上,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这些话。等到了青州,再告诉我答案。” 张春桃想了想,这样也好,有这件事情吊着,贺林一路也不会对自己下手,倒是能落个安静。 因此也就不做声。 贺林见张春桃没反对,就当作她默认了,也松了一口气。 等贺岩示意人把桌子搬出来,又摆上笔墨纸砚,让贺林当众写下不找张春桃和自己一家麻烦的保证书。 贺林心中另有计较,已经打算跟张春桃合作,或者说,利用张春桃了,自然勉强也算是一路人了,那这保证书写起来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老老实实的按照张春桃说的,她说一句,自己写上一句,将保证书写好了。 然后盖上了私印,还按了手印,本以为完事了。 没想到一直在里屋没出来的李今歌扶着人,颤巍巍的站在门口,唯恐天下不乱的开口道:“这样重要的保证书,只签姐夫一个人的名字可不够,得有人做保才是。今儿个外甥媳妇受了这样的委屈,也是因我之过,受了我的牵连。这样吧,我这做舅舅的,在这保证书上做个保,也算个证人。” “以后有个什么万一的时候,舅舅还能出来替你分辨两句。”说着就示意人扶着自己要上前去。 李氏只想抚额,她是知道李今歌的性子,最是唯我独尊,受不得气的一个人,先前外头这么闹腾,他因为身体原因在榻上差点起不来,可他能听到啊。 贺林和李二,还有这些下人的态度作为,自然都被他听在耳朵里。 以李今歌的脾气,能忍?这样阴阳怪气的给贺林添堵还算是好的,若是拦着他,只怕天都能捅个窟窿出来。 倒不如顺着毛摸,不管怎么样,等到了青州府,将一切禀明父母,自然有父母做主。 更不用说李氏心中未尝不恼火,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听了李今歌这话,她只装没听到,那就是不阻拦的意思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难道还要拒绝不成 贺林此刻还能说什么?刀在脖子上,我为鱼肉,只能忍了。 既然避免不了,倒不如做得大方些,因此不怒反而笑道:“如此甚好!只不过证人保人起码也得两人,四弟一个还不够,夫人,不若你也帮着作证如何?” 李氏面色一僵,看向了李今歌。 李今歌面露嘲讽之色:“大姐,姐夫都开口了,你难道还要拒绝不成?” 李氏还能说啥,硬着头皮上了呗。 这样,在一番奇诡的气氛中,李氏和李今歌姐弟两人,都签字画押,做了证人。 一份新鲜出炉的保证书,热气腾腾的就落在了张春桃的手上。 张春桃此刻可是不太识字的人设,虽然她是看着贺林写的,也确认了一遍,还是让贺岩又检查了一遍,才笑眯眯的收到了怀里。 然后才缓缓的将那把钢刀给撤离了贺林的脖子。 钢刀一去,贺林就被青松给抢到一边保护着,又喊古大夫快来给贺林疗伤。 那边张春桃将手里的钢刀顺势往地上一丢,揉了揉手腕,还没说话呢,一双手心全是汗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边小心翼翼地揉着,一边关怀的问:“媳妇,你手是不是酸了?我给你揉揉!累着了吧?一会子下船了,我去给你买点药油,晚上擦擦应该就好了!” 另一旁的杨宗保也点头附和:“姐,你肯定辛苦了?一会子我下去,到酒楼里给你点一道招牌菜来补补身子——” 这般嘘寒问暖,体贴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春桃遭了大罪呢。 那边古大夫早就有准备,贺林脖子上那点划伤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给了点药膏,让涂上也就是了。 心里忍不住吐槽,也就是这官老爷们比女人还讲究了,这么点口子,换做寻常人家谁当回事?涂了药膏也是几天就好了,不涂药膏也是几天就好了。 既然贺林没事,贺岩也就拉着张春桃告辞,脸色一贯如前,可语气却冷硬了几分,只说谢过伯父伯母今日的款待,只是以后就不用了。 李氏和李今歌理亏,贺林另有打算,倒是都不好说什么。 还是李氏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实在是失礼抱歉的话,还说要给赔礼,被贺岩果断拒绝,行了个礼,就带着人下船去了。 等贺岩三人一走,甲板上死一样的沉默。 三个主子都不说话,贺林低着头摸着伤口出神,李今歌盯着贺岩一行人的背影出神,李氏盯着甲板出神。 三个人宛如三根柱子,死死的扎根在了甲板上。 还是扶着李今歌的小厮承受不住了,期期艾艾的冒死开口:“四爷,这外头风大,咱们进屋吧——” 李氏才恍如梦中惊醒,吩咐人将李今歌扶进屋里去,又让李二将甲板上这些人都给带下去。 然后借口说要定午饭的菜单和赔礼单子,被她的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去了。 留下贺林一个人,李二小心翼翼地上前来请示。 贺林此刻哪里有心管这个,如何让张春桃死心塌地的听自己的,控制住她,然后通过他控制住贺岩才是最大的难题好吗? 还有,今天因为再无子嗣,而是了分寸,让李氏和李今歌对自己不满,这一路上还好,回了青州府,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也是让他头疼的。 只摆了摆手,让李二自己去处理,然后让青松跟自己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坐下,青松让人送上了热茶,这才小心的禀告:“老爷,小的趁着给岩少爷找笔墨纸砚的功夫,将岩少奶奶为了救四爷,将四爷搂在怀里的事情说了,只是岩少爷听了并没有说什么,以后小的要不要还让人在岩少爷耳边传些话……” 青松身为贺林的心腹,自然也是有些手段,主仆也算很有默契。 所以他跟贺林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自己需要做写什么,知道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自然不遗余力地要在贺岩的耳边多说几句。 以他之间,就算贺岩但是听了没有反应,可这种事情,当着外人要面子自然什么都不能说,这越是不说,恐怕越是心里扎下刺来,天长日久的,那就成了心病了。 到时候只要在后背再吹吹风,这夫妻之间必然生了罅隙。 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说下来,贺林会赞许的点点头,然后将自己先前不肯出头的错处给揭过去。 没曾想贺林只冷笑了一声:“先就这样,贺岩和他媳妇的事情,暂时先丢开手,你过来——” 这边贺岩和张春桃三人下了船,喊了小舢板,三人跳了上去。 本来离得就不远,很快就回到了船上。 钱掌柜一直担忧着,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好不容易见三人回来,想凑上来问问,见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也就很有眼色的只打了个招呼,就退回屋里去了。 杨宗保也不傻,知道今天这是,姐姐和姐夫肯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再不懂,也知道这夫妻之间有些话,只怕自己听不得。 也就指了个由头,说自己下船去买些吃的回来,连忙跑了。 钱掌柜也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不许人靠近两人的房间,就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消息。他最是胆小惜命不过,那朝廷命官家的阴私是自己能听的?就怕有命听,没命活啊! 贺岩和张春桃不知道钱掌柜的心理,要是知道,恐怕也要感叹一句老狐狸了,果然这活得久了的人,都是七八副心眼子。 进了房间,张春桃正要说话,贺岩先将小炉子上坐着的水壶拎起来倒了热水,又兑了凉水,试了下水温合适,才让她快洗把脸。 又趁着她洗漱的时候,泡上了两杯热茶。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详谈。 张春桃不慌不忙的洗漱完,还索性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才坐到了桌边。 也不等贺岩问,就从头到尾,将去了官船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分明。 连如何救李今歌,在后头环绕他的腰,双拳触及了腹部这种细节也没漏掉。 贺岩开头脸色还算平和,听了张春桃的讲述,越听是越来气,那脸沉得可以滴下水来了。 听着救人这里,又听到李氏既然只阻拦了一句,就听之任之后,顿时气得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就是救条狗,那狗还知道摇尾巴呢!可李家这行事,简直是贻笑大方!这李家之人,真真生性凉薄,倒是和我们那大伯父天生地设的一对!难怪他们能做这么几十年的夫妻呢!” 这是对李氏有了极大的不满。 张春桃见屋里无人,安抚的凑过去,亲了亲贺岩的唇角:“好了,好了,不气了!我这不是没事么?你跟他们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怎么办?不值得!” 贺岩被张春桃安抚得浑身的戾气顿消,忍不住将人搂在了怀里,也亲了亲她的眉眼,才叹息道:“媳妇,你今天受委屈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哭笑不得 张春桃却并不觉得委屈,甚至不觉得李氏有多么可恶。 作为一个孤儿,张春桃从来就知道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大部分能释放自己的善意。 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些人,绝大部分会选择保全自己。 没什么可气的!都是普通人,就算是她,大部分时候不也是帮理不帮亲么? 一件事情,如果出手会让自己或者自己亲近的人陷入不好的境地,那么不出手,不是很正常的选择吗? 人有远近亲疏,世人皆如此。 更何况从最开始她对李氏就没抱什么期望,没有期望自然不会失望。 李氏这个人,看着清高孤傲,可却是典型的大家子培养出来的闺秀,以家族为重。 若是跟贺林成亲后,有了孩子,女人为母则刚,为了孩子,那心思才会慢慢落在夫家,随着孩子长大,更是一颗心都铺在了孩子身上,在心里孩子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依靠。 可她跟贺林成亲多年膝下无子,以她的心计,未尝没看出来贺林不可靠。 那她唯一的依靠和后路就是李家,注定不会跟贺林交心,为了贺林而付出太多。 贺林也不傻,李氏对他真心不真心,这么些年难道还看不出来?不过是因着李氏,他才有机会攀附上李家,出人头地。 以他的身份,想娶更高门第家的姑娘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两夫妻,看着相敬如宾,彼此和和气气的,实际貌合神离,早就各有打算了。 今日只不过是将那层和气的遮羞布给揭开了而已。 想来现在贺林要头疼回青州府后,如何面对岳父母的怒火吧。 而李氏又能讨到什么好处不成?贺林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如今也得李父重用,只要面上功夫维持的好,内里如何对李氏,李父还好意思管吗?再说李氏夹在娘家和夫家之间,真的好过? 只怕到时候狗咬狗一嘴毛呢! 更不用说,今日她也没吃亏啊,这么一闹,这一路都会清净了,李氏以后只怕也不敢再对她动歪心思,借刀杀人了。 贺岩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到底不痛快,说来还是自己力量微弱,如今连童生都还不是,只能任人拿捏,就连自己的媳妇都要被羞辱! 张春桃是知道贺岩的心结的,见他神色不快,忙开玩笑的将自己跟贺林在他去取笔墨纸砚的功夫,说的那番话,也都没瞒着贺岩,全说了。 贺岩听到张春桃的那句脾气执拗,是自己的东西,不肯给人,倒是眼底有了笑意。 尤其是那句,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断子绝孙这句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张春桃的脸:“你想怎么样让大家一起断子绝孙?”语气里带了一点危险。 张春桃眯起眼睛,冷笑着看了贺岩的脐下三寸所在,才道:“将那烦恼根去了,自然就一了百了,断子绝孙了!” 贺岩忍不住后背一凉,夹紧了双腿,此刻那什么心结,什么不甘,什么怨怼,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先哄好媳妇才是正经。 两人笑闹了一番,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加上外头杨宗保已经买好了午饭回来,夫妻俩也就相视一笑不提,携手出去一起用饭。 到了晚间,夜深人静,贺岩搂着张春桃,小声的道:“虽然我只心悦你一人,这辈子也只认定了你一个,可贺林那边不得不防。他老于心计,极会挑拨,不仅咱们俩要特别防备,就是宗保那边,也要多多提醒一番才好。” 张春桃点头,这个不用贺岩说,她也会偷偷教导杨宗保要小心谨慎的好。 倒是贺岩想了想,忍不住建议:“你说要不我也给你写个保证书,上面就写,我贺岩保证,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人为妻,我的孩子,只能由你生出来!若违此誓,就任由你处置?然后透露给贺林那边,让他歇了心思?” 张春桃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这男人只怕今儿个是受刺激受大发了,这种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翻个身,懒得理他,自顾自睡去了。 留下贺岩一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不错。 索性趁着半夜起来点灯,折腾了好一会子,才睡下。 等张春桃醒来,看到床边放着新鲜出炉的贺岩的保证书,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天,钱掌柜大约是想打听点情况,尤其是昨儿个他已经出去打听了一圈,说是官船上闹得厉害,不仅有两人落水,听说还有不少人受伤呢。 平安堂的大夫都来了好几个,打听了一下药方子,都是关于跌打损伤的呢。 还惊动了县衙,下午还有捕头带人来询问了一番,不过官船那边却说,只是下人犯了事,要惩戒下人,所以动静大了些,并无强人劫匪什么的。 那捕头自然不敢多问,估摸着应该是后院阴私之类的,见一切看着还算正常,也只得罢了。 到了晚间,贺林和李氏还有李今歌那边,都陆续有东西送到贺岩他们的船上,看着是颇为器重疼爱贺岩一家的模样。 钱掌柜心里越发定了心,若是能跟着贺岩和李家搭上关系,那肥皂生意的利润,还能再让上一让。 之前本来官船停靠在码头附近,最初说是要多呆些日子的,可发生了这事,第二天,就宣布要启程了。 一干商船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说要启程,忙忙的就收了缆绳,跟在了官船后头。 大约都打听出来了贺岩和官船上的人关系匪浅,大家都颇有默契的,将贺岩他们所乘坐的船给让到了头里,离着官船最近。 本意是讨好的意思,可惜路上,官船上又恢复了刚到荆县时候的模样,平日里都见不到甲板上有人,门窗都关着,就是打开,那窗户还糊着一层纱,远远的也看不出清楚。 而且贺岩一家子也十分沉得住气,从来不去官船上去,只窝在后头船上,要么读书,要么做些好吃的,香味飘得附近船上都闻得到,对附近船上的人来说,每天又盼着这个时候,又怕这个时候。 也有人发现,每当这个时候,前头官船的某一扇窗户就会打开,有人影在纱窗后一动不动的坐着,等那香味不在了,才会将窗户关上。 虽然发现的人心里觉得奇怪,可也知道,也闲事少管的道理,都只闷在了心中。 一路倒也算安然无恙,不过十来天的功夫,终于到了青州府城。 第五百二十章 打听 官船和商船停靠的地方都不一样,等贺岩一家跟着钱掌柜下了船,一上岸,就看到青松带着两个小厮正在岸上等着,见了贺岩一行人,忙迎了上来。 先给贺岩和张春桃请了安,才说明来意,说是贺林特意派他留在这里等贺岩他们,好接他们一起去李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到底是一家子,到了青州,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一家子住在外头的道理。 又说李氏那边也交代了,说回去就会给贺岩和张春桃三人收拾出一个清净的院子来,保管能让贺岩安心读书,只管放心住下。 贺岩和张春桃对视一眼,这李家自然是不能去住的,到了人家的地盘,想做什么都不方便,还容易被人拿捏。 当下断然拒绝了,只说不用了,他们乡下人,住不惯豪门大宅,而且他们都受不得拘束,每天都要出门的,自然是住在外头便宜。 青松还待劝说,贺岩就直接说,他已经跟人说好了,先到青州府这边租好院子,到时候几个赶考的读书人一起,大家彼此监督上进挺好的。 若是在李家,他出入不方便,也不好招待同窗好友。 青松见贺岩拒绝,倒是也没多说,应该已经早就会想到有这个结果。 立刻就退了一部,只说,既然贺岩不住在李家,那是怎么打算的?是先去住客栈?再去寻摸房子?若是如此,他身边带着的两个小厮倒是留下给贺岩使唤正好。 这两个小厮对青州城都熟悉的很,也有些门路,倒是可以给介绍可靠的中人来。 贺岩又不傻,这两个小厮跟在身边,自己岂还有只有和秘密可言? 只摆手,说不用劳烦了,他可请不起人帮忙,让青松快些带回去。 青松来之前,贺林就交代过了,先让他跟贺岩说搬到李家住,大约贺岩和张春桃是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再退一步,说送两个小厮给他使唤,应该就不会拒绝了。 没想到贺岩是一样也不接受,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回去可怎么跟贺林交代啊? 贺岩才懒得管青松如何回去交代,拒绝完之后,到底还是顾忌一下贺林,只让青松回去说,等他租好房子,安顿好了之后,自然会上门去拜见的。 青松无法,总算是得了一句话,也算能回去交差了。 钱掌柜虽然在青松过来之后,就带着人走到一边,也是避嫌的意思,此刻见人走了,才凑上前来。 本来想问到底咋回事,看贺岩脸色不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他觉得这贺岩和那位贺推官大人的关系颇有些微妙,看着不是那贺大人对这个侄儿不喜,倒像是贺岩这个侄儿不大爱跟自家伯父打交道的意思。 心里嘀咕了一会子,不过起码看得出来,这贺大人还是挺看重这个侄儿的,这就足够了。 有钱掌柜带路,贺岩一行人,寻了个叫同福的客栈住下,这客栈位置虽然不在最繁华的地方,可客房干净,小二也热情,价格也算实惠了。 因此三人定了两间房住了下来,钱掌柜自然不会住在客栈,将人顺路带到客栈后,就带着货物走了。 在船上摇晃了十来天,难得脚踏实地,三人都觉得有些疲累。 让店小二送上了热水来,洗漱后,又让送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三人也不挑,囫囵吃了,眼看天色就已经要黑了。 也就各自回屋休息不提。 第二日一早,三人到大厅,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叫了早饭,顺便就跟店小二打听起来。 听说他们是参加五月份府试的,小二倒是高看了一眼,也不用多问,就十分健谈的给介绍了起来。 这青州府,靠着大河,周围又是一马平川,良田沃土,虽不及江南繁华,可也是有名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昨天张春桃他们到青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可依然能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因着本朝太祖爷建国是在马上打下的江山,太祖皇后也是位女中豪杰,也曾上马杀敌,所以本朝对女人的约束倒是不多。 尤其是当初一起陪着太祖爷打下江山的功臣们,武将勋贵们也都极擅骑射,京中贵女们也都秉性阔朗,三不五时的还能相约骑马游玩。 男女大妨也没有前朝那么严苛,就是白日里,也经常能看到王孙公子和闺阁千金打马游街,或者春游打猎的。 青州城里,规矩也没乡下想的那样严苛,什么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反而更宽松些。 富家和官家的夫人小姐,闲了无事,也会出来逛逛,也无人说什么。 乡下少有女人做生意的,而在青州城,倒是能看到不少妇人们摆着小摊吆喝的。 就是街边的铺子里,也有不少女掌柜或者女伙计。 青州城因为挨着河,水陆都方便,又是北上南下必经之路,商业发达,城里不少的百年老字号,多少商贩南来北往,都要在这里歇脚。 各地的特产,在青州城几乎都能看到。 青州的百姓,也因此获利不少,一来这些商贩什么的,带来各地特产,价格划算,选择又多。 家里房子多一点的,还能将自家的房子赁给那些商贩住。 精明的还能拣一些商贩淘汰或者清仓的货品来,走街串巷或者到附近的乡下卖掉,也能赚上不少。 像同福客栈这样的,常年最多的客人,除了参加考试的读书人,基本就是这些外地的客商了。 这些店小二消息也灵通,也都是惯了的,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认识中人。 只需要给牵个线什么的,就有打赏或者抽成,自然介绍起来格外卖力。 听说张春桃他们要租个小院子,要安静一些的,顿时心里就有了数,只拍着胸口保证,这事交给他,一会子就给他们联系好中人,带去看房子去。 张春桃见这店小二消息灵通,心里一动,示意杨宗保塞给店小二十来个大钱。 店小二本来看贺岩一行三人,穿着普通,甚至有些土气,一听说是下头县城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态度还算殷勤,也只是想混个眼缘,不过是签个线,若是将来这读书人真能考中童生秀才,将来说不得还能得个好。 倒是没想到,就这么不起眼的三个人,居然这么上道,出手也不算小气,十来个大钱的赏钱,就是在青州城,也不少了,顿时那脸笑得跟朵花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院子 没多大一会,张春桃他们就已经知道,若是要租院子,要清净,又要价格合适,还要生活方便,不远处的杨树巷子倒是不错的选择。 因着贺岩是赶考的,店小二还提供了几家老字号的书店和卖笔墨纸砚的店铺,都是口碑不错,价格合适的。 杨宗保又看似好奇的问了这青州城怎么那么多小摊贩,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摆摊吗? 这话勾起了小二的谈兴,因着早上在客栈吃饭的人不多,又得了赏钱,索性就坐下来详细说起来。 这青州城里到处都是各种摊位,尤其是吃食,那更是丰盛,比起荆县来,只怕要热闹十倍不止。 什么包子馒头,什么汤面馄饨,什么卷饼夹馍,五花八门,丰俭由人。 有钱的,坐在酒楼里,点上一壶酒,两个菜,一碗面,一个早酒能喝到中午去。 没钱的,掏上一两个大钱,买两个馒头或者一张卷饼,再喝上两碗水,也能混个肚子圆。 大部分普通人家,也是隔三差五的,都在外头买回家去吃。 青州城人多,卧虎藏龙,除了州府官员外,还有不少本地豪强,告老还乡的官员,豪富的商人,或者京城贵人的族亲。 京城是官员多,七品八品不如狗,五品六品满地走。 而青州,大约就是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吧,也许路边不起眼的大爷,或者哪个为了三两个大钱,跟街边小贩能吵上半天的大娘,就是某位权贵的亲戚或者家中的仆人。 据说前任知府家的小少爷,仗着自己爹的势,那是一贯不将人放在眼里。 为了抢一家点心铺子的点心,将前头排队的一个不起眼的老头给推倒了,那老头起来跟小少爷理论,反被小少爷的狗腿子给将腿打断了。 就有人说劝了几句,说那小少爷也太嚣张了吧,也不怕老人家里来找麻烦? 那小少爷当场放话,说什么青州城里他爹排第一,他排老二,那老头自己没眼色怪谁?再唧唧歪歪,就连那劝的人一起打。 这谁还敢管?那老头躺在那里疼得死去活来,直到家人找来,抬了回去。 没过多久,结果那知府就得了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家也被抄了,家里人男女都被押着回京城候审去了。 再后来才有消息传出来,原来那日被推倒腿被打断的老头,是京城某位贵人的岳父,带着一家子闺女外孙回来探亲,闲来无事出来逛逛,看到点心铺子,想买点回去给自家孩子尝尝,结果飞来横祸。 听说那知府后来知道自家儿子闯了这样的大祸,又气又急,亲自将那不成器的小少爷腿给打断了,然后上门去给人赔不是,直接连门都没上进。 没过多久就一家子都齐齐整整的下了大牢,被押送走了。 自那以后,谁还敢闹事?人人引以为戒!尤其是官宦之家,天天耳提面命自家的孩子,不许在外头仗势欺人。 就怕万一惹着哪尊大佛了,轻则罢官,重则只怕全家团灭啊。 听了这话,张春桃就顺势打听现任的知府。 店小二露出一点难色来,看了看四周,没啥人,才小声道来。 这新任知府大人,据说原来就曾经在青州府就任过,不过那个时候自然不是知府,而是青州府经历,后来迁任他处,如今倒是又回来了,还成了知府。 对于这位李大人,因着才上任几个月,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只知道为人还算低调,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 如今还沿着前头几任知府的规矩呢,倒是没大折腾。 说完这些,那边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掌柜的,就咳嗽了两声,那店小二立刻就起身,甩了甩帕子,让张春桃几人慢用,他去找那中人来。 张春桃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也就笑着谢过了店小二。 果然,等他们用完早饭,那中人就已经踏进了客栈,被店小二带着过来见了人,大约店小二跟那中人说过什么,中人面上倒是殷勤客气,并没有那种看不起人的模样。 中人姓赵,倒是个健谈的,听说了三人的要求,就笑了,说恰好手里有两套院子倒是适合,一个就在不远的杨树巷子,一个远些,若是有空,倒不如都去看看。 三人也就跟在赵中人的后头,慢慢往杨树巷子走去,路上那中人就慢慢介绍。 一路这么走过去,就看到路边的摊位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有卖菜的,那中人就介绍,是城外的农户自家种的菜,有家里吃不完的,也有的是世代种菜,卖给城里人的。 也有卖吃食的,各色各样,还有卖糖人的,支应个小摊,有那小孩子跑去,说要个什么样的糖人,那卖糖人的就飞快的用糖稀画出一个来,多是兔子,龙啊,老虎之类的。 手艺精湛,一气呵成。 不说杨宗保没见过看愣住了,就是张春桃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赵中人也不急,还放慢了脚步,特意等三人看够了,这才又往前走。 没多远就折进了一条人没那么多的巷子里,这里也略微在巷子口摆了几个小摊子,都是些日常需用的东西,偶尔也有人光顾。 再往里面走,又转过一个弯,人就越发少,显得安静起来。 巷子里偶尔有几个小孩子打闹着跑过,巷子两边有几户门开着,女人们坐在树下做针线,老人靠着墙晒太阳。 墙头还有几只猫,闲适的掠过,不时还回头看两眼这几个陌生人。 都快走到头了,在一户小院子门口停住了,两扇门,刷着黑漆,风吹日晒斑驳了不少,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 赵中人从腰上解下钥匙来,将锁打开,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一进院子。 院子里还算干净,转过影壁,就是三间正房,左右两边厢房也是三间,倒座这里几间小屋,应该是厨房杂物间。 屋里也就简单的几样家具,最难得是的院子里居然有口水井,还栽了两棵桂花树,枝繁叶茂的,虽然还不到花开的季节,可也看着赏心悦目。 那赵中人虽然健谈,却也不是那种吹得天花乱坠的人,只说这屋子主人本也是读书人,考中举人后,自然就买了大屋搬走了。 这房子空下来,因着举人交代,不租给那些做生意的客商,只租给读书人,所以才得以空着。 也亏得他们来得早,这房子还空着,再等上十天半个月,只怕这院子就有人抢着要了。 这地方距离最繁华的街道也不远,院子里有水井,不用到街道口去打水提回来,这一路看到卖菜买日杂用品的也不少,也方便。 张春桃和贺岩也是爽快人,看这院子的确不错,心中就颇为意动。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有钱还站在这里卖? 只不过两人都是行事谨慎之人,尤其是这青州府是贺林的地盘,越发要多小心。 因此心里虽然大约是定了这家院子,面上却不显,只说还要再看看另外一处再做决定。 赵中人是干这一行的,听到这个要求也正常,出来将院子门锁了,就要带着人往下一处去。 只是张春桃却说自己累了,让贺岩去看看就好,她和杨宗保慢慢走回客栈去,顺便采买点东西,一会子大家在客栈汇合就是了。 贺岩知道这是让他带走赵中人,她和杨宗保好在附近打听清楚,也就答应着去了。 赵中人不以为意,这从乡下到了青州城,看到这满目繁华,想逛逛街,买些东西,是女人的天性,也就没多想,还顺嘴就跟张春桃两人介绍了几家靠谱的胭脂水粉铺子,裁衣服的铺子。 倒是正和了张春桃的心意,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衣裳后敬人,世人大多是有一双势利眼的,她和杨宗保无所谓,只要穿的干净舒服就是了。 贺岩是要外出交际的人,穿得太过寒酸了,只怕遇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被轻慢。 虽然跟这些人计较也很掉价,可不计较心里又过去。 还不如索性做两套门面衣裳,让贺岩穿出去,不被人轻看的好。 贺岩之前的衣裳都是旧衣裳,孟氏并没有太过在意贺岩,就连成亲的衣裳,都是张春桃一起准备的。 成亲后,张春桃也给贺岩做了两件,贺岩本人不太注重这个,有得穿就好,并不会挑剔衣裳的料子好坏,反而多次跟张春桃说,让她给自己多做几件衣裳才好。 说女人嘛,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去,那才是给男人挣面子呢!男人只要能穿暖蔽体就行了,穿那么好做什么? 因此除了两件新作的直掇,贺岩还真是没什么门面衣裳,更不用说这是青州府,恐怕这两件衣裳还真是不够看。 还有那些胭脂水粉店铺,在石桥镇上张春桃除了在马家药馆买过护肤霜,还真没买过胭脂水粉,这青州府的倒是值得去看看。 这么想着,张春桃拉着杨宗保就先往胭脂水粉铺子里钻。 杨宗保半大小子,看那胭脂水粉铺子里都是女掌柜女伙计,一个个相貌清秀,看着就温柔可亲,一走近门口,就细细的香风扑面而来。 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直摆手不进去,挣脱了张春桃,只说到附近转转,转身就跑了。 张春桃一个不留神,没拉着,眼看着杨宗保就钻入了人群里,也懒得管了,这么大的小伙子,还能丢了不成? 也就放心跟在那女伙计后头进了店铺里,铺子里充满着胭脂水粉的香味,浓烈的有些呛鼻,张春桃的五感本来就比一般人敏感些。 这一进来,被熏得顿时眼睛鼻子都红了,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打出喷嚏来。 旁边的女伙计倒是个有颜色的,见张春桃这模样,忙将人带到了窗户边,那窗户是打开着的,有风吹进来,倒是将那甜腻的脂粉味道给吹散了不少。 张春桃这才揉着鼻子,歉意的笑了笑。 那女伙计先奉上茶来,就问张春桃想买点什么。 张春桃想了想,问这家铺子里有些啥?那女伙计来了精神,顿时将自家店里的招牌都一一道来,有胭脂,有宫粉,眉笔,还有头油,刨花水什么的。 一般女人们平日里的妆容需求是基本能满足了。 张春桃虽然在这个时空没买过化妆品,可不代表她不会挑。 问这女伙计有没有试用的?那女伙计倒是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道:“这位娘……娘子,这,这,咱们,咱们家的胭脂水粉,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也不便宜,怎么,怎么能试用呢?您要是试用了,要是不买,我们还怎么卖出去——” 张春桃也愣住了,啥?没有试用装?不试用怎么挑选合适自己的?总不能看一眼,觉得不错就买回家去吧?刚略微问了两句价格,这胭脂水粉价格可不便宜,就一套这么下来,差不多就是好几两银子呢。 买回不合适自己的,那岂不是全浪费了?谁家钱这么多烧得? 忍不住就道:“你们这都不让试用,我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自己?万一买了不合适,你们能退?” 女伙计估计没遇到过这样的客人,本来一直保持着的笑脸也撑不住了,再看张春桃的衣着料子普通,还不是青州今年的流行款,顿时那脸就耷拉了下来,觉得这是哪里钻出来的土包子?啥都不懂,居然就敢在店里大放厥词? “这位娘子,我们家店就这么个规矩,不仅我们家,就是全青州卖胭脂水粉的,也没听说过还能试用的!真是好笑,这不就是买不起胭脂水粉,还想白蹭咱们店里的胭脂水粉用么?还说什么试用?” “我说这位娘子啊,你买不起就买不起,别充大头了!看你这年纪,这模样,也是成亲了吧?长得倒是不错,家里男人没用挣不了钱,又还爱俏,可你也别往我们店里碰瓷啊?” “你这样的刚成亲的小娘子,我见得多了,手里没两个大钱,也敢厚着脸皮到我们这样的店里,也不怕人笑掉大牙!若你真是想要买,诺,对面那家看到没有,那家便宜,去那家买吧,别耽误了——” 说着就板着脸,要将人往外头请,一面还喊小丫头来,让绞了帕子来擦地。 此刻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女客在柜台边挑选,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张春桃冷笑一声,一把甩脱了那女伙计拖着自己的手,“我买不起,难道你买得起?不过也就是个站在这里卖货的伙计,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有钱,你有钱还站在这里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店铺里卖得胭脂水粉镶金边了呢!不过是些次等品,在你嘴里就跟那进贡到宫里娘娘用的一样。欺负我没见过世面是吧?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在青州的胭脂水粉,这等货色也能拿出来卖?” 第五百二十三章 裁缝 “这胭脂人家都用红蓝花,这颜色才红得纯正,你家这胭脂,颜色偏黄,只怕是捣出花汁的时候,那黄汁都没淘澄干净吧?就这种东西,在他处都没人要,你家也当招牌?” “还有这水粉,别人都用米粉了,你家还在用铅粉?这铅粉抹上去好看,时日久了不涂粉那脸色就蜡黄得看不得,不超过十年,就中毒,容颜全毁你们不知道?” …… 张春桃这番话说出来,女掌柜和女伙计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女客人先吓得一哆嗦,将刚刚拿在手里的一盒宫粉砸在了柜台上。 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试探着看向了张春桃:“这位娘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张春桃点点头:“我骗你们干啥?若是不信,拿着这家的胭脂水粉,找个大夫去问问不就是了?” 那两个女客互相看了看,忙丢下手里拿着的各样东西,连抱歉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往外头奔去。 一时间这店铺里就剩下了女掌柜女伙计和张春桃。 那女掌柜脸色也十分难看,先是瞪了那女伙计一眼,这才看向张春桃:“这位娘子,得饶人出且饶人,纵然是我家伙计说话不妥当,可你也不能当着我家顾客的面,就说我家的胭脂水粉不对吧?不知道你从哪里听了几句疯言疯语,就跑到我这店里来撒疯!” “我可告诉你,别做梦了!我家既然能开得起这个铺子,自然就不是没有靠山啊!若真是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不若我们各退一步,这位娘子你以后再也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家胭脂水粉,我让我家伙计给你赔个不是,再送你几样胭脂水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话说得像是商量,可语气确实不容置疑的。 张春桃一声冷笑,谁稀罕那一句道歉? 更何况那女伙计拿盘子端着几样胭脂水粉过来,那神色充满了鄙夷,似乎坚定就是认为张春桃就是来讹诈的,将那托盘里的东西胡乱的往她怀里一塞,翻了个白眼:“行了,便宜你了!我们家掌柜的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才能得这么大好处!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有骗钱的,有骗人的,如今倒是又出了个骗胭脂水粉的了!” 一面又威胁道:“你趁早拿了这便宜赶紧走人!要是再在咱们店里闹事,咱们可就报官了哈!你要知道,这每天上午下午可都有捕头来巡查的,一会子你要是不走人,那就等着被抓吧——” 张春桃将那些被硬塞到怀里的胭脂水粉一股脑都放在了桌上,才道:“这些次等烂脸的东西,还是你们留着自己用吧!别看你们现在喊得欢,这胭脂水粉到底是什么货色,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你们为啥不敢追究?为啥还要塞东西,想堵我的嘴?” “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候可别跪着来求我——” 说完,张春桃一把推开门口拦着的几个女伙计,轻轻松松就出了门。 隔壁几家铺子,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有好几个小伙计,要么贴在门边,要么走来走去的,往这胭脂铺子里看,想看个究竟呢。 虽然没靠得太近,可也听了几句重要的话在耳朵里,不多时,就传了出去。 等张春桃从胭脂铺出来,她胭脂水粉没买到,还跟人吵了一架,虽然旁边也有几家胭脂铺子,可她也熄了心思,懒得再去逛了。 倒是看中了一家裁缝成衣铺子走了进去,打算给三人都裁剪两身衣裳穿穿。 裁缝铺子里除了一个女掌柜和一个小伙计,倒是没有别人。 见张春桃进来,那女掌柜迎了上来,一面示意那小伙计去倒茶,一面问张春桃是想买衣服料子做,还是买成衣? 一面又介绍自家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还将张春桃带到一旁,看那些挂着的成衣。 张春桃虽然不会做衣服,可是会看。 将成衣捞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针脚细密整齐,剪裁也不错,倒是好手艺,也就放心下来。 夏天马上就要到来,给贺岩定了两件直掇,杨宗保定了两件,自己也定了两套。 这青州城果然繁华非一般地方可比,不过是个小裁缝铺子,里头的衣服料子颜色,就有十好几种。 张春桃选了一样竹青色,一样水蓝色,夏天穿这个颜色,看着就清爽。 选得都是松江布,那些高级的斜纹布不敢想,普通的松江棉布虽然也让人肉疼,可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这松江布柔软吸汗,面料还自带光泽,夏天天气热,做衣服穿才舒服。 普通人家大多买些普通棉布或者夏布回去做衣裳,只有手头宽裕的,才舍得买松江布做衣裳呢。 这个女掌柜看张春桃衣着普通,心里就有了谱,就算要做衣裳或者买布,大约是买些普通棉布或者夏布回去。 没想到张春桃六套衣裳,都要求用松江布做,对于那女掌柜来,这也算是个不小的生意了。 她虽然手艺不错,可架不住没人脉,又不乐意去那些给达官贵人专门做衣服的铺子里做个绣娘,也就咬牙自己开了个裁缝铺子。 虽然铺面有些小,来的客人也大多就是附近普普通通的青州城民,或者是听着朋友亲戚介绍来的一些小富之家的订单。 夏天青州城最是酷热,它挨着河,周围良田千亩,水流湖泊众多,夏天最热的时候就跟蒸笼一般,将人放在里头九蒸九晒成人干。 所以青州城人,到了夏天,男人脱()成了赤膊,都还觉得热,恨不得把皮扒掉一层。 孩子们要么被拘在屋里,要么就没人管,在外头撒野。女孩子还好些,那些小孩子们,压根就懒得穿衣服,打着赤膊出的门,到了晚上回家,身上晒得黢黑,跟从煤里扒出来一样。 女人们也顶多就给家里女孩子和老人扯上两尺布凑合一下,因此夏季的生意都很一般。 此刻女掌柜看张春桃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一样,一面给她量着尺寸,一面翻开了一本花样子书来,书里是各色十分形象的衣服图稿,让张春桃挑选款式。 第五百二十四章 消息 这些衣服样式都是这两年青州城流行的款式,张春桃不太懂,不过她看过李氏和身边的丫头穿的衣服,也看过街上普通小媳妇穿的衣服,心里大约有数的。 只随意的翻看这本衣服花样的册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跟裁缝铺的女掌柜聊天,顺带打听消息。 那女掌柜对着客户,自然是有啥说啥,听张春桃打听杨树巷的事情,她心里一动,就有些明白了。 这定了三个人的衣裳,其中两件是直掇,能穿直掇的只有读书人,眼看就要府试了,只怕眼前这小娘子是打听了消息,好租个院子一家子陪考的吧? 这杨树巷子离她这店铺不远,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家住得离杨树巷子本来也不远,很快就猜到了是哪一家要租房子。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告诉张春桃,如果是那个举人家的院子,一来租金贵些,因为他家出了个举人,好多读书人为了个好彩头,都抢着租这家的房子,因此也比别人家贵上一些。 二来,这举人虽然搬走了,可在巷子尾,隔着几家还有举人家的弟弟一家住着,别的也就罢了,平日里这弟弟一家也是不上门的,唯有要退房走人的时候,这弟弟一家就会上门来,嘴里说是帮着收拾屋子,实际就是满屋子挑毛病。 不是说自家的桌子被损坏了,就是说门窗破了,要么就是说屋子被熏坏了,反正总是能找出借口来闹,要租房的读书人赔钱。 之前租过这家房子的读书人,要么脸皮薄,要么懒得跟这一家子计较,要么就是吵不过这一家子,基本都是会最后破财免灾,赔上一笔钱走人了事。 这时日久了,这杨树巷子那房子的名声就出去了,偏生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风水好,租住这房子的读书人,差不多隔一两年,就有一个考中童生,或者秀才举人的。 因此大部分的读书人,虽然也嫌弃麻烦,但是为了那个好意头,还是不少人抢着要租那个房子的,毕竟只要能考上,多花一点钱算得了什么? 打听了自己要知道的消息,张春桃又问起外头那些摆摊子做生意的。 说起这个,女裁缝掌柜就越发有话说了,只说多亏了上头的大老爷,早就有了规定,青州城的流动摊位还好,但是固定摊位是有限的。 除非是官府衙门新划分摊位出来,要么只能等之前的固定摊位不做了,或者拿钱转让,或者直接被衙门收回,重新发放。 不管是转让还是发放,都要在衙门登记,交上一点钱,领取一个木牌。 有了这个木牌,才能摆摊,不然被巡街的衙役捕头看到了,那是要直接和摊位一起被抓走,到时候要更多的钱去赎买的。 还有固定的摊位每个月要交给衙门税金,虽然税金有些高,可只要交了税金,也会给一个铁牌挂在摊位上,那地痞流氓都不敢来找你麻烦,倒是省了不少事。 因此这青州城的小摊贩们,大多是宁愿交税金的,不然被那地痞流氓,三天两头的收保护费,更是交不起。 当然流动摊位那些是没有木牌的,这种流动的小贩,每天会有衙门专门负责的人,看到了来收取税金,一天十个大钱。 这种流动摊位小贩,只能在早上辰时之前和下午酉时这一个时辰买卖东西,一般来说,都是城外的农户,带着自家的菜来卖,他们不需要固定摊位,只需要缴纳每天十个大钱就可以了。 张春桃听得入了神,也不知道是青州城之前的那一任知府,可真是个人才。 这治理的法子,不就是那营业执照和纳税的另一种方式么?先在官府登记,官府承认,然后缴纳税金,得到官府的保护。 摊贩们不用提心吊胆,官府收入也能增加,真是一举两得。 而且固定摊位和流动的小贩还有区别,可以只有选择。 看来这在府城里,别的不说,她摆个小摊子倒是没问题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到固定摊位了。 心里有了数,张春桃爽快的选了两款普通不出挑的衣服样式,下了定金,约好了过几日来取。 才被女裁缝铺子掌柜给殷勤的送了出来。 门外,杨宗保在店铺旁坐着,旁边围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说着什么,不时就看到他往那些孩子手里递过一块麦芽糖等。 见杨宗保出来,他将手里的糖都散给了那些孩子,又说了句什么,那些孩子接了糖,嬉笑着一哄而散了。 杨宗保这才拍拍衣服上的灰走了上来。 姐弟俩一边往客栈走,杨宗保一边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情况。 他先前没进胭脂铺子,在外头转了转,买了一包碎麦芽糖,寻到附近巷子口,就看到一群孩子在玩闹。 杨宗保本就是有社交牛B症的人,当初在石桥镇,也不过三两天,就跟附近的孩子都打成了一片,如今手里有糖,更是没花费多少功夫,就跟这些孩子混熟了。 他将手里的糖发给那些孩子吃,顺便就打听了一下杨树巷的事情。 打听到的消息跟张春桃从裁缝铺打听到消息差不多,不过倒是从一个孩子嘴里另外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他家隔壁的大叔,老家出了事,要回去。 他家是做小生意的,在这附近有个固定摊位,如今正想脱手呢。 这固定摊位,若是直接交回给官府,是没有收入的,若是转卖给他人,倒是能收些转让费。 因此一般这些小摊贩们,都是找到下家后,才转让出去。 那个大叔家的摊位位置不是太好,本来生意就一般,这摊位自然就不好转让了,听说正在家里发愁呢,他家娘子发狠说,只要给钱就转让呢。 这也是杨宗保打听情况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摊位的事情,这些小孩子告诉的。 张春桃听了这话,倒是一喜。 她知道自己若是要摆摊,流动摊位太不保险了,没有官府衙门庇护,还不如多出点钱,弄个固定的摊位,明面上是无人能欺负的。 而且最好要快,趁着贺林才回青州府,一时还顾及不到他们,早点把这事办妥。 不然等贺林回过神来,处处设卡就不好办了。 正想着这固定摊位一时不好弄,没想到居然就有了这个消息。 第五百二十五章 转让 当下就乐了,让杨宗保找那个孩子打听一下,那个要转让摊位的是谁家的,她们立刻就上门拜访去。 杨宗保记性好,很快就在人群里将那个透露消息的孩子找到了,塞给他两个大钱,那孩子就乐滋滋的带着两人去寻人了。 一路杨宗保还从孩子嘴里,将这摊位转让一般是多少银钱,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说来也巧,那要转让摊位的,也在杨树巷旁边,他家的屋子还在靠着巷子外头些,也是一个小院子。 一进去,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一边晒着一些被絮褥子,一边架子上晾着衣服和一些菜干。 一个妇人正拿着杆子,拍着那被褥,打出一片灰尘来,张春桃和杨宗保一进院子,先呛住了。 那妇人不好意思,忙收了竿子,疑惑的看过来,先是一愣,还好认得那带路的孩子,那婆娘就问:“二狗子,你带人到我家来作甚?” 那带路的孩子一缩头:“他们要问你家摊子——”说完,丢开手撒腿就跑了。 那婆娘愣了一下,忙将人往屋里请,一面就高声吵着外头喊了一句:“二丫,快喊你爹回来!” 堂屋里也有些乱,桌椅胡乱摆着,上头还有早上没收到碗筷。 那婆娘又叉腰,尖利着嗓门:“三丫你死哪里躲懒去了?碗筷都不收?懒得抽筋!还不滚出来收拾?不然等你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隔壁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瘦的小姑娘低着头跑进来,麻溜点将碗筷收走了。 那婆娘还追着后头骂:“是死人啊?一戳才一动?家里来客人了,看不到?还不快去烧水泡茶?” 那小姑娘闷不作声的下去了。 婆娘才转身,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打量着张春桃和杨宗保。 许是看她们姐弟穿着朴素,而且听口音也不是青州城里人,态度倒是有几分轻慢:“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是外地来咱们青州城的?也想做点小生意?” 倒是打听起张春桃姐弟的情况来。 张春桃看着这个婆娘,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顿时那听说有了固定摊位的喜悦发热的脑子就清醒了下来。 想了想,这固定摊位若真是太贵了,实在有些不划算。 她本来的想法是,这要是弄到摊位了,就放在杨宗保名下,让他来打理,也见见世面。 若是杨宗保能将这摊位打理好,倒是可以放手让他自己闯一闯了,到时候还能将杨大春和赵嫂子两人接过来,有他们做爹娘的看着,不仅能放心,说不得还能避开杨宗保命中的那个劫难。 可若是这婆娘要得太多,大不了不要了,带着杨宗保回荆县去再想法子开个铺子,也不难。 因此态度也没那么迫切,只淡淡的道:“我们姐弟的确不是本地人,本来是想做点小生意,听说有摊位所以才来看看。” 那婆娘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这位大妹子,既然你是隔壁二狗子介绍来的,想必也知道我家情况了!我家那个摊位,位置虽然不算太好,可也不错了!若不是我婆家出了事,我们赶着回去,这摊位是怎么也不会转让的。” “要知道,这青州城的生意好做,我们一家子,靠着这个摊子,倒是也吃喝不愁!要知道这摊位,当年我们当家的可是几天没睡,才抢到了这个位置。你们若真心想要,十两银子就转给你们了!” 杨宗保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莫不是要抢吧? 那二狗子可是说了,这摊位都转让不出去,说给钱就转让了,怎么到他们开口问,就要十两银子了? 张春桃只看了那婆娘一眼,话都不想多说,起身就要走。 这是拿他们姐弟当冤大头呢! 那婆娘见张春桃二话不说起身就走,一时傻了,这不是要他们家摊位么,怎么自己才一开口,就跑了?莫不是没钱?没钱做什么生意啊? 张春桃二人走到门口,迎头就碰上一个急匆匆的汉子,见到两人从屋里出来,就猜到是来问摊位的。 可见两人这是要走的架势,也糊涂了,忙问自己婆娘:“他娘,这两位是不是要咱们家的摊位?怎么这是要走?” 那婆娘翻了翻眼珠子:“外地来的土包子,又没钱,十两银子都出不起,买不起咱们家的摊位,可不是要走?” 那汉子听了这话,急了,瞪了那婆娘一眼:“你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忙追了出来:“这位大妹子,别走!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那婆娘她就是个眼皮子浅嘴上没把门的,她那都是胡说八道!这转让费哪里要那么多钱?若是你们真想要,咱们再商量商量——” 好不容易来个人接手,可别把人吓跑了。 他这天天在外头跑,就想找人接手,可大约知道他转让得急,那些有心想要的人,都故意压着他的价格,就是打量着他过些日子就要回老家去,再登上几日,到时候就算再低他也得卖了。 如今终于有了外地人想买,价格肯定能比那些人高些,再吓跑了,就难找了。 因此一心追在张春桃姐弟二人后头赔不是。 张春桃停下了脚步:“这位大哥,我们若不是真心想要,能找上门来?可这位大嫂也太欺负人,开口就喊十两,这是压根不想转让啊——” 那汉子陪着笑:“两位别生气,她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只是她这话也没说错,我这摊位虽然位置不算太好,可也不差。主要是这青州府的摊位都是有数的,当初这个摊位我也是废了老鼻子力气,还托了不少人情才抢到的。” “也是我们着急回老家,不然我们再等上个把月,也能转个合适的价格出去。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去,去年还不如我们家摊位,都转了六两银子出去了呢。我婆娘喊十两也不是乱喊的。” “这样吧,大妹子你们诚心要,我们也是诚心要转让的。不如你们给六两银子,这摊位我就转给你们,下午就带你们到衙门去过户登记去,而且我这个月的税金都已经交过了,你们接手后,这个月税金也不用交了,这一个月税金可也有一两银子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卖房 张春桃见这男人说得诚恳,也猜到估摸着是大家都知道他们要回乡下,耽误不起,不如多压几天,等这男人要回去了,就算价格再低也买得下来。 所以这男人也是着急脱手,这价格也确实算实在了。 不过张春桃也没立刻答应,一来还想压一压这价格,能少出点自然是少出点不是? 而且若是买摊位的话,为了方便,那自然就要在杨树巷子租房子了,贺岩跟着赵中人去看另一处房子还没消息,得等他回来,大家碰面商量了才能做决定。 不过张春桃也想到了,这一家子要走的话,他们这院子不是也要空下来? 忍不住就问那个汉子:“大哥,你们回乡下了,那这院子呢?” 那汉子听到张春桃问这个,顿时眼睛一亮:“这院子是我们自家的,我本来打算回老家,这院子一时脱手不了,就打算出租出去的。这样吧,你们若是要租我这院子,长租的话,我给你们算便宜些!还有一些家具什么的,也都留给你们!” “若是你们要买,出的价格合适,我那摊位就不收钱,做个添头送给你们了!你们看如何?大妹子,我这院子位置好,又清净,当初盖的时候,可都是用的好材料。实话跟你说,这院子当初可是贵人家名下的,我娘是那贵人家的一个管事婆子,后来立了大功,替主家办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主家高兴之下,不仅销了我们一家子的奴籍,还将这院子赏给了我娘。” “不然这样的院子,在这青州城就算拿着上千的银子都没处买去。我家这是着急出手,看妹子你面善,也不想便宜那些看我家笑话的王八蛋,所以便宜卖给你!” 张春桃不动声色,问了一下那汉子若是出租多少钱,卖又是多少钱?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伸出巴掌比了比:“要是租我这院子,起码一年起租,一年二十两银子。若是要买我这院子,少了五百两不卖!” 杨宗保一听,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五百两!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们那卤肉摊子虽然赚钱,可时日不长,满打满算,也没赚够一百两银子呢,再说了,若真有五百两银子,干点啥不好,为啥要买个小破院子? 因此满脸都是不赞同,恨不得就差拖起张春桃就走了。 倒是张春桃仔仔细细的听了后,想了想才跟那汉子说,她们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那汉子虽然心急,可也知道,这到底是一大笔钱,断然不可能是一个妇道人家做主,肯定是要回去跟当家的商量拍板的。 也就点头,将两人往院子外送,嘴里还将自家的院子和摊位夸了又夸,大意就是不买可就亏大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杨宗保听得在一旁直翻白眼,买了才是亏大了吧! 好不容易出了院子,两姐弟走出老远,杨宗保擦擦头上的汗:“这大哥可真能说!”就是社交牛b症的他都有些受不了。 张春桃一笑:“到底是生意人,嘴皮子自然俐落,为了将自家的东西卖出去,那更是怎么好怎么夸呢,说不得以后你比他还夸张呢。” 杨宗保打了个哆嗦,不敢想象自己以后成这个样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心点问:“姐,咱们真要买院子不成?五百两,咱们哪里拿得出来这么些钱?再说了,真有五百两,咱们做点别的生意不好么?做生意还能钱生钱呢,买个院子可就把钱都砸那里了,多不划算啊!” 在杨宗保心里,这乡下又不是没房子,干啥要在这城里花这么大价钱买这么贵的房子?不当吃不当喝的,能有啥用? 张春桃拍拍杨宗保的肩膀,他是不会懂,一个现代孤儿对房子的渴望的。 先不说乡下的房子又不是她的,就算是,那乡下的房子能和青州府的房子比? 不过手头钱不够倒是真的。 之前贺岩曾经私底下给了二百两银票,那是他跟其他人合伙的分红,年前又分了一次,有五十两。 加上她做卤肉生意这么些天,也存了差不多近百两的银子,在有之前手里有的,满打满算,还不到四百两。 这在乡下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省吃俭用,不乱花钱的话,一般的庄户人家这一辈子都够用了。 可这些钱,在青州府,连个院子都买不到。 当然,若是那肥皂跟钱掌柜合作成功的话,倒是也有一笔收入,可这个也是分红,要到年底才会有收入,远水解不了近渴。 看来还是得卖方子,张春桃在心里扒拉了一下,是卖卤肉方子呢,还是卖几个菜谱方子?赚个快钱? 杨宗保看张春桃不说话,顿时心里有些方,莫非他姐真被说得心动要买房了? 转念一想,张春桃的身世,杨宗保似乎有些明白了,暗自下了决定,以后等他赚了钱,一定要给他姐买房子,最好是走到哪里,就买到哪里,让张春桃走到哪里都有家! 两姐弟一路无话,走回到客栈里。 贺岩和赵中人还没回来,张春桃点了一壶茶,又让上了一碟子点心和瓜子,两姐弟坐在大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外头等人。 那店小二倒是借着上茶和点心的功夫关心了两句,问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没。 听张春桃说还没有,在等自家男人回来的消息,也就识趣的退下不问了。 没多久,贺岩一个人顶着满头大汗回来了,这个时候快到晌午了,春末夏初的太阳照在人身上,一动作就会流汗,更何况贺岩挂心媳妇,回来的时候几乎是一路小跑,自然更热得厉害。 一进大厅就看到张春桃姐弟,几步走过来,喉咙干得几乎都冒烟了。 张春桃见他这模样,忙给他倒了一大碗茶,这茶水放了一会,温度刚好,一口进去,犹如甘霖,喉咙的干渴立刻就消退了不少。 连喝了三碗,一茶壶的茶水都喝干了,贺岩才缓过气来。 原来那家空着的房子,确实有些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几乎在城南边边,绕了小半个城。 去的时候是雇了辆马车,回来的时候,那赵中人是个极有眼色的,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一家子回去要好好商量商量,到底取中了哪家,他要是在当场,人家一家子好多话都不好说不是? 看完了房子,他也就说自己还有事,下午也好,明日也罢,再去客栈寻他们一家子。 贺岩也明白,也就不多客套,转身就往客栈走,他还记得路,自己一个人,平日里也是走山路习惯了的,这么点子路程自然不在话下。 第五百二十七章 搬家 见贺岩缓过来了,张春桃几人也就不在大厅里呆着了,给了杨宗保钱,让他到外头买些吃的回来做午饭,两人回房,贺岩拿帕子擦了擦汗,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这才说起跟赵中人一起去看的那个小院子,不如杨树巷子的大,只有三间正房,加上旁边搭着一个灶屋,一个柴房,用水要到百米以外的一口井去提,附近上百户人家用水都是靠那口井,每日里从早到晚那井边都挤满了人。 房租倒是比杨树巷子那边便宜一半还多,一个月差不多三四百钱就够了,周围都是做生意的,或者是卖苦力的人家,吵吵闹闹的。 那院子也是后头人家隔出来的,本是一个倒座房,单独圈起来,在前头加了一圈院墙,围了个小小的院子,地方狭小,院子不过几步大小,单是住就已经勉强了,别说是还要做生意了,那院子压根就施展不开。 张春桃也将自己跟杨宗保打听到的杨树巷子的房子,跟贺岩说了。 贺岩听到那传言,忍不住一笑,“这能不能考中,得看自己的本事,怎么能寄希望这种好意头上面?若是如此,大家都不用苦读,只需选个好风水的宅子住着就能高中了。” 又听说了那摊位转让和卖房子的事情,贺岩是什么人,最是留心张春桃的一举一动的,听这话音,就知道张春桃心动了。 他也是知道家里的银钱的,知道要买下这个宅子确实还差一大截,想了想,开口:“我明儿个去一下当铺,咱们路上不是收了李家的谢礼,还有他给的见面礼么?那些笔墨纸砚值不少钱,凑一凑说不得就够了,实在不行,将那玉佩当个活当,先救个急,等咱们手头宽裕了,再赎回来也就是了。” 张春桃白他一眼,亏他想得出来,笔墨纸砚和玉佩都是好东西,估摸着也确实能把缺口补上,可别忘了这是贺林和李家的低头,将他们送出来的东西送到当铺去,万一被贺林和李家发现了,贺岩在他们面前如何能抬起头来? 不过这份心意,她倒是心领了。 “那倒是不用,反正我看他们这房子和摊位一时半刻的也转卖不出去,这几日我想想法子,把手头的卤肉方子卖一卖,说不得就够了。就算不够,也没啥,这青州的房子买不起,咱们就回荆县买去。” 张春桃虽然心动,可也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只是感慨了一番,钱到用时方恨少!以后还得努力挣钱才是。 之前在石桥镇,每个月卤肉摊子挣那些钱,手里有了几百两的存银,就觉得很是不错了。 这出来见了世面才知道,这几百两银子,在乡下看起来很多,在城里连个水花都搅不起来。 而城里挣钱上几百两钱,到乡下去,可以起大屋,买上几十百来亩地,就可以当个小地主,小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了。 正说着,杨宗保就买了午饭回来了,这附近刚好有几个卖吃食的摊子,买了十来个包子馒头,要了一小碗咸菜,也就够了。 杨宗保一边将包子馒头往桌上摆,还一边抱怨:“这城里什么东西都金贵,这包子馒头,还不及咱们镇上大呢,倒是贵了一个大钱,就这咸菜还要了我一个大钱呢!” 一面又心疼银钱:“姐,姐夫,这客栈也贵,一天两间房就要两百个大钱了,还不管吃,这钱都可以租个小房子了。咱们早点定好房子搬出去吧,自己开伙也便宜些。” 点一壶茶一碟子点心,就二十个大钱没了,买点包子馒头也几十个大钱,这花的杨宗保肉疼。 三人坐下,洗了手,杨宗保先挑了个肉包子递给了张春桃,自己拿了个馒头掰开,夹了点咸菜,一口下去就去掉了小半个。 张春桃看着这包子和馒头,只想叹气,知道杨宗保是想省钱,所以即使给了他足够的钱,他买东西都捡最便宜的买。 既然那边的房子不合适,那倒不如就先定下来那杨树巷的房子,一个月二两银子,虽然也不便宜,可比住客栈划算。 还能自己开伙做饭,也能买点好吃的给两人,还能干老本行卖卤肉。 至于那房子,等以后有钱了再说。 张春桃想通了,立刻就下了决断,下午就去把杨树巷的房子定下来,至于那摊位,本是打算买下来,到时候交给杨宗保,可看杨宗保现在这模样,那思想还没转变过来,倒是她太着急了。 还是将杨宗保带在身边,再磨练一段时日才放心。 至于卖卤肉,弄个流动摊位,每天早上卖一次,下午卖一次卤肉,交上十个大钱,也划算。 贺家的事情,用贺岩的话说,大事两人商量着来,小事都是张春桃说了算。 杨宗保就更不用说了,他就怕花钱太多了,见张春桃不买摊位了,也不买房子了,恨不得举双手赞成。 这就算定了。 等到下午,那赵中人就过来了,听说他们定下了就要那举人家的房子,自然也是高兴的。 当下就写了契书,先预定了两个月,交了两个月的房租,那中人就将钥匙一并都给了。 因着三人行李也不算太多,索性拿了钥匙雇了一辆马车,就将东西给拖过去了。 屋里都是打扫干净的,只有一些浮灰,打水擦洗一下就是了。 家具除了两张架子床外,就剩下堂屋的一张瘸腿的桌子和三张摇摇晃晃的板凳了。 别的东西一概俱无,空得比被强盗洗劫了还干净。 赵中人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然的道:“那什么,这原来的家具,都被举人家的弟弟给搬走了,你们看缺什么,外头杂货铺子里捡那要紧的买两样,凑合过两个月也就是了。若是不忌讳,出了巷子左拐,有一家卖旧货的铺子,价格便宜,那些柜子什么的还能租回家来用,花不了几个钱,退房的时候给人家铺子还回去就是了。” 这是建议他们本来就租的时间不长,不如租几样旧家具回来用,省事。 再一想起那打听到的举人弟弟家的德行,张春桃就明白这只怕是中人的提醒了。 谢过了赵中人,给了佣金,让杨宗保送赵中人出门。 回到院子里,打量了一下,张春桃将带着的自家被褥先拣出来晾在院子里,也透透气,晚上就可以铺上了。 屋里因为啥都没有,看着也干净,就是写浮尘,略微洒上了些水,拿扫帚扫干净就行了。 床上的积灰,打了水擦洗也就干净了。 这倒是显出这院子里有口水井的好处了,不然要走上百米去排队打水,急都急死了。 贺岩主动打水拿了帕子去擦床和窗户上的积灰,张春桃到厨房里看了一圈。 两口灶还算齐整,只是上头的该放铁锅的地方,锅不翼而飞,露出两个黑漆漆的大洞来,倒是有一个破烂得站不住的橱柜,看着就不太干净,里头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那举人弟弟家也真是绝了,这是没给后头租客留下一点能用的,估计要不是那床不好抬出去,只怕连床都留不下。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大型二手淘宝现场 那边杨宗保送了赵中人回来,顺路已经看到了那卖旧货的铺子,进了院子,就十分有兴致的拉着张春桃要去看看。 对于杨宗保来说,这能买便宜的,自然就买便宜的,而且在外头看,那旧货铺子里满满当当的,家具也有,锅碗瓢盆啥的也都不缺。 张春桃看这院子里,除了他们带的行李,确实要啥没啥,就算想干点啥,也没处施展。 加上也对这旧货铺子感兴趣,也就问了一下贺岩,要不要一起去。 贺岩已经擦完了两张床,窗棱上的浮灰着实也难擦,还得去买个鸡毛掸子来,不然用帕子擦到几时去? 也就丢了帕子,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将门锁了,一行三人往那旧货铺子走过去。 那马车拖着行李过来的时候,就被巷子里的人看在眼里,看到直接往那举人家的院子而去,就知道是今年要参加科举的读书人。 他们这些老邻居已经习惯了,不过是看了两眼,心里再嘀咕两句,不知道这一家子到时候又要被讹走多少钱财,也就罢了。 那些小孩子,认出来了杨宗保,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跟杨宗保说话。 听说杨宗保搬到附近成了邻居,也十分高兴,又听说他们要去旧货铺子买东西,一个个自告奋勇地带路,还有略微年纪大些的,还给杨宗保一家子出主意。 都是从他们爹娘哪里听来的,什么在旧货铺子里,看准了东西就要拿在手里,不然一错眼就被别人挑走了。 又说了那家铺子是不还价的,买多少都不还价,还价就不卖了,给多少钱都不卖了。 …… 不说杨宗保听得连连点头,就是落在后头的贺岩和张春桃也起了兴趣,这倒是有些意思。 那旧货铺子离得不远,出了巷子口,左拐没多久就到了,铺子也没有挂个招牌,也就一个不大门面,从外头看,里头东西杂乱的那么堆着,门口摆着一个躺椅,上头坐着一个闭着眼睛晒太阳的中年汉子,看着瘦削,眼角一道疤,看着就不好惹。 跟着杨宗保他们来的几个孩子,称呼那个老汉子叫“刀疤叔”。 那汉子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半坐起来,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扫视了一过很快就闭上眼睛,又慢悠悠的躺了回去。 嘴里只说道:“我这里的规矩,想来这些小兔崽子们都告诉你们了,只要别坏了规矩,看上的东西,拿到门口这里结帐就行。” 说着就不管了。 贺岩和张春桃互看了一眼,都察觉出来,这个刀疤叔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刚才那一眼,就犹如刀锋一般,要是心里有鬼或者心理脆弱的,只怕就都要吓哭了。 那些孩子们也是逛这个旧货铺子习惯了的,他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平日里闲了也会在客栈或者酒楼外头一边玩耍,一边接一些跑腿的活计,得点吃的,要是运气好碰到那大方的,还能有赏钱。 家里困难一点的,这些赏钱还能补贴一下家用。 家里宽裕一些的,家长也不会将这么点赏钱看在眼里,也就留给他们自己花用。 这旧货铺子里,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价格不贵,攒上一段时间,也能来淘上那么一个。 所以这些孩子一听,就钻进那铺子里去了。 贺岩三人跟在后头进了铺子,铺子狭长,两边都是一些日常用的东西,一些有一点小豁口的碗碟,还有一些土陶坛子罐子之类的。 也有黑乎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家具柜子之类的,或者缺个门,或者缺个腿,就那么胡乱的靠着墙放着。 中间只留下一条仅能单人通过的小道,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到这些东西的原貌。 那些孩子进了铺子就直接往后面跑,几个人只好跟在后头,走完这个狭长阴暗的小道,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铺面后就是一个大院子。 院子中间满地随意摆放着不怕风吹雨淋的厨房要用的碗啊,碟子,还有摊子罐子之类的。 四周廊下就是摆放着各色家具,柜子,凳子,还有一些帐幔之类的,就那么随意的丢在地上。 看起来就一个字,乱! 除了他们前头进来的几个孩子,还有几个年纪有些大的婆娘,正在那一对锅碗瓢盆里费劲扒拉呢。 那带路的几个孩子,早就轻车熟路的钻到角落里,也不知道是去扒拉什么去了。 三人还真没见过这么多的旧货堆在一起的,都有些看呆了。 就是张春桃,也忍不住兴奋起来,这简直是大型二手淘宝现场啊,哪个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就跟那商场花车特价一样,虽然都知道是过季或者有瑕疵,可是经过的时候,总忍不住要伸手翻找一下。 若是能从里头淘到那么一两件能用的,那成就感,简直无敌了。 花车才多大,面前的可是这么一个大院子,随便挑选! 张春桃立刻磨刀霍霍,恨不得现在就杀将进去。 不过好歹还有点理智,进行了一下分工,自己去院子中间挑选东西,让贺岩去挑家具柜子去。 至于杨宗保,爱挑啥挑啥去。 交代完,就袖子一卷,眼睛发亮的直奔院子中间而去了。 贺岩看张春桃这兴致勃勃的模样,摇头一笑,也去廊下转悠去了,杨宗保没有任务,也没有目标,不过也被眼前这么多旧货给镇住了,只跟在贺岩后头转。 贺岩和杨宗保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别的不说,挑实用家具还是有一手的。 两人只转悠了半圈,就从一堆里头,硬是扒拉出了一个书桌来,材质大约是榆木的,有些年头了,上头沾了好些成年的油垢,还有被火熏燎过的痕迹。 桌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垢,摸上去都有些沾手,不过倒是还算完整,不缺胳膊不少腿的。 以贺岩的眼光,这桌子拿草木灰水,或者用媳妇制作出来的那个肥皂水擦洗干净后,应该很是不错。 让杨宗保看着这张桌子,贺岩很快就又从里头挑出来几张长凳子来,都是木料结实的,虽然有的缺条腿,有的摇摇晃晃,都不是大毛病,只搬回家去略微修正一下就能用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胸口碎桌腿 看贺岩和杨宗保这么快就挑了这么几件,还都算完整,顿时让这院子里其他的人羡慕不已。 那些家具都是胡乱堆放,你压着我,我压着你,这几件都是被压在最里头,一般人还真是没力气将上头压着的破烂木板,或者缺胳膊少腿的椅子柜子给搬走,倒是便宜了贺岩他们了。 那几个原来是在挑碗碟的婆娘,眼珠子一转,羡慕的跑过来看,伸手要摸。 杨宗保牢记那几个小孩子的话,忙上前拦住了:“这是我家看中的,不能摸!”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个子不小,被张春桃养出了肉,不笑虎着脸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吓人的。 那几个婆娘本就是看他们三个人眼生,又都长得秀秀气气的,尤其是贺岩,虽然个子高高的,冷着脸,但是穿着直掇,那不就是个读书人么? 读书人好啊!读书人要面子,又不会跟人吵架,动不动就以和为贵,息事宁人,她们都是知道的。 这样的人不欺负,欺负谁去? 再看杨宗保年岁不大,就想着厚颜摸到那家具了,就能耍赖是自己的了,毕竟她们这边人多,还怕道理不站在他们这边? 这几个人又是新来的,估摸着不知道规矩,小后生嘛,脸皮又薄,自己去摸肯定不好意思拦着,只要自己这边碰到了,就能说自己看中的了。 她们常这么干,自己没淘到好的,看到别人找到了,心里不得劲,就借着这里头的规矩,将东西抢过来,就跑到门口结帐去。 要是被人拦住了,惹不起她们就躲,惹得起,就撒泼打滚,逼着人家松手,都是惯了的。 哪曾想,今儿个这出手,还没摸到呢,就被拦住了。 虽然吓了一跳,可她们看着那桌子凳子眼热,也就顾不得了,当场就嚷嚷道:“那是我们先看中放在那边的,怎么就被你们给抢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旁边的婆娘就帮腔:“可不是,你们这些年轻小伙,怎么不讲规矩道理啊?咱们可是挑了半日,才选好了放在那里的,你们怎么一来问都不问就成你们了的?” “这不是欺负人吗?” …… 杨宗保急了,毕竟还是半大孩子呢,哪里斗得过这些身经百战,浑不要脸的老娘们。 他也晓得,这可不能退让,不然他跟贺岩辛苦花力气搬出来的东西,岂不是白便宜别人了? 可惜他口舌不灵便,只能干巴巴的辩解:“你们胡说,这是我跟我姐夫搬出来的!不是你们的!” 那些婆娘见了杨宗保这样,越发来了劲,反正她们是这一块有名的破落户不要脸,当场就挺着胸逼近杨宗保:“老娘说这就是老娘的,你信不信——” 杨宗保只见过村里的婆娘们撒泼骂架的,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招数,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捏紧了拳头,脚步不退,身子尽量的往后仰,以免碰到了那婆娘,怕就说不清了。 就在此时,张春桃的声音响起:“你说那是你的,你有本事喊它们一声,你看他们答应不?” 说着几步上前,一把推开那几个婆娘,将杨宗保护在了身后。 贺岩也已经从院子那头几步就折返回来,和张春桃并肩站在了一起。 那婆娘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立刻就急了眼:“你这小贱人,居然敢推我!” 张春桃也不多话,顺手捞过旁边一根胳膊粗细,四四方方的桌腿过来,双手用力,“咔嚓——”一声,大家就看到那桌腿被张春桃徒手生生的给折断了。 顿时那几个婆娘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瞪大了眼睛,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腿发抖,然后手里拣出来的东西也不要了,随手一丢,撒腿就往外头跑。 不仅是这个几个婆娘,就是旁边几个也是来寻旧货的,也是心里怕的很,掉头去出去了,生怕自己眼神不对,惹毛了人家。 那么粗的桌腿都能折断,自己那细胳膊细腿的只怕更是不在话下了。 虽然旧货便宜,可小命更宝贵,大不了明天再来。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一个个都面如土色的退了出去。 唯有那几个带着他们进来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看到了这一幕,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张春桃,就跟看神仙一样。 想凑近,又有些害怕,你推我我推你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还是杨宗保笑了,上前将他们拉到了一边,那几个孩子立刻围着问起来。 什么“哇,你姐姐好厉害!这么大力气,比我爹还厉害!” “是啊,我爹长那么大个,吃那么多饭,也不能折断那么粗的桌腿呢!” “你姐姐这力气,去码头扛包肯定能挣大钱——” “我觉得你姐姐可以当镖师了!” “都不对!我觉得可以去街头卖艺!别人胸口碎大石,你姐可以胸口碎桌腿——” …… 张春桃本来还含着笑的嘴角,一下子抿紧了,神特么的扛包,胸口碎桌腿! 杨宗保感觉不妙,连忙将几个孩子连哄带骗的带出去了。 整个院子顿时空荡荡的安静了下来,就剩下张春桃夫妻俩。 看张春桃一年郁卒的模样,贺岩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现在没人了,双手这桌腿的女侠,咱们快些挑好了家去吧!” 张春桃气得白了贺岩一眼,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贺岩继续去挑柜子,张春桃还是有些小洁癖的,她没打算在这一堆里买锅碗瓢盆,毕竟这些都是要和入口的东西沾边的。 这些肯定还是去杂货铺买放心一些,就算贵一点,这钱也不能省。 因此挑了半日,只挑了一个秃了好几块的鸡毛掸子,还有两个土陶的坛子,和一个豁了个小口的白瓷小盆。 此刻再看那几个被吓坏跑出去的婆娘丢下的东西里,倒是有两个白瓷茶杯,一个茶壶盖破了一半的茶壶,看着似乎原本是一套,因为破损不全了,所以才被丢到这一堆吧? 张春桃也不嫌弃,看这两个白瓷杯子完好无损,倒是可以带回去,多煮上一个时辰彻底消毒了,待客用倒是不错。 别的张春桃也看不上了,此刻院子就剩下他们夫妻两人,索性将自己看中的几样放在了先前那书桌上,也在那些木板桌腿间找寻起来。 第五百三十章 添头 两个人力气都大,眼睛又尖,太阳还没下山呢,两人就将这院子里合适的都挑了出来。 贺岩又找出来一个柜子,柜门都没有了,下头还有一个抽屉,也半抽出来卡在那里,贺岩顺便还找了两块应该是别的柜子上掉下来的柜门,只要略微收拾一下,就能安上了。 虽然颜色木料不太配套,可也没啥关系,能用就行。 张春桃这边挑出来两个矮几,两个小板凳,还在角落了,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梳妆匣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上头沾满了灰尘,看不出本来面目,匣子上头斑驳坑洼,应该是上面镶嵌的东西,都被撬走了,就连包着匣子的铜角也被撬了个干净。 也有些变形了,都有些合不上,所以没人看得上。 不过张春桃觉得这修一修,拿来做个钱匣子倒是不错,因此收了下来。 这么一番折腾,两人都蹭得一身一头的灰,再看这院子里也没有能入眼的东西了,也就收了手。 将东西归置了一下,顺手抓过旁边地上的半截麻绳,将东西给绑好,贺岩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杨宗保立刻就跑了进来。 张春桃抱着那些小件,贺岩和杨宗保将柜子桌子挨个往外头抬。 那狭窄的铺子里的通道,都让人格外的小心。 张春桃先出来,将那些小件放在了那刀疤汉子的面前,让他验看,顺便说了一句:“这些都是买,那几样家具,咱们租。” 那刀疤汉子这才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扫了一眼那几样,然后又看着贺岩和杨宗保抬出来的几个大件,心里算了一下,才开口:“这几样给三十个大钱,家具租的话,押金二两银子,一个月三十个大钱。” 张春桃心里估算了一下,这几样小东西倒是便宜,这家具租看着便宜,可其实这旧货倒是颇有赚头的。 毕竟自家租回去,肯定要修理一番,自己会修理还好,不会修理还得出钱。 修理好了,然后每个月给租金,一两个月后,修好的家具就又回来了,他们转手再卖就不是这个价了。 不过,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不然这几样家具,再便宜也是好几两呢,买下来又带不走,卖也卖不出来价格,还不如租,划算又省事呢。 因此爽快的就掏钱付账。 那刀疤汉子见张春桃爽快,也麻溜的将钱一收,然后在旁边的盒子里,扒拉出一个牌子,丢了过来,张春桃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二两的字样,应该是对应押金的数目。 然后那刀疤的汉子,又翻出毛笔来,沾了一点朱漆,点在了那几样家具的腿内侧,算是做了个标记。 这才摆摆手,示意几人将东西可以搬走了,最后交代了一句:“到时候凭这个牌子来退押金,租金从押金里扣。” 张春桃谢过了那刀疤汉子,提着东西就要走,就看到那刀疤汉子顺手从旁边也不知道摸了个什么,随便的就丢到了张春桃挑的那个匣子里,懒洋洋的又躺了回去,嘴里还道:“看你们爽快,给点添头。” 说完,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张春桃也没细看,说了声多谢,跟在贺岩和杨宗保身后,就往新搬的院子里走。 将这些东西都搬回了家,让贺岩和杨宗保先整理,张春桃到先就看到的杂货铺子里,先买了一口大锅,还有木桶木盆这些急需用的先买了,不然晚上都没地烧水洗澡了。 这些东西一买,看外头天色也差不多了,张春桃也没空再买别的,先付了钱,将这些东西提着回家。 这一路吸引了不少眼光,毕竟这一个长得秀秀气气的小媳妇,就这么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拎着木盆,背上还背着一口大铁锅,先不说别的,就这造型就挺逗了。 还没到家,贺岩就已经出来接她了,两人将东西搬进了院子里。 让杨宗保再去买点晚饭回来,今儿个是没法开火了,贺岩和张春桃将那口新买的大锅给放在了灶上,刚刚好。 打水洗了锅和木桶木盆,正要烧水,才发现,这厨房里,可是一根柴火都没有。 张春桃只得厚着脸皮敲开了隔壁的门,拿钱买了一点柴火回来,顺便还打听了一下,这每天早上外头就有人推着车卖柴火,也不算太贵,一车柴火十来个大钱,就够烧上十天半个月了。 谢过邻居,拎着一捆柴回家,折腾了一会子,终于烧上了水。 杨宗保也买了晚饭回来,大家胡乱凑合了一顿,洗漱完,都爬上床休息了。 这被褥在外头晒了半日,蓬松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又不是在客栈,外头总是有些动静,倒是安静。 听着隔壁远远的传来一声孩童的啼哭声,或者野猫在院墙上喵呜两声,倒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买了早饭吃了,贺岩在家修那些家具,杨宗保跟着张春桃出来,刚好看到卖柴火的推着车,忙将人叫了过来,问了价格,看了那柴火,有易燃的松木枯枝,也有耐烧的劈好的干柴,长短一致,都捆得结结实实整整齐齐的。 也就订了一车,让送进院子里去,还约好了,过十来天,再送一车来。 那卖柴火的点头不迭,帮着将柴火搬进了厨房,出来还将搬动时落在院子里的小枯枝都给收拾干净了才走。 杨宗保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城里连卖个柴火都有这些讲究。 换做他们镇上,都是说一声,然后从山里砍上几颗树,大差不差的劈一劈,然后给人拖到家就是了。 哪里有像这样,还搭配好,还长短大小几乎一致,还给你摆放整齐,连院子都给你顺便收拾的? 被张春桃拉着出了门后,还忍不住感慨。 张春桃却只问了一句:“那里觉得为啥他们要这样卖柴火?” 一句话,将杨宗保给问住了。 张春桃也不管,只让杨宗保好生想想,想明白了,自己也就能在这城里做生意了。 到了杂货铺,将昨日没买的东西,今日都买齐了,又买了一口锅,还有碗筷,洗菜的盆,筲箕,菜刀,砧板之类零零碎碎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拒绝 就这些置办齐全,也花了好几两银子。 买了这些,还要买米面,油盐调料。 还好这些店铺,看他们买的东西多,拎着辛苦,都说能送货上门,只需要告诉地址,一会子就有小伙计帮着送上门去了。 张春桃让杨宗保跟着小伙计回去,自己则到附近热闹的街道上逛一逛。 昨日匆忙,又忙着找房子,倒是没仔细看过,今天因为还早,那些流动小摊贩还在,都在路边摆放整齐了。 有卖自己种的菜,新鲜的水灵灵的,有的还带着没甩干净的泥土。 也有卖自家养的鸡鸭鹅,还有鸡蛋之类的,鸡鸭鹅被草绳捆住了腿或者扎住了翅膀,老老实实的卧在地上,等着挑选。 卖肉的倒是个铺子,就在拐角处,新鲜宰杀的猪被分解成一条条肉,挂在横杆上。 有人要买肉,看中哪块,屠夫就割哪块,若是无人,屠夫就摇晃着蒲扇,赶着苍蝇。 毕竟天气已经热了,肉这种腥气大的东西,最容易招这个了。 张春桃买了两样青菜,挑了一块五花肉,又买了两根筒子骨,上头的肉都被剔得干净,不过煮汤最合适不过了。 还买了姜蒜,又折回去杂货铺,买了土砂锅和海带,这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院子里,贺岩已经将那没门的柜子修好了,安装了两扇门,虽然颜色不太搭配,可能用就行了。 杨宗保正烧了一锅热水,在抹布上打了肥皂,将那些要洗的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等上一会,就能拿刷子刷了,这样洗得又快又干净,还节省肥皂。 张春桃进了厨房一看,里头都收拾妥当了,两口大锅已经安得稳稳当当的,碗筷什么的洗干净了,正放在锅里煮着消毒。 这都是张春桃在镇上的习惯,家里用的碗筷砧板道具什么的,隔上十天半个月,都要拿锅烧开水煮上一次,杨宗保看在眼里都记在了心里,不等张春桃回来,就都做好了。 将煮好的碗筷都捞出来,放在外头晾着,将锅里的热水也拿桶装好提出去给杨宗保洗刷刷来用。 张春桃将灶台什么的擦洗了一遍,就开始准备做饭。 她在厨房里头忙活,外头贺岩和杨宗保也没闲着,贺岩这边将需要修理的家具都修好了,杨宗保还满头大汗的刷洗着。 成果还是很斐然的,那个本来脏得看不出颜色的书桌,被刷洗出来了本色,在太阳下闪着桐油特有的光泽,乍然一看上去,就跟新的似的。 贺岩忙完手里的,也去给杨宗保帮忙,将刷洗干净的家具凳子,一溜的放在院子里,让太阳晒干,到了下半晌就能搬进去屋里使用了。 之前屋里留下的那桌子凳子也被搬出来刷洗了干净。 太阳又烈,两人忙得汗流浃背,渴了就直接去井边打水上来,拿瓢灌上一气,剩下的再浇得满头满脸的,也能凉快凉快。 突然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忍不住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抗议了。 没多大一会,张春桃就端着一大盆子豆角焖面走了出来。 先前那桌子和凳子已经洗好晒干了,被抬着放到廊下,将一盆子焖面放在桌上,豆角碧绿,面条裹满绛色的汤汁。 一人捞上一碗,埋头大吃都顾不得说话。 三个人连着收拾了两天,终于将这个院子收拾得能住人了。 贺岩也耽误不得,要开始温书了,距离府试越来越近了,街上那些学子读书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说同福客栈里几乎都住满了,就是附近也已经有人打听有没有院子出租了。 就是张春桃他们才收拾出来的这院子,都有人来打听,还托那赵中人来问,说看着这院子这么大,虽然正房住人类,那不是还有东西厢房空着么?不若腾挪出来两间来,他们多给些房钱。 而且若是有人做饭的话,他们还能交饭钱,只要人勤快一些,说不得这租房的钱都回来了呢。 更不用说,大家都是读书人住在一起,还可以经常交流讨论一下,何乐而不为? 赵中人都被说动了,主要是被佣金打动了,真跑来跟张春桃商量,问能不能将东西厢房腾出来。 还替张春桃算了一笔账,可以腾挪出六间房来,一间房就算是只收三百大钱一个月,这一个月下来,也差不多快二两银子了。 更不用说,若是张春桃吃点苦,将这些学子的一日三餐,浆洗衣服都包下来,那更是不得了,不仅住这么大个院子不用出钱,连生活开支都能顺带走了,说不得最后还能赚上一笔呢。 这别人来参加考试花钱,他们来一趟,还能赚钱,多的不说,起码回去的盘缠能够了吧? 张春桃却断然拒绝,开玩笑,负责最少十来个人吃饭,还要浆洗衣服?那得累成什么样子?也赚不了几个大钱。 还不如卤肉摊子重出江湖呢,赚得多不说,还不用操心那么多。 再者,这人心隔肚皮,读书人心眼多,又矫情,碰上一个难缠的,这两个月都别想过上舒坦日子了。 她是有多想不开? 到底是拒绝了赵中人的建议,只说贺岩习惯了安静,不然也不至于花这个大价钱来租这个大院子,就是怕人多了吵着他就不会读书了云云。 赵中人打交道的人多,也知道读书人里颇多怪癖,这喜欢安静已经算是好的,还有好多闻所未闻的奇葩呢。 心中虽然遗憾,倒也能理解,也就一笑算了。 消停了两天,张春桃终于有了功夫,重开了卤锅。 可惜在石桥镇的那些卤水了,因着路程遥远没带过来,这天气越发热了,就算密封放在阴凉地不动,也放不了多久,恐怕都坏了。 只得又重新配置卤水,那些卤料包,张春桃随身带着,去买了肉,猪蹄,还有下水,一些土豆豆干之类的回家,先卤了一小锅。 那香味虽然不如石桥镇的几个月的老卤水,可也香得霸道,起码勾得巷子里的孩子都扒在门口闻着。 张春桃也不是那不懂交际的人,卤好后,将那土豆豆皮豆干之类的捞出来,豆皮和豆干细细的切了,浇上了一点卤汁,给附近几家都送了一碗去,也算是认了个门。 第五百三十二章 开摊 周围邻居本来就闻着这香味,就馋得不行,看到张春桃送上门的卤菜,喜不自胜。 客客气气的接了,没多久,就让自家孩子也给还了礼,有自家做的酱豆,蒸的包子,或者是小鱼干什么的。 不说别的,起码院子周围的几家邻居,都觉得张春桃这一家子是个懂礼数,能打交道的,比以往那些来租住这院子的读书人可强太多了。 因此那态度也就和气了起来,加上杨宗保也是个有本事的,差不多大的孩子们都喜欢他,不过两日功夫,回家就杨大哥前杨大哥后的,那些家长们开始还担心杨宗保初来乍到不知道人品。 如今收了张春桃的礼,再看杨宗保,就觉得他又能干又懂事,也就不拘着自家孩子跟在他后头了。 而杨宗保也抽空打听了流动摊位需要些什么手续,这个倒是简单,只需要提前跟那巡逻收费的铺头打个招呼,确定一下自己在哪里摆摊,然后每天交钱就是了。 位置杨宗保也看好了,不在最热闹的地方,主要是那些好地盘早就被人给抢了,也轮不到他。 不过若是摆卤肉摊子也不怕,毕竟张春桃的手艺在那里,只要还在这条街上,就能将人吸引来。 这些事情,张春桃都交给了杨宗保自己去跑,也是锻炼他,让他多跑跑看看,多接触接触的意思。 杨宗保从上次看到卖柴火的,发出感慨后,被张春桃问了一句,就日日放在心头。 这些天一边在外头打听摆摊子的手续,也不忘记货比三家,在附近打听开卤菜摊子,需要买的肉和各色素材的价格。 跟各色商贩打交道多了,倒是慢慢有些明白了。 不仅如此,凭着张春桃这一锅卤菜,杨宗保还哄得那些孩子,在外头到处宣扬自家的卤菜香,味道好。 还没开摊子呢,就勾起了好些人的好奇。 有确实被这些孩子宣扬吸引的,也有开锅卤菜那日,住在附近鼻子尖闻到香味,却不知道是哪一家做什么好吃的,也有尝过卤菜,勾起了馋虫,巴不得张春桃他们快点开业的。 一切准备就绪,当初在石桥镇上的那个小推车,被拆开也带着到了青州城,只需要贺岩摆弄敲打了几下,就又恢复了原样。 开摊是张春桃和杨宗保驾轻就熟的事情,趁着这日天气晴好,一大早的,天一亮,两人就推着热气腾腾的一锅卤菜出了门。 城里的人气得比乡下自然晚些,尤其是城外卖菜的农户要进城,还得等开城门呢。 经验丰富的婆娘们,早就估算好了时间,揣着铜板,拎着篮子出门采买。 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各色卖早点的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归置好了家伙什,就等着客人们上门了。 杨树巷子这是条老巷子了,附近的几家卖早点的,都是街坊邻居开了多年的铺子,往日里这个时候,这些婆娘们会买完菜,回家的时候,捎带上几个油饼,包子豆浆什么的,带回家就是一家子的早饭。 这个时候,也是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之一,讨价还价的,挑剔菜不好的,甚至都有因为价格不合适,吵起来的。 可今天,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买菜的拎着一把青菜:“你家这青菜真……哧溜……真香,啊,不看着还算水灵啊——” 卖菜的魂不守舍:“哦,可不真香,那都是浇……呃,都是我们家精心伺弄才这么水灵,早上刚,刚拔的,还带着,哧溜,带着土呢……” 这还算心智坚定的,好歹没忘记自己要干啥。 有那直接被勾引得从铺子里跑出来,鼻子朝天一阵猛嗅,然后忘我的跟着味道走的也不好。 脾气直的,已经拍腿了:“他娘的,这是什么,怪香的!” “可不是,这是谁家煮肉不成?也香得太霸道了吧!” …… 然后一群人,有意识无意识的跟着香味,往前走。 就看到街道深处,快到最里头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个小推车,上面不知道煮着什么,热气腾腾的,那香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 话说钱掌柜这边,到了青州城,先将货物拖到了东家在城里的店铺,专门卖山货的铺子,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铺子不大,后头倒是有个大院子,专门做仓库,也留了几间屋子,供伙计们住。 这货物清点,分类入库登记,就足足折腾了好几日才算完。 钱掌柜等这些都登记清楚画押了,这才去见东家,谈那肥皂的生意。 东家本开始的态度还是漫不经心,就算这肥皂的确是个好东西,可制作出来这肥皂的,不过是个乡下妇人,估摸着也是机缘巧合捣鼓出来。 这样的乡下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用得着花费那么多心思?大不了给上百两银子,估摸着那乡下妇人就千肯万肯了。 何必还给什么分红?那不是银子钱? 只觉得钱掌柜这是到那穷乡僻壤多年,这是心肠也变软了?还是太久没跟人勾心斗角,这技艺生疏了?或者在外头多年,当掌柜当得自己忘记了谁是东家?这样的主也敢做? 因此钱掌柜回青州城,他也没有立刻召见,而是晾了他几日。 可是一听钱掌柜说,这乡下妇人开始有来头的,他男人可是如今青州府推官大人的亲侄子! 东家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实话推官不过是个小官,放在别处,他们肯定是不怕的。 架不住,这是青州府的推官啊!专管刑名诉讼,若真是得罪了,推官大人想给他们生意使点绊子,只怕易如反掌。 当下忍不住就后悔起来,早知道这样,在最开始钱掌柜提出给分成的时候,就答应了,那个时候给的少啊,才一成半。 如今这都知道了她背后的靠山了,而且还就在这一个府城里,他起码一半的家当生意可都在这青州府里,可冒不得风险。 之前那点分红肯定是不行了,起码还得再加上一成,若是要跟贺林搭上关系,起码还得送一成出去。 东家那个心痛啊! 还是钱掌柜劝了半日,这也是难得的机遇啊!借着这个机会,能跟推官搭上关系,还是这种顺理成章的关系,那可是赚大发了。 更不用说,如今也都知道,这推官贺林可是知府大人的女婿啊。 就他们家的人脉,想搭上知府大人,那真是难如登天。 第五百三十三章 钱掌柜来了 如今有了这个路子,别说只是一点分红了,就是上万的银钱都是值得啊! 东家岂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例行心痛罢了。 想着不过是一个肥皂生意,不仅能赚钱,还能搭上以前想都不能想的人脉,多亏了张春桃这个乡下妇人啊。 难得慷慨了一次,让钱掌柜备上厚礼,去跟张春桃签契约,赶快将那肥皂配方拿到手。 钱掌柜东家也是有人脉的,之前就已经打听到了,贺岩和张春桃一家子搬到了杨树巷居住。 因此带着半马车的礼物,吃了早饭,就往这里赶。 还没到杨树巷呢,钱掌柜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卤菜香味,顿时控制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 不用说了,这恐怕是张春桃重操旧业,在青州城卖起卤菜来了。 让马车夫顺着那香味一直走,就看到街道深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 里头的人喊着麻烦让一让,要出来。 外头的人嚷着没买到不能走。 旁边还有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钱掌柜顺嘴一问,就多的是人来讲述这个热闹。 原来张春桃这个卤菜摊子一亮相,那真是这条街都轰动了。 开始还只是有人试探着买了一块卤肉,切成了块,夹在刚出锅的馍馍里,一口下去,馍馍喧软,肉汁肥甘,更不用说这卤肉卤得入口即化,香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青州城中的老饕们,眼睛多贼,鼻子多灵啊,只看那人的吃相,闻着这味道,就跟鲨鱼见了血一样的围了上去。 张春桃因着在青州城能买到的食物种类更多,除了在石桥镇上的那几样外,还增加了卤鸡和卤鸭,还有鸡鸭的内脏,鸡鸭等翅膀和鸡脚,鸭掌什么的,都被丢进去卤锅里。 那些老饕们,一人买上一份,也不走,就在附近的早点铺子里,或者叫上一碗面,或者要上两个馍馍,也有要上一壶酒的,慢慢吃着。 那个香,那个美! 买菜的婆娘们也咬牙,买不起卤肉之类的,买点豆皮、土豆、或者不值钱的鸡脚,再让淋上一勺半勺的卤汁,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张春桃因着第一天出摊,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了信心,可是也没敢卤太多,也就比在石桥镇平日里多了一倍。 饶是这样,不过早饭前后功夫,这一大锅卤菜就全部给抢光了。 就连那锅底剩下的卤汁,都有人要花钱买上半碗,不为别的,这卤汁拌面或者馍馍蘸着吃,也是极好的。 因着数量不多,这后来赶来的人没买到,自然不甘心,纷纷催促张春桃回家去再卤上那么两三锅来才够。 谁知道张春桃说,这个一天只有一锅,卖完就没了。 一般人也就罢了,没赶上的老饕们不干了,纷纷拦着,说要先预定呢。 不然瞅着这个架势,明儿个只怕也抢不到,那不得馋死? 这要预定的太多了,张春桃哪里接得下来,先不说这么多材料买不买得到,就算买到了,将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然后卤出来,那只怕命都要搭进去半条了。 因此只说以后每天就这么多分量,多的是在是能力有限。 这不就僵持住了么? 钱掌柜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初在石桥镇的时候为了卤菜就差点没打起来,如今看来,还是太斯文了。 看看青州城里的这些人,真会玩! 还是有人见这样只怕要出事,叫来了捕头衙役,才总算驱散了人群,将张春桃和杨宗保姐弟给解救了出来。 姐弟俩谢过了那些捕头衙役,顺便将今日该交的税金交了,这才推着差点被挤散架的小车要往家去。 抬头就看到了钱掌柜,顿时露出一个苦笑来。 钱掌柜示意马车夫帮着将那小车给搬上了车,要将张春桃姐弟给捎回了小院子。 张春桃自然知道钱掌柜今日来,只怕就是来签契约的,也就痛快的上了车。 一路无话,到了家,钱掌柜让马车夫和杨宗保将小车搬下来后,又示意将那半车的礼物也给搬进院子里。 贺岩听到动静走了出来,钱掌柜忙上前寒暄了两句,又解释说这些礼物,是东家的一点心意,千万要收下云云。 将人让到屋里,关上了院子门,挡住了外头窥探好奇的视线。 还好贺岩在家,灶上有热水,茶叶自然是没有的,也就往那旧货店子里淘出来的两个白瓷杯子里,丢了两朵晒干的金银花,冲入滚水,就当茶了。 寒暄了几句,钱掌柜是个爽快人,很快就将来意表明了,签契约,张春桃和贺岩以肥皂配方入股,每年年底得两成分红。 然后还暗示,这一路货物托赖了贺林的庇佑,平平安安的到了青州城,东家十分感谢,以后估计还有希望贺林高抬贵手的时候,所以这肥皂生意的分红,也分贺林一成。 当然,钱掌柜话自然没有说得这么直白,而是十分含蓄,但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了。 就是说,看在贺林的份上,不仅多给了贺岩和张春桃半成分红,还给贺林一成分红。 屋里只有张春桃夫妻和钱掌柜三人,那马车夫十分识趣,将东西搬进来,就驾着马车在门口等着。 而杨宗保也不傻,知道钱掌柜今天来要谈肥皂生意,他虽然想听,却还是忍住了,毕竟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卤菜生意这么好,出乎他的意料,这先前预订的那些肉啊,菜啊之类的,还得他去取,还要看着酌情添减。 要是听钱掌柜他们,谁知道谈到什么时候去,耽误了时辰,晚上熬夜都不知道能不能将菜卤出来。 那肥皂生意能不能收到钱在年底,卤菜摊子可是每日都有真金白银到口袋里来,不能丢下。 因此也就出去采买卤菜食材去了。 张春桃听了钱掌柜这话,也不得不说他后头的东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己给他东家送了这么好一生意,这东家还不用花大价钱,只出一点分红,就想搭上贺林这条线,好奸商!有想法!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这他们都安顿下来好几日了,贺林那边怎么还没什么动静,莫非憋着什么大招不成? 第五百三十四章 李家 贺林此刻哪里有空憋大招,回到青州府,先是要接交公事,那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弄清楚的。 偏生因为他要护送李今歌回来,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岳父那边又催着让他快点接过来,毕竟刑名这一块相当重要,不掌握在嫡系心腹手中,岳父这个位置也不稳不是? 贺林从回来那天起,就一头扎在衙门里,隔上两三日回去换洗一番,忙得脚后跟都打后脑勺了,连睡后院的女人都没时间,哪里还记得起贺岩这边。 毕竟这府试还没开始呢,也不怕贺岩带着人跑了。 更何况就算公务这边弄清楚了,还有小舅子和李氏这个妻子一回来就在岳父岳母面前告黑状一事要解决呢。 他在李家也安插了不少眼线人手,自然是知道,岳父岳母听了后,那是勃然大怒,据说一贯斯文的岳父当场就砸了手里的茶盏。 岳母抱着小舅子哭成了泪人。 还是岳父李知府城府深,也知道如今要重用贺林,又正是公务移交的关键时刻,倒是把这怒火按奈住了,还劝住了岳母。 可贺林知道岳父李知府的为人,最喜秋后算账。 如今隐忍,等以后只怕这都是他的罪过。 所以公务之余,贺林满脑子都是如何度过这一关,保全自己,让李知府对他无可奈何呢。 李氏那边,既然知道仆人不听使唤,加上贺林又不着家一时顾不上,不抓紧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将家里的奴仆来个大换血,还等什么时候? 一时间还都没心思想起贺岩和张春桃,或者就算想起来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张春桃再厉害,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武蛮的乡下妇人,当初在一艘船上,才觉得可怕,如今离得远了,就算张春桃再厉害也伤害不到他们,也就越发不当回事了。 至于贺林和李氏身边的人,上头主子没发话,加上李氏这番大动作,人人自危,就怕自己也被李氏给收拾了,越发无人提起贺岩一家子了。 反倒是那李今歌,回家后,先是告了贺林一状,看贺林如今焦头烂额,又看李氏忙着整顿家里的奴仆,心里先是高兴了两日。 可高兴了两日后又不耐烦了,为啥,因为李母觉得他路上受了委屈,回家后又因为自家老爷知府的椅子还没坐得太稳当,怕他出去被人冲撞了。 别人被冲撞,顶多受点委屈,自家这儿子,被冲撞了,说不得就去掉半条命,所以一直拘着他不让出门,只让家里人想着法子给他解闷。 同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数来数去,只有晚辈了。 李家的第三代都被揪来每天给李今歌请安问好说话。 李今歌嫌弃得不行,自家这些侄儿侄女,一个个生得蠢笨不说,还被娇惯得不得了,每天到自己这里来,那脸色苦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送死呢。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性的,又是父母的心尖尖,看不惯,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格外刻薄些。 李家这些侄儿侄女哪里听得起这个,每天苦着脸不甘不愿的来,然后被骂得哭哭啼啼迫不及待地走。 没几日,这李家上下就怨声载道。 还是李今歌腻了这相看两厌的日子,不许人再去他院子里,才算消停了些。 李母又担心他闷坏了,一心想让儿子有点事情做。 倒是提醒了李今歌,想起张春桃来。 那日事后,他和李氏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起张春桃,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愧疚的。 一路上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将张春桃夫妻请到船上,备份厚礼感谢一二,可他只是身体弱,不是脑子有毛病,思来想去知道这么做极为不妥。 更何况,以张春桃夫妻那日的表现,恐怕压根不乐意再跟他们有牵扯呢。 可这一路,张春桃他们夫妻那条船的动静,自然也会传到他耳朵里。 知道他们乘坐的那条船,就在官船的后头,也知道每日饭点的时候,那船上会飘来极为诱人的食物香气,都是张春桃的手艺,甚至有时候晚上安静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后船上的笑声。 李今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到了饭点的时候,就会坐在船上最后一个房间里,打开窗户,闻着那香味,似乎一天才圆满了。 回到府中这几日,没有闻到张春桃手艺的香味,他很是有些不适应,所以脾气越来越不好。 还好他的心腹小厮机灵,这几日已经打听到了张春桃他们的落脚之处,每日里也会让人传些消息进来,说给李今歌听。 前些时日就听说张春桃他们租了个举人以前的院子住下,然后估摸着没钱了,连家具什么的,都是去旧货店租的,忍不住就嗤之以鼻。 那个举人院子的名声,自然也一并说给李今歌听了,李今歌就估摸着只怕是为了让贺岩参加府试有个好兆头,所以才花了大价钱租了院子。 忍不住心里就不痛快,这几日就琢磨着,是不是给贺岩夫妻送点礼去,该给的见面礼,还有救命之恩的谢礼,他们都还没给呢。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只怕要说他们李家不知礼数了。 他倒是想悄没声的就让小厮给人送去,可真要送重礼,瞒不住李母。 李今歌想了想,索性就跟李母直说了,将路上贺岩和张春桃夫妻救了他跟李氏一事说了,也说了张春桃跟贺林不合的事情,最后才说,知道他们到了府城,自己租了房子,如今过得困难。 李母一听这个,倒是想起了当年之事,别的不说,贺林那个弟弟,叫贺什么来着?虽然不如贺林这个女婿读书多,可人是真老实,有担当。 既然是贺林的侄儿,那必然是贺林弟弟的孩子,听说女婿那弟弟早些年就去世了,没想到这留下的孩子,倒是都成家立业,还走了读书的路子了。 贺林这个女婿,别人看着都觉得他好,斯文有礼,对玉歌那丫头好,对岳家尊重,几乎都成了上门女婿了。 李母见过得人太多了,自然知道,这样的男人,若是李家一直都压着他一头,他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婿。 若是李家哪天败了,这最贴心最好的女婿,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说不得背后还捅上一刀呢。 第五百三十五章 儿女都是债 可偏偏自家老爷觉得贺林上进又能干,这样的人,只嫁出去一个闺女,就能为自己所用,何乐而不为? 如今这养虎为患,自己和老爷还活着呢,这女婿就已经厉害得能让李家的人,不听李家人的话,反倒听他一个外人的话来。 可自家老爷却说让自己放心,他既然能将这贺林捧得起来,自然也能将他拉得下去,只管看着就是了。 如今听李今歌说了这事,李母先是皱眉,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容易让人诟病了。 当然,自己的幺儿是不会错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 那自然就是李氏的错,是她不会办事了,将李氏叫过来,训诫了半日,骂李氏简直是猪油蒙了心窍,这几年越来越左性,办事越来越糊涂。 救命之恩,多大的恩情啊,居然拖到今天,不提不理,哪家子当家主妇干得出来这事?再是嫡亲的亲戚,也没有这样怠慢人的! 又骂李氏没用,有他们撑腰,那日里贺林为难张春桃,她作为伯母也好,作为被救人也好,怎么也要挡上一挡,不说别的,多少还了点恩情,让人看着舒坦些不是? 再者,李氏是李家的大小姐,贺林的原配妻子,她真挡在了前头,那贺林和家里的下人,莫非还真敢对她动手不成? 一点刚性都没有,被贺林几句话,居然就吓得只顾着自保了!以往的那些教导真是白费了! 还骂李氏,既然是贺林的嫡亲的侄子,哪里有任由人住到外头去的道理?人家又不是来投靠你的,只是在州府参加考试,能住多久?怎么也要收拾好院子,将人接进来,好生款待一番,才是正理。 将来真有人嚼舌根,也有个遮掩的说法不是? 偏生人家一客套,这边还真就丢开了手。 若是让人知道,贺林的亲侄儿到了州府,居然只能在外租个小院子,连家具都是旧货店租回来的,丢的是谁的脸? 是李氏的脸,人家只会说李氏不容人! 李氏名声不好听,他们李家就好过了?别的不说,李家的孙女辈如今也渐渐大了,要说人家了,有了这样一个名声的姑奶奶,谁家敢要? 李氏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满脸臊红,眼泪都出来了,只跪在李母面前哀哀哭泣,都不敢分辨半句。 李母骂完后,见李氏这样,又有些心疼,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闺女,虽然不是自己的生的,也没有太大差别的。 知道李氏如今这样,说来都是这些年无子,被闲言碎语逼得,当年一个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姑娘,如今倒是成了半个怨妇。 又将李氏拉起来,好生劝解了一番,才道:“儿女都是债!如今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得清闲,要给你们收拾这烂摊子!罢了罢了,我这边准备老四的谢礼,你那边也准备些,一会子让老四身边的人带着胡嬷嬷去你那侄子家,说上两句软和话。再看看他们有什么难处,咱们能帮的就帮上一把——” 李氏含羞带愧的应下,回屋果然收拾出了一堆好东西,什么绫罗绸缎,还有几套衣裳,看着贺林和那贺岩身段差不多,将贺林没穿的衣裳,找了两套包上,又将自己回来后才做好,还没上身的衣裙也包了两套。 另外还有一些金银首饰,一些糖果糕点,药材补品之类的,装了一大箱子,让人抬到了李今歌这边。 李今歌这边自然有李母准备,除了给贺岩准备的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几部新书,另外还准备了一个小匣子,里头放着一些意头好的金银小锞子。 她身边的胡嬷嬷是当年的陪嫁丫头,在李家那都是极有体面的,平日里就是李今歌他们见了胡嬷嬷,也要客气三分。 胡嬷嬷已经多年不出马了,今日被李母叫过来,听了李母的叮嘱,回屋去重新梳洗了,换了一身衣裳,这才让小幺儿抬着两个箱子,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慢慢朝着杨树巷而来。 钱掌柜这边已经将契约都跟张春桃和贺岩签好了,当然贺林的那一份,也约定好了,等贺岩府试后,再由他引荐给贺林,就不需要张春桃他们操心了。 而且为了表示诚意,钱掌柜已经先行预支了两百两的银票给张春桃,到年底分红了从分红里扣除就是了。 这也是他东家的意思,这既然要卖好,那就卖个彻底。 估摸着张春桃他们缺钱,这要到府试还有一段时日,有了这笔钱,想来贺岩能安心读书了吧? 还有外头那半院子的礼品,有一些稀奇本地没有的食材,有几匹布料,还有一些果子点心茶叶和两壶酒。 签了契约,又拿到了两百两的预支分红,张春桃拿出她口述,贺岩誊抄的方子,交给了钱掌柜,还顺便留钱掌柜吃个午饭。 钱掌柜求之不得,忙不迭地就答应那。 杨宗保也已经采购了晚上要卤的肉菜回来了,他一个人拎不动,后头自然有伙计送上门来。 一时间这个小院子热闹的很。 张春桃去厨房准备午饭,家里有客人,贺岩自然不好进去温书,索性就在院子里,跟杨宗保一起收拾那些买回来的肉和菜。 钱掌柜一时都看傻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贺岩在家的时候还干这个?而且看他那熟练的架势,平日里也是没少干活。 又看只自己坐着,别人都忙活,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想帮忙呢,插不上手,只好在院子里一边转悠,一边说些闲话。 正说着呢,院门又被敲响了,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可是荆县来的贺岩,贺爷家?” 院子里的说笑声顿时止住了。 钱掌柜离院子门最近,征询的看了看贺岩,贺岩点点头,他才打开门:“正是,请问你们是?” 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这马车看似普通,车前头坐着一个马车夫和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小伙,两人虽然是下人,可穿着却比普通百姓还强些,身上的衣服都是七八成新,尤其是那驾车的骡马,养得肥肥壮壮的,可不是那些雇佣的马车可比。 顿时就提起心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李家来人 再看那马车夫和小厮,看到院子门开了,那小厮才上前一步,凑到马车窗户边道:“胡嬷嬷,门开了——” 然后车帘子掀开,一个看起来长相喜庆,嘴角上扬的嬷嬷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扶着那小厮的手下了车,站定后打量了一下这院子,和钱掌柜对上了眼神,也没有避开,而是眼睛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疑惑来。 钱掌柜眼睛多利啊,看到这个叫胡嬷嬷的,身上穿得衣服看着不起眼,可都是难得的好料子,而且手腕上带着两个金镯子,耳朵上两个坠子不起眼,可也是金镶宝石的。 更不用说她这通身的气派,这个年纪了,还站得笔直,双手自然下垂放在身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站在那里,不说话,谁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个管事嬷嬷?只怕都以为这是哪家的当家太太呢! 胡嬷嬷没说话,只拿眼风扫了一下那小厮,小厮就麻溜的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大叔,可是贺家大爷贺岩家?烦请通报一声,我们主家姓李——” 钱掌柜一听,打了个激灵,李家?还有哪个李家?只能是知府大人李家啊! 本来进退有度的他,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忙堆起了笑容,将人往里头请:“是是是,这就是贺家大爷贺岩家,里面请,里面请——” 那胡嬷嬷狐疑的看了看钱掌柜一眼,看他穿着打扮这做派,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怕是个生意人。 这生意人怎么在贺岩家? 心里疑惑,胡嬷嬷面上不显,抬脚就要往里头走。 钱掌柜回身看了一下,面色一僵,想将人拦住已经来不及了,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哎呦喂,他咋一激动就忘记了,这,这贺岩还在井边,任劳任怨的洗猪下水呢! 果然,胡嬷嬷和那个小厮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井边的贺岩和杨宗保,还有他们身边的那一筐一筐的猪下水,还有土豆啥的。 再看贺岩,袖子卷到胳膊肘,正拿草木灰搓洗着一块猪肚子呢,动作那叫一个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干这活计的。 胡嬷嬷这般城府的人,也忍不住面容抽搐:“岩大,大少爷,你,你怎么能干这个腌臜活?” 天哪,简直是造孽啊! 要知道贺岩跟贺林长得有那么五六分相似,这么乍一看,还以为是贺林在洗猪下水呢!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 贺岩听到了动静,本来是懒得搭理李家人的,这听到胡嬷嬷的声音,也只抬头道:“这位大婶可是找我?且坐一会稍等片刻——” 说着越发卖力的搓洗起来,三两下将那猪肚子搓洗干净了,拿水冲洗干净了,晾在了一旁的竹竿上。 这才又到一旁,拿起肥皂来在手里搓出来一堆绵密的泡泡,将手洗干净了,走了过来。 胡嬷嬷是李母身边的老人,最是讲规矩礼仪不过,虽然贺岩不过是乡下人,可他是大姑爷的亲侄子,那就是主子家的亲戚。 她自然不肯授人话柄,哪里肯坐,要不是她实在是没干过这种活计,没处下手,是万万不可能只站在一旁的。 饶是如此,胡嬷嬷也觉得很有挫败感,她一路心里都想好了,进门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如何笑,如何站,如何说话,说什么话,都打好了腹稿。 哪曾想,进门先就破功了!谁能看到一个跟大姑爷长得差不多的人在哪里洗猪肚子,能稳得住? 胡嬷嬷觉得回去后,她都不敢直视大姑爷贺林了。 那眼睛就只盯着贺岩,看到他到井边,捞起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打湿搓揉了一会,居然就搓出了那么多泡泡,再看贺岩将那些泡泡拿水冲洗干净,那手上的油腻,居然就消失不见了? 而且贺岩走过来,身上也没有那种腥臭膻味。 胡嬷嬷是什么人?立刻就意识到,这是那块四四方方的东西的功劳?能将油腻洗干净,连气味都不留下? 要知道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伺候主子,身上衣服上,最好不带太多气味,越干净清爽越好,尤其是冬日里,洗澡换衣服的次数少,加上主子屋里烧着火墙,若是衣服不勤洗勤换,薰到了主子,那就是大罪了。 这个东西,能将猪下水的味道就洗掉,想必洗衣服什么的,更是容易吧? 胡嬷嬷的心思忍不住就飘远了,那眼神往那肥皂上多瞟了好几眼。 钱掌柜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偷笑,对搭上李家又多了一点信心。 到底胡嬷嬷不是那年轻没成算的,就算心里好奇,还记得今日自己的来意呢。 先是给贺岩见了礼,又问了张春桃:“怎么不见岩大少奶奶?” 贺岩不知道胡嬷嬷的来意,不过看她神色还算平和,也就让杨宗保进灶屋去将张春桃喊出来。 张春桃出来,大家互相介绍了,又见过礼,才在堂屋里分宾主坐下。 钱掌柜十分有眼色,看胡嬷嬷这来头,就知道不好掺和,也就忙提出告辞。 贺岩和张春桃也知道,若是没胡嬷嬷来,钱掌柜留下吃饭没啥,这胡嬷嬷在,肯定不方便,也就不虚留了,只说改日再请。 钱掌柜得了这话,怀里揣着那肥皂配方,喜滋滋的走了。 这边胡嬷嬷在堂屋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就一张桌子,几张凳子,都是旧的还有修补过的痕迹,桌上的茶壶茶杯都不是成套的,看着就寒酸。 一时心里倒是对自己的来意又多了几分信心。 等送走了钱掌柜,胡嬷嬷这才又重新见礼,先给贺岩和张春桃请安,又代了李母,李氏和李今歌给他们俩问好。 拐弯抹角了半日,才将来意说明白了。 一来是送见面礼和谢礼的,当初在船上贺岩和张春桃夫妻执意不收到那些东西,加上李母添的那些。 二来是给两人赔罪,只说李氏和李今歌回去后,李氏要收拾屋子,还要整顿下头的奴仆,闹出一桩桩事情来,心力憔悴。 加上李今歌到家后,大约是人放松了下来,又是不舒服了几天,一家子心都提着,也顾不上别的了,倒是怠慢了两人。 还请两人千万别生气云云。 第五百三十七章 胡嬷嬷的推心置腹 又说明了来意,说李家空院子多,到底是嫡亲的亲戚呢,到了青州府哪里有不住在李家,住在外头的道理? 而且他们的住处,就在府衙后头不远,家中也养着先生,若是贺岩他们搬到李家去住,倒是可以多请教请教。,说不得这次考试就能通过呢。 又暗示,借着李家和贺林之便,他可以多跟那些先生接触,好处实在是说不完。 还说贺岩只管温习功课,让张春桃每日陪着李母和李氏说说话就好,那月银待遇什么的,都跟李家主子一样,是断然不会亏待他们的。 贺岩脸色一变,就要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压根没打算去李家,这好不容易租了一合意的院子,住得舒坦不说,还能做生意赚钱。 住到李家了,他们算什么?寄人篱下?打秋风?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何必受那些闲气? 贺岩他们的不情愿,胡嬷嬷心里门清,倒是高看了贺岩夫妻一眼,毕竟怎么说,不是谁都能拒绝这个诱惑的。 自家亲伯父是朝廷命官,又能住知府的家里,不用他去外头宣扬,多的是聪明人会围上来,想结下个缘法。 可贺岩夫妻俩居然要拒绝,就是不知道是自卑不敢入住李府呢,还是压根就不想利用这个关系人脉? 若是前者,胡嬷嬷也能理解,能有自知之明总是好的。 若是后者,那就有意思了!没想到大姑爷的侄子居然是个有骨气的,倒是跟大姑爷两样的为人。 胡嬷嬷当初也是见过贺桥,知道当年那糟心事的人,孟氏那样的蠢货,偏生有个好运气,居然遇到了大姑爷弟弟那样的好人。 当年同一辈的那些丫头,背后私底下谁不嘀咕两句,早知道能被大姑爷的弟弟正正经经的娶进门当原配娘子,就算在乡下吃糠咽菜一辈子也乐意啊! 如今再看到贺桥和孟氏的孩子,也不由得不嫉妒孟氏的好运气,有了贺桥那样有担当肯负责的好男人,生个儿子还半点不像她,都随了孩子爹。 一时看贺岩的眼神都和蔼了好几分。 索性问起贺岩老家的风土人情,偶尔还带着问一下孟氏的情况,只说还记得当年贺桥的模样如何如何。 说别的贺岩肯定没心情搭理,可是说起了贺桥,贺岩却忍不住想多听一些当年的事情。 胡嬷嬷是个极聪明的,见她说起孟氏,贺岩脸色平淡,可说起贺桥来,神色都缓和了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搜肠刮肚的将脑海中那点子贺桥当年的事情,翻出来说与贺岩来听。 张春桃看这架势,估摸着不是一时半会,厨房里那饭才做了半截,眼看就要晌午了,得吃了饭,下午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 也就懒得陪胡嬷嬷在这堂屋里浪费时间了,这白开水滚金银花都三滚了,再喝也没味道,就将那茶杯往桌上一顿,胡嬷嬷正高谈阔论的声音立刻嘎然而止,错愕的看向了张春桃。 她私下询问过李氏和李今歌,张春桃的性格了。 毕竟都是女人,这些后宅的事情,肯定女人打交道的多一些,多了解一下,才能不出错嘛。 在李氏和李今歌嘴里,张春桃就是嘴巴能说会道,还有一身的蛮力,有几分粗俗,直来直去没太多心眼的形象。 因此胡嬷嬷进了这院子,还真没有将张春桃太看在眼里,毕竟这个世道,男人为天。 只要将男人说好了,女人再不同意,胳膊能拗得过大腿? 所以一直在跟贺岩说话,将张春桃晾在了一旁。 此刻见张春桃忽然一下子起身,再想起从李氏和李今歌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还以为张春桃这是要发火了?忍不住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哪曾想,张春桃只起身说了一句:“嬷嬷既然来了,马上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嬷嬷若是不嫌弃,一会子一块吃上一点?” 胡嬷嬷还没摸清楚贺家的情况,当然满口答应。 张春桃也就一笑,自己去厨房忙活去了,去了一个钱掌柜,来了一个胡嬷嬷,还有一个小厮,外头还有马车夫,倒是还多出人来。 先前只预备了几样菜,估摸着是不足够了,还后早上依照惯例,还留了几样卤菜,有肉,猪蹄,半只鸡,还有一些豆皮豆干之类的,本是中饭和晚饭的量,这么看着只够中午一顿了。 胡嬷嬷在外头院子里,见张春桃一个人进厨房,想来也是,家具都买二手的,肯定没钱请丫头婆子,可不得什么都自己动手么? 趁着这个机会,一面呈上礼单,一面就让小厮和那马车夫,将那李家给准备的礼物,都搬了进来。 贺岩本是拒绝的,可胡嬷嬷会说话,先是说起贺桥,又说起两家的亲戚情分,再又小声的说起自家大小姐和四爷已经因为这个事情,被自己太太训斥了,说他们失礼了。 又说什么这些东西若是不收,可是嫌太简薄了?或者是心中还有芥蒂? 贺岩再傻也不会承认,只说太厚重了,受之有愧。 胡嬷嬷就摆出推心置腹的架势来,说贺岩糊涂,这礼物哪里厚重了?毕竟可是救了李家的小姐和四爷两条人命,若是太简薄了,岂不是显得他家小姐和少爷的命不值钱? 越厚重才显得他家主子的命尊贵,也是让人看看李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家。 又说贺岩,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大大方方的收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这么大的人情,尤其是两条人命,若是不收这些谢礼,难不成是对李家有更过分的要求?所以才将这些金银俗物不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诛心!可也是确实是提醒。 贺岩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谢礼还真是非受不可。 这些官宦之家,最怕的不是多出些金银,而是怕欠人情,尤其是这种大人情。 就怕人狮子大开口,提出不可能完成,偏又推脱不掉的要求,那才是真的为难。 只花费一些金银,就能还了这个人情,对李家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收下谢礼 想得再深远一点,李家这事瞒不住,若是李家不摆出态度,表现一下,只怕被人诟病。 李知府刚上任,这青州府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若是被人知道他们家如此对待亲戚兼救命恩人,传出去说他家忘恩负义不知道感恩,那才是糟糕呢! 这也是李母知道消息后,立刻就准备了礼物,让胡嬷嬷过来的原因。 外头那马车上,看着不起眼,可上面有李家的标识,有心的人,总会看到的,到时候就不怕人说了。 既然如此,那这谢礼还真是容不得贺岩和张春桃不收了。 贺岩想明白了,也就不客气了,接过了礼单,只大略扫了一眼,什么各色绸缎料子,什么几套衣裳,什么头面首饰,药材补品,笔墨纸砚,新书之外,最下头还写着金银若干,地契一张。 看到这里,贺岩抬头看了那胡嬷嬷一眼,别的也就罢了,可这地契? 胡嬷嬷这才道:“那是我们家太太当年在青州府置下的一个小庄子,也不大,不过几十亩沙地,别的种不了,也就种些西瓜,格外清甜些,每年往府里送些西瓜,也就是了。也不是咱们太太不想送大一些好一些的庄子,只是这青州府外好些的良田,早就被人抢光了,当年我们家太太能买到一个这样的庄子都是机缘巧合。” “再者,这能在青州府附近置办下庄子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家,说句僭越的话,就算咱们家太太送给岩少爷你了,恐怕也保不住!还不如这个小庄子,别的不说,就这西瓜,每年卖出去,也不少钱呢!” 在胡嬷嬷嘴里,那自然是李母事事都为贺岩考虑到了,做啥都是为了贺岩好,恨不得让贺岩谨记李母的这一片心意才好。 贺岩又不是那三四岁的孩子,被一个老嬷嬷几句话,就能忽悠得什么都相信。 不过是知道胡嬷嬷今儿个来,是代表李母表明李家的态度的,救命之恩用这些身外之物已经偿还了,若是贺岩识趣懂事,将来说不得还能给些好处,若是不知趣,到时候遇上什么难处,可别怪李家袖手旁观。 这是深谙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精髓啊,贺岩低垂着眼睑,只一笑:“倒是让亲家老太太费心了!”说着顺手就将那礼单放在了桌上,并没有多放在心上的意思。 胡嬷嬷眼皮子一跳,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话。 张春桃那边将午饭准备好了,朝外喊了一声,贺岩就忙收拾起桌子来。 杨宗保也将手洗干净了,去厨房里帮忙端菜去。 等到饭菜都端上了桌,胡嬷嬷却恪守礼节,开始还不上桌,劝说了好半天,才只在末位坐了,坐都不敢坐实了,屁股只挨着板凳边边。 看得张春桃都忍不住替胡嬷嬷腰疼,这么坐,多考验腰和腿的力量啊,没想到胡嬷嬷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有如此公里,佩服佩服! 胡嬷嬷本以为,这乡下妇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不过是些粗糙食物,哪里及得上李家大厨精心烹制的美食?她是李母身边的得力心腹嬷嬷,平日里吃的都是李母赏赐的,什么没吃过见过。 结果饭菜端上来,胡嬷嬷眼珠子都看直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一桌子,有荤有素,一大盆的卤菜尤其香得过分,饶是胡嬷嬷这种跟着李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也被勾起了食欲。 这胡嬷嬷都几乎不肯上桌,更不用说那小厮和马车夫了,张春桃没办法,只得单独给他们分了一半的菜,又拣了七八个馍馍装好,给端到了院子里的石头桌上,让他们两人在外头吃。 那小厮还罢了,是李今歌身边伺候的,也吃过不少好东西,可那马车夫,不管是跟着主子也好,还是有头面的管事嬷嬷也罢,出门都是自带干粮啊,谁也不会管他们吃喝。 见了这热气腾腾的一大盆菜,有肉有菜,馍馍还是白面的,心里自然是感动的。 等到吃了一口菜,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跟小厮两个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下筷如下雨一般,只管往自己嘴里捞。 最后一盆菜都吃完了,剩下的汤汁都被用馍馍沾着送到了嘴里,一点都没留下。 里屋里,胡嬷嬷也吃得满嘴流油,都忘记了往日里的矜持,那屁股也在板凳上坐实了,猪蹄啃了一大块,猪大肠也不嫌弃味道难闻了,鸡脚骨头也在面前堆了一座小山。 到最后,还又塞了大半个馍馍,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 吃完饭,端着新冲泡的金银花水,胡嬷嬷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顿时老脸一红,还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丑。 强笑道:“岩少奶奶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老奴这把年纪了,还馋嘴没忍住,见笑了!” 张春桃客气的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喝完茶,又坐了一会,胡嬷嬷也就要告辞回去了,李府里主子还在等着她回话呢。 贺岩和张春桃也不留人,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走远了,这才关了院门。 那些礼物都堆在院子里,钱掌柜送来的那些在一边,李家送来的在另一边,院子都堆了大半。 两人对视了一眼,叫过杨宗保将这些礼物都分别搬进了厢房,等着有空了再清点。 然后贺岩回屋继续去温书,他们姐弟俩忙活晚上要卤的菜,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说钱掌柜这边,虽然没在贺家蹭到午饭,可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急急忙忙的回了东家这边,说有要事禀告。 东家本就一直在等钱掌柜的消息,听说钱掌柜要见他,忙让人进来。 进来后看到钱掌柜满面喜色,先松了口气,还没开口问配方到手了没,就听到钱掌柜说,今日居然在贺家碰到了李家派了嬷嬷过去,看打扮气派,估摸着也是主子身边贴身的心腹嬷嬷。 而且他离开的时候,看了一下那马车,风吹起那车帘,露出里头的箱子,估摸着也是送的礼物呢。 看这架势,估摸着这贺岩夫妻还是得李家看重的。 那钱掌柜又将肥皂配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两人看了半日,也没看太明白,不过也不怕,他们早就预备了几个心腹,就等着配方到手了好试验呢。 此刻见了配方,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将那几个心腹叫来,一面又让快去采购这配方上的材料,只等材料到了,就好大展身手不提。 第五百三十九章 添两句好话 那边胡嬷嬷吃得肚子溜圆,回到李家,自觉身上都沾了那卤菜的味道,立刻去回话恐怕有些不太好,想着回屋去洗漱一番了再去见李母。 哪曾想李今歌从胡嬷嬷走,就一直等着回话呢。 贴身的小厮先回来回话,就说起他在贺家吃了一顿极香的午饭,什卤猪蹄,什么猪大肠,什么卤鸡,还有卤豆皮之类的。 这小厮口舌本就灵便,说起那好吃的来,真是眉飞色舞,形容得极为夸张到位。 旁边几个伺候的都听得只咽口水。 李今歌越听越是上火,说来还是他先闻着那张春桃烤鱼烤肉的香味,想见一见人,才让贺岩和贺林遇到了。 这认识这么久,一路上只闻着味了,还从来没尝到过张春桃的手艺,连这小厮和胡嬷嬷还有那马车夫都吃到了,自己这个当主子的还没摸上呢。 再看小厮那模样,越看越不顺眼。 尤其是问这小厮别的,一问三不知,感情去了一趟贺家,就只记得吃了,别的一概没注意。 这样的蠢货留着有什么用?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想了想,往李母这边而来,胡嬷嬷可是老成人,今天去了贺家一趟,应该能看出不少门道来吧? 结果到了李母这边,居然没看到人?一问才知道胡嬷嬷说身上味道不雅,怕薰着了主子,回去换衣服去了。 李今歌就先冷哼了一声,什么怕薰着了主子?只怕是吃得太欢了,身上沾了味道吧?难怪那小厮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肉香味呢。 这么想着心里愈发烦闷起来,只让人去催胡嬷嬷,说哪里有让主子等着的道理? 胡嬷嬷听得说四爷要见她,知道自家这四爷的脾气,也不敢仔细梳洗了,只来得及换了一身家常衣裳,进了屋,先问了安,就一五一十的将进了贺家的院子,看到了些什么,事无巨细,都一一说了。 李母和李今歌听说贺岩一个读书人,居然洗猪下水,架势还挺熟练,都听傻了。 再听说屋里确实寒素,家具都是修补过的,堂屋里除了桌子和板凳,别的一概俱无,而且家常衣服都是十分简朴的,上头还打着补丁呢。 李母听到这里,就先念了一声佛,只说可怜见的。 李今歌更是不自在了,他不曾想过,张春桃和贺岩的日子居然这么窘迫,那日在船上见的时候,虽然两人穿得寒酸了些,可张春桃不是还带了几样首饰么,身上的衣裳也还算新啊? 心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李母听了倒是乐了,知道自家幺儿是没吃过苦不曾见过下头人艰难的,解释道:“只怕是家里唯一的撑门面见客的衣裳呢。你是不知道,下头百姓的日子,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那贺家岩哥儿要读书,这读书可最是费银钱不过,家境不殷实些的,就得一大家子吃糠咽菜勒紧裤腰带供呢。你那姐夫,当初可也是亲爹娘和亲弟弟咬牙撑着,十几年才供出来你姐夫这么一个读书人。如今能这样,倒是老实人呢。” 李母有些话自然没明说,贺岩他们这么寒酸,那就说明没怎么沾上贺林他这个大伯的光,想起李氏在她面前哭诉的那些话,忍不住感慨这贺林也是够心狠的,就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儿,也没说接济一二。 李今歌虽然聪明,可因为体弱原因,少与外人打交道,这待人接物上自然不甚圆通,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只觉得贺岩两夫妻也太蠢了些,日子都过得这么难了,救了他和大姐的命,也没说提点要求,更没有巴结上来,住到李家来。 不然一家子亲戚,住在一起,日常用度还能少了他们? 非要跑到外头去住,受这样的苦? 那边胡嬷嬷又说起贺岩本是不想收下谢礼的,是她劝了好些话,倒不是那迂腐的,也就收下了,只是人老实口拙,别的话说不出来,只会说谢谢太太。 想起张春桃的那顿饭,胡嬷嬷又顺嘴添了两句好话,反正不费个什么。 说看着小夫妻两人倒是有志气的,虽然日子寒素了些,可待人倒是大方,没有说招待客人也抠门舍不得的,荤素都有,看得出来也是尽力了。 又夸张春桃做饭的手艺好,她这把年纪,跟着主子吃了不少好东西的,都觉得好吃。 还说看那架势,估摸着是张春桃靠着这个做饭的好手艺,做些吃食出去卖,挣钱供贺岩读书呢。 说到这里,才又将在贺家院子里,看到一个生意人,好像也是给贺家送东西去的事情也提了一嘴。 李母这样的官家夫人,每日里操心的事情多了,日常中匮,还有对外交际,若不是事关李家名声,对于这女婿家的亲戚,都不会多问一句。 只听到贺岩和张春桃收了谢礼,也就安心了。 不过胡嬷嬷说得有趣,这些普通人家的家常小事,对一个内宅妇人来说,倒也听着新鲜。 听胡嬷嬷夸张春桃做饭手艺好,忍不住就笑:“你这老货,难得你夸一次人,莫非真有那么好吃?我倒是不信!改日若是有机会,我倒是要尝尝,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若真有那么好吃,我匣子里的那只虾须镯就赏你了,若是你哄我,可得罚你——” 胡嬷嬷一拍大腿笑道:“那老奴就先谢过太太,这镯子可就算到手一半了!” 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见李母这般有兴致,也都凑趣起哄,说想跟着太太见识见识,可不能让胡嬷嬷就这么容易得了这巧宗赏赐云云。 哄得李母一高兴,索性也就道:“既然这么着,如今岩哥儿要温书,倒是不好打搅,等考完了,请他们夫妻俩进府来,咱们都见见,顺便也尝尝那岩哥儿媳妇的手艺。” 旁边一个李母身边的一等丫头也就跟着笑道:“那感情好,到时候咱们也沾沾太太的光尝尝,我就不信了,莫非这岩大少奶奶的手艺还能敌得过咱们府里的大厨不成?” 另外几个丫头婆子也就哄笑出声。 第五百四十章 发作 胡嬷嬷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看了那李母的心腹丫头一眼,这丫头名叫连翘,是府里大厨的侄女,听这话音,虽然是笑着说,可却将张春桃和家里大厨比在一起了。 这心思就不正了,那贺家就算再贫苦些,到底是大姑爷的本家,拿大姑爷的亲侄儿媳妇跟府里的大厨比,打量别人听不出来?这是瞧不起人呢! 这丫头平日里就惯会掐尖要强,生得一双富贵眼,家里庶出不得宠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估摸着听了自己说贺家穷,又是外三道的亲戚,这就轻狂了起来。 还有只怕也是那镯子惹得祸,那镯子是李母去年过寿的时候,下头人孝敬上来的,虾须镯,金丝也就罢了,难得是个那个精巧。 这样的首饰,李母自然是看不上的,只放在匣子里,留着赏人。 不过因为镯子精巧,李母身边的几个丫头其实都看上了,就等着哪日办差办得好,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得赏好开口跟李母求这个赏赐呢。 没想到今天被李母开口,说要给了胡嬷嬷,想来连翘这丫头心里不服。 小丫头这点子心思,被胡嬷嬷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这丫头实在是太飘了,估摸着也是前几日听了几句李母抱怨大姑爷的话,这是打量着,想踩着大姑爷讨好太太? 到底年轻没经过事,是个糊涂人!那大姑爷为人,太太能说,她们这做下人的却不能说半个不字。 更何况大姑爷的手段,是能让老爷和太太忌惮,还要怀柔笼络的人,能是善茬?若传到他的耳朵里,只怕连翘这丫头好日子长不了了。 心里琢磨着,得找个无人的时候,提醒一下自家太太,身边这些眼空心大的丫头,也该清理清理,要么发卖,要么配小子了。 不然留在身边,到底是太太的贴身丫头,出去也是代表这太太,一个不慎恐就坏了自家太太的名声呢。 那边李今歌听了这话,却先发作了,眼睛一瞪,直接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那贺家侄子和侄媳妇,再不好,那也是亲戚,是主子!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指手画脚?” “就算那岩哥儿媳妇到咱们家,做点吃的,那也是孝敬咱们家太太的心意!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配沾光?一个个的,仗着太太慈和,就拿起乔来,真当自己也是那二层主子不成?素日里就听说太太身边很是有几个眼空心大动丫头,仗着伺候了几天太太,就拿自己也当个人物,连家里正经主子都瞧不上,背地里言三语四的。” “主子们孝顺太太,对太太恭敬,念着你们伺候太太,愿意给你们几分好脸色,那是做主子的自己尊重。倒是被你们这起子看人下菜碟的给不放在眼里了?” 一席话,骂得那连翘粉脸涨红,捂着脸当场就跪下了。 屋里其他丫头婆子齐齐色变,流水也似的低下头去,不敢吭声,更不敢拦着。 李母听了李今歌这话,也皱了皱眉头,先前听了连翘这话,只当她逗趣,也没往心里去,此刻听了儿子大发雷霆,先是担心儿子的身体:“我的儿,你别生气!好生说话,可别为了这几个贱婢气坏了身子!你是何等尊贵的人,跟她们计较什么?岂不是失了身份?真要是看不惯,直接吩咐人拉出去配人不就是了?” 一面又忙让人上白水来,让李今歌喝水消消气。 连翘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抖如筛糠,只趴在地上磕头不已:“太太,四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太太和四爷饶过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李今歌冷哼一声:“听听,这贱婢跟主子面前,还一口一个你我呢!简直毫无尊卑!” 连翘忙改口:“奴婢知道错了!都是奴婢不好!只求太太和四爷看在奴婢往日里尽心尽力伺候太太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来伺候太太——”一边说一边哭,那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身为李母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自然容貌不差,哭起来也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可惜她面前的是李今歌这种压根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压根没觉得心疼,只觉得心烦。 “当着主子的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将人拖下去?简直是晦气!”李今歌不耐烦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李母最疼的唯有这个儿子,见他气成了这样,叠声的喊人:“都是死人啊?没听到你们四爷的话?还不把人都拉下去?还要在这里碍眼?” 还是胡嬷嬷见机快,几步走到门口,喊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娘进来,轻车熟路的抓住连翘的胳膊,顺手将腰间的帕子塞进连翘的嘴里,动作十分利索的将人给拖了出去。 立刻就有粗使的小丫头拿了干净的帕子来擦地。 李母见人都拖出去了,摆手示意伺候的丫头和婆子们都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李今歌母子两人,这才嗔怪道:“你这孩子,这脾气真是发作起来就不管不顾了!在亲娘老子的屋里也这般放肆!小心你爹知道捶你——” 李今歌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的道:“儿子在亲娘面前,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然岂不是生分了?我老子若是知道我一片赤诚孝心,再不会为这个捶我的!” 说完又正色道:“更何况娘屋里这几个丫头确实没规矩,如今还只是在家里这般眉高眼低看人下菜碟,倒是小事。若是娘外出,跟其他官眷打交道,她们也失了分寸,那才是真正的祸端!” “咱们家这么些年来,对下头人太过宽和,倒是让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娘好生清理一下家里下人,那些有外心的,墙头草,或者轻狂不懂事的,早早的打发为要!” 李母看着李今歌这模样,真是又骄傲又是难过,骄傲是自己这个孩子,聪慧无双,最是机敏不过。偏生老天爷看不得他,让他身子这般羸弱,偌大的好男儿,只能困在后院。 若是自己这幺儿身体康健,前头哪里容得了贺林那个女婿手伸得那么长? 第五百四十一章 粽子 李今歌是看惯了李母这般模样的,之前也许他还会宽慰李母几句,可时日久了,他连自己都宽慰不了,又有何心情去宽慰别人? 因此也就起身,告辞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李母一贯是任由李今歌来去的,也就随他去了,想着他的话,眉头一沉,让人去叫管事的来。 李今歌这次发作本就没想着瞒人,李母也就借着这机会,传话下去要狠查一番,一时李府的下人们人人自危。 不出一个月,李府就借口说给李今歌祈福,发卖放出了不少下人,这是后话。 只说李今歌出来就将胡嬷嬷叫到自己的院子里,细细的问胡嬷嬷先前话里的那生意人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又问胡嬷嬷,这张春桃的生意如何?可是做卤菜生意?那摊位在哪里? 胡嬷嬷虽然不知道李今歌问这些做甚,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就将知道的搜肠刮肚的都一一说了,才被放走。 前脚走,后头李今歌就让小厮出去打听去。 这青州府,若李今歌真要打听什么事情,那还真是没有打听不到的,天知道多少人想着要巴结上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呢。 很快,张春桃做的是什么生意,生意如何,摊位在哪里这些消息就放到了李今歌的案头。 还有那钱掌柜是什么人,背后东家是谁也都一清二楚了,李今歌也就知道了,原来贺岩和钱掌柜是老相识,从荆县下头的石头镇一起出发来青州的。 这才略微放了心。 顺便也就吩咐小厮,每天去张春桃的卤菜摊子上,将各色卤菜都买半斤回来。 他就不信了,这连外头的贩夫走卒都能吃到,他还吃不到? 钱掌柜和李家这些动静,贺岩和张春桃一概都不知。 只每日做好了卤菜后,趁着空闲,倒是将钱掌柜和李家送来的礼物给一一归置好了。 那些天南海北的食材什么的,都被张春桃挑出来,打算有空慢慢做出来大家尝尝。 至于衣服料子之类的,钱掌柜这边送的低调实用的上好的棉布,李家那边都是绫罗绸缎,看着好看,三人却都机会穿上身。 头面首饰之类的也同样,张春桃将这些贵重的衣服料子,金银首饰,还有那一小匣子金银锞子和地契都仔细的收好。 补品药材之类的,也就挑了一点雪耳出来,炖了个雪耳红枣羹。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雪耳,都是大山里自然生长的那种,虽然一朵一朵的并不大,还丑,可清洗干净,炖出来,胶质黏稠,口感清润,比起现代社会那大朵多银耳可是强上了百倍。 即使不怎么嗜甜的贺岩,也默不作声的喝了两碗。 小院子这边的生活日趋平稳,每日里张春桃做些卤菜来卖,一上午不到就能被抢空,下午再收拾要卤好的菜,一天也就过去了。 贺岩基本每日都在家里温书,随着各地参加府试的学子们纷纷赶到了青州府,街上越来越热闹不说,他也接到了不少帖子,倒是每日里下午出去会一会那些学子去。 钱掌柜那边,倒是再来了一次,因为配方上的一个问题,来请张春桃和杨宗保一起,到了一处极隐秘的院子里,亲自给人试验了一把,那肥皂是如何做出来的后,也就没事了。 听钱掌柜说,东家那边已经跟贺林下头的人搭上线了,只是如今贺林忙得很,一直没时间见他们东家罢了。 张春桃也就听一耳朵,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她的心神大部分就是放在贺岩考试这里。 为了这个,连浴兰节都没心情过,不过是随大流的买了雄黄酒,五毒丝线回来,倒是在包粽子上下了点功夫。 青州府本地人大多是吃白米粽或者甜粽,里头包些蜜豆红枣之类的,吃得时候沾上红糖水,或者蜂蜜来吃。 张春桃知道贺岩不太爱吃甜食,索性也就包了咸粽来给他,里头放上腌制好的大肉,咸蛋黄。 等到粽子出锅,剥开粽叶子,这咸粽里头的糯米都被里头的肉或者咸蛋黄流出来的油,浸润得油光水滑,一股肉香带着粽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贺岩往年浴兰节,都是吃个白米粽意思一下,今年有了这肉粽,顿时两眼放光,一气吃了三个拳头大的肉粽。 杨宗保倒是咸甜不忌,每样都吃了一个,也就撑得不行了。 天气热,张春桃包了不少,又没有冰箱,虽然能放在井水里冰着,天天换水,也能存上几日。 可张春桃谨慎,毕竟过上几日就是考试,若是这粽子坏了,贺岩吃坏了肚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匀出一些来,送了钱掌柜几个,剩下的都用食盒装了,并着准备的回礼让杨宗保给送到了贺林那边去。 五月初一李氏那边送了浴兰节礼来,也就是几把扇子,还有几个香袋和锭子药,驱邪避毒之用,还送了两瓶茶叶,一点点心和果子。 那果子是新下来的,一小筐樱桃,一小筐桃子,格外的水灵。 张春桃这边回礼自然比不得这些,只装了这些粽子,又用那五彩丝线,编了几条系在手腕上的络子,还有自己做的一小坛子泡菜,一碟子自己做的绿豆糕,也算尽力了。 