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宋安乐侯》 第1章 另有隐情 说起来可笑。 范宇刚刚,正领着一群老年人在听戏。 台上那老旦唱的不错,眼身法步的功底也张弛有度很是地道,单单手上有些不太稳当。 正当一句‘内侍看过紫金棍,替衰家拷打无道君……’唱腔酣畅淋漓婉转绕梁之时,那台上的老旦一高兴,用力过猛就滑了手。作为道具的紫金棍,其实是临时用的一根硬枣木擀面杖,一米多长鸭蛋粗细又滑又沉。 老旦手一滑不要紧,这东西在空中翻着个儿就砸向台下。 在大家张口结舌之下,视线都被这擀面杖所吸引。 范宇身为村委干事,也是组织村里老年人看戏的负责人,他正坐在台下的前排。连个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就在众人惊诧同情的目光当中,被这擀面杖正敲在脑壳上。 眼前一黑之后,范宇再睁开眼就象是电影切换了场景一般,面对的完全是另一种场面。 还没等他弄明白状况,抬眼就看到一个中年布衣汉子,正一脸鄙夷的瞅着自己。 “你这小撮鸟,轻轻打一棍便要装死!还不快滚,难道还想侵占我那可怜大哥的家产不成!”中年汉子手中掂着一根棍子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骂道:“我也不嫌丢人,大哥在秦老爷家做事,和你娘聚少离多。算算日子,你可不是我大哥的种。还想占我范家的家产,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爬远些,莫要再让我看见,否则老子的棍子就没这么轻了!” 范宇摸了摸脑门,一个核桃大的鼓包端端正正的坐落在额头正中,胀痛的厉害。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古装汉服,手脚似乎都变小了许多。 范宇的脑中记忆,如同下雨漫水一般,淅沥沥的丰满起来。他听懂了,撮鸟,就是那啥很小,小撮鸟就是非常非常小。 眼前的这中年汉子,骂的就是自己。 在他新增加的部分记忆当中,对方是自己父亲范胜的二弟,名叫范连。论起来关系极近,是自己的亲二叔。 可是自打父亲前些时日染病去世之后,二叔范连人如其名,就对自己翻了脸。不但在草桥镇上到处造谣,言说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儿子,还强占了范胜留下的五亩田地。 今天更是变本加厉,将自己从家中揪了出来,被抢去了最后的家宅。刚才当头又挨了对方一棍,便落得眼下的光景。 想起这些,范宇恨的牙痒痒,世上竟有如此恶人。大哥尸骨未寒,便处心积虑的四处造谣,谋夺侄儿的家产。做这等绝情绝义之事,简直毫无人性。 可是瞬间范宇的主记忆翻涌了上来,提醒他,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只不过,现在成了大宋的一个十五岁少年。 前后的记忆串了起来,他是被擀面杖砸穿越的,范宇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脑门上的大鼓包疼的钻心而且真实,看这意思,自己是确实回到了大宋。 这一年正是景祐元年,大宋仁宗圣天子在位。 范连看到范宇的表情变化不定,象雾象雨又象风,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人越是心虚,便越要虚张声势。 “如何,难道是被我揭穿了你这小杂种的身世,便想要装疯卖傻么?”范连用手中的棍子戳了戳范宇的心口道:“莫说我欺负你这小撮鸟,我范连行得正做的端。若不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大哥考虑,早就揭穿于你。你若不服气,尽可去告官,看我怕也不怕!” 打是打不过范连的,对方也明摆着不想讲理,留在这里徒取其辱。 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范宇冷冷的看了范连一眼转身便走。 只觉得范宇的目光仿佛利刺,这让范连十分不舒服。 “拖拖拉拉,走的不情不愿。既然如此,老子便打折你的腿,让你慢慢走!”范连恼羞成怒道。 范宇豁然转身,怒视对方道:“范连,你当大家都是傻的吗。欺凌侄儿,侵占大哥家产,此等龌龊不堪之事,岂是你造些谣言便可掩盖的!我爹留的田地都被你占了去,如今更是连我的安身之地也要强占。到了这个份上,还要不依不饶,你莫要欺人太甚!” 此时虽然是午时,外面的人少,但是也有几个人看热闹。 尽管人不多,可是听到了范宇话,大家看向范连的目光便显出了鄙夷之色。 这种事显而易见,范连对范宇逞凶,大家都不想管闲事而已,并不代表没人能看出来。范连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侵占大哥家的家产罢了。范连的名声可谈不上好,当初被范胜介绍到秦府做活,因为手脚不干净差点被送官。若不是范宇的老爹范胜求情,现在早就发配沧州成了贼配军。 住在范宇家对面的姚老汉实在看不过眼,便走上前劝道:“范连,你大哥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莫要将事做绝。当年范胜,可是在秦家那里给你求过情的,又是你亲大哥,你岂可对这侄儿这么狠绝?那五亩田地你也占了,这宅院,便留给范宇安身吧。” 脸色一沉,范连看向姚老汉,“姚老丈,你年纪如此大,却怎的不晓事!范宇可不是我大哥亲生的,那年我大哥得了秦府指派,去汴梁行事。回来之后,刘氏那贱人便怀了这小杂种!我范家养他这么大,也早已仁至义尽。他有手有脚,若是饿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范宇听到范连的话,气的头顶冒烟。虽然他来自后世的眼界极高,可也不能让对方如此羞辱自己啊。 打是打不过的,但这样忍着,任由范连给自己泼脏水也不行。脏水泼的多了,就象谎话说了一千遍一样,在他人心中就成了事实。往后再想辩解,可就没人再管你。 “住口!”范宇心中有了主张,立时反击道:“范连啊范连,你有些事我爹只和我说过,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如今你既然这样忘恩负义,那我也不再替你隐瞒。” 姚老汉一听,老眼瞪大,怎得还另有隐秘不成? 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周围的几人都将耳朵竖的笔挺,生怕漏掉一个字。 第2章 被耍了 范宇只一句话,便将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就是范连,也皱着眉头准备听听这与自己有关的隐秘之事。 “我爹在过世之前,曾拉着我的手言道。”范宇对着范连拱拱手,沉声道:“二叔并非我范家亲生,而是大父当年捡来的。若是你不信,自可问问姚老丈,我说的可是属实。而今,你忘恩负义不说,还反噬范家,简直令人齿冷。” 大父,就是祖父。 他这里不紧不慢的编派范连,却将姚老汉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范连看范宇脸色正经,并不象是假话,不由得看向姚老汉。 姚老汉急忙对着范连摆手,慌忙道:“宇哥所言老汉可并不知情,我家搬来之时,你已经会在地上跑了。” 范宇讶然道:“原来是这样,那姚老丈可曾听我大父说过,范连是捡来的?” 听到这里,范连的脸色也已经急剧变化,面色忽青忽白愈发的显出狰狞之态。 “小杂种倒是会编,你在这里信口胡柴些个什么!若再不滚,莫非真要让我打断你的狗腿不成!”范连扬着手中的棍子嘶声叫骂,却显现出色厉内荏之意。 范宇急急的闪身到姚老汉身后,“老丈快看,这厮已是急了。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定是他灭口!” 众人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看向范连的目光之中还是带出几分怀疑之色。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范连气的头顶生烟,却也不敢再动棍子。 “呵呵,当年大父一定将你的身世告知过于你,只不过你现在装傻而已!”范宇质问道:“我不信你没问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还为此挨了一顿好打?最后大父拗不过,才将实情相告,你是捡来的!” 范宇这话一出口,不光范连如同天打雷霹,就是姚老汉等人,也都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众人心中都在打鼓,不是吧!此事好象我小时也问过,听父母所说,莫非我也不是亲生的不成……不对,家中那几个猢狲我也是用这话唬的! 宋时不同于后世网络发达,此等家中长辈被孩子缠不过的搪塞之言,少有与外人谈及。范宇也知道姚老汉是后搬来的,这两个因素相加,他才不担心说破。 范宇不过是反泼范连一身脏水,总不能让对方舒服了。 范连气的语无伦次,“胡、胡说八道,怎么会有这等荒诞之事,你编派我!” “是不是编派你,你自己心中清楚。”范宇只是淡然一笑。 自己可是被对方散布了恶毒谣言,当然自己也能胡编,这属于以毒攻毒。至于这些观望之人信不信,那可不是范宇考虑的。 斗口斗不过,范连气急便要上前去揪范宇的衣领。 范宇身子灵活,急忙倒退避开,“范连,你不是我范家血亲也就罢了,各过各的日子我也不管你。你不该肆意造谣,还抢夺我家田地房屋。今日之事没完,我定会告官!” 听到范宇的话,范连反倒是冷笑,“好,你这小杂种长本事了,你要去便去。” 有家不能回,范宇深深的看了范连一眼,向着镇外的大路上行去。 姚老汉跺了跺脚劝道:“范连,你非要将事情闹大不成。到时官府来了,你无凭无据,如何能强占宇哥家产?不如喊他回来,你将这宅子还他,让宇哥也有安身立命之地。” “他敢告我就是找死,由他去吧。”范连斜睨了姚老汉一眼,也转身去了。 范宇走上了大路,却犯了难。从草桥镇到西华县的路途也不近,地上走可是要走很久。此时头上还顶着个大包,大太阳地里他又累又饿,可没力气走太远。 正在范宇踌躇之间,从镇子蹒跚走出一个手中拄着竹杖的老妪。竹杖不时的点在前方地面,发出笃笃之声。 这老妪范宇也十分熟悉,正是住在镇外破窑里的李婆婆。 李婆婆也是个遭遇可怜的,原本是镇上大户秦家的长辈。但是前两年听说秦家有了变故,这李婆婆就被赶出了秦家。逢此变故,李婆婆便搬到了镇外的破窑洞去住。心情大坏之下,自艾自怨整日以泪洗面,两眼也生出白内障变成了瞎子。 范宇的老爹范胜,当初就没少伺候这位李婆婆。直到李婆婆被赶出秦家之后,范胜也不时的让范宇给李婆婆送些衣物吃食照顾着。 因此,李婆婆与范宇很是相熟。 此时这位李婆婆一脸焦急,两眼看不见,只能以竹杖探地前行,走的甚急。 “宇哥、宇哥,你在哪里?莫要让我老婆子着急!”李婆婆声音颤抖,显是真心的替范宇急切。 范宇急忙上前,扶住李婆婆的手臂道:“婆婆,我没走呢。” 李婆婆长出口气道:“没走就好,那范连可没安好心。你若去告官,一定会被关入大牢。” “为何,知县老爷还能将我这告状之人捉了去不成?”范宇忽然想起,自己走时范连脸上的冷笑,似乎对方有恃无恐。 “知县老爷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范连已经买通了县衙里的刘捕头。若是你敢在县衙外露面,便会被刘捕头引进牢中,一直关到死。范连说你无依无靠,关入大牢便无人问津……”李婆婆声音很低,却让人听得心中发寒。 范宇打了个冷战,追问道:“婆婆如何得知此事的。” 李婆婆嗤笑了一声道:“范连前日里请刘捕头饮酒,送刘捕头出镇子的时候正距我的窑洞不远。范连对刘捕头叮嘱数次,还送了刘捕头十贯钱,答应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却不知道老婆子正在道边的树后拾柴,听了个正着。”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范宇吓出一身冷汗。真是好险,如果自己真去了县里告官,只怕见不到知县老爷就会屈死在牢中。 范连原本还想去讨要一个公道,转眼之间却有些茫然了。 “有家不能回,却连告官也不行,我到底何去何从啊。”范连发愁道。 “宇哥,老婆子没少受你一家周济。你若不嫌弃,老婆子的破窑洞里不差你一个容身之地。”李婆婆很是认真道。 范宇没得选,只得对着李婆婆拱手谦让道:“这样不太方便吧。” 没想到的是,李婆婆却笑着点头道:“确实不方便。” 范宇觉得,自己被耍了。 第3章 请您下馆子 这位李婆婆被从秦家赶出来之后,范宇家就没少接济。每一次将柴米油盐还有衣物,送去李婆婆的破窑中,都是范宇跑腿。 若不是有范家这样接济,只怕这位李婆婆早就冻饿而死。 如今反受其辱,范宇当场就想拂袖而去。可是李婆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释然。 李婆婆摇着头道:“宇哥是男,老婆子是女,这男女有别,又非是一家人,怎么可以住在同一屋檐之下。此事与礼不合啊。” 原来如此,范宇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古时礼教大防不可不守。不然的话,那是真能害死人的。 “既然这样,那不如我另想办法,不叫婆婆为难便是。”范宇无奈道。 “莫要着急,老婆子既然说了,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怕宇哥嫌弃老婆子孟浪。”李婆婆用手中的竹杖点地笑道。 范宇也不明白李婆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位李婆婆应该不会害自己。 微一迟疑,范宇便问道:“婆婆这是什么话,我何曾嫌弃过婆婆。要如何去做,才能合了礼数啊?” 李婆婆抓着竹杖的手掌收紧,手指关节都变的发白,足见其心中紧张的很。 “宇哥,你若认我这腌臜老婆子为义母,岂不是你这义子便可到我那破窑洞住下,以尽孝道?如此一来,谁又能说我母子的闲话。”李婆婆声音微微发颤道。 范宇恍然,原来李婆婆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必是她孤苦无依,见自己无家可归,有了同病相怜的意思。因此,便要收自己这个义子,平时除了有个照应,也能享些天伦之乐。 猜到了李婆婆的心思,范宇也有些感动。此时对方肯收留自己,足见人心并不都是冷的。对方年纪又大,认个义母也没什么。 “我当是何事,婆婆这个主意好。”范宇笑着称赞道。 “你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又穷又瞎吗?”李婆婆颤声问道。显然很是看重此事。 范宇不以为意,扶住李婆婆的手臂道:“当初我爹在秦家之时,没少受婆婆照应。后来婆婆从秦家出来,我爹也一直惦念婆婆的恩义,不曾嫌弃。婆婆与我家多有过往,这便是有缘,我这个做小辈的认婆婆做义母,也是应有之义。说什么嫌弃不嫌弃,婆婆是小看我了。” 说完,范宇也不等李婆婆再说,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苍天在上,今日起,我范宇便认李婆婆为义母!”范宇大声道:“义母在我危难之时,肯伸出援手,我范宇感激不尽。既为母子,他日奉养义母、膝下承欢,给母亲百年之后养老送终之事,皆为我义不容辞之责!范宇我如违此誓,便叫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李婆婆两眼虽然已经不能视物,却也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两行浊泪奔涌而出。 她伸出手来,摸索范宇所在,絮絮叨叨哽咽着,“好……好好,乖孩子。今天叫你知道,娘的本名李顺容。若不是落难,赐你一生富贵又如何。宇儿快些起来,饿了吧?跟娘回去,娘给你烙炊饼……” 虽然李婆婆极力忍着,可也不知道想起了何等伤心事,这两眼浊泪是怎么也止不住。 范宇也没将义母的话往心里去,他好说歹说,这才劝住了义母。估计是触景生情,义母这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两人回到镇外的破窑。 破窑洞范宇来过几次,都并没有停留太久。如今这里倒成了自己的落脚之处,他才有心思细看。 要说破还真是破,就是在山坡上挖出来这么个土洞,范宇在里面站着都怕碰了头。义母虽然眼盲窑洞又破,可打扫的还是很干净,处处都显出整洁来。 “宇儿,你且歇着,为娘给你烙炊饼去。”义母虽然看不见,但是认了范宇当义子之后,象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一回到窑洞,便张罗着给范宇准备吃喝的东西。 范宇自然不能让义母李婆婆自己一个人忙活,他连忙道:“娘,你不用见外。我已经没有了别的亲人,您可就是我亲娘一般。有什么活儿,还是我来代劳吧。” 义母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又触动了伤心之事,又是悲伤又是欢喜。 顿着手中竹杖道:“好、好,那墙角的瓦罐里放着白面,你去取些来。箩里还有娘采摘的野菜,等下揉到炊饼里。” 答应一声,范宇顺手取了个瓦盆,去罐子里弄白面。以前时常来给义母送米面,他倒也熟悉。 结果打开一看,这瓦罐里的白面只有不到一碗的样子。他全都倒出来,也只是一个盆底。 再揭开旁边的一个罐子,里面连一粒米也没有,干净的耗子都嫌弃。 看着义母正一脸笑容的等待,这下子范宇只能苦笑了。大宋可是挺富足的一个朝代,怎么自己来到这里,先挨了一棍子不说,又连顿饱饭都混不上。 只得将盆底的面送到义母面前,范宇道:“娘,这面还不到一碗,怕是不够吃。” 义母的脸上一僵,笑容变的勉强。 “没有关系,少拌些野菜你先将就一些。娘的胃口不好,只吃些野菜便可。”义母李婆婆想到了什么,脸色随即转好道:“为娘今日还应承,要给镇上的刘氏缝制些衣物。娘虽然看不见,但是娘这女红的手艺可不是小地方的人能见到的,到时那刘氏怎么也会送几斤米面来,宇儿不用担心。只是这顿要让你受些委屈,你可莫要嫌弃。” 范宇听着义母说的可怜,总让自己不要嫌弃,显然是怕自己不再认她这个义母。 能碰到李婆婆,并认下这个义母,范宇也不是看在这一顿饭的事情上。李婆婆以前在秦家也富贵过,那时还经常照顾他们家。如今被秦家赶出来,虽然孤苦无依,却依旧有这份善心。就冲着这纯良人品,范宇也不会后悔认了这个义母。 “娘说的什么话,我如今也不小了,有手有脚还能让娘做工来养活我不成。”范宇开朗笑道:“我饿一顿也没啥,还是娘吃吧。” “这孩子,莫说傻话。”义母神色一缓道:“你现在不过十五,身体还没长成,怎么能亏了肚皮。” 范宇心下感动,心里却急速的动着心思。母子俩就这么耗下去,以后的日子可没办法过,总要有个主意才成。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范宇一开动脑筋,这办法也真就有了。 他哈哈一笑,对义母道:“娘,你我二人也不用让了。孩儿今天请您下馆子。” 第4章 我看过舌尖 范宇的话说完,他肚子也是不争气,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义母李婆婆不由得笑道:“你这孩子,给娘讲什么笑话,尽哄我开心。等下娘就去刘氏那里先借些米面回来,咱娘儿俩先凑合这一顿。” 看到义母不信,范宇只得劝道:“娘放心和孩儿去镇上,就去那家太白楼,保证娘吃的满意。” 听着范宇不象是在说假话,李婆婆不由得皱眉道:“儿啊,你是不是身上还有能典当的值钱东西?可不要大手大脚的败家,等过些日子,娘给你相个媳妇,你留着过日子岂不是好。什么太白楼,娘是坚决不会去的。” 范宇这时饿的难受,可是看到义母又不肯走,只能耐心解释。 “娘,你可放心吧,孩儿被范连从家中赶出来,现在身无分文,哪有半点值钱的东西。就是身上这身衣服,当了也就没得穿了。我自有本事,不让娘失望就是。”范宇拉着李婆婆的袖子道。 “娘可是打小就看着你长大的,除了会收拾田地,你又有什么挣钱的本事了?”李婆婆好奇的问道。 范宇见义母态度松动,便呵呵一笑道:“现在先不说,等到了太白楼,娘自然就知道。” 李婆婆的脸色一肃道:“你莫不是想要带为娘去吃霸王餐不成?娘劝你不要走这等歪门斜道,而且娘也舍不下这脸面。若是坏了名声,娘可比死还难受,你也不能做此等下作事!” “放心吧娘。”范宇上前拉着义母李婆婆的手臂道:“孩儿可丢不起这个人,到了太白楼,你自然会知道。” 有心死活也不肯去,可是李婆婆却又真怕范宇去太白楼碰瓷吃白食。犹豫之下,还是决定跟着范宇一同前往。若是这个义子真要做些没脸皮的事情,她也好教训阻止,总不能让这孩子学坏。 中午经了这一些事,午时眼看着就要过去。 范宇领着义母李婆婆来到太白楼,酒楼的大堂内,只剩一个年轻客人。看那桌上的杯盘错落,还有食客的慵懒之态,显然也快散去。 “二位客人,可是要在店中用饭?里面请!”太白楼中的伙计,看到范宇和李婆婆两人来到店门外,立时便上前热情招呼道。 李婆婆并没有出声,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义子如何请自己这顿饭。 范宇怀中没有一文钱,心里的底气也不足。可是自己也不能露出怯懦之态,否则今天这事儿就搞不成。 哈哈一笑,范宇高声道:“不错,镇上就你们这家太白楼还象点样子,便在这里用饭了。” 伙计见生意上门,更是殷勤,“二位可到楼上就座,咱们草桥镇虽然不是大地方,可是这风景也很可观。就是不看风景,这清风习习,也让人清爽不少。” 范宇还没说什么,大堂仅余的一位客人却接口议论起来。 那客人是个二十余岁的俊朗青年,他笑道:“草桥镇外数百里都是一马平川,除了庄稼地哪有什么风景。” 伙计反应也快,笑着接口道:“客人见笑了,二楼不过是放眼开阔,可使人胸襟放宽些而已。” 范宇点点头,对那青年客人道:“这位大哥,我只是与义母吃顿便饭,不须太过讲究。” 此时的范宇虽然只是十五岁的外表,但是内心里可是村委会的干事,显得气度从容不卑不亢让那青年有些意外。 “既是如此,你们母子请便。”青年也觉得萍水相逢不必深谈,说完便没再理会范宇。 经过青年的桌子之时,范宇仔细看了一下对方桌上的菜肴,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义母李婆婆有白内障,看不到范宇的表情,可是太白楼的伙计和那青年,可都看到了他脸上的神色。 伙计陪笑问道:“客人何故皱眉,莫非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范宇指了指青年面前的几道菜,“太白楼的手艺,都是如此,后厨恐不是汴梁来的大师傅吧。” “哟,客人您的眼力也够厉害的。”伙计觉得范宇在找茬,便带着揶揄的表情道:“我们太白楼的大师傅,还真就是从汴梁来的。这几道菜,虽然不是大师傅最拿手的,但也不会比州府里最好的酒楼差。” 摇了摇头,范宇带着迟疑之色,看了义母李婆婆一眼,才对伙计道:“我今日刚刚认了义母,便想在太白楼用个便饭庆贺一番。我的话店家既然不爱听,那我也不会随意评价贵店的大师傅。菜式不合我母子的心意,恐义母吃不惯。我只想借贵店的后厨一用既可,不知道店家可否通融一二。” 那青年客人听到了范宇与伙计的对话,不由得被挑起了兴趣。 他见太白楼的伙计犹豫,便笑道:“哎哟哟,你们太白楼可是碰到砸场子的了。不过,这小哥既然想露一手,你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做了好菜,便可留下一段美谈。若是还不如你们店的大师傅,那也能显出你太白楼的厉害。这位小哥也是为了给义母做菜,这等孝心值得称颂。不如这样,我做个中人,给你们做个见证如何?” 伙计犹豫了片刻,听到青年说的有些道理,便拱手道:“我还要问过我家掌柜才可。” “去问、去问。”青年哈哈一笑摆手道。 伙计一走,范宇便向青年拱手,“这位大哥,我可没有与太白楼比手艺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让义母享享口福,别无他意。” 青年看了范宇与他身后的义母李婆婆一眼,两人一老一少,虽然衣着并不好,可是这气度都不象是简单的。 他有点摸不准,但也并没多想,“无事,你尽管给你义母做菜,若是太白楼不讲道理欺凌你们母子,都由我来应付便是。” 义母李婆婆此时却心里七上八下,暗自腹诽,最怕的是我这义子不讲理,你也应付吗? 不多时,伙计引着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出来,“列位,这是我们太白楼的吴掌柜,掌柜已经答应了借用厨房,就是后厨的菜肉,若不浪费也尽可取用。” 那吴掌柜笑着对范宇拱手道:“小哥,我们虽然是和气生财,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小哥的菜做的不如我们大师傅,事后道个歉付了食料钱便可。若真的好,那这顿便饭就当是我们太白楼请小哥母子的,如何。” 范宇前世就是个美食爱好者,不但爱吃,也爱做美食,怎么会怕这个。他心中鄙夷,后世的美食你不知道的多了,我可还看过舌尖上的中国。 第5章 两道菜 义母李婆婆一听,自己做菜也要付钱,不由得暗自担心。 若是范宇这菜搞的砸了,他们母子哪里有钱付啊。 “宇儿,你莫要与店家置气,咱们换一家吧。”李婆婆开口劝道,她可不如范宇心中有底。 “娘放心,即便是简单的食材,孩儿也能做的让人食指大动。”范宇好不容易把这个场子拉起来,怎么可能回头,那不成了笑话,“何况这也不是与店家过不去,只是想让娘吃顿好的。” 那青年食客听的不耐烦,此时打断了范宇的话道:“你们母子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我这个中人做保,怕个什么。这位小哥尽管去做,缺什么只管向店家要。莫要再耽搁时间,坏了我的兴致。” 吴掌柜听到青年客人的话,不由自负一笑道:“正是如此,若是小哥就这么走了,我店内的汪大师傅可也不高兴。他堂堂汴梁出身的的师傅,怎可被人随意小觑了。还望小哥拿出些本事,压压汪师傅的傲气。”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却也隐隐带着激将之意。道理也讲的清楚,你不能白白的看低我们太白楼大师傅的手艺。 范宇微微一笑,对义母李婆婆道:“娘,您请楼上安坐用茶,孩儿去后厨一下,稍待就回。” 送了忐忑不安的义母上楼坐下,范宇就要随着伙计下楼往后厨而去。 青年客人与吴掌柜也在楼上坐下,此时青年喊了范宇一声道:“小哥,你还没说要做几个菜,要多久才好?这天色可都快过午时了。” 范宇微微摇头,“这位大哥,我也不知做几样菜,看后厨的食材再定吧。但至少要半个时辰,你若等不得,可先请自便。” 人都是贱脾气,范宇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显得他胸有成竹,也越是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青年哈哈大笑,调侃道:“行行行,某家等你便是。只是有一点,小哥可要每样菜做两份,也好让我与吴掌柜品尝一二。” “如不是大哥提醒,我险些忘了此事,正该如此。”范宇应下,便下了楼。 跟着伙计到了后厨,后厨之中已经等着一个四十余岁的光头胖大厨子。胖大厨子身后还站着两个少年人,三人面色不善的盯着进来的范宇,显是一些话传到了他们三人的耳中。 伙计看了看后厨中的三人,便笑着对范宇道:“这位便是我太白楼的汪大师傅,还有他的两位徒弟。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向他们提出来。” 看了对方师徒三人一眼之后,范宇摇了摇头道:“店中的食材和调料等物,告诉我在哪里便可。” 在几人不情愿的指点之下,范宇熟悉了一下后厨的油盐酱醋,还有食材摆放。 看了一圈之后,范宇心中也有了底。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一张大肉案上刚刚宰杀的一头猪。 “小哥可是要用猪肉做菜?”汪大厨看到范宇目光,便语带嘲讽道:“这猪肉么,富贵人家可从来不吃。而且猪肉腥臭难闻,一个做不好,恐怕难以入口。若非草桥镇是小地方,小哥怕是连根猪毛都看不到。若是要用牛羊肉,我们后厨却也有上好的备得。” 但是范宇的目光只是在猪身上转了转,便又看向旁边一盆猪下水。 汪大师傅光头发亮,可是眼中却轻视之意更浓。在他的想法之中,富贵人家都只吃牛羊肉。猪肉本就是穷人的肉食,猪下水更是穷人中的穷人才肯吃的东西。现在看到这少年视线不离猪肉猪下水,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哪能做出什么好菜来。 范宇此时点头道:“汪大师傅可莫要小瞧猪肉和猪大肠,这些东西做好了,实在是香浓可口。” 他在后世之时,正是猪肉价格暴涨之时,平时都舍不得多吃。现在到了大宋可好,这东西居然成了穷人吃的。来后厨之前,范宇就有了一些想法,此时猪肉很新鲜,就更让他心中安稳了。 “什么,猪大肠?”汪大师傅吃了一惊,“小哥你莫不是个傻子吧。别嫌我说话不好听,猪大肠我们向来都是喂狗的,就是穷人都嫌弃这东西的臊臭难闻。吃猪大肠和吃猪屎是一个味道,你若是说大话,也不是这么一个说法!” 范宇听到这话,更是心里有数。 “大师傅没见过,不必大惊小怪。待我做出来之后,大师傅再品评便可。”范宇笑道。 此时汪大师傅的两个徒弟有些不服气,其中瘦些的道:“你就说大话吧,现在说的多厉害,等下可就多没脸面。” 汪师傅的另一个徒弟也想说两句,却见范宇摆了摆手,对几人道:“几位请外面候着,我做菜之时不想被人打扰,否则若是做的不好,可不能怪我。” 听了范宇的话,汪师傅和两个徒弟都脑门上冒青筋。太白楼的后厨向来是他们三人的地盘,就是吴掌柜来这里,也不得不对他们客气。今天倒好,被个外面来的少年赶人,这说出去哪里还有半点面子可言。 伙计一看这情形,立时圆场道:“汪大师傅,咱们还是去外面等着吧。若是这小哥做的不好,岂不是要怪咱们几人?” 汪师傅想了想,只得咽下这口闷气,哼了一声带着两个徒弟甩手而去。 伙计叹着气看了范宇一眼,摇摇头道:“小哥好自为之,现在没了借口,倒要看你的真本事了。” 等这几人走掉之后,范宇便找了条围裙系上,开始处理猪肉和猪大肠。 他脑中已经计划好了,此时正是北宋仁宗在位的景祐元年,苏东坡还没出生啊。鼎鼎大名的东坡肉,绝无可能流传。苏轼虽然是个大诗人大文豪,可是这家伙就是个真正的吃货,没少在吃的上面下功夫。 关于东坡肉的传说,可不是假的。苏轼留下的诗中就有一首猪肉颂:洗净铛,少着水。柴头罨(yan3)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更有‘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的诗句。 这说明,北宋的时候猪肉并不怎么受欢迎。富人看不上,穷人不会做。 不过范宇来自后世,做法要比苏轼这种粗陋的做法强得多。 他当即刷锅烧水,又拿着菜刀斩下一大块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寸许大小的方块。一整根的猪大肠也被他拿了出来,洒上面粉和盐粒用力揉搓翻洗。 范宇要做两道菜,一道红烧肉,还有一道溜肥肠。 第6章 请两位品评 猪肉相对好处理一些,猪大肠实在是腥臊,确要下不少功夫。 不过这对于范宇都不是问题,他将猪大肠清洗干净之后,投入冷水锅中煮上。多加姜片和黄酒,又扔进去几瓣大料,这些东西增香去腥,可让猪大肠的味道改善不少。 另一边的灶台上,猪肉也已经焯好。他取了一只砂锅,少点了一些菜油,又放了一勺饴糖到砂锅中。饴糖就是麦芽糖,倒也能替代蔗糖做菜。 此时大宋,虽然有白砂糖,却只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寻常人家想吃甜的,就只有饴糖和一些黑糖。 太白楼的后厨之中,倒是备有一罐饴糖,这才让范宇没有出了丑。 饴糖下锅,遇到热油立时便翻滚起了泡沫,泛起一阵阵的焦香。 范宇眉头一挑,急忙将焯好的猪肉倒入砂锅之中翻炒。翻得几铲之后,一块块的猪肉便被糖色染红,甚是好看。 砂锅之中加水,恰恰漫过猪肉。葱姜大料都放入砂锅,又倒了一些酱油和黄酒进去,撒了上好的青盐试好咸淡,便盖上了锅盖用大火烧开改为小火慢炖。 等范宇这一通忙活,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外面楼上的几人等得有些心焦。 吴掌柜与那青年客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后厨是个什么情形。 “掌柜的,将你那伙计叫来问问。”青年客人喝了一肚子茶水,有点坐不住,便对吴掌柜道:“咱们总是十干等着也不是事儿,也不知道这位小哥还有多久才能将菜做好。” 听到客人的话,吴掌柜点头应是,叫来了伙计。 一问才知道,范宇居然将太白楼的汪大师傅等人都赶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占了后厨。 吴掌柜面露不豫之色道:“这位小哥做事实在是霸道,何至于如此谨慎,难道还怕我太白楼学了他的手艺不成。” 青年客人挑了挑眉头,略一寻思,“看他如此自信,或许有些手段也说不定。” “唉,我与这少年斗什么气,平白多事耽误这许多时间,还不如小老儿我在后面好好歇息来的舒坦。”吴掌柜接着牢骚道。 话还没说完,便嗅到一阵阵的奇妙甜香,一股劲的往鼻孔里钻。 “咦!”青年客人自然也嗅到了这香气,立时挺直了身子大口吸气,“妙啊!浓香带甜的肉味,并无杂味恶味,只是嗅着不是牛肉,也不似羊肉。吴掌柜,你可曾嗅出来这是什么肉的味道。” 吴掌柜捋了捋胡须,不肯失了面子,“香气是不错,不过这菜终究还是要入口才能知道好坏。若只是有个香味,不过是徒有其表。这庖厨的学问可也并不简单,只看一道菜,便要色、香、味俱全才行。有一样达不到众人称善,便是失了水准。这肉味虽然少了牛羊的微膻之气,可是没了本味也是下乘。” 一旁桌上坐的李婆婆,此时闻到了菜香,脸上的神色才放松一些。她不由暗呼侥幸,看来自己的义子,也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心中暗道,这老掌柜此时还在嘴硬,显是怕我义子做的好菜。在她的心里,自然是偏向着范宇这个义子的。 后厨的门外,汪师傅与两个徒弟自然也嗅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不由得都皱起眉头。 “师傅,这家伙显是有备而来啊!”大徒弟沉吟道。 “而且来者不善,莫不是要抢了师傅的位置?”二徒弟深刻分析道。 汪师傅心中压力颇大,挥手道:“都滚开,你们师傅我岂是如此好让人替换的?汴梁学艺十余年,到哪里都是庖中强者,恁的会怕他一个少年人不成!” 灶台旁的范宇可顾不上外面人的想法,他一个人又是烧火又是做菜,已是一头汗水。 铁锅里倒了菜油,待得热油冒起青烟,将葱花姜末炝出香味,便可放入切好的肥肠。 溜肥肠到这个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火要大、油要热、手也要快,否则肥肠的香气和口感都激发不出来,那就会差上不少。 略一翻炒,又下入笋片和芹菜段再翻数下,最后倒入高汤酱油青盐搅成的味汁,再淋上几滴明油。范宇在这个过程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只怕搞的砸了。 在他的小心侍弄之下,这道菜算是有惊无险的出了锅。 而此时砂锅之中的红烧肉,也传出浓稠的冒泡咕噜声,不断喷吐出肉香,显然其中的汤汁也已经收的极浓。 熄了灶中的柴火,将两道菜分了四盘。其中红烧肉都是肉皮朝上,洒了几片香菜,一方方的看上去红润晶莹点缀星绿煞是醒目。而溜肥肠的摆盘,也是用笋片芹菜段相间排列搭在酱色肥肠四周,中间再洒上些葱花蒜末,却如一个盆景一般。 范宇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外面高声道:“几位,我这两道菜可是已经出锅,还请大家品评一二。” 后厨门外,太白楼的伙计早就等的不耐。在吴掌柜的催促之下,他这上上下下已经不下五六回,腿都跑的酸了。 此时听到了范宇的招呼声,立时答应一声便冲了进来。 待这伙计看到两道菜时,表情微微一僵。别的不说,至少范宇的这两道菜的卖相和香味很是不俗。 但是楼上吴掌柜催的紧,他可没时间细看,急忙端了两个盘子便送上楼去。 范宇也端了两盘,跟在伙计的身后一同上楼。 门外的汪师傅和两个徒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宇他们将菜端走,却不能尝上一口,甚是窝火。 楼上吴掌柜与青年客人,此时等的脖子都变长了。待那伙计将两盘菜端到他们面前的桌上,他们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范宇此时也端了两个盘子上来,见状笑道:“这两道菜,一道是红烧肉,一道是溜肥肠,还请这位大哥与吴掌柜两位品评。” 说完,便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手中的两个盘子摆到了义母李婆婆的面前。 “娘,孩儿的菜做好了,请娘一饱口福。”范宇招呼完了义母,转向伙计道:“还请店家给我母子盛两碗饭,可好?” 伙计看了看吴掌柜的眼色,便急忙道:“不管小哥如何,我太白楼也不是小气的,稍待便来。” 范宇将红烧肉与溜肥肠当做家常便饭,可是青年客人与吴掌柜却非常的震撼。 青年客人用筷子指了指红烧肉,略带嫌弃的看向吴掌柜,迟疑道:“这可是穷人吃的猪肉?难怪没有牛羊的微膻之气,我以前为何从来没见过如此做法。吴掌柜,你对于这菜肴想必多有见识,可否为我解惑。” 吴掌柜心中咯噔一下,担心今日太白楼要砸招牌,可是面上却微微一笑,“这等下里巴人的吃食,想必不是汴梁口味。客官不是要品评吗,先尝了再说。” 当即青年客人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凝视了一眼。这红扑扑颤巍巍油汪汪香喷喷的三层五花,还没入口便挑起了他的食欲。 放入口中稍一咀嚼,这块猪肉便化成了一口肉渣。 青年客人两眼瞪大,惊叫一声“哎呀!” 第7章 你且稍待 在青年客人惊叫之时,吴掌柜正瞪着另一盘溜肥肠咬牙。 这是猪大肠,吴掌柜开酒楼的岂能不认得。 可是什么时候,猪大肠居然也能堂而煌之的端上桌了?猪大肠腥臭无比,很难清洗和去除味道,一般都是拿去喂狗的。就算穷苦人家,也没有谁会去吃这东西。 吴掌柜琢磨着,是不是这个少年不怀好意,要用这猪大肠来羞辱太白楼。 可是一转眼,他又看到了范宇母子桌上的溜肥肠,显然对方是真要做来吃的。 正在吴掌柜纠结要不要动筷子之时,便听到了青年客人的一声惊叫。 抬眼一看,青年客人一脸的惊喜,眉毛似乎都要飞起来。 “这红烧肉,味道如何?”吴掌柜不由得追问道。 “不得了,吴掌柜一定要尝尝这红烧肉。”青年客人咽下口中的肉,赞不绝口道:“此肉烧制的绵软酥烂,入口化渣回味无穷。最难得的是,这猪肉没有半点腥臭气,而且肥而不腻甚是香甜可口!” 吴掌柜也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果不其然,正如这位青年客人所言,红烧肉竟是将猪肉的各般好处都展现的淋漓尽致,却没有半点其中的坏处。 大宋这时做猪肉菜肴虽然也有,但不外是蒸肉和煮肉。象范宇这样做成红烧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数十年后的苏轼被贬黄州,发明东坡肉,也只知小火慢炖而已。 范宇却也注意到了吴掌柜与那青年客人,见状便笑着道:“吴掌柜、这位大哥,这红烧肉可是我自家秘传,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今天也就是我认了义母,才想着花些心思让义母吃些好的。两位也是赶上了,可是沾了我义母的光。” 吴掌柜只吃了一块红烧肉,便觉得范宇所言非虚。如果不是秘传的做法,如此好的味道,这烧肉之法怕是早就传开了。 不过老掌柜还是有点不甘心,他指着溜肥肠道:“小哥的红烧肉确实不错,可是这猪大肠岂是人能吃的?猪身上最是肮脏之处,便是这猪大肠了,我不信小哥也能做的顺了口。” 青年客人看向了另一盘溜肥肠,即使没有捏住鼻子,可也皱紧了眉头,“小哥不是与我们开玩笑吧,猪大肠乃是……乃是,岂能入口?” 范宇看两人的模样,怕是自己不先动筷子,这两位是坚决不肯尝试的。 他直接夹了一筷溜肥肠放入口中,看得青年客人和吴掌柜两人都瞪大了眼。他们只觉得自己一阵阵的反胃,这位小哥也是够狠的,这种东西竟真的吃到口中了! 范宇尝了一口,自己不由得点头。溜肥肠用柴火灶炒出来的,果然多一些烟火气更加好吃。火候也掌握的还好,不老不生恰到好处。 青年客人见范宇吃了溜肥肠,貌似还不错的样子,便看向吴掌柜。 “吴掌柜,看来这位小哥并没有与你开玩笑,你尝尝看。”青年客人怂恿道。 “这个……哈哈。”吴掌柜尴尬一笑,心中甚是不乐意,他对猪大肠多少有些抵触。 此时太白杰的伙计刚好端了两碗米饭上来,放到了范宇母子的桌上。 吴掌柜好似看到了救星,急忙道:“胡三,你来尝尝这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尝完可请汪师傅上来,也一同品评一番。” 伙计胡三哪里知道掌柜的心思,他取了筷子夹了一口溜肥肠咀嚼起来。 “别说,这道菜还真的挺好吃,脆脆滑滑,回口还有肉香。”伙计胡三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这……这是猪大肠?!” 青年客人很是捉狭的哈哈一笑道:“怎么,伙计可是一直跟着这位小哥忙活,难道还不知道吗。” 伙计胡三的脸上变了变色,却也极快的扭转了心理不适,“客官说笑,虽然是猪大肠,却也并无骚臭味,别有一翻滋味倒是真的。” 跟吴掌柜招呼一声,胡三便下楼去找汪师傅上来。 此刻,范宇也顾不上吴掌柜和青年客人如何。他忙里忙外这一阵子,早就饿了。此时饭菜上桌,当然要先招呼义母李婆婆用饭。 “娘,你尝尝这两道菜,可都是孩儿自己做的。不要说汴梁没有,就是找便全天下,也只有孩儿我会做。”范宇将筷子递到了义母李婆婆的手中,又给夹了两块红烧肉。 李婆婆虽然没怎么开口,却一直在听那青年客人与吴掌柜的对话。 这时接了义子的筷子,李婆婆便开口道:“难得宇儿有这样一片孝心,猪肉、猪肠虽是穷人……所食。哪怕我儿做的菜不是那么好吃,我这老婆子也心满意足。” 一块红烧肉入口,李婆婆虽然看不到,但是这表情也是一僵,而后忽的笑意盈然。 再夹了一口溜肥肠之后,李婆婆便放下筷子细细咀嚼。 忽然之间,李婆婆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另一桌的吴掌柜与青年客人,正看着试菜的汪师傅。还没等汪师傅有所品评,便见到了李婆婆的失态。 吴掌柜愕然侧目,急忙问道:“这、这位老夫人,你为何哭泣啊?可莫要吓我等。” 范宇也很惊讶,红烧肉和溜肥肠虽然好吃,但也到不了这个地步吧。 “娘,你可莫要大喜大悲,若是喜欢孩子做菜,以后孩儿可经常做给娘吃。”范宇劝解着,暗想自己这义母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心有所感。 李婆婆抬手拭去了脸上泪痕,收了笑声,才对众人歉然道:“老婆子确实许久没尝过如此佳肴,当年富贵无边之时没少用过山珍海味,也少有如此美食啊。如今认了宇儿这个义子,倒是真的让我饱了口福。” 那汪师傅看到李婆婆穿着寒酸却口说大话,再加上心中不忿,便不屑道:“猪肉猪肠,也算什么美食了?汴梁名菜自然是烧羊羔,就是官家吃了,也不住说好。老太太偏心义子,可别把话说的这样满。” 青年客人微微皱眉,对汪师傅道:“这两道菜你还没品尝,便要先入为主,如何还来得公允?” 吴掌柜对汪师傅指了指桌上的两个盘子道:“你先尝过再说,莫要得罪客人。” 汪师傅勉强应下,取了筷子先夹了一口溜肥肠,面上神色遽然一惊。他又吃了一块红烧肉,惊讶之色更甚。 面对着青年客人与吴掌柜的询问目光,汪师傅只能是对着范宇拱拱手,面色通红一言不发的下楼而去,显是再羞于发表意见。 青年客人看到这情况,便放心的夹了一箸溜肥肠入口。顿时脆嫩爽滑的口感爆发,其中还带着猪肥肠特有的浓香味道。吴掌柜也夹了肥肠下口,微微叹息了一声,却是又夹了一筷子入口。 “小兄弟不简单啊,你且稍待。”青年客人转身下楼。 片刻之后,青年客人又回转上楼,大步来到了范宇的面前。 不等他反应过来,这青年客人,便在范宇的发际之上,插了一朵粉红色的大月季花! 第8章 自投罗网 范宇可是被惊吓到了,好大一朵馥郁芬芳的粉色月季,被个老爷们儿插在自己鬓角,那感觉简直不寒而栗。 青年客人却没管范宇如何,而是看向太白楼的吴掌柜,“如何,我这样做,吴掌柜没有意见吧。” 吴掌柜对范宇拱了拱手,“一是为了小哥今日认了义母之喜,此为大善之事。二是小哥出手不凡,虽是猪肉、大肠这等贱食,却也做到了极致。得了这彩头,也是应该。此朵粉色月季芳香明艳,正配小哥风华正貌的年纪。簪此花为小哥贺,相得益彰。” 听到了吴掌柜的话,范宇才惊魂初定。他这时也想起来,北宋年间正是朝野都流行簪花的最高峰。据说官家逢年过节,宴请百官,也是要赐各色簪花的。 有的朝中重臣得了官家所赐簪花,甚至高兴的手舞足蹈,没有一点庄重的样子。而且大宋的士大夫们,也都以各种花朵自喻,以为美事美谈。 由此可见,大宋的簪花流行之盛。 没了心理障碍,范宇急忙起身,向着青年客人和吴掌柜两人揖手道:“小子不过是得了一点家传手艺,倒是让两位过誉了。” “小兄弟不必客套,别管什么家传不家传,今天这两道菜你做的确实味道甚好。”青年客人哈哈一笑,接着挤眉弄眼道:“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将这两道菜的做法教与我?若我想吃的时候,也自行做来解馋。” 今天范宇露了这么一手,其实本就是要将这两道菜推出来,好在太白楼卖个好价钱的。有了这些钱,他与义母两的生活才算是有了些保障。 现在这位青年客人提出要学,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旁边的吴掌柜一听就急了,慌忙摇手道:“小哥可千万不要轻易示之于人,我太白楼可出高价,从小哥这里购得这两道菜的菜谱!五贯钱一道菜谱……不,十贯钱一道菜谱!” 吴掌柜的眼光雪亮,他听到青年客人想学这两道菜,便立时意识到其中的利益。 难得的是,这两道菜都是选用最贱的猪肉,那猪大肠更是和不要钱一样的东西啊。这等菜一经推出,必定会让太白楼一本万利,若是让眼前的这个机会错过,吴掌柜怕是要后悔死。 听到了吴掌柜在叫价,范宇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吴掌柜不急,急的就是范宇了,他带着义母李婆婆来太白楼,可不只是为了一顿饭。 青年客人听到了吴掌柜要出二十贯钱,买这两道菜的菜谱,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只得道:“倒是我疏漏了,此等美味菜谱,确实不能白学到手。” 毫无疑问,这两道菜是能让太白楼赚钱的,他要是白白的学走,那就显得是故意占了范宇的便宜。 吴掌柜说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范宇,等着他回话。 范宇犹豫了一下,才问李婆婆道:“娘,你觉得,孩儿这两道菜的菜谱卖给吴掌柜,一共二十贯钱,可还合适。” 在吴掌柜和那青年客人看来,李婆婆衣着寒酸,这二十贯钱一定看得比天还大。 可是李婆婆却皱起眉头道:“宇儿,这虽然只是两道菜而已,却足够你拿来当个营生安身立命。我不求我儿大富大贵,只求能在我身边一生平安富足即可。” 李婆婆的话,大出了吴掌柜与青年客人的意外。 这老太太显然并不看重眼前的钱财,而是更看重长远的收益。在他们看来,却也是个会持家有见识的。 青年客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人的话是不错,不过我看这位小兄弟年纪尚轻却气宇不凡,也不是个能安于庖厨之人。不如将这两道菜谱卖个高价,也好让他一展抱负。” 李婆婆微微皱眉,便睁着一双翳目问道:“宇儿,娘可问问你,你有什么抱负没有?” 这话可问到了范宇的心坎里,他听了个戏,没想到就被穿越到了大宋,到现在还是有些懵的。要说抱负,范宇自认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才。以他现在的身份,也发挥不出什么能力。要说考取功名吧,这种事想想都累。除此之外,还真就只剩下混吃等死了。 “不瞒娘,儿子我读书不多,倒还真的没什么抱负。”范宇看着太白楼外的风景,认真思索道:“若是可以,我更想着一辈子平安喜乐富足安康,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为他人威武所屈。既不让人来欺我,我也不想欺人。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便玩什么,不碍他人之事,不惹他人是非。过几年娶个媳妇,再生几个孩子,一同在娘的膝下承欢,快快乐乐岂不是好。” 吴掌柜和那青年客人,两人嘴巴越张越大,下巴几乎砸了脚面。 世上名花千万朵,今日得识一奇葩。他们没想到,竟有范宇这样天真的人。 “小哥真会说笑。”吴掌柜十干笑了一声道:“看你挺拔轩昂,相貌也是人中龙凤,非是池中之物,不要和我们开玩笑。象小哥所说不受外侮,亦不仗势欺人,一生康乐平安。说来容易,可是要做到却难。不如将这两道菜谱换些钱财傍身,也更稳当一些。” 青年客人这时插口道:“吴掌柜,小哥如此愿望也是一种抱负。你莫如将价钱再加一些,想来你太白楼若是有这两道独门菜谱,也能招徕许多生意,必会稳赚不赔。” 吴掌柜沉吟了一番,咬了咬牙,对范宇道:“不如这样,小哥母子若是答应不再外传这两道菜谱,我太白楼出五十贯钱买下可好!这上好的田地,也只不过十贯钱一亩。小哥买上几亩田地,自可安身立命,亦可奉养老夫人安享天年。” 范宇刚才完全是有感而发,倒没想着借机抬价,他可不知道大宋这五十贯钱的购买力如此强悍。 “这样啊。”范宇看了一眼义母李婆婆,便道:“娘,既然吴掌柜如此诚心,那就五十贯钱,将这两道菜谱卖与他可好。” 李婆婆笑道:“宇儿你自己做主就好,娘听你的。” 青年客人拍掌笑道:“吴掌柜还不快去取钱来,这菜谱可是你太白楼将来的摇钱树。我既然碰到了,便给你们做个中人,等下去官府将这契约文书签了。” “甚好。”吴掌柜此时抹了一把汗,暗暗一算帐,虽然这价钱高了些,以后却也绝不会赔。 但是范宇却听得心中一沉,竟然还要去官府。若是碰到那刘捕头,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9章 手伸得长 范宇的纠结神态被青年客人看到,他有些奇怪。 “小兄弟可有什么为难之事?”