杨宗保将东西送到了李府侧门边,守门的幺儿听说这是大姑爷的侄儿送来的节礼,倒是不敢怠慢,让他稍等,自己进去禀告去。 这几日浴兰节,李氏自然要在李母这边过节,贺林和李知府衙门中虽然没甚大事,可浴兰节青州府也要举办不少活动,比如龙舟赛之类的,也需要他们出面。 李母她们这些女眷,想凑热闹的,也能跟着去看看,不想凑热闹的,就在自家呆着躲午,或者合家一起去道观去打平安醮。 今日不巧,李母觉得李今歌今年身子骨似乎别往年好了些,喜不自胜,觉得是去年的平安醮的功劳,今年自然不能不去,早早就定了在城郊的长生观打五天平安醮。 李今歌除了第一日跟着去了一次,回来后就再也不去了,只在家里歇着。 如今家里就他一个主子,上次他发作以后,下头人就都战战兢兢的,拿不定主意,索性就禀告到了李今歌这里。 李今歌听说张春桃送节礼过来,倒是一愣,立刻让将人叫进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洗手 杨宗保第一次进李府,之前又得张春桃叮嘱,十分谨慎,只略微低头跟在那带路的小厮后头,并不东张西望。 李今歌住在前头的院子,他身边伺候的人大多是小厮,就算几个丫头,因着他不喜胭脂水粉味道,素日里也不敢涂脂抹粉,最是朴素不过。 杨宗保是张春桃的干弟弟这事,李今歌自然是知道的。 上次在船上没见着,这次见了,乍然一看,倒是依稀觉得这杨宗保和张春桃眉眼居然有那么一点相似? 再抬眼看去,又看不出来相似了。 李今歌也没多想,只让杨宗保坐了,又让人倒上茶来。 接过礼单一边看,一边寒暄问些话,比如浴兰节他们有没有出去走百病,有没有去看赛龙舟? 杨宗保客客气气的回答,说天气越发热了,家里卤菜摊子离不得,要入口的东西,怕不精心坏了,客人吃坏了肚子,所以一家子都没出门。 又说浴兰节过完贺岩就要考试了,正是紧要的时候,哪里有心情出门。 李今歌听了这话,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杨宗保,又看了看礼单上的吃食,顺嘴就问:“这些吃食可是你姐姐亲手做的?” 杨宗保在这青州城卖了几天卤菜,又跟官府之人打交道,成熟圆滑了不少,说话滴水不漏,只说这送到李府来的东西,尤其是入口的,那最是要紧不过,哪里敢让别人做?都是他姐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又介绍了,说别的也就罢了,唯独那粽子,有咸口的也有甜口的,让府里大家尝尝鲜。 李今歌顿时来了兴趣,吩咐小厮当场将那食盒打开,那粽子还热气腾腾的,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 小厮倒是很有眼色,去外头叫了个打扮干净的丫头进来,要她净手剥粽子。 杨宗保看到另外有人打了一盆温水,那丫头将袖子卷起来,然后手放在盆里,清水搓洗了几下,就拿帕子擦手,然后要去剥粽叶子。 眼看那手就摸到粽子上了,杨宗保实在没忍住:“都不用肥皂洗手?就这么能把手洗干净?还能去摸入口的东西?” 实在是自从开始做卤菜开始,张春桃就对卫生把控极为严格,先前没做出肥皂来之前,都要用草木灰水,或者是拿无患子搓出泡泡来,将手洗好几遍,才能最后去切菜。 他们出摊子都是两个人,一个收钱,一个专门捞菜切菜,要是一个人的时候,那就让客人直接将钱丢到匣子里头。 张春桃天天念叨的一句话,那就是病从口入,做吃食的,尤其要注意,不然吃坏了客人的肚子,不仅砸了自家的招牌,更是对不住客人。 天天念叨,念叨得杨宗保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看到这马马虎虎清洗了一下,就要上手,那怎么都忍不住了。 心里还在嘀咕,难怪这李家四爷身体老是不好,还大户人家呢,身边伺候的丫头都这么不讲究,入口的东西都不注意,怎么好得起来? 杨宗保这突然一声,不说李今歌吓了一跳,就是那丫头,更是脸色发白,当场就跪下了。 要知道如今这府里本来就人心惶惶,尤其是伺候李今歌的丫头,更是胆战心惊,就怕哪天被李今歌发作了。 要知道自己这主子,那可是连太太身边第一得意丫头连翘都直接给赶了出去。 可怜那连翘,平日里多得意一人,丫头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府里谁不给她面子?就连几个庶出的公子小姐见到了都要喊一声连翘姐姐。 如今却被直接拖出去配了马棚里的小子,如花般的人物,才几天功夫,再看到已经形容憔悴,木讷得话都不会说了,哪里还得出来前几日的风光? 李今歌难得听到一个新名词,正好眼光扫到礼单的最后一栏,上面写着肥皂两字,倒是来了兴趣。 “肥皂?倒是第一次听说?是什么稀奇东西,让你姐姐姐夫送来?拿上来我瞧瞧——” 小厮听了忙在送来的节礼里一顿翻找,寻摸出几块四四方方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征询的看向杨宗保。 杨宗保点点头:“四爷想必也知道,我家做卤菜生意,这做卤菜,素菜也就罢了,那些荤菜,都油腻。夏天还好些,到了冬天,粘在手上又滑腻又容易沾上脏东西。做吃食的,要是手上沾了不干净的,怕客人吃了坏肚子。所以就琢磨出这肥皂来,洗手洗衣裳洗澡什么的,都洗得干净。” “不是我夸,我家卤菜味道好那是不用说了,干净那更是数一数二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吃了我家卤菜闹过肚子的,都是这肥皂的功劳!我姐每次做饭菜前,都要用肥皂,将手仔仔细细搓洗一遍,才敢上手呢!所以我看到那位大姐,只用清水这么过一下,就摸吃的,才没忍住——” 说完,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倒是透出一点憨厚之意来。 李今歌挑了挑眉毛,还有这种东西?这不就是胰子或者澡豆吗?难道换个名字就不是同一样的东西了? 示意小厮将那油纸打开,露出里头微黄的四四方方的肥皂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李今歌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这肥皂味道怎么不好闻?就这臭臭的,还能将手洗干净?莫不是吹牛吧? 有些不太相信,索性让杨宗保教那丫头如何使用。 杨宗保眨巴眨巴眼睛,肥皂洗手还用教?大概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吧?难不成怕这肥皂有毒? 想了想,上前接过肥皂,然后就着那盆水,先打湿了手,然后打湿肥皂,仔仔细细在手上打了一遍后,将肥皂放到一旁,就着水搓洗起来。 不一会,就搓出了一大堆绵密的泡泡,将双手都笼罩住了。 杨宗保严格遵循了七步洗手法,掌心,手背,指缝,手腕,一处都没落下,洗得干干净净了,才手放到盆里将泡沫漂掉后,又开口:“哪位大哥麻烦再帮忙打一盆水来,要再清洗一遍,才算干净。” 立刻就有人重新打来一盆水,将手放进去彻底清洗干净了,才算正式洗完了,擦干净水分后,还特意将手放到了李今歌面前:“四爷请看,我这手才叫洗干净了吧?” 李今歌本来觉得那肥皂臭臭的,这洗了手,肯定也有味道,没想到杨宗保这猝不及防的将手放到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的正要屏住呼吸往后退,却发现,杨宗保的手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就是那种说不出的干净的味道,那眉头一下子就松了。 “闻着怪怪的,怎么洗了后倒是没味道了?”忍不住就问。 杨宗保就笑了:“原来四爷嫌那味道不好闻啊?这没法子,那个味道怎么都去不掉,不过一过水就没有了,连带其他的异味也祛除掉了。” 想了想又道:“我姐说等闲了再琢磨那带香味的肥皂,就好闻了。” 那边那丫头看到了杨宗保的一举一动,也跟在后头,打好了肥皂,将手指头缝都搓了遍,漂洗两遍后,擦干手,自己都觉得不一样了。 那种洗干净了,清爽的感觉,说不出来,但是能感觉得到。 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之前洗手,居然就没洗干净过? 李今歌眼神一动,示意将那肥皂拿过来,亲自试验了一遍,倒觉得比平日里用的澡豆更干净些。 他心里飞快的闪过一点什么,面上不动声色,让人将肥皂和水盆都端下去,示意那丫头开始剥粽子。 丫头也算机灵,看着那粽子上打的结不一样,估摸着里头的馅料不一样,就一样剥了一个。 果然,一个咸蛋肉粽,一个蜜枣粽,拿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分开摆放在两个碟子里,摆上银叉子,给呈了上来。 李今歌随手插了一块咸蛋肉粽放在口里,入口那糯米浸透了肉的鲜美,配上咸蛋沙沙的口感,又软又糯又鲜,让李今歌一时都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点什么了。 吃完这一口粽子,又尝了一口蜜枣粽,蜜枣都去了核,白色的糯米中一点绛红,糯米带着粽叶子清香,再加上蜜枣的甜,甜度刚刚好。 李今歌虽然很想多吃两块,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尝这两口已经是极限了,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示意将粽子给端了下去,免得看着眼馋闹心。 第五百四十三章 让贺林吃亏 拿白水漱了口,夸奖了几句,示意小厮拿了一个荷包给杨宗保,说了几句客气话,先谢过了贺岩和张春桃的节礼,又关心了贺岩和张春桃的身体,还开口邀请,说等贺岩考试完后,请他们三人到府里来逛逛。 然后才端茶送客,让小厮送杨宗保出去。 杨宗保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宁愿和外头那些普通百姓打交道,也不愿意再跟这个李家四爷多说两句话。 这李家四爷看着就跟杂货铺里最贵最薄的瓷器一样,让人看了就害怕,别说碰了,就连靠近了都怕呼出的气大了,把人给吹倒了。 偌大一个爷们,谁家吃粽子,还拿小刀将一个粽子切成十七八块,然后只吃了那么两小块就不动了。 真是糟践粮食和自家姐的手艺! 换做他们乡下,哪家爷们这么病怏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早就被人嫌弃死了。 杨宗保不傻,感觉得出来,这李今歌虽然面上带上微笑,可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不带。 别听他夸奖了自家姐的手艺,还邀请他们三个到府里来做客,可他说的话,杨宗保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不好开口主动告辞,虽然坐着,可那屁股就跟坐在针毡上一样难受。 好不容易见李今歌端茶送客,连忙站起来,道了谢就往外头走。 出去的时候心情轻松了些,杨宗保才有心情略微的打量一下这李府,倒是也不好扭头乱看,只看到雕梁画柱,柱子上都刷着红漆,地上也都铺着青砖。 眼光所到之处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廊下院子里,还间隔栽种着各色杨宗保认不出的花草树木,正是初夏时候,风一吹,满鼻子闻到的都是说不出来好闻的香味。 跟着那小厮,七弯八拐的顺着走廊走到了快到偏门口,那小厮才放慢了脚步,等着杨宗保走近了,才笑呵呵的套近乎:“杨少爷,您跟咱们岩少奶奶的在那杨树巷子附近摆的那个卤菜摊子,凭咱们岩少奶奶的手艺,生意肯定不错吧?” 杨宗保立刻警惕起来,面上还带着微笑:“这位大哥,叫我宗保就是了,我本是乡下人,哪里当得起大哥你这声少爷?你说那卤菜摊子?嗨,这不是咱们到青州来,这青州居,大不易啊!开门七件事,哪一样都要花钱,咱们乡下人,哪里有那么多钱经得起这么花销?” “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就折腾出这么个小营生来,亏得街坊邻居捧场,生意倒是还行。咱们小本生意,也不想着挣大钱,发大财,能把这在青州每天的开销挣出来,就已经很难得了。” 那小厮撇撇嘴,听出来了这杨宗保是怕自己打听他们赚了多少钱呢。 眼皮子浅的,一个小卤菜摊子,就算每天生意爆火,累死累活的又能挣多少?也值得他看得上?他跟着他们家四爷,只要忠心伺候着,每个月有月饷,四季衣裳,吃的也不差,逢年过节还有赏赐。 四爷是个手松的,加上四爷最得老爷和太太喜欢,每年他们这些四爷跟前伺候的人,都能得个上等封的赏赐,还能看得上那几两散碎银子? 不过面上还是笑盈盈的附和了两句,才步入正题:“杨少爷,是这样的,这不是上次在你们家吃了岩少奶奶做的卤菜么,那个味道,我到今天想起来还流口水呢!前几天,听说你们开了摊子,我托人去排队,结果排了几天,每次都没买到,所以今天厚颜想请杨少爷,能不能单独给我每样都留上一份?” “噢,那个你放心,这钱肯定一文都不会少!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不?” 杨宗保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这样吧,那就算你提前预定吧?我看能不能给你单独买上一份,到时候一起卤好了放着,等你来拿。” “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第一,这预定的不能超过三种,每种不能超过一斤。现在条件有限,每天能卤出来的菜是有定数的,若是超出太多了,就怕会影响味道口感。” “第二,这既然是预定,那就得先交定金,定金是你预定的卤菜的两成。若是预定了后不来拿,这定金是不退的!而且只要有一次预定失约,咱们都是再不接预约的单的!大哥你看能不能接受?若是能,你想好要什么?” 那小厮脸色一僵,定金?这是不相信他?怕他赖帐不成? 简直是可笑!果然是乡下人不懂规矩,这青州城里,他身为四爷的贴身小厮,真若看上了什么吃食,只要透露出一点意思,哪里会有这么些要求?只怕早就颠颠的捧到自己面前了。 就算是收钱,顶多也就意思意思一下,也就只有这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钻到钱眼里去了,还怕自己赖帐。 先不说这卤菜买来又不是他吃,是孝敬给四爷的。 这几日四爷一直念叨着没尝过那岩少奶奶做的卤菜,他作为贴身伺候四爷的,若是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成,哪里还有脸? 今日杨宗保上门,他就打好了主意,跟杨宗保一提,还怕那岩少爷一家不送上门来? 哪曾想遇到了杨宗保这个愣头青,愣是听不懂人话,不仅有哪些要求,居然还要定金!简直是岂有此理! 今儿个四爷给的那个荷包,就够买他家一个月的卤菜了! 咬咬牙,那小厮深吸了一口气,琢磨了一会,报了三样卤菜,有那特色的卤豆皮,海带,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只卤鸡。 杨宗保算好了价格,然后找那小厮收了两成的定金,叮嘱了一句:“那你明日等午饭前来我家拿就是了,不要太早,也不要太迟。” 小厮忍了忍答应了。 将杨宗保送出了门,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就回去了。 杨宗保也不介意,揣着定金,美滋滋的往家走,半路上,看到卖麻圆的,炸得又大又圆,金黄酥脆,外头裹着一层白芝麻,闻着就香。 这麻圆,外皮酥脆,内里柔软粘连,又香又甜,尤其是一个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不少孩子都围着那炸麻圆的摊子,买上一个,好几个孩子分一个,一人也只能吃上一口,都十分知足了。 杨宗保也忍不住掏钱买了三个,拿油纸包了,打算带回家去一人一个。 且说李府这边,李今歌等杨宗保走了,立刻就吩咐管事的,将前头李父身边的长随叫了过来,吩咐他去查,青州府最近有没有店铺卖所谓的肥皂之物的,还让那长随看了眼那肥皂。 长随一听这话,倒是先笑了:“四爷这话可算问对人了!这几日下头有一个余姓的商人,托到了大姑爷身边的青松面前,说是有一桩生意,要孝敬大姑爷呢!可巧那日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依稀说是什么肥皂,还说是大姑爷的侄儿那边的门路呢。” “大姑爷那边如今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理会这些人,也就按压下了,只让那人等着,说等大姑爷那边忙完了,就再见他呢!” “小的倒是看着是玄,只怕等大姑爷那边忙完了,青松这边早就忘了。那余姓的商人,只怕还伸着脖子等着呢——” 李今歌听了这话,回想起那日胡嬷嬷回来说,在贺家看到一个生意人,算一算时日,估摸着就是那余姓商人或者他手下的人无疑了。 倒是有些意思了。 若是他没猜错,这肥皂张春桃早就捣鼓出来了,这次贺岩到青州来,带着张春桃恐怕不止是让她照顾生活起居,估摸着是想在青州将肥皂方子卖出个好价钱来。 恰好遇到了他们一行,知道贺林是青州府推官,所以这是借着贺林的名头跟人谈成了生意?然后要送贺林一笔横财? 若是没亲眼见过,使用过肥皂,李今歌大约也是对这所谓的肥皂生意嗤之以鼻的。 他们平素都用澡豆,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澡豆不便宜,一般人家都用不起。 听那杨宗保所说,若是这肥皂能洗衣服,只要价格合适,别的不说,一般百姓家肯定会买。 这肥皂他用了一次,感受过那种干净清爽,都能忍受那不好闻的味道,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 肥皂又是一种消耗品,只要用过,习惯了后,都会习惯用这个,那…… 李今歌想到这里,忍不住呼吸都急促起来,这肥皂生意,看着不起眼,可里头赚头不少。 这样一个赚钱的生意,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还能便宜贺林? 那余姓商人所求,不过是贺林能作为靠山护一下他的生意,想来他们应该不介意换更大一座靠山吧? 李今歌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大之人,船上贺林的表现,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过如今李父还用得着他,所以不能明着收拾。 可这送到面前的,让贺林吃亏的机会,还能让它溜走? 一想到不仅能给贺林添堵,还能赚上一笔钱,李今歌立刻就做了决断,吩咐那长随将那余姓商人找到,明日在城里的吉祥楼定下包间,他要见上一见。 长随知道最近自家四爷和大姑爷有些不对付,也不敢多问,只领命下去了。 这头小厮送走了杨宗保回来回话,将自己预定了明日的卤菜一事,也小心的回禀了。 李今歌因着眼看要让贺林吃个哑巴亏,心情大好,又听小厮居然想了法子,约定了张春桃的卤菜,越发满意了,神色都和气了不少。 那小厮见李今歌看着高兴,忍不住就嘀咕了两句,说杨宗保不懂规矩,四爷想吃他们家的卤菜,那是给他们面子,居然还要他下定金云云。 李今歌眉头一皱,冷冷的看了小厮一眼:“看来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了!我还替太太清理身边眼空心大的下人,没想到我身边倒是还留着一个!这可真是灯下黑了!” 那小厮脸一白,身子一抖,腿一软就跪在了李今歌面前:“四爷,四爷,是小的多嘴了!小的只是替四爷打抱不平,并没有别的意思啊——四爷饶过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 李今歌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守在外头的侍卫走了进来,看李今歌摆摆手,就心领神会的将那小厮的嘴一捂,直接拖下去了。 杨宗保和张春桃自然不知道李家还有这番动作,因着贺岩不爱吃甜,两人正坐在廊下分吃麻圆,说着今日在李府里所见所闻以及要李今歌身边小厮下定金的事情。 说完后,又有几分不确定:“姐,我这么做没事吧?会不会得罪那李府的人?” 张春桃一拍杨宗保的肩膀:“就该这么做!换做你姐我,定金就要收一半才成!我跟你说,这些官宦之家里头,门道可多呢!那些下人们,一个个生得体面相富贵眼,只认衣裳不认人,捧高踩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拿手了!尤其是主子身边伺候的,更是拿自己当半个主子呢!那比不得宠的姨娘和庶出的少爷小姐们,还有体面些呢!” “更有那心坏蛋,看你弱了,她就蹬鼻子上脸了!不搭理他们就是了!得罪了又怎么样?咱们考完就回荆县去,还怕他们?” 还有一点,张春桃没说,如今贺林满心以为贺岩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再不亲近,也容不得李家的下人欺负。 那不是欺负贺岩,那是欺负他贺林,打他贺林的脸! 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宗保这才放下心来,又将那李今歌给的荷包拿出来,当着张春桃的面一打开,里头装着四个小巧的银锞子,四个银锞子每个大约一两,再看那荷包也是做工精致,就这荷包也值得二三钱的银子呢。 可真是大手笔! 杨宗保唬了一跳,忙将荷包并里头银锞一并塞到了张春桃的手里:“姐,这个我可不敢要,给你给你!” 张春桃一笑,也就收下了:“这是你跑腿的辛苦费,我帮你先收着,到了年底一并给你!” 杨宗保每日手里有零花钱,除了最开始第一个月的月银拿着给家里人买了礼物,剩下的都让张春桃收着。 张春桃单独给他准备了一个匣子,专门放他的钱,还有一个小本子,收支都用炭条在上面记上一笔,因着是用阿拉伯数字记录的,别人也看不懂,只当她不会写字,画画来代替呢。 加上今日这一笔,杨宗保的私房都有了五六两了。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等贺岩考完,他们回去的时候,说不得杨宗保就是杨家村最富有的小后生了。 正说笑着,院子门又被拍响了,杨宗保打开门,一个汉子探了个头进来,看到张春桃后,顿时眼睛一亮:“大妹子,你上次说要买我家院子的,还要不要买?” 赫然是上次那个想卖摊位和房子的汉子。 而与此同时,青州码头又是一堆货船靠了岸,一艘不起眼的货船上,王掌柜一下船,就被码头边等候多时的一个大汉,直接带到一辆马车上,疾驰而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道德绑架 张春桃看到那个汉子,站了起来,眼里带着一点疑惑:“这位大哥,你家那房子和摊位,我隔天不就亲自去你家,跟你家娘子说了实在是银子不够,买不起吗?” 为了这个,她还搭上了一包点心,被那家媳妇给阴阳怪气的内涵了好几句呢。 咋滴,这位大哥又跑来问她还要不要房子?先不说别的,这都过去多久?更何况如今还是浴兰节呢,哪里有过节的时候找上门来问人要不要房子的? 那汉子露出几分拙劣的惊讶来:“我家婆娘没跟我说啊,我还等着妹子你的消息呢——”剩下的话,在张春桃似笑非笑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又卡了回去。 搓搓手,咬牙说出了实话:“大妹子,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厚着脸皮寻上门来。我家出了点事,要急着回乡下,等不到这个月月底了。那摊位转让费也就罢了,可这房子,因为太着急,一时也没找到能合适的买家。” “倒是有人看中了,可是那价格压得太低了。我那院子你也是亲眼看过的,着实不错,用料扎实,要五百两银子着实是良心价!而且我们一家子老小,就指着这房子卖了钱,雇车回乡下买几亩地过日子呢!” “大妹子,我看是你个实在人,若你买我家院子,我,我便宜五十两,四百五十两银子卖给你如何?”那汉子咬咬牙跺跺脚,大出血道。 张春桃心里一跳,一下子就少了五十两?这汉子是真要快点脱手这房子?这么急?先前就说要回乡下,却没有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他宁愿摊位费不要了,房子也少了五十两也要处理掉? 看张春桃沉吟不语,那汉子急了:“除了少五十两银子,那摊位我也白送给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张春桃更是怀疑了,按理说这汉子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最忌讳就是将底牌早早的就亮了出来,这汉子今儿个这些话,完全是乱了阵脚,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莫非是遇上什么事了,逃不脱,所以想跑路? 这么一想,张春桃越发就不敢轻易接这送上门的便宜了,要知道,天上可不从来不会掉馅饼,真掉下来的,说不得就是炸弹。 当下面上就做出为难之色来:“大哥,虽然我真的很心动,可,可我真是有心无力,我银钱不够啊!先前听说了,是打算找亲戚借点银子,可到底缺口太大,谁家能有这么多银子钱借人?所以大哥,要不,你寻别人家去问问?” 那汉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妹子,你别拿这些话哄我,我到底是个生意人,你不是摆了个卤菜摊子么?生意那么好,每天少说收入好不好,起码也有几两银子收入吧?而且我也听说了,你家还有两门阔亲戚呢,都坐着马车来,听说还给你家送了不少厚礼——” 张春桃听着这话音就不对,当即冷下脸来:“我说这位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我家摆摊子,挣多少银子,有没有阔亲戚,送没送厚礼,关你屁事?你是我家什么人?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还有,你没事盯着我家摊位,算我家收入做甚?” 那汉子忙解释:“大妹子,你,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家有钱,能买得起我家的院子。就算现在钱不凑手,可你们有阔亲戚,找阔亲戚暂时拉点饥荒也不怕还不上不是?你家那卤菜摊子,只要好好做,一两年就能还上了不是?” 张春桃越发恼怒了:“可这和你有什么相干?我家先别说没钱,就是有钱,凭啥就买你家院子?凭啥还要为了买你家院子,找所谓的阔亲戚借钱?” “我说这位大哥!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今儿个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去报官了!我怀疑你这是心怀不轨,是不是看着我家卤肉摊子生意好,动了歪心思,想要骗我家的钱?” “我可告诉你!虽然我们是乡下来的,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一面就喊杨宗保,让他去报官去!这个时候外头街道上,捕头衙役们差不多也该出来巡逻了,现在跑出去喊人,一喊一个准。 那汉子眼见的就慌了,一边去拉杨宗保,一边解释:“大妹子,我真没坏心!我是真心要卖院子的!我这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我家得罪了人,要是再不回乡下,只怕一家子要折在这青州城里了。别人也不敢买我家的房子了,唯一指望的只有你们了!大妹子,你男人是读书人,又有几门阔亲戚,就是买了我家房子也不怕!我家上上下下十好几口人的性命呢,大妹子,如今你就是我们家唯一的救星了!你就行行好,买了我家的院子,救我家里人一命!我那房子,三百两,三百两卖给你行不行?” 汉子一边说着,一边眼圈都红了:“大妹子,我求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给你下跪,给你磕头——” 这是看瞒不过去,又搞起道德绑架了? 张春桃忍不住想去拿镜子照照自己,莫非自己长了一张冤大头脸?还是觉得自己乡下来的没见识,会被这大便宜给冲昏了头脑? 只可惜了,对于这种人,她张春桃一贯是没有道德的! 张春桃一时没说话,杨宗保倒似乎动了心,本来拔腿要出门的人,又站定了,试探着开口道:“姐,这位大哥说得这么可怜,要不——”剩下的话在张春桃一个眼风扫过来的瞬间,立刻吞了回去。 那汉子看杨宗保这模样,倒似乎有戏,忙抱住了杨宗保的大腿:“这位小兄弟,你劝劝你姐姐,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救救我们一家子吧!这对你们又没什么妨碍对不对?” 偌大一个汉子,眼圈都红了,半跪在地上,看着还有几分可怜见的。 只可惜张春桃心硬如铁,不管这汉子如何哭诉自己可怜,一家子即将性命不保,她都只冷冷的看着,只在最后问了一句:“你得罪了什么人?” 那汉子浑身打了哆嗦,似乎害怕极了,嗫嗫嚅嚅的不开口。 张春桃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吧!”示意杨宗保将人给赶出去。 杨宗保这才背后一凉,想起他居然被这个汉子几句话带偏了,也怪他这一段时日,被卤菜摊子的收入给迷了心神了。 他跟张春桃两人,每日卤的菜,比起在石桥镇来,只多了两三成,可收入却翻了差不多两番。 而且,镇上那些豆腐还有海带之类的海货,肉啊,鸡什么的,有好几样,比青州城还贵些。 这么一算,他们每天都净利润,差不多每天至少二三两银子妥妥的。 那汉子没说错,不说张春桃手里的银钱,就是不凑手,这卤菜摊子开上个一年也足够把这房子钱给挣出来了。 这房子地段还不错,做生意也好,读书也安静,杨宗保如今有些乐不思蜀,恨不得在青州卖一辈子的卤菜呢,这房子买下来,自然便宜! 再不济,以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上一大笔银子。 倒是将那汉子说得,得罪人给忽略了。 此刻被张春桃一句提醒,才回过神来!到底自己还是太轻浮了,不稳重!听说有便宜可以占,就失了分寸和本心了! 回过神来的杨宗保,顿时毫不客气的将那汉子一把拧住了后领,就要往外头拖。 拖到了门口,那汉子绝望了,抓住了门槛,“我说,我说——” 杨宗保看了一眼张春桃,松开了手。 那汉子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缓道来,原来他这所谓的得罪人了,跟他还真没太大关系。 说来话长,这事还得从他亲娘说起,他亲娘当初本是这城里一小官家的下人,十几年他娘被主家叫去,交了一件差事给她,让她一个小姑娘去乡下。 后来他娘神色慌张的回来了,说是把那小姑娘给弄丢了,本以为会被主家打死问罪的,结果主家却只轻描淡写的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也就罢了。 后来还得了主家的器重,没多久,那小官高升,走之前,居然将他一家的身契发还,还赏了这个院子给他们一家子。 他娘有一次过年喝多了,跟下头几个孩子讲古,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这房子,吐露了两句,说是主家赏赐她们房子,估摸着就是奖励她将那个小姑娘弄丢了。 只可惜那小姑娘,长得跟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似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要遭这样的罪…… 当时他们一家子也就惊讶感叹了两句,并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娘临死前,倒是交代了一句,让他们一家子守完孝就早早的卖了这房子回老家去。 他们本来是在青州城住惯了的,哪里还肯回乡下,就拖了好几年,结果去年家里来了个穿戴不凡的贵人,问了他们几句关于他亲娘的话,然后就走了。 本以为没什么事,结果上两个月,这汉子就被人直接带到一处大宅院里,然后又看到了那个贵人,又被逼问了半日关于他亲娘当初送那个小姑娘下乡的事情来。 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记得在?更何况他娘关于这个事情,除了那日喝多了吐露了几句,从来就没有提过。 汉子只喊不知道,那贵人逼问无果,将人放了回来。 这才着急,想起了当年他娘留下的话,让他守孝后就早点回乡下去,恐怕就是预料到了今日。 急急忙忙的就想转让摊位,卖了院子,回乡下去躲灾。 哪曾想,这几日,本来有意愿的几个卖家都退了口信,说不买了。 他觉得不对,托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有人放话了,说他娘当初欺骗了主子,事情没办好,如今事情出了纰漏,主家要好生教训他们一家子出气呢。 汉子一家子吓得半死,求爷爷告奶奶想脱手房子,或者找那贵人求情,可半点转寰都没有不说,多年结交的人脉关系里,无一人替他说话。 他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就想到了张春桃这里,想混过去,把房子便宜一卖,赶快跑路。 没想到张春桃不上当,不管他怎么哄,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动心! 说完这一切,这汉子知道这卖房子无望,一时悲从心中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杨宗保这才听明白这里头的可怕来,若是莽莽撞撞稀里糊涂的图便宜真买了这院子,只怕就是他们一家子承受那主家的怒火了。 气得不行,再看这汉子,就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不觉得可怜了,只觉得可恶! 当即就要将人给赶出门去。 却看到张春桃呆愣的站在那里,半日没有反应,一时急了:“姐,姐你怎么了?” 张春桃恍惚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盯着那汉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娘当初送小姑娘下乡是十几年前?你可还记得?家里可留有什么东西?你娘既然都能叮嘱你出了孝就回乡下,想来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留下吧?” 那汉子翕动了一下嘴唇,“大妹子,你,你问这个作甚?” 张春桃一笑:“看你说的这么可怜,倒是真有些不忍心了!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总得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啥,那个逼问你的贵人又是谁,是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吧?毕竟这么大笔的银子,万一我花出去了,救了你们一家,自家倒是搭上了呢?” 那汉子听张春桃这话,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这真是绝处逢生!虽然不知道张春桃为什么知道了,还要趟这摊浑水,不过只要有希望,他就顾不得了。 努力想了半天,才道:“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约是十三四年前吧,听说那小姑娘也不过两三岁的模样。我娘说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红袄子,细皮嫩肉的,不是富贵人家养不出来。” “别的,别的我也不记得了!我,我这就回去翻我娘的东西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漏的东西!大妹子,你说话算话,真买我家院子?” 张春桃微微一笑:“若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自然买你家院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 那家的房子可买不得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没满意的话,这院子自然不会买了。 那汉子也不知道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了没有,可能没有,也可能听出来了,但是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急急忙忙的就要爬起来回家去,“我,我现在就去找,大妹子,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啊——” 嘴里说着,连滚带爬的就出了门,经过大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个大马趴,爬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一瘸一拐的就跑远了。 张春桃扭头示意杨宗保跟上去:“你跟着去,顺便跟他家附近的老人家打听打听,他家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娘是谁家的下人?他们那院子怎么得来的?他娘什么时候死的?是不是真的是他说的那样?” 一边摸出一个荷包来,里头鼓鼓囊囊装了约百十来个大钱,这是给杨宗保买些零嘴点心什么的,好跟人家套近乎用。 杨宗保见张春桃神色严肃,虽然不太明白,也不多问,接过荷包就跟了出去。 等杨宗保出了院子,张春桃才长出了一口气,从那汉子说到十几年前,往乡下送了一个小姑娘开始,她忍不住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那个小姑娘就是原身? 尤其是她问到底是十几年前,那汉子说是十三四年前,小姑娘大约两三岁的模样,这么一算年龄,倒是对得上。 还有那红袄子,要知道当初原身被张家夫妻抱回家的时候,身上不就穿着件红色袄子么?这袄子如今还在箱子里呢。 只是只有这些,还不够,还得更详实的证据才能确定! 张春桃没想到,她陪着贺岩到青州府来,本只是想将肥皂方子和卤菜方子给卖出去的,至于身世问题,她还想着等哪日到了京城再想法子去顾家附近打听情况了再想法子呢。 没曾想居然还有这番意外的收获! 深吸了一口气,张春桃索性坐在了廊下,在心里仔细的一遍一遍的揣摩那汉子说的话。 那位神秘的贵人是谁?为何这个时候出现?又逼问那汉子他娘的各种事情?还有,那句将主家的事情办砸了又是怎么回事? 千头万绪,线索太少,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贺岩在家,她说不得还能找贺岩帮着分析分析,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再说了旁观者清,说不得能帮着看出点什么来。 只可惜贺岩在杨宗保走后,就有周老夫子一起教导的同窗找上门来,约他一起出去,说是大家一起攒了个局,让贺岩也别老闷在家里,出去走走,大家说说话,散散心也好。 贺岩本不欲去,还是张春桃觉得他也确实总不出门,反正家里也无事,让他出去散散心,又哄他说想吃城里有名百年老字号稻香村的荷花酥,让贺岩回来的时候顺带回来。 听张春桃这样说,贺岩才点头换了衣裳跟着人出了门,走之前还特意说,他去坐坐就回,肯定回来吃午饭的。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就不哄着贺岩出门了。 不过张春桃还算稳得住,毕竟她不是原身,不至于失去了分寸。 想了想,干坐着等也不是个事,今日是浴兰节,没有出摊,明日还得继续卖卤菜呢,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妨碍她挣钱!将晚上需要卤的菜,一样样的清洗起来。 贺岩这边跟着同窗出来,去了那攒的局,因着今日城里热闹,大家都来自下头的县城,还没见过青州这样的府城如何过浴兰节,打听了一番,倒是将位置定在了靠河附近。 这不仅可以看人赛龙舟,还有各色小戏和花船小调,端得是一个热闹。 尤其是还有开了盘口,押注哪条船能夺魁的,那些小伙计挨着河边的茶楼酒楼问过来,问有没有要押注的? 若是有,就在茶楼或者酒楼门口,当场投注画押,若是押中了,等结束后当场就能结算。 一注才两个大钱,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在楼上能看到下头不少人还追着那小伙计要下注呢。 这狂热的气氛十分能影响人,几个书生也没能抵制住诱惑,嘴里说着与大家同乐,重在参与,一个个掏钱的速度飞快。 贺岩也不好太不合群,也就掏了两个大钱,随便押了一条船,算是糊弄过去了。 龙舟赛一开始,河边所有的人,都齐声呐喊,给自己看好的船加油,真是人声鼎沸,茶楼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他们在茶楼上坐着还好,能远远看得到龙舟,那下头的人为了能看到,真是想尽了法子。 河边大树上,爬满了人,还有附近人家的墙头上,屋顶上也都是人。 还有没抢到位置的孩子,哭着喊着要爬到长辈的头上去,这样也能看上一眼。 你推我攘的,这个喊你踩了我的脚,那个哭你打了我的头,脾气好一点点,也就互相赔个不是,一笑就过了。 有那脾气暴烈的,一言不合,就互相问候对方的十八代祖宗,然后上升到互殴。 还好官府知道今日热闹,派了捕头衙役沿街来回巡逻,看到这样的场景,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人都给拖走。 贺岩被吵得脑仁疼,坐了一会,看大家都狂热的很,实在坐不住了,跟那位同窗说了声,提前走了。 回家的路上,因着大部分都去河边了,街道上这个时候人不算多,等那些人散了,这街上就要开始热闹了。 因为贺岩走的早,到了稻香村的时候,没几个人排队,挑了张春桃点名的荷花酥,又挑了几样点心,一并包了拎着往家走。 路上看到有摆摊的,卖那些编得颇有意趣的五毒丝线,忍不住买了几根。 又看到路边还有小摊贩,卖五毒首饰的,什么蝙蝠簪子,还有用银子打造出五毒的模样来,然后串成了手串卖的。 贺岩看得稀奇,忍不住也给张春桃买了一串手串,这才满载而归。 一进院子,就敏锐的发现了似乎不对。 自家媳妇虽然在洗菜,可心神似乎有些恍惚,手里一块猪肚,搓得都快破了,还在搓呢。 忙开口:“媳妇,我回来了,宗保呢?” 张春桃见贺岩回来了,眼神一亮,丢下手里的猪肚,示意贺岩将院子门关好。 等贺岩关好门回过神,张春桃洗好了手,已经进屋了。 忙跟了进去,只将自己买的点心,还有五毒丝线和手串拿出来,哄张春桃开心。 张春桃虽然有心事,可看到贺岩的心意,也忍不住心情愉悦了几分,乐滋滋的先将手串带上,自我欣赏了一会。 又打开抱着点心的油纸,先挑了一块不太甜的喂给了贺岩,自己也吃了一块荷花酥。 不等贺岩开口询问,主动将今日那汉子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他听。 贺岩本就心思机敏,更何况张春桃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听张春桃这话,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再一想自家媳妇那可怜的身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将张春桃一把搂在怀里,一边轻轻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慢慢的抚摸,一面安慰道:“别慌!有我在呢!我都知道了,也明白你的意思了!别怕,咱们先等宗保回来,看他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我再托人去打听。” 心里已经琢磨了,这事估摸着去寻那个赵中人,上次听他说,他家本是住在这杨树巷子的,前些年才搬了出去,当年他家可是负责这一片的人口管理的,想来能知道更多。 张春桃被贺岩这么一番安抚,剩下的那一点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时候,互相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就听到院子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了,忙放开了对方,从屋里走了出来。 就看到杨宗保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都来不及进屋,先几步跑到井边,打起一桶井水来,拿瓢咕嘟咕嘟先灌了一气,又将头埋在桶里一会子,才抬起头来,摆摆头,甩得衣服上地上到处都是水渍。 不过如今这天气,倒是不用担心,一会子就能干了。 杨宗保先前还有些不明白,跟在那汉子后头,走到半路上,才恍然大悟,为何张春桃让自己跟上来,打听那些事情了。 此刻见张春桃从屋里出来,还没开口,就被迎头丢了一条帕子蒙住了脸,然后就是他姐恨铁不成钢的嗔怪:“都说了多少遍了,满头大汗的从外头回来,不要喝凉水,尤其是井水,对身体不好!现在仗着年轻底子好,瞎折腾,等老了就知道难受了!” 一面又让杨宗保快擦头发。 杨宗保听张春桃的语气,倒是还算正常,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见贺岩去关院子门,将院子门闩上了,这才拉着张春桃进屋,开口将他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他跟在那汉子后头,一路上就买了点碎麦芽糖,和几块绿豆糕拎着,不远不近的跟着。 见那汉子回家进了院子,忙几步赶过去,门已经关了,只听到他跟他媳妇嘀咕了几句,声音太低,隔着院墙没听太清楚,倒是听到他媳妇喊了一句:“你娘留下的不都分了么?剩下的那些破烂,还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呢!” 然后被那汉子呵斥了一句,就听到脚步声进屋里去了。 杨宗保就在附近转了转,看到隔着两家有一户门打开着,一个年纪颇大头发花白的婆子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在树底下乘凉,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就借口说想讨口水喝,走了进去。 杨宗保最会哄孩子,见那三四岁大的孩子流着口水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也就抓了两块碎糖块和一块绿豆糕,给了那孩子。 那婆子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嘴里说使不得,忙给杨宗保倒了半碗水,还让他坐下歇歇脚。 杨宗保一边喝水,一边顺便就问那个婆子是不是这附近的老街坊? 那婆子倒是认出来杨宗保来,毕竟杨宗保在这条巷子里倒是个孩子王,家里几个大些的孩子,天天都念叨呢。 此刻见杨宗保这架势,先生了警惕,就问他打听这些做啥? 杨宗保见被认出来了,索性也就说想跟这婆子打听点消息,还说不白打听,若是这婆子知道,一会子给她五个大钱。 那婆子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先就乐开了话,接过五个大钱,拍着胸脯说,这附近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尽管问好了。 杨宗保一说是隔壁那要卖房子的那家,那婆子就变了脸,钱也不要了,连小孙子手里啃了半块的绿豆糕也劈手夺了过来,要还给杨宗保。 那小孙子正啃得高兴,突然绿豆糕没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在地上打着滚,踹着腿的不干,要吃绿豆糕和糖。 那婆子顿时就尴尬了。 还是杨宗保善解人意,将那绿豆糕又给那小孙子塞进了嘴里,那小孙子瞬间就不哭了。 又添了五个大钱,一共十个大钱,塞给了那婆子,嘴里还说着:“大娘,你放心,我不是打听这个要做什么坏事。实在是那家当家的,跑到我家去,要我姐姐姐夫买他家的房子,我家买不起,他说宁愿降价也要卖给我家。我姐姐姐夫心里害怕,又听那家当家的说的可怜,就让我送他回来,顺便打听打听,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想着到底邻里街坊一场,看能不能帮上一把,倒是让您老误会了不是?” 那婆子虽然还是不太相信,可捏着手里的十个大钱,到底舍不得再推回去! 咬咬牙,让那小孙子去墙角挖地龙去,这才小声的道:“那家的房子,可买不得!你姐姐姐夫一片好心,可别被那家给骗了!不然他家那房子为啥卖不出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家听说得罪了了不得的贵人,这房子就成了烫手的山芋,都不敢接手了!不然他那院子,地段好,那房子用料可扎实的很,院子里还有水井呢!多少钱卖不出去?这整条巷子里,除了你们租的那举人家的院子,和他家,再没有打得起水井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忒不是东西 杨宗保要打听的就是这个所谓的贵人,听了婆子这话,也就装作不经意,话赶话的接了一句问道:“可我看那家大哥也不过是个寻常生意人,怎么会得罪了不得的贵人呢?”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本来是不该说的,可这不是已经都开头了么?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说了。 在这个婆子的叙述中,才知道,那汉子姓朱,街坊邻居都称呼他朱老大,他亲娘人称方婆子,十几年前,他们才搬到这杨树巷来。 之前这院子,听说是一位官家夫人陪嫁的宅子,后来这朱老大的爹娘才搬来,刚搬来的时候,那方婆子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从来不拿正眼看人。 开口闭口都是我家主子如何如何,得我家主子如何看重,想当年跟着我家主子如何如何见识了世面,你们这些土鳖如何如何…… 那个时候,朱家一家子是极为不招人待见的,隔壁四邻用粗俗一点的话说,尿都不朝他家那个方向,免得晦气。 当然也有那有心眼的,听那方婆子吹嘘,说她得主家看重,替主家办了一件事,不仅发还了奴籍,还赏赐了这一套小院子,哪个不眼红? 就有人动了心思,天天巴结方婆子,拍她马屁,哄她说出来,主家是谁? 那方婆子倒是还有几分心眼,开始怎么都不说她主家,可这世上的事情,只怕有心人打听。 这杨树巷住得虽然都是普通百姓,可架不住谁家没两个亲戚? 很快就打听出来,这朱家一家子,是府衙里一个蒋姓从七品州判夫人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听说这位蒋大人也不知道攀附了哪路贵人,被调任到其他地方做县太爷去了。 这在州府里,一个州判简直不起眼,可若是下放去做县太爷,那可是升官发财一起啊。 众人打听到这些,又打听说因为那位蒋姓的州判高升,要去上任,家里发卖放出来好一批下人,那些产业什么的也都变卖了,也有赏赐给下头人的。 这宅子就是那被赏赐的其中之一。 这消息传出来,自然好多人羡慕这方婆子一家,居然碰到这样的好主家,白得这么一大院子,好不好的几百两银子呢。 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这么些。 更有那眼皮子浅的,看方婆子一家住着这院子,出手阔绰,身上的衣裳也都颜色鲜亮,还有几件绸缎的,更不用说那手腕上叮叮当当的还带着两根细细的金镯子呢。 这派头,的确是整条巷子的女人都不如她。 再者平民百姓家,就算青州城百姓大多日子过得去,起码温饱不愁,可顶天了也就十天半个月吃一次肉,就不错了。 偏偏这朱家,隔三差五的就闻到他家院子里飘出来的肉香,馋得隔壁几家的孩子,闻着肉香就嗷嗷哭,嚷着要吃肉。 多少人眼红,也有不少人凑上来,哄方婆子开心,从她手里哄那么一两点好处回家去,时日久了,方婆子出手不小气,倒是在杨树巷也有了几家能来往的邻居。 后来也是浴兰节的时候,跟方婆子关系不错的一家,自家包了粽子,打了雄黄酒,请方婆子去吃酒。 方婆子大咧咧的也就去了,被哄得高兴,多贪了几杯,就有些迷糊了。 刚好那天请喝酒那家的小外孙女躲百病,被闺女和女婿送回外家,因着过节,小外孙女穿得一身红衣裳,手腕上带着五毒丝线,眉毛正中间还点了一点朱砂痣,摇摇摆摆的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喊着阿婆。 不知怎么的那方婆子就跟中邪了一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喊着什么:别过来!不是我要丢了你的!我也是听主子的吩咐!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家主子去! 这话一说出来,唬得那请酒家的婆娘一跳,听这话,这里头可是有故事啊!弄不好还有人命呢!难怪人家说什么高门大户的,里头的阴私都见不得人呢! 那边方婆子还在喊,乱七八糟什么都说了,什么要怪就怪你是个丫头片子!什么我亲眼看着你被人抱走的,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熬不下去死了?还有什么你要真是做了鬼,你就找你真正要害你的人去!我只是听人话,给人办事的,别找我之类的。 请酒的婆娘不敢再听下去了,也亏得那日家里无其他人,只有她们两个,和自家的小外孙女。 忙将小外孙女抱进屋里,再出去,那方婆子被吓到了,酒上了头,昏睡得人事不省了。 她忙叫那方婆子家的人来,将她给抬了回去,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这知道了这么多高门大户的阴私,若是方婆子醒了,记起了这事,把她给灭口了怎么办? 她家也有几个远亲,也有在官宦之家做下人的,也有跟官宦之家有些关系的,听过不少这样的小道消息,谁家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没隔几日,就出了意外丢了性命。 也是吓得一夜没睡,还不敢告诉家里其他人。 还好隔天那方婆子酒醒了,居然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还特意上门来说,说昨日自己喝多了,倒是给添了麻烦了,为这个还送了一盘子点心过来赔罪。 这家婆娘也不知道方婆子是真忘记了,还是装作不记得了,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当方婆子是真不记得了。 这件事,她死死的压在心底,半句都没对别人吐露过。 后来几年,也有碰到有人拿着画像寻家里走丢的,或者被拍花子拍走的孩子的,有男孩也有女孩。 还有两次是跟那方婆子一起被人拉到询问,她没开口,那方婆子倒是表现的义愤填膺,一边摇头说没见到,一边痛骂那些拍花子的,还骂人家不得好死。 倒是让那家婆娘越发打定了主意不提这事了。 直到方婆子去世,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后来听朱老大的媳妇在外头抱怨,说方婆子这个做婆婆,真是老糊涂了,死之前还留下话,要他们一家子回朱家老家去。 朱老大媳妇就想不明白,自家在城里有院子,自家男人做生意,一家子在城里生活多好? 做啥非要他们守完孝,就卖了房子回乡下种地去。 别人听了,都附和朱老大的媳妇,说只怕方婆子是老糊涂老背晦了,脑子不清楚才说这样的话呢。 也不替几个孙子孙女着想?这都在城里,嫁娶可都是城里人家,要是去了乡下,天知道能嫁娶些什么人? 这话可说到了朱老大的媳妇的心坎上,抓着人就诉苦个不停。 唯有这家婆娘猜度到了几分,只怕方婆子到死之前,也怕事情败露,或者被主家灭口,所以才让他们卖了院子回乡下,好歹能保住全家性命呢。 当然这话,这家婆娘是不敢说出来的。 自然这朱老大一家,守完孝后,没人提没人理回乡下的事情,直到去年,一天晚上,那朱家的大门被踹开,然后一阵哭喊,有胆子大的邻居打开门要去看看,就看到朱家门口守着几个彪形大汉,杀气腾腾的。 见到邻居,也只说私人恩怨,让少管闲事。 那架势,谁敢管?不要命了? 纷纷收回脚,关上了自家大门。 朱家那院子的灯亮了半夜,后来两三天后,朱家的大门才打开了,朱老大脸上破了相,走路一瘸一拐的。 有人偷偷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得罪人了?要不要去报官? 那朱老大却含糊的说什么不用,说是一场误会什么的,千万别报官。 这话一说,谁还管他家的? 倒是平静了些日子,过了年,朱老大就琢磨起是不是卖了院子回老家去,私底下拜托邻居街坊问问有没有要买他家院子的,便宜点卖。 其实有不少人动心的,毕竟那院子位置好,用料好,住了这么多年,还稳稳当当的,更不用说那口井了。 当初朱老大要的价格可是六百两,都有几拨人去看了院子,都没有了消息。 后来才听说,只要去看过院子,有买院子意思的人,都被警告了。 说朱老大这院子,本是他们家的,当初朱老大一家子都是他们家的下人,方婆子蒙骗主子,坏了主子的大事,如今主子要问朱老大一家的罪,这院子也要收回!谁敢买,就是跟他们家过不去云云。 这警告的人浑身煞气,看着就不好惹,谁也不愿意买个房子沾惹这些麻烦。 拿着钱哪里买不到合适的房子去?何必触霉头呢? 因此这房子就没人敢要,这两个月,那些人也没见着了,朱老大又动了心思,觉得是不是那些人走了。 咬牙又将房价怒降一百两,只要五百两,也不敢找本地熟人了,只想找外地来的,想着快点将房子脱手,趁着那些人不在,好早点跑路呢。 杨宗保听完,连声感谢这婆子不提,想了想又摸出五个大钱塞给了这婆子,“大娘!真是太谢谢你了!多亏了你这番话,不然我们就要被那朱家给骗了!这点小小心意,大娘收下!改日得了闲,我让我姐亲自上门来谢谢大娘!” 那婆子捏着那五个大钱,又听杨宗保说话好听,也就堆起了笑容,还交代了两句:“这有啥?别跟大娘客气,以后咱们街坊邻居的,常来常往,跟一家人一样呢!有啥不知道的,就来问大娘!” 杨宗保又谢过了,抓了一把糖塞给了那小孩,才出来。 出来撒腿就跑回家来了。 说完这些,三人对视了一眼,若是那婆子没撒谎的话,当初那方婆子送到乡下的,有五成概率就是张春桃了。 主要是方婆子已经死了,不过那所谓的杀气腾腾来寻朱家不是的贵人,倒是可以找一找。 这些人肯定是知情人,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方婆子蒙骗主子,坏了主子的大事是怎么回事? 在张春桃的记忆中,农女书中只是含糊交代了,当初张春桃是在荆县外的山道上,被一个婆子抱着,然后趁着婆子去解手,他们俩就摸过去将张春桃给偷走了。 这中间的过程什么的都没交代,后来京城认亲,也是看张春桃跟那顾家老太太长得像,又有胎记,才算认准了。 顾家那边也只说顾家老太太不死心,每年都派人去找过,倒是遇到不少寻上门来骗人的,也没说别的呀?而且顾家那边知道真相,张春桃压根不是走丢,而是被顾家大伯派人带走的。 至于顾家大伯派的是谁,也没有交代。 不过以顾家大伯的手段和本事,自己不出面,怕被顾家老太太他们查出来,将孩子送到别人家,然后让别人家帮着丢掉,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不用怀疑,顾老太太那么多年寻找女儿寻不到,这里头多少有顾家大伯的手段,不想让她找到罢了。 农女书中也没写明,也不知道顾家大伯现在是死是活,顾家老太太他们有没有将顾长印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呢。 啧!这么一想,张春桃就忍不住牙痒痒。 顾家大伯简直是个大变态!不是人!就因为嫉妒,害了自己的弟弟一家!还有那顾家老太爷,也不是个东西!有本事你死了媳妇你别娶啊!娶了后,你不说一碗水端平,你偏心归偏心,可也不能糊涂到任由老大为所欲为吧?可着后头媳妇和儿子欺负是吧?渣男! 顾家大伯和那顾家老太爷都忒不是东西了! 若是等她带着杨宗保认回顾家的时候,这两个不是东西的玩意要是没死,她可得天天一日三顿的骂上几年,才能替原身出这口恶气呢! 想得入神,忍不住就咬牙切齿起来。 一旁的贺岩和杨宗保还以为她是被那方婆子和后头的主家给气到了,贺岩给杨宗保使了个眼色,就搂着张春桃进屋去,打算好生安抚一番。 进屋坐在炕上,贺岩安慰了她半日后,两人又商量起来。 贺岩说,实在不行,他去找贺林去,让贺林帮忙,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来。 张春桃哪里肯让贺岩这个时候去找贺林?只摇头不许:“不用着急,这事你不用操心,只安心温书就是。等你考完出来,咱们再想法子,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考试!”、 贺岩知道这是正理,他如今越发后悔,当初的时候为何为了孟氏,自己放弃了科举读书!若是当年自己就对孟氏死心,不期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母爱,说不得中了秀才了。 那样贺桥也不会遗憾离世,自己也不会蹉跎到今天,无权无势!在乡下也就罢了,接着贺林的名头,无人能欺。 可出了乡下,到了城里,才知道自己的渺小,真有个什么事情,连个门路都没有! 贺岩咬牙,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通过府试,然后在下半年,再去参加院试。 以前还觉得,考个秀才就已经足够了,如今看来,考上秀才那才只是开始! 第五百四十七章 送考 贺岩的这番心思,若是以前说不得张春桃能察觉出一两分来,可她如今因为这身世问题,起码分去了一半的心思,加上贺岩一贯面无表情,倒是疏漏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看贺岩比往日更加刻苦,还以为是临近考试了,有些紧张,也不敢多问,怕给贺岩增加压力。 只每日按时出摊卖卤菜,李今歌那边第二日小厮果然来去订好的卤菜,因着他来的时候卤菜摊子已经收了,是到院子里来拿的卤菜,收钱的还是杨宗保,张春桃也还特意给多了些添头。 一时间倒是风平浪静,可张春桃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有些平静的过分了。 这日,正是府试的日子,卯时就要进入贡院,提前一天,张春桃就要给贺岩准备东西。 可这府试只需要考生带着考引进场就行,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准考证,进入贡院后,先要经过初查,然后才被引到自己的考场门口,接受军士的严格检查后,才能携带着考引进入考场,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府试分三场,分帖经、杂文、策论,头两场各考一天,考完可以回家,第三场要考两天,被褥什么的都由考场提供,不允许人夹带进去。 所以虽然说要准备,真事到临头,发现什么都不用准备,因为连笔墨纸砚都是由考场统一提供。 只得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给贺岩做点抗饿又好吃有营养的早饭了。 因着考试,怕吃得多了不好,喝水太多想跑茅厕耽误事,贺岩并不敢吃太多,也不敢喝太多水,只吃了两三个肉夹馍,填了填肚子,又喝了一碗银耳汤,浑身舒坦的被张春桃和杨宗保送到了贡院门口。 他们到的算是不算太早,贡院门口已经挤满了不少考生,有围成一堆高谈阔论的;有独自窝在角落,还在念念有词背诵的;也有心神不宁,手里拿着吃食,食不知味的…… 贺岩很快就看到了他认识的那几个同窗,正和其他学子在一起说话,也就走过去打了招呼,站在了旁边。 那几个同窗不像贺岩是媳妇跟着过来,有人照顾吃喝的,他们要么是住在客栈里,要么是几个人合租一个小屋子,这一早起来,哪里有吃的? 饿着肚子出来,还好这青州城百姓是知道的,早早的就在贡院最近的街道边,摆了半条街的吃食小摊。 什么状元糕,及第酥,什么必定高中的包子,事事如意的饼,平日里便宜的早餐吃食,今天换了个名字,价格立刻就飙升了一番,饶是如此,那些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学子们,为了讨个好口彩,也会咬牙掏钱买上两样吃了,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这些同窗嘴里咬着吃食,见贺岩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家里吃了好吃的才过来,心里没有不羡慕的。 再看看人家贺岩有媳妇和妻弟送考,自家孤家寡人,这么一对比,就算手里拿着的是状元糕,也吃不下去了。 还好只略微站了站,大家都绷紧了一根弦,也不敢提今日的考试,只敢说些闲话取笑,也是让自己没那么紧张的意思。 没多久,卯时就到了,贡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贺岩和同窗还有其他学子,就排着队往里面走,走之前看了张春桃一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行了,你们回去吧!” 张春桃冲他一笑,摆摆手,看着贺岩进去,看着贡院的门关上了,这才跟杨宗保离开。 因着考试,张春桃本来是要将卤菜数量减少的,可不少人都来预订,尤其是那些学子们,知道她家的卤菜干净,又香,都咬牙说考试这几天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要吃点好吃的补补才有力气继续坚持。 张春桃无法,只得继续出摊,此刻回家,收拾收拾倒是正好赶上出摊了。 有客人知道张春桃家相公今日是去参加府试的,买卤菜的时候都会说上两句吉利话,虽然说人不可迷信,可到底是个好兆头的意思,张春桃还是领了这份情,都笑微微的谢过了,份量不仅给的足,最后还多给了添头。 一时买卖双方心里都高兴。 那些提前预定的人家,也都早早的来取了卤菜回家去了,等到那衙役捕头来收每日的摊位费的时候,卤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那几个衙役捕头这些日子也是跟张春桃他们熟惯了,一面收钱,一面也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张春桃看看日头,索性将剩下的卤菜一股脑打包,给了这几位衙役,只说谢过他们的口彩,若是真考过了,到时候再请他们。 那几个衙役捕头素日里闻着张春桃家卤菜的味道,也是馋得不行,可她家价格着实不便宜,偶尔能买一点尝尝。 今天看张春桃这么大方,也就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谢过了张春桃,相约着等下了值,哥几个打壶酒,就着这卤菜喝上几杯去。 收了摊位回家,才进了院子,家伙什都还没规整好呢,院子门就被砰砰的砸响了,外头是那朱老大的声音:“大妹子,大妹子,在家吗?” 杨宗保开了门,那朱老大冲进来,一脸的兴奋:“大妹子,我,我在家找到了一些我娘当初留下的老物件,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春桃一听,和杨宗保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手里的那些东西都放下了,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那行,等我们收拾一下了,就跟大哥你过去——” 朱老大心急如焚,这几日觉都睡不好,就觉得头上一把刀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呢。 白天黑夜的将家里的东西翻腾出来,一样样验看着,只要和亲娘当初有关的,都给单独搁在了一旁,好不容易收收拾出来了,可不着急请张春桃去看了,好将房子脱手么? 张春桃看朱老大这模样,这才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和杨宗保关好了门,往朱老大家走。 本来就隔得不远,加上朱老大着急,那几乎是一路小跑,也不管后头两人跟不跟得上。 进了院子,就看院子乱糟糟的,廊下一气凌乱得摆着好些东西,有破损的家具箱子,也有几件旧衣裳,还有几样首饰之类的,就那么放着。 第五百四十八章 你怎么在这里 朱老大的媳妇在一旁守着,见张春桃姐弟进来了,忙堆起笑脸的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妹子,喊得相当亲热。 “妹子,我婆母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虽然这朱老大的媳妇不知道为何张春桃要看当初那方婆子留下的东西,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杨树巷门口的那个旧货店里,可是有人曾经捡过漏,说是有人买了那破旧家具回家去,自己修理的时候,发现柜子里有个暗格,里头藏了上百两的银票呢,那家子一下就发达了,连夜揣着银票合家搬走了。 后来也有捡到什么杯子茶壶的,听说凑到了一套,转手就买了几两银子呢。 这张春桃也是去过旧货店的,说不得也听说了这些消息,又听说自家婆母当年是官宦之家的管事婆子,是不是也想在她婆母的遗物里捡个漏? 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朱老大的媳妇就留了个心眼,这几日,将那方婆子的遗物翻来覆去的都重新过了一遍,薄衣服也就罢了,厚一点的袄子,那都是拆开了恨不得把里面的棉花都掏出来看过了,才放心。 在这些遗物里没找到东西,朱老大媳妇还不放心,将当初方婆子住的房间,都仔细搜索了一遍,什么炕洞,什么老鼠洞,什么床后头,简直是挖地三尺。 不然不过是收拾方婆子一点遗物,能用上这好几天? 实在是朱老大夫妻,在家干了个大工程。 如今这院子里还乱糟糟的,那院子里的石板,还有树下都被翻过来,那石板被撬起来,又胡乱敷衍的随便填了回去,旁边的空地,泥土都被翻动过。 看张春桃的眼神扫过去,那朱老大的媳妇忙干笑道:“哎呀,这院子有点乱!这几日闲着无事,怕我家几个孩子出去闯祸,就拘在家里,让他们顺便将院子翻了一遍。妹子你看,我家这院子地都肥,你买了后,将来撒点菜籽啊,种点菜啊,可省不少钱了!也省了挖地的功夫了不是?” 说到最后,倒是一心为张春桃这个买家着想了。 张春桃只一笑,不接她话茬,那朱老大媳妇讪讪然的尴尬一笑:“那,那妹子,我婆母的东西都在这里,我给你们搬个凳子来,你们细细看——” 说着真去搬来两个小板凳给了张春桃和杨宗保。 张春桃一进这个院子,看这个架势,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本来就不觉得能在方婆子的遗物里找到什么线索,毕竟十几年过去了,真有什么也早就销毁了。 不过是想来套套朱老大和她媳妇的话,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二来,也是想让那所谓的背后的贵人知道消息,最好是能送上门来。 她才可以顺藤摸瓜,惊动京城的贺家。 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认亲,若是那贺家大伯没死,她正好替原身去报报仇! 还有杨宗保,他如今还年轻,被认回贺家后,是读书也好,还是做生意也好,靠着顾家,总是轻松些!至于顾长印那个冒牌货,休想再继续顶替杨宗保过富贵日子,也能免去贺家老爷子那个糊涂虫,被自己亲爹和亲哥虐成那样,最后还被摆了一道,为了个冒牌货,将所有的苦都吞下去了不说,还跟自己的妻儿离心。 这么一想,拳头就忍不住硬了!顾家大伯和顾家老太爷真是不做人啊! 心里已经盘算着见到顾家人后,对顾家大伯和顾家老太爷如何进行花样捶打,那边朱老大媳妇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想套起话来。 从妹子啊,你是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啊?你男人做啥的?问到你家多少地,多少屋,你那卤菜摊子生意那么好,做卤菜的秘诀是什么呀? 张春桃大致看了一下那遗物,衣服什么的都破破烂烂的,小柜子小箱子也都缺个角,少块板,看得出来是被拆开后,又勉强拼凑回去的。 那有那几样首饰,几根细细的铜簪子,两对银丁香耳钉。 不说其他,就这么点遗物,哪里像是那官宦之家的管事婆子,倒想是乡下普通婆子的遗物,不用想就知道朱老大一家藏起来了不少。 也亏得她不是真要从遗物里找到什么,不然这架势,找个鬼啊! 又听着那朱老大媳妇还想打听自己的事情,也就一笑,半真半假的回答了两句后,倒是反过来问起朱老大媳妇家的情况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等那堆遗物被杨宗保翻捡完,这边朱老大媳妇也就才知道这张春桃是下头荆县人,男人是个读书人,家里有两个姊妹。 而张春桃已经知道了朱老大他们两夫妻收拾方婆子唯一的儿子,倒是有两个闺女,早早就出嫁了,方婆子死后就没来往了。 朱老大和她媳妇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也有十三四岁,眼看也要说亲了,只可惜高不成低不就的耽搁了。 还有朱老大的老家是青州府吴县更是贫苦。 当初朱家村的人,大部分都是逃难而来,在吴县这个地方扎下了根,只是日子艰难,所以当初朱家村的好些村民,为了活命,多有卖儿卖女的,还多是死契。 朱老大的爹就是逃难的路上,半路被卖给了那蒋家,后来倒是在其他和蒋家交好的人家里,认出了好几个逃难的同村同族的兄弟,才知道爹娘和兄长在吴县落了户。 成年后蒋家主母将方婆子配给了他,再后来得了赏赐放出来,朱老大亲爹还去吴县寻了根,听说朱家爹娘早就死了,只留下他两个兄长。见了朱老大亲爹回去,就跟苍蝇见了屎一般,围着不放。 朱老大亲爹去的时候好一身齐整衣裳,还带了盘缠,回来的时候,别说盘缠了,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 听说是一路半乞讨半给人打零工,徒步走回来的,都不成个人样了。 这种地方,朱老大媳妇自然是不想带着一家子回去的,所以方婆子死了后,她就一直拖着不肯离开青州。 她还透露,倒是想等卖了房,就带着一家子回她娘家那边乡下去。 反正她娘家离青州城不远,日子自然比吴县好过。 张春桃忍不住撇撇嘴,这么说来,倒是多亏了这吴县贫苦,朱老大媳妇不肯去,不然她和贺岩就算来到青州,也遇不上了。 正庆幸着,朱家院子门,被砰得一声大力推开,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冲了进来,在他们最后,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张春桃讶异的站了起来,和那个人齐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五百四十九章 再见王掌柜 听到初雨所说的话,楚齐光的心继续向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一种被坑的感觉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一睁眼就把我推上报告会议?’ ‘这是有人要暗算我,想要我死啊。’ ‘而且还打定主意了要把锅扣在我的身上吗?’ ‘一旦账面上的危机被引爆,虚道宫会怎么样不好说,我这具肉身是死定了。’ 楚齐光似乎已经能看到宇宙中无数强者环绕着他,将他轰杀成渣,接着甚至还一路追向大汉世界,要他欠债还钱的模样。 ‘说不定虚道宫还真会全宇宙通缉我。’ ‘跟他们说下周回国恐怕也没用。’ ‘万一和皇天世界一样找过来……’ 想到这里,楚齐光就觉得一脑袋的晦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好来虚道宫收集情报和知识,想要自我提升……最后竟然找到了一屁股的债。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最后被通缉了,至少现在想办法能赚多少是多少。’ 既然局面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楚齐光决定干脆不管了。 他打算就留在这书房里看书收集知识,能看多少看多少。 想到这里,楚齐光看向了初雨说道:“不急,一会再去。” “初雨,这里的书你挑三本你觉得内涵最深的出来,我看看你水平怎么样。” 看着楚齐光镇定自若的模样,初雨也不疑有他,只以为对方是要考校自己。 于是她从书架上挑选了三本书出来,送到了楚齐光的面前。 三本书分别是《二十岁的我就实现了修炼自由》、《富师父系列》、《唤醒心中的巨人》。 楚齐光扫了一眼,三本书的作者全都是楚齐光。 他看着初雨,心中暗道:‘这女人……在拍我马屁?’ 但楚齐光只是看名字,都知道‘他’写的这三本书全是彻彻底底的文字垃圾,估计还骗了一大笔稿费。 想想这书骗到的钱没分自己一毛,现在还被这书浪费了时间,楚齐光心中就更加恼火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明着把这番话说出来。 于是楚齐光不动声色地说道:“别选我的书,换点别的。” 看着初雨又拿来的三本书分别是:《灵币霸权》、《道宫四千年》、《天道之解》 这一次楚齐光接过三本书,任由海量信息从三本书中涌入了自己的脑海。 显然这三本书才是初雨真正感兴趣和反复琢磨的书籍。 里面的内容也的确称得上丰富异常,包含了经济、历史、天道、虚空等等内容。 楚齐光首先阅览的便是《灵币霸权》。 “自虚道宫成立,将灵币定为主要货币,并绑定宇宙灵机结算后,几乎宇宙中的每一场重大变故背后,都能看到那些掌控了宇宙级灵机资本势力的身影。 他们通过左右一片区域的灵机命脉掌握无数文明的政治命运。 无数强者们屈服在灵币之下,也让虚道宫无需使用武力,就能进行全宇宙范围的剥削……” 转眼间《灵币霸权》的内容便被楚齐光的大脑消化完毕,他也对虚道宫及其势力的经济运转有所了解。 所谓灵机,是一种宇宙中无所不在的基本元素,所有的武功道术之运转,都和这灵机有关,是各种超凡力量的动力源之一。 楚齐光心中明白这恐怕是大汉世界也没正式研究出来的某一种基础原理。 就好像有些文明能发现引力波,而有些则不行。 有些文明在烧柴,有些文明则在烧开水。 而虚道宫便是凭借对道术基础原理的深入研究,以及对灵机的高度认知,才能创造出灵币。 并且通过使用灵币来改变区域内的灵机浓度,彻底掌握无数生灵的修炼命脉。 因为灵机的重要性,其几乎是宇宙中绝大多数高级文明的修炼血液,是一种不可缺少的资源。 而灵币作为绑定了灵机的货币,宇宙中各项物资的结算都依托于灵币,也就是说无数文明的交易都需要通过虚道宫的货币,需要不断通过灵币结算系统,等于不断为虚道宫缴纳铸币税。 接下来书上又分别介绍了灵币霸权之下,对宇宙中许多战争和文明变迁的影响。 楚齐光对这一段看得津津有味,也越发了解了虚道宫的强大。 其统治的文明、国家浩瀚如星海,仙道体系也成为了已知宇宙中最为先进的体系。 下一本书则是《道宫四千年》,讲述的是虚道宫的一部分历史。 虚道宫的历史太过悠久,而这本书里讲得则是四个被认为最为重要的千年历史。 这四千年并非连在一起,而是指四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千年大计。 第一个千年大计一开始被称为千年书库,后世则被称为108道脉。 这计划乃是收集已知宇宙中所有自古流传的武功、道术,并发动了数百万名修士,一同将这些武功道术整理、修正,建立了宇宙中最为庞大的资料库。 本来各门各派的秘籍、知识都被各自严加看守,想要在宇宙范围内收集这么多知识,显然并不简单。 但虚道宫最后还是做到了这件事情,并且这些武功道术在整理的过程中,共被分为了108种流派,也就是后世所称的108道脉。 随着虚道宫猛烈发展,108道脉也越发繁荣,在各自领域中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如今每一年新加入的修士们全都要加入108道脉之一,进行不同方向的学习、研究和工作。 第二个最重要的千年大计,则被称之为天道之门。 乃是当时虚道宫的最高领导层,被称为七十二位道祖的上位存在联手推演天道,打开了所谓的天道之门,并修正了天道运转,奠定了如今宇宙秩序之基石。 楚齐光心道:‘按照这上面的说法,原本的天道充满混乱和扭曲,导致整个宇宙散布着疯狂、畸变,所有的生灵时时刻刻都有着失控的风险。’ ‘这意思……以前的天道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染之源?整个宇宙都处在一种大魔染的状态下?到处都是魔染爆发后的魔物?’ ‘而当时虚道宫的72位道祖联手,则将天道封装了起来,将魔染控制住以后,使得天道的力量更稳定地向宇宙辐射。’ 楚齐光看到这里,心中也涌出一丝感叹:‘如果这说的都是真的,那七十二道祖很厉害啊……不过大汉世界的大魔染爆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个千年计划,则被称为虚空枢纽。 为了进一步治理虚空,消除虚空对宇宙的混乱影响,封禁仙道强者们通过虚空对全宇宙全次元的时空间扰动。 当时的虚道宫召集了全宇宙最为强大的一批仙神,和当时那一届的72位道祖一起,打造了一件能贯穿虚空,执掌过去、现在、未来,彻底建立下虚空秩序的神器。 不过书本上关于这件神器的具体信息太过稀少,什么模样、什么名字、如何建立虚空秩序……全都一概没有,显然都是机密。 楚齐光心道:‘这神器是用来防止虚空中的信息随意污染现世?也是防止高境界的修士对时空的干涉?’ ‘但如果这个计划完成了的话,那为什么我还能干涉时空?’ 楚齐光摇了摇头,看向了上面最后一个千年大计的介绍。 “懒乃是人类之天性,但如果人人都能化懒为宝,便可佑我人族,万世奋进……” “所谓天人九灾,便是懒、穷、丑、衰、愚、贪、疯……等等九种人生中所遇到的灾害。” “虚道宫认为这些灾害以一种随机的方式分布在宇宙中的各个角落,残害了大量民众,也将许多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 “宇宙命运共同体想要继续发展,想要进一步利用天道,甚至超越天道,超越当初制造了天道的伟大文明,便需要进一步挖掘出每一个人的潜力。” “于是天人九灾计划正式推出,为的便是将九种人生灾害转化为可利用的资源,并进行全面推广……” 楚齐光看着这上面书写的内容,心中也有些惊讶起来:‘人生灾害?转化为可利用的资源?变废为宝?’ ‘如果真能做到的话,那还真是彻底改变了全宇宙的未来,虚道宫的繁荣水平会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吧?’ 千年书库、天道之门、虚空枢纽、天人九灾……看着这四个千年计划的介绍,楚齐光都微微有些心潮澎湃了起来。 哪怕相隔无数岁月,他也能感受到这四个计划的立意之深远,意义之伟大。 ‘宇宙命运共同体吗?哪怕这四个千年计划中有一半水分,那虚道宫也称得上是宇宙灯塔,全宇宙的希望了。’ 接着他目光一紧,看到了书后面关于天人九灾主要负责人的介绍。 ‘季无烦……天人九灾的首席编写者?拒绝了道祖之位的惊世天才?’ 他想起来了《地书》之中的一段留言,也是一个自称虚道宫季无烦的人所留的,讲述的便是对方从仙神之道中另辟蹊径,创出了《紫府秘箓》。 ‘不但紫府秘箓是季无烦弄出来的,连天人九灾竟然也是季无烦的作品,这个季无烦的来头很大啊。’ 不过书中对季无烦的介绍就那么一小段,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楚齐光只能暂时压下心中好奇,先将这本《道宫四千年》放到一旁,又看向了下一本的《天道之解》。 相比起上两本的历史内容,这本《天道之解》则更加侧重于天道的解析,乃是一本仙道理论书。 其中的内容对楚齐光还是很有帮助的,可以让他了解虚道宫的武功道术的体系。 “和大汉世界一样,虚道宫的体系中,境界和力量的提升,主要也是靠对天道理解的加深……” “而其中的最高界限,被称之为天人界限,历代七十二道祖,全都是打破了天人界限的至高存在。” “到达了这个境界的存在,已经超脱了精神和物质的束缚,能以自身的意志改造世界,甚至影响天道的运转,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强或者弱来进行描述。” 楚齐光看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动:‘如果说打破天人界限,就能影响天道运转的话,那么皇天上神难道也是这个境界?’ 而天人界限之下,则是被称为‘造物业位’的境界。 这个境界的强者可以将灵机化为物质,也可以将物质化为灵机,只要能够吞吐灵机,便能够制造万物,衍化天地,真正可以不假手于人,一人便能自给自足,能组成一个国家,一个文明的高位存在。 除了七十二道祖外……宇宙中仙道体系的绝顶强者,特别是天庭中的高位存在几乎都在这个水平。 接下来楚齐光又将造物业位之下的境界一一看了一遍,并且详细解读了其中的介绍,然后开始和大汉世界的体系进行比较。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大汉世界,气血力量被用来推动武道和少部分道术,剩下的大部分道术则只要学会了相关知识就能发动。’ ‘但是虚道宫的仙道体系,则是以灵机来推动所有的武功、道术。’ ‘最大的差异点……就是气血和灵机。’ 虚道宫以灵机为动力,大汉世界中源自于紫府秘箓的体系则以气血和知识为动力。 而说到具体战力对比的话,从书中各种改写天道规则、影响天道运转的例子来看,楚齐光自认为他如今的战力肯定是达不到道祖打破天人界限的水平的。 至于天人界限之下的诸多境界中,他的战力属于哪个档位也还需要打一打才知道。 毕竟他也不是宇宙角落中的井底之蛙了,知道哪怕同一个境界……在不同宇宙区域的表现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他现在的战力到底在虚道宫的哪个水平,以目前的情报完全推算不出来。 因为他还是缺乏大汉世界的武功道术在宇宙中其他区域的表现的数据。 而这三本书阅览完毕之后,楚齐光胸口的恩赐数量也是蓬勃欲出,他脑海中的选项一个个亮了起来。 属于金刚寺的参幽正法《密迹金刚力士会经》同样笼罩在光芒之中,伴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恩赐不断注入,将楚齐光彻底推入了参幽之境。 良久之后,初雨终于忍不住说道:“先生,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楚齐光风轻云淡道:“不急,我再看几本书。初雨你知道吗?人生就是要抓紧每一点时间来学习。” 初雨佩服地看着对方,心中暗道:‘楚先生到了这个境界还不忘时刻学习,这大概就是他能成功的原因吧。’ 就在这时,整个书房一暗,所有的书籍、书架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宽广无边的巨大会场。 楚齐光心中一沉:‘来抓我了?’ 一旁的初雨提醒道:“先生,会议开始了。” 楚齐光心中骂了一句,低声说道:“远程会议?还是能强制拉人进来的那种……” 第五百五十章 什么是王法 然后今天一早,他就被揪了起来,丢给他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让他稍微了收拾了一下,就要带着他出门。 出门之前叮嘱了,让他到了地方后,没七爷的允许,不准说话,只是让他去认一个人,或者说去认一个地方,认几样东西。 王掌柜云里雾里,不明白到底是让自己去认啥的?可也不敢不答应啊! 这不,跟着这些人到了这家院子外,看着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如狼似虎的砸开了门,那架势,王掌柜心惊肉跳啊。 战战兢兢的跟着进了院子,结果迎头就碰上了张春桃! 顿时就傻了!啥意思?这是要让他认张春桃?这七爷是傻了吗?他能不认识张春桃? 那打头的叫七爷的汉子,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张春桃和杨宗保,别的不说,朱老大一家上下的底细他们都是摸清楚了的,这突然看到这生面孔,再想起兄弟们打听回来的消息。 知道这恐怕就是那乡下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听说院子便宜,就莽撞跑来的土包子吧?也算他们运气好,今日碰到了他七爷,不然真被哄得掏了钱买了这院子,那才是哭都来不及呢! 正要开口赶人,就听到张春桃和王掌柜异口同声的那句话,顿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王掌柜,心里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她是谁?”七爷冷声问道。 王掌柜此刻心里正乱成一团,听到七爷问,顺嘴就道:“七爷你不是让我来认她的吗?你还问我她是谁?”耍人玩是吧? 他一双老眼虽花但没瞎好吗?这次看到张春桃,气色比上次看到还好不说,精气神比在镇上更足,穿衣打扮一看跟城里人也没啥区别了。 旁边那一个婆子一个汉子,都毕恭毕敬讨好的模样,莫非是伺候张春桃的?不然不会这么短时间就成一个乡下丫头,摇身一变,变成城里姑娘吧? 还是他们这些城里人会玩,一时将孩子丢在乡下不管不问,一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又把人接到这城里大院子住着,想干啥? 一面心里又忐忑起来,看这架势,是要将张春桃认回去?那他儿子可怎么办?他王家如今坏了名声,他也当不成掌柜了,家里进项少了,想再娶个儿媳妇进门也难了。 路上他还琢磨着,若是能借着这七爷的手段,将张春桃和贺岩拆散,到时候他在中间使把劲,让七爷这边直接发话将张春桃嫁给自己的儿子。 不管张春桃情愿不情愿,女人么,只要关上两年,让她怀上王家的种,为了孩子,她还能跑不成? 等她给王家多生上几个儿子了,彻底跟王家撕掳不开了,到时候再想法子透漏出她的身世来,自己再大度一些,让她求着自己带着她,到京城寻亲去。 那可是大官家的闺女,若真如永珍那丫头梦里所说,那亲家官老爷若是认了这个闺女,他们一家子可就发达了。 就算是不认,那些官老爷家为了堵住他们的嘴,想来也得拿些银子铺子给他们吧?这些官老爷,拔根汗毛,比他们这些乡下人的腰还粗,想必不会少,到时候带着这些东西回老家,一辈子也足够了不是? 更何况,永珍那丫头可说了,自己那二孙子可是个读书的料,靠着自己就能中秀才呢!若不是家里没人没钱,只怕早就考上举人进士了。 真认了这门亲家,有这个二孙子在,那亲家老爷家还能不多照看一点? 可若是这七爷后头的贵人要将人接走,那他的一番打算,岂不是落空了? 王掌柜想到这里,哪里还稳得住。 七爷牛眼一瞪:“劳资让你来认的是这一家子,你一进门就认出个乡下小媳妇来——”说到这里,七爷的声音嘎然而止,惊恐的看向了张春桃。 “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名堂来,又看向了王掌柜:“她,她,她就是——” 虽然他说得含糊不清,可王掌柜和张春桃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叫七爷的汉子,脸一下子木了,绕是他这样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也抓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好半天,才勉强找回理智来,色厉内荏的叫道:“唉,这位小娘子,我们有私人恩怨要解决,你快速速离去,不然若是一会子咱们兄弟一个不留神,伤着你了,可别怨人!” 杨宗保本来一直就警惕着,也听出来了一点问道,又见那个领头的汉子,这么凶神恶煞的对着自己姐姐说话,哪里还忍得住,两步上前,将张春桃护在了身后:“你们想干啥?青天白日的,你们强闯民宅不说,还敢威胁我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我可告诉你们,外头不远,可就有捕头巡逻,你们要是敢动手,别怪我叫人了——” 看到杨宗保跳出来说话,七爷只觉得眼前一花,是不是他今日受刺激大发出现幻觉了?他怎么看着这个陌生的半大少年,也有几分眼熟?倒像是府里哪个主子的品格似的? 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还在脑海里搜肠刮肚的想呢,他带着来的那些手下,先哄笑了起来:“王法?今日个你爷爷就告诉你,什么是王法!” “可不是,一个乡下后生,胆子倒是肥壮,也敢跟咱们兄弟呛声?这要是换做劳资前几年的脾气,非卸了他的胳膊腿不可——” “这要是在京城,咱们哥几个办事,谁敢在咱们面前这般放肆?也就是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土包子没见识!今儿个你爷爷就教你个乖,以后看到像爷这样的,有多远跑多远,知道不——” 最后说话的这个,长得最为凶恶,一条刀疤,从眼角划到脸颊,十分狰狞,说话的时候,那刀疤还跟着一动一动都,就好像一条蜈蚣在脸上蠕动一样,看着就让人生理性的反胃。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吓人,特意说话的时候,用这半张有刀疤的脸对着张春桃和杨宗保。 说完之后,那蒲扇大的巴掌,就朝着杨宗保脸上扇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们信不信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躲在一旁的朱老大的媳妇一声尖叫,抱着头缩在了朱老大身后,不看现场,只听声音,还以为被打的是她呢。 别人也就算了,七爷先变了神色,惊呼道:“老九,住手——” 可已经迟了,那挥出去的巴掌已经收不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张春桃上前半步,将杨宗保往身后一拉,右脚就如闪电一般,端端正正的踹在了那个刀疤汉子的肚子上,直接将偌大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给踹得飞出了老远,撞在了院墙上,砰的一声,那院墙都似乎摇晃了一下,连吭都没吭一声,就直接晕死过去了。 “老九——” “九哥——” 其他本来还在嬉笑围观的汉子,顿时色变,扑了过去,先检查那个叫老九的刀疤汉子的身体,看他只是昏过去了,先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个人看护着老九,其他几个人都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将张春桃和杨宗保两姐弟围在了中间。 一个汉子开口:“没想到咱们兄弟走眼了,原来倒是个女煞星,难怪胆子这么大,知道这院子买不得还敢撞上来。别的也就罢了,当着咱们兄弟的面,伤了老九,今儿个你要是不给咱们兄弟一个交代,就别想出这个院子门——” 七爷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几分纠结之色来。 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张春桃冷笑一声:“交代你大爷!咋滴,一大老爷们,想欺负一个小孩子,被女人给踹晕了,还很得意不成?还要给你们交代?把你们都交代给他去作伴好不好?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本事比耗子还小,口气倒是比蛤蟆还大呢!” “姑奶奶还要你们给个交代呢!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看谁敢出这个院子!跨左脚,姑奶奶就打断他的左脚,跨右脚就打断右脚!保管交代得妥妥的,你们信不信?” 张春桃这是真怒了!这帮子人简直没人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动静,那力道,若是个体质稍微柔弱点的,只怕一巴掌下去,轻者脑震荡,重则恐怕脑浆子都要被打出来了。 杨宗保虽然看着个头不小,可看得出来稚气未脱,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些人无怨无仇的,就因为一句话,就能下这样的死手。 可见平日里为人行事有多么的嚣张了! 没碰到她也就罢了,既然被她遇到了,一想到这些家伙,八九不离十的就是顾家那个病秧子变态人渣老大的手下,就越发的来气。 今儿个真得好好教训这些家伙! 不说这些人不放过她,她也没想着放过这些人呢! 这话一出口,那些汉子都笑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乡下小媳妇太狂妄可笑了,不过是个仗着出其不意,可能还有一把子的力气和两手庄稼把式,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们兄弟几个,可都是过得刀口舔血死中求活的日子,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睛的,还能收拾不了这样一个小丫头? 互相使了个眼色,都不用言语,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几个人配合的十分有默契,前后左右一起围攻了上来。 王掌柜虽然心计深沉,可到底只是个山货铺子的掌柜,就算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这种当面一言不合,就要打杀的场面,委实还是第一次见,两腿都软成了面条,扶着院子里的树干,才勉强站稳了。 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一来是怕见血,二来若真是伤了张春桃,那他的儿媳妇,还有未来会出生的四个孙子,一个孙女可怎么办? 他王家如何翻身? 坏人前程,灭人家运,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王掌柜心中害怕,到底还是咬牙,看向了唯一没动手的七爷:“七爷,您老人家发个话,让其他几位爷快住手吧!难道难道真要伤了她不成?” 他能赌的就是那七爷后头的主家,对张春桃并没有灭口之意,不然当初那么一点小孩子的时候,想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何必放任张春桃长到这么大?还一直让自己在张春桃的附近,监视着她? 大约是不能杀掉,可是又不想见到的关系吧!既然这样,那就不能让这些人伤害张春桃吧! 七爷看了场中的情形,正担心呢,听了王掌柜这句话,以为王掌柜是嘲讽自己,“咋滴,看到她觉得有靠山了?倒是敢嘲笑起你七爷来?” 王掌柜听这话感觉不对,壮胆定睛往那边看去,他是个乡下人,看不出来什么门道,只看到杨宗保被张春桃一手拎着腰带,一手掐住了胳肢窝,两脚离地,被当作抹布一样的甩来甩去。 杨宗保配合的更默契,那两腿在空中一顿乱踢,然后围着他们那群汉子,每个人都脸上或者身上,都被踹了好几脚,留下了脚印不说,还被踹得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一圈甩完,杨宗保被顺手就放回了地上,双脚刚站稳,就觉得肩头一沉,张春桃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就势双腿腾空而起,在空中利落的一个翻身,踹飞了两个大汉。 然后完美落地后,一个后肘又击打在另一个汉子的胸腹间,那汉子痛得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噗通就跪倒在地。 杨宗保也已经和其中一个汉子缠斗在了一起,他虽然年轻,可也是正经武馆学过的,学武天份本就不错,又跟着学走过镖,虽然没怎么见过血,手上没出过人命,可打架,如何将人揍痛,揍趴下,还是会的。 倒是和那汉子一直打得不分上下,好不容易,用自己鼻青脸肿,胸口吃了一拳的代价,将那个汉子给放倒在地后,抬头一看,张春桃已经结束战斗了。 身边躺了七八个只会呻吟的汉子,真如张春桃所说,迈左脚打断左脚,迈右脚打断右脚!这几个汉子的腿脚就没一个好的了,也亏得他们硬气,这个地步了,还能强忍着剧痛,只小声呻吟着。 第五百五十二章 是交代呢还是交代呢 杨宗保挠挠头,看了看被自己打晕的那个汉子,想了想,到底他们是兄弟呢,这做兄弟嘛,自然要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才好。 也就若无其事的上前,一脚踩在了那个汉子的大腿上,脚下一用暗劲,咔嚓一声,骨头就被他踩断了。 那汉子活生生的从昏迷中疼醒过来,满头大汗,睁大眼睛看了杨宗保一眼,又眼珠子一翻,晕死过去了。 院子里的其他人,比如那王掌柜,比如那朱老大夫妻,听到这骨头被活生生踩断的声音,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再也不敢直视杨宗保那平日里笑眯眯的一张脸了。 都觉得从后背心里冒寒气,这才多大的孩子,居然能这般面无异色的断人一条腿!太凶残了! 当然,更凶残的还是他那个姐姐,看着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一个乡下小媳妇,怎么就不动声色的,就放倒了七八个汉子呢? 而且每个人都断了一条腿!这哪里是女煞星,简直就是女魔头好吗? 就是七爷,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他主子口中,那个可怜见的孩子? 到底谁可怜见啊?谁家可怜见的,能笑盈盈的一口气就能打断七八条腿的? 当然他的主子是不会错的!那么就是有人欺骗了他的主子! 这么想着,七爷愤怒带着杀意的眼神,就扫向了在一旁瑟瑟发抖,互相抱在了一起的朱老大夫妻,和抱着树干寻求安全感的王掌柜。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隐瞒真相!这么些年,你们居然一直用假消息骗了主子!吃里扒外的混帐行子,简直该死!”七爷一腔怒火全对着朱老大夫妻和王掌柜去了。 张春桃不耐烦的打断了七爷的无能狂怒:“行了,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现在给你个机会,是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你们来青州的目的是什么?说吧——” 七爷还是很有骨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春桃直接一脚给踹翻在地,噗通直接五体投地了。 七爷想爬起来,可腰上立刻就踩上了一只脚,将他死死的踩在了地上,挣扎半天也挪动不了半分。 “骨头很硬?以为不说我就拿你没法子?”张春桃冷幽幽的声音响起。 然后看向了王掌柜:“他不说,那你呢?说不说?” 王掌柜虽然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心里也在第一百遍的问自己,永珍那个梦没做错吧?这样彪悍的女人,真的能被自己设计再嫁给自己儿子吗?看这架势,恐怕一言不合,就能再踩断十条八条人腿呢!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交代还是交代呢? 张春桃轻描淡写的吩咐:“宗保,既然王掌柜也不愿意说,也不勉强!我是个很公平的人,不说的,都打断腿丢到那边去——” 杨宗保答应了一声,朝着王掌柜走了过来。 王掌柜心理压力贼大,在杨宗保距离他还有两步,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顿时破防了,瘫软在地,涕泪交加:“我说,我什么都说——” 接下来,王掌柜的话,终于让张春桃解了多日的谜团。 原来王掌柜当初本是那山货铺子的一个小伙计,后来虽然成了掌柜,可实际也没什么权利,不过是名声上好听罢了,因为荆县和青州的其他人,都嫌弃石桥镇苦寒,不愿意去吃苦,所以才推出了他。 王掌柜心里清楚,自己不是东家的嫡系,倒是一边闷头做事,一边想着如何钻营。 直到一次送货到青州的时候,去寻东家禀告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得了东家的亲眼。 不仅下放了山货铺子的权利,还给他涨了薪水,并且说看好他,希望他好好干,只要忠心东家,一心为东家办事,将来少不了他的好处。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王掌柜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连连发誓,说要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东家知遇之恩。 东家等的就是这句话,交代了王掌柜一件事,就是盯着八角屯的张家收养的那个小闺女,一举一动,有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半年写信跟东家汇报一次! 王掌柜正是要表现的时候,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很好好的盯着的。 回到石桥镇后,让人一打听,果然八角屯的那个有名的懒汉张大成和他婆娘,真从镇上抱回来一个丫头,收养在膝下。 他寻了机会去看了一眼那张家收养的丫头,长得玉雪可爱,跟小仙女似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被送到乡下,还让人盯着?莫非是家中出事了,为了避难?还是这孩子背后涉及到什么豪门阴私? 王掌柜心中就算有万千猜测,可都不敢问。 只老老实实的,隔上一段时间,就借口去乡下收山货,去八角屯看上一眼。 从开始看张大成和他婆娘对张春桃这个养女还算疼爱,倒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将人当丫头使唤,到后来张大成的孩子越来越多,张春桃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就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没有个盼头。 他最开始也是于心不忍的,他也是一个做爹的,再看到这些,想想张春桃初到张家的模样,难免生了恻隐之心。 于是在每半年的汇报信中,他将张春桃的遭遇如实写下,没有夸张,因为她的日子不能更苦了!想着,若是东家那边看到了,只要有一点不忍,这张春桃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可不管他信中将张春桃的日子写得如何艰难,苦难,东家那边都只是收到信后,并无任何的表示。 时日久了,王掌柜就明白了,张春桃是一个被放弃,还没有自由的弃子,能让她活着,就已经是东家那边最大的仁慈了!说不得张春桃过得越苦,那边才越高兴呢。 知道了这个后,王掌柜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同情怜悯之心。 再后来,张春桃长大,到了快议亲的时候,那边才只透漏了一点意思,让他给张春桃寻一个殷实一点的婆家就够了。 王掌柜听了这话,当场就几乎抑郁了。 正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说的容易,寻个殷实一点的婆家,就张大成那样的家境,哪家家境殷实的能看得上,愿意跟他家结亲? 而且他明面上,跟张家更是任何关系都没有,呼啦吧的要给张春桃介绍个好婆家,傻子都知道里头有猫腻好吗? 思来想去,只有牺牲自己的儿子了! 好在自己儿子的原配死了,倒是腾出一个位置来。 若是将张春桃说给自家儿子做续弦,也就说得过去了。 只是他不敢决定,索性将这个意思给东家那边透漏了,当然说的很婉转,说了自己的难处,也说了解决的方法,嫁给自己的儿子,自家家境还算殷实,就怕委屈了那张春桃。 试探的话送上去后,很快东家那边就传来消息,同意了。 这次同意后,再送信去,就再也没有消息了,王掌柜一时心急,中了别人的圈套,退了跟张春桃的亲,这些后来的事情,张春桃也就都知道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好好唠唠 反正已经都说了,王掌柜为了脱身,索性将七爷他们这一群人的来历,还有来干了些什么,自己偷听到的那些,都一并的全给交代了。 王掌柜这几日在厨房烧茶还真没白烧,零零碎碎听那些汉子,东一句西一句的,都记在心里,到了晚上,躺在炕上睡不着就细细的反复的琢磨,倒是真被他拼凑出了一点东西。 听他的分析,那就是七爷后头的主子,大约是身体不太好的,去年估摸着差点驾鹤西游去了,走之前还惦记着张春桃这边呢,偏生收到了王掌柜这边送过去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倒是又缓过来了。 略微好了一点,就派了七爷这一干人马过来一探究竟。 而他也就被直接从石桥镇给带到了青州,这几日就听到他们嘀咕,说主子不相信别人,让他们从头查起,当年经手的那个婆子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要想查到当年的真相,只怕难了。 可他们都是深受主子恩德的,就算是难如登天,也要咬牙试上一试。 这些天,他们借着另一波人的手,彻底的清查了一番,如今就剩下那婆子留下的儿子一家了。 听到这里,张春桃已经将所有的线索和蹊跷都串联到了一起,看向了那七爷。 七爷从见到张春桃那一刻起,就已经隐约有了这事情包不住了的感觉。 听了王掌柜的这一番话,急了眼,他们办事不力!都怪他们,自视甚高,瞧不起王掌柜,以为他会任由自己拿捏,也就浑然没将他放在心上,倒是让这个王八蛋听到了不少不该听到的。 最可怕的是,一个乡下的山野汉子,居然就凭借 他们死不足惜,可主子的事情不能办砸,更不能让人坏了主子的名声才是。 当下就要喊出声来,喝止住王掌柜的话头,一直盯着七爷的杨宗保哪里能让七爷喊出声,单击顺手脚勾起一块那方婆子的遗物之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就塞进了七爷的嘴里。 这衣裳也不知道是朱老大媳妇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埋汰的很,上头不仅有积年的灰土,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霉烂的味道。 杨宗保心中有火气,随便捏把了捏把,整团就硬塞了进去,噎得七爷眼泪都出来了,嘴里那股子味道,直冲天灵盖,差点没当场去世。 想伸手将这破布给拿出来,却被杨宗保给踩住了脚,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七爷心里一个激灵,本来剧烈的挣扎也停止了,直愣愣的看着杨宗保的面孔发呆。 张春桃本来一直就在看着七爷的神色,见了这样子,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怕是七爷看到杨宗保想到了顾家的某位主子吧? 农女书中,杨宗保认祖归宗的时候,已经是人近中年,他少年起遭遇大难,被磋磨了半辈子,饶是这般,第一次顾家老夫人见到他,就觉得面熟,心生亲切。 这其中固然有母子血缘的联系,更多的大约是杨宗保跟顾家人相似吧。 就这七爷的表现来看,他是顾家那个没人性大伯的手下无疑了,不然不至于能认出杨宗保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她还想着顺藤摸瓜呢,结果这瓜自己就跳手里了。 当下蹲了下来,看着七爷,慢吞吞的道:“那么现在肯说了吗?要是你不肯说,要不要我替你说?” 七爷神色不明,闭上了眼睛,做出了抗拒的态度。 他现在挣脱不了张春桃和杨宗保的压制,又不能背叛主子,只有闭口不说话了。 张春桃却慢条斯理的示意:“给我搬个凳子来,让我跟这位七爷好好唠唠——” 王掌柜此刻十分的机灵,忙从廊下搬了个板凳,拿袖子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张春桃身后。 张春桃顺势就坐下了,慢条斯理的一边理着袖子,一边道:“这位七爷,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吧?” 一句话,七爷的脸就白了。 “你们的主子姓顾是也不是?” 不仅是七爷,其他还在呻吟的那几个汉子,都浑身一抖,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张春桃。 尤其是其中一个,更是愣愣的开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唔唔——”七爷眼神愤怒,想说点什么,却被那破布堵住了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那老六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不敢看七爷,羞惭惭的低下了头去。 张春桃看七爷这模样,知道他还嘴硬,也就不理他,只吩咐杨宗保:“咱们时间有限,一会子还得回家做午饭呢!宗保,你随便挑一个咱们七爷的兄弟,我问一句,他若是不答,就踩断他兄弟的另外一条腿,一个一个来,这有七八个呢,总有一个会让咱们七爷开口的!” 这话一出,王掌柜脸色煞白,腿脚发软,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张春桃多么凶残了!之前他是有多想不开,居然想将这样一个女人哄骗回去给他儿子做媳妇!这要是真惹急了,这凶残的女人一脚一条腿,家里那么几口人,都不够她踩的! 顿时那心里最后一点野望和贪欲,都被吓成了滚滚冷汗流了出来。 朱老大和他媳妇,两人搂在一起,不敢抬头,此刻恨不得把耳朵都捂住!这样的机密,是适合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听的吗? 就怕有命听,没命活啊! 杨宗保最听张春桃的话,知道她不会害自己,平日里最和气不过,今天这样,估计和她身世有关,他已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此刻自然觉得张春桃这样,一点都不为过。 答应了一声,就走到最近的一个汉子旁边,等着张春桃发问。 一时间这朱家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那些个受伤大汉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然后张春桃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十三年前,是你趁着我娘生小弟弟,船上乱糟糟的,将我身边的人打晕,将我偷偷带下船的吧?” 话音一落,七爷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连呼吸都停止了,当然他很快反应过来,努力放软了身体,想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可他脸上装得再若无其事,两只青筋暴起的手却出卖了他。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可你也得让他说啊 等了片刻,见七爷没开口,张春桃头晕和不回的道:“第一个——” “咔嚓——”一声闷响,惨呼声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响起来。 因着浴兰节分小浴兰、大浴兰和尾浴兰,分别在初五、十五和二十五三天,今日正好是大浴兰节当日,街上也颇为热闹,加上又是府试的日子,大部分都带着一家老小出门耍玩去了。 就是朱老大和他媳妇,也怕孩子在家误事,给了几个大钱,让他们出去玩去了。 这一块的邻居也大多不在家,所以这样的动静,倒是没惊动人。 这也是七爷他们挑这个时间来朱老大家的原因,想着真要动手,没什么人,也少些妨碍。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没人听到,也就无人知道,只得任由张春桃姐弟欺辱了。 这么一想,其他几个汉子真是后悔不迭。 第一个轮到的那个汉子,两条腿都断了,惨呼了两声,实在是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张春桃等了一会,见七爷还是不说话,又开口问第二个问题:“你的后颈是不是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七爷浑身一抖,继续装死不说话。 杨宗保眼神一动,跑到七爷身边,蹲下身子,扯开七爷的衣襟,果然,在后颈头发中,有一块鸡蛋大小的青色胎记。” “畜生!”杨宗保忍不住踢了七爷一脚,这一脚含怒出脚,又是踢在了他的腰间乱肋骨处,一阵剧痛,七爷眼前顿时冒起了金星。 张春桃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王掌柜大气都不敢出,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靠着墙,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 他也听明白了,这张春桃只怕就是这个叫七爷的人,打晕了她的家人或者是伺候的丫头,然后将她抱走,交给了方婆子,丢到了乡下,被张大成夫妻收养了! 看七爷这架势,高门大户养的强奴,一个下人吃穿都如此气派,这张春桃的亲生父母家难道果真如永珍梦到的,是京城大官? 王掌柜先前对王永珍的梦话还有些不信,此刻诡异的终于相信了。 突然就明白了张春桃的愤怒,若是换做他,本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被人两三岁就偷了出来,然后被丢到千里之外的乡下,被乡下两个懒汉夫妻收养,给他们做牛做马,日子都是在苦汁子里泡出来的,他也恨! 见到仇人,不拿刀捅死他,就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第二个——”张春桃话音还没落,又是咔嚓一声,闷哼声起,又是一个汉子疼晕了过去。 其他剩下的几个汉子,变了脸色,他们本来就断了一条腿,靠着意志力忍着,若是再断三另外一条腿,以张春桃如此狠辣的手段,只怕他们的小命今天都要丢在这里了。 他们这样的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这次出门办差,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只觉得以顾家的名义办事,谁还能多阻碍不成?不过是几个乡下跳梁小丑,还能翻天? 反正出一趟公差,不仅能轻松办事,在外头还能采采野花,办得好,回府里还有重赏,谁不乐意?都是抢着出来的! 早知道会遇到这样个女魔头,就是给一百两银子,他们也不敢出京城啊! 有那略微精明些的,虽然不如老七那样都知道,可也都知道一个大概,方才再听了张春桃这话,谁还不清楚,这个女魔头,只怕就是二爷家那个当年不小心走失的大小姐吧? 这下可好,这是遇到苦主了!还是知道真相的苦主!更是一个彪悍的可怕的知道真相的苦主! 今日这腿要是都断了,以张春桃的狠辣,他们之间的过节,休想得到妥善的治疗。 这双腿一断,没有好的大夫药材,只怕就要废了! 更不用说,若真闹到了顾家去,自家主子也是理亏的,二爷和那几乎快要疯魔的二太太,恐怕能生吃了他们!别说报仇了,那简直就是白给,说不得还要搭上一家子老小呢!毕竟他们可都是依附主子而活,可同样也知道,主子只怕没多少时日了,以后那顾家还是二爷的! 就算老爷护着大爷,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危险,为了护住大爷,他们这些大爷的爪牙,就是弃子了,说不得还要背锅!为了维系顾家大爷和二爷之间稀薄的所谓兄弟之情,他们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大家庭里处理准备他们这些弃子的手段,就是这些汉子也忍不住心里发毛。 想来想去,竟然毫无半点方法,一个个心生绝望。 终于在张春桃问出第三个问题:“你主子这次要你来青州,目的是什么?” 七爷还是不做声。 张春桃遗憾的叹了口气:“唉,果然是硬骨头,对主子忠心耿耿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平日里同进同出,吃一个锅里的饭,睡一个被窝的兄弟受这零碎的苦,腿也断了一次又一次!果然是心狠啊!你真不替你兄弟着想一下?要知道,这双腿都断了,我呢肯定是不会送你们去医馆的,也不会让人送你们去!想来你们的人都来了,当然,没来也没关系,反正再来一个两个也是送菜的!” “你们呢,也别着急,就这么在这院子里躺上几日,白天晒晒太阳,晚上吹吹夜风,看看月亮,也是难得的享受不到是么?” “听说人不吃不喝的话,三四天就要死了,只喝水不吃饭的话,六七天。以你们的体格,估摸着能多坚持两天,不过你们受了伤,啧啧,这么严重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呢?” “要不咱们试一试?还是不说话?那看来你是默认了!唉,好吧,既然你这般兄弟情深,为了主子不顾兄弟死活,可也是没法子是不方式?那就试试吧——” 叹口气,转头还十分同情的道:“你们几个也听到了,不是我不放过你们,是你们兄弟不想让你们活啊!我也是没法子了!你们也别怨我!到了下头,你们几个联手将这六爷好生招呼一番,出出气哈——” 终于有一个看起来年轻的汉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因为忍着疼,咬牙切齿,那面容就十分狰狞可怖,恶狠狠的道:“他倒是想回答你的问题,可你也得让他说啊?有本事给他把堵着嘴巴的布扯出来吧!不然他怎么说话?” 第五百五十五章 当年之事 张春桃和杨宗保这才低头一看,确实,那七爷涨得满脸通红,虽然杨宗保没有踩着他手了,可张春桃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的,那脚又换了位置踩着,踩到了他的两边肩胛骨中间,头只能贴着地面,愣是不能动分豪。 没法子,他倒是努力想用舌头,将嘴里那一包烂布片子给顶出来,可努力了半天,除了满嘴都沾满了那破布片子的霉烂的味道外,将那破布给打湿了外,那破布还牢牢的堵着他的嘴呢。 反倒是被薰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因为他的头被压制着只能贴在地面,压根就看不到杨宗保的动作,就只能听到张春桃问话后,就是一个兄弟的隐忍的惨呼声。 这人,眼睛没看到只耳朵听到了,脑子就能自动想象出画面来,而且还添油加醋,想出来的场面比实际的场面还要可怕些。 七爷心里最开始的时候是天人交战,一边是兄弟,一边是主子,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让他背叛主子,他做不到! 可让他就这么眼睁睁的听着兄弟被打断腿,他也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啊!这次带出来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么多年,给主子办事,他们在外头刀口舔血,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拿命去护着对方,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些。 开头两个人惨呼,他还能努力安慰自己,兄弟们都能理解自己,因为大家都知道,若是泄漏了主子的事,回去也是个死,说不定还生不如死,连累一家子老小。 不如硬着头皮抗下来,就算自己死了,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主子说不得还得善待他们的家人呢。 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最后还能落个忠仆的名声。 可随着张春桃问的问题,他才发现自己想差了,张春桃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以他对主子的了解,只怕主子第一个怀疑就是他或者是那个死去的方婆子告诉了张春桃。 不然她从哪里知道的?还有,当张春桃问他后颈是不是有胎记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兄弟完了! 当年之事,实在是他和另外一个兄弟,一个去将二太太刚生下来的小少爷抱走,他在外头望风。 结果撞上了带着丫鬟来看小弟弟的大小姐,那丫鬟见他是大房的人,新生警惕盘问了几句,他怕事迹败露,又怕那丫鬟喊人,嘴上现编了个理由,说是捡到了样东西,以为是二房这边的,所以给送过来。 让那丫鬟辨认一下,果然那丫环上当了,将手里的小姐放下,走上前了两步。 等那丫环一走进,就被他迅如闪电一般的出手,错手就将那丫环的脖子给捏断了。 那丫鬟连气都吭一声,就软倒在地。 等回头,就看到了幼年时候的张春桃正疑惑的看着他,他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将张春桃给捂着嘴抱走了。 遮遮掩掩的将捂昏迷的张春桃给抱到了主子面前请罪。 他也是赌了一把,主子既然要对二房下手,自然就不会留着张春桃这个目击证人,也就不会暴露他。 果然,主子如他所料,将刚出生的小少爷交给了另外一个兄弟带走了,而张春桃这边,让灌下了昏睡的药物,安排了一番,连夜就坐着船,一路赶到了青州。 到青州的时候也是半夜,岸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他将幼年的张春桃和主子写的一封信交给了来接的人,然后又连夜赶回主子身边。 再后来,他在主子身边办事,一直留心这事,知道青州那边偶尔会传递消息过来,大约是让下头人,将张春桃带到了乡下,假装没发现,让她被一对山里的夫妻给拐回家去了。 支持,七爷才算真正的放心了,两三岁的金尊玉贵养着的小姑娘,被送到大山里,那日子难熬,加上又不记事,再大些,只怕就忘干净了,只会当自己是个村姑,一辈子也就在大山里蹉跎了。 他看着主子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个安排,主子也是极为满意的。 这件事情,虽然偶尔还有关注,可实际七爷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是顾家的血脉,可不过是个姑娘家,又不是少爷,自然无足轻重。 再后来主子身体日益衰弱,安排后事的时候,想起来千里之外的大山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才吩咐让给就在山里寻一个略微殷实一点的人家,也就是了。 哪曾想,这样顺顺利利了十几年都没出岔子,在寻摸亲事上就开始出错,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张春桃是如何知道的?莫非她一直都记得不成?可是当初她被收养,生了一场大病,那看病的大夫,可是他们派去的人,自然知道那是真病,烧得人事不知,醒了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七爷自然知道,这张春桃既然知道了,那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那是完全撕破了脸皮,就为了出气的。 别说他们了,就是京城里的主子,等这位含恨归来的女魔头杀到京城去,恐怕也讨不着好。 如今顾家的形式,大家都清楚的很,即使老爷子再偏疼主子,可主子那身体,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从前两年主子身体渐渐衰败开始,顾家的重心,还有那些权柄,都已经慢慢在往二房倾斜了。 若是张春桃回去了顾家,顾家二房那边如今二爷得了顾家的大部分权利,下头两位少爷也是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 再加上老太太,还有二太太,对这位丢失的小姐可是歉疚的很,知道她回去,恐怕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摘给她。 若是知道这导致他们骨肉份分离的是自己大爷,那顾家的天,恐怕就要变了。 而他们这些大爷的手下,当年的经手人,只怕有一个算一个,要和大爷一起,承受二房的怒火和报复! 所以他说与不说,交不交代出自家主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迟早是一死,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一泄,他再听兄弟们的惨呼抽气呻吟的声音,就承受不住了。 都是要死的,何必让兄弟们在死前还受这些零碎折磨欺辱?倒不如索性都说了,还能让兄弟们死之前能好受两天? 第五百五十六章 谁不可怜? 可等七爷想明白,想开口,才发现,特么的张春桃这女魔头实在是太坏了!她压根就没想让他开口!她就是想要折磨他们兄弟出气! 说得那些话,不过是耍着他们兄弟玩罢了! 顿时气得眼前一黑,没想到他们兄弟,跟着主子,风光叱诧了半辈子,临了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骗得团团转。 偏生他想喊还喊不出来,急得不行。 还好有个兄弟眼尖看到了,终于喊破了张春桃的险恶用心了。 张春桃被人喊破了,脸上的遗憾明显到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十分没有诚意敷衍,浮夸的捂住了嘴:“哎呀,对不住了!这一时激动,忘记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不会生气吧?” 七爷眼珠子都红了,能不生气吗? 更气的是,既然发现了,怎么还不把那破布片子从他嘴里掏出来?做人的诚意呢? 要是早知道张春桃是这样的女魔头,他会带着兄弟一进院子就扑杀过去,抢占先机,哪里会落到如此田地? 这么想着,都是那王掌柜的错!看来他从开始就瞒着自家主子,不然这么重要的消息,张春桃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心思敏锐,手段毒辣,怎么一样都没上报? 每次传到京城的消息,都是张春桃如何忍气吞声,如何勤快干活,如何被她的养父母磋磨?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可到底跟那些乡野村姑没什么太大区别。 让他们一直也就没放在心上! 才吃了这么大亏! 若是眼神能杀人,七爷此刻已经将王掌柜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了! 王掌柜虽然躲在了墙角,可也感受到了七爷的杀气,只得将身子又缩了缩,恨不得钻到墙里头去。 他也知道七爷肯定是嫉恨上自己,觉得是自己隐瞒了事情真相。 苍天可鉴!他也不知道张春桃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啊? 不对,是有征兆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忽略了而已。 就是从去年落水开始,落水后,再度醒来,张春桃就退了跟王家的婚事,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的! 王掌柜很想跳起来解释解释,可刚一动,张春桃冷冽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刻腿就软了,低下头去装蘑菇不吭声了。 杨宗保心疼张春桃,又恨七爷这一行人,看剩下了四五个汉子,不等张春桃发话,麻溜的上前,脚起脚落,咔咔几声,让他们兄弟齐齐整整的都断了两条腿。 踩完后,杨宗保扫视了一下院子,对上了朱老大夫妻的眼神。 两人两腿一软,噗通就给跪下了:“杨大兄弟!不,杨叔叔,杨祖宗,我们夫妻可是清白的!这和我们无关啊!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呜呜呜,好可怕!这七爷这帮子人是一群狼,那两姐弟就是两虎,这虎狼相争,他们这些可怜的小绵羊真是看着就心惊胆颤啊。 张春桃冷笑一声:“清白?无关?你以为为什么会找上你们家来?你们莫非真忘记了?这院子,可是你们的好亲娘,替他们的主子办了一件大事才得来的赏赐呢!什么大事呢?据说你们的好亲娘,当初可是抱了一个孩子去了乡下的——” 朱老大和他媳妇在一旁听了半日,什么抱走了孩子,什么十三年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俩不傻,很快就想到了方婆子替主家办的事情,再这前后联系起来,心里就隐约有了猜测。 可他们不敢深想,更是不敢承认啊! 看看那七爷一帮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初教训朱老大的时候,就跟拎着个小鸡崽子似的,凶神恶煞的很。 可这帮凶神,也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就被这两姐弟给收拾得顺溜断腿躺地了。 他们夫妻那就更不用提了,只看着就要吓死了,若真跟方婆子有关,他们夫妻皮薄肉脆的,哪里经得起这么磋磨? 一面强作镇定,一面心里将方婆子骂了个半死。 此刻见张春桃直接揭开了那遮羞布,吓得几乎元神出窍,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只砰砰磕头求饶:“大妹子,不,姑奶奶,我,我那糊涂娘,那时候是个下人,主子吩咐了事情,也不敢不做啊?这冤有头债有主,您老人家要报复,就找他们背后的主子去!” “说来都是他们主子丧尽天良,才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正的是冤枉啊!更何况,做那事的是我娘,她已经死了,这我们做儿子媳妇的也不知道啊!求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你就将我们一家子当个屁一样给放了行不行?” “只要放了我们,我们一家子给姑奶奶你立长生牌坊,天天给你烧香,求菩萨保佑您老人家后半辈子大富大贵行不行?” 张春桃看着朱老大和他媳妇,两个人成年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是可怜,却没动半分恻隐之心。 他们可怜,难道原身不可怜? 朱老大一家子享受着方婆子丢弃原身的好处,这么大院子住着,哪里可怜? 王掌柜因为要监视原身,而得了主家的看中,从一个小伙计摇身一变,成了掌柜,一家子跟着沾光,小日子过得滋润,哪里可怜? 这一帮子顾家的打手走狗,这样的黑心带血的事情,也不知道办了多少,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仗着顾家的势,他们在千里之外的青州都这么嚣张跋扈,又哪里可怜? 若不是自己过来,原身的一辈子就被这些所谓的可怜人,给毁了! 只可惜,看看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一会子这附近邻居也都该回来了,闹腾大了,惊动了衙门官府,倒是个麻烦。 当然,她倒也不怕,若是惊动了衙门,肯定要惊动贺林。 以贺林的为人,知道他是京城贺家当年被拐卖的小姐,只怕立刻就能动了攀附贺家的心态,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跟贺家那边周旋,最后来要好处。 她可不想便宜了贺林!万不得已的时候,倒是可以利用利用,现在能自己解决那是最好。 因此,只冷声给出了朱老大夫妻和王掌柜两个选择,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将这在地上躺着的这些汉子,都给抬到屋里去,绑住手,塞住嘴,不用请大夫,只记得每日里喂些水,别让人死了就行。 他们一家子还有王掌柜就看着这些汉子,等她处理完家中的事情了,再来处理他们。 要么,今儿个就顺带也打断他们的腿,大家一起做个伴,让杨宗保来照顾他们。 朱老大夫妻和王掌柜一听说也要被打断腿,都不敢多想,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看管好七爷他们这一群人,他们也会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连门都不会出,就等着张春桃来处理。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互相监督 朱老大媳妇为了表决心,还战战兢兢的提议:“这老头跟他们是一起的,要不把他也绑起来?免得他出去给人通风报信去?” 王掌柜一听,急了,一蹦三尺高:“放屁!谁跟他们这些土匪强盗一起的?我也是被他们威逼着来的好吗?你这婆娘怎么心这么坏?我跟你远日无冤,今日无仇的,你害我做啥?” 朱老大媳妇忍不住回嘴道:“那可说不好!你这老头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再说了,你这老头一看,浑身都是心眼子。我们两口子可都是老实人,万一你是哄着咱们姑奶奶,等姑奶奶一走,你就跑了,咱们去哪里找人去?” 一面有看向张春桃:“姑奶奶,你想啊,这老头跑了,这么大的青州城咱们去哪里找去?我们就不一样啊,我跟我男人,家业和孩子都在这里呢,就是想跑也没地跑去!肯定老老实实的连门都不出,是不是?为了保险起见,这老头还是一起关着的好!” 张春桃听朱老大的媳妇居然还有这等见识,忍不住露出意动之色来。 王掌柜见势不妙,喊冤不止:“大侄女,不,大姑奶奶,我家在哪里,我婆娘儿子孙女在哪里,你也知道啊!我一个糟老头子,身上连一个大钱都没有,能跑到那里去?姑奶奶我知道,我以前错了,我现在痛改前非,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说东我绝对不朝西,你让我打狗,我绝对不撵鸡!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不休,我也给你将这些人看得牢的——” “退一万步说,这两个人,他们可是本地人,城里怎么也有几门拐弯抹角的亲戚,万一晚上他们夫妻偷偷的跑了,躲在哪个亲戚家里,咱们也找不到不是?不如让我看着他们,我们互相监督,谁也别糊弄谁,你看是不是?” 到底王掌柜年纪大,很快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处,也急忙建议。 朱老大媳妇脸色一变,一边表达自己的忠诚,一边骂王掌柜胡说八道。 一时差点没打起来。 不过倒是提醒了张春桃,王掌柜这提议不错,让他们互相监督着,倒是省事了。 因为也就点头同意了。 王掌柜见张春桃点了头,先松了一口气,十分殷勤积极的继续建议:“那现在我们就将人给抬到屋里去?免得来个外人看到了?” 一面又让朱老大夫妻快去屋里找绳子和破烂衣裳布条子去,好将人手绑好,嘴巴堵上。 朱老大夫妻不敢耽搁,忙进屋去,半天寻出几根麻绳,绑人都不够,最后还是撕破了几件旧衣裳,才勉强凑够了。 至于塞嘴,朱老大媳妇舍不得,索性去柴房里抓了两把稻草,揉成了一团,胡乱给塞了进去。 杨宗保将人都给绑结实了,又和朱老大还有王掌柜,将人给抬进了厢房里。 这厢房里本是朱老大的儿子住的屋子,此刻也顾不得了,将人抬进去,齐齐往地上一放,回身出来,王掌柜就十分自觉地守在了门口,大有我在门在,我死门亡的架势。 张春桃带着杨宗保临出门前,只留下了两句话:“若是你们老老实实的,一切都好说,若是给我再耍心眼子,想着趁着我不在,偷偷跑路或者报官什么的,自己先掂量掂量!真闹大了,一来我是苦主,二来我衙门那边也有人,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们的孩子考虑吧?不然有个拍花子的祖母,你们孩子以后的名声可就坏了——” 这话正戳中了朱老大夫妻最担心的地方,从意识到方婆子做的事情后,他们夫妻俩倒是不觉得方婆子这样做有啥不对,只觉得是运气不好,居然被苦主找上门了。 唯一担心的,就是事情闹大了,一家子的名声就完了,家里大大小小,都还没娶媳妇没嫁人呢! 因此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老老实实诚惶诚恐的,就盼着能将张春桃哄高兴了,高抬贵手饶过他们一家子。 毕竟,看张春桃这架势,只打算收拾七爷他们这群人,没对他们动手么? 再一想,他们之前在七爷面前,如同狗一样乞怜,跪着哭求放过,这些人可是没容过半分情。 如今这些欺负他们的人,落在他们手里,任由他们宰割,倒是能让他们出口恶气了,自然是不肯嚷嚷着叫破了交出去,怎么也要留在家里,好生报复报复才好。 这么想着,朱老大夫妻也连忙保证,指天发誓,生怕张春桃不相信。 张春桃敲打了两下他们,也就带着杨宗保回家去了。 如今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下午贺岩就要考完了,她不去,杨宗保得去将人接回来,还要叮嘱杨宗保,不能在贺岩面前露馅,免得扰乱了他的心。 这么想着,越发恼怒起七爷这一群人了,什么时候找麻烦不好,故意寻的这个时候吧? 杨宗保也知道兹事体大,满口答应了下来。 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张春桃也好,杨宗保也罢,虽然面上看着无事,做起事情来,却都有些恍神。 张春桃第一次做饭有失水准,中午的菜不是咸得像打死了卖盐的,就是压根没放盐,淡寡无味。 杨宗保声都不敢出,默默地将吃一口咸的,再补一口淡的,狠扒两口饭,也算是均衡了。 等洗了碗,见张春桃神色还算正常,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姐,那,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张春桃想了想:“本来打算你姐夫考完了,咱们就回荆县去,咱们不是都有找了中人,让人留意一个小院子么?到时候让你姐夫考一个书院进去读,咱们俩要么继续卖卤菜,要么做点别的生意,做得顺了,再把干爹干娘接过来帮忙,岂不是比窝在杨家村和石桥镇快活?” “只是如今发生了这事,倒是有些为难了。” 杨宗保自然知道张春桃是为了什么为难,本来想说点什么,想了想,才道:“这几日姐夫考试,咱们且先瞒着,等姐夫考完了,咱们坐在一起商量商量,怎么着也不能瞒着姐夫才是。” 第五百五十八章 扎堆 这是自然,不管如何,也不能瞒着贺岩。 只是想来头疼,贺林那边还没解决呢,她这边又出这事了,这青州是不是风水不对啊,怎么来了就一天天的事情这么多? 正嘀咕这话呢,院子门又被敲响了。 张春桃和杨宗保相视一眼,不会又有什么事吧? 杨宗保去开了院子门,门外,钱掌柜带着热情到夸张的笑容和一堆礼物正站在门口呢。 见杨宗保开了门,不等招呼,就示意后头的小伙计将一大堆礼物往院子里搬。 一边还吆喝着,让这些小伙计们小心些,一边又拍着杨宗保的肩膀,大声的夸他几日不见,倒是越来越沉稳了云云。 这架势,让张春桃和杨宗保心里一惊,无事这么热情,肯定有事。 等那小伙计放下礼物出去外头马车守着了,不等张春桃问,钱掌柜就没忍住激动,要不是男女有别,都要将张春桃抱在怀里庆贺一番了。 手都伸出半截了,想起来了,中途扭头就去抱杨宗保。 杨宗保猝不及防,被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给搂在怀里,还拼命的拍着自己的后背,差点没被拍岔了气。 好不容易七手八脚的挣脱了出来,一张脸又气又羞,涨得通红:“钱掌柜,你都这么大把年纪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尊重?随便抱人?” 钱掌柜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好脾气的倒了歉,这才说明来意。 原来前两天,李知府家的小公子,让下头人寻上了东家,说是听说了他在跟张春桃合作肥皂生意? 东家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将话传到了贺林的小厮耳边,听说贺林这个新任推官最近忙,想着等忙过了,那生意摊子也铺开了,正好也能让贺林看看这生意赚钱,那个时候送上干股,也正是时候。 只是隐约还担心,怕出什么岔子。 没想到这李知府的公子居然找上门来了,那意思不就是对肥皂生意有兴趣吗? 他东家是多精明的人,立刻打蛇随棍上,说本来只是小本生意,心里也没底,他实力也不够,既然李家公子有兴趣,那么斗胆请李家公子入上一股,也好给他们把把关。 他们也没什么可孝敬的,唯有这肥皂生意的两成干股,用以酬谢李家公子。 那李家来人看到东家这么上道,自然是满意的,也就多说了两句,卖了那东家和张春桃两边各一个好。 说是张春桃将这肥皂孝敬给了李家公子,李家公子见之心喜,所以多问了两句,倒是便宜这东家了。 要知道他们家公子,一贯是清高不问世俗的,如今是第一次对这些小东西有兴趣,也是看在张春桃的份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钱掌柜的东家就是傻子都明白了。 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没想到这生意居然入了李家的眼,别的不说,这青州本就是东家的基业所在,如今有了李家公子在背后,这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担心的是,没想到张春桃一个乡下农妇,居然有这么大能量。 贺林是她男人的伯父,是李家的女婿,大家如今都知道了。 这李家小公子性格古怪的消息也是传开了的,一般人都少见到这位小公子,没想到这张春桃居然能走通他的路子,当真是极为厉害了。 这么看来,他那分红是不是给得少了些?而且李家公子特意让人在他面前提了张春桃,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 拉着钱掌柜揣摩了一天一夜,才又备着厚礼上门来,也是想探一下张春桃这边的口风,看她跟李家小公子到底是何关系? 张春桃一听就明白了,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这李今歌倒是个有眼光果断的人,看出来肥皂的利益之大了,所以直接就截糊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肥皂生意做起来了,红利滚滚来的时候,等贺林知道,这红利是李今歌从他手里抢过去的,会是什么心情了。 钱掌柜的心思,张春桃也看出来了,心中一动,倒是有了主意,正要说话。 外头院子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请问岩大奶奶在家吗?” 听这语气,估摸着是李家来人了。 张春桃觉得今日应该看一看黄历的,怎么这人和事都扎堆赶在今天了?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怠慢,让杨宗保开了院子门,将人请了进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汉子,张春桃和杨宗保不认识,钱掌柜却先上前打了个招呼,口称大管事,又热情的问候李家公子身体可好? 张春桃就明白了,这只怕是李今歌派去跟钱掌柜和他东家谈肥皂生意的那个人哦。 那个汉子看着倒是十分懂礼的,先上前来给张春桃打了千,口称:“小的李三金,是老爷拨给四爷使唤跑腿的,这青州府都熟,以后岩大爷和大奶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钱掌柜听了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说这李三金可不仅仅是李家小公子身边的管事,而是李知府身边的人,只怕是心疼小儿子,所以将调教好的心腹都给了小儿子使唤,跑腿。 那是不是说明,这肥皂生意,连李知府那里都过了明路了?这么一想,钱掌柜激动得手都抖起来了。 不过他也算是有眼色的,看那李三金的模样,估摸着是找张春桃有事,这就不是他能旁听的了。 十分识相的就先告辞了,上了马车就催小伙计马车赶得快些,他要回去告诉东家!看这知府身边的人,对张春桃都这么客气的模样,不用试探了,那干股还得提一提才是。 等钱掌柜走了,李三金才说明来意,原来上次李今歌身边的小厮预订的卤菜,都被李今歌拿去孝敬了李知府和李母,饶是他们这么挑剔的人,也赞不绝口。 李今歌不敢吃那些卤肉之类的,吃了点素菜,倒是就着这卤菜,每日能多吃小半碗饭。 这几日的功夫,身上脸上因为吃得多了,居然养出了一点肉,人也精神了些,连古大夫把了脉都说,强健了许多,只要以后能多吃一点,适当的运动一下了,身体虽然比不过正常人,可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孱弱了。 多调养几年,运气好,说不得将来还能娶妻生子呢! 这让李知府和李母可高兴坏了!他们这辈子最担心放不下的就是这李今歌的身体,尤其是二十多岁了,因为身体,连亲事都不敢说,以后若是有个万一,连个摔盆捧灵的人都没有。 等他们去了,无后祭奠,连个香火都享受不到,何等凄凉? 第五百五十九章 李母的主意 为人父母的,像他们这样,本来已经没指望了的,都已经想着,实在不行,到时候从李今歌哥哥那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给李今歌奉养终老。 可李今歌一直不同意,他一贯嘴巴毒,说什么几个侄子资质愚钝,这样的孩子过继给他,不是要给他奉养终老的,是想将他给提前送走吧?天天看着这样糟心的娃,还变成了自己的,只怕自己一口气直接就上不来了。 听了这话,李今歌的两个兄长嫂子差点没气死过去。 屎壳郎还觉得自己儿子香呢!更何况他们不是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谁舍得把自己白胖的大儿子送给别人,叫别人爹? 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糟践自己儿子!就是哥哥能忍,嫂嫂也不能忍! 这事就没了下文不说,兄弟间还生了罅隙。 李知府和他夫人,到底最心疼这个小儿子,也知道他话说得毒,却也是提醒,这家中后辈子孙也不少,竟然无一个能撑得起来的。 能入眼的小儿子身体孱弱,能活着就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还有个女婿贺林,那野心不小,如今还能压服得住,可若是自己一去,只怕以后这李家就要看女婿的眼色过活了。 李知府如今是既要贺林替自己办事,还要防着他一手,何尝不心累?每每跟老妻或者心腹私下感叹,若是李今歌身体好些,自己何愁后继无人? 这忽然听说李今歌身体慢慢好转,肉眼可见的气色好了起来,又听说以后还能娶妻生子,真是绝处逢生的感觉!几乎当场失态了。 不仅重赏了那古大夫,连李今歌身边伺候的,也都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听说晚上回去,激动的睡不着,半夜还叫了一壶酒和下酒菜,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在书房里折腾了一宿,外头守门的就听了一夜的李知府一时哭一时笑呢。 李母那边也是半夜没睡,在心里开始扒拉合适的大家闺秀,发誓要一定要给自己儿子挑一个顶顶好的姑娘,家世要好,相貌要好,脾气温柔,秉性端庄大方的,这样才能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呢! 又琢磨着,还要挑选两个温顺美貌,知书达理的良家女,给小儿子做妾,红袖添香才好! 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小儿子娶妻,他这身体,也就不拘着非要嫡妻生了孩子后,才能让小妾生的规矩了,想来大家也都能够理解。 到时候,只要能生下孩子来,她都重重有赏! 别的不说,不是她自夸,就她小儿子这相貌,这才情,这家世,要不是身体不好,都能去尚主了。 将来生下的孩子肯定也又聪明又好看,她也不求多的了,到底还要顾惜小儿子的身体,生两个孙儿两个孙女也就够了! 到时候她的私房嫁妆肯定是都要留给小儿子的,有这份嫁妆私房,小儿子一家的日子就很能过得去了。 当然李母心里也盘算过,既然这儿子吃了那张春桃做出来的卤菜,能开胃,这有何难的?要么让张春桃专门到府里来做给自家儿子吃,要么把那方子买下来也就是了,对李母来说都不是个事。 当然,如今还要顾忌着贺林的面子,那毕竟是贺林的侄儿媳妇,再不得他喜欢,可这大面子的事情,也是要顾过去的。 说来也是亲戚,真这么做,那就是打贺林的脸了。 因此李母琢磨着要找张春桃将那方子买过来,大不了花个一两百两银子,也就是了,想来贺岩和张春桃要是个聪明的,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这些都是小事,她不过是脑子里过一遍,如今重要的是,既然小儿子身体慢慢好了,以后这外头的事情,也就不用都托付给女婿了。 先收回来一些,让小儿子练练手,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李母心里想得挺美,结果没过两天,就听李知府晚上难得不去睡小妾,跑来跟她唠嗑,说是李今歌居然主动使唤起他给的人手了,虽然只是让他去调查一个散户,可着实难得啊。 要知道,他发话说把李三金给李今歌使唤,其实就都是一个态度,其他几个儿子都眼红嫉妒的不行,就是贺林这个女婿当初也绷不住,婉转说过几句呢。 可李今歌倒好,人说了给他,他却不要,只说他那边没啥事,让李三金跟着自己倒是屈才了,不如照旧留在李知府身边,就当是自己孝顺了。 这都好几年了,李三金还一直在李知府身边做事,这突然李今歌居然使唤起他来,虽然只是去调查一个小商户,看那架势,是要掺和一脚,还是截的女婿的胡。 可在他这个做爹的眼里,就是儿子终于有了活力,有了心气,想干点事情了。 大小不重要,只要他愿意去做,先拿这个练练手,将来多少事情做不得? 可不就激动得老泪纵横,觉得李家的列祖列宗终于显灵了么? 李母一听,也高兴啊,倒是将之前的主意打消了。 既然儿子想做生意,那就让他去,下头那么多人,又背靠着亲爹,还怕有人敢骗他不成? 只是听说这生意,又和那张春桃有关,李母忍不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虽然听说贺林不太喜欢他这个大侄子和大侄媳妇,可到底他们是骨肉亲人呢,将来真到了站队的时候,这贺岩和张春桃可不一定能站在她儿子这边。 若是牵扯太深了,到时候为了贺林,背叛了自己儿子,自家儿子这身体,这脾气,那还得了? 倒是为这个发愁上了,跟身边的心腹胡嬷嬷商量了几日,倒是想出了个法子来。 叫来李今歌,跟他商量,说是他身体好,多亏了那张春桃的卤菜,这可是大恩情,得好好报答人家才是。 思来想去,上次已经给了个小庄子了,直接给钱的话,太外道了。 既然张春桃有这样的手艺,只开个卤菜摊子太屈才了,而且说出去也不好听,好歹也是李家的亲戚不是?难道他们连这点忙都不帮? 不如索性,帮着张春桃要么开个专门卖卤菜的铺子,要么开个酒楼。 这样看上去岂不是体面了许多?而且专门开个铺子的话,能招来更多的客人,做得更长久一些。 第五百六十章 不是合作是受气 当然,怕李今歌多心,李母还自曝了她的小心思,只说是觉得每日里还要托人情才能定上卤菜,还不如这样,等张春桃开起铺子了,自然每日卤菜的数量就上去了,也不用天天搭上这些小人情了。 毕竟人情要还的,积少成多了,到时候真要贺岩和张春桃夫妻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求上门来,他们是帮也不帮?都是亲戚,小忙不甚重要的,不用开口都帮。 若是万一有大事怎么办? 李母说得圆滑,可李今歌本来就聪明,聪明的人就容易多想多疑敏感,更兼病了后,他本就性格有些偏执,才有了一点做事的兴趣,就被指手画脚,所谓的商量,其实跟直接告诉他,要怎么办有什么两样? 就觉得李母这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以往那些什么觉得他最聪明,若是身体好些,这个家业都交给他也就放心的话,都是哄着自己玩的。 当着李母的面,他没说什么,只说回去想想,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沉下脸来。 以前他身体孱弱,连身体都不由自己,更不用说别的了,为了活着,从会吃奶开始,就喝苦药汁子。有时候他都觉得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可身为人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里敢轻言去死? 更何况身边的人都是李母安排,就是想死也不能够。 如今好不容易身体好一些,自己想做点感兴趣的事情,不过是一点小生意,也不得自由,要听她安排。 越发就起了执拗执行,只想着自己做出一番成绩来,好让父母知道,他并不是那绣花枕头。 当下心中琢磨了一番,不敢耽误,怕李母私下让人先去跟张春桃说了,也就顾不得今日是贺岩府试,先让人来跟张春桃通个气。 当然李府发生的这些事,母子之间各有各的打算,张春桃并不知道。 只听这李三金来的意思,有两个,一是关于那肥皂生意的,只说李今歌也入了股,以后让贺岩和张春桃且放心就是了。 当然李三金这样的忠仆自然不忘记替自家公子卖个好,嘴上说那钱掌柜背后的东家,实在是眼界太小,狗眼看人低,只给了张春桃那么低的干股。不过自家公子提点了几句,那东家若是会做人,自然后期会有补偿,若是还不识趣,大不了将那没眼色的东家踢开,自家公子手下有的是人手,自然也能做得起来云云。 二来呢,就是想和张春桃一起,合伙开个卤菜铺子,铺面还有其他的一切采买开销都由自家公子出,张春桃只需要个配方,然后每日专心卤菜就是,收入两人五五分。 还说铺子都已经看好了,就在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上,两间铺面打通,后头有一个小院子,里头一切都齐备,让张春桃只管安心卤菜,那什么清洗收拾,自然有小伙计云云。 这条件不可谓不优惠了,饶是张春桃也忍不住心动了那么一下。 不过她立刻就清醒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李今歌开这么优惠的条件,也不知道后头有什么要求呢。 也不好当面就拒绝,毕竟如今还在青州城,要知道李今歌他爹可是知府。 想了想才跟李三金道:“四爷的一番好心,我们夫妻自然是心领了。只是四爷想来也知道,我家相公这几日府试,实在无心考虑这些。不若等我家相公考完了,我们夫妻商量商量了,再给四爷回话如何?” 李三金其实也知道自家公子,今日让他来办这事,有些莽撞了。 不过呢,自家公子这身份地位,在青州府也确实可以随心所欲,更何况这么好的条件合作做生意了,那也是看得起这贺岩夫妻,白送给他们上青云路呢,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当然,张春桃说的也是大实话,家里主事的男人如今在考试,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做主? 听了这话,也就点点头,只说等府试结束后,早点商量好,他这几日就让小伙计先去将铺子给打扫出来。 张春桃面上不显,心里却着实恼怒,这哪里是来商量合作的,这是来通知让她去干活的吧? 李今歌这人,做人做事太随心所欲,从他派来的这个叫李三金的管事就可见一斑。 当然李三金是李今歌他爹李知府身边的人,平日里出去都是人捧着,自然眼高于顶,看不起他们这普通百姓。 一个李三金这样,又岂知那李今歌派来的其他小伙计,会不会也仗着是李家的人,而事事拿乔,不将他们夫妻看在眼里? 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一起做生意,那就不是合作,是受气了。 更有,那肥皂生意李今歌是从贺林那边截胡的,这又合作卤菜生意,贺林如今估摸着还没腾出手来,真腾出手来,双方明争暗斗,只怕贺岩和自己首当其冲就成炮灰了。 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去趟李家和贺林之间的浑水了。 本来张春桃还犹豫等贺岩考试完后,是回荆县,还是直接杀去京城去。 被李今歌突然来这么一出,看来还是去京城的好。 等到贺岩考完第一场出来,一眼就看到杨宗保等在贡院门口,雇了辆马车,站在马车上,正朝这边看呢。 看到他出来,连忙招手示意。 贡院门口人挤人,都是来接考生的,等到贺岩他们挤出人群,整个人都跟出水里捞出来一般。 本来在贡院考试,那号间就狭小,大多无树木遮挡,运气好点的,上午被太阳晒一会,下午也就阴凉了。 运气不好的,下午太阳对着晒,人都被烤出油来,没中暑已经是万幸了。 那真是体力脑力都耗了个干净,人人都是面如菜色,站都站不稳了。 贺岩到底身体底子好,还撑得住。 身边几个同窗都是柔弱书生类型,已经摇摇欲坠了,偏生他们合租的一个小院子,早上来也没雇马车,这个时候更是别想雇到马车了。 就凭他们这体格,想走回家去,恐怕还没走出路口就晕倒了。 贺岩见杨宗保雇的马车还算宽大,也就做个顺手人情,邀请几个同窗一起,顺路送他们回去。 几个同窗感激不尽,挣扎着爬上了车,就瘫在车厢里不动了。 车厢里顿时一股子汗臭味,薰得杨宗保忙退了出来,只说在外头坐着指路就好,心里还忍不住嘀咕,难怪别人说什么酸臭书生,原来是有出处的啊。 第五百六十一章 千头万绪 将这些人送到了家,再折返回家,已经是晚霞满天了。 中午考场提供的就是水和两个又硬又干的馍馍,吃一口得配一瓢水才能送得下去那种,好多人吃得都只噎白眼,可也不能不吃。 毕竟早上那么早才吃了早饭,要熬到下午去,不垫一点,真怕撑不到最后。 所以就算大部分人心里吐槽,大多也都啃进去了。 也有那家境寒素的,知道考场供应吃食,早上就吃了一碗薄粥,腹中早就鸣鼓一般,见了这馍馍,就如同见到了命一般,哽得眼珠子泛白也舍不得丢,好歹两个下去,再灌上水,肚子也就饱了,提得动笔,写得了字了。 贺岩的胃口早就被张春桃给养刁了,看到这样干硬的馍馍,毫无胃口,不过他也不是那浪费粮食的人,就着水也就囫囵混了个半饱。 此刻早就身心俱疲,一到家,推开院子门,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看到张春桃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回来啦,累坏了吧?快洗手吃饭,吃了饭给你烧水洗个澡,早些歇歇——” 顿时浑身的疲惫俱消,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和杨宗保去井边打水,也不用毛巾,直接拿手浇在脸上头上,囫囵抹了一把,井水清凉,整个人精神都一振。 晚饭很丰盛,荤素都有,搭配得当,因为天气热,做的也清淡。 熬了一锅绿豆汤,将绿豆壳都给捞了出去,只剩下绿豆沙,撒上红糖,放在井水里冰到现在,一口入喉,暑气顿消,整个人都舒坦了。 贺岩先一气喝了一碗绿豆汤,胃口就开了,和杨宗保两人,将桌上三四个菜盆都一扫而光,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 吃饱喝足了,收拾了碗筷出来,天色已经都暗下去了,月亮升了上来,因着是月中,俗话说的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日是五月十五,月朗星稀,到了晚上暑气渐消,坐在院子里,微微的凉风吹着,三人坐在树下吹了会风,别的都还好,唯有蚊子恼人。 就算烧了艾草薰,也被咬了好几个包。 杨宗保最怕蚊虫,去厨房里舀了烧好的艾草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躲到屋里去了。 这边贺岩因为晚上吃得太撑,张春桃陪着他在院子里多转悠了几圈,说了些闲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吹着贺岩快去洗澡睡觉。 还专门盯着他用艾草水泡了澡,浑身都是艾草的味道了,才放心。 贺岩头发都还没干,躺在炕上,就沉沉睡去,还是张春桃收拾好了回屋看到了,又拿干帕子,轻轻的给他将头发都拧得不再滴水了,又梳开散着,让头发彻底的干透了,这才放心。 不然只怕头发不干,就这么捂着一夜,明儿个起床来头疼。 因为用艾草水洗澡,屋子里又用艾草和其他草药薰过,没有了恼人的蚊子,身边又有熟悉的张春桃的味道和温度,贺岩睡得很踏实。 一早醒来,神清气爽! 听说贺岩昨儿个早饭不顶饱有些饿,张春桃今儿一早做了一大锅臊子面,大半都进了贺岩的肚子里,最后还塞给他两个水煮蛋,让他溜溜缝。 今儿个这一场是考杂文,贺岩昨儿考了一场,倒是有了几分把握,比起昨日来,更显得沉稳了些。 看外头今日这天气,也是个大晴天,又看张春桃昨日为了照顾自己,几乎半夜才睡,早早的又起来做饭,眼睛里都是血丝,自然也是心疼的。 执意不让两人送,只说昨日送过就是了,今日再去,路有些远不说,天气还热,人又多,还不如就在家里好好歇歇,不然他也不能安心考试,就怕自己没事,倒是害得张春桃累垮了身子,那他宁愿不去考试呢。 贺岩知道,虽然张春桃力气大,真动起手来,十来个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可到底当初在张家的时候了,受的磋磨太过了,伤了身体。 虽然出了张家后,就在慢慢调养,必经时日尚短,这身体亏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调养过来的? 看张春桃熬了一个夜后,黑眼圈那么明显,他心里何尝不担忧? 自己考试是为了让张春桃日子好过的,可不是让她受累的。 见贺岩不松口,张春桃也只好依了他,和杨宗保一起将贺岩送出了大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才又转身回来。 昨儿个一夜,张春桃是没睡好,倒不是照顾贺岩的缘故,而是心里有事。 一时操心如何跟李今歌那边能不撕破脸皮,又能不用合作,一时又琢磨这如何去京城?七爷那一帮子人,该如何处理? 如果去京城的话,七爷这些人证肯定要带上的,好歹也是八九条人命,那就不能任由他们在朱老大家听天由命了。 还得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起码把命吊住,别死在路上不是? 还有朱老大一家如何处理?王掌柜又如何处理?才能让他们得到教训,又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另外,要去京城,杨宗保的身世要怎么合情合理的被发现? 总不能大大咧咧的就说,杨宗保就是她亲弟弟,是顾家真正的血脉孩子吧? 顾家人要是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那自己是说是做梦梦到的呢?还是告诉顾家人,自己是穿越来的,从一本叫农女的书中得知的? 只怕还没认亲,先就被当作鬼神附体给烧死了吧? 还有,就这样带着杨宗保去京城,那杨大春和赵嫂子还一无所知呢,到时候怎么跟他们交代?人家偌大一个儿子交给了自己,回去就变成别人的儿子了?谁能接受? 自己也做不来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啊,先不说这杨大春夫妻本就是杨宗保的救命恩人,当初没了他们夫妻,杨宗保早就死了。 更不用提他们夫妻,悉心将杨宗保养这么大,真是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顾家那边,张春桃对那顾家大爷,顾家老太爷,还有自己那糊涂亲爹,可没报什么期望,这个时候这样的大家族,哪里允许家族血脉外流?尤其还是嫡系的血脉!只怕认祖归宗后,为了避免日后麻烦,说不得要将杨宗保跟杨家的关系彻底了断。 第五百六十二章 考试完毕 这让杨大春和赵嫂子夫妻怎么办?他们一辈子,全部的父爱母爱都放在杨宗保身上,对他比亲儿子还亲,突然这么大儿子没了,肯定接受不了。 怎么才能稳妥的又不伤着杨大春和赵嫂子呢? 千头万绪,让张春桃如何睡得着? 也亏得贺岩这几日几乎全部的心神都在府试上,才没发现她的反常,要是往日,恐怕早就看出不对来了。 趁着贺岩考试,张春桃和杨宗保又偷空去了朱老大家。 朱老大一家和王掌柜互相监督,倒是将门户守得严严实实的,没让一个人进去。 就连朱老大的孩子,都被他们夫妻给打发到嫁出去的姑母家去了,不准回来。 厢房里,天气热,又受了伤,这些人动弹不得,吃喝就算了,这拉控制不住啊。 屋里味道着实难闻,不过一两天功夫,七爷这一帮子人,就憔悴了大半,好几个人还有了发烧的征兆。 张春桃见耽误不得,这发烧就是有炎症感染,如今这个连风寒都能带走人命的年代,伤口感染可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稍微怠慢点,只怕就只有等死的份。 怕出人命,让朱老大去寻个熟悉的药铺子,买些跌打损伤的药回来。 杨宗保跟着一起去,没多久,两人就买了一大包药回来。 里头有跌打损伤的,有金创药止血的,还有草药,煎水服下后,可以退烧去热消炎。 让朱老大媳妇把药煎好,一人给灌下去一碗,又从七爷他们手里搜刮了身上的银两,让朱老大去买些糙米回来,每日里熬上一锅粥给他们,不让他们饿死也就是了。 杨宗保当初在武馆学艺,也略懂一些跌打损伤治疗的手法,又有张春桃建议,将那断腿处,拿木板给固定绑住了。 天气热倒是不怕着凉,受伤地方的裤腿直接剪掉,也方便上药。 然后又让王掌柜和朱老大照顾这八九条汉子,别的不说,起码别让屋子里这么腌臜。 朱老大和王掌柜虽然满心不情愿,可也不敢不答应,加上张春桃为了让他们干活,还留了一点银钱,自然也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又每日里都让杨宗保去看上两次,七爷他们毕竟身体素质在哪里,高门豪奴,跟着主子吃用的好,受了这些伤,倒是扛住了,虽然每天只有三顿薄粥,可也能看得见七爷他们的气色有了好转,这才算放下心来。 眼看贺岩第三场考试完毕,杨宗保和张春桃就没心思管这些了,一起去接贺岩回家。 上次出来,贺岩他们虽然身上味道不太好闻,神色略微憔悴了些,可到底还人模人样的。 这在贡院里呆了两天出来,不仅人都馊了,一个个人都像游魂一般,几乎是飘出来的。 远看像百鬼出街,近看一个个双目无神,形容消瘦,还有几个还没走出贡院的大门,就脚下一软,眼睛一闭,直接晕过去的。 好在守贡院门的兵丁们,是看惯了的,还不等那些都考傻了的学子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人上前去将那晕倒的学子给抬到了旁边的小屋子里。 这里已经有郎中守着了,把把脉,要么是中暑了;要么是心力憔悴了;要么是紧张过度,考完出来一放松就扛不住晕了…… 不一而足。 郎中也是老手了,早就预备好了各色汤药在那里,只需要把脉后,吩咐那药童,盛满一碗药来,给灌下去就不管了。 等上一两个时辰,自然就悠悠醒过来了。 那严重些的,则用银针扎上几针也就无碍了。 贺岩在这一干学子里,真是鹤立鸡群,人还能站得稳稳的,眼神虽然有些疲惫,泛着红血丝,可看得出来还算精神,还能在一干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第一时间找到张春桃和杨宗保所在的位置,还能自己个稳稳当当的走到两人面前,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不过这也就能撑到上马车后,一上马车,人整个就软了,靠在车厢壁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家后,连澡都来不及洗,先一气吃了半锅面条,碗一放,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倒在炕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看着贺岩两天没挂胡子,露出来的青黑的胡茬,浓重的黑眼圈,还有一身没来得及换洗,酸皱如老坛咸菜的衣裳,张春桃能怎么办? 这要不是自己亲自挑的男人,这不洗澡不刷牙不洗头就敢往炕上躺,肯定把腿打折了。 可惜是自家男人,只得咬牙捏着鼻子,让杨宗保帮忙,两人合力将贺岩的外头衣裳给脱了,又让杨宗保给贺岩擦了擦身体,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才将他又放倒回去。 这般折腾,贺岩都睡得极沉,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睡了足足一天一夜,贺岩再度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缓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考完回家了。 然后他就被自己被熏得皱起了眉头,翻身下炕,推门出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树下张春桃正在补衣裳,一看就是杨宗保的。 往日里看着沉稳像个大人了,实际还是个孩子呢,这天天干活,还出去办事,自己本身就是个好动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破了都不知道。 张春桃和原身体女红都一般,只能家常的缝缝补补,不比其他乡下的妇人,大多是亲娘传下来的手艺,会裁会做。 不过这也就够用了,反正只要有钱,成衣铺子里就能买到现成的,讲究一点的还能请人量体裁衣。 大部分普通人家,自家不会做的,出两个鸡蛋,剩点碎布头什么的给人家,也多的是在家做家务的大姑娘小媳妇接这种伙计。 听到动静,张春桃见贺岩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忙起身:“可是睡好了?先喝点米汤?我估摸着你大约这个时候要醒,一早上就熬了一锅浓浓的米汤,放了一点红糖,现在正好入口,你先喝上一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贺岩心中熨帖,看着张春桃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柔情,见院子门关着,也没外人,心思一动就伸开手臂,想将人给抱在怀里。 手臂才展开呢,就被张春桃叉腰跳脚的拿脚远远踹开:“闻闻你自己身上那味,比那腌坏的咸菜还臭呢,还不快洗漱去!艾草水在锅里,好好洗洗,洗不干净没饭吃——” 第五百六十三章 这是什么脑回路 贺岩小有失落,前几天考试的时候,他还是自家媳妇的心肝小宝贝呢,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吃得那是精心烹制的爱心餐。 在家啥事都不用做,饭来张嘴,衣来伸手,就差没喂了。 这一考完就失宠了?速度也忒快了点吧? 贺岩这是不知道,在现代社会,有一种现象,叫高考前,和高考后。 高考前,那是山珍海味,想吃啥吃啥! 高考后,那是咸菜稀饭,有啥吃啥! 考前是国宝,考后狗都嫌。 张春桃还想吐槽呢,前几日他是考试,每日都跟被酸菜卤泡了一样回来,随便擦一下就躺在炕上睡得倒是香,这大热天的,她能忍着,没将贺岩给踢下炕,让他去别屋去睡,那都是真爱了! 如今都考完了,还想咋滴? 虽然她没说出来,可是表情流露出了这个意思。 贺岩摸摸鼻子,自己这身上的味道,自己都受不了,十分老实的,先去厨房喝了一碗红糖米汤,然后又好好的洗了个澡。 换了干净衣服,一边拿帕子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顺势就坐在了张春桃方才坐的地方,将头发散开,这样的天气,一会子头发就能自然风干了。 张春桃嘴上不饶人,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贺岩头发还没半干呢,一大盆最爱的臊子面就端了上来,喷香的肉末和新鲜的蘑菇炒出来的臊子,再淋上红油,撒上一点葱花,让人食欲大开。 张春桃陪着他吃了一小碗,剩下的都让贺岩给包圆了。 吃完后,贺岩十分积极主动的去将碗筷都刷干净了,又泡了一壶金银花茶端出来,夫妻俩这么些日子来,难得这么悠闲。 能吹着风,喝着茶,说两句家常话。 贺岩因着这一段时日都只顾着考试,今日终于能得空,就问了几句卤菜摊子的生意,就看到张春桃变了脸色。 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起来。 张春桃不好意思的看了贺岩一眼,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那什么,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你不是要考试么?我就拦着没告诉你!一会子你听了,要不,你先深呼吸两口气?我怕你扛不住?” 贺岩心里更方了,脸上还不显露,只道:“你说吧,我扛得住——” 只要不是媳妇没了,天塌了他都不怕。 然而,听到张春桃细细道来后,贺岩发出了人生三大疑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他只是参加了一个府试而已,而且也就最后一场考试两天不在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要不是他生性沉稳,真的是很想问老天爷是不是疯了?还是他疯了? 好在贺岩到底心理素质强大,虽然自己也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脑瓜子还是嗡嗡的,可听到张春桃一脸的为难的最后道:“其实认不认亲也无所谓,这生意成不成的也没啥,我就是怕,得罪了这些人,倒是连累了你!你这才要走科举之路,却因为我得罪了这些人,只怕以后——” 这是张春桃深切的担忧,认亲后有什么结果,或者生意能赚多少钱,不是她最关心的。 她最害怕的是,连累了贺岩。 跟贺岩成亲虽然不算太久,两人也是亲亲热热,有商有量。 尤其是贺岩,在他们的婚姻感情里,投入的比自己多,自己才学会慢慢回应,两人感情虽然不是那种浓烈的,可是却是细水长流,慢慢日常累积到如今。 若真是因为自己认亲一事,误了贺岩的前程,她自责不说,更多的是有一种隐忧。 如今跟贺岩是感情甚笃,最是甜蜜的时候,贺岩可能不在乎。 可将来呢,时日久了之后,贺岩想到今日,会不会有怨恨? 这是张春桃身为现代女性,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贺岩立刻就警觉起来。 虽然脑子还有些混乱不清,可是却十分敏锐的感觉到了张春桃心情的低落,甚至有一种直觉,今日媳妇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点说不清楚的期盼,又带着一点壮士扼腕。 似乎就等着自己的回答后,再做出决定来。 贺岩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从后脚跟,一阵凉气,嗖得一下子往上蹿,后背一阵发毛,头脑像是被大夏天的浇了一盆冰水一样,一个激灵,无比的清醒。这种感觉,只有在深山里打猎遇到大家伙的时候,才会有。 贺岩深吸了一口气,先一把将张春桃抓住,拖进了怀里牢牢地禁锢住,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怕吓坏了张春桃,努力用轻松的口吻道:“别慌!一切有我呢!我是你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也有我先替你顶着!再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最后咱们回杨家村去。有你男人打猎的手艺在,养你这样的两三个都不成问题!” 说完这话,贺岩自己还有些凌乱的想法,也慢慢清晰了些,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生意被吞,认亲失败,考试失利,回到杨家村嘛! 有什么可怕的?之前十几年他们都在杨家村生活,日子也过得去啊! 以他打猎的手艺,只要他勤快些,还怕养不活自己的婆娘孩子?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语气也越发的轻快起来,倒是开起玩笑来:“难不成媳妇你打算认亲后,就不要你男人了不成?我可告诉你!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你想都别想!既然嫁给我,那咱们就生也要在一起,死也要埋一处的!” 说着说着,反倒把自己给说吓住了,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听张春桃说的那些情况里,只怕那所谓的顾家,在京城都是不小的世家。 那自己媳妇就是大家的小姐了,谁家能允许大家的小姐嫁给一个千里之外穷县僻壤的猎户?说不得要么不认这个闺女,要么就将这闺女认了,这穷酸女婿却不要了,到时候给再寻一个豪门女婿去? 贺岩顿时别的都没心思了,只搂着张春桃不撒手,就怕一个错眼不见,媳妇没了! 张春桃目瞪口呆,没想到贺岩是这种操作?她这几日想得最多的,莫过于贺岩的态度了,设想了很多,就是没想过贺岩倒打一耙,先担心自己不要他了? 这是什么脑回路?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讲武德 一时间被勒住了腰,差点喘不上气来,脑子里其他的念头都被勒没了,先安抚好自家男人为要。 许下了几百句诺言,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抛夫弃男,一定走到哪里都将他带上,除了他谁都不要,谁都不嫁!将来死了都要埋一个坟里! 才勉强将人给哄好了!累得只想躺下,先前的什么担心,什么隐忧,什么大不了该断就断,什么长痛不如短痛,都统统不知道抛到那个角落去了。 当然她面上虽然嫌弃,可从心尖尖却泛出一点甜来,让她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互相搂着腻歪了半日,眼看着去卖卤菜的杨宗保快回来了,张春桃忙推了推贺岩,让他快撒手,不然等杨宗保回来看到多不好? 贺岩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媳妇放开,当然放开之前,没忍住狠狠亲了两口,压制住那翻滚的火气,心里发狠,晚上定要好好的收拾收拾她不可。 既然不能一起腻歪了,索性说起正事来. 关于那肥皂生意被李今歌截胡的事情,贺岩到是觉得这样也好,反正这一份干股,是分给贺林也好,还是李今歌也好,都轮不着他们。 而且,这事说来也简单,当初那东家可是想将干股送给贺林,是他手下的没当回事,这才被李今歌截胡,要怪,怪他手下也好,或者李今歌也罢,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不是? 他们要是有这个能力,还用得着跟人合作?自己包揽这生意发大财不香吗? 更何况,以贺岩来看,这肥皂生意真做起来,利润可观,只怕以后盯上的人更多,以贺林之力,想护住钱掌柜背后的东家,恐怕都有些艰难。 到是李今歌出面更为妥当,他毕竟是李知府之子,代表的就是李知府本人,别处不说了,在青州府这一块地界,那可是最稳妥不过的靠山了。 贺林这个人记仇,本就对李家势在必得,出了李今歌这事,想来以后的重心都要在对付李今歌身上,无心关注他们,岂不是更好? 至于那李今歌要跟自家合作开卤菜铺子的事,也好解决,只说要去京城寻亲,铺子的事情有心无力,倒不如几乎直接将方子卖与李今歌,然后帮着将人手给调教出来,也就是了。 一来算是给李今歌添一点助力,让李今歌仇恨拉得更稳当一些。 二来也避免了跟李家牵扯太多。 想来以李今歌本人的脾性,那也是要说一不二的,只怕这样做,才更合他的心意呢。 到是所谓的七爷那些人,是个不小的麻烦,还有朱老大一家,和王掌柜这边,既要处理得让自家媳妇出了这口恶气,也不能脏了媳妇的手,坏了她的名声,到是要多费些功夫了。 这里头面上看着无事,背地里让人不痛快,有苦说不出的法子,他媳妇自然是不知道的,还得他出手才是。 贺岩心中有了计议,面上不显,打算等小舅子回来后,寻个机会跟他好生说说,怎么着家里出了事,也得他们两个大老爷们顶上,哪里有让女人抗事的道理? 另外还得教训教训小舅子小舅子,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媳妇瞒着自己,那是心里有他,担心误了他考试。 可小舅子难道没长嘴?那路上接送,四下无人的时候,怎么就不能跟自己说一说? 好不好的,他也能安慰自媳妇两句,帮她拿个主意,也不至于让她一直强压着担心好几天吧? 他这么大,这么好一个媳妇,要是被这些事情给担心坏了,谁赔? 贺岩这边心里琢磨着,要给小舅子好生上一上身为男人爷们的那些课,那边杨宗保已经收摊回家,顺路还去朱老大家去看了看七爷他们的伤势,见略有好转,也就放了心。 满心还琢磨着,既然自家姐不让自己告诉姐夫,那一会偷偷的回去告诉姐,让她别担心,别在姐夫面前露出破绽来。 才出了朱家门,就连打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杨宗保还琢磨着,自己这好端端的打喷嚏,肯定是自家姐见自己这回子还不回去,想自己了。 这么一想,美滋滋的推着小车,就往家赶。 一推院子门,迎头就对上了自家姐夫黑沉沉的脸,还有一句低声的警告:“好小子,居然瞒着我这么多事,一会给我等着——” 顿时一颗小直男心哇凉哇凉的,看着自家姐,满心哀怨:姐,你咋不按套路来呢?不是你说要瞒着姐夫的么?咋你自己还先交代了?不讲武德啊! 还别说,张春桃以前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自己决定,自己解决,那个时候也没觉得累,或者别的什么,反正干就完事了! 可这有了人依靠,有了人商量,甚至有人保护,有人替你出头,替你兜底的感觉,还真是很好。 哼着小曲去厨房里做饭,院子里贺岩将杨宗保用胳膊一夹,杨宗保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出了门。 到是张春桃听到开院子门的动静,追出来问了一句:“一会子就要吃饭了,你们这会子还出门干啥去?” 贺岩笑眯眯的回头:“这不是考了几天,身上都生锈了,带着宗保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身子骨,一会就回来,放心吧?” 杨宗保苦兮兮的点点头,已经预想到了自己一会子的可怜下场,脸上还要挤出笑来:“姐,你放心吧,我带姐夫出去转转。他天天在家读书,都不知道外头有啥,有我带路,一会就带回来了——” 张春桃虽然知道两人这模样,肯定是有事瞒着自己,不过男人之间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也无伤大雅,也就装不知道,挥挥手,示意俩人早去早回,又钻回了厨房。 院子外,杨宗保苦着脸:“姐夫,咱们找个没人地,你再动手行不?这巷子里人来人往的,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是?不然我以后怎么出去带小弟去?” 贺岩都被气乐了,点点头:“行啊,你找个没人的地吧!” 两人一边走,贺岩一边问杨宗保详情,主要还是担心张春桃那边怕自己担心,会有所隐瞒,又怕有什么张春桃疏漏没注意的,想听杨宗保再说一遍,自己两厢印证后,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杨宗保一听,倒是搜肠刮肚的,将自己所见所闻,半点不带隐瞒的都一一说了。 最后还是没逃脱一顿教训,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不过贺岩的话,他是记在了心里,知道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只以为张春桃武力不弱,就百事不惧了,却没想过,若是有人背后下阴手怎么办? 随便列举了几个例子,就吓得杨宗保后悔不迭,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有事,还得他们大老爷们顶在前头才是!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互相告状 吃了午饭,贺岩就带着杨宗保出门去了,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贺岩一贯稳得住看不太出来,倒是杨宗保,虽然极力压抑着,可兴奋还是不时的流露出来。 好几次似乎想张口跟张春桃说点什么,到最后关头又隐忍的憋回去了。 贺岩看在眼里,倒是点点头,杨宗保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这份心性,能忍得住,也算不错了。 张春桃其实将杨宗保的模样都看在眼里,只是看这架势,似乎贺岩不让他说,也就忍住了没问。 晚上回到屋里,贺岩才说已经安排好了,找了人去给七爷他们看诊过了,身体都无碍,至于断的腿,都接了回去,等他们处理完青州的事情,包一艘船,水路到京城。 这些人不良于行,正好路上也老实一些,免得还出些妖蛾子。 倒是朱老大这边,今天贺岩下午去看了看,倒是听王掌柜偷偷告状,说听到两夫妻商量,既然这七爷他们都被张春桃给收拾了,那没人威胁他们了,是不是就不用回乡下去了? 毕竟他们大半辈子都在青州生活习惯了,不是被威胁,谁乐意去乡下住去? 尤其是朱老大的媳妇,听她那意思,冤有头债有主,方婆子虽然是将张春桃丢到乡下去的人,可她那不是得听主子的吩咐么?罪魁祸首是方婆子的主子啊,他们也是被牵连好不好? 更何况方婆子已经死了,人死灯灭,多少事情过不去?再追究总不能把人从坟里挖出来吧? 真要是张春桃要这么做,也就任由她去,反正这都是方婆子自己惹下的事情,有这样的后果,也该她自己承担。 再者她看张春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倒不如哭一哭,求一求,哄一哄,再说几句好话,将张春桃架起来,让她不好意思找他们一家子的麻烦。 到时候不仅不用回乡下受苦,这房子也能保住了,摊位也留住了,继续在青州过好日子不香吗? 朱老大已经被说动了,如今两夫妻天天嘀咕着,怎么着下次等张春桃来了,在她面前卖惨呢。 然后又说那七爷私底下想买通自己放他们出去,或者给他们送信出去,自己是断然拒绝了!又再一次的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更让人好笑的是,王掌柜前脚告了状,后面,朱老大夫妻也寻了个机会,跑到贺岩面前来下话。 话里话外就说王掌柜不老实,天天跟他们夫妻打听关于张春桃的事情,又一直套七爷他们那群人的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京城的那家的事情。 还听到那七爷跟王掌柜许诺,先说让他偷空将他们放走,王掌柜倒是没同意,后来就说让王掌柜给他们送封信出去,等他们脱身了,肯定有重谢云云。 又还鼓动,说什么大家说来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做过对不起张春桃的事情,他们如今得了这样的下场,难道王掌柜能逃脱吗?如今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等到张春桃腾出手来,王掌柜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倒不如大家一起联手,只要将他们兄弟放了,或者说只放一个人出去也好,就说是没看住,逃出去的。 到时候大家都统一口径,张春桃还能知道? 实在不行,帮着送信出去,找人来将他们都救走,七爷可以保证,将他们也一并都带走。 等他们回去禀告了自家的主子,自然有人收拾张春桃。 到时候大家就都安全了,岂不是再好不过? 何必要胆战心惊的听张春桃使唤? 朱老大夫妻俩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最后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让张春桃和贺岩放心,有他们夫妻在,绝对会将人看得牢牢地,不会让王掌柜有机会将人放出去。 也不会让王掌柜出去送信去!反正不让他们出院子门,就算那七爷有千般手段也不好使。 最后还贱兮兮的透露,为了防止七爷他们跑路,他们在薄粥里下了药了,这药叫醉草,长在池沼之间,吃了后就昏昏欲睡,又叫睡菜。 每日里将这醉草切碎,煮到薄粥里,七爷那些人,要么不吃,饿得没力气。 要么吃了就想睡觉,反正是没力气逃脱的。 贺岩也进去看到了七爷一干人,这些人这几日被断腿之痛折磨,虽然上了药,每日也有薄粥勉强度日,可比起之前的生活,那真是从天上掉入坑里了。 加上王掌柜和朱老大哪里会照顾人,能记得给他们上药,给他们端粥就不错了,尤其是这粥中又夹杂了醉草,吃了后,天天昏昏沉沉的,没日没夜的就想睡觉。 这么一看,这群人形容消瘦,胡子拉碴,跟街上的乞丐差不多,哪里有前几天出现在人前的那种跋扈。 大部分都昏沉睡着了,偶尔有几个没睡着的,也是没精神,只打瞌睡,躺在那里不动也不想说话。 就算听到有人进来,也不过是抬起眼皮看一眼,就又耷拉回去了眯着了。 七爷是里头情况最好的一个,也是最有精神的一个,他本身受伤最轻,也最谨慎。 先前吃了薄粥后,就容易犯困,提不起精神来,只想睡觉,就觉得不妙。 然后留了个心眼,那薄粥他一天只吃一顿,剩下的两顿都分给其他人,才勉强能保持几个时辰的清醒。 此刻见到了贺岩,是个陌生的面孔,心里一惊,又有一喜。 他虽然被关在这里,行动不便,可却没有放弃,总想着找个机会逃出去,好给大爷报个信,让大爷早做准备的好。 本以为看着他们的三个人,老的老,弱的弱,肯定能找出机会来。 没想到倒是大意了,又收买不动王掌柜,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 看到了新面孔,第一反应是难不成见他们这么久没消息,有人来找他们了? 眼睛里立刻崩射出惊喜的光芒来。 还没开口说话呢,后头杨宗保就跟着进来了,捂着鼻子,扫视了一下全场,嫌弃的道:“姐夫,这屋里气味腌臜,咱们快出去吧!” 七爷那点子希望之光顿时就陨灭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互相威胁 杨宗保喊姐夫,还能有谁?这人只怕就是张春桃嫁的那个男人了。 七爷忍不住多看了贺岩两眼,当初王掌柜的消息,是贺岩是个猎户,后来又听说这猎户打算考科举,而且居然还通过了县试,这次到青州是参加府试的。 可看贺岩这高大的身材,这气场,既不像是个乡下猎户,也不像是个无用书生。 看着倒像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忍不住心里一动,这贺岩若是要走科举之路,那不是正好?顾家在京城,那可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大爷虽然身子骨不行,可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 更不用说二爷了,那是天资出众,声名远播,不然也不会被大爷那般忌惮不是? 若是,若是自己能用功名科举说动贺岩这边,那么自己一行人是不是得救了? 只要自己顾家如今的地位和能给他的帮助,就不相信贺岩不动心?他一个乡下读书人,没有后台背景,想出头太不容易了。 自己主子只要一句话,就能抵得上别人苦读十年,谁能禁得住这个诱惑? 贺岩这边只要动心松了口,还怕张春桃不答应?毕竟张春桃如今也是嫁给贺岩为妻不是? 这么一想,七爷就又燃起了希望,咳嗽了两声,就说有事要跟贺岩来谈。 贺岩也想看看这七爷的为人手段,倒是坐了下来。 就听到七爷将顾家和他大爷吹得那是天花乱坠,话里话外就是顾家厉害,他主子厉害,尔等屁民,一辈子都摸不到我家主子的脚后跟。 如今机缘巧合,得了这个机会,还不快快抓住? 当初张春桃这事,其中实属是有些误会,后来自家主子也是后悔的,只是木已成舟,不能反悔!再说了,大丈夫要往前看,这些恩怨小结,如何能跟前途大事相比? 现在顾家还是老爷子当家,老爷子最疼的莫过于大爷,就算真捅到了老爷子面前,又能如何?一个是自己最疼的大儿子,一个是丢了十几年没感情的孙女,还能指望老爷子为了一个没感情的孙女,惩罚自己心爱的儿子不成? 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 更何况这说出去也是家族丑事,会伤了顾家的名声,那老爷子绝对不会允许的,说不得还要怪罪到张春桃身上。 与其鱼死网破,被顾家老爷子厌弃,倒不如大家同泯恩仇,放过旧事。 只要贺岩能说动张春桃不追究往事,大爷那边必定会有所补偿。 什么金银珠宝,什么田地房产都不在话下。 更不用说,回到顾家,只要有大爷庇护,顾家老爷子和顾家上下都会高看张春桃夫妻一眼。 到时候也少不了贺岩的好处。 先不说顾家的藏书,还有名师辅导,只要资质不是太差,考个秀才是十拿九稳。 再多磨练几年,中个举人只怕也是不难的。 中举后,愿意考进士也罢,不愿意的话,顾家在中间操作一二,朝廷择优选官的时候,推上一把,说不得就能外放为官了。 这岂不比他自己辛辛苦苦强上百倍? 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现在送到了贺岩面前,那就看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说使唤,换做心性定力差点的,说不得还真被这七爷给说动了。 毕竟他这话里透露的意思,顾家如今是张春桃的祖父当家,可张春桃的祖父偏疼顾家大伯,对张春桃的父亲这一房倒是平平。 就算张春桃寻亲到了京城,这事说出去,那是极大的丑闻,顾家大爷一辈子的名声,还有顾家的名声,只怕就要毁之一旦了。 为了保住顾家的名声,要么让顾家大伯闭嘴,要么就是让张春桃闭嘴。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顾家会做出什么选择。 顾家二房就是再不甘愿,估计也只能接受,毕竟二房不是只有张春桃一个孩子,上头还有两个儿子,就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名声和前途,也只能忍了。 所以张春桃上京城认亲,想要找罪魁祸首算账,并没有那么顺利。 可若是张春桃肯忍了这口气,将顾家大伯干得这恶心事给抹平了,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既然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了,这顾家的家仆,也就可以放了吧? 甚至七爷还直说了,若是张春桃同意,让他送信回去京城,顾家那边自然会派人来将他们风风光光的接回京城去。 七爷说这番话的时候,就满心笃定了,贺岩不会不心动。 做一个被顾家不认怨怼防备的女儿夫婿,还是做一个顾家都想极力补偿的女儿夫婿,这笔帐,想来不傻都会算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七爷是一边说,一边看贺岩的表情,打算着根据贺岩的表情来随时调整说辞。 可他却失望了,贺岩的表情从进来后,就几乎没变过。 即使七爷舌灿莲花,是个人都要被说得心动了,贺岩却只是那么看着七爷,眼神平静,面容也平静。 平静的七爷后头还有好些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看七爷不说话了,贺岩才慢吞吞的起身要走。 七爷有些不甘心,又有几分豁出去的在贺岩走到门口,开口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当然你没见过我们主子,不知道顾家的威名,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对的!你可以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退一步就能大家都好,没必要非要撕破脸是不是?” “你可以回去考虑几天,再来给我答复!不过不要考虑得太久,我们若是长时间没跟大爷联络,那边肯定会猜到我们出事了,到时候换一批人来,就没我们这么好说话了——” 说到最后,居然还带了一点威胁之意在里头了。 贺岩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倒是笑了,只问了一句:“敢问顾家老爷子如今高寿?身体一向可好?你背后的主子,顾家大爷又身体如何?” 七爷脸色乍变,一双眼睛凌厉的看向了贺岩:“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声音发紧,一双手紧握,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显然很是紧张。 贺岩慢吞吞的道:“这不都是七爷你告诉我的吗?顾家大爷身体孱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放任我家媳妇,突然这么紧张,莫非是快要不行了?这才想起我家媳妇这边事情好像出了岔子,怕出现了意外,坏了他的布局?所以这么着急派你们来处理这事?” “顾家大爷若是一去,顾家只怕能指望的,只有顾家二房吧?就是不知道,到时候顾家知道真相后,二房虽然不能将顾家大爷捞出来鞭尸,可让一个人走得不体面,不痛快,让顾家大爷死了都不得超生,想必也不难吧?就不知道到时候顾家老太爷到底是为了死去的顾家大爷,将二房上下统统都得罪个彻底呢?还是为了顾家,让死去的大儿子受委屈呢?” “我想顾家老太爷要是稍微还知道以顾家为重,肯定要妥协一二的,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拼命护着顾家大爷,还能护多久?总是要走在大家前头的,到时候,顾家老太爷的身后事可都在二房手里捏着!稍微有点血性的人,只要豁得出去,做事情谨慎点……” 后头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大家都知道了。 七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漕运杜爷 等他清醒过来,再看贺岩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忌惮。 他之前在张春桃身上栽了个大跟头还没吸取教训,此刻又犯了轻敌的老毛病,看不起贺岩,本以为能威逼利诱他,让他反水倒向自己这边。 可没曾想到,贺岩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也对,能跟张春桃结为夫妻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七爷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贺岩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了一般。 贺岩却慢声道:“也不知道你们那主子,顾家大爷是什么样的人物,教出你们这样的下人来!你如今还有力气来威胁我和我媳妇,倒不如先替自己想想吧?你们办事不力,将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办砸了,还威胁到了主子的利益。” “真到了两边对峙的时候,你们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好好想想吧,如今落在我们夫妻手里,你们还有一条活路,可若是回到京城了,就不知道你们主子还让不让你们活了!就算他有心饶你们一命,用你方才的话说,那顾家老太爷,为了你们大爷的名声也好,为了确保事情不泄露也罢,还是为了给我们夫妻一个交代堵住我们的嘴,你们可都是最好的炮灰——” 说完,贺岩也懒得再跟他们啰嗦,出了门,就看到门口杨宗保正听得起劲呢。 见贺岩出来,还忍不住冲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贺岩也没有多留,只交代将人都看牢了,这才带着杨宗保出门又去找了青州有名的杜爷。 这杜爷乃是青州本地人,世代皆居住在此。 青州水运发达,码头繁华,自古就是漕运的必经之地,青州府沿江一带,几乎近半数人以此为生,这些人就叫漕工。 人一多,利益纷争,或者其他原因,渐渐就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帮派,他们有自己的行事规矩,自成一派,连官府有时候都要对他们退让三分。 尤其是,很多人私底下都说,犯了事,被衙门抓去,还能活动一二,有一线生机。 可若是得罪了漕帮的这些人,那可是没有任何活动的余地的。 这杜爷就是这青州府漕工三大帮派之一的黑虎帮的帮主,在青州也颇有势力,一般人想见他,那比见知府大人还难些。 杜爷住在青州府靠着江边的宅子里,宅子外看着不起眼,却也戒备森严,门口街边看似闲着无事的大汉,那都是眼线。 等贺岩两人还没靠近,就已经被查验了几次身份了。 贺岩也不多说,只是掏出一个牌子来,那些大汉见了,也就默不作声的退开了。 杨宗保开口想问,就被贺岩一句,“你只管看着,不要说话。” 就给堵了回来。 跟在贺岩后头到了一个普通的宅子面前,门口的大汉看了牌子,也就让开了路,让两人进去了。 这宅子外表平平无奇,一转过影壁,豁然开朗。 里头是雕梁画柱,说不出的豪阔来,柱子上都涂着金粉,一看就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 院子外面看着小,里头却极大,应该是附近几个院子一起打通了,连成了一片。 有人在前头带路,穿过几个院子,才见到了杜爷。 杜爷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就是码头常见的那种漕工打扮的大汉,天气热,屋里摆着冰盆,一进去就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随着凉意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锅子味。 那杜爷打着赤膊,正挥汗如雨的吃着锅子,见人将贺岩和杨宗保进来,就十分豪爽的开口邀请:“吃锅子不?劳资最爱这一口,大热天的,吃这个,痛快!” 贺岩一笑,爽快的一撩衣袍就坐了下来,杨宗保犹豫了一会,挨着贺岩坐下。 很快就有人送上筷碟上来。 贺岩扫视了一下,大圆桌上摆着各色切好的肉,偶尔还有一两样青菜和蘑菇,锅子也是清汤的锅,煮开的白水里,只放了几片姜和几根葱白。 那杜爷夹起一筷子肉,在滚开的锅里将肉烫熟了,再在自己碗里沾上蘸料,然后放入嘴里。 桌边摆了几个蘸碟,里头却也不过是些寻常的酱油,醋,香油之类的调料。 一样取用了一点,贺岩扫视了一圈,主动开口问:“可有辣椒粉?麻酱?” 旁边伺候的人愣了一下,看了看杜爷。 杜爷倒是来了兴趣,摆摆手,示意让人去端上来。 然后看着贺岩在自己的蘸料里,放了辣椒粉,还有麻酱,又放了葱花和蒜泥,拿酱油和醋还有香油一起调和了,尝了下味道,虽然还不如家里吃锅子,张春桃调出来的味碟,可也不错了。 再烫上几片牛肉和羊肉,捞出来在味碟中一滚,放入口中,满口生香,麻酱中和了辣椒的辣,辣椒冲淡了麻酱的腻,正是恰到好处。 杨宗保也是习惯了的,他更爱辣一些,放了多多的辣椒粉,还撒了一点白芝麻,看上去也是十分诱人。 本来吃得挺香的杜爷,看了这两个人的味碟,再看自己碟子里,那一点酱油和醋,还有香油和蒜泥,就觉得没那么香了。 试探着也加了辣椒粉和麻酱,搅拌好,再用烫好的肉裹上蘸料,一入口,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咀嚼了两下,丝丝的辣冲了上来,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忍不住一拍大腿:“这个辣味痛快!太痛快了!” 一边连捞了几筷子的肉蘸了蘸料来吃。 贺岩和杨宗保是吃了午饭出门的,不算太饿,陪着吃了一点,看到有酸梅汤,一人要了一碗,慢慢喝着。 那杜爷有了这新的蘸料,胃口大开,几乎一桌子的菜都被他扫荡光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 请两个人到旁边屋里去坐,开始步入正题。 原来这杜爷和贺岩认识,也算是巧合。 前几年杜爷还不是帮主,当初的黑虎帮的帮主受伤,需要新鲜虎骨入药。杜爷是个有野心,也敢拼的人,当时他和其他几个人都想继承帮主的位置,就看谁最后能得到帮主的认可了。 那么这个时候,就看谁能先得到新鲜虎骨,在帮主面前卖个好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拜把子 杜爷一边让手下人去打听,有没有卖虎骨的,一面又打听哪里曾经有老虎出没?实在不行,打算花高价请人打一头老虎。 只可惜虎骨本来就不容易得到,更别说是新鲜虎骨。 一时大家都一筹莫展。 后来还是他婉转打听得说,荆县下头的大黑山中,听说曾经有老虎出没过,不过这几年没人见过了。 一咬牙,他怕其他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干脆偷摸的一个人就跑到了荆县,打听着去了石桥镇。 本来是想花银钱去雇人进山打虎的,可镇上的人,哪里敢进深山打老虎,银子再多,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要不是? 他们又不是深山里的猎人,可没这个本事。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也托人找了几个深山的猎户,也都纷纷摇头。 好不容易有几个,家中确实缺钱的猎户,勉强答应了,带着他进了深山。 也许是他运气不佳的缘故,在深山老林里徘徊寻找了好些天,别说老虎影子了,连大点的猎物都没遇到几个,却偏偏总是出岔子。 那么多老成的猎户,常年在深山里出入都没事的,这次却不是崴了腿,就是不小心被毒虫咬了。 虽然都不致命,可对于这些猎户来说,这就是老天的警告预示,说明这次进山不被山神保佑。 因此一个个都生了退意,连银钱都不要了,纷纷要求出深山回家。 杜爷就算许以更厚的利益,也没人动心。 不得不被迫出了深山。 不仅如此,这消息还被传了出去,说是杜爷这个人不为山神所喜,跟着他进山会倒霉。 有这个消息在,杜爷就是想雇人,都雇不到了。 他是个心狠的人,那个时候年轻气盛,自持自己有一身本事,想进山碰碰运气,不然怎么也不会死心。 收拾了行囊,带了干粮火种,还有武器,就孤身一人进了山。 沿着上次进山的路,往深山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到了哪里,反正周围没有一个人,身上的干粮都吃光了,既没碰到老虎,还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天降暴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避雨的山洞躲雨,身上的火折子被打湿不能用了,全身湿透,又冷又饿,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深山里的时候。 贺岩从天而降,不仅点燃了一堆篝火,还分给了他食物,算是救了他一条命。 那个时候的贺岩也是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说他要打老虎,给点报酬丰厚,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又杀入深山。 也许是时来运转,居然真的碰到了一头老虎,两人以命相搏,都伤得不轻,才将老虎给生生磨死了。 有了这一同打虎,同生共死的经历,两个人索性拜了把子,成了兄弟。 杜爷凭借这新鲜虎骨和虎皮,得到了老帮主的信任,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他。 而他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不仅给了贺岩一大笔银钱,还留下一个牌子,让以后有事就去寻他,兄弟之间绝对没有二话。 他成为帮主后,想起大黑山来,倒是在石桥镇留下了几个人手,私下收一些极为珍贵的山中珍宝,以备不时之需。 还拉了贺岩入伙,每年都分给贺岩一笔分红。 他当年还曾经劝过贺岩,留在这深山做什么?不如跟着他出去闯一闯,见识一下外头的世界。 可贺岩说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和一个幼妹,实在丢不下,也就只得罢了。 本以为这辈子,贺岩都会老死在深山中,着实可惜了。 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有见面的一天。 杜爷和贺岩虽然多年不见,倒是也不见外生疏,互相寒暄了几句彼此的情况。 本以为贺岩是开窍了,要出来见世面的,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在帮里给贺岩安排个位置,自己的兄弟,自己当然要罩着!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贺岩跑到青州府来参加府试了? 即使杜爷这几年见多识广,看着虽然是豪爽没心机一个汉子,可真没心计能坐得稳这帮主的位置? 这般城府,一时听了这个消息,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兄弟不是个打猎的吗?啥时候就变成读书人了? 贺岩看看天色,这去了朱家,又来这边陪着吃了半天锅子,再耽误一会,只怕张春桃要担心了。 也就开门见山,让杜爷挑几个人,帮着看好朱老大一家院子里的那些人,人和消息一样都不能放出去。 这对于杜爷来说,压根不叫事,当即就要点人让贺岩带回去。 这边贺岩又凑在杜爷耳边,大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也没详细说,不过杜爷是什么人,一听大约就明白,只怕是豪门大户的阴私了。 别人也就罢了,事关自家兄弟,和自家兄弟媳妇,他做哥哥的,怎么也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就当是给未曾见面的弟妹见面礼了。 他们这些人,刀口舔血,对付朱家人和那王掌柜,简直不要太容易。 杜爷这么一会子功夫,心里就已经有了十七八种收拾人的法子,当下拍着胸脯让贺岩放心就是了。 又问啥时候带弟妹上门来,也见见家里人。先前为了考试,到了青州都没上门,还能说得过去,可这都考完了,怎么着大家也得走动走动,见见家里人,就像那个读书人说的,什么通家之好? 见贺岩有点犹豫,杜爷顿时不高兴了,“咋滴,这是当了读书人,就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还是因为弟妹是大家小姐,瞧不上咱们这做苦力的?还是你担心我这里都是粗人,吓坏了你那小媳妇?” 贺岩一脸无语:“大哥,别说笑了!我那媳妇那可是个爽快人,我就是担心,大哥若是见了你弟妹,只怕也要拉着你弟妹拜把子——” 这个拜把子兄弟,贺岩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心计是有,城府也深,若真以为他跟看起来这样大大咧咧,只怕怎么死在他手上的都不知道。 可这个人也重义气,恩怨分明,跟他做朋友倒是件幸事。 只唯一一个不好,就是看到好身手的人,就要跟人拜把子。 当初自己跟他拜把子,有同生共死,共打一头大老虎的缘故,更多的用杜爷的话说,那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好身手。 若是等杜爷知道自家媳妇有那么一身好力气好本事,只怕撒泼打滚,放赖耍骗也要哄着当人大哥呢。 自己当初不也就是被这么缠着不放,不得不答应的么? 想到那个画面,贺岩就有些怀疑,自己今天来找杜爷,是不是错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关心则乱 贺岩要是没说这话也就罢了,说了这话,杜爷顿时对张春桃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妹,有了极大的兴趣。 他是知道贺岩的,说话从不夸张的,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这个弟妹肯定有几分本事。 尤其又听说,那涮锅子的蘸料,就是自家弟妹调制出来的,那么美味了,贺岩还说不如他媳妇亲手调制的。 这让杜爷实在是心向往之。 杜爷这人,除了爱跟有本事的人拜把子,其他的爱好就是吃了。 到了他这个位置,天南海北的好吃的,只要他想吃,就没有吃不到的。 又最嗜肉,一人一顿能干掉好几斤肉。 听得张春桃还有这样的好手艺,一手卤菜尤其出色,忍不住就口水泛滥了。 突然灵光一现:“莫非最近城里有名的那家卤菜,就是弟妹的本钱?” 说起这个来,杜爷可就不困了! 下头人知道他这个爱好,素日里城里新出了什么好吃的,也就会买上一些,回来孝敬给他。 前几日听说城里新开了个卤菜的摊子,味道很是不错,只是排队人太多,抢不到。 好几个兄弟排了好几天队,才抢到了一份,孝敬给了他。 那真是一吃误终身啊!每日都要吃上一份,才觉得那一天有意思,不然都觉得缺点啥。 听说那卖卤菜的是个读书人的媳妇,陪家里男人参加府试,顺带开摊,所以每天的分量都不多,卖完也不补货。 前两天还因为府试的原因,居然歇了几天。 今儿听说开摊了,可惜分量太少,他们几个兄弟没抢到。 杜爷不开心!所以才吃往日最爱的涮锅子,也算是弥补一下。 没想到,那卤菜居然是出自于没见面的弟妹之手,杜爷顿时只有一个念头:“要不,我今儿个就跟着你上门去拜见一下弟妹?尝尝她的手艺?” 贺岩没好气的踹开了杜爷,“这么呼喇巴的上门,家里还什么都没准备呢,等过几日闲了,我那边收拾好了,再给你和嫂夫人下帖子——” 杜爷心有不甘:“那要不这样,明儿个弟妹还卤菜不?给哥哥我多留几斤猪蹄如何?以前顶多能买到一个,才啃上瘾来就没了,啃不痛快!没劲!让弟妹给我留十个,我上午啃五个,下午啃五个!” 贺岩懒得跟这种吃货说话,直接拖着杨宗保逃一般的走了。 后头杜爷还远远的喊着:“别忘了跟弟妹说,明儿个我让人上门取去啊——” 此刻说到这个,贺岩还一脸的无语的摇头:“都处在这个位置了,还露出这么大的软肋让人看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张春桃倒是笑了:“你这就是关心则乱了!杜家大哥能坐稳这个位置多年,心里会没数?露出这个软肋来,只怕是故意所为吧?不然你看这么些年,他有没有因为好吃这个爱好误过事?” 贺岩仔细一想,也乐了:“杜大哥此人,虽然有心计有城府,有野心,可为人讲义气,倒是可以一交。而且这次我托付他的事情,他连问都没多问就答应了。不说冲着这份心,就是好歹当初也是拜把子兄弟,也要设宴招待他们一家——” 张春桃一听就明白了,“你放心,就为了杜家大哥这爽快劲,明儿个我就去多定几个猪蹄,给大哥先卤好了送去。过两日咱们备好礼物了,还得先去大哥家认认门,再将那辣椒粉啊,蘸料方子给大哥家送去。等知道了大哥的口味,下次咱们请大哥一家吃饭,必定好生露一手,让大哥也尝尝我的手艺。” 贺岩放下心来:“那这几日就辛苦媳妇你了!你放心,采买摘菜,打下手的事情,你只管吩咐我跟宗保就是了,你只负责炒菜做饭就行。” 他是知道这做饭看起来简单,实际繁琐又累。 尤其不知道那拜把子兄弟家如今家里几口人,少说也要预备十来个人的菜式,自家拜把子兄弟那一个就能顶三个人的饭量,全指望张春桃一个人,岂不是要把人累坏了? 更何况都是一家人,也是招待他义兄,当然是能搭把手的就要抢着都做了,让自家媳妇轻松一些的好。 张春桃最满意的就是贺岩这一点,要知道在现代社会,多少男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大部分男人都是,不打招呼就呼朋唤友的将人带回来,不会替女人着想一下,这么多人吃啥喝啥,都要提前去购买,菜单也要先想好。 做出来一桌子饭菜,不仅需要时间,还要花心思,费体力。 最可气的是,男人带着人回来,若是女人准备好了也就罢了,带着朋友吃完喝完,丢下一地狼藉,然后醉醺醺的回屋里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剩下那残局,还得劳累了一天,连口热饭菜都没捞上,只能一碗饭站在桌边,捡点残羹剩汤凑合吃下去,还得将残局收拾干净。 忙完这一切,估计都深夜了,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运气好能进屋歇会,运气不好的,进屋看到睡得跟猪一样的男人,吐了一地,那个时候,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 更不用提这个时空里,男尊女卑,厨房灶下男人几乎都是敬而远之。 在他们心里眼里,这些事情就是女人的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着陪客人吃饭喝酒罢了。 大户人家还好,要宴请宾客会提前商量,安排好日子,吩咐一声就有人去办了。 普通百姓人家,那就考验一个家里女主人的本事了,反正男人是不会管的。 能遇上贺岩这样,并无这种想法,家里家外的事情,能做的,他都做了,并不会觉得那些事情不该大老爷们做,也不会有做了会丢面子之类的想法。 张春桃心中熨帖。 我愿意为了你去做这些事情,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看到我的付出,给我回应!这样互相体贴,互相奔赴的感情,才能更持久吧! 心中柔软,张春桃忍不住一把捞过贺岩,在他脸颊两边连啃两口。 亲完就要退开,被贺岩冷笑着反手按在了炕上:“早上不是嫌弃你男人的么?现在想跑?” 说着没头没脑的亲了上去…… 第五百七十章 提醒 第二日,张春桃果然没食言,让贺岩去扫荡了附近几大猪肉摊,抢了好几个大猪蹄回来给卤上了。 等到下午让贺岩给杜爷那边送过去,张春桃出门,就碰到了附近的邻居,正说着笑话呢。 说附近一家小媳妇刚生了孩子,奶水不够,今儿一早,她婆母想去买个猪蹄回家给自己媳妇催奶,结果居然一个都没有了! 那婆母不死心,将附近好几个肉摊都去问了一个遍,居然都没有。 一打听,说是一大早就被一个男人全都给买走了,一个都没给剩下。 那家小孙子早上没吃饱,饿得哇哇哭,只能熬点米汤对付了。 那婆母越想越气,下午出门,碰到附近的邻居,说起这事来,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说这是谁家也生了孩子不成?这得多缺奶啊?居然将猪肉摊的催奶的猪蹄都给买空了?还给不给别人家产妇活路啊?害得她家小孙子这么小,只能喝米汤!你说缺德不缺德? 又骂那些猪肉摊主,为了挣钱,什么人都卖! 这就尴尬了!张春桃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不过这骂得是买猪蹄的那个男人,跟她张春桃有什么关系?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附和着邻居,一会谴责那个不讲究将猪蹄买空的男人,一会又吐槽那家婆母,嘴上说得好听,真要有心买猪蹄给儿媳妇催奶,早干嘛去了?去迟了可不就没了么?人家猪肉摊老板看到人来买不卖,那不是傻么? 人家又不是你家里人,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家儿媳妇要下奶,还特意给你留一个猪蹄? 张春桃连连点头。 那位邻居家娘子,难得遇到这么捧场的人,说啥都点头,一双眼睛真诚的布灵布灵的看着你,一看就觉得她是真心的认同你说的话。 知音啊! 顿时拉着张春桃不撒手,索性搬了小板凳,敞开了院子门,就在院子门口,还端了瓜子和凉茶出来,一边吃一边唠嗑。 张春桃从到了青州,也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加上这邻居家的卢娘子,是个口舌爽利的人,看她这痛快大方劲头,就知道她家还算宽裕。 聊着聊着就知道了,这卢娘子土生土长的杨树巷长大的,娘家婆家,一个巷子头一个巷子中,两家在没成亲家之前,关系就很是不错。 卢娘子和她男人打小一起长大,大些了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亲事,然后成亲生子。 娘家婆家都疼她,在一块人缘很是不错,加上亲戚多,这杨树巷子一亩三分地谁家有啥动静八卦,就从来没瞒过她去。 一壶茶还没喝完,张春桃就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巷子里谁家面上阔绰,内里都倒腾干净了。 谁家小媳妇新嫁到那寡妇失业带着一个儿子的家里,新婚当天,才入洞房呢,就被婆母闯进去了,说那小媳妇是狐狸精,勾引他儿子。然后每天晚上就把儿子拘在自己屋里睡一个炕,让小媳妇独守空房。 什么谁家娶了个媳妇,三年不开怀,公公出马骂儿媳妇,连个癞蛤蟆包都没怀一个,闹着将儿媳妇给休了。谁知道那儿媳妇休回家后,转头就嫁了附近一个媳妇跟人跑了的男,成亲没三年,抱了俩。而那家的儿子,后娶了一个媳妇,到如今也还没半点动静呢。 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那朱老大家,说那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本就不是这杨树巷子的老住户,不过是一个小官家的下人,世代的奴才秧子,连宅子都是主人赏赐的,也在他们面前充个人物。 殊不知,这杨树巷子里的老住户们,就没有看得上他们家的,后来朱老大说亲,附近知根知底人家都不肯将闺女嫁给他家。 最后还是在城北那边花高彩礼娶了如今的朱老大的媳妇进门。前几日听说他们家得罪了人,当年朱老大的亲娘替自家主子办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估摸着如今得报应了,要卖房子。 这几日不知道怎么的,又抖起来了,将孩子都送到那朱老大媳妇娘家去了,天天关着门,也不知道要干啥,那院子里还时常有陌生男人的声音。 最后还装作无意提醒了一下,说那朱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他们家那房子可最好别沾惹上。 而且昨日起,这附近可就多了好几个陌生男人,都盯着那朱家呢,说不得就是来寻仇的,可别被人误会跟朱家有关,到时候被连累了。 张春桃听到这里,采用恍然明白了,为何今日出门来,被这位卢娘子拉着闲聊不放了。 拐弯抹角说了这半日别人的八卦,就是为了提醒她吧?想来她们当初打算买朱老大房子的消息这卢娘子肯定是知道了,估摸着看到他们一家子,都陆续出入了朱老大一家,以为他们真动了心思。 那昨日出现的陌生男人,想来就是那杜爷派来的,能瞒过一般人的眼睛,却瞒不过杨树巷子这种世代居住在此的百姓。 心下感激,当即起身正色谢过了那卢娘子,倒是好奇,这卢娘子为何主动提醒她们? 卢娘子爽快的道,她愿意提醒张春桃一家,一来是张春桃他们来了后,懂规矩,也不惹事,除了每天他家卤菜香得让人受不了外,真是个让人放心舒服的邻居。 再者他家的小子,跟着杨宗保,这些日子也不淘了,每日里帮着在卤菜摊子旁边维持秩序,或者帮忙跑个腿什么的,每天不是有一点剩下的卤菜带回来,就是赚上一两个大钱回来。 而且人也比往日里懂事了,也略微知道了些眉高眼低。 这让卢娘子如何不高兴?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这么大年纪了,学会看个眉高眼低,会跑腿,再略微大些,就能到码头附近跑腿帮闲,能挣钱了。 因此卢娘子心中感激,这才愿意提点一二。 张春桃这才明白过来,又谢过了卢娘子,转身回家去,琢磨着,朱家关着的那些人得尽快处理,或者换个地方了。 不然这确实不安全,如今还是卢娘子知道,再过几天,就怕更多人知道了。 等贺岩回来,张春桃将卢娘子的话一转述,就想着是不是托杜爷将人给悄悄的转移走,先藏起来。 贺岩就笑了:“你放心,大哥吃了你的见面礼,如今别说帮着将人转移,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说不得都要让人去摘上一摘了。回来之前,大哥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晚就动手,将人一并带走。” “那朱老大夫妻,别的也就罢了,那院子大哥会使个法子,让他们主动将院子献出来。当初他们是靠着将你的丢到乡下,故意丢给张家,才得了那院子。如今方婆子已死,这因为害了你才得来的院子,自然不能留给他们!” 第五百七十一章 樱桃 果然那杜爷不愧是青州地头蛇,第二天朱老大家就人去楼空。 那卢娘子瞅了个机会,又来寻张春桃,悄悄地说,昨晚半夜三更,朱家隔壁几家邻居都听到了动静。 直接是破门而入的,朱老大只问了一声谁啊? 就没了声响。 朱老大的媳妇才哭喊出半截,也就没了下文。 然后就是听到闷哼声,还有踹开门的声音,又有好多脚步声,不知道搬运了什么到了外头。 朱家门口好几辆马车等候着,附近几家邻居的门口也都有人守着不许人出来看。 下半夜才消停,那马车咕噜噜的走远了,也没人敢出来。 等到天亮了,附近几家邻居才相约着壮胆走到朱家门口,院子门锁得好好的,搭着梯子,越过院墙看了一眼,院子里一片狼藉,堂屋厢房的门大开着,里头桌子椅子什么的都胡乱的被撞翻在地。 院子里还有几件遗漏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匆忙离去的样子。 虽然杨树巷子的老居民大部分都瞧不上这朱家,可这一家子一夜之间就没了,也不知道被人带到哪里去了,到底也不忍心。 就商量着说要不要去报个官,让人来查一查。 才有人这么提议,就有那杨树巷子素日颇有些人脉的那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小声含糊的提醒了一句,说朱家只怕是得罪了漕运的哪个帮派,人家等不得上门来索债来了。 一听是得罪了漕运的帮派,大家顿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漕运的那些漕工和帮派,他们这些老百姓,哪个敢惹?虽然这些人一般跟他们百姓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大家也都知道,这些人是万万不能惹的。 顿时都十分有默契的打了哈哈,将先前那提议给一起揭过,十分生硬的转换了话题。 这个说,哎呀,这朱家夫妻前些日子就有人来寻仇,只怕如今是躲不了,所以连夜拎着包裹跑了吧? 那个说,朱老大一家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当初这院子得来的就不干净呢,从根子上就坏了。 这样的人跑路了也好,免得留在这杨树巷子里,倒是带坏了他们的名声。 更有那胆小的,直接就说,昨儿个晚上睡得太沉了,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一个个的扛起梯子,说着说着就散开回自家去了。 回去后,人人都叮嘱了自家人一番,反正以后,谁都别提朱老大一家就是了。 就是有官府来问,也都要统一口径,说不知道就完事了。 张春桃谢过了那卢娘子,还特意给她装了一碗卤菜让她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尝尝。 卢娘子也不多客套,这可是好东西,平日里拿钱都不好买到呢。 不过她也不是那白占便宜的人,一会子就让她家二小子将碗洗干净还回来,碗里就装了满满一碗的本地樱桃。 这本地樱桃不是后世张春桃常见的那种车厘子,暗红又大颗那种。 而是小小的,似珍珠一般,是那种艳艳的红,红中带着黄,酸酸甜甜的,滋味很足。 这种樱桃本地才有,皮极薄,就算是小心摘取,都容易碰伤。 又不耐放,早上摘下来,不精心存放,下午就不能吃了。 也不能一直沾水,不然一点小伤,沾水就容易坏,变了味道。 所以一般大家都是赶早买了,上午就要吃完,要么就熬成樱桃酱,不然就浪费了。 这卢娘子家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樱桃树,俗话说得好,樱桃好吃树难栽,他家这树上的樱桃,附近有名的好吃,比别的树上的樱桃个大味甜一些。 每年浴兰节的时候,正是樱桃上市的时候,靠着这棵树,也能卖不少嚼用出来。 如今已经是樱桃的尾声了,树上也不多了,往年这些卢娘子都会留给自家孩子解解馋。 今天因为得了张春桃的谢礼,没什么好还的,索性让自家小子,将树上剩下的那些,都摘了下来,凑了那么一碗,让给送了过来。 张春桃看着这樱桃,刚从树上摘下来,虽然是末茬,可也水灵灵的看着就可口。 也爽快的接过来,道了谢,还抓了一把麦芽糖块,让卢家二小子带回去了。 回到屋里,打了井水,小心的将樱桃清洗干净,放在白瓷碗里,樱桃红中带着一点黄,上面还带着水珠,摆在桌上,宛如一幅画一般。 丢一颗到嘴里,酸甜的滋味从舌尖上泛滥开来,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饶是贺岩这样不爱吃甜的,也被投喂了好几颗没拒绝。 杜爷那边也派人过来传话了,说朱老大一家,包括那七爷一干人,还有王掌柜,都被连夜转移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庄子上。 那小庄子地方偏僻,一般无人会去,里头都是一些黑虎帮以前的兄弟,受过伤或者身体损伤了,又没成家立业的,就都被安排在这样的庄子里,种些田地,也不至于叫他们没了着落。 附近好几个这样的小庄子,都是他们的人,外人想要接近都很难,里头的人更别想出来了。 让贺岩和张春桃放心就是。 另外,最后还直接定下了让张春桃和贺岩上门拜访的日子,就在两日后。 张春桃和贺岩这边放下心来,又开始琢磨起上门的礼物来,张春桃想准备几样贵重一点的,一来是多年没见,第一次上门,得慎重一些;二来么,也是谢谢杜爷的援手的意思。 贺岩却说以两人的交情,没必要这么客套。大家都是粗人,不是那官宦讲究人家,而且杜爷也知道贺家的家境,以他如今的地位,多少好东西没有?他们实力有限,就算踮着脚准备再贵重的,只怕在杜爷那边也是司空见惯了的。 还不如准备些家常的东西,有吃有喝的,表一表自家的心意就足够了。 张春桃本就是怕礼备薄了,贺岩面上不好看,既然他这么说,那就不用担心了。 两人坐在廊下,商量着开始列礼单。 既然杜爷好吃,喜欢张春桃的手艺,那倒是吃食上多准备些才好。 张春桃就琢磨着做几样小吃出来,耐放的,咸辣口的。 比如肉脯或者肉干什么的,就很不错。 不仅可以送礼,等她们去京城的路上,预备一些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正商量着呢,就听到院子外一片喧哗,很多人都脚步声,还有马车的声音,停在了门外。 第五百七十二章 李今歌来访 贺岩和张春桃对视了一眼,都看向了院子门口。 这个时候还早,杨宗保还在摆摊卖卤菜呢,不可能是他回来了。 更何况他往日回来,那也没这么闹腾啊? 心里还疑惑呢,院子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很克制,没有砰砰的拿拳头砸门,而是难得的用门环敲击了三下,略微等了一等,才开口:“请问岩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在家吗?我家四爷路过,特意来看望二位——” 喔嚯,是李今歌?他怎么来了? 贺岩和张春桃虽然没想到来者居然是李今歌,不过既然人都到门口了,也不好不让人进来。 贺岩去开门,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小厮正站在门口。 看到贺岩来开了门,立刻打千请安,口里还喊着:“见过岩大少爷,小的是四爷身边的进宝,给岩大少爷请安。” 贺岩一愣,这李今歌身边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一号人物? 从认识李今歌到现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见过好几个了,个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说话都带着居高临下,从来不拿正眼看人的。 今儿个这叫进宝的小厮,倒是难得的规矩懂礼数。 不过面上不显,颔首道:“四爷呢?怎好劳动他老人家亲自上门?这地方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冲撞了,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 进宝忙低头道:“岩大少爷请放心,这条街上的人都清了一遍,又有人守着这巷子口,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再者咱们四爷最近身体好了许多,大夫也让多出来转转散散心呢。” “今儿个四爷难得出门一次,走到这里,想起岩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住在这附近,也就想来看看——” 说着示意贺岩看门口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马车前呼后拥,都是壮实的家丁,果然巷子里除了马车和这一行人,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 贺岩还能说什么,只能迈过门槛,迎了两步:“晚辈见过四爷——” 马车帘子微微一动,然后一双手掀开了车帘,露出李今歌那张苍白的脸来。 那进宝还真没说错,比起上次在船上看到的李今歌,气色好了不少,虽然看上去还是一脸病容,可不再是那种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 脸上略有了些肉,人也看着精神了好多。 看到贺岩了,李今歌矜持的点了点头,然后进宝麻溜的上前,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脚凳,扶着李今歌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李今歌抬眼看了看这巷子和这环境,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头,好在他忍住了没说话。 贺岩将人请到了院子里,李今歌打量了一下院子,不过一进的院子,也不大,收拾得倒是干净。 院子里也就正中铺了一条碎石路,旁边都是泥土,栽种了两棵桂花树,倒是有些年头了,郁郁葱葱的,总算让这院子不至于太单调。 靠着院墙的位置,搭着几根竹竿,上面晾晒着衣服,旁边搭着的木架子上,晒着各色的干菜。 廊下栽着一从月季,开得正热闹,引来了几只蜜蜂蝴蝶盘旋,一阵风吹过,月季的香味扑面而来。 李今歌素日是最不喜月季的,只觉得这花太过妖媚,香味也太过浓郁,流于艳俗。 所以他的院子里从来不准栽种月季,没想到此刻在这院子里看到,倒是不觉得艳俗,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鲜活气。 张春桃先前就听了一耳朵,知道李今歌既然来了,肯定要进来,也就进屋去准备了。 还好炉子上的水正沸,也不敢给李今歌喝茶,怕冲了药性,加上他们家的茶叶,想来李今歌也看不上,索性直接上白水了。 还好家中的干果什么的还有,还有早上贺岩出去买回来的一碟子点心,略微摆上一摆也就是了。 那樱桃也才尝了几颗,咬咬牙,张春桃给杨宗保藏起来十来颗,剩下的都用小碟子装好,摆好盘,也就很能待客了。 因着天气热,廊下有微风吹过,倒是凉快。 贺岩和张春桃先就在廊下列礼单,摆着小桌子和小凳子,还有一张躺椅,是素日里张春桃最喜欢的地方,闲着无事的时候,就躺在躺椅上,旁边小桌子摆着零嘴,吹吹风,吃吃东西发发呆。 本来是要请李今歌进屋去,可他摆摆手,径直在那廊下躺椅上坐了,往后一靠,摇晃了两下,满意的微微闭上了眼睛。 那躺椅都是竹子编成的,是个老物件,如今颜色已经被浸润得油亮绛红,这样的天气,坐上去暑热顿消,最是舒服不过。 李今歌才坐下,那进宝就拍拍手,院子里就又走进来两个打扮朴素的丫头,身上一点脂粉都没有,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行了个蹲礼,然后就麻溜的布置了起来。 没一会子,小桌子上就摆满了茶水和点心。 李今歌身上也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等张春桃从厨房里准备好,端着东西出来,看到那桌上满满当当各色的点心,还有清茶,再看看自己托盘里寒酸简朴的两三样,顿时就觉得有些端不出去了。 换做别人可能就觉得打脸了,这上门做客还自己带茶水点心?瞧不起谁呢? 可张春桃倒是松了一口气,李今歌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可就是那不定时的炸弹,远着都来不及呢。 若是在她这里吃了东西,万一有个什么,那岂不是都是她家的错? 这样自己带茶水点心,真吃坏了,那也是他们的问题,和自己就无干了。 再说了,这樱桃她正好这一口,有些舍不得呢,既然李今歌自己带了吃食,她也不用装大方了,收起来,等杨宗保回来了,一起吃。 心里想着,当下一笑:“家里的东西实在入不得四爷的眼,也不敢让四爷尝鲜,四爷勿怪——”说着就要回身将东西放回去。 李今歌却挑了挑下巴:“什么好东西,这么藏着掖着舍不得拿出来?让爷瞧瞧——” 张春桃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人啊,都说隔锅的饭香,自家那好东西不吃,别家的水都更甜些不成? 将那托盘端到了李今歌面前。 李今歌瞄了一眼,别的也就罢了,那一碟子水灵灵的樱桃,倒是入了他的眼。 伸手就要去取,一旁的进宝急了,忙阻拦道:“四爷,这樱桃热性,跟你如今的药性相冲,可不能吃——” 第五百七十三章 岩蜜 李今歌素日里,因为孝道,爹娘的话不得不听也就罢了。 这如今身体好了些,今日难得有些兴趣,被小厮这么一拦着,别的不说,被张春桃那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然后要把那托盘收回,逆反之心顿起。 瞪了那小厮一眼:“什么时候,爷的事情也轮得到你管?退下——” 进宝愁眉苦脸的退到了一边,不敢再开口,只眼巴巴的哀求的看着张春桃和贺岩。 这位爷的脾气,虽然他才伺候了没多久,可是也能看得出来几分,是断然不听人劝的。 偏生他这身体,若真今天有个好歹,只怕今儿个跟出来伺候的人,都落不着好。 唉,身为四爷的贴身小厮,这伺候人的活真是不好干啊! 张春桃虽然懒得管那小厮死活,可若真吃了这樱桃,冲了药性,以李家那尿性,肯定就是自家的不是。 还是不要沾惹这些是非的好。 当即一笑,收回了托盘,劝了一句:“四爷如今身体看着好了些,正是要保重的时候,等将来身子大好了,多少好东西吃不得?若是觉得嘴里没味,我家倒是有那山里采收的岩蜜,最是清甜不过,要不给四爷冲上一碗尝尝?” 李今歌犹豫了一下,似乎还在考量,到底是喝那蜜水呢,还是尝尝樱桃呢。 结果就看到了张春桃端着托盘的手,一只手托着托盘,一只手已经不耐烦的握成了拳头。 立刻就识相的开口:“那就冲一碗来尝尝吧。” 话音一落,别人也就罢了,进宝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张春桃,跟看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心里默默地感念,这位岩大少奶奶真是好人啊,也真有本事,自家四爷居然能听得进去劝,也是奇迹了。 张春桃将托盘放到了贺岩面前,还叮嘱了一句:“看着别让四爷偷吃——” 李今歌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然的看向了贺岩,想辩解两句:“爷说话算话,能是出尔反尔的那种人吗?” 贺岩微微一笑,“内子一贯心直口快,若有得罪之处,四爷勿怪!” 李今歌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张春桃很快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陶罐子,当着面打开,一股甜香味立刻弥漫开来,吸引得旁边本来在月季花从上盘旋的蜜蜂都忍不住嗡嗡嗡的飞了过来。 这岩蜜是大黑山深山里的岩蜂群,在悬崖峭壁上的岩石缝里筑巢产蜜,数量极其稀少,只有深山猎户机缘巧合,能碰到,冒着生命危险,采上那么一些来。 这种蜜营养价值比起其他蜂蜜来,高上许多。 更不用说,它的药用价值也极高,味甘性平,大部分人都能服用。 这种好东西,一般猎户采到了,也都留在家里自己用,很少外卖的。 而且这种蜜大多是直接切成小块,色白如膏。 张春桃拿勺子从小罐子里舀出一小块来,然后用温水冲了一碗,就看到白色的蜂蜜在水中如云雾一般散开,甜蜜中带着隐约的花草香,只闻这味道,就比他往日吃得最上等的野蜂蜜都强。 忍不住就伸手端过碗,一口蜜水入喉,甜而不腻,馥郁清香,没有寻常蜂蜜那么甜腻,喝完之后,连呼吸之间都带着清甜的花草香味。 李今歌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他往日里吃药如吃饭,偶尔也会服一些蜂蜜水冲淡那些苦味,再好的蜂蜜,喝了也觉得絮得慌。 可这岩蜜水下肚,不仅不觉得絮,反而整个人了都觉得舒坦。 岩蜜他也是听古大夫说过的,曾经说他这身子,若是经常能喝些岩蜜水,倒是能滋补身体,缓解体虚。 只可惜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有钱也买不到,所以也只是听说过。 今日喝了之后,才觉得古大夫这话不虚。 李今歌顿时就起了心思,看着那小罐子眼睛都不眨了,不过好歹他也算要面子,犹豫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讨要。 既然开不了口,索性说起来的正事来。 他这个身体,不是有事,自然不会出门来,这次来,就是为了卤菜铺子。 也算他耐得住性子,好歹是等到贺岩考试完了,又等了两天,这才上门来。 李今歌本就不是生意人,也没有寒暄的意思,开口就直奔主题,问那合开卤菜铺子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贺岩虽然没见过李今歌几面,可也看得出来他的行事,也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先是谢过了李今歌的好意,才诚恳的解释。 他和张春桃过上些时日,只怕就要出门一趟,归期不定。 因此合作的话,对李今歌太不公平了,他们既不出钱,又不出力,就分一半,实在是没脸接受。 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就想着,这方子索性就卖给李今歌,想来李今歌是长辈,本就是想提携他们夫妻,自然不会让他们夫妻吃亏。 卖给李今歌肯定比卖给别人更放心。 不过请李今歌放心,张春桃肯定不仅将方子交出来,还手把手的将人手给李今歌培养出来才会离开,保管让李今歌出的买方子的钱物超所值。 李今歌脸色一变,大约是觉得贺岩在推脱,他们夫妻俩,就算不呆在青州,大不了就是回乡下去,什么叫出门一趟,归期不定? 顿时沉下脸来:“可是对那分红不满?若是还有别的想法,尽管提——” 贺岩苦笑:“四爷,我们夫妻确实没有别的想法,是真的要出趟远门。这里头事关内子的身世,所以不能多说,但是我们夫妻是真相信四爷的为人,所以才愿意将方子卖与四爷。不然这些天,也有不少酒楼来找我家买方子,出价也不算便宜,可我们夫妻一直都没松口,也是想将这卤菜房子交到合适的真心喜欢的人手里。” “若不是四爷,我们夫妻还真不会卖这方子——” 贺岩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人家的家事,涉及到内宅阴私了。 李今歌再不通人情,也不至于继续再追问下去了。 犹豫了一下,看向张春桃:“真的不合作?要知道跟爷合作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卖方子 张春桃一笑:“那可说不好,以后我们夫妻有更好的东西,找别人不放心,说不得还要厚着脸皮来求四爷,到时候四爷可别将我们拒之门外才好。” 这话的意思是,以后还有好东西,再跟李今歌合作。 李今歌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熨帖了不少,估摸着贺岩说的话,应该是真话了。 想了想,带着几分傲娇,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那身世一事,可有什么烦难之处?到底我是你们的长辈,得了你那方子,也算是占了你们的便宜,真有为难的时候,知会一声,做长辈的还能真看着你们吃亏不成?” “做人识实务些,别书没读几年,别的没学会,那迂腐脾气学了个十成,该求人的时候就求人——” 要说这人就是双标,一面心里瞧不起贺林,为了野心和仕途,攀附上他们李家。 可看到贺岩和张春桃连递到脚下的梯子都不知道顺着爬,又觉得两人傻乎乎的不知道变通。 两人谢过了李今歌的好意,才说起生意来。 李今歌不是纯粹的生意人,又看贺岩和张春桃似乎颇有难处。 来之前,也让李三金大约打听过这卤菜的行情。 李三金对生意倒是还懂几分,只派下头人去张春桃的摊位附近蹲了几天,大约看了看每天卖了些什么,肉和素菜大约个有多少斤,价格是多少?就能大致算出来这每天卖了多少银钱。 扣除掉那些成本,每天能赚多少,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其中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卤料的配方了。 不过赚钱是肯定赚的了。 等他们拿到方子,然后开个铺子后,那每天数量上去了,赚到的钱,可就更可观了。 总之一句话,就是开这个卤菜铺子,只要味道不变,血赚! 之前李三金其实也建议过,直接将方子买过来,以后赚多少都是自己的,何必跟人分一半? 那本是李今歌的一点私心,觉得先前对不住贺岩夫妻,一点弥补。 如今既然张春桃和贺岩执意不合作,要卖方子,他也就不坚持了。 不过在心里将李三金提出来的价格,又略微往上提了一提。 李三金当初提出来,花五百两银子买下来,已经是看在贺林的份上,没有压价了。若是换做了别人,给个两三百两已经是极为厚道了。 不过李今歌财大气粗,想了想,又加了二百两,开价七百两。 张春桃和贺岩也没有讨价还价,爽快的就答应了。 双方约定了,这七百两包括了方子钱,还有张春桃要将人给培训出来,做出来的卤菜要跟之前味道一样才行。 就是张春桃家的那锅卤水也包括在了里面。 以后张春桃就不能再将这方子卖与他人,当然自家做来吃是无碍的。 约定好了,贺岩这边誊录方子,那边李今歌就让人去将叫人,让李三金带着银票过来,顺带过来在中间做保。 毕竟签契书的话,还是要有个中人在中间的。 进宝领命出去院子吩咐了一声,没多久,李三金就带着银票匆匆而来。 看了一下契书,确定没有问题,那方子早就誊录好了,一手交钱,那边李三金伸手就要去拿那叠好的方子。 被张春桃伸手直接将那方子,亲手递给了李今歌。 李今歌楞了一下,才伸手将那方子接了过来,揣进了袖袋里,低头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 不过抬起头来,还是一脸的不耐烦:“行了,既这么着,明日起,我就让人来跟着你学,对这来学的人,可有什么要求?” 张春桃这才道:“这别的都罢了,简单的很,只要人爱干净,干活麻利,不胡乱折腾就行。倒是这方子,才是最重要的,里头的各种用料,都要严格按照方子上来,里头还有几味中药,错上一厘一毫,不仅味道不一样,就怕吃了与人不相宜,那才是大事。因此这掌握方子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四爷可要仔细挑选才是。” 李三金听了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张春桃一眼,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将那方子折叠好,亲手交给李今歌收起来。 李今歌点点头,神色也正经起来,起身告辞。 那李三金和进宝簇拥着李今歌出去了,那两个一直远远的躲在一旁的丫头才得空上来,麻溜的将那些吃食点心和茶水都收进食盒,然后悄然无声的行了礼,跟着退了出去。 送走了李今歌一行人,张春桃和贺岩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又解决了一桩事情。 等杨宗保回来的时候,这巷子里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只是路上还听到有人议论了几句。 回家来一问,知道那卤菜方子已经卖出去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一点失落。 这天天忙碌,颇有成就感,可方子卖出去了,从明儿个起倒是不用出摊那么累了,却有些不习惯起来。 又听贺岩和张春桃的意思,是要去京城探明白身世的,这一路开销只怕不少。 杨宗保就觉得自己不能帮着挣钱了,若是还跟张春桃他们一起,恐怕花费更多。 倒不如他先回荆县去,也能省下一笔嚼用。 吞吞吐吐的就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张春桃先乐了:“你能花几个钱?再说了,去京城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呢,多一个人去,也能多一份助力不是?你在,姐姐才放心呢!” 杨宗保听张春桃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京城那地方,他去了,姐姐好歹有一份底气不是? 这么一想,又兴兴头起来,嘴里念叨着,得给老家爹娘去个信,说上一声,也免得他们挂念不是? 张春桃却说,早上已经让贺岩写了信托人送回去了,让杨大春和赵嫂子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就赶到青州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去京城去。 当然她不能跟杨宗保说,这次去京城,不仅是她认亲,也是杨宗保认亲。 只说是想着杨大春和赵嫂子两人当年也是在外头闯荡过的,有经验。 这次去京城心里没底,还得有他们这样有经验的在一旁帮衬着,也见见世面嘛!就算认亲不成功,好歹大家也是去了趟天子脚下的人,回来也有个谈资不是? 杨宗保没有多想,对张春桃再信任不过,而且张春桃这话也挑不出毛病来,倒是高兴起来,能跟爹娘姐姐姐夫一起出门,还是去京城,人多底气足,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满心期盼,数着日子盼着杨大春夫妻快收到信赶到青州来。 贺岩却觉察出点什么来,看了看还浑然无觉的杨宗保,再看看自家媳妇,果断的将猜测吞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笑话,这小舅子和媳妇之间,傻子都知道站队自己媳妇不是? 第五百七十五章 见面礼 这日子有了盼头,就过得格外快一些。 贺岩带着张春桃和贺岩去过杜家,见过杜家的家眷。 杜爷如今在青州也算是个颇有头面的人物,念着当初未发迹之前,和原配妻子曲氏相互扶持的日子,倒是没有纳妾回家。 膝下几个孩子也都是曲氏所生,外人说起来,谁不夸一声杜爷重情义? 曲氏是一个如今这个时空最常见的那种女人,以夫为天,吃苦耐劳,温柔和顺。 年轻的时候估计吃过不少苦,如今虽然生活富足,纵然是绫罗绸缎裹满身,金银珠宝插满头,呼奴唤婢的,可脸上的风霜之色,还是能轻易看得出来。 看到张春桃给她行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急忙伸手要将人扶起来。 张春桃顺势搭着曲氏的手起来,能感受到曲氏的手,虽然如今保养得还算柔滑,那粗大变形的骨节,却提示着,她早初的困苦。 曲氏被张春桃握住了手,有几分不自在的想要收回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可张春桃大大方方的先伸手道:“嫂子可是觉得我这手有些粗糙了?这已经好多了,当初没嫁给贺大哥之前,给娘家做牛做马,手比那男人的还粗些——” 曲氏低头,张春桃的手上也是有不少疤痕,骨节看起来也不小,一看就是一双干活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一口气。 看着张春桃的眼色更亲切了些。 曲氏固然柔顺,可她并不傻。 早年落魄的时候,为了撑起一个家,她给人浆洗衣服,大冬天的手上不是冻疮,就是皲裂,粗糙得跟砂纸一样,连稍微精细一点的料子都不能摸,一摸就能刮起毛躁来。 后来随着男人发达,日子好过了,也穿金戴银,出去被捧着了,可曲氏却知道,这些人当面奉承她,转过脸去,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觉得她就是乡下老村妇,什么都不懂,哪里敌得过她们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过是仗着往日的情分,才稳坐了杜家当家主母的位置。 这些跟曲氏打交道的那些帮派的中上层,或者别的帮派的帮主夫人,大都是那些男人发达后,休了家中糟糠妻另娶的。 自然就成了一个圈子,颇为排斥曲氏她们这些原配。 言语之间就暗含机锋,仗着这些原配不通文墨听不懂,言三语四的。 更有那脸皮厚的,还跑到曲氏面前自荐枕席,想要替她分忧,帮她照顾男人呢。 曲氏虽然听不懂话,可看得懂人的脸色,感知得到人对自己有没有恶意好意,几次下来,也就觉得腻歪了,只窝在家中,不愿意出门交际去。 真有得闲的时候,也就跟那些原配打打交道。 寻常见面,她们这些黄脸婆的原配也无甚好说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些男人们后娶的狐狸精那些事。 她们一面深恨那些男人后娶的狐狸精,嘴里骂这些狐狸精只知道狐媚子勾引男人,可实际上,内心深处也是羡慕的。 这些男人都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吃苦受累的时候,是家里那个黄脸婆。 可等到男人功成名就享受的时候,倒是把那黄脸婆一蹬,转头就娶了那漂亮的新人进门。 谷</span>  有了新人后,那是亲娘老子儿子都不要了,只一心唯那新媳妇是命。 流水的银子给新媳妇花着,衣裳首饰买着,山珍海味吃着,奴婢丫头伺候着。 她们看了这些原配的下场,好一点的保留个原配的身份,丢在乡下伺候公婆,或者以祈福的名义丢到尼姑庵里去吃斋去,家里再养个娇嫩的狐狸精供着;碰到个没良心到底的,直接不念往日情分,胡乱扯些罪名然后休弃了事。 有那心气高一点的,偌大年纪被休,娘家不能回,没个去处的,只能一死了之。 可叹后头那些新人,却踩着这些原配的尸骨心血,被男人捧在手心疼爱呢。 还能留下来的原配不多,本就处于弱势,又因为这些新娶的排斥她们,在圈子里说不上话,也会偶尔被自家男人说上几句。 曲氏时日久了,心里也有些惶恐,担心自家男人会不会也学其他人,将她安置到外头去,给新狐狸精腾出位置来呢。 今日看到张春桃,真是如见至亲。 知道这是自家男人拜把子兄弟的媳妇,听自家男人,那可是看重的很。 没见之前,就想着和张春桃打好关系,好不好的,结下个善缘来,将来说不得还要指望人家呢。 只是心里也担心,听自家男人说,他兄弟是读书人,还参加什么府试的,想来他娶的娘子也是知书达理,跟她们不是一路人吧? 万一说不到一起去可怎么办? 可等张春桃这句话一说出口,那手一亮相,曲氏心就定下来大半,笑容也真诚了,看来这弟妹跟自己一样的。 张春桃先就看出来曲氏不自在,这样说笑了一句,曲氏才放松了,两人就亲亲热热的握着手,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 贺岩自然和杨宗保在外院,跟杜爷说话。 内院也就曲氏带着小闺女杜香兰,此刻两人分宾主坐了,又倒上茶来,就让杜香兰出来拜见。 张春桃早有准备,带了见面礼,之前拿了银子去银楼,请人倾了十来个南瓜、葫芦、白菜样式的小银锞,一钱银子一个,又小巧又可爱。 一个荷包里塞上那么几个,也很拿得出手了。 果不其然,杜香兰是个羞涩的小姑娘,接了荷包,捏着里头圆滚滚的,趁着无人悄悄的解开荷包看了一眼,顿时就看住了,忍不住倒出来,放在掌心把玩。 曲氏忙呵斥闺女几句,被张春桃拦住了,说本来就是给孩子玩的,看孩子这么喜欢,自己也欢喜,这才罢了。 因着这个,曲氏就拿张春桃当个知心人了。 那真是一肚子的话,都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跟张春桃说道说道。 张春桃实在没想到曲氏是这样一个性子,这才第一次见面呢,不用问,就主动将家底全交代了的。 又不好打断,只得耐心听着,倒是从曲氏这话里听出不少东西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杜爷的打算 曲氏说话,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浑然没有逻辑,也不管张春桃听不听的懂。 当然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说那些狐狸精的事,说起来,曲氏就咬牙切齿。 还抱怨,这家里的奴婢下人也不服管教,让她们去做个什么,还推三阻四的云云。 都是些家常烦难话,难得遇到一个人肯听她说,曲氏说起来就几乎刹不住车了。 她本就是杜爷的原配,虽然是女流之辈,不关心外头的事情,眼里只有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可到底天天在一处,也能听到那么关键的一句两句的。 她自己也许都不太明白清楚这些话里的意思,只是天天听着,觉得寻常,这话里忍不住就漏出来些许,她自己都还不自觉。 比如这青州如今最大的帮派就是黑虎帮了,就杜爷手下,只怕就有上千的漕工,还有两三个帮派,人略微少些,也有七八百人。 这些大大小小的帮派,把持着漕运,自成一股势力,实在不容小觑。 不过大约最近杜爷也有些糟心事,时常不在家中,听说是什么朝廷要整顿漕运还是什么的,杜爷没有细说,曲氏也不敢多问。 又有什么,杜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压力也大,上头有朝廷虎视眈眈,下头有上千的兄弟要吃喝生活,进不得退不得。 前些日子还找人商量,要不要跟朝廷那边搭上线,怎么着服个软,被招个安也好。 总不能再这样刀口舔血了吧?如今朝廷是引而不发,等朝廷那边没有耐心了,只怕他们就危险了。 别的不说,他们这些帮派的头头,就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曲氏说着无心,张春桃却听者有意。 将这些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后,再问问贺岩去。 他们之前想的太简单,只想着让杜爷帮忙将人暂时藏起来,等到杨大春和赵嫂子到了青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再乘坐他们的船,一路北上到京城去。 杜爷当初答应的爽快,人也很快就接走了,那个时候只觉得杜爷做人办事利索。 可若曲氏透漏的消息为真,这里头只怕还有杜爷的打算,倒是要早做计较的好。 与此同时,前院里,杜爷和贺岩也正在谈论这件事情。 杜爷倒是光棍,跟贺岩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说了如今朝廷的控制一步一步的加强,再这么几年下去,他们这些兄弟帮派只怕都难讨饭吃了。 如今听朝廷那边有人传了消息,似乎想整顿漕运,第一步就是拿这些帮派开刀。 若是想活下去,只怕他们要么归顺朝廷,要么就豁出去跟朝廷对着干。 要是前朝末年的时候,还能这么来上一遭,说不得还能占下半壁江山呢。 本朝太祖马上打下来的天下,如今才不过三代,朝廷实力鼎盛,是多想不开,要跟朝廷对着干? 若是能得朝廷认证,名正言顺,就算多给朝廷些孝敬,他们也是乐意的。 如今漕运内部人心浮动,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有门路的,已经托人在京城打听,想找个门路。 像杜爷这样的,虽然在青州颇有实力,可在京城却无人脉,就算拿着大把的银子,想砸出个门路来,都找不到机会。 正发愁呢,贺岩主动送上门来,虽然话说得含糊不清,可对已经快病急乱投医的杜爷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 杜爷想着,若真是张春桃的亲生父母家,也是京城的官宦人家,人脉肯定是有的。 不求别的,只求张春桃的亲生父母家,能指条明路,或者能让签线搭桥,自然好处不会少。 谷</span>  而且就着这个机会,偷偷上京城,也不会惊动其他人。 杜爷将自己的盘算,大部分是都说与了贺岩听,也是有一种直觉,当初自己在能不能继承黑虎帮的关键时刻,遇到了贺岩,才打到了老虎,最后靠着这个,老帮主指定了自己。 如今,又到了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多年未见的贺岩又来到了自己身边,这岂不是上天的明示,昭示着贺岩就是他的贵人? 他也知道贺岩的脾气,若是事先说清楚,这事情说不得还有得谈,可若是瞒着他,等到东窗事发,只怕什么都别谈了。 果然,贺岩听了杜爷这话,脸色虽然冷淡了些,却没有把话回绝死,杜爷就知道,恐怕这事还有转机。 估摸着还要回去跟弟妹商量商量?毕竟是要接着弟妹那亲爹娘家的人脉不是? 这事说到这个地步,就不用再讲下去了,两人换了个话题继续喝酒。 杨宗保和杜爷的几个儿子不喝酒,吃了饭菜就早早下席,都是半大的孩子,很快就玩耍到一起去了。 只留下两人,杜爷才敢这么开门见山。 正事说完,就说些闲话了,先是说了七爷那一干人如今的情况。 朱老大夫妻已经被他们吓得六神无主,将那房契都交了出来,只求放过他们一家子,他们保证以后一家子都回老家去,再也不回青州府了。 王掌柜那边,已经安排他去码头扛包卸货,他这个身体,当掌柜多年,哪里能吃得了这个苦,每天叫苦不迭,才几天功夫,就已经累得脱了相了。 不过他倒是个聪明的,老老实实的也不敢抱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算省心。 让他吃个教训,等事情消停了,再放他离开也就是了。 至于七爷一行人,暗中盯梢的人,已经发现了,有两拨人在寻找七爷一行人的下落。 而且已经打听到了他们这里来了,不过因为涉及到漕运和漕工,倒是颇为谨慎,还在观望。 杜爷的意思是,迟则生变,若要上京城,还是早些的好,他也好安排一番,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青州,让那些人继续留在青州折腾去才好。 贺岩估算日子,当时他托付的是镖局带信回去,也是托付的这家镖局,将人给带回来。 若是一切顺利,杨大春和赵嫂子,也就十来天就能到青州了。 而李今歌那边派人来学了卤菜,其实也简单,卤料丢进去,掌握好火候时间也就是了。 没几日,派来的那个人就已经学会了,卤出来的东西,跟张春桃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只有最厉害的老饕的舌头,才能尝到里头细微的不同。 不过这千人千种手法,怎么都会有细微的不同,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配料方面,那是李今歌要操心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 肥皂生意那边,也进展顺利,张春桃已经去教导过一次如何制作肥皂了。 钱掌柜东家安排的很谨慎,将制作肥皂分成了几个步骤,都是分开不同的人来跟着学的。 如今产量出来了不少,看着青州城已经有几家的杂货铺子开始售卖了。 开头虽然大家还有些抵触,可用过的都真香了。 如今口碑相当不错,一传十十传百,谁家买过,没多久,附近邻居就都会来买。 销量也很是可观了。 这么看来,等杨大春夫妻一到,他们就可以准备上京城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贺家 话说杨家村。 杨大春和赵嫂子从贺岩他们一起去青州赶考起,就一直悬着心。 一会子担心他们路上安全不安全,数着日子,估摸着他们的行程该到哪里了。 后来又担心贺岩他们到了青州,越临近考试的日子,就越是悬心。 赵嫂子都少出门了,也就只早上出门去河边洗个衣裳,碰上村里其他婆娘问,也就只说担心儿子女儿和女婿呢。 谁人不夸奖赵嫂子这个便宜岳母实诚? 这些婆娘们跟赵嫂子关系好,也都愿意说两句好话,只说贺岩聪明,肯定能考过,到时候赵嫂子一家跟着沾光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便宜的岳父岳母都这么担心,可贺岩的亲娘孟氏却跟无事人一般。 因着贺岩和张春桃去了青州,加上孟氏也老实了许多,总是拘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贺二叔和贺三姑商量着,也就慢慢让孟氏每天能出门散散心了。 孟氏这几日出门,自然也就有好事的婆娘来问,问若是贺岩考中了,那孟氏脸上可就有光,以后能跟着儿子享福了。 孟氏却冷笑,说可指望不上,自己这个儿子可是给杨家生了,一心只向着杨家,连出门赶考都带着那杨家便宜小舅子,可比对他两个姐妹都上心呢。 如今都这样,等将来发达了,只怕更不消说了。 这话说得,一旁的贺三姑拦都没拦住,脸都绿了。 说话的婆娘也没想到孟氏这么混不吝,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她没法把话接下去,面上尴尬,心里却喊刺激!这些日子孟氏被关在家里,村里少了好多八卦。 如今这孟氏一放出来,这好戏就有了。 有心多撩着孟氏说两句,旁边的贺三姑也不是吃素的,见势不妙,只板着脸,说了一句,“桥二嫂子这是想儿子想傻了,说气话呢。好了,时候不早了,该家去做饭了——” 说完,不等孟氏说话,硬拖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说了孟氏两句,孟氏梗着脖子,涨红了脸争辩:“我说的难道不对?他到底姓贺呢,又不是没有亲姐妹,要拉扯难道不拉扯自家人,倒是上赶着拉扯那外头人去,他做得,我这个做娘的还说不得?” 贺家三姑翻个白眼,懒得跟孟氏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多说。 先不说这贺娟和贺娇两个姑娘,嫁出去了,可就不是贺家的人了,拉扯她们,不也是便宜了外头人吗? 再者说了,那卤菜摊子本来就是人家张春桃的手艺,人家拉扯一下自己娘家兄弟怎么了? 这事你儿子都没意见,你又能说啥? 贺家三姑拿着贺岩和张春桃给的银钱,自然是偏着贺岩的。 加上旁观者清,她看得清楚,这孟氏若不是贺岩这个儿子还算孝顺,她这样偏心两个闺女,拿儿子不当人,谁家能忍? 这自从贺岩和张春桃去了镇上,如今又去了青州赶考,这么长时间,除了贺岩让人带钱回来,还管着她吃喝。 谷</span>  那两个闺女,可没见过人。 贺娇也就罢了,那贺娟可是孟氏最疼的,恨不得把家都搬空了给她陪嫁,可除了三朝回门,这都成亲小半年了,也没见贺娟回来一次。 人不回来也就算了,连托人捎带点东西都从来没有过,托人带信回来,也是告状说哥哥嫂子不好的,活脱脱一个搅家精。 换个稍微脑子清醒一点,还能不明白? 这两个闺女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换做别人,不说立刻换副面孔来讨好儿子媳妇,好歹你说话行事也收敛着些吧? 可孟氏却不,在她心里眼里,贺娟嫁出去不回来,那肯定是为了在马家立住脚啊,她当初可是说过了,让贺娟早日怀上孩子呢。 这回娘家可不就耽误事么?再说了回娘家次数多了,婆家不得有意见? 说到这个,就又怪贺岩和张春桃,都在镇上住着,也不见他们多拉拨一下自己亲妹子,天天把那杨家小子带在身边,给做衣服不说,还天天管着吃饭,岂不是帮着杨家养儿子了? 既然能帮着养杨家的儿子,咋就不能养养贺家的闺女,还有几个外甥? 贺三姑也是服气的,孟氏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她天长日久的,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养儿防老,现在能指望的唯有贺岩夫妻,就是装,面子也装好看点,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些。 孟氏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满心满眼里,就只有她两个闺女是命。 将孟氏拖回家,贺三姑琢磨着明日得去跟贺二叔商量商量,对孟氏还是不能心软,这一出来一张嘴就生是非。 眼瞅着考试已经考完了,贺岩肯定要在青州等着出了结果,才会回来。 不说贺家和杨家,就是整个杨家村,其实也不少人心里惦记着。 这日,村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在村口打听杨家和贺家。 村里的小孩子将人先带到了贺家,贺二叔听说是青州府来人,就猜度着是不是贺岩那边送信来的,心里还在嘀咕,有什么大事,不能自己回来,还得先带信回来? 将人请进来一问,果然是贺岩那边送的信。 看贺二叔收了信,那人就问杨家,说也有信要送过去。 贺家二叔没多想,知道杨家小子杨宗保是跟着去了青州的,估摸着也是有话要带回来,也就让自家小子带着人去了。 自己打开信,让自家大儿子来念。 他家大儿子也跟着念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念个信还是勉强能够的。 信里话不多,只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是他们在去青州的路上遇到了贺林,贺林如今是青州府的推官。 二呢,说他们青州那边发生了些事情,等青州那边放榜后,就会去京城一趟办点事,办完了才会回家。 放榜结果到时候会让人带信回来,随信寄回来的还有一张十两的银票,说这是给孟氏和贺三姑的的生活费,然后将家里的田地都托付了贺家二叔,说若是秋天他们还没赶回来,还烦请贺家二叔帮着收割好,这一年的收成,给二成贺家二叔一家子当辛苦费。 第五百七十八章 孟氏害怕 贺家二叔看了这信,先是一喜,贺林居然如今成了青州府的推官大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官,可能在州府做官,那也是贺家全族的荣耀啊。 对于贺岩要去京城一事,贺家二叔也是浑然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多想,琢磨着,是不是贺林看到贺岩出息了,让他去办事? 不然贺岩又没去过京城,如何要去京城办事? 这么想着,贺家二叔也就放心了,一面高兴的让儿子去买肉打酒,今天要好好喝上一杯,一面将银票给收好。 贺二叔的儿子媳妇们,都围坐着听了这封信,又看到了那张银票,人人眼睛都直了。 以前贺岩可没这么大方过,这可是十两银子啊!可见是因为如今在青州投靠了贺林,这贺林果然当官了就是财大气粗,贺岩跟着肯定没少得好处,不然这出手都是银票了? 这银子他们捞不着,可听说了那秋天收成,可是分给他们家两成。 大家都是种田汉子,心里有一本帐,大略估算了一下,贺岩家的田地,这一年收成下来,就算是两成,这小麦、水稻,还有各色其他粗粮作物,好不好的,也有两三百斤呢。 这可是实打实的能落入他们口袋的,也算不少了。 几个儿子媳妇,都琢磨着,以后伺候贺岩家的地,得跟自家一样精心才好,到时候收成越多,他们分得也越多不是? 一时间,贺二叔家上下都喜气洋洋起来。 很快贺林在州府做官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里正听闻了,也拎着酒到贺二叔家来打听。 孟氏虽然被关在家里,可贺二叔传话,说贺岩要替贺林去京城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给她们两人的生活银子已经带回来了,以后每个月让贺三姑去他家取来用就是了,不用担心。 贺三姑也听说了贺林回青州府做官的事情,那也是高兴得不行,贺林这般有出息,可是贺家的福气,全家族都能跟着沾光呢。 别的不说,这个消息传出去,这村里人以后对他们贺家的人,都要多加容让,以后贺家的人走出去,十里八乡都能抬头挺胸,无人敢惹了。 说不得今年的税赋,就算贺岩不在家,那些小官吏也不敢为难他们了。 这样贺家合族的大喜事,人人都高兴,独孟氏听了这消息,脸色发白,摇摇欲坠,一点喜色都不见。 只勉强附和了两句,就说身体不舒服,回屋里躺着去了。 贺家三姑也没多想,只以为孟氏心虚呢,毕竟她这样苛待贺岩,贺家二叔是隔房的不好说,贺林可是贺岩嫡亲的大伯,他若是替贺岩做主,孟氏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心里越发感念起贺林的好处来,只想着以后有贺林看顾着贺岩,只怕孟氏也不敢再做妖了呢。 却不知道孟氏压根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害怕! 她回想起当年,贺林看她那个厌恶充满了杀机的眼神,若不是她后来生下了贺岩,又被误会贺岩是贺林的孩子,说不得她早就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如今孟氏通过滴骨认亲,认为贺岩是贺桥的孩子,若是,若是贺林知道了,以贺林的为人,会不会杀了她灭口?将当年的事情彻底尘封? 孟氏到底是在李家当过丫环,知道这些大家子里,出了这样的丑事,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出去,被人拿住把柄,直接让人死了说不出话来,才是最彻底的。 就是贺林不出手,李家大小姐为了保全贺林的名声,也会出手的。 以李家之势,想让孟氏死,那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当初贺林随着李家升迁,和贺家失去了联系,孟氏是最开心的,感觉压在头顶的大山都搬走了。 可如今这大山又搬回来了,自己的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孟氏如何不怕? 当晚孟氏就发了烧,烧得人事不知,用了不少土法子,后来又请了赤脚郎中,熬了两剂药灌了下去。 孟氏也算命硬,又熬了过来,就是身子骨被烧坏了,精神气都被这一次发烧给烧没了,整个人病怏怏的,只躺在床上,这是后话。 杨家这边,接到的却是口信。 杨大春识字不多,贺岩又不想让别人看到信,只让这镖师跟他们夫妻说,说他们有事要去一趟京城,到底没出过门,心里没底,想请杨大春夫妻跟着一起去京城,一来有他们在一旁提醒帮衬,二来也想让他们夫妻跟着都去京城见见世面。 又说让两人只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跟着送信的人,一起到青州就是了。 杨大春和赵嫂子听了这口信,没头没脑的,就让人去青州,实在有些拿不准。 到底杨大春当年也是在外头跑过的,心里存疑,一面请那镖师喝茶,一面就问些贺岩夫妻和自家儿子的情况。 那镖师也估计到了,怕人不相信,贺岩那边也有叮嘱,将贺岩叮嘱的话,也就跟杨大春说了,倒是对得上号。 杨大春心里的那疑惑去了大半。 终究是不放心,跟赵嫂子商量了会,想着若真有个什么,他们夫妻赶着去了青州,说不得还能想法子搭救。 不然这在家等着,心里没着没落的,也难受。 更何况,那贺家那边也得了消息,贺林既然都在青州做官,还能不护着自家侄子? 这么一想,杨大春也就拍板了,跟赵嫂子收拾收拾行李,安排好事情了,明天一早就跟着镖师出发。 这一去,若真是要去京城,起码就是几个月。 家里没什么可托付的,几只鸡和一头猪,直接卖给了隔壁邻居。 赵嫂子伺候的进行,那鸡肥猪壮,加上要价不高,隔壁几家邻居都掏钱买了。 至于地,杨家毕竟是个大家族,杨大春虽然没有嫡亲的亲人了,隔房的堂亲还是有几个的。 寻了两家老实本分,家里条件不太好的,将田地托付给他们,也说收成交了税赋后,一半给他们当报酬。 那两家人再没有不乐意的。 其他的都是小事,房子让隔壁邻居看着,时日久了,就让那两家帮着照看田地的,过来收拾收拾,也就无碍了。 只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那盘缠分了好几处,晚上赵嫂子连夜缝在了衣服,鞋子和带着的被褥里。 一大早,村里人大部分还没起床呢,杨大春和赵嫂子,就起来,将门户锁好,钥匙交给了妥帖的人,然后跟着那镖师踏上了去青州的路。 第五百七十九章 道贺 张春桃和贺岩他们去杜家拜访了没几日,府试就放榜了。 如今卤菜摊子也不能摆了,杨宗保每日没事,就跟着杨树巷的孩子们,到处溜达。 听说要放榜,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他带着一干兄弟守在榜单下,保管第一时间看到了,就回来报信。 贺岩和张春桃也知道,这么半大的小伙子,正是在家呆不住的时候,也不管他,只要他不惹事,都随他去的。 听了这话,也就笑着答应了,安安心心的在家等成绩。 贺岩从考完出来,张春桃也没问过他有没有把握,反正好不好的,也都考完了,多问无济于事,还让人心情不痛快。 不过看贺岩那平静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有把握? 两人泡了一壶茶,坐在廊下吹风,一边算着路程,估摸着此刻杨大春夫妻应该已经到了荆县了,一边等着杨宗保回来报信。 还没到中午晌,院子门就被砰得一声推开,杨宗保兴冲冲地奔进来,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着:“上榜了,上榜了……” 听了这话,张春桃先就笑了,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忍不住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再看贺岩,虽然表现一直很平静,可此刻那一直握紧的拳头,才放松了,整个人看着也没先前那么紧绷了。 这才意识到,原来贺岩不是不紧张的,只是面上镇定罢了。 心下好笑,硬是忍住了。 因着杨宗保是带着巷子里其他孩子一起去看的放榜,这一路跑回来,半条巷子都知道了。 没多大一会,附近关系不错的邻居就上门道喜来了。 张春桃也早就有准备,家里预备了果子和称好的碎糖块,来道喜的人,都请进来喝一杯茶,小孩子都抓一把果子和糖块。 一时间院子里人声鼎沸,附近知道消息的,有来想沾个喜气的,也有想结个善缘的,更多的是听说有果子和糖果吃,来蹭个便宜的。 附近几家的邻居来都没空手,起码带着几个鸡蛋,一把青菜来上门道贺。 后头来的人,就只嘴上说两句恭喜的话,然后带上五六个孩子,进院子就等着张春桃给发果子和糖块。 难得的好日子,张春桃也懒得跟人计较,也都每人抓一把。 有那得寸进尺的,见这样的日子,估摸着主家不好生气,索性就坐在院子里不走了,一边抓着那瓜子一边嗑,一边偷摸的往袖袋里塞。 嘴里还不闲着,一边吐瓜子皮,一边还口沫横飞的道:“贺家小娘子啊,这可是大喜事,你看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来给你道喜,总不能就拿点瓜子糖块就把咱们打发了吧?你不是会做那卤菜么?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也该卤上两大锅肉来,请咱们街坊邻居痛快吃上一顿,也不枉费咱们这些邻居素日里照拂你们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张春桃他们租的这院子的举人家的弟媳妇。 最是钻到钱眼里去的一个人,雁过拔毛,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的性子。 看张春桃开了个卤肉摊,生意还挺好,早就眼红不已了。 只是寻常张春桃家的院子门都关着,不怎么跟人来往,她也不好意思上门打探。 今天一进来,看这院子里收拾的整齐,再瞅着那堂屋里的家具,虽然是旧货铺子里淘出来的,可也被修整得一点都看不出来有毛病了。 再看张春桃一家子,虽然还是普通的衣裳样式,近看能看得出来,那料子可很是不赖。 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一家子的乡巴佬,看着不起眼,倒是个有些内囊的。 再者这巷子里也没啥秘密,这钱掌柜来来往往几次,还有李家来人,尤其是李今歌来那次,那么大的阵仗,连街都给封了,谁心里不清楚,这贺家看着是乡下来的,可却不是那无依无靠的穷书生,背后有人呢。 不然这杨树巷子租住这举人的院子,别说只是个童生,还有那考中举人的,也没有这么多人上门来道贺的。 还不是看着贺岩不是那普通人,背后有人,趁着贺岩还只是个童生的时候,能结个善缘? 最近张春桃也不卤菜了,巷子里的人天天闻习惯了那卤菜的香味,一时间闻不着了,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好上门问张春桃,就让自家孩子问那杨宗保,含糊听说那方子送人了,说是要跟人一起开卤菜铺子呢,还说以后他们家都不卖卤菜了,需要买的,等几日那铺子开了,还请大家去捧场去。 巷子里的人,一边感叹这贺家有人,张春桃也能干,才几日功夫,这就鸟枪换炮,摊子要改成铺子了。 只是以前还能闻闻味,在张春桃姐弟摊子上买,因着是邻居,还能多点搭头。 这开了铺子,又是跟人合伙,只怕就没这些便宜了。 那举人家的弟媳妇本就爱占便宜,以前也曾经在卤菜摊子上买过,不过买两样素菜,就恨不得让张春桃和杨宗保搭上两块肉的。 被断然拒绝后,还愤愤不平了好些时候。 听说这以后不开摊子,改开铺子了,说不得过些时日就搬走了,那以后岂不是吃不着卤菜了? 仗着此刻人多,就想着拿话弹压张春桃,让她今日当个冤大头,出血让大家都沾些光,也算不白来这贺家一趟,说了几句恭喜话了。 张春桃还没开口,卢娘子先恼了,啐了一口:“呸!你自己不要脸,可别把咱们街坊四邻都扯上!咱们还是要脸的!这张娘子一家搬来,只有照顾咱们街坊四邻的,什么时候要咱们照拂过了?”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是不小!还卤上两大锅肉来请大家吃一顿!人家该你欠你的?要照你这么说,你家小子打小就吃百家饭,今天李家混一顿,明天张家蹭一餐的,也多亏了咱们街坊邻居照拂,你家小子才养这么大。你家要不要也开个三天的流水席,请咱们街坊邻居好生吃上一顿?” 那举人家的弟媳妇一听卢娘子这话,急了眼:“你混说啥?我家小子什么时候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子家家的,跟着巷子里的孩子们玩,忘了时间,到了饭点在谁家吃点,这也叫事?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还跟我们计较这些不成?” 第五百八十章 马有失蹄 有那跟举人家弟媳妇不和的婆娘,趁着这个机会也就道:“哟,你家那小子天天忘记时间?闻着哪家的饭香就死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人家关上门,厚着脸皮翻墙也要进去要口吃的小孩子?你若要人家张娘子请客,你先摆上三日的流水席,谢过咱们这些街坊邻居了再说吧!” 不少人婆娘就跟着附和。 还有人借着开玩笑,说些真心话:“可不是,咱们街坊邻居的,对席面也没啥要求,八大碗就够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都给你家帮忙去——” “我也去,你说个日子,那日就是下刀子,都耽误不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那举人的弟媳妇挤兑得没脸呆了。 涨红了脸,气咻咻的道:“哼,你们这些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计较?不就我家孩子吃了你们家几顿饭么?用得着联合外人来挤兑我?咋滴,不就吃了他家一点子破瓜子和破糖块吗,就吃人嘴软了?个个都为着她说话?” 一面又忙忙的左右开弓,抓了一大把瓜子和糖块,就要回家去。 才迈开步子,就被张春桃笑眯眯的给拦住了:“这位婶子,走可以,我家那破瓜子和破糖块可得留下!” 举人弟媳妇两只手往身后一藏,眼珠子一瞪:“这我抓到手的,就是我的了!你凭什么要我留下?果然是乡巴佬,不懂规矩,小气,这待客的瓜子和糖果都还要回去?” 张春桃实在是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婆娘,一时都惊呆了。 那举人弟媳妇是常干这事的,见张春桃一时愣住了,忙抓住机会,避开张春桃的手,撒丫子就跑了。 留下张春桃回过神来,只能看到举人弟媳妇的背影了。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没想到她张春桃往日里彪形大汉都能拦得住,今天让一个普通婆子给跑了,这算不算是马有失蹄? 堂屋里,男人们也听到了外头这场闹剧,总有那么搞不清楚状况,只看贺岩今日看着和气,脸上还带着笑意,就以为他好说话的糊涂蛋。 自认为高人一等,又想在贺岩面前显摆一下,慷他人之慨的人,跳出来劝说:“贺兄弟,今儿个可是你大好的日子呢,可别闹起来那你脸上就不好看了。跟这些混人计较什么?不过是一点糖果瓜子,能值当什么?” 那个又说:“可不是,好歹也是一片好心上门来道喜的,拿点瓜子糖果,也是沾沾喜气,怎么能让人将东西留下呢?” “贺兄弟,劝劝你家娘子,邻里之间还是大度些的好,俗话说的好,吃亏是福呢!” 一个个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圣光笼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传道大典呢。 贺岩垂下眼睑,眼中掠过一抹嘲讽之意,这些人还真是可笑,屁关系都没有,跑到他家来,对他媳妇指手画脚?谁给的狗胆? 再抬起眼皮,脸上虽然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可看着就让人身上发冷:“既然知道今天是我家的好日子,就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跑到我家来,借着今日好日子的借口,占我家便宜,还让我们大度?吃亏是福?难不成我们夫妻两人脸上写着软柿子好捏?让你们觉得我们会吃下这种亏?还是你们也觉得我们夫妻是乡下来的,就得听你们摆布?” 这话可就重了。 旁边立刻就有人陪笑解释:“贺兄弟,你这可就误会了!那几个是咱们这巷子里有名的糊涂虫,自家的事情都理不清,一屁股乱帐,还喜欢对别人家指手画脚。咱们往日都是不理他们的!真要听他们的,家里早就乱套了!” 那个就呵斥方才说话的几个人:“糊涂东西,自家糊涂也就罢了!跑到别人家来指指点点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出去?在这里碍人眼?” 那几个人脸红耳赤,嘴里嘟囔着什么不识好人心,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 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堂屋里的动静,自然外头这些女人也都听到了,再看那几个有名的糊涂蛋羞惭惭的出了门,也就十分有眼色的纷纷告辞回家去了。 不多时,邻居们都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贺岩三人和一地的瓜子花生壳。 三人相视苦笑一番,都认命的撸起袖子打扫起来。 才打扫完,就有人敲门,打开院子门,原来是李家那边送贺礼来了。 李家那边一份,李今歌一份,贺林一份,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三份贺礼不说一模一样吧,简直就是毫无区别。 后头钱掌柜和他后头的东家也着人送了贺礼过来。 最后杜爷那边最是豪横,让人抬来一个大箱子,恨不得敲锣打鼓的送来。 一时这杨树巷子里的人可都开了眼界,这不过才是个童生呢,就这么多人来送礼,可见不能小觑。 本来因为上午那一出,对贺家生了几分罅隙的人,也将那小心思给压下去了。 下午,贺岩的同窗和前些日子认识的那些学子们,也都纷纷上门道贺来了。 他们也都过了府试,彼此互相恭喜了一番,又邀请贺岩晚上一起聚一聚,说已经在酒楼定了位置,大家一起庆贺一番。 贺岩不好推辞,换了一身衣裳,跟着出门去了。 贺岩前脚出门没多久,后脚贺林的心腹青松就上门来了,先是恭喜了一番贺岩,然后才步入正题,说是贺林明日休沐在家,想跟贺岩好生说说话,让贺岩明日一早就去那边府里去见他去。 传完话,青松连坐都没坐一下,就走了。 等他一走,杨宗保就担心的看着张春桃:“姐,姐夫那大伯这个时候叫他去,别是又憋着什么坏吧?” 张春桃心里也有几分拿不准,不过一想,贺岩好歹过了府试,贺林是他亲大伯,虽然让人送了礼来,可一看就是下头人预备的,若是不叫人过去勉励几句,也说不过去不是? 更何况贺林这人,心思城府深,这些日子来,他不闻不问,听说是衙门事多,谁说得准呢?说不得暗中在观察呢! 加上那肥皂如今在青州已经卖开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生意能赚钱,而且是一直能赚钱,就不信贺林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可他知道了,却还隐忍不发,还装作不知道,这份隐忍就很可怕了。 明天贺岩去见贺林,只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到手的鸭子飞了 果然,等晚上贺岩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大约是有了几分酒意的缘故,加上府试通过的原因,贺岩难得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了几句:“我们来青州这么久了,都没空见人。我这边府试一过,倒是立刻就休沐有时间了?把人都当傻子不成?这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心里不是不恼怒的,贺林这样,不过是之前即使觉得贺岩是他唯一的血脉,也不入他的眼罢了。 加上在荆县的那些不快,故意冷一冷贺岩,也是想让贺岩先低头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贺岩和张春桃这般硬气,到了青州这么些日子,不用他这个伯父,小日子也过得滋润的很。 如今府试通过,能看得出来贺岩的一些潜力了,贺林也就借着这个由头下坡,趁机修复关系罢了。 所以才吐槽贺林的吃相难看。 张春桃还能说啥,只贴心的给贺岩做了醒酒汤,又给他下了一碗清淡的素面,吃饱喝足洗漱后,酒意上来,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殊不知,贺林此刻也并不痛快呢,独自一人在书房,叫了一壶清酒,配着几个小菜,越吃越是凄凉。 这回到青州后,公务虽然繁忙了些,也确实没到没时间见一见贺岩的地步。 只是他心里有结,自忖身为长辈,若是主动示好,岂不是低了一头? 张春桃和贺岩已经那般放肆了,他再软一软态度,只怕这两个人要蹬鼻子上脸了。 且冷待他们几日,让他们知道外头世道的艰难,靠着他这个伯父才能过上好日子,那个时候再出面,还怕以后不乖乖听话? 他想得倒是挺美,只是事情却没依着他想的发生。 先是张春桃居然摆了个摊子,生意还不错,日常用度开销皆能自足,半点不用求人。 再者最让他生气的是,张春桃那个村妇,简直是蠢不可及,也不知哪里来的好运道,得了那肥皂的方子,却傻乎乎的跑去找那不入流的商人合作。 若是在石桥镇就跟人合作,他还能忍,那个时候还没遇到他,想挣点钱,无可厚非。 可既然都在青州和他碰面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跟他说一说? 若是这肥皂的方子交给他贺林,获利何至于此?别不说,就是他,靠着这个方子,也能搭上几条线,不仅能挣钱,还能给他谋取不少好处呢。 偏生贺岩夫妻俩,居然一声不吭,就瞒着他,将那方子给了别人,还只给了他们一成半的红利! 简直是蠢死了! 还好那不入流的商人也算识相,打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主动来投靠,要给干股。 可又遇到了那不知道变通,坏了他大事的下人! 居然让李今歌给截胡了! 明明已经到手的鸭子飞了,还是飞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锅里,这个落差,一般人还真接受不来。 也亏得贺林忍功了得,才没上门去将李今歌套麻袋捶一顿。 他忍都忍了,换做别人,得了便宜抢了这么大一注财,好不好的,也该有几分不好意思吧?不说羞愧,略微避开一下总能做到吧? 谁知道那李今歌不做人!自从截胡后,一个病秧子,不躺在床上喝药等死,却天天跑到他面前来晃悠。 谷</span>  还故意时不时的提一下那肥皂生意如何如何红火,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刀么? 也亏得李今歌是他小舅子,又是岳父母的心头肉,换成李家的其他人,贺林都要忍不住背地里教训一二了。 可李今歌这种行事乖张的人,他还是不敢轻易出手的。 不敢轻易出手教训的后果,就是自己憋得难受的要死,让自己难受的那个人,却活得越发滋润。 贺林没想到李今歌居然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愣是跟他杠上了? 前脚抢了那肥皂生意,后脚又要跟张春桃那个村妇合作?买了那卤菜的方子,要开卤菜铺子? 贺林在李家这么多年,还是埋下了不少眼线和人手的。 李今歌那边跟张春桃才谈好,银钱交付了出去没多久,贺林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别的不说,听说李今歌那个败家子,一出手就是七百两,就是贺林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面心里暗恨,岳父岳母偏心的没边了,李今歌这个病秧子,为了保住他那条命,那各种珍贵药材就跟流水一样的进了他的肚子,就这个开销,就不少了。 如今他说要做生意,这不是瞎胡闹么,一个连门都少出的人,又是那个脾性,能做什么生意? 可岳父岳母就这么听之任之,帐房的银钱居然随便他支应。 让贺林如何不眼红? 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才勉强够到的东西,别人却压根不放在眼里。 加上这一段时日,这公务上也不太顺利。 贺林真是觉得心力憔悴。 前头不顺,后宅里头,李氏如今跟他连表面的恩爱夫妻都懒得维持了,整日里要么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要么就去跟李母说话。 那些姨娘和小妾们,没了李氏在上头弹压,都没了分寸,天天瞅准了机会时间,就往书房里钻,要么就送些滋补汤水。 贺林最开始没防备,那些滋补汤水喝了不少,然后老腰就承受不住了。 眼底青黑的出门,还被李今歌嘲笑了一番,说什么到底年纪大了,就算求子心切,也要保养身体才是。 贺林气得浑身直哆嗦,回家后找来李氏,想责问她没看管好后院,却被李氏给怼了回来,说什么她自己已经年老色衰,生不出来了,就不讨人嫌的挡着别人了。 既然姨娘有上进心,趁着老爷还年轻,想为自己求个保障,也无可厚非不是?难不成老爷不想有后? 差点没将贺林给噎死!他怀疑李氏在内涵自己,可是找不到证据,只得吞下了这口恶气。 将那些姨娘丫头们都训斥了一番,严令不准再往前院来,不准进书房,这才清净了。 可如今,清净是清净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奋斗了大半生,到如今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罢了,何等凄凉? 这么想着,贺林想着,明日里见了贺岩,态度倒是要和气些,毕竟以后,还有后事还得指望这个唯一的儿子呢。 第五百八十二章 简直是男人之耻 第二日一早,贺岩吃了早饭,换了一身出门见客的衣裳,青色的直掇,用最细密柔软的松江布裁出来,穿在贺岩身上,越发显得他蜂腰猿背,鹤势螂形,风采出众。 既然是上门拜见,那上门的礼物张春桃昨儿个就备好了,只等贺岩拎着出门就是了。 杨宗保也去雇了一辆马车到门口,直接将人送去李家。 贺岩临出门了,却有些想反悔了,主要是不想一个人去李家,只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出门。 话里话外的就想带着张春桃一起去。 张春桃要被气笑了,直接拿脚将贺岩给踹出了门。 李家那样的地方,每个人都长了十七八个心眼,少去一回起码多活三年!这种罪,就让贺岩一个人去承受吧!作为当家男人,就该在这个时候顶上不是么? 贺岩摸了摸鼻子,上了马车,说了位置,就闭目养神。 心中却在猜度贺林找自己的目的,是因为那肥皂生意的事情?还是别的? 他们住的这地方,离着李府不算太远,知府衙门后头,隔着一个小巷子,就是李府,这是朝廷建造的,给知府家眷居住的地方。 因着青州富庶,这府邸比别处的知府家眷后院要更大更华美些。 李家人口在一干官宦人家中,算不得太多的,因此住得都还算宽敞。 就是贺林和李氏,就分了个三进的院子,靠着西边,单独开了个小门方便出入。 这边小门也有门子守着,看到马车停在了门口,又看贺岩下了马车,顿时一个机灵,昨日上头就交代了,今日自家老爷的亲侄子要来,一看贺岩就知道是自家侄少爷没跑了,忙殷勤的迎了上来。 一面将人往里面请,一面让人去通报。 贺林在前头院子,本就一直等着贺岩,听说人来了,也就忙让请进来。 看到贺岩昂首阔步的跟在小厮后头进来,那气势那身段,那精神气足的模样,贺林一时都看呆了。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年轻气盛走路带风。 如今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而贺岩才正当年轻。 一时心头涌上来一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不过片刻怔忡,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招手让贺岩跟着进了书房。 因着前头姨娘滋补汤药之祸,如今前院的丫环都被退回了后院,端茶倒水的事情也只有青松几个贴身小厮送进来。 将茶水点心端了进去,青松守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下,不让任何人靠近。 书房里,贺林看着眉眼和自己酷似的贺林,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才问了两句贺岩府试的事情,又考较了两句文章学问,倒是皱起了眉头,“我考较了你这半日,心里也大致有数了,你这次府试能通过,也算是运气使然了。日后还得下苦功夫才是,不然院试那关你就过不了!别的先不说,回去将四书五经继续通读,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谷</span>  “我当年考秀才举人之前的一些书,一会子找出来,别的不论,上头的注释先吃透了。还有策论,这个你十天做一篇出来——” 贺林一边手指头敲着桌面,一面安排。 贺岩虽然不待见贺林这个人,可也知道,他的学问是真不错,不然也不能考中举人不是? 这些提点的话,对自己也是真的有用,也就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那边贺林也不是不后悔的,早知道。 贺岩有这个潜质,自己又是这么个局面,当初就应该好生培养一下的。 只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倒不如把握现在,毕竟贺岩也还年轻,大部分人像他这个年纪,还不如他呢。更不用说大器晚成,三十好几中秀才举人的大把人。 有他盯着,督促着,贺岩就是块顽石,他也能给点化了!更不用说,贺岩还不是顽石,只要努力一把,别的不多想,跟自己一样考个举人应该没问题吧?若是有造化,能中了进士,那就更好了! 这么一想,贺林又稳住了,开始在心里盘算,得将历年的院试的卷子给誊录出来,让贺岩多看看,多跟着做一做,才能看得出来不足和差距来。 贺岩倒是不知道贺林这么能想,都已经幻想到他中进士了。 他自己可没那么自恋,这次府试他自己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了的,也想着自己还是耽误了几年,以后还得下苦功夫才是。 因此还虚心请教了几句,一时看着还颇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模样。 