青年客人性子直爽,心里想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不如说出来,我或许也可替你帮些小忙。西华县的主薄王丰,此人与我有旧。正好出具文书之时也要找他,我引见与小兄弟便可,若能帮到你那是最好。” 听到这里,范宇的眼中一亮。自己的这件事,关键就是二叔范连买通了县衙中的刘捕头。如果自己能与一县主薄见面,只要将家中事情与这位主薄讲清楚,便有了转机。 在县衙之中,主薄可是仅仅排在知县和县丞之下的,要收拾一个捕头简直是手拿把捏。 “那可就承情了,正有一些家事,要请县丞替我做主。”范宇也不矫情,顺水推舟道,“还不知道这位大哥的姓名,将来我也好有一报。” 青年客人笑起来,摆了摆手道:“不过顺手而为罢了,倒也不算什么事。” 范宇拱拱手,“对于大哥不算什么,但对小弟却极重要。小弟我姓范名宇,还无表字。至少要让我知道大哥姓名,也好过糊里糊涂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姓展名昭,字雄飞,常州府人……”青年客人挑眉说道。 只听到展昭两个字的时候,范宇就脑子里嗡了一下,后面都没听清,这是大侠展昭啊! “当面可是展昭展大侠?”范宇急忙接口道:“平生任侠好义,多行扶危助困之事!” 展昭听范宇如此夸奖自己,脸上一红,连连摆手,“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都是谬赞。不过是我好管些不平之事,有些帮闲们哄传而已,不做数的。” 那就没错了,范宇感觉自己挺幸运的,居然能碰到展昭。 “既有侠名便为侠客,展大哥能有正义之心,亦是难能可贵了。能见到展大哥,也是小弟之幸。”范宇郑重的道。 吴掌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只看着这位青年客人十分豪爽,却没想到竟是个传说中的侠客。 此时距大唐灭国不过百年,民间尚有勇武男儿胸怀游侠之气,倒也并不见怪。 “小事而已,不用整日挂在嘴上。不如我们趁着天色还早,先去县衙将事情办了,莫让吴掌柜等得心焦。”展昭笑了笑,转开话头道。 吴掌柜这时连忙点头,“正是、正是,现在备车去了县衙还能赶上,若再晚些,怕是王主薄要下职了。” 范宇转身,对着义母李婆婆道:“娘,你先用饭,孩儿去去就回。” “宇儿你快用些饭,莫要饿着肚子伤了身体。”义母对这刚认的义子分外关心,得知义子夺回家产有了转机,脸上又有了患得患失的忐忑。 “我听娘的,此去若是能夺回家产,我便将娘接回家住,也好过在那破窑洞里受苦。娘大可放心,我既认了娘,又岂是因为无处可去才认的?倒要让娘好好的享些清福。”范宇前世就是村里的干事,怎么会看不出来义母担心什么,便出言安慰道。 吴掌柜笑道:“小兄弟快些用饭,我去备车。” 展昭也点点头道:“小兄弟有情有义有始有终,也是个重情义之人。听你之言,家产为人所占。若是此事并无出入,今日见了我那旧友,定给你一个满意便是。” “那就先谢过展大哥了!”范宇拱手谢道。 在义母李婆婆的催促之下,他急急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便与展昭和吴掌柜去了西华县。 西华县城相距草桥镇不过十余里,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就到。 在路上,展昭询问范宇家产被夺的经过,他都一一的说了。可是范宇的心里,想的却不是口中说的这些事。 眼前的人是展昭,而自己穿越过来的地方叫草桥镇,认了个义母是李婆婆,名为李顺容,这些名称都让范宇感觉有些耳熟。 忽然范宇猛的一哆嗦,他想起来了,自己挨那一擀面杖的时候,听的戏名叫《打龙袍》。 这戏里讲的便是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李太后落难于草桥镇,后来在天齐庙遇到包拯…… 范宇此时已经外焦里嫩,难道自已义母李婆婆就是李太后?!除了包拯还没出现,这、这、都能对上了! 展昭感觉到范宇身子一抖,便疑惑道:“范宇小兄弟,你可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没有,就是在车上坐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麻。”范宇急忙掩饰过去。 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自己这下子要赚大了,义母可是李太后,大宋官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自己干哥哥,自己以后还用努力吗? 想着想着,范宇口水都快流出来。 展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小兄弟莫非又想到了何种美食?且莫要再卖与吴掌柜,一定要先做与我吃。” 吴掌柜苦笑道:“展公子此话可是小瞧我太白楼了,若是范小哥还有新菜,难道我太白楼还请不得展公子一顿吗。” 三人说笑着,便进了西华县城。 在县衙前面下了车,与守门的衙役讲明来意,不多时便被引到了主薄的公事房中。见三人进了县衙,那守门的衙役急忙往后去寻刘捕头。这三人通名之时,里面正有刘捕头要等的人。 主薄王丰此时已经迎出屋外,见到展昭便哈哈大笑起来,“自数年前扬州一别,展兄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王兄,你家中只知道你在这西华县做了主薄。我也是顺路,便过来看看故人。”展昭很是随意,显然与这位王丰相当的熟悉。 “许久不见,我也正要与展兄好好的叙叙旧,里面请。”王丰拉着展昭就往内去,却将吴掌柜与范宇两人晾在了原地。 展昭摆手道:“我今天不光是来看你,还碰到了一些事,正要让你出手。范小兄弟、吴掌柜,一起进来吧。” 大家随着王丰进了公事房,殿昭先将太白楼试了两道新菜的事情说了,引得王丰啧啧称奇。 “范小哥如此行事,倒是有些奇人的风范。难怪展兄肯与你打交道,倒是脾气颇有相投之处。”王丰赞道:“听展兄说,范小哥有些家事,还要让我这主薄作主,不如先讲出来让我参详一番可好。” 范宇正要说话,便听得门外一阵紧密的皮靴踏地声响起。 人还没进门,一个粗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主薄,刑名之事可不由你来管,自有知县老爷和县丞老爷作主。再不成,也是由我捕房来管。莫非王主薄不甘于屈居主薄之位,想要将手伸的更长一些不成?” 第10章 以毒攻毒 王丰皱眉看向来人,范宇展昭等人也望向门口。 一名胖大汉子身着捕头公服,带着两名捕快,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最后留在了范宇的脸上。 范宇是最年轻的,也是最好认的。他同样也想到,对面这胖大的捕头,就应是刘捕头了。 “刘大江!此地为我的公事房。你来这里偷听我与客人说话,还要口出不逊,不知是何道理!你若纯是无礼之举,今日便告与知县大人,去了你的捕头之职!”王丰身为一县主薄,当然也不是随意可以被人冒犯的。 见到王丰一脸怒容的质问,刘捕头也不紧张。 “王主薄,你虽然在县里是仅排在知县和县丞之下,可我刘某也在县中做捕头二十年。”刘捕头皮笑肉不笑的道:“今有案犯范宇,冒认范氏范胜子嗣,欲侵占谋夺范氏家产。我这里有范胜之弟范连的状子,王主薄可要观看?” 刘捕头显然早有准备,他一伸手,便从身后的一名捕快手中,接过了一张状纸。 这张状纸被刘捕头交到了王丰手中,他便转头打量范宇,目光淡漠之极。 范宇被这刘捕头的目光看的身上一冷,便开口道:“范连为我叔父,不过是要谋夺我家家产,便编造谣言惑众。为何他等我爹过世,才做下此等造谣诬告之事。若是他所告为真,何不在我父未曾过世之时便揭穿?还请王大人公断,以辨明草民的冤屈,以申张人间正气。” 展昭似笑非笑,也上下看着刘捕头。那眼光就和在集市上挑牲口的似的,使刘捕头全身都不自在,他也阴阴的瞪了回去。 “刘捕头,这状纸空口无凭,没有半分证据,便指人非是亲生。”王丰看了一眼状纸,便冷笑道:“而且,此状纸并无知县大人用印,毫无效力,你岂可拿来随意抓人。” “我为县中捕头,但凡疑有作奸犯科者,我便有权抓人。”刘捕头打了个哈哈道:“今日,我便要带这范宇走。等王主薄证明此人清白,我即刻放人便是。” 范宇怒道:“刘捕头若有真凭实据,草民自然不敢抗辩。可是无凭无据,空口白牙便要拿人,草民不服!况且,草民还知道,我的叔父范连,曾请刘捕头吃酒,还送了十贯钱与你。托付你的事情,便是将我关入牢中暗害而死。草民要是落在你的手中,怕是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王丰自然知道,县中的捕快衙役人等,一年到头只有十贯钱的伙食钱,平时可没有月例钱。因此,这些人也是最难打交道的地头蛇。他们往往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任意鱼肉百姓为非作歹。这次也一样,对方肯定是收了钱办事的。 虽然王丰心中明白,可是刘捕头话里话外,都没将他这个主薄当一回事。大宋文贵武贱,而且这刘捕头不过是个贱役,又算什么武人了?如此嚣张跋扈,使得他心中怒火高炽。 “刘大江,你收了这范连十贯钱,还真是不少啊。”王丰反而平静下来,淡然道:“身为西华县捕头,收受他人钱财冤杀无辜只为私利,你可知罪。” 刘捕头回头看了自己两个手下一眼,毫无丑事败露的恐惧,反而冷笑道:“王主薄,我劝你还是莫要管他人的闲事。你不过是外来的一个穷书生,我等在西华县土生土长数十年,岂能受了你的气。惹的爷爷不快,只怕王主薄有个三长两短,也未可知。” 范宇看到刘捕头威胁王主薄,便主动向王丰与刘捕头抱拳,以退为进道:“为草民之事,王主薄与刘捕头闹的不快,在下十分惶恐。不如这样,刘捕头可去搜集草民作奸犯科的证据。在此之前,草民便在王大人这里,决不逃走。若有真凭实据,也不耽误了刘捕头拿人,如何?” 刘捕头哪里去找证据?范连也只不过是散布了些谣言罢了。 他听到这里,便不耐烦,“你这刁民倒是牙尖嘴利,朝廷法度也是你能讨价还价的,快些跟我走!莫要以为有人能护得住你。高兴了称一声王主薄,若是惹的爷爷不高兴,他连屁都不是!” 这就是撕破脸了,刘捕头身为西华县的地头蛇,当然不会怕王丰这个年轻主薄。不但语带训斥之意,甚至接二连三的语出不逊还要威胁王丰。 展昭看着自己好友受辱心中不忿,此时拍掌讥讽笑道:“刘捕头真是好气魄,连一县的上司主薄都敢辱骂,胆子大过天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刘捕头对展昭骂道:“我要如何,还用你这贼厮鸟乱嚼舌头不成!” 范宇眉头挑了起来,这下可是热闹了,刘捕头居然骂了展昭展大侠,只怕这事情没个善了的。 果然,展昭虽然面上显得不以为意,可心中火大。 他看向王丰道:“王兄,我可否将这胡作非为之人拿下?你可担当的起?” “刘大江以下犯上,又收受他人钱财,为祸乡里攀污百姓。展兄尽可将其拿下,我会请知县大人治他的罪。”王丰知道展昭的本事,他点点头道。 “你们这两个贼厮鸟,竟敢三言两语定了爷爷的罪名!真当爷爷是吃素的不成?”刘捕头听到展昭和王丰不把自己当回事,不由气得笑了,他话风突然一转,阴狠道:“今日天干物燥,王主薄的公事房失火,房中之人相互牵扯撕拽之下,竟无一人能逃出,真是惨事。他人得知,怕是也只觉得房中之人互扯后腿,实在是死的蠢到家了吧。”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到了无法转寰的地步。 说完,刘捕头不肯坐以待毙便对两个手下的捕快挥了挥手,他们三人都抽出腰刀看向王丰等人。两名捕快随着刘捕头做了不少恶事,也收了许多钱财。他们不但是刘捕头的铁杆心腹,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此时显得毫不犹豫。 范宇两眼瞪大,这刘捕头他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对一县的主薄起了杀心。不但要杀掉了王主薄,看这意思是连自己、展昭还有吴掌柜都不放过。人心险恶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失了人性。 吴掌柜这个时候,哪里还讲得出话来。只吓的老脸惨白,两股颤颤尿意漾然。 王丰看到刘捕头三人持刀向自己等人逼来,脸上神色一紧,“刘大江,你不要自误!” “自误?”刘捕头掂了掂手中腰刀,哈哈大笑道:“王丰,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这次坏我好事也就罢了,还要治我的罪,断了我等的活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错了,是你死,我们活。”展昭听的不耐,纵身来到了刘捕头三人的面前,“看你们这三人的行径,显然没少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事有不协,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真真的是脏了这一身公服!有我在,尔等便乖乖的就擒吧。” 刘捕头大怒,一刀斜劈向展昭,“死到临头还要聒躁,我先送你这泼才下去!” 范宇看得刘捕头这一刀,几乎就要斩到展昭的脖颈,让他心中猛的一沉。 却不想展昭合身便撞入了刘捕头怀中,使得刀锋落空,顺势一肘狠狠的击在对方胸口。被展昭一肘撞中,刘捕头立时两眼突出嘴巴张大,整个人直直的向后倒下。 展昭翻手便夺下他手中的腰刀,左挥右砸,后面的两名捕快手中的刀便当啷一声跌落在地。没等这两个家伙逃走,展昭掉转刀身一晃,便分别拍在他们的头侧,将两人拍倒在地。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三人,转眼就成了滚地葫芦。 刘捕头倒地半天喘不上气,眼中惊恐之色十分强烈。今日之事败露,只怕绝没好下场。 范宇不等展昭说话,上前便抽出了刘捕头等人的腰带,将这三人捆个结实,仿佛三头待宰的肥猪。 “王大人,衙役之中恐有其同伙,可请县尉到此,以安定局面”范宇起身后,向王丰建议道:“但是……就算知县至此,王主薄空口白牙的对质,却也无法让刘捕头三人认罪。若王主薄给自己弄些刀伤,便可以毒攻毒了。” 展昭和王丰两人同时看向范宇,不由目瞪口呆。 第11章 拖累了你 他们没想到,范宇年纪轻轻,却做事老道滴水不漏。 如果按着范宇所说的去做,那么刘捕头以下犯上的事情便可做成如山铁案,使其再也翻不得身。 刘捕头刘大江,也是刚刚缓过气来,便听到了范宇的主意。 他心中一沉,便猛烈的挣扎道:“卑鄙小人,你这短命的杀才直娘贼、无赖子,竟敢陷害你刘爷爷,定要你这泼才不得好死!” “王大人,若不是展侠客在,今日我等只怕都会变成几具焦尸。刘大江此人,虽名为捕头,却实为披着公服的亡命之徒。若留后患,恐伤自身。”范宇不慌不忙的对王丰拱了拱手,言说其中厉害。 想起之前,刘大江威胁自己等人的穷凶极恶之态,王丰不由打了个冷战。范宇说的不错,这个刘大江不能留。如果给了对方翻盘的机会,以其狠毒的性格,只怕绝对会对自己不利。 展昭重新打量着范宇,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你、你们这是构陷于我!”刘大江此时红着眼声嘶力竭道。 范宇冷笑了一下,“除了王主薄要受一点伤,哪里冤枉你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之于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如问起王主薄因何受伤,王主薄尽可说是自己不小心划的。你觉得知县大人,会信王主薄的话么?” 刘大江此时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张口结舌。对啊,王主薄只要受伤,知县都会认为是自己带人干的好事。哪怕王主薄极力否认是他干的,也会被知县认为是怕丢面子有辱斯文。这腌臜小子做事真真气人,却偏让他无可争辩,几乎憋出内伤。 王丰听到这里,哈哈一笑,便去取刀,要给自己来上一下。 展昭看着自己这位好友真要自伤,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劝阻,一时僵在当场。 却见范宇拉了王丰一下道:“王主薄,此事自己下手不易掌握轻重,不如你随我来,由我操刀可好。” 王丰虽然取了腰刀在手,可是这三尺来长的锋利大刀在身上比划,真的下不去手啊。一个不好,要是把伤口弄的大了,那才成了笑话。 他听到范宇的话,也正合心意,反正范宇不会有害他的心思。 “当着大家,我也不好下手,还是去后面吧。”范宇接过腰刀,也有些为难道。 王丰看了范宇一眼,只得勉强点头应了。如此一来二去,王丰对于范宇也有些不放心了。 两人行至后进的休息之所,范宇挥刀便挑破了王丰的衣袖。由于范宇动作突然,吓的王丰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范宇将刀扔在地上,向王丰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王主薄,做做样子包扎起来即可,没必要假戏真做,难道知县大人还会亲自验伤不成。洒些批红用的朱砂墨汁,便可以假乱真。” 王丰恍然,不由得对着范宇挑了挑大拇指,低声道:“小兄弟的点子多,倒让我免了皮肉之苦。” 等两人再回到前面,王丰的手臂也已经包扎起来,包扎之处还透着一片殷红色,外面看着和真受伤一样。 展昭和吴掌柜等人,早就在前面听到了王丰的惊叫。等再看到王丰的伤口已经包起,都脸上一抖,觉得这两人也挺狠。 当下王丰叫人去请了知县、县丞和县尉等前来,捕头欲谋杀主薄,此等大案当然要搞得众人皆知。 一通忙活下来,刘大江等人百口莫辩,被一顿板子打的死去活来扔进了大牢。 王丰给范宇和吴掌柜办了文书,吴掌柜以五十五贯交钞抵价五十贯钱,购得范宇的两道菜谱。只是事情还不算完,当下王丰还请县尉派了几名兵丁陪同范宇回草桥镇,捉拿诬陷亲侄儿,又贿赂刘大江的范连。 来的时候只有三人,回去的时候,却还带了四名兵丁。 回到草桥镇上时,天色刚刚擦黑。 范连今日将范宇赶出家门,占了兄长家的宅院心中高兴,正在厅中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 却不想猛的听大门被人拍的山响,“范连可在,速速开门!” 范连正喝酒喝的面红耳赤,此时听到有人大呼其名,自然有些不高兴。如今家中的田地多了五亩,宅院也多了一所,在这草桥镇上已算是个大户人家。也不知是哪里不懂规矩之人,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等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来叫门的居然是四名头戴范阳斗笠的兵丁,范连的气势立时矮了半头。 “几位军爷此时登门,却不知有何贵干。”范连急忙客气的拱手道。 “你散布谣言构陷亲侄儿,又用十贯钱贿赂刘大江,如今东窗事发,跟我们走一趟吧!”一名兵丁冷冷的道。 范连两眼大睁,一时间脑子都没能转过来,连忙套近乎,“军爷,我与刘捕头关系很好,却没给他送钱,你们怕不是弄错了。” 范宇这时从四名兵丁的身后走出,“二叔,如何会弄错呢。此事刘大江刘捕头自己也已经招认,你还要抵赖不成?” “你、你,你如何还敢回来!”范连吃了一惊,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范宇如何只用了大半天,便翻转了局面。 别说范连想不明白,就是范宇自己也没能想到,如此快就夺回了家产。世事有时候很是神奇,往往会有超出自己判断之外的事发生。 任范连再怎么叫嚷挣扎也没用,老婆孩子都出来,也拦不住四名如狼似虎的兵丁。最后他还是被锁了拖走,扔下一家子人哭天抢地。 展昭是与范宇一同回来的,看到这情形,便叹了口气道:“若不贪心,如何能落得如此下场,人终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范宇挑了挑眉头,有些不太赞同,“展大哥,如果不是我认识了你,恐怕我二叔占了我的家产也就占了。更惨一些,我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只是天下之大像我这等运气的人,又能有几个?” “这天下,总是好人多一些。”展昭感觉不好回答,便只能如此安慰范宇,也是安慰自己。 范宇拍了拍脑袋,笑起来道:“我义母还在太白楼,这才是个心慈面善的长辈。今日我被赶出来,义母即使一无所有,也要收留于我。如今家业夺回,还要快去接义母回来享些清福才是。” 展昭哈哈一笑,“我与你同去。” 两人到了太白楼,却见吴掌柜正陪着义母李婆婆说话。 范宇刚刚上前,说了一句,“娘,我来接你回家。” 李婆婆便摆了摆手,对范宇肃然道:“孩子,今日不过是与你开玩笑罢了,认义母之说当不得真。现如今你重新取回家业,便好生的过日子吧,莫要让老婆子我,拖累了你。” 第12章 为何而来 范宇愕然不已,他不知道义母李婆婆为何会这么说。 展昭和吴掌柜在一旁看的也是诧异,明明范宇的处境变好,夺回家产又得了一笔钱财,这李婆婆如何就不认这义子了呢? “娘,可是顾虑我不认你?”范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李婆婆的心思,不由温言安慰道:“那可就是娘想多了,莫要小看我。今日认娘为义母,并非是我走投无路,才如此做的。娘是敦厚慈祥的长者,于我患难之际可曾嫌弃?不但伸出援手,还要将家中仅余的白面给我烙炊饼。这份情义厚重,孩儿只有感恩。世上之人众多,但娘的这份爱护却是难得之极。我这个义子,是做的心甘情愿。如今,咱家的日子好过了,当然要请娘回家住,也免去窑洞饥寒之苦。” 展昭见状,也急忙上前劝说李婆婆,“对啊,李婆婆有子如此,应该高兴才是。范宇小兄弟有这份孝心,婆婆该当珍惜。况且小兄弟聪明智慧,将来这日子想必越过越红火。” 吴掌柜也劝道:“这位婆婆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有范小哥这样精明能干的义子。虽然你眼是盲的,可是这福分也真是深厚。范小哥重情重义,该着李婆婆你的下半辈子享清福。真是好命啊,让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好生羡慕。” 听到展昭与吴掌柜的话,两人极力称赞范宇聪明能干,这让李婆婆脸上露出笑意。 可是李婆婆一张口,说出的话却让人失望。 “两位,老婆子我虽眼盲,但是心亮。”李婆婆两手拄着盲杖道:“宇儿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来都是性子良善,心地也极软。但越是如此,我对宇儿的孝心便越是受之有愧。何况,早先宇儿父子便经常接济于我,在他有难之时伸以援手本是应该,我还图什么回报。我虽困顿,但也不贪图这不该得的安逸。” 这些话里透出的,有几分不舍,却也有一些些傲意。 范宇知道李婆婆的心中矛盾,更知道这位李婆婆可是大宋官家仁宗之母,虽然现在落难,可将来那就是自己的大靠山。如今靠山想跑,范宇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何况认李婆婆为义母之时,他也没抱着半点利用的心思,全是出于一片感动。 “娘有所不知,我认义母之时,全是为了娘一片真善之心所感,也没想着贪图娘的什么。”范宇声音放低道:“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父母今已亡故,又无兄弟姐妹,这孤寂的日子十分难熬。待我娶亲生子,开枝散叶,而高堂上却已没了供养的长辈。每念及此,便心生恐惶。如今认了义母,在我来说便是捡到了珍宝一般。娘难道还要忍受这孤苦的时日,岂有尽头?娘还是跟我回去,待将来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吧。” 听到范宇说孤寂两个字之时,李婆婆不由动容。 她起意认范宇为义子,第一是因为范家与她有恩义,第二便是这孤苦的日子实在是磨人。以至于她几次患得患失,怕范宇不再认她这个义母,就是受够了孤单之苦。可如今范宇很快便夺回家业,却又让李婆婆原有的皇家傲气占了上风,脑子不肯转弯,说什么也不愿捡这现成的便宜义子了。 李婆婆起身,拒绝了别人的搀扶用盲杖开路,边走边道:“宇儿,今日虽只做了你半天的义母,可我也十分高兴。但是老婆子我没能帮上你,却也不能问心无愧的做你义母。咱们母子缘尽于此,我这便回去了。他日相见,你还叫我一声李婆婆,老婆子便心满意足。” 李婆婆出了太白楼,仰着傍晚的凉风一吹,脸上发冷,却是泪痕湿面。尽管不舍,可是身为曾经皇妃的傲气,却让她加快了脚步离去。不待众人挽留,李婆婆很快就走的不见人影。 范宇心中不是滋味,尤其感觉到心中沉甸甸的十分难受。原本怀着一腔孺慕之情,如今都好似化成了冰块堵在胸口。 他在这里心中五味杂陈,一旁展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莫要着急,这位李婆婆也是为了你好。若你有心,时常去看望她便是了,又何必在乎一个义母的名头。”展昭安慰道。 范宇点点头,“展大哥说的有理,可是今日已经认了义母,还有不算的吗?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何至于此。” 