可这学问一请教完,两人又无话了。 贺岩反正是晚辈,低眉顺眼,一副你不说话我就不说话的架势,完全忽略了贺林暗示他开口的眼神。 没法子,贺林只得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才步入正题。 果然不出贺岩所料,很快就说到了那肥皂的事情上,虽然木已成舟,可贺林还是忍不住训斥几句。 大意就是这种大事,怎么不找他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张了?尤其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张春桃一个乡下妇人来做决定?乡下的丫头,头发长见识短,就为了一口气,憋着不找自己这个伯父?倒是便宜了外人? 也不想想,这肥皂的方子,若是给了他,能谋取到更多的利益,又岂止是几两碎银子能比拟的? 贺岩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不是软饭硬吃么?你自己是这样的人,怎么还觉得骄傲了?还要传业授徒不成?但别人都跟他贺林一样无耻不成? 当即豁然起身道:“伯父此话差矣,这肥皂方子本就是我媳妇自己琢磨出来的!她的东西,她自己想怎么处理自然由她!更何况她如今一人承担养家糊口的重任,供我读书科举,作为男人我坐享其成,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做人得感恩,若是连这样真心待自己的妻子的付出都不记得,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这话可是一巴掌呼在了贺林的脸上。 贺林的脸一下子涨得青紫,指着贺岩,大骂他糊涂!说什么自古以来,这女人出嫁从夫,就生死荣辱就身系在男人身上了,别说一些钱财,就是命都男人的。 更何况这男人考科举,是亘古以来最重要最正经的大事,若能考中,将来女人不也跟着享受荣华富贵?这地位荣华,可是用银钱都买不到的!不然凭借女人自己,就算银钱再多,没有男人护着,只怕也就是待宰羔羊。 又骂贺岩,没一点男人的刚性,好好一个读书人,居然被一个乡下妇人拿捏住了,简直是男人之耻! 第五百八十三章 贺林的打算 贺岩当然不觉得自己是男人之耻,反而觉得若是自己真一心从女人身上谋取利益,那才是男人的耻辱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本就跟贺林没什么话,贺岩索性闭嘴了,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拒和不满。 那边贺林还在气头上,大约是真被贺岩这句话戳到了肺管子上,贺林与其说是在骂贺岩,还不如说是在辩解,或者说说服自己和贺岩。 什么无毒不丈夫,一个男人要想成事,自然不能太过拘泥手段,非常时刻使点非常手段怎么了? 又说别人都有资格说这话,唯独贺岩没资格。 贺岩和老家那些亲戚,不也享受了他带来的好处么?总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把?若是没有他贺林的庇护,贺家在杨家村能有如今的地位? 他贺岩,不也享受着他贺林中了举人后带来的免税赋的好处,还白得了那镇上一套小院子吗?何必此刻又装出这样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就是在青州等候府试这段时日,若没有他做个做伯父的在后头护着,他们的日子能过得这么逍遥? 一面又指责贺岩,享受了好处,却翻脸不承认,岂不是忘恩负义? 说到最后,贺林自己似乎都相信了自己的话,只觉得自己一方苦心,忍辱负重到今日,难道只是为了他自己吗?贺家的人难道没有跟着他沾光吗?不感激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指责,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贺岩被贺林这番自我洗脑,皮厚心黑的姿态给惊呆了。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到颠倒黑白了! 他本就不是那逆来顺受的脾气,又对贺林一直就有心结,见贺林这样,将陈年旧事都拿出来说,也忍不住了。 冷笑一声:“若是按照大伯这个说法,当年我爹放弃学业,在家努力挣钱,供养大伯读书科举,那对大伯岂不是也恩重如山?大伯倒是真知恩图报呢,又报答过我爹什么?” “大伯本就是贺家供出来的,族里亲戚那么些年也没少过帮衬,情分也好,报恩也罢,谁家中了举人不是拉扯回报当年帮助过自己的族人亲戚?族里亲戚至今,也就是将田地挂在大伯名下,免了税赋,并不曾到大伯这里打秋风,或者打着大伯的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怎么到了大伯这里,倒像是贺家族人沾了你多少便宜?” “还有那镇上的小院子,大伯恐怕是忘记了,当初那契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虽然爷奶说是将院子留给我,契书也给我了,可那契书上的名字,我却没改过,如今还在大伯你的名下呢!” “大伯何必说这些杀人诛心的话,好似我们贺家全族拖累了你一般?若真是不服,不若咱们去寻李大人评评理去——” 这句话一出,贺林本来暴怒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虽然这些事情是小节,说出去不好听,大约自己要背负一个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名声了。 如今就算被岳父知道,大约是无伤大雅,毕竟他还用得着自己。 可到底是一个把柄,等将来哪一天,岳父不需要自己了,说不得就能成为自己致命的弱点。 贺林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今天失态了。 若是以前,自己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大约是最近太憋屈狠了吧?从回到青州起,就事事不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青州犯冲。 这几日受得刺激大了,加上李今歌身子有好转,本来岳父对自己倾斜的资源,如今也不动声色慢慢的收了回去。 现在他在李家行事,远不如之前如臂使指那般顺畅了。 李家的下人,精得跟猴一样,大约也是察觉到了一些,如今想差使他们,都有些推三阻四,长此以往,他忍辱负重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岂不是要毁之一旦? 所以他有些浮躁,心急了。 回过神来后,第一反应也是庆幸,今日是在贺岩面前发作了,到底是一家人,只要软下态度来,说几句好话,贺岩还能真将这事抖露出去不成? 毕竟他们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失了势,难道贺岩就能讨着好不成? 这么想着,贺林心里又安稳了下来,勉强放缓了神色,说了几句软和话,卖了几句惨,说自己最近日子压力太大,处处不顺,所以才有些失态了。 也是没拿贺岩当外人,所以才敢这样说话,既然贺岩不爱听,他也不勉强。只是他这些话,到底是他半生的经验,等贺岩以后就知道他的苦心了云云。 贺岩很是见识了一番贺林这种张口就是瞎话,半句磕绊都不打的本事。 也懒得跟他多说,只默默听完了,就要告辞。 贺林到底今天在贺岩面前失态,想好的怀柔手段,一时也使不出来了。 可就这么放人走,又有些不甘心,临了还是没忍住开口:“这次叫你来,一是为了你以后的学业,二呢,是想跟你讨个人情,你们得的那肥皂生意的干股红利,能不能转让给我?你放心,我也亏待不了你们!我拿青州府的一座小院子,加上荆县的五十亩的良田,再搭上一百两银子,跟你们换如何?” “别的不说,那院子如今少说也值一千银子,还有那五十亩的良田,虽然是在荆县,可每年出产收成都不错,如今这样的好地,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当初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得了这个机会!” “这做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置办些田地,有个长久的收入,将来还能传给子孙呢!大伯跟你说实话,如今大伯有个机缘,若是处理得当,说不得还能再往上升一升。这个肥皂的干股红利,你们留在手里也是浪费,不过是得些红利银子,而且你们无权无势的,将来说不得就被人白白踢出来了,还没处说理去!” “不如转给我,我拿着有用,你们也得了院子和良田,每年也能得红利银子,也不亏是不是?” 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贺岩才算明白了贺林今日叫他来到真正目的了,心里冷笑,面上断然拒绝:“大伯说笑了!这肥皂方子本就是我媳妇自己琢磨出来的,自然就是她的东西!哪里有我替她做主的份?更何况,我媳妇跟人家那边契约都签好了,若真要转让,恐怕还要那东家和李四爷同意才行。” 第五百八十四章 问心不问迹 “大伯若真是需要这红利干股来运作,于其为难我们夫妻,倒不如去寻李四爷?好歹他是您小舅子,真看到您有了难处,难道还能撒手不管不成?” 贺岩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正是想得挺美的,那肥皂生意,如今已经打开了销路和局面,各处都是供不应求好吗? 这里头的成本多少,张春桃心里有数,再算上各色人工开支,就以如今这个速度,到了年底,张春桃分到的红利都不止两千两银子。 这还是头一年,等明年,只怕红利会更多。 贺林空口白牙的,就想用一个不知道啥样的小院子,和五十亩不知道好歹的田地,将这么大个巧宗给换过去? 谁给他的勇气? 贺岩这边生气,说话自然也就毫不客气。 怼得贺林愈发恼怒起来,身为贺家人,这种关键的时候,居然不帮着自家人,想干嘛? 又道,他如今这把年纪了,想来子嗣也是无望了,如今这么努力想往上再走一走,挣得的好处,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他们夫妻俩。 说来两人才是最大的受益人,到时候只怕贺林的全部家当都要留给两人呢。 这么算着,这不过是让贺岩和张春桃提前将东西先交给了贺林这边,等到老了,多少好东西不是留给他们二人的?说来这也是贺林帮着他们夫妻俩提前攒下家业呢。 又话里藏刀的威胁了几句,大约就是,你们若是肯转让,那我记得你们的情分,将来升官发财了,肯定不忘记你们夫妻,到时候提携一二。 若是不肯转让,到底是眼皮子浅嫌钱少呢?还是胳膊肘往外面拐,站在了李今歌那边?要是这样的话,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李今歌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个人喜怒无常,行事肆意,又最是孤高一个人。 像贺岩和张春桃这样的出身,从来就不会入他的眼,如今肯高看一眼,不过是因为跟自己作对,所以才这般行事。 别以为是真攀附上他这种贵公子了,等到他觉得没意思了,到时候贺岩和张春桃夫妻身份尴尬,那下场可就说不好了。 最后又缓和了语气,说给贺岩三天的时间回去考虑去,三天后再给他答复。 说着端茶送客。 之前说好的他批注的那些书什么的,也只字不提了。 贺岩也求之不得,贺林一端茶,他麻溜的就起身出了门,也不用人带路,就往外头急匆匆的奔走。 青松犹豫了一下,本来看这个时辰,快到晌午了,怎么说也该留人吃个饭才是,可他在院子里也听了几句进耳朵里,知道两人闹得不愉快,也就不敢开口了。 等贺岩回家,张春桃和杨宗保正要吃饭,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贺林那边没留饭。 还好做的饭菜足够,就是不够的,随便切个黄瓜丝,又煮上半锅面,捞出来过了井水,做成凉面,浇上张春桃自己做的酸辣汁,最是爽口不过了。 贺岩天气热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这一口,剥两瓣蒜,能干掉干锅呢。 吃饱喝足,去贺林那里惹得一肚子气才烟消云散。 天气热,也只有廊下阴凉,又有习习的风吹着,一家子就坐在廊下,吹着风说着话。 贺岩将贺林说的那番话一点都没隐瞒的,全部说与了张春桃听,想听听她的意见和想法。 张春桃忍不住感概贺林的厚颜无耻,这是多大的脸啊,让他开口就找压根不怎么熟悉的侄儿媳妇就要那么大生意的红利干股?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尤其是还能一副我都是为你们好,为你们考虑的嘴脸!简直太恶臭了! 倒是对于后头贺林威胁的所谓的,李今歌是为了跟他作对,所以才利用他们夫妻一事,没半点不痛快。 开什么玩笑,她跟人合伙做生意,只要李今歌加入对生意好,能让她赚钱就行,谁管他是为了什么? 自己又不是李今歌爹娘,还要管他思想品德?就是李今歌爹娘,只怕也没想过将自己儿子教成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吧? 谁人没私心?想那么多不累么?俗话说的好,问迹不问心,问心无圣人。 只要李今歌做的事情,对他们夫妻无害就是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想让自己夫妻转让干股红利,用贺林的话来解释,岂不是就得罪了李今歌?用贺林的逻辑,得罪了贺林怕什么,反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贺林还能真下死手? 若是得罪了李今歌,只怕那才是没个好下场呢! 贺林自己不敢得罪李今歌,想让他们夫妻出头,他们夫妻前头吃亏,贺林后头坐享其成?做他娘的清秋大梦吧! 张春桃嗤笑道:“不管他们,随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用你大伯的话说,咱们无权无势的,可别掺和到里头去!再说了,我算着日子,估摸着再几日,干爹干娘也就要到了,咱们到时候拍拍屁股,去京城去。这青州随便他们折腾去!” 贺岩一想也是,只是贺林那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还指望三日后贺岩这边松口呢。 张春桃冷笑:“若是真想要那干股红利,就拿一万的现银子出来,没有就别开口!咱们这肥皂生意可是会下金蛋的金鸡,不卖出这么个价格,怎么对得住它?你大伯若是真有这个魄力,一万银子给我,我倒是服了他!就怕你大伯是想空手套白狼呢!想得美!” 贺岩倒是乐了,这贺林只肯出一百两白银,其他的都想用别的东西抵呢,哪里肯花一万银子? 三人一时又吐槽了半日贺林后,又问起了杜爷那边的情况,看这架势,那北上的船只也该准备好,万事俱备,只等杨大春夫妇到来了。 倒是李府里,李今歌那边的动向瞒不过贺林的眼线。 同样贺岩今日来拜见贺林的消息也没能瞒过得李今歌,虽然有青松在院子里守着,不让人靠近偷听主子们的谈话。 可这深宅大院里,那墙角石头都是会说话的。 贺岩前脚赶走,厚脚就有人急吼吼的打听了他们在屋里谈了些什么,跑到李今歌那边通风报信去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连畜生都不如 李今歌听了这消息,眉头一挑,倒是乐了:“我这姐夫,一贯不是最稳得住吗?素日里最爱做出一副清高,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模样,今儿个倒是露出真面目来了?” “果真说读书人不要脸心黑起来,连最下三滥的无赖都不如呢!想要谋取侄儿媳妇的东西,嘴上还说得这么好听!” 一旁的心腹小厮进宝,只得赔笑不语,虽然他是心腹,可这种主子之间的矛盾,他还是少掺和的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前头那个小厮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呢。 无人捧哏,李今歌有些意兴阑珊,瞪了那进宝一眼,倒是也收住了话头。 想了想,吩咐道:“既然那贺家小夫妻这么识相懂事,爷这个做长辈的倒是不能亏待了他们,去前头书房,让人将历年来院试三甲的卷子,誊录一份出来,给送到贺家去。” 进宝得了吩咐,麻溜的应了一声,到前头去吩咐不提。 只说这边,还没到三天呢,杨大春和赵嫂子两夫妻,就风尘仆仆的被镖局的人给带到了。 亲人相见,不说杨宗保一声爹娘,声音都哽咽了,就是杨大春偌大的汉子,眼圈也红彤彤的。 还是贺岩稳得住,谢过了那镖局的人,给了赏钱,将人送出了门。 回转身来,几人还站在院里,互诉衷肠呢。 只得做个恶人,将他们打断,让人都到屋里去说。 赵嫂子一手牵着杨宗保不放,一手拉着张春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都舍不得松手。 之前杨宗保去学艺,倒是不觉得,可这次他出门,还是到了青州,她这个做娘的,一直提心吊胆的。如今看到三个人都没事,气色也好,这院子看着也不赖,这才放下心来。 进了屋坐下,张春桃忙给两人端上了茶水,又去打水来让两人略微梳洗一二。 杨大春和赵嫂子也不客气,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着实累得慌,早上下了船,就直奔这边,连口水都来得及喝。 张春桃也猜度到了,趁着两人梳洗的功夫,让贺岩去巷子口那里,买些吃食回来,先让两人垫吧垫吧。 不然等她做好,只怕两人都饿过头了。 等杨大春和赵嫂子两人梳洗了一番,洗去了风尘,又换了身衣裳出来,贺岩已经买了半桌子的吃食回来。 一小半筐的肉包子,还有两大碗鸡汤馄饨,煮得透明的小馄饨在金黄的鸡汤里上下漂浮,上头撒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一下子就勾起了人的食欲。 本来杨大春和赵嫂子就饿了,闻着这味道,越发受不了。 也不客气,一人一碗馄饨,一口馄饨一口鸡汤,再配一口包子,满嘴流油,吃得香极了。 贺岩买回来的份量很足,两人吃得香,看得杨宗保又饿了,忍不住也拿了个包子陪着吃,一边吃,还一边给两人介绍,说明儿个带他们去吃这青州有名的热干面,还有蛋酒和面窝去。 杨大春和赵嫂子看杨宗保这样子,就知道他跟着贺岩夫妻,小日子过得极好,再看他个子又长高了些,身上的衣裳确实刚合身,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吃饱喝足了,端上茶来,才说到正题。 张春桃先是为自己的自作主张道歉,说来,杨大春和赵嫂子只是干爹娘,能只因为她让人带回去的口信,就抛下家里,千里迢迢的跑到青州来,这份情,她心领了。 可就是因为两人是好人,即使可能让两人心里有些不痛快,也要让他们跟着一起去京城。 好歹真要杨宗保认亲的时候,杨大春和赵嫂子也不会被蒙在鼓里不是?不然他们若是留在杨家村,只怕等来的就是冷冰冰的通知,顶多再多给点金钱上的补偿了。 可若是在京城,知道养父母都在身边,顾家那边行事也会有些顾忌,也正好让顾家人都听听,杨宗保是如何死里逃生,多亏了杨大春夫妻,才能保住小命的。 也正好可以让她看一看顾家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原身和杨宗保的那个糊涂亲爹,一子一女两条人命都几乎被他大哥害死,他是不是还会糊涂到,为了孝道而继续忍耐? 若真是如此,那顾家这个亲就没必要认了! 杨大春和赵嫂子说实话,心里没有半点想法,那就是圣人了。 只不过到底是担心他们,如今看到三人气色都好,又听说贺岩府试通过了,那点子不高兴早就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这一路,除了赶路辛苦点,镖局的人对他们一路都颇为照顾,他们一路吃喝开销,一文钱都没花,都是张春桃这边提前预支了盘缠的。 说来也是不用自己掏钱,就请他们夫妻出来见世面,不仅来了青州,还要去京城呢。 京城,皇帝住的地方,谁不向往?这辈子没曾想,两夫妻居然还有这样的机缘,满心都是能去京城见世面的兴奋了。 当然,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贺岩和张春桃也就没有隐瞒的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两人。 杨大春和赵嫂子当年也是混江湖的,听完这事情,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些个事情。 尤其是王掌柜其人,在石桥镇的口碑一直不错,没想到背着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小人。 更可气的是那京城的顾家人,还是世家呢,居然还有这样没人性的大伯,有什么冤什么仇,你冲着大人去啊,你冲着两个无辜的小孩子做什么? 呸!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 还有那顾家的老爷子,也是个糊涂蛋。 这样的大儿子,那就是乱家的祸根!不说好好管教一番,还这样偏心惯着!这样的糊涂蛋,怎么能当一家之主的?做他的小儿子可真是惨啊!这爹还不如没有呢! 两夫妻心意相通,只互相看了一眼,杨大春就拍板了:“这事你们叫上我们老两口,做得很对!这种事情,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阴私呢!去了京城,那大户人家里见不得人的阴狠手段多的很,防不胜防。你们到底年轻,不知道里头的深浅,说不得就中了暗算!” “有我们两个在后头帮你们看着,别的不说,起码不会让你们夫妻被人轻易哄骗了去!” 第五百八十六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张春桃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也是想着有干爹和干娘在旁边帮我们看着,好歹放心些!只是辛苦干爹和干娘,这么把年纪了,还要跟我们奔波,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贺岩也跟着赔不是道扰不迭。 赵嫂子佯怒道:“你爹说得很是!你们能有事就想着我们,这就是不拿我们当外人!你们小两口那边也没个靠谱的长辈,这些事,我们俩不替你们操心,还能指望谁?既然认了你做闺女,我们夫妻就拿你跟你弟弟一般看待。你有了事,不找我们能找谁?一家人用不着这样客气!客气就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这话说得熨帖,杨大春也在一旁附和:“你娘说的是,岂能让你们白喊了爹娘不成?若真是心里过意不去,一会子中午,做两道你拿手的好菜,打上两斤好久,让岩哥儿陪我喝上两杯就是了!” 得了这话,大家都哄笑起来。 张春桃拉着贺岩一起,要去买些好菜回来,中午好露一手,让杨宗保陪着杨大春夫妻两人在家,也是特意让他们一家子说说私房话的意思。 果不其然,等贺岩夫妻出了门,杨大春夫妇,先拉着杨宗保上下仔细看了半天,又絮絮叨叨的问了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之类的话。 杨宗保耐心的一一都回答了,最后还道:“爹娘,有我姐在,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杨大春看自家儿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和赵嫂子交换了一个眼色,只得罢了。 又换了话题,问起他们在青州的生活,靠什么为生了。 毕竟这去京城,有上千里,就是路上都要走个把月呢,这一家子四五个人,开销盘缠可是笔不小的开支。 说起这个,杨宗保可就来了精神,将他们开卤菜摊子,然后卖得红火的事情,兴冲冲地炫耀了一遍,说着说着,就将贺林的事情也秃噜了出来。 先前贺岩和张春桃只说了关于身世的事情,倒是没提贺林。 杨大春夫妻先前也只在村里听了一耳朵,说什么贺林高升做了大官什么的,却是不知道,原来贺林就在青州府上任。 再听杨宗保口中的贺林,和贺家传出来的那个,不说截然不同吧,简直就是毫无干系。 贺家口中,贺林那是贺家的荣耀,依靠,如高山一般,让人敬仰。 可在杨宗保口中,这贺林简直一言难尽,尤其是为了要自家干闺女手里的什么干股红利,说出来的那番话,就是乡下最胡搅蛮缠的婆娘,也想不出来啊。 就这,还是读书人?还是官老爷? 杨大春本想着,若是可以,张春桃身世这事,还能借一下这贺林的力呢,毕竟是官老爷不是?别的不说,帮着打听一下顾家的为人也好。 可听了杨宗保这话,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以贺林为人,若是知道张春桃是京城大世家丢失的闺女,天晓得他要借着这事为由头,算计多少呢。 再细问问,这里头居然还有知府大人的公子掺和的手笔,杨大春顿时头大。 他们可都是平头百姓,就算贺岩如今通过了府试,也不过是个童生,如何能和他们比?真有个什么,那岂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青州不能久留,得马上就走才行。杨大春心中立刻就有了决议。 等到贺岩和张春桃回来,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贺岩和张春桃也赞同不已,本就是为了等他们夫妻到,才等到现在。 如今人已经到了,那自然是越快启程越好。 谷</span>  吃了午饭,下午贺岩就去找杜爷去,让那边准备好,他们随时可以去京城了。 还有房子,要退租,也要找那中人,还有那二手家具什么的,当初是租的,也要退了回去。 张春桃那边,别的不说,钱掌柜那边肯定要通知一声,这一去几个月,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肯定寻不这他们的人,得给人说一下。 还有贺林那里,马上就是三日的期限了,得先把他糊弄过去了,好离开青州。 不然等他发现了,以贺林那攀附的性子,只怕为了能巴结上顾家,转手就能将他们夫妻卖给那顾家大伯了。 说起来真是千头万绪。 还好赵嫂子有经验,先跟张春桃两人,将那些金银细软,好带在身上的东西,都先收拾好。 那些贵重的,但是不好带着的,用赵嫂子的话说,要么就直接变卖了,只是时间紧急,卖不出个好价钱来,倒是亏了。 要么还有个法子,去当铺里当了。 当个活当,约好几个月或者一年后来取就是了,只需要出一小笔银钱,这东西当铺自然会给你保管好。不过这就得找口碑好,实力强的大当铺,不然那黑心小当铺吞了你的东西,也没处说理去。 张春桃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也是豁然开朗。 两人一通挑拣收拾,将那贵重的,放久也不会坏掉的东西,都单独放在一旁,到时候好去当掉。 其他不值钱的一些零碎的吃食之类的,张春桃跟赵嫂子收拾出来,一份份的单独包好,留着送给附近相好的街坊,也算结个善缘。 那些家具柜子,倒是不用担心,走之前退给那旧货铺子也就是了。 一时间家里人都忙碌起来,杨大春知道贺岩和漕运这边有关系,听说了杜爷的名声后,跟着去杜爷准备的船上看了看,也见到了七爷那一干人。 七爷他们被人严密看管着,伤势得到了控制,不过也就有这些,别的一概不用想了。 朱家那边,两夫妻已经将房契给交了出来,被杜爷拿着去寻人,早就过在了张春桃的名下,毕竟他们这房子,可是靠着丢了张春桃才得来的不是?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两夫妻没了房子,也不敢继续留在青州了,就怕再被漕帮的人顶上。 放出来后,接了家里的孩子,急急忙忙的就回乡下去了,想来这辈子都不敢再回青州了。 至于王掌柜那边,这把年纪了,在码头上做苦力,日子也着实辛苦,不过杜爷说了,等过了一个月,就将他放回去。 王掌柜如今只盼着这个月快快过去,他好回乡下去,就算没了名声,可能留住一条老命,他也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只盼着这样,张春桃出了这口气,以后能放过他们一家老小一马。 他再也不敢做白日梦,肖想将张春桃哄做自家的儿媳妇,借由她攀附上贵人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离开青州 也不知道贺岩那边跟贺林怎么说的,倒是稳住了他,短时间内还真没来找他们的麻烦。 张春桃几人也就趁着这个时间,飞速的收拾好了行囊,又退了房,雇了马车就将行李给搬到了码头边,上了早就预订好的船。 贺林那边,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才有一封信送到了贺林的手上。 信上贺岩是这么说的,说是这次府试后,虽然侥幸通过,可还是发现了很多自己的不足。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如今的水平,这三年两次的院试是不用想了。 倒不如趁着这两年,一边带着妻子到处走一走,增长一下见识,路上若是遇到合适的书院,也可以去潜心求学一段时日。 让贺林不用担心,等他自觉水平足够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参加院试的。 贺林接到这封信,差点没被气出个好歹来。 这些话他贺岩敢写,可自己不敢信啊!当他是傻子么?还外出求学?放屁!真要潜心求学,放着荆县的长青书院不去,跑外地去寻什么鬼? 还说这两三年都不会参加院试,这不是鬼话连篇么? 估摸着是怕自己找他们要那股份红利,所以才收拾行李跑了?连家都不敢回,这是要到外地浪去? 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就是仗着那卖了卤菜方子的一点钱么?真是眼皮子浅薄,只能看到方寸利益。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外头,吃些苦头,受些罪了,只怕才晓得他这个大伯父的好!到时候必得跪着来求他,将那全身不合时宜的傲骨都打碎了,安心按照自己给他们安排的路走! 话虽然这么说,可贺林还是派人去打听,贺岩一家子到底是去了哪个方向,走的是陆路还是水路? 本以为不过是随便打听就能得到的消息,可贺林派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让贺林觉得有些不对。 听手下人说,贺岩他们昨日退了房子,为这个,还跟那房主的弟弟一家闹得有些不愉快。 不过有张春桃在,倒是武力镇压住了那房主的弟媳妇,没让他们一家子占去任何便宜。 问了一下杨树巷子的街坊四邻,都不知道贺岩他们去了哪里,有说他们回老家的,有说他们去别的州府的,还有的说他们打算云游四海的,不一而足。 倒是打听出来,他们早上雇了马车,去的方向应该是码头。 等那手下跑到码头打听,倒是打听了,有一艘客船上午接了一波客人,然后就北上了,至于去哪里却无人知道。 贺林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一来找不到人,二来李今歌听了消息,上门来嘲笑了好几句。 说贺林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连亲侄儿都不相信他,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贺林在李今歌面前一贯就是个沉稳谦让的,虽然心中呕得吐血,脸上还是笑容不变,客套了几句,就借口有公事,将李今歌送走了。 等李今歌一走,就喊来下属,让去查贺岩一家子到底去那里了不提。 李今歌这边回去自己院子里,想起这事,还觉得好笑。 枉贺林在家里装得那么好,如今可算是被他亲侄儿摆了一道,狠狠打脸了。 只怕贺林此刻在家气得吐血了吧? 贺林有没有吐血,这都是后话。 只说张春桃他们到了码头边,早就雇好的船一直停在了码头边,等几个人都上了船,就直接开船了。 杨大春和赵嫂子俩夫妻,到了青州府后,只过了两夜,就包袱款款的去了杜爷安排好的房子里。 两人也不干别的,就是轮换着来,审讯顾家的七爷那一干人。 当初杨大春可是学了逼供这一手,虽然多年没用过了,可拾起来也算容易。 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每天都去跟七爷一干人谈心,一谈就恨不得天亮了,然后天亮后,就换成他媳妇再接班来问。 每次问的话题,还都被杨大春给记在了本子上,在今日回答后,过几日在抽查几遍,核对顾家七爷他们的口供是不是真实可信的。 果然没过几天,这一干人都受不了了。 身体受点伤害,吃点苦不怕,可这不让人睡觉,轮番着来,然后几个问题,也是突然提问,下意识的反应都是真正的回答。 很快,就从顾家七爷这一干人嘴里,掏出来不少重要的消息。 一呢,就是顾家大爷,以前还有些阴郁,后来从外头抱回来一个跟外头女人生的孩子,有了后之后,这人精神就越发清朗了。 顾家老爷子以前本就担心,顾家大爷没有后,才动了心思,要抱养小儿子未出生的那个孩子,结果孩子没抱上,倒是让顾家二房这边几乎家破人亡,小儿子死了,女儿丢了。 如今顾家大爷有了后,顾家老爷子也就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小儿子,可为了顾家,也只得委屈他们了。 顾家二爷,自从小儿子刚出生就死了,闺女丢了,顾家二夫人遭受的打击太大,醒来浑浑噩噩的,一直养了两年,才慢慢清醒了些。 可因为这事,夫妻两人到底离了心,顾家二夫人觉得顾家二爷没用,连妻儿都护不住。 顾家二爷又觉得顾家二夫人不体谅他的难处,无理取闹。 虽是夫妻,却形同路人。 这些年,身边倒是养了不少丫头,莺莺燕燕,红袖添香。 顾家二夫人对他死了心,也不管他,只是顾家二爷收用一个丫头,她就给一个灌下绝子药。说她为了顾家已经失去了一儿一女,如今大房妻儿双全,和和美美,而他们二房却夫妻反目,母女分离!二房除了她生下的孩子,休想再有人生下一个来,跟她的孩子争! 如今她还只是给这些丫头们下药,若是敢有人帮着这些丫头,瞒着她,让丫头们有了身子,到时候就不是一碗打胎药了。 惹急了,她豁出命去,大家同归于尽好了! 顾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到底心虚的,也就默认了。 如今顾家的情况,就是顾家大房那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而二房这边,顾家二爷终日喝酒买醉,试图麻痹自己,顾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内疚又心疼,弥补顾家二房的方式,就是拼命的给顾家二爷塞漂亮的丫头。 第五百八十八章 杜爷的安排 顾家二夫人就带着两位小少爷,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日里深居简出,深恨大房,从来不跟大房打交道。 那顾家大爷年初身体有恙,请了不少大夫来家里看,都说不行了,让顾家准备后事。 还是顾家老爷子,舍了一张老脸,去宫里去了太医来。 宫里的太医倒是厉害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倒是将顾家大爷的命又给抢了回来,只是听说对顾家大爷的寿数有影响呢。 当然这些闲话,还没传出顾家大房的院子,就被顾家老爷子以雷霆之怒发作了一番。 那些嚼舌根的下人,都被打了一顿板子后,然后发卖了出去。 如今顾家人内心皆有猜测,只不过是碍于顾家老爷子的面子,不敢出声罢了。 顾家老夫人因为顾家老爷子偏心大儿子,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一事,也有了心结。 如今她满心只有自己的儿子,一心想着这么让顾家二爷振作一些,别再沉迷酒色呢。 至于顾家的下人,顾家大房是嫡长子长孙都有,位置稳当的很,如今虽然还是顾家老夫人当家,可家里大部人自然而然的都是偏着顾家大房的。 毕竟有眼睛都看得出来,顾家将来肯定是要传给顾家大房的,以前顾家大爷没儿子,如今人家儿子可都十几岁了,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至于顾家二房这边,顾家二夫人丧子失女清醒后,手段就变得狠厉了很多。 顾家二爷跟顾家二夫人早就不在一处了,常年住在前头的书房院子里。 而二夫人和两位少爷的院子,也被二夫人整治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加上顾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愧对这个小儿媳妇,多方迁就容让,也让二房一系在府中还是站得稳稳的,无人敢怠慢。 这些消息,都是杨大春和赵嫂子从七爷那一干人嘴里掏出来的,里头也许有真有假,但是肯定大部分是真的。 等张春桃他们一上船,赵嫂子就寻了个机会,偷偷的跟张春桃将掏出来的这些消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说完还忍不住担心:“这顾家一听这后院前院都乱成一锅粥了!前头做爹的不能一碗水端平,一力委屈小儿子,纵容大儿子,造成了小儿子一家这样的祸事,还不反悔!” “还有那顾家二爷,虽然极有可能是你亲爹,可干娘也要说!是个顶糊涂没用的男人!身为男人,不能为妻子撑腰,不能护住自己的儿女,还活着干啥?要是我,被亲爹娘大哥这么摆了一道,一天之内,失去了儿子和女儿,老娘不得跟他们拼命才怪!” “还委屈!还逃避,喝酒买醉睡女人!呸,也算个男人?他媳妇遭受了那样大的罪,没拿刀砍了他那糊涂爹娘,已经是够忍让了。不管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看在妻子受得这样打击上也好,也不该跟妻子赌气啊?” “男人啊,这肉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就不心疼!就这样的糊涂蛋,难怪他大哥一算计一个准!这样的蠢蛋,不算计他算计谁去?” “春桃啊,你心里可得有个数啊!这顾家可是一滩浑水!除了那顾家二夫人,你可能的亲娘,还有两个小兄长外,顾家可真没有一个好人——” 这话简直说到了张春桃的心坎上。 农女书中,也曾经写过,那顾家二爷还听了家里人劝,想收养个闺女养在身边解闷,以慰妻子思女之苦,被顾家二夫人痛骂了一番。 还有他表现出来的处理家庭事务的这低级手段,真是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 就这样一个蠢货男人,居然还让顾家大爷忌惮不已,这么推论下去,莫非那顾家大爷的脑子里也全部飘的是拖鞋? 张春桃本来认亲,其实也就是想认回那个母亲和大哥。 当年农女书中,也就是母亲和那个大哥靠谱些,二哥都有些歪了。 不过书中,是顾家大爷害得顾家二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过得艰难。 而这辈子,有她张春桃在,势必要让顾家大房,顾家老爷子,顾家老太太,还有顾家二爷,自己那便宜亲爹,都要尝试一下这种滋味的好。 这艘船在河上行驶了两天后,转入了一个小小的岔道里,岔道过去是一片好大的芦苇荡,碧绿的芦苇叶子,风一吹,就是一片绿色的波浪。 本来还有些暑热的天气,一进入这芦苇荡,就凉爽了下来。 芦苇荡里有千百条狭窄的水道,如同一张蜘蛛网,四通八达。 船划入了芦苇荡里,又划出了很久,才在岸边不远处停了下来,船上的艄公冲着岸边打了个呼哨。 张春桃和贺岩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做好了戒备的准备,尤其是张春桃,手里捏着俩核桃,打算若是艄公勾引了外贼来,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可谁知道,那一声呼哨过后,没多久,就看到岸边的芦苇丛里,钻出来好多个壮年汉子来。 尤其是打头的那个,十分眼熟,不是杜爷是谁。 他身后的那些人,定睛再一看,可不就是顾家七爷一干人么? 杜爷也回了个呼哨,然后船就慢慢靠边了,杜爷也没上船,招手示意大家快下船。 又让后头的兄弟上去帮忙将张春桃他们的行李给搬下来,然后带着一干人,上了小舢板,在水道里左右穿梭。 以张春桃这样良好的方向感,过了一会子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一处略微宽阔些的水道上,静静的停驻着一艘大船。 船上的人看到过来的小舢板比划了几个手势,小舢板上的人,也回了几个手势。 那大船周围守护的人,才略微退后了些,让小舢板上的人上了船。 张春桃一行人上了船,就被带到了舱顶上的房间,房间还算开阔,里头几样简单的陈设,看着还算干净。 那边贺岩跟这杜爷和杨大春一起,将顾家七爷一干人给押入了舱底。 杜爷还带了几个兄弟,有这些人看着,加上他们伤势未愈,倒是也不怕他们跑了。 这一切都是杜爷和杨大春的安排,一来杜爷入京一事需要保密,二来也是防止追查顾家七爷这一干人的那些人,顺着追到了他们。 先前乘坐的那艘客船,在这芦苇荡里呆上几日,然后改头换面,去别家码头接生意,接一趟远一点的,等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这艘船早就安排好了,十几日前就显示出了青州了,就算是想查,也查不到。 这样只要几人不抛头露面,安安稳稳到达京城非难事。 第五百八十九章 鱼汤泡饭 这一路上,杜爷可就有了口福了。 别人是乐不思蜀,他是乐得不想下船,恨不得到京城的水路能走一辈子,让他吃上一辈子才好呢。 因为暑热,又坐船,成日家的,就在这方寸之间腾挪,天天看着那水面,不知道怎么的,让久未出门的杨大春夫妻俩,倒是晕起船来。 张春桃无法,见两人每天床都下不了,不思饮食,日渐消瘦下来。 自家那兄弟杨宗保急得团团转,又没个法子,她只得想尽法子,尽量做些开胃的菜,好让杨大春夫妻胃口好一些。 开头几日是每日吃鱼,船上最多的,吃不完的就是鱼了。 跑这条路线都是熟惯了的人,也都是水中好手,知道哪里的鱼最好吃,最肥美。 到地方了,就撒下网去,运气好,能捞上几条十来斤重肥美的江水鱼,肉质肥厚甘美,小一些的清江水鱼,鱼肉清甜,还没有那么腥。 大鱼就用来做烤鱼吃,一大条做一盆,里头放上豆芽菜、黄瓜条、香菜、芹菜、藕片、土豆片、白菜和粉丝之类的,杜爷一个人能干掉一盆。 略微小一些的鲫鱼之类的就用来熬汤,用猪油将鲫鱼表皮两面煎得金黄,然后倒入热水,丢入葱姜,大火煮开后,小火继续熬煮,这样煮出来的汤,又白又浓。 喜欢里面放豆腐的,可以放点嫩豆腐和鱼一起炖,喜欢放萝卜丝的,也可以往里面丢切得细细的萝卜丝。 最后起锅放盐和胡椒粉,撒上一点碧绿的葱花,香极了。 这个汤,饭前喝上一碗,真是太幸福不过了。 还有鱼汤泡饭,这鱼汤就更有讲究些,用自家做的豆酱,煎鱼的时候放上两勺,都入味了后,倒入开水,跟煮鱼汤一样熬煮一会。 这样鱼汤既鲜美,又带着家常的咸香,十分下饭。 这个鱼汤泡饭最好吃不过,每次做这个,贺岩和杨宗保能就着这鱼汤,吃下起码四碗米饭。 别的不说,有了这个家常的鱼汤泡饭,再配上张春桃自己动手做的跳水泡菜,倒是让杨大春夫妻慢慢的缓了过来。 每天就着鱼汤和泡菜,也能吃下两碗饭,慢慢的有了力气,人也精神了。 杜爷闻着味道就来了,每天看着张春桃开小灶,都要过来蹭饭。 鱼吃腻了后,杜爷就想法子琢磨起其他吃食来。 第二天就跟下头人说,选一最近的码头,好靠岸停泊,好采购一些当地有名的好吃的食材之类的,然后一股脑的堆在了张春桃面前,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贺岩急了,这是他媳妇,又不是厨娘?更不用说,这么大热的暑天,窝在船舱小小的厨房里做饭,难道很轻松不成? 先前是杨大春夫妻晕船,做人闺女和女婿的,为了尽孝心,热一点也就忍耐了。 可如今杨大春他们已经好了,咋还不放过自己媳妇? 再说了,这船上的人,除了杨大春他们一家子,就是杜爷带的兄弟,你接下这食材,难不成只给杜爷一个人做?话能这么说,人能这么做,可一天天的,保不住杜爷那些兄弟没有意见不是?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他这么热天,都舍不得让自家媳妇天天烟熏火燎,热得满头大汗呢,凭啥让她做给别的男人吃去? 因此还不等张春桃开口,他先跳出来坚决反对:“要吃自己做去,别什么都指望我媳妇!我媳妇又不是专门做饭的?这么热的天,围着锅台炉灶的你自己试试?你倒好,口一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咋滴,当我媳妇是厨娘不成?” 这话一说,杜爷老脸就有些挂不住了,带着几分哀怨的看了自家这结拜兄弟一眼,嗨,这兄弟成亲了,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一心只顾着他那小媳妇去了。 也就只让他媳妇多做了两顿饭呢,看把他记仇的!估计这话都憋了好久了吧?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不过他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被贺岩这么当面拒绝,除了有些可惜,以后吃不到张春桃的手艺外,倒还没别的想法。 只可惜,他没想法,架不住他身边的人有想法啊。 这次跟着他出来的几个兄弟,都是他的心腹,也是过命的交情,不然,这等大事,也不敢带在身边不是?当然,杜爷也没告诉这些兄弟,他去京城的真正目的,这样的秘密,越是知道的人多越是不保险。 对那几个兄弟,他也只说是私事,帮着自家结拜弟兄的媳妇认亲,大约有些麻烦,所以他要陪着亲自去看看。 这自然是放在明面上的借口,不过对于漕工们来说,杜爷说什么,他们自然就信什么。 这些人一贯以杜爷为尊,跟着杜爷,一个个从最底层的漕工,混到如今有头有脸,出门不少人给面子的地步,靠得是谁?靠得自然就是杜爷。 在他们心目中,杜爷不仅是他们的老大,是他们的帮主,更是再生父母一般的人物。 换做是他们,别说只是让自己女人给老大做两顿饭,就是割自家女人身上的肉给老大吃,他们也是乐意的。 一干粗人,最讲究所谓的义气不过,见贺岩居然就为了心疼自己女人受热,而拒绝给自家老大做饭,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不高兴来。 他们大老粗,心眼也直,在他们眼里,贺岩自家老大的兄弟,而且这次去京城,说来也是为了自家这个兄弟的媳妇认亲。 自家老大讲义气,兄弟只说了一声,就丢下青州那么大一个摊子,带着他们兄弟来给帮忙,这么天大的人情,拿命换都不够,只是让做了两顿饭,就矫情上了? 再加上之前,张春桃做饭的那几日里,除了烤鱼是大份,分给他们一些之后,其他的也都是开小灶,数量不多,又有杜爷那个饭桶一般的蹭饭人,哪里还有让他们尝尝的份? 这些人出门在外,虽然不愁吃喝,可谁不想吃到好吃的呢?若是之前没尝过张春桃的手艺也就罢了,如今尝过了,那真是每天闻着味,就着面条馍馍才吃得下去。 这些大老粗的漕工们,他们想得不多,又觉得贺岩是个读书人,还是自家老大的兄弟,不好说什么。 倒是怨怪上了张春桃,觉得若张春桃真识趣,就该主动站出来,要求给大家做饭,这才乡下的好女人该做的事情呢。 第五百九十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哪有像她这样,自家男人这么一说,她居然顺势就退到一边了。 谁家贤惠的婆娘,是这样的作态?他们这一大帮子人,可都是为了帮她寻亲才出的这趟远门好吗?作为主家,难道不该拿点诚意出来? 比如给他们做一路的饭什么的? 看张春桃听了贺岩的话,倒是半句客套话都没说,就站在了贺岩的身后,显见得是同意贺岩的话,不想做饭了。 这要是换做他们自家的婆娘,一天打三顿,多打几天自然就打服了,以后就温顺了,让干啥就干啥了。 也就这些读书人,矫情的很,天天说些文绉绉的话,干些文绉绉的事情。 偏生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还要护着! 真是夫纲不振啊! 更有心眼活泛的觉得是贺岩这小白脸是个有心计想吃软饭的,知道自己婆娘京城有亲,想巴结那京城亲戚,才这般舔自家婆娘呢! 果然这读书人心眼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此等到晚上各自回屋的时候,几个心腹除了留了两个人看着顾家七爷外,都跑到了杜爷的房间里。 表达起了对贺岩夫妻的不满。 “大哥,你那兄弟没意思!不讲义气啊!怎么说咱们这一趟也是帮他们办事呢,这么点小事都不做?这么心疼他媳妇,那还带媳妇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在家把她媳妇挂着供起来?” “可不是,女人们用得着这么娇惯?做饭这事不就是女人该做的么?天气热一点怎么了?不用风吹不用日晒的,还不轻省?” “就是就是,都说妻贤夫祸少,这样一个不为自己男人着想,让男人替自己出头的女人,怎么看着都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啊!” “听说人家原本是大家千金小姐,不过小时候被抱丢了,自然金贵,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也说得过去……” 一干彪形大汉,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很快给贺岩和张春桃头上扣上了帽子。 杜爷老脸一红,知道自家兄弟误会了,有心想解释两句,又怕走漏了消息,只得心里说了两句抱歉,暂且让兄弟们再误会几天,等到了京城,解决了自家的事情后,自然瞒不住,到时候就能跟大家解释清楚了。 然后他再备上一套厚礼,想来这结拜兄弟,不至于真跟他生气吧? 不过好歹还是为张春桃和贺岩说了两句公道话:“你们这话也就不对了!别的不说,先不说咱们这辈子居然还有机会去京城,那就很了不起了。” “再者,这请我带着你们一起去,也是信任我不是?不然请个镖局护送也是没差的。还有这一路吃喝拉撒,可都是我那结拜的兄弟家负责的。你们细想想去,这几日的饭菜如何?比起你们家里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这话说完,几个本来有意见的兄弟,自然不好再说了。 这边还有几分不太爽快的漕工嘀咕到了半夜。 贺岩和张春桃也回屋去,一个坐着,一个打开了窗户,凉爽的带着水汽的风吹了进来,让白天的暑热顿时消退了不少。 贺岩正说着这事呢:“先前我说了那番话,我看我那大哥倒是没放在心上,可他带着那几个兄弟里,可是有两三个,貌似看对今日这事,意见大得很呢。” 谷</span>  张春桃虽然爱好做饭,可这么热的天的,可那是爱好。 当爱好变成了一种压力,让你每天都要去做,还要做好的时候,就容易让人倦怠了。 若是当时贺岩不说,她自己也打算拒绝的。 此刻听贺岩这么说,也就喝着茶,吹着风,慢悠悠的道:“他们这也能有意见?这意见未免也太多了吧?别的不说,咱们心里清楚,这次虽然明面上是请杜家大哥带着人护送我们去京城。可咱们私底下也清楚,这也是大哥利用借助这个机会,要去京城活动,咱们就是他的挡箭牌!” “这可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咱们也不占他们的便宜,这一路的开销,可都是我们承担呢!那做饭可是包括在里面了!总不能因为杜大哥喜欢,我就得给人专职做饭吧?别说你也不同意,就是你同意了,那我还不同意呢!” 张春桃心里清楚的很,跟杜爷这个人,算是一个合作,人情是记下了。 杜爷那边打的主意,她心里明镜一样,这几日只怕是从顾家七爷那帮人手里,知道了顾家在京城的地位了。 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们到了京城,真认了亲,那杜爷恐怕就要寻上来们,讨要人情了。 所以她为什么想不开的要给人当厨娘来偿还人情? 若是今日她忍了,退让了,真把自己位置放低了,杜爷和他手下那些人,不仅不会觉得是一个人情,还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以后想再拒绝都不好说出口了。 恐怕到时候还要得几句不好听的话,觉得是他们拿乔呢。 这一路时日漫长,先画下道,立下规矩来,以后才好相安无事。 贺岩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才当众拒绝。 此刻听了张春桃的话,也就道:“道理如此,杜大哥也懂这个道理,可他手下那帮子直肠子的粗人,恐怕想不了那么多呢,以后咱们一路多留心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免得这些人中间出什么幺蛾子,想让你不痛快呢!” 张春桃心中有数,点点头,夫妻俩才吹灯歇息。 第二日果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想法,总觉得看杜爷手下的那几个兄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像是有些瞧不起,又有些唾弃的模样。 对贺岩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夫纲不振,还是不是个爷们之类无声的眼神谴责和追问。 贺岩淡定的很,他怎么就不是个爷们了?他觉得他护着自家媳妇的时候,可爷们了!简直是气场两米八! 杜爷的这帮兄弟被贺岩夫妻两人的这表现,给愣是弄得不会了。 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夫妻,愣是装作啥事都没发生,倒是让他们想说点啥,都说不出口了。 杨大春夫妻已经好起来,不晕船了,能起来走动了。 听杨宗保念叨了这么一回,就放在了心里,有杨大春终日跟杜爷的这帮兄弟混在一起,时不时的洗脑两句,或者替张春桃和贺岩婉转圆一下场子,然后把话题往别处岔开去。 这些漕工也就不自主的被杨大春给带偏了,开始畅想起去了京城后,要干些什么,才对得起他们这一趟上京城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让人目瞪口呆的造型 虽然做饭一事看似这么过去了,贺岩还是留了心。 接下来,在停靠在一处大码头的时候,船要停在码头边几天,一来补给船上需要的物资,二来也让大家下去放放风,散散心,或者买些当地特产什么的。 三来也是他们一靠岸就打听到了消息,漕运有一批货船也停靠在这个码头,也是要去京城直隶的,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当然是要跟着这批船一起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而这批船三四天后才出发,所以倒是难得给了他们下岸散心的时间。 贺岩听了这消息,心里就有了主意。 到底有好几天的时间,天天呆在船上,也确实闷得慌,索性大家都上岸去逛逛去。 此刻已经离青州几百里了,另属莱州府属下了,倒是也不担心贺林那边,和京城顾家那边派来的人追上来。 再加上贺岩这段时日,虽然大部分时间在舱房里读书,可早晚还是出来甲板上活动,仲夏的太阳又毒辣,加上在水上,这才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晒黑了好几度。 加上他身材高大,看上去浑然不似一个读书人,倒是一个壮汉了。 张春桃看贺岩这样,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得白回来一些的皮肤又被晒黑回去,都不怎么敢出门,只要出来,必定要捂得严严实实的。 两人只略微化下妆,一个沾了一把大胡子,一个嘴角画了颗痣,又用炭条把眉毛涂得又浓又黑,跟两条黑虫趴在脸上一样,这样子出去,确实没人认得出来了,因为就连杨宗保一时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确认是他们两本人后,杨宗保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就是杨大春和赵嫂子,这两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看到两人的造型,也目瞪口呆了半天,更不用说杜爷了,他简直不敢多看两人,这两人的造型有毒!多看一眼就想笑,他为了不失礼,已经憋笑憋得肚子疼了。 要是再多看两眼,一会估计能在地上打滚去,那多丢面子啊。 因着这个,杜爷下船后,都不敢跟贺岩他们夫妻一起走,就怕一边走一边笑得直抽抽,别人还以为他得羊癫疯了呢,那就不好了。 别说杜爷了,就是杨宗保,这么崇拜他姐和他姐夫,事事都听他姐的人,也坚决的这一次跟他姐和姐夫划清了界限,坚决不走一起。 最后赵嫂子捂着嘴,带着杨宗保和脸还在抽抽的杨大春,跟着杜爷一块去逛街了。 留下贺岩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的形象,也觉得有些辣眼睛,不过好歹绷住了。 上了岸,难得脚踏实地,张春桃跺跺脚,才顺着人流往前走。 这莱州也是府城,虽不及青州繁华,却也别有一番古朴厚重之感。 因靠着码头,街上也是店铺林立,热闹的很。 莱州盛产水果,如今是仲夏,正是各色水果上市的时候。 什么西瓜、桃子、葡萄也就罢了,莱州本地盛产一种梨,这个时候正成熟的时候,梨子黄皮,越甜颜色越深,接近橙红,汁水充沛,甜度也正好,核小皮薄,十分有名。 这种梨因为皮薄,不好储存,也不好运送到外地去,所以只有本地人才能吃到。 贺岩他们这次倒是运气不错,正好碰上了。 街边卖梨的小贩比比皆是,都是推着独轮车,上面架着两个筐,筐里先放一层稻草,然后将梨小心的摆放好,这样才能让梨不被碰伤,不然就卖不出价来。 若是要买梨,可以先尝一个,旁边有切好的梨,梨肉雪白,咬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迸开,如蜜一般。 饶是贺岩这样不爱吃甜和水果的人,也忍不住眉目舒展的多啃了两口。 张春桃问了价格,也不贵,一斤两个大钱,可这梨一个就足有成人的拳头那么大,差不多一个就一斤左右了。 索性订下了两筐子,让这小贩下半晌的时候,摘了新鲜的,直接送到船边去。 小贩一听,这可是大生意,本地人买梨,可不会这么大手笔,都是买上那么几个就不错了。 因此忙不迭地答应了。 这小贩极精明,见两人这模样,货又是送到船上的,估计就是过路的客商,就极热情的推销,自家还有西瓜,沙地上种出来的,瓜瓤都起沙了,也是极甜的。 还有自家还有几棵好桃树,上头的桃子也是这附近有名的,个大不说,里头的桃肉也是红的,熟透了的桃子,会有裂口,顺着那个裂口,稍微一用力,桃子就被掰开成两半,桃肉也不会沾着果核,会被分离得干干净净的。 桃肉又脆又甜,十分的爽口! 他家还有上好的挂霜葡萄,每一个葡萄足有大拇指肚那么大,甜种带着微微的酸,吃这个最是开胃了。 这小贩极有口才,在他嘴里,他家水果就没有不好吃的。 说得张春桃心动极了,别的不说,在现代的时候,小时候没办法,可后来她自己能挣钱了,那新鲜水果可是每天不断的。 自从来了这个时代,物产贫瘠,虽然靠着大山,加上穿过来的时间不对,倒是让她还真没怎么吃到新鲜的水果。 此刻听着这小贩的推销,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贺岩对张春桃一贯最是上心,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家媳妇心动了。 再一想,她之前过得日子,张家肯定是没闲工夫种果树的,自家媳妇以前就算再山里能寻点东西,恐怕也要填了张家那几个孩子的嘴,压根吃不到她嘴里去。 如今难得看到自家媳妇这般意动的模样,贺岩又是心疼,又是心软,连声拍板:“除了这梨子送两筐,那西瓜也送两筐,还有桃子和葡萄,这个不经放,少送点。若是吃的好,过几日我们还找你买——” 那小贩一听,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又问清楚了他们的船停靠在哪里,有什么标记?什么时候送去合适? 问清楚了,收了定金,又给贺岩塞了两个拳头大的梨子,才笑着送走了两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 买人 再往前走一走,路边不仅有卖水果的,也有摆摊卖其他各色东西的。 此刻也有不少客商在此中转落脚,因此南北东西的各色特产,这里都能看到一二。 如今贺岩和张春桃手头宽裕,除了卖了卤菜方子的那些银子,还有卖卤菜的银子,之前家里的家当,足足有一千多银子了。 除非去置办店铺田地,不然这光吃喝开销,着实花用不了多少。 贺岩又是个惯着自家媳妇的,只要张春桃多看两眼的,就说要买下来。 若不是张春桃还有一点理智拦着,只怕这一条街没逛完,就已经走不动了。 这些东西都约好了,让人给送到船上去,两人甩着手继续往前逛,打算一会子就在这城里找个酒楼坐坐,也尝尝这莱州的特色菜。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头稀稀落落的围着一些人,指手画脚正说着什么。 忙拉了一个路人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前些时日这莱州有个官员犯了事,抄了家,如今正在发卖那犯官家原来的下人奴仆呢。 贺岩心中一动,先前因为做饭的事情,他心中就一直惦记着,想着有空得买个做饭的厨娘上船才行,这样才能彻底的堵住那些人的嘴,让人没话说。 只是他们在船上,没上岸不说,也没时间去找中人。 听说这次在莱州要停靠三四天,他就动了心思,本是想着一会子悄悄的去寻个中人打听,没想到倒是运气不错,居然碰到发卖犯官家的下人。 这种发卖的官奴,倒是比一般人好用,只要拿捏好身契就好。 一次拉着张春桃就往那人堆里挤。 因为围观的人不多,他们夫妻俩很容易就挤到了前头,看到那街口,十几个婆子还有半大的孩子,被拿绳子捆住了手,都蹲在地上,头上插着草标呢。 听了一会子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的闲话才知道,那犯官家发卖的下人还不少,不过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被买走了,那些长得水灵,齐头正脸的丫头也被买走了。 还有那种一家子的,也被买走了,这种拖家带口的,很多人喜欢买,因为一家子都在一起,价格合适不说,身契都捏在主人手里,不怕他们作怪。 剩下的这些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还有年纪大些的婆子,这些人就没什么人肯买了。 主要是半大的孩子,还不能做事,吃得又多,所以一般人家也不爱买回去。 至于年纪大的婆子,年纪大了,也做不得什么劳累活计了,再过几年越发就不能动了,花一样的钱,买个年轻的,能使唤几十年,买个年纪大的,十年八年的就做不动了,自然不划算。 贺岩和张春桃目标很明确,买个年纪略微大些的,做厨娘。 因此只往那些婆子中看。 张春桃眼神好,只注意看那些婆子的手。 就看到其中一个婆子,大约三十多的年纪,大约因为是被关押了一段时日的原因,条件不允许,这些婆子大都蓬头垢面,身上一股子汗臭味。 毕竟被关起来,能一日有两顿饭不饿死就不错了,不会有条件还能洗漱,个个身上的衣服,汗湿透了又被体温烤干,再继续汗湿,自然形象不佳. 可这个婆子相比较其他人来说,手指甲就短了很多,看得出来,指甲缝里也还算干净,大约她也知道作为女人,被关押的时候,若是太干净了不是件好事。 身上的衣服,头发什么的都跟其他婆子一样,甚至看起来还更邋遢一些。 可这双手却出卖了她,看得出来,她没有被关押起来的时候,应该是个十分注意个人卫生的人,指甲之前都修剪得很短。 那双手也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手,手上有明显的烫伤或者刀伤的疤痕。 张春桃眼睛一亮,给贺岩示意了一下,让贺岩上前去跟那官牙子交涉。 贺岩几步上前,寻了在旁边凉棚里坐着喝茶的官牙子问了几句后,指了指那个婆子,然后官牙子一招手,旁边看守的衙役如狼似虎的将人给提溜了出来。 那婆子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脸色发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贺岩,然后垂下头等待发落。 官牙子打量了一下这个婆子,看她形容憔悴,面色枯黄,身上一股子汗酸臭味,忍不住就拿袖子遮住了鼻子,不解的问:“你若要买下人,为啥不买两个年轻些的?这婆子一看年纪大了,买回去也干不了重活的!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咱们这可是不能退换的!” 贺岩笑着解释了一句:“家中条件所限,买不起年轻能干的,年纪大一点,便宜一些。我家人口少,倒也正好相宜——” 那官牙子也是顺口一句,谁管这买人对为啥要买人?只不过是提醒买家,这货物出手,概不退换罢了。 因此也就不多问了,这批犯官家的下人,卖了好几天了,好卖的能干的早就被买走了,剩下的这些,一天也卖不出去两个人。 今天都蹲了这半天了,才有这么一个人来问的,自然不能放走了。 赶快买走一个是一个,不然这大热天的,在这里守着,也是遭罪。 因为这个原因,官牙子也没多为难,也没开口要高价,毕竟先前那些发卖的下人,价格都还不错,早就回本了。 这些剩下的都是添头,能卖出一个是一个来。 也就要了五两银子。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五两银子买一个年纪大婆子回家,那是吃饱了撑的。 对于富贵人家,五两银子还不如买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调教几年了就能用了。 因此这个价格,虽然不算高,可一般人也不会掏。 贺岩倒是没还钱,爽快的付了钱,那边官牙子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盖了衙门红印的身契,直接当场填写了一番,又让那婆子按上了指印,然后将身契交给了贺岩。 忍不住还问了一句:“要不要再看看,再挑一个半大的小子跑跑腿?价钱便宜,只要养上个两三年,等成年了,那可就能干活了——” 贺岩摇摇头,先不说家里的事情,外面跑腿的自然有杨宗保,自家干小舅子,比起这买来的不知道底细的可强百倍。 再者去京城认亲一事,恐怕里头还有不少波折,那顾家大爷的为人,能对亲侄女下手的一个人,十分有可能狗急跳墙,从他们身边下手。 杨大春一家子,他是相信的,这为了自家媳妇轻松一点,多带一个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不能再多放一个陌生人在旁边,到了京城,万一被盯上了,这种半大的小伙子,可比这年纪大的婆子好收买。 他没必要冒这个险。 第五百九十三章 方婆子 官牙子问了一句,见贺岩没兴趣,也就不多问了,又慢悠悠的躺回去了。 旁边本来还很期待的那些半大孩子,都失望的又低下了头,还有几个,大约是被折磨久了,或者说期待次数太多,失望太多回了,眼神里忍不住就透露出几分怨怼来,似乎怨恨贺岩为什么不买下他们。 贺岩感觉多敏锐,这些孩子的眼神虽然遮掩了几分,可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心里越发庆幸,还好没有买下这半大的小子,看这架势,就不是识时务,心态不稳的。 那边婆子知道自己以后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个汉子了,看贺岩这高大黑壮,不苟言笑的模样,先就心生了怯意。 不过能被人买走,不用再每天被关在破旧的狱神庙里,连喝口水吃一口黑面馍馍都要去抢。 晚上更是提心吊胆,那些年轻的丫头,跟着原主家的夫人小姐关在一起还好些,他们这些下人婆子,略微长得平头正脸的,晚上就被捂着嘴拖走,第二天衣衫褴褛的回来。 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谁也不敢说什么。 性子烈的,有撞墙就去了的,大部分人都默默地忍了下来。 她算是见机快的,被从主家带走的时候,就顺手从灶里摸了一把锅底灰涂在了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头发也抓得乱蓬蓬的,在一干人里格外的不起眼,才躲过了一劫。 在狱神庙里,每天,大家都盼望着,能被新的主家买走,就是再苦再累,也不会比这里更差吧? 因此虽然心里没底,有些害怕,可看贺岩抬脚要走,也立刻默默的跟上。 还好贺岩走到人群边,就将手里的身契递给了张春桃,然后指着那婆子道:“人给你买回来了,你看有什么要吩咐交代的?” 那婆子看到了张春桃,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张春桃看了看那婆子,问了两句她叫啥名字,怎么称呼,会做些什么,家里可还有亲人? 那婆子低眉顺眼的回答,说她姓方,以前人家都叫她方婆子,或者大牛家的,她会做饭会洗衣裳,什么家务活都会做。 至于亲人,那方婆子眼神一黯,摇摇头才说家里已经没亲人,就剩下她一个了。 张春桃一看就知道,只怕里头有隐情,不过此刻在外头,也不是详细追问的时候,再看她这形象实在不佳,一会子他们要去酒楼吃饭,带着方婆子,只怕人家都不让进。 想了想,在旁边成衣铺子给方婆子买了一套现成的衣裳,又打听了一下,才带着方婆子找了家澡堂子。 这莱州府城有一样青州没有的特色,就是澡堂子。 澡堂子分男女,一年四季都开着。 尤其是冬季的时候,不仅男人们喜欢泡澡堂子,就是女人也爱。 普通的澡堂子,也不贵,夏天一个人交两三个大钱,冬天贵一些,四个大钱一个人,就能好好的在池子里泡一泡,搓搓泥,神清气爽的出来。 一般人家,讲究些的,十天半个月就泡一次,不讲究的,一两个月泡一次,也是常事。 澡堂子里水热又暖和,还能就着人家的热水将衣裳搓洗干净了带回家,比起在家里,用锅烧热水,冻得哆哆嗦嗦洗澡强多了。 尤其是除夕前,合家大小去洗个干干净净,虽然抛费了些,可起码不怕着凉伤风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伤风着凉发烧,一个不慎,尤其是小孩子,那就养不大了。 因此这莱州的澡堂子生意着实不错。 当然也有那贵一些的,更讲究的,什么鲜花池子,什么艾草池子,什么白芷池子,据说有各种美容功能。 一般都是有钱的商户人家的女眷,才会去泡一泡,池子都是单独的,还有人伺候,送茶水,点心,泡一次也是很舒服的,当然价格那就不用说了。 最贵的,听说是郊外的温泉庄子,那是达官贵人才能享受的,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子,在郊外,每个池子一个小院子,供达官贵人家眷一起。 这种地方,那价格自然更是不菲,不仅价格高昂,更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家就是出钱,都不一定能进去。 方婆子这种,自然是最普通的澡堂子,交了三个大钱,另外又多给了五个大钱,让给方婆子准备一点吃食,吃饱了歇会再去洗澡。 又让她洗澡后,就在澡堂子里歇歇,一会子他们来寻她,一起走就是了。 主要是张春桃看方婆子那憔悴的模样,感觉她应该是饿狠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要是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怕一会子,只怕要泡晕在池子里了。 而且也不怕她跑,毕竟身契还在她手里,这种官奴若是敢私逃,抓到后直接打死都无罪的。 就算这方婆子能跑出莱州城,她一个单身女子,没钱没力气,只怕没走出多远,就被人直接拖走,都不会有人问一声。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着跑路,因此极为放心。 方婆子听了张春桃的吩咐,那本来枯槁死寂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木讷的回身,冲着张春桃行了礼,才抱着衣服跟着进了澡堂。 张春桃和贺岩逛了这半日,该买的也都买齐了,连做饭的婆子也买了一个,也就歇了逛的心思,打听着这附近比较有特色,大一些的酒楼的位置。 被人指点了位置,说是不远处的大街上,就有一家德源酒楼,里头大师傅的手艺极好,在莱州城是数一数二的,不少达官贵人都在他家定酒席呢。 要是图实惠呢,德源酒楼过去没多远,也有一家叫好再来的酒楼,里头大师傅的手艺也不错,只是用料普通,不如德源的用料珍贵,但是价格却更合适,一般人家要打个牙祭,请个客什么的,多去好再来。 张春桃一听,眼睛一亮,拉着贺岩就往前面走。 没多久,就看到德源酒楼门口正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杨宗保他们是谁? 看情况,正跟里头的小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两人忙快步走上前去,就听到小二不耐烦的声音:“都说了,我们家没位置了!没位置了!就是大厅也没位置了!怎么就是不听呢?下次要想吃我家的酒菜,早些来不就完了?这个时候人正多的时候,你跑来,我去哪里给你找位置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豪横个什么劲 杜爷眼睛一竖,在青州,他要去哪家酒楼吃饭,就算没位置,那掌柜的也得给他腾出个雅间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酒楼的那些小伎俩,什么叫没位置了?他们这些人,为了不得罪达官贵人,总会预留两个雅间出来,预备不时之需。 此刻这小二这么说,不过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们穿着普通罢了。 他从当上黑虎帮的帮主后,就没受过这种气,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干兄弟,还有杨大春一家子,一会子自家兄弟和弟妹也会来。 若是被一个小二这样 因此就打算挥手,示意手下几个兄弟,教教这狗眼看人低的小二,好好睁大眼睛认识认识他杜爷长什么模样! 贺岩和张春桃忙抢上两步,拦住了杜爷。 贺岩将杜爷拉到了一边去劝慰,那几个兄弟见大哥都被拉走了,也不知道是该上,还是该等一等了。 张春桃看了那小儿快翻到天际的白眼,伸手将赵嫂子胳膊一搂:“干娘,我跟贺大哥来的时候已经打听了,前面还有一家叫好再来的酒楼,听说大师傅手艺也挺好,而且人家的小二也不狗眼看人低,不会将上门的生意往外推。我请大家到好再来去,酒菜管够!” 赵嫂子多精明一个人,听张春桃这话,也就笑着接口道:“那感情好,这吃饭么,拿着钱咱们在谁家吃不是吃?也不是非要上赶着!路上听说这家酒楼不错,咱们才来,来了才发现,这酒菜味道好不好的不知道,可这起码看门的狗不咋滴,咱们算是知道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将那个小儿损得脸涨得通红,肩头上搭着的帕子一甩,眼珠子一翻,就要说话。 他身后一只手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个声音呵斥道:“糊涂东西!挡在门口坐什么?还不滚进去?” 说着一个长得白胖富态,一看就是酒楼掌柜的男人从旁边转出身来,脸上堆着笑,冲着大家拱拱手:“对不住了,对不住了!这伙计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大家海涵!实在是因为我家生意太好了,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这里头上上下下都坐满了,正当是腾挪不出位置来了。” “不过我听几位客官说话口音,倒像是外地来的,想来也是听说我家酒楼的名气,才慕名而来。这样吧,看在大家远道而来的份上,我卖大家一个面子,现在是腾挪不出来位置了,不如几位在咱们莱州城逛逛,也见识见识一下我们莱州的风土人情,等饭点过了,几位客官再回来,那个时候就有位置了,你们看如何?” 这话说的客气,可语气里那种瞧不起,还有敷衍,实在是都要溢满出来了。 不说暴脾气的杜爷,本来被贺岩劝了几句,勉强压下了怒火,想着到底是在外地,不是在青州,还是低调些的好。 可听了这几句,再看那掌柜的,看是恭敬客气,实际是踞傲不屑的嘴脸,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腾一下子就又起来了。 一把将贺岩往旁边一扒拉,“嘿,看那孙子的嘴脸!我可忍不得了!今儿个就算豁出去,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说杜爷忍不得,他的那几个弟兄,已经摩拳擦掌要开始动手了。 张春桃也忍不住咂舌,终于看到了古代的店大欺客了,古人诚不我欺!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大酒楼,能开着这莱州最繁华的地方,态度还这么恶劣,想必背后有靠山啊!不然能这么嚣张? 他们到底是路过的,就算杜爷是黑虎帮的帮主,可他的势力在青州,不在莱州。 正要得罪了这莱州的地头蛇,只怕麻烦不小。 这个顾虑,不仅张春桃想到了,贺岩也想到了。 看杜爷被气得脸都变形了,忙死命的抱住了他的腰,又给杨宗保使了个眼色:“别冲动,将人拦住了!” 杨宗保一贯是最听贺岩和张春桃的话,不假思索的就上前一步,挡住了那几个要动手的杜爷兄弟。 杨大春年纪大些,也老道些,自然也看出来了这掌柜有恃无恐,心下咯噔一下,就怕这一动手,倒是中了计了。 也忙跟着杨宗保一起将人拦住了。 那几个杜爷的兄弟,这一路跟杨大春父子相处的极好,就算气急了,也有分寸,看到两人拦着,就有些束手束脚的,生怕误伤了他们两个。 当然嘴里是不干不净的骂上了。 都是糙老爷们,翻来覆去的,不过就是些什么,你大爷的!给爷爷出来!让爷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孙子之类的话。 那掌柜的脸上带着笑,一拍手,从里头一股脑跑出来十来个大汉,一字排开,那架势很是唬人。 然后才站在那十几个大汉中间,带着挑衅的笑容,轻蔑的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跑到咱们莱州来,也不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是你爹!” 这对峙半天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不仅有德源酒楼里的食客,还有外头的路人和附近商铺的伙计和掌柜,有探出头来的,有直接从屋里走出来,站在一旁看的。 更有那路人,一时将德源酒楼门口围满了个水泄不通。 就是德源酒楼楼上雅间的客人,大约是些纨绔子弟,听得下头热闹,也认不出推开窗子往楼下看。 那德源酒楼的掌柜越发得意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这德源酒楼,也是你们这些外乡土包子能吃得起的?看看你们这打扮,寒碜不寒碜?配也不配——” 话还没说完,张春桃抢过了话头:“我呸——你一个开酒楼的豪横个什么劲?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莱州都是你家的呢!人家莱州知府大人也没敢说不允许外地人进入,就连京城,也没听皇帝陛下老爷说不许外地人入京城啊!咋滴,你比知府大人和皇帝陛下老爷还厉害些不成?”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哗然色变,尤其是那掌柜的,一张白胖的脸,本来挂满了得意的笑容,此刻却布满了慌乱和惊恐。 想开口反驳,却已经浑身发软,连嗓子都发硬,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第五百九十五章 你去庙里做和尚去 更何况张春桃这个人,要么不吵架,只要开口,那就不会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你德源酒楼不招待外地人?既然不招待,你有本事你就写个牌子竖在门口啊?就写上,本店不招待外地来客!请绕行!你咋不写啊?你有本事写,你看我们外地人还来不来你这店?当我们眼瞎么?” “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看人下菜碟,看我们穿得不咋滴,觉得我们没钱呗?做生意还挑三拣四的,你开啥门做啥生意啊?你干脆关门自己在家掰手指头玩呗!那绝对没外地人来打扰你!” “再说了,你一开酒楼的,不就是给人做吃的做喝的么?我们进你的店,那就是我们点菜你听着,我们吃着你看着!你牛气个啥?知道的说你这是开酒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菩萨下凡开寺庙的呢!咋滴,我们外地人进你家店,是不是还得烧三柱香,磕两个头,才能进去啊?” “进去后,高呼两声,掌柜菩萨老爷,您上座!这饭菜我们自己做,别劳驾您动手,可别闪着腰?那可就是罪过了!然后吃完自己收拾桌椅,去后厨把碗筷刷了,把地扫了?结帐都不叫结帐,叫捐功德?吃八两捐十两那种?” “那你开什么酒楼啊?掌柜的,看你这白胖白胖的,你剃个头,去庙里做和尚去啊!” 这边话音还没落,楼上看热闹的几个不怕事大的纨绔就喷笑出声了。 还有喜欢看热闹的,更是忍不住,在楼上喊道:“掌柜的,我看这位大嫂说的很是,要不你出个家,到庙里修身养性,然后可以卖个素斋呀?” “哈哈——”从楼上各个雅间都传来喷笑声,还有人拍桌子的声音。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哄笑出声,好多站在后头的人,仗着前头有人挡着,也就跟着喊:“对,掌柜的出家吧!” “到时候咱们也多去给掌柜的捧捧场,去多烧两柱香——” “掌柜的,烧香可以,磕头就算了哈——” …… 又是一阵哄笑! 掌柜的脸都青了, 一年怨毒的看着张春桃。 眼前这个外地婆娘,长得不咋滴,那一颗硕大的黑痣,还有那两坨爬虫眉毛,看着就让人生理性的不适,没想到嘴巴这么厉害。 字字如刀! 今儿个有了她这一番话,自己这掌柜的只怕是干不下去了! 一时咬牙切齿的,不知道是豁出去,将这个婆娘教训一顿出气呢,还是夹起尾巴老实点退场,免得再被扣上几顶大帽子那就糟糕了。 这德源酒楼里头还有其他人,那十几个大汉,在听了张春桃那些话后,可不敢动手,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就怕张春桃接下来的话,又把他们捎带上了,那他们也要倒霉了。 其中有两个脑子清醒的,忙给楼里其他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报信去。 谷</span>  那小二也是聪明的,偷偷从后门出去,拔腿就去找背后的东家。 没多久,东家就派了手下的管事来了。 看着是个和气的,穿一身藏蓝色的长袍,上前先就赔不是,只说自己没将伙计属下教好,倒是怠慢了客人。 一面扭头就骂掌柜的,骂他有眼不识唐山,然后又当着众人的面踹了一脚后,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下去!还在这里碍人的眼做什么?” 那掌柜的忙拿袖子遮住了脸,麻溜的滚到后厨去了。 这边那管事的开口就请张春桃一干人进去,还说为了给他们赔罪,今天一定请后厨的大师傅做几道拿手菜,而且还打八折,表示他们的诚意。 杜爷和他手下的一干兄弟一听,顿时表示心动。 大厨的拿手好菜,还能打八折,多好的事情啊,就要开口答应。 被贺岩一把捂住了嘴,不准他插话。 果然前头张春桃微微一笑,然后果断拒绝了,只说高攀不起,还是罢了。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管事的一眼,拉着赵嫂子和杨宗保掉头就走。 其他的人都有些看不懂张春桃这个操作了,这后来的管事赔了不是,还骂了那掌柜的,又说让他们尝大师傅的拿手菜,还打折,这种好事为啥要拒绝啊? 不说其他围观看热闹的人,就是杨宗保也有些不太明白,忍不住问:“姐,咱们为啥要走啊?那后来的不是给咱们赔不是了么?” 张春桃冷笑一声:“赔不是?弟啊,你还是太年轻啊!我问你,你跟你爹娘出门,遇到那跟你家不和的人,你爹娘不好意思出口怼人,你呢仗着年纪小,跟那家人怼上两句,你爹娘当时骂你几句,说什么不懂事,乱说话。回家是不是给你杀只鸡,把那大鸡腿专门留给你吃,夸你干得漂亮?” 杨宗保还没太明白过来,懵懵懂懂的点头:“是啊,姐,你咋知道?当初族里有个隔着好几房的婶子,每次见到我娘,就阴阳怪气的说些话,我娘为了和气,只能忍了。每次回来气得要死,后来我听不下去,听到那婶子说话,就顶了她几句,娘当时当着那婶子的面骂我,回家却高兴的很,杀了一只鸡,把两只鸡腿都给我——” 张春桃见杨宗保还没明白,又提示道:“那这么说,你在外头调皮惹事了,有人跟你爹娘告状了,你爹呢抄起棍子要抽你!抽得你鬼哭狼嚎,看时候差不多了,你娘就上场了,一口一个儿啊,我滴乖乖啊,哭你是她的命!要打你先打她!然后抢过你爹手里的棍子丢到一旁,又把你爹骂一顿,赶到外头去。” “回头就又哭又骂的劝你,以后可要收心,不能这样调皮惹事了,你是不是就听进去了?” 杨宗保点点头。 张春桃冲他呲牙一乐,同情的道:“你大约是不知道的,等你睡了,你爹娘会背着你庆幸,又将你这个臭小子糊弄过去了,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 杨宗保终于懂了,脸也黑了:“姐,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然后一脸受伤的看向一旁的杨大春和赵嫂子:“爹娘,我小时候挨打,你们是不是就是这样?” 第五百九十六章 干嘛还去给他家捧场 杨大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儿子。 赵嫂子老脸一红,嗔怪的瞪了张春桃一眼,才道:“那啥,这谁家当爹娘的,不都是这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 杨宗保十分悲愤的别过头去,他觉得自己很受伤! 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听明白了,一边哈哈笑着看了看杨宗保,调笑了几句,一面又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那管事的,这其中的意味,谁都明白。 那管事的脸也黑了!又不好说什么,人家也没指名道姓,你总不能上赶着承认吧? 那边张春桃见杨宗保这个样子,忍不住也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姐不答应去他家吃饭,还有别的原因。一来,咱们都受了气,干嘛还去给他家捧场,为他家花银子钱?不就是吃个饭么,谁家吃不是吃?非要死磕他家,他家大厨手艺再好,吃了也不能长生不老不是?” “再者说了,咱们前脚才得罪了人家,后脚进去吃饭,你就不怕后厨的人坏了心思,往那菜里吐个口水啊,撒一把灰啊,用那刚挖了鼻屎的手切菜,用那抹布去擦盛菜的盘子?” 这话一出,不说杨宗保,就是竖起耳朵偷听的那些围观的人,好几个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来。 脑海中不断的想起张春桃说的那段话,顿时就有画面了,只犯恶心—— 不说这些人,那些在德源酒楼吃饭的人,一个个都下不去筷子了,看着那桌上的菜,怎么都觉得里头不干净。 尤其是楼上那几个纨绔子弟的雅间里,有那脾气莽撞的,直接丢了筷子,抽了桌子,哗啦啦的一片狼藉。 那管事的也顾不得张春桃这边,急忙上去安抚这些贵客去了。 杜爷和他几个兄弟,也是心中作呕,再也不敢提去德源酒楼吃饭的事情了,老老实实的跟在张春桃后头,往好再来酒楼去。 一干人在好再来酒楼面前停下,好再来的生意也是很红火的,不停的有人进出。 看到他们停在门口,小二热情的上前来招呼:“客官可是要吃饭?一共几位?里面请!” 进了大堂,看张春桃他们这一行人也有十来个,大厅里坐不下,主动道:“客官楼上雅间请——” 后头看热闹的人,也有好几个好事的,跟着进了好再来。 说实话,听了张春桃那一番话,大家此刻都没了什么胃口。 唯独张春桃丝毫不受影响,问了小二他家的招牌菜,让每样都上,足足点了十几道菜,里头大半都是硬菜,还叫了两壶酒。 小二麻溜的将菜名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出去下单了。 不一会子,就拎了一壶茶,两碟子干果点心送了进来,还热情的道:“这些菜里有些要费些功夫,劳烦几位略等等,先喝点茶,吃点点心垫垫——” 说着手脚麻利的就给每人倒上了一壶凉茶。 别的不说,就好再来的这态度,比起德源酒楼来,简直好了百倍。 好再来的这凉茶里应该是放了薄荷,一口下去,一股子凉意顺着喉咙而下,整个人都精神了。 尤其是被张春桃败坏的那胃口,也因为这清凉爽口的薄荷茶,而又回转了几分。再看那送上来的一碟子干果是炒瓜子,一碟子点心,颜色是淡淡的朱褐色,闻着有一股酸甜之气,那小二介绍,说这是本店特色酸枣糕,让大家尝尝。 谷</span>  拈一块放入口中,一开始是淡淡的酸,酸后又泛上来一股淡淡的甜,酸甜度合适,一口下肚,十分开胃。 本来就奔走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先前被恶心到了还不觉得,此刻这薄荷茶一喝,这酸枣糕一下肚,顿时肚子开始抗议了。 让小二下去催后厨,上菜快一些。 小二答应着也就下去了。 雅间里大家也没事,这薄荷茶越喝越饿,酸枣糕越吃越想吃,索性不吃东西了,说话。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大部分是杜爷还在愤愤不平,跟几个兄弟商量着,说不能饶过德源酒楼那帮孙子,先前只是张春桃骂了他们几句,他们也没啥损失,不行,这事不算完。 其中一个人就嘀咕着,他们在本地虽然没有什么势力,架不住他们都是漕运一条线的,那码头不是还停着一大帮子漕运的船么? 那船上的都是漕工,天下漕工是一家,也许内部有矛盾,平日里各个帮派之间争斗一下,可面对外人的时候,那就会尽释前嫌,携手先干掉外敌再说。 因此这个人建议,一会子吃了饭回去,就去找那些漕工兄弟去,这几十条船上的兄弟,留下看守船只的人,差不多也能聚集到百十来号人。 这么多人去德源酒楼里找他们东家算账,想来也是够了吧? 这话一出,立刻其他几个人就应和起来,觉得这个主意太妙了。 虽然张春桃先前那番话,听着是解气,可到底不如亲自上阵,将人揍成猪头有成就感。 唯有杜爷有几分犹豫,他并不想惹事,若是在青州,聚集上百人寻个仇什么的,也会提前跟官府衙门那边打个招呼,只要他们不误伤无辜百姓,官府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里毕竟是莱州,他们跟官府说不上话,就算找到本地漕运的兄弟,再托人去官府,一来欠了人情,二来也不知道莱州这边的情况如何,倒是不好妄动。 贺岩和张春桃对视了一眼,只想扶额。 看向杜爷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这帮主当的也挺心累的,手下一帮子只长肌肉没长心眼的,啥事都以为能拳头解决呢。 问题是,你要报复人家,偷摸的晚上给人套麻袋,将人揍一顿解气没什么。 可这纠结了百十来号人,这就叫聚众闹事啊!性质不一样啊亲! 前者你不说我不说,只要你小心点不留下痕迹,就算是怀疑你,都找不到证据,只能看着你快快活活的,得气死! 可后者,这种聚众斗殴的事情,只要开始了,就不受控制了,万一到时候沾了血,填进去人命,那可就收不了场了。 真沾惹了人命,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难逃官府衙门的通缉了。 是有多想不开啊,能报复人的手段有那么多,非要选这种最傻,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相信杜爷,张春桃甚至要怀疑,他这个几个兄弟莫不是对方派来卧底的吧?这是铁了心的将人往死路上带啊!拽都拽不住! 第五百九十七章 饿虎下山 贺岩看杜爷居然还有些心动的意思,先绷不住了,直接冷脸道:“大哥,若是你真要聚集一大帮子人去寻仇的话,那就别怪做兄弟的丑话说在前头了。若你执意如此的话,你们背靠漕运,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朝廷官府问罪,可我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担不起这些,只能分道扬镳了!” 杜爷一听这话,再抬头对上贺岩冷冽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该死的!他真是昏了头了!被几个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将最重要的大事给忘记了!要知道,他这次要借着弟妹寻亲的幌子,偷偷从青州出发,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到京城的事攸关生死,除此之外,再无大事!他怎么就糊涂了呢! 想明白过来的杜爷,急得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看我这个脑子,怎么就糊涂了!这是怨我,怨我!兄弟多亏你提醒!我差点就误了大事了!” 一面又扭头瞪了那几个兄弟一眼:“闭嘴!你们一个个在青州好日子过多了,尾巴都翘上天了是不是?都忘了这可不是咱们青州!咱们就算再能,这过江龙遇到地头蛇,是龙也得盘着懂不懂?一会子吃了饭,给我老老实实的滚回去!谁敢出妖蛾子,看劳资不打断他的腿!” 声色俱厉! 那几个兄弟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家大哥只不过他那结拜兄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改了主意,还呵斥起他们来。 虽然心中不满,也有些不太明白,可他们别的优点没有,但是对于杜爷的话,不管明白不明白,都丝毫不打折扣的执行,这一点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不甘不愿的都答应了,其中还有几个,给了贺岩几个眼刀子。 贺岩懒得跟这些莽汉多说,只要他们不惹事就好。 还好,好再来的后厨还是很给力的,这么一会子,菜已经差不多了。 小二来敲门,说菜已经齐了一半了,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得到允许后,立刻就有两三个伙计,端着木托盘鱼贯而入,将菜摆放在了桌子上。 有松鼠鳜鱼、油爆双脆、锅烧肘子、糖醋里脊,还有个红焖大肠,这道菜要费些功夫,暂时还没上,再配上几样蔬菜之类的,就摆了大半张桌子。 莱州这边人多是吃馍馍,少吃米饭,因着大家都饿了,也没叫酒水,直接就叫人上主食。 小二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心里估算了一下,没一会子,抬上来一个筐子,里头有白馍馍,也有掺了高粱碎的二合面的默默。 那小二还十分歉意的解释了一句,说因为中午人多,这白馍馍不够了,这二合面的还有几个,虽然掺了高粱碎,可口感也不算太差。 还说,若是客官不满意,也可以单点个面条子,他们后厨的大师傅现场揉面,估摸着要略微等一会。 出门在外,哪里讲究那么多?更何况,就是平日里,这些人,也没少吃过这二合面的馍馍,如今这个世道,一般人家,二合面的馍馍能吃饱,都已经是富裕人家了。 就是杜爷的那几个手下,这几年好些,家里婆娘会持家的,一个月里也才吃一次白面呢,因此都没人不满意的。 尤其是这好再来的大厨手艺了得,几道菜色香味俱全,大家一筷子下去后,就收不住了。 这好不容易馍馍上来,不赶快就着馍馍多吃几口,等到 这一桌子都是能吃的,十几个硬菜,加上其他几个蔬菜,愣是没够。 吃到一半,菜没了,馍馍筐只剩下了一个底,大家都觉得才半饱。 既然不能去寻德源酒楼的不是,杜爷和几个兄弟只得化悲愤为食欲,再加上这好再来的大厨手艺真不错,一个个抢菜如同饿虎下山。 张春桃和贺岩他们略微矜持了一下,也没夹到几筷子才,后来就只能干瞪眼看着了。 只得又叫小二上来。 小二本就在门外守着,一听叫唤,忙推门进来,一脸笑容:“客官有什么吩咐——”剩下的话在看到桌上干净得连盘底都被擦干净的盘子后,嘎然而止。 饶是张春桃这样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也忍不住脸上发烧,不过还算镇定,让小二将方才点的那一桌子菜又原样再送一桌子上来,再看着烙点饼或者下点面条一起端上来。 小二点点头,下楼去交代,估计心神不宁,下楼的时候一步踏空,差点没栽下去,还好他反应快,抓住了栏杆稳住了身形。 站稳后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下去了。 交代好之后,小二带着人上来,麻利的收拾好了桌上的残局,也不敢多问,就悄没声的退出去了。 一顿饭吃了足足快一个半时辰,终于大家算是填饱了肚子,人人都捧着肚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小二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进来送上了清茶。 大家又喝了一杯茶,去了去嘴里的油腻,人越发舒坦得靠着椅子,都不想动了。 尤其是杜爷手下的几个兄弟,吃饱喝足,这雅间又比外头凉快,靠在椅子上,没一会子居然眯着了,打起小呼噜来。 加上外头此刻日头发白,照着地上如焦烤一般,索性大家也就不急着回船上,打算歇歇脚。 没一会子,杜爷和他的几个兄弟都打起瞌睡来。 杨大春和赵嫂子虽然没睡,也在一旁小声说着话。 歇了一会,张春桃就先起身,出了雅间,看到小二在一旁,走过去嘀咕了几句,那小二露出犹疑之色,不过还是带着张春桃下了楼。 贺岩大约猜到了张春桃要做什么,自然放心的很,倒是这雅间里杜爷和他一干兄弟不太让人放心,得看着他们,一直到船上。 杨宗保想跟着出去,被贺岩一个眼神,只得又磨磨蹭蹭的坐下,在杨大春和赵嫂子耳边哼哼唧唧的,被赵嫂子拍了一记终于老实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张春桃上来了。 对上贺岩疑问的眼神,点了点头,表示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贺岩这才放下心来。 看看外头,也没那么热了,也就将人都叫醒。 第五百九十八章 拎得清 杜爷小睡了一会,整个人都精神了,下楼到掌柜的那里喊结账,小二麻溜的凑上来:“客官,雅间的账已经有这位女客官都结清了,各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一群人懵懵懂懂的被送了出来,大太阳一晒,才回过神来。 杜爷十分不好意思,他混江湖讲义气的,出门哪里有让别人请客的道理?尤其还是弟妹掏钱!这说出去他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不说他身为大哥,就是这两桌子菜可不便宜,大部分都落入了他们兄弟的肚子里,怎么好意思呢? 当即就问多少钱,这个钱他无论如何都要补给张春桃。 双方推拒了半日,还是贺岩说,真认他这个兄弟,就别这么见外,才让杜爷歇了心思。 回去的路上,顺便还去澡堂子里接了方婆子。 方婆子吃饱喝足,又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也梳整齐了,这么一看,和先前那邋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除了脸色还有些憔悴,身形瘦弱了些,看得出来,方婆子长得干干净净的,是个十分利落的人。 方婆子在澡堂子半天了,没见着买她的主家来接她,坐立不安半天了,隔一会子就要门口去张望一下,心里更是转了七八种主家不要她的想法。 开澡堂子的老板娘看着方婆子这焦心的模样,忍不住劝了两句,让她别担心,这花真金白银买的人,怎么能随便就丢这里不管了呢? 说不定就是有事耽搁了,且放心歇会,一会子说不得就来人把她接走了。 方婆子知道这老板娘说的有道理,可是才脱离狱神庙,她还惊魂未定,脑子里也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勉强谢过了老板娘,就坐在门口,陪着老板娘说话,不时看着门外,只要经过一个人,她都要看上一眼。 因此感觉这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贺岩和张春桃的身影,简直是看到救星一般,急忙奔了出去。 几步冲到了张春桃的面前,认真的行了个蹲礼:“方氏见过娘子——” 抬起头来眼圈都红了。 一旁的赵嫂子没闹明白这是哪一出:“这是?” 张春桃介绍:“这是我跟贺大哥路上买的厨娘,以后在船上,就由她做饭给咱们吃。”一面又给方婆子介绍:“这是我干娘,干爹,弟弟,这一位是我夫君的结拜大哥,还有他的手下兄弟——” 方婆子忙一个个行礼,口称老爷子,老太太和舅爷,待到杜爷面前,看到杜爷和他兄弟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吓得倒退了几步。 张春桃见方婆子这般胆小,估计也是原来主人犯事被抓后落下的心理阴影,也不为难她,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后头的杜爷和他几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跟在后头回了码头。 才发现,自家船边的岸上,堆满了一大堆东西,什么西瓜、桃子、梨子葡萄也就罢了,还有一些看不出来名堂的东西,东西边还围了好几个人。 看着张春桃和贺岩的身影,几个人都忙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介绍自己是谁家的伙计,给送货来的云云。 贺岩记忆力好,忙上前,跟着那几个伙计,将东西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给了赏钱将人打发走了。 唯独那卖西瓜桃子的小贩,等人都走光了才搓着手走上前来,请到那几个筐子面前,让贺岩和张春桃验看他家水果。 张春桃只大略看了一遍,看得出来小贩是个实在人,这西瓜都是刚摘下来的,瓜蒂上带着一节青幽幽的藤蔓,上头还带着几片西瓜叶子,看着就是从地里摘下来不久。 那些桃子也都挑得七八分熟的,能放得时间久一些;葡萄也都是紫嘟嘟的,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白霜;梨子更不用说了,黄澄澄的都偏橙色,汁水饱满得都快溢满出来了。 而且那些筐子旁边,还放了个篓子,里头还放着半篓青色的果子。 也就不多说,问那小贩一共多少钱?小贩先前可就听说了张春桃他们过几日才走,有心还要再跟他们做一笔生意,因此那价格也挺实惠的,这么一大堆,也不过是几百个大钱。 那小贩还喜滋滋的,将那半篓青色的果子推了过来,热情的道:“这是我家的果子,别看是青色的,可滋味着实不坏,送给几位尝尝鲜。” 张春桃道谢后,将东西接了过来,又约好三日后,再送点西瓜和梨子上船,那小贩才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这头赵嫂子看着这么些水果,就花了几百个大钱,心疼得都抽抽了。 忍不住嘀咕道:“这些东西又不能填饱肚子,只能吃着玩,花这几百钱买这个,实在是太抛费了些。”毕竟这水果金贵,乡下人谁家没事买这个? 有这个钱,不知道买点粮食给家里人填填肚子?也就是大户人家,才会拿钱买这些东西呢。 张春桃却自有一番道理,这在船上,虽然是内陆河,其实吃喝还算方便,偶尔有不方便的,等几天,到下一个码头也就能补给了。 加上船上的这些人,大多是男人,都是肉食动物,恨不得顿顿都是肉。 这样对身体可不好,而且蔬菜还不容易存放,这么大热的天,蔬菜尤其是绿叶子的菜,顶多也就能放两天。 倒不如买些水果,只要保存得当,起码能存个五六天没关系。 尤其是西瓜这种水果,选个阴凉的地方存放,只要西瓜不是十成熟的,七八成熟的瓜,起码能放十天左右。 葡萄剪掉那坏果,放在通风处,也能放得比较久。 有了这些水果,杜爷手下那些人她不管,可家里这些人,每天吃一点,对身体肯定更好。 因此只一笑。 赵嫂子也就是嘀咕一句,像她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是穷苦出身,年轻的时候可能手缝还松些,年纪越大,那就越节约抠门了。 不过赵嫂子十分拎得清,这张春桃再怎么也只是干闺女,而且都嫁人了,那贺岩还没说啥呢,她作为干岳母,代替娘家这么说一句,也是表达不是他们唆使的意思。 见张春桃不接话茬,贺岩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心里就有了数,也就闭口不提了。 贺岩也就招呼着大家快将东西搬到船上去。 第五百九十九章 卖食谱 等搬上了船,其他零碎东西都收到了张春桃和贺岩住的舱房,水果放到干净阴凉,平日里存放粮食蔬菜的地方。 当场就拍了拍西瓜,挑了两个最熟的,用凉水冰着,留着晚上来吃。 方婆子十分有眼色,听说是买自己做厨娘的,也没有多问。 此刻就老老实实的,听张春桃的,将剩下的各色水果每样都洗了一些,拿碟子装好,给送了上来。 在方婆子洗水果的时候,张春桃和贺岩回房间,一边换上了自己的家常衣裳,一边贺岩就问张春桃先前是不是去好再来的后厨去了。 张春桃知道自己的那点子心思瞒不过贺岩,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卖给了好再来的大厨两道菜谱,他乐得跟什么似的!听那小二说,好再来的大厨和那德源的大厨之前的恩怨情仇也够说书先生说几天了,反正就是德源的大厨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和好再来的大厨一起拜在同一个师傅名下。” “那个师傅是原来德源的老板,结果这德源的大厨出师后,立刻就反咬了这师傅一口,在德源的酒楼里下药,害得那德源原来的老板被抓进大牢,酒楼封了,家也破了,老板娘带着孩子远远的改嫁了。” “没过几日,那德源酒楼就解封了,然后重新装修了开业,名字还是沿用之前的,不过里头的掌柜就换人,当初那好再来的同门师兄成了里头的大厨,听说年底还有分红呢!”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德源楼出事,没有内鬼勾不出外敌来!那个内鬼就是如今的德源大厨。 好再来的大厨哪里能任由自己师傅被下大狱,多方求人,可都毫无所获,后来才有人提点他,说他师父只怕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了,不然不会有这些波折。 没法子,他只能偃旗息鼓,不过到底气不过,就联合当初剩下的其他师兄弟,在德源酒楼不远处,开了这个好再来酒楼,也是打擂台的意思。 德源楼大厨的手艺跟他们不相上下,唯一厉害的就是,德源楼能得到最新鲜最好的各种食材,顶级的食材本来味道就格外的鲜美,只要稍通厨艺的人,都不会做得差到哪里去! 不过好再来的大厨也是个有成算的,他另辟蹊径,知道比顶级食材,比高端客户比不上德源酒楼,索性就走平民路线。 用普通的食材,也做出美味的食物来。 几年下来,这好再来虽然不如德源的名气大,在本地莱州百姓心目中,却是最爱去,也是最常去的酒楼了。 那德源酒楼的生意被好再来抢去了不少,今年德源酒楼那边不知道走了谁的路子,让衙门说要搞一个什么食神大赛,让莱州的酒楼都参加,做出自家的拿手菜来。 到时候第一名,不仅官府有奖励,还有知府大人亲自题写匾额的殊荣。 好再来的大厨被德源酒楼的大厨挤兑得当众答应了,说若是在这次食神比赛中,好再来输了,就关门歇业,再不许在莱州开酒楼。 若是德源酒楼输了,那就将以前的德源酒楼老板,他们昔日的恩师捞出来。 好再来的大厨,当众夸下了海口,回到家却是心里没底的。 眼看这食神大赛,就是秋季的事情了,好再来这边却没有能确保赢下德源酒楼的菜肴。 大厨和其他师兄弟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琢磨这个新菜,可是总是差点什么。 德源酒楼那边已经放出风声来了,说是创新了几道新菜,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说比起以前的厨艺更是精进了不少。 甚至跟两边关系都不错的中间人,也偷偷跑来跟好再来的大厨说,让他早点认输的好。 得了这个消息,好再来的人都慌了手脚,眼看也没几个月了,莫非是真的没机会了? 之所以买下张春桃的菜谱,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最后博上一搏了。 好再来的大厨,听张春桃的指挥,只做了简单版的佛跳墙,因为时间不够,都没有小火慢炖,而是中火快速出锅,即使这样,也让后厨的这些人燃起了信心。 至于另外一道开水白菜,张春桃只交给了好再来的大厨一个人,让他私底下多练习,可别让看偷学了去,毕竟谁也保不准这好再来的后厨有没有人被德源收买不是? 两道菜谱,好再来的大厨十分痛快的掏了两百两买了下来。 用他的话说,若是能借着这两道菜打败德源酒楼,这钱就花得再值不过了! 若是没能借着这两道菜打败德源酒楼,这好再来也办不下来了,他们只怕都要离开莱州背井离乡,钱多钱少也没什么区别了。 张春桃说完,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来,给贺岩看。 贺岩只看了一眼,就让张春桃收起来。 恰好方婆子送了洗好切好的水果来,贺岩就端走了一大托盘洗好的梨子,去寻杜爷他们说话去。 张春桃示意方婆子留了下来,恰好赵嫂子和杨宗保也过来寻她说话,大家一起围坐着吃水果。 顺便就交代方婆子以后要做些什么。 船上人虽然多,可方婆子需要做的,也就是他们这十来个人的饭菜,至于船上的其他人,自然也有专门做饭的,倒是轮不着他们操心。 只是舱房是有数的,如今方婆子却不太好安排,毕竟其他都是大通铺,如果是个男人,随便寻个房间就可以了。 还会是赵嫂子开口,让方婆子跟她住,让杨大春和杨宗保住一起去。 赵嫂子极会做人,不仅邀请方婆子跟她一起住,见方婆子就身上一套衣裳,还找了一套自己的旧衣裳给方婆子换洗。 先前买她的时候身上穿的,除了中衣,外头也不知道裹着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几块破布,连做抹布都嫌弃不吸水。后来问了才知道,这方婆子去狱神庙后,她们这些女眷身上的外衣裳都被扒下来了,听说都是狱头拿去卖了,私下分了。 她好歹见机快,寻了几块破布挂在身上,一则晚上能稍微多一层不着凉,二则这破布又脏又臭,让那些人也注意不到她。 这些话,都是赵嫂子拉着方婆子一起住,晚上细细的问出来的。 第六百章 兵不血刃 除此之外,还问出来了方婆子的身世,原来方婆子也是个苦命人,看着年纪不小了,其实还不到三十。 早年她是给自家姑娘做陪嫁丫头,嫁到姑爷家后,没被姑爷收用,倒是被姑爷献给了他的一个上官,本是想讨好上官的,只可惜她不讨那上官欢喜。 后来上官走了,将她留下来。 像她这样被主子破了身子,又丢弃不要的女人,自然再没资格伺候主子,索性就将她发配到了厨房去帮忙。 方婆子也自知自己身份尴尬,在厨房夹起尾巴做人,费力讨好了灶上的一个姓胡的婆子,跟她学了一手灶上的手艺,慢慢的在厨房站稳了脚跟。 后来,又过了几年,她年纪大了,那上官再也没来过,在主子家给下人婚配的时候,她跟着学手艺的那个胡婆子,跟女主人求了个恩典,将她配给了自家的大儿子胡大牛。 本来是想让她给胡大牛生个孩子,好给胡大牛留个后的,偏生她当初坏了身子,跟大牛成亲了几年都没有怀孕。 方婆子的日子就难过起来,本来她就不是完璧之身嫁给大牛的,大牛对她就不甚满意,又因为不能生子,越发的对她非打即骂。 不仅如此,还和外头一个寡妇勾勾搭搭的,后来还勾搭出了一个孩子来。 那胡大牛将孩子抱了回来,对外就说是方婆子生的,要方婆子好生待他。 后来胡婆子年纪大了,灶上的活计做不动了,那胡大牛自己不乐意进去当差,就让方婆子进府里当差,把那外头的寡妇接进门来,关起门来一家子过小日子。 就是胡婆子,因着那寡妇生了宝贝金孙的缘故,也默认了那寡妇在家给她当儿媳妇,而方婆子这个正经儿媳妇,反而要在府里当差干活,挣下月钱还不等到她手里,就都被胡婆子一家给领走,回去养那寡妇和儿子去了。 他们一家子奸夫**和私生子过着好日子,方婆子这个原配,却在府里做牛做马挣钱养活他们。 这次主家被抄,别人家里略微有点门路的,都拿钱来将人赎买回去。 可胡家,听说了这事,生怕连累到了他们。 主家一出事第二天,他们一家子就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带着那寡妇和孩子跑路了。 无人管方婆子死活! 所以她才说自己无亲无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说完,赵嫂子忍不住都替那方婆子落了两滴泪,感慨了一下这方婆子实在是命苦。 张春桃也觉得方婆子这遭遇实在是在惨了些,不过她却动了动心思,说有重要的话要问方婆子,让杨宗保去将那方婆子叫来。 赵嫂子十分懂分寸,立刻就指了个借口出去了,将位置给腾了出来,半路还顺手将杨宗保给拖走了,让他将杨大春的行李衣裳给搬过去不提。 只说张春桃这边将方婆子叫到屋里,细细的询问了半日,将她的生平都问了两三遍,才放方婆子回去。 那边贺岩带着梨子走到杜爷房里,他们兄弟几个还在愤愤不平今日德源酒楼一事呢,先前听了杜爷的话,跟着回来了。 此刻回想起来,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正七嘴八舌的劝杜爷,今晚就去德源酒楼后头守着,套麻袋打闷棍去!这个业务他们熟练啊,保管揍得那德源酒楼的掌柜生活不能自理。 杜爷被念得焦头烂额,正挠头皮呢,见贺岩进来,顿时如看到救星一般,将人给拖了进来,生怕他跑了。 大家伙劝了这半日,都口干舌燥了,看到那一托盘水灵灵的梨子,忍不住就口水泛滥。 杜爷忙一人塞了一个,让他们啃着,一边润润喉,一边堵上他们的嘴。 一时间,屋里就只有七八个大汉一起啃梨子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梨子进了肚,那股子烦躁郁闷之气也消退了不少。 贺岩这才说正事,也是为了德源酒楼而来。 等他将他的打算跟杜爷他们一说,几个大老粗爷们,看着贺岩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这读书人果然心眼子都坏,多损啊,居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不过也太解气了! 当下还不用杜爷开口,几个人就自己分好了工,直接一拍桌子,径直出去干活去了。 杜爷慢吞吞的啃着梨子,冲着贺岩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其实贺岩也没说啥,不过就是让这些人都去找那漕运的兄弟们,将德源酒楼狗眼看人低,看不起他们漕运漕工的事情,给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 又让找当地的小乞丐,多给些钱,散步一些消息,什么德源酒楼的酒菜不干净,以前就下过药,现在说不得里头也有药呢。 再有就是,德源酒楼后厨卫生情况不好,那些小儿和后厨的人员,只要得罪了他们,就往菜里吐口水,拿抹布擦盘子,这样报复吃饭的食客呢。 双管齐下,这德源酒楼背景大,客户群也都是那些达官贵人,本来是他家的优势。 可这番话传出去,这优势就变成了最锋利的尖刀,给插了回去。 德源酒楼的优势荡然无存,还成了他最大的危机。 得罪一般的客人也就罢了,这种达官贵人,只要这话以传扬开去,恐怕心里都会留下一个疙瘩,不管为了什么,起码一段时日,都不会去德源酒楼吃饭了。 那德源酒楼损失可大了!名声坏了,生意差了,也不知道那大厨后背的东家,还能不能忍得住。 不过这都不关他们的事了,他们也不用脏手,只需要掏钱,找小乞丐将小心放出去就是了。 等到德源酒楼那边反应过来,他们早就离开了莱州了。 到时候德源酒楼想必也没空追求她们,毕竟漕运漕工这边给的压力,还有官府那边的压力,德源酒楼这日子就好过不了。 漕运这边,以后起码他们的人不会再去德源酒楼。 而且好再来那边,那大厨稍微争气点,等到食神大赛结果一出,就会逼着德源酒楼这边将原来的东家给放出来。 而德源酒楼坏了名声,就算那大厨再厉害,只怕也无人敢去了。 没人敢去,那德源酒楼还谈什么以后? 当真是兵不血刃,只不过花费一点银子子,几句口舌,居然就能达成比他们动手更好的结果,这让杜爷如何不钦佩。 第六百零一章 三人成虎 果不其然,杜爷手下的那些兄弟,很快就奔蹿在漕运停靠在附近的货船上。 没多久,这漕运上下,几乎都知道了德源酒楼不厚道,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们漕运的人之类的消息。 都是讲义气的汉子,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当场就要纠集一帮兄弟,去揍德源那帮孙子去。 几个先前比他们还义愤填膺的大汉,此刻倒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将人拦住,说了一大堆莲言莲语,什么我们大家说到底都是外来人,俗话说的好,这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不知道那德源酒楼背后有什么大背景,倒是不得罪的好,也免得真得罪了人,误了兄弟交货的期限,那才是罪过了。 又说什么,他们虽然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说来谁吃过这种亏,可到底不能为了个外人,而让自家人吃亏。 只是想来还是心里不痛快,只希望兄弟们都互相转告一下,凡是道上的,都别去他家,不说出气,好歹也要争口气吧!总不能被人羞辱了,还要送上门去给人做生意送钱吧?那他们漕运的面子不是被人踩在脚底下了?以后他们还能出去抬头做人嘛?岂不是人人都能踩他们漕工一脚? 这些漕运的漕工都是些鲁直的人,哪里会想那么多? 听他们几个人一说,都挺感同身受的,陪着骂了半日德源酒楼那帮孙子,加上他们提出来的这点要求,实在是太好满足了,都满口答应。 这些漕工,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大部分都沾亲带故,很快这消息在漕工地圈子里就流传开来。 不出一日的功夫就都知道了,这流言嘛,三人成虎,最开始还只是传德源酒楼看不起漕工,后来慢慢的就传走了味。 什么德源酒楼早就看漕运这帮子人不爽了,专门这般就为了羞辱漕运呢,那店小二都说了,漕工和狗不得入内呢! 什么德源酒楼背后的靠山,眼红漕运的势力,想借着这个机会,吞并漕运在莱州的势力呢。 什么德源酒楼当初得来的就不正,私下用了阴私手段,整得以前的东家家破人亡了,听说新接手的这东家,惯会下药的。他家的菜肴感觉味道也就一般,偏偏那么多达官贵人捧场,说不得就是菜里下了药呢…… 反正等传到德源酒楼东家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个时候说什么的都有了,尤其是下药那一桩,当初他们做的套,本来就粗糙,不过仗着后头有人。 如今被翻出来了,官老爷和有钱人都惜命啊,一想这传言这么凶猛,都在说下药的事情。这种事情,开了个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说不得真给他们下药了呢? 能在德源吃饭的,那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想干成一件事,那就没有干不成的。 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动了官府,然后衙门的捕头们去搜查了德源酒楼的后厨,没想到居然真的搜出一些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东西来。 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香料,其中一个捕头拿起来闻了闻,正要放下,结果看到大厨的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问那大厨,这是啥? 那大厨看起来还算镇定,只说是草果,调味用的。 那捕头心中生疑,只觉得这草果跟记忆中的草果有些不同,也就留了个心眼,让弟兄们继续收藏,看着后厨的人,不许人走动。 他跑去找了莱州最大的药铺,将那东西带着去问了药铺,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像草果的东西,并不是草果,而是阿芙蓉,又叫罂粟。 这阿芙蓉花开艳丽,果实能入药,健脾开胃,清热利水,镇痛止咳,通常用于治疗泄泻、痢疾和反胃。 不过这个果实不能多用,一定要严格控制分量。 因为它的果实和草果看起来有些相似,很多人会将两者认混,然后将阿芙蓉的果实当作草果来用。 添加了阿芙蓉果实的食物,味道会格外的鲜美,久食会让人上瘾。 而且这个东西,服用剂量过大,开始会觉得兴奋提升,后期成瘾后,一日不食,如百蚁噬骨,对身体损伤极大。 捕头一听药铺的这回答,腿都软了。 屁滚尿流的赶回衙门,跟上峰汇报了此事。 上峰也麻瓜了,这德源酒楼,他常去啊,还经常夸他家的鸡汤,格外的鲜美,还买回去给自家儿子孙子喝了好几次。 难怪自家小孙儿,格外喜欢那鸡汤,一天不喝就闹腾呢! 这么想着,上峰眼睛都红了,杀气腾腾的手一挥,先是去寻了管刑名的推官汇报,推官也傻眼了。 这莱州城官场的,谁没去过去德源酒楼啊?岂不是都中招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推官可扛不住,只得硬着头皮找知府汇报。 知府大人勃然大怒,一面下令让将德源酒楼的小二、掌柜的还有后厨的所有人全部收羁关押,又让人去将德源酒楼的东家给抓来,好好的审问。 一面着急忙慌的让人去请莱州最好的大夫来,给自己和全家把把脉,看有没有大碍。 一时,莱州大夫金贵,每天跑断腿,奔波在官宦和富贵人家之间。 至于德源酒楼的一干人等,还有他的东家,以及东家后头的人,成了全莱州城官员和富贵人家的共同敌人,下场凄惨那是后话。 反正停靠在码头的这几天,漕运的人,就发现了有人暗中打探他们的行踪来头,大约是打听到这码头停靠的绝大多数的船都是漕运的船,再看船上都是一干彪形大汉,也就不敢凑近了。 彼此勉强算是相安无事的几天,等到漕运的货物全部装满,张春桃他们也采购齐了船上需用的物资,跟在漕运的船后方,缓缓的离开了莱州。 不仅张春桃他们松了一口气,就是岸边,一直监视着他们行动的德源酒楼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瘟神终于走了,这些人,虽然看着不过是些下九流的漕工,可他们人多势众,倒是轻易惹不得。 也亏得他们还算有眼色,估摸着回去后打听了一番,这几日倒是老实,没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走了,对大家都好。 第六百零二章 给个痛快话 张春桃从在莱州采购了一批水果,买了方婆子上船后,感觉那生活水平,一下子就有了质的飞跃。 方婆子的手艺着实不坏,家常菜做得不错,还会几手牌面大菜,尤其擅煲汤。 当初在原来主家厨房里,不仅跟那胡婆子学了炒菜,还偷师了别人煲汤的技巧。 要知道大户人家后厨,厨娘会的汤,那都是对滋阴补气,对女人身子好的。 一路上方婆子听说张春桃以前吃过不少苦,身子亏损的厉害,这才养了两年,远还没养回来后,就主动提出,她会煲各种滋补汤,给张春桃补身子。 每天一小盅,量不多,味道也好,张春桃喝了这么一路,到了直隶的时候,那人的气色明显看着就被滋补起来了。 皮肤也蓄养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至于白皙如玉,可也粉白中透着充足血气的红,眼睛大而明亮,头发也被养护得渐渐乌黑起来。 虽然发尾还有些枯黄打卷,但是头顶新长出来的部分,却是乌鸦鸦的发亮。 到了直隶,借着那些漕运货船的掩护,张春桃一行人从不起眼的角落里就上了岸。 靠岸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时分,只这边之前,杜爷已经派了两个兄弟,提前划小船上岸,早早的就定好了客栈一个大院子。 此刻带着雇来的马车,将人一接,就直接进了客栈。 客栈这边也都准备妥当了,热水和热菜饭,等他们一进院子,就陆续送了来。 顾家七爷那一干人,这一路,只能算活着。 天天在船舱底的房间里,六七个人一间狭窄的屋子,只有一个小窗户透气,每天送两回食物和水,大小溲便都在屋里解决,这么热的天气,那屋里的味道实在是难闻。 如今终于从船上下来,别的不说,他们这几个人只觉得劫后余生,终于又活了过来。 京城就在眼前,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要去顾家的吧?只要到了顾家,想来他们就不用受这零碎腌臜的气了。 如今他们的雄心壮志,男人的傲骨,已经被这些日常琐碎的折磨,给消磨得差不多了。 只求回了顾家,是好是歹的给个痛快话! 张春桃当初看农女书,记得从直隶到京城,大约要两天功夫。 因此等大家都吃饱喝足,洗漱干净歇息了一晚,恢复了精神后,才坐在一起商量,进了京城该是个什么章程。 按照杜爷的想法,那就应该押着顾家那几个喽罗,直接打上顾家去,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证据那么多,还怕顾家不认? 杨大春却考虑的多一些,毕竟这京城他们可都没来过,心里没底。 还是徐徐图之的好,那顾家老爷偏心那顾家大房,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很难说,那顾家老爷会不会为了顾家和他心爱的大儿子的名声,而拒不认亲。 说不得为了保住顾家的名声,还会将他们一干人都灭口呢! 这话说的本来还有几分犹豫的张春桃,立刻决定了,就按照杜爷的想法,等他们准备好了,就大张旗鼓地找上顾家门去。 只有闹得越大,那顾家也越是会顾忌,不然真徐徐图之,说不得还真遭了顾家的毒手,对于那位顾家大伯的狠辣,能对自己亲侄子侄女下手的人,还是不要抱有期望的好。 还有顾家二房的那个亲爹,如今恐怕还在沉迷女色,逃避现实呢。 一个妻子孩子都护不住的男人,遇事了只能沉迷女色的糊涂蛋,还能有什么指望? 顾家二房如今不是农女书中几十年后,他们二房掌控了顾家,拥有了最大的话语权,该死的人都死了,无人再压在二房母子头上。 现在二房的情况可不太妙,若不闹得人尽皆知,只怕二房母子都不会知道她和杨宗保的存在。 因为认亲的人是张春桃,自然要听她的,更何况她所顾虑的极是。 大家对此都没意见,算是达成了一致。 他们就以一家子进京做生意的名目入城,杨大春和赵嫂子是爹娘,杜爷、贺岩夫妻和杨宗保是儿子媳妇,剩下的就是伺候的下人。 雇了几辆马车,将顾家七爷那些人都塞进马车里去,别人要是问起,就说是路上遭遇了山贼,他们都是被山贼所伤,主家仁慈,将他们都带到京城来,让他们养伤的。 本来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租一个大院子,这么多人住,进出也方便些,可为了防止顾家下黑手,那只能住客栈了。 还要选一个口碑好,背景大的客栈,住在客栈里,就算顾家想要对他们动手,也要掂量一二。 有了方向,大家就各自分工好了。 杜爷他们漕运的人,在京城还有几分隐形的人脉,做别的不行,打听点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这打听靠谱的客栈自然是他们去做。 杨大春和赵嫂子面相柔和朴实,没有杜爷他们那种浑身隐瞒不住的凶悍之气,只要略微收拾装扮一下,就是乡下的土财主带着他婆娘,上京城见世面了。 这样的土财主,自然是见什么都好奇,看到什么都问上两句,也就不稀奇了。 他们俩就在顾家附近多转悠转悠,打听打听,也不会引起人怀疑。 至于张春桃和贺岩,将所有的证据再整理整理,如何进入顾家倒是不用愁,毕竟以他们夫妻的实力,顾家就是铁门,估计也要被张春桃给踹开。 倒是进去后,如何说,如何将顾家大伯的丑恶嘴脸揭露,才是最重要的。 一时大家都忙活了起来。 在直隶休整了两天,大家的精神气都休养过来了,这才雇了马车,慢慢的朝着京城进发。 杜爷带着他的兄弟,他们这模样入京城,肯定是要被仔细查验的。杜爷担心走漏了丰盛,出去两天,寻了个关系,倒是能依附在一家回京城的官员队伍后头,充做家丁侍卫,跟着混进京城。 顾家七爷那帮子受伤的人,也怕在进城的时候被盘问,索性一并带走了。 只剩下张春桃他们这一家子,又等了几天,才雇了马车,慢慢的往京城而来。 两天后,张春桃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城门口。 第六百零三章 又来碰瓷 果然是天子脚下,繁华如织,更有一番庄严肃穆的气象,比起青州和莱州来,更显得雍容大度。 城门口,进城的人都排成了一条长龙,等着守城门的士兵验看路引。 当然附近郊区的菜农们,就有另外一条通道,他们大多是熟悉的面孔,只略微看一眼,也就将人放了进去。 外地入京城的,自然就慢一些,不仅要验看路引,还要查问他们入京城做什么? 早上到京城脚下就排上了队伍,一直快到吃晌午饭,才轮到验看他们。 几个守门的士兵,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翻看了路引,例行问了几句,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男女妇孺都有,也就爽快的放行了。 马车哒哒哒的进了京城,顿时眼前一亮。 路上都是用青石板铺就而成,道路干净整齐。 两边的房屋高大,有的房子,盖得足有两三层高,大多是酒楼,雕梁画柱的,看着就气派。 京城的百姓,跟青州和莱州的精神气也不一样,衣着比起来,也更整齐华丽一些。 街上来往的男男女女,穿红着绿,头上或多或少都插着几根金银的簪子,不时还有衣着华丽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过。 更有各色小轿,或者马车,不时的在人群中穿过,跟在轿子旁边的丫头仆人,也都穿得比一般百姓还华丽些。 不时还有小队的士兵巡逻走过,街道两边店铺林立,里头的学徒和掌柜的,都衣着干净整齐,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矜持的微笑。 招待客人,也都是热情中还透着那么一点客气,开口闭口就是您请,您说的是,好勒,您呢—— 街头不时还能看到艺人卖艺,有头顶大缸的,有胸口碎大石的…… 平日里在青州,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家都看呆了。 尤其是杨宗保,看到那胸口碎大石的,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去看个究竟,那眼珠子都快沾到人家身上去了。 别说杨宗保了,就是杨大春他们这些走南闯北半辈子的人,此刻也是眼睛都不够看了。 杜爷和其他几个先来打探到兄弟,一大早就在城门口这里等着,接了人,带着人往客栈走。 此刻早忘记了他们前天进京城的时候,自己那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地上的样子了,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这些人这几日,都会在这一块卖艺,要想看,随时来看都行。这些都不算什么,听说东大街那边天桥下,那一块卖艺的更厉害呢,还会变戏法了,听说能吞剑,还能喷火,那才叫厉害呢!” 这些东西,对张春桃来说,都是小儿科,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看过跟牛X的杂技表演,还有魔术,那都是演烂了的。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听到这些,就觉得不可思议,充满了幻想。 当然,他们虽然恨不得留下来看个够,可马车却不会停留,一路将人送到了客栈门口。 这客栈,是杜爷背后的人脉给推荐的一家,叫有间客栈,听说背后的靠山极大,在城东和城南各开了一家,口碑极好,听说只要入住他们家客栈,最起码人生安全是无虞的。 在这个权贵满地的进程,至今无人敢寻这个客栈的不是。 他们是从南门进入的京城,自然也就住在了城南这家有间客栈里。 杜爷不缺钱,又为了住得舒坦一些,直接大手笔的包下了一个院子。 这院子是小两进,前后一共五六间房间,倒是也够人住了,只是价格确实不便宜。 不过里头色色都是齐备的,每天都有热水,加上安全,就是价钱贵,也值了。 有间客栈的小二十分有眼色,将人迎了进来后,没多久,就送了热水和热饭菜来。 前几天杜爷他们只包下这个院子,以小二和掌柜的见多识广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杜爷他们一干人身上一股子江湖匪气。又早出晚归的,虽然说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可看他们这模样,小二和掌柜的十分担心他们做的不是正经买卖。 有心打听一二,着实遇不到人,挂心了好几天。 此刻见了他们接了人来,这有男有女,老少妇孺俱全,才略微放下了些心,一边跟大家介绍京城的风俗习惯,还有一些忌讳什么的,一边也不着痕迹的打听着一干人的来历,来京城的目的。 贺岩很快就意识到了小二在套话,和张春桃交换了一个眼神,半遮半掩的说是来寻亲的,说自家媳妇去年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又机缘巧合,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在京城。 这是自家媳妇的一个心病,想知道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所以千里迢迢的来京城,看能不能认回亲身父母呢。 一面又遮遮掩掩,好像怕被人知道,实际却半吐半露将该说的都透露了。 能开客栈的,自然也是耳目极广的,小二脸上一面露出同情之色,一面心里就忍不住扒拉起京城里丢孩子的人家。 首先想起的就是顾家。 为啥,顾家十几年前他家的孙辈小姐丢了,至今十多年了,顾家还没有放弃,不仅每年都派人去当初丢孩子的地方寻找,还张贴告示,提供线索的,或者看到告示能带着孩子认祖归宗的,都会给予重谢。 每年被顾家那笔丰厚的悬赏给迷昏了头脑,动了歪心思的人不少,顾家门口经常的会有人跑去,有的喊有当初的线索,有的带着十几岁的大姑娘上门认亲的,已经成了京城一景,司空见惯了。 若是哪一个月没几个人去顾家要悬赏,大家都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背后有人说顾家此举劳师动众不可取的有,也有觉得顾家舔犊情深,一个孩子丢了这么多年还不放弃,真真是情深意重的也有。 听说就连宫中都知道了此事,还将顾家的老夫人和二房夫人宣到宫里,好生抚慰过一番呢。 因此店小二第一反应,就是莫非又来一个碰瓷,想空手套白狼的? 这么多年了,带着孩子来认亲的不说一百,也有七八十个了,可没一个被认回顾家的,就知道这可不是随便混得过去的。 第六百零四章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再一联想杜爷那一干凶神恶煞的壮汉,顿时就有了猜测,只怕是哪家混江湖的,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就从乡下诳骗了这一家子男女来进京,想去认亲混悬赏不成? 有了这个猜测,剩下的就好推理了,不然这些人,到了京城,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就打听顾家丢了孩子的事情? 没跑了! 这么想着,店小二觉得心里有了数,再看张春桃和贺岩,这两小夫妻,虽然是乡下来的,可看起来却不卑不亢,倒浑不像是乡巴佬, 好端端的小夫妻,若是胡乱被哄骗着去顾家认亲,得罪了顾家,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只怕难出京城了。 算了,当他发个善心,也提点一二,免得他们糊里糊涂的就撞了上去,白丢了性命。 店小二一边心里转着念头,一边不动声色的就主动提起,说顾家听说十几年前丢了个小姐,这么多年没放弃找回来。每年上门提供线索的,带着孩子上门认亲的数不胜数,可能拿到顾家悬赏的,没有几个。 尤其是带着孩子上门认亲的,基本都是被顾家打了出来,都是幸运的。 还有好多哄骗顾家的,直接就被抓起来下大牢,最后被发送到西山去挖矿呢。 那西山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去的人,十去九不归呢。 小二的提点,贺岩和张春桃自然收到了,两人十分认真的谢过了小二,还塞给了他一小块碎银子当了赏钱。 那小二掂量着银子,看两人这么上道,忍不住又多吐露了两句顾家的厉害之处,什么顾家大爷看着温文尔雅,手段却着实狠厉,顾家二爷士林中颇有名声,当初跟他夫人那也是琴瑟和谐,好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偶。 却自从女儿丢失后,夫妻失和,顾家二爷如今倒是纵情声色,有了风流才子的名头。 小二话说的圆滑含蓄,却透露出了不少的东西。 最后丢下了一句,既然来京城一趟了,可以到处看看,开开眼界就好。 京城能人贵人无数,行事千万小心,不然得罪了贵人,就算在他们客栈能保得一时安全,也保不住一辈子不是? 店小二说完就走了,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 若是这一干人能听进去,也算他积德了。要是执迷不悟,非要去顾家碰一碰,俗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就是他们的命了! 张春桃听了店小二这番话,才恍然想起,当初农女书中也只是一笔带过,说顾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原主,每年都会有人上门碰瓷,而被揭穿的。 倒是让她有了一个想法,估计等她上门认亲的时候,也会被大家当成是去碰瓷和骗人的吧? 就是不知道,等到发现她确实就是当初丢的那个孩子,还买一送一,带回来他们的小儿子,顾家人是什么心情和脸色呢? 尤其是那顾家大伯,张春桃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他的知道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小儿子,其实压根就不是他弟弟的孩子,不是顾家的血脉。 他高高在上,以为运筹帷幄,因为一己之私,就毁掉了一个家庭。 却没想到,也被他看不起的小人物给摆了一道,让他养了一个不知道谁家血脉的孩子这么多年。 那个时候他是会觉得愤怒呢?还是会觉得机关算尽,不过是一场空的悲凉? 因着这一点冲动,张春桃决定,第二日就去顾家认亲去。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尤其是杜爷这边,他之前偷偷跟贺岩再三确认过了,自家这弟妹确实是顾家当年丢的那个孩子,那当然也是巴不得越快认亲越好。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次来京城的事情固然重要,可离开青州时间太久,他也担心帮里有变化。 黑虎帮虽然看着都听他的,可背地里有小心思的也不少,他留了两个心腹看着,短时间内问题倒是不大。 可时间拖得太久,就怕其他几个帮派勾结,趁着他不在青州,对付黑虎帮,那可就难说了。 总不能他在这边好不容易搭上了关系,结果回去,帮派没了,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杨大春夫妻也没意见,本就是奔着认亲来的,已经到了天子脚下,顾家就近在咫尺了,还有个什么好拖延矫情的?早点认完亲,张春桃夫妻是留在京城也好,还是别的打算也好,都由他们。 他们夫妻是要回杨家村的,这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离开杨家村才月余功夫,就感觉离开太久了,天天都想着回去。 还有一点杨大春没说出口的隐忧,他从踏入京城城门后,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让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只是大家千里迢迢的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来都来了,总不能事不干就回去吧?那不是浪费钱么? 因此杨大春也是极力赞成,等到散了后回到房里,感觉那右眼皮没跳了,左眼皮又开始跳,一时也拿不准了,忍不住跟赵嫂子嘀咕了两句。 被赵嫂子兜头呸了一口,说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不知道机变。 虽然俗话说的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真若是右眼跳,那也能解释得通啊,这男左女右,男人跳左才是灾呢,跳右自然是要发财! 杨大春虚心听取了赵嫂子的意见,然后诚恳的咨询,现在他左眼又开始跳了,又该怎么讲? 赵嫂子恼羞成怒,锤了杨大春一拳,不理他了。 夫妻俩这么一闹,杨大春也没那么心惊肉跳了。 第二天一早,杜爷和一干兄弟一部分留在客栈里等消息,一部分就先去他们在城北棚户那边租下的一个小院子里,去守着顾家的那一干人,等着这边给消息,然后将人给带到顾家去。 而杨大春一家子和贺岩张春桃夫妻,都换了一身七八成新的衣裳,略微修饰了一下,就要往顾家而去。 方婆子也被张春桃带上了,毕竟剩下的都是大男人,方婆子大约是被关在狱神庙久了,留下的后遗症,单独跟男人在一起,就惶恐不安的很。 张春桃见她可怜,也就带在了身边。 顾家的位置,早就打探好了,马车也早就雇好了,停在了客栈外头。 等他们出来,陆续上了马车,跟那马车夫交代了一声,马车就朝着顾家的方向而去。 第六百零五章 内心活动如此丰富 店小二在门口看着这一家子上了马车,也听到那跟马车夫交代的那一句,看着马车远去了,顿时摇摇头,没想到他还有看走眼的一天。 先前看着这一对小夫妻,倒不是那攀龙附凤,贪图富贵的人,眼神清明,浑身的气派也不像是乡下出来的,还以为他们会听了劝,在京城游玩一圈,见见世面就回去。 没想到居然还是不死心,非要去顾家碰个头破血流!这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总归是要吃亏的! 幸亏马车上的张春桃和贺岩不知道店小二这番心理活动,不然非要跟这店小二掰扯掰扯的。 人家那叫碰瓷,她这是正儿八经再正宗不过的认祖归宗好不好? 那马车夫别的也许不清楚,可这哪一年不接待几个去顾家认亲的,因此也不多问,只下死力的看了众人一眼,就自顾自的闷头驾着马车往前走了。 这有间客栈在城南,而顾家在城西,城西这一片都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距离城南也颇有些距离,即使驾着马车,也走了约半个时辰还没到。 要说城南这边热闹,充满了市井烟火气,越往城西这边,就能看到房屋越来越高大巍峨,都是高高的院墙,朱漆的大门,门口还都摆着抱鼓石,有圆鼓形,也有箱子形,上面都雕刻着狮子和各色吉祥意味的图案。 经过了几家衙门,衙门门口,都是狮子形的抱鼓石。 还有这些大宅院的门楣上,都突出了成对的柱形木雕,当然也有砖雕,上面都雕刻着瑞兽和珍禽图案,数目有多有少,有的就一对,有的两对,有的三对的,不一而足。 看张春桃看得入神,贺岩也就凑在她耳边小声的讲解。 这圆鼓形的抱鼓石,里头住的就是武馆,而文官门口,就是箱子形,这是所谓的门当。 至于那门楣上的柱形木雕,又叫户对,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用,文官用圆形,而武官则用六边形。 张春桃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门当户对,居然就是这两样东西! 按照如今这个建筑规制来说,有户对的人家,一定有门当,门当户对,这样的人家是同一个阶层,才能谈婚论嫁啊! 不说张春桃听的津津有味,就是杨大春一干人,也听得入了神。 他们先前自然也是不知道这规矩的,只看着那高门大户,就觉得都是权贵,不好得罪。 现在听了贺岩的解释,才知道,这再豪富之家,家里无人做官,那也只能摆放那种箱形无任何装饰的抱鼓石。 而户对这种东西,五品官家能有六个,六品七品家只能有四个,七品以下就只能有两个,一般的大户人家也能有两个。 所以想知道这宅院里住的是文官还是武馆,大约是几品,看看门口的门当,再抬头看看头上的户对,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样说说笑笑的,倒是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心里忐忑不安了。 杨宗保本来年纪最小,听了贺岩这番解释,也就凑到张春桃边,两个人路过一家门口,就猜一家,惹得一路笑声不断。 那外头赶车的马车夫,心里惊奇不已,他接送了不少去顾家认亲的人,有忐忑不安的,有害怕的,有期盼的,有贪婪都掩饰不住的,也有事到临头又反悔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了。 可像这马车里的一家子,这哪里像是去认亲的?这简直是阖家一起出来游玩的一般,说说笑笑,半点不觉得担忧和害怕。 这么心大稳得住的,马车夫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在心里都嘀咕,这么镇定不害怕,莫非真是顾家当年走丢的那个姑娘? 这要真是,那可就是一大奇闻了。 走丢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居然自己又找回来认亲了?在说书先生嘴里,只怕又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了。 连故事名,这马车夫心里都拟了好几个。 什么“感天动地,失散十几年的母女再度相逢”,什么“顾家二夫人痛哭失声,这般失态为哪般?”,什么“骨肉离散十四载,机缘巧合再重逢”,什么“权贵千金失踪十四载后再现身,是老天垂怜?还是算计阴谋?”等等。 若是张春桃知道马车夫内心活动如此丰富,都要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这样的人才,要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一个好的狗仔和博眼球营销号的种子选手! 越往顾家走,路边行走的闲人就越少,大多是高门大户的宅院,紧紧关闭的大门,门口都或坐着,或站着几个门子,或者聊天,或者晒太阳。 这些高门大户家的大门寻常时日是不会开的,家里人日常进出,都是走侧门。 倒是赵嫂子嘀咕了一下:“还京城还不如咱们乡下呢,大白天的门都不敢开,还得雇几个人守着门,怕人进去偷东西。天可怜见的,这日子过得也没甚趣,天天提心吊胆的——” 一席话,倒是将众人又逗笑了。 很快马车拐进了一条街道,这条街道越发的清净,没有半个普通穿着打扮的闲人走来走去,街道两边也就大约两三户人家,除了门口的门子外,看不到任何人。 这辆马车一驶入这条街道,那些昏昏欲睡的门子们,就你推我,我推你的都来了精神。 他们训练出来的好眼力,一看就知道这马车平常,就是京城里马车行的车。 这样的车,都是外地人或者本地家境普通的人家,出门的时候最爱雇佣的出行工具。 看这架势,这是谁家的乡下亲戚来了?还是? 大家都忍不住将眼神投向了顾家门口。 顾家的门子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估摸着这只怕又是一个来寻亲的?说实话,这每天在门口守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也无趣,也就只有来寻亲的人找来,才能有一些乐子看看。 这个月到现在为止还没人寻来,他们正说难不成这个月就要这么过去了?还是那些人知道骗不了顾家,所以都不敢来了? 没想到才念叨完,这就来人了? 顿时一个个眼睛瞪着像铜铃一样,就盯着那马车不放了。 第六百零六章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就看着那马车端端正正的停在了顾家大门口,然后在一干门子的注视下,就看到马车里,先跳下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来,然后又下来一个个子高大的俊朗男子,一身青色的直掇,却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然后才从马车里,缓缓走下来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微微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顾家门子的打量的目光。 那门子看着张春桃下了马车,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媳妇怎么这般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然后就看到张春桃从他微微一笑,唇边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小笑涡来,顿时脑子一嗡,终于知道那眼熟从何而来了。 眼前这个小媳妇笑起来的模样,倒是跟自家二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有五六分相似。 他是顾家的老人了,当初二太太嫁到顾家来后,跟眼前这个小媳妇差不多年纪,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二太太爱说爱笑,性子阔朗,对待他们下人也和气。 说话往往是未语先笑,可自从丢了一个死了一个孩子后,那二太太的模样,那门子也忍不住摇头,常年闷在二房东院子里,少出来。 也不怎么说笑了,常年皱着眉头的缘故,眉心已经有了深深的印记。 也就是这两年,大少爷和二少爷出息了,尤其是大少爷,那是上一科的状元,如今入了翰林院,深得上峰看重,前途无量。 而且还说了一门好亲,明年那新媳妇就要进门了,好事一桩接一桩的,无人敢小觑二房,以后有了奔头,二太太才渐渐愁容少了些,多了些笑容。 不过门子也就楞了一下,心里感慨了两句,倒是并没有多想,就认为张春桃就可能是自家二太太当初走丢的闺女了。 毕竟他这些年,真是见证了太多碰瓷的手段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真真手段厉害。 好几次,他们看到上门认亲的,有好几个,要么长得酷似二太太,要么长得酷似自家二爷,说实话,他们一见,都觉得那肯定是自家的小姐没错了。 就连二太太和二爷初初一看,也是又震惊又期待,真以为这是他们的骨肉。 可也不知道二太太用了什么法子验看了一番后,就说这些人都是假的,再像也是假的,不是她的闺女。 经过几次这样的闹剧后,门子们心里偶尔都在嘀咕,只怕是全天下这跟二太太和二爷相似的小姑娘都被找来了。 说来也是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毫无血缘关系,也能长得这么相像。 所以看到张春桃这样看着才五六分相似的,已经内心毫无波动,只是耐着性子等马车里头的人都走了下来,才例行公事的问众人,“你们找谁?” 张春桃上前一步,“这里可是顾家?听说你们家十四年前丢了一个小姑娘?可有此事?” 那门子点点头:“全京城都知道此事,你们这是来认亲的?” 内心忍不住继续吐槽,每年来认亲的,都是这么几句话,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几个人是来认亲的,可这流程还得走一遍啊。 张春桃点点头:“正是!我就是来认亲的!” 那门子本来是打算莫得感情的走完流程的,可看着张春桃这张脸,不知道怎么的,心就一软,忍不住提点了两句:“我说小丫头啊,这亲可不是随便认的!你可知道,咱们顾家可不是那普通人家,你若是冒认,那可是要下大牢。” “看你这小丫头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就算在别处过的日子清苦些,好歹一家子团聚呢!可别为迷了眼,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折腾得家破人亡啊——” 这可真是发自肺腑了。 张春桃虽然不明白为啥这门子这么语重心长,当然好意还是心领了。 只是这亲还是要认的,只谢过了那门子,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往那门子面前一晃:“我敢来认亲,自然不是红口白牙就上门生认的,没有个证据谁敢登顾家的门不是?这东西,你拿到二房太太面前去,看她认识不认识?若是她不认识,你就问问你家二爷也好,还是那位大爷也罢,总会有人认识的!” 那门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张春桃手里拿着的那件物事,一片精巧之极的金叶子,这金叶子寻常,他就算是个门子,可是顾家的门子,见识也不算少了。 可等他看清了那片金叶子后,先是一愣,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后,顿时脸色就变了,眼神惊惧中带着疑惑,又夹杂着一丝激动,反正说不出来的复杂。 好半天才道:“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张春桃一笑,将那金叶子随手就朝那门子手里一丢:“这就得问当年给我留下这金叶子的人了!” 那门子见张春桃居然随手就那么一丢,唬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忙将那金叶子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里,犹如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心中暗自叫苦,今日怎么就这么倒霉,轮到他的班了呢?早知道今天有这事,他打死也不该上差的! 今日若是个年轻些的门子,估计认不出来这金叶子。 可他是顾家的老人,还真见过,第一眼虽然没太认出来,可仔细看了看,就发现了这金叶子的玄机。 那金叶子的脉络看似复杂,其实就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顾字,顾家的顾! 当年这金叶子设计出来,因为太过复杂,打造的数量并不多,而且也没打赏出去多少。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金叶子就直接被封存了,再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就是他也还是当年有幸见过一次,印象深刻,如今十几年后再见,才勾起了那一点记忆。 只是,这门子立刻就意识到这里头的蹊跷了,大房的金叶子,怎么会流落在外头?还是一个认亲的小丫头带回顾家来?这要是没猫腻,他把头拧下来! 想起大房和二房如今的形式,还有当年的那些事情,门子也忍不住心里暗暗叫苦,这顾家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敢怠慢,别的不说,只凭着这一片金叶子,门子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将人撂在门口不管,自顾自的进去禀告去。 而是客客气气的将一家子人都请到了门房里先坐着,一边又让旁边年轻的小子去端茶来,又告了罪,说还请多包涵,略等一等云云, 张春桃几人都到了顾家门口了,自然不会再着急,气定神闲的点点头,表示不在意。 那门子才退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交代了几句,让那几个年轻的小子,在门口好生看着,别放人走,也别怠慢了。 有那机灵的就猜测了一点眉目,小声的求证:“三叔,这里头这位姑娘,可是真——” “闭嘴!慎言!主子的事情也是咱们能胡乱猜测的?不是早就交代过你吗?这门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不仅要眼睛尖,嘴巴甜,还要有眼色,口风紧!行了,好生在这里伺候着,我进里头禀告去——” 说着,捧着那金叶子,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往内院奔去—— 第六百零七章 憋着什么坏呢 与此同时,顾家那些门子里,有两个年轻的,趁着大家都守在门口,好奇的看着屋里坐着喝茶的张春桃一家子,偷偷的退后了几步,然后撒脚丫子的也往后院跑去。 跑到半路,还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各奔东西去了。 一个跑的方向是大房,一个跑的方向是二房,一看就明白这是两房都在门房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这两个小子都是机灵的,不然也不会被派到门房这里来,这里可是府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后院的女主子们,要知道前头爷们的消息,肯定是要在这里留一两个人,也是不让自己消息落后的意思。 依照顾家的规矩,那老门子第一时间应该去寻如今掌握着后院中馈的老太太禀告,看那老门子的表现,两个小子都很快意识到,只怕这次来认亲的这个姑娘,恐怕还真很有可能就是他们顾家的姑娘。 这对顾家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情!当初大房和二房交恶,就是从顾家这位姑娘失踪而起的。 如今这顾家姑娘回来了,不说二房,就是大房那边得到这个消息,恐怕也会很激动吧?虽然这些下人们不太懂,可是好歹也知道,这种消息,反正得快点给自家主子禀告才是。 二房这边自然更激动,自家主子因为这个丢失的姑娘,这么些年过得那些日子,谁见了不感叹两声? 如今大姑娘回来了,自家主子若是知道,也终于能高兴高兴吧? 二房这边跑腿的小子叫白术,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腹诽,这大姑娘找回来了,怎么看都是他们二房的事情,大房的这么积极的也跑回去报信,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他得跑快些,让二太太先知道这个消息才好,也得告诉二太太,大房那边也知道消息了,好让二夫人有个提防。 白术这么年纪大小的小子,腿脚自然利落不过,很快就跑到了二房这边,拉着门口的婆子,气还没喘匀,就让往里头通报,说有大事要禀告二太太。 那二房守门的婆子也是二太太的心腹,是知道白术是守着大门的,这一脸焦急的跑来,还说有大事,半点不敢耽搁,带着他就往里头走。 顾家二太太此刻正在处理家务,虽然府里的中馈由她的婆母,顾家老太太掌握。 可她和两个儿子的院子,一切事物都是她一手把控着,是半点不让顾家老太太和其他人插手的。 顾家人心虚愧疚,也知道顾家二太太为何这样做,顾家老太太先退让了一步,顾家老爷子和顾家二爷自然更不好说什么了。 所以虽然她不管事,可这三个院子里,每日里一些零碎小事,也能让她耗费半日的功夫。 顾家二太太一来是真心不放心仅剩的两个儿子,二来也是给自己寻点事情做,好打发时间, 因此每日上午吃了早饭后,就理上半天的事,也不会太劳累了自己,也不会太无聊。 也无什么大事,平日的供给,有顾家老太太这个亲祖母在,肯定不会亏了他们俩,需要注意到不过是日常的穿戴,吃食,还有下头伺候的人有没有偷懒。 再就是准备明年娶儿媳妇的聘礼,还有就是打理一下当初她大闹顾家后,顾家老爷子因为愧疚补偿给她们娘仨的庄子和铺子。 别的也都罢了,这些东西,她可是牢牢地抓在手里,这可是他们母子三人立身的根本。 正拿着算盘算账呢,就听到外头一阵喧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要开口让贴身的丫头出去问问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看门的婆子就带了白术进来。 还没等她开口呢,白术就一头汗的先丢下一个炸雷来:“二太太,今日府外头来了一家认亲的,那个姑娘大约十七八的年纪,笑起来,倒是有几分二太太您的模样。看门的三叔本来是想打发那一家子走的,结果那个姑娘掏出一件金灿灿的物事,好像是金叶子,然后三叔就变了脸色,将人给请到了门房里头坐着,让咱们好生伺候着,然后捧着那物事,去禀告老太爷老夫人去了——“ 顾家二太太霍然起身,撞掉了方才还拿在手里的算盘,一双手无意识的抠紧了炕桌,脸上露出不置信的神色来,连说话都带了几分结巴:“你,你说,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白术连忙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二太太,我看着不对,趁着没人注意就跑来报信了,也看到多福那小子往大房那边去,也是去报信了!” 提起大房,顾家二太太的脸上寒霜之色一显,很快就从方才的失态里清醒过来,冷静的道:“你不着急,细细分说给我听——” 这厢,张春桃和贺岩几人,坐在门房里,茶水都喝光一壶了,那老门子去了内院禀告,这半天都还没回来。 外头几个小子已经都站不住了,有不时到二门口,往里头看,看老门子出来了没的;有偷偷扒在窗边门边,看张春桃他们怎么还坐得住的;也有躲得远远的议论吃瓜的…… 可张春桃几人,十分的淡定从容,茶水喝完了,贺岩还毫不客气的提着壶,冲着门口扒着门边往里探头的小子招招手:“小哥,没水了,帮忙加点水——” 门口那个小子,被抓了个正着,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好此刻,老门子从后院一路狂奔出来,后头还跟着好几个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一窝蜂的涌进了门房,倒是将那小子给挤到一边去了。 他呲牙裂嘴的拖着自己被几个婆子踩了好几脚的脚丫子,躲到一边去了。 门房里,一时几乎是被挤得没地放下脚了,那几个婆子一脸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张春桃和她身边的家人,似乎要看出个好歹来。 一般人被这样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这么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看,恐怕先就慌了。 可张春桃眨巴眨巴眼睛,一点都不怯场的回看了过去,半天见几个婆子不说话,自顾自的先开口了:“看完了没有?怎么这顾家认亲,就是派几个大娘来,盯着看一看,就能看出来了?” 那老门子忙陪笑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这是咱们府里老祖宗身边得用的几个嬷嬷。老夫人听了小的禀告,又看了姑娘您给的信物,怕怠慢您,特意让几个嬷嬷来请您和这几位一起进去呢——” 那几个嬷嬷听了那老门子的这话,当中一个,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这位姑娘贵姓啊?这些人是?” 第六百零八章 娘的妞妞啊—— 张春桃起身一笑,这笑容看得那几个嬷嬷不知道怎么的,心头一跳,然后就听到张春桃麻利的开口:“我姓张,叫张春桃,荆县石桥镇八角屯人,这是我男人,贺岩。这是我干爹干娘和我干弟弟,听说我要上京城认亲,不放心我,所以陪我来看看。” 说完又一笑:“不知你们这几位大娘婶子还要问什么?问我怎么知道我是顾家的姑娘?问我怎么来认亲的?还是问我那金叶子是怎么来的?” 先前说话的那个嬷嬷正色道:“正是!我们顾家可不是那寻常人家!血脉断然容不得混淆!也容不得那些外头阿猫阿狗来碰瓷!肯定是要查验清楚的!姑娘也别生气,这认亲,都要经过这一遭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春桃直接一把推开:“听这位大娘说话,可真真好笑,怎么就顾家的血脉容不得混淆,别人家的难道就可以混淆不成?你顾家不想认个不是自家的孩子,我还不想随便认个爹娘呢!谁吃饱了没事,千里迢迢从乡下跑来京城认亲啊?” “我信物都拿出来了,咋滴,你们还不信?这就是不想认呗?只是,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可是打听清楚了,我是二房走丢的姑娘,要怎么着,不也该二房太太来问我?你们这什么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婆子,跑前头来问个屁啊?” “麻溜点给我闪一边去,别仗着我年轻脸嫩从乡下来,就想欺负我骗我——” 那几个婆子被张春桃这一番话,怼得一时乱了阵脚,她们在老太太身边,可算是得脸的人物。 在府里,就连老太爷身边的人,都得给她们几分体面。 今儿个老太太让她们来接张春桃,还真是给张春桃面子,表达老太太对张春桃的重视。 不过几个婆子因着老太太的缘故,在府里一贯目中无人,加上她们私心觉得,当初老太太和二太太因为这个走丢的姑娘而婆媳闹翻了。 如今这张春桃大概率就是他们家走丢的那个姑娘,得趁着二太太还没见着人,先吓唬这个姑娘几句,毕竟是乡下人,肯定没啥见识。 多吓唬两句,让她先生了敬畏之心,然后路上再哄两句,到了老太太面前,若这姑娘真是顾家的姑娘,老太太那边肯定会多加弥补。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多来几次,让这姑娘对老太太彻底折服后,有这姑娘在老太太和二太太中间转寰,想来以后老太太的日子也那么孤单了。 不然,别人家这个年纪的老太太,都是含饴弄孙了,可她们家老太太,两个孙儿,一个都摸不着,有还不如没有呢。 她们是老太太的人,自然心偏着老太太。 老太太当年纵然有千般不是,可到底是长辈,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容让这二太太,二太太却得寸进尺,实在过分。 若是她们能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个姑娘跟老太太关系亲密些,不仅让老太太膝下不寂寞,还能让二太太也尝尝这些年老太太的滋味呢。 没想到,遇到的是混不吝的张春桃。 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好了。 尤其是从她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话问得很是,我丢的闺女,这要认回来,自然也是由我来问,由我来认,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们几个下人来插手了?” “莫非如今这顾家认回自己的血脉,还要这些下人同意承认不成?” 真是字字诛心! 那几个婆子脸色一听这话,顿时唬得变了脸色,忙不迭地转身,蹲礼,口称:“奴婢见过二太太——” 一边让了开来,显出站在她们身后的一干人来。 打头的那个,是一个衣着简单大方的女人,纵然神色眉宇间带着一股愁意,眉心深锁有一道深深的痕迹,可是也能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活力的大美人。 身材略微丰腴,肌肤不是那种贵妇间养尊处优的雪白,而是带着一种健康的淡淡的蜜色,这么多年豪门贵妇的生涯,也只是让她的肤色略微白皙了些,眉如远山,鼻若悬胆,一双眼睛格外的有神,尤其是此刻,里头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一般,灼灼生花。 唇角紧抿着,透露出主人此刻的不平静和紧张。 一双眼睛盯着张春桃,眨也不眨,似乎要将人看到心里去。 饶是张春桃,在那几个婆子面前,被看半日也没任何反应,此刻被这个女人看着,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了点束手束脚的感觉。 这个女人,就是原身的母亲!顾家二太太! 这个母亲是一个好母亲,别的都不论,只顾家二爷为了安抚女儿走丢的心灵创伤,想收养一个女孩子养在膝下安慰她,被她断然拒绝,就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子女的! 这么多年,若不是她一直坚持,想来顾家早就放弃寻找原身了。 而且这个坚持,一直坚持到后来找到了张婆子!这也算是对一个母亲最好的慰籍了! 本来伶牙俐齿,肠肚里无数话的张春桃,看着顾家二太太,却突然一个字都说出来了。 那顾家二太太怔怔地看着张春桃半天,眼圈慢慢的就红了,好半天,才颤巍巍的张开口,几乎是气音道:“妞妞——” 两个字一出口,汹涌的泪就顺着脸颊流下,然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妞妞——娘的妞妞啊——” 然后一个跨步上前,不容置疑的将张春桃一把搂在怀里,一声叠一声的,只喊着妞妞两个字。 那两只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箍紧了张春桃,似乎怕自己稍微一松手,怀里的孩子就会又消失不见一般。 张春桃突然被搂进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本来条件反射推开的双手,在听到那一声声泣血的“妞妞”后,犹豫了一下,别扭的回抱了一下顾家二太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一拍不得了,拍得顾家二太太更是哭得快要别过气去了。 张春桃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怕了这个原身的亲生母亲,这架势,今儿个要是不劝止住,恐怕今天这屋子都要被眼泪泡了。 只得放柔了声音,一手轻抚二太太的肩膀和后背,一边开口哄:“好啦,好啦,不哭啦!乖啦!我回来啦,您也别担心了!我没事,我活着,我很好呢——” 第六百零九章 要不哭好再来 顾家二太太越发放声大悲起来,她可怜的妞妞,她念了十几年的心肝肉,此刻终于活生生的在自己的怀里,是热乎的,会说话,会安慰自己了! 本来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她此刻只想抱着妞妞大哭一场,将自己这些年来日夜不寐,辗转反侧的担忧和绝望,一次性的发泄出来。 那几个老太太派来的婆子,面面相觑,只觉得这样实在不成个体统。 哪里有后宅的太太不在后院接待客人,跑到前头门房这里的? 就算再急切,起码也要在二门口不是?不然岂不是没了规矩? 可她们也知道,就算借给她们十个胆子,都不敢跳出来指责二太太,毕竟这位可是牛人,当年因为儿女一死一丢,几乎疯魔,整个人疯疯癫癫的,那个时候除了两位小少爷,顾家其他的人,就算老太太和老太爷,只要在二太太犯病的时候,那是见一个就挠一个。 就跟那失子的母狼一般,那眼睛都是通红的,看任何人都跟看仇人一样。 就是二爷,不知道被二太太挠了多少次,二爷如今手臂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疤,就是当初二太太发病的时候咬的。 二爷当时的胳膊血流得打湿了半边衣裳,老太太腿脚都软了,差点没吓晕过去。 顾家上下,不管心里如何,可面上,真没谁敢当面反驳二太太,就怕惹急了,她万一又犯了疯病,真对她们几个动手了,她们去哪里说理去? 再是老太太身边得脸的婆子,也是下人,没得为了她们,去惩罚主子的道理吧? 可都堵在这门房,也着实不是个道理,没法子,几个婆子只得给跟着二太太身后的几个丫头婆子使眼色,示意她们上前劝说。 二房能留在二太太身边的人,那自然都是一心向着她和两个小主子,忠心耿耿的人。 先别说当年的事情,她们还对老太太一肚子怨气呢,若不是她瞎折腾,能害得她们太太失去了小少爷,又丢了大姑娘么? 如今太太和大姑娘母女重逢,抱着哭一会子怎么了?有什么好催的?没点眼里见! 因此都做看不到,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 几个婆子没法子,打头的那个又略微等了等,才硬着头皮开口:“二太太,这哪里有让客人呆在门房的道理?还是请到后头去吧?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 二太太闻言,顿时眼睛一横,眼泪一收,开口就是:“什么客人?谁是客人?这是我闺女,顾家的姑娘,就是顾家的主子!怎么着,这做主子的在自家,想站哪里就站哪里,还用得着你们提醒?” 那婆子被怼了个没脸,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二太太冤枉老奴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也是一片好心,这除了这位姑娘,还有其他人外男呢——” 二太太连眼角风都懒得再给那婆子一点,只使了个眼色,就自她身边的嬷嬷和丫头上前去跟那几个婆子掰扯。 这才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春桃一番。 这一看,那才止住的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心疼得都快要揪起来了。 方才这孩子还说自己过得好,这哪里是过得好的模样? 头发乍一看,是乌黑的,可是凑近了细看,那发梢处还发黄呢,虽然看着没那么毛躁干枯了,可跟那她素日里见的别人家的闺女一比,就真正是黄毛丫头了。 还有皮肤,虽然蓄养了一段时日,可多年的太阳的暴晒,到底留下了一些痕迹,肤色不够白,也不够匀称。 更不用说,看到张春桃的一双手,那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子家该有的手? 顾家就是二等的丫头,手都比张春桃的要细腻好看些。 手指头的关节比一般女孩子要粗大不说,上头还布满了各种伤痕,有烫伤,有刀伤,摸上去虽然没有那么粗糙,可手心里的那些还没有被养掉的厚厚的茧,就能说明一切了。 再看张春桃身上的衣裳,还不如他们家三等的仆妇丫头穿的好呢,头上插着两样首饰也粗糙朴素的很。 手腕上,手指头上,更是一点配饰都看不到,实在寒素得让人心疼。 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呢! 还是张春桃,见这二太太又要大哭的模样,头皮都发毛要炸了。 这面对那种刻薄的,不讲道理的或者各种极品,张春桃收拾起来,那叫一个麻利,简直是业务熟练。 可碰到二太太这种,抱着她就只会哭的人,她实在是没办法,这种陌生的汹涌的感情,她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手足无措的建议:“要不,要不我等你哭好了再上门认亲?” 一面心里还在感叹,她本来是雄心勃勃上顾家来,打算今天来揭穿贺家大伯的丑恶嘴脸的。 没想到,这还在顾家门口,就被顾家二太太的眼泪给打败,想要打道回府了! 本来还在哭的顾家二太太,顿时一抹眼泪,闪电一般的抓住了张春桃的胳膊:“你是娘的妞妞,你不准走!就呆在娘身边!谁敢带你走!娘跟他拼命——” 说着这话的顾家二太太,眼神狠厉,如孤狼一般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大有谁敢跳出来,她就扑上去咬人的架势。 当年的孩子被丢,已经成了二太太的梦魇,如今一听说张春桃要走,几乎又勾起了顾家二太太那些绝望黑暗的日子。 张春桃看顾家二太太这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稳定,忙哄道:“我不走,我不走!你别急,别急啊——” 后头的二房的这些心腹婆子和丫头,看这架势,也唬了一跳,七手八脚的上前,“太太,这出来好半日了,也总不能让大小姐一直站在门房是不是?咱们快些进去吧,老太太还等着呢——” 那个又劝:“可不是,太太,还得给两位哥儿送信,说咱们家大姐儿找回来了呢——” 还有人想分散二太太的注意力:“太太,这还有大姐儿的几位亲人了,也不能怠慢了不是?” 七嘴八舌的,总算是将二太太的理智给唤了回来。 第六百一十章 半点都不怀疑的吗 二太太眨眨眼睛,眼神清明了过来,这才注意到张春桃的身后,站着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子,还有一个年轻的半大的小子,看着也有几分面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就觉得有种亲切感。 两个年轻人后头,站着三个年级大些的男女,其中一男一女夫妻的模样,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有些拘谨的站着,似乎被刚才一幕吓到了,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还有一个落在最后的女人,年纪有些大了,低着头躬着身子,看样子倒是个伺候人的婆子。 只一眼,二太太就将这些人各种模样都看在了眼里,再看那高大的男子,相貌倒是俊朗,一双眼睛只关注的看在张春桃身上,而张春桃梳的已经是妇人的头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个男子,只怕就是妞妞的夫君了。 二太太顿时就不好了,她的妞妞,顾家唯一的姑娘,看这模样,居然嫁了个乡下的小子?这让她,一时有些心梗。 可再看一眼贺岩,又见这后生长得俊朗不说,看起来那气度也不像是乡下种地的,倒是有几分英武气。 二太太年轻的时候,性格活泼开朗,也曾颇为欣赏过英武之气的男子,后来嫁给了顾家二爷,出事之前,两人也是夫妻相得,她也并不觉得嫁给文弱书生有什么不好。 直到两个儿女,一死一丢,她疯魔两年清醒后,午夜梦回也曾后悔过,若是找个英武一些的男子,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事情发生? 可是等两个儿子慢慢长大后,她渐渐也明白了,男人有没有本事,能不能顶天立地,护住自己的妻儿一家,不是看他是不是英武有力,而是看他有没有心。 若是有心,文弱书生也能将妻小护得周全;若是无心,就算是无敌大将军,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是她眼光不太好,挑选的这个男人,说他无心吧,出事之前那些年,也曾是个模范夫君和父亲;说他有心吧,却无用到,自己的儿女都被他的父母和好大哥害了,也不敢去讨个公道。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后生,对妞妞,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不过都不碍事,若是对她的妞妞不好,大不了换一个!她的妞妞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回来,她这个做亲娘的,自然不会让她妞妞再吃一点亏,受一点苦! 贺岩虽然不知道顾家这个二太太,嫡亲丈母娘在想什么,可是那一道眼神,让他忍不住就站得更笔直了些,态度也更恭敬了些。 回过神来的二太太是个痛快麻利的人,知道现在恐怕顾家所有的主子,应该都收到消息,在后头老太太院子里等着了。 因此也不拖泥带水,爽快的就带着人,往后院走。 老太太那边的几个婆子忙跟了上去,见二太太带着一干男的女的,就往后院走,忍不住就道:“二太太,这到底有外男呢,怎么就这么带到后院去——” 二太太压根就没将这几个婆子放在眼里,还是她身边的婆子,不动声色的上前,将那几个婆子的路一挡,笑眯眯的接过了话头:“我说几个老姐姐,今儿个可是咱们家大姐儿认回来的好日子,这些都是大姐儿流落在外的亲人,也是咱们顾家的恩人呢。” “再者说了,这大姐儿认回来,中间还有好些事情好多话,咱们大姐儿恐怕不好说,不得问一问这几位恩人么?这不将人带到后院去,怎么问话?留在外头,让人来问,岂不是怠慢了?” “更何况,咱们顾家如今除了几位哥儿,和这要认回来的姐儿,也没什么未出阁的千金值得避讳的!那些姨娘丫头,听说来了外客,知礼的就该在自己屋里躲着,出来乱跑的都是那心思不对的,这样的人留在咱们顾家也是祸害,老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几句话,就将那几个婆子堵了回去,也不知道是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 最后只得紫涨了几张脸,索性破罐子破摔,跟在后头尾随往后院儿去。 顾家乃是世家,在京城落户就好几代了,如今住的这院子,也是当初几代老祖宗努力,将附近的宅子想办法买下来,然后改建而成。 顾家老太太和老爷子如今住着的是寿庆堂,庶出之子按照规矩,已经成亲之后就分出去了。 如今府里只有大房和二房,大房住在寿庆堂东边,二房住在寿庆堂西边,以寿庆堂为界,素日里两房是泾渭分明,很少来往。 跟在二太太身后,一行人顺着长廊油壁,也不知道穿过了几个院子,还没走到寿庆堂。 这一路上,张春桃越走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记得农女一书中,张婆子认亲,可是先验明了胎记,后来好像好滴血认亲了来着? 怎么到了她这里,二太太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认定了自己是她女儿了? 莫不是这里头有诈? 这么想着,张春桃忍不住就停住了脚步。 二太太本来抓着张春桃的手就没撒手,此刻张春桃停住了脚步,她也被带着停住了,看张春桃一脸的欲言又止,还以为她担心害怕呢,忙安抚道:“妞妞别怕,娘带你去见你祖父和祖母,还有大伯母。你爹还有你大哥他们今儿个当值,不过娘已经派人去叫他们回来了。” “你放心,只是见见他们,认一认,一会子娘就带你回家。有娘在你身边呢,你什么都别怕!你这是回家了,平日里是啥样,在家就啥样!都是你的长辈,谁要是挑剔你,那就是不慈!” 张春桃目瞪口呆,没想到原身亲娘居然是个这样彪悍的人物。 要知道那红楼梦中,林妹妹进荣国府,那还是处处小心,不肯多走一步路,不肯多说一句话,就怕被人看轻了去。 这二太太开口居然先就定下了基调,她这是回家,家就是放松的地方,谁要是挑剔她规矩不好,那就是长辈不慈和了。 二太太说这话并没有压着嗓门,而且这一路就看到了不少的丫头婆子来往,这话自然就被不少人听在了耳朵里,想来一会子就能传遍顾家每一个角落了。 二太太这般一点都不保留的包容和护犊子,让张春桃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也就大大方方的开口问了:“您一见我,就认准了我是您当年走丢的那个女儿?半点都不怀疑?也不验证一下的吗?” 第六百一十一章 眼睛 二太太看张春桃大大方方说话的样子,眼圈又一红,妞妞这丫头,这大方的性子,浑身的气派,随她!跟她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她当年也是这藏不住话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风光霁月,觉得只要立身持正,就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问心无愧,就不惧魑魅魍魉。 可后来,现实却告诉她,人性诡谲。这世上,只要利益足够,就算是骨血亲人,也能狠下心来算计。 这么些年来,她在顾家这泥沼中,消磨掉了年轻时候的孤勇,也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可看到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磊落,忍不住嘴角一翘,心中有一点说不出的,隐秘的骄傲感。 还有一种母女之间特有的那种联系的血脉亲切感。 这让她忍不住冲张春桃挤挤眼睛,带着几分捉狭的开口:“你猜?” 张春桃目瞪口呆!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世家贵夫人! 大约是张春桃不置信的模样太可乐了,二太太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凑近了张春桃的耳边,先是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顺带看了一眼她的耳后,果然看到一颗小小的红痣,本是被头发遮盖着,此刻被拨弄开了,才露出来。 顿时越发笑得深了,小声的道:“你看看我的眼睛——” 张春桃定睛看去,就看到二太太的眼睛,这么一看,才发现,二太太的瞳孔颜色,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一般人大约是深棕色的瞳孔,而二太太的瞳孔却是茶色,平日里不注意很容易忽略,可真盯着仔细看,加上二太太还特意转了一下角度,就能看到,那茶色的瞳孔边缘,在阳光下,赫然还泛着金色的光芒。 不过这点金色的光芒,也就是一晃而过,二太太眨一眨眼睛,又回过头来,就只能看到茶色的瞳孔了。 张春桃眨巴眨巴眼睛,这是? 二太太这才得意的笑了:“你大约是不知道你的外祖周家,世代都住在荆县,周家嫡系的血脉生下的女子,都是这种颜色的瞳孔。外嫁的女子,生下的女儿也会有周家女子的这种特征,不过再一下代就又消失了。” “据说这是因为周家祖上,曾经娶过一个外族女子为妻,那外族女子眼瞳浅如茶色,阳光下泛金光,自此后,周家嫡出后裔女子,就都会有这样一双眼瞳。不过到底是年代久远,血脉浅薄了,这种眼瞳,大约到了四五十岁,就慢慢的跟正常人一般模样了。” 说完狡黠的一笑:“所以娘一见到你,压根不用看胎记什么的,只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娘的闺女,是周家的血脉无疑!之前那些人,以为找几个长得像我,或者像你那不值得一提的爹一样的女孩子,就能冒充我闺女!呸!做他们的清秋大梦去吧!老娘自己的闺女,自己能认不出来?” 张春桃才知道,原来如此!难怪二太太看到自己后,都不用眼看耳朵后头的胎记,一心就认准了自己是她亲闺女呢! 再看二太太谢氏那得意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一阵心酸与难过涌上心头。 抿了抿唇,将谢氏握着她的那只手,反手给握紧了。 二太太谢氏眼睛里水光闪动,忙低下头去,眨巴了两下眼睛,将那点子湿意给眨掉后,这才抬起头来,又是一脸的高兴了。 母女俩在前头牵手走着,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别扭,可也能看得出来,两人都在互相迁就。 谷</span>  张春桃努力将迈出去的步子放得缓一点,二太太谢氏尽力走得快一些,倒是并驾齐驱了。 两人的身后跟着二太太谢氏的心腹丫头和婆子,再后头一些,就是那老太太派来的婆子,倒是将贺岩和杨宗保他们,有意无意的隔得开了。 贺岩稳得住,面上不显,杨宗保到底年轻,忍不住就嘀咕道:“姐夫,我看这情形不太妙啊?看这架势,莫非是只认我姐,不打算认你不成?” 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贺岩,被自家小舅子稳准狠的在心上捅了一刀,一时也郁闷的说不出话来。 这破小舅子,尽乱说大实话,实在不能要了! 旁边的杨大春和赵嫂子瞪了杨宗保一眼,这个没眼色的愣小子,难不成就以为只他看出来了?只怕他姐夫心里正担忧呢,他还非说出来,这不是找揍么? 尤其是杨大春,不知道怎么的,从进了这顾家起,他的心就悬了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想了想,归咎到了只怕一会子认亲不顺利,或者只认闺女,不认女婿上,才勉强将那点不安给压制了下去。 杨宗保被瞪了一眼,也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跟在二太太谢氏她们身后,绕过了好几个院落,这些院落,跟青州的李府又很有些不同。 大约是京城的建筑风格,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就更厚重些,尤其是这府里,虽然院落什么的比李府更大更旷阔,却并没有豪华装饰,也没有红墙绿瓦,雕梁画栋。 反倒是一水的黑瓦白墙,并不觉得奢华。 就是路过的顾家的丫头奴仆,一个个的衣着看着也并不太华贵,都是青衣青帽,看着干净利落。不像李家的丫头都穿红着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常富户家的小姐呢! 这种简雅的风格,杨宗保不懂得欣赏,只觉得这顾家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怎么有钱。 好不容易到了荣庆堂前。 寿庆堂是一个大院子,一进院子,就有不少穿红着绿的丫头,有的迎上来问好,有的往屋里跑通报去了。 杨宗保摸摸鼻子,这可打脸了不是,才说这顾家的丫头有个丫头的样子,一看就能认出来。 这没想到,进了这院子,就看到十来个丫头,不仅穿红着绿,还穿金戴银,比他姐姐穿的还华贵些呢! 顿时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心里暗道,他得努力挣钱,将来给他姐买更华贵更闪亮的衣服首饰才行!一面又暗叹,换做他是他姐的亲爹娘,看到他家闺女穿得比下人还不如,也要觉得这女婿不行! 二太太谢氏这有了闲心介绍:“这是你祖父和祖母的院子,也是正院,叫寿庆堂,是这府里的正院。这府里如今分成东边和西边,咱们二房就住在西边。” “你两个兄长,早些年就搬到前头院子里去住了,你那个靠不住的亲爹,也住在前头书房。西边好几个院子空着呢,到时候你看中哪个了,就住哪个!要是住得腻歪了,咱们一年里几个院子轮换着住也不是不行!” 第六百一十二章 明刀明枪 张春桃一笑,没接这个话茬。 不过已经到了荣庆堂大厅门口了,二太太谢氏也就收了话,站住了脚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刚才激动之下搂着张春桃揉出来的皱褶。 又给张春桃理了理衣裙,这才深吸一口气,提脚往里头迈步。 门边的小丫头,忙打起了薄纱帘子,让几人进去。 走进了门,一股子馥郁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呛得张春桃差点没当场打个喷嚏。 还好她忍不住了,十分机智的别过了头,然后冲着被两拨婆子和丫头拦在后头的贺岩他们微微一笑:“干爹,干娘,贺大哥,宗保,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有了张春桃这句话,二太太谢氏手下的丫头婆子立刻就让开了路。 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婆子犹疑了一下,正要说点什么,谢氏已经不耐烦了:“怎么?这是瞧不起认回来的大姐儿?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我得去问问老夫人了,是怎么调教下头人的,这样欺负幼主的下人,还留在府里做什么?等着过中秋吗?” 话音一落,那几个婆子十分麻溜的就闪开了,让出中间偌宽的一条路来。 谢氏嗤笑一声,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跟张春桃道:“妞妞啊,娘今儿个就教你一件事!对于这些蹬鼻子上脸,仗着在长辈身边服侍了几年,就把自己也当成主子的下人,不用给他们脸!不然给多了脸,她们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话一说,荣庆堂的丫头婆子,都流水也似的低下头去,不敢吭声。 寂静的大厅里,当堂摆放的一架大屏风后头,一个女人轻笑出声:“二弟妹还是这般的暴脾气!到底是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要给几分脸面才是!” 听这语气,应该是那贺家大伯的夫人? 张春桃想起农女书中,这一位也是一个被贺家大伯折磨得扭曲了的可怜人。 可此时听她说的这番话,可是打着机锋,带着几分挑拨之意呢。 谢氏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大嫂若是闲得慌,管管你家长印吧!一年换了八个夫子,说出去也是京城一景了!如今不下狠手管上一管,别将来大些了,又开始嚷嚷,因为自家孩子扶不上墙,也不让别人的孩子出息!” 好刚!张春桃忍不住咂舌! 话音一落,张春桃就跟着谢氏转过了屏风,就看到眼前一亮。 没别的,这屋里比起外头来,真算得上是金翠辉煌了。 大厅当中就摆放着一个镶金掐丝的三足香炉,从里头有袅袅的青烟升起,屋里那股呛人的馥郁的香味大部分就是这香炉贡献出来的。 谷</span>  旁边的博古架上,摆着各色的金银玉石的摆件玩器,屋里的桌椅都是一色酸枝木的,上头搭着的椅袱都是绣着金银丝线的。 根本不用说一屋子伺候的丫头婆子,穿着比起普通富户家的太太小姐都富贵些,一进来,可不是满眼的金光么? 坐在大厅主位卧榻上的,是一个衣着华贵,头上戴着一个宝石抹额,头发乌黑,簪着好几根镶嵌着宝石的金簪子,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美貌的老太太。 虽然看得出来有了些年纪,可皮肤看上去还算光滑,眼角的皱纹也不是很多,穿着一身朱红的香云纱的衣裙,除了眉宇间看得出来还有几分阴郁外,是一个十分有气势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应该就是原身的祖母了,可她看起来,比起赵嫂子还要年轻些。 不知道怎么的,张春桃脑海里就飘过了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只要你有钱,就算你老了,也是乘风破浪的小姐姐;要是没钱,那就是胡搅蛮缠的老太太。 这么一对比,真是现实得扎心! 她的下首左边坐着一个中年的美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此刻正拿帕子擦着眼角,朝着上头坐着的顾家老太太,嘴里犹自哭诉道:“老太太,你听听弟妹这话!我这个做嫂子的本是一片好心,让她对老太太您身边的人尊重些,也是孝顺的意思呢!” “可弟妹,开口闭口就戳人的心窝子!我知道,我们家长印比不得弟妹家的长卿和长即聪明,读书上没什么天份!可是这孩子已经很努力了!每天学到三更半夜,就关凭这份努力,作为长印的婶子,也不该说出这些话来!” “当年就算我们爷是做得有些不对,可他也是无心的不是?对于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谁也没想到!谁也不想的啊!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这情况,大侄女也找回来了,弟妹也不能总拿着当年这事,来挤兑我们大房吧?” “这么些年了,我们大房念着当年,终究是因为我们大爷的一点想头,才造成了当年的惨剧。我们一直容让着弟妹,可弟妹这也不能拿着我们的忍让,就理所应当了不是?” “老太太,您给评评理,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还是朵白莲花呢!张春桃挑挑眉毛,有意思! 忍不住就想条件反射的怼一怼这朵中年白莲花,刚要开口,就听到上头老太太毫不客气的翻了白眼,直接开口道:“我看老二家的说的很是,你就是闲得!管好你大房的事情就够了,手伸那么长,管起你小叔子房里的事情,是个什么道理?他又不是没老婆?再不济还有我这个亲娘呢,啥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嫂子了?不知道瓜田李下,要避嫌?” “你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劝你还是收这些吧!老婆子我再糊涂,也没糊涂到再做一次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老二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偏着他媳妇,难不成偏着你不成?” “你们大房有老爷子偏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后婆婆也偏着你们才满意?我说你们俩口子也别忒贪了!世上的什么好事都非要是你们得了不成?也不看看自己福气够不够?我说老大家的,你把这天天寻二房不是,挑拨我跟老二媳妇的这劲头,用在你男人身上,这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几个了!还用得着抱养一个外头女人生的野种回来?” 张春桃叹为观止,如今豪门大户里,婆媳宅斗都是这么明刀明枪的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 顾家大太太 都说杀人诛心!顾家这老太太的这话,每一句都插在了顾家大太太潘氏的心上了。 嫁到顾家这么多年,无子就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二房妯娌发起疯来,连自家夫君都下死力咬过,换做别家,这样的儿媳早就被休回家去了。 可就因为她给顾家生了两个得意大孙子,如今地位还稳稳的不说,顾家两老对她还多有容让。 就是二房小叔子顾文铮,别看他天天跟那些丫头鬼混,可这么多年来,也没敢再折腾出一个庶出的孩子来碍谢氏的眼。 下头人都说二老爷顾文筝,那是因为怕二太太谢氏疯病犯了,真要了他的命,所以才不敢要孩子。 可顾家大太太潘氏却觉得,那是顾文筝心里有愧,对谢氏这个妻子还有情,别看他纵情花色,可真正放在心里的还是谢氏一人。 顾家大太太潘氏有时候都替顾文铮不值得,也觉得谢氏矫情,若是顾家大老爷顾文钟对自己能有老二对谢氏的一半,她就知足了。 就算走丢了一个女孩子,死了一个儿子,可终归还是有两个儿子不是? 哪有为了一个走丢的闺女和早夭的儿子,就跟丈夫闹翻,反目成仇的道理? 也只有谢氏这样的蠢货,凡事皆随心意而活,半点都不替那两个大儿子考虑,就没想过,她若真跟顾家闹翻了,她倒是痛快走了,剩下的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若是她,就算心里难受,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以退为进,不仅不要闹,还要越发体贴自己的男人才是。 趁着这个机会,将男人死死的抓在自己手里,只要男人心向着自己,以后多少孩子不能生?就算不能生了,借着这一家子的愧疚弥补之情,多要些好处,将来留给两个儿子,岂不是正经? 也亏得顾家是厚道人家,居然连谢氏这样的蠢货都容下了。 而且居然让谢氏这样一个蠢货,活得比她还要自在! 想她来是堂堂侯府之女,身份高贵,谢氏说来好听,是书香门第之女,可其实也不过是小县城乡绅家的闺女。 这样人家的女儿家,平日里连走到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可却因为被二房小叔子看中了,麻雀飞上了枝头变凤凰,倒是跟她平起平坐了。 如今谢氏在顾家活得痛快的很,反倒她这个长房长媳却战战兢兢,还不如她! 想起来潘氏就咬牙!只要看到谢氏,就忍不住要挑衅几分。 尤其是在顾家老太太面前。 潘氏知道自家这个继婆母对谢氏这个儿媳也是百般看不上,而且两人本就因为旧事生了罅隙,虽然面上还勉强保持着平和,实际上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只可惜,不管她如何在中间挑拨,继婆母也好,谢氏也罢,不管她们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总是不为所动的。 今天听说又有人上门认亲了,本来潘氏是没当一回事的,哪一年没几个爱慕虚荣,想一步登天的来认亲?不都被谢氏给打出门去了么? 这认亲的戏码她都看腻歪了! 可多福那小子却说这次登门认亲的那个姑娘可不一般,好像带了一件什么信物,金灿灿的,倒像是金叶子。本来这东西也不稀奇,可听说那看门的顾老三,居然看到那信物就变了脸色,直接奔寿庆堂报信去了。 潘氏心中本就有鬼,听了这消息,更是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妙。 当年的事情,虽然自家大老爷瞒着自己,可到底是夫妻,一个院子里住着,好些东西,她也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她在顾文钟面前,一贯是沉默寡言,所以被人忽略了。 就是当初大房和二房闹翻了,谢氏看到顾文钟这个大伯哥,就跟看到仇人一样,恨不得咬下几口肉来。 可对她这个大嫂,知道她在大房地位尴尬,不得顾文钟欢心,也从未曾迁怒过她。 看这情况,说不准是当年的事情,漏了什么痕迹?或者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不管是哪一种,潘氏都知道,这事不能闹开,得死死的按住。 不然以谢氏的那个疯劲,只怕真能提刀杀了自家大老爷,若是知道自己也帮着隐瞒了,恐怕连她也逃不过。 还有二房小叔子,虽然自家老爷一贯看不上,说他立不起来,不像个男人。 被自己媳妇掐得死死的,就算翻脸了,连休妻另娶都不敢,就连养小妾,也只敢收用丫头,就是个没用的。 可潘氏却总觉得,二房小叔子只不过是被一个孝字压住了,可若是真东窗事发,那可是妻离子散的大仇,别说亲爹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恐怕也拦不住。 更何况还有继婆母,她能轻饶了去? 潘氏越想越怕,忙忙的打发了多福那小子下去了,就派人去前头书房寻顾文钟去。 可派去的人没多久就回来禀告,说顾文钟今日没在书房里,说是印哥儿闹着要去街上玩,拗不过他,就带着他出门去了。 因着怕人多问,父子俩也没惊动人,只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然后带了两个随从,从小门,悄没声的就出去了。 潘氏听了这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心里直呼顾长印是个孽障!什么时候不好缠着出门,偏偏是今日? 只得让人一面去满大街找人去,一面又略微梳妆了一下,正要带着人去给顾家老太太请安,还没出院子门,就迎头碰到了老太太那边来请她的人。 来的人很客气,嘴里说是今儿个又有人上门认亲,让大太太也去见一见,帮着看看。 往日里这来认亲的,可是从来不会喊他们大房的,潘氏心里越发害怕,不过面上还是稳得住。 想拖延一下,既然有外人,那她进去换一件衣裳再过去见客人,才不失礼。 可老太太派来的人,却只催着说老太太那边立等着大太太呢,不用换了,直接去吧,老太太不会挑这个理的,倒是耽搁了时间,总不能让老太太一直等着吧? 大太太潘氏没法子,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来,跟着人到了寿庆堂。 本以为能看到谢氏和来认亲的人,结果发现就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喜怒不辨的坐在上首,见她来了,也没多说,只让等着。 第六百一十四章 呸老臭不要脸 潘氏心里惴惴不安,又怕老太太看出端倪来,请了安就坐在椅子上,越想越害怕,连忙借着端茶的机会,给身后的心腹婆子使了个眼色。 让她再派人去催催,一定要将大老爷找到,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好做准备。 虽然她也恼恨顾文钟,可大房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文钟再心思阴沉,可只有他好了,大房才会好,她这个做妻子的也才会好。 不然若是被二房抓住了机会,得了顾家的大权,顾文钟也就罢了,好歹有顾家老爷子看顾着,最是偏心他,不会受什么委屈。 她这个大太太,本就是顶着个名头,再失了势,在这里府里,恐怕谁都能踩上一脚了。 所以她只能盼着大房和顾文钟好,就像她十分不喜印哥儿那个孽障,可她还是咬着牙认下,养在膝下,比寻常嫡母还细心些。 难道她是真的心甘情愿吗?她也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知道这样做对她最好罢了!不然长房无子,这家业都要眼睁睁的交给二房了,以后她还要处处低二房一头,在二房手里讨一口饭吃! 还不如养大印哥儿这个孽障,好歹自己是嫡母,他不知生母,自然要孝顺自己。 所以此刻她心中猜测到了几分,可却只能昧着良心,让人去寻自家老也和顾家老太爷回家来。 也因为这个,她又故意的挑拨继婆母和二太太谢氏,也不过是强作镇定,想着扯点别的,将认亲什么的拖延拖延也好。 没想到以前只是不搭理她挑拨,但是好歹不说什么的继婆母居然说出一番这么直白扎心的话来。 一时间潘氏脸涨得通红,几乎羞愤欲死。 忍不住心里暗骂,难怪这继婆母不得公爹的心意,这继婆母的娘家本就是武将,养出来的闺女也是大大咧咧的。 能跟公爹生养下二房小叔子来,也是多亏了继婆母容色殊丽。 只是两人之间实在说不到一起去,一个念叨月有阴晴圆缺,另一个就会说,还没到八月十五了,是要吃月饼了吗?要不让下人做去? 一个说春花秋月何时了,一个说你一个大男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开着窗户吹风,也不怕冻出病来? 哪里及得自己过世的嫡亲婆母,跟公爹那是夫唱妇随,添香? 也因为继婆母这个性子,所以公爹越发怀念原配,再看原配留下的唯一儿子,自然就越发爱屋及乌了。 自家大老爷,最开始并没有将这个继母放在眼里,完全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可后来,就是这样一个粗鲁不太通文墨的女人,居然生下来一个天资聪颖得可怕的儿子顾文铮来。 因为顾文铮,顾家老爷子自然也要给自己这个继妻几分脸面,尤其是看到小儿子这般聪颖,一岁开口说话,三岁就能将百家姓和千字文都倒背如流。 五岁就能做出第一首诗来,虽然略显稚嫩,可却已经颇有意趣了。 顾家书香传家,最是注重家中子弟的学业,顾文钟是嫡系子弟,自然能享受最好的资源,在同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往日里也是得了不少夸赞的。 可是随着顾文铮一天天长大,不说顾文钟这个嫡兄,就是顾家其他旁枝,无一人能及他。 一时间,世人只知顾家顾文铮,而不知其他人。 这让从小就备受宠爱和瞩目的顾文钟哪里能接受?日积月累的,也就有了后来那件事! 那件事后,顾老爷子大局为重,也是偏袒顾文钟,以顾家名声还有孝字压制住了顾文铮。 可顾家老太太和谢氏,对大房尤其是顾文钟的厌恶和憎恨却一直没有消退,也只有顾家老爷子自欺欺人,以为两房到底还是血脉兄弟,这么些年,那些龃龉早就消失了。 所以潘氏此刻不仅要早自家老爷回来,就是公爹也得找回来,这样,真若实情败露,也有人能拦住二房的报复。 潘氏的心腹婆子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心领神会的,就寻了借口,退了出来,拔腿就想往院子外走。 结果一出院子,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给直接上前,麻溜的堵住了嘴,拿绳子捆住了手脚,七手八脚的给拖到一旁去了。 这边潘氏看着心腹婆子走了出去,自觉有了点底气,才坐得住了。 此刻被继婆母怼了一脸,想反驳两句,上面那个却是长辈,虽然是继婆母,可她也实在做不出来谢氏那样能当场翻脸的事情来,只得将这口气忍了。 很有唾面自干的勇气,喝了一口茶,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看向了谢氏身后那道身影。 这么一看过去,潘氏愣住了,难怪谢氏将人带到了寿庆堂来,实在是这姑娘,虽然没有之前有几个跟谢氏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姑娘那样,跟谢氏相似。 可站在一起,的确是一眼都能看得出两人有血缘关系。 甚至,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刚成亲不久的谢氏,那个时候谢氏热情天真,爱说爱笑,嫁过来,因为顾家就他们两个妯娌,谢氏是真心拿她当姐姐看待的。 两妯娌也很有过一段相处融洽的时光,是什么时候,她们之间疏离至此了? 潘氏忍不住有些出神。 张春桃一来没想到顾家老太太的战斗力这么强,二来没想到,这顾家大太太这白莲花也太不给力了,怎么被怼了两句,就彻底熄火,走神了? 她还以为能看到高端宅斗!不是说那种说一句话,就要拐十七八个弯弯绕绕,将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发挥到极致,才是这种豪门世家的宅斗么? 而且个个都是打胎小能手,下毒达人,医药专家,蛊毒爱好者,精通咒术。 以上技能一人专精好几项呢! 面上都是和和气气,背地里那都是下死手,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分析出一篇三千字的小作文来,实在都是些神人。 因此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 谢氏虽然不知道张春桃为啥叹气,不过也没问,顾府这么大的地方,虽然都是血脉亲人,可唯有在二房院子里,才能放下心来。 因此只做没听到,拉着张春桃的手上前一步,介绍道:“老太太,这就是当初走丢的妞妞!如今她找回来了!” 一面又给张春桃介绍:“上头坐着的是你的祖母,旁边那个是你大伯母!” 张春桃犹豫了一下,正要上前见礼,潘氏又开口了:“我说弟妹啊,这到底是事关顾家血脉,还是谨慎些的好,怎么能就这么随便就认下来呢?可曾眼看过胎记了?还是滴血验亲过了?总得让我们看到证据吧?总不能红口白牙,一张嘴,就将一个大姑娘给认回来吧?这么多年来,你还没吃够亏,上够当?” “要知道,外头有那一等一的心眼子不正的人,不想着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一心就往歪门邪道上钻!这么些年谁不知道咱们顾家丢了一个姑娘,就怕那有心人算计呢——” 话说到这里,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一样,又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呀,你们别见怪,我这是关心者乱,说错了话!我不是怀疑这位姑娘的意思,我就是——” 张春桃实在听不得这茶味的话,开口就接道:“你就是怀疑!你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我是个骗子,来碰瓷的了!我说这位大娘,你都这把年纪了,想说啥你就直说!我们乡下人,没你们这城里人这么多弯弯肠子,一句话明明能说明白的,非要拐弯抹角。” “你怀疑就怀疑呗,人之常情!可大娘你能不能实诚点?脸上都写着怀疑,我不相信!嘴里还要说哎呀,我这是关心!你关心个屁啊!我们乡下人是直白些,又不是傻!啧啧,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老实,骗我们乡下小孩!呸,老臭不要脸!” 第六百一十五章 老妖精似的 “噗——”张春桃这话一出来,角落里不知道是谁没憋住,发出了闷笑声。 这笑声似乎有传染,一时间屋里屋外,就是显眼处,都有好几个仆妇别过脸去,偷偷的笑。 就连最上头的顾家老太太,也忍不住嘴角弯了一弯,不过很快就又绷住了。 二太太谢氏拿帕子捂住嘴,用咳嗽声掩饰住了自己的笑声,然后才假装嗔怪的开口:“你这孩子,怎么口没遮拦的,尽说大实话?” 一面又扭头去给大太太潘氏赔不是:“大嫂啊,我们家妞妞还是个孩子呢,这孩子么总是心直口快的,你身为长辈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担待——” 大夫人潘氏气得手直哆嗦,手里茶盏的茶都泼了出来,落在了身上,还好茶水已经端上来半天,没那么热了,也没烫伤。 只是茶水落在她那裙子上,那裙子是浅碧色的,茶水一沾染,那浅碧色就被晕开了,深一块,浅一块的,格外刺眼。 潘氏一贯最注意形象,此刻见自己的衣裳成了这样,哪里还忍得住,脸色铁青的就站了起来,跟上首的顾老太太告了罪,拉着丫头就要回去换衣服去。 还没等她动呢,顾老太太就发话了:“不用那么麻烦,都是一家子,咱们婆媳之间还用这么客气?你且到后头屋里去,我前儿个才做了两身新衣裳还没上身呢,且便宜你了,免得你总说我疼你弟妹,不疼你!” 说着就摆摆手,示意身边的将潘氏带到后头去换衣服去。 顾老太太身边,有个看着就机灵聪明,打扮也比一般丫头更出众的大丫鬟站了出来,笑着道:“大太太请随我来,今儿个我亲自伺候大太太梳洗可好?” 这是顾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贴身丫头,叫红茶,素日里也最有体面,几个孙辈见了她,都要称呼一声姐姐。 她平日里只管照顾顾老太太,此刻说亲自照顾潘氏梳洗,算是给潘氏极大的体面了,也让潘氏推拒不得,不然是瞧不起红茶呢?还是瞧不起老太太呢? 更何况,红茶是个极利落的人,说是要伺候潘氏梳洗,就一阵风似的卷到潘氏身边,不待她说话,就和潘氏身边的丫头一起,将人给搀扶到了后头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顾家老太太、谢氏和张春桃他们一家子。 顾家老太太抬起眼皮子,看了一下下头顶众人,才不冷不热的道:“诸位请坐吧,上茶!” 谢氏也才似乎恍惚想起,这不止妞妞和他的男人,那一对夫妻应该是妞妞的长辈吧,先前她一心眼里只有妞妞,别的都不入眼,倒是失礼了。 因此忙脸色堆起笑来,先致歉说自己一时看到孩子忘形了,倒是怠慢了客人,勿怪云云。 此刻杨大春不好开口,赵嫂子看着满屋子金碧辉煌,就跟天宫一样,又看这老太太和谢氏不提,就是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都是穿锦着缎,阔气得不得了,心就先怯了三分。 巴不得没人注意才好,压根也没觉得怠慢。 谷</span>  更兼女人么,都心肠柔软,尤其看不着这些事情,先前看母女相认,赵嫂子就已经含了一包眼泪在眼眶里了,只恨不得替两人哭一场,哪里会想到这些? 此刻再看谢氏这般和气,还先致歉,更是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不妨事,还反过来十分通情达理的道:“你们母女分离十几年,如今得以相认,这是天大的事情,别说忘形了。若是我,只怕心里眼里手里,一时都离不得呢!咱们都是做娘的,这心情我懂!谁要是这个时候挑理,还是个人吗?” 谢氏听这话,再看赵嫂子眼眶里含着泪,是真心为两人高兴,那心就稍微放了放,只觉得别的不说,这赵嫂子倒是个通情达理的。 赵嫂子没意见,其他人自然也没意见,端上茶来,大家分宾主坐下。 那边谢氏又解释道,家中顶事的男人上值不在家,不是有意怠慢的,不过估算着时辰也该差不多快下值了,家里已经派了人去守着了,等他们一下值得了信,就会赶回来了。 贺岩一路上也是恶补过这些豪门礼仪的,知道顾家这样的,今天将他们这些男客迎进后院,是因为他们第一次上门,又是晚辈,按理应该拜见一下这顾家老太太,给她请安才是。 因此见谢氏正好说到这里,索性就站起来,十分恭谨客气的先给上头的顾老太太和谢氏请了安见了礼。 后头杨大春和赵嫂子还有杨宗保也忙跟着请安见了礼。 顾家老太太面色谈不上和气,但是也还算平静的受了礼,又客气了几句,才唤管家进来,让请几位男客到外头客院里去略微坐坐,好生陪着。 贺岩和杨大春自然也就十分识趣的告退。 杨宗保这个年龄,倒是可以留下,可他看着这一屋子的女眷,脂粉香味夹杂着那薰香的味道,薰得他脑壳疼,还不敢吱声。 此刻听说能离开,恨不得立刻就能奔到外面去,不然他觉得自己能被呛死。 先前顾家大房和二房两妯娌你来我往,他一句也没听到心里去,满心满眼都是,这些有钱人天天涂抹这些水粉胭脂在脸上,一张脸抹得雪白,嘴巴涂得血红,一天天,一年年的,时日久了,会不会就跟那腌肉一样,胭脂水粉都腌透了? 看上头坐着的那老太太,孙女都自家姐姐这么大了,还唇红齿白的跟个老妖精似的,比他娘还显年轻,一看就是腌透了的。 坐在上头的老太太那自然是不知道杨宗保心里是这么想的,只是看到他一个劲的偷眼看自己,不知怎么的,看着杨宗保这个乡下小子,她倒是没觉得嫌弃,反而觉得有些面善。 又见他偷看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没忍住,开口道:“这孩子看着虎头虎脑的,倒是精神。罢了就让他也留下吧,我一个老婆子了也不怕人说闲话,倒是让他陪陪他娘和姐姐,也能壮个胆。” 这话正合张春桃的意,就是赵嫂子也是乐意的,有儿子在身边,怎么心里都安定些。 就算一会子有个什么一言不合打起来,有儿子在也不怕。 第六百一十六章 见面礼 贺岩也不多说,只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就和杨大春被顾家的外管家给请到前头喝茶去了。 这个时候,顾家老太太才冲着张春桃招招手:“大丫头,你过来,让我看看。” 谢氏听了这话,轻轻一推张春桃,张春桃就上前两步,走到了顾家老太太的面前,想了想又蹲下,好让顾家老太太看得清楚些。 顾家老太太也是知道当初那个丢失的孙女身上的胎记的,因此先拨开张春桃耳边的头发,仔细一看,那颗小红痣在头发间若隐若现,先就松了一口气,那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眼圈也红了,这是她那可怜的孙女!本事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偏生遭了这样的劫难,在外头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天可怜见,终于让她找回来了!也让她这个老婆子就是死了,也能有脸去见顾家的列祖列宗,能闭得上眼睛了。 面色虽然还算镇定,一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顾老太太此刻激动的情绪。 她颤颤巍巍的手,轻轻的抚摸过张春桃的头发,感觉到了手下那发丝还不如自己一个老婆子顺滑,再看看发尾还带着几分枯黄。 再伸手将张春桃的手托起来,细细的摩挲了一遍,那手上的伤口和老茧,真是无比刺痛顾老太太的心。 可她是个要强的,一贯不会将自己的脆弱示之与众,就像当初,她无数次的后悔自己,不该将心生怨怼,心有不甘,被人挑拨了两句,就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结果自己明明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 倒是如了大房的意,害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有孙子和孙女。 可她再后悔,也就是在得知一切后,病糊涂的时候,才在陪嫁的丫头嬷嬷面前,才显露出自己的后悔和脆弱。 只要清醒的时候,不管在谁的面前,她都死撑着,从来不露出半点颓废来,因为她知道,二房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儿媳疯了,儿子也几乎崩溃了,两个孙儿还是半大的孩子。 她若是再躲起来,只怕二房经此一事,就彻底的完蛋了!因此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懊恼,自己的悔恨!自己的愧疚! 借着这个机会,借着自家嫁的那个老混蛋的愧疚之心,牢牢地重新掌控住了顾家的中馈,护住了二房。 别人看来,她是个没心冷情的人,儿子一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不说天天吃斋念佛,却还出来争权夺利,真是太狠心了。 就是儿子顾文铮当初也有些不理解,问她为什么? 顾老太太只说了一句话,说因为她儿子不够心狠! 因为顾文铮的心软,退让,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他们二房的人,如今一个半疯了,一个浑然无斗志,一心都在半疯的媳妇身上,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若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再不心狠立起来,指望那个老混蛋能护着她的儿子,她的孙子?还是指望大房能放过他们? 都不能!所以她宁愿别人背地里骂她,说她心狠,说她心思歹毒,为了能掌握顾家的中馈,连自己的亲孙子孙女都能牺牲! 她也不为所动!咬牙撑到了今天! 却在摸到张春桃手上的疤痕和老茧的时候,差点破功了! 可到底这么多年,顾老太太早就练就了炉火纯青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出了张春桃离得近,看到了她眼尾的那抹红,还有一点水光外,别人都没有发现。 深吸了一口气,顾老太太恢复了冷静,拍了拍张春桃的手:“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安心住下,这就是你的家!这么些年你受的苦,受得委屈,家里都慢慢的补给你——” 这几乎就是一锤定音了。 说完扭头示意,让人将她准备好的见面礼给拿上来。 这份见面礼,她准备了十多年,每年都会往里面添一些当年最时兴的首饰头面之类的,这么些年积攒下来,都积攒了好几个箱子了。 心腹的另一个丫头绿茶,一贯是掌管顾老太太的私房首饰的,先前就已经收拾出了几样贵重的东西出来了。 此刻看顾老太太一示意,就将准备好的东西,用托盘给端了出来。 那托盘用红绸布盖着,到了张春桃面前,才揭开来,顿时屋里都为之一亮。 托盘里头,放着几个打开的盒子,其中一个,里头放着一套金头面,适合年轻姑娘和小媳妇的花样,上面镶嵌着拇指头大的红宝石。 还有一个用莲子米一样大小的珍珠和各色宝石串成的璎珞,下头缀着一块暖玉,打着五色的络子,还有谁能没羊脂白玉镯,各色花样的簪子之类的。 最珍贵的莫过于那一颗浑圆的明珠,约有鹌鹑蛋大小,在屋里熠熠生辉。 就算张春桃在现代见多识广,网络上,还有在博物馆里,见过不少皇家顶级的首饰。 可真的面对这一大堆珠宝首饰的时候,差点被晃瞎了眼。 饶是谢氏,也被自家婆母这大手笔给吓了一跳,更不用说一直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听说要给见面礼了,就急忙出来的潘氏了。 大太太潘氏本是侯府之女,如今侯府虽然落败了,可当年出嫁之前,也是见识过顶级珠宝首饰的人。 看到这一托盘的好东西,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继婆母居然这般舍得?私房这么厚重?还是这是拿着顾家公中的东西,来补贴二房? 这些东西,尤其是那璎珞上的暖玉,还有那颗明珠,只怕就是宫里,也少有这样的好东西吧? 就这么给一个被认回来的野丫头?潘氏表示她不服! 忍不住就要开口。 只可惜她还没开口呢,顾老太太就提前封住了她的嘴,慢条斯理的道:“这些都是祖母当年的陪嫁,可都是些好东西。祖母就得了你一个孙女,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你的!你尽管放心戴,以后祖母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你呢!” 谢氏嘴角翕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算是默认让张春桃将顾老太太给的见面礼收下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口不择言 潘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一托盘,不是她眼皮子浅,实在是那些顶级的珠宝魅力太大。 更何况,她嫁到顾家来,有顾老太太这个年轻的继母,哪里轮得到她管家?成亲了好几年,才被顾老太太分了几样不太重要的事情管着。 什么花园里的树木花草的栽种啊,什么针线房啊,都没什么油水,那些什么厨房,还有茶水之类的,更是半点不让她沾边。 后来谢氏入门,顾老太太自然偏心,想着将家里油水多的那几处指给谢氏管,也让二房借着这个机会,多捞点钱,不然等分家的时候,大房嫡出长子,可是能分走七成的。 可谢氏最不耐烦这个,倒是推了。 潘氏眼红,在顾文钟面前敲边鼓了好久,让顾文钟不耐其烦,终于跑到顾老太爷面前吹风,慢慢的,顾老太太才又将权利下放给了她大半,只是几个关键位置还是顾老太太的人手。 饶是这样,那几年,潘氏也借机攒了不少私房,往落败的娘家贴补了不少。 如果没有那一件事发生,这么着再过上几年,估计她也就能顺利的接过管家权了。 只可惜,世上的事情没有如果!那件事后,顾老太太直接说动了顾家老太爷,重掌大权,连那种没油水的事情都收回了,一样没给潘氏留着。 话还说的好听,说什么如今家里这样,子嗣单薄,二房如今是指望不上了,还得他们大房努力。 让潘氏收心,只管养好身子,伺候好顾文钟,只要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就是顾家的大功臣了。 到时候别说是这一点管家权,就是顾家都是他们的了。 潘氏总不能说,我不想要生孩子,我就想要管家权吧?这话要是说出来,她这个顾家大夫人也就做到头了! 不仅只能乖乖的交出了管家权,还要谢谢顾老太太的体恤。 顾老太太也做得滴水不漏,还特意从仓库里寻出不少给女人滋补身子的药材补品,大张旗鼓地给送到了大房,让心腹婆子故意的说得世人都知道了,让潘氏安心养好身体,能怀上顾家的孙子,那就是她最大的功劳了。 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只管找她这个婆母去! 把潘氏气得,脸上笑着谢过了顾老太太的好意,回屋里就砸了一套杯子。 从那以后潘氏就再也没摸到过管家的边了,每个月的份列,大房这边的一点不少,还都是第一批送到的,四季衣裳首饰,给的都是上等的,谁也挑不出来毛病。 可除了这个,顾家其他的东西,她是一点都摸不着。 那个时候娘家已经习惯了她的贴补,突然少了这个来源,娘家人三天两头的来哭诉,她不得已的,将自己先前的嫁妆和攒下的体己先送了回去。 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时日长了,她也受不了,手头的东西越来越少不说了。 顾文钟对她本就平平,又觉得她无用,嫁给她这么些年,居然连到手的管家权都丢了,越发冷淡她。 那些下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见大夫人不得大老爷的欢心,又没有管家权,自然多有怠慢。 潘氏从在娘家,到嫁人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哪里忍得? 她气愤不过在顾文钟和公爹面前哭诉,问到顾老太太面前。 顾老太太却说,以前好些份例里的东西,都是她的嫁妆铺子庄子提供的,如今二房这个样子,她的嫁妆自然要留下来,补贴二房,自然没有多余的补贴顾家其他人了。 若是真缺了什么,这个容易啊,这些年顾家老太爷私下贴补了不少给大房,莫非这些贴补还填不满大房?还得她也要贴补才行? 一席话,再加上顾老太太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臊得顾家老太爷和顾文钟两人面红耳赤,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顾文钟更是恼羞成怒,将潘氏怒骂了一通,说她亏得还是侯府之女,却眼皮子如此之浅,居然打起了婆母嫁妆的主意,简直是不可理喻。 潘氏闹了个没脸,不仅没改善自己的处境,还让日子越发艰难起来。 反倒是二房那边,因着顾老太太这话,顾老太爷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怕落人口舌,又私下补贴了两个庄子给了顾长卿和顾长即两兄弟名下,这事也就算遮掩过去了。 直到抱回顾长印这个孩子,放在潘氏名下养着,她的日子才好过些。 可那几年还是掏空了她的私房,加上顾文钟虽然自己私产不少,可从来不曾贴补与她,日子着实过得还不如谢氏。 这让她如何不眼红呢? 只是她就是再眼红,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什么,别的不说,做祖母的给孙女一点私房好东西,谁能说出半个不字呢? 可心里那口气总是堵着难受,越想越难受,再看谢氏低垂着双目站在一旁,那默认让张春桃收下的态度,心里那口气就越发憋不住了。 是谁之前装得清高,不爱这些身外之物的?可这么些年来,顾老太爷补偿他们二房的庄子和铺子也没说不收啊。 之前还跟顾老太太不也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么?怎么这看到好东西,倒是就忘记了? 已经被愤怒蒙混了头,一时潘氏口不择言:“我说弟妹啊,当初是谁赌咒发誓,说这辈子跟老太太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怎么这回子倒是带着这才认回来的姑娘,就往老太太这里跑,感情是偏着老太太的好东西啦。” “说来还是弟妹你聪明,不像我是个笨肚肠,别人给个棒槌,我就当针了,还想着替你跟老太太之间说和说和呢。如今看来,哪里需要我这个外人,你们毕竟是嫡亲的婆媳呢,只怕私底下早就和好如初了吧?也就哄着我这个笨人和我们大房吧——” 这话酸得,跟喝了三缸老陈醋一样,满屋子都是酸溜溜的。 谢氏的脾气能忍得了?先前没有因为大房大老爷的事情而迁怒潘氏,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今儿个自己认回闺女的好日子,还说些酸言酸语的败兴,还以为她会让着不成?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也是这么生猛的吗 妞妞已经找回来了,两个儿子也都渐渐大了。 长印那个孩子,顾家老太爷就算再偏心大房,也说不出将来能将顾家交到他手里的这种话来。 而长卿和长即两个孩子,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也已经是秀才了,顾家以后能依靠谁,不言而喻。 她有两个出息的儿子做靠山,底气十足!这世上男人靠不住,还是儿子靠谱些! 当初长印被接回来顾家的时候,顾老太爷那个欣喜若狂,如今还历历在目呢。 也就是这几年,自己的两个儿子越来越出色,而长印看着就是个不成器的,十几岁了,才只背会了百家姓和千字文,一手字写得,给鸡喂把米,那爪子抓出来的都比他写的好看些。 然后顾家老太爷的心思才又转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府里那些下人,都不是傻的,顾老太爷的偏向就是府里的风向标,这两年二房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好些下人,给二房方便不说,还有主动来投诚的,也有拐弯抹角的让人带话来示好的。 大老爷顾文钟,年前的时候那场病,虽然老太爷和大房那边捂得严实,不让人说出来。 可已经有消息从大房那边传过来,说是老太爷和大老爷关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像大吵了一架。 只听到大老爷顾文钟的喊了一句什么,你这是要放弃儿子了吗? 其余的话,那传话的人不敢再听,远远的躲开了。 父子俩不欢而散后,大老爷就病了,病势汹汹,还是请了宫里的太医才抢救了过来。 大老爷稍微病有了起色后,顾老太爷又跟大儿子促膝长谈了一番后,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顾老太爷这几个月的态度又变成了不偏不倚,似乎还要观望一段时日。 大约这就是潘氏的底气?谢氏忍不住不屑的勾起了嘴角。 “大嫂既然知道自己是个笨肚肠,连好赖话,好赖人都分不清,还说这些个做什么?怕大家不知道不成?” “如今也没有那几个粉饰太平的糊涂爷们在咱们面前,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们两房之间什么关系,大嫂你心里没点数?害得我们母女分离十四年,害得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共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没半夜拿刀去你们大房寻仇,你们就该偷笑了!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跑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 “是我前些年疯得还不够呢?还是我念着你也是个苦命糊涂的人,没跟你一般计较,没迁怒你,让你觉得自己真就无辜得跟朵白莲花一样了?” “你那些小心思我门清的很,以前懒得跟你计较!不过今儿个我可告诉你,你要做妖,在里面大房作去!别出来碍着我们的眼,也别将那花花心思打到我闺女头上!我若是知道你们大房的谁敢招惹欺负我闺女,我豁得出去命去!” “当年我年轻糊涂,还指望着那靠不住的男人,以为男人能给我讨回公道!”说到这里,谢氏冷笑一声。 上头握着张春桃手的顾老太太,一脸尴尬。 这个靠不住的男人,是她生的!被当面打脸怎么办? 即使她是亲娘,其实若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也恨不得捶死这个孽障! 说来都怪顾泽成那个心偏到胳肢窝的老混蛋,用孝道压着自己生的那个孽障,那个孽障也不争气,被老混蛋和大房的狼子野心的王八蛋父子拿捏得死死的! 谷</span>  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读书把脑子都读迂腐了! 这不是亲生的,早就丢了不要了! 犹豫了一下,顾老太太低头看张春桃,觉得这孩子才认回来,就让她亲眼目睹一场亲娘跟别人的撕X大戏,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不过看到张春桃兴致勃勃,眼神发亮,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场的模样,顾老太太决定当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顺手将张春桃拉起来,坐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塞给了她一把瓜子. 张春桃看自家亲娘这战斗力爆表,大约是能碾压潘氏的节奏,也就放心的接过了瓜子,跟顾老太太,一人一把瓜子嗑着,看起戏来. 坐在 尤其是赵嫂子,真是目瞪口呆,心里说,好家伙!原来京城贵太太们吵架也是这么生猛的吗?实在是颠覆了她的想象!顿时这些京城贵妇人贵太太身上笼罩的那层光环,一下子就哗啦哗啦的破碎了。 杨宗保深感后悔,为啥要留下来呢?此刻他应该在外院喝着茶,吃着点心啊,而不是在这里,看两个穿金戴银富贵的豪门夫人跟村口大娘一样吵架啊!让他年轻幼小的心灵遭受这样的洗礼合适吗? 扭头去看他姐张春桃,就看到她姐跟那个老妖精一样的老太太正看戏不怕台高,还一起嗑瓜子呢! 这是当人闺女干得出来的事吗? 杨宗保捂住了脸,然后顺手也抓了一把瓜子,默默地嗑起来。 那边谢氏还在暴力输出:“后来才知道,男人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靠儿女!如今我两个儿子已经养大成人了,闺女也找回来了!我什么都不怕了!若真惹急了,老娘先跟顾文铮合离了,再满京城宣扬你们顾家的这些糊涂事去!看谁狠得过谁去!” 谢氏说这番话,自然是说给潘氏听,也是说给贺家所有人听的。 惹急了她,大不了鱼死网破,顾家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不说潘氏,就是顾老太太,都被谢氏这番话,勾起了她疯魔的那两年的回忆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潘氏气苦,又不敢真跟谢氏对上,想找顾老太太告状,一抬头,看到上面祖孙俩人嗑瓜子喝茶不亦乐乎,看她跟看猴戏一样。 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嘲讽。 哪里还呆得下去,也顾不得先前想着的打听那金叶子的事情了,捂着脸就呜呜咽咽的往外头跑,被老太太身边的几个丫头连拉带拽的请到后面屋里去了。 潘氏一离开,这屋里的气氛先是一松,然后又尴尬了起来。 尤其是顾老太太和谢氏两婆媳,这么些年,两人几乎都没怎么在同一间屋子里共处过,更没有说过什么话。 互相看了一眼,都无话可说。 还是顾老太太到底年纪大,脸皮厚些,清了清嗓子,在屋里看了一圈,看到杨宗保正埋头嗑瓜子呢,那侧面,让顾老太太忍不住心中一动。 这模样,倒是跟她那个靠不住的儿子小时候,有七八分相似。 第六百一十九章 越看越像我们顾家的孩子 忍不住就想招手,示意杨宗保上前,要仔细看看,当然还是先跟张春桃念叨了两句:“那个哥儿是?” 张春桃这才跟顾老太太和谢氏介绍:“真是我成亲后,在婆家那边正式摆酒认得干娘和干弟弟!干爹一家拿我当亲闺女一般看待,不仅摆了酒,告知了街坊四邻,还如同乡下嫁闺女一般,给我置办了一番嫁妆。我要做生意,也是干爹干娘让我这弟弟帮我跑前跑后呢。” 一面就顺势让杨宗保上前来给老太太重新见礼。 顾老太太示意杨宗保走到自己面前,看着这身体壮壮得,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小后生,越看越觉得面善,心里喜欢,忍不住就道:“说来这就是注定的缘法,我看你这弟弟长得倒有几分像咱们顾家人,尤其是像你爹小时候,这么看过去越发像了!外人不知道的,这么一看,还以为是咱们家的孩子呢!” 一面又抓着杨宗保的手,问他今年几岁了,爱吃什么,平日里玩些什么,有没有读书之类的家常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嫂子脸色突然一白。 若是顾老太太说别的,谢氏肯定要跟她唱反调的,可说这话,谢氏却难得赞同了:“我也觉得这孩子看着就面善,一见就心里喜欢!当初,若是那个哥儿没去,恐怕也有这么大年纪了——” 虽然过去了多年,可是再度回想起来,还是心酸不已。 顾老太太不敢再说话了,就怕又勾起了谢氏的火气来。 倒是张春桃忙拉着谢氏的手,劝她:“娘若是喜欢,就拿我这弟弟当儿子看待也是一样的!我干爹干娘拿我当亲闺女,娘就拿我这弟弟当亲儿子,岂不是正好?说来还是娘占便宜了呢,这认回一个闺女,还捎带一个儿子呢!” 这话倒是将谢氏给逗笑了。 真动了心思,要不要也收眼前这个看着顺眼的小后生做义子?这样也算是替闺女谢谢她那干爹干娘一家?也能拉拔一下这杨家? 有了这个心思,谢氏也是个爽快人,扭头就去看赵嫂子:“赵家妹子?还是姐姐?”然后不好意思的问了生辰,确定了赵嫂子年纪比她大一些,这才一口一个赵家姐姐。 话里话外,就是看杨宗保就喜欢,也想谢谢杨家对自家妞妞的照顾之情,就想收杨宗保做个义子。 谢氏话说得坦诚:“赵家姐姐,说句托大的话,咱们顾家虽然在京城也只能算个中等人家,可到底还有一点人脉。别的不说,就宗保这孩子,真认了我做义母,若是他要读书,这寻几个好夫子,自然是不在话下。就算是宗保这孩子不喜欢读书,喜欢做生意也好,或者别的也好,有我们顾家在后头,大富大贵没有,可一辈子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的。” “咱们都是做人父母的,一辈子所图不过就是为了子女能衣食无忧,安稳一辈子,赵家姐姐你说是不是?我这人说话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也是真心想给宗保这孩子寻一条好一点的出路,才开的这个口。赵家姐姐,你可以考虑考虑,实在拿不定主意,回去跟杨大哥商量商量也行。” “当然你们也别误会,这事自然是你们乐意那最好!若是你们有别的思量,也没事。就凭你们对我家妞妞的好,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们能帮得上的,只管开口!顾家其他人不答应,我都想法子给你们办到!” 一般人,听到谢氏这样的话,哪里还会犹豫,这可是一条通天大道啊!再没见识也能知道,一个山村的小子,被京城官宦世家的太太收为义子,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啊! 可赵嫂子脸色煞白,只摆手,说了几句使不得,使不得! 再问就不肯开口了。 谷</span>  谢氏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看赵嫂子这样子,就知道有故事文章,也就不说了。 上头,顾老太太越看杨宗保越喜欢,听他说话,虽然用词遣句不如顾家人文雅,可偏生合了老太太的胃口。 她本就也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过在顾家几十年被逼着学会了。 再者两个大孙子,因为当年之事,对她这个祖母,尊重有余,亲切不足。 大房的那个,顾老太太自认为和她没半文钱关系,加上顾长印实在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越发只有面子情。 难得今日,这孙女极得她的心,就连这孙女的干弟弟,都这么讨喜。 看起来就是个健康的孩子,而且问什么答什么,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不时的还能能附和着张春桃,蹦出两句俏皮话来,逗得顾老太太合不拢嘴。 不说谢氏,就是顾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老人,也没见过自家老太太这么高兴过,一时都高看了张春桃这新出炉的大小姐,和这位杨家哥儿一眼。 尤其是顾老太太当年陪嫁的丫头,如今也是老嬷嬷了,看到这一幕,简直是热泪盈眶。 多少年了,终于看到老太太也有儿孙绕膝的一天了,虽然这孙子不是自家的,可孙女是自家的,四舍五入也就是了。 就是谢氏,看到这一幕,眼神也柔和了些。 唯有赵嫂子,脸色越来越白,一双眼睛盯着杨宗保,都不敢错开,十分紧张的模样。 一直如同隐形人一般,站在赵嫂子后头的方婆子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十分不解,看赵嫂子似乎要失态了,忙提醒的在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赵嫂子被这么一推,略微回过神来,回头感激的看了方婆子一眼,正要冷静下来。 就听到顾老太太的一句话:“宗保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像我们顾家的孩子,你看他这头顶上的旋,跟你爹一模一样,也是两个呢——” 赵嫂子再也忍不住了,霍然一下子起身,撞翻了身边高几上的茶杯,茶杯咕噜噜的从几上落下,跌在地上,茶水茶叶泼了一地。 那茶杯自然也跌碎成了几片,赵嫂子的鞋子和裙子上都沾上了茶水,还浑然不觉。 只顾着冲上前,一把抓住杨宗保,往自己的身后一扯,神色慌张的道:“家里还有事,对不住了,我们,我们先回去了——” 第六百二十章 是哪个混蛋 走了两步,想起张春桃来:“那个,春桃,你,你就先留在这里,我让你干爹也留在这里陪你,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办,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先回去了——” 杨宗保被拉得一个趔趄,还好他很快稳住了身形,顾不得问赵嫂子怎么了。 看赵嫂子这般慌乱的模样,忙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大夫?” 顾老太太和谢氏都是十分聪明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再看杨宗保和赵嫂子的眼神,就充满了探究。 一面还就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几个婆子围了上来,将门堵住了,七手八脚的将赵嫂子给又按回了位置上,七嘴八舌的安慰:“赵家太太,别急,您那里不舒服?我们府里有府医呢,医术精湛,让他来给您看看,再便宜不过。也免得您跟哥儿就算出了府,都不知道找哪家的大夫不是?” 那边杨宗保关心赵嫂子,听着这话有道理,也跟着劝:“娘,你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就叨扰一下老太太和二太太,劳烦她们请大夫过来,给您看看,也好让儿子放心。” 赵嫂子看着杨宗保关切的模样,什么都不知道,彻底清醒了过来,摆摆手:“不用了,我这老毛病了,歇会就好了。” 又给谢氏和老太太赔不是,摔了茶杯。 顾老太太和谢氏自然不会将这么点小事放在心里,都说没事,还宽慰了赵嫂子两句。 张春桃也在一旁安慰赵嫂子。 正在你来我往的客套之时,就听到外头婆子进来禀告,说老太爷和二老爷,还有两位少爷都回来了。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然后顾老太太和谢氏一人抓住了一只张春桃的手,安慰她:“别怕!有我们在呢!” 张春桃自然是不怕的,不仅不怕,还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只是可惜,怎么那顾家大老爷顾文钟没回来呢?她可就等着他呢! 不过他没回来也好,趁着他不在,先将证据什么的都上了,将他干过的那些恶心事都砸瓷实了,等他回来,也辩无可辩了吧? 就算他巧舌如簧,有顾家老爷子偏着,要维持他的体面,可只怕这府里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了。 正思量着,寿庆堂门口就热闹起来,匆忙的脚步声,还有两个急切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真的是小妹吗?这次没有弄错?” “听说还有信物?是拿着信物找上门来的?” 话音还没落,帘子就被掀开,然后几道身影转过了屏风,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春桃定睛看去,打头的是头发半百的男子,还穿着朝服,看样子是一下朝就被家里人找了回来,应该就是那个糊涂偏心的顾老太爷。 后头依次跟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乍一看,是个中年美大叔,天生一股风流倜傥,是那个靠不住的二老爷顾文铮没跑了。 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子,也都是斯斯文文的,一个看上去严肃些,另外一个看着就略显稚嫩,那就是原身的大哥顾长卿和二哥顾长即了。 再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贺岩和杨大春。 祖孙三代一进来,所有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顾老太太和谢氏中间的张春桃身上。 顾老太爷还好些,眼圈虽然红了,还能稳得住,只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顾老太太,问了一句:“可是确定了?” 顾老太太点点头:“别说这孩子样子就跟老二媳妇年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那胎记也一模一样,再没有错的!” 顾老太爷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没错就好,没错就好——” 二老爷顾文铮就有些失态了,眼中一时闪过了好几种情绪,有惊喜,有歉疚,有心疼,有自责,甚至还有些害怕和怀念。 只盯着张春桃,出了半天神,才抿了抿唇,勉强开口道:“好,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最后一句,已经带着些哽咽了。 顾长卿和顾长即没那么多顾忌和讲究,两人一下子就走到张春桃的面前。 顾长卿比张春桃说起来大四五岁,当初张春桃丢了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了,模模糊糊的还记得当初妹妹丢失的模样。 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在张春桃身上,终于找到了一点当初妹妹的影子,眼尾也有些泛红,不过少年老成的他,比起亲爹来强多了。 只眨了眨眼睛,才试探的身手,跟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张春桃的头发,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小妹,欢迎回家——” 顾长即也凑了过来,跟着拍了拍张春桃的肩膀:“小妹,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二哥——” 张春桃摇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顾长即露出一脸的遗憾,被顾长卿敲了一记,训斥道:“小妹当时才几岁,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转过脸来,对着张春桃又是一脸温和的笑容,似乎生怕吓着张春桃,柔声道:“小妹别怕,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回来后,咱们亲戚什么的,慢慢再认回来就是了。你且安心住在家里,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就跟大哥说——” 顾长即急眼了,也忙道:“还有二哥,这京城小妹你还没逛过吧,到时候二哥带你去,京城哪里好玩,问二哥就知道了——” 杨宗保在一旁看着张春桃,被她两个哥哥包围在中间,都用哪种说不出宠溺的眼神看着,突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起来了。 这明明是自己一个人的姐姐,有他和姐夫保护就可以了,没想到却又突然冒出两个哥哥来。 再一想,这说来,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亲哥哥呢,自己这个干弟弟,跟人家可没得比。 又看这两个哥哥,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个还是朝廷官员,另一个一看也是个读书人,衣着华贵,说话文雅,对张春桃又温柔又可亲。 一个开口就许诺,有好吃好玩的只管开口,另一个就说要带人出去玩,京城哪里都熟。 跟这两个哥哥一比,自己这乡下的弟弟,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杨宗保垂下眼睑,有了几分失落。 再抬眼,看这屋里,突然就觉得本来是最亲近的亲人,好像一下子就被划分开来。 忍不住心里就有些发慌,忍不住舔了舔唇,犹豫着喊了一声:“姐——” 这声立刻引起了顾长卿两兄弟的警惕,这可是他们的妹妹,这还认回来没捂热呢,是哪个混蛋,敢抢他们的妹妹? 第六百二十一章 妹子被山里野猪拱了 三兄妹扭头一看,对上了杨宗保略带了几分不安的眼神。 张春桃的心立刻就软了,知道杨宗保是有些自卑了,忙拉着他的手,给两位兄长介绍:“两位兄长,这是我在乡下认的干弟弟,叫杨宗保。我们俩就像亲姐弟一般,最是要好了!方才娘还说要收他也做义子呢!” 一面就让杨宗保叫大哥和二哥。 顾长卿稳重些,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有些眼红,自家妹子居然对一个外头的小子,比对自己亲哥哥还亲热些,可转念一想,妹子跟他们失散多年,才认回来,心里只怕也对那个干弟弟更亲近些。 他身为兄长,自然不好跟一个半大的小孩子一般计较,不过心里倒是琢磨着,以后怎么着也得对妹妹好些再好些,把妹妹的心给哄到自己这做兄长的身上才好。 想到这里,心里就十分不痛快,隐晦的瞪了身后的贺岩一眼。 自家如花一般,水灵灵的妹子,还没认回家的时候,居然就被山里的野猪给拱了!真是怄得捶胸顿足啊!面上还要端着一些,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呢,再看到自家这认回一个妹子,跟了一头野猪回家不说,还要捎带一头将来也不知道要啃谁家白菜的小山猪,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他还能稳得住,顾长即到底性子不够沉稳,顿时就急了眼,这亲妹子回家,他才只拍了拍妹子的肩膀呢。 转眼就看到妹子拉着别人的手,还说跟亲姐弟一样,哪里忍得。 这亲妹子才回来,而且她走丢多年,才回来,跟自己生疏是应该的。 可这杨家小子,到底不是亲姐弟,这么大年纪了,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当下皮笑肉不笑的上前,一把想扯开杨宗保和张春桃。 顾长即本是文弱书生,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除了提笔写字,少有让他动手的时候。 而杨宗保在张春桃拉着他的手的时候,立刻就紧紧的攥住了张春桃的手没放,他常年练武干活,那一把子力气,能是顾长即能比的? 因此顾长即一把一拉,咿,居然没拉动! 不相信的再拽了一把,还是纹丝不动,抬头对上杨宗保的脸,就看到杨宗保眼里只有两个字:弱鸡! 这还了得?见妹妹的第一次居然就这么丢脸,以后还怎么当人兄长? 顾长即涨红了脸,憋住了劲,今天非要将人给扯开。 一旁的顾长卿见势头不对,忙要解围,还不等他开口,一直落在人后面的贺岩上前一步,轻巧的就将杨宗保的手给扯开了,还瞪了他一眼:“你如今年纪也大了,还拉着你姐的手,成什么体统?” 杨宗保不敢跟贺岩顶着来,主要是他也顶不过,被训了一句,也没啥好生气的,冲贺岩撇撇嘴,倒是没敢说话。 不过转过脸来,就同情的看了顾长即一眼,这还是做人哥哥的呢,一点力气都没有,若是打架什么的,将来自家姐姐,还得指望姐夫和他! 顾长即被杨宗保这一眼看得,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没跳起来是被顾长卿给压下去了。 顾长卿不动声色的看了贺岩一眼,心里对这个一直寡言少语,而且对他们冷落也能淡然自若的妹夫,稍微改变了一点看法。 看来倒还算知礼,知道男女大防,还有几分做人妹夫的样子! 要是杨宗保知道顾长卿的想法,只怕就要吐槽了,什么叫知礼?呸!贺岩这个姐夫,纯粹就是不想让除了他自己的以外的男人,跟他姐有任何接触罢了! 就是个大醋缸! 因为不知道,所以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这边顾长卿高看了贺岩一眼,也就按奈住心里的不痛快,倒是问起贺岩的话来。 他也知道,这妹子已经嫁给贺岩这个山里村夫,虽然如今是童生,可这童生在顾家来说,实在是太不值钱了。 若是妹子没嫁人,被认了回来,以顾家如今的门第,不说高攀给妹子寻个权贵之家做婆家。 可在顾家的门生里,挑一个人品才华出众的,下嫁给他。有顾家和他们两个兄长做后盾,自然那婆家要供着自家妹子,只要顾家不倒,那妹子一辈子都能自在随意。 可偏偏嫁人了,以顾家的家训,这便宜妹夫没什么大的过失,却是不好让两人合离。 如今看这便宜妹夫似乎还有可入眼之处,顾长卿就想着试探一二,也看看贺岩的深浅。 若是个可造之才,顾家和他也不吝拉扯他一把。 不然就算顾家再对妹妹歉疚,可终究嫁人了,她将来的荣华富贵日子,还是要系于这个便宜妹夫身上。 这便宜妹夫好了,自家妹子才能好呢! 贺岩当然明白顾长卿问他话的目的,心里并没有半点的不满,或者觉得被人看不起,被羞辱的感觉。 对他来说,这正好证明,顾家别的不敢说,起码这岳母和两个大舅哥,是真心为了自家媳妇好的,才会这般的重视。 不然随便的认回来,要么借着顾家的权势,逼着他跟张春桃合离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再给张春桃找一家看起来风光的人家,给点嫁妆,只要名声好听,嫁过去后过得好不好,那就是看命了。 因此半点不觉得顾长卿的态度有何不对,反而一直沉稳有礼的有问必答。 话虽然不多,可没有一句空话。 再多交谈了两句,顾长卿越发感觉到这便宜妹夫,言之有物,并不是那花架子,也不是那没脑子的莽夫。 而且看得出来,对自家妹子也是真心真意的。 因此态度也就和缓了一些,一旁一直看着他们小辈说话行事的顾老太爷和顾文铮,也露出欣慰之色来。 顾老太爷这才想起了,这旁边还有一个杨大春来,忙拱手致歉,又请杨大春坐下。 父子俩先是郑重地躬身道谢!倒是唬了杨大春一跳,忙闪到一边,避开了两人的礼,嘴里还连喊:“使不得!使不得!” 那边顾老夫人就示意下头的仆妇去厨房,吩咐备酒水席面,给张春桃接风洗尘。 第六百二十二章 这个问题问得好 等酒席的这回子,大家都分宾主坐下,才开始小心翼翼地问起张春桃这些年的日子。 虽然他们看得出来,这张春桃之前的日子只怕不太好过,可在杨大春叙说,赵嫂子和杨宗保还有贺岩补充,再偶尔加上张春桃轻描淡写添补两句。 很快,大家就已经知道了张春桃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苦日子了。 一时间,顾家上下,顾老太太和谢氏眼睛都哭肿了,搂着张春桃只说对不住她,让她受苦了! 顾家的男人,脸色铁青,尤其是顾文铮父子三人,他们这些年来,不敢多想,安慰自己的时候,都是想着,只要人还活着,活着就好。 可今天才知道,原来活着,也是这么的艰难! 本是他们家最该捧在手心,无忧无虑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却成了山里村民愚妇的养女,被当作奴婢一般使唤,给养父母一家做牛做马,还差点被卖给人当填房! 这样的日子,别说过一天,就是想象一下,几乎都要窒息了! 可这样的日子,张春桃过了十几年,从五岁开始,就给张家人做牛做马! 顾长卿喉头一硬,只觉得哽得难受,泪花都出来了。 顾长即年轻,恨得一拍桌子:“这该死的张家,居然敢如此虐待妹妹,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将他们都抓起来,投入大牢!要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顾老爷子瞪了顾长即一眼:“胡闹!这话也是乱说的?那张家再有不是,好歹养了你妹子一场,若是真将他们抓起来,人家岂不是要说你妹子忘恩负义?那还有名声在?” 顾长即梗着脖子不服气:“那难道就这么轻饶过那张家一家子畜生不成?我妹子这些年的苦就白受了?” 顾老爷子心里直觉得这二孙子,虽然一旁疼妹妹的心是极好的,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这种要对付人的事情,怎么能大张旗鼓呢? 自然是越悄悄的越好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解决了,才是王道!还要做到,就算你做了,还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和痕迹! 这还啥都没做,就嚷嚷得街坊四邻都晓得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对付人? 摇摇头,看向顾长卿。 顾长卿的关注点此刻却不在这上面,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扭头看向了张春桃:“小妹,我听杨家大叔的话里,说你当初是被一个婆子抱着在荆县城外的山道上,然后你的养父母看到了,趁着那婆子去解手的机会,把你给抱走了?” 张春桃点点头,心里暗道,终于这半天了,顾家总算有个明白人,听出这里头的蹊跷来了。 妈呀,可真是急人!让她想把话题往顾家大老爷顾文钟那里引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又一脸怀念的说:“我被张家收养后没多久,就发了一场高烧,好了后,之前的事情就不太记得了。还是因为我不乐意给人做填房,跟张家闹翻了,才说起来。” “说当年我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衣服料子。那件小袄子,如今我都还留着呢!也曾想着,若是有一天有机会的话,说不得还能靠着这个小袄子能认回亲人呢。没曾想到——” 说到这里,张春桃展现了犹如教科书一般的演技,一脸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早就有所猜疑的顾老太太和谢氏,脸色一变。 谢氏先抢过了话头:“那,那红色的小袄子,是不是前襟还镶了一圈白色的毛边——” 张春桃摇摇头:“那红色的袄子,后来被我养父母一家,给他们后来生养的弟弟妹妹穿,已经洗得都不鲜艳了,而且也没有毛边——” 谢氏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 那边张春桃又接着道:“不过这次回来认亲,我将那袄子也带上了,娘可以看看——” 话还没说完,谢氏就连忙点头要看。 贺岩这才在张春桃的示意下,将手里一直拎着的一个包裹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轻轻的打开了包裹,露出里面那件褪色的棉袄来。 顾长卿和顾长即活了这么十几年二十来年,都没见过这么破旧的衣裳,褪色不说,上面还有各种已经洗不干净发黄的污渍。 这种东西,素日里是不会允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谢氏是个爱洁的人,此刻却半点没犹豫的扑到了桌前,颤抖着手,捧起了那件衣裳。 衣裳一入手,谢氏的眼泪就下来了:“是那件红色的小袄子!这袄子是我亲手给妞妞做的,这块布,是当年有名的霞光布,我就得了那么一匹,给妞妞做了这件袄子,剩下的我做了一条裙子。这霞光布颜色艳丽,料子再厚实软密不过。而且这针线针脚就是我当年的手艺。只是这前襟被人动过,将那一圈毛领给拆了下来又缝了上去!” 有了谢氏这话,又有顾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当年一手的好女红,比起那些外头绣庄里的绣娘都要强。 也接过那小袄子,拿在手里展开看了看,又在几个地方揉了揉,然后皱着眉头,回头道:“老太太,这衣裳里头还有东西!” “什么?”顾家人一起惊呼出来,都盯着那小袄子看,又看向谢氏。 谢氏连忙摇头:“这袄子是我亲手做的,当初就放了最好的棉花,别的一概都没放。对了,那前襟被人动过,难道——” 都是有着七窍玲珑心肝的人物,立刻就意识到这里的文章来。 “拆开——”这话居然是顾文铮开口的,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只看他脸色铁青,眼睛赤红,面色也有些狰狞。 顾老太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是总有些不详的预兆。 那边早就有丫头送上了剪刀,递给了那老嬷嬷。 老嬷嬷拉着剪刀略微一比划,就很快的下了剪刀,刷刷两下子,就将袄子的里头的衬里给挑破剪开了。 露出已经已经洗刷得有些结板发黄发黑的棉花来。 只看到这些棉花,别人也就罢了,顾老太爷不知道怎么的先松了半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老嬷嬷,拿剪刀在那棉花里,东戳戳,西挑挑,很快,就从里头挑出一片金色的叶子来。 那金叶子一入手,那老嬷嬷的脸色一变,将那金叶子轻轻的放在了一旁,不敢做声了。 顾家几个主子,除了顾老夫人,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顾长即,当即惊呼出声:“这不是大伯在我们小时候,给咱们当压岁钱的金叶子吗?小妹的衣裳里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问题问得好,为什么张春桃当年穿的小棉袄里,会夹杂着金叶子? 而且还是藏得这么严实? 再联合谢氏说的那前襟被人动过,忍不住大家都心里有了猜想,齐刷刷的看向了顾老太爷。 顾老太爷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嗓子一阵发干,好半日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来:“老二家的,这是不是当年老大也给了妞妞做压岁钱,然后你缝在妞妞的衣裳里,忘记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图穷匕见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顾老太爷。 各种眼神都有,有惊讶,有诧异,有震惊,还有失望…… 顾老太爷的老脸在这些眼神下,顿时火辣辣的作烧,可一想到这涉及到大儿子,又撑住了,故作镇定的只看着谢氏。 谢氏已经对顾老太爷这偏心套路,太过熟悉了,熟悉得已经都没有之前的愤怒情绪了。 反而还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讽刺笑容来,比起她大怒大闹更宛如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顾老太爷的脸上。 谢氏只淡淡的道:“好叫老太爷知道,当初大老爷给妞妞的那些东西,都在我收着,不仅妞妞的,就是长卿和长即两兄弟的,也一并在我这里。若是老太爷不信,我让人拿来,请老太爷过目。” 说着扭头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回二房里去将东西取来。 顾老太爷的脸上臊得通红,勉强为自己打圆场:“老二家的,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你别多心——” 谢氏冷笑:“老太爷一贯如此的,我们二房要是多心,早就气死了。儿媳妇倒是要问问老太爷,在老太爷心里,我这个儿媳妇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能提前知道我闺女会走丢,别的都不干,先往她的小袄子里头缝上些东西?就算如此,我们二房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不往里头缝些银票,倒是缝些隔房大伯给的金叶子?这是什么道理?” 直接问到了顾老太爷的脸上。 顾老太爷讪讪然的强笑:“是我失言了!我这不是想着,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怕你们多想,这不才多说了一句么?”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到底是谁多想了,老爷心里没数?我们谁都没说这事跟老大有关系,可是老爷你先跳出来,把老大牵扯进来的——” 可不是,顾家二房的人,可都没说话呢。 顾老太爷顿时又羞又愧,还带着几分恼意,的确二房是什么都没说,可都看着他,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再说,再说,他那也不是下意识的反应么? 这么一想,越发心虚了,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替老大辩解,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带着一点恼羞成怒,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今儿个到底是孩子回来的好日子,别为了这些小事闹得一家子都不高兴!更何况这么多年了,妞妞这孩子也说了,她被收养后发烧,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估摸着也查不到什么了!既然孩子回来了,人也没事,虽然吃了些苦,咱们努力补偿一下也就是了。” 轻描淡写的就想将事情这么揭过去。 这下二房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尤其是两个孙子和老妻,看着顾老太爷的眼神充满了谴责和失望。 顾老太爷心虚的避开了几个人的眼神,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不管这事跟大房那边有没有关系,都必须没有关系。 本来两个兄弟当年因为那件事,就生了罅隙,若是真查下去,没事也就罢了,就怕真有牵扯,到时候两兄弟如何相处? 顾家出了这样大的丑闻,以后还怎么出门? 只怕顾家在士林中的清名就要毁之一旦了,总不能顾家百年的基业,毁在了这点小事上吧?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对二房多补偿一些。 对于找回来的小孙女,顾老太爷到底是心生了愧疚之意,琢磨着,多补贴一点,将城外的温泉庄子,还有那百顷的良田补偿给她,也就行了吧? 做好了心理建设,顾老太爷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家!对,没错!为了顾家!身为顾家的子孙,为了顾家的清名,受这么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饶是谢氏已经看透了顾老太爷的偏心,此刻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心凉。 闭了闭眼睛,谢氏心里发狠,这个家是呆不下去了,倒不如趁着这次,索性闹开了好,能分家最好,不能也要让顾老太爷和大房狠狠的出一次血,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拿捏住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如此看不起二房,轻视二房才行! 不然,就顾老太爷这德行,就算看中了自家两个儿子将来的前途,可真有事的时候,还是大房最重要! 凭啥!既想要自己儿子为他顾家增光添彩,还想让他们二房忍气吞声? 说来说去,都是顾文铮那个软蛋,不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不过还好,她早就清醒了,不指望他了!不然今天只怕又要被伤透心了! 正要开口,就听到上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祖母,我父亲他不是祖父的孩子吧?是不是我父亲是祖父捡回来的?“ 不是张春桃是谁? “啥?”顾家老太太被问愣住了。 下头的谢氏,还有顾长卿两兄弟听出来这话的意思,不约而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这笑容看在顾老太爷和顾文铮眼里,格外的刺眼。 顾老太爷脸色一沉,“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父亲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张春桃一脸的无辜:“我也觉得奇怪,若我父亲是祖父的儿子,这谁家当爹的,自家儿子被害得差点家破人亡,当爹的还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啊?就拿我以前的养父母家来说,之前没有孩子的时候,对我这个捡回来的还算凑合,毕竟指望我将来给他们招婿养老呢!” “可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看我哪哪都不顺眼,我做什么都不对!他们亲生的做什么都对!我是草,人家亲生的就是宝!如今我听着,你们这家里,跟我养父母家也没啥两样啊!” “那位我没见过的大老爷,那就是祖父手里的掌中宝,我爹么,就是那没爹疼的狗尾巴草呗!不然谁家当人爹的,能偏心成这样?” “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好歹也要个名声面子的,起码面子要做的过去吧!像祖父这样,面子情都不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这除非不是亲生的,不然谁能这样?您说是吧?” 一席话,真是字字如刀,戳在了顾老太爷和顾文铮的心上。 顾老太爷气急败坏的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果然是乡下养大的孩子,一点都没有规矩!居然敢这样对长辈说话?这是忤逆!忤逆!”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都变了色! 尤其是顾家二房和顾老太太,看着顾老太爷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顾老太爷作为一家之主,居然对她们刚认回来的闺女(妹妹、孙女)第一次见面,就下了这样的评语,这让张春桃以后怎么在顾家立足! 张春桃呵呵一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我本来就是乡下养大的孩子,是不如你们这百年的世家,当爹的偏心一个儿子,将另一个儿子往死里逼呢!我这叫忤逆,那你这叫什么?人家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连人家畜生都不如呢!” 她早就看顾老太爷这个糊涂老头不顺眼了,先前他还勉强露出几分做人祖父长辈的慈和,张春桃也不好意思怼他。 此刻对上了,自然要抓住机会好生损上两句,好出出气。 顾家二房,和张春桃姐弟一辈子的悲剧,都和这个糊涂老头有关!若不是他一味的偏袒大房,何至于此! 顾家老头,不,顾老太爷哪里被晚辈这样当面顶撞辱骂过? 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指着张春桃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张春桃撇撇嘴,这才两句话都受不住了? 上到顾家老太太,下到顾家二房,谁不曾心里有怨气,此刻见顾老太爷被气成这样,忍不住都心里畅快无比! 顾家老太太甚至心里已经都想好了对策,就算这个糊涂老头子真被气出个好歹来,可到底是在她寿庆堂,到时候只需要对外说,是糊涂老头子因为孙女被找回来,一时欢喜过头了,也是说得出去的。 到时候就算糊涂老头子清醒了,想必也只能认了,他也没脸说他是被人气晕的吧?那可是丑闻! 还好顾家老太爷没这么脆弱,毕竟是天天上朝,跟那些对家死敌磕了这么些年,都没被气死的男人,抵抗力还是有的。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心神,看着张春桃的眼神,再无半点慈和了。 这个孙女,认不得了!就算认了,也不能留在顾家了!这才回家第一天,就这么闹腾,真留在家里,就凭这一张嘴,只怕二房和大房真是不能相处了。 得将人打发走了才行! 顾老太爷下定了决心,就要开口。 刚张开嘴,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父亲,妞妞这话,倒正是儿子心中一直来到疑问,儿子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孩子?不然为何您唯一的孙女,我唯一的女儿被人害得跟我们失散十四年,吃了十四年的苦,在您的心里,这只是一点小事?” “这么些母亲的痛苦,我们二房一家子的痛苦,在您的心里,就是一点小事?妞妞回来了,难道她受过的那些苦,那些伤害,就这么抹平了?随便给点补偿就想糊弄过去了?” “就算事多过年,真要想查,总有蛛丝马迹,更何况,这不就是证据?这金叶子从哪里来?查一查不就知道了?父亲在害怕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 是顾文铮。 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子,一脸的痛苦之色,眼尾泛着猩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眸色黯黑,深沉得让人看不清。 顾老太爷和顾家其他人都讶异地看着顾文铮,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一贯隐忍,为了所谓的顾家名声的儿子,此刻居然也在责问他? 条件反射的就想呵斥两句,可看一看,此刻只有老妻和二房的人,还有那认回来的死丫头的几个干亲,到底忍下了。 顿了顿,才竭力的放缓了声音,只是怒气怎么都没压制住,还是泄露了几分出来:“老二,你也跟着孩子胡闹不成?你跟你大哥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这些年,虽然因为你大哥早年丧母的原因,对他是略有偏袒了些,可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张春桃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也有厚有薄啊,要护着手心,自然顾不得手背了——” 被张春桃这么一打岔,顾老太爷剩下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卡壳,又顿了顿,瞪了张春桃一眼,又走起了最拿手的怀柔哄骗路线:“我其实对你们哥俩也是一碗水端平的啊,你这些年读书举业,我哪一样没有关心过?你当年说要娶谢氏,就算谢氏门第低,可我也疼你,不也答应了么?” “还有你跟谢氏成亲后,不想担起顾家这个胆子,要去荆县教书,我也允了。只要你要做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哪次没有答应?你细想想去!” “再说了,你有你娘疼,你大哥没有,我这个做爹的不得多疼疼他?再说了,你大哥他是兄长,偏各方面都不如你,我这个做爹的不偏着一点,这府里岂还有他们一家子站的地?” “做父母的,都是希望你们好的!你聪明懂事,做事顾全大局,父亲对你一贯放心的很!你可大哥不如你,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放弃了他是不是?” 随着他的这番话,顾文铮本来痛苦愤怒的神色,渐渐的缓和了些。 顾老太爷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老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就还好。 谁知道一旁的张春桃又开口了,“唉,我那单蠢的亲爹啊,你咋不会听话呢?你没听出来这话的真实意思啊?来,做闺女的给你翻译一下。” “祖父通篇的话的意思是这样的,你跟老大虽然都是我的孩子,可是呢,他是我原配老婆生的,自然比你地位高些,我也更疼他一些。虽然说手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你就是那手背,肉薄的那一块,真有什么事情,我也只能顾着你大哥,顾不上你了!” “这些年来,你想干啥,我不是都由着你了!你想娶个小门小户的,你不思上进,要去教书,我也都由着你!那自然是怕你跟老大抢家产啊!你要是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进来,你那么聪明本事,要是靠着媳妇家,进入仕途,哪里还有老大站的地?这顾家岂不是就成了你的了?” “老大可怜,从小没了娘,所以我要多疼他!你我就顾不上了!反正你聪明懂事,又傻乎乎的,只要一提顾家名声大局,就能委屈求全!既然你能委屈,那就都委屈你好了!反正你大哥是受不得委屈的,我得护着他不受委屈就行!至于你,你多委屈委屈就习惯了!” 顾老太爷本来还一脸老父亲委屈,老父亲为难,老父亲就是不说。 可听了这话,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整个屋子一片死寂。 谁都没想到,顾家老太爷的遮羞布就这么,被第一次见面的小孙女毫不留情的给扯了下来,露出里头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来。 一时间只能听到顾文铮重重的喘息声,宛如一头困兽一般。 张春桃眼珠子一转,看了看这一屋子人,然后才十分造作的捂住嘴,做出惊讶状:“哎呀,不会吧!我居然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这遮羞布都扯掉了,哎呦,以后祖父,你怎么再好意思哄我那蠢爹呀!” “怎么办?可我就是故意的啊!” 说着冲顾老太爷露出一个让他顿觉不妙的笑容来。 然后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 别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可贺岩是知道的,也晓得他媳妇要放大招了。 当初从这小棉袄里找出来了这金叶子和银票,后来收了起来。如今这小袄子里头的先前那翻出来的一片金叶子,还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又拆开了那小棉袄,将金叶子塞进去的。 至于这其他的金叶子和银票,都放在那个布包里,若是说一片金叶子是偶然,那这么多金叶子,还有那两张百两的银票,要怎么说? 布包被解开,摊在了那件小棉袄旁边,张春桃慢悠悠的道:“这些金叶子,还有这两张百两的银票,可都是藏在这小棉袄里头的——” 话音未落,顾文铮先冲了上前,一把抓起那两张银票,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 扭头就看向了顾老太爷,摇晃着手里的两张银票,惨笑着问道:“恒昌钱庄的银票!这上头的日期,正是十四年春,四月初三!恒昌钱庄在直隶,十四年前的四月,我在京城,而大哥,大哥正好在直隶!父亲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老太爷看着那两张银票,再看看桌上那十来张金叶子,就算再想替顾文钟辩解两句,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老大下头的人,背着他做的——”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下头的人,没有上头的主子示意,怎么敢去拐骗自家主子的亲侄女? 事情已经至此,以顾老太爷对大儿子的了解,恐怕这事还真跟他脱不了关系。 搜肠刮肚的想找两句话来,替大儿子说说,却发现实在词穷。 若不是这是他一贯偏疼的大儿子,他都要骂一句畜生了! 偏生张春桃看了看顾老太爷和顾文铮的模样,又丢下一个大炸弹来。 “祖父是说大老爷的下人么?是指顾七?还是他的一干兄弟?” 顾长卿先反应来,立刻变了脸色:“小妹,你怎么知道顾七?他是大老爷的心腹侍卫,去岁就被大老爷派出去说是办事去了,他是不是去找你了去?” 顾长卿的这话,立刻提醒了顾家二房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张春桃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可不是呢!大老爷可真是个好心人啊,这么些年来,一直惦记我这个大侄女,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死!专门收买了我们镇上一个掌柜的,盯着我,有什么消息,及时给他汇报呢!还让那掌柜的儿子娶我做填房呢!” “然后前些日子,大老爷大约知道了我没按照他的安排嫁给人做填房,反而跟张家闹翻了,被张家除族,除了身上一身衣裳,和这一件小棉袄,就这么被赶来出来。居然没有饿死在山里,还跟贺大哥成了亲,日子越过越好,就派了顾七和十来条好汉找到了当年帮着他丢掉我的那个婆子家——” 说到这里,张春桃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顾老太爷,然后笑眯眯的问:“祖父还想继续听吗?” 顾老太爷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个孙女这次认亲可不简单! 只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是图穷匕见了,他再说什么也迟了。 一贯挺直的腰背,一下子就佝偻了下来,一双浑浊而精明的老眼,带着几分求恳的看着张春桃,艰涩的开口:“孩子,你,你能不能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你——” 张春桃嗤笑出声,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的看着顾老太爷:“那么,祖父也应该先去问一下大老爷,当初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一家人?” 顾老太爷哑口无言。 半日后,才憋出一句话来:“到底不能只因为你们一席话,就定了老大的罪!说不得老大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有什么迫不得已?” 顾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将手里的茶盏往地上一砸,怒骂道:“顾泽成你个老王八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替老大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说话?迫不得已?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了?这么些年来,除了那一年,我被迷了心窍动了心思,想让老二掌握顾家,自认为没做过半点对不住他的事情吧?” “他为何这么心狠手辣?他还是个人吗?就算对我,对老二不满,冲着我们来不行吗?用得着对付妞妞那么一个小丫头?没种的畜生!这得多狠的心啊!这么些年,他看着我们为了妞妞痛苦,为了妞妞,二房家不成家,夫妻反目,父子生分!他明明知道妞妞被拐卖到了哪里,知道妞妞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却眼睁睁的看着!” “更不用说,后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了!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看着二房一家子这样,是不是心里还特别高兴?” “这样恶毒的畜生,你居然还要护着他?为他说话?顾泽成,既然你这么心疼你这个儿子,你当初娶我做什么?你干脆不要续弦啊?你就守着你原配的牌位,守着你这个心狠烂赌场的儿子过一辈子就好了!你祸害我做什么?你祸害我的孩子做什么?” 第六百二十四章 禁足 顾老太太的控诉,声声泣血,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可顾老太爷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一个二个这是要翻了天不成? 身为顾家的主母,多年的夫妻,难道还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当着外人这般失了体统,竟然问出这些话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尤其是扫视一圈这室内,目光所到之处,不是嘲讽就是指责的眼神,脸上哪里挂得住? 顿时脸一沉,带着几分呵斥之意道:“有外客在,你胡说些什么?这般不成个体统,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面就命人:“你们老太太今儿个认回孙女高兴,倒是高兴糊涂了,还不快将人扶进里屋去休息?再叫大夫来看一看,这几日就好生歇着,别让老太太出门了——” 这是要禁顾老太太的足了。 说来顾家,顾老太爷是一家之主,自然都要听他的,可能留在寿庆堂的,大部分都是顾老太太当初的陪嫁和这些年收拢的心腹,自然心是向着老太太的。 听了顾老太爷这话,都面面相觑起来,左右为难。 顾老太太既然已经将话问了出口,就是做好了撕破脸的打算了,她忍了这么些年,忍得儿子被人拿捏,忍得孙女失散受苦十四年,忍得小孙子刚出生就夭折,忍得儿媳妇到如今都不肯原谅自己,孙子也都只剩 实在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泽成所想的唯有顾文钟和顾家的名声,还有他自己! 并没有为自己和儿子这一房有半点打算,实在是太让人齿冷心寒了! 既然他不仁,自己也就不义了,当即冷笑道:“胡说?我嫁到你们顾家这么些年,唯有今天,才算说了几句我真正想说的话!怎么?戳中你的痛处了?你面子上下不来了?所以就说我胡说了?” “你心里清楚得很,我说得都是实话对不对?你这是恼羞成怒了?我戳中你肺管子了?你脸上那遮羞布被扯下来了,心里慌了?怕了?知道我们娘几个再也不想受你拿捏了?没别的法子了,就想将我禁足?” “呸!顾泽成,你就是个伪君子!你不就是想堵住我们的嘴,护住你那心尖尖肉的大儿子么?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知道你大儿子现在在哪里么?说来也是老天开眼啊,今天一早,你那心肝宝贝的小孙子长印要出去外头玩去,你大儿子陪着他出去了。” “如今听说长印嫌在城里无趣,要去城外庄子里玩几天,父子俩都去了城外庄子呢!满府里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父子俩就在城外安心呆上几天,我孙女回来这事就不劳烦他们父子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顾老太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老太太这是将消息封锁了,不允许传给老大,这是要将事情砸瓷实了,让老大就算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无力回天,辩无可辩了! 顿时看着顾老太太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都带了一丝杀意。 顾老太太之前若说对顾老太爷还抱有最后一点期望,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当年未出嫁的时候,也是高门贵女,家中颇为受宠。 虽然是武将之女,可她生得一副好容貌,京城里也有不少权贵子弟爱慕她,想娶她为妻。 当初顾老太爷的原配妻子已经去世了三年,只留下一个独子来。 于情于理于法都要续娶一个妻子,一来为顾家传宗接代;二来,家中需要有一个主母,主持中馈,管理后院;三来如今这世道,男人要是没有妻子,就算后院有一院子的小妾丫头,那都叫单身。 顾泽成虽然丧妻,可他也才不到三十,就是顾家的家主。 百年世家,清流砥柱,翰林院侍讲学士,虽然是从五品,可这个位置既清贵又是天子近臣,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因此即使是顾泽成要续弦,也有不少高门权贵愿意将自家的闺女许配给他,其中也有家世比云氏高出许多的贵女。 可顾泽成却挑中了顾老太太云氏,开始托人上门说亲。 不说云家自然不乐意,他们家好端端的闺女,给人做原配不好,干嘛非要给个二婚的老男人做填房去? 若是要发达,巴结上头的人,他们家早就将闺女送到宫里去博富贵了,至今没有,不就是因为疼姑娘吗?哪个疼姑娘的爹娘,会同意自己心肝肉的规律还是个孩子呢,就要给半大孩子当嫡母去? 云氏自然也是不情愿的,好端端的谁愿意去做填房?嫁过去就当后娘去? 这事就这么搁置了,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只要出门,总是会不期而遇到顾泽成。 那个时候的顾老太爷,虽然没有少年郎的青春锐气,可却有着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稳重、斯文、俊朗体贴,还知分寸。 每次巧遇,总会有一些事情发生,让两人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能相处一段时间。 换做别家豪门出来的贵女,身边的老嬷嬷见多识广,只怕没两回就能看出来,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多半就是处心积虑和精心设计罢了! 只可惜云氏家中简单,还真没人告诉她这个道理,只觉得居然和顾泽成颇为有缘。 一次两次后还罢了,次数多了,老男人的手段使出来,没经过世事的云氏哪里抵抗得住,没多久就对顾老太爷动了心,尤其是顾老太爷一句,我心悦与你许久,让云氏彻底的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再者,这样频繁的巧合相遇,谁看不出来里头的猫腻? 若是云氏再不松口同意,恐怕名声也臭了,就算不嫁给顾泽成也嫁不了别人了,只能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云氏一松口,云家人也担心云氏的名声,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不过同意之前,云氏亲自问顾老太爷,为何要这般做?设计了这些巧遇,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不是他故意的? 顾老太爷亲口承认了,说什么,见到云氏第一眼,就一见钟情,然后心悦良久,终于按奈不住了,才来求娶。 可惜被云家拒绝了,他不甘心,所以想出这么些法子来! 虽然他用了这些手段不好,可这都是因为他太过心悦云氏,不想让云氏嫁与他人才使用了这些手段云云。 一番话,哄得云氏心花怒放,忘记了被这些手段逼迫的憋屈,反而还自动的顾老太爷找了借口,一定是因为太过心悦自己,不能自拔,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岂不是从侧面证明了,顾老太爷对她爱得深沉? 有了这个脑补,那剩下的就没啥问题了,有问题也都被云氏自己给解决了。 没过多久,顾老太爷就上门提亲,将云氏娶过了门。 做人填房自然不如原配自在,尤其是前头还有那么大一个嫡出的孩子留下。 云氏刚嫁过来,也是心中充满期待,她心悦顾泽成这个男人,爱屋及乌,对顾文钟虽然不说视若亲生,可也事事周全。 受些委屈,也念在顾泽成的份上,也都咽下去了。 毕竟是大家子培养出来的贵女,当家理事自是一把好手,娶了云氏入门,顾家上下内外,没多久就整肃一新。 顾泽成对这续娶的小娇妻,开始也是疼爱的,新婚头几年,虽然两人志趣不太相同,可一个温存俯就,一个努力迎奉,倒是也曾甜蜜过一段时日。 毕竟云氏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扎手的玫瑰花,却心甘情愿的给人当填房,谁背地里不羡慕顾老太爷的这好运气?顾泽成走出去也倍有面子不是? 当然也有嘲笑云氏的,可沉浸在夫妻感情相得中的云氏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自己的夫君哪里都好,温柔体贴,比起家中的父兄来,那真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让人目眩神迷,沉醉其中不知归路。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夫妻之间就有了裂痕。 顾泽成这个男人,看着温柔体贴,可对正妻这般,对身边的丫头小妾也是这般,这让心高气傲的云氏怎么能忍受? 云氏是个爆炭的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夫妻脸因为这个,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来关系颇为紧张了一段时日,还是云氏诊断出有孕,夫妻两人关系才恢复了些。 再后来云氏生下了顾文铮,开始小的时候,不受重视。 府里除了顾文钟和顾文铮,这两个个嫡出之子,其他的都是庶出的孩子,而且数量也有限。 可这两个嫡出的孩子,在顾家的待遇,真是天壤之别。 顾文钟简直就是顾家的凤凰蛋也不为过。而顾文铮,若不是有云氏这个当家的母亲,跟那些庶子也没什么两样。 还好顾文铮争气,慢慢长大后,因为顾文铮,夫妻两人的关系才略微和缓了些。 先前云氏一直自欺欺人,总觉得顾泽成对自己这陪伴了半辈子的老妻,虽然吵过闹过,可也曾经甜蜜过,总还要念着一份情谊吧。 可听了张春桃的这一番话,不仅将顾老太爷的遮羞布给扯下来了,将顾老太太的那点子自欺欺人也全部的打碎掉了。 顾老太太才恍然察觉,自己这些年觉得自己那个儿子蠢,被他爹给拿捏得死死的,可自己何尝不是也被顾泽成利用拿捏了一辈子。 母子俩这大半生来,从头数起,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到底半辈子的夫妻,也许顾老太爷不太了解她,可她是真心心悦过顾老太爷的,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再了解不过。 那点子杀意自然也就没错过。 顿时心凉了个彻底!本来还有一点点的犹豫,此刻全部化成了怒气和果决! 冷笑道:“着急了对吧?心疼了是吧?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顾泽成,记住这个感觉!当初我和老二一家子,比你现在还着急,还心疼!也是恨不得杀了那个将妞妞带走的人!” “刀不捅到自己的身上不会疼!如今你也知道疼了?我只恨自己,若是早些年能想明白!也许早就该让你们知道疼的滋味了!让你疼怕了,才知道,我也是人!二房一家子也是人!不是木桩子!” 顾老太爷此刻才算正视了自己的老妻,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多少年没有细看过了? 仿佛还记得当年,这张如同春花明月一般明媚的脸上,亮若星辰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喜欢。 可如今,看过去,都是刻骨的仇恨!还有豁出去的决然! 顾老太爷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底一空!似乎有什么脱离的他的掌控! 可他转瞬将这点子异样给丢到了脑后,冷下脸来,露出了面对朝廷政敌时候的冷酷嘴脸来:“说吧,你这么闹腾,是想要什么?”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你不甘心吗?觉得老二委屈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死心,想将顾家交到老二手里是不是?你拿捏着老大这么大的把柄,不就是想让老大彻底的放弃吗?” “我说云氏啊,你心里的那点盘算,我一清二楚!不就是看着这几年,长卿和长即颇有出息,你那当年被压制下去的野心,又蠢蠢欲动了吗?不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想彻底的解决掉老大吗?” “何必扯上这么多?” 若是之前,顾老太太可能会被这些话,伤透了心,然后顾老太爷再冷战几天,顾老太太就会自己寻个台阶,吞下爱委屈,主动跟顾老太爷求和。 可今天! 顾老太太冷笑道:“对啊!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儿子怎么就不能继承顾家了?凭才华,凭人品,凭我家长卿和长即的出息,不比你老大更合适?” “我儿子继承顾家,老大还有活命的机会!老大还没继承顾家呢,就逼得我儿子几乎家破人亡,若真继承了,等你死了,就他那心黑手辣,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的性格,我老二一家子还能活命?” “我凭啥不能争!我也是你明媒正娶回家的妻子,我也是高门贵女!我儿子也是嫡出之子,也是你顾家的血脉!不是我给你戴绿帽子生下来的野种!凭什么不能争一争家主的位置?” “凭什么不能给二房争一条活路!你告诉我!” 顾老太爷被那一句争一条活路,给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也不敢深想过这个问题。 此刻听了顾老太太这话,突然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自己还活着,还掌握顾家的时候,老大就能对老二一家下手,若是,若是自己百年之后…… 他不敢再想下去,可脸色和沉默的态度,已经出卖了一切。 好半日才艰涩的开口:“那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能,才能揭过不提?”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大老爷回来了 京城郊外。 如今正是七月流火的天气,郊外庄子阔朗,自然比在城里凉快舒坦些。 加上这庄子多年来精心维护,也颇有几分景致能入眼。 此刻还不是正午最热的时候,顾文钟骑着马,带着顾长印正在路边的茶棚里歇脚。 顾长印被接回来后,娇惯着养大,哪里受得了这暑热,正后悔呢。 他之前因病就拖了几天的功课没做,明日里要去上课,夫子检查,恐怕又要挨上一顿训斥了。 心里正是惶恐之际,听身边哪个小厮念叨着,说听说夫子最是铁面无私,之前谁家的公子,也是因为没交功课,直接被夫子当着大家的面拿戒尺打了手板。 那手肿得老高,听说半个月都动不得。 家里人还不敢说话,不仅不敢寻夫子的不是,还提着重礼来谢夫子呢。 自家哥儿这千娇白宠养大的,哪里能受得了那手板子? 顾长印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吓得不行,浑然没了章法。 身边几个小厮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这个说求老太爷去,那个说求大老爷去,还有的说继续装病的,也有的说要不大家一起帮忙将功课补起来的,还有的说,要不要躲到外头庄子上去。 顾长印别的主意一听,就知道不靠谱。 若是别的夫子,只要敢训他的,都被他哭闹着解聘赶回家去了,唯独今年刚拜师的这个夫子,学问极好,人也极严厉,当初能拜在他名下,也是靠着顾家老太爷那张老脸去求人,才求了这个机会。 夫子本就不乐意收他,只不过欠了顾老太爷一个人情,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事先却是有言在先,若是顾长印捣乱课堂,态度不端正,不交功课,次数超过三次的话,那就自己退学回家。 顾老太爷和顾文钟都是当场答应了的,也给顾长印立了规矩,若是这个夫子这里都不教他了,那就只能将他送到外地的书院去了。 本来是想让顾长印去荆县的长青书院,可顾长印如今这个水平,就算顾老太爷好意思让顾文铮给荆县这边写信,让将人给安排进去。 可也丢不起这人,让人知道这赫赫有名的顾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连四书五经都没读过的后人吧? 因此倒是搁置了,又挑选了一个直隶附近的书院,虽然名气不大,可据说要求极为严格。 顾老太爷也知道顾长印这样实在是扶不上墙,想着送到这书院里去磨练磨练,不求多大出息,好歹能混个童生,说出去也能交代得过去了不是? 顾长印开始还挺高兴,觉得离开家,在外头书院里,岂不是自己想干啥干啥,无人管着? 可是一打听,听说那书院管得极严,不管是达官贵人的子弟也好,还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也罢,进书院读书就只能一个人进去,不允许带书童仆从。 吃住都在书院里,一年唯有中秋和春节,才能放假回家。 而且吃住,所有的学子都一样,没有任何优待。 最妙的是,那书院建在山上,上下一趟极为不容易,更不用说附近了,除了山林鸟兽,少见人烟。 听说这样的条件,顾长印打死都不愿意去。 只得老实在这个夫子的学堂里读书,只可惜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坚持了这半年,已经是极限了。 