展昭不由得笑道:“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既没偷又没抢的,好象犯了什么大错似的,让你义母和你断绝了关系,给谁也很委屈啊。” 吴掌柜此时也凑了上来,笑道:“小兄弟不必伤怀,待明日备些礼物再去看望,李婆婆还能将你赶出来不成?你若真的有奉养之心,便先做实事,总会感化于她。依小兄弟的手段,老夫觉得不是难事。只是我这还有一事相求,要先请小兄弟上心。” 这吴掌柜也是有些着急,今日虽然拿到了范宇所写的菜谱,却还是要请他教一教汪师傅才是。否则自己摸索,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两道菜才能上手。 在吴掌柜请求之下,范宇先去后厨教了汪师傅两道菜的要点,便要离去。 展昭抱着一坛酒,招呼了一声,“范宇小兄弟,今晚哥哥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晚?” 范宇自然不会拒绝,拱手道:“展大哥肯来借住,这是小弟的荣幸。” 两人回到了范宇的家中,展昭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下酒坛,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烧鸡和一包花生米。 “我知道范宇小兄弟今天定会郁闷,不如陪我喝上一杯。”展昭相请道。 “展大哥有心了,多谢。”范宇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不小,可是自己一个人住着一个独院,却也十分不适应。 取了碗碟,都满了酒。 范宇这才想起一件事,便询问道:“展大哥,听王主薄说,你家中是江南常州人氏,为何会来到草桥镇?” 第13章 絮絮叨叨 闻言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夜空。 展昭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显出几分豪俊气,“我自幼读书习武,因家中也不缺钱财,便放开了性子游历天下结交朋友。见识不少人与事,这岂不是一大乐趣。” “展大哥生性洒脱,倒是让人羡慕的很。不像我,还要营营苟苟,差点连安身立命之处都被人夺去。只要这一生一世平安,我便知足。”范宇生性随和,并不是一个喜好争斗多事之人,他的话倒是发自内心。 “我这次来草桥镇,也只是顺路去见见一位故人,助其一臂之力。如果不是碰到小兄弟这样的奇人,我还没想起来西华县的王丰这位旧友,倒也是巧了。”展昭笑道:“小兄弟也莫要沮丧,我看你今日智计百出,非常人所能,他日必有成就。你义母虽一时转不过弯来,想必你也有办法将她接回家中孝敬,用不着我这外人置喙。但以你之才能,久居于乡野实在是浪费了自身的机变之能。小兄弟当努力读书,争取东华门唱名。当今圣人是识才惜才的明君,谁知若干年后,小兄弟不是朝堂上举足轻重之人?” 范宇心里一动,展昭这些话虽然是开解自己的,但是似乎是有所经历有感而发。 “展大哥,从布衣到重臣,岂是如此容易的,你可见识过这样的人?”范宇貌似不信,随意的反驳了一句道。 其实,他是想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这样的人,我还真认得一个。”展昭被骚中了心中的痒处,便打开了话匣子道:“此人姓包名拯,字希仁,今受圣人看重知开封府。这一次我路过草桥镇,就是要去助他。” 听到包拯两个字,范宇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下子全对上了! 范宇举起酒碗,向展昭一晃,便将碗中的酒一口干了。 大宋此时的酒,并非后世的白酒那么高的酒精度数,撑死了也就是个十几度的淡酒。范宇咂了咂嘴,这酒入口微显苦涩,但回味甘甜还有淡淡的米香,倒也算是上好的米酒。触景生情,让他有些想念后世的啤酒和烤串了。 “小兄弟好酒量!”展昭眼中一亮,不由赞了一声。 范宇连忙摆手,哈了口酒气道:“展大哥莫要笑话我,我这只不过是听你说到这位包大人之事,心中激荡而已。只怕过不了片刻,就要酒劲上头。还是给我讲讲这位包大人的事迹,也好让我有些上进之心。”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展昭平生最得意的,就是与包拯的相识,“数年之前,包大人也只是个上京赶考的黑脸书生。有一次路过一间野寺,碰到了谋财害命的贼和尚,险些被害了性命。我当时恰逢其会……” 听展昭的讲述,包拯比展昭大不了多少岁,如今算一下年纪,也只有三十来岁罢了。当年两人在野寺中相遇,展昭杀掉了贼和尚,将包拯主仆给救了下来,这只是第一次相遇。 后来包拯入京一举金榜题名,去做了地方官。将地方治理的物埠民丰,却又遭了上司的嫉妒被罢官。屋漏偏遇连夜雨,包拯在回京的路上,一个叫土龙岗地方又遇到了强人,被據到了山寨之中。 巧的是展昭正在山寨里会友,正看到被绑在廊柱上的包拯主仆。 这下子皆大欢喜,展昭让自己的朋友给包拯松了绑,几人一同设了酒席相谈。 土龙岗的四位寨主,名字分别是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展昭便劝四人,包拯为官清正治理地方也政绩斐然,想必不久就会被朝廷重新启用。与其在山寨之中厮混,不如待包拯复官之后投奔,谋个出身。 范宇咂舌,原来包公的手下是这么来的啊,居然都是打家结社的好汉。 看到范宇惊讶的表情,展昭微微一笑,接着讲后面的事。 包拯回京之后,赋闲了时间不长,果然便被重新启用。因其甚为实心任事,很快便经过几次官职的升迁,如今已经被提拔为开封府尹。 如今,正是展昭与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约定,相继投奔包拯包公之时。 如果是这个年代的大宋少年,听到了展昭所讲述的包公事绩,想必早已经热血沸腾。可是范宇是穿越来的,除了这副身体是大宋少年,内心已经升华为后世的村干事。 范宇心想,让自己每天攻读四书五经这些东西是不成的,而且也有些晚了。不如抱紧义母的大腿,将来图个一生平安富贵更加现实。 只不过碍于展昭正有些精神亢奋,露出一副钦佩羡慕的表情来。 “这位包大人,真是让我敬佩。”范宇露出惋惜的表情道:“只可惜包大人事务繁忙,我怕是无缘得见了。” 展昭又饮了一碗米酒,“小兄弟今日遇事十分机智,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得功名,自然就有机会见到包大人了。就算未能在东华门唱名,到时有我在,也可让小兄弟在包大人麾下谋个差事。但有一点,包大人一身正气,眼中容不得半点歪门邪道。要想升官发财的话,还是莫入此门。” 范宇笑了起来,“展大哥言之尚早,我眼下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远远的瞻仰包大人一眼,便知足,其余不敢奢望。”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范宇见展昭已有几分醉意,便请他去客房睡下。 只是范宇自己回到房间之后,虽有一些酒意,却辗转反侧合不上眼。心中一直在想着义母离自己而去之事,心中委实放不下。尽管只是认了一天的义母,但李婆婆是真的待自己好。 而范宇自己,要说利用李婆婆的身份谋得一生富贵的心思,这是有些的。可是对于李婆婆的感恩感动,也同样是有的。人是复杂的动物,没有什么纯善与纯恶,范宇自认不是什么一身光明之人,但也绝不是恶人,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此时是夏日,天亮的早。在范宇感觉没过多久,这天色就微微发白。 既然一点睡意也无,他索性起身到了院子里。想了一想,便推开院门去到了草桥镇上。 虽然只是五更天,可是天色已亮,卖早点的摊子也已经有了几家。范宇要了三份桂花汤,又要了几笹羊肉馒头。除了在家中给展昭留了一份之外,范宇带着两份去了李婆婆的破窑洞。 这大宋的早点也是丰富,只是与后世还是有些不同的。 范宇看到窑洞还关着门,便坐在门槛上休息。他一夜未睡,此时心神一松,不过片刻便昏昏然的睡着了。 待李婆婆清早起来,欲要出门,便一脚正踢在了范宇的身上,整个人往前扑倒。 好在范宇背对着门坐着,李婆婆摔在他的身上倒没受伤。 “娘,你起来了?”范宇扶起李婆婆惊喜的道:“我一早就买了羊肉馒头,还有桂花汤。娘你可趁热吃些。哎哟,这桂花汤已经凉了,不过羊肉馒头在我怀里捂着,倒还是热的。娘你先吃着馒头,我去灶上给你热汤。” 听着范宇一大通絮絮叨叨的话,李婆婆再冷的心,也瞬间变的暖洋洋的,不由鼻头一酸落了泪。 第14章 可曾婚配 按理说,李婆婆被范宇拌了一下子,虽然没摔到,但人也受了惊吓,应该发火的。 可是面对范宇这一通唠叨,却是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更多的却是发现自己的生活从凄清冷寂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丝烟火气。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小子一口一个娘,实在是击中了李婆婆心中最柔软之处。 这李婆婆积蓄了数十年的一腔母爱,再也存不住,如同大坝决堤一般冲了出来化成泪水。 “我、我儿真是……有心了!”李婆婆又悲又喜,强忍着道。 范宇听到李婆婆对他说‘我儿’两字,便立时笑道:“娘,你终于又肯认我了。” 李婆婆转身拭泪,“得此佳儿,是我的福份。娘这半生浮沉飘零,能有如此结果,岂可再不知足。” “娘,快些吃包子,我去热汤。”范宇更加开心,重新认了这有情有义的长辈,眼看着容华富贵唾手可得,远超后世中了大彩,“等下我收拾一下,娘搬去我那里住,好让我这当儿子的尽孝。” 听着范宇大包大揽的话,李婆婆脸上皱纹都舒展开,连连点头道:“依你,都依我儿便是。” 展昭宿醉起的迟,起来之时发现范宇已经不在家中,用了范宇留下的吃食便要出门去找人。 结果,正碰到范宇背着一个大包裹回来,身旁还跟着李婆婆。 见状展昭哈哈大笑,对着范宇比了个大拇指道:“小兄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李婆婆,有这样的义子,这辈子便只享清福便是。” 李婆婆手中的盲杖敲了敲地面,也笑得合不拢嘴,“展公子说笑了,昨日倒是老婆子抹不开脸面耍了性子,却让宇儿吃了些苦头,实在不该。今日想来,真是对不起这孩子。若是哪天宇儿嫌弃我这老婆子,要赶我离开,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范宇进了院子放下大包裹,喘着气道:“娘可不是那样不通情理之人,孩儿既然认了娘,那也不会弃之不顾。从今以后,娘与我也都又有亲人了。” 一句话没说完,‘又有亲人’四字又把李婆婆的心事触动,让她眼角湿润。 “你这孩子,没得总说些搅人心酸的话,娘本来就是你的亲人。”李婆婆咽声道。 展昭一看,这母子俩倒是母慈子孝,不由乐道:“既然今日两位母子团圆,那我就不再打扰。今日便要起程,前往陈州。” 范宇留客道:“展大哥不急,陈州不远,午后再走不迟。” “已经耽误了数日,我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事。”展昭却是个爽朗果断之人,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待他日再来,拜见老夫人并与范宇小兄弟相会。” 李婆婆听到展昭要去陈州,便对范宇道:“宇儿,快去准备些干粮给展公子带着路上吃。娘听说陈州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倒是正闹着饥荒。如今粮价正贵,莫要让展公子多花了冤枉钱。” 范宇听到这里,心中一震,莫非陈州放粮的戏码要开始了? 他口中却答应道:“这都好办,我现在便去准备。” 展昭将他拦下,“我已经知道陈州之事,在镇上买些干粮酒肉便是。告辞。” 不等范宇母子再说什么,展昭便快步而去。 “这位展公子,倒有些唐时的游侠气啊,来去随性不受羁绊。”李婆婆道。 “娘,展大哥本来就喜好游历,这大宋的山水,他都几乎走遍,说是游侠一点也不为过。”范宇笑道。 又说了几句话,范宇便去收拾房间安置义母的行李。 等收拾妥当,天色也快到了午时。 李婆婆虽然出身大宋宫中,但是一个人孤苦的生活久了,却也手脚勤快。很快就弄清了范宇家中灶台米面所在,已经升火作起饭来。 正当范宇要去帮忙,忽听到有人在叫门。 他打开院门,便看到来人正是西华县的王丰王主薄,对方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 “王大人,你怎么来了?快些请进。”范宇将人让进了院子,领进堂屋,“王大人请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王丰此时手臂还吊在脖子上,看上去似乎手臂受伤严重。这当然是装出来,王丰与范宇两人心照不宣。 “今日前来,便是要给小兄弟你报个喜。”王丰笑着取出几张文书,放在桌上道:“昨日你叔父范连被押去了县衙,还没用刑,便一五一十的招了如何造谣败坏你家名声,又如何勾结刘大江欲加害于你。今日知县大人看了口供,便悖然大怒,将你叔父全家都发配边地。知县大人听我说了你的景况,便将刘大江的家产,都判于你的名下。这是判书、房契地契,如今我可都交给你了。” 范宇目瞪口呆,这个判决可是相当的重。原本以为顶多打个几十板子,训诫一番就算了。结果范连这倒霉家伙,一下子全家受牵连被充边了。 “王大人,这是不是判得有些重了?我叔父范连有罪,可是我婶子还有堂弟等人怎么也吃了瓜落。”范宇有些不确定的道。 被范连谋害,想必婶子也是知情的,倒不是范宇同情心泛滥要当圣母,他就是纯粹的想知道怎么判的。 王丰冷笑了一声道:“范宇小兄弟,你太过厚道,不知人心的险恶。你那叔父如此待你,已经有害你性命的心思。而且,与他勾结的刘大江,居然敢对上官动刀,这就更是形同反贼了。勾结反贼,两罪归一,知县大人若是杀他的头,罪名都已足够。但我大宋不提倡严刑峻法量刑较宽,才会留他一命。即使是那刘大江,也同样是全家发配河间府,让他在辽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去。” 范宇明白过来,此时大宋虽然在世上是最文明的土地,但是与后世也远远无法相比。什么人权都是没影的事,一人犯下重罪,全家充边,没人和你讲什么祸不及家人。 “想必,王大人也出了一些力吧。”范宇看向王丰道。 “这等恶人,能留一命也已是上天好生之德了。”王丰不屑道:“知县大人嫉恶如仇,倒用不着我来推动。” 范宇起身,向着王丰拱手拜了一拜,“无论如何,昨日若不是王大人在,我的性命恐怕堪忧。如此,还是要多谢王大人。” 王丰微笑摆手,心中却觉得范宇很是懂事知理,头脑一热,便脱口问道:“范宇小兄弟今年十五了吧,不知你可曾婚配?” 远远的厨房之中,李婆婆虽然目不能视,可是这听力实在是一流,耳朵立时就竖了起来。 第15章 何苦来哉 古今中外,八卦之魂概莫能外。 何况李婆婆此时最关心最心疼的,也是这个年纪小却十分懂事的义子。 范宇不曾想到,王丰忽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有些措手不及。 只得结结巴巴的答道:“我刚刚十五周岁,父母又都亡故,还、还没有婚配。” 他已经看出来,王丰有做月老的意思。可怜他上一世都是单身狗,这一世刚刚穿越没几天,便有人替他张罗婚配之事了,怎么能不紧张。 “既然小兄弟还没有订亲,那不知我能不能替你来牵这个红线啊?”王丰大笑起来,重新上下打量着范宇问道。 范宇有点发懵,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落在自己头上。以王丰西华县主薄的身份,能让他操心说合的人选,想必也不会差了。 只是没等范宇反应过来,义母李婆婆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堂屋门口。 “宇儿,能让王大人开口说合之人,想必家世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你还犹豫什么?”李婆婆一脸的笑容,她如今所惦记的,便是范宇早日成家。 以范宇十五岁的年纪,这在大宋已经不算小了。今年范宇成了亲,来年就能让她李婆婆抱上孙子享那天伦之乐,岂不是好。 范宇自己也知道,后世那些自由恋爱的想法,这在大宋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当下他唯有点头道:“王大人如此热心肠,草民这里实在是感激的很,全凭王大人作主便是。” 王丰笑着轻轻拍手道:“我给小兄弟你说合之人,定不会差。巧的是,此女也是你们草桥镇之人。” 李婆婆急忙进屋追问道:“哦?是谁家的女子,竟让王大人如此称许?” “此女,正是你们草桥镇上大户秦家之女,乃是秦虎员外的嫡亲孙女,闺名秦玉儿。前些时日,秦虎员外到县里交夏粮,正与我见了一面。谈到孙女秦玉儿,如今已经十三,尚未许配人家。虽没见过此女,但是秦家之人相貌都还不差,加之家产丰厚,想必也不会少了一份厚重的嫁妆。”王丰没看到李婆婆的脸色渐渐变黑,接着说道:“小兄弟如今家产也算不薄,为人又甚机智,将来定能兴旺发达。那秦玉儿与你,正是良配。” 范宇听着王丰的话,却看到义母的脸色有变化。一想到义母是被从秦家赶出来的,定然心中有些疙瘩。 略一沉吟,范宇才面露一丝为难的接口道:“王大人,实不相瞒,我父范胜曾在秦府做过多年的管事。若是冒然与之结亲,恐让秦虎老爷的脸面无处安放。” 王丰脸上闪过尴尬之色,范宇之父在秦家当了多年管事,等于说范宇家与秦家是主仆关系。若是没有范宇的提醒,他这么跑过去向秦虎员外提亲,只怕秦虎员外拒绝不说,还会认为他有意羞辱。 此时李婆婆也开了口,她声音淡然道:“王大人不知,老婆子也是从秦府之中出来的。那秦虎见了我,也要喊一声老姐姐。” 范宇看着义母的脸上并无半点表情,也不知道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要劝上两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王丰讶然道:“没想到,老夫人与他秦府,是何关系?” “我与他们秦府是个远亲。”李婆婆当然不会讲实话,却傲然道:“若从我这里论的话,我的义子在身份之上,却比那秦玉儿高了一筹不止!” 范宇听到这里,才发现义母的傲娇病又发作,急忙道:“娘,那秦虎员外眼高于顶,不必与之计较。” 得给义母降降温,自己的婚事推掉不大紧,若是为了争个身份上的高下,最后定会闹得王丰在中间没法作人了。 王丰这时也知道自己此事办的有些草率,只得陪笑道:“我晓得了,老夫人与那秦虎员外是远亲,且平辈。而范宇小兄弟又是老夫人的义子,在辈份上,可就成了秦虎孙女的叔伯一辈,确实是高于秦玉儿。”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顺便想收回之前给范宇牵红线的话。但是李婆婆在身份之事上甚是骄傲计较,不肯听他这些打马虎眼的话。 “王大人,我家宇儿与那秦玉儿并非血亲,什么辈份就不用再提。但有我老婆子在这里一日,宇儿的身份便贵不可言,你可莫要看低了他。”李婆婆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范宇目瞪口呆,义母这么杠,岂不等于逼着王丰去秦家提亲?如果在身份高下的事情上让一让,王丰也就有了台阶,随意的说几句将话题岔开也就是了,免得大家尴尬。 但是李婆婆的这些话一说出来,王丰便没有了转寰的余地。 咬了咬牙,王丰也是头大,面对李婆婆这大年纪却又固执之人,他也无法可想。 “好,等下我便去秦家,向秦虎员外提亲。”王丰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过,你们两家关系稍显复杂,小侄也不敢保证提亲会成功。若是不成,老夫人可莫要怪我。” 范宇这时急忙给王丰解围道:“王大人不必如此,此事就此做罢。我义母想是心疼于我,急着给我说亲。秦家如此麻烦,便算了吧。娘,你说是不是。” 谁想李婆婆却笑了起来,“我儿莫要总是善解人意,却委屈了自己。那秦玉儿若是婚配与你,是她高攀了。” 王丰不由得皱眉,觉得这李婆婆尽说大话。他再待下去,恐怕会被气的失态。 “哦,老夫人,还有小兄弟,我时间不多,就此先去办公事。关于秦家的亲事,我今日便会上门去提,不必担心。成还是不成,我都会给个回信。还有你叔父范连的家产,今日一并予你一个交待。”王丰开始找借口告辞道:“近来公事繁忙,又加上宫中刘太后薨了整一年,圣人至孝,命各地都要祷念之。因此,我也不便再叨扰。” 王丰逃一样的跑了,出门就长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脑子发热乱点鸳鸯谱呢?等下还要硬着头皮去秦府,这是何苦来哉。 范宇送走王丰,回到屋中,便看到义母李婆婆正在发呆。整个人好似变成了庙中的泥菩萨,不言不动两眼发直。 第16章 真真的笑死人 范宇看到义母的神态,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脑中略一回想,这才想起来,王丰临走之时说了一句刘太后已经薨了。想必是义母李婆婆听到了这个消息,被震撼到了。 只是范宇也不能提出来,否则不好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义母在想着此事。 “娘,你在想什么?”范宇还是张口问道:“为何今日非要让王主薄去秦家提亲,这样做让王主薄有些为难啊。” 李婆婆用衣袖在脸上轻轻拭了下,似乎拭去了一些泪水。 “你这孩子,莫要觉得为娘是在故意难为人。”李婆婆笑道:“秦家供养为娘这些年,还是有恩的。让你与秦家结亲,是有报恩的意思在内。若他秦家答应此事,以后定不让他家吃亏便是。若是不答应,也算是与之两清了。” 范宇想了想,便摇了摇头,“秦家必定不会答应,否则娘也不会从秦家出来住进那窑洞里。若是真的答应将那秦玉儿嫁我,恐怕还要受他秦家的闲气,如此两清也好。” 李婆婆听到范宇如此说,不由笑起来道:“他秦虎哪如我儿人品忠厚,左右不过是走个过场,为娘不喜欠人情,如此算是了去我的一桩心事。对了宇儿,娘求你一件事,能不去办些香烛纸钱来,娘过几天想要祭奠我的一位老姐姐。” 范宇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娘,这些小事自然不是问题,交给我去办就是。咱们母子说话,哪里还用如此客气,我稍待便回。” 义母李婆婆要他去准备香烛纸钱,他当然知道是要烧给刘太后的。可关键是,这位刘太后,却是李婆婆的大仇人。当年如果不是刘太后加害,李婆婆也落不到这步田地。虽然知道,但是范宇也无法多问,到时义母愿意说出来,自然就会明白。 到了下午天色将晚,王丰再一次来到了范宇家中。 这一次王丰脸上略带尴尬之色,他一见到范宇,就强挤出几分笑意。 “小兄弟,今日我已经去过了秦家。只是那秦家自视甚高,那秦玉儿与你的良缘,终是无法结成了。”王丰看了看范宇的脸色,有些心虚的道。 范宇当然不会让王丰难看,“王大人古道热肠,这等事也惦记着草民,这份心意我已经领了。至于成与不成,我岂能怪罪王大人。” 王丰脸上的尴尬之色去掉一些,叹气道:“也是我一时兴起,想的少了,这才想着将秦玉儿说与你为妻。却也没想到秦家,有这等门户之见。我当时可是对着那秦虎员外说了,小兄弟机智敏捷,将来必定是有出息的。可那秦员外见识浅薄,只看出身和家产,奈何如之啊。” 李婆婆在一旁听着,这时便摇头道:“王大人辛苦,此事实是老婆子心疼宇儿,有些多事,倒叫大人吃了瓜落。” 王丰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暗道,看来你这老太太也是明白,显然是故意的。 范宇哈哈一笑,“娘不必自责,王大人也不必有愧,今日他秦家看我不起,他日我便让他秦家高攀不起就是。” 他说这等话,也只是缓和气氛打个圆场,以免义母与王丰尴尬。 在心里,范宇却是只盼着义母李婆婆恢复太后身份,好带着自己回汴梁吃香喝辣当蛀虫了。至于秦家什么的,谁愿意和他们家纠缠不清了? 可范宇并不知道,秦虎秦员外此时刚刚来到了范宇家门外。院门与堂屋相距不远,刚好听到了范宇的这句话。 秦虎员外,对于范宇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范宇的亲爹范胜,在秦家做了多年的管事,他也见过范宇小时候的模样。 要说相貌,范宇算是个俊俏少年。论到不满意,秦员外也就是看不上他家的门第。家仆之子,怎么配得上主人家的小姐呢? 王丰是县里的主薄,特意前来说合,即使秦员外没有答应,可也对范宇有些好奇。 此次前来,就是想要见一见范宇,看看这少年是不是真的有王主薄说的那么优秀。若是有些意思,让其在自己府中接范胜的缺任个管事,也算给了王主薄一些面子。 结果呢,人刚到了门外,还没有叫门,便听到范宇的大话,心里立时就弄了个不痛快。 宋时的家仆与其余各朝代不同,都是签署契约的雇佣关系,分为长契和短契。契约签定之后,彼此之间没有决定人身自由的权力。如果双方不满意,可以解除契约。 范宇之父范胜,当初在秦家当管事,就是与秦家签了长契。后来病倒之后,便依着契约上的条款,双方又解了约。 此时秦虎员外虽然听到了范宇的大话,也不能冲进去对范宇又打又骂。可是让他硬憋着,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啪啪啪! 