前几日偷懒没完成功课,害怕夫子教训,一狠心半夜开窗吹了风,略感风寒,趁机告病在家休息了几日。 玩得太过嗨皮,结果功课越压越多,眼看明日就要交功课了,这才抓瞎了。 求祖父是不敢想了,只怕求了,还要被祖父压着去给夫子赔不是,然后有领上一堆罚回来,傻子才自讨苦吃呢。 那装病的也是馊主意,家里有大夫,好没好的,一问不就知道了?不靠谱! 那说作弊帮他的,那是想让他死啊!夫子早就将这个路给堵死了好吗? 思来想去,只得求往日里最疼自己的父亲,先只说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然后哄着顾文钟带他出来逛了逛街,顾长印就又借口说城里闷热,想去庄子上散散。 顾文钟对于顾长印,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一般都是乐于满足的,不管是在外人眼里,还是在顾长印心中,父亲都是最宠溺最疼他的。 他如今年纪渐长,也知道嫡母潘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只父亲在外头的女人生下的,抱回来养在嫡母名下。 嫡母对他也不过是面子情,看似疼爱,实则不走心。 唯有父亲,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也是因为有了他,父亲本来岌岌可危的位置才又稳当了。 所以父亲一贯对他百依百顺,他也习惯了,有什么事情就找父亲顾文钟。 果不其然,他一开口,顾文钟也只是叹了口气,软语说了他几句,也就答应了带他到庄子上散散心,还答应他去给夫子那边继续告假几日。 顾长印当时有多开心,此刻就有多后悔。 再一问路程,到庄子上还有半天功夫呢,此刻已经快到正午了,热不说,还饿! 可这虽然是官道边,除了几个茶棚供人歇脚打尖,是别想有什么酒楼茶楼了。 茶棚里倒是供应午饭,可大多是几个馍馍,或者一碗汤面,都粗糙的很。 顾长印在顾家,连大厨精心烹饪出的美食都挑剔的很,何况这些? 有了悔意,就又闹腾着要回城里去。 顾文钟倒是没说啥,可跟着顾文钟出来的几个心腹仆从忍不住就露出几分不快来。 他们今日出来,可不是陪着这印哥儿玩耍的,而是有事要办,所以顺水推舟,跟着一起出来。 可出来后,事情没办,尽陪着这印哥儿胡闹了。 这位哥儿一贯是说风就是雨,有什么要求,一刻都等不得的,不然就撒泼打滚,哭闹不休。 半点没有世家公子的体面。 不过看自家老爷,百依百顺的模样,他们做下人的,还能说啥?毕竟这是老爷唯一的一根独苗,多纵着些,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顾文钟从年前病了后,身体不如之前了。 尤其是这暑热的天气,这么一番折腾,眼看脸色都白了,可印哥儿却半点没察觉,还在抱怨哭闹要回府去。 就是他们这些下人,看了也忍不住有些心寒。 顾文钟皱了皱眉头,自己的身子也确实有些吃不消。 如今这回城也好,去庄子里也好,都是差不多的路程,不过呢,他本是打算去庄子里,那里不如府里人多眼杂,有好些事情才能吩咐去办。 前几日从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不太好,昨日又有消息过来,说青州那边的人回来了,已经在庄子里等候他了。 所以今天才借着顾长印的由头出来,此刻顾长印一番闹腾,他其实心中早就不耐烦了。 可他出城后,心里就总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坐立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事?是庄子上带来的不是好消息?还是家中出了什么岔子? 犹豫了半天后,顾文钟终于决定,还是回府一趟,若是没事,就将顾长印丢在府里,他再寻个借口去庄子上也就是了,顶多耽误一天。 真青州有什么事,这一天半天的也没什么大妨碍。 这么想着,顾文钟到底顾忌身体,也不敢在中午赶路。 只得包了一个茶棚,让人将里头略微收拾了一下,勉强歇息了一会,等着日头没那么烈了,才带着人,又往京城赶。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堪堪赶到。 等到终于回到顾府,一下马车,对上门子惊讶的眼神,还没等顾文钟问呢,那门子就争先恐后往里头报信去,说是大老爷回来了。 顾文钟顿觉不妙,一面让人将顾长印送回院子里去,一面让心腹去寻人打听,今日不在家,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就往前头顾老太爷住的院子走。 才走了一半,迎头就碰上了管家急匆匆的迎上来,跟顾文钟请了安,然后不等顾文钟闻讯,就直接传话,让他带着印哥儿,一并去寿庆堂去。 顾文钟一边应了,转身跟着管家往寿庆堂走,一边就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管家不敢多说,也不敢不说,犹豫了一下,才道:“咱们家的大姐儿登门认亲找回来了!” 顾文钟一时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随口道:“咱们家什么时候有大姐儿——” 话没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脚下一停,猛地一下回头,盯着管家,几乎是不置信的惊呼一声:“什么?你是说张——呃,我那走丢了十几年的大侄女回来认亲了?” 管家点点头。 顾文钟心念急转,立刻就明白只怕大事不好了。 再一联想起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好,还有庄子里等着自己接见的人,一时也有些头大。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住了心思,脸上毫无破绽的露出一点惊讶来:“可是当真?这次可没认错吧?这么些年来,来咱们府里认亲的人可不少,却全都是假冒的!这一个可别也是假冒的吧?” 管家低下头,不敢多看顾文钟的脸色,只小声道:“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已经确认了!确实是当初咱们家走丢的大姐儿!而且大姐儿来认亲,也不是随便登门的,带着当年身上穿的衣裳,听说还有别的信物呢!” 顾文钟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什么,面上神色不动,语气却带上了急迫:“是什么信物?” 管家打了个磕绊,才回话:“听,听说是金叶子——” 顾文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还是管家眼疾手快,将人给搀扶住了,关切的道:“大老爷仔细脚下,可别崴着脚了——” 此刻已经到了寿庆堂院子外头,顾文钟眼神一闪,正要说话,就看到寿庆堂顾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已经迎了出来,不卑不亢的对着顾文钟行了个蹲礼,才道:“老太爷和老太太在里头,就等着大老爷了,大老爷里头请——” 顾文钟本来打算装崴脚了,先拖延一下时间的,没想到顾老太太居然派人在院子门口等着。 这可是顾老太太贴身的嬷嬷,当着旁人,顾文钟也得给她三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踏进了寿庆堂。 一进寿庆堂,顾文钟就感受了几道如刀一般的眼神,若是那眼神能杀人,估计从他踏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扫视了一下全场,除了上首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二房一家子,下头倒是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打扮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 顾文钟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朝着那年轻女子身上看,面上挤出了一点恰如其分的笑容来,先给上头的顾老太爷和老太太请了安,又冲着二房那边点点头。 这才挑了个位置坐下,带着一点疑惑,一点诧异的问:“父亲早我可有什么吩咐?我这一回府里,就听说了好消息,说是我那大侄女找回来了?可是真的?” 一面不等上头顾老太爷说话,就冲着顾文铮感叹道:“找回来就好!若真是我那大侄女回来了,我这些年夜不成寐,总是觉得愧疚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老二啊,哥哥如今想起来,都悔不该当初,不该提出那个要求来!害了你跟弟妹还有大侄女!” “这么些年来,我嘴上不说,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如今人能认回来,挺好!真的挺好的!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不然若是大侄女没找回来,只怕我死不瞑目啊!” 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一副愧疚得不能言语的模样。 二房那边的人都冷冷的看着顾文钟,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一贯只要他服软说几句好话,就新软的老二也只欲噬人的眼神盯着他。 那模样哪里像看兄长,简直像看仇人! 顾文钟心跳得厉害,只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失控!如今是他一头雾水,虽然知道,有可能是二房发现了点什么,大约就是那金叶子被发现了。 得想法子,将金叶子这事给含混过去,或者找个人背锅才是。 心里拿定了主意,顾文钟就摆出一脸慈爱带着一点愧疚之意的看向了张春桃,亲切的冲她招招手:“这就是大侄女吧?倒是跟二弟妹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我是你大伯,当年你走丢之事,也是因我而起!这么些年,你爹娘因着这个怨我!我自己也怨我自己呢!因为一时的私心,就害得你跟咱们家骨肉分离这么些年!” “是大伯对不住你!如今你回来就好,大伯总算也能稍微安心一下了!这么些年,吃了不少苦吧?没事了,你回来就没事了!你还年轻,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长着呢!” “你大伯没有闺女,咱们顾家这一代,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是咱们顾家的掌上明珠!到时候大伯让你大伯娘给你寻门好亲事,大伯再给你添上厚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出门子——” 说完也不待大家有什么反应,扭头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出去跟我身边的说一声,让将我放在外书房的那个紫檀木雕匣子拿过来,正好前几日得了几样好东西,就给大侄女做见面礼好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天阉的男人 不说别人,只说贺岩,听了这番话,再沉稳的人,也忍不住露出不满之色来。 他就不相信,顾文钟没看到张春桃梳着出嫁妇人的发髻,一看就是成亲了的妇人,还说什么让大夫人给寻一门好亲事,添上厚嫁妆的话。 这话实在是恶心人,这是要利诱张春桃,踹了乡下的夫君,然后改嫁呢? 毕竟本朝并不限制妇人改嫁合离,换做一般人,突然从乡下村妇摇身一变成千金大小姐,之前的乡下男人,恐怕就不入眼了吧?跟乡下男人合离,嫁给京城的名门公子,这诱惑力,有多少人能抵挡? 更甚者,若是张春桃真的跟乡下夫君合离了,一来证明了张春桃爱慕虚荣,好收买;二来也是个把柄,只要拿捏住,也能让二房投鼠忌器不是? 而张春桃听了顾文钟这话,倒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上头坐着的顾老太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顾老太爷真是臊得恨不得寻条地缝钻。 就算再疼顾文钟,也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老大,你胡说些什么?你大侄女已经出嫁了!好女不侍二夫,咱们顾家可没出过合离休夫的姑奶奶!” 顾文钟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倒是十分能屈能伸,立刻就充满歉意的看向了张春桃:“对不住了,大伯身子不好,今儿个又在外头奔波了一天,约莫是中了暑气,头也晕乎乎的,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大伯给你赔个不是!” 一面才纡尊降贵的将眼神分给了一点坐在张春桃旁边的贺岩:“这就是大侄女婿吧?倒是还有几分人才!也罢了,既然你跟大侄女已经成亲了,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就留在京城吧,且安心住下吧,过几日,我让下头人帮你寻个庄子里管事的差事,总比在乡下强些!” 贺岩只沉默不语,并没有起身见礼,也没有欣喜若狂。 顾文钟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的看不上,不过嘴里却又十分豪爽的吩咐:“再让将我那书架上的一对羊脂比目鱼佩拿来,算是我给大侄女小夫妻两人的一点见面礼!” 然后揉着额头就冲着上首的顾老太爷,做出一副勉强的姿态来:“爹,按理来说这大侄女回来了,晚上要给他们接风洗尘才是,只是我今日在外头陪着长印那孩子转悠了一天,倒是中了些暑气,现在还有些难受,一会子等给了见面礼,我就回去歇着去。” “想来老二和弟妹他们,这一家子久别重逢,肯定有不少私房体己话要说,我这做大伯的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反正大侄女回来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走,倒是让他们都安顿好了,我这做大伯的再单独开宴请他们也不为迟。” 顾文钟身材并不高大,更兼大约是大病初愈,身子瘦弱,夏天的纱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松垮,此刻面容发白,一脸难受的模样。 顾老太爷本来还有些恼怒,欲待责问的心,立刻就熄了,条件反射的就关心起他那好大儿的身体情况来:“你说说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才大病初愈,怎么就不知道保养?这么暑热的天气不在家好好歇着,陪着孩子出去胡闹做什么?” “若真是有个好歹,难不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既然这样,那你快回去躺着好好歇歇,我让大夫一会子去给你把把脉,看要不要开点汤药——” 那架势恨不得下来,亲自将顾文钟给送回屋里去。 顾文钟低头拿手堵着嘴,做咳嗽状,也掩饰住了上得意往上翘起的嘴角来。 再抬起脸来,是一脸的落寞,顺便还咳嗽了几声:“儿子这个身体,大约是快不行了!如今趁着还能动,也多陪陪长印这孩子,不然将来真有一天去了,这孩子——” 说着还连眼圈都红了。 顾老太爷也勾起了心思,想起年前自己这好大儿,病得那般凶险,差点去了。 若不是他厚着脸皮,求了太医回家,只怕这个儿子真的就要失去了。 再听到他这番话,真是心如刀割,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旁若无人的越发父子情深起来。 恨不得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干呕声,一下子将父子俩之间那脉脉温情的气氛给打破了。 大家都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张春桃正捂着嘴,发出干呕的声音来,一脸难受的模样。 顾家老太太和二房,本来就被顾老太爷和顾文钟这惺惺作态的模样,恶心得够呛,忽然看到张春桃这个模样,都慌了神。 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关心着。 “妞妞,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快,快去叫大夫来——” …… 顾长卿稍微稳得住些,心里发慌,面上还镇定的,让下人先送茶水来漱口,又让把大厅里的窗子都打开透气,薰香也抬出去。 因为一家主子要议事,除了几个心腹,其他伺候的人都被打发都远远的。 此刻这么一喊,那几个心腹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时都没人顾得上顾老太爷和顾文钟了,只围着张春桃转悠去了。 顾文钟的脸色霎那间,狰狞得可怕!不过很快就低头掩饰过去了。 因着大家都注意着张春桃,只除了角落里阴影里,因为插不上,默默躲在一旁的方婆子,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张春桃被按着喝了两口温度适宜的茶水,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家人,忙安慰道:“没事,我没事,就是被祖父和这为便宜大伯,这作态给恶心到了!” 一面拍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模样:“祖父和这位大伯,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其实也不想干呕的!可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你们好歹加起来也都快一百岁的人了吧?那祖父还是朝廷命官呢,先前看着还像个正经人,怎么着见了这位大伯,就变得跟台上唱戏的一样了?在我们乡下,就是那最便宜的草台班子,也不敢演得这么假,这么恶心!要是戏都演得这么油腻恶心,只怕要被人拖下来暴打一顿呢!” “恐怕一边打,还要一边骂呢!咱们乡下人是没怎么看过唱戏,可咱们乡下人又不傻,也不瞎啊!这谁家正经父子,是这样说话的?戏文里,只有那大老爷和那年轻貌美的狐狸精小妾,才是这么说话相处呢!” “到底是我们乡下人见识浅薄了呢?还是你们京城人都这么会玩?” 一席话说完,整个屋子鸦雀无声,然后噗嗤一声,顾长即实在没忍住,憋笑出声了。 不过很快就拿手捂住了嘴,整个人还笑得一抽一抽的。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控制不住了,贺岩咳嗽了一声,才勉强没笑出声来,努力掐了自己一把,才附和道:“我媳妇说的是,在我们乡下,这儿子可都是要顶门立户的,哪能跟养闺女一般?得多摔打才能成器!不打不成才呢!像你们这高门大户这般的,咱们乡下确实没见过!” “这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一看就是平日里活动太少了,养得太娇贵了,一点暑气都禁不住!这要是在我们乡下,这样的男人不行,可要不得!那是连媳妇都讨不到的!” 这世上,只要是男人,都不能听人说自己不行! 顾文钟从小到大,所遇到的人,不是看在顾家的面上,就是看在他老子的面上,谁对他不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连重话都不说一句。 就是二房,心里恨毒了他,可也从来没有当面说过他半句不是。 哪里忍得了?当下就逞起了大老爷的威风:“你是哪里钻出来的乡下汉子?也敢置喙我顾家的事?” 一面就吩咐:“来人,将这不知道礼数的乡下野汉子一家,给我赶出去——” 只可惜他的心腹被他派出去打听今儿个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没一个在身边。 其他伺候的几个人,都是二房或者是老太爷的心腹。 若是别人,也许老太爷的心腹会上前真将人给赶出来,可这是新认回来的大姐儿的姑爷,他们犹豫了,看向了顾老太爷。 顾老太爷虽然心里也生气,可也知道,今儿个将人赶出了门,以这新认回来的孙女这脾性,还有二房一干人在,只怕明天这京城就要传遍了,老大越俎代庖的将二房新认回来的闺女和女婿赶出去了。 当年的事情,虽然他压着二房忍下去了,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传出去的。 这么些年,也不是没人背地里笑话他,压着二房能干的儿子,只捧着老大一房,虽然政事上清明,可家事上却糊涂呢! 也有好友私下劝过他,说他可别真为了老大,伤透了老二一家子的心,真离了心,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以前他只不以为意,觉得老二是个孝顺的,又一心想得到他这个父亲的认可,只要心里还有他这个父亲,那就断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今天,顾老太爷有些不确定了。 迟疑的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脸上冷若冰霜,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的顾文铮。 尤其是在自己看过去后,抬眼,父子俩对视了一眼。 顾老太爷有些吃惊的发现,顾文铮这个一贯最孝顺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眼里都是濡慕之思的儿子,此刻,看向自己的时候,先前的愤怒和绝望已经如潮水一般的褪去,剩下的就是平静了。 这平静,看得顾老太爷心里一阵发慌。 果不其然,顾文铮站了起来,平静的道:“我二房的女婿,什么时候轮得到大哥你做主了?我看大哥还有力气叫人,想来身体也是无碍的!既然如此,也不用叫大夫了,大家都到齐了,是不是也该大哥给我们二房一个交代了?” 顾老太爷听了这话,眼神一凝,忍不住开口道:“老二,你大哥才回来,身子正虚着呢,等他养好些了,咱们再说这事不行吗?” 张春桃忍不住又凉凉的道:“是身子虚吗?我看是心虚吧?我说,便宜祖父啊,这世上的事情,只要你做了,就得做好有现世报的准备!老天爷都看着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逍遥了这么些年了,还不够?咋滴,还想着拖到大老爷寿终正寝不成?” “这我那便宜爹答应,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啊!我流落山村,被人当牛做马使唤了十几年,这可都是拜我们这位大老爷所赐!还有我那出生据说就夭折的弟弟,也是这大老爷做的孽吧?” “我就不知道,你们这夜里梦里能睡得好吗?睡得着吗?尤其是这位大老爷,你放了眼线在我身边,十几年了,不时的给你汇报着我在山村里过得那些日子,你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像你这样的人,就是那些戏里,都是断子绝孙,孤老终身的命啊!你说你怎么还会有孩子呢?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啊——” 这话戳在了顾文钟最愤怒,也是最难以启齿的点上,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拍桌子,眼睛赤红,看着张春桃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般:“你——” 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老太爷看顾文钟快要气得过去了,也急了,一边扶着他的好大儿,一边呵斥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大伯就算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好歹也是你长辈!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这也能拿子嗣开玩笑?你大伯膝下有一子,算来也是你的堂弟,跟你无怨无仇的,怎么能出言诅咒?” 张春桃嗤笑出声:“哟,感情就你大儿子的孩子,就是子嗣,我那便宜爹生的就不是子嗣是吧?我还只是嘴上说两句就受不得了,十几年前,你好大儿可是亲自动手了呀!按照祖父你这个逻辑,那你咋十几年前,没把你那好大儿个打死呢?” 说完,又看了顾文铮一眼:“我可怜的便宜爹啊,你看看,都是一个爹,可大老爷那是人家的掌中宝,你,唉——” 摇摇头,一脸同情的模样。 顾文铮面沉如水,却是平静的可怕。 倒是突然从角落里,传出来一个声音:“他怎么会有儿子?他不可能有儿子的!一个天阉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儿子?” 石破天惊! 大家都朝着那个角落看去! 就看到方婆子一脸愤怒中夹杂着恐惧,此刻还带着豁出去的决绝,从阴影里慢慢的走了出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求锤得锤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惊天炸雷,给炸懵圈了。 顾文钟是天阉? 下意识的都看向了顾文钟的肚脐眼下三寸的地方。 顾文钟一张脸,青中泛白,白中透紫,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可怕,眼神盯着那方婆子,几乎要噬人一般:“这是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如此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打死——” 一旁的顾老太爷也回过神来,一张老脸气得发青,“这是哪个院子的下人?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污蔑自家主子!成何体统!就是我顾家再仁慈,也容不得这样犯上的下人,来人,没听到你们大老爷的吩咐吗?拖出去——” 要知道天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简直是无上的耻辱! 尤其是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天阉!也就只相当于当众指着鼻子骂太监!不,比太监还难听!毕竟太监是后天手术造成的,而天阉,这是天生就不是男人! 就是普通人,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都要跟人拼命,何况顾文钟好歹也是顾家的大老爷呢? 如何忍得? 就要是传出去了,就算不是真的,顾文钟和顾家也要成为京城的一大笑话了! 张春桃一马当先的站了起来:“这是我家的下人,我看谁敢动她!” 说着还示意那方婆子站到自己的身后,贺岩,还有杨宗保一起将她护在了中间。 顾老太爷脸色铁青:“大丫头,你先前胡言乱语,我作为祖父,念着你这么些年在外头受苦,就算心有怨怼,口出恶言。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让你发泄一番,出了这口恶气,也就是了。到底是我们亏欠与你!所以即使你有不少僭越之处,我也就忍了!”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心肠如此狭小,竟然半点不容人,就因为你大伯父当年之过,事隔十几年过去了,你就要这样羞辱与他?你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我竟然小看了你!你这般处心积虑认亲回来,我看你就是为了报复你大伯父,报复我顾家的!” “心肠如此歹毒,如此大逆不道!我顾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女!” 这是恼羞成怒,打算不认亲了! 此话一出,顾家老太太和二房皆脸色大变,谢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正要说话,顾文铮开口了:“父亲这是不认我们二房一家了吗?妞妞是我的女儿,父亲不认妞妞,那就是不认我!不认我们二房一家!父亲是这个意思吗?” 顾老太爷一拍桌子:“老二,你这个时候还出来裹什么乱?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丫头压根不是回来认亲的!她就是回来报复的!若是留她在顾家,只怕顾家永无宁日!你难道看不出来?” 顾文铮淡淡的道:“妞妞受了这么些苦,她回来要报复,自然也是理所应当!凭什么她不能报复?她不能出口恶气?父亲你告诉我!若是你当年被丢弃于乡下,过得生不如死。然后才知道,你本应该有光明的前途,本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却因为你的亲人陷害,所以落得如此田地,你恨不恨?” 顾老太爷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不恨两个字。 只得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要报复,也不用污蔑你大哥的名声吧?你难道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不说你大哥,就是我们顾家,百年的清名都要毁之一旦,成为大家的笑话了!” 顾文铮漠然道:“早在十四年前,大哥盘算动手那日起,这顾家清名不就毁了吗?” “你,你——”顾老太爷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家老二的口齿这般的厉害,每一句都堵住了自己的口。 “更何况,父亲又怎么知道这是污蔑不是事实呢?怎么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若真是污蔑,自然有那婆子的去处!可若不是污蔑呢?父亲又当如何?”顾文铮冷笑问道。 顾老太爷想也不想的开口:“那怎么可能!你大哥虽然子嗣艰难,不也有长印吗?” 张春桃笑眯眯的开口:“那可说不定哦,说不定那长印不是顾家的孩子呢?毕竟这可是大老爷从外头抱回来的,说是跟外头女人生的,谁知道是哪个女人?哪个又曾见过?不能大老爷空口白牙的就这么一说,然后你们就信了吧?” “我可听说了,大老爷房里也有不少人呢,怎么偏这些人肚皮都没动静,就外头那个女人就有了呢?你们就没怀疑过?说不得是外头那女人给大老爷戴了绿帽子呢!” “老太爷不是最注重血脉的么?可别辛辛苦苦替别人家养了孙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再说了,这是不是的,老太爷要是不相信,带着大老爷和我这便宜爹,一起到后头屋里,脱了衣裳,呜呜——验看——” 后头的话,被贺岩拿手捂了回去,不过虽然没说完,可大家也都知道什么意思了。 那边顾老太爷哪里肯!就是他肯,顾文钟也不肯啊! 只一叠声的喊人,让将方婆子打死! 顾长卿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站了出来:“老太爷勿恼,既然是事已至此,大家这样争来闹去的,除了浪费时间,闹得难看外,并无一点用处。” “大老爷也别喊打喊杀,倒不如问问这一位,为何口出如此惊人之语?” 顾老太爷对顾长卿这个长孙还是很看重的,知道他心思缜密,最是稳重不过。 也知道,这要真闹起来,二房这边如今是寸步不让,再闹除了跟二房闹翻,没有半点好处。 心里也觉得这事简直是匪夷所思,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清楚?怎么能是天阉呢?听说太监不都是面白无须,嗓子尖利么? 自家老大,有没有胡子自己还不清楚?再说了,真若是天阉,那潘氏和他房里那么些小妾丫头,怎么没有半点透漏? 这么一想,顾老太爷略微心安了些,只觉得张春桃是信口雌黄,知道不能拿大房如何,所以故意恶心大房的! 心中更是厌恶了张春桃这个新认回来的孙女一分。 冷着脸道:“好,今日我倒要听这个贱人有什么好说的!先说好,若是这贱人是听了人的指使污蔑了你大伯,我可是绝对不轻饶的!这婆子得拉出去打死!而大丫头就算认了回来,那也是你们二房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允许让她上顾家的族谱的!” 这意思就是,若是张春桃是诬陷,那顾家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是顾家的血脉的。 听了顾老太爷的这个意思,顾家二房都有几分紧张的看向了张春桃。 说实话,他们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匪夷所思,毕竟顾文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天阉啊!若顾文钟是天阉,那顾长印又是从何而来? 大家一时都不敢深想下去。 唯有张春桃挑眉扬目一笑:“虽然我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的记不记族谱,不过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我说的有半分假话,这亲我不认了!我立刻带着我夫君回到山旮瘩去,此生再不踏你顾家的门!” 话音一落,“妞妞——” “小妹——” 顾家二房的人都惊呼起来。 唯有顾老太爷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生怕张春桃后悔一般,一拍桌子:“你说话可算话?” 张春桃嗤笑:“我虽然是一个乡下丫头,可也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的道理。只是,若是我说的是真话,老太爷又该如何呢?” 顾老太爷被反将了一军,又有些犹豫了,看这丫头这模样,莫非真是扑风捉影听说了什么不成? 忍不住就看向了顾文钟。 顾文钟此刻已经勉强恢复了平静,咬着牙,一脸狰狞的盯着张春桃,眼神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老太爷就迟疑了那么一下,张春桃就挑衅的一笑:“我一个乡下丫头都敢赌,老太爷怎么就不敢了?莫非老太爷也相信了我的话?知道大老爷是天阉,所以才迟疑了?” 此话一出,就把顾老太爷给架在火上了,就算是想退都不能退了。 只能硬着头皮道:“若真是如此,大不了,大不了老大以后去庄子养病不出,你自然能上顾家的族谱,以后这顾家,就交到你们二房手里!” 张春桃撇撇嘴:“我说了,我对上不上顾家这什么族谱没什么兴趣,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我说的是实话,大老爷丢弃侄女,害我与父母亲人自幼离散,吃够了苦头,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什么去庄子里养病不出?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大老爷么?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顾老太爷不悦:“到底是一家子的骨肉,他本是我顾家嫡子,这顾家就该由他继承。因他犯了错,所以才有这般惩罚,让你们二房白白得了便宜,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春桃都要被气笑了:“我说老太爷,你真是老糊涂了吧?你就没想过,若大老爷真是天阉,那他的儿子就不是顾家的血脉!他这叫什么,叫混淆血脉啊!若不是我揭穿,莫非将来你顾家要交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手里?老太爷你也不怕到地下去,顾家的祖宗不饶你?” “还有,若大老爷是天阉,那他就绝后了!顾家不交给二房,交给谁?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什么叫白白得了便宜?” “那你待如何?”顾老太爷压制着火气,问道。 谷</span>  “自然是将大老爷出族的好啊!这样心狠手辣,对亲人都能下得了手,还能看着亲侄女受苦,十几年无动于衷的人,留在顾家,给顾家抹黑不成?”张春桃慢吞吞的道。 “不行!”顾老太爷激动的站了起来。 张春桃嗤笑:“老太爷和大老爷,真是一个什么都敢做!一个什么都敢护啊!只可惜,老太爷你就没想过,若是大老爷知道自己是天阉,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可他还从外头抱一个孩子回来,充当顾家的孩子养大,将来还要将顾家的一切都交给他!” “你觉得大老爷是怎么想的呢?他可半分没体谅你这个做爹的,也半分没想过维护顾家的名声啊!这是想着法的,要将这顾家的百年基业都断送在他手里呢!” 最后这一句话,戳动了顾老太爷,他神色纠结,有几分动摇了。 顾文钟一直关注着顾老太爷的神色,见他这样,急了。 忙道:“爹,你别听她一个丫头片子,满口的胡说八道!这都是诡辩!我是顾家的子孙,以顾家为荣,一生都为了顾家!怎么会做出断送顾家百年基业的事情来呢?她就是恨我!故意说这些话来的!” 一面又指着张春桃:“好你个丫头,我知道你恨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如此的手段,巧舌如簧,本来没有的事情,都被你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只是,你恨我也就罢了!为何要连顾家一起带累?” 倒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顾老太爷一颗心左右摇摆,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春桃也懒得继续掰扯,直接道:“大老爷不承认是吧,没关系,我有人证物证呢!有句话说得好,求锤得锤!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的,既然你非要跳出来,那就成全你吧!” 说着,示意方婆子开口。 方婆子点点头,两只手攥紧了,语气颤抖,却还强忍着开口了:“顾爷,你还记得我吗?” 顾文钟一脸的暴躁和狠厉:“我从未见过你!你这妇人,为何要陷害与我!” 方婆子身子抖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娓娓道来:“顾爷,你忘了十五年前,青州蒋家的阿雪了吗?”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劈开了顾文钟尘封的记忆,脑海中出现一个羞涩的,柔顺的,隐忍的面孔来。 “阿雪?怎么可能?”顾文钟失声惊呼的同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方婆子,也是当年的阿雪,缓缓的抬起头来,这一路跟着张春桃他们,吃得饱,又不担惊受怕的,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容貌。 看得出来秀美的轮廓来,倒是和脑海中的那张面孔重合了。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顾文钟看清楚了后,却吓得第一时间倒退了好几步,脸上惊恐难掩。 方婆子平静的道:“当年若不是我谎称怀了顾爷你的孩子,只怕就真的死了!不过我家主子听说我怀孕了,倒是留下了我,想着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的,说不得更得顾爷你的看中。所以谎称我死了,实际将我送到了庄子里——” 说到这里,方婆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只是,我怎么可能怀孕呢?当年毕竟顾爷男人那物件用不了啊,怎么能让女人怀孕呢?” 原来,方婆子当年家里没败的时候,倒是开过医馆,后来因为出了事,才败落了下来,她也被卖给人当丫头。 小时候耳濡目染,也懂几分医药之理。 被送给顾文钟暖床的时候,她本想着,自己懂医理,还捏着家里几个药方,若真能攀附上这位贵人,她也不求别的,自己有助孕药,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终生有靠了。 谁知道,真进了顾文钟的房,才知道顾文钟看着外表堂堂,居然是个天阉,是那种打小就不行的那种! 偏生顾文钟还是个变态,自己不行,却滋生出那凌虐的爱好来,用各种说不出口的手段来折磨人。 方婆子第一夜,就被那顾文钟折腾去了半条命,还被威胁不能说出去,不然不仅她活不得,就连她家人都活不得了。 方婆子害怕极了,不敢反抗,身上没一块好肉,出去还要替那顾文钟遮掩一二。 让人以为她得了顾文钟的宠爱。 方婆子那个时候又绝望又害怕!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当然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位顾爷贵人的这等隐私之事,只怕顾爷走之后,她就活不成了。 可她想活啊!于是她就想了个法子,每日里借着说补身子,要些补药,然后从里头挑出几样来,熬了两幅秘药,这药服下后,会让人有怀孕的症状,一般大夫都把不出来。 琢磨着堵上一把,若不是那顾爷亲手了结自己,而是吩咐蒋家人处理她的话,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这一点生机,方婆子格外的柔顺,不敢惹顾文钟不开心,不仅替他遮掩,在闺房之中,还任由顾文钟折磨,就希望顾文钟能看在她如此听话的份上,让她多活几天。 顾文钟难得见如此柔顺听话的,倒真是多在蒋家呆了些时日,将方婆子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才满意的离开蒋家,走之前,自然没忘记吩咐处理掉方婆子。 方婆子早有准备,故意在蒋家夫人面前干呕不已,让蒋家夫人生了疑,请来大夫把了把脉,说是喜脉。 蒋家本就要攀附顾文钟,听说方婆子有喜,真是喜出望外,哪里还会想着要处理掉她,只恨不得供起来,让人好生伺候着,等着九个月后,瓜熟蒂落,产下一个顾家的血脉来。 顾文钟一把年纪了,膝下还无儿女,若真能有一个血脉,那他们蒋家可是大功劳啊! 搏一搏,单车说不定就变成了摩托! 蒋家人在方婆子身上下了赌注。 方婆子早有算计,等着两三个月后,故意设计被人撞倒在地,顺理成章的流产了。 蒋家人失望不已,可也没法子,还好他们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后,再跟顾家报喜,所以一直瞒着顾文钟。 这孩子流掉了,自然不敢告诉顾文钟,可若真要杀了方婆子,又怕将来查起来,怪罪到他们头上。 索性就把方婆子留在家里,当个普通使唤婆子,只不让她见外人去。 后来见几年过去了,顾文钟压根不提方婆子,知道方婆子压根没被记住,也就索性将方婆子配了小厮。 那小厮开始娶了方婆子,对她还算不错,可当初方婆子为了活命,喝下的那秘药是有隐患的,那就是伤了身子,彻底不能生育了。 成亲几年都不能生,婆家就开始嫌弃,男人还勾搭了一个寡妇,生了个私生子,倒成了一家子过日子。 方婆子也不争,只呆在蒋家灶上,直到蒋家犯了事情,被抄了家发卖。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被张春桃给买回了家。 又凑巧上京城认亲,进了顾家!开始方婆子听着就觉得有些熟悉,等到见了顾文钟本人,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可当初他那么折磨方婆子,自然是化成灰,方婆子都能认得出来! 到了最后,方婆子还总结了一句:“顾爷这天阉本是天生,压根就不能让女人怀孕!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肉!而府上的三少爷,那位顾爷的长印哥儿,听说如今才十三四岁,自然更不可能是顾爷的孩子!顾爷莫不是忘记了?当年,你拿鞭子抽打我的时候,曾透漏过一些话,阿雪可不敢忘。” “当年,你说你就算你是天阉又如何?你不说,世上谁人知道?又说就算你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可顾家还是你的!别人休想沾惹分毫!还说你有个蠢货弟弟,就算生了几个儿女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被捏在你的手心里,任由你摆布……” 方婆子的话音落下,满屋寂静。 顾老太爷脑子一阵阵发晕,不过一天功夫,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他有些应接不过来了。 尤其是,他十分惊恐的发现,方婆子似乎没有说谎。 因为他也记得那一年,顾文钟去了一趟青州,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然后后来,借着他的名头,给一个蒋姓的小官,官升了一级。 而又是去年,也是顾文钟,不知道怎么的,收集了一大堆那个姓蒋的罪状,然后借着他的人手,将事情闹了上去,直接蒋姓小官,就被抄家处斩了。 就算顾老太爷再无脑瞎眼,基本的政治素养,做官的敏锐还在,哪里还不出这里头的猫腻来。 真是一颗老心脏,一半寒凉刺骨,一半又怒火中烧,一时受不得这刺激,眼珠子只翻白,差点厥过去—— 第六百二十七章 疯魔 没晕过去,还是最后心存了一点妄想,看向了顾文钟。 顾文钟脸色煞白,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那方婆子,很不得将她扒皮抽筋生吞活剥了一般,然后爆发一般的冲了过去,嘴里还喊着:“贱人!贱人!你竟然敢——” 方婆子看着顾文钟狰狞的面孔,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当年之事,也是凭借着一点孤勇,此刻说完了,那点子勇气也都消失了。 眼看顾文钟就扑到了面前,方婆子前面挡着的是张春桃和贺岩。 说时迟,那时快,都不用眼神交流,夫妻俩十分一致的,一人抬起一只脚来,将扑到面前的顾文钟给踹飞了出去。 大家只看到一道黑影在空中划过,然后啪嗒一声,撞翻了高几矮榻,还有上面放着的花瓶,茶盏之类的,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还好这寿庆堂中铺着厚厚的地毯,顾文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恰好是屁股着地,只觉得尾椎骨那里一阵剧痛,疼得只叫唤,爬都不爬不起来了。 顾老太爷看得肝胆俱裂,也顾不上晕了,扑到顾文钟的面前:“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一面叫人快去叫大夫,一面想将顾文钟给搀扶起来。 只可惜顾文钟尾椎骨那里,一动就是剧痛,压根就扶不起来。 顿时就慌了神,一把抓住顾老太爷的手:“爹,我,这起不来了,是不是,是不是摔断骨头了?” 就算顾文钟再不懂医术,可也知道,这摔断了尾椎骨,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就要瘫在床上了。 顾老太爷急得团团转,不敢再去搀扶好大儿,虽然有下人去喊大夫去了,可这一时半会的也来不了。 只满屋子转圈,一边转,一边狠狠的瞪着张春桃夫妻:“你们居然下这样的毒手!这是要他的命吗?” 张春桃耸耸肩膀:“老太爷,这我也不想的啊!这不是在张家这么些年,总是挨打挨骂的,形成了条件反射么?只要有人靠近,我那脚就不听使唤,不等我自己反应过来,它就已经踹出去了呢!” “说来还是大老爷不行啊!这么大的男人,连我一个弱女子的一脚都受不住!唉,不行就是不行啊——” 这一句句的不行,就犹如一把把钢刀,刀刀插在了顾文钟的心上。 顾文钟疼得浑身只哆嗦,说不出话来。 还好顾家一直养着府医,很快就赶到了,看到顾文钟这模样,那府医也不敢多问,只在顾文钟的尾椎骨那里按压了两下,又问了两句,才低头道:“没有大碍,只略微静养几日,不多挪动也就是了。一会子我让送一瓶跌倒药膏来,每日涂上两三次就不妨事了。” 听得顾文钟没事,顾老太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摆摆手,让府医下去拿药去。 府医低眉顺眼的就顺势要退下去,不敢多留,结果才踏出两步,就被顾老太太喊住了:“全大夫且留步!麻烦你再给大老爷仔细检查检查,看看他身体可还有什么隐疾?” 此话一出,顾老太爷和顾文钟身体都一僵,谁不明白,这是顾老太太要府医检查顾文钟是不是天阉了。 顾老太爷急了:“你胡闹什么?” 顾老太太眉目不动,笑容可掬,宛如菩萨一般,“老太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关心大老爷的身体,让大夫给仔细检查检查,就怕有什么隐疾,顽疾,难言之隐,大老爷怕说出来我们做长辈的担心,所以瞒着我们。索性大夫也在这里,让大夫检查一下,又值当什么呢?” “或者说老太爷不相信全大夫的本事,要去宫里请太医来检查不是?若是这样也行,大不了我老婆子豁出脸面去宫里求太后也好,求皇后娘娘也好,总得给求个最好的太医回来!不然怎么对的这大老爷往日里对我这个长辈的孝顺,对二房做弟弟的一片关爱之心呢!” 全大夫纵使不知道前因后果,可听着顾老太太的语气也觉得渗得慌! 总觉得好像卷入了什么不能说的豪门阴私里了,顿时好慌! 顾老太爷听明白了顾老太太的威胁,今儿个要么让全大夫这个身家性命都在顾家掌握的大夫给彻底检查一番,要么她就豁出去闹大了,去宫里请太医来检查。 这要是真闹到宫里去了,顾家这人可就丢大了! 若是只顾老太太一个人,顾老太爷还能禁足,不许她出去。 可这还有二房一家子,更不用说还有张春桃那一家子,他们可都是一条心的! 自己若真要动了顾老太太,今儿个只怕就更不好收场了。 顾老太爷本来是怒不可遏的,可扫视一圈,这屋子里的人,下人奴婢,还有那大夫,都低下头装自己不是聋了就是瞎了哑了。 除了老大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二房所有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十分冷淡,甚至还带着恨意。 张春桃眼里倒是没恨,却是满满的嘲讽,嘲讽顾老太爷,这么多年来,偏疼的那一个孩子,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忍不住心就如坠冰窟一般,凉透了! 那一瞬间,没人知道顾老太爷心里想过些什么,也许有后悔,也许有愤怒,也许有愧疚,也许有迫不得已,也许只不过是发了一会子呆。 好半天后,顾老太爷才咬着牙根吩咐道:“全大夫,给老大好生把一把脉,看他身体可有什么隐疾?” 尤其是那一句,可有什么隐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说完这句话,本来身板挺直的顾老太爷的身子,都佝偻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气都被抽掉了一半,看起来格外的显老。 全大夫身子一僵,不敢抬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顾文钟面前,说了一声:“得罪了!” 就要伸手给顾文钟把脉! 顾文钟一把拍开了全大夫的手,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好哇!没想到我终日打雁的,也有被雁啄瞎眼的一天!我汲汲营营一辈子,到最后却输给了你!我的好二弟,你虽然学问比我强,官比我大,可我却一点都没将你放在眼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个怂蛋!是个可怜虫!” “可今天我不得不羡慕你!你虽然人不咋滴,可的确命比我好!你有个疼你的娘,有个会生孩子的夫人,尤其是还有个厉害的女儿!” 说到这里,笑声一顿,“都给我滚下去,没有命令,谁都不要进来!” 脸上带着一点最后的疯狂。 下人们本就战战兢兢,就算是心腹,今天这顾家的惊天大秘闻也不是他们能够听的啊?好不好的,以后说不得哪天就没了小命啊! 因此一听顾文钟的吩咐,不用其他主子再说,也都悄然无声,迅速的退了出去。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顾家和杨家人。 顾文钟才一撩衣袍,努力让自己就算在地上,也坐得端正些,脸上的癫狂之态一收,看起来十分冷静理智。 “对,我承认,我从十四五岁略懂人事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是天阉,这辈子都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只这么一句话,就打击得顾老太爷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又拼命的掐着自己的户口,才没厥过去。 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那长印那个孩子?” 这才是顾老太爷最关心的!老大是天阉,那长印就不是他的孩子! 难道真的是老大在外头随便抱回来的一个野种充数的?这么一想,顾老太爷血就一阵阵的往上涌。 顾文钟眼神诡异的扫视了一下全场,这才慢吞吞的道:“长印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却是顾家的孩子!” 说着还看着顾文铮一直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二房的人都油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都看向了顾文钟。 尤其是谢氏,脸上多种神态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奇怪。 顾老太爷也不傻,心里再估算了一下年龄,立刻明白了,忍不住失声道:“你说是,长印是当年老二的那个夭折的孩子?” 顾文钟哈哈一笑:“正是!” 然后还冲着顾文铮道:“二弟,你看,我这个大哥对你还是有兄弟情谊的对吧?你的儿子,跟我的儿子也没什么两样了!再说了,你有两个儿子了,再生一个给我又怎么了?你说,你咋那么倔呢?你不将儿子给我,为了这个闹得妻离子散,夫妻失和,可你的儿子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养在我的名下!” “如今你的儿子,也只认我这个爹,不认你这个二叔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顾文铮哪里能忍?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将顾文钟按到在地,一拳一拳打砸了上去。 虽然他也是个文弱书生,可顾文钟那一场大病后,身子却是不如以前,被顾文铮这么按着,也反抗不了,一下子脸上就挨了十几拳。 可顾文钟好像彻底疯了一样,身上挨着拳头,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癫狂,似乎浑然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挑衅:“二弟,你还得好好谢谢我啊!你看你不用你操半点心,儿子就养这么大了!而且养在你名下,将来能得到什么?可是养在我名下,将来顾家都是他的!你说是不是?” “砰——”这是旁边张春桃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要不是她亲眼看着,顾文铮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拳头都快举不起来了,她简直怀疑顾文铮在打假拳! 人家打人是要命,亲爹顾文铮打人这是要续命吧?本来被她和贺岩一脚踹得,疼得去了半条命的顾文钟,被顾文铮这一顿拳头下去,非但没半点损伤,反而越打越精神了。 再这么打下去,张春桃觉得顾文钟能满血满魔复活,说不得能爬起那跑三圈呢。 反倒是亲爹,看起来累得够呛,估摸着得躺上两三天。 加上听顾文钟神神叨叨的,实在是烦人,索性一拳头下去,果然,顾文钟就捂着肿了的腮帮子,和被打掉的两颗门牙,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厅顿时清净了。 张春桃收回手,甩甩拳头,再看顾文铮一眼,忍不住道:“便宜爹,你这身子着实有些虚啊!一把年纪了,就少折腾了!得保养保养了!糟老头子了,还有个风流的名声,走出去老脸也不怕臊得慌?如今人躺在那里让你揍,看看你累得这样,不知道你还以为你挨揍了呢?” “将来大哥二哥成亲生子了,只怕你连孙子都抱不动吧?” 一席话,臊得顾文铮老脸一红,尤其是自家闺女那眼神,上下一扫,他全身就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爹知道了,爹以后好好保养,好好锻炼身体——”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长卿和顾长即两兄弟只怕能笑出声来,一贯自认为风流倜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爹,如今也算碰到硬茬子了吧? 那边谢氏却宛若疯魔了一般,冲到顾文钟面前,嘶声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那小儿子没死?就是印哥儿?” 顾文钟此刻说不出话来,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喉咙里还发出呵呵的笑声。 谢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紧紧的盯着顾文钟,就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顾文钟却只笑,不说话。 谢氏几乎要疯魔了,伸手就要去抓顾文钟的头发,被张春桃一把拉住了:“娘,你还真信了他的话?你看他现在这个鬼样子,眼见就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却又不甘心,索性将水彻底搅浑了!” “他口里没半句实话,当初能随便抱一个孩子回来,就说是他的,现在又说那个孩子是当初夭折的小弟弟!他咋不说那是老太爷在外头的私生子呢?说不得还更可信些!别的不说,就凭大老爷当初能狠下心来,将我这个对他没任何威胁的女孩子给丢到山里去,还能十几年如一日的看着我受苦,都能无动于衷。娘,你相信他能善待你跟爹生下的小弟弟?” 一席话,将谢氏从疯魔状态中拉了出来,愣了一会,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闺女能认回来,她就该惜福的,不该再奢望小儿子也没事! 一边哭,一边回头,尖尖的指甲就往顾文钟脸上挠去,“顾文钟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害了我的妞妞不说,如今事情败露了,还要将我小儿子牵扯进起来,让他走都走得不安心!你个王八蛋!” “老娘挠死你!这么些年,老娘忍够了!早就想挠你个满脸开花了!今儿个不挠花你的脸,老娘就不姓谢!” 此刻屋里,除了顾老太爷,都跟顾文钟有仇怨,自然不会去帮他解围,没跟着一起上去补上两脚,都已经算是克制了。 就是顾老太爷,听了张春桃的话,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毕竟要说二房的几个孩子,从顾长卿算起,有一个说一个,都是聪明的。 就算是这刚认回来的丫头,虽然行事可气,一回来就闹得顾家家宅不宁,可也能看得出来,是个聪慧厉害的。 长印那孩子,别说外貌跟二房其他几个孩子,一点都不像不说,这脑子也不像是二房的。 可感情上,顾老太爷却希望真如顾文钟所说,若真是这样,那二房和大房也就没了生死大仇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二房的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不是? 他这边心里理智和感情争斗不休,那边顾文钟已经被挠得满脸开花了。 谢氏这样的贵妇,不用自己干活,自然指甲都留得长,又是带着十几年的怨恨出手,那肯定不会留情。 顾文钟的脸颊不说,就是眼皮都被扣破了皮,血糊糊的顺着眼角往下淌,看着也怪吓人的。 顾文钟养尊处优,先前顾文铮的拳头他忍住了,可这脸上被挠得流了血,眼睛剧痛,一时睁不开,就是睁开了也只看到一旁血色。 他平日里随口能定人生死,可从来没有自己受过这样的苦楚。 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只抽抽,再看谢氏不仅挠他的脸,还薅他头发,头皮也是一阵阵剧痛,剩下那只没被血糊住的眼睛,就亲眼看到了,谢氏从他头上抓下了一把还带着头皮血丝的头发来。 倒是想反抗呢,可张春桃带回来的那个山里汉子,就守着旁边,只要他想抬手,那汉子就伸手在他身上按一下,他就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谢氏凌辱。 此刻再也扛不住了,见唯一的指望顾老太爷只在一旁发呆,也不管他,只得扯起脖子喊:“我有证据!印哥儿脚底板有一颗痣——” 第六百二十八章 旧事 这话喊出来,寿庆堂里顿时不少人变了脸色。 谢氏手里还薅着顾文钟的一把头发,正要往下扯,听了这句话,手下意识到一用力,将那一把头发全给薅了下来。 顾文钟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惨叫。 只可惜谁也没管他,谢氏被这惨叫惊得回过神来,嫌弃的将手里的头发往地上一甩,手指还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这才急切的又一把薅住了顾文钟的衣领:“你可是说真的?印哥儿脚底板真的有一颗痣?” 一旁二房的人还有些没太回过神来:“脚底板有痣怎么了?” 谢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冲着外头,将自己的陪嫁丫头喊了进来,直接当着大家的面问:“当初,当初夭折的那个哥儿,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不成?” 那陪嫁丫头,当初就是帮着接生的一个,听谢氏这样问,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当初哥儿全身都干干净净的,唯独左脚脚底板,有一颗黑痣!” 二房的人一下子都看向了顾文钟,当年顾长印被接回来的时候,大约已经是四岁左右了,还没真没人看过他的脚底板。 正在顾老太太要开口,让人将顾长印带来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张春桃身后的杨宗保嘀咕了一句:“脚底板有痣有什么稀奇的,我脚底板不还是有一颗,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默默地和杨大春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的赵嫂子,如猛虎下山一般扑了过来,一把捂住了杨宗保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本来大家都没太在意的,赵嫂子这么大的动作,倒是把大家的眼神都吸引了过来。 张春桃也就装作气愤的也回了一句:“可不是,脚底板有痣的也算不了什么!我这弟弟脚底板就有,祖母还夸他长得像便宜爹小时候呢,是不是我也能说我这干弟弟才是我那亲弟弟——” 赵嫂子的一张脸煞白,脱口而出:“春桃,闭嘴——你胡说什么?你弟弟哪里脚底板有痣?没有!他脚底板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他是我亲生的!我亲生的!“ 一面拖着杨宗保就往外走:“宗保,走,咱们快走!你是娘亲生的,你是娘的儿子!不是别人的孩子!走,这些人都是要把你从娘身边抢走的——” 杨宗保看赵嫂子这模样,哪里敢说话,只被赵嫂子拖着就往门口走。 顾老太太本就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先前看赵嫂子那般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对,只不过没深想。 毕竟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人家的儿子是自己的孙子吧? 可现在再看赵嫂子这惊弓之鸟,心虚的模样,谁还不明白只怕这杨宗保还真不是赵嫂子亲生的。 更别提脚底板还有痣,还跟自己儿子小时候一个模样。 这么多巧合都在一起,让顾老太太不禁升腾起一个念头来,莫非这孩子才是儿媳妇当年说是早夭的那个孩子? 从感情上来说,顾老太太倒是宁愿这杨宗保是她的孙子,也不乐意认顾长印做孙子。 从理智上来说,顾长印若真是儿子当年的小儿子,这顾家以后还有得乱。 别的不说,就顾文钟溺爱出来的顾长印,不学无术,标准的纨绔子弟,谁家有这样的孙子,谁倒霉! 因此见赵嫂子要拖着杨宗保走,她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先别走——” 赵嫂子此刻心慌意乱,她自己是知道的,杨宗保的确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又听说这顾家当初夭折的那个儿子,也是脚底板有痣,回想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因为是寤生,所以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 偏九死一生才生出来的那个儿子,大约是在娘胎里憋久的缘故,生下来就体弱,没多久,那孩子就去了。 赵嫂子当时接受不了,脑子有些犯糊涂,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每日里在外头看到别人抱着孩子,就上去抢,还说是自己的孩子。 然后有一天,还真抱了一个孩子回来,那孩子大约也是受了惊吓,看着傻愣愣的。 杨大春倒是看这孩子身上穿的衣服,看着不起眼,可都是好东西,都是极为细软稠密的料子,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当时害怕极了,就怕是自家媳妇犯了病,不知道跑到谁家去抢了个孩子回来。 想将孩子送回去,也不知道送到哪里去? 问赵嫂子,她是一问三不知,只搂着那孩子不撒手,说是自己的孩子。 抱着那孩子,还安安静静的,更正常人没两样,可只要孩子一离手,就哭闹打砸。 杨大春没法子,等了两日,见外头没人说丢了孩子,也就略微放了心。 然后收拾了行李,急急忙忙的带着赵嫂子和这孩子回了老家。 半路上,赵嫂子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那孩子半路上也请大夫看过了,虽然受了些惊吓,不过孩子还小,倒是也没大碍。 只是将之前的事情,都吓得忘记了。 因着一路上杨大春夫妻对他极好,懵懵懂懂的,也就很依赖两人,等回到杨家村的时候,就一口一个爹娘,极为亲密了。 两人多年没回老家,这回来,说是自己的孩子,谁也不会怀疑不是? 一家子也就在杨家村扎下根来,时日久了,赵嫂子也刻意的忘记了这些。 如今这听着,似乎跟顾家的情况大部分都对得上,赵嫂子怎么能不慌了手脚。 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怀疑了,只想快点带着杨宗保离开。 别的不说,杨宗保如今就是他们夫妻的心头肉,若他真是顾家的孩子,以顾家这势,能让他们把孩子带走? 只怕以后连见都见不着了!那岂不是在他们心头上剜肉? 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就是听到了顾老太太的话,也当没听到,只想快离开这里。 可在深宅大院的,哪里那么好出去的? 寿庆堂里虽然只有几个主子,和他们一家子,可外头心腹都守在院子门口,见里头冲出几个人来,正狐疑呢,又听到老太太喊先别走。 这些心腹自然是不能将人放跑,团团堵在了门口,将人给拦住了。 赵嫂子还要硬冲出去,杨大春却看得清楚明白现实,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从进入京城,尤其是进入顾家开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原来是应在这里了。 今天这架势,若是不说清楚,恐怕是走不出这顾家了。 就算能走出顾家,还能走出京城? 再者,想起顾家二房这些年的委屈苦楚,就是他这个大男人,也忍不住要红了眼圈。 若杨宗保真的是顾家当年那个早夭的儿子,今日得以相认,也是他们积德了。 杨大春想得更深更远一点,一来,在京城顾家的低头,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还不如态度好一些,主动配合,说不得顾家看在他们这么配合的份上,真认了亲,将来也能让他们见见宗保这孩子,不至于被彻底的隔开,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 二来,做爹娘的,他拿宗保当亲生的看,自然是希望他好的。他们夫妻不过是乡野村妇,能给杨宗保的助力有限,若是认回了顾家,对宗保来说,那自然更好。有这样的家世,读书也好,做别的也罢,有人做靠山,后半辈子无忧了。 为人父母的,不就希望孩子过得好么?只要孩子过得好,他们做什么都是乐意的! 三来,万一,万一宗保不是顾家的孩子呢?这么闹腾半天,最后不是,岂不是一点面子情都没了?倒不如配合,假若不是,顾家看在宗保和顾家人相似,又有着相同胎记的份上,说不得也能拉扯一把呢? 杨大春这个做爹的,心里想着念着的,全是儿子杨宗保的将来。 打定了主意后,就将赵嫂子一拉,“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倒不如索性说开了,是或不是,也就这么一哆嗦了!若不是,咱们也就定了心。若是,到底孩子的前程要紧呢——” 赵嫂子听了杨大春这话,楞了半晌,抱着杨大春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杨宗保已经被这接二连三地惊天炸雷,给炸懵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又不傻,顾家这一闹,多少年前的旧事都翻了出来,涉及到当年那个夭折的孩子。 然后自家娘又是这样的反应,他也隐约就猜出来了几分,此刻再听杨大春这么一说,哪里有不明白的?自己是不是顾家的孩子两说,可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那是确定了! 终究还是半大的孩子,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爹娘,不是自己的亲爹娘? 自己很有可能是当初夭折的顾家幼子? 杨宗保觉得此刻该哭的应该是他才对! 张春桃和贺岩最先反应过来,跟着杨宗保他们后头出来,此刻见赵嫂子哭成了泪人,旁边杨宗保一脸的无措慌乱和害怕。 看起来怪可怜的!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张春桃心中怜惜,说来最受冲击的应该是杨宗保了,此刻最需要安慰的也是他! 当即上前,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 杨宗保抬起惶惑的双眼,看到张春桃后,一贯坚强的他,也忍不住眼圈都红了,可怜兮兮的开口:“姐——”,声音都带着哭腔。 张春桃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不让杨宗保跟着来京城,不让他认亲,是不是对他更好? 可一想到,若是杨宗保留在杨家村也好,石桥镇也罢,或者将来做生意,都逃离不了原本属于他的命运,那该怎么办? 难道让他再重复一次那样痛苦的人生吗? 那不如就狠下心来,让他回京城,被顾家认了回去。 顾家虽然有千般不是,可只要干掉顾文钟,将他彻底的打压下去,那么顾家就还是安全的。 最起码成为顾家的小少爷,出门前后都有老成的仆从和下人守着吧? 小儿子失而复得,想来顾文铮和谢氏,还有顾老太太,都要将他疼入骨子里,极力补偿。 那他的身边,肯定有好几处的眼睛盯着,真若有人要对杨宗保不利,只怕还没出手,就被收拾了。 这么一想,张春桃将那点子怀疑动摇立刻抛掉,安抚的冲着杨宗保一笑,握着他的手:“没事,别怕!有你姐和姐夫在呢!天塌下来,也有我们顶着!” 杨宗保那颗心不知道怎么的,听了这句话,再看看张春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十分听话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听姐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姐,不管我是不是顾家的孩子,你都是我亲姐!” 张春桃心里一软,要去揉杨宗保的头发,却发现,这船上的几个月,杨宗保居然又长高了,她居然要踮起脚才能摸得到了? 还是杨宗保机灵,看到张春桃的手势,十分乖巧的弯下腰,将头送到张春桃的手边,还蹭了蹭。 张春桃揉了两把,“你也放心,不管你是不是顾家的孩子,你都是我亲弟弟!” 两姐弟相视一笑,彼此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那边杨大春也哄好了赵嫂子,两人走到杨宗保面前,赵嫂子还没开口,眼泪又下来了,一把抓着杨宗保不放。 杨宗保也十分顺从的任由赵嫂子抓着,一起又往寿庆堂里走。 顾家老太太和二房的人,都已经赶到了门口,见人都回转了,才松了一口气。 进了寿庆堂,又分宾主坐下,杨大春见赵嫂子只抓着杨宗保不撒手,那上边顾家老太太和顾家二太太也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杨宗保。 深吸了一口气,重提了十来年前的那桩旧事。 别的不多说,只说当年是在齐城县,赵嫂子疯疯癫癫的情况下,将杨宗保抱了回来。 当时孩子受了惊吓,赵嫂子也说不太清楚明白。 后来才慢慢回忆起来,当初杨宗保是被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打扮的姑娘,带着。一个在前头跑,一个在后头追,不知道怎么的,前头的孩子跑到水边,脚下一滑就跌进了河里。 那小媳妇急了,也跟着跳了进去要救人,结果不懂水性,还没捞到孩子呢,自己先沉了下去。 赵嫂子是会凫水的,加上看到这个年纪大小的孩子,都觉得是自己的孩子。 还以为是自己的孩子掉水里了,哪里还站得住,也跳到河里去,然后将孩子给捞了上来。 还好也就是呛了几口水,给拍着吐出来了也就没事了,就是醒来后,似乎吓住了,也不喊人,就只哭了两声,只喊娘。 赵嫂子脑子糊涂,以为这孩子是喊自己呢,心肝宝贝的就抱着回家了。 至于脚底板那颗痣,确实一直都在,而且还真是在左脚。 谢氏眼睛通红,哑着声音问那陪嫁丫头:“那痣在脚底板哪个位置?” 陪嫁丫头想了想,当年之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犹如昨天,怎么能忘记? 斩钉截铁的道:“就在哥儿的左脚底板,第二个和第三个脚趾头中间那一块。” 一句话说出来,杨大春脸一白,赵嫂子又哭了起来。 杨宗保默默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脚,似乎,似乎自己脚底板的那颗痣真的在那个地方? 关键时刻,还是顾文铮冷静的快,直接吩咐外头人:“去大房那边,将印哥儿叫过来!” 下头人领命去了。 屋里一片安静,二房的人都用一种既希望又怕失望的纠结眼神,看着杨宗保。 看得杨宗保坐立不安。 还是张春桃替他解围了,开口问顾老太太:“老太太,这大老爷身边,可有伺候的人,祖籍是齐城的,十几年前被放出去的?” 顾老太太想了想,毕竟上了年纪,这些事情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难不倒她,她不记得,身边自然是有人记得的。 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心腹嬷嬷走了进来,将张春桃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心腹嬷嬷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老奴仿佛记得,当年,大老爷身边有个伺候的丫头,叫嫣红的,就是齐城人士。本已经是被大老爷收用过了,不知道怎么的,在十三年前,突然得了大老爷的恩典,被连奴籍带赎买的银子,一并都赏了她,让她回老家去了。” “当初这事,还是顾安办得,不如叫顾安进来问问?” 顾老太太点点头,那嬷嬷出去,将外头的大管事顾安喊了进来。 顾安听了那嬷嬷的转速后,也想了想,才道:“老奴也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也不妨事,这么些年来,咱们府里被赏赐发放奴籍的人都记录在册,回去老奴翻翻册子也就能确定了!” 一直坐在地上顾文钟,听到这里,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杨宗保。 这个半大的少年,先前他并没有注意,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张春桃意外的任何人。 此刻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不说这屋里的其他人,就是他自己,这么一看杨宗保,都觉得这半大的少年,那神态,尤其是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侧面跟少年时候的老二,居然真有那么六七分相似。 一个跟老二相似的少年,脚底板也有痣,这是巧合吗?还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顾文钟一贯都只有算计的脑子里,也有些卡顿了。 尤其是等下头人将顾长印叫来,同时站在一个屋里,就这么一眼看去,论谁都要觉得杨宗保才是顾家的孩子。 那顾长印虽然长得也算五官端正,可浑身上下没有半分顾家人的特征,更兼他本来回来累得不行,正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舒服的衣裳,正要躺下来歇歇。 被人叫过来,还要换衣裳,满脸的不高兴。 尤其是听说是二房的叔叔叫他,他也知道大房跟二房关系好,一听说二房叫他,顿时就有些犹豫,先问顾文钟在那里? 听说顾文钟也在场,老太爷也在,有这两个人在,那他就不怕了。 这才不情不愿的换了衣裳过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再无翻盘的机会 一进院子,虽然觉得这寿庆堂与往日似乎有些不一样,可也没有多想,毕竟这寿庆堂他往日里来的也少。 因为从小他就知道,寿庆堂的老太太并不是他的嫡亲祖母,加上大房和二房有罅隙,大房上下都以己度人,觉得二房说不定会对大房唯一的这根独苗苗动手。 所以也拘着顾长印,少让他到寿庆堂来。 这里头自然少不了顾老太爷的默许,在他的心里,也是担心自家老妻或者老二媳妇,真恨透了老大,因为对老大不能动手,将歪心思动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顾老太太又不傻,大房每次都找借口不让顾长印来给她请安,顾老太爷也一直是默认的态度,并不训斥说这与理不合,就知道大房和顾老太爷的心思了。 她就算再恨顾文钟,可却从来没有说将怒火发泄到孩子身上的想法。 更何况,自己的小孙子出生就夭折了,大孙女也丢了,谁耐烦看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自己儿子被害惨了,老大一家却团圆美满了? 巴不得不看到顾长印,也落个眼前清净呢! 加上后来顾长印越长大越调皮跋扈,性子也不好,要什么东西便要立刻到手的,不然就撒泼打滚的,妥妥的熊孩子。 越发庆幸不用见到了! 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跟着大房一起过来请个安,走个过场。 因此顾长印浑然不觉这院子里把守门口的,可都是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的心腹,只管埋头往里头走。 进了寿庆堂里头,抬头就看到这屋里多了好几个生面孔,看穿着打扮比自己三等的仆妇还不如,而且他们居然还都坐着。 心里就嘀咕,只怕又是哪个远房打秋风的穷亲戚来了吧? 顾长印打小就被大房那边大夫人和伺候的人,都灌输一个信念,就是他是顾文钟唯一的儿子,不出意外的话,这顾家将来都是他的。 二房如今还住着,那是因为上头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没走呢,等他们闭眼了,肯定是要分家的。 到时候二房就是旁支,而他就是顾家嫡系所出唯一的继承人了云云。 所以顾长印渐渐知事起,就看顾家为己物,甚至有时候都看二房不顺眼,觉得二房花销的都是将来属于的他的那些东西。 又曾经听大夫人潘氏也唠叨过几句,说什么顾老太太对外头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都大方,偏偏对大房他们却抠门的门。 虽然顾长印没觉得自己缺少什么东西,可听得次数多了,也觉得顾老太太这是慷他人之慨呢。 因此那脸色就不太好看。 不过好歹那从小的礼仪规矩还是有的,知道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得先给长辈请安问好才是。 抬头看着上首,就看到上面坐着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两个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顾长印一边请安,一边偷偷拿眼睛朝左右两边看,下头右边是二房一家子,左边—— 看到左边的时候,顾长印呆住了,正在拱手低头作揖,一个没控制住,整个人就一头栽倒在地。 还好地上铺着地毯,倒是没受伤,就是有些丢人。 爬起来第一件事,顾长印不是去将还坐在地上的顾文钟扶起来,而是先恼怒的跺了两下脚,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有问题。 这才腾出空来,吃惊的问:“祖父,这是怎么了?父亲为什么坐在地上?” 说着才要去扶人。 顾文钟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垂下了眼睑,伸手阻挡了顾长印的手:“别碰我——” 顾长印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顾文钟,又看向上头的顾老太爷。 顾老太爷就算再老眼昏花,可这么看过去,一眼也能看得出来,顾长印和杨宗保两个孩子站在那里,谁都要觉得这杨宗保才是顾家的孩子。 忍不住那颗心就往下沉了沉。 尤其是顾长印进来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平日里因为有大房唯一的的独苗苗,他好大儿唯一的后人滤镜,就算有规矩疏漏的地方,顾老太爷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今儿个得知顾长印可能不是自家的血脉,顾老太爷再看顾长印,请安行礼粗疏随意不说,看到他父亲坐在地上,第一时间居然是看自己的衣裳脏没脏,而不是去关切父亲。 那心里的不满就又多了一点。 不过好歹也当心肝宝贝养了十来年,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顾老太爷看着顾长印还懵懂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心一软,倒是不敢开口了。 他不开口当恶人,自然是有人。 顾老太太已经懒得再唧唧歪歪的,直接就开口了:“印哥儿,把左脚鞋袜脱了。” 顾长印愣住了,这是啥要求? 看顾老太爷,顾老太爷冲他点点头,再看顾文钟,顾文钟嘴角含笑,看不明白他眼里的情绪。 顾长印犹豫了一下,扭头想找个人吩咐,让伺候他脱掉鞋袜,环视了一圈屋里,发现居然除了老太太和二房太太身边有两个贴身嬷嬷,屋里居然没有半个下人。 顿时就更不高兴了,他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有自己脱过鞋袜? 可到底还是感受到了这屋里诡异的气氛,又见一贯最疼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没开口叫人进来伺候自己,也就憋着气,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然后三两下胡乱的扯下了鞋袜,露出脚板来。 等他脱下了鞋袜,就发现屋里所有人都实现,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不,是他的脚板上。 一时也有些害怕了,脚丫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 不过这些眼神都只在他脚板上打了个转,然后就更热切的看向了屋里另外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有几分面熟,穿得却十分穷酸的小子身上。 杨宗保饶是跟着做生意,脸皮厚了不少,此刻也被看得不自在了。 紧张的看了一眼张春桃,张春桃冲他点点头,他才小心点脱去了脚上的鞋袜,心里还忍不住庆幸,还好昨儿个姐姐和姐夫交代,要好生洗个澡,从头到脚都要洗干净。 而且早上起来,换的是新的袜子和鞋子,不然,就他那大汗脚丫子,夏天里穿着草鞋或者打赤脚也就罢了。 穿布鞋捂上一天,晚上脱下来那味道,估摸着能把这一屋子的人都送走。 饶是这般,这捂了也有一天了,虽然没怎么走路,可刚脱下鞋子,就一股不是太雅的味道泄漏出来,杨宗保涨红着脸,剩下的袜子也不知道是脱好还是不脱好了。 可顾家的人,此刻哪里在意这些? 尤其是顾老太太,忍不住看向杨宗保的眼神更热切了些,眼含热泪:“这大汗脚丫子,也随了老二!老二小时候也是,也没见他怎么乱跑,可脱了袜子,那股子味道啊,真是一个屋子都是!不知道寻了多少大夫,泡了多少药汤子,这些年才好些呢!” 这话说完,杨宗保倒是没那么窘迫了,顾文铮老脸一红,都这把年纪了,儿子都要娶儿媳妇进门了,还被老娘当着晚辈的面,揭小时候的短,实在是丢人啊! 更不用说顾长卿两兄弟了,顾文铮这个父亲在他们面前一贯是严父姿态,他们有时候说话稍微不那么文雅一点,被父亲揪到了,都要挨上一顿训。 如今听说亲爹原来小时候,还有这样的糗事,憋不住的想笑。 眼神不由自主的就朝着顾文铮的脚看去。 顾文铮强作镇定,努力想让大家讲注意不要集中在他的脚丫子上,温声对着杨宗保道:“脱了吧——” 杨宗保犹豫了一下,将那袜子给扒拉了下来。 寿庆堂里的人,动作整齐划一的都看了过去,就连顾长印也被带得偏头看了过去。 赫然就在杨宗保的左脚底板也看到了一颗痣,跟他脚底板的位置差不多,就是他的略微小些,而杨宗保的痣更大一点,颜色更深一点。 谢氏将当初的陪嫁丫头,如今的心腹嬷嬷推上前,让她仔细看看,到底谁的脚底板的痣位置是正确的。 那嬷嬷皱着眉头,蹲下身子来,仔细将两只脚研究了半日,才起身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也拿不准了!不过看着倒是这位杨家少爷脚底的那颗痣更接近一些。只是当初那痣只有小绿豆那么大,如今看着,长印少爷的痣还是绿豆大小,可杨家少爷的这痣倒是更大一些了。” 谷</span>  听了这话,顾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倒是接了一句话:“老奴倒是听说过,这身上的黑痣,是随着人长大,也会慢慢变大的!” 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在这个时候说,那意思就很明确了。 二房的人眼神都兴奋起来。 顾老太爷还是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涉及到顾家血脉,还是谨慎一点好,想了想,让将已经避让到偏房里去的全大夫又给请了回来。 全大夫先前听了一耳朵,就已经觉得自己只怕老命休矣,恨不得连夜就收拾行李跑路的。 偏生还被人请到偏房里去坐着,茶水点心齐备,就是不准出去。 这半日功夫,他在屋里坐立不安,都已经想到写遗书的份上了。 此刻被人叫出去,心里那个惴惴不安啊! 到了大厅里,只低着头看着脚底下那一块地,就怕抬头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今夜就走不出这寿庆堂了。 心里第一百次的后悔,当初他是想寻个清静的地方养老,也顺便挣点银子留给后人,千挑万选的选了顾家,因为顾家名声一贯不错。 没曾想,这名声好的人家,要么不闹出事来,一闹那就是惊天丑闻啊!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包子肉都不在褶子上啊! 心里吐槽,全大夫脸上可不敢显露半分,他们这种大夫,看多了各种阴私,别的不说,大都能做到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不改色了。 只站定后,也不作声,静待上头顾老太爷吩咐。 好半天,才听到顾老太爷发话,让全大夫检查一下,两人脚底板的痣可有什么不同? 全大夫又等了一会,见顾老太爷没有别的话,这才转身,看向坐在厅堂中地毯上的两个少年。 一个是顾家的三哥儿顾长印,他是认识的。 还有一个,是顾家丢失的那位大姐儿带进来的哥儿,先前他不敢细看,此刻只一抬眼,看到那有几分相似二房顾文铮的脸庞,眼神顿时一缩,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默默地给两人都验看了一下脚底板,全大夫也不嫌弃脏和有味道,倒是伸手去摸了摸,还用手抠了抠,这才起身,脸上倒是有些犹豫之色。 顾老太爷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已经麻木了,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又上升了一个新台阶,如今全大夫说哪个是他的孙子,他都不吃惊了。 因此只道:“有什么话全大夫尽管说,老夫要听实话!” 全大夫立刻心领神会了,斟酌了一下说辞,才开口。 大意就是,杨宗保的那个痣是原生态天生的,至于顾长印的那个痣一时也说不好,毕竟这人身上的痣,有随着人长大的,也有不随着人长大的,只是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需要回去配点药水试试。 这话虽然婉转,可该表达的已经表达清楚了。 顾长印脚底板的痣,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作假出来的!不过像全大夫这样的人,基本说话都是谨慎,从来不说满的,他说要配药水,那基本就是断定了。 顾老太爷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是顾老太太吩咐,让人将全大夫送回去,看着全大夫配好了药再一起送来。 顾老太爷听了这话,嘴角翕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没开口,任由全大夫听令下去了。 这边顾长印就是再呆傻也察觉出不对了,尤其是看到二房的人,听了那个消息,二太太谢氏,几乎忍不住激动之情,几步就扑到杨宗保面前,满眼含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还有两位隔房的堂兄,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杨宗保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善意。 顿时就觉得不妙,第一反应就是去寻顾文钟,在他心目中,父亲是最疼他的,有什么事情,只要有父亲在他就不怕了。 顾文钟此刻却一脸灰败,脸色说不出的萧索,似乎人的精神气突然之间都消失了。 顾长印心里更慌了,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几步爬行到顾文钟身边,紧张的问:“父亲,这,这到底是这么回事?那个穷小子,怎么跟我一样也脚底板有痣?” 顾文钟听了这话,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了顾长印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惨笑来:“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用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 顾长印没听太明白,只是觉得此刻的顾文钟有些可怕,那本来伸出去的手,就迟疑的停在了半空中。 顾文钟看到了这只停在半空中的手,顿时笑得更渗人了,嘴里念叨着什么,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不学无术,胆小自私的模样,哪里像是二房的种? 一时又念叨,老天爷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是老天要亡他啊! 顾长印惶恐又害怕的看着顾文钟念叨这些他半懂不懂的话,心里越来越怕,环顾四周,都是二房的人。 再看上头,一贯慈爱的祖父,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和厌恶! 顾长印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慌意乱之极,抓住了顾文钟的胳膊,“爹,我是您的儿子是不是?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呀!您告诉过我的!说我是您唯一的血脉,我是您的命!以后这顾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是不是?您说话呀?” 顾长印惊恐之下,这声音没控制,寿庆堂里大家都听了个明白,别人还罢了,顾老太爷却是一震,看向顾长印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满。 他还没死呢!这顾长印就已经将顾家看做是他的了?这对任何一个掌权的家主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 那心底本来就淡薄无几的一点怜惜和不舍,被这句话彻底给冲散了。 这个家里,要说最了解顾老太爷的,还得数顾文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顾老太爷已经厌了顾长印。 事已至此,他就算有千般手段,万般的计谋,可使出来也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张春桃釜底抽薪,直接将最大的底牌给他废掉了! 这让几十年来算无遗策,将顾文铮一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顾文钟来说,简直是将他一生的谋算和布局,全部给打乱了。 再无翻盘的机会! 不用多想,他都能知道顾老太爷的选择,一边是天阉的长子,没有后继人,本来有的那一个二房的孩子,是他最后的底牌,可如今却成了假冒之人。 一边是三儿一女的二房,其中两个儿子已经颇有出息,有他们在,这顾家还能再绵延几十年。 傻子都知道会选那边! 再看顾长印,还一脸傻乎乎的模样,顾文钟也不得不承认,他输得彻底! 摇摇头,他勉强的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拍了拍顾长印的肩膀:“慌什么?慌也没有用!若我是你,就最后再享受一把身为顾家人的尊荣吧!毕竟过了今日,谁还认你?” 顾长印心底的那点不详被证实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贯是心慌害怕之下,那脾气就格外的大。 摔砸东西是常有的事情。 此刻听了这话,条件反射的就将面前的顾文钟一推,然后跟往日一样,发起脾气来:“爹,你胡说什么?我本来就是顾家人!我就是你的儿子!是谁造谣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是二房是不是?” “我早就知道,二房他们就没安好心!太太早就说过,二房跟咱们大房有仇,一直想害咱们大房!想抢顾家家主动的位置!老太太也是,偏心二房,勒啃我们大房!好东西都不往我们大房送,宁愿给外头那些打秋风的山沟沟里的穷亲戚,也不给咱们!” “他们就是嫉妒!所以才陷害我!爹,你可不能相信啊!” 顾文钟被顾长印那么一推,本来就没站得太稳的他,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这次运气就没那么好,直接那尾椎骨就撞上了那黄花梨木的椅背,整个人跌坐了下去,“咔嚓——”一声,那椅背生生被顾文钟给坐断了不说,顾文钟一声惨叫,似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然而才一动,整个人就倒向地上。 他们父子本来站的就偏远,周围没人。 这一摔,若是顾长印能伸手接一把,说不得能接住。 可顾长印娇生惯养长大的,看到这一幕,反射的就往后一退,任由顾长印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头也撞到了高几,那高几摇晃了两下砸在了顾文钟的头上。 顾文钟还来不及多吭一声,就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六百三十章 造孽啊~ 这一切都被在上首的顾老太爷看得一清二楚,几乎肝胆欲裂,忙扑了下来,喊着快叫大夫来。 可怜的全大夫,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连口气都没喘匀呢,就又被人拖着跑回了寿庆堂。 偌大一把年纪了,这一天就折腾了好几回了,两条腿几乎就报废了。 到了寿庆堂,顾老太爷正在咆哮,一面骂下人,怎么还没把大夫请来,一面又骂顾长印,忤逆长辈,居然敢对长辈动手,简直是其心可诛!一叠声的叫下头人来,将顾长印押下去给关起来。 顾长印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只剩下喘气的顾文钟,心里害怕极了。 听到顾老太爷的责骂,那性子越发左起来,高声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爹他说话吓着我了,我这才失手推了他一下,谁曾想爹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中用,居然连站都站不稳,我一个小孩子推一下,能多大力气?” 还有几句话,顾长印看到顾老太爷铁青的脸色后,识相的咽了下去。 饶是顾老太爷极深的城府,此刻也差点被气到吐血。 二房这边,他被气得跳脚,那是他心里有数,因为二房对他有怨,所以有些时候是故意恶心他,他自己内心有愧,所以捏着鼻子认了,也心里有准备。 可顾长印这番表现,顾老太爷实在是没想到。 在他眼里,老大顾文钟对顾长印,那真是千依百顺,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爹做到老大这个份上,实在是这世道难得了。 可没想到顾长印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后悔和愧疚,第一反应就是推卸责任,似乎还都怪顾文钟自己没站稳。 果然不是自家的血脉,这气度,这心性,还有这为人处世,哪里像是顾家的人? 顾老太爷最疼者,唯有顾文钟一人,往日里对顾长印也宠爱有加,那都是因为他是顾文钟唯一的血脉,爱屋及乌。 如今顾长印伤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兼之又不是老大的血脉,顾老太爷的一颗心顿时冷硬起来。 也不管顾长印如何的喊冤,如何的抱怨,他只唤人进来,让将顾长印压倒在地,不许他动弹,还让拿东西堵住他的嘴,不想听他的声音。 被这般冷酷对待,顾长印自然不服,拼命的挣扎哭嚎。 只可惜,往日里最疼的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哪里还会有人出来替他说话? 就是那些下人,往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此刻也都毫不留情的将他按倒在地,随手扯了腰上的汗巾子就塞进他的嘴里,哪里还有半点恭敬? 正要将人拖出去,全大夫进来,顾老太爷也就顾不上这边了,忙让全大夫去给顾文钟诊断。 全大夫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被人拖着进来的,旁边拖扶着他的人一松手,他一个趔趄,差点就没摔倒。 还好他老人家身子骨算是硬朗,勉强撑住了。 顾老太爷让他诊断,他也只得努力压匀了呼吸,深吸了两口气,走动了两步,平息了一下心跳,这才缓步走到了顾文钟面前。 就看到顾文钟面色发白,气息微弱,昏迷中还眉头紧锁,不时的发出呻吟声来。 心里一紧,一边伸手把脉,一边问情况。 听完之后也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低头在顾文钟的腰后摸索了一会,才道:“大老爷的尾椎骨摔裂了,而且裂得很厉害。老朽却不擅长跌打损伤,倒是城西杜家开的药铺里,有一味断续膏十分灵验,老太爷可以让人去买上两罐回来涂上,老朽再开个补气血的方子,好生调养个半年左右,说不得就能下床了。” 张春桃不懂医术,不过听着好像是粉碎性骨折,心里也忍不住痛快! 活该!顾文钟这样的人,就该多受些这些痛楚才好! 不过那城西独杜家,可是王永珠的师傅,杜老太医家? 果然那顾老太爷听了这话,眼睛倒是一亮:“可是宫里杜太医的家的药铺?我听说杜太医家,家学渊源,擅长内科妇儿,倒是不知道他家也卖跌打损伤的药?” 全大夫解释了一句,说是那也是宫里最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太医配置出来的方子,最好的自然是供应宫中大内,略微次一等的也不多,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家有这个卖。数量不多,一般武将人家会知道的多一些,顾家乃是文臣,都是书生,少有需要的时候,自然就不清楚了。 顾老太爷听说了这话,哪里还按奈得住,忙叫人快去顾家药铺买去。 只是此刻外头太色已晚,城里也已经宵禁了。 本朝律法规定,宵禁后,没有京城提督的手令,是不得在城中行走的,不然出门就被抓起来,只怕明儿个就得去大牢里寻人去了。 因此顾老太爷就算心急如焚,也只能忍着了。 全大夫这边,歇过来气了,才有力气和精神来处理顾文钟的伤势,先是在腰上上了一圈绷带,固定住了伤处,又让人找来几块木板,将顾文钟的腿也都绑上,免得他醒来后,一受疼,人就乱动,将好不容易固定还珠的骨头,给又动乱了,那就糟糕了。 然后再给顾文钟扎了几针。 顾文钟这才慢悠悠的出了一口气,醒转了过来。 只可惜,这不醒来也就罢了,反正昏迷着,疼就疼吧! 可醒来,腰部就剧痛,这也就罢了,下半截腿想动也动不了。 顾文钟顿时慌了,连疼都顾不上了,只惊慌的喊着:“我的腿,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我是不是瘫了?爹,我是不是成了个废人?我不要做废人!我要我的腿——” 还没喊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过疯狂的杀机:“都是那个野种!是他害了我!将他拖下去,给我打断他的腿——” 语气之森冷,神态之癫狂,不说顾长印,就是顾家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顾文钟这个人,虽然二房的人都恨他厌他,知道他犹如阴暗的草丛里的毒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可也不能否认,他外表还能迷惑人,虽然不如顾文铮文气纵横,风流倜傥,可也风度翩翩,温和儒雅。 此刻这模样,却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让人胆寒。 在场所有的人,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只怕这才是顾文钟真正的面目吧? 顾长印听了顾文钟的话,吓得腿都软了,挣扎着,想辩解两句,可是被人按压得死死的,嘴里又被塞了汗巾子,哪里说得出话来。 急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唔唔两声,就被人要拖出去,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家就看到顾长印一哆嗦,然后裤子就湿濡了一块,一股尿骚味在屋里弥漫开来。 那边顾老太爷一日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一会看看歇斯底里疯狂的大儿子,一会看看失而复得的小孙子和大孙女,一时老泪纵横,拿手捂住了脸,喃喃道念叨了两句:“造孽啊!造孽啊——” 离得近的张春桃听到了这两句念叨,翻了两个白眼,可不是造孽是什么? 当初顾老太爷偏心造的孽,顾文钟心狠手辣造的孽!这些孽债如今都反噬回他们身上了!简直是大快人心好吗? 细细的欣赏了一会子顾文钟绝望,狂乱,暴怒,杀气腾腾,后悔各种表情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这腿被绑住了,那自然动不了!要是能动那就奇怪了!” 本来还癫狂得不能自已的顾文钟,愤怒的声音嘎然而止。 努力抬头看向自己的腿,只可惜腰也被绑住了,抬了半天只看了个寂寞。 扭头看向了全大夫,此刻一贯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全大夫,简直就成了他唯一的救星:“全大夫,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腿,没事吧?我的腰也没事吧?” 全大夫吞了吞口水,才小心翼翼地道:“大老爷只要安心静养,不乱动,躺个半年,下床应该没问题——” 这话说得含蓄,可此刻几乎绝望的顾文钟,只听说了下床没问题,就再也听不进去后头的话了。 所以没有察觉到全大夫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这下床没有问题,不代表走路没问题啊! 而且,就算是下床,只怕也要人搀扶着,恢复的好,能被人搀扶着,或者拄着拐杖走上几圈。 恢复得不好,后半辈子,大部分时间几乎就是在床上度过了。 身为豪门世家的大夫,这些语言的艺术技能是点满了的,既能说清楚病情,又能不刺激病人。 全大夫也是个中好手。 全大夫的言外之意,顾文钟没听出来,顾老太爷关心则乱,都松了一口气,就吩咐人要将顾文钟送回大房去。 可二房的这些聪明人,都听出来这里头的未尽之言,互相看了看,倒是都有志一同的没一个人上去提醒他们。 顾老太爷知道此刻是不用指望二房的人来帮忙照顾老大,毕竟这都撕破了脸皮,老大这些年的算计也都尽数败露,此刻二房的人没扑上来将老大生吃了已经是极大的克制了。 因此连提都不敢提,只敢自己一个人吩咐,他到底是大男人,对照顾人,尤其是伤了骨头的人,一点经验都没有。 而且使唤的几个人,都不敢使唤内院的人,叫人去外院叫了几个小厮进来。 这些小厮一贯是在外院伺候,粗手粗脚的,听说要将受伤的大老爷送回去,上来一个力气大想献殷勤的,弯腰就要将顾文钟给抱起来。 吓得全大夫声音都劈叉了:“别动!别乱动!要是错了骨头了,那可就难了——” 一面让人去寻担架来,要轻轻的将人给抬回大房去。 几个小厮不熟悉内院,满屋子转悠,哪里去寻担架去,抓耳挠腮的折腾了半天,勉强拆了寿庆堂一间闲置库房的门,抬了进来,要将人给抬上去。 顾老太爷看着这门板上雕刻的各色浮雕瑞兽瑞草,看着好看,可是这硌人啊。 又让人去寻棉被来将那门板包好,好一番折腾后,一个不伦不类的担架总算是做好了。 二房的人,还有杨大春一家,大家都默默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提醒。 唯有张春桃,坐在一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顾老太爷胡乱指挥,下头人也跟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着实看了一场好戏。 等到那担架做好了,刚要将人抬上去的时候,张春桃默默地补刀:“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那旁边不是有春凳吗?抬过来不就能用了?” 正要将人往上抬的几个顾老太爷的小厮,手一顿,互相看了看,再看看角落里的那个春凳,一时都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为啥也没人提醒他们?这是要看他们笑话吗?这果然是他们只能在外院伺候的原因吗? 哀怨的眼神看了过来。 那边顾老太爷真要被张春桃给气死了,既然她知道,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他们都忙活半天了,弄好了才说呢? 这是红果果的报复! 张春桃眨眨无辜的眼睛:“这不是你们都没问么?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别的更好的法子呢!谁曾想——” 众人都沉默了。 顾老太爷一口老血憋在心口实在难受。 那边张春桃一张小嘴还在巴拉巴拉:“再说了,就算我提醒了,老太爷也不一定敢用啊!以咱们两房如今的关系!就算我们想帮忙,老太爷也不放心啊!只怕又要担心我们二房会不会使坏!提醒你们用春凳,恐怕要怀疑春凳上会半路断掉;给送药,要怀疑药里有毒,要毒死你的好大儿;关心两句,会觉得二房是在惺惺作态;不关心吧,又会觉得二房凉薄,亲大哥受伤了,居然无动于衷。” “唉,做人难啊!做顾家人更难!做顾家二房更是难上加难!你做个好人吧,别人做恶人;逼得你做恶人了,结果别人不做了人;等到你不想做人了,那有些人又转身装起了弱势一方,说你不是人了,对吧,老太爷?” 顾老太爷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皮都被扒了下来,狼狈的避开了张春桃亮晶晶的带着嘲讽笑意的眼睛,扭过头,吩咐人将顾文钟抬回去,一面也要跟着过去守着才安心。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顾长印,吩咐一并拖走。 转过身,却看到了本来抬着顾文钟的一干人,都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呵斥道:“还不走?还站在门口做甚?” 几个抬着门板的小厮一脸为难的看着门口,他们倒是想走,可走不了啊。 门口正中央站着大房太太呢,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顾老太爷一边呵斥一边走上前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如同木桩一般的潘氏,忍不住憋了一天的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老大媳妇,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大受了重伤,你也不说来照顾伺候?还挡在门口做甚?还不跟着回去吩咐下人,好生照顾着?” 气急败坏的顾老太爷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可潘氏木愣愣的,压根就没将顾老太爷的话听到耳朵里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躺在门板上的顾文钟,眼神晦暗不清。 然后潘氏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来意味的笑容后,扑向了门板上的顾文钟—— 第六百三十二章 儿子换闺女行不行 潘氏是太太,她要扑过来,几个小厮见了,忍不住就往后退了几步。 前后四个小厮,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在前的已经跨过了门槛。 在后的还没跨过去,就被潘氏堵在了门口。 此刻前头几个小厮吓得后退,慌乱之下也没防备脚下,被门槛一绊,整个人就往后跌去。 手里抬着的门板自然也就抓不住脱手了,哐当砸在了门槛上。 还好躺在门板上的顾文钟头不是朝着这边,所以顺势就从门板上滑了下来,还好旁边有守着的小厮,眼疾手快的一把勒住了顾文钟的脖子,免除了他尾椎骨再遭重创。 可这滑下来的力道,加上小厮为了将人拽住,那力气也不小,一下子将顾文钟勒得眼珠子都快爆出眼眶,舌头也快吐了出来,差点没当场嗝屁! 还没等小厮手忙脚乱的将人放回门板,那潘氏已经扑到了。 小厮躲避不及,不敢撒手,也不敢碰到潘氏,为了避嫌,只好矮下半截身子,蹲在了顾文钟的背后,死死的将顾文钟给顶在了前头。 潘氏平日里养尊处优,又爱突出她和二房谢氏的不同,走的都是白莲花加绿茶路线,最是讲究形象不过。 此刻除了眼圈格外红,却连头发丝都没乱,头上的发簪珠钗整整齐齐,扑到了顾文钟面前,脸上还带着笑,一张嘴,那恨意却没忍住流露了出了几分:“夫君,你骗的我好苦啊——” 顾文钟此刻浑身都疼,脖子疼,脸上疼,尾椎骨疼,只恨不得快回大房那边躺着去。 潘氏这个时候出来裹乱,顾文钟哪里有好声气?本来他就对潘氏就平平,素日里都只是面子情,此刻那点面子情都懒得维持,直接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滚——” 潘氏嘴角翕动了一下,垂下了眼睑,半晌后,退了开去,让出了一条路。 几个小厮回过神来,又忙将顾文钟给抬上了门板,顾老太爷带着人急急忙忙的尾随而去了。 没有人在乎潘氏。 潘氏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半天,低着头,无人看清楚她的脸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唯有张春桃,感觉到潘氏似乎有黑化的迹象。 要知道农女书中,就是潘氏,临死之前,才揭穿了顾长印是顾文钟偷梁换柱过来的二房的那个孩子。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心,书中她自己说,她被顾文钟毁了一辈子,顾文钟自己不行,在外翩翩君子,在内院却折腾妻妾,所以她恨顾文钟,恨顾家。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替顾文钟瞒着,让二房蒙在鼓里,知道自己死之前才说出来。 可现在看这架势,似乎倒是另有隐情,张春桃感觉潘氏到今日顾文钟天阉暴露之前,应该是不知情的。 那么,潘氏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细思极恐啊! 张春桃不敢再想下去,看向潘氏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怜悯。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遭遇这些,尤其是一个高门贵女,没疯都算是心理强大了!站在她的立场,能想到报复,已经是女中豪杰了! 最起码她后来还告诉了二房真相,而没有让二房一直被蒙骗吧! 潘氏站在哪里,其他的人不好上前,谢氏如今满眼都是杨宗保,谁也顾不上她,也无人上前来劝她或者安抚她两句。 好半日,她才动了。 抬起眼神,对上了张春桃带着同情的眼神,先是一愣,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连眼圈都那点红都褪去了,看上去十分平静。 甚至还冲着张春桃笑了笑,然后还十分有礼貌的跟顾老太太告退了,这才转身要离开。 张春桃不知道怎么的,在潘氏的身上,看到了玉石俱焚的疯狂,平静下暗藏着的汹涌。 忍不住追了上去,几步赶上了潘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憋出来了一句:“保重——” 潘氏一怔,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春桃,似乎从来没有想到,偌大一个顾家,在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后,唯一安抚她的,居然是被她那好夫君害得最惨的张春桃。 嘴角扯动了一下,潘氏本来压制下去的各种情绪,无人安慰,她还能保持平静,可就这么一句保重,让她差点压制不住那些汹涌的恨意来。 连一个笑脸都挤不出来,半晌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张春桃,慢悠悠的一边往寿庆堂外头走,半日后,夜风吹过来一句几不可闻的话:“早点离开京城吧——” 然后整个人就隐入了夜色中。 张春桃心头一跳,看着潘氏的背影,油生了不好的猜测,张口想要开解两句,可潘氏早就走远了。 等到贺岩寻出来,看到张春桃怅然若失的看着夜色,一把搂住了她的肩:“怎么了?” 张春桃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子才开口道:“贺大哥,等宗保认了亲归了宗,我们就回荆县吧!” 贺岩本来握着张春桃肩膀的手一紧,声音带着不容辨错的惊喜和错愕:“那,那顾家这边怎么办?” 张春桃往后一靠,到顾家一天,这心比在贺家一个月还累。 而且,看这情况,潘氏是要憋大招了,顾家这之后,恐怕还要乱上好久,等处理完顾家的事情,让杨宗保认祖归宗后,若是杨大春夫妻相跟杨宗保离得近一点,她就在京城给他们夫妻买上一套小院子,让他们也能时常跟杨宗保见面,也算能稍微弥补一下她设计将两夫妻和杨宗保带来京城的愧疚了。 至于她自己,她早就想过了,京城和顾家都不适合她,她不是原主,占据整个身体帮她认亲,帮杨宗保认祖归宗,帮顾家二房早日揭穿了顾文钟的恶毒,也算是还了原主的因果了。 以后她只想做自己,和贺岩回荆县,或者在县城,或者在乡下,过点简单普通的日子,也就是了。 贺岩这一路以来的担心,到了此刻,那一颗心才算落到了肚子里。 从知道张春桃是顾家的千金后,他心里一直就惴惴不安,倒不是担心张春桃认亲后,就嫌贫爱富的不要他了。 而是担心顾家这样的世家,怎么会允许自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一个普通的乡下猎户村夫? 到时候若是逼迫他们分开怎么办?或者能接受他,却不让他离开京城怎么办? 这些他都在脑子里设想了好多遍了! 他也不敢问张春桃,因为这一路上,张春桃看着面上无事,夜里他好几次听到自家媳妇半夜醒来,辗转反侧睡不着。 贺岩知道张春桃心里恐怕也有不少担忧,他为人丈夫的,只能尽力分担,哪里能再给媳妇增加压力? 今日认了亲,见顾家二房对张春桃倒是乐意认亲,本来担忧的心就放下来一半,此刻又听自家媳妇的意思,是认了亲,也要跟着自己回荆县,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贺岩真想此刻将媳妇搂在怀里,好好的亲香亲香。 只可惜是在顾家,只得按奈住了心思,拉着张春桃的手回了寿庆堂。 寿庆堂里,谢氏已经抱着杨宗保一口一个儿啊,又哭成了泪人。 虽然还没滴血认亲,虽然还没有去查证一番,可谢氏却已经认定了,这就是当初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一块肉!是自己以为早夭了的小儿子。 二房的其他男人没这么感情外露,当然也是存了谨慎之心,虽然他们也觉得大概机率这杨宗保就是他们顾家的人,到底还没有查证一番,所以还算矜持,只站在一旁笑看着。 最高兴的莫过于是顾老太太,真是怎么也没想到,这认孙女还买一送一的,认了个孙女,还顺带将本以为早夭的小孙子也给找回来了! 这可真是菩萨和顾家列祖列宗保佑,不忍心顾家血脉遗失在外,将人给送了回来啊!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吩咐,明儿个去护国寺还愿去,要给菩萨塑金身!要捐多多的香油钱! 而另一旁的杨大海和赵嫂子却神色萎败,坐在角落里也在哭。 赵嫂子在抹眼泪,杨大海在一旁安抚。 可怜杨宗保,此刻已经知道,他大概七八成是顾家的血脉,所以拉着他哭的这位婶子,其实应该是自己的亲娘? 可眼睛却总是看着赵嫂子那边,毕竟那才是他喊了十几年的爹娘呢。 看赵嫂子也抹眼泪,恨不得立刻就过去安抚去,偏谢氏拉着他不撒手,他也不好挣脱谢氏,只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的好。 顾长卿看杨宗保这般为难,心里也暗叹了一声,到底这孩子从出生就被人抱走,在他心目中,自然是杨家那边更更重一些,这也无可厚非。 可只怕自己的亲娘心里恐怕难受了。 这也不能怪人家杨家夫妻,若不是这两夫妻,恐怕杨宗保早就没了性命了,说来这两位,还是顾家二房的大恩人才是。 又看自家亲娘只顾着哭了,那边亲祖母只顾着还愿,倒是把人家两夫妻都丢在一旁,实在是太失礼了。 因此咳嗽了一声,提醒自家亲娘:“母亲,时候不早了,就算高兴,也得吃饭不吃?今儿个这么一闹,大家到现在还连晚饭都没用呢!还有,已经宵禁了,也得给杨家大叔和婶子,还有小妹和妹夫安排住的地方呢——” 当然妹夫两个字那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才提醒了谢氏和顾老太太,还有自家那在外挥洒自如,可回家后,面对家里这些事,就浑然换了一个一样的亲爹。 顾文铮忙打叠起精神来,先给杨大春赔不是。 那边顾老太太就忙着叫人送晚饭来。 还好厨房里每日里都是安排好了的,虽然今天顾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可也只有寿庆堂和其他几个主子的心腹才知道,下头的人还跟往常一般,早就将晚饭准备好了,只是听说家主一家子都在寿庆堂商量大事,也不敢催,那些炖菜都用小火煨着,其他的炒菜,都准备齐当了,只需等主子说开放,就起锅开炒。 因此倒是很快就整出了两桌席面来,男女各一桌坐开。 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大家不仅各怀心事,还都有些累,也都饿了。 再加上到底没查证过,所以除了几句场面话,都只顾埋头苦吃,填饱肚子为要。 这一桌子珍馐美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山珍海味,大多是杨大春一家和张春桃他们没见过也没吃过的东西,而且都是顾府的厨师精心烹饪而成,味道自然不用说。 可在座的人,除了张春桃和贺岩,大约是没一个人有心来品尝,都食不知味,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一般。 尤其是赵嫂子,平日里饭量不少,一顿能吃男人拳头大的馍馍三四个,米饭最少也是两碗起步,今天一小碗碧梗米饭,半天了才动了一个小窝。 那边杨大春只被顾文铮劝了两句,闷头喝起了酒。 上好的玉泉酒,杨大春一个人就喝掉了两斤,菜是一筷子都没动。 谢氏倒是就着认回来的儿子闺女,看一眼下一口饭。 一顿饭在十分诡异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 也该歇息的时候,谢氏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二房那边还有几个空着的院子,平日里也有收拾打扫,打算是给两个儿子成亲后住的。 此刻先让人去收拾铺陈了一番,让杨大春他们先安置下来。 虽然谢氏十分想今晚跟闺女一起睡,好跟闺女说点私房话,可看张春桃并没有这个意思,她也就罢了。 时候不早了,大家也折腾了一天,到了安排好的院子里,热水热茶都是齐备的,几个人也就都分头洗漱了一番,又都默默地在正屋里集合了。 毕竟先前当着顾家人的面,好些话不能说。 看着杨大春和赵嫂子的模样,杨宗保心里最难受,半大的孩子,一时间都还理清楚自己的思绪,还要安慰赵嫂子:“爹,娘你们别难受!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我不做顾家的儿子!你们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 有了杨宗保这番话,杨大春和赵嫂子一直提着的心顿时就放下了一半。 尤其是赵嫂子,又搂着杨宗保大哭起来。 还是杨大春稳重,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有你这番话,爹娘就不算白养你一场!” 然后苦口婆心的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轻重,若顾家真的查实了你是顾家的血脉,于情于理,你都该认祖归宗!这高门大户里,对血脉极为看重,而且我看这么大个家业,子嗣也并不繁茂,想来是不会放你走的!你留在顾家,那自然也有你的好处,比跟着我们这乡下爹娘要强!” 说到这里,偌大年纪的汉子,也忍不住哽咽了:“你也不用担心你娘和我,我们还年轻,手脚还利落,还劳得动!家里还有些田地,养活我跟你娘不成问题!只要你过得好,我跟你娘,我们就安心了!” 杨宗保听这个意思,顿时慌了,这是爹娘打算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京城,他们要回乡下去? “别丢下我一个人,爹,娘,难道你们不要宗保了吗?”杨宗保眼圈也红了。 在他心目中,最亲近的自然是杨大春夫妻,然后是张春桃这个姐姐,贺岩这个姐夫排后头,顾家人此刻还排不上号呢。 要将他留在顾家,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杨大春抹一把眼眶,别过头去安慰:“你放心,爹娘怎么会不要你?爹娘会留在京城,看着你过得好了,才会回乡下去呢!不然留在京城,岂不是让人笑话你?” “再说了,你姐姐不也认回顾家了么,以后就是你们姐弟二人在这顾家,可要相互扶持才好!” 杨宗保求助的看向了张春桃。 张春桃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干爹,干娘,若宗保真是顾家的血脉,那你们就是顾家的大恩人!没有你们,宗保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你们就是宗保的再生父母!宗保就该给你们奉养终老!” “大不了在京城给你们买个小院子,或者在郊外买个小庄子,你们离宗保也近一些,能看顾他一二,彼此都能放心些!” “我跟贺大哥,等顾家的事情一了,是要回荆县的!若是干爹干娘不乐意留在京城,要回荆县杨家村去,那我就给干爹干娘养老送终!你们送给顾家一个儿子,就吃点亏,让顾家还给你们一个女儿!看行不行?” 第六百三十三章 半点不掺假 杨大春夫妻还没反应过来,杨宗保先急了:“那不行!凭啥你们都回荆县了,就丢下我一个人在京城?我是不是顾家的儿子还两说呢!就算是,我也要跟着你们回荆县去!我才不要呆在京城!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又不喜欢读书,我要回荆县去做生意去!” 赵嫂子一听这话,顿时都忘记哭了,扭过头来,瞪这两个倒霉孩子。 这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呆,好好的豪门爹娘不认,一个两个的都要回杨家村干啥? 虽然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两个孩子又这么贴心,宁愿舍弃富贵,也要照顾他们俩,这让赵嫂子再多的不甘心,再多的苦楚,此刻都化为了乌有。 一颗慈母心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了,满心满意都是替两人打算。 赵嫂子再觉得这豪门阴私多,也说不出两个孩子在杨家村比在京城好的话来。 更何况,这两孩子的亲爹娘又不是那穷家小户?留在京城不好?这么大的房子住着,丫头婆子伺候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种好日子不过,干嘛要回乡下去吃苦? 这不是脑子坏掉了是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顾家随便拔根腿毛都比他们的腰还粗!别的不敢多想,就顾家手缝里漏漏,就够这两个孩子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张春桃这个干闺女先不说,杨宗保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么些年来,她心里杨宗保就是她亲儿子!亲儿子能有更好的未来,能过更好的日子,做爹娘的,只有为他们高兴的,哪里能拖后腿? 不然,把宗保这孩子留在乡下,将来娶个乡下婆娘?生几个混小子,是走街串巷做生意也好,还是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种田也罢,都是挣些辛苦钱。 倒不如把孩子留在京城,这顾家好歹是亲爹娘家,虎毒不食子,那顾家大老爷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二老爷也不咋靠谱,可看着那二太太确是个疼孩子的。 两个兄长也有出息,有他们提携帮扶着,不求大富大贵,只分家的时候,给宗保分百十来亩地,再分个小院子,给点私房啥滴,宗保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要是能被两个哥哥帮扶着做个官老爷,娶个官家小姐,那就更好不过了。 跟着他们老俩口能有个啥?就杨家村那几亩地?还是他们两个拖累? 更别说宗保这孩子本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么些年孝顺他们,让他们不至于膝下凄凉,能跟别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就该知足了。 因此一抹眼泪,狠狠的在杨宗保身上拍了一把:“胡说什么?如果真是你亲爹娘,怎么也该认祖归宗才是!别的不说,就看二太太这些年受的苦,你也和该留在她身边,好生孝敬她几年才好。” “我跟你爹,我们还能动,腿脚也还利索,很是不用你操心。若是你不舍得我们,我们也就厚着脸皮,在顾家附近租个小院子住着,寻个事情做做,一来能常看到你,二来也能看顾家有没有忽视你!等你在顾家站稳脚跟了,我跟你爹就回去!人老了,总得叶落归根呢!” 杨大春也道:“你娘说的对,以后这混话可不能乱说了!就算二房太太不多心,这顾家家大业大的,就怕有心人听到而耳朵里,传出去,倒生是非!” “还有些事情,你也得明白。若你真是顾家的孩子,到底十多年在外头,没和顾家人相处一天,恐怕多有生疏的地方。说不得还有人看你笑话,也有人要寻你麻烦,就是跟你那亲爹娘兄弟相处,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亲近起来的。” “你也别怕,若真是顾家血脉,那你就是堂堂正正的顾家少爷,对那些下人,也别束手束脚的。这些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你若是弱了,他们欺你刚回来,说不得就蹬鼻子上脸了!” “对你那祖父母还有爹娘和兄长,该如何就是如何,也必要因为是外头回来的,就觉得低人一等。乐意做的事情就去做,不乐意的就说出来!要记得,你回顾家,是他们要认你回来的!不是你求着回来的!别委屈了自己个!知道吗?” “真要是,真要是有一天,你在顾家带不下去了,也别怕!还有爹娘呢!爹娘这里永远是你的退路!” 一席话,说得杨宗保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就是张春桃和贺岩在一旁看着,也是心里怪难受的。 不过也为杨宗保高兴,不说别的,起码杨大春和赵嫂子对杨宗保的这一片慈父母心,那是半点不掺假的 说完了杨宗保,杨大春回过头来,又想说两句张春桃和贺岩。 张春桃十分果断的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折腾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只怕明儿个起来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呢!得养好精神才是!先回屋了——”说完拖着贺岩就溜之大吉。 杨大春摇摇头,也知道张春桃跟杨宗保的情况不一样,一来她是闺女,而来她已经出嫁了。 要走要留,还得他们小两口商量着才行。 因此也就招呼着赵嫂子和杨宗保也回屋歇下去了。 顾家这边的速度很快,尤其是二房这边盯着,当晚顾文铮和顾长卿父子,几乎半夜没睡,就安排好了一切。 先是根据张春桃她们的说法,去将顾老六那一帮子人给带了回来,又兵分了好几路。 一路去青州,调查那位被抄家的蒋姓官员的事情。 一路去了齐城,根据府里当初记录下人籍贯的册子,找到了顾文钟身边那位收用过的丫头的名字,老家是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什么的,直接去齐城求证去。 还有一路,自然是去荆县,顺着王掌柜的那一条线,往上梳理,弄清楚到底和顾文钟有没有关系。 天一亮,府门一打开,就有好几对人马从顾家奔驰而出,各奔东西查证去了。 而府里,经历了一天一夜,下人们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知道,大老爷受伤了,昨晚折腾了半夜。 听说是大房的印哥儿推得,如今印哥儿被大发雷霆的老太爷给关在大房的一间空库房里,让人看守着,不许给水给饭,也不许人去探望呢! 大房顾文钟的院子里,一会子要热水,一会子要熬药什么的,只闹得人仰马翻,直到后半夜,据说全大夫开的药起了效果,让大老爷昏睡过去了,大家这才能歇息一会子。 却已经是四更天的时候了,人人都只眯了一小会,天色就亮了,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顾老太爷心疼他的好大儿,又怕因为闹出这事后,顾老太太那边会故意的为难大房这边,需要东西的时候故意推脱或者为难,因此特意在大房这边坐镇。 晚上都没回自己前头院子里歇息去,而是在顾文钟这边院子里,让人收拾出了厢房,胡乱歇了一晚上。 早上又派心腹去杜家药铺去买断续膏去。 因着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没心思上朝,加上这几日朝廷里也无甚大事,因着天气炎热,皇帝带着后宫嫔妃和一皇亲国戚去了夏宫避暑。 留在京城值守的这些官员,若是有事,只需要跟上官告个假,也就是了。 他派人去告假,顾家二房的父子也派人去告假了。 谷</span>  有那消息灵通的人,昨儿个就听说顾家有人上门认亲,是十几年前丢的那个孙女,今儿个顾家人都告假了,估摸着这回是真的了? 一时外头倒是猜测不已,后来又看到顾家的人去杜家药铺买断续膏,就越发好奇了。 这好端端的认亲,怎么还用上这接骨良药了? 一个个闲得无聊的官员和内宅夫人小姐们,都恨不得钻到顾家去打听打听。 比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更着急的,自然是贺岩的结拜大哥杜爷,这兄弟一家子去认亲,结果一天一夜没消息,人也没回来,谁不担心? 就怕出个什么好歹! 好在第二天,顾家就有口信带出来,说已经顺利认亲了,让杜爷带着顾家的人,去关着顾老六那一帮子人的地方,将人交给他们就没事了,只需要静静的等就是了。 杜爷是个谨慎的,他虽然不识字,可也跟贺岩约定了,见到信物了,才能带人去。 直到看到那来人果然带着当初约定好的信物,好生比对了一番无误,这才带着人去。 顾老六一干人,看到顾家来人,真是喜极而泣。 他们是在是受不了了,这么暑热的天气,七八十来口人都挤在一个小屋子里,又热又闷,气味还难闻,天天就跟被架在粪坑上烤一样。 此刻就算被带回顾家,等着他们的是顾家的惩罚,他们也愿意领罚,而不愿意受这些零碎腌臜气。 至于回到了顾家,就被二房的人带走一番询问,那就不必赘述。 这一切,二房做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或者说,就是做个大房和顾老太爷看的。 顾老太爷如今心里只有好大儿顾文钟的伤势,对此不置一词。 因为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先不说顾文钟如今伤势,起码要卧床半年,就是不卧床,就凭他做下的那些事情,若是自己再不给二房一个交代,也说不过去了。 老二那边急眼了,闹到族里去,就算族里能压下老二不让外传,只怕也要让老大出族!绝对不会允许老大这样对自家血脉下手的人还留在族里。 当然,跟重要的是,老大无后,而且身上的那个虚职,还是花钱买的。 比不上老二父子,功名都是自己考的,官职要紧,族里以后仰仗老二父子的地方还多了去。 这顾家以后也是要交给老二家的,族里那些老狐狸老滑头,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会选哪一边。 毕竟这么些年,就算老大一直是嫡出长子,可在族里,远不如二房吃得开,族里长老和族长早就暗示过他好几次,让他重新选定顾家的接班人。 他也曾被族里说动过,结果导致了老大年前的一场大病,吓得他再也不敢提了。族里对此也是十分有意见,不过都被他压了下来。 事到如今,老大是彻底没了指望,这一受伤反倒是好事,起码一时间,二房也不好再对他出手了。 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顾文钟安心养伤,也顺便避开二房的报复,等半年过后,老大身子骨养好了些,二房那边的气想来也能消退了一些。 到时候他在中间说和一下,到时候就让老大到郊外,或者是直隶那边的庄子里休养去,一辈子不回顾家,顾家以后的荣辱风光皆与老大无关,总可以了吧? 这顾家以后怎么都是要交到二房手里的,若是老二对他这个大哥赶尽杀绝,想来族里那些人也会对老二有想法。 为了坐稳顾家继承人的位置,老二总得手下容情一些! 当然,也不能把老二一家逼得太紧了,好歹也让他们发泄一番才好。 只要不动老大,至于老大手下的那些人,还有那些替老大办事的人,就让老二收拾了也好。 这些人为了利益,阿谀奉承,也不知道劝导老大,纵容得他一步错,步步错,走到今天!自家儿子都落得如此下场,那些人一个也别想逃。 所以顾老太爷稳如泰山,任由二房那边如何雷霆般的手段,都是默认的手段。 一时间,除了大房这边,整个顾家都人人自危。 因为调查取证的人还没回来,杨大春他们都被留在了顾家住下。 谢氏哭了一夜,被两个儿子和心腹劝解了一番后,倒是冷静了下来,不仅恢复了理智,而且精神气明显就起来了。 怕杨大春他们住得不自在,特意又在二房这边收拾出了一个靠着后街的客院,单独开有小门,可以自由进出,让他们一家三口搬进去,平日里出入就不用走侧门了。 对于张春桃,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人都留在身边,叫了京城最好的天衣阁的绣娘来,给张春桃裁衣裳,最贵的那种一口气定了七八套还意犹未尽。 将自己年轻时候的头面首饰都收拾出来,让人送去银楼给重新炸了,好给张春桃呆,又一口气定了什么红宝的,珍珠的,玛瑙,白玉的头面首饰各一套,还有各色零碎的首饰之类的,恨不得将这么些年一口气都给补上。 那银子流水一般的花用出去,没一个人说不对,不仅如今,顾老太太那边,也送来不少自己当初嫁妆里的好东西。 一时间,府里上下都知道,这位刚认回来的大小姐,那是极得主子的喜欢,千万怠慢不得。 这样明晃晃的态度和偏爱,那些来量体裁衣的绣娘,还有银楼的管事娘子,谁看不出来?知道这一位如今可是顾家的心头宝,也是她们的大主顾,那更是将人夸到了天上一般。 没几日,京城高门里算是都知道了,刚认回来的那位顾家的千金,虽然是在乡下过了十几年,可极得顾家看重。 有那关系不错的,就想下帖子,去顾家看看去。 却被顾家拒绝了,只说如今刚回来,一家子想好好叙叙亲情,而且规矩上有些粗疏,等学好了规矩,再办个宴会,让大家都见见。 外头人只好歇了主意。 第六百三十四章 比你们伪君子可强多了 顾家二房那边忙碌热闹不提,只说大房这边。 顾老太爷派人去买断续膏,偏生运气不怎么好,杜家药铺存药不足,只留下一罐。 因为断续膏中有一味药引十分难得,今年收到的不如往年的一半,因此配置的断续膏也不到往年一半。 也亏得顾家来得还算早,在等上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得这一罐都没了。 顾家人没法子,这一罐子也好过没有啊,给买了回来。 全大夫当场就给顾文钟给用上了,这药确实也是有奇效,用上后,顾文钟只觉得尾椎骨一片清凉,终于没那么痛了,很快就安稳睡着了。 那边全大夫偷偷的跟顾老太爷交底,按照顾文钟的这伤势,两罐他还是估计少了,起码得三罐断续膏,只怕才能让顾文钟半年后站起来,情况好的话,能在屋里走几步。 如今只有一罐,不仅恢复速度会变慢,而且恢复的肯定不会太好,将来就是好了,说不得也不能起床,下半辈子搞不好就要在床上躺了。 顾老太爷一听全大夫这话,当场就傻眼了! 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问全大夫还有别的法子没? 全大夫斟酌了半天,给出两个法子,要么顾老太爷去找那买过断续膏的人家,看能不能高价再买上两罐回来。 要么顾老太爷去寻那位宫里那位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来给顾文钟诊治。 顾老太爷当然知道只有这两个法子了,可需要断续膏的人家,大部分都是武将,他是文官,一贯跟武官关系不如何,就算娶了云氏为续弦,可因为对老二不好,云家那边对他一直都相当有意见。 每次逢年过节,去云家一趟,都要被教训一顿!直到前些年云家外放,他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更何况,老大这几年,没少借着顾家的势力,给与云家关系不错的武官那边使绊子,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如今想去求药,以那些武官的脾气,别说给药了,只怕都要在家开席庆祝呢! 至于那位太医,也不巧,因为皇帝要避暑打猎,那位太医就随着圣驾去了夏宫,怎么可能脱身出来给顾文钟看诊? 回想这一切,顾老太爷自己都忍不住会多想一下,为何这么凑巧,倒像是老天爷故意不让老大得到治疗一般?莫非是他做的事情真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之前做人不肯留一线,如今造下的孽都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顾老太爷不敢多想,也不能放弃,先是厚着脸皮去顾老太太这里,想让顾老太太去相熟的武官家问问,可有断续膏,能不能先暂时借来用用,明年定会还给他们。 顾老太太如今是孙子孙女绕膝,加上心知顾文钟已经是废了,这顾家以后都是她儿子孙子的了,高兴的不得了。 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再看顾老太爷,只觉得腻烦!当年年少无知的时候,被顾老太爷的那张脸,还有那张嘴给骗了,如今年纪大了,她后半生有依靠,儿孙绕膝,想起来美滋滋的睡觉都能笑醒! 谁还耐得烦来应付这头发胡子都白了的糟老头子? 尤其是听说,要自己腆着一张老脸去求人,给他的好大儿求断续膏?做什么清秋大梦? 她没落井下石,趁机给大房那边使绊子就够大度了好吗?她是继母,又不是圣母!还圣光普照大地,别人打了你左脸,还把右脸送过去?她又不犯贱? 因此一点面子都没给顾老太爷,直接轰人,气得顾老太爷只跺脚,嘴里还念叨着顾老太太不可理喻,见死不救之类的话。 顾老太太冷笑:“行啊,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说不定就心一软,去给你的好大儿去求药了呢!不过呢,我可不确保一定能求到药!而且,你真的相信我求回来的药?你敢给你的心肝老大用?你就不担心我在里头放点别的药?还是你压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到时候你的宝贝儿子没恢复好,就栽赃到我头上,拿捏住我的名声了,逼着老二他们一家子,放老大一马?” 顾老太爷一脸的狼狈不堪,不敢直视顾老太太的眼神,勉强说了一句:“你,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老太太摆摆手:“我就算是小人,也是真小人!比你们这父子搭档的伪君子可强多了!行了,咱们大半辈子的夫妻,这么些年了,有些话就不必说出来恶心人了!从今儿起,你全心全意去照顾你的宝贝儿子去,只别来我面前恶心人,也算是咱们半辈子夫妻,互相给对方留点体面了!” 顾老太爷嗫嚅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顾老太太已经起身回了内室,没一会子就听到她跟身边嬷嬷的说笑声,是在商量着,将自己私房里的什么好补贴给给刚认回来的孙子和孙女呢。 浑然没将顾老太爷放在眼里,自有一副你爱来来,爱滚滚的架势。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不缠着顾老太爷,不刨根问底,不泪眼婆娑歇斯底里的跟他吵架,逼问他到底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心里到底有没有她们娘俩存在的行为,本是顾老太爷梦寐以求的。 今天真的实现了,顾老太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气闷。 他站在外头半日,听着里头顾老太太的笑声,似乎,似乎有很多年,他都没有听到自己这个继妻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声了。 犹记得当初,他认准云氏,续娶她为妻,不乏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云氏的时候,看到她灿烂的无忧无虑的笑容,才动了心。 新婚后,两人其实也成甜蜜恩爱过一段时日,那个时候的云氏,每天也是笑靥如花。 是从什么时候起,云氏脸上渐渐失去了笑容?变得多疑?变得尖酸刻薄,容易生气?动不动就跟他吵架,面目可憎的? 顾老太爷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可在这一刻,他才似乎察觉,当初自己觉得云氏本性就是多疑尖酸刻薄,面目可憎,只不过嫁给他之前掩饰的好的想法是错误的。 也许这才是云氏本来的面目,只不过是嫁给了,被他薄待,轻忽,所以才逼成了那副模样! 这么一想,顾老太爷更是羞惭不已,哪里还站得住?拿袖子遮着脸,悄没声的离开了。 等伺候的人进来告诉真挑选珠宝首饰的顾老太太,顾老太爷走了之后,顾老太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走就走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有这功夫理他,不如多给我的小孙女多挑两套头面。” 顾老太爷出了寿庆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偌大的府邸,该去哪里? 老大那边,如今他昏睡着,院子里的事情自然有潘氏打理。 老二那边,他如今也没脸寻上去。 本是想去自己平日里静养的那个院子,走了两步,倒是想起了还被关着的顾长印来。 自家老大说不得下半辈子就要躺在床上,成个残废了,都是那顾长印干出来的好事。 一想到,一个外头不知道爹娘是谁的野种,居然窃居顾家血脉的位置十几年,顾老太爷那口气就咽不下去。 反正心里也乱糟糟的,索性带着人就往关着顾长印的房间走,一面还叫人去叫全大夫。 顾长印被关了一天两夜,水米没进。 最开始还有力气,又叫又骂,一会子喊自己冤枉不是故意的,一会子又骂这些狗奴才,居然这样对他,也不怕他出去了收拾他们? 谷</span>  外头看守顾长印的都是顾老太爷的心腹,对顾长印的这些话,自然充耳不闻。 当然,因为顾长印是关在大房的院子里,大房这边的下人看这架势,心里也没底啊。 大老爷受了重伤,唯一的小主子印哥儿怎么还被关起来了? 虽然有人从顾长印的叫骂声中听出了原委,原来大老爷受伤,是顾长印推的,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这些大房的下人里,有几个心大地,还有几个顾文钟后院不得宠的姨娘,往日里都将顾长印作为自己后半辈子指望的,自然不希望他真的出事。 倒是想着法子,想找个时候替顾长印说两句好话,为自己博取一波好感,将来好用上。 只可惜,都铩羽而归。 一天两夜了,居然连个干馒头和一壶水都没给送进去。 顾长印被养得身娇肉贵,叫骂了没多久,就没了力气,只在屋里哭唧唧的哼,喊自己不舒服,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要找大夫来! 不过这一天过去,就连哼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那里只顾着害怕流泪了。 一会子想着,自己莫非真不是顾家的血脉?一会子觉得不可能。 最后还忍不住怨怼起顾老太爷和顾文钟来,怨恨一个如此心狠手辣,居然真狠下心来关他。 气恼另外一个,不过推了一下,自己没站稳,倒是都怪上他了。 到最后,咬牙切齿的发狠,如果只是个误会,想来很快就能放他出去,他如今且忍耐着,等将来他掌握顾家之后,自然将今日受到的耻辱和折磨,都要一一报复回去才能出这口气。 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正好落在了来处理他的顾老太爷眼里,他是千年的老狐狸,顾长印那点子城府,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了,看到他进来,眼里那些怨恨都来不及收回去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不废话,直接让全大夫将配好的药,涂抹在了那顾长印的脚底板上。 果然,没多一会,那本来黑色的小痣,在众人的眼中,就慢慢的消退了颜色,从黑色,褪成了淡青色,最后,彻底的从脚上消失了。 拿水一冲,脚底板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全大夫再伸手一摸,皮肤光滑的很,再无残留,这才拱手退到了外头去了。 顾老太爷此刻再清醒不过的确认了,顾长印的确不是顾家的血脉子孙。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客气了,这大房的院子再让这个野种呆下去都觉得晦气。 只可惜,这顾长印已经被写在了族谱上,要想将他除族,还得经过族里。 更有,若是那杨宗保真是老二当年的那个小儿子,也还得入族谱。 顾老太爷琢磨着,索性就等顾家去查访的人回来,一并将这事解决了。 一个出族,一个记入族谱,也免得开两次宗祠了。 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族里人这段时间来打扰了老大的休养。 下定了决心,顾老太爷立刻吩咐人,将顾长印关到府里最偏僻的院子里去,锁在屋子里,严加看守不准放出来,也不准任何人接近。 吃食什么的,府里最下等待仆人吃什么,就给顾长印吃什么。 一声令下,顾长印就被打晕,直接拖走。 大房的下人和几个姨娘看了,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提要多加照顾顾长印的事了。 只说顾文钟这边醒来之后,因着不能动弹,加上谋划十几年的东西,居然一朝成空,本来极深的城府,也有些急躁了起来。 对伺候他的人,还有大太太潘氏和几个小妾,非打即骂。 毕竟他只是下半身不能动弹,可上半身还是完好不是? 一不顺心,药烫了,或者受伤的地方又疼了,就不管不顾的,捞起身边的东西,顺手就砸。 也不管是砸到人的身上,还是脸上。 一时大房怨声载道,都觉得顾文钟如今倒像是疯魔了一般。 顾老太爷先前见潘氏伺候照顾顾文钟倒是精心,也就放了心,毕竟女人家更细心一些不是? 更多的精力,也就想着如何想法子能寻个差事,去夏宫觐见皇帝,然后看能不能求个恩典,让那太医跟着回家诊治老大。 二来呢,这顾家眼看不能交到老大手里,就得好好培养老二了,起码得让老二慢慢接触这顾家的核心的一些东西了。 还要应付族里那边的问话。 族里只知道当初走丢的闺女认回来了,并不知道杨宗保是顾家血脉的可能。 也是让人过来问,要不要开祠堂,将这个认回来的闺女也去拜祭一下列祖列宗,顺便也打探一下顾文钟受伤的事情。 大家都不傻,这才认回来一个孙女,怎么大老爷这个做大伯的,当天就受了重伤?只怕这里头就有蹊跷吧? 当年之事,顾家隐瞒得并不算太彻底,起码族里是知道的。 这也是族里好多人对顾文钟不感冒的原因,都觉得二房所遭遇的一切,那都是因顾文钟而起。 只觉得他手段厉害,心思诡谲,对亲弟弟都能这般算计,若是他继承了顾家的一切,只怕他们这些顾家族人,略微妨碍了一点他,恐怕下场比顾文铮还要惨,分分钟就家破人亡呢! 如今知道顾文钟受了伤,听说跟他那外头接回来的儿子有关,不少人就动了心思,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顾文铮给抬起来。 以后族里人才有一条活路呢! 第六百三十五章 悔不该当初 顾老太爷一听,就知道族里人的意思了,一时心情真的是复杂无比。 不知道是高兴,被自己忽略已久的老二,居然悄没声息的在族里得了这么多人的拥护;还是失望,自己一手扶持精心培养出来的老大,居然这么不得人心。 又或者是感慨自己,真的是老了不成?还是自己的确太过偏心,以至于失去了一家之主最基本的判断力了? 总之,至此,顾老太爷才算是真的熄了那不放弃顾文钟的心。 那口风也就变了,透露出要让顾文铮接掌顾家的意思来。 族人一听这个消息,虽然极力压抑,可眼角眉梢都是隐藏不住的喜色,看得顾老太爷心口堵得慌。 得了这个好消息,族人也十分识趣,也就不多问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顾老太爷放弃了老大顾文钟了,反正逃脱不了阴私呗?急忙告辞回家,跟族里人通气去了。 应付完这些,顾老太爷看看天色,该吃饭的时候到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后头,看看顾文钟,陪他说说话,然后父子俩一同用餐,这几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今天,顾老太爷送走了族里的人,却仍旧坐在书房里发呆,不敢去顾文钟的院子里去。 这两日,只要顾文钟一见到他,流程都是一样的,先是愧疚自责一番,然后再剖析一下自己内心当初的不得已,再表白了一下自己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一念之差,才铸下了这些错事。 如今他已经真的知道悔改了,也知道自己机关算尽,却差点混淆了顾家的血脉,对不住顾家列祖列宗等等。 一边又说,等他好些了,就亲自去给二弟一家子赔不是,一定要让他们原谅自己。 这些话说完,就是拐弯抹角的试探顾老太爷的态度。 先前张春桃和顾老太爷可曾打过赌,顾老太爷输了,就要让顾文钟出族的。 顾文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依靠就是顾老太爷的偏心,这个时候,自然是示弱为上,越把自己显得弱势可怜,才能勾起顾老太爷的怜惜之心。 只要顾老太爷这个做爹的还肯护着他,他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最起码,他不想也不能被顾家出族,不然一个出族的人,出了顾家,就算顾老太爷贴补他再多东西,又能如何? 他当初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旦离开了顾家的庇护,只怕日子过得艰难。 如何示弱顾文钟是老手了,开头还真让顾老太爷真有几分怜惜,可这几日,天天都是这一套,就算顾老太爷滤镜十八层,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顾老太爷更心凉的是,他为了顾文钟的伤势,这几日殚精竭虑,事事都在维护他,考虑他。 肉眼可见的衰老,就连身边贴身的长随还有管家,都劝他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大老爷,也该多保重身子才是。 顾老太爷本来半白的头发,这几日已经白了大半,早上梳头,那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落,晚上经常半宿半宿的睡不着,哪里还有前些日子的斯文儒雅的气质。 就是二房那边的,他虽然不敢过去,可二房那边的两个孩子,每日还是跟往常一样来请安,看到他这样,也曾关心几句。 偏偏每日都见面的顾文钟,却视若无睹,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在意过。 顾老太爷就算再体谅顾文钟,心里也不是不有些失望的。 加上这几日,顾老太太说了那番话后,就真的再也没出现在过他的面前,不仅如此,以前每天回家,都有的养生的汤,还有每天都有不同的合胃口的饭菜都没有了。 他开始还不觉得,吃了两顿后,察觉到不对,以为只是厨房一时疏忽,也就忍了。 没想到后来,顿顿都不合胃口,养生的汤也没了,叫人去问厨房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十年来,每日都喝的,每个节气都不同的各种滋补美味的汤水,还有每天那些合他胃口的饭菜,都是顾老太太吩咐道。 还有他每日习以为常的饭菜,都是顾老太太隔几日,就跟府里的大夫交流一番后,专门针对他的身体,制定的菜谱。 而且每样菜,都会提前做好了,送到顾老太太那边去,让她先尝尝后,提出要求改进,确认没问题后,才会做了,呈到顾老太爷的面前。 如今顾老太太丢开手不管了,厨房那边心里没谱啊,依葫芦画瓢,按照前几日的单子战战兢兢的做了几天的菜,早就做好了被责难的准备了。 实在不是他们不用心,而是他们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有顾老太太安排好,他们照着做就好了。 就算如今让他们自己来琢磨顾老太爷的喜好,还有各种忌讳,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不是? 顾老太爷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时都不敢去回想,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原来他的习以为常,以为是寻常的东西,不过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默默地为了他细心打点了几十年。 再回想前几日他还揣着那样不能明说的心思,去云氏面前要求,即使顾老太爷没有心,也忍不住觉得了羞耻。 直到了这一天,他才明白了,这些年,自己忽略了老二,忽略了云氏,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悔不该当初这句话,顾老太爷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在默念。 两厢一对比,顾老太爷就越发不想去大房那边了。 一来不愿意去看到顾文钟那模样,也不愿意听他永无止尽的试探;二来,他也是莫名的心虚,虽然知道无法弥补老二和老妻受到的伤害,却还想着,若是自己对老大那边不再投入那么多的关注和偏爱,老妻和老二一家子,会不会,会不会能恢复一些往日对他的好? 不要求太多,只需要一点点就好! 顾老太爷在自己院子里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大房和二房。 大房里,顾文钟沉着脸,越发暴躁起来。 他本来病了就敏感多疑,加上了解顾老太爷这个人,知道他只怕也是动摇了,或者说想彻底放弃他了。 这怎么能行!他绝对不允许! 心里痛骂二房那边奸诈狡猾,看着伺候自己的潘氏,还有几个小妾丫头就格外的不顺眼。 刚端上来的药,滚烫的还冒着热气,被他连托盘带药全掀翻在地。 药汁子流了一地,还有一半,都泼在了潘氏和几个小妾身上。 天气热,本来穿得就轻薄,这滚烫的药汁子泼在身上,顿时就红了一大片,尤其是靠得最近的潘氏,手臂上通红一片,看着吓人。 几个小妾更是忍不住痛呼出声,才叫出声来,就被顾文钟怒目横眼,骂着让她们闭嘴,再哭就到院子里跪着去。 这样暑热的天气,又烫伤了,在正午的院子里跪着,恐怕没多久就要中暑了。 几个小妾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眼泪只含在眼眶里打转。 还是潘氏难得冷静,她烫伤的最严重,偏偏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先让丫头进来将地上给收拾了,又让人重新端药来伺候顾文钟吃药,她带着几个受伤,衣服弄脏了小妾径直下去上药换衣裳去了。 顾文钟气得眼红脖子粗,可如今这院子里,也没别的人能指望,唯独潘氏,是他的夫人,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几日潘氏一直默默地服侍照顾他,从来不懈怠,他才勉强压下了怒火,心里却又升腾起不满来,这才几天功夫,潘氏都敢不看自己脸色了! 若是时日长了,这顾家还有谁能听自己的?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才行! 顾老太爷和大房那边的举动自然没能瞒过二房这边。 下头人来跟顾老太太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春桃正好在一旁,听了这下人的说法,再看看顾老太太一副不屑的道:“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狗咬狗去!” 心里倒是好奇了。 见下人下去了,屋里几个都是顾老太太的心腹,忍不住就问:“祖母,你真的这么些年来,老太爷的汤药和饮食,都是你精心安排的?还试吃过了的?” 这得多贤惠啊!就这样的贤妻,顾老太爷居然半点不领情,果真是眼瞎心盲,不知道谁真正对他好。 谁知道顾老太太嗤笑一声:“这话也就是那些下人怕被惩罚,编瞎话哄那老头子呢!你祖母我当年年少无知眼瞎的时候,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对你祖父好些年。只可惜,这世上,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心的!再加上十四年前那件事后,我跟你祖父就成了怨偶了!我天天操心你那不着调的亲爹,护着你两个兄长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理那个糟老头去?” “那为什么厨房里的人这么说?”张春桃还是有些不解。 顾老太太冷笑道:“顾家百年世家,积年的老厨子,若没两把刷子,怎么能坐稳厨房?当年,我确实为了你祖父的身体,请教过大夫,也制定过适合的菜谱,每个季节,节气,该如何进补,吃什么才最好。” “可一年也就二十四个节气,也就那么些菜,只要一年按照这个食谱,第二年也就是略微增减几样的事情了。更何况你祖父是一家之主,他的口味,府里的厨子能不清楚?就算真按照我的安排来,这一个节气还没过呢,怎么就不知道怎么做饭了?” 说道这里,顾老太太狡黠的一笑:“不过是我吩咐厨房里,这几日特意做些不合你祖父的菜送过去罢了!他让我们二房不痛快了这么些年,如今我痛快了,自然也轮到让他不痛快了!从现在起,他的衣食住行,只怕都痛快不起来了!” 张春桃恍然大悟,忍不住从顾老太太比了比大拇指,只想夸一个字,绝! 想来顾老太太管家这些年,这顾家的那些人都尽在她的掌握中,所以才能如此的惩罚顾老太爷。 这些衣食住行的事情,看着不起眼,可真想让人不痛快,那还真是处处能膈应人。 想来顾老太爷以后的日子,都不会舒坦,张春桃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高兴顾家别的不说,就这位祖母,还有谢氏,都是十分拎得清的女人。 不是那种后宅里,以男人为天,委屈了自己,都还要宽慰自己,身为大妇要大度的人。 这让张春桃忍不住对顾老太太和谢氏又亲热了几分。 顾老太太这几日也看出来了,自家这个主动认亲回来的孙女,可不是个好惹的,那性子,既随了自己,也随了她亲娘谢氏,是半点亏和委屈都不吃的。 这样的个性,若真是嫁到那高门大户里去,遇到个合适的人,碰到厚道的婆家,日子能过得不错。 可当今世情,大多数婆婆都是难缠不讲道理的,男人也都是花心的,越是高门大户,那些男人们,从小锦绣堆里长大,身边娇奴美婢,十几岁就通了人事,房里就有人了。 这男人么,大多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老得都快走不动了,脐下三寸还不老实呢。 只有死了,变成牌位放进宗祠里了,估计才彻底老实了。 若是让这丫头嫁到这样的人家去,要么就是这丫头暴起将那一家子都干趴了,要么就是别人一家子受不了这样的儿媳妇,合起来将她给幽禁起来或者被病故了。 还不如现在嫁的这个乡下的后生小伙,长得也挺精神的,对这丫头死心塌地,啥事都顺着不说,这丫头也能拿捏的住。 更何况,如今这丫头还认回了顾家,有了这样的娘家,那小伙不得把这丫头给供着?虽说乡下有个婆婆,可这有什么可怕的?这婆婆好相处也就罢了,不好相处的,寻个小院子,挑两个丫头伺候,不缺她吃喝,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而且这叫贺岩的孩子,还有几分读书的天分,虽然起步晚了些,可有顾家在后头,为了闺女将来的好日子,自己那糊涂儿子和两个大孙子,能有不尽心的? 就是块朽木也能给雕出花来,到时候考个功名,外放出去做官,这丫头也跟着就成了诰命夫人。 有顾家在上头,只要贺岩还想高升,还想官路顺利,都会敬着哄着捧着自家这丫头,起码一辈子顺心。 这女人么,嫁人图什么?不就是图嫁过去,男人对自己好,日子过得顺心顺意么? 只要这丫头过得好,他们这做长辈的,起码内心的愧疚能少一点。 不然这四个孩子里,她是唯一的女孩,本是千金小姐,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金尊雨贵的养大,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一辈子在家人的呵护下,平平顺顺的。 可偏偏命运弄人,这个最该享受疼爱的孩子,却是孙辈中吃苦最多,受罪最多,最委屈的一个。 不说杨宗保,他就算是被人偷梁换柱的带走,可也没吃过什么苦,也有一对真心疼爱他的父母。 哪里想这丫头,才十几岁,就吃尽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头,这让人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愧疚? 顾家亏欠最多的,唯有这个孩子了! 这么想着,顾老太太就觉得,不仅要多多给这孩子补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还要教会这孩子打理庶务,掌握家里的钱财才好。 毕竟男人再好,也有变心的时候,变了心的男人,狠起心来,比敌人还可怕!他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你的短处,捅起刀来,那叫一个快准狠!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如钱财傍身实际,起码只要学会了打理庶务,钱财不会变心。能让你吃穿不愁,照样过好日子! 这过日子,娘家靠山固然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立得起来。 别的不说,就谢氏这个儿媳妇,说起来她最初是不太满意的,可谢氏为人坚韧,在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为了两个孩子,将她那傻儿子拿捏得死死的,将两个孙子护得牢牢的,还能从糟老头子那里坑到不少的产业。 就凭这一点,谢氏就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这么想着,顾老太太也就索性趁着这个机会,给张春桃讲这顾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家里多少人口,如何挑选贴身忠心的丫头婆子,如何调教下头的人…… 正说着热闹呢,就听到外头喧闹起来,顾老太太眉头一皱,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 门口的帘子被打开,素来稳重的丫头红茶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紧张:“老太太,东边出事了!大太太拿着刀,把大老爷给砍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应该惜福才是 “什么?”顾老太太再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潘氏这个人,虽然有些装柔弱,做作,还不时给二房和她添些堵,可顾老太太并不觉得潘氏这个人有这份心性。 本就是高门贵女,如今娘家虽然落魄些,可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当年闺中名声很是不错,不知道被多少人家求娶。 不然顾老太爷也不会替顾文钟给求娶回家。 只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潘氏嫁进门,就不得顾文钟喜欢。 顾文钟是个极自私的人,除了他自己,妻妾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顾老太爷私下给了顾文钟不少私产和好东西,可顾文钟却从来没有给潘氏和几个妻妾花用过。 潘氏娘家因事落魄,顾文钟也未曾出面帮扶一下岳家,潘氏秉性柔弱,只敢私下贴补娘家,也不敢再顾文钟面前求他出手帮忙。 顾文钟在外头领回来一个外室子顾长印,说记在潘氏名下,潘氏也不敢违抗,老老实实的收养了,当祖宗一样供着。 受了这么些委屈,潘氏都忍耐下来了,这又是怎么了? 是因为知道顾文钟彻底的失势了?还是知道顾文钟是天阉了? 回想那天,潘氏那句,夫君,你骗得我好苦,顾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 要知道这么些年来,潘氏因为无子,所以处处低人一头,就怕被顾文钟给休回家去。 可若是潘氏都不知道顾文钟是天阉,那—— 顾老太太脸色一变,眉头皱得死紧,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可真是太恶心了!顾文钟简直不是个人!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潘氏和顾文钟的那些小妾姨娘丫头们,只怕都不能活了。 倒是张春桃看出那红茶的脸色震惊中带着诡异,忍不住问道:“大夫人砍到大老爷哪里了?可有生命危险?” 红茶脸色通红,别别扭扭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听说是砍在那不能说的地方了,如今,如今大老爷彻底,彻底废了——” 毕竟是个没经人事的丫头,说完这话,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十分尴尬。 张春桃眨巴眨巴眼睛,又掏了掏耳朵,是她听到的那个意思吗?潘氏砍到那个不能言说地方了? 简直,太,太猛了! 女中豪杰啊! 本来只打算听一听就算了,懒得掺和大房那边的事情的张春桃,立刻眼睛冒精光,一跃而起:“这可太,好,呃,好难过,祖母,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去看看不是?” 说着就去亲自搀扶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还能看不出来张春桃那满脸的幸灾乐祸?还有那一句秃噜嘴的太好了,亏得这丫头机警收口快,又强行拗了过来,不然让外人听去,岂不是又是一桩是非? 有心说两句,可看到张春桃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大有自己不答应去,就把自己给拖过去的架势。 再一想,这孩子十几年的苦楚,都是拜顾文钟所赐,听说他过得不好了,去看看热闹,也是人之常情。 就是她,这一把年纪了,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也是乐滋滋的,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了呢。 因此也就一笑,任由张春桃扶着自己,往大房那边走。 半路上,自然遇到了闻风也赶来的二房其他人。 顾文铮和顾长卿两个人沉浮深些,沉着脸,倒是看不出喜怒来。 顾长即年轻,还不太能收敛心思,大概是想努力做出沉痛关心的表情,只可惜被翘起的嘴角给完全破坏掉了。 贺岩这几日得了闲,就带着杨宗保父子,出门在京城到处转悠,一来是见见世面,二来也是知道他们三人天天呆在顾家不自在,索性结伴出来。 顺便跟结拜大哥杜爷一起,给他出谋划策。 杜爷所求之事,张春桃已经在顾老太太面前露了口风,顾老太太当时虽然没有表态,可却说会帮忙打听着,让她且放心。 张春桃就估计这事估摸着有七八分准了,毕竟杜爷需要的只是一个引荐的渠道,对顾家来说不费什么事。 至于后面的事情,那自然就靠杜爷自己了,若是连这些都摆不平,那他也坐不稳青州黑虎帮的帮主之位了。 剩下一个赵嫂子,每日抽空 里被谢氏请过去一起说话,问她一些关于杨宗保小时候和张春桃的事情,然后就将人又送回院子里。 几日功夫下来,两人虽然身份有些悬殊,倒是颇能聊到一起去。 赵嫂子虽然不太懂这些京城豪门贵族家的规矩,可看到暂时住的院子。 这顾家水深,她可得避着些,别被牵扯进去了才好。 唯有谢氏沉着脸,一脸的不痛快,见到了张春桃,脸上才露出笑意来:“妞妞今天这身打扮真好看。” 谢氏有心要跟自家闺女多亲近,只可惜,从那日大房事败,明眼人都知道以后这府里就是他们二房的天下了。 顾老太太也索性就将中馈都交予了她,说是反正迟早都是她的,早点熟悉好,不然过些日子,顾家肯定要宴宾客,昭告大家,他们家的孩子都找回来了。 还有明年顾长卿成亲,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出点力? 为了别人,谢氏是懒得接手的,可事关自己的儿子闺女,谢氏就容不得半点马虎,只得咬牙接受了。 这天天忙得团团转,一天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跟闺女说说话,再跟赵嫂子打听两个孩子以前的生活。 再看自家婆母,每天倒是将自己闺女给唤过去说说话,玩笑一会子。 就气得不行!到底是谁闺女啊! 要不是看在顾老太太给得实在太多的份上,她早就发飙了! 没错,每次张春桃去顾老太太院子里,就没空过手。 什么压箱底的头面首饰,珍珠宝石,什么上好的绫罗绸缎,什么珍稀的摆件,只要适合的,一股脑都往张春桃塞。 顾老太太几十年顾家的主母,当初嫁妆丰厚不说,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体己。 当初说是留给顾文铮的,如今看到了张春桃,早就将这话忘到脑后去了,恨不得都给张春桃才好。 那架势,谢氏这个嫁进来二十多年的媳妇反正是没见过。 此刻张春桃身上穿的,是新裁的衣裳,头上手上戴的都是老太太当初年轻时候的首饰,自然是好看到。 看到顾老太太是真心疼张春桃,谢氏总算心里舒坦了些,加上听说顾文钟从天阉变成了人阉,心情高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了顾老太太,行了个礼,请了个安。 就这么一次请安,顾老太太的眼圈都红了,这么些年来,儿媳妇终于原谅自己了!不容易啊! 那边顾文铮见了,忍不住眼睛一亮,期盼的看向了谢氏,若是谢氏能原谅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能原谅他呢?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谢氏连瞟都没瞟他一眼,还跟以前一样,当他不存在。 径直牵起了张春桃的手,两人走在了顾老太太身后。 还没到大房顾文钟住的院子,就远远的听到了那边的吵闹声,尖叫声,哭嚎声……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跟那反派一般,揣着看热闹笑话的心思,加快了脚步。 一进院子,张春桃就震惊了。 院子里一股子血腥味,就看到潘氏穿着一身碧色的裙子,越发显得她娇弱,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手上稳稳的拿着一把剪刀,上头还滴着血。 潘氏神情平静,碧色的裙子下摆上,被血沾染了半边,她坐在地上,靠着柱子,身边躺着的是生死不知,下半身都被血浸透了的顾文钟。 手里的剪刀,还稳稳的搁在顾文钟的脖子边,偶尔抖动一下,剪刀尖尖划过顾文钟的脖子,就划出一道血痕来。 顾老爷子是最先得到消息,他住的地方离顾文钟的院子最近,也是最先赶到的。 此刻身子摇摇欲坠,眼珠赤红:“潘氏!你,你这是做什么?得了失心疯不成?为何要伤人?文钟他可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你的终身的依靠,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你这么做,你想过以后没有?想过潘家没有?你要知道,文钟若是有个好歹,你觉得我会饶得了潘家?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潘家你的爹娘,你的兄嫂,你的侄儿侄女想一想吧?” 潘氏充耳不闻,反而扬起了一抹神经质的笑容来,拿着剪刀在顾文钟的脖子,耳朵,还有眼睛附近转圈徘徊,嘴里还道:“老太爷,你说下一刀,剪掉你这宝贝大儿子的哪里好呢?是眼睛呢?还是耳朵呢?还是将头剪下来算了?” 那笑容,大白天的看得人都背后生凉气。 顾老太爷睚眦欲裂:“你,你冷静!潘氏,你先冷静!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我顾家可没有对不住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文钟?” 听了这话,本来还情绪很稳定的潘氏,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手里的剪刀,一下子就在顾文钟的脸上拉开了一条长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糊了顾文钟的半边脸。 一旁院子里的胆小的丫头婆子,已经尖叫着晕过去了。 潘氏冷笑道:“好端端的?顾家没有对不住我?老太爷,你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吗?你和你儿子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儿子不是个好东西,你又好到哪里去?当年我潘家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若不是你顾家骗婚,我会嫁给你一个阉人?” 阉人两字,刺痛了顾老太爷的心,顿时脸色一沉:“潘氏,说话得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当初没出阁的时候,潘家应该也教过吧?不要让人质疑潘家的家教!” 潘氏呵呵两声,无比的嘲讽的道:“我潘家的家教若是不好,能被你们顾家看上?更何况,我潘家再不好,起码没父子联手骗婚吧?你顾家误了我一辈子,害了我一生,你还有脸说分寸?你们顾家知道分寸?你们顾家有家教?” “顾家的家教确实好!教出来顾文钟这狼心狗肺不是人的东西来,害得自家亲弟弟几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好家教!害得无辜的孩子在外头吃苦受罪十几年的好家教?骗了我一个还不说,为了掩饰自己是阉人,还凌辱折磨了那么多丫头的好家教?” 一席话,刺得顾老太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潘氏冷笑着看了看手里的剪刀,又看了看气若游丝的顾文钟:“你儿子不是怕人知道他是阉人吗?为了个压根不能用的子孙根,害了我一辈子!如今我就将这祸害给剪去了!也替他遮掩遮掩,这顾文钟不是天阉,是人阉了他!这都是意外,怪不得他!有我这么一心为他着想的原配妻子,他应该惜福才是!” 神特么惜福!这样的福气想来没一个人愿意珍稀的! 张春桃目瞪口呆,原来潘氏黑化后的战斗力这么多强啊!这怼得痛快,她都恨不得跳起来鼓掌叫好呢! 一旁的谢氏脸上也露出快意来! 顾老太爷见潘氏今日这架势,知道不能善了,只得将怒气都尽数咽下,然后忍气吞声的问:“那你到底待如何?” 潘氏被问到这个,脸上顿时一片茫然,显然她也没想好要如何。 想了想,才缓缓的开口:“我今日既然敢动手,就没有了活着的打算!既然你问了,那就将我院子里,那些跟我一样被骗了的姨娘丫头们,都发还了身契,让她们都走吧!都还算不得太老,出去了后,还能寻个真正的男人嫁了,生上几个孩子,过上干干净净的日子!” 顾家人都没想到,潘氏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都楞了一下。 唯有张春桃,心却一跳,知道潘氏说的是真话,她只怕是真的没想活下去了,索性死之前,出一口气,替同样被骗的几个姨娘丫头寻一条生路。 那边顾老太爷此刻只要潘氏能放人,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忙不迭地就要喊管家来,去将那些人的身契取来,却被也猜度出两分的顾老太太拦住了:“当初这些身契都在你那大儿子的手里捏着,你让管家去哪里找去?让人将你大儿子的心腹叫来,让他们去找!” 顾老太爷又一叠声让叫顾文钟的心腹来,快将身契找出来。 潘氏还凉凉的在后头补充了一句:“确实得快些!毕竟我能等,你们大爷不一定能等啊,他身上这血估计也快流得差不多了吧?若是慢了,救不回来了,可别怪我!” 一席话,吓得那心腹忙将平日里顾文钟装重要东西的位置给指了出来。 顾老太爷让他带着人去取,没一会子就抬来一个箱子,上头上着锁,而钥匙只有顾文钟一人知道放在哪里。 这一时半会的哪里去找钥匙去? 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张春桃踊跃的跳了出来,“这种事情,找我呀——” 说着上前,看了看那箱子,眼珠子一转,一脚用力,使劲在那箱子上一跺,那箱子咔嚓几声,四分五裂的散落了一地。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就连潘氏,也惊得手里的剪刀差点没握住,扎进了顾文钟的心窝,还好她抢得快。 二房的脸色更精彩,顾文铮一脸的世界崩溃了的表情,自家的小闺女,虽然嘴巴厉害些,不也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吗?眼前这个一脚能跺开楠木箱子的女壮士,她是谁? 顾长卿一直稳重老成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失态的表情,更不用说顾长即了,十分夸张的后腿了一步,惊恐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春桃这个妹妹一眼。 心里好害怕怎么办?这妹妹太凶猛了!之前没惹急她吧?不然这一脚下来,自己小命岂能还在? 本来以为妹妹不喜欢自己的顾长即,突然觉得妹妹还是爱自己的,起码没对自己动手! 感谢亲妹不杀之恩! 谢氏的第一反应是扑过去,蹲下来就要检查张春桃的脚:“妞妞,脚疼不疼?要不要紧?要不要看大夫?” 一面又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能做这些粗活?打不开让人拿斧头来劈开不就是了?府里养这么多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还有什么用?” 小事办不好,留着没用的其他人,都十分委屈,这不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么? 张春桃忙安抚谢氏,“没事,我皮厚肉粗,打小做惯了的,不用担心!”说着还怕谢氏担心,跳了两下,以示自己真的没事。 谢氏和二房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那边顾长卿先回过神来,见张春桃没事,这才看向那随着箱子散落一地的东西,眼尖的发现了什么,眼神一缩,呵斥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顾文铮也跟着反应过来,看了那箱子里东西,也沉下了脸。 顾老太爷年纪大了,反应慢了半拍,不过马上也察觉到了什么,冷着脸,让人都退出院子不说,还让幸福守着院子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几个人这才上前,围着那个箱子,查看起来, 越来越是心惊肉跳,一个个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张春桃离得近,也瞟了几眼,大约看到有身契,还有放印子钱的收据,还有盖着顾老太爷私印的拜帖,零零碎碎的好些东西。 第六百三十七章 潘氏之死 张春桃虽然不太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可是也知道,这拜帖可是很很重要的,尤其是盖了顾老太爷私印的拜帖。 拿着这个东西去寻人办事,就相当于打着顾老太爷,顾家的名义。 尤其是这种盖了私印的拜帖,那都是极为重要的时候,才会用上。 看这箱子里,那拜帖还有好几张,就能猜到顾文钟平日里估计没少用这个,出去打着顾老太爷的名义办事去。 再有旁边那放印子钱的收据,帐薄,这些东西,一贯官宦人家,可是沾都不敢沾的,真要被查出来,先别说顾家这几个爷们的官都不用做了,就是顾家百年的清名,也毁之一旦了。 顾家几个爷们围着那个箱子,一边翻捡,一边气血涌上心头,尤其是顾老太爷,真是又伤心又难过,更有一种最疼爱的儿子背叛插刀的痛苦。 别的不说,这盖了他私印的拜帖,肯定是顾文钟私下偷偷做的手脚。 要知道他前头的书房,也唯有对顾文钟不设防,他的私印放在那里,也只有顾文钟知道。 还有那印子钱!更是让顾老太爷痛心!顾家百年基业,他手头的私产更是不少,这些年,他明里暗里补贴给了老大不少东西,什么庄子铺子都不在少数。 而二房那边,他给的就是当初因为愧疚弥补给出的几个庄子和铺子,跟老大这边一比,真是少得可怜。 平日里府里一切开销都是公中,大房都是上上等,他着实不该缺钱花,更不至于去放印子钱!除非顾文钟私底下做了什么事情,急需要银子? 可做什么事情,能将他补贴的私产都花光了,还要去干这种事? 若是顾家列祖列宗有灵,听说后辈中,居然有人做出这等行径来,恐怕要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顾文铮随手打开一本帐薄,上面记载着顾文钟名下的私产有多少,每年的进项有哪些,一笔一笔,历历在目,上面那庞大的数字,看得他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一旁的顾长卿一眼扫过,心里也有几分难受,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父亲难过!都是祖父的儿子,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可也都是嫡出之子,却如此区别对待,被薄待的那个人,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心里怎么舒服? 顾老太爷回过神来,扭头看到老二父子两人看着一本账册,神色莫名,还以为又发现了什么老大做出来的丑事。 忍不住劈手将那账册夺过来一看,顿时傻眼了,一时莫名的心虚,又有几分恼羞成怒,还有几分愧疚。 忙将手里的账册卷了卷,捏在手里,咳嗽了一声:“这些都是你大哥的生母当初留下的嫁妆,那什么,再说了,以后这顾家都是你的,跟整个顾家比,这算得了什么?到底是你兄长,就算他犯了错,也不能真不管他是不是?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就想将这个话题带过。 顾文铮沉默得听到了这里,突然惨笑道:“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想骗我?在父亲心目中,我这个儿子是有多么不堪?是蠢笨得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还是一个打十棍子给一颗甜枣,就能傻乎乎的什么都能忘记?” 顾老太爷被顾文铮打断了话,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既然不管如何,父亲心里眼里都只有大哥一人,又何苦当初生下儿子来呢?这顾家,在父亲心里,想来儿子是不配继承的!如此也好,儿子现在也看清了自己的位置,是断断不敢跟大老爷争这顾家的基业的!未免父亲以后觉得亏欠了大老爷,这顾家就留给大老爷吧!还请父亲将儿子一家给分出去吧!” 这话一出,不说顾老太爷,就是顾老太太都傻了。 顿时急了,这顾家凭什么给顾文钟?这顾家就得给她儿子才对!自己这个蠢儿子,这个时候是闹意气的时候吗? 这么些年,被他爹这么冷待不都习惯了,忍气吞声到了今天,眼看顾家就要到手,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却将到手的顾家丢出去了? 这要不是自己亲儿子,顾老太太都要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将儿子丢了,将胎盘留下来养大了。 跳起脚来就要反对,被张春桃一把拉到了一边,小声的道:“别慌,再听听看——” 顾老太爷这才反应过来,也急了:“老二,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分家?” 顾文铮淡淡的道:“儿子不敢分顾家的财产!只求父亲将我二房一家子分出去,别的不说,如今我和长卿都有俸禄,谢氏也有嫁妆,节省些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很是不必捡人家不要了,退而求其次恩赐给我们的东西!父亲请放心,就算儿子被分出去了,平日里该有的孝敬,还是不会少的!” 顾老太爷嘴都气歪了:“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一把年纪了,这个时候赌这种无谓的气做什么?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总得为几个孩子着想吧!老大明年就要成亲了,这府里新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分出去,怎么娶曲家的姑娘?” 顾长卿很淡定的接口道:“这就不劳祖父费心了!想必分出去了后,母亲也会为孙儿布置好新房,虽然不如府里的院子宽敞,可孙儿相信曲家姑娘不是那种嫌弃新房小,就不嫁给孙儿的人!” 顾老太爷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行事有章法,打小就有主意的大孙子也是赞同老二的说法的。 这才是真的着急了:“那还有长即呢,他还没说亲呢!真分出去了,他将来只怕都说不上一门像样的亲事。到时候你们兄弟,一个妻子出生名门贵族,一个出生普通,如何相处?” 顾长即嘻嘻一笑:“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孙儿自己有出息,努力考取功名,凭借孙儿这般长相人才,说不得也能碰到榜下捉婿的贵人,到时候岂不是就不用愁了?” 半点不受顾老太爷这话的影响。 顾老太爷左右环顾,不敢去问谢氏,因为他知道,谢氏嘴里就没一句好话,随时能将他噎死。 看了半日,唯有老妻云氏,他是知道云氏的心结的,因此就道:“你这个做娘的,看到老二胡闹,你都不说他两句?都是你素日里惯得,这父母犹在,怎么就闹着要分出去了?” 顾老太太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儿子还有孙子都闹着要分出去,可她自从当年的事情之后,就深刻的知道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她唯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么两三个大孙子,一个孙女。 这些才是她最亲的人!她本就是护短的人,如今更不肯再顾老太爷面前示弱。 反唇相讥道:“我儿子怎么胡闹了?我看他是糊涂了半辈子,今儿个终于倒是清醒了一回!我说他做啥?我夸他还来不及呢!这么些年了终于硬气了一回!爷们了一回!俗话说的好,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儿子和我孙子都是朝廷命官,我儿媳妇有嫁妆!还怕饿死不成?再说了,就算他们手头紧些,还有我这个亲娘呢!” “我可不是他那偏心的老子,我的私房体己,自然都是留给我儿子的!离了你跟你那心肝宝贝老大,只怕我儿子一家日子还过得痛快些!” “再说了,没了我们娘俩还有这几个孩子碍着你们父子的眼,岂不是正和你的意了?你以前天天心里不就是怎么盘算的么?以前觉得我们不该争,不该要!如今我们不争了,不要了!留着你这顾家百年基业,跟你的大儿子过去吧!” “老娘也不伺候你了!等分出去了,我也跟着老二一起分出去!你那好大儿给你养老送终,给你传宗接代!我们娘俩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一些话,喷得顾老太爷是无话可说,只气得道:“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这个家我不同意分!” 顾文铮拿脚踢踢脚下那破碎的木箱里的各种东西,苦笑道:“父亲,大老爷做下这些事情来,儿子胆小,可不敢接受顾家!不然若日后东窗事发,儿子岂不是现成的替罪羊?父亲真是好谋算啊!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算计儿子,保护大老爷!” “就求父亲,这一辈子,就疼儿子这么一次,饶过我们一家子吧!儿子上有老,下有小,别无他求,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也就知足了!” 说完,噗通一声,给顾老太爷跪下了。 顾文铮这么一跪,顾长卿和顾长即也不敢站着了,都陪着跪在了顾老太爷的面前。 顾老太爷气血翻涌,一时心乱如麻,看着面前跪得直挺挺的儿子和孙子,只觉得无比的悲凉。 从何时起,夫妻,父子,爷孙之间,居然成了这样的陌路?时刻提防,苦苦哀求? 简直是顾老太爷毕生最难堪,最凄凉的时刻。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松口,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松口,顾家就完了!百年基业就要断送在他手里了!他以后就是顾家的罪人!到了底下都无颜见祖宗! 那边潘氏看到二房来了这么一出,倒是静静的看了半天戏,见顾老爷子脖子上青筋暴起,显见是气急了,心里暗啐了一声活该。 这才开口:“我不管你们分不分出去的,我要的那身契,你们到底给是不给?老太爷,别不是看着你这大儿子不行了,所以反悔了吧?如此也好,反正我这辈子被顾文钟害惨了,倒不如跟他同归于尽,一起去地下做个鬼夫妻,再算账去——” 说着那剪刀就要往顾文钟的胸口扎下去。 顾老太爷身子一晃,忙将那身契慌乱的捡了出来,“都在这里,都在这里,现在就可以拿去官府消档——” 说着就要递到潘氏面前去。 潘氏却道:“我不相信你,你将那身契交给她,我要她去办——”用下巴示意,交给张春桃。 张春桃傻眼了,指了指自己:“我?” 潘氏点点头:“这顾家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唯有你,现在就去办!” 张春桃不想动,她还留下来看个全场好吗?这样吃瓜吃一半,就要被强行把瓜拿走的行为,也太不厚道了吧? 可看着潘氏的眼睛,张春桃叹口气,认命的接过了那一堆身契。 顾老太太知道张春桃到了京城,都不知道衙门往那边开,忙将门口守着的管家喊进来,让他带着人,小心陪着去将这事给办了。 管家看了一眼顾老太爷,见他没反对,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给请了出去。 张春桃出了院子,自然有人去套马车,然后管家骑着马跟在后头,前后都带着侍卫,往衙门而去。 这种事情本就是小事,只需要顾家出个小管事就能办成的,因此张春桃没进衙门,只在衙门口旁边的酒楼坐着等。 自然有人进去和衙门打交道,没过多久,就拿着已经消了奴籍的契书出来,一一当面点清核对了一遍,确定无误了,张春桃这才将东西收下打道回府。 路上还遇到了贺岩和杨大春父子,见到她居然出门了,一行人也颇为讶异。 寒暄了几句,才又往顾家而来。 等到进了顾家,才发现气氛不对,随便指了个管事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出门后没多久,大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大夫人潘氏得了急病,还没等到大夫到,就去了。 张春桃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知道潘氏要她出去办这点小事,就是将她支走。 顾家人也看出来了,有志一同的默认了,让她避开了这档子事情。 在她走后,想必潘氏跟顾家人做了交易也好,还是做了别的事情也好,可终究实现了她的话,她就没打算活着了。 回想起最后潘氏看过来的那一眼,已经完全看不到求生的欲望,满满的都是同归于尽的疯狂和戾气。 杨大春父子知道这里头有蹊跷,也不敢多问,忙回了他们暂时住的院子里,只闷着不出来。 贺岩见张春桃脸色不对,就知道这里头有故事,只默默地陪着她,走到了大房的院子里。 不愧是世家,这么一会子,那地上顾文钟流淌下的血迹都已经被清洗干净了,拿热水帕子擦了地,大约怕有血腥气,还薰了艾草去味。 大房院子里喜庆的装饰已经全部都摘下来了,侧边厢房里门开着,几个着粗孝布的女子跪在厢房门口里哀哀哭泣,口里称呼着:“夫人,你怎么就去了?你走了,奴怎么办?” 想来应该就是潘氏死之前,还想着保下来的那几个顾文钟的妾室吧? 倒是哭得真情实感的,看来关系应该还不错,倒是也不辜负了潘氏为她们的一番打算。 走到厢房门口,就看到里头,几个婆子正在给潘氏装裹。 按照风俗,这人刚断气,要趁着身子还热乎没硬的时候,赶紧用水给人擦洗一遍,将装裹的寿衣给穿上,不然等时间太久,就穿不上了。 顾老太太身边的那个贴身嬷嬷在一旁盯着,看到张春桃在门口,忙走了出来拦住了:“姐儿,这才咽气的人,屋子里不干净,可别沾惹上了。” 一面又低声道:“老太太和二太太她们都在那边商量正事呢,姐儿过去那边去吧——” 张春桃点点头,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正好一个嬷嬷挪开了一点身子,露出了潘氏的脸来。 她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虽然经过了一番整理梳洗,可看着还是有些可怕。 嘴角却是释然的笑容,似乎死亡对她来说,倒是解脱了。 张春桃心里一凉,回过头去,往正厅里走去。 正厅里,如今只剩下了顾老太太和谢氏两婆媳,顾家的男人都不见了。 看张春桃疑惑的样子,谢氏解释道:“家里有了白事,前头事情也多,他们都到前头去了,得给亲戚各家报信报丧,只怕到晚上就有人来吊唁了,前头也的有人呢!” 又冲着贺岩点点头:“好孩子,你也到前头去,跟你两个兄长去搭把手,他们两个还没经历过这些,你在一旁看到有什么不妥当的,帮忙提点一些——” 这是谢氏的一点私心,让贺岩多见见世面,也让外人见见贺岩,别的也就罢了,正好让亲戚故交看一看,别的不谈,起码混个面熟,以后出去不被没长眼睛的欺负了。 贺岩也不多说,看了看张春桃,见她没意见,就答应了一声是,跟着管事的往前头来了。 这厢,张春桃将手里的那些身契拿出来,要交给谢氏。 谢氏摆摆手:“既然她只相信你,那就放在你手里,等丧事办完,再发还给她们就是了。” 张春桃也不多推迟,将身契给收了起来,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就?那位的心肝好大儿呢?” 谢氏还有些犹豫,倒是顾老太太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家的姑娘,很是不必跟娇花一样养着,什么都瞒着,瞒着才是害了她!这些门道阴私也要教教她,让她心里也有点数。” 谢氏这才缓缓道来。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丧礼&分家 原来张春桃带着管事的出了门,顾老太爷见潘氏还拿着剪子不撒手,又看顾文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急如焚,“你还想怎样?如今你要求的身契已经去办了,莫非你还要等人回来你才肯放人不成?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你跟文钟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他就算有千般不是,总也有对你好的时候吧?” “你不念别的,就念他对你好的那些时候,就放了他,让大夫来给他看看行不行?我保证,只要文钟他没事,我绝对会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这话对于顾老太爷来说已经算是极为低声下气了,就算是在政敌面前,顾老太爷都没这么憋屈过。 可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法子,自家儿子捏在人家手里呢。 潘氏听了这话,嘶声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你儿子当初能记得这句话,哪怕只对我好过一次,如今我也不至于这般对他?” “你大约不知道,你的好大儿是个什么人吧?他就是个无耻卑鄙肮脏变态的小人!不,他早就不是人了!” “你也少拿话来糊弄我,什么只要他没事,你就会既往不咎?你儿子都被我亲手阉了,怎么会没事呢?” 顾老太爷极力回避的事情,被潘氏又给扯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了:“你这毒妇——” 潘氏哈哈大笑:“我是毒妇?对!可这都是你那好儿子逼出来的!你知道你儿子干了些什么事情吗?” 顾老太爷心生不妙,想让潘氏闭嘴。 可潘氏此刻已经是豁出去了,惨笑道:“你的好儿子,自己是天阉,不能人道!骗婚也就罢了,还是个死变态!居然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新婚之夜,让别的男人来替他做新郎官——” 顾老太太听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心里暗叹了一声,潘氏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然,这样的秘密,就该死死的藏着! 就算是顾家的主子都猜测到了几分,可只要潘氏装糊涂,顾文钟自己也不会说出去,为了顾家的名声,也绝对不会让这个消息外泄! 这不仅事关顾文钟,也事关顾家!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顾家就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了! 顾老太爷心底一直不愿意深想和面对的事实,此刻被潘氏给彻底的掀开了遮羞布,真是无地自容。 不过大约是这两日接受的打击太多了,倒是有了抗性,此刻还稳住了,声音森冷,带上了一丝杀意:“潘氏,你可知道你说了些什么?” 潘氏神色清明,“我当然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你的好儿子,就是个没种的天阉!比起宫里的太监公公来说都不如!人家那些太监宫里寻些对食,也知道对人好些,彼此相依作伴!可你的好儿子,自己不能人道,骗婚不说,还怕人发现!就索性寻了个人来替他洞房,替他纳妾!祸害了跟我一样,一个又一个可怜的女人!”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儿子,让别的男人睡他的夫人,睡他的小妾,他不是变态谁是变态?就是不知道,这要传出去,鼎鼎大名的顾家的大老爷,不仅不是个男人,还喜欢看别人睡他的女人!你说京城的人会怎么看?” “我本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潘家也不是那卖女求荣的人家,当初也是你们顾家上门求娶,三媒人六聘八抬大轿抬进你们顾家的!两家结的也是秦晋之好,可没想到你们父子行事如此龌龊无耻!毁了我的一生!我这辈子本也能嫁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能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老了也能有儿孙绕膝!” “可都是被你们顾家给毁了!我的清白没了!我的一生葬送了!更悲哀的是,我连这些年玷污我的那个男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你们大约不知道吧,顾文钟这个没种的畜生,每次是他让人来睡了他自己的女人,然后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第二天就又将被他睡过的女人折磨一番。他的手段下流无耻之极,我们这些人,谁身上不曾留下过被他虐待过的痕迹?他就是个畜生!自己不中用,拿女人出气的畜生!” 说到最后,潘氏声嘶力竭,眼睛通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若不是二房的侄女寻回来,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只怕我们还要被瞒在鼓里!说不得哪天又要被不知道哪个混帐男人给玷污了,第二天还要被顾文钟这个畜生折磨!之前我们忍着,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生不出来孩子,让他后继无人,所以心有愧疚!” “可如今才知道!我们怎么能生出孩子来!这个狠毒的畜生,早早的就给我们这些人灌了绝子药!我们这辈子都没了做母亲的机会!” “天可怜见的!老天右眼,让他的真面目终于暴露了出来!报应不爽,他害了这么多人,最后却被他最疼爱的孩子,给推得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起不来!岂不是快活!” “老太爷,你不会以为那断续膏真给那个畜生用了吧?那样的好药,就是用在狗身上,也比用在顾文钟那个畜生身上强!所以每次等用到他身上,趁着他睡着了,我就会给他换上别的药,那药别的不说,生骨最快,只可惜有一个毛病,骨头脆如薄纸,轻轻一动就又会骨折。想来顾文钟会十分喜欢我送的这份大礼的吧?” 说到这里,潘氏又笑了,偏头看向了顾老太爷:“你说,你儿子害了我一辈子,害了这么多人,他凭什么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他受伤的这些天,是我带着人不分日夜的伺候他照顾他!若是他有一点点的悔改之心,愧疚之意,对我哪怕流露出一点点后悔,我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 “可他没有!他都是个不能动,不能人道的废物了,他还趾高气昂的不拿我们当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们也是娘生父母养大的,我也是潘家娇养长大的姑娘!潘家将我养大,嫁给你们顾家,不是给你们顾家当丫头奴婢,取戏玩弄的!” “既然他顾文钟不给我们活路!不生一点怜悯之情,那就怪不得我了!我是不能活了,那是因为我不想活了!顾可我要顾文钟活着!他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吧?哈哈,我诅咒顾文钟,活着一天被人鄙视瞧不起一天!活着一天,只能瘫痪在床,不能自理!我还诅咒老太爷你!你为了你儿子,害了这么多人!我诅咒你这辈子,就算儿孙满堂,也无一人真心待你!孤独终老,和你的好儿子相依为命,一起到下头也做好父子去吧!” 说到了这里,潘氏冷笑着收回了剪刀,一脚将顾文钟给踢到了一边,然后一转头,小跑几步,冲下了台阶,撞在了院中的太湖石尖上。 血花四溅,当场就气绝身亡了! 谢氏和顾老太太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就是顾文铮父子三人,也不忍目睹此等惨剧,别过头去。 顾老太爷如遭雷击,尤其是最后那句就算子孙满堂,也无一人真心待你,如同一把利刃,直接刺入了心中。 这何尝不是顾老太爷最担心的? 好在因为潘氏将顾文钟给踢到一旁,倒是让他幽幽醒转过来,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脐下三寸之地,更是难忍。 低头一看,血染红了衣裳,因为天气热,衣裳和身上的血都已经开始凝结成了褐色的血块。 顾文钟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潘氏一剪刀给彻底剪掉了命根子。 顿时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双目赤红,嘶声道:“潘氏那个贱人——我要杀了她!杀了她!”眼神语气之怨毒,深邃刻骨,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后背发毛。 这两句话,让顾老太爷勉强找回了神智,第一反应就是喊人让全大夫进来救人。 又上前去将顾文钟半扶着起来。 顾文钟半疯癫癫抓着顾老太爷的手腕:“杀了潘氏!我要她不得好死!” 顾老太爷闭了闭眼睛,“老大,潘氏已经死了!她自尽了!” 顾文钟顺着顾老太爷的手看去,台阶下院子中间,潘氏静静的躺在地上,额头太阳穴破了个大窟窿,一滩血在她身下慢慢洇开去…… 全大夫进来院子里,被这冲天的血气唬了一跳,再看大房的两位主子,一个动弹不得,一个生死不知,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硬着头皮上前来,给顾文钟把了脉,心下稍安,这顾文钟看着身上都是血,伤得厉害,其实最大的伤口就是命根子那一下,不过好在血已经止住了,倒是不算太麻烦。 因此给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让将他给抬走,自己再去开药方。 顾老太爷吩咐人将顾文钟给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打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好生看顾着,就怕再出现第二个潘氏。 至于潘氏和大房这一摊子事情,他也只交代了一下,就说潘氏得了急病去了,让快点将潘氏收敛了,再给潘家报信去。 至于潘氏的身后事,就算是为了顾文钟的名声着想,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得以顾家大夫人身份下葬,还得葬到顾家祖坟里去! 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顾老太爷心里憋气,索性甩手走了。 还是顾老太太看着不忍,不死心的让全大夫给潘氏把了把脉。 全大夫伸手一摸,气息全无,摇摇头,退了下去。 二房的几个人没法子,潘氏这么刚烈,实在是没想到。 尤其是谢氏和顾老太太,身为女人,更能感同身受一些。人一死,过去那些龃龉摩擦,还有那些勾心斗角和算计,好像都消失了。 想起来,都是潘氏的好来,总不至于让她死了都没个着落。 如今顾家没分家,这潘氏一死,身后事肯定是要着落在二房身上,谢氏不得不接下这烂摊子。 前头的事情,有二房的男丁操心,后头这些,都要谢氏来安排,顾老太太也在一旁搭把手,好将潘氏的这丧礼妥当体面的完成,也算是送她最后一程了。 顾老太太等谢氏说完,拉着张春桃道:“这几日家里忙乱,你那干爹干娘,就委屈他们在院子里了,也省得出来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男人就在前头,让你两个兄弟带着,也见些世面,总归对你们小夫妻是有好处的。” “你这几天,就跟着我跟你娘,看看你娘是怎么管家的!女人嘛,也别听男人说什么无才便是德!那都是哄着你当傻子,任由他们摆布的胡话!” “你好好跟着我们学,每天认上几个字,女人不说能吟诗作对子,可能识字,会算账看账本,会管家管庶务,这才是立身的根本!” 对于顾老太太的安排,那一看就是为了张春桃操碎了心,谢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到底做母亲的想得多些,还叮嘱了两句:“这几日有人来吊唁,族里也会有人来。虽然顾家族里的姑娘还算知书达理,也保不住有那不识相,喜欢嚼舌根的。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或者想欺负你!妞妞你别怕!你要记住,你是咱们顾家唯一的姑娘!这族里,不论是谁,那也灭不过你的次序去!” “谁要是敢笑话你,或者说些怪话,不用容情!该骂骂,该打打!我家妞妞认回来可不是受气的!你放心,就算你把天捅破了,也有你娘和你祖母给你撑着呢!” 张春桃还能说什么?两人都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自然答应不提。 潘氏的死讯传出去后,京城跟顾家相熟的人家,都颇为震动。 别的不说,潘氏当年年轻的时候颇有才气,成亲后倒是低调了很多,也少出来应酬。 加上多年无子,出来一次,都觉得人家背后是笑话她,越发的少出门。 潘家又败落了下来,这几年同阶层的夫人太太间的宴席,她几乎都告病不出门,大家也都习惯了。 可这到底年纪还不算太大,怎么就得急病去了?也太突然了些吧? 有那精明的,联想到了顾家认回了当初走丢的闺女,再联想潘氏的死,都觉得这其中必有联系。 就有人嘀咕,就算这潘氏有错,顾家这手段也忒粗暴了吧?直接就将人给弄死了? 潘家的人知道了消息,都傻了。 谁也不敢相信,潘氏是得急病去的,急匆匆的赶到顾家来闹。 这个时候,顾文铮带着几个孩子一躲,直接将潘家来人推给了顾老太爷。 顾老太爷又气又急又伤心,可也没法子。 索性一腔怒火对着潘家人去了,直接将潘家人带到了顾文钟房里,指着床上动弹不得,浑身是伤的顾文钟,说这是被潘氏所伤,她谋杀亲夫不成后,自己撞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死了。 他们顾家念着人死了,还没去找潘家人算账,能让潘氏以顾家大夫人的身份下葬就已经不错了,还待怎样? 真逼急了,就算潘氏死了,也要将她休回潘家去,再将潘氏的行为宣扬宣扬,看潘家如何自处? 潘家如今晚辈,可有几个正是说亲的年纪呢。 潘家人听了这话,顿时泄了气,反倒低声哀求顾家,人死为大,看在两家往日的情分上,也别将潘氏休回家去。 毕竟这死了都被休回家了,给潘家抹黑,又是出嫁女,肯定不能入祖坟。 那潘氏如何下葬?葬在外头,几年过后,只怕就无人祭祀供饭,以后可怎么办? 还不如留在顾家,好歹到了下头,也能受一碗顾家后代的供饭,总不至于凄凉不是? 顾老太爷早就拿准了潘家不敢闹大,见潘家人软了下来,这才罢了。 这边潘家的女人得了信,到了后院,看到了还躺在床上,已经装裹好了的潘氏,因为天热,屋里放着冰,凉飕飕的。 潘氏去得及,都没准备寿木,如今顾家管事正满京城寻摸好一点的木头回来装裹。 看着潘氏栩栩如生,宛如睡着了一般,头发被梳得挽下来,遮住了伤口,又用了脂粉,倒是不大看得出来。 潘氏的父母已经故去好些年,来的不过是几个嫂嫂和侄儿媳妇。 这屋里冰冷,几人都怕冷,一进屋来就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屋里的摆设,也没一个真心的哭的,拿帕子捂着脸干嚎了几声,就被请了出去。 回来丫头婆子一看,这屋里几件小摆件就不见了。 报到谢氏这里,谢氏苦笑。 潘氏一心为了潘家,怎么些年真没少贴补娘家,可真死了,连娘家都无一个人来真心为她哭一哭,磕两个头! 潘家没人闹,有顾老太太坐镇,谢氏出手,潘氏的葬礼中规中矩,倒也挑不出毛病来。 更何况大部人来吊唁,不过是依礼行事,哪里有那么多悲痛之情? 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了被顾老太太和谢氏带在身边的张春桃身上。 都在观察着张春桃的一举一动,有想挑毛病的,有想看笑话的,也有担心的,还有同情的。 尤其是顾家族里的姑娘,本来大约有比较之心的,看到张春桃梳着妇人的发髻,自然知道她已经成亲了,都松了一口气。 其他想攀附顾家的人,倒是有些遗憾,没想到这认回来的顾家姑娘居然已经成亲了,自家还准备牺牲一个儿子,好跟顾家攀上关系呢?看来是不能了。 因着是丧礼,就算有些人有些不好的心思,这人多眼杂,加上张春桃大多是跟在顾老太太和谢氏身边,倒是无人能说什么,也算平平安安过了。 唯独就是对顾文钟,大家都奇怪,为啥没见他出来? 顾家给出的答案是,潘氏之死对顾文钟打击颇大,他哀毁过度,如今已经下不得床了。 对于这个说法,大家都深表同情,还赞叹了几句顾文钟跟潘氏鹣鲽情深情深不寿之类的话,至于大家心里怎么想,那就不好说了。 还有顾长印,这个长房唯一的儿子,也没有出现在潘氏的葬礼上。 对外的口径,也是顾长印也得了病,在庄子上养病呢。 要说潘氏葬礼上,哭得最真心最难过的,要数顾文钟的那几个小妾了,那哀哀戚凄的模样,亲爹娘死了,也就这个伤心程度了。 倒是替潘氏博了一波身后好名,都觉得起码潘氏贤惠,对几个小妾是宽和大度,不然这些小妾狐狸精,大妇死了,恨不得喝酒庆祝呢,哪里会哭成这样?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潘氏的丧礼过后,顾家索性就闭门谢客了,反正身上有着孝,也不好出门。 二房又闹着要分出去,顾老太爷没法子,知道二房是被他彻底伤透了心,父子祖孙之情已经淡薄无几了。 加上他这一番折腾下来,毕竟年纪也不小了,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再看顾文钟,确实如潘氏所言,他如今真的下不来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虽然有丫头奴婢精心伺候着,可他还是日益消瘦。 那种什么都要借助他力,尤其是他被潘氏阉割后,那便溺不能控制,隔不了多久就要换一套衣裳被褥。 然后就要脱去衣裤,经受一番精神的折磨。 顾文钟总觉得伺候的人背地里都在嘲笑他,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可如今却仍由人宰割。 那心情越发的暴躁,身边的丫头仆人,没有不被他打骂的。 每日清醒的时候,就是咒骂二房,咒骂潘氏,有时候咒骂顾老爷子,没放过一个人。 顾老太爷放心不下,加上跟二房那边已经几乎是没了情分,索性告病在家专心顾文钟。 至于分家一事,也再也拖延不过去,只得将两房分开了。 只是如今大房只剩下顾文钟一人,索性就将顾府分成了东西两府,东边一小部分划分给了顾老爷子和顾文钟静养,留下伺候的人,也都是顾老爷子和顾文钟的心腹。 剩下的都是二房的。 顾老太太自然跟着二房这边。 家产除了顾老爷子的一些私产,都分给了二房。 至于顾文钟,顾老爷子也发话了,等调查结果出来,开祠堂的时候,就将顾文钟出族。 族里那边得了顾老太爷的话,大约是知道了一些内情,也就默认了。 顾家这样分家,又在潘氏丧礼之后,京城里一时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顾家二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谁管外人说什么? 除了按照礼节,十天半个月,顾文铮父子三人过去给顾老太爷请个安,基本两府就没什么来往了。那架势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亲戚,也算各自落得了一个自在! 因着要等去青州,去荆县的查访结果,贺岩他们自然一时半刻是走不了。 贺岩被安排这天天跟着二舅哥顾长即学习,顾长卿这个大舅哥还会下朝后来抽查一番。 杨宗保本来也难逃这学习的命运,可他对做生意更感兴趣,谁也拗不过他。 想给他个铺子练手,他都不要,自己找张春桃借钱,说要租个铺子做生意。 张春桃索性给了几百两,说是入股。 杨宗保压力山大,这是他姐的钱,可不敢赔!本来打算先做点小生意看看的,也不敢懈怠了,因此每日带着杨大春,父子俩天天早出晚归的,也忙得充实。 张春桃每天跟着谢氏学认字写字。 堂堂一个现代大学生,还得装文盲,慢慢的跟着学。 她放缓了速度,认字倒是快,就是写起来难看。 毕竟在现代社会的张春桃,也早就习惯了电脑或者手机打字,很少手写字,更不用说毛笔字了。 这学习进度,不仅让谢氏惊讶,就连顾文铮都连连感叹,张春桃天资聪明,都是被耽误了,不然顾家也能出个才女。 第六百三十九章 尘埃落定 对这个评价,张春桃不敢苟同,她也就认字快些,这是因为有基础呢。 可不敢承认,不然看顾文铮这模样,恨不得亲自来教导一番呢。 张春桃敬谢不敏,她这人天生没有艺术细胞,也不多愁善感,更不多情,要是被顾文铮揪过去学些什么诗啊,词啊之类的,杀了她比较快! 顾文铮提了几次,张春桃都拒绝后,知道强求不得,也就罢了。 加上顾老太爷那边告病在家静养,顾文钟对外也是卧床不起,如今顾家主事的人,自然之剩下了他。 这顾文铮眼看就成了顾家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家主,之前还在观望的,或者急于上前来攀个交情的人家不在少数,更有那些文学学子,本就倾慕顾文铮文采,以前因着顾文铮低调藏拙,不好上门请教。 如今倒是能正大光明上门来了,每日里门口的拜帖都恨不得用箩筐来装。 即使顾家人说要闭门守孝,也挡不住这些人的热情。 倒是顾长卿这边,本来应该是明年就要娶妻的,因为潘氏之死,他身为侄儿,这一年内也不能嫁娶了。 只得去给曲家赔礼,请求婚期延后。 曲家通情达理,一来这规矩本就如此,二来,顾家大房经此一事已经彻底落败了下,顾家以后都是二房的了。 顾长卿又是二房的长子,这顾家家业将来迟早都要交到他的手里,曲家姑娘嫁到顾家后,那就是宗妇,比起之前只是顾家二房的长子媳妇那可是天壤之别。 这么一来,曲家本来给自家姑娘准备的嫁妆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正好趁着这个时间,给自家闺女再多添些嫁妆,然后再多婚前培训一把,毕竟当二房儿媳妇,和当顾家宗妇那可不是同一码事。 顾家那边的亲戚族谱,人脉关系什么的,曲家姑娘这边都要尽管熟悉才是。 这些在曲家这边十分爽快的同意婚期推迟后,顾家这边谢氏在顾老太太的帮助下,将这些东西都列成了册子,送到曲家姑娘手里,让她早些熟悉起来。 这曲家姑娘,是谢氏极为看好喜欢的女孩子,聪慧大方,绝对的大家闺秀,听说在娘家就帮着母亲管家,也是十分精明能干的人物。 潘氏的丧礼,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虽然人没来,可听说了顾长卿的妹妹寻回来了,也托人送来了几样见面礼,倒是十分有心。 因此谢氏是打算这,等曲家姑娘嫁过来后,先带上几年,等曲家姑娘熟悉了,就将顾家的这一摊子事情都丢出去。 她如今儿女双全,都在身边,也好享享清福。 看婆母顾家老太太,爽快的就将顾家的管家权丢给了她,自己倒是快活的很,每天让孙女陪着说说话,不然就是逛逛园子,或者和几个心腹嬷嬷打会子叶子牌,还在她住的院子里后头,开了一片小花园,跟张春桃一起种菜养花,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 可怜她,这么大一个家都丢给她,千头万绪,每天都脚不沾地。 别的不说,要甄别里头的人选,那些偏向大房的,躲懒的,贪墨府里财务的,有二心的,都要清理出去才行。 更不用说顾家祖宗的家业一并交了过来,她要整理清楚,也要费些功夫。 还好新认回来的闺女,虽然不怎么识字,可在这些方面,倒是颇有天赋,只在旁边听了几日,就说出来个法子来,倒是很快将家里的产业,都分门别类的重新登记造册好,让她也不至于一头雾水了。 至于张春桃,潘氏死了之后,留下的那些小妾,也知道潘氏一死,她们以后的日子越发难过了,都惶恐无依之际,张春桃拿着她们的身契出现了。 倒是给了她们选择,要么就拿着身契,还有这么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放她们出去嫁人去。 要是没有去处的,也能将她们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好歹不至于受人欺负,被人骗财又骗色。 几个小妾听说,她们的身契都被潘氏临死之前要到了手里,还给她们销了奴籍,一个个都不敢置信。 回过神来,接过身契,一个个都哭得不能自已。 等她们情绪稳定之后,张春桃让她们回去考虑两天了,再来寻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那七八个小妾,年纪大的,也快有三十来岁了,年轻小一些的,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就算真出去嫁人,只要不太挑,倒是也能找到人家。 毕竟如今有一些乡下汉子,有那么一点野心的,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不仅是一贪图大家婢女放出来,都带着不菲的嫁妆,更因为这些大家婢女懂得比小家子的女孩子多,还有一些人脉。 就算是被旧主子收用过了,可看在她们带着的嫁妆份上,一些死了婆娘,想续弦的男人,还是十分乐意娶的。 只是这嫁过去后,能否把日子过好,就得各凭本事了。 那几个小妾回去商讨了两日后,就结伴来寻张春桃。 其中两三个,家中还有亲人,消了奴籍后,带着她们自己攒下的体己,回家后,等着家里人给寻摸个亲事。 剩下的几个里,也有没有了亲人的,也有家中爹娘不在,唯剩下兄嫂的,恐怕这攒下的体己回家就要被搜刮干净不说,还要被高价随便卖给人当续弦或者小妾。 因此都求张春桃,给在乡下庄子里,或者不在京城,给寻个好亲事。 她们也知道,出了顾府,她们几个弱女子,又身怀财物,只怕一出去就成了别人眼里的肥羊,到时候丢了钱财不说,就怕人都被卖到窑子里去,那才可怕呢! 还不如让顾家出面给挑选几个,好歹靠谱一些吧?她们有私房体己,日子也不会难过。 唯有一个叫阿瑶的小妾,却求了张春桃,说她年纪已大了,家中也无亲人了,更不愿意出去。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去顾家的祖坟,给潘氏守墓去。 她说潘氏无子,加上顾老太爷当初极为厌恶潘氏,捏着鼻子让潘氏进了顾家祖坟,只捡了墓园最偏僻的地方点了穴,恐怕将来也无人祭祀打扫。 倒不如她去看顾着,逢年过节也能给潘氏上柱香,摆点贡品,让她在下头也不至于凄凉,也算是全了她们主仆一场的缘分。 张春桃看着阿瑶淡然安排的模样,倒是心里感叹了两句,潘氏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总归还有这么一个人惦记着她,记得她的好,为了她身后事考虑了。 确定了她们各自的要求,张春桃也就跟谢氏嘀咕了一句,自然有谢氏下头的人去安排。 她只关注了那个叫阿瑶的,特意叮嘱了两句,说好歹是个忠仆,比起潘氏身边的贴身丫头还念旧些,就算送到顾家祖坟去守墓,也多照看着些。 对于这样有情有义的忠仆,谁都会高看几分。 谢氏爽快的答应了不提,后头自然吩咐下去,在顾家祖坟守墓人的住处,给阿瑶单独分出一个小院子,又让下头人多关注些,不许欺负了去。 每隔几个月送一次补给物资到这里,也还记得让人去看看她。 因此阿瑶的日子倒是委实过得不错,又过了些年,阿瑶收养了一个腿脚有些毛病的弃婴,倒是相依为命起来,取名为潘念恩,养在身边,这都是后话。 眼瞅着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贺岩每日几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天天早起就是上课,除了夫子,就是两位舅兄,还有一位岳父给他开小灶,忙得让他每日里连跟张春桃说两句贴心话的时间都恨不得没有。 不过贺岩的进步也是十分明显的,用顾文铮的话来说,起码中个秀才是十拿九稳了。 至于他的结拜大哥杜爷他们,已经办妥了事情,这其中自然顾家出了不少力,不看女婿的面子,起码也看在他们一路将闺女平安送到京城的份上,不过是抬手的事情,顾家当然不吝于出手。 杜爷他们事情办妥后,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启程要回青州去。 贺岩他们一时走不脱,只能让杜爷帮着带了一封信回去,让他到了青州后,派个妥当人送到荆县老家中,信中解释了张春桃在京城认亲的事情,说会在京城耽搁一段时日,让贺家二叔他们放心,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总会回去的。 又托付贺家二叔照顾好孟氏,随着信里还夹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倒不是贺岩不舍得,而是他知道,财帛动人心,在杨家村那个地方,给得太多了未必是好事。 更何况以孟氏的为人,若是知道他寄回去了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去闹得贺家二叔为难,也要将银钱要到手。 可到了她手里,她多半是贴补了贺娇和贺娟。 尤其孟氏为人不知足厌,见钱来得容易,养大了胃口,以后更是个麻烦。 所以他宁愿少给点,反正他走之前也留下了不少银钱,再加上这二十两银子,加起来也有四十来两了,只养活孟氏和贺家三姑,绰绰有余了。 贺家二叔这样,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只怕这么些年,也没攒下四五十两家当来呢。 贺家的田地给贺家二叔种,每年只提供两人的粮食吃用,也够了。 其他花销更是少,乡下大多自给自足,唯一需要用的,恐怕就是生病了看大夫了。 又怕杜爷自己好心办坏事,以为贺岩这个兄弟手里拮据,所以只能拿出这么点,到时候自作主张的给多添上一些,那反倒是麻烦了。 因此特意叮嘱了杜爷,千万不要多给银钱。 杜爷心中也大约有数,拍着胸脯保证了,又叮嘱贺岩,若是京城居大不易,混不下去了,就回青州府去,有他这个大哥在,总能让他有口饭吃呢。 不说以前的救命之恩,就说这吃京城,若是没有贺岩老丈人一家的帮忙,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一样。 就算能登门,想办成,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钱和功夫呢。 如今又了顾家帮忙,银钱没花用多少,事情就给办成了。 杜爷也不是那不知道感恩的人,给顾家补送了一份大礼,还特意给张春桃单独一份礼物,也算是感谢他们夫妻二人了。 贺岩又拜托杜爷回去青州府后,多多关注一下贺林那边的动静,有什么不对的,写信给他。 这才将一行人送出了京城。 杜爷他们一干人走了没多久,去青州府,和去荆县石桥镇的人,一前一后的都赶回来了。 这些都是顾老太爷和二房这边得力的人,何况这些事情,没有线索的时候,自然无从查起。 可线索都已经被张春桃说得清楚明白了,他们只需要去了当地,调查了一番,自然就清清楚楚了。 果不其然,那方婆子的主家,蒋家就是当初帮着顾文钟的人家。 不仅那个将张春桃丢在山路上的就是蒋家人派去的,还顺着王掌柜那条线,挖出了另外一条线。 这里头又牵扯到了那被顾文钟偷偷盖了顾老太爷私印的拜帖。 原来顾文钟这些年,知道自己在朝廷上为官是永远比不过顾文铮,索性另辟蹊径,走了另外一条路。 他勾结串联了一些都是家中不得志,各有癖好的人,平日里聚集在一起,喝酒玩乐,在京城建立了一个销金窟。 这销金窟咋看跟其他青楼差不多,实则里头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这销金窟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骨血。他们几个也不傻,还知道要寻求保护伞,还有每年被他们折磨致死的那些人,也要花钱摆平。 开销不够,就索性开了赌坊,还放印子钱,反正什么来钱干什么。 更甚至者,居然跟齐城那边的地头蛇联络到了一起,私下里开采私矿,更是贩卖了不少劳力去那里采矿。 而王掌柜上头的那个东家,就是负责这开采私矿,以及各地将那乞丐流民或者是去监牢里买下一些囚犯,然后送到私矿里去。 送到矿里的人,几乎是十不存一。 至于当初顾文钟身边的那个丫头,确实是齐城人,也是十四五年前就回到了齐城,她家有两老,下头还有一个妹妹。 回去的时候,本是单身,后来没多久,她家就多了一个小婴孩,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那家将那小孩子当祖宗一般供着,两三岁的时候,那个丫头带着孩子出门,不知道怎么的落了水。 后来只捞起来了那丫头,那孩子却生死不知了,估摸着是淹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街坊邻居当时都觉得十分可惜。 前后时间,都和赵嫂子说的对上了。 找到了那个丫头的妹妹,那个妹妹也说,当初姐姐死了,孩子找不到了,爹娘哭得跟死了亲爹妈一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将那孩子找回来了,可那个妹妹觉得那个找回来的那个孩子压根不像姐姐的孩子。 妹妹说出口了,还被打了一顿,她也不敢再说这话了。 那孩子找回来没几天后,有一天晚上,那孩子半夜大哭起来,哭了几乎一夜,然后好几天都没精神。 好起来后,爹娘以孩子出去会出事,就将那孩子关在家里养。 再后来那妹妹被她爹娘胡乱给嫁出去了,等她再回去的时候,爹娘和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说是被人接走了。 那个时间,和顾文钟接回来顾长印的时间又合上了。 而且那个调查当初那丫头的那路人,看到了那个妹妹生下的孩子,倒是跟顾长印有几分相似,大约当初是从亲戚里寻了一个孩子来重做了顾家的那个真正的小少爷。 事关重大,这些人不敢怠慢,也不敢自作主张,将证人,画押的证词,都一并带了回来。 至此,尘埃落定,顾长印的确不是顾家的孩子。 而杨宗保才是顾家的孩子! 第六百四十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顾老太爷和顾文铮大惊失色,从印子钱两人就知道,顾文钟的底子不太干净。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居然贩卖人口和勾结当地豪强私下开采私矿! 这可真是胆大包天!这随便被人知道了其中的一样,参到皇帝面前,只怕顾家就是倾家之祸了! 顾文铮脸色铁青,看着这些下人呈上来的证据,怒极反笑:“这可真是父亲调教出来的好儿子!这般好手段,好心性!儿子本以为他对一家骨肉下手已经是做人的极限了,没想到父亲的这位好儿子,居然丧心病狂到这样的地步!” “这是有多恨顾家,要将顾家全部都要拖下水去,陪他一起死?” 顾老太爷颓然的坐在了上首,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若是之前,顾文铮看到自己的父亲这般模样,本已垂垂老矣,还要为担惊受怕,早就心疼不已,上赶着为他排忧解难了。 可如今,一想到顾文钟这样肆意妄为,都是眼前这位好父亲给惯出来的!害了他自己不说,自己一家子大小都要受连累,哪里还有半分同情之心。 没有跳起来大骂,已经是他极为克制了。 顾长卿这个长孙,也是未来顾家的下一任家主也在一旁,他天生性情稳重,听了那些下人的汇报,虽然也是生气,可他这个人,越是遇到大事,越是冷静。 此刻接过来顾文钟手里的证据资料,一一细细看了过去。 顾文铮素来知道这个大儿子,虽然年纪还轻,可为人处世,心计谋略都在自己之上,见他还稳得住,不急不燥,自己也跟着慢慢冷静了下来。 一边等顾长卿看完资料,一边心里也在谋算着,如何能解决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将顾家,最起码是将二房给摘出去。 他可不想一家子都给顾文钟陪葬了,那可真是要憋屈死了。 顾长卿看完了资料,一边将所有的资料证据,都整整齐齐的一张一张的放好,这才抬眼看向了坐在上首,宛如石雕一般的顾老太爷:“祖父怎么看?” 顾老太爷听了问话,睁开了眼睛,疲态尽显:“长卿,你说,该怎么办?” 顾长卿神色冷静,眼神平静无波,似乎在说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那就要看祖父想要什么了!祖父若是想要保住顾家,保住顾家百年荣光,该怎么做,祖父心里自然有数。” “若是祖父还不肯放弃大老爷,要罔顾祖宗基业,顾家百年声誉,也提前给我们交代一声,别的不说,起码也得留点退路出来,好歹将才认回来的小妹和小弟给安顿好才是。” “他们两人,没有享受过顾家的荣华富贵,顾家的荣光,反而因为是顾家子女之故,还受了这些年的苦楚!顾家不能补偿他们也就是了,断断不能再牵连他们了!” “再者,好歹也算天不绝我顾家,如今看来小弟没认回来也好,让他隐姓埋名,能为顾家延续香火不灭,也就是顾家百年祖宗积德的造化了!” 一席话说得顾老太爷羞愧不已,以袖遮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文铮听了自家儿子这般坐以待毙的话,一时傻眼了,不是吧,就这么等死吗? 再看自家父亲那羞惭无言面对的模样,忍不住心里嘀咕了一句,这臭小子,一个字不提顾老太爷偏心,导致了顾家今日的危机,却句句都将顾老太爷的脸皮给扒拉了下来。 顾家今日之祸,皆因顾老太爷偏听偏信偏心而起,若是顾家因此覆灭,那顾老太爷就是最大的罪人。 不说顾家族人的怒火,就是顾老太爷自己也没法跟人交代啊! 真要祸及全族,顾家的政敌对手,只怕就会蜂拥而上,将顾家彻底撕碎!到时候顾家和族里上下几百口的人命,顾老太爷真的能承担起吗? 真的要为了顾文钟一人,而葬送整个顾家吗? 这就是顾长卿放在顾老太爷面前的选择题!容不得他做半点的逃避! 相伴多年的夫妻,同样也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孙女,还有族人兄弟,这些亲人的性命,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已经残废了的顾文钟吗? 顾老太爷痛苦之处就在这里,他已经没有了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了。 可他还想再挣扎一番,或者说,也想表现一下他作为顾家家主和一个父亲的不得已? 最后颤抖着嘴唇问了一句:“就不能给你大伯一条生路吗?” 顾长卿抬头,眉眼清淡,神色平静:“那祖父和大老爷可曾给过顾家其他人一条生路?” 顾老太爷不敢直视顾长卿看穿一切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心里那点打算和纠结,都被顾长卿这个一直默默无言的大孙子给看得一清二楚。 几乎是慌乱的避开了视线,调整了一下情绪,顾老太爷终于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冷静理智和冷酷无情! 三人在书房里,商量了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熬红了,人也都憔悴不已。 顾长卿年轻还好,顾老太爷年岁已大,一出来,已经整个人摇摇欲坠了。 饶是如此,还强撑着,让人将顾家的族长,还有顾家的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给请了来。 接下来,顾老太爷的一系列雷霆手段,让顾家上下都有些措手不及。 首先将顾文钟身边的心腹,全部给拘了起来,一顿拷打之后,将顾文钟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部一一给审问了出来。 这些事情,能处理的处理了,比如放印子钱,放出去的那些,全部不要了,所有的印子钱的收据什么的,一把火付之一炬,至于损失的银钱,那都不重要了。 还好,顾文钟虽然私藏了顾老太爷的拜帖,可用到的机会并不多,他也还算谨慎,只借用了这拜帖去结交了京城里几个纨绔的侯爷。 至于私矿那边,都是王掌柜的上头那位东家出面,是蒋家牵的线,如今蒋家一家子犯了事,那位蒋通判已经被下了大牢,据说这里头还有顾文钟的手笔,秋后就要问斩了。 若是处理得当,将王掌柜上头的那位东家解决了,倒是不怕攀咬到顾家。 当然这些事情,只有顾家祖孙三代心里清楚,就是顾长即也没让他参与到里头来。 族里那边,也先开了祠堂,将顾文钟和顾长印从族谱上划了去。 为了以防万一,顾长印被直接灌了药,然后被远远的送走了,至于送到什么地方,大约只有顾老太爷一个人知道。 顾文钟那边,顾老太爷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将他送到了郊外的一个小庄子里头,这小庄子挂在了他的名下,附近也有百亩良田,供养顾文钟和伺候他的几个下人倒是够用了。 只是再想像在顾家一样,呼奴喝婢是不能够了! 顾文钟的心腹,也都被顾老太爷秘密的给处理了,都给灌了药,然后给远远的送走,至于能不能活着到目的地,那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顾文钟大约是没料到,一夜之间,这府里就变了天,最疼他的父亲,居然也翻脸不认人了。 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部换了,留下几个粗手粗脚的丫头。 他闹着不吃药,将屋里他能够到的能砸的都砸了,声嘶力竭,到了晚上,顾老太爷才一脸疲惫的过来看他。 父子俩对视了半日,一个眼里都是恨和绝望,一个眼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那一刻,不像是父子,像是仇人一般。 顾文钟还想说些什么,可顾老太爷已经什么都不想听顾文钟说了,将伺候的人都示意退下去,只在顾文钟耳边说了一句:私矿。 顾文钟勃然色变,欲待解释狡辩几句,可顾老太爷已经累了,挥挥手:“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了!我自认为作为父亲,对你,已经尽了所有的力气了!可顾家不只你一个人!我不能因为你,将顾家百年的基业都不要了!就这样吧!到了乡下庄子里,说不定对你还好一些,不想那么多,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说完就往外走,到了门口,脚步顿了一顿:“下辈子,咱们也别做父子了!我累了——” 等到顾老太爷走远了,顾文钟才回过神来,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瘫软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将行李都收拾好了,将顾文钟给抬上了府门口的马车,然后悄没生息的,就这样离开了顾府。 等到张春桃他们知道的时候,顾文钟都已经被送出府好几天了。 没过多久,大约是顾家将所有的隐患都已经解决了缘故,顾家才又打开宗祠,将张春桃和杨宗保都写进了族谱。 取的名字,还是顾长却。 又大办了认亲宴,将杨宗保和张春桃都介绍到人前,也是去一去顾家这一段日子晦气的意思。 顾家这一波三折的认亲,认回一个女儿,又带回一个儿子,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加上顾文钟被出族的事情也被正式给宣扬了出去,以后顾文钟就不是顾家长子,和顾家再无任何瓜葛了。 还有顾长印,对外宣称也是一并出族! 众人忍不住瞠目结舌,没想到那么受宠,地位稳固的顾家大房,这么快就彻底的败了不说,直接就被出族了! 一时间,京城人的瓜都吃不过来了。 倒是将顾家的一些变动给遮掩住了不提。 亲已经认了,族谱也都上了,杨宗保也认祖归宗了,张春桃只觉得浑身轻松。 在京城也实在呆不下去了。 张春桃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在顾家天天被人伺候着,浑身都不自在,那些丫头们,知道她如今是顾家最受宠的大小姐,那是争先讨好。 从早上睁开眼睛起,就恨不得替她把什么事情都做了,吃饭都恨不得喂进去了,再托着腮帮子帮忙嚼几下。 张春桃深感自己从生活完全能自理都要被伺候得完全不能自理了。 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就要成一个废人了。 而且虽然暂时还不能跟外头各家女眷交流,可族里的那些姑娘们,如今可都知道,这顾家最尊贵的大姑娘是她,更妙的是还成亲了,对她们有没有威胁,说不得讨好一二,成了手帕交。让她在顾老太太和谢氏面前说两句好话,入了她们的青眼,将来能得一门好亲事呢。 别家的姑娘碍于顾家闭门谢客不能进来,她们是同族,打着来陪伴的旗号,每天结伴组团来刷她。 天天被这些小姑娘们缠着,虽然都是美人,可这美人个个都是绿茶上身,白莲转世,在张春桃面前极力争宠。 今天你送一张亲手绣的帕子,明天就有人送一双做好的绣鞋,后天就有人送全套衣裳。 今天你写一首诗来赞叹姐妹之情,明天就有人写一篇赋,后天就有人送一本诗集,还天天追在后头要好好研讨一下。 你若是夸了这个妹妹的女红不错,那个妹妹就眼泪汪汪,茶里茶气的说些什么,我知道我的女红不如这位妹妹,可我对姐姐的一片心却一点都不逊色!姐姐可是嫌弃我?既然是如此,妹妹这就回去苦练去,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就冷落了我…… 要么就是什么,我一见姐姐,就心生欢喜,仿佛上辈子就是嫡亲姐妹一般,忍不住的就想靠近姐姐,和姐姐说说话。就是不说话,只要能陪伴在姐姐身边,也是极好的…… 要不就是,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是喜欢说笑话的?还是喜欢温柔体贴的?或者是爽朗大方的?只要姐姐你提出来,妹妹都能做到的?求姐姐怜惜—— 知道的是小姐妹争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昏君选妃呢! 俗话说的好,最难消受美人恩!她没有当海王的潜质,脚也踏不了几只船,只觉得脑壳疼。 贺岩更委屈,他以前只防备了顾家给自己媳妇介绍各种青年才俊,没曾想,原来这些名门闺秀也这么可怕? 这个世道,不仅要防止男人在他媳妇面前露脸,还要防备女人在他媳妇面前争宠? 晚上小夫妻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都心力憔悴! 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得回荆县去! 第220章 先怒了 听说张春桃和贺岩要走,顾家上下炸开了锅!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认回来的闺女,还没捧在手里亲香个够呢,恨不得一辈子都留在身边,好好看顾着才好,怎么能让人走? 还是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去,这一来一去的,路上都要好几个月。 如今这世道,若是没什么大事,这远嫁的姑娘,一辈子也难得回一次娘家呢。 尤其是谢氏,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只将张春桃一把搂在怀里,说什么都不同意,逼急了,都说出让贺岩一个人回去,把闺女留下的胡话来。 顾老太太这大半辈子,终于这几个月才享受到了含饴弄孙的乐趣,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只骂张春桃心狠,这才认回来几天,怎么就忍心要走? 就是顾长卿,也拿自己的婚事挽留,说明年开春了他就要成亲了,难道唯一的妹妹不留下来参加婚礼吗? 算来算去也没几个月了,倒不如就留在京城,好歹过上一个团圆年,明年参加了他的婚礼再讨论走不走。 这一听就是权宜之计,先将人留下来再说。 张春桃听了这话,倒是犹豫了。 贺岩看出来张春桃的为难,想起自己媳妇,从记事起到成亲前,都没有过过一个好年,想来就让人心疼。 若是能留下来,陪她在娘家过上一个年,也算弥补了一下她这些年的遗憾。 因此倒是主动建议,说不如就留在京城过一个新年了,明年等顾长卿成亲了,再回荆县去。 张春桃本担心贺岩的科举,觉得耽误他考秀才了。 可贺岩却道,多留在京城一些时日,受到岳父和两位大舅子的指导,他的进步十分明显,等明年回荆县后再考秀才,估摸着就十拿九稳了。 有贺岩这么说,张春桃放下心来。 索性也就安心住下来,帮着谢氏准备来年顾长卿的婚事。 杨宗保这边在京城了考察了一个月,发现京城这边居然还没有肥皂卖,倒是有了主意。 让贺岩写信,给李今歌,信中就建议李今歌在京城开个肥皂铺子,若是实在不方便,能不能授权他在京城这边卖肥皂?到时候给李今歌分成! 毕竟京城这么大的市场,李今歌一时打不进去京城市场,空着可惜。 可杨宗保借着顾家的力,倒是可以试试。 杨宗保是顾家儿子的消息,不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消息灵通的官员,大都是心知肚明了的,毕竟顾家闹得这么大动静不失? 青州李府那边,也是懊悔不迭,早知道,杨宗保和张春桃两人,居然都是顾家的骨肉血脉,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就该多亲近亲近的。 还有贺林,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不起的村妇,居然是顾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大小姐。 这可是比李家还要粗的一条大腿,自己居然没认出来不说,还得罪了人家。 若是他早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肯定会将张春桃给供起来! 要知道,借着张春桃就可以搭上顾家的关系!顾家的女儿是他的儿媳妇,这是姻亲啊!就算外人看来,是侄儿媳妇,也差不了什么了! 到时候只需要看在张春桃的份上,自己还能少得了好处? 心里一边懊悔,一边又羡慕嫉妒贺岩,这个儿子,倒是比他老子强!果然这一代胜一代!他只能哄个知府的庶出子女为妻子。 可贺岩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娶了山里村姑,居然走大运的是顾家走丢的千金!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若是他还年轻个几十岁,这样靠山的千金,就算是山里长大的村姑,粗俗不堪又怎么了? 只要她能给自己助力,就算是丑若无盐,他也能娶回家来好生供着。 现如今不过是侄儿媳妇,可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李家本来最近针对他,将他边缘化的一些行为,就慢慢停止了,似乎也有了忌惮。 这越发让他有了要攀附权贵的想法!外放在外头,一个知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这知府到了京城,那真是太不起眼了,更不用说他这样不入流的官吏了。 听说顾家主事的二爷,张春桃的亲生父亲,如今就在吏部任职,让贺林心里更是蠢蠢欲动,谋划了起来。 就连李家李知府,也有些意动。 知道李今歌跟张春桃一起合伙做生意,正琢磨着让李今歌想着法子跟张春桃搭上关系呢,收到这封信,那真是喜出望外。 李知府亲自寻了李今歌,让他快回信给杨宗保,不仅要同意杨宗保在京城买肥皂不说,也别要什么分成了。 还有,当初那给张春桃的分成太少了,这不是欺负人么?得识相,那分成什么的,提高到三成,甚至将李今歌名下的分红全部给张春桃和杨宗保都可以。 只要能搭上顾家的关系,说不得李知府这个年纪,还能再升上一级呢,毕竟他觉得其实也不算很少,还能为了朝廷干到死为止嘛! 并且让李今歌措辞一定要谦卑一些,之前他们李家对人家两兄妹爱搭不理,如今两兄妹认回顾家去了,他们再不软下身段来,就真的高攀不起了。 李今歌本就是个极为自傲的人,虽然理智上来说,为了父亲,为了李家的将来,他软下身段,低头又如何? 只要能有利益到手,其他的都是浮云。 可终归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和别扭。 当然,他是个理智大过情感的人,很快就将这些无用的情绪给丢到了脑后,在李知府的指点下,亲自写了一封回信,让杨宗保尽管在经常卖肥皂就是了,不用给分红给他,只当帮他们打开了京城市场,增加了肥皂的名气呢。 这也是实话,毕竟只要京城开始流行起来,各地都要跟风赶个时髦啥的,到时候,除了京城之外的地方,那销量也就打开了。 又说为了感谢两人打开肥皂销路,提高知名度,那之前的分成就做不得数了,重新拟定了契约,随信寄过去,这边都已经签好字画好押了,只等张春桃签字画押,将契约寄回来两份就行了。 又关心了杨宗保他们在京城过得如何?问了些风土人情之类的话,最后当然不忘记拉近一下关系,提起当初在青州的时光。 再提一提那卤菜生意,说一下卤菜生意如今如何红火,只是到底没有张春桃卤的那个味道云云。 杨宗保接到这封信,自然先来找张春桃。 张春桃如今在顾家人眼里,基本日常的字都认识了,倒是不耽误看信。 看完后,张春桃忍不住乐了,果然李家一家子都是精明务实的人,这是打听到了他们姐弟被认回了顾家,觉得有利可图,所以态度跟之前比,那真是天翻地覆了。 谢氏和顾老太太见张春桃一乐,忍不住就问了问。 听张春桃一说,谢氏皱了皱眉头,她只听说了,自家闺女为了讨生活,赚路费银子,居然是靠卖卤菜? 满满的都是心疼。 倒是顾老太太提点了两句:“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李家这样人,识时务,不得罪人!当初对你们也就是冷淡了些,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拿你们当打秋风的乡下亲戚防备着。所以做生意什么的,知道你们没靠山,也就给那么一点分红。已经算是有良心了,不然换做那心狠的,直接抢了方子去,一文钱不给,你又能拿他们如何?” “外地不如京城里,这府城里,知府那就是最大的官,谁肯为你们的罪李家?如今知道你们的身份了,麻溜的就软下身段来,又让利,又赔礼,还要拉近一下情分,也是常有的事。” “人生在世,大多数的时候,就是这样,没必要事事较真!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这送上门来的分红,不要白不要!他们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搭上咱们家罢了!之前是你们求着他们,如今是他们求着咱们,这不要紧的事情,也不妨碍松松手,真要紧的地方,你爹和你大哥又不傻,断不会为了这样的人家,而损了自家的好处的!” “你们姐弟俩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做生意没什么丢人的,只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赚钱,顾家这么多年了,若是将你们姐弟俩都护不住,你爹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张春桃和杨宗保这才放下心来。 张春桃将那契约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又让谢氏和顾老太太把了把关,这才签字画押,让杨宗保一会子让人将信给李家寄回去就是了。 这边还哄着老太太和谢氏:“祖母和娘且等我们姐弟俩将这肥皂生意做好了,到时候赚的银子钱,第一个就孝敬祖母和娘!” 顾老太太和谢氏哪里在乎这点东西,不过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都乐呵呵的点头,表示一定等着。 下值回来的顾文铮和顾长卿回来,刚好听到这里,问了两句后,都期盼的看着张春桃。 于是这生意还没开始呢,都不知道多少个月的红利都被张春桃给许诺出去了,二房上下,还有顾老太太,自然都不会少。 至于顾老太爷那边,自从将顾文钟送到郊外庄子上去后,他要么就闭门不出,要么就去郊外道观或者寺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去。 说是为了散心,可那位置大部分就在顾文钟的那个庄子附近,谁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到时候恐怕顾老太爷都不在家,大不了随便买点啥凑合送他,也免得人说闲话了。 剩下一个,让张春桃有些不痛快的,就是顾文铮了。 若要都送,那顾文铮前头院子里,那些莺莺燕燕,岂不是也要送? 那张春桃可就不乐意了! 这要是在现代社会,那些莺莺燕燕可就是小三小四小五了,她没跟谢氏一起打破她们的头,就算是仁慈了。 虽然知道现在这个时空,小妾姨娘、通房丫头都是正常合法的,可实在是别扭。 尤其是,女人更能感同身受女人,母亲失去了孩子,会痛苦得不能自己。 可男人,失去了孩子,还能有心去睡女人,美其名曰为受到的伤害太大,无法排解,所以用酒色来迷醉自己! 放屁! 若真伤心过度的时候,都如同行尸走肉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睡女人?还一睡就睡了一屋子? 就冲这一点,张春桃能接受谢氏,可对于顾文铮这个父亲,总是有些淡淡的。 顾文铮心里有愧,对这个女儿,也是步步退让,半点不敢在她面前拿父亲的架子。 大约是知道这个女儿不待见自己的那些丫头,倒是特意叮嘱了,不许让那些丫头们到张春桃面前来碍眼。 那些丫头虽然伺候过了顾文铮,可因为谢氏不允许她们有孩子,也不给她们名分,不喝她们的茶,如今都无名无分的窝在顾文铮的院子里。 在顾文铮的院子里,还能被下人称呼一声姨娘,出了那个院子,也都只敢叫姑娘或者姐姐。 她们现今托赖着顾文铮,吃穿都是半个主子的份列,倒是还罢了。 可等年纪大了,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又没有名分,顾文铮活着还好,顾文铮年纪比她们都大,哪一天腿一瞪,眼一闭走了,那她们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仁慈一点的,在府里给个小院子,衣食不缺;狠心一点的,打发到庄子上养老,只怕还要做活,那才是命苦呢。 说来也都是苦命人!可张春桃却半点不同情她们! 若她们真无心攀附富贵,以顾文铮的为人,倒不至于用强吧?还不是你情我愿? 大约是看到顾文铮跟谢氏反目,自觉她们能乘虚而入,说不得讨了顾文铮的欢心,能成为姨娘,生几个孩子。到时候不比谢氏日子过得差! 只是没料到谢氏如此雷霆手段,半点不给她们机会罢了! 这些丫头们,之前被谢氏压制,加上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默认,所以翻不起浪来。 如今看张春桃和杨宗保都被找回来了,顾文铮又已经成了顾家的主事人,地位那是水涨船高。 就是她们这些个丫头,这些日子以来待遇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有那么几个不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的老死在后院里,倒是琢磨着说动顾文铮,让他再纳几个新人,最好能生下几个孩子来,交给她们几个年纪大些的人抚养,一来她们也算终生有靠;二来呢,今时不同往日,顾文铮已经是顾家的当家,这膝下才三个儿子,到底单薄了些。 俗话说的好,多子多福,到底要多生几个,才能绵延香火!别的不说,多生几个,若是儿子,将来能给几位兄长帮帮忙,若是女儿,也能帮着联姻不是? 顾文铮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他如今一来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年轻时候,面对一屋子的丫头,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二来呢,他全面接手顾家的基业,还要上朝,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就为了去跟刚认回来的闺女和儿子多相处一会,这都觉得时间不够用,哪里还有空搭理这些丫头?跟她们造人? 只不过他这些年来,被这一屋子丫头围绕争风吃醋,总算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你要是不同意,也别当着这些女人的面说,不然她们能闹得你不得安宁。 所以这话,他过耳不过心,听听就过了,半点不放在心上。 他又不傻,为了几个丫头,和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生出来像不像样子的可能的孩子,就跟自己那已经成才的三个儿子闹翻? 想得到是美! 因此只含含糊糊的,却让那些丫头当作了默认,越发来了精神,天天都在院子里筹划着。 时日一久,她们行事也不谨慎,很快就漏了口风和形迹,被传到了谢氏的面前。 恰逢这日张春桃跟在谢氏身边学着理事,听了这话,谢氏还没怎么样,张春桃先怒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开业 张春桃生气的对象,自然是顾文铮只是因为那些丫头知道张春桃如今是顾文铮的心尖尖,不敢来惹她,一时也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发作。 而谢氏这边,早就对顾文铮死了心,如今她儿女双全,更是不将这几个丫头放在眼里,只当玩意一般。 若不是这几个丫头缠着顾文铮,每日里看着顾文铮那张老脸,只怕她才日子难过呢。 因此浑然没当回事,俗话说的好,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这些丫头,一没人脉,二没银钱,三没脑子,想在顾家翻天,做梦吧。 一个个的都不用脑子想一想,远的不说,这顾老太爷那一辈又不是没有庶出的孩子,那些庶出的儿子,成亲了就会分一点产业出去了,压根没机会继承顾家的家业。 不然为啥顾文钟只针对顾文铮,因为顾文铮也是嫡子,是顾家唯一对他有威胁的人。 那些庶出之子,分出去后,就是旁系了。 除非是嫡系子弟都死绝了,否则绝对轮不到庶出的孩子继承顾家的家业。 这都是祖宗家法,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谁敢犯这个忌讳? 更何况她的大儿子眼看都要成亲了,说不得很快就能抱上大孙子了,就算这些丫头们,能折腾出几个庶出的孩子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如今这顾家风平浪静,随她们去斗,让顾文铮去头疼去。 见张春桃这般生气,心中一暖,只觉得还是闺女贴心。 就算母女分开多年,可听到这事,立刻就生气,为自己抱不平起来。 大约这世上,唯有自家的闺女,才能这般贴心贴肺,知道自己母亲受得委屈吧。 那几个儿子,老大和老二就不用说了,虽然心疼她这个做母亲的,可碍于孝道,对顾文铮这个亲爹也得敬着,更何况他们哪里懂女人的心思,大概只觉得男人纳妾很正常,不过是些玩意,唯有妻者,齐也!这才是要共度一辈子,白头偕老的人。 给妾室一点宠爱,对妻子多是尊重和信任,这样不就很好了?谁家不都是这样的? 在他们眼里,顾文铮这个亲爹,就算沉迷女色了些,可好在脑子还算清醒,对谢氏这个原配夫人,一直是尊重和退让的。 对于他们两兄弟,那也是并无半点失责,也是尽力维护,尽了做父亲的责任的。 在他们心里,父母之间这样,夹在中间的子女为难,总想一碗水端平,就怕孝顺哪一个太过,另外一个就心里吃味难受。 小儿子就更不用说了,心里只怕那杨家夫妻更亲密些,跟她这个亲娘,反而没什么话。 每日里来请个安,说两句话,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就怕多呆一会子了,让那杨家夫妻伤心。 唯有女儿,听了这话,不先问是非,不问对错,第一时间就跳了出来,替自己打抱不平。 这种被亲生骨肉,红果果的偏心的感觉,让谢氏的心又酸又软,说不出话来,可看张春桃的眼神,真是柔和的能滴出水来。 见张春桃这模样,大有只要谢氏发话,她就要冲到前院去,将她亲爹给揍一顿,给自己出气的架势。 顿时又乐了,知道闺女是真心疼自己,自己只有高兴的。 一把将张春桃给拉到身边坐下,将人给搂在了怀里,一边摸索着她的头发,一边道:“你有这份心,娘就很高兴了!咱们娘俩难得今天,说说体己话。” “若是早几年,听说了这消息,你娘说不定面上无事,心里还要不舒服几日。女人么,都喜欢活在过去,抱着过去的那点点甜,一点点的回忆,一遍遍的品尝,自己欺骗自己。” “可男人却不同,男人情浓时,为你生为你死,发誓恩爱一辈子,可一旦情分淡薄了,翻脸也最痛快!这头能装着愧疚情深,那头就能装作喝醉了,睡别的女人!” “被你问到了脸上,还能恼羞成怒的说,自己不过是喝醉了,又说自己压力大,这也不是他想发生的!还能倒打一耙,说是你不体贴,或者怪女人,自顾自的沉迷在愧疚中,不朝前看,不想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里,谢氏嗤笑一声,似乎回想了什么,嘴角的笑变得冷淡和讽刺:“到头来都成了女人的错!女人不识好歹!女人不知道进退!女人给的压力太大,女人这不好那也不好!所以男人的背叛就成了都是被女人逼得,他也很为难,他也很愧疚!男人醉生梦死,那都是因为心里苦,他是世上最痛苦的人,无人能理解他的悲伤,必须要酒色来能麻醉自己!” “而女人,就算心里再苦再难,也要将这苦难咽下去,然后要装作无事人一般,伺候着男人和一家子,不能有半点自己的不高兴!否则就是不贤惠,就是不可理喻,就是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仿佛女人一下子从心爱的妻子,从孩子的母亲,变成了洪水猛兽一般……” 谢氏如今说起这些,语气平淡,并无太大情绪波动,可越是如此,越是能让人听出来,当初谢氏的绝望痛苦,本就是遭遇了失去子女之痛,然后再遭遇丈夫的背叛。 她能熬过来,绝对是心性坚定了! 无声的搂紧了谢氏的腰,将自己的安慰给传递了过去。 谢氏拍了拍张春桃的肩,这才正色道:“所以,娘今日要跟你说的就是,不管年轻的时候如何情浓,也不要将心全部都放在男人身上!这个世上,女人本就活得艰难,多对自己好一些,多爱惜自己几分就好。” “掌握好自己的嫁妆,家里的钱财,中馈的权利就行了,将来有了孩子,精心抚养孩子长大,孩子比男人可靠百倍!起码你娘这些年来,能熬到今日,前些年也许还靠了几日你父亲的愧疚之心,如今能依靠的,也就是你几个兄弟了!只要他们好,你娘我的日子就稳稳当当的。” “所以,女人最忌讳傻乎乎的将自己的心整个交了出去,就收不回了!你可记住了!知道吗?” 张春桃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有了谢氏这番话,张春桃知道她心里有数,对自己那便宜爹,情分早就消耗干净了,也就懒得插手了。 加上没过几日,杨宗保那边的店铺也就开了起来,这肥皂做起来并不费太多功夫,加上张春桃得了李今歌那边的准信,又改良了肥皂的方子,将鲜花皂,羊奶皂还有添加了各色药材的美白皂,一并都做了一些出来。 还将这几个方子也一并都随着回信寄给了李今歌那边。 李今歌那边收到了回信喜出望外,一面根据方子制作肥皂,一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证明张春桃这边并未对之前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还给了方子,是表明了可以继续合作的态度。 就是钱掌柜和他的那个东家,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要是找知道,张春桃居然有这样的身世,当初打死他们也不敢这样对待人家啊!还好张春桃大度,没跟他们一般计较见识,不然他们这家业,只怕顷刻间就没了。 因着这个,钱掌柜和他的东家,对张春桃心存感激,日后再无半点异心这都是后话。 杨宗保的这个铺子,虽然不在最热闹的街道,可位置也很是不错了。 开业那日,有张春桃出谋划策,自然办得格外的热闹。 打头就放了半日的鞭炮,将附近的人都吸引来了,还有什么舞狮队,什么花船戏就不用说了,在铺子门口表演了半日,将气氛炒得极为热闹。 然后门口一水站着几个干净秀气,衣着整洁的十八九岁的年轻小厮,个头都相差无几,统一的青色短打,看着就精神。 铺子名就叫肥皂铺,简简单单。 本来顾家人还想着帮着想出几个文雅一点的名字来,顾文铮还主动说他给铺子名题字,连牌匾都一并包了。 什么“洗凝脂”,什么“无垢皂”之类的,十分拗口。 最后还是杨宗保拍板了,说不过是个小铺子,就是卖肥皂的,最多的就是那种可以洗澡,洗衣服的肥皂,这种肥皂就是卖个普通百姓的,取那么些拗口,听不懂的名字有什么用? 就叫肥皂铺子,简单明了,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倒是顾文铮主动说题字写匾额,杨宗保没拒绝。 虽然他其实也没觉得顾文铮写这个有多好,要是按照他的想法,恨不得让他姐写最好。 可听说自家这便宜亲爹,一手字那可是极好的,几乎可以成为大家了,无数人追捧,都以能拥有一副顾文铮的字为荣。 多少人捧着润笔费,就求顾文铮的墨宝,多年来求不到手。 尤其是这些年来,顾文铮越来越少闲情逸致写字,如今一副字,已经被炒到了百金。 杨宗保听了后,深刻怀疑京城人真是人傻钱多,就那么几个字,也值百金? 不过顾文铮主动要写,杨宗保还是很高兴的,没花钱就等于赚钱了,这相当于赚了百金啊! 心里琢磨着,看在这一副牌匾的份上,到时候送顾文铮几块肥皂用,也就算是谢过了。 那边贺家也跟相熟的人家,都打过招呼了,毕竟是自家小儿子开的铺子,好歹也要让人去冲冲人气不是? 因此等那肥皂铺子一开门,站在外头的人就看到了这铺子里头,跟别家的柜台货架不一样。 靠着墙边,打着一个不算太高的货架,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磊放着各式各样的肥皂。 一边专门是放普通洗衣服的肥皂,另外一边,就是鲜花,羊奶和药材美白皂角。 更奇特的是,这铺子一眼能看穿,前后门都打开着,铺子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当中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婆子正对着这门,面前放着一大盆水,旁边放着几件脏衣服,还有搓衣板。 这架势,看得外头的人都忍不住围了上来,凑在门口往后头院子里看。 就有杨大春和杨宗保两人一身干净的衣裳中柜台后走出来,站在门口,请大家往里面走,想看,就进来,到院子里看,看得更清楚些。 围观的人,倒是有些犹豫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人,顺势被请到了后头的院子里。 杨宗保见进来了约七八人,差不多了,也就做了个手势,有那安排好的,捧哏的人,立刻就装起路人来,问这到底是什么,什么是肥皂,能干啥? 杨宗保也就一唱一和的,跟那个人演起了双簧,巴拉巴拉的将肥皂是什么,能做什么,说得清清楚楚了。 那个捧哏的就故作不相信,非要亲眼看一下效果。 杨宗保也就让人捧哏的和其他人都检查了一下,那婆子身边丢的几件脏衣服,然后让那婆子当着大家的面,将这脏衣服给洗出来。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这肥皂的去污能力,在众人面前演示了一遍后,还有几个不信邪的从那婆子手里接过肥皂,又仔细查验了一番,才发现这肥皂别的功用先不说,这洗衣裳倒是比草木灰和胰子更干净,也更方便,不占地方,更没有太难闻的气味。 因此都动了心,尤其是几个女人家,是太知道一款好的清洁用品的作用了,都打算若是不算太贵,咬牙也就买一块试试。 没曾想一问价格,价钱不能再合适了,不买那就是傻子了。 急忙转身出来,就要买肥皂,还一人买了好几块,然后揣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拎着肥皂连夜跑了,不然怕肥皂保不住了。 有了这些女人带头,又有第二批人进去小院看了一会后,出来也都要购买。 这些必须的肥皂大多是成亲后的妇人和婆子买,而有几个穿得还算不错的姑娘被热闹吸引了来。 她们对那洗衣服的肥皂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另外一边的货架上的那些“美白皂”、“香体皂”、 “鲜花皂”十分感清楚。 她们也有些不相信,就被请到了楼上雅间,然后有清秀的丫头先端上温水和帕子来,伺候她们先用那鲜花皂洗手。 鲜花肥做成了玫瑰花的模样,乳白的肥皂中,夹杂着玫瑰花的碎片,手和肥皂都沾了水,然后就搓揉出了洁白细腻的泡泡来,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充盈在鼻间,十分好闻。 仔细的搓揉了一会,然后用水冲去了泡沫,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干净清爽的感觉,却不紧绷,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这漂亮的造型,还有味道,还有搓揉出来的白色泡沫,哪个爱美的小姑娘能拒绝? 一问价格,虽然有些贵,可也不是承受不起的范围,几个小姑娘凑了凑身上的钱,合伙买了一块,看着铺子里用漂亮的盒子装在,上头还系了一条粉色的丝带,越发显得精致。 最后几个小姑娘,几乎是捧着盒子出了铺子,一路唧唧喳喳的还在讨论着,如何几个人分这块肥皂,还有那丝带,颜色那么粉嫩,看起来还有些长度,几个人也能裁一裁,每人分上一节,做个头绳也好。 这么显眼的东西,尤其是那粉色的时代,打成了蝴蝶结,留了两条长长的尾巴,风一吹,丝带飘啊飘啊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也有不少人来问,几个小姑娘指了指那肥皂铺子,就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陆续有人也打听着来到这肥皂铺子,一天下来,倒是基本铺子里人没怎么闲下来过。 晚上盘了一下账,居然比预计到还要好,光那普通的洗衣服的肥皂就卖出了好几百块,鲜花皂那样的虽然少一些,可这个价格贵啊,卖出去的不多,但是利润并不比肥皂少多少。 杨大春和杨宗保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顾家的人都在为这个铺子帮忙,顾家出人出钱,顾文铮还写了匾额,顾老太太跟相熟的人家打招呼,让来捧个场。 今日里开门的双簧,还有这小厮和丫头的培训,都是张春桃想出来的法子,也是张春桃定下来的规矩,让谢氏手下的人帮着训练出来的。 若是生意不好,杨宗保自己也就罢了,就是觉得对不住这么些人。 此刻算了帐,心里有了数,对未来也就有了更多的期望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饥饿营销 肥皂铺子开业第一天的生意不错,第二天和第三天略微有所回落,这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很快生意又慢慢有所回升。 买过的人都觉得这肥皂确实不错,尤其是洗衣服,洗得又干净又清爽,好多人家给孩子也用这个洗头发和洗澡,打上肥皂搓一搓,然后泡一泡,陈年的泥垢就被很容易的搓洗了下来,泥猴子似的孩子,一下子就变得干净了。 那些脏兮兮的衣服上的油垢什么的,多泡上一会,在搓衣板上搓洗几下,也就去除掉了。 有那靠给人浆洗衣服为生的人家,有人看着便宜买了一块回去,试着用这个洗衣服,洗得又干净,又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浆洗出来后,格外的笔挺些。 尤其是上面的油渍污渍之类老印子,以前要费大力气,还不一定能洗干净的,用这肥皂都能洗干净。 送衣裳回去,衣服的主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不仅痛快给了赏钱,还给她家介绍了不少生意。 一时间,别的不说,这些给人浆洗衣服的婆子,是都来抢着买肥皂回去。 如今京城的圈子里都在传,洗衣服最好用那个肥皂洗,洗出来的衣服柔软,没有奇怪的味道。 好多洗衣服的婆子,那都是随便一点草木灰水泡一泡衣服,然后搓洗两下,就完事了。 然后衣服的主人皮肤略微敏感些的,穿了这样浆洗过得衣服,就容易身上发痒,起疙瘩红点什么的。 可用了这肥皂洗出来的衣服,要是不漂洗干净,那衣服上就容易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记,十分明显。 必须漂洗两次,那泡沫才能漂洗干净,这样晒干浆洗过得衣服,穿在身上才舒服。 时日一久,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交衣服出去都要先说好,必须用顾家这肥皂铺子里的肥皂洗,不然是不会给钱的。 那日里看着顾家的面子来捧场的人家,有将那什么鲜花皂,什么羊奶皂之类的买回去给家中的女孩子使用的,也有直接买下十块八块的肥皂,让洗衣服的婆子用来洗衣服的。 也是先发现衣服穿得更舒服了,尤其是这些豪门大户家的主子,鼻子就十分挑剔。 之前那些婆子洗出来的衣服,总会有一些味道,为了怕主子闻着不舒服,都要薰香遮盖一番。 如今用了这肥皂,虽然肥皂有点味道,可洗出来的衣服晒干后,除了阳光的味道,什么都闻不到。 男人们大多喜欢这种干净没有任何味道的衣裳,而女人也喜欢这种什么味道都没有,用薰香薰出来的衣服味道更纯净一些。 更不要说,那些鲜花皂和羊奶皂什么的,最开始买回去,这些千金小姐们虽然觉得包装不错,可她们见惯世面了的,也只觉得还能入眼。 再看那里面的东西,从来没用过,也不敢往自己身上用。 索性就赏赐给了身边的丫头们试用。 这些丫头们没那么挑剔,加上觉得味道香喷喷的,也就拿回房间里,洗手洗澡用。 其中一个丫头,皮肤过敏容易发红,加上晒了一夏天,晒得黑了些。 将信将疑的用这个肥皂一个来月,直到一天被人无意识中问道,说觉得这丫头皮肤好像比以前好了些,也白了一些。 那丫头才恍惚觉得,看看自己身上,确实比往年白一些不说,起码这一次换季,居然脸上的皮肤没有发红,脸上没有起皮发烧。 这丫头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今年的确是没看到这丫头顶着一张猴子屁股脸遮遮掩掩了。 哪个女子不爱美?大家都追着问到底是用了什么好东西,有这样的作用? 那丫头左思右想,好半日才想起来,自从领了自家小姐赏赐的美白药材皂后,她没事就用一用,洗脸洗手又干净又不紧绷,味道还好闻,说来应该就是那美白药材皂的作用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那家小姐后悔不迭,早知道这个皂这么有用,她自己用多好?忙让丫头去采购去,每个品种都买一点回家来。 她虽然年轻秀美,偏皮肤不是时下最爱的白皙,眼看就要出嫁了,美容的方子也用了不少,略微白了些,还不如这丫头白得快呢。 更不用说这用了美容方子后,白是白了,总是觉得脸上发烧,热一点就发红。 也看了不少郎中,都说她是血热,开了好些药,有吃的,有涂抹的,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的,脸上泛红越发严重了,都能看到皮肤下的红血丝了。 照这个样子下去,只怕是成亲的时候,这张脸就不能看了。 因此有些病急乱投医,看到那随手赏赐给丫头的一点小玩意,居然比家中重金求来的方子还有效些,恨不得立刻自己就用上。 她派着到肥皂铺的丫头,本以为能很快就买到,没想到肥皂铺子面前排满了两条长龙,一条是买普通肥皂的,一条是买鲜花、羊奶、中药美白皂的。 丫头在这排队的长龙里,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都是素日里跟她家姑娘关系不错的姑娘身边的丫头。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家姑娘吩咐是悄悄的来买,别惊动人,被人看到。 如今只好装作都没看到对方,十分有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好不容易排到了,女眷都到了楼上,每个人都被单独领到小隔间,呈上来产品,任由人挑选。 当然,每一个小隔间会有单独的一个丫头,在一旁介绍,比如鲜花皂里有哪几种,适合什么样的皮肤用,怎么用,每天用几次云云。 不说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是这些跟着主子见过世面的丫头,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些门道? 一个个都听得十分认真,最后还根据建议和她们自家主子的皮肤状况,挑选了几样,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这么着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这肥皂铺子的名声,就彻底的在京城打响了。 起码三个月里,京城人就树立了一个新的观念,那就是洗衣服一定要用他家的肥皂。 在女眷中,鲜花皂什么的也都各有追捧,主要都是那些用过的女眷们,自发的推荐,口口相传,效果比起自家什么卖力吆喝,什么各种请托来烘托都强。 加上这个鲜花皂产量不多,因为这个工序麻烦些,而且需要存放一段时间,一来退碱皂化期就需要一个月到两个月左右,二来也让鲜花皂冷凝坚固一些,不至于顾客拿到手,遇到水就软了。 她让人开始做的时候,天气炎热,成熟的快一些。 现在天气慢慢变冷,成熟的慢了,就有些跟不上了。 索性就做起了饥饿营销,每天都限人限量购买,来迟的人,那是买不到的,第二天请早。 顾家人开始觉得张春桃这么做,只怕会得罪顾客,没想到真实行了后,反倒让那些千金小姐,贵妇们越发趋之若鹜了。 都以能买到顾家肥皂铺子的鲜花皂为荣。 甚至好多平日里跟顾家没有太多来往的人家,如今也给顾家下帖子,要多联络感情,就为了能让谢氏这边开口,给她们匀点鲜花皂。 第六百四十三章 礼物 好在顾家如今是谢氏当家,顾家的主子不多,也就他们这一房,正愁那些下人怎么安置呢。 留在府里人多活少,以前是顾老太爷要维持顾家的体面,顾老太太也不好精简人员。 谢氏接手后可没这个顾虑,正琢磨放出一批人去呢,见张春桃和杨宗保这肥皂铺子生意这么好,先前让给他们姐弟俩干活的人手居然不够了。 尤其是制作肥皂的活计,这可是顶顶重要的。 外头买的,还不如顾家的老人还用,毕竟这些人大多是顾家的家生子,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顾家手里,倒是不怕他们使坏。 索性就打算让张春桃和杨宗保从府里又挑了一批勤快手脚干净麻利的下人,让她们去给张春桃和杨宗保做事。 杨宗保这边给开月钱,做得越多越好,拿得就越多。 之前本来就从顾家借了人用,算起来,那些人的月钱比起在顾府里,一年还多出几吊钱呢。 更不用说,还有福利,听说年底还要给他们包红包呢。 一时,那些素日里在顾府里不太得用的三等四等的下人,或者一些机灵,但是时运不好,没能在最初就分到顾长卿和顾长即身边,成为心腹的人。 索性另辟蹊径,打算投资杨宗保这个新认回来的三爷。 这三爷刚认回来,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又是从乡下来的,肯定好多规矩都不太懂,不说指望着糊弄一番,只想着趁着三爷还不太懂的时候,加重一下自己的分量,成为三爷的心腹。 将来再不济,等三爷分家了,他们也能当个管事不是么? 因此,谢氏只让人在府里透露了点风声,就说杨宗保和张春桃招人手,条件一说出去,就有人毛遂自荐的,也有托着人拐弯抹角表达想跟着去的。 张春桃和杨宗保在里头都挑的是手脚利落的,以往在府里口碑还不错的老实人。 记下了名字,谢氏已经决定了,以后这些人,还有这些人的家眷,都会分给杨宗保或者张春桃。 也免得分到老大和老二那边,万一有人起了什么心,在中间挑拨一番,或者收买了这些人的家眷,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到时候兄弟之间闹得难看。 将这些人都送到了郊外的庄子里,那里是专门生产肥皂的地方,只需要简单的培训一下,就基本能上手了。 有了这么多的人手,慢慢的产量也就能跟得上了。 到了年前关账的时候,杨宗保和张春桃关在店铺盘了一日的账,最后得出了这肥皂铺子果然赚钱,虽然肥皂价格不高,架不住量大,薄利多销,就这么小半年,就足足赚了两千来两银子。 这还是除去了成本,人工、房租,还有明年开业需要所用的银钱后的纯利润。 而且他们还在西市那边也盘了一个店面,明年开了年,就能顺利开业。 庄子里的存货也还够支持两个店面卖一个月的。 这么一算,两人都忍不住咂舌,知道这生意赚钱,可是没想到这么赚钱。 杨宗保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算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了。 他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能赚这么多银子,这里头虽然有张春桃的帮忙,顾家的扶持,可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处理的。 也算是他自己第一次做生意吧,居然就能赚这么多钱,这让杨宗保多了一点信心,人也自信了起来。 被认回顾家,他不是不自卑的,毕竟顾家是书香世家,在读书人的心目中地位那么高,父亲和两个兄长都那么厉害。 就算是顾文钟,当年也是考中了秀才的。 跟他们一比,自己虽然也上过学,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可他真的没什么天分。 虽然顾家人对他挺好的,也挺能维护他的自尊心的,可他还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大约真的跟顾家格格不入,跟两个兄长一比,自己就是个渣渣。 如今这赚了钱,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个废物,其实也很能干的!起码能挣钱不是? 这世上,钱最重要,有了钱,他就能挺直腰板,能护住姐姐和干爹干娘!有了钱,给可以给爹娘买院子,给姐姐零花钱,让人不敢小瞧她! 这么想着,杨宗保当着张春桃的面,将那银票拿过来清点了一番后,直接分了一半给张春桃。 张春桃乐了,看杨宗保这般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些日子她就是担心杨宗保不适应顾家,如今看来,有了这生意,杨宗保就没啥不适应的。 一边给银票,一边嘴里还叨叨着明年的计划,什么等下半年再开个分店,什么还要买些人手回来,什么到时候去外地采购原材料去,京城附近的鲜花什么的还是太贵了,不划算。 又在琢磨买个庄子,靠山的就行,到时候自己种花养草的,肯定比买的强些。 听着杨宗保的打算,张春桃连连点头,果然自己当家作主历练了小半年就是不同,如今杨宗保看事情已经能看得长远,不会只专注眼前的一点利益了。 看来再历练一段时日,就能独当一面,也不用她在后头帮忙看顾着,也能安心离开京城回荆县了。 到时候,将农女书中记载的染布的方子告诉杨宗保,当作入股,杨宗保有了染布和肥皂这两个方子,又有顾家这个背景,这生意想来能做得风生水起了吧? 她就安心分些红利份子钱,也不操心,回荆县去过安逸日子去。 到时候在荆县买个小院子,买些田地庄子之类的,既不用守着京城顾家的这些规矩,自己当家作主,也不用操心柴米油盐,那日子才舒坦呢。 因此也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银票。 杨宗保见张春桃不跟他见外,心里美滋滋的,又跟张春桃商量起孝敬顾家人和杨大春夫妻两人的事情来。 这个张春桃心里大约有了想法,她们就算赚了银子钱,也比不得顾家富贵,就算竭尽全力寻来的好东西,在顾家人眼中只怕也是寻常。 不过是尽自己的心意罢了。 因此,张春桃打算孝敬顾老太太和谢氏的,不过是自己画的花样子,让银楼打造出了三四套头面来,顾老太太、谢氏和赵嫂子这个干娘,一人一套,她自己一套,虽然不够华贵,可足够用心了。 至于两位兄长那边,已经让贺岩打探了他们的喜好,一个喜欢字画,一个喜欢书。 这一段时日,贺岩有空就在各个书画铺子和古玩店里寻摸,早就相准了两样东西,跟掌柜的说好了,这几日就去取的,一副字画,一本却是极为难得的前朝刻版的诗集,被埋没在故纸堆中,封面污渍斑斑,里头书页也残破了些。 全靠贺岩这些日子,读书的空余时间,就学着修补这本书,几个月功夫了,昨日才修复好装订一新了,送出去正好。 杨大春这边,除了几套新作的衣裳外,就是几坛子上好的酒。 至于顾老太爷和顾文铮那边,张春桃十分不走心的一人准备了一块砚台,另外一人两块好墨,到时候随便给就是了。 看了看觉得似乎有些敷衍了,想了想,从铺子里的存货里,找了几样药材皂,特意包装得精致了些,和砚台什么的放在一起,也就能看了。 杨宗保一贯是跟着张春桃走的,他对顾老太爷一直就敬而远之,就算对顾文铮这个亲爹,也是客套大过亲近。 见张春桃这礼物,先笑了,自己心里也就有了数,知道怎么给人准备礼物了。 顾家的人收到礼物的时候,都感动坏了! 虽然知道肥皂铺子是赚了些钱,可是他们也没将这点钱放在眼里,再看这两个孩子,钱还在自己兜里捂热乎呢,就巴巴的给买了这么些好东西来。 顾老太太和谢氏什么好首饰头面没见过戴过,此刻见了张春桃送的这头面首饰,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尤其是知道这花样是张春桃自己画的,更是爱不释手。 几个女人,当场就要戴在自己头上看看效果。 还别说,张春桃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每个人的年龄和气质问题,顾老太太的就偏雍容,谢氏的就偏明艳,至于赵嫂子的就偏简约一些,可也都是用了心的。 顾长卿两兄弟收到自己的礼物,也是心中一喜,再回想起这一段时日来,贺岩这个妹夫不着痕迹的打探喜好的事情,他们当初还心里嘀咕,觉得贺岩这个妹夫到底想干啥? 莫非想要走歪门邪道? 没想到是两夫妻给他们准备礼物呢!还这么用心!顿时两个大舅哥看着贺岩这个妹夫的眼神都柔和了不是一点半点。 至于顾老太爷那边,直接派人让给送到外头的道观里去了。 顾文铮这边,虽然只是收到了两块上好的墨块,略微不走心了些,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加上那一堆肥皂,也没敢有什么不平衡了。 闺女还能给他送礼物,他就心满意足了,哪里敢挑剔? 要不是这天色晚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揣着墨块去衙门里炫耀去。 至于那凑数的一堆肥皂,他也十分珍惜的拎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着谢氏已经多年不管他的院子里的事情,平日里重要的东西都是收在书房里,自然有心腹把守,倒是不怕出岔子。 后头这休息的地方,几个丫头争风吃醋,可之前有顾老太太帮着镇压着,又派了身边的嬷嬷管着他的院子,这么些年也没出大乱子。 偏这个嬷嬷前两个月身子不好,告老回家去了,谢氏一贯不管顾文铮这边的事情,也为了避嫌,自然就没派人过来。 顾老太太最近满心都是回来的大孙女和小孙子,也忘了这茬,加上顾文铮最近都忙,早出晚归的,回来就恨不得倒头就睡,也不知道如今院子里已经很不像话了。 只跟往常一样,因着那墨块打算明日带着去衙门跟同僚炫耀,所以放在了书房。 那肥皂他也都放在自己屋里,打算日常沐浴就用闺女送的,往好处想,每天都能感受到闺女的孝心呢。 因着回来晚了,他随手一放,也没多想,第二日就早早起来去上朝去了。 没曾想,就这么一堆肥皂,可就出了事了。 等他出门后,他的房间里,自然是几个丫头来收拾,看到桌上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几个小盒子,包装精美,上头又系着各色的丝带,一看就是送给女人家家的东西。 几个丫头一想,这东西昨日还没有,今天早上还放在桌上,肯定是老爷晚上带回来的礼物,只不过早上走得匆忙,没来得交代。 再一数那盒子的数目,跟她们几个丫头的数量不就正好对上了么? 就以为是顾文铮给她们的。 这事情以前也发生过,顾文铮生得俊朗,又斯文温和,成年大叔的魅力本就难以把持,偏生还体贴细致,听她们说过什么好吃什么好玩,过几日总能带回来放在桌上,让她们自取。 点心啊,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偶尔还有几眼首饰什么的,这些丫头们都是收过的。 因此也就没多想,一个人拿了一个盒子,就回了自己屋里。 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药材皂。 这东西,她们就算是在深宅大院里,也是耳闻过的,也曾吹风,想让顾文铮找杨宗保和张春桃要一点来给她们用用。 只可惜顾文铮嘴上答应着,却从来没开过口,问多了,就不耐烦,让她们自己找人给银子去肥皂铺子买去。 这几个丫头可是知道,那普通肥皂不贵,这药材和美容的香皂可是不便宜,而且就算排队也不一定能买到呢。 她们好不好的,虽然没有名分,可身份上好歹也是庶母不是?别的孝敬不想,这一点药材美白的香皂怎么就不能送点给她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是? 再者她们虽然在顾文铮的院子里,吃穿不错,因为用着顾文铮的份列,倒是不差。 可不管是顾老太太也好,还是谢氏也好,却从来不涨她们的月钱。 她们当初做丫头的时候,是几等丫头,成了顾文铮的人,还是拿几等丫头的月钱。 这做人小妾的跟做丫头的,自然开销不同了。 吃穿有公中出钱,那打扮什么的,只能靠自己了。 她们被顾文铮挑上,大都是二等三等的丫头,每个月的月钱最高不过八百钱,少的才五百钱。 好一点的胭脂水粉,都要攒上几个月的月钱,才能买上一盒呢。 哪里有钱去买这么贵的香皂去? 如今看了这香皂,一个个都以为是顾文铮听到他们的抱怨了,所以专门给她们带回来了。 顿时就高兴起来,这不证明老爷心里还是有她们的么?只要有她们就好,有她们的位置,她们才好走下一步不是? 因此几个一合计,就将顾文铮特意给他们带药材皂的话,给传了出去。 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还没到晚上呢,满府里就是老爷到底还是怜香惜玉呢,专门给几个丫头买香皂呢!这东西,也只有老爷院子里的几个丫头有,就连夫人都没有呢! 还有传顾文铮已经松口,打算再纳一房妾的。 越传越邪乎,到最后成了什么顾文铮已经在外头养了一房,听说已经怀上了,到时候要接进府里来呢。 第六百四十五章 掌嘴五十 这些话传到谢氏这边的时候,她几个心腹丫头和嬷嬷都慌了神,以为顾文铮是真动了心思,毕竟他如今可是顾家的主事人,真想纳妾,也无人能拦得住不是? 这个时候纳妾进来,岂不是打了自家夫人的脸? 就是顾老太太听了这话,都有些怀疑,不是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的人品,而是当初自己这儿子,为了谢氏跟自己也没少闹过吵过,也曾经发誓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如今那后院子里不也一院子丫头么? 更何况如今他上头再无制肘之人,若是觉得憋屈狠了,如今好不容易轻松了,要纳个美妾回来,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之前儿子第一次收用丫头的时候,她还担心谢氏接受不了,不痛快。 这么多个丫头都收用了,看得出来谢氏早就心不在儿子身上,而是在几个孩子身上了,想来也是不在意的。 再者她老了,以前靠夫君,以后养老就得靠儿子了,只要儿子还孝顺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谢氏如今管着府里的一切,自然有她出面处理,自己这个婆婆当初就是管得太多,才铸下大错,如今还是躲躲清闲,避避嫌吧? 以她对谢氏这个儿媳妇的了解,这能让闲话传得这么离谱,只怕她有另外的计较呢,自己要是贸然插手,说不定还坏了大事,索性因此只当没听到,还嘱咐院子里的人,不许乱传话。 果然顾老太太没猜错,在顾文铮后院的那些丫头,试图传出这些闲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只要她想拦着不让这话传出来,那这些话永远就只在顾文铮的那个院子里。 不过是她觉得这府里,只怕还有顾文钟往日埋下的钉子,要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二罢了。 果不其然,这其中传得最厉害,最离谱的那几个,就被谢氏手下的人给盯住了,只防着他们,不许传到府外头去。 至于顾文铮是不是真的要纳妾,还是在外头养了女人,孩子都有了,她是半点不相信的。 顾文铮这个男人,她虽然是跟他已经夫妻情断,可对于他这个人,还是了解的。 别的不说,就他这个年纪了,若不是潘氏暴毙,如今已经是娶儿媳妇进门的人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再纳个美妾进门,别人不说,他自己还是要点脸面的。 再说了,真要纳美人,这顾府的家生子里每年都会有不少年龄适当的女孩子选进来,里头随便挑两个身份清白的即可,何必闹到外头去? 这么些年来,顾文铮这丫头没少睡,可都是家生子出生,要么就是卖了死契进府里的,他心里可明白着呢。 至于张春桃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听到这些传言,都要当作没听到,毕竟是长辈,哪里能说长辈的是非呢? 倒是赵嫂子在跟张春桃闲聊的时候,没忍住嘀咕了两句:“你娘这豪门夫人当得有时候想着,也没什趣味!换做咱们乡下,男人想动花花肠子,也得看媳妇娘家那些大舅子小舅子厉害不厉害。像你亲爹这样睡那么多丫头的,早被大舅子小舅子给捶了!” “你娘生了你们这兄妹四个,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被这些丫头小娘要她的强!也着实憋屈!不看别的,只看你们兄妹四个的份上,你爹也就该给你们娘体面呢!到底以后闭了眼,还要埋在一处呢!” 张春桃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埋在一处?那估计是不能了!以谢氏的心性,活着都不想跟顾文铮多说话,死了还想躺在一个坟里?别做梦了!只怕她死了都要气得活过来把顾文铮给踢出去! 那边赵嫂子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说起张春桃要回荆县的事情了。 这几个月来,她和杨大春两夫妻,跟顾家人相处时间久了,也大致摸清楚了顾家人的脾性,还算相处的不错。 加上杨宗保这个儿子,对待他们夫妻还跟往日一样,对养父母和亲父母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那心还略偏着他们些,她心里就安稳下来了。 加上杨大春和她都帮着杨宗保和张春桃,忙着肥皂铺子的事情,每日也忙得充实。 两个人心里也是踏实而满足的,一来能帮上杨宗保的忙,做父母的,到了这个年纪,还能给孩子帮忙,心里也是高兴的。 二来,每个月杨宗保都给他们发月钱,这是事先就说好的,帮忙做事,自然要给月钱。两个人一个月下来,能有二三两银子呢。 杨大春和赵嫂子虽然早年也赚了些钱,手里也还有一点积蓄。 可这每个月就有两三两点银子,其他一切供给都是顾家所出,又有杨宗保和张春桃孝敬,这几个月就攒钱了近二十来两银子,几乎是在杨家村一年的所有收入还多了。 杨大春又在外头打听过了,京城也有便宜的地段,他们夫妻两人,租个小院子,和别人合租也行,一个月二三百百文。 再加上日常开支,一个月一两银子就足够了。 两人也商量过了,若是张春桃和贺岩回杨家村,他们就将屋子田地都托付两人照看着,他们留在京城里,照看着杨宗保,留在他身边,总是更放心些。 毕竟杨宗保才这么点年纪,就做这么大的生意,他们帮着照看些,三个人六只眼睛,总是能周到些。 等杨宗保再年纪大些,稳重些,在京城能站稳脚跟了,他们也就放心了,能回杨家村去了。 张春桃也觉得这样挺好,杨宗保这样也不用两边都牵挂着了。 发生了这事,赵嫂子又觉得张春桃跟着贺岩回了荆县,真要有个什么事情,她身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因此又有些不放心。 倒是生起将张春桃和贺岩留在京城的念头来。 就拿这个事情举例子,让张春桃再考虑考虑。 正说着呢,就听到下头人来报,说老爷请大姑娘过去一趟。 张春桃看看外头的天色,都快吃晚饭了,这个时候叫她过去?追问了一句,问是去谢氏所在的院子,还是顾文铮的院子。 那下人说是老爷的院子。 张春桃心里就起了疑惑,这顾文铮好端端的叫自己去他的院子干啥?不是说女大避父么,尤其是顾家这样的人家,尤其注意这个。 女儿长大后,就要跟父亲避嫌,更何况是出嫁的女儿? 真有什么事情,难道不应该是让谢氏来跟自己说,这才合规矩嘛! 不过虽然心里疑惑,张春桃还是起身要跟着那来传话的人过去,当然走之前,给赵嫂子使了个眼色。 赵嫂子立刻就明白了,冲她点点头,这才看着张春桃身边尾随着两个丫头出了门。 等张春桃前脚刚走,赵嫂子后脚就往谢氏的院子里去。 且说张春桃到了顾文铮的院子,自然就有身边的长随心腹在门口等着,见张春桃远远的走过来,就急忙上前迎接。 大约是知道张春桃的厉害,也知道自家老爷最愧对的莫过于这个女儿,所以这心腹长随的态度十分恭敬,还十分有眼色的透露了两句:“老爷刚回来,后头的几位姑娘就找上了老爷,说老爷不公平,昨日带礼物回来,居然不是一人一份,老爷如今正头疼呢——” 话提示到这里,心腹长随就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般。 