秦虎员外拍响了范家的大门,他是喘着粗气拍门,这劲头可不小。 屋中三人当然都听得清楚,范宇急忙出来开门。 一看是秦虎,身后还跟着两个伴当。 范宇的记忆中当然有印象,他拱手道:“秦员外,此时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呵呵。”秦虎先是冷笑了几声,才压下心里的怒气缓声道:“范小哥,今日王主薄到我府中,替你向我孙女玉儿求亲。据说范小哥机敏聪慧,待人有礼有节,是个出众的英俊少年。虽然我不曾应下这门亲事,但也想见识一番王主薄所推崇之人,因此特来拜访。” 听这些话没有毛病,可是范宇却察觉到对方的一丝愤然之意。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伸手相请道:“拜访不敢当,秦员外来了便是客人,还请入内说话。也是巧了,王主薄正在寒舍用茶。” 秦员外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进了范宇家的堂屋。 见到王主薄,秦虎自然要热情的招呼,可是看到李婆婆之时,不由得在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范宇将这位秦员外的表情看在眼中,顿时心生不满。不管如何,李婆婆也是自己义母,这位秦员外以前将义母赶出秦府也就罢了,如今见了主人家还露出这副神情,就让人很是看不惯。 没等秦员外说话,李婆婆便先开了口,“秦员外,别来无恙?老婆子自离开秦府,倒还没有饿死。蒙宇儿不弃,认我为义母,如今倒也衣食无忧。” 秦虎也没管李婆婆话中的讥刺之意,反而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这义子倒是有些意思,居然认你这翳目之人为义母。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啊。王主薄还夸他如何如何,可适才我在门外便听到他的大话,说什么让我秦家高攀不起,真真的笑死人。” 第17章 田间 王丰身为一县的主薄,也是要脸面的。 当下他笑道:“秦员外,大家都认识,那也不能算外人。些许言语上的冒犯,也就莫要计较了。” “非是在下要与他们母子计较,只因我兄长一句话,李娘子便在我秦家居住数年。在此期间我秦家上下一直奉若上宾,不曾有半分不敬。”秦虎此时气愤道:“可就在前年,我那在汴梁的兄长便传来死讯。而这位李娘子,也一问三不知。看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必是知情,却不肯言相告罢了!” 当秦虎提起他的兄长,范宇便发现义母李婆婆的面上多了一分悲戚之色。至于不愿相告,想来也是另有隐情。宫闱之事,自然不能随意讲与秦虎这等民间之人。 “秦员外,我离京已久,你兄长之事实是不知。”李婆婆黯然道。 王丰听到这里,知道这等恩恩怨怨之事,非是自己所能理清的。 他便笑着摇了摇头道:“秦员外,我只不过是看到范宇小哥是个出众少年,又想起你所托之事,这才点了一次鸳鸯谱。至于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我也并不知情。而且,你们长辈之间的事情,不关范宇小哥这少年人什么事。” 范宇倒是觉得王丰很是知情达礼,可是秦员外却不这么看。 秦虎立时对着范宇一瞪眼,冷笑道:“说我秦府高攀不上的,便是这年少无知之人。如今看来,这等信口辞黄之辈,我秦家也确实高攀不起。本想见一见,若是有些能为,招进我府中接替其父做个管事,也算全了其父范胜之谊。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看到这位秦员外在自己家中如此指手划脚,范宇的心中自然很不乐意。即使对方对义母有恩,那也不是吆五喝六如此做派的理由。 范宇对着秦虎拱了下手,“秦员外,您的好意小子这里心领了。义母在我危难之时,对我伸出援手,我岂能不认?既然义母与秦府有些龃龉,那小子也不好再与秦府有所瓜葛。如此,还请秦员外打道回府吧。” 虽然嘴上说的平和,可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李婆婆与王丰两人,都没想到范宇两句话便要赶人,还是个有脾气的。 秦虎听到了范宇的话,可是气的七窍生烟。身为草桥镇的首善之家,他向为镇上人所敬重,何时受过这等气? “好,好你个范家小子!”秦虎怒不可遏的道:“莫要看你如今小有家产,竟如此不知进退。惹得我生气,便让你在草桥镇无法立足!我们走着瞧!” 语罢,招呼了两个伴当一声便甩手而去。 王丰看到秦员外不快离开,也急忙起身,“小兄弟莫要置气,我去劝这秦员外几句,且不能因一两句口角生了嫌隙,反而不美。” 范宇将王丰等人送走,回到了堂屋之中。 “宇儿,以后遇事可不要再如此冲动。”义母李婆婆道:“因为我的事,让你再受那秦家欺压,实在是不值。而且秦家确与我有恩,与之作对,也非娘的本意。若是秦家做出什么无礼之事,我儿还是让他三分为好。” 范宇心里却是知道义母与秦家的纠葛,秦家能有今日,其实还是托了义母的福。他记得,在原本的故事中,自己的义母李婆婆,身边有个伺候的太监叫秦凤,应该就是这位秦虎员外的哥哥。 若不是秦凤入宫跟了李婆婆,得了一些势,他秦家怕还是没有如今的富贵。 只是供养了李婆婆几年,便因兄长之死,而厌弃了李婆婆。 “娘,我也是一时激奋。”范宇只得解释道:“如果不是秦家将你赶出门,您的两眼也不会盲了。” 李婆婆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娘时运不济,命中该有些劫。不过现在好了,有你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娘就是现在死了也值。” 范宇急忙摆手道:“娘可不要讲这些晦气话,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我二叔的房屋田地都判到儿子名下,大富大贵不敢说,但衣食无忧还做得到,娘大可平安喜乐的过日子。将来我要是娶了媳妇,也要让她孝顺娘听娘的话。” 他赶忙转移话题,说些好听的哄着义母,免得李婆左思右想的有了心结。 “你这孩子嘴上好似抹了蜜,猾头的很,尽捡些娘喜欢听话来说。”李婆婆嘴上责怪,脸上却笑开了花,“说起过日子来,你明日里便去验看田地,见见佃户。娘也不会闲着,去刘氏那里取些缝补的衣物来。咱们娘俩都有手有脚,只要过的勤俭,当能给子孙攒下大笔的家业。” 范宇笑道:“都依娘的话便是。” 第二天起来之后,范宇伺候着义母用了早饭,便出门去了自己家的田地。 二叔范连家的田地与范宇家的田地是挨着的,如此一来,验收田地便也不用再两头奔忙。 地契之上,范连家的田地还大过了范宇家,足有八亩地之多,比他爹范连留给他的田地还多了三亩。五亩加上八亩地,范宇现在手有十三亩地,也算得上小有家产。 到了田间,便见到了人。 除了自家的老佃户,年纪四十许的何老九,还有七八个人在田间眼巴巴的盯着刚播种的田地瞪眼。 可惜何老九的两眼瞪的更大,手中紧握着锄头,对着这些田边的人跃跃欲试。 范宇来到这里之后,便立时被何老九发现,他几步就跑到了范宇的面前,脸上表情十分忐忑。 “主家,前日里你二叔找我,说是这田地都归了他,还要涨佃租哩!莫不是你将你爹给你留的田地,都卖给了你二叔那个家伙?”何老九如今也四十几岁的人,却一点也不掩饰担惊受怕之色。 “老九叔,你莫要听我二叔的话。”范宇听着这话朴实还露出些许担心关怀之意,不由安慰道:“那是我二叔想要强夺我家田地,如今可好,已经被官府将全家都发配沧州去了,连我二叔家的田地,也归了我。” 何老九表情立时变的精彩,瞬间脑中出现了许多戏文,立时神神秘秘道:“你莫瞒我,可是朝里的大将军出游,给主家主持了公道?不对不对,要是大将军,早就一刀剁了你二叔的项上人头。定是朝中重臣,这些文绉绉的官老爷,才会留你二叔一命。” 范宇哭笑不得,何老九思维如此跳脱,倒没有佃户见了主家的局促。 第18章 越来越多 范宇自然不会理他这些闲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田边的那些人。 这些人有男女老少,看上去都面带饥色,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添饱肚子了。 此时,这些人也正在看着范宇和何老九两人,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老九叔,这些人为什么聚在咱们的地头上,这是要做什么?”范宇不由得皱眉问道。 他之所以皱眉,倒并不是嫌弃这些人。而是这人一多,便会生事,生起事来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何老九叹了一口气道:“主家,他们都是从陈州那边逃荒过来的。今年陈州欠收,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能逃到外地混口饭吃。这不是,我正要在地里种些豆子,他们这是想等我播了种子好挖出来充饥。可是这种子是咱们秋天的收成,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吃了?这不是给咱们雪上加霜吗。” 范宇点了点头,看着这一伙饥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按理说,他要让人将这些饥民赶走,倒也不难。只不过无法保证,这些人晚上不会再次回来,将地里的豆种都挖出来。 何老九也是头疼,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着范宇,希望他这个主家能拿主意。虽然范宇年轻,可是何老九也不是奸滑之人,并没有轻视的意思。 范宇走向这八个饥民,看向其中最年长的一个人。 这老者看上去已经足有六十余岁,虽然人没什么精神,但是其他人看向这老者的目光之中,都带着尊敬。 “老丈,你们是从陈州来的?”范宇看着老者问道。 “不瞒小官人,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都是陈州人氏。连今年在内,连续三年的年景都不好,吃光了存粮这不是就逃出来求个活路。”老者看到范宇身上衣着干净整齐,又被何老九称为主家,自然不敢怠慢。 范宇点了点头,便接着道:“可我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包大人到陈州放粮救灾,怎么你们还要逃出来?” 老者唉声叹气道:“这天灾,有朝廷放粮,倒还对付的过去。可是遇到,那可就叫天天都不应了。小官人不知,我们陈州可是有一位国舅,乃是太师庞籍之子,姐姐在宫中为妃,又被封为了安乐侯。这位安乐侯到了陈州之后,便没有安生过一日,欺男霸女不在话下。虽然祸害的人也不少,但是整个陈州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但自今岁始,朝廷的赈灾粮食便没了踪影,可陈州粮价却如芝麻开花一般节节升高。大家都说,是安乐侯与陈州知府勾结,将这些赈灾粮食,都倒手卖了,将钱都搬入了自己的府中。这等事,我一个乡间老朽不知真假。可没见过赈灾粮食,却是千真万确。陈州如我家这般的,也不在少数啊。” 老者好不容易能找个倾诉之人,便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 范宇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实在可怜,他也不好疾言厉色以对。而且就是将二叔家的那佃户叫来,与何老九加在一起,也不见得能将这一家子人都赶走。 既然赶不走,范宇便只能怀柔。 “老丈,我看你们一家都面有饥色。这去逃荒,也不知逃到何处才是个头。”范宇正色对着老者抱了抱拳道:“你等不如留在我家,帮着做些农活,也好赚个温饱。不知老丈意下如何?” 何老九一听就急了,连忙阻拦道:“主家,你可不能心软!他们虽然只有一家人,可是近来从陈州逃荒出来的人可不少,若是走了风声,这等人越聚越多,主家可就招架不住。要是被他们抢了粮食钱财,怕也不甚稀奇。而且,主家的地可是我先租种的,他们来了又算是干什么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范宇听到何老九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摇摇头,对何老九道:“老九叔,我只收留老丈一家人而已,让他们不要走漏风声便是。现在我二叔家的八亩地,也都被县里判到了我的名下,自然也是我来做主。你先将二叔家的佃户叫来,我有事情吩咐你们。不过你放心,这五亩田地,当然还是租给你,岂能夺了你的衣食。” 何老九半信半疑,“主家,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去叫那蒋楞子来,让他过来拜见主家。” “老九叔快去,我就在这里等着。”范宇点头笑道。 待何老九跑远了点,那老者立时招呼着家人过来,一同见过范宇。 “恩人年纪还轻,却有这等慈悲心怀,这是救命之恩,请受我老张家合家一拜!恩人请放心,我张家人,绝不将恩人收留之事,向外宣扬!”老者领头,在儿孙的搀扶之下,一家人向着范宇跪拜。 范宇急忙避开,上前将老者扶起,温言道:“老丈,你为长者,我若受了你这一礼,怕是要折寿的,你可莫要害我。” 老者对于范宇甚是感激,一听这话,便立时对身后的众儿孙道:“我不能拜,但你们都要拜一拜恩人!恩人且莫推辞,我等身无长物,只能如此表示。” 无奈之下,范宇只得受了老者家人的拜礼,接着道:“老丈,我收留你们一家,也不是白收留的。适才,我看老九叔正要播种豆子。等那另一佃户来了,我便安排你们帮他们两家干活就是。不过,你们可不要将豆种吃了。” 张老丈连连点头,对于范宇的称呼也变了,“这是应该的,主家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一家便知足,如何还敢吃豆种。若不是饿的没了办法,之前也不会眼巴巴的瞅着那些豆种打主意。” “包大人已经到了陈州,想必过些日子,便可将陈州的赈灾粮食发放出来。在此之前,老丈一家便安心住在我们草桥镇便可。”范宇安慰道。 他是真的知道,包拯到了陈州没几天,便将这位安乐侯庞昱用龙头铡给咔嚓了。到哪时,他就是想留张家人,也留不住多久。 片刻之后,何老九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回来,很是气势的指着范宇对那汉子道:“蒋楞子,从今往后,你的主家就是这位范小官人,你可看仔细了,将来交租子可莫要认错!” “小、小的见过主家范小官人,小的大名叫蒋楞子,愿为主家干活。”蒋楞子不愧楞子之名,而且楞子居然就是他的本名。 范宇看着这蒋楞子,至少外表倒也是个朴实的。 “蒋……楞子,你一人种八亩地,是不是有些吃力?”范宇随意问了一句,以示慰问之意,甚是和颜悦色。 可是蒋楞子却大惊失色,对着范宇就作了七八个揖,“主家可莫要减我的田地,我一家五口人,除了我一个,还有老娘、娘子和两个儿子。这八亩地可不能再少了啊!我两个儿子也能帮手,劳力足够!” 范宇一听就知道,这蒋楞子误会自己要减他的地,便摆了摆手道:“我只是随意问问,不会减你的地。” 旁边的何老九露出失望之色,还以为范宇要让他多租上一两亩地,这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却不想只是一场空。 当下,范宇将张老丈一家介绍给了何老九与蒋楞子两人,让他们安排播种分派之事。 “对了。”范宇想一事,对蒋楞子道:“让你娘子先做些吃食送到田里来,让张老丈一家垫垫肚子,用了多少粮食,你可去我家中去取。” 事情安排妥了,范宇也松了口气,这两个佃户倒还老实,并无桀傲之人。 可是他却不知道,此时从陈州涌来草桥镇的饥民,越来越多。 第19章 买粮 范宇回到家中,将自己在田间的事情,都讲与义母李婆婆听。 李婆婆听了这些话,便皱眉对范宇道:“宇儿,陈州闹了饥荒,怕是咱们草桥镇也要受到牵连。陈州与西华县相邻,距咱们这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既然你已经碰到了这些逃荒之人,怕是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到草桥镇上。到时镇上的粮价,怕是要一下子大涨。你要早做准备,先去收购一些粮食回来,免得到时咱家养这些人都没得吃。” 范宇却并不着急,他应道:“娘不必忧心,咱们家中粮仓还有上千斤的麦子,养着这张老丈一家,倒也不至于饿到。等展公子和包拯包大人在陈州开始赈济粮食,这饥荒很快便会过去了。咱们如果这时去采买粮食,怕是会抬高粮价,将人心都弄的恐慌,反而给展公子他们添了乱。” 他是真的不急,关于陈州放粮范宇是非常笃定会发生的事。在这个时候去买粮食,只怕粮价已经抬了起来,买了高价粮不说,到时还等于亏了一大笔钱出去。 可李婆婆却坚持道:“宇儿莫要大意,娘的经历多一些。饥民一旦没了粮食,说不准便会揭杆而起。若只抢粮食还好,只怕还会死人。我儿多积一些存粮,可多护住一些饥民。且将这些饥民拧成一股绳,方能反过来护住咱家的这些家业。千万莫要因小失大,舍不得些许花费。哪怕家财散尽,只要留下有用之身,又有田地在手,难道我儿还怕不能东山再起不成。” 听到义母这样说,范宇不由得对李婆婆感到很是佩服。义母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眼光和见识,就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暴发户能想到的。 虽是自己义母见识不凡,可是注定还会赔钱,这让范宇有点心疼。 不过,范宇转念一想,自己跟着义母将来必定吃香喝辣今年富贵,这点小小的付出实在不算啥。此时为了这些事,犯不上惹的义母不快。 而且通过此事,就是亏了钱也能让义母对自己愧疚,亏的越多义母就越愧疚,怎么算都是合适的。 “行,娘也是心善,如此我便都听娘的。咱家的钱我取一半,都换成粮食便可。”范宇在心底打过了小九九,便诚心道:“若有饥民,也能多救几人。” 草桥镇虽然住了几百户人家,可是这粮铺只有一家。可也巧了,粮铺的东家,正是秦虎秦员外。 范宇来到秦家的粮铺,便提出要买进一批粮食。 粮铺中的人自然认得范宇是范胜之子,加上昨日王主薄特意去秦家向秦员外提亲,粮铺中的伙计和掌柜都已经知晓,对范宇就格外的注意。 见到范宇前来购粮,掌柜姓贺便让他稍等,又派了腿脚快的伙计跑去秦府,好问问秦员外的主意。 若是轻易就将粮食卖与范宇,惹的东家不高兴,他这个粮铺掌柜可就不好受了。 这些事都是当着范宇的面,范宇也不以为意。自己前来买粮,也是照顾对方的生意,还能拒绝自己不成? 很快那伙计回来,便对着贺掌柜道:“员外说了,别人买粮可以平价,若是这范宇要买,不管买多少,可都要高出一成的价钱才是。” 范宇听到这些,摇头一笑道:“如此也可,都依员外便是。” 粮铺的贺掌柜此时意味深长的道:“范小哥,一石麦子以前可是要七百余文,如今已经涨到了八百文一石。再加一成的价钱,可就是八百八十文。里外里,一石麦子可是差了一百多文的价钱啊。莫不是小哥要将粮食屯积起来,等陈州饥荒再闹大些,好卖个高价不成?” 摆摆手,范宇知道这是对方在探自己的口风,便笑道:“贺掌柜想的多了,我如今手中不过只有三十余贯钱钞,满打满算也不过买下四十石的麦子。这点粮食就算是买个高价,才赚得多少贯?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免得西华县也闹了饥荒。” 贺掌柜闻言,便露出一副看土包子的神情看着范宇,“你啊,还是年少无知。咱们西华县,相距东京汴梁也不过二百里,算不得天子脚下,也是在官家的脚旁边。陈州闹了饥荒,咱们这里的粮价还没涨多少,便是这个原因。不然的话,这粮价怕是早就上了天。范小哥听我一句,莫要与秦员外斗气充面子。少年人被拒了婚,忍一忍便过去,何必将自己家的钱财乱扔。” 范宇听着听着,便发现这位贺掌柜居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来和秦员外斗气的。在对方的眼中,自己就是个拿着家里积蓄乱花的败家子。 偏偏这种事范宇还不好解释,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本就没想着与秦员外家结亲,便让对方误会去吧。 苦笑了一下后,范宇才道:“贺掌柜,不必多讲,钱钞我这便交与你,派人将麦子给我送入家中粮仓可好。” “好,既然范小哥不听劝,那我也只能如此。”贺掌柜鄙夷的道:“只是范小哥可莫要后悔,到时再到粮铺中退货退款,可是不成的。” 范宇只得点头说好,对方认定自己就是在败家,那是真的冤。 四十石的麦子加起来,足有四千余斤,立时便将范宇家的粮仓堆的满了。看着这些麦子,范宇莫名的心中踏实。 粮铺的贺掌柜,则亲自去了秦府,将事情经过讲与秦员外听。 秦虎听到范宇高价买了四十石的麦子,不由轻蔑道:“此子性子浮躁冲动,成不了事。幸好本员外没答应王主薄将玉儿许他,足见我的先见之明。这些麦子不管他是自己吃,还是自己卖,都必定折了本钱。” 范宇看完粮仓中的那些麦子,便去见义母李婆婆。 “娘,我又买了四十石的麦子。虽然秦员外给的价钱高了一成,但都是新麦子,倒也不算亏了多少。”范宇向义母说道。 李婆婆叹了口气道:“宇儿没怪娘吧?让你花了这许多钱,偏又受了那秦员外的刁难,价钱还高了,实是让我儿受了委屈。” 范宇知道陈州是什么结果,自然不会有什么受委屈的感觉,当即安慰道:“娘说的什么话,儿子听娘的话便是尽孝。这些粮食救了人,那也是行善。上天有眼,定会让娘与我这样的好人有好报的。” 另一边,自与范宇见过之后,张老丈一家便暂住在了范连家留下的房屋之中。 对于范宇的这种大度,使得张老丈一家上下对他感恩戴德,干起活来恨不得出死力气。 张老丈本名张二顺,带着一大家子出来逃荒,碰到了范宇这等好人家,也知道报恩。 因此,每日一家人都起个大早,不等人叫便自己到了田地之中播种。 不过两天时间,十三亩地的豆种便都种的好了。 范宇除了田地中的活计,并没给这一家人另外安排,这让张老丈心中很是不安。若是每天不给主家干些活,那就成了吃闲饭的。一旦要是被主家嫌弃,这好日子可就没有了。 因此,张老丈便吩咐已有三十余岁的大儿子张田生,去镇外的荒野之中砍柴,也好送到范宇家中。 张田生刚刚砍了一担柴,担着回到了镇上,便迎面碰到了几个熟人,陈州的熟人。 第20章 冲击 遇到这几人,都是张田生在陈州的邻居。 也是一家六口,老夫妻小夫妻,还有两个女娃子。正端着碗,在路边向着镇上的人讨水讨饭。 张田生记得他爹张二顺的话,没敢上前打招呼,而是打算低头绕着走过去。 可惜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家人大点的女娃子端着碗来到张田生身边,可怜巴巴的道:“叔叔能给我一口吃食吗?” 张田生咬了咬牙,硬着心肠装作不认识,急忙侧头而过。 可是那女娃子已经有十岁的年纪,很是认人,虽只看了一侧脸,却也认出张田生来。 她不由得惊呼道:“田生叔?你是田生叔!” 这一叫不要紧,立时那一家子其余人也都看了过来。张田生再躲可也躲不了,只得苦笑着面对这一家人。 “陈伯,陈大哥……”张田生口中呐呐,拙于言辞。 陈姓的当家老者看向张田生,惊喜道:“田生,你们一家出来的早,看你这担着柴行走,莫非在这草桥镇上已经立了足?” 张田生只得点点头,“这、这都是主家心善,见我们一家人可怜,就让我们留在镇上,帮他做些农活。如今活计已经做完,我便砍些柴给主家送去。” 陈姓老者眼中立时露出热切之色,“田生,你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咱们两家的关系可一直都不错。如果不是两家都生的男娃子,怕是如今连亲都结下了。你说句实话,你这主家还要人手不?” 听到陈姓老者的问话,张田生脸憋的通红,“陈伯,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爹和主家保证过,不会再找人了。” 那陈姓老者听到这里之后,便面露不豫之色道:“张老哥岂会如此不能情理,你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问问,是不是他说的!” 张田生岂能答应,连忙摆手,“不不,陈伯你可不能去,我还要给主家将柴草送过去,也不能带你去见我爹啊。” 他倒是想走,可是陈姓这一家人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乡亲,这可是安身活命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只是不让他走。 最后张田生被磨的无奈,也只能带着陈家这六口人去见张老丈。 当张老丈看到陈家人拥着张田生回来,他便脸色一苦,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不等陈姓老者开口,张老丈便直接道:“陈老哥,你不说我也知道,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也是寄人篱下,这一家八口被收留,主家已经很是宽容大度,咱们不能不知进退不是?” 可那陈姓老者做的却更绝,当场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对着张老丈老泪纵横的哭诉道:“张老哥,求你救救我们一家人啊!我们老的饿一点没啥,可是孩子还小。