张春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昨天给的那些香皂,被顾文铮送给了几个丫头,结果分赃不均?所以闹腾起来,闹到了顾文铮面前。 那顾文铮叫自己来什么意思?让自己再给他这些小老婆们,一人发一块香皂? 心里琢磨着,张春桃脚步不慢,很快就到了顾文铮的院子。 正屋的门敞开着,里头还有几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张春桃看了那长随一眼,长随面不改色的低下头去,只做充耳不闻状。 然后还上前一步道:“老爷,大姑娘到了!” 顿时屋里的女子的声音一静,然后就是顾文铮的声音:“快请大姑娘进来——” 张春桃进了屋,就看到上首的顾文铮旁边,围着五六个打扮得颇为标志的年轻女子,看穿戴比一般丫头不俗些。 有几个胆子大的,从张春桃一进屋,就一直盯着打量,似乎想看看,这位认回来的大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 谷</span>  张春桃只给顾文铮行了礼,然后开门见山:“老爷叫我来做甚?” 顾文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犹豫了一下,他旁边一个长得十分娇俏,眼角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十分勾人的丫头,就笑着抢先道:“好叫大姑娘知道,昨儿个老爷带回来了那些叫香皂的,听说是大姑娘和三爷的本钱铺子里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让我们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姐妹,都喜欢的不得了,不等老爷发话,就都抢了去。” “可惜那香皂数量有限,我们几个姐妹知道的消息晚,等知道消息,已经都没有了,就连老爷自己都没有用的了!老爷身为长辈,倒是不好意思跟姑娘开口再要,毕竟这是大姑娘的孝敬,哪里有长辈开口要晚辈孝敬的道理不是?偏生老爷又喜欢的很,所以我们几个姐妹,想着倒不如亲自跟姑娘说了,想来以大姑娘的孝心,是不会让老爷失望的不是?” 说到这里,还冲着张春桃点点头,很有一副宠妾的派头。 这个眼角有红痣的丫头,名字叫红豆,是顾文铮这些年比较宠爱的丫头,早上也就没过来给顾文铮收拾屋子,那香皂也就没她的份。 她一贯掐尖要强惯了,哪里能让忍得?因此等顾文铮下了朝回家,看顾文铮貌似心情还不错,也就大着胆子跟顾文铮吹起了枕头风。 顾文铮也才知道,自己闺女的孝敬,被几个丫头给分了,顿时那个心疼啊! 可到底是大老爷,总不好小气的将那香皂再要回来吧?更何况听红豆这丫头的意思,大家分了香皂,都急忙拆开用了。 那就更不好要了。 到底心有不甘,脸色就带了点出来。 红豆这丫头素来在顾文铮面前,最会看人眼色,见他这般,就猜度到了几分,主动献计,如此巴拉了一番,让顾文铮给将人请来。 她出面替顾文铮将话说出口,大姑娘这么有孝心,想必一听,肯定会给老爷再送上几份的云云。 顾文铮其实有些没报什么期望,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家闺女不怎么待见他。 可架不住红豆会揣摩啊,句句字字都说在了顾文铮的心坎上,什么也让老爷多跟大姑娘说会话,也让大姑娘知道老爷的一片爱女之心之类的,就让顾文铮给听了进去。 的确,这女儿认回来后,还真没跟自己单独说过两句话,一直都很生疏,若是有这个机会,能跟闺女说两句话,那简直是太好了。 什么香皂不香皂的,已经被顾文铮给抛到脑后去了。 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红豆这个时候跳出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毕竟如今这老爷可是顾家的当家的,这出嫁的闺女,又是乡下找回来的,想要在婆家有底气,不得做爹娘的心疼么? 有什么比顾家当家的亲爹心疼偏爱更重要的?若是她能帮着老爷和张春桃多联络感情,既讨好了老爷,又卖了个好给张春桃。 总归是有好处的吧?她现在还算年轻,当初愿意被收用,一来是老爷长得帅,身份又尊贵,待人还温柔,给他做没名分的丫头,都比嫁给外头那些马夫小厮强。 她也是个有野心的人,跟了顾文铮一场,就算不能生下一儿半女来,好歹能哄得老爷给自己一个名分吧? 顾家当家人的妾,比起好些小官家的正房太太还要风光呢!她的老子娘,还有家里兄弟姐妹,都是顾家的家生子,若是她当了老爷有名分的妾,到时候拉着家里一把,别的不说,混上几个管事的当当,时日长了,这府里也就有她的势力和眼线了。 老爷这一辈她是不想了,可家里还有几个侄女,长得也十分不错,到时候,想法子送到几位爷的房里去。 只要有一个成功了,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将来他们家也就有靠了。 就算庶子只能分些家业就搬出去,可顶着顾家人的名声,也能享受不少好处。 最重要的是,说不得还能将家里人慢慢给赎买出去呢! 红豆心里想得美滋滋的,觉得今天这事,稳了!一会子她再在中间说和一下,想来父女俩肯定有不少话说。 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张春桃先冷笑了一声,环顾了一下这屋里的莺莺燕燕,才慢吞吞的道:“都说老爷这屋里乱得很,没有规矩,我原来还不信呢!今儿个才算真见识到了!这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能轮到一个丫头在中间言三语四指手画脚的?” “还有,这从来没有听说,主子没发话,下头的丫头就能随意处置主子的物品的?不说京城里各大亲戚人家,就是乡下,连小孩子都知道,爹娘收的礼物,没经过他们允许不能动!你们倒是稀奇,私自处置了家里主子送给老爷的礼物,居然还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不说,还要再找主子要?” “咋滴?道德绑架呗?我不再送上一些来,就是不孝顺老爷了?是这个意思吧?” 不等红豆说话,张春桃扭头就看顾文铮:“原来老爷院子里伺候人的丫头就是这样的规矩?见了主子不说请安行礼,开口闭口倒是教训起主子来了?咋滴,这老爷屋里的丫头,比他亲闺女还金贵些不成?” “若是这样的话,要不要我给老爷的丫头磕头见礼啊?不然只怕老爷的这些丫头,就要说我不孝了呢!”最后一句话,说得尤为阴阳怪气。 顾文铮忙站起来解释:“囡囡,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怎么会不孝顺呢?你能活着,平安的活着,对爹娘来说,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一面就瞪了屋里那几个丫头一眼:“没听到大姑娘的话吗?见了大姑娘怎么不请安行礼?你们素日里学的规矩呢?” 几个丫头还真没见过顾文铮这样手忙脚乱的模样,一时心里又是嫉恨,又是害怕,尤其是红豆,这跟她想的咋不一样啊? 看顾文铮板着脸,知道他是真生气了,立刻什么话都不敢说,乖乖的就上前来给张春桃见礼。 张春桃稳稳的受了礼,又听着顾文铮低声下气的陪了好一会不是,拿了拿乔,就从顾文铮手里顺了好几样极为名贵的摆设,张春桃这才心满意足的打算就势下坡。 就听到外头顾文铮的心腹掩饰不住惊讶的声音:“夫?夫人?夫人您这是——” 夫人?谢氏? 顾文铮和张春桃此刻倒是难得有了父女默契,互相看了一眼。 张春桃才想起来,她来顾文铮这边之前,给赵嫂子使的眼色,这是赵嫂子将谢氏给请来了? 顾文铮一时有几分恍惚,有多少年,妻子没有到过自己的这院子里来了?两人形同陌路多年,除了孩子,并不会多说一句话。 此刻听闻这个消息,顾文铮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抢出去几步,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了,人还没出去,就先说话了:“夫……夫人,你,你来了——” 谢氏得了赵嫂子的报信,杀气腾腾的就从自己院子里杀了过来。 看到顾文铮跌跌撞撞的迎上来,第一反应是他莫非想要碰瓷?还好她身手敏捷,闪了过去,先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握着张春桃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张春桃气色好,安然无恙才放下了心。 再看屋里一屋子莺莺燕燕,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她这一皱眉头,那一屋子的丫头,就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都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的请安见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谢氏来的路上,就已经大概知道了为什么顾文铮将张春桃叫来,此刻一眼就看到了红豆,直接伸手一指:“拖出来,掌嘴五十!” 谢氏身后跟着的如狼似虎的几个壮嬷嬷上前,像拎着小鸡一样的,将红豆给揪了出来,两个人按住她,另外一个伸手就是一巴掌。 红豆粉嫩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来,疼得她当场惨叫起来。 自从给顾文铮当通房丫头来,她多少年没挨过打了,哪里禁得住啊。 一旁的丫头,都吓得如同缩头乌龟,一起后退了好几步,缩到了墙角不敢吭声。 那掌嘴的嬷嬷极为有技巧,巴掌扇得又快又恨,五十个巴掌下来,红豆已经成了猪头! 疼得都要崩溃了,偏生还没晕过去,就听到谢氏冷声道:“当初我就说过,你们要闹,只要在这个院子里闹,我就能容下你们!若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利用我闺女?我看你们是嫌命长了吗?今天是第一次,只是掌嘴,让你们记得,祸从口出,谁再敢乱说话,直接提着脚发卖了出去!” “今天我还是这句话!只要你们不出这个院子,随便你们折腾!若是注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你们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丢下这几句话,谢氏冷哼了一声,拉着张春桃就走。 扭头碰上可怜兮兮凑上来的顾文铮,眼角都没耷拉他一下,直接就从他身边扬长而去。 顾文铮默默的站在那里半日,低垂着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可这一刻的他,谁都不敢去打扰。 好半日,顾文铮才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屋里这些跟了他不少年的丫头,扭头吩咐道:“叫管家来,我屋里的这些丫头,全部都不要身契银子,每人再赏赐五十两银子,将人全部打发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有没有后悔呢 一句话,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那些丫头们,先是一愣,然后都哭天抹泪的扑了上来,“老爷,你,要打发我们出去?” “老爷,我不出去!我死也不出这个院子门!” “呜呜——老爷,是我们姐妹哪里伺候得不好?还是做错了什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且饶我们这回,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老爷怜惜则个,我们姐妹都是老爷的人了,就这么放出去,岂不是逼我们姐妹去死?” “老爷你好狠的心啦!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就半点不念旧情吗?” 还有一些只抱着顾文铮的大腿:“老爷,我不走!我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若老爷真不要我了,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院子里,也绝对不出府去!” 这些丫头叽叽喳喳,只闹得顾文铮皱紧了眉头,一贯温和的脸庞,也沉了下来:“你们真不肯走?” 到底是多年为官,平日在家,大家只能看到他温和的一面,此刻沉下脸来,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几个胆子小一些的丫头,只看了他的脸色一眼,就吓得松开了抱着的大腿。 唯有红豆和几个平日里都算得宠的,还不依不饶,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我们姐妹都是弱女子,身子都给了老爷,这被放出去了,要么就被爹娘给送到庵里做姑子去,要么就是被随便嫁给个脚后跟泥巴都没洗干净的乡下汉子,朝打暮骂的,能活几日?” “老爷,您何必这么狠心对待我们姐妹?就算是我们姐妹得罪了夫人和大姑娘,也罪不致死啊!我们去给她们磕头,给她们赔不是!或者让夫人和大姑娘惩罚我们,罚我们的月钱,抄佛经,抄女诫都行啊!” “老爷——” 一个个撕心裂肺的,十分凄惨。 等到管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眼睛都不敢多看,只低头躬身等着吩咐。 顾文铮见了管家带着一干人到了,这才又开口问道:“老爷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真的不肯走?” 有几个敏锐的就听出了有些不对,迟疑的互相看了看,犹豫了一下。 她们大多年纪也有些大了,这两年已经很久不能近顾文铮身边了,眼看是没什么指望了。 若是真能放出去,别的不说,虽然在府里的月钱不高,可衣服首饰,还有顾文铮随手赏的一些东西,积攒多年下来,也有价值几百两的体己了。 这被放出去,还给几十两银子,若是能寻一个娶续弦的,或者家里穷些娶不上媳妇的汉子,日子也能有点盼头不是? 再者,她们跟在顾文铮身边的时日最长,也算比后来的那些丫头更了解他一些。 知道顾文铮这个人,爱之欲其生,平日里看着好说话,可真下定了决心,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当初跟夫人,那般浓情蜜意,恩爱稠密,谁不羡慕? 后来不也翻脸成仇了么? 夫人是原配夫人,又生了三位爷和一位姑娘,后半辈子有靠,自然不怕。 可她们还是老实些,别跟顾文铮对着干的好,不然真惹急了,只怕到时候不仅不能放出去,只将人关在无人的院子里,就能将人逼疯。 因此这几个老老实实的上前道:“奴婢听老爷的,老爷要放我们出去,自然是为了我们好!”说着,跪下来给顾文铮磕头谢恩。 这几个丫头这么一出,让顾文铮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些,看来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嘛! 其他几个还打算争取一番的丫头,比如红豆几个,傻眼了!她们还在前头闹呢,这么这后头就有人给拆台了? 其中有两个心性不坚定的,左看看右看看,好一会子才下定了决心,上前:“奴婢也听老爷的吩咐!” 就只剩下红豆和另外一个素日里也爱掐尖要强的丫头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野心,觉得那些同意放出去的都是傻子,这出去的日子能有府里自在舒服? 又不用去夫人哪里晨昏定省,又不是伺候夫人,虽然月钱少些,可四季衣裳首饰不少,吃穿不愁,逢年过节顾文铮都会给她们打赏,谁没有几百两的体己? 这要是出去了,哪里能过得上这样的日子? 不过这些傻子走了也好,老爷想必气也能消一消了。她们再哄一哄老爷,只留下她们两个来伺候老爷,那岂不是更好? 因此都咬定了,她们俩不出去,打死也不出去。 既然这样,顾文铮也就点点头,吩咐管家,那些同意放出去的,允许她们将自己的体己都带走,每人还给五十两银子。 然后发还奴籍! 那几个丫头,听说能发还奴籍,都露出一点喜色来,急忙谢恩磕头,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剩下红豆两个丫头,正要趁着人少,跟顾文铮撒撒娇,还没开口,就听到顾文铮吩咐:“既然她们两个不愿意出去,那就送到静心庵里去,让她们每日诵经念佛,给顾家祈福去!” 红豆两人大惊失色!这可是她们没料到的结局!这送到庵堂里去了,哪里还能回来? 还不如被放出去呢!一时又哭又求,想让顾文铮高抬贵手,她们现在想通了,想被放出去了。 只可惜已经迟了,不知道顾文铮的性子,在没踩到他的底线之前,他很多事情都能包容,就算是这些丫头以下犯上,他也都一笑置之。 可真踩到了底线,就算你再哭求,他都不会动摇半分。 因此只一挥手,那管家就吩咐后头的几个婆子上前,将红豆两人一把薅住,直接拖出去,去了她们屋里胡乱收拾了几样行李,就被匆匆送到郊外庵堂里去了。 其他那些丫头,看了只有拍着胸口感到庆幸的!若是再糊涂一点,只怕这去庵堂的人里就有她们了。 都不敢多问,急急忙忙的收拾好了行李,就被看着她们的婆子给带着出来,又要去给顾文铮磕头,直接就被挡在了外头,只得在院子里磕了头,谢了恩,这才出得二门来。 自然有管事的敲打她们,回家去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要清楚的很!若是让人知道他们敢回去泄漏主子的秘密和顾家的消息,那一家子就都别想活了。毕竟就算她们放了奴籍,可她们一家老小都是顾家的家生子呢! 这些丫头自然知道这些规矩,自然赌咒发誓,说打死都不会泄漏顾家的消息出去。 她们这些人都带着自己的东西,被婆子送回了自己家不提。 红豆两个丫头,则是被捆了手脚,捂住了嘴,当天就拖到静心庵去了。 这静心庵里大多收留的就是那些官宦之家犯错的女眷,进了庵堂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除了每日晨课和晚课外,还要打扫卫生,做各种活计。 总之不让她们轻松就是了。 等到顾家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晚上的功夫了。 顾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只摇头,自家这个儿子,若是早几年肯下这样的决心,也不至于如此, 如今悔之晚矣! 谢氏因着借这几个不安分的丫头闹事,又揪出来一批顾文钟埋下的眼线钉子,心情大好,晚上还多加了一道菜。 至于顾文铮这边,是将丫头放出去嫁人,还是打发到庵堂里静养,和她有什么关系? 张春桃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声嗤笑。 纵情酒色这么多年,如今年纪大了,浪不动了,收心养性,想表演一个浪子回头?这是笃定他回头就有人在原地等候? 也许换做别人,这一招还能用作用,可在对谢氏来说,早走远了,没有谁能真一辈子等在原地,等一个负心的人回头。 当然,除非那人傻! 果不其然,以后的日子里,顾文铮都竭力的想表现好一些,想跟谢氏修复关系。 只可惜谢氏早就死了心,不管顾文铮如何的表现,都不能再让她动心了。 也不知道顾文铮是不是真的后悔了,想悔改了。 即使谢氏不搭理他,他也再没有借口被伤了心,而放纵自己了。 每日里除了上朝处理公务,都早早的回家。 前头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丫头都打发了出来,只留下小厮和几个粗使的婆子,房里也没有再收用新人,一下子清心寡欲的当了和尚。 顾老太爷如今一心都在顾文钟那边,很少回来。 顾老太太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被张春桃一劝,倒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这么一把年纪了,也该知道保养了,如今这样也挺好,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呢。 再者,当年儿子为了谢氏,把她气得不轻,虽然多年过去了,她和谢氏互相和解了。 可看这个倒霉儿子,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他居然是有想跟谢氏重修旧好的意思,倒是先乐了,心里先骂了两声活该,然后倒是拉着张春桃看起了好戏。 每日里没事,听下头人来报信,说今儿个老爷带了什么东西去见夫人,被夫人轰出来了。 明儿个老爷借口跟夫人商量过年的事情,说完事,夫人拔脚就走了。 后天,又是老爷给夫人写了一首诗,夫人看都没看,就退回了之类的。 不说顾老太太看得有滋有味,就是张春桃也看得怪可乐的。 府里的下人们,甚至已经偷偷打赌下注,赌谢氏什么时候能原谅顾文铮,两人能重归于好呢。 就是赵嫂子也听说了风声,还拉着张春桃问了好几回呢。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影响不了顾府过年的心情,今年可是顾家有史以来最团圆的一年。 除夕前几日,顾老太爷就从郊外赶回来了,毕竟祭祖比如今的顾文钟还是更重要些。 不过半年的时候,顾老太爷消瘦苍老的厉害,头发几乎全白了不说,脸上的皱纹也多了,眉宇间总是郁色笼罩,看着多了几分阴沉。 除夕这日,白天拜祭了祖先,一起吃团圆饭,杨大春和赵嫂子本是打算就在他们暂时住的小院子里单独摆上一桌,可拗不过谢氏极力邀请,还有杨宗保开口,也就一起了。 本就是自家的至亲,就是杨大春和赵嫂子,也年岁颇大,过了避嫌的时候,也就一张大桌子团团坐下。 顾老太爷看着这坐得满满当当的一张桌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真心的笑容,一时都有些怔忡了。 这幅景象,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往年的除夕,说是团圆宴,可实际上,却沉闷无比。 别人家的团圆日,是顾家二房永远的痛,因为他们一家子从那一年起,就再无团圆之日了。 每次吃饭也就随便坐坐,脸色沉重,知道的是除夕团圆,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他的白事席面呢。 而且每年这个时候,老大和老二两房都要闹点不愉快,反正就是我不痛快也不让你痛快那种,他每逢除夕就头疼不已。 今儿个,看着却是一团和气。 所有的人都说说笑笑,几个孩子还约好了,晚上要去园子里放烟花点炮仗去。 长辈们一边喝酒,一边含笑听着孩子们说笑逗乐,说不出的轻松愉快,让他忍不住都嘴角翘了起来,难得的心情愉悦,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定睛看几个孩子,大孙子和二孙子脸上多了笑容,看着更有了年轻人的朝气。 认回来的大孙女和小孙子,几个月的功夫,也都换了模样,乍一看去,跟从小养在京城没什么两样。 说笑归说笑,可行事之间还是颇有规矩的,起码比起顾长印规矩好上太多了。 一时心中也是颇有感慨。 大约是因为心里难得松快一下,守岁的时候,还特意将三个孙子,还有那便宜孙女婿就叫到面前问了几句,算是关心了一把。 最后还一人给了一份新年礼物,贺岩拿了双份,不用说,其中一份自然是给张春桃的。 虽然他一直在乡下,可府里的事情,也瞒不过他,自然有人跟他汇报。 问了杨宗保的生意,如今他也知道这肥皂的妙处了,听杨宗保说得头头是道,虽然有些遗憾这个孙子竟然不爱读书,可他如今已经不敢奢望太多。 能认真做生意也挺好,只别学老大那样左了心性就好。 因此,到最后还给了杨宗保一个大好处,说是宫里开年就要重新勾选皇商了,这肥皂铺子虽然资格不过,可这肥皂的大名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宫里那边有意向传出来,大约是想让杨宗保的肥皂铺子,专门进**皂入宫。 若是此时能成,那肥皂铺子的名声就更响了!不说别的,只要人知道,原来这肥皂宫里的皇帝和娘娘都用,谁不得抢着买两块回家试试?四舍五入就是我也跟皇帝和娘娘们用同一款了不是? 这牛B能吹一辈子! 再者有了皇商的名头,杨宗保以后的路子可就更好走了。 多少没有关系,搭不上皇商关系的商家们,若是想让自家的东西,也能成为贡品,挂到杨宗保名下,或者别的操作一下,不仅有大把的银子可以收入,更是人脉啊。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就是杨宗保年轻,也能知道这机会的难得,倒是真心诚意的给顾老太爷道了谢! 这个年,顾老太爷倒是难得安心呆在府里,没有去陪着顾文钟。 只是让人给顾文钟那边送了炭火,还有各色药材和吃食,还有棉被皮毛之类的。 除了和几个孙子说说话,只有族里的亲戚来了,才出来见客。 外头的客人一概不见,唯有几个多年的老友,倒是难得上门聚了一聚。 几个人多年的矫情,也不说废话,看顾老太爷这难得轻松的模样,都唏嘘不已。 虽然不太清楚顾家发生的事情,可大家都是老狐狸,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以前也劝过他,既然放弃了顾文钟,就别再寒了老二顾文铮的心,可顾老太爷偏不听。 他们也跟着着急,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老二也不是兔子啊!真逼得断了父子情分,后悔都来不及了。 如今看顾老太爷总算是想明白了的样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过了春节,果然顾老太爷听进去了劝,一个月去看一次顾文钟就回来。 虽然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可过两日也就好了。 顾家二房也从来不问顾文钟的情况,但是顾文铮是知道的,顾文钟的情况不太好。 他本来就心高气傲,又心胸狭窄,骤然从天上跌落,他肯定接受不了。 更不用说,他的伤因为潘氏换了药的原因,那尾椎骨又断过两回,已经粉碎性的接不回去了,如今成了废人,以后只能瘫床上。 每次顾老太爷去见他,顾文钟不是激动的骂顾老太爷,就是折腾,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个干净。 如今他住的屋子里,除了床和棉被之类的,桌子都离得远远的,所有的碗筷都用木头做成,怎么摔都摔不破。 顾老太爷看顾着的时候还好些,等顾老太爷一旦离开,那些伺候顾文钟的人,就偷懒或者故意的怠慢。 顾文钟发脾气骂人,告状,那些伺候的都联手起来,只说是被顾文钟骂出去的,他不让人伺候云云。 顾老太爷如今倒是相信那些伺候的人,或许也是因为知道,这些人再不好,可又去哪里换好的人去?顾文钟这样的脾性,就算是再换一批人,只怕也是如此。 到时候新手来照顾他,恐怕吃亏更多呢。 所以只要不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大约顾文钟如今,是生不如死吧!他房里的利器都被收走,随时有人看着,就算想死都死不了,只能这样被人厌弃,被人遗忘,老死在这个偏僻的小庄子里吧。 这也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惩罚。 算计了一辈子,最后一场空!被算计的人,活得好好的,一家团聚,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算计的人,却失去了一切,最后被一群他从来都瞧不上的下人掌握着生死和一切。 就是不知道,到了现在,顾文钟有没有后悔呢? 第六百四十七章 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顾文钟有没有后悔,都已经不重要了。 顾府如今跟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关系,以后这顾家都会是顾文铮这一支延续下去。 胜负已经注定了! 过完了年,顾家才收拾完,就又要准备顾长卿的婚礼了。 之前的准备,如今大都用不上了。 谢氏给他们小夫妻准备的新房,挑了顾家除了几个长辈的住处外,最大的院子,靠近寿庆堂附近,重新铺陈了一番。 府里上下都忙碌了起来,即使是倒春寒的天气,也没能抵挡住大家准备的热情。 顾老太爷将自己剩下的私房掏出不少来专门补贴给了顾长卿,毕竟是长孙,以后这顾家就要交到他的手里,自然不能马虎。 三月初八。 宜嫁娶。 一大早顾家的人就都准备齐全了,顾长卿穿一身红袍,头上戴着一朵红花,端得是玉树临风。 大喜的日子,他一贯稳重的脸上,眉梢眼角也沾带了一些喜气,看着平易近人了好些。 陪着去迎亲的,除了顾长即和杨宗保这两个亲兄弟,自然少不了贺岩。 再加上跟顾长卿平日里关系颇为不错的几个同科的翰林院的同僚,浩浩荡荡的就带着迎亲的队伍去曲家接亲去了。 这一路吹吹打打,走到人多热闹处,碰到那路边恭喜的人,就会撒一些糖果花生出去。 逗得那些孩子们,跟了大半路,嘴里不停的说着吉祥话。 什么百年好合,什么夫妻同心,什么早生贵子,什么佳偶天成,什么天长地久之类的,还有那捉狭的孩子,还扯着嗓子喊什么三年抱俩之类的话。 逗得路边的行人都哈哈大笑,热闹极了。 迎亲的人都听到了,有人就调侃顾长卿:“顾兄,可曾听到?有何感想啊?” 本是逗趣的,没想到顾长卿却十分淡定的点点头,还冲着人群里拱拱手,说了句谢谢。 这么大方厚脸皮的新郎官,京城人还是少见,都哄笑起来。 越发有哪些孩子,跟着起哄,都扯着嗓子喊三年抱俩之类的话。 顾家的管事也是极机灵的,看到这一幕,一面笑眯眯的跟在后头道谢不说,还让小厮往人群里撒糖果花生。 都是京城百年老店糖果糕点铺子的东西,京城人也都识货,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忍不住跟着哄抢几颗,沾沾喜气。 一路热热闹闹的就到了曲府门口。 曲府家门口早就围满了人,新娘子的兄弟们早就请了帮手,拦在门口,要好生为难为难接亲的人。 这是京城的规矩,越是闹得热闹,越是寓意这以后小夫妻日子红火。 因此曲家不仅请来了上一科的状元,还请了几个年轻的小将,是打算文武一起上了。 先要念却扇诗,这个可拦不住顾长卿,一口气就作了三首。 曲家拦着门口的人一看,这拦不住啊,立刻将上一科的状元给推了出来,一看,这不都是熟人同僚么? 意思意思也就放过去了。 曲家人还有些不情愿了,跟在后头的杨宗保和贺岩,笑眯眯的一人手里就塞了一个大荷包。 这些文斗的人,捏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十分满意的退了下去,轮到一批学武的小将上来了。 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虎背熊腰的往门口一拦,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顾家这边早有准备,贺岩和杨宗保上前,只说今日大喜的日子里,比划起来万一伤着人了,岂不是不吉利,不若掰手腕吧?三局两胜好了。 这些年轻人一听,也知道分寸,也就笑闹着答应了。 贺岩还罢了,也是一把子的力气,倒是赢了一局。 后头顾长即,本就是文弱书生,一上手,就涨红了脸差点没嚎出声来,这些武夫们的手,一个个跟钳子一样,他那里是对手? 最关键的时候,杨宗保上了。 大家都笑闹着,对面的小将有些不忍心,毕竟杨宗保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没想到杨宗保冲他挤挤眼,两手相握,那小将手里就感觉捏了个什么东西,还没回过神来呢,就被杨宗保一下子将手腕给放到了。 围观的人都哄笑起来,嘲笑那个小将。 小将哭笑不得的低头一看,手心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二十两的银票呢。 顿时那点子郁闷烟消云散了。 方才起哄的人看到了,纷纷喊着方才一局不作数,要重来几遍。 顾家迎亲的就打着哈哈,团团作揖,一人又塞了一个荷包,这些人才笑呵呵的捏着荷包将人给请了进去。 新娘子已经被请了出来,拜别了父母,就被迎亲的队伍簇拥着上了花轿。 后头跟着有送亲的人,有新娘子的各色嫁妆,足足一百二十抬。 代表着房子土地的土坯和砖块,都用红绸带扎紧,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还有那衣服料子的箱子,满满的都插不下手去。 更有那什么金银首饰,压箱银子,沉甸甸的,将抬着箱子的扁担都压弯了。 京城的人见多识广,多少权贵豪门迎亲嫁女,那嫁妆都是要经过大家评头论足的。 多年来吃瓜的经验,已经让京城人练就了一双双火眼金睛。 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家嫁闺女是不是下了血本。 有些人家嫁闺女,看着花团锦簇的,也是一百多抬嫁妆,可那代表着最值钱的房子土地,就那么一两块。 那些装着衣裳料子的箱子,也是空荡荡的,就浅浅放了那么几样。 摆出来的金银首饰头面,也是分量不足,各色都拆开了,一个匣子里只放一样两样,看起来多,实际也就一两套头面罢了。 像曲家今日这样,那真算得上前后十年,难得的十里红妆大手笔了。 毕竟迎亲的队伍,前头都快到了顾家了,曲家这边的嫁妆还没有抬完呢。 张春桃今日也跟着谢氏忙活,谢氏要在前头和顾老太太招待客人,后头这些事情,她也就要帮着照看一二。 尤其是新娘子进了门,谢氏是顾老太太是不能来新房的,顾家也没其他人,自然只有她这个小姑子能陪着新娘子说说话。 曲氏进了门,下花轿,过火盆,又拜了堂,就被顾长卿牵着送入了洞房。 前头还有酒席,需要顾长卿去陪酒,因此只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匆匆交代了两句,就被催着要到前头去,客人都等着呢。 闹洞房的女眷大多是顾家族里的族人,倒是也不敢狠闹,只说了几句玩笑话,又夸了几句新娘子漂亮大方,就到前头吃席去了。 谁也不敢多闹或者说不中听的话,毕竟前车之鉴顾文钟那一房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不是? 亲兄弟都能斗下去的狠人,她们可不敢惹。 只有张春桃留了下来,陪着曲说话解闷,也是给她大致介绍一下顾长卿这个院子里的人手。 这个院子里,如今并没有管事的丫头和嬷嬷。 这也是顾长卿的细心之处,他平日里身边伺候的多是小厮,院子里的事情,也是一个谢氏给的嬷嬷在管。 不过成亲前,这个嬷嬷就给了她充足的养老银子,让她回家去了,也是免得这老嬷嬷仗着是谢氏给的,为难曲氏。 到时候曲氏看在婆母的份上,不好处置,时日久了,难免婆媳之间生了罅隙就不美了。 听话听音,曲氏是个聪明人,张春桃这话一出,她就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忍不住心里一暖。 一来为夫君顾长卿的细心体贴,二来也为了婆母的大度宽和。 换做别人家,这长子成亲,怎么都要在儿子媳妇身边放上一个人,日夜看顾着才放心呢。 因此十分感激的站起身来,先谢过了谢氏,又谢张春桃。 张春桃先看了曲氏一眼,此刻曲氏脸上还带着新娘浓妆,倒是看不出本来面目来,但是看五官,就知道是个美人。 虽然今天是新嫁娘,还带着几分羞涩,但是行为举止却是落落大方,并无缩手缩脚之态。 说话也爽利明快,心中也不由得对这个大嫂先喜欢了几分。 看曲氏一脸的浓妆,都看不清楚她到底长啥模样,依稀还能透过浓妆看得出来五官秀美。 想来她也是不舒服,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叫热水来洗漱。 因此主动吩咐外头人送热水来,先让曲氏将脸上的妆容梳洗干净,又叫送了几桌席面进来,一桌她陪着曲氏吃,剩下的都是给曲氏身边的丫头和嬷嬷。 曲氏还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张春桃这个小姑子爽快贴心,不是那难缠的,心里也放了一半的心。 旁边曲氏的贴身丫头和嬷嬷也松了一口气。 这陪嫁过来,这院子里虽然烧了地龙,暖洋洋的,茶水也是齐备的。 可除了门口的婆子和几个丫头,居然没有一个管事的。 他们想找人问问事情,然后要热水热饭一时都不知道找谁。 得亏这顾家姑奶奶来了,还十分体贴的让人送了热水和热茶饭给她们,好歹也能吃个饱饭了不是。 先前知道顾家名声好,就是这个婆婆当年因为孩子走丢了,差点疯魔了。 如今看来,却是挺通情达理的,就连这找回来的小姑子,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却也十分体贴。 这让这陪嫁的嬷嬷和丫头,心里也是高兴的,这嫁人最怕就是婆婆不慈,小姑子难缠。 她们家姑娘看来是个有福气的,起码这眼前来看,婆母和小姑子都是十分和善的人,自家姑娘这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说话间,热水就到了,曲氏还有些不好意思,被张春桃催着去梳洗,说自己正好给她的陪嫁嬷嬷和丫头也介绍一下这院子的位置,还有顾家的一些忌讳规矩。 曲氏见张春桃是真心诚意,并不是那种虚假的客套,也就告了罪,让丫头陪着走到后头去梳洗了一番。 前头,张春桃端着一盏茶,跟陪嫁的嬷嬷说了几句闲话,也跟嬷嬷透露了一点顾家的规矩,曲氏也就出来了。 这一会子功夫,曲氏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脸上的浓妆也卸掉了,露出粉白的脸,端庄秀美的五官来。 面容可亲,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一看就是一个大家闺秀。 比起之前张春桃看到的李氏那种孤傲,多了几分亲近,并不高高在上,可也不敢让人小瞧。 大约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豪门贵女的气质吧。 彼此又见了礼,刚好外头厨房里送席面来了。 张春桃索性让陪嫁的嬷嬷和丫头都去吃饭,她陪着曲氏说话吃一点子,也免得一会子需要用人的时候不凑手。 那几个嬷嬷和丫头还有些犹豫,张春桃笑了:“你们放心,现在有我的丫头伺候着,保管怠慢不了嫂子!一会子你们吃好了来,我也就该回去了。我家男人估摸着还在前头替大哥挡酒呢,我也得早早回去预备去,不然估计一晚上都睡不好呢!别推迟了,我跟嫂嫂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那几个嬷嬷和丫头看向曲氏,曲氏点点头,她们才敢告退下去用饭去了。 张春桃心里暗暗点头,不愧是农女书中厉害的大舅母,别的不说,就这份御下的手段,就让人不得不佩服了。 送上来的是张春桃吩咐过的,几个清淡易消化,没什么奇怪味道的菜肴。 分量也不多,两个人吃正合适。 曲氏也是在家里帮忙管过家的,当初家中兄长娶妻,她做得也没这么周到过,只吩咐了厨房送一桌席面到了新房。 此刻吃到这些菜肴,才察觉到了顾家这边的体贴,想来不是婆母就是眼前的小姑子的心意。 顿时心里暖融融的,之前的担忧此刻都消去了不少。 当初对于这门亲事,她其实也是有顾虑的,主要是怕婆母谢氏太过厉害了。 后来听说小姑子被找回来,心中又担忧过,也怕跟这个小姑子合不来。 如今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不禁对新婚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张春桃和曲氏吃完后,伺候的丫头很快就将残局收拾了,给两人又倒上茶来。 两人坐着说会闲话,张春桃也没什么可跟曲氏好说的,只能说顾长卿。 若是一起长大,还能说说顾长卿的趣事,可分开多年,对顾长卿了解到也不多,说了几件事情后,也就卡壳了,十分歉意的道:“我也才认回顾家不久,对于兄长实在了解不多!不过我兄长为人稳重,又重情义,对家人还特别护短!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夫君人选!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可实际为人也极为体贴!” “这院子里的布置,还有将之前管事的嬷嬷打发走,院子里不留一二等伺候的丫头,都是兄长体贴嫂嫂的一片心意!而且嫂嫂没看到,兄长那个平日里稳重,少有笑容。今儿个成亲,那嘴角都没放下来过,想来是极为欢喜这门婚事的!” 一席话,说得曲氏脸上绯红,心里又羞又甜。 她当然体会到了顾长卿的一片体贴之心,当初取中顾家,不就是因为他的这一份心意吗? 只是此刻被小姑子说出来,就算再展样大方,也脸上发烧。 还好去外头吃饭的陪嫁嬷嬷和丫头此刻进来伺候,这打趣的话自然就不能再说了,两人相视一笑,也就打住不提了。 张春桃又交代了几句,还特意留下了身边的一个丫头,让她带着曲氏身边的丫头跟着去厨房那边打个照面,认一下人,她也就起身告辞了。 曲氏也就起身将人送到门口,就被劝了留步。 等张春桃带着丫头走远了,这边曲氏也就指了身边的一个大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张春桃留下的丫头去厨房那边打点一下。 等人都走了,曲氏还没说话,其中一个陪嫁丫头先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姑爷家比咱们想的还周到些!姑娘可以放心了——” 旁边的陪嫁嬷嬷瞪了那丫头一眼:“就你话多——” 不过转头脸上也是带上了笑容:“老奴也觉得这姑爷家,比咱们当初在家里想得可好多了!别的不说,这院子的安排,还有今天那位姑奶奶说话行事,都还挺通情达理的!姑娘也能松一口气了!” 又有一个丫头也道:“可不是,当初还以为这位姑奶奶从乡下来的,不知道规矩,行事不妥呢!今日一看,倒是真看不出来是乡下长大的——” “闭嘴!”陪嫁嬷嬷见曲氏脸色一沉,立刻低声骂道:“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可不是咱们家里!再说了,哪里有你对主子评头论足的道理?好不好的,人家都是主子!也是咱们姑娘的小姑子!就是咱们姑娘也得敬着,谁给你脸,让你来说主子是非的?还不下去——” 张春桃是不知道她走后,曲氏这边还在讨论她呢。 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她以后回了荆县,跟京城顾家这边能见面的机会不多,只要大家面上都过得去就行。 她此刻只担心贺岩,这个实诚的家伙,该不会再前头卯足了劲头替顾长卿挡酒吧? 张春桃果然没猜错,贺岩此刻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他本身酒量还不错,加上有张春桃做的手脚,这给他们挡酒的还有顾长卿喝的,都是掺了水的酒。 可饶是这般,也架不住来敬酒的人多。 有顾家族里的亲戚,还有同僚,还有亲朋好友故交,有诚心祝贺的,也有心中不忿,故意想将顾长卿灌醉的。 杨宗保这个时候就顶不上了,只有贺岩和顾长即两人帮忙。 顾长即是个不重用的,还没过三巡呢,顾长卿还没事,他先倒下了。 也亏得贺岩一个顶仨,在前头挡着,顾长卿才勉强保持住了清醒。 看贺岩已经眼神发直,脸色有些发白了,顾长卿知道他大约是到了极限。 又见来灌酒的那些,已经被贺岩都反手灌得趴到桌子下去了,这还算体面的,还有半醉半醒抱着柱子蹭的,有拉着人非要出去赏月的,还有哭哭啼啼在地上找银子的…… 还好此刻酒席都散得差不多了,顾长卿也快撑不住了,招呼人将贺岩送回去,自己也扶着小厮摇摇摆摆的回院子去了,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怎么也不能误了才是。 贺岩被送回院子的时候,冲天的酒气,人都站不稳了。 几个小厮都差点扶不住他,进了院子,张春桃听了动静出来,看贺岩这个模样,脸立刻就黑了。 贺岩见到张春桃出来,脚步一顿,然后甩开了几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就扑向了张春桃。 也亏得张春桃一身怪力,换做别人,只怕都要被贺岩直接扑到,后脑勺着地,喜事变惨剧了。 一手搂住了贺岩,一手扶着他,还没说话呢,贺岩就低下头来,搂着张春桃的腰,还在邀功:“娘子,我,我都替大哥挡住了!我一个人将两桌子人给,给灌,灌趴下了,我,我厉害不厉害——” 张春桃哭笑不得,只得哄:“厉害,你最厉害!天下无敌厉害!” 贺岩委屈的低头在张春桃脖子边蹭:“娘子,你骗我!你都没奖励我!你以前跟我要奖励,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我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六百四十八章 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贺岩的话音一落,院子里安静的有些吓人,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没压住的憋笑声来。 送贺岩回来的几个小厮,也是忍笑忍得浑身都抽抽,脸都憋红了。 没想到素日里一贯话不多,高大威猛的姑爷,在自家大姑娘面前,居然,居然这样的小鸟依人,咳咳,实在是,实在是意想不到啊。 张春桃这么厚的脸皮,也忍不住有些发烧,有心怀疑贺岩是不是故意的?不过闻着这浑身浓厚的酒气,还有那沉甸甸的重量,再一想以贺岩的为人,也做不出当着外人的面,这般撒娇的事情来。 估摸着还是喝醉了! 跟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反正明早起来清醒后,丢人尴尬的不是她。 因此张春桃也就十分顺从的,一把拦腰将贺岩一个公主抱,抱在了怀里,还掂量了两下。 唔,自家男人这在顾家半年了,怎么感觉倒是比以前在荆县石桥镇还轻些了?若不是今儿个上手掂了掂,还不能发现呢,明儿个等他醒了,得好好问问。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眼睛瞪得像铜铃,几乎没从眼眶子里飞出来。 这是什么西洋景儿? 不是该大姑爷将大姑娘给抱起来吗?怎么着到了他们家姑娘这里,就变成了大姑娘将大姑爷给抱起来了呢? 看着大姑娘似乎还有余力,掂量大姑爷那架势,就跟掂着两颗大白菜一样轻松。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是他们眼睛花了呢,还是这大姑爷太轻了? 偏生贺岩被抱起来后,还不满意,嘴里嘟囔着:“还要亲亲,举高高——” 张春桃脸要忍不住黑了,咋滴,这喝醉了,还要跟自己演一出霸道女千金和她的乡下柔弱丈夫巧取豪夺的戏码不成? 今儿个这抱就够出格了,一会子亲亲举高高了,她倒没啥事,贺岩以后只怕不敢出门了。 为了自家男人的脸面,张春桃只得瞪一眼这院子里还没眼色,不知道退下去的下人:“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子将解酒汤和热水送进来就行了。” 那些丫头婆子和几个小厮才如梦初醒,忙忙的告退了下去。 张春桃看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将贺岩给抱回了屋。 贺岩此刻吹了风,酒意涌了上来,口齿绵软,浑身无力,躺在炕上还嘟囔了几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解酒汤送上来,被张春桃强拉起来灌了几口下去,又让人打了一盆热水,给贺岩擦洗了一番,这才给他盖上了被子。 还好贺岩睡着了挺老实的,也没有吐,也没有闹酒,安安静静的一夜就到了大天亮。 等他醒来,因为被强行灌下了解酒汤的缘故,也没有宿醉过后的头疼,只是还有些昏沉沉了的。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就对上了张春桃似笑非笑的眼神:“贺大哥,要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大型社死现场! 贺岩尴尬得不仅脸通红,就连脖子跟耳朵,都红得快要滴血了一般。 偏生张春桃还不放过,凑过去,十分惊讶的道:“哎呀,大兄弟,你这是咋滴啦,被煮啦——” 贺岩又羞又恼,还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一把将张春桃给拉到怀里,就要真的来一场亲亲抱抱举高高。 被张春桃十动然拒了! “快点洗漱去!一身的酒臭味!一会子大哥大嫂还要去请安敬茶,咱们可不能去得太迟了!”说着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按在贺岩的脸上,然后爬了起来。 贺岩再尴尬,也只得爬起来。 时候还算早,张春桃也叫了热水一直备着。 贺岩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清清爽爽的出来了。 两人出了院子门,贺岩还是浑身不自在,被张春桃宽解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说了,谁好意思笑你?你昨儿个那是为了大哥才喝醉的!大哥好意思笑你?爹娘和祖父他们都是长辈,更不会笑话你了!剩下的二哥和三弟,谁敢笑,我替你揍他们——” 贺岩这才略微好些了。 等到了寿庆堂这边,他们前脚到,后脚顾长卿就带着曲氏来请安敬茶了。 曲氏果然是大家子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一举一动都十分合乎规矩不说,还赏心悦目。 给每个人都十分体贴周到的准备了礼物。 当然,顾家这边的长辈,个个也都出手不凡,毕竟是顾家未来的宗妇,那见面礼给的就格外的厚重。 等到敬完茶,才摆下早饭来吃。 果不其然,顾长即早起就听说了贺岩昨儿的笑话,忍不住就挤眉弄眼的要调侃贺岩两句,才开口:“妹夫,听说你昨儿个喝多了,回去院子里,还是让我妹子抱回房的?” 贺岩牢记自家媳妇说的,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十分淡定的点点头,一副我媳妇抱我回房我好骄傲的表情。 让顾长即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长卿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笑话妹夫?昨儿个要不是他,我只怕就要被灌趴下了!你倒好,平日里自夸酒量如何如何,结果三巡没过,你先倒下了。还不是抱着柱子喊娘,要娘也给你说个媳妇呢,还有脸笑别人?” 顾长即顿时哑了火,只觉得这个大哥实在是太善变了!之前是谁说要给妹夫下马威,要好好调教妹夫,不能给他好脸色的? 这才挡了回酒,就这么护着人家了? 哼!果然亲哥都是现实的! 谢氏也知道了昨日自家闺女院子里的事情,也是好笑。 没想到平日里人高马大,看着就威风的女婿居然还有这样小女儿态的时候,不过也看得出来,小夫妻两人感情极好,才会这样闹呢。 因此也嗔怪的拍了顾长即一下:“既然这么想找媳妇,可有中意的姑娘了?跟娘说,娘去帮你看看!” 张春桃想起农女书中,顾长即找的那个性格古怪执拗的全氏,嫁进来后,全靠曲氏这个大嫂带着,后来又将孩子都丢给曲氏养大,让曲氏受了不少委屈。 忍不住就半开玩笑的侧面提醒了一句:“娘的眼光好,给咱们挑的大嫂就是极好的,想来二嫂也不会挑错!若是让二哥去挑,万一挑一个跟二哥似的,那咱们家可就热闹了。” 顾长即不干了,跳到张春桃面前:“像二哥怎么了?怎么就可热闹了?” 张春桃就笑:“像二哥,跟皮猴子似的,可不就热闹了?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二猴——” 顾长即气急,做势要捏张春桃的腮,被贺岩和杨宗保齐齐护在了身后。 一个沉默的站在前头挡住了顾长即的手,一个着急的道:“二哥,你要捏就捏我,别捏我姐!我姐脸皮嫩——” 顾长即气笑了,真捏了杨宗保的腮一把,气哼哼的道:“就显得你是她亲弟弟是吧?我这个兄长难道是后的?” 杨宗保连忙拱手讨饶赔罪。 这样笑闹着,倒是让曲氏紧张的心都放松了下来。 看得出来,这新认回来的小叔子和小姑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一家子也都是亲亲热热的,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吃饭的时候,也就只让曲氏意思意思的布了几下菜,就让她也入席跟着一起用了早饭。 本来曲氏还想伺候谢氏和顾老太太的,被谢氏直接给让顾长卿拖走了,只说难得新婚,院子里只怕都还没安置妥当呢,顾长卿又只有几日的婚假,小夫妻好好回院子去亲香去,很是不用在她们面前伺候。 不然这满府的丫头婆子是做什么用的?又让曲氏一会子跟厨房那边去交代一声,自己的饮食忌讳什么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千万不要矜持好面子,委屈了自己。 又让顾长卿多陪陪曲氏,这几日别又惦记着弟弟们的功课,有他老子和祖父在家呢,哪里用得上他? 一席话,说的曲氏脸上飞红,却还端的住,大大方方的谢过了长辈和婆母的体谅,这才跟着顾长卿回院子去了。 曲氏很快就在顾家站稳了脚跟,等到顾长卿销了婚假,她也就每日送走顾长卿后,就来谢氏和顾老太太这边请安陪伴着。 谢氏处理家务的时候也不瞒着她,偶尔还问她几句意见。 过了没多久,见曲氏处理的游刃有余,就开始将府里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慢慢往曲氏手里交了。 张春桃见曲氏跟谢氏相处得果然十分融洽,曲氏是个十分聪明又贤惠的女人,不仅谢氏跟她相处的好。 就是顾老太爷和顾文铮,对这个孙儿媳妇(儿媳妇)也是极为满意的。 下头的顾长即和杨宗保,没多久,也对曲氏这个大嫂满心尊敬和接受了。 这让张春桃彻底的放下心来,再一次提出了要回荆县去。 顾家人从上到下都舍不得,可张春桃去意已决,顾家人就是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了。 顾长卿和顾长即唯有威胁贺岩,回去后,功课不能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顾文铮又给贺岩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他去长青书院,可比在乡下跟着一个老秀才学强多了。 谢氏这边,只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张春桃装上带回去,就怕她委屈了。 又有顾老太太和顾文铮,私下补贴给张春桃的庄子和铺子,这自然带不走,都留下来,让谢氏帮着照管着就是了。 杨宗保最舍不得张春桃和贺岩,可他这半年进步飞速,人情世故很是通达了些,知道若是贺岩一直留在顾家,对贺岩和张春桃不好,只得叮嘱贺岩,别欺负了他姐姐。 又让他回去努力读书,先考中秀才,再考中举人,然后再进京赶考,那他们就又能相聚了。 杨大春和赵嫂子将家里的安排都交代给了贺岩和张春桃,也就放心了。 这边,寻了个宜出行的好日子,再不舍得,也只能将两人送出了顾府。 来之前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后头跟了七八辆马车恨不得还没装下。 谢氏恨不得连丫头婆子都给张春桃带上,都被张春桃婉拒了。 她回荆县,那地方可供不起顾家养出来的丫头婆子,只将她们路上买的方婆子给带上了。 这回去有顾家的安排,自然事事顺心,包了一艘船,跟在一艘官船后头,顺水顺风,先是到了青州府。 杜爷早就接了信,一直让人在码头守着,见他们到了,忙不迭地赶来。 在青州府最大的酒楼包了厢房,请他们夫妇二人。 如今知道贺岩和张春桃身份不一般,可不再是山里出来的乡下汉子和婆娘,杜爷的态度跟以往就有了不同。 虽然还是亲近,可亲近中就多了一些什么。 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贺岩和张春桃也并不太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顿饭吃下来,杜爷将两人关切的贺林和李家还有杨家村贺家的情况,一一都给两人说了。 杨家村贺家那边,孟氏如今儿子出了这么远的门,几个月都不回来,她也慌了,以为儿子这是不要她了,把她丢在乡下了。 天天跑去贺家二叔那边闹,寻死觅活的,说要贺二叔将银子钱拿出来,让她去县城寻儿子去。 又口口声声说什么,若是寻不到儿子,这贺家的家业也不能便宜别人,要么分给两个闺女,要么给贺岩名下过继一个孩子。 被贺家二叔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还不死心,又让人带信和贺娟和贺娇,说如今贺岩一出门就没有音讯了,她心里害怕,将来说不得无人养老送终,问两人愿不愿意过继一个孩子到贺岩名下来,以后这贺家的东西都是这个孩子的。 贺娟从贺岩和张春桃离开后,在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好不容易才怀上了个孩子,马父和马母态度才略微和转些。 贺娟也才敢说回娘家一趟。 马家知道贺岩出去几个月都没回来,这才松了口,让马远志将人送回娘家。 没想到到了贺家,迎头就是这样一个消息,马远志当场翻脸,就要将贺娟给带走,他马家再穷酸,他马远志再无能,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的孩子,还要去抢大舅子的家业去吧? 别的不说,大舅子只是出门几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这像什么? 看贺娟居然还有几分心动,被马远志直接撂下了狠话,若是还要做马家妇,那就立刻跟他回去。 若是想要随着丈母娘胡闹,那就别回去了,明天他就送休书来。 贺娟立刻被吓住了,也顾不得哭哭啼啼的孟氏,拔脚就跟着马远志回了马家。 马父和马母听了这个消息,差点没气死,下了死命,不许贺娟再出门,只要出了这个门,贺娟就不是马家人了。 这才将贺娟给制住了。 贺娇那边,王家上下都十分心动。 别的不说,就贺家那新旧两个院子,还有那么多土地,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多少人家几辈子都积攒不出这样的家业来。 若不是只有王老三的儿子,跟贺家有关系,王家其他几兄弟都想把自己儿子给过继过去了。 只能一边羡慕嫉妒的看着王老三天天发愁,是过继哪一个好,一边哀叹,为啥自家媳妇没有这样家业丰厚,还跑出门没了音讯的大舅子呢? 别的不说,就算那大舅子最后没事回来了,可这人已经过继过去了,那可就是贺家的人了,那贺家的家业无论如何都有那过继过去的孩子一份。 还得把那孩子养大,给他娶妻生子呢!就这么养大娶媳妇,那可是极大的开支,能不用亲爹娘管,就有人给负责了,简直不要太美了。 更何况,这王老三的几个儿子可都记事了,两家有是这样的亲戚关系,这儿子过继不过继出去,有什么关系?肯定还是亲自己爹娘的! 说来就是自己的儿子,别人白帮着养大,给娶妻生子,给房子给地,傻子才不干呢! 开始贺家二叔没接到贺岩的信,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其实有些动摇了,不管怎么说,给贺岩留个后,好歹也有血缘关系不是。 再后来,接到了贺岩的信,知道他有大造化,娶的那媳妇居然是京城大官家早年丢失的千金小姐,如今去京城认亲了。 哪里还能同意? 偏偏孟氏也不知道被贺娇还是水灌了迷魂汤,只觉得那张春桃本来就是个母夜叉一样的人物,如今听说还是管家的千金小姐,那更不得了。 贺岩又这么久不回来,保不定就是被留在京城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去了。 这家里肯定是丢下不要了的,她一个老婆子,自然要有人养老送终,过继个大外孙过来,不挺好的么? 更何况,既然那张春桃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小姐,家里肯定有钱,拔根毫毛比他们腰都粗呢,哪里还看得上他们这乡下一点房子地? 送给大外甥和姐姐一家怎么了?也没便宜外人呢! 李家那边,从京城来的消息,说肥皂和那几样香皂十分出名,带动得本来还有些观望的人,都纷纷也去抢购了,如今青州府和附近的两个州府,都有了李家的肥皂,生意那是极为火爆。 无数人想掺和一脚进去,李家再是青州府的地头蛇,可在别的州府,那也得盘着。 不少比李家厉害的人家,本是要对李家动手的,后来被李家扯虎皮拉大旗,将顾家给搬了出来,才算勉强保住了。 当然,李家这边也有了妥协,又入了几个厉害的股东,听说最近为了那肥皂方子,闹得厉害。 李家那边都吐了口,只可惜方子不在李家手里,倒是那钱掌柜的东家那边,却怎么都不肯将方子交出来,说这本不是他们的方子,而是顾家那边提供的方子,除非顾家那边同意,否则就是死,他们也不同意。 倒是一时僵持住了。 张春桃听了这消息,倒是没想到。 青州这边居然闹成这样?可李家在给顾家的信中怎么没有提起? 不过来不及细想,就又说了贺林。 贺林跟李家如今倒是貌合神离,李家要将贺林架空了,而贺林也不是好惹的,反手就搭上了其他人,就是那眼红肥皂生意,入股的其中一人。 也就是这个人,让李家都忌讳,不得不退让。 那人敢逼着要方子,听说了是顾家提供的,都没有收手,自然也是有贺林的关系在里头。 因为贺林到处宣扬了,顾家跟他可是亲家,他的唯一的嫡亲的大侄子,可是顾家的唯一的女婿,嫡亲的女婿!那肥皂方子本就是他侄儿媳妇在没回顾家之前折腾出来的,里头可还有他大侄子的份,说不得就是他们贺家的家传手艺。 有了这层关系,他搭上的那个人,才这般行事。 毕竟,这贺林可是顾家女婿的亲大伯,顾家女婿父亲早年就去了,就这么唯一一个伯父,想来跟亲爹一样吧? 贺林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就被相信了。 如今贺林春风得意,倒是将李家压了一头呢! 听了这些消息,贺岩眉头就一皱。 没想到贺林此人如此不要节操,为了能攀附上官,居然这样的瞎话都能编出来。 张春桃冷笑,贺林不就是仗着他是贺岩的血亲,说不得还以亲爹自居呢,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她张春桃的就是贺岩的,贺岩的就是他贺林的,这不就等于张春桃的也是贺林的么? 做什么美梦呢! 若是贺林识趣些,知道自己跟贺岩不待见他,不主动挑衅,其实张春桃并不打算对贺林出手。 毕竟以贺林的为人,知道她是顾家的女儿,那还不得更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撕都撕不下来。 所以让李家借了顾家的势,就是想让李家压制一下贺林。 没曾想李家这么不中用,居然还被贺林借着势力反压制住了。 不过他们已经回来了,这贺林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到头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一场空 至于这李家,只要将贺林摆平了,李家这般也就没什么事了。 倒是杨家村那边,回去恐怕还有得一闹。 孟氏的想法,她也能猜到几分,不就是觉得贺岩这个儿子,是死是活,是穷是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反正活着,对她这个亲娘也不见多孝顺。 死了,也不会有多大妨碍。 在杨家村过穷日子,也能过得去,反正比其他人日子好过些,就算沾了媳妇的光,有钱了,以贺岩的为人还有张春桃的凶猛,她这个亲娘也占不了太多的便宜。 还不如索性过继个外孙过来,自己养大,贺家的东西都捏在她手里,这过继来的孙子对她好,将来这些东西才留给他呢,为了这贺家的产业,那过继来的孙子敢不对她好? 只怕口水都能淹死他! 再者,只要贺岩没死,能真看着她这个老娘去死? 最大的可能倒是孟氏知道自己认亲,娘家有钱,觉得贺岩跟着自己日子就能过得很好了。 既然如此,那杨家村贺家的那些东西,就能分给两个闺女了,料想贺岩有钱了,也不会真跟她计较。 不过这事得早点回去处理才好,不然这贺家二叔再不同意,孟氏这个脑子,做得出来,先将人接到家里住下的道理。 再有王家那边帮着一宣扬,将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些,说什么为了给贺家延续香火什么的,把大义名分站住。 就算他们赶回去,这事成不了,只怕也要补偿王家一些东西才说的过去。 那就太恶心人了! 青州的事情得速战速决! 贺岩心中也是如此想法,他对孟氏更了解,也知道孟氏这个人,时间久了,贺家二叔还真压不住她,还得他回去才行。 因此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了了对方的心思。 正要跟杜爷说点什么,外头就有人来敲门,杜爷皱皱眉头,按理来说,他包下了这个包厢,没有他的允许,菜上齐之后,就不会有人来。 而且,这酒楼的掌柜也知道是他定下的包厢,怎么还会允许其他人来敲门?除非——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冷声道:“是谁?” 然后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下李今歌,有事要见包厢里的两位贵客!” 李今歌? 杜爷这才明了,为何那掌柜小厮不敢拦着,让人来到了包厢这里。 他如今可是半官面上的人,自然对李今歌这个儿子不敢怠慢,就算心中不满,也得将人迎进来。 因此苦笑的看了看贺岩和张春桃夫妇。 张春桃点点头,笑道:“估摸着是知道我们到青州了,来找我问肥皂生意的事情吧。让人进来吧——” 杜爷这才去打开了包厢的门,就看到李今歌带着那钱掌柜的东家,两人站在包厢门口。 半年多未见,李今歌的气色比起之前看起来好了些,脸上身上有了些肉,不是那么瘦骨嶙峋了。再者大约是如今受李知府重用,然后又有了自己的事业的原因,眉宇间的神采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大家彼此见了礼物,贺岩和张春桃还是称呼李今歌四爷,李今歌之前能坦然受之,如今却连忙摆手,说不敢当。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东家,看到张春桃神色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勉强忍耐下来了,只上前砰砰砰给张春桃和贺岩磕了几个头,唬得张春桃和贺岩避之不迭,忙将人搀扶了起来。 杜爷让人将桌上的残席收了去,送上了茶水点心,几个分宾主坐下。 寒暄了几句,接下来就是正事,果不其然就是肥皂生意的事情。 李今歌也算诚恳,明说了贺林攀附上的那个人,他们家实在是得罪不起,听说那家的靠山也在京城,是某个国公府。 如今还是他在中间斡旋,这东家手里的方子才没有被硬逼着交出去,不过他这边也支应不了多长时间了,还好张春桃和贺岩回来了,不然他真的扛不住了。 那东家也满脸苦涩,诉苦道,其实谁都看得出来,那边要方子,不过是想自己想吃独食罢了。 这个口子一开,那些有权有势的股东都要方子,自己去偷偷做,那他们这生意还怎么做?他们哪里抢得过那些人? 这些人包藏祸心,最开始入股的心就不纯,估摸着就打着这个主意呢。 张春桃安抚了几句,才道,如今这肥皂已经在京城打开了局面,宫里的贵人也听说了,今年会将肥皂也纳入到贡品里头,她和她弟弟一起在京城开的那个肥皂铺子虽然小,可大约也能拿到一个皇商的资格。 这肥皂生意,等到肥皂成了贡品后,只怕销量会越来越好,凭借他们几家的力量,想独占这肥皂生意,确实是难了一些。 毕竟这样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啃上一口? 所以张春桃在离开京城之前,已经跟顾家商量好了,等到肥皂成为贡品后,就将肥皂生意献给朝廷也好,皇帝也罢,反正给这生意找个最大的靠山。 别的不说,这肥皂生意,靠着朝廷的力量,能倾销到全国,甚至邻国去。 这肥皂的利润,如雪球一般,想来皇帝也是会心动的,谁会嫌自己的钱多? 顾老太爷和顾文铮还有顾长卿,都没想到张春桃有这样的魄力和眼光。 他们自然更能看得出来这将肥皂生意上交的好处,一来杨宗保的这个皇商资格是稳稳的了不说,以后只要他说涉及的生意,都会有不少的便利。 再者,顾家有了这个举动,也能更得皇帝的看重,如今正是顾文铮往上升的关键时候,有了这个功劳,不说顾文铮,就是顾长卿都能吃上红利。 还有,这也避免了因为占利太多,入了有心人的眼,背后捣鬼的可能。 杨宗保虽然不太懂这里头的道道,可他有一个好,就是他姐姐说啥,他照做就是了,再接下来有顾长卿给他细细分析里头的利弊,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张春桃替他着想,为他以后铺平道路,更是死心塌地了。 所以,此刻张春桃让两人压根不要担心,只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别说那个人后头的靠山是国公府,就是那个人国公府,也不敢沾手了,不然就是跟皇帝和朝廷争利呢,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想来就算不是她们回来说,没多久,京城那边的消息也会传过来,想来那些人也就收手了。 不过她还是要说声抱歉,这事她在京城就做了决定,并没有跟两人商量,一来是时间紧急,二来是路途遥远,所以还得她给两人赔个不是。 李今歌和那个东家哪里敢接受张春桃的赔礼。 两人听了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欣喜若狂好吗? 他们的力量有限,目前借助那些股东的势力,才勉强在附近两个州府铺开了货。 因为那些股东入股,本来红利就分薄了许多,若是这样,直接将方子上交给朝廷,就算拿的红利少了许多,可如果全国都能销售肥皂,那数字也相当可观,说不得比如今还多一些。 更不用说,那以后他们的前程可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替朝廷和皇帝陛下做生意赚钱了!多么高大上啊!这可是张春桃送给他们的一场通天富贵,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哪里需要张春桃来赔礼? 因此两人脸上的愁容立刻都烟消云散而去,才有了心情说笑。 李今歌留两人在青州再多呆着时日,也让他们好生招待招待,以表心意。 张春桃和贺岩惦记着家里那一堆破事,哪里还有心情留在青州? 倒是贺岩提起了贺林,杜爷和那个东家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指了借口告退了。 留下了李今歌一人。 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拐弯抹角了。 直接表明了态度,这次肥皂事情后,贺林在那边肯定失去了重用,说不得还要遭受报复。别的也就罢了,只需要李家做一件事情,就是死死的压制住贺林,不让他再兴风作浪。 不管是让贺林辞官回家也好,还是让贺林的职位形同虚设也罢,反正将贺林困在青州,不给他们找麻烦就行。 李今歌听了这话,眼神闪动,沉吟了片刻才点头答应,让贺岩和张春桃放心,过几日自然会有好消息传来就是。 果不其然,有了张春桃这个消息,肥皂铺子的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 那些人是贪财,可是他们并不想死!很快就收拾起了蠢蠢欲动的心。 这些入股的股东,都是李今歌他们筛选过的,都有贪利的毛病,可好歹也还算有底线,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也都有还有些门路本事,李今歌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了一番,倒也都老实了。 贺林投靠的那一位,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哪里还有不明白自己被贺林耍了的? 要是真如贺林说的那般,他跟贺岩的关系那么亲近,为何这样重大的消息,没有告诉贺岩,而是让李今歌来敲打自己? 将贺林叫来一问,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连张春桃和贺岩到了青州都不知情。 这以为背靠国公府,哪里受过这样的耍弄,当即将贺林给赶了出来,虽然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可他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没过多久,贺林就被人寻到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然后恰逢被众人都发现了,就算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李知府这边,得了李今歌的嘱咐,也就借势将贺林给贬到了一个不重要的闲职上了,每日里只需要去点个卯,没什么事情可做。 家里李氏得了娘家的提示,又给贺林纳了几个美妾,天天缠着他不放。 贺林得知贺岩夫妻到了青州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口中,等他找去的时候,贺岩夫妻早就上了回荆县的船。 再接着就是一系列的打击,让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同僚一起排斥了。 青州府里李知府那一派系的,看李知府这样对贺林,自然就会站队了。 至于李知府不和的那一派系,也不敢用他,毕竟这人可知府的女婿,能被放弃,要么是阴谋,要么就是这人人品确实有问题。 不过月余功夫,贺林就成了州府里可有可无的人,他一腔愁绪无处可发泄。 加上贺岩走之前,给他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里别的没有多说,只提到了几个关键词,二十年前的那一天,还有孟氏,最后提了一下他对不起贺桥。 贺林是什么人,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不清楚的,贺岩是什么都知道了。 可笑他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呢,难怪贺岩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想来心里是深恨自己的吧? 这么算来,他这大半辈子,汲汲营营一辈子,到最后,功名利禄成了空,亲情骨肉也是一场空,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接受?一时只闷头在家喝酒,也许只有醉酒后,才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又恰逢李氏给纳了那些美貌的丫头,索性也就将苦闷发泄到了酒色上头,点卯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趁着这个机会,李氏将家里上下的下人也都梳理了一遍,将整个家都掌控了在自己手里。 贺林如今还沉迷酒色,用李氏的话,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保养,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了哪个丫头的肚皮上了。 这都是后话了。 只说贺岩和张春桃到了荆县,先去寻了那个中人,本是打算租房子的,如今手头宽裕了,自然要买个合适的院子 那中人见他们一去这大半年没有音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如今看人回来了,而且还要买个院子,这可是大生意,自然高兴。 也正好他手头有个院子,离得长青书院不远,位置清幽,到街上最繁华的街道也不过两条街就到了,实在是再便利不过。 之前的主人,本是一个商人,这院子是他自己盖给这边娶的一个外室,打算在这边安家的,没曾想院子才盖好了,人还没接进来,就被老家的原配知晓了。 那原配是个厉害的,直接带着人杀过来,将那外室拎起脚来直接买给了一个过路的行商。 这院子自然也不能留了,那原配觉得晦气,就说要将这院子卖了,价钱倒是也还算公道,要八百两,里头的家具都是一水的榆木,合着地步打造的,色色齐全,搬进去就能住了。 主要是这价格,好多人都觉得有些贵,所以看的人多,真能买的人不多。 若是张春桃他们要,他可以跟那位夫人说,少上一些,想来也是愿意的。 张春桃和贺岩听说了,当即就要去看那宅子。 果然,这宅子有两进,虽然不大,可住他们是绰绰有余了。 还有个小花园,里头栽着各色的花草,一个小池子,一口水井。 家具都是新打造的,用料也还不错,也不是那种笨重的,样式也都轻巧。 白墙黑瓦,堂屋,厢房,后罩房,还有厨房柴房什么的一应俱全。 立刻就拍板了要买下这个院子。 中人见张春桃他们这么爽快,也就去寻了那原配夫人,原配夫人本就不耐烦继续呆在这里,听说有人要买,也就爽快的让了五十两,七百五十两银子成交。 契书过户后,那原配夫人还让心腹过来瞧瞧交代了一句,原来这院子别的也就罢了,却有一个好处。 在几间后罩房之间,特意隔出了一件暗房,外面看着是三间,实际里头有四间房间,最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暗房,可以存放贵重的东西,或者别的东西。 这倒是意外之喜。 张春桃正发愁,这从京城带回来的这些好东西,往哪里存放呢。 带回石桥镇或者杨家村,以孟氏那劲头,说不得又要哭闹着要去一些呢。 这可是她娘家的东西,凭啥便宜孟氏。 买下这个房子,那就太及时了,贵重的东西,都可以收在这暗房里,然后先买两个下人,看着打扫房子,等他们处理好了孟氏的事情,就能搬过来住了。 贺岩也挺满意的。 又让那中人给寻了一户看门的,一家子都买了下来,好让他们看房子。 将东西趁着天还没大亮的时候,从船上悄悄的给搬了大半到了这宅子里。 也亏得贺岩和张春桃都有一把子力气,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了那暗房里。 等天色大亮了,才又重新雇佣了马车,拖着剩下的一些东西,搬到了这个院子里。 将方婆子留了下来,让她收拾这屋子,也顺便看着那看门的。 两人又逗留了一日,这才带着给贺家人的礼物,寻了一家镖局,跟着一起往石桥镇赶。 第六百五十章 物是人非 再次回到石桥镇,不过小一年的功夫,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到了镖局后,因为他们的行李多,镖局还特意让马车将他们送到了之前居住的小院子门口。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吸引了附近玩耍的孩子。 定睛一看,虽然认出来是贺岩和张春桃夫妻,可看到他们俩身上穿着的衣裳,是闪闪发光的绫罗绸缎,顿时有些不敢认了。 凑在旁边,左右打量了半日,还是张春桃挨个笑着叫出了他们的名字,这才让他们确定了。 张春桃让这些孩子先等着,一会子等将东西搬进去了,给他们拿糖来吃。 这些孩子顿时欢呼雀跃,主动的上前帮着将东西给搬到了院子里。 还有大些略微懂事的,还要拿起扫帚和抹布,要帮着打扫卫生。 被张春桃给拦住了,从行囊里翻出一匣子的糖来,每人抓了一小把。 镇上的孩子,见过的糖果,无非就是那些麦芽糖的碎糖块,哪里见过这种一颗颗浑圆的松子姜糖?洁白如玉的糖果上,缠绕着一丝丝的姜黄色。 小心点放入口里,充盈的甜中间,夹杂着一点点的姜丝的辣。 甜中和了辛辣,辣又让甜变得更有层次感,就是不喜欢吃姜的小孩子,也对这糖没有半点抵抗,都吃得笑眯了眼睛。 有的娃看到这糖果舍不得吃,只打开舔了一舔,尝了一下味道,就又包起来,打算带回家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尝一尝。 也有的孩子一口就塞进了嘴巴里,小嘴鼓囊囊的,口齿不清的含混的开口:“吼甜——” 将孩子们送出了门,张春桃和贺岩开始打扫院子,不管怎么说,这晚上还要歇息一晚上,放在屋里的被褥存放太久了,一股子霉味,肯定是不能盖了。 只得先将门窗打开透气,扫去了灰尘,又擦洗了一遍。 还好他们这一路回来,也是自带行李铺盖,将这铺盖搬出来用上,也能凑合一晚上了。 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刚过了晌午,趁着太阳还好,将存放的被褥都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晾晒一下,去去霉气。 至于晚饭,两人这一路奔波也挺累的,打算一会子去镇上酒楼定几个菜吃了,好早点歇息,明儿个还得回杨家村呢。 不养精蓄锐,怎么能回去处理孟氏惹来的麻烦。 还要将明日带回去分给贺家各家的礼物,都要整理出来。 一边整理,张春桃一边问贺岩,这回来了,肯定得去周老秀才家谢师,不然实在不像话。 至于要不要去一下马家,就得看贺岩了,毕竟在外人眼里,马家可是贺娟的婆家,怎么着也该去一趟才是。 就是不说贺娟这个人,就马家两老对贺岩一贯也不错,出去这么久,也合该去看看才是。 只是她是不去的!免得看了贺娟就来气! 贺岩点点头,知道张春桃的心思,也不勉强她,只让张春桃挑出一份礼物来,他趁着天色还早,去一趟马家,免得马家留饭,回来后,再带着张春桃一起去周老秀才家,顺路定上几样酒菜,去陪周老秀才喝上两杯。 张春桃觉得这安排甚妙,连忙点头。 东西都是现成的,张春桃之前就归置得差不多了,取出几样来,凑了四样礼来。 贺岩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带着礼物出门去了。 到了马家,马大夫正在给人看诊,见了贺岩,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贺岩上前跟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忙给那病人告了罪,先让贺岩在一旁坐坐,他沉下心来,给那病人开了药,将人送走后,才激动的拉着贺岩,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容易稳定了情绪,这才抓着贺岩,问他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不是去州府里赶考的么?怎么别的考生都回来了,就他一个人迟迟不归。 尤其是后来怎么还有消息传来,说是他和张春桃去京城认亲去了? 贺岩自然感受到了马大夫关心,耐心的解释了几句,也没说得太详细,就问马大夫和马母最近身体如何? 又将自己带的礼物奉上,这些东西有的是从京城带回来的特产,有的是路上停靠码头所买,自然新奇精美。 就是马大夫也算是石桥镇见过世面的人,也忍不住咂舌,都不敢伸手去碰。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会子,就要贺岩跟着他到后院去,让马母给他做两道拿手菜。 一面又嘀咕,说今日马远志出门收购药材去了,不然若是知道贺岩回来,肯定也高兴云云。 贺岩对于马大夫的邀请,自然是推辞了,只说家里还乱糟糟的,张春桃一个人收拾不过来,而且他一会子还得去周老秀才家去谢师去!等改日闲了再来就是了! 马大夫如何不知道,贺岩这是推词,到底是贺娟伤了情分,所以不愿意跟她碰面呢。 暗自叹了一口气,马大夫也只得装作不知道,叮嘱了贺岩几句,这才放贺岩回去了。 贺岩回到院子里,这么一会子,隔壁街坊邻居都已经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住的近的几家,家里的女人,都带着孩子来串门了。 主要是想看看,自家孩子回家说的,张春桃身上穿的亮闪闪会发光的衣裳是什么样的? 如今院子里都站得满满当当的,将张春桃围在中间,一边打量,一边问外头的情形呢。 石桥镇的这些女人们,大多没出过镇,偶尔有几个最远也没出个县城。 县城对她们来说都太遥远,城里住的人都高不可攀,不是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能说得上话的,更不用说府城,京城了,那简直做梦都没想过。 因此有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要问。 比如什么知府老爷是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比如京城里的房子是不是都是金银做成的?听说京城里的人,一个个都是贵人,顿顿都是白米饭或者白面馍馍,还有肉呢。 更有人问,见过皇帝老爷没有?听说皇帝老爷是真龙天子,是不是真的长了个龙头?还有皇后娘娘长什么模样?他们是不是每顿都吃白米饭,三个肉菜? 还有的就说,皇帝老爷天下第一尊贵的人,是不是那下地的锄头都是金子做的?皇后娘娘做饭的锅铲是不是也是金子做的? 张春桃以前在现代听过这样类似的笑话,以为是个段子呢,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被自己碰上的一天。 一时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叹息好。 倒是耐着性子,跟这些女人们说着外头的景象。 张春桃本就口齿灵便,说起路途见闻来是绘声绘色,本是寻常的事物,被她一说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不仅那几个女人听住了,就是那些平日里闹腾的皮猴子们,也都听得忘记了哭闹。 第六百五十一章 见贺岩回来了,那些街坊邻居才恍然发现,居然在他家院子里站了这半天了,眼看天色已经昏黄,要回家做饭了,不然等当家干活回来,还是冷锅冷灶,只怕又是一场官司了。 因此都纷纷告辞回家去。 张春桃也不会让人空手家去,倒是每家都送了一样吃食,口称让大家也都尝尝鲜,也是一点小心意,别怪简薄了才好。 街坊邻居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她们也知道张春桃这人,不是那种虚客套的,给是真给。 再看这吃食都是没见过的,有心想推辞两句,低头看看自家孩子渴望的眼神,也就舍不得推开了,不好意思的接了过去,自嘲倒是像听说他们夫妻回来,特意上门打秋风的了。 说笑归说笑,大多打定了主意,一会子回去,也得寻点回礼送来才好,总不能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 送走了这些街坊邻居,张春桃已经将给周老秀才家的礼物早就打点好了。 只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两人拎着礼物就朝周老秀才家去,碰到熟人寒暄两句,问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一说去周老秀才家,那都是满口称赞不已。 都夸贺岩尊师重道,这千里迢迢从外地回来,都还没歇会就要去拜谢老师了,不愧是贺家出身,是出过举人老爷的人家,懂得礼数云云。 经过周老秀才家的路上,贺岩就去酒楼定好了饭菜,让一会子直接送到周老秀才家去。 到了老秀才家门口,天已经快黑了,这个时候住得近的学生都已经回家去了,唯有住在老秀才家的那几个学生,也都正要吃晚饭。 看到贺岩和张春桃拎着大包小包进来,看他们夫妻的穿戴气派已经浑然不似当初,想起之前听说的贺岩可是走了大运了,本是娶了个人家都不要的被人出族的孤女,没曾想这孤女居然是京城大官家当年走丢的千金。 这次贺岩离开石桥镇这么久,人家参加府试的人都回来了,就他一直没回来,就是陪着他媳妇去认亲去了。 这以后他可就是前程不愁,衣食无忧了。 可真是好运的让人嫉妒! 只是这些人心里羡慕嫉妒恨,看到贺岩大部分人还都是笑脸相迎,毕竟这可是京城大官的女婿了,好端端的得罪人家做甚? 说不得结个善缘分,将来还有求到人家头上的一天呢,没必要自己断自己的人脉不是? 当然也有那自认为清高,不屑和贺岩这样的靠着裙带关系,吃上极品喷香软饭的人为伍的,一个个就冷冷的嗤笑两声,摆出我不屑与你为伍的架势来。 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若是贺岩厚着脸皮上来打招呼,定然要好生呵斥两句他自甘堕落,没有读书人气节。 只可惜他们这些人算盘打得再好,架不住贺岩和张春桃压根不接招。 两人只冲着这些学子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直接就往后院去了。 周老秀才正在跟老妻商量晚上吃点什么,听到外头有动静,出来一看,顿时愣了。 就见贺岩上前,拱手为礼,拜谢周老秀才。 周老秀才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扶住贺岩,然后就往屋里带,里头周老秀才的老妻也出来,将张春桃给迎了进去。 前头院子的那些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那厚道些的,肚子也饿了,径直去厨房用饭去了。 有那看不惯,心中嫉妒的,就忍不住嘀咕些什么,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吃上了软饭而已,这就瞧不上他们这些往日的同窗了? 要不就是啐上一口,暗骂两句,看你得意几天? 也有添油加醋一边拱火的,说些什么,你可小声些,人家现在可是有靠山后台的人,万一惹怒了人家,背后使坏,坏了自己的前程,可怎么办云云? 一时间前院热恼不已。 倒是后头,周老秀才四人,却其乐融融。 周老秀才先是问了贺岩的情况,又考较了几句,就察觉出来贺岩的学问大有长进,惊喜不已。 一问,才知道是他一个岳父两个舅兄调教出来的结果,顿时心中暗自点头。 这贺岩和张春桃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几句,本来还担忧贺岩,就怕他被京城繁华迷昏了头脑,然后放弃了学业。 到时候就算是攀附着岳家,能做上官吏,却也名不正言不顺的低人一等。 没曾想,这岳家明事理,倒是知道调教他的学问,明显进步很大,就考据的这几句,去考个秀才那是没问题的了。 既然这样,周老秀才就放了心,只说些贺岩走后发生的事情。 比如王掌柜去年去了青州府后,也不知道在外头遭遇了什么事了,回来的时候,又黑又瘦,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跟那些乡下种田的老汉没什么两样了,人的精气神也丧了大半,哪里还有往日玲珑八面的模样? 王家本就是靠着王掌柜富裕起来的,如今他做不成掌柜了,当初的那个山货铺子,早早就关门了。 一家子只有靠着几亩地过活了,自然就没之前宽裕了。 偏生他儿子娶了两个婆娘,都没一个儿子,就那么一个闺女,现在还神神叨叨的,听说是被第二任婆娘推得摔破了头,伤到了脑子了。 想再娶个儿媳妇进门,正经人家的姑娘也没人愿意嫁到王家去。 愿意嫁进来的,开口就是一大笔彩礼钱。 之前有王掌柜在镇上的收入,这一大笔彩礼钱不算什么,如今没了这一大笔收入,就靠着那些田地过日子,这彩礼可就将家底掏空大半了。 更不用说,王掌柜从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请医吃药,就花钱如流水,再加上那王永珍得了失心疯,估计听说张春桃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居然到处嚷嚷,说张春桃是她娘,要嫁给她爹,给她爹生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云云。 大家都只当笑话看,谁不知道,这张春桃嫁的贺岩,人家不仅长得俊俏,还是年轻大小伙子,成亲就是原配,如今又参加科举,将来说不得就跟他伯父一般,成了秀才举人老爷呢。 人家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将来现成的秀才举人娘子不当,跑来给你爹一个二婚头当续续弦?这得有多想不开啊? 又有跟王家关系不好的,就嘲笑王家,当初要娶人家张春桃做续弦的时候,是王家自己做死,挑唆着王永珍去试探张春桃,结果亲事黄了。 如今知道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了,多大的脸啊,就想凑上去了?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如今是张春桃和贺岩不在家,这么胡说八道,等人家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他们。 这话说出没多久,听说就从京里来了一群人,查访到了王家,也不知道进王家做了些什么,反正等他们走后,王家过了两日,就卖了房子地,充满就搬到深山里去了。 那山里能有什么好的,猎户才能在里头住下呢,王家这老的老,小的小,就是王大柱也不会打猎啊,也不知道在深山里靠什么生活呢。 倒是听说有人进山看到过王家人,据说是在山沟里寻了个山洞凑合住着,也不敢太进深山里,在附近开了点荒地,勉强能度日呢。 听说还拜了个猎户为师傅,打算跟着学些打猎的手艺,好歹也能养家糊口不是?听说那猎户家有个闺女,因为长得孔武有力,又伤了容貌,所以一直没嫁出去。 倒是有意招王大柱当女婿呢,看王大柱那模样,说不得过些日子就能喝他第三次喜酒了。 王永珍也有了一个脑子坏掉了名声,在外面十里八乡是寻不到亲事了,听说山里那些猎户不好寻媳妇,倒是不计较这个。 有一家愿意现在就将王永珍定下接过去,当童养媳,等年纪大些来了葵水再圆房呢。 王家这边,王大柱还有些舍不得,林婆子却是容不下王永珍了,觉得是王永珍害了他们一家,索性就收了一点银子,将王永珍直接卖给那猎户家去了。 还有那张家,听说也有一群看着就不凡的人,找到了八角屯的张家,还找到张家的族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张家族长立刻就将张家一家子都出族了。 听说那张大成和赵氏没办法,倒是想赖着不走呢,别说张家族人不答应,就是张大成那几个兄长也不同意啊,立刻反目成仇。 最后是张大成那几个兄弟闹得最凶,将张大成一家子赶出了八角屯。 张大成一家子,好吃懒做习惯了,之前有张春桃支撑着。 后来张春桃跟他们断绝关系后,本来日子就过得大不如之前,都是靠啃老和啃几个兄长勉强度日。 如今被赶来出来,好歹张大成的亲爹,到底还念着一点骨肉情,将那房子和地折了点银子钱,给了张大成。 一家子靠着这点银子,打算去县城讨生活去,也是打量着,这不是还有二丫和三丫两个闺女么? 在镇上卖不出钱来,不如到县城去,若是运气好,将闺女嫁给个好人家,一家子不就可以跟着沾光了? 再有一个,实在不行,将这赔钱闺女卖给那大户人家去当丫头去。 听说大户人家的丫头,每个月有月钱,运气好,长得标致,让府里的老爷少爷收用了,那就更好了。 所以一家子收拾着,就去了荆县。 后来有镖师回来说漏了嘴,说张大成一家子去了荆县没多久,就沾染上了赌瘾。 本就没多少家底,没几日就倾家荡产,赌坊要张大成还钱,不然就要剁掉他的手指头。 张大成最是贪生怕死不过,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威吓,当即表示将两个闺女抵押给赌坊,要是还不够,还有赵氏,赵氏虽然年老珠黄,可是能当个做饭婆子不是? 最后这张家二丫和三丫两姐妹,还有赵氏,都被抵押给了赌坊。 二丫和三丫据说被送给专门调教人的地方去调教了,从那里出来的姑娘,那都是赌坊留下来伺候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的。 赵氏年纪大了,只当了个粗使婆子,给人做饭洗衣服。 至于张大成,将婆娘和闺女都抵押出去了,唯独留下独苗张夏宝,两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没了家里三个女人伺候他们,那日子更过不下去了。 张大成手头一有一点钱就去赌,张夏宝也跟着有样学样,没多久就又欠了赌坊一大笔钱,再没有女人可以卖。 最后听说两父子被赌坊的人卖到那私矿里去了。 这一去生死不知,十有八九是没命活着出来了。 说完这些,周老秀才还格外的多看了张春桃一眼。 他比这些镇上的人见多识广,知道那些官宦之家,真要对付解决这些张家这样的人,真是抬抬手指头就能碾死。 这事情略微一多想,只怕就能看出里头有缘故,恐怕就是张春桃亲生父母家替自己的孩子出气呢。 不过手段高超,充分利用了人性的弱点,让人自取灭亡罢了。 张春桃只做看不懂周老秀才这一眼的含义,反正只要她装不懂,就能永远不懂! 不过周老秀才也不是那非要揪着不放的人,他也耳闻了当初张春桃在张家受的苦,自然没立场说啥。 加上酒楼里送了席面过来,自然就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 贺岩陪着周老秀才好生喝了几杯,席上两人倒是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 听说贺岩要去长青书院读书,周老秀才只有为他高兴的,叮嘱了好些话,直到自己都觉得自己罗嗦了,才住了嘴。 贺岩却不厌其烦,只耐心点头答应。 一顿晚饭吃到了月上树梢了,才宾主尽兴而归。 一宿无话。 第二日,贺岩和张春桃收拾好了行囊,雇了马车,缓缓往杨家村而去。 正是四五月的功夫,春末夏初,走在山路上,山风习习,还有些凉意。 两人将车帘打开,任由山风带着青草树木的香气,缓缓拂面,心情都跟着平和下来。 浑然不知,他们前脚走了没多久,马远志带着贺娟赶到他们的那个小院子里,却吃了个闭门羹。 原来昨日等马远志回来听说贺岩和张春桃回来了,也是高兴的。 偏生贺娟听到了,之前那过继一事,虽然因为马远志不同意而告吹,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如今听说贺岩回来了,虽然知道这家业继承肯定无望,可这从京城回来,又认了那么有钱的岳家,这次回来,肯定带了不少东西吧? 先前送上门的那几样礼物,就那么一看,就都是镇上见不着的稀罕东西,只可惜都被马母给收了起来。 就琢磨着,自己如今有了身子,就算贺岩再生气,好歹这肚子里可是他的外甥不是?这做舅舅的,怎么着也得给肚子里的外甥一点见面礼,给点好东西吧? 也好贴补贴补她不是? 她如今可知道这金钱的好处了,也知道了孟氏对她的偏心。 可手头的嫁妆被她已经偷偷地用的差不多了。 她在娘家就没吃过什么苦,在马家才知道这做人媳妇的艰难。 怀孕前后,她有时候跟马母赌气,也是嘴馋,经常在外面偷偷买东西,躲在屋里吃,或者看到什么好看的布料首饰也忍不住要买。 马远志如今对贺娟也没之前那么纵容,又有马母在上头压制,想松快一点,就得自己掏钱。 她之前在娘家,有孟氏补贴,大手大脚习惯了,可嫁妆是有数的,银钱都被她偷摸用得差不多了,孟氏那边又再也无钱补贴,她日渐觉得日子艰难。 贺岩这个做哥哥的回来,让她心中一动,哥哥攀附了有钱的岳家,难不成还要看着亲妹子和亲外甥受苦不成? 因此晚上就跟马远志嘀咕了半夜,说到底是亲兄妹,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到底要给贺岩这个兄长陪个不是。 知道贺岩肯定还生她的气,可看在肚子里的小外甥份上,想来也能原谅她吧? 马远志听了这话,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贺娟这些日子知道了贺岩这个大舅子的好了,所以想跟娘家缓和关系。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这么久了,也该消气了。 再者贺娟这话也触动了马远志的心肠,不为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贺岩别的不说,就说他那有权有势的岳家,这就是天大的好处,以后说不得自家孩子还有指望这个舅舅的时候,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能将关系缓和那岂不是再好不过? 因此也就答应了。 两人一早赶过来,没想到却已经迟了。 一咬牙,两人索性又赶着雇了马车,也往杨家村方向追了上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大结局 贺岩和张春桃的马车刚进村子,就被村里的小孩子围住了,透过车窗看到了两人,就有孩子吆喝着满村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贺家岩叔带着媳妇回来了——” 没一会子,这杨家村就都知道了。 贺家二叔正在后头翻地呢,得知了消息,丢下手头的活计就往家里跑,估摸着一会子贺岩就该到家了,上次就跟孟氏闹得不愉快,两人已经搬到了老宅子里,这次回来估摸着也得住在这边。 因此忙吩咐自家的婆子和几个儿媳妇,快去给老宅子那边打扫打扫去。 还好前些日子,他估摸着日子,想着贺岩他们若是要回来,也差不多是最近的日子了。 看着天气不错,他家老婆子带着儿媳妇过去那边,将被褥什么的都拿出来暴晒过,屋子也都透过气,如今只略微收拾一下,也就能住人了。 一面又让儿子去打酒买肉买鱼去,一会子好留人吃饭。 贺岩他们的马车径直就先到了老宅子这边,就看到院子门大开着,贺家二婶带着几个儿媳妇,正忙得热火朝天呢。 门窗都打开在透气,被褥什么的又被搬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晾晒杆子上晒着,一边晒一边拿木棍敲打,一来是敲打出灰尘来,二来能让被褥晒得更蓬松。 床单被罩也都打水上来,透过了一遍后,拧干晾晒上,到了晚上就能用上了。 还有的在扯院子的杂草,扫落叶。 见两人进来,都笑盈盈的迎接了出来。 贺家二婶子一边走一边随手扯起衣摆来擦手:“你们可算回来了!快进屋歇着——” 一面就叫自己的儿媳妇快去隔壁将自家老头子和几个儿子喊过来,帮着将行李给搬下来。 贺家二叔那边本来就一直关注着,不用喊,就已经过来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就将一马车的行李给搬到了院子里。 这些东西都是用箱子装好的,虽然看不太清楚里头是什么,可沉甸甸的,里头肯定是满满当当的。 再看贺岩和张春桃,身上的衣服说不出的好看鲜亮。 贺岩的还罢了,一身天青色的直掇,上头还绣着竹子,张春桃更是不得了,衣服料子闪闪发光,领口袖口都绣着各色花纹,活灵活现的。 两人的气色也极好,尤其是张春桃,头上戴着两根金钗,皮肤白皙,那派头哪里像是乡下的婆娘?跟城里的那些当家太太没什么两样了。 就是贺家二婶子和她几个儿媳妇,一时都不敢上前跟她说话,只觉得这气场,实在有些吓人,让人不好接近。 还是张春桃主动跟她们打招呼,笑眯眯的喊二婶和几位嫂子,她们这才敢开口答言。 可也不敢跟之前,还要略微摆一摆长辈的派头了,都是附和着张春桃说话。 还是贺家二叔,见这院子里一时乱糟糟的,茶水都没有,坐的地方也没收拾出来,索性就让贺岩跟着自己过去自家那边去。 这边留下两个儿媳妇陪着张春桃收拾,又让贺家二婶子带着另外两个儿媳妇回家去快做饭去。 张春桃知道这是贺家二叔有话私下问贺岩呢,也就一笑让他跟着过去。 这边留下的两个小儿媳妇,跟着张春桃,都不敢让她出手,只让张春桃说,箱子放在哪里,她们搬过去就是了。 张春桃也就道了谢,然后打开箱子,将里头日常需用的东西给慢慢搬出来。 一边整理,一边跟她们两个说些闲话,顺便打听一下孟氏这几日的情况。 那两个妯娌,一边帮着抬箱子,一边拿眼睛偷偷地看那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只看那些东西,都是没见过的,说不出的好看精巧,还带着好闻的香味。 那是越发心里对张春桃敬畏起来,先不说之前,这位隔房的堂弟妹本就是个厉害人物,之前她们就不敢惹。 如今更不消说,这位妯娌可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那可是她们平日里见都没机会见到的人物,哪里还能呆在一个屋子里,能说上话? 尤其是不过小一年不见,这浑身的气派就浑然不同,让人见之生畏,而且举止文雅,越发显得她们几个粗枝大叶,举止粗俗。 让她们两个越看越是自惭形秽,说话也不敢大声,走路都蹑手蹑脚的,张春桃让她们俩坐着歇会,她们俩都不敢坐实,只敢屁股挨着椅子边边。 张春桃看到两人这束手束脚的样子,也不好再留两人,只得摸出两个荷包来,塞给两人,说谢谢两人帮着搬东西,也没别的东西,一点小玩意,戴着玩就是了。 两人喜出望外,这荷包一看,就色彩鲜亮,上面绣着花朵和各色瑞兽,精巧华丽,都是丝绸的料子制作而成。 入手清凉柔滑,比那刚出生的孩子的皮肤还娇嫩些。 让两妯娌都不敢伸手,怕手上的老茧和倒刺将那丝绸给挂破了。 好半日,才小心翼翼地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伸出来,将荷包捧在手心里,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张春桃略微收拾了一下,整理出一份礼物来,拎着就要去隔壁贺家二叔家。 才出了门,迎头就看到一个加大号的孟氏以不符合她这个年纪和体型的速度,朝着老宅子这边飞奔而来。 后头跟着贺家三姑,似乎正在劝着她什么,可是被孟氏一把给扒拉到了一边去了。 抬头就看到了张春桃,还有张春桃手里拎着的一大堆东西,顿时眼睛一亮,拔腿就跑了过来。 到了张春桃面前,喘得如同拉风箱一般都顾不上,先伸手就要去接张春桃手里的东西:“这都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好东西吧?才这么点?不是说你被你亲爹娘给认回去了吗?你娘家可是官家,也不知道多给你补贴一些?给咱们家里人带些礼物?” 张春桃看了一眼孟氏白胖的脸庞,还有那起码宽了一倍的身材,侧过身子避开了孟氏的手,“娘,这都是给二叔家准备的谢礼,谢谢他们一家,这一年来对您的照顾呢!” 孟氏一听这么多东西,居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要给贺家二叔的,顿时急眼了:“这么多好东西,凭啥给他们家?他们家对我照顾啥了?那都是看在你们给的银子钱份上!别的不说,他还白种着我们家的地呢!那一年的收成,除了给我留了点口粮,别的都给他们自己留下来了。” “这样的便宜还没占够?还有脸收谢礼?果真这是认了门高亲就了不得了,这么抛洒?这么有钱,有这些好东西,你们不知道孝敬婆母?不知道补贴你两个大姑子小姑子?倒是补贴这外三道的叔叔这么起劲?他比你亲婆母还亲些不成?” 一面又哭天抹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生了个儿子,真是白生养了!这丢下亲娘不管不顾的小一年,回来也不先去看望我这个亲娘,倒是往那隔房的二叔家跑得勤快!” “咋滴?这是攀附上高枝了,觉得我这个丫头亲娘给你丢脸了是不是?苍天哟,大地耶,我命苦啊——” 后头的贺三姑已经赶了上来,听这话音不对,忙去隔壁喊人。 贺家二叔一家子出来,就听到这话,顿时脸就拉下来了,他一个老爷们不好跟孟氏对着吵架,可贺家二婶子不是那好惹的。 顿时就啐了一口:“我说岩哥儿他娘,你说这话可就是丧良心了啊!岩哥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这些年我们家如何对待岩哥儿的,这乡里乡亲的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了。你是怎么对岩哥儿的,乡里乡亲的也都看在眼里了的!” “别的我不敢说,可对岩哥儿,我们这做叔叔婶子的,可以摸着良心说,那是真拿他当儿子一样看待的!他成亲都是我们老两口一手操持的!这岩哥儿出息了,回家来,老宅子里也是我带着儿媳妇一起收拾的!是看着他屋里没收拾好,才让他到我家去歇歇脚的!” “那个时候,你在干啥?咋滴,到你这个亲娘出面干活的时候,你王八脖子一缩,啥也不管,说都是一家子的亲戚,你们不帮忙,我这个寡妇失业的怎么操持得来。” “难得岩哥儿懂礼,记得我们老两口的好,回来提点东西要上门看我们,你就忘记了,跳出来哭天抢地的,说你命苦了,说我们是外三道的叔叔,隔房的亲戚了?” “我呸!你是个什么货色东西,老娘我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年来,看在过世的桥兄弟的面上,看在岩哥儿的面上,我们都忍着你,你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不成?” “惹急了老娘,索性豁出去了,都不要面子了!也要拉着你,到村里各家去评评理去!看看到底谁丢脸!” “你打着什么主意,当大家伙看不出来不成?不过就是觉得岩哥儿媳妇认回了亲爹娘,想占了便宜贴补你那两个闺女么?打量谁不知道不成?” “你可别忘记了!你嫁得那是我们老贺家!俗话说的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嫁到我们老贺家,谁还对不住你不成?你男人死了,就该听你儿子的!谁家死了男人的婆娘,像你这样可着儿子欺负的?” “当初我们忍着你,如今可不忍你了!你这样天天琢磨着把贺家的东西,往外姓人手里送的,打的是什么主意?胳膊肘往外拐,是觉得我们拿你没办法吗?真逼急了,大不了咱们老贺家开祠堂,将你这老娘们给休了清净!再不济,听说岩哥儿那大伯可是在青州做官的,咱们写封信去,让他来评评理!” 别的还罢了,一提到贺林,孟氏本来还在哭嚎的声音,嘎然而止。 一抹眼泪鼻涕,也顾不得别的,拔脚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给贺家生了一儿两女,就算我男人死了,我也给他守住了,休想休我——” 说完咕咚咕咚的跑远了。 贺家三姑一脸的抱歉:“本来好端端的,偏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跑到院子外头喊了一嗓子,倒是让她听到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跑出来了——” 大家都知道孟氏的德行,也知道怪不得贺家三姑,毕竟不能将人锁在家里不是? 张春桃还安抚了两句,贺家三姑这才又跟在孟氏的后头回去了。 这边,贺家二叔和二婶子才一脸抱歉:“岩哥儿,今天你婶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可是在是太气人了!叔和婶子是真心疼你,拿你当一家人,你娘这么说,实在是太伤人了——” 贺岩一笑,只道:“二叔这么说就生分见外了!” 一面就示意张春桃将给他们家准备的东西拎过来,又一起进了贺家二叔家。 礼物准备的很充分,几乎每个人都有。 大人们都是一身的衣裳料子,女人们多了一件首饰,二婶子是一个银镯子,其他妯娌就是一根银簪子。 孩子们则是没人一样小玩意,还有一些吃食。 那衣裳料子柔软绵密,虽然不是绸缎,可也是极好的棉布,起码比他们平日里穿的衣服料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还有那些首饰,这乡下女人,谁有钱买首饰去?能有个黄铜的镯子簪子,那都不错了,平日里还舍不得戴,逢年过节才舍得戴出来呢。 这突然有了银子做的首饰,几个女眷真是爱不释手,恨不得当场就带着比划比划。 再看贺岩和张春桃夫妻,就跟看财神爷一般。 就是贺家二叔,这口气忍不住都变得更和缓了些。 先前问了贺岩几句关于认亲的事情,贺岩也没多说,只说虽然认亲了,可到底张春桃是出嫁了的,除非他入赘,不然也不好总是呆在京城岳家。 因此这就回来了!岳父家帮忙给在县城置办了一个小院子,在张春桃的名下,让他们住着,也托了关系,让贺岩能进入县城的书院里读书。 其他的,也就关照不上了。 贺家二叔一听这话,虽然略微有些失望,觉得贺岩这孩子太老实了。京城大官的岳家,都不知道多巴结巴结,捞些好处!居然就这么回来了?虽然在县城里有了个小院子,可那是他媳妇名下,算是他媳妇的嫁妆,说出去也没甚得意的。 他那个媳妇本就是厉害的,如今有了这样的靠山,谁还敢多说一个字? 只怕就是想沾光,也难了。 就有些郁郁之色,后来转念一想,这到底也不能让贺家的儿子给人做赘婿不是?那还要不要名声了? 更何况,这县城里的院子,就算在张春桃名下,可贺岩不也能住?又送到县城的书院里去学习,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是最好的安排了。 当初犹还记得贺林考中了举人后,后来没考中进士,还嘀咕了几句,若是当初能进入县城的长青书院,刻苦几年,说不得还能中个进士呢。 只可惜他当年没有人脉,进不去,这是他生平最大的憾事。 现在听说贺岩有这个造化,将来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考中举人进士,那也不用在张春桃面前低人一等,被人说是吃软饭了。 他们将来寻贺岩帮忙的时候,也能理直气壮一些不是? 这么一想,贺家二叔也就又高兴起来,又夸贺岩有他们贺家人的骨气了。 张春桃听得想笑,又忍住了。 这贺家二叔,虽然也有私心,可到底只是一些小心思小打算,人之常情,多说少人还不如他看得清楚明白呢。 贺家二叔一想明白过来,其他贺家人自然也就没话说了。 那厨房里,炖得滚烫的鸡汤,还有几样野味,加上鱼,再有几样山里的时蔬端上来。 贺家二婶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大家又喝上了贺岩带回来的酒,一时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贺岩和张春桃告辞。 贺家二婶子还给装了几样瓜菜,还给抓了一只鸡,本来张春桃不要,二婶子说要是不要,就每天过来吃饭。 两人无法,只得接了下来。 回去后,贺岩和张春桃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苦笑来。 贺岩到底心疼媳妇:“媳妇,一会子我去一趟娘那边,你就别去了!这事我来处理就是了。” 张春桃点点头,虽然她也心疼贺岩有个这样的亲娘,可这种事情,她不出面的好。 毕竟那才是嫡亲的母子,该怎么处理那是贺岩该做的。 就如同在顾家,平衡顾家和贺岩之间的关系,是她张春桃的责任一样。 贺岩也深谙这个道理,不能指望着让张春桃去对付孟氏。 说来当初他求娶张春桃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贺家和孟氏的问题,他来处理解决,结果到如今,孟氏还在闹腾,说来也是他没狠下心的缘故。 张春桃看在他们两人的情分上,没有多做计较,可他不能就真的视若无睹,继续这样下去。 情分不能这样消耗,若真消耗殆尽了,他也不敢赌,若是真孟氏再闹下去,自家媳妇不计较,可那岳家和两个大舅子小舅子能不计较? 真惹急了,以顾家的势力,直接让他们夫妻合离,将张春桃带到京城去,他只怕也毫无办法。 恐怕这辈子都在也见不到张春桃了。 到时候,他后悔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孟氏这个亲娘也不会觉得对不住他,只怕还会拍手叫好吧? 想到这里,贺岩下定了决心。 收出几样礼物来,张春桃在这个方面,是不会落人口舌的。 给孟氏准备了两套衣裳,一套银鎏金的头面首饰,还有几样糕点,这在石桥镇都是极为罕见了。 贺家三姑那边,也是一套衣裳,还有一匹尺头,一个银镯子。 让贺岩带过去,就说她在家收拾屋子,准备晚饭呢。 贺岩拎着东西出了门,还没走到贺家门口,就看到马远志的身影,在门口徘徊,看到他了,立刻迎接了上来。 皱皱眉头,贺岩问:“你怎么来了?怎么没进去?在外头?” 马远志不好意思说,他和贺娟赶到贺家的时候,发现贺岩两人居然没回来,而是在贺二叔家。 只问了一句,岳母和贺娟就抱在一起一边哭一边骂大舅兄和大舅母,午饭还是贺家三姑做好了,喊他们来吃。 饭桌上,母女俩都没闲着,吃了饭就继续抱怨。 他听不下去了,在屋里呆不住,索性在外头等着。 贺岩见马远志的脸色,就猜到了。 他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变脸色,而是推开了院子门。 贺家三姑迎了出来,贺岩将给她准备的礼物递给了她,贺家三姑还有些不好意思。 里头孟氏和贺娟听了动静,孟氏还拿乔不出来,贺娟倒是从屋里出来,看到给贺家三姑的大包小包,顿时眼睛都直了。 大约是想着这给三姑都这么多东西,给自己的肯定更多,那语气神态就好了几分,也肯喊一声哥哥了:“大哥,你回来啦!娘在屋里等你呢,嫂子呢?” 贺岩看了贺娟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绕开她,径直进了屋里。 孟氏正竖着耳朵听呢,见人进来,拎着大包小包,可没看到张春桃,忍不住就道:“这是认了高门的亲爹娘,抖起来了?回来后,都不给婆母请安了?这是哪门子大家子的规矩?” 贺岩硬声道:“你儿媳妇要在家收拾屋子,不然我们这回来了,晚上睡哪里?难道娘给我们收拾了房间不成?” 孟氏哑了口,她听说贺岩回来,只想到能捞到什么好处,浑然没往这里想。 贺家三姑提醒了一句,她当时怎么说的?她说,有本事别回来住,当初不是硬气的搬出去了么? 贺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嫂子也太托大了吧?就算身份再高,在娘面前也是儿媳妇,是晚辈!怎么能住在老宅子?也该回来伺候娘几天——” 贺岩冷电一样的眼神扫过去,贺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了。 贺岩这才道:“若是娘和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惹急了人家,别说婆母了,就连夫君都能立刻不要了,换个更好的去!你们信不信?在京城的时候,我那岳家就想着让我们夫妻合离,给她寻个更好的去!” 贺娟睁大了眼睛:“一个合离了的二婚头妇人,还能找到更好的?” 贺岩冷笑:“你以为贺家是什么好人家不成?岳家那边的后备女婿人选,排队能从村口排镇上去,最差的也是考中了举人,还有的已经是一县的县太爷了,这样的人家,都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呢。” “就算是如今,你媳妇跟着我回来,我岳家那边也派人盯着呢,早就说好了,若是我对她不好,直接将人接走不说!就凭我岳家的实力,能将人捧上去,也能将人踩到泥地里去——” 孟氏打了个哆嗦,贺娟年轻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可她是知道的,当初在李府,对她来说如天一般的主子,在京城官员眼里,却是并不放在眼里的。 当初李府也曾经招待过京城的官员,那个诚惶诚恐,那个殷勤,天天战战兢兢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 顿时就有几分信了。 贺娟却嘀咕:“咱们家也有人做官,大伯不是在青州府做官么?还怕嫂子的娘家不成?” 这下是孟氏先急了:“闭嘴,你说的什么胡话!” 她再没见识,可也知道,贺林在李府面前不算什么,那么连李府都不看在眼里的京城贵人更是不能惹了。 忍不住又怨怪起贺岩来,说来也是这个儿子没本事,居然哄不住女人。 若是哄得好,让张春桃对他死心塌地,就算京城的岳家不痛快,可自家女儿非要就认准了贺岩,还能真对贺岩下手不成? 心里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贺岩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怕自己和两个妹妹占了他的光? 贺娟则是先委屈了:“娘吼我做什么?我这不是替大哥抱不平么?嫂子嫁到咱们贺家了,就是贺家的人,怎么还能合离嫁给别人去?俗话说的好,一女不侍二夫,哪个好人家的闺女,能跟两个男人的?那就是水性杨花,就是下贱——” “滚出去——”贺娟的话还没说完,孟氏就黑沉下脸来,一巴掌甩在了贺娟的脸上,吼道。 贺娟被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还是马远志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忍不住也黑了脸,这算什么?这话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也不能动手不是?更何况这贺娟还大着肚子呢。 别人都让着三分,这做亲娘的,一言不合就一巴掌? 真要伤着了贺娟和肚子里的孩子,真当他们马家是吃素的? “岳母,就算娟儿妹妹那句话说得不对,您老人家可以说两句,也能告诉我,让我来教训她,再怎么着也不能动手不是?这娟儿妹妹还怀着孩子呢!真要有什么闪失,谁负责?”马远志也沉下脸来。 贺娟此刻还没回过神来,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氏,怎么都不相信,最疼爱她的亲娘,居然会打她? 要知道从小到大,孟氏就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孟氏本就心里有鬼,这么些年来,都成了心病了。 别人轻易触碰不得,就是贺岩,虽然知道了,可也尽量避而不提。 没曾想,此刻被贺娟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虽然知道她是无心的,可尤其刺耳。 就是这无心之语,才让人害怕。 若是让贺娟知道,她的亲娘,就曾经伺候过两个男人,是不是在这亲女儿的眼里,自己这个亲娘也不是好女人,水性杨花,下贱? 越想越心烦意乱害怕的孟氏,听到马远志居然还敢责怪自己,一腔怒火就冲着马远志而去了:“她是我生的,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命都是我给的,打她怎么了?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说话?满嘴胡说八道!我这教训闺女,也是为了你们马家好!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倒怪起我来了?” “我就说我好好的闺女,如今说话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原来都是你们马家教坏了她,如今还倒打一耙寻起我的不是来了?” 马远志气得说不出话来,拖着贺娟就往外头走:“咱们回家去!” 贺娟被这么一拖,才回过神来,眼泪这才哗哗的流了下来:“娘,娘,你,你居然打我?你也变了!你不是以前的那个娘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哥如今攀附上了嫂子,以后有好日子过了?所以要巴结嫂子?” “为了巴结嫂子,你连你亲闺女都能下手!娘,你,你还好意思说我哥吃软饭?难不成你这不是蹭着你儿子的软饭?你口口声声说最心疼我!你其实最心疼的就是你自己!” “你再也不是我娘了!我以后没你这样的娘!”说完,拉着马远志掉头就走。 一边走一边眼泪叭叭的往下掉,本就是孕妇,多愁善感,容易钻牛角尖,又挨了一巴掌,贺娟咬碎了牙发誓,再也不回杨家村了。 从此以后,她就没了娘家了! 两人这么一路出去,也无人拦着劝上两句。 贺家三姑早就躲在屋里了,自然不会出来,院子里也没别人,贺岩听了贺娟那话,要不是看在贺娟身怀六甲的份上,他都要动手打人了,说的那是人话吗? 自然也不会出来劝贺娟,巴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少回来掺和事情。 孟氏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一件人事。 若是能让贺娟以后不回来,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孟氏被贺娟最后这一番话,气得脸色铁青。 也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闺女。 别的不说,打小她就偏疼她一个,这么多年来,她也许对不起贺岩父子,对不起别人,可唯独对于贺娟,真是所有的慈母心都落在她身上了。 不过是打了一巴掌,教训了几句,倒是一个两个都问上她的脸了?说她不是以前的她了?还说她是为了巴结张春桃?居然还说她最心疼的是自己?还不认自己了? 她才真是白养贺娟这么大了!贴心贴肺了十几年,才嫁过去几天,就一颗心都在婆家身上了?难怪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胳膊肘都是朝着外拐呢!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半生的心血都白费了,还被闺女指桑骂槐说是水性杨花,不是好女人,心里那口气憋得难受不说。 抬头再看到贺岩一脸的冷漠,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的孝顺和担心,反而还有几分嘲讽,似乎在嘲讽她。 看看,这就是你偏疼了十几年的好闺女吧!被好闺女这样指责的滋味好受吗? 这都是报应啊! 孟氏眼前一黑,气血上涌,顿时晕死了过去。 贺岩不知道,这孟氏居然被气昏过去了,忙将东西放在一旁,将人给抱到了炕上,让贺家三姑出来照顾着。 他急忙出去找隔壁村的赤脚郎中去。 张春桃也得了消息,忙赶到贺家,只见孟氏还昏迷不醒,那样子看上去有些不妙。 也不敢挪动她,只等贺岩带着赤脚郎中回来,把了半天脉,那郎中才摇摇头,说自己拿不准,倒像是气急攻心,中风的症状。 张春桃和贺岩一听,倒是愣住了,中风? 这好端端的,怎么被气一下就中风了呢? 那郎中才道,看孟氏这样子,平日里肯定日子过得富贵,大油大荤没少吃,又不爱运动,时日长久了,就受不得气,急不得,不然就容易中风偏瘫。 贺家三姑这才道,原来贺岩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孟氏每日里定要三姑买大肥肉回家来吃。 切得小指头那么厚的肥肉片,孟氏一顿能吃四五片,不吃就嚷嚷难受。 三姑没法子,每日都要给她做肥肉片吃,这小一年来,贺岩他们留下的银钱,大多是买了肉吃了。 孟氏身上也长了不少肉,平日里动一动,就喘得厉害,越难受就越不想动,很少出门了。 贺岩再对孟氏不满,到底是亲娘,看她这样也不能不管不是? 这郎中不敢用药,只让送到镇上去找马大夫看一看去。 没奈何,两人只能送走了郎中,又去找村里人借了马车,就往镇上赶。 这贺岩和张春桃回来,那自然是备受瞩目,贺家也一直有人盯着呢,他们前脚才走,后脚贺娟将孟氏给气晕过去,中风的消息就飞快的传开了。 贺岩他们的马车和马远志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到的,马大夫夫妻看马远志和贺娟一脸不高兴,也不好多问,只让人先回后头去歇着去。 打算晚上再问呢,结果没多久,贺岩他们就带着昏迷不醒的孟氏来了,顿时唬了一跳。 尤其是听说这亲家母是被贺娟和马远志给气成这样的,都傻了! 马大夫给孟氏扎针抢救,马母就去后头问话去了。 一听说孟氏被气得昏迷不醒中风了,马远志傻眼了,贺娟也傻了。 不过贺娟还嘴硬不承认,只嘀咕说,也许是被哥哥嫂子给气晕的呢?这话她自己都不信,马母能信? 更何况跟着来到还有贺家三姑,虽然没见到,可在隔壁,什么都听到了,一五一十的一说。 马母气得就要拿笤帚揍马远志,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要是真把孟氏气出个好歹来,以后这还要不要名声了?一说都是把岳母气中风的那个马家小子,这以后怎么继承家业,给人治病? 真是气得要哭了,再看贺娟,就觉得真是个扫把星。 从娶她进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自己怀了名声也就罢了,还要牵连她的儿子,这怎么能忍? 前头马大夫也急得不行,努力抢救了半日,可终究是耽误了时间,最后虽然将人给救了过来,却已经半边面瘫,说不出话来。 贺娟得知了这个消息,看到孟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留口水的模样,吓得顿时就脚软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了。 本来贺岩还没告诉孟氏她中风了,可贺娟这一哭一说,孟氏全听到了,哪里能接受这个现状,一下子就急晕过去了。 等马大夫跺着脚再抢救了一次,衣服都汗湿透了,孟氏又昏睡了一夜,醒过来后才发现,直接从半边面瘫,变成了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又听贺家三姑说,自己本来不至于半边都动不了的,都是被贺娟后来有气晕过去,才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还让孟氏以后千万不要生气了,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孟氏至此,又不敢生气,生怕一气就死了。 只深恨贺娟,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肉,要不是这个白眼狼的闺女,自己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吧? 贺娟也不敢来见孟氏,每日里以泪洗面。 好不容易等孟氏好转了些,贺岩出面和马家,谈了好久,最后才议定了,气晕孟氏的锅就由贺娟一人背了,将马远志给摘了出来。 贺娟以后更贺家再无关系,可马家也不能休弃了贺娟。 马家到了这个地步,看在贺娟肚子的份上,也就答应了,只是她以后的日子,想必很难过了。 这已经是贺岩这个做兄长的,为她争取过了,兄妹一场,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孟氏被直接就接到了镇上,之前贺岩他们住的院子里,让贺家三姑继续跟着来照顾她。 每个月给两百个大钱的月钱,一年四季衣裳。 贺家三姑自然是乐意的。 贺娇那边得了消息,倒是过来看望了一次,见孟氏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先前谋划的事情,已经完全没了指望后,打听到是贺娟将孟氏气成这样,两姐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贺娇有心要跟贺岩和张春桃缓和关系,奈何两人都不接招,孟氏又已经不能再说话了,加上贺家三姑故意说,孟氏这样了,贺娇这些年来,受了孟氏那么些好,如今正是她回报孝顺的时候。 和该也照顾孟氏一段时日才好。 贺娇一听这话,立刻说家中有事,孩子离不开自己云云,拔腿就跑了,再也没有来过镇上。 孟氏虽然不能说话,可脑子还是清楚的,两个闺女到了关键时候的表现,让她寒心不已。 临了最后能指望的,居然还只有被她薄待的儿子,她倒是有心说几句悔改之类的话,只可惜再也说不出口了。 而且贺岩和张春桃也不需要孟氏的后悔。 安顿好了孟氏,有贺家三姑照顾,在镇上有马家看着,出不了事。 每个月会让人捎带钱财回来,隔上一段时日,也能回来看看,加上孟氏这个样子,不适合远行,留在乡下,谁也挑不出一个不是来。 等到安排好一切,夫妻俩才重回荆县。 有了顾家的推荐信,贺岩顺利的进入了长青书院,当年就参加了院试,顺利的通过录取,成为了秀才。 同年张春桃有孕,顾家欣喜若狂,派人送来了两个嬷嬷专门照顾张春桃。 第二年,张春桃顺利产下一女。 在张春桃生下女儿陷入昏睡后,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个俏丽明艳的女子,冲着她微微笑。 口里还说着,娘亲这一辈子得偿所愿,不用给人做续弦,不用给人做后娘,能找到一个真心疼自己的夫君,还能早早的就认回亲人,又生下了血脉相连的女儿,可算圆满了? 张春桃只觉得那个女子十分的面善,忍不住的就想亲近她,听到这样问,不知道怎么的,就福至心灵,喊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永珠—— 那女子眼中含着水光,却嘴角含笑,说什么看到娘亲过得好,我也就能放心了!娘亲以后要好好的,永珠也会好好的,娘亲不用担心永珠,大家都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珍惜身边的人! 后来永珠说了什么,张春桃已经不记得了,等她醒来,梦中的事情已经忘记了大办,她怅然若失,又似乎浑身轻松,卸掉了一个重担。 抬头,贺岩紧张的双手托着小小婴儿,放到张春桃面前,神色柔和的开口:“媳妇,这是咱们的闺女!咱们的掌上明珠,以后她的名字就叫明珠,贺明珠!” 话音一落,他怀里的那个小婴儿露出一个微笑来! 番外 永德九年。 京城,卫国公府。 金秋时节,往年此时,府里都要收拾行李,一家子到郊外庄子住上一段时日。 这庄子是昔年先帝赐下的,靠着太平山,这太平山别的还罢了,唯有秋天的枫叶最是出名。 从入秋开始,枫叶慢慢开始变黄,天气越冷,叶子越红。 从山顶到山底,正红、绛红、浅红、橘色、深黄、浅黄和绿色,层峦叠嶂,宛如最艳丽的画卷一般。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京城的文人骚客聚集在山下,爬山赏叶,吟诗作对。 王孙公子和贵族千金也打马秋游,赏叶爬山上香。 更有在附近有庄子的人家,索性就带着家眷一起,到这太平山下住上一段时日,每日里欣赏枫叶,上山聆听太平寺主持的讲经,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而今年,卫国公府邸上下,不论主仆,都神色郁郁,行色匆匆。 后院中,卫国公府的主子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都聚集在含饴院里。 院中汤药味道久久不散,不时有丫头婆子进出。 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却不闻一点人声,只在这些丫头婆子进出掀开帘子的时候,偶尔传出来几声低沉的说话声和隐约的抽泣声。 一位太医从里头扶着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杜仲景走了出来,那太医眉眼间跟杜仲景很有几分相似,看他身上的服色,赫然是太医院的院正。 杜仲景出来,摇摇头叹了口气,“天南,将那药煎了,给老夫人端过去吧——” 太医院正杜天南点点头,也是一脸的沉痛:“父亲,我知道了。” 顿了顿,才又道:“只怕小师姑不能接受——” 杜仲景长叹一口气:“生老病死,皆是天定,岂是人力所能阻碍?你师姑是一时不能接受,一会子我去劝劝她,这样强留老夫人在世,也是徒增痛苦罢了!” 说着挥挥手,示意杜天南去煎药去。 这也就是在卫国公府,才能让堂堂太医院院正亲自去煎药,前太医院院正看脉了。 就是当今皇帝,估计生病了,也没这个待遇。 交代完杜天南,杜仲景又返回屋里。 室内,铺设的富丽堂皇,却弥漫着一股药味,不过并不算太难闻,窗户隔一会子,就打开通风,又怕吹着病人,团团都摆放着屏风。 转过屏风,里头榻上,卧着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脸色蜡黄,气息微弱,若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都会让人以为已经没了气息。 长塌周围,围着好几个人,打头的那个一身绫罗的自然是王永珠。 三十来年过去了,她的头发仍旧乌黑,面容姣好,美貌犹胜当年,加上岁月历练,浑身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大气。 此刻她却一脸的悲痛,眉宇间是怎么都散不去的愁云,坐在塌边,握着那榻上老人的手默默垂泪。 她的身旁,宋重锦这位位高权重的卫国公,在外赫赫扬扬,让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也是虎目通红。 站在两人身后的几个年轻主子,就是王永珠和宋重锦的子女。 这么些年下来,王永珠和宋重锦一共生育了三子,皆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也都是满脸悲色,还有几个小孩子,没有大人能忍耐,都抽泣了起来。 杜仲景走了进来,除了王永珠和宋重锦,所有的人都将恳求的眼神投了过来。 张了张口,杜仲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屋里,要说谁最难过悲痛,唯有王永珠了。 躺在榻上的是她的亲娘,张婆子。 这么些年来,她们母女从来没有分开过,没曾想,这一下子就要死别了。 他从认识王永珠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过。 这几十年来,他在太医院见证了王永珠和宋重锦几乎是传奇的一生。 从乡下的穷小子和村姑,一步步走到今天,得先帝和皇太后信重,先帝临终前将当今托付于两人。 当今登基之日,不过是十来岁,虽然前朝有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后宫有皇太后坐镇,可到底年轻,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 就连那些附庸藩国,都蠢蠢欲动。 更有接壤的两个小国,趁着新帝登基,根基不稳的时机侵犯边境。 一时间举国上下哗然。 危难之时,是宋重锦挺身而出,主动请战,奔赴边疆。 不仅击退了来犯的敌人,还趁势追击,直接打到了两个小国的国都去,将两个小国的疆土直接并入了本朝的疆土。 宋重锦一战成名,一时间成为本朝新一代的战神,在边关的名声地位,不逊于当年的宋弘。 人称宋家父子战神。 在边疆,对于本朝子民来说,宋重锦就是他们的守护神,几乎家家都给宋重锦立了生祠牌坊,日夜上香祷告,希望宋重锦长命百岁。 而对于其他国家的子民来说,宋重锦就是杀神,闻风丧胆,提一提名字,就能让婴儿止啼的人物。 宋重锦在边疆驻守了十数年,在他驻守的这些年里,附近无一小国敢进犯本朝边境。 而王永珠坐镇京都,遥控指挥金壶,在西域六十六国间都开通了商路,将西域和本朝联通起来。 一时间,西域的各种特产,还有瓜果蔬菜,奇异香料都源源不断的进入了本朝。 同时还支持历九少,开通了海上的商路,远到琉球、暹罗、爪哇、阿丹等地,将这些地方的象牙,香料,各色珍贵的木材,还有各种奇珍异宝带了回来。 凭借着两条商道,为国库赚取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在宋重锦镇守边疆,攻打小国的期间,军饷物资前所未有的充足,又有顾子楷作为军需官盯着,无人敢对送给边疆前线的军需物资下手。 夫妻俩一个攘内,一个安外,又有顾子楷和顾家,还有当初先帝的心腹大臣,倒是护着当今天子,昔日的九皇子,安然度过了主少国疑的那些年。 在当今成年亲政之际,当初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里,有些人手握重权多年,沉迷于这权利巅峰之中,竟欲推迟当今亲政。 皇太后身处后宫,对于前朝之事无能无力。 关键时刻,又是王永珠夫妇鼎力支持当今。 当年的顾命大臣朱浩然还有那位陈巡抚,后来的陈尚书就算权利极大,可也不敢跟宋重锦和王永珠抗衡,最后还不是只得老老实实的交出了手中的权利。 也算他们识相,新帝仁慈,总算落得一个告老还乡的结局,保住了体面和性命。 而宋重锦则在新帝掌控大权之后,十分痛快的交出了兵权。 王永珠同时也将两条商道的控制权,尽数上交到了新帝的手中。 也因得如此,皇太后和新帝极为尊重两人,极尽封赏。 若不是宋重锦推辞,只怕都要封为异姓王了。 而宋重锦和王永珠的亲人,也跟着得了不少的赏赐。 张婆子这个王永珠的亲娘,也因为女儿和女婿的功劳,最后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力压京城那些贵妇们一头。 那些贵妇们就算心里再不甘愿,可对着张婆子,也不得不客客气气,笑颜相对。 毕竟就连皇太后和皇后,对着张婆子也是十分客气的。 王永珠和宋重锦的三子,长子早就请封为卫国公世子,而次子和幺子,一个因为军功,乃是当今最看重的大将军,而幺子因为形容俊美,学问初中,直接就被赐婚,尚了公主。 宋家的权势和富贵,几乎到了顶峰。 就是当年跟宋重锦不和的那些兄弟,这些年来,因着宋重锦得了不少好处。 早就将昔日的恩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着捧着宋重锦,好跟着沾光呢。 张婆子也许是因为大半辈子吃够了一辈子的苦头,剩下的这些年,活得极为肆意畅快。 她年轻的时候劳苦太过,伤了底子,还好遇到了杜老太医,而王永珠本人跟着杜老太医学医,别的不说,保养身体那是一绝。 张婆子因为王永珠的精心调养,如今已经是年近九十,这等高寿,本朝已经十分罕见了。 只是就算王永珠医术再高,可人的寿数有限,张婆子如今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就算是大罗神仙来,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王永珠一贯冷静,唯独在张婆子这个亲娘的身上,却失去了理智。 这些日子以来,她试过了各种办法,从皇宫大内,从太医院,从杜家药铺,全国各地,各种法子寻来各种珍贵良药用在了张婆子身上。 只可惜,都付诸流水了。 杜仲景这个师兄,还有杜天南这个师侄,都被请来给张婆子诊治,想替张婆子再谋取一点寿命。 只可惜两人都无能为力。 杜仲景到底身份不同,见王永珠用药拖着张婆子的命,除了让她昏睡不醒,并无任何帮助。 忍不住出来就让杜天南去煎药。 这药服下,能让张婆子清醒过来,就算是走,也走得毫无痛苦,沉睡中去世。 此刻他要做的,就是让王永珠同意,让张婆子服下这药。 可他看到这屋里,从上到下,皆是悲痛不已,也难以开口。 还好他见惯了生死,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了。 谷</span>  而且做好了被王永珠痛骂,甚至赶出去的准备。 可等他说完,王永珠半天都没有反应。 好一会子,才听到她冷静的声音:“将药端上来吧!” 杜仲景愣了一会,才忙让人去让杜天南将药给端进来。 热气腾腾的药端在王永珠的手里,她的面色沉静,只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娘单独呆一会——” 几个晚辈面面相觑,只得看向宋重锦。 宋重锦看了王永珠一眼,点点头,率先走出了这间屋子。 其他的人也都跟在后头陆续走了出来。 等屋里是只剩下了王永珠和昏迷不醒的张婆子。 王永珠才叹了一口气,她用尽了一切的方法,却再也留不住张婆子的性命了。 将药给张婆子喂了下去,果然没多久,张婆子就悠悠醒来。 见到王永珠,顿时就露出一个不舍的笑容来:“闺女啊,娘要走了!以后就留下你一个人了——” 王永珠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只哽咽着握着张婆子的手落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婆子缓缓的道:“娘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娘也尽力了,娘想多陪陪你,可老天爷说,娘的日子已经到了!该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 王永珠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娘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 张婆子微微一笑:“有重锦这孩子照顾你,娘自然放心!娘活了这么大年纪,世上的好东西,都见过吃过穿过了,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也能安心闭上眼睛了——” 王永珠擦了擦眼泪,握紧了张婆子的手:“娘,若是,若是我有法子,能让您——” 张婆子一笑,眼神似乎看透了一切,打断了王永珠的话,“傻丫头,忘记了娘教过你的?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要得到什么,肯定就要失去些什么!” “你可别因为心急走错了路了!也别听那些和尚道士忽悠你!什么转世,什么福报!那都是骗你钱的,知道不?” “这俗话说的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哪个和尚道士能这么厉害,跟阎王爷抢人?那不是骗子是什么?” “要么就是那邪门歪道,走了歪路的和尚道士,用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手段,有伤天和,不仅成不了事,只怕还要坏了你们的名声,损了你们自己的福报!” “娘这辈子活得够本了,也活得够久了,再不去见阎王爷,就真成了老不死的妖精了!若是老老实实的下去投胎,说不得阎王爷看在我闺女女婿这么厉害的份上,将来让娘投个好胎呢——” 王永珠心如刀绞,脸上却还要做无事状,挤出笑容来,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 “若是有下辈子,那娘想投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呢?” 张婆子眼神放空,看着屋顶,好半天才慢悠悠的道:“娘没想过,只是若是能转世投胎,能投个父母双全的人家,那就是万幸。若是没有这个福气,娘也不怕,娘自己就能立起来。” “再不济,娘希望下辈子能嫁个好人家,当一回原配娘子,也三书六聘,被人热热闹闹的抬进门,生几个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过日子,也就是了。” “就算有那不讲理的婆婆,妯娌和大小姑子也不怕,只要嫁一个心疼我的男人,有事能站在我这边,护着我,我也就知足了——” “到时候,我还要生个闺女,取个好听的名字,就是他们读书人说那个什么,掌上明珠,到时候闺女就叫明珠,娘心里永远的明珠——” 话还没说完,被王永珠握着的手,就无力的耷拉了下来,整个人就宛如睡着了一般,只是胸口再无起伏。 王永珠只觉得她握着的张婆子的那只手,温度慢慢的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她的心也慢慢的,慢慢的一片冰凉。 从此,她在这个世上,再无娘亲了! 不过此刻还不是悲痛的时候,她还不能放任自己的难过,得完成张婆子最后的这个愿望才行。 冷静的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联邦主脑晨星。 这么些年来,从帮着晨星将联邦叛军齐欢抓获之后,又陆续帮着联邦找回了当年联邦叛军从联邦带走的一些珍贵物品。 这些东西在联邦已经灭绝,却因为叛军的叛逃,将这些东西带到了这个时空,得以留存了下来。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今王永珠已经是对联邦有着卓越贡献的公民,凭借她的贡献,等她在这个时空寿终正寝后,就会回归联邦。 根据联邦的法规,王永珠这样有着卓越贡献的公民,不仅可以自己回到联邦,还能带上两位亲属回归联邦,这两位亲属也能成为联邦公民。 在王永珠的心里,她已经将这个两个名额给想好了归宿。 宋重锦的体质远超过这个时空,这一辈子若是两人都不离不弃,那么其中一个名额自然是宋重锦的。 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张婆子的。 只是到时候估计要给张婆子一个交代说法,她真正的女儿早就死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张婆子能不能接受。 如今张婆子的临终愿望,却让王永珠有了另外的想法。 之前王永珠就提过可能要将联邦公民的名额给一个出去,晨星那边就一直关注着。 因此一联系,晨星就出现了。 王永珠十分冷静的提出了要求,既然当初小田田能将她从现代社会带到这个时空,那么是不是也能将张婆子带去现代社会?给她一个崭新的人生? 晨星表示当然可以,只是这种操作,当初本就是违规操作,不然也不会将当初那一批系统全部给收回,除了小田田,大部分的系统都被收回销毁了。 王永珠只问,用一个联邦公民的名额,换这样一次机会都不能够吗? 晨星那边卡顿了一会后,才同意了王永珠的这个要求。 不过张婆子在现代社会不能呆太久,因为需要联邦提供能量,这些能量最多只能支撑二十五年左右。 能量耗尽后,系统会将张婆子重新带回这个时空,为了不影响这个时空,到时候直接回将时间回溯张婆子年轻还不曾嫁到王家之前。 有了现代社会的熏陶,张婆子自然不会任由张家将她卖给王家做续弦。 王永珠虽然还有些不太满意,可转念一想,就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另外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小田田去送张婆子回现代,然后再送她回来。 用王永珠的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好歹是个熟统,好歹也能多照顾一下不是? 这个要求不过分,晨星爽快的同意了。 那边很快小田田就被派遣过来,专门负责带张婆子去现代。 避开了晨星,王永珠很快就哄骗得小田田答应了,将张婆子和自己的这一辈子的记忆,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在张婆子回到这个时空之前,传到她的脑海中。 让张婆子以为,这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一本她读过的书,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成为书中的情节,让她牢牢记住,回到这个时空后,能避开这一辈子的那些坑。 避免做王家的续弦,早点寻找到亲人,嫁一个可靠疼爱她的男人,过上她希望的平凡的日子。 一切都敲定好了,小田田那边也已经确定,将张婆子给送回了现代。 王永珠这才一抹眼泪,放开张婆子的手,站起身来:“来人,老太太已经去了——” 等候在院子里的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急忙奔进屋里,跪伏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王永珠却浑身虚脱一般,最后看了张婆子一眼,整个人软了下去。 张婆子的丧礼极尽哀荣,不仅皇太后和皇后派了身边的心腹太监来松祭,就是皇帝也派了身边的大太监,不仅亲自在灵前拈香,还设了祭棚。 皇帝都派人来了,其他的人谁敢怠慢,京城最繁华的那条大路上,白茫茫一片,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路边设了祭棚。 王永珠没有出现在丧礼上,张婆子一去,她也病倒了。 多亏了杜仲景和杜天南父子当时还在卫国公府,父子俩急救了半日,才稳住了病情。 王永珠浑身滚烫,烧得人事不知,直到张婆子出殡那日,才勉强挣扎着起来,送了张婆子一程。 宋重锦一心挂两头,一边要操心岳母张婆子的丧礼,虽然几个儿子儿媳妇都已经能撑住大局,可他却不放心。 再则又担心王永珠的身体,从两人成亲,到现在,王永珠的身体一直不错,很少生病。 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十分棘手。 杜仲景和杜天南都不敢离开宋家,就怕出事。 皇帝知道了这消息,和皇太后,一日派遣三四趟侍从来问询情况。 一直到张婆子下葬,五七都过了,王永珠才勉强能从床上起来,被人扶着走上两步了。 宋重锦日夜照看,从来不假其他人手,也跟着憔悴了一圈。 自从王永珠好了之后,宋重锦就告老辞官,只专心陪着王永珠,离开了京城,各地游山玩水,以解王永珠的忧伤。 后来两人又回到了荆县,王家同一辈的几兄弟,除了老四王永平,其他几个兄弟都已经去了。 就是下一辈的金罐金壶他们,也都已经头发半百,抱上孙子了。 两人没有惊动王家人,只在当初买下的那个小院子里住了下来。 过得如同寻常普通夫妻一般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王永珠醒来,神情是无比的轻松。 宋重锦问她,为何心情这么好? 王永珠笑眯眯的回答,因为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张婆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得嫁良人,还早早的就认了亲,生了一个闺女,那闺女,就叫明珠。 宋重锦也笑了,知道王永珠心结至此才算彻底的解开。 以后,这世上,唯有他们夫妻两人,彼此陪伴,永生永世不会分开!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