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勉强没饿死。可是世道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不想想办法,全家都得死绝了。求求老哥,我们四个大人也就算了,这两个女娃便留在这里,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话说的可怜,张老丈被为难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看到张田生在一旁戳着和根木头似的,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混帐东西,咱们怎么答应的主家。这可好,咱们一家刚吃了几顿饱饭?惹怒了主家你这是要把全家都害死啊!”张老丈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陈老哥一家都在这里,你来想办法!” 张老丈这是指桑骂槐,等于向陈姓老者表明难处,骂儿子也是真的生气。 可是偏偏张田生的脑子不够,嗫嚅道:“爹,要不咱们去求求主家?他人虽年少,可是却是个好心肠。只要主家点头,陈伯他们一家也就有了活路。” 这话可把张老丈给差点气的脑溢血,喘着粗气道:“放屁!主家心善就欠你的?” 范宇家与张老丈他们住的院子近得很,这边一高声吵闹,他这边就能听到。 此时范宇过来察看情况,正看到一院子的人。 “张老丈,不知何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气?”范宇看到这情形,心中已经明白了分,可是总要问问情况。 “主家,我、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又给主家找麻烦了。这位是我同乡的老邻居,他们一家子六口,也都逃荒过来,我、我这就让他们走。”张老丈咬了咬牙狠心道。 不是他不念旧情,而是替这些老邻居求情,弄不好自己一家人也要跟着倒霉。与其全家被赶出去,还不如绝情一些。 陈姓老者还没起来,直接便跪着转向范宇,抹眼泪道:“主家可行行好,老汉姓陈名升,只求主家将我们家这两个女娃留下,当成使唤丫头也好,将来做妾也好,也是救了她们。只管我们四个大人一顿饱饭,我们做大人的,自去找活路便可。” 便凡人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做这等骨肉分离之事。而且宋代并不重男轻女,反而是个重女轻男的时代。有宋一代,商业相当发达,自然就也催生出了繁荣的娱乐行业。女子所从事的职业也相当丰富,唱歌的、跳舞的、裁缝、销售、曲艺、杂剧等等,其中最下等的也是厨娘。可是能请得起厨娘的人家,也定是非富即贵。 这陈姓老者只将两个孙女换一顿饱饭,可见也是被如今的境况逼到了绝境。 范宇前世虽然是村干事,可是他所见过的贫困户,也没能到了这种地步。看着陈升这一家人,一个个脏兮兮的面色枯黄,满脸的谦卑可怜之色,他所受到的冲击前所未有之大。 本以为大宋是中华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中最富有的,可是眼前的情况却表明,那种所谓的富有,也只不过是相对而言。真实情况远远不是书上的几行字所能形容,更不是他自己凭空臆想能想到的。 沉思了片刻,范宇才在众人的目光下对陈升老汉正色道:“不必说的如此可怜,收留你们一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一家人能做些什么。总要让我有一个收留的理由,不能如张老丈所言,心善便是欠了你们一家的。” 第21章 一件大功 范宇自认不是个坏人,可是也不能做个滥好人。 就算是要帮助陈升老汉这一家子,也不可能白养着对方。他可没有高尚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样,只怕最后这些接受了帮助的人会觉得理所当然。时间一长,这些人不但不会感恩,还会得寸进尺索取的更多,这就是人性。 与其让他们白白得到帮助,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陈老汉看了张老丈一眼,急忙回道:“主家,张老哥知道,我家都是做泥瓦匠的。不如这样,府上的房屋修缮,便交给我家来做可好?” 张老丈对着范宇点点头道:“这倒是真的,陈老哥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在陈州也是常做把头,有他一号。” 范宇呵呵一笑,“如此也好,那我家的两套房,便由你们张、陈两家一同修缮吧。对了,既然陈老丈找到了你,他们一家便也住在这院子里吧。另外,这修缮房屋,我也要给你们算个工钱才好。你们两家人加起来,足有十几口,每天只吃粮食也是不少耗费。若不按工发粮,只怕我也养不起了。” 陈老汉的儿子这时接口道:“我们家在陈州之时,出一个工,一天可以赚一百文钱。主家,这要算成粮食,可也相当多了。” 范宇当即就是冷笑,“那好,我家的房屋也不用修了,请你另某高就可好?原本是看你一家衣食无着实在可怜,这才找个由头接济一番。你既然要按在陈州时的工钱来算,那我实在是请不起。” 陈老汉上去就给自己儿子来了脚,面色通红的斥骂道:“混帐东西,主家这是在救咱们一家的命!你可倒好,要讲什么陈州时的工钱。只要主家让咱们一家活下去,这就是天大的恩德!还不快点跪下,给主家赔罪!” 被老爹骂了一顿,陈老汉的儿子不敢不听,扑通一下跪倒,给范宇磕头赔罪。 “主家,是小的鬼迷心窍起了贪意,不知道好歹。还请主家莫要生气,饶我这一回。”陈老汉的儿子此时知道了轻重,慌急磕头道。 范宇看着对方叹了口气,将其扶了起来,“陈州的年景不好,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家也并不富裕,也帮不了你们太多。不过,你们一个成年人,一天算一斤粮,还是能供得起,孩子如果搭手,一天算半斤粮。这样的话,支撑一两个月还是不成问题。如此,大家可有意见。” 范宇家的粮仓之中,原本就有上千斤的粮食,加上后来又买了四十石麦子,总共下来有五千斤粮食。这些粮食,养这两家十余口人,养大半年也有余,但是他不能将话说满。 “主家仁义,我们没有意见,只要两家能活下去,便是主家的救命之恩!”张老汉与陈老汉两人忙不迭的连忙应道。 张田生这时呐呐道:“主家,我刚刚砍了一担柴,正要给您送过去。结果遇到了陈伯,都怪我,是我给主家又添了麻烦。” 听到这里,范宇这才知道前因后果,看了这满院子的人,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才三天不到,家里就已经收留了十余口人。 原本义母一片好意,让自己用粮食笼络一些人,好护住家业。可是看这样子,只怕人再多一些,就会将范宇给吃的穷了。义母的主意,那是大家大族才能做的,自己这小门小户,人口单薄家底也薄。若是任由这样发展下去,怕是便成了笑话。 范宇自己觉得,应该早点另想对策,否则没等包拯从草桥镇路过,自己就该也去讨饭了。 想到这里,范宇便离开了张老汉与陈老汉两家人,走到外面的街面上。 起初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到了街上范宇仔细一看,似乎草桥镇也萧条许多,原本一些小食摊贩都不见了影子。这还不算,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流民,从街上走过。 心中一惊,范宇知道不能再等,要快点想办法才行。可是急切之间,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他只顾低头走路,却猛的听到有人叫他。 “范小哥、范小哥,怎的一人在此?” 范宇回头看去,却是太白楼的吴掌柜正在与他打招呼。 “吴掌柜,你的酒楼不忙吗,怎么有空出来?”范宇拱手问道。 吴掌柜摇头道:“陈州闹饥荒,咱们草桥镇也吃了瓜落。这粮价和肉价菜价都涨了起来,草桥镇上又没什么富贵人家,太白楼的生意也就没办法做了。先歇一些时日,等过一阵子再说。” “原来如此,吴掌柜,你说咱们草桥镇不会闹饥荒吧。”范宇又道。 “这当然不会,今年夏粮收的不少,家中留的粮食足够挺过一年。”吴掌柜颇有优越感的道:“只要贾鲁河不发水,秋天又是一个好收成。” 听着吴掌柜的话,其中贾鲁河三字却一下子让范宇眼中一亮。他心中浮现出四个字来,水利工程。 范宇脸上泛起笑容,“那就先祝掌柜的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吴掌柜聊兴正浓,他还想着从范宇这里再打听一下,是不是还有什么好菜谱。却不想范宇三言两语,就开了溜。 回到家中,范宇向义母说了饥民之事,又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去趟西华县。 也不敢耽搁,他当即雇了马车直奔西华县,去见王丰王主薄。 到了县衙门外,守门之人已经换了,却也听说过范宇之名,不敢怠慢便立时进去通报。 倒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范宇在上次来县衙之时,因为他的事情将刘捕头,以及一干党羽来了个大换血。在别处或许无人知道,但是在县衙之中,却是大家正在热议之人。 很快王丰迎了出来,见到范宇便调笑道:“范小哥,你这一次来,莫非还是要请我再给你说个亲家?” 范宇失笑,急忙拱手道:“不敢,上次已经让王大人费了不少的心力,怎可一再提出无理的要求。这次前来,确实是有件重要之事,想请王大人参详一番。” “先进来说。”王丰让范宇进了县衙,到了自己的公房坐下,便问道:“看你说的严肃,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是这样,近来陈州饥荒,许多饥民已经逃至咱们西华县讨生活。草桥镇距陈州不远,这些饥民已经陆续到来,如今粮价也涨了起来,却让当地的百姓都十分紧张。”范宇看着王丰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便话风一转道:“这等事,朝廷原本自有处置,用不到我一个少年人置喙。可是前些时日,王大人也没少帮助于我。因此,我特来向王大人献策,以成就一件大功。假以时日,必定可使大人凭借此功升迁。” 第22章 光明大路 这一次王丰见了范宇,表面上热情,可是心中却觉得是来找自己托情求助的。 他与范宇并不熟悉,除了一同面对过刘捕头,后来替范宇说亲也没成,这人情便有些淡了。 要论起来,两人之间还是因为有展昭在,所以要讲些情面。只不过在王丰看来,范宇这次找过来,显然有点给自己添乱的意思在内。 王丰心中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可是当听到范宇说到大功一件的时候,他不由得认真起来。 他原本也想考取功名,东华门唱名,奈何才气不足,如今只得屈居于西华县做个主薄。要说甘心,王丰自然是不甘心的,既然当官,谁不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听到范宇的话,由不得王丰不动心,他急忙追问道:“范小哥,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陈州的那些饥民,又关我升迁何事?” 范宇看到王丰已经上心此事,便笑着解释道:“王大人,这些饥民到了西华县,若是没有饭吃,岂不是要偷鸡摸狗凭空惹出许多事端来?而且西华县相比陈州,距离东京汴梁更加的近。饥民入境,当今官家必定瞩目。若是王大人能从中治理一番,将这些饥民安抚下来,岂不是既可扬名,又得大功?” 想了一想,王丰只感觉安抚这些陈州饥民是个棘手之事,便摇头道:“范小哥,你可高看我这主薄了。安抚饥民之事,哪里有你说的这样轻巧。一个不好便会激起民变,只怕费力不讨好不说,还会惹得一身骚啊。有些事情,你年纪尚轻,不通其中关节,以为只要我等县中官佐用事,即可将饥民安抚。若是官员都有这等本事,陈州也早已不再闹这饥荒。” 范宇呵呵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拱手道:“还请王大人恕罪,此事是我没有说的清楚。我讲一件事,王大人便可与安抚饥民之事联系起来。近日我家也收留了两户饥民,加起来足有男女老幼十余人。只养这十余人,每天所消耗的粮食,也要三四十斤才成。可是,我手中的粮食有限,而且我也不欠着他们的,不能白养着这些人。否则的话,便会有升米恩斗米仇之事,实是让我为难。” 王丰思索着其中的联系,不由皱眉道:“范小哥,你这样做,实在是有些糊涂。现在你手中还有些粮,能养得起他们。可是时间稍长,怕是要坐吃山空。等到没粮可吃之时,这些人岂不是要对你翻了脸?不如我派几个衙役与你回去,将他们赶出去,落个清净。” 苦笑了一下,范宇道:“王主薄,我这样做也是有些原因的。义母早就对我说过,让我仗义疏才一些,与一些饥民结下恩情。万一饥荒不得解,激起民变,也有人能护我母子性命。” 王丰哈哈一笑道:“你义母想的倒多,这是不可能的,朝廷已经派了包拯大人到陈州放粮。包大人刚正不阿,做事极有法度,想必很快这些饥民便会回到陈州。” “王大人,若是这些饥民都回到陈州,我所说的大功一件,可就没有了。”范宇微微一笑道:“我家中收留的饥民之中,有一位泥瓦匠。既然让我收留,便要做事。他带人替我修缮房屋,每天一个工只有一斤粮,女子只算半个工。” 要说剥削,范宇这么做是在做善事,在大宋谁也不能指责范宇。不旦不能指责,还要大加赞扬才成。而且他既然来到这个年代,就没打算来做个圣母,完全是一副老谋深算的地主思维方式,笑的好似占了大便宜似的。 看到范宇的表情,王丰不由得深思起来,半晌才问道:“范小哥,你就不要再卖关子,还是直言相告,我要如何去做才成。” 听到王丰的话,范宇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位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却没想到并不怎么精通政务,只怕读书读的还没开窍。 “王大人,咱们西华县的水利,可是有些年久失修了。贾鲁河,号称小黄河,这数年来一到雨季,便会涨水淹了田地。”范宇痛心疾首道:“如果能将贾鲁河治理的好了,大人岂不也能得一个小大禹的名声?西华县风调雨顺,必定丰收,到时政绩之上必会再漂亮的添上一笔。若要升迁,还不是看这些东西吗。” 王丰恍然大悟,不由高兴的两手直搓,眼中透出热切光芒。 “说的对,范小哥真是说的太对了!”面对范宇极有说服力的话,他也看到其中极大的好处,可一转念,便又问道:“可是,这得要多少粮食才成啊?” “王大人,让这些饥民兴修水利,可依照我家中饥民之数,一个工,一天一斤便可。”范宇笑道:“此时雇人,可比无灾之时要实惠许多。否则的话,一个工至少也要一天上百文才成。王大人可先集中县里的粮食来做此事,若有不足,可去邻县采买。陈州放粮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完成,有王大人在西华县策应,想必包拯大人在陈州,也能轻松许多。双管齐下,陈州放粮的功劳,王大人可得一半。” 范宇这些话,将王丰说的心花怒放。包拯可是官家钦点,令其到陈州放粮,而自己只是顺手而为,便可拿走一半功劳。在朝中,自己必定可以扬名,而包拯也必定要领自己一个人情。这等好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 “不过……”王丰沉吟道:“我只是一县的主薄,此事我虽然可以推动,却无做主之权,必定还要请动知县大人,才能做下此事。” 范宇心想,这事看来有门了。 他笑着对王丰道:“王大人,这等事自然不能绕开知县大人。你直接去说便是,既得了知县大人的好感,又不争功。知县大人若称赞你还来不及,岂会独自揽下此功。我虽出身不是官宦之家,可是一些情理还是懂的。知县大人若因此升迁,这西华县的知县,他定会推举王大人。此地水利既兴,三年磨勘一晃即过,必是上等。此等事情,既顺理成章又可遇不可求。” 大宋的官员并不都是通过科举上来的,其中就有许多是从吏员之中推举为官的,这也是惯例。范宇费了一些口舌,便给王丰的仕途画了一条光明大路。 第23章 有些严重了 范宇在县衙当中纵横捭阖指点江山,却不知道家中却又生出一些事来。 自他去了西华县没有多久,粮铺中的贺掌柜,便来到范宇的家中。 这位贺掌柜也是操心,到了范宇家的门前,又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范宇去买粮,他还笑话对方必定要亏。可这一转眼,又要来上门。 事情起因也很简单,这几日草桥镇上的饥民越来越多,粮价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不过三数日之间,就涨了足有数倍之多。什么距天子脚下只有不过两百余里,统统都不作数,只有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才最是金贵。 得知粮价大涨,秦员外便十分不愤,认为范宇故意算计他秦虎,又占了他秦家的便宜。便派了贺掌柜到范宇家中,来回收之前卖出的四十石麦子。 贺掌柜叫门,开门的是范宇的义母李婆婆。 “这位婆婆,范宇范小哥,可是住在此地?”贺掌柜对李婆婆道。 李婆婆看不到对方,只听对方是来找范宇的,便客气道:“你找宇儿啊?他现今不在家中,去了西华县里,只怕要晚一些,才会回来。你若不急,明日再来,我会让他等你。” 这让贺掌柜心中微喜,看这李婆婆心慈面善是个好说话的,而且谅她一个女人家,也不懂得什么。 贺掌柜呵呵一笑,很是和气的叹了口气道:“唉,此事却是个赚钱的机会,只怕明日就晚了。那算了吧,明天如果还来得及,我再来找他也可。” 李婆婆一听,似乎明天会误了义子赚钱,便叫住了贺掌柜道:“客人贵姓?是何事告诉我也一样,若是不麻烦,我替他做主也是可以的。” 贺掌柜眉头一挑,心中暗道有门,便更加和气的道:“我姓贺,是粮铺的掌柜。是这样的,前日里,范小哥是不是屯了数十石的麦子。如今粮价已经涨了一半,我来找范小哥,便是想替他将这些粮食售卖出去。若是错过了今日,陈州放粮的消息一传过来,他所屯的这些麦子,便不值钱了。他总共花了三十余贯钱,现在卖出去一贯半一石,可以足足卖个五十贯钱!不过两三天的时日,里外里便能赚了十余贯钱,抢也不是这么快。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的这么急。婆婆,你可做得主?若是不行,那就算了罢。” 可是贺掌柜这些话,放在李婆婆的耳中,却是漏洞百出。那些粮食,本就是李婆婆让范宇买的。而且李婆婆曾身居宫中,对于一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很是敏感,否则当年也不会得了真宗皇帝的宠幸。 只一听这贺掌柜的话,便认定了对方是个奸滑之人。 当即李婆婆便顺着贺掌柜的话,惋惜道:“原来是这样,可惜了。宇儿出门之时就对我说过,他买的那些粮食还有大用,谁来也不能卖。贺掌柜请回吧,此事不是我这老婆子可以做主的。” 不等贺掌柜再说,李婆婆便防贼似的,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 贺掌柜这下可给气的七窍生烟,原本以为不离十的事情,却不成想碰了软钉子外加个闭门羹。想他贺掌柜纵横草桥镇,做生意是把好手,买卖粮食从来都是大斗进小斗出,哪里吃过亏?可如今倒好,被一个瞎老婆子给羞辱了一番。 他反身就往回走,可是胸中这口恶气实在是出来不,憋得他十分难受。 经过镇上的大路之时,看到街道两旁足有上百的饥民,贺掌柜脑子一转便来了歪主意。他快步到了秦府,求见秦虎员外,如果事情闹得大了,他可吃不住劲。 秦虎听到贺掌柜求见,便让他进来。 一见贺掌柜,秦虎就问道:“怎么样,那范宇可肯将粮食出手?” “员外,我刚刚去了范宇家中,可是范宇并不在家,只有他那义母在家中。”贺掌柜将经过讲了一遍,才道:“可是他义母一口咬死,说范宇留着粮食有大用,不肯出手,我也没有办法。” 秦虎一听,不由得皱眉,对于让范宇占了便宜,他是不甘心的。 “难道,就让范宇这黄口小儿,如此大赚上一笔不成?有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不让他赚了,也算扳回一城,让我出口气。”秦虎看向贺掌柜道。 他身为东家,素知这贺掌柜心计多办法多。 果然,贺掌柜也不负东家的厚望。 “员外,我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贺掌柜卖起关子来。 秦虎不耐烦道:“你尽可说来我听,若是能让范宇这小奸人吃个大亏,那才大快人心!” 贺掌柜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怕惹起乱子来,不好收场啊。万一收不了场,咱们整个草桥镇,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这么厉害?”秦虎不惊反喜,“你且说说。” “是这样,范宇家中不是屯积了一些粮食吗。然而镇上的饥民,也已经有数百之多。若是咱们暂时将粮铺的门关了,并告之这些饥民,粮食都被范宇买走。员外,你说这些饥民会如何去做?” 秦员外听到这里,不由得对着贺掌柜比了比大拇指道:“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计策之下,饥民定会去范宇家闹事。到时一个不好,便是破门而入,将他家中粮食钱财抢个精光。若是碰到心狠手辣之人,他们母子性命也会不保,有些严重了。” 贺掌柜有些失望,看秦员外的意思是怕到时无法稳定局面。 “员外,如果此计不好,那便莫再与之斗气,让这范宇占些便宜也就是了。”贺掌柜幽幽道。 “不,你这计策非常不错。”秦员外摆手道:“范宇他们只有母子两人,怎么也挡不住这些饥民。而且这些饥民逃荒到此不久,不敢将事情闹得过大,还是不会出人命的。你现在就回去将粮铺的门关了,再放出消息,说范宇家屯积了粮食准备卖个高价。若是没人认得范宇家,你便派个伙计去远远的指认一下便可,且莫要露出马脚来。” 贺掌柜得了秦员外的吩咐,心中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好,那我这就回去。” 当范宇从西华县城回到草桥镇上,他便发现许多饥民都守在自己家附近。他去开门,却见到这许多饥民呼啦下,便围了过来。 第24章 便宜的太多 这架势将范宇吓了一跳,不由得转身背对自家大门,看向这些围过来的饥民。 “小公子,求你可怜可怜我等,救大伙儿一命吧!”一名上年纪的老者,一手牵着个流鼻涕的小孩,满面苦涩的哀求道。 这名老者一开了头,其余的人便七嘴八舌的跟着嚷嚷起来。 “范公子,大家都活不下去了,还请你行行好,给大家施舍一些粮食吧。” “小善人长命百岁,我等都数日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今天你行此善事,将来必定大福大贵啊!” “求求公子,将家中的粮食拿出来,救大家一救。” 说什么的都有,数百人由近到远,声音嘈杂成了一片。 不过,范宇还是听出来一些东西。这些饥民都认为自己手中有粮,可以让他们数百人吃饱。 听懂了这饥民话里的意思,范宇的头脑有些发炸,怒火不由从心头升起。这是谁在造自己的谣,竟然如此离谱?分明是在害自己。 可是范宇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轻易动怒。面对如此多的饥民,若是引发众怒,恐怕便是不测之祸。 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范宇镇定下来,两手举起向下虚压,使得场中一静。 “众位乡亲,你们看我家的样子,像是有养活数百人粮食的模样吗?是谁告诉你们,我手中有许多粮食的,让他出来与我对质!”范宇虽然是和颜悦色,但是话中的意思却一点也不软弱,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见少年能说出来的话。 “是粮铺的伙计说的,说范公子前日里买了大笔的粮食,运进府去……”有人在人群之中道。 范宇冷笑,却不待对方讲完,便接下去道:“他是不是还说,我要屯积粮食,趁着陈州饥荒大赚一笔黑心钱?” 这下子数百人都彻底安静下来,大伙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这位范小公子是失心疯了吗?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泼起脏水来了? 不过,那粮铺的伙计,也确实是这么说的,听到的人有不少。 “小公子说笑了,大伙儿不是那个意思……”最前面的老者陪笑的解释道。 范宇正要开口,便见到从人群之后挤进来数人,手中拿着铲子棍棒之物。不是别人,正是范宇收留的张家与陈家的人。 这两家人今日本打算就开始修缮房屋,可是在镇外取土之时,回来的半路上便听到了一些饥民之间的话语,其中就提到了范宇的名字。稍一打听,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这才急忙跑回范宇家门前。 正听到范宇与这些饥民之间的对话,他们两家人不由得心中大急。若是范宇将粮食分了出去,他们两家便只能喝西北风了。另外,范宇对他们两家也有收留活命之恩,怎么可以不出面维护? 当即张老丈便挺身护在了范宇的前面,面对着数百饥民道:“你们简直就是糊涂,粮铺都没粮了,难道范公子家中就有粮?这分明就是有人造谣生事,想陷害范公子!” 陈老丈此时也急忙表现道:“不错,我活了这许多年纪,从来没有听说过粮铺的粮食还不如一个中人家中的粮食多,这不是大笑话吗?范公子救过我们,是个好人,谁要是敢对范公子起了坏心思,老汉手里的铁铲可饶不了他!” 范宇皱眉,这两位老汉虽然都是好意,可是他们这样是无法解决眼前之事的。如果和这些饥民互相冲撞起来,吃亏的必定是自己这一方。 他伸手拨开张陈两位老汉,对着数百饥民拱了拱手。 “诸位乡亲,这两位老丈的脾气有些急了,话有些糙。但是其中有些话也讲的在理,我一个中人之家,粮食怎么会比粮铺的粮食还多?”范宇反问道。 不等饥民之中有人答话,他又接着道:“而且,居然有人说我想屯积粮食售卖高价,更是无稽之谈。大伙儿可知粮铺关门之前的粮价是多少?有谁能告诉我。” 说到这个,饥民之中立时便有人回答道:“今日上午粮铺关门之前,一斤麦子便要两百文的,心都黑透了!” 立时许多人点头附和,看来还真是这人所说的价格。 范宇都没想到,粮食的价格会涨到了如此地步。暗暗的在心中骂道,这秦员外确实黑心,居然敢将粮价涨成这个样子。 “粮价竟有如此高价,真是闻所未闻。”范宇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的道:“既然这样,我便明白了。定是有人知道我家中还有些粮食,怕扰了粮价上涨。便刻意造谣生事,往我身上泼脏水。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顺了他的意,大家说是不是。” 当下这些饥民露出期盼之色,看向范宇的目光充满了希望。 “是是是,正是如此!大家不会上这个恶当,还请小公子发发慈悲!”众人回应道。 正在此时,范宇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他的义母李婆婆从里面出来。 李婆婆手持盲杖,在门口问道:“可是宇儿回来了?我听着门外乱哄哄的,却能认出你的声音来。大家是没粮吃,要咱们接济吗?宇儿,那造谣的,必定是粮铺的贺掌柜。今日里,他还来过咱家,想要用一贯半一石的价钱收走咱家的粮食来着,娘没答应,你可要小心他。” 范宇听到了义母的话,更是心中冷笑,果然背后就是秦家在冒坏水。不过,义母李婆婆当着这许多饥民的面,讲出了贺掌柜来收购粮食的价钱,却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好借口。 “娘,那贺掌柜黑了心,想要收走咱家的那些存粮去卖高价。娘没卖给他是对的,不能让他们赚了这黑心钱。”范宇说完,又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不过,眼前这许多乡亲都还缺粮,总不能让大伙儿失望。” “主家,不能啊,咱们的粮食也不多!”张老丈有点急了,急忙劝阻道。 陈老汉也是一样的表情,惶恐的道:“确实如此啊主家,咱们还有这许多人,没得吃可咋过活!” 范宇笑了笑,对着两人笑道:“莫慌,我的粮食只平价售出一半即可,其余的留着也够过了这饥荒。当着各位乡亲,大家也看到我家的样子了,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不过是个中人之家而已。粮食不是白来的,出售的价格,一贯钱一石,比那粮铺可要差了数倍之多,我只收回本钱便可,大家可有异议?” 众多饥民一听,范宇居然是卖粮,大家的热情便立时下降许多。 立刻便有人嚷道:“范公子行行好,我等逃荒之人,哪里有人能有一贯钱啊,没谁能买得起。” 范宇摆摆手,“大家这许多人,凑一凑即可。一石粮食可是数十斤,回去一分,总比那一斤粮食两百文便宜的太多。” 第25章 一封信 若是没有粮铺的价钱作对比,范宇售粮必定会被人所诟病。 可是有那么一个一斤两百文的黑心价格在前,范宇这一石一贯钱的价钱,就显得尤其难得。 虽然饥民之中还有一两个不甘心,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息了闹事的心思,也闹不起来。 “能、能不能,再便宜些……”一名老者迟疑问道。 张老丈立时大怒,指着对方大声喝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粮食都是主家的口粮,看你们可怜,才会卖给你等,莫要得寸进尺。没听主家老太君说吗,那粮铺掌柜的来一贯半一石收购,都没有卖他。你何敢还要我家公子再便宜些?良心何在!” 范宇拍了拍张老丈的肩头,让他先消消气,转向这些饥民道:“大伙儿也不用急着买粮,我先和你们说一件事。今日,我见草桥镇上来的陈州逃荒之人越来越多,便去了西华县里面见王主薄王大人。” 他顿了一顿,看到这数百人都在竖起耳朵听着,这才又道:“在县衙之中,商量了一个让大家伙儿都活下去的办法,知县大人也已经同意。明日,王主薄就会带人运粮过来。他会让大家去修河堤挖水渠,干一天活,便会有一天的口粮。如此,大家伙儿也就能挣下口粮,在这年景不好之时活下去了。” “我这可不是不想卖粮给大伙儿,若是谁还不信我的话,现在也可买粮,还是一贯一石的价钱,绝不少你一两粮食。”范宇又讲了一句道。 这下子,这数百饥民也都变的迟疑起来。 范小公子当面说的清楚明白,明天官府便会派人带着粮食过来,征召人手修建河堤水渠。到时,自然就有粮食可吃,也能长久的活下去。 可万一范小公子说的是假话,岂不是让大家都白等了一天。有这一天的时间,范小公子再偷偷的将家中粮食运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一贯一石的价钱,确实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大家逃荒,多少怀里揣了几个大钱,就是怕万一最后要命的关头,用来买口吃食延命的。此时凑出来,买下粮食一分,也是一样。 当即,便有人取了身上藏着的铜钱,与他人一五一十的凑起钱来。 范宇看着场中的情景,便低声对张老汉与陈老汉两人道:“你们在院门外支上秤,卖出一石,便去里面粮仓搬出一石来,咱位绝不缺斤少两。只是要记得一点,粮仓中的粮食,最多卖一半。” “主家放心,我们知道轻重,这等事不是儿戏啊。也就是主家太好说话,放着大钱不赚平价卖给他们,不然这些家伙就吃屁吧。”张老汉忿然道。 陈老汉也叹气道:“这也是被逼的,一半天灾,一半。若不是那庞国舅,陈州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主家放心,我们定不让你吃亏就是。” 嘱咐完了这两个老汉,范宇回头去看义母李婆婆。 李婆婆一直在听着范宇说话,这时才有机会开口。 “宇儿真是不简单,你出身在这草桥镇,却能说出刚刚的那些安排,实在是屈才了。”义母李婆婆又是骄傲,又有点不开心的道。 范宇扶住义母的手道:“娘就不用夸我了,我是您的儿子,总是夸我,岂不是显得偏心。” 李婆婆被范宇说的笑了,“做娘的哪能不偏心自己的孩儿?何况我儿办事有礼有节,极有章法。虽临危却不乱,更难得是小小年纪,实是难为我儿了。” “娘莫要再夸,不然我可要不知东南西北了。”义母夸自己夸起来没完,范宇急忙岔开话题道:“娘,孩儿出去了许多,现在可也腹中饥饿。” 义母拉着范宇道:“娘就知道,娘早给你留了饭菜,就等你回来。” 母子两人进去,在范宇家的门前,张老汉与陈老汉两家人却不得闲。 虽然饥民足有数百人,可是真能凑出钱来买粮的也不多,更多人都等着明天西华县的安排。不到一个时辰,便没人再提买粮之事。两个老汉一算账,这粮食不多不少,正好卖出了二十石。 当下进了院子,找到范宇将钱和账都交了过去。 范宇对过账,便对他们两家人道:“大家也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今日我所说的修缮河堤开挖水渠之事,都是真的。一天一个工一斤粮,与我这里相同。如果你们谁想去,我可和王主薄说上一声。” 既然饥民已经有了安排,这两家人再收留下去给自己修缮房屋对于范宇来说,便没了必要。这草桥镇应该不久就会离开,修缮了房屋自己也不会住多久。还不如将这两家人遣散,更来得清静。 可是张老汉与陈老汉两人似乎会错了意,两人都露出大惊之色。 “主家,你可不能不要我们。你对我们两家有大恩,如果不报答主家,这良心终究是过不去的!”他们两人只是摇头,说什么也肯走。 范宇苦笑,这倒好,还成了甩不脱的膏药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边也不是养不起,左右不过是些粮食。有些人手,却也能做更多的事情,倒也不见得就是累赘了。 拍了拍脑袋,范宇道:“我不过是问问两家的意见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安心住下好生做事便可。” 忽然想起一事来,便将张老汉叫住,“我这里写一封住,还请张老丈出个人送到陈州,交到钦差大人的行在,一位名叫展昭的公子。” 张老汉暗中咂舌不已,我地个乖乖,主家看着年纪不大,这来往的人都有不小的来头啊!又是西华县的主薄知县,又是钦差大人身边的公子,真真的不得了! 范宇没注意张老汉变的更加恭敬,而是取了笔墨去写书信。 提笔写字不难,可是写起毛笔字来,却让范宇皱眉不已。毛笔字倒是练过,可是用起来并不习惯,一行字写下去,歪七扭八十分难看。偏偏张老汉不认字还极力拍马,不住的称赞范宇写的好。 好在撕了数张纸之后,范宇写出来的字还勉强能看了,这才将书信写完交给了张老汉。 次日一早,张老汉便让自己儿子张田生回陈州去送信。 草桥镇到陈州并不太远,到了晚间的时候,正在听包拯和公孙策商议事情的展昭,便接到了范宇的书信。 一行难看的字体入眼,展昭就是皱眉,不过看到上面写着‘展昭大哥亲启’这六个字,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6章 惊心动魄 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的落款,自然就是范宇的具名。 展昭看到这难看的字是范宇写的,也就是笑笑而已。对于范宇,他的印象还是非常深的。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范宇给自己写信是做什么的。 包拯与公孙赞两人,见到展昭一看到信封就笑,不知何故。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由公孙策开口问道:“展兄弟,是谁来的信,竟让你如此高兴?” 展昭笑答道:“前些时日,我来投奔包大人之前,路过草桥镇,认识的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小兄弟。此人姓范名宇,才刚刚十五岁。可是这个小兄弟,却是个足智多谋的。更难得的是,还能烧得一手好菜。” 他将与范宇相遇的经过,讲给了包拯和公孙策两人听,这让两人啧啧称奇。 寻常人家十五岁的少年,大多还懵懵懂懂不黯世事。可听展昭所言,范宇居然惯会惴摩人心老于世故,有些智多近妖的意思。更是让他们对范宇产生好感的是,这少年竟然对于义母也很是孝顺。 俗语云,百善孝为先。范宇能有如此至孝,也足见这少年人品出众,是个可堪造就的人才。 包拯虽然只不过三十多岁,可是也已经留起胡子,坐卧行走极为端正,甚有威严作派。 “展兄,他既来信,你可先行观看,莫要因为我等的好奇,便误了你们的事。”包拯开口道。 展昭点点头,便打开了范宇的来信仔细看去。 只看了几行字,他的脸色就变的凝重起来。等到看完之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脸上带出许多赞许佩服之色。 “包大人,这信居然与你有关。”展昭笑着对包拯道。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都露出诧异之色,不明折展昭的话中之意。明明这个名叫范宇的少年,与包拯并不认识,为何写的信会与他有关呢? “拿来我看。”包拯从展昭手中取过信件,凝神看去。 第一眼,便被范宇的毛笔字给震住了,这字是真的丑啊。 不过看到内容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 “展大哥,自离别之后弟甚挂念。义母与弟皆安好,亦并无不皆之事。然近日陈州饥荒,而草桥镇相距不远,灾民所聚日众。兄见信之时,镇上饥民已云集数百人矣。” “弟以自家粮仓之粮,平价出售二十石,而难填数百饥民之腹。急切之间,又请见西华县主薄王丰大人,相商兴修水利以工代赈救民之策。王主薄面见西华知县,已得许可不日便行此策。” “又知兄在陈州放粮钦差包拯大人处,特送书信请兄告知于包大人。若陈州放粮局面稍稳,可请包大人视轻重缓急拨粮于西华县,以引饥民行以工代赈之事。” “西华一县之力,终恐独力难支。而陈州之饥民,亦不宜使之不劳而获,免使饥民以为当然耳,当行劳作奖罚之事为妥。恩威并济,则饥民顺从方可少生事端。” “虽弟所言皆为饥民,然亦不免弟之小小私心。若饥民作乱,弟之所在也难避之,恐受其祸。因此,特去书信,请兄告之于包大人酌情而为……” 包拯念完了这封书信,便看向了展昭与公孙策两人。 “此子不凡啊。”包拯很是欣赏的道:“本官刚刚用龙头铡将庞国舅正法,也正想着如何在陈州放粮稳妥,恰好这位范姓少年,便送来此策。此子思虑周密,所议之事甚是可行。” 公孙策也连连点头称是,“依属下之见,此策不但可以在陈州施行,就是周边邻近各县,也都可行。往年兴修水利所费可不算少,如今若是以粮食代替工钱,不仅一举两得,连费用也可节约许多。” 大宋如果不是灾年,这人工可就不便宜了。一天一个人的工钱,至少也要数十文才可。 他们这里收到了范宇的信,就着这条以工代赈的思路,完善起细节来。 而范宇在家中,却帮着义母李婆婆在院中摆上了一条长几。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李婆婆让范宇立了一个牌位,上写刘姐姐之灵位。 长几之上摆了一些瓜果和祭品,将牌位放在正中。 “宇儿,火盆可摆好了?”李婆婆有些伤感的问道。 范宇急忙应道:“娘,火盆就放在你前边一点,还有纸钱等物也都在火盆旁边。” “好好,宇儿将火盆烧起来吧。”李婆婆说道。 范宇用火折子点着了一串纸钱,便投入火盆之中,又投了些进去让火烧旺。 他拜了拜道:“刘姨,我娘今日拜祭于你,我身为晚辈,便先拜一拜你罢。虽阴阳两隔,却也愿刘姨平平安安无有烦恼。” “娘,您的这位姐姐,想必是娘很亲近的人吧?”范宇起身又追问道。 李婆婆听了范宇的话,便勾起了许多心事,“她确是与娘很是亲近,若说这世上有比她亲近的,怕是只有我的爹娘。可惜,刘姐姐与我之间多有恩怨纠葛。就是如今,我也不知是该不该恨她。” 范宇一看李婆婆的心情不好,便不再问,而是劝道:“人死为大,既然这位刘姨已经不在人世,便一笑泯恩仇罢。” “你说的对,确实如此。娘这大的年纪,还不如你看得开,这心结,终是难以平复。今日拜祭刘姐姐,也是向她炫耀上天待我不薄。娘又有了宇儿这等佳儿,一饮一啄莫不是老天补偿于我的。”李婆婆似乎在对范宇说话,却又像是在对这刘姐姐牌位说话。 范宇不敢插嘴,只有听着的份。不过,这位义母所谓的刘姐姐,他也可以断定,就是故去的刘太后。 “当年,我不过是刘姐姐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罢了。却又因为自己的际遇,成了刘姐姐的眼中钉肉中刺。”义母李婆婆自己一人蹲坐在牌位前,嘟嘟囔囔说个不停,“若是刘姐姐恨我,也是应该。可是、可是……我那孩儿终是与我骨肉分离不得相认。母子天性,却无法可解啊。刘姐姐,你若不许我母子相认,我也就不认了。姐姐你实在不该牵连他人,使得寇珠、余忠、秦凤等人相继而亡,手段过于狠辣。他们虽然死于姐姐之手,可却是因我而起,这让妹妹我心中多有愧疚。” 范宇知道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却不知道有这些细节,如今听当事人亲口述说,却也感觉惊心动魄。 第27章 范小善人 义母李婆婆这一晚说了许多,但是话语之中,并没透露出一丝一毫的身份。若只是听她的言语,似乎只是寻常大户人家内宅之事。 她显然是不想让范宇知道,以免担惊受怕。她却不知道范宇心中有数,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范宇知道,这位已故的刘太后却是个女中豪杰一般的人物。自真宗皇帝驾崩之后,朝中的大权便落在了刘太后的手中。仁宗皇帝赵祯虽然继承大宝,可是手中无权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如果不是朝中的大臣们看得紧,这位刘太后怕是已经学大唐的武后,自立为女帝了。 即使是这样,刘太后在自己去世之前,依旧牢牢的把持朝政不肯放手。为此,还将一代名臣寇准贬官,使之病逝于雷州。 如此女子,堪称铁腕。 当今官家赵祯,也不过是在刘太后死后,才刚刚掌握皇权而已。 火盆中的火焰也熄了,李婆婆说了许多话,也有些累。 范宇便对义母李婆婆道:“娘,已经将近三更天,早些休息,莫要累到了。若是娘生了病,甚是不美。” 李婆婆婆点头,任由范宇将她扶着起来,口中道:“娘又拉着你做这些事,你不怪娘吧。” 范宇摇头道:“怎么会,娘的亲人便是孩儿的亲人,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不过,我听娘说,我还有一位哥哥,与娘不能母子相认。如今这刘姨已经故去,不如娘告诉我,这位哥哥在哪里。孩儿可去将他找来,与娘相认。若是哥哥家里败了,干脆接来咱们母子三人团聚不也挺好?” 他这就是试探了,想看看自己这义母有没有起了母子相认的心思。与其在这草桥镇干等着,不如主动一些,也好早点实现自己在大宋富贵平安的生活。 没想到李婆婆却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那哥哥都没在娘的身边长大,只怕去相认也是自讨无趣。不相认还是好的,若是惹出祸来,足以让咱们母子死于非命。娘年纪大了死不足惜,可宇儿你还年轻,实在让娘放心不下。” 听到义母的这些话,立时就让范宇心中冰凉,好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看来自己的算盘打的错了,义母这样子是不想去认亲生儿子。如果义母见了包拯路过不去喊冤,那什么富贵就长翅膀飞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也没了,只有狸猫就是狸猫的真理。 “娘,我那哥哥与你不得相认,骨肉分离这才是最重要的。”范宇委婉的劝道:“我亲娘去的早,此时回想起来,连面目怕是都忆不起来了。每念及些,实在是惭愧无比。因此,孩儿也不想娘与我那哥哥不得相认。” 李婆婆表情立时变的悲戚起来,范宇一看有些意思,便不再作声。 可是李婆婆一张口,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宇儿啊,是不是娘让你去买粮惹下了麻烦,你不想让娘再在这里一起过活了?”李婆婆哀声道:“几次三番的劝娘去找你那哥哥,莫不是要将娘这等拖累之人甩与他?” 范宇头都大了三圈,女人不管古今中外是老是少,怎么就不能听出话中的本意呢?非要胡思乱想曲解自己的意思。 他前世在村里也处过几个女朋友,可惜大家缘份不够,都没能走到一起。大多数女孩子,一心想要嫁到城里去,哪怕是嫁给打工仔,也不想嫁他这个村干事。 再加上这些女孩受各种媒体影响,脑子里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往思路清奇智商感人。 他还以为这只是后世不经世事的女孩子会这样,谁知道来到大宋,碰到了义母也是如此,这真是让他感觉如同遭了雷击。 偏偏范宇还不能急躁,此事必须好言好语的解释,否则定要让义母伤心不已。 “娘,我绝无此意。”范宇不得不证明自己的清白道:“孩儿只是单纯的想让娘与哥哥骨肉相认,以释娘的遗憾。而且,无论哥哥待娘如何,我也是要给娘尽孝的。” “我看你不想。”义母李婆婆背过脸去,伸手拭泪。 范宇脑袋不认就不认吧,孩儿全听娘的便是。” 李婆婆幽声道:“宇儿,你心中是不是对娘有些怨气?不是娘不想,其实是娘怕啊。眼前你我母子虽然并不富贵,可衣食也有着落。每日里娘与你有说有笑,便知足了。若是与认了你那哥哥,这等悠闲日子,怕是就不会再有。” 范宇看义母实在是伤心,心知不能再劝,便笑道:“娘莫伤感,正如娘所说,咱家的日子也还不错。凭着手中的这些家底,等孩儿多赚些钱钞,咱们家自已便也成了富贵之家,让娘锦衣玉食也不是不可能。” 嘴里这么说,范宇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大宋的商品经济相对各个朝代,都算得上是比较发达的。凭借自己后世还还没还给老师的一些知识,想要再出人头地,应该不是难事。 何苦为了一场富贵,非要逼着义母去认亲呢?无非就是自己多费些周折罢了。范宇如此一想,更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义母听到范宇这样说,才转忧为喜道:“我儿是个有志气的,娘等着你这一天。” 范宇苦笑,看来自己早就盼着的富贵,是与自己彻底无缘了。 这一夜过去之后,天刚亮西华县的主薄王丰,便带着人手押着粮车来到了草桥镇上。 早就有一些饥民,等在草桥镇的大路上。 当这些饥民看到粮车之时,便知道范宇确实没有骗他们,西华县是真的要以工代赈。 结果王丰刚走到镇外不远处,就有饥民跪倒在路边,“大人,草民候四要做工,恳请大人收留!” “我也要做工,大人收下我吧!” “算我一个,我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干活!” 等到王丰进了镇,在他周围已经围了数百人之多。 王丰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看这架势,如果再迟几天,怕是就会出现民变之事。幸好范小哥向自己献策,不然定会不可收拾。 范宇出门正看到这一幕,他笑着过去看王丰的热闹。 结果还没靠近人群,便有人叫道:“范小善人来了!” 第28章 又是他 草桥镇上这数百饥民,大都认得范宇,知道就是他昨日贱卖粮食,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 不止如此,西华县以工代赈之事,也都是他参与其中的。 于是乎,大家不纷纷向范宇打起招呼来。 王丰正在指挥手下的书吏登记人名分派活计,听到人声嘈杂,便也看到了范宇。 挤出人群,王丰拉着范宇去一旁说话。 “范小哥可真是好人缘,你昨天将自己家中粮食贱价出售,可是折了不少本钱吧?”王丰看着眼前的这些饥民,对范宇道:“可你明明献策有功,朝廷也不会让你吃这个亏,我会上秉知县大人,将你的亏空补上。” 这就是在卖好了,他王丰也是个聪明人,只要这场功劳到手,便是资历和政绩。待知县大人升官,他必然会被推举为西华知县。西华县本就是一个风水宝地,在兴修了水利之后,即使什么也不做,也定会在他的任上迎来数年丰收的年景。 而且范宇就在草桥镇上,又是个足智多谋的少年,可以随时召唤请教。 因此,王丰对于范宇的态度,不再是很随意,而是有些敬重的意思在内了。 他的心中甚至暗想,将来自己若是成了知县,定要将范宇请到自己的麾下成为幕僚。 “王大人,今天可要劳烦你了。”范宇也急忙还礼道。 王丰哈哈大笑,拍了拍范宇的肩头道:“烦劳什么,你也莫要再叫我大人,显得生分了。不如与称呼展兄一样,称我一声大哥便是。” 范宇也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大哥。” “这是应该的。”王丰点头应道:“如今我虽然带了一些粮食来,可是也只有数百石。万一从陈州过来的饥民增加,这些粮食是绝不够吃的。不过,我出来之前,知县大人也已经派人去了邻县购粮。若是能快些运粮回来,倒也可以从容应付。不过,范兄弟你也不可闲着,这几日便给我帮忙如何。” 王丰这话里是带着私心的,他有意交好范宇,以备不时之需。从几次与范宇打交道,他已经看出来眼前的少年很有主意。若是能跟在自己身边,经一些历练再读些书,未尝不是一个极为得力的助手。 说什么对范宇有爱才惜才之心,王丰可能有一点。但肯定到不了鼎力相帮的地步,说是有利用价值,反而更准确一些。 范宇没想到,王丰居然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得问道:“王大哥,我年纪不过十五,又是白身,如何能够服众?” 对于范宇的话,王丰早就有了准备,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还要去县里各处巡视,还有饥民也要安置,不能长驻于此。你如今在这草桥镇上的饥民当中,已经得了范小善人的名号,自然是大家服你。我现在就征召于你,委任你为草桥镇的治河使,由你统领饥民分发粮食。” 范宇可不想找这种麻烦,一个处事不公,就会惹得饥民闹起来。他在当村干事的时候,就常干这类事,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当真不好对付。 “王大哥还是算了吧,万一我要是给你惹出祸来,反而不美。”范宇当即推辞道。 哪知道王丰就认准了他,“我给你留两个衙役,你只管用便是。这些饥民也只是饥民而已没甚见识,见了身穿公服的衙役便会先矮三分。若有人闹事,直接锁了示众便是,包你无事。此事就这么定了,这里登记完了,便交给你,莫再推辞。”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范宇知道再不答应就是得罪了王丰,只得点头应下。 范宇自忖,在昨日向王丰献计之时,便等于给自己找了麻烦。现在可好,王丰直接将草桥镇这里的事情甩到了他的头上。可是他不去向王丰献计,可能昨夜这些饥民便不会被安抚,已经闹将起来。 左右都逃不掉,范宇只能强打起精神,跟着王丰忙前跑后将粮食还有饥民的名单都清点过账。 他这里忙着不说,秦府里的秦员外却非常的不满意了。 昨天原本给范宇出了难题,想让他出个大丑。可没成想却让范宇化解,还得了个范小善人的名头。害人不成,还让对方得了好名声。相比于那些低价卖出的粮食,虽然没有大赚,不但没赔了本钱,还少赚一点。 秦虎是越想越气,这不是让这范宇名利双收吗?都能组成成语了。 贺掌柜也被叫到了秦府,他看到秦员外的脸色不太好看,便小心的问道:“东家,咱们的粮铺今日还开门不开?” 秦虎气恼道:“还开什么开?没见今日里那王主薄押着粮车前来,要让这些饥民以工代赈吗?昨天粮铺又说粮食售磬,今天再开门不是摆明了骗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但赚不了钱,怕是还要平白被骂。” “东家莫生气,只要这范宇一日在镇上,便一日跑不出东家的手掌心。只要有机会,东家便可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贺掌柜怕秦员外生气自己吃瓜落,立时安抚道。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怎么说,我秦府在镇上也是首屈一指,他范宇不过是我秦府的家奴之子,凭什么落我秦府的面子!”秦员外胸口的恶气略顺,接着道:“不过,你要盯着些他,有什么好主意,也早些讲出来才是。不弄他个倾家荡产,我实在是不舒服。” 正在这时,秦府的管家在门外拱手道:“老爷,那王丰王主薄已经走了,不肯来秦府赴宴。” 县中的主薄来到镇上做事,秦员外身为镇上最大的乡绅,自然是要相请接待的。顺便也想探一探对方的口风,看看这以工代赈有没有油水可捞。 只是前一次两人见面,是在范宇家中,秦员外也回绝了王主薄替所提的亲事。他心中多少有些捌扭,怕当着太多外人见面尴尬,这才让管家去请。 结果可好,王主薄根本就没答应赴宴,而是直接走人了。 “管家,莫不是王主薄觉得咱们秦府失礼轻慢于他?你可向王主薄解释清楚了,本员外前日崴了脚不良于行,因而不能亲自相请。”秦员外不放心的问道。 什么崴了脚不过是个借口,他是真不想当着外人与王丰赔礼,岂不是失了他的面子。 “回员外,已经解释清了,但王主薄说县中事务正忙脱不开身,倒没有生气的样子。”管家急忙道。 “真有这么忙?”秦员外不放心。 管家点点头,“我看那王主薄走的匆忙,就连草桥镇河段的以工代赈之事,都是委任范宇为镇治河使来做,想来并不是与员外计较。” “又是他!”秦员外不由得两眼瞪起。 第29章 治河使 知道了这个消息,秦员外的心中就是一堵,如同吃了一颗苍蝇屎。 一旁的贺掌柜,却是眼中一亮,低声提醒道:“东家,这可是个机会啊。” 秦员外不由一怔,“这算什么机会,受那王主薄看重将他委任为治河使,等于有了官身。若是找他的麻烦,一是不容易,二是恐怕王主薄还会极力回护于他。连这次县中以工代赈之事,可都是这范宇出的主意,这小子眼下已有些得势了。” 贺掌柜矜持一笑,颇有几分山人自有妙计的意思。 “东家,就是因为那范宇成了治河使,这才好办。”贺掌柜轻描淡写的道:“既然有了差事,便要担上责任的。东家你想一想,若是他的这个治河的差事办的砸了,出了祸端……” 秦员外的眼珠转了几转,有些恼怒道:“出祸端?能出什么祸端,难道咱们还去将河堤挖开不成,那岂不是连自家的田地都给淹了,你这是要秦府的命根!” 贺掌柜咧嘴笑道:“东家放心,这等玉石俱焚的主意,我是不会出的。其实,也很简单,东家派人去陈州方向散播消息,就说草桥镇有粮便可。” 秦员外问道:“你这不是如昨日一样吗?只不过引来的饥民更多而已。” “对啊东家,就是要这样。他范宇不是治河使,手中有粮食吗?县里运来的粮食,只是为了修缮咱们草桥镇的河段,想必不会太多。只要饥民人数上来,这些粮食便不够吃,或者他范宇不再招收饥民。任他哪一样,都会闹出事来。” 秦员外吸了口凉气,“这样做,饥民人数太多的话,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就是大乱。若范宇招架不住,那可如何是好。” 贺掌柜嘿嘿笑道:“昨日范宇倒也提醒了我,薄利也可多销,还能得个好名声。范宇支撑不起局面,咱们的粮铺便可乘机开张,就称已经连夜抢运来粮食,用一贯二百文一石的价钱出售,与饥民共度国艰。这价钱虽然比之前要便宜了许多,可也是决不少赚。落在王主薄与知县大人的眼中,便范宇年少德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有东家办事牢靠沉稳,有大将之风。” “引多少饥民来到镇上,少了不行,多了也危险,你这主意不太靠谱。”秦员外直摇头。 “此事简单。”贺掌柜摇头晃脑十分得意的道:“东家只管派人去陈州左近,登记一两百户人家。只要叮嘱他们,登记过的才可有饭吃,便可让这些人家到草桥镇以工代赈即可。这个时候,谁还管这登记是真是假,只要有口饭吃,他们便会乖乖前来。那些没有登记到的,想必知道到了草桥镇也不会有饭吃,自然就不会来。” 秦员外不由得挑起眉头,两手一拍道:“你真是我的小诸葛,这个办法甚好!明日你便找人去办,莫要露出马脚来。等那范宇莫明看到许多饥民口口声声说是登记过的,也不知他会是何等的惊诧惊慌样子!” 王丰已经走了,将草桥镇的事情都丢给了范宇,还留下两个衙役。 数百石的粮食,也被王丰送入了镇上的一间祠堂内,钥匙交给范宇保管。 可是这许多粮食放在祠堂之中,一把锁是挡不住人的。 头疼不已的范宇,只得从饥民之中找了十个强壮汉子,每人多发一半的口粮。让他们每天留五人看守祠堂,另外五人去河道作为组长,带人加固河堤疏浚河道。每天一轮换,使他们互相清点监督。这十名汉子便直接听命于范宇,比寻常饥民多一半口粮,凭空就觉得高人一等自会干劲十足。当然,若有不服便由两名衙役出面震慑了。 范宇当过村干事,每年都有抗汛防汛的任务,他在事务上并不陌生。可是现在是以工代赈,这些饥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让他们露天睡觉。 于是用了一天时间,范宇让这些饥民在镇外砍伐树木搭了窝篷,这才算是有了容身之地。 到了晚间时分,他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中。 义母李婆婆听到范宇叫门的声音,便来开门,“宇儿,你这一天天的都不着家,在干些什么?外面正闹饥荒,可莫要乱跑。” 范宇苦笑,嘶哑着嗓子进门道:“娘,我也不想啊。谁知道早上出门与王主薄一碰面,便委了孩儿一个治河使,非要让我领着饥民加固河堤疏浚河道。这不是跑前跑后累了一天,刚刚将饥民安身之所弄好,嗓子都喊的哑了。” 李婆婆一听,便心疼不已,“好孩子,可让我儿受累了。如今你所做的,可都是救人命的事。你安心的去做,救得这些饥民的性命便是大功德。只可怜我儿小小年纪,便要担此重任。”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义母李婆婆的慈母之情无处宣泄,便都补给了范宇。 虽然眼盲,可李婆婆还是不住的给范宇夹菜,又去取他的外衣要缝补一番。 明知道义母的身份是大宋的太后,可范宇却感觉是多年的母子,一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 “娘多虑了,孩儿受累也只今天一天罢了。明日里清理河道加固河堤,孩儿只管指派人手便好,不用亲自干活的。”范宇安慰道。 一听范宇这样说,义母李婆婆才放宽了心。 次日一早,范宇便带着众多饥民去了贾鲁河边,给这些饥民划分了河段,责令他们按时修整完毕。若是这五组饥民有哪一组没能按时完工,便要扣去一半的口粮。这一组的组长,也要跟着倒霉,扣去当天全部口粮。 饥民之中立时便有人不满,“范小善人,何必如此认真。朝廷以工代赈,这修缮河道只不过是个由头,实际是求助我们这些饥民而已。” 范宇皱眉,当即朗声回应道:“朝廷的粮食可不是白来的,你若是不愿作工也行,每天只给你一两粮食吊命便可,省下来的粮食,大家干活的还可多吃一口,你答应不答应。” 那家伙立时一缩头,再也不吭一声。 他这里安排好众多饥民的事情,却不知道秦员外的人也到了陈州地界。 第30章 如何过关 张田生给展昭送了信去,结果被留在陈州住了一天,等展昭回了信才往回走。 刚刚出了陈州城没有多远,张田生便看到一群饥民正在一座官府的粥篷不远处聚集。 奇怪的是,在粥篷等着施粥的人虽不少,可是另一处聚起来的人也不少。 张田生过去瞧了一眼,并没什么奇怪之处,而是支着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在写着什么。 “宋老关,这是你的登记文书,带上你全家去草桥镇找范宇范小善人……” “冯有福,拿好你的文书,也是去找草桥镇的范小善人,给你一家安排活计,可以换粮食吃……比你们在这里天天喝稀粥强得多。” 也就是片刻的时间,张田生便看到了四五个饥民,上前领了一张字纸便匆匆挤出人群。 范宇范小善人?这不是就是我们主家吗。张田生不由得心生骄傲,主家虽然年少,可是这本事不小。连钦差大人府里的人也认得,据那展公子说,钦差大人对于主家也很是赞赏。总听他们说什么以工代赈,想必就是干活吃饭,这都是我主家出的主意啊。 若不是急着回去送回信,张田生定会热心的拉上一批饥民一同回转。 那些饥民拖家带口的,走路并不快,可是张田生快,就在范宇刚刚安排好修缮河道河堤的事项之后,便回到了草桥镇。 在河堤找到了范宇,张田生憨厚一笑,“主家,我回来了。那展公子留我住了一日,这才让我带了回信。在这里,请主家过目。” 范宇拆了展昭的回信,目光一扫,不由得面露喜色。 在信中,展昭告诉范宇,包拯包大人已经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且要向陈州周边推广。 并且对范宇表示,包拯大人非常欣赏他的这个建议,等回京之时,会特意向他提出嘉奖。 范宇并不看重什么嘉奖,连让义母向官家认亲这事都已经放下了,朝廷嘉奖又算什么。 他之所以给展昭写信,只不过提个醒而已,免得有更多的惨事发生。要说什么救民于水火,以天下为己任,他的思想还到不了这个高度,也就是看着饥民可怜,给想个办法。 笑了笑,范宇便打发张田生回去休息。 “对了主家,我来的时候可是看到有人在招饥民。听那书吏说,让他们都来草桥镇,还特意指出要找范小善人。”张田生表功似的,对范宇道:“想不到主家的名声之大,都已经传到了陈州,官府点着名才送饥民呢。” 范宇心里一沉,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好事?官府的人点自己的名安排饥民过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可看清了,那书吏穿的是官府的公服?”范宇看着张田生,追问起来。 张田生挠了挠头,不太肯定的道:“那人身穿青袍,我觉得……更象个帐房先生,不过他敢那么说,想必也是官府的帐房先生吧。” 范宇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一听就感觉到了其中有问题。即使是官府让饥民来草桥镇,也必然会先递交公文通知,再派差役领着人来才对。更没有可能指名道姓,让饥民们自己找过来的。 若是半路上出了乱子,知府知县怕是都要担责。 想通了这个关节,范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谁要给自己添乱呢?自己好似也没得罪……不对,要说得罪人,还真是有,那就是秦府。 自前两日饥民聚众找自己要粮,背后就是秦府和那位贺掌柜。如今又弄来许多饥民,怕是还与秦府脱不了干系啊。 秦府对义母多少有些恩情,本来范宇不想和秦府计较。但是对方两次三番的想坑害自己,并且变本加厉的惹是生非,那就不得不想办法对付了。 想是这样想,但是眼下他们又引来了许多饥民,还是点名要自己担着,那可就难办了。想要否认是不行的,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 手中的粮食只有几百石而已,若是一下子来了成千上万的人,怕是要出大事。一旦闹出民变来,可怜自己还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便会被朝廷抓去治罪,当了替罪羊。 一抬头,看到张田生还盯着自己,范宇没好气的道:“快些回去,你爹一天多不见你,怕是也有些急了。” “主家别不好意思,这也是你有本事自然能者多劳,不然大家伙儿也不会跑来投靠。”张田生憨憨笑着往回走。 范宇叹气,什么能者多劳,那不是自己的追求啊。 叹气归叹气,范宇知道不能耽搁,立时又从现有的饥民之中,临时抽出十个壮年汉子。带着这十名汉子,范宇回到了镇上的祠堂。 王丰留下的两个衙役,这时候都在祠堂之中休息。他们知道刘捕头及其党羽被拿下,与眼前的少年脱不开,因此对范宇很是尊重。见到范宇回来,便立时起身抱拳。 “两位大哥,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陈州那边又有一批饥民往草桥镇而来。”范宇见到两个衙役,便对他们二人道。 “什么?”两个衙役一听这话就差点跳了起来。 他们也算是积年的官差,闹民变的情形也不是没见过。只一听这个消息,便知道要不好。 “范小官人,你既然知道了此事,可有什么对策?”一名衙役急忙问道。 范宇哪里有什么对策,也不知道多少饥民要跑过来吃饭。不过他知道,首要的一点便是要安抚人心。如果不能将人心安抚下来,只怕立时就会酿成大祸。 “我带了十个人来,你们各带五人。”范宇这时也是硬着头皮道:“将陈州来的饥民都分了组,每一组的组长,都要从他们十个人中抽出。先让这些饥民自己搭建窝篷,然后再熬些稀粥让他们果腹。若是有人闹事,便告诉他们,不干活可别腆着脸想吃饱。只要先稳住了,便要向县里的王主薄求援。眼下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如此。” 两名衙役除了点头还能如何,他们更没有好的办法,只知道听范宇的吩咐便是。 秦府之中,贺掌柜再一次出现在秦员外的面前。 “那边,事情你办的如何了。”秦员外看向对方道。 “托员外的福,事情办的极为顺利。”贺掌柜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应道:“我派了一个帐房过去,便轻松将事情办妥。可笑的是,那些饥民居然就这么轻易信了。就连官府,也没有丝毫的怀疑盘问。” 秦员外哈哈大笑,“好好好,还是贺掌柜心思敏捷。这一次,我看那姓范的小子如何过关!” 第31章 不好办 范宇担心的问题并不是饥民多的问题,他在给展昭的信里,已经提出以工代赈之事。并且,在信中也请包拯及时向西华县调粮。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来的那些饥民太多,手中现有的粮食吃完,而包拯还没能向这边送过来粮食,那就要出问题了。 如今范宇只求着,那秦府的人做事没有傻到家,从陈州引来的饥民少一些。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十有都不如人意。往往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就在秦员外得意之时,从陈州到草桥镇的路上,一眼望过去全是扶老携幼的饥民。 那账房先生虽然在登记饥民之时强调过,只有登记了名字之人,才可一家人前往草桥镇。可是这种事一传出来就收不住,大家管你有没有登记过,只盼着到草桥镇吃口饱饭找条活路。官府里的老爷们,总不能眼看着自己被饿死吧。 抱有这种想法之人,不是一个两个,因此去草桥镇的人也多了几倍之多。 原本那账房先生只发放了两百户登记的文书,可是过来的饥民足足有八百户。 如果按人头算,虽每一户有多有少,这数量也不下数千人。整个草桥镇的人数加起来,也只不过刚刚上千,要想将这许多人都安置好,只有一字,难! 他们这边数千人从陈州一走,包拯手下新收的差役赵虎就得到了消息。如此多数量的饥民离去,事情必然有所蹊跷。 赵虎到了城外粥篷略一打听,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居然是草桥镇的治河使范宇,派人来登记饥民以工代赈,将饥民引走了不少。 他回到包拯的钦差行在,急忙去求见包拯。 而包拯这个时候,刚刚与公孙策。 “包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赵虎回来之后,便在堂外求见道。 包拯听到赵虎来见,便道:“有什么要事,你可进来说话。” 赵虎急忙进到堂手道:“启禀大人,刚刚下官得了消息,有数千饥民从北门外走了。下官觉得此事奇怪,便特意去北门的粥篷探查。却发现,原来是有人在北门招募饥民以工代赈。包大人,这可是一件好事。一下子就走了数千饥民,陈州城中的压力便小了许多。大人便可从容调度,将这陈州的赈灾之事安排妥帖。” 公孙策不由得连连点头,对包拯道:“赵虎说的不错,这样一来,大人更有把握安抚陈州了。只要陈州地方被大人安定下来,那铡了庞国舅的事情,想必官家也不好追究。若是陈州之事不定,只怕大人危矣。” 包拯摆了摆手,“我出京之前,便特意向官家请造三口铡刀,只愿为民请命,不曾想过保全自身。倒是奇怪,这是谁已经得了先机,居然也知道以工代赈救这陈州百姓?我要感谢他才是。” 赵虎听到包拯的话,面露敬佩之色道:“大人高风亮节,下官钦佩。我也问过了,据那些人说,是西华县草桥镇的治河使,名叫范宇。他专门派人到陈州,登记了两百户人,让他们去草桥镇。只是,这去的人似乎远不止两百余户,怕是要多出来不少。”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面面相觑,居然还是范宇。草桥镇治河使,这便没错了。 “大人,范宇不过一介十五岁少年,他竟然有这等魄力!”公孙策相当的吃惊,颔下的胡须都拈断好几根。 “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包拯连连点头,很是赞许的样子道:“展兄的眼光不错,能认识这等少年奇人,有仁人义士之风,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此等人物,亦是让我十分好奇啊。” 公孙策猛的一拍手道:“坏了,范宇虽然有胆有识,可是终究是个少年人,做事操切了些。他只想招募两百户人,却一下子过去了许多饥民。若是不能将这些饥民安置妥当,恐受其累引出乱子来啊!” 他这一提起来,包拯也有些担心。陈州这里平安度过,草桥镇却闹起来,也是他的失职。更何况这位范宇范小哥,也是在替自己分忧,甚为仁义,万万不能让他那里出了事。 “赵虎,你去将展兄请来,我有事与他相商。”包拯对赵虎道。 “是,大人。”赵虎躬身而去。 没片刻时间,展昭便来到了前堂,“包大人找我,可是我那范小兄弟之事?” 他已经从赵虎那里听说了,出于关心,没等包拯开口,进门就急着问起。 包拯看到展昭急切,不由得笑道:“展兄莫急,范小哥那里既敢招抚饥民,应该手中有些粮食。但是能耗几日,就不清楚了。因而请展兄前来,请你押一批粮食给他送过去。” 展昭松了口气,抱拳道:“还是包大人想的周到,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还请包大人立时写下调粮文书,我现在便可动身。” 公孙策呵呵一笑,“展兄不用急,大人已经写好了以工代赈的文书,正准备给陈州接壤各县下发。不光是展兄要运送粮食,就是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他们,也不得空闲。” “如此,请大人现在便吩咐吧。”展昭拱手肃立道。 他们在这里替范宇担心,而范宇却看着一队队的饥民从陈州方向走来,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 两个衙役带着十个汉子,将那些到来的饥民们引到镇外的空地,令他们先行自己搭建窝篷。 可是范宇却发现,这陈州来的饥民好似没完没了。十个组已经分好,每组一百人,已经不下千人。 但是通往陈州的道路之上,似乎人就没有断过。 如今已经分了组的饥民,再加上前两日过来的数百饥民,这个人数已经超过草桥镇整个镇子的人数了。如果再多,怕是根本无法指挥控制。 “范小官人,这、这些家伙越来越多,怕是不好办啊。”一名衙役凑到了范宇的面前,有些惊慌的道。 “确实难办啊。”范宇不由得叹气道:“眼下这许多人,怕是拦也拦不住。若是让他们掉头回陈州,怕是立刻就要与我们拼命。” 那衙役脸都白了,连连点头道:“可不是,范小官人,你是个有主意的。定要想个好办法,不要让我等也遭了灾祸。” 第32章 分担 秦府的粮铺开张,也挂出来了新的粮价牌子。 贺掌柜打发伙计到门外,去招徕生意。 “本铺新运到一批粮食,平价出售于陈州遭灾父老!一石麦子,只要一贯两百文!一个人钱不够不要紧,大伙只要凑一凑,就能让几家人吃一阵子饱饭!” “各位乡亲,没有比我秦记粮铺更有良心的粮铺了。去了哪里不是一斤粮就要你至少上百文?我秦记粮铺买卖公平,一石粮才收一贯两百文,童叟无欺,绝不缺斤短两!” 两个粮铺伙计在门外对着路过的饥民起劲的叫卖,可惜这招有点不好用。除了偶尔有一两个饥民会看伙计一眼,其余人根本都不正眼瞧。 大家伙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明明有不要钱的饭吃,何必非要买粮铺的粮食呢?大家的铜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不成,还要另买粮食吃。 而且饥民大多也拿不出几个钱来,就是有几个大钱,也要留在最困难的时候救命才好。 贺掌柜发现半天都没生意,便出门来看。 他看到外面的饥民不少,大都只是从门前走过,并没有人停留下来,而且这些饥民的数量,实在是不少。 要知道整个草桥镇不过上千人而已,镇子上突然拥入上千的饥民,便显得很是人多了。 起初贺掌柜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当他看到这些经过的饥民不见减少之时,不由得脸上变色。 猛的掉头回到粮铺之中,跑到了后面,揪住那个去陈州写文书的账房。 “你到底给多少人写了登记文书?现在外面怕不是已经有了上千饥民!”贺掌柜有些气急的质问道。 “回掌柜的话,小人都是按您的吩咐,只有两百份,绝不会多出一份。若是小人骗你,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账房知道轻重,立时赌咒发誓道。 贺掌柜知道,这账房定然也不明就理。他想了想放开了账房,估计是陈州的饥民知道来草桥镇有饭吃,便有相当数量的人是跟风来的。 此事不是小事,谁知道最后会引来多少饥民,必须要告知秦员外,让他有个准备。 急忙让伙计关了粮铺,贺掌柜急匆匆的去了秦府禀报。 秦府之中,秦员外听到贺掌柜的话,便有些生气道:“主意都是你出的,当初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没事,现在又跑来说这些话,岂不是给我秦府添乱?你还说什么不但能赚些钱,还可搏个好名声,来个名利双收。若是这些饥民没饭吃,第一个便会抢了我秦记粮铺!若是这些刁民将粮铺如何,我第一个便将你扔到河里沉了!” “东家莫要生气,都是我错算了一招。不过,也还不急。”贺掌柜并不气馁,“员外,现在这些饥民,不是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吗?如此,我们也好办。粮铺我已经关了门,待到夜间,便让人将铺中的粮食悄悄运走。若有人来闹,便让他看看粮铺是空的即可。” 秦员外哼了一声,有点不屑道:“就这样吗?” 贺掌柜拱手道:“员外,咱们秦府只要静观其变就好。那范宇可是比咱们难受得的多了,若是闹将起来,第一个倒霉的便会是他。咱们如此做事,本就是为了教训这范宇一顿。如今目的达到,担些风险也是可以的。” 秦员外想了想,果然气顺了许多,又道:“就怕他能应付下来,反倒还成了他的功劳。” “怎么可能,员外是多虑了。”贺掌柜冷笑一声道:“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招架,谁知道这陈州还有多少饥民要来,他不过区区十五岁的少年,能做到眼下的景况,想来也已是极限了。” 范宇领着两名衙役,在大路旁不断的收留着饥民,可是这人数也是越来越多。 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眼看着如此多的人聚集到一起,说不怕那是假的。 范宇脑子当中急速的分析判断着,要如何去做才可解决眼前的危机。 “对了,两位大哥,咱们王丰大哥说去西华县别处行以工代赈,不知道县内别处可有这些饥民?”范宇看着两名衙役道。 两个衙役互相看了一眼,其中年岁略长的便开了口,“不瞒范小官人,陈州通往西华县的大路只此一条。若是有从陈州往西华县的人,必将走草桥镇这条路。” 范宇得到了这个回答,把他给高兴坏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完全可以让饥民中的一些人去西华县城,好分担草桥镇这里的压力。 西华县城的人口多,足有数万人,想必也不会比自己更难。 不过,范宇转念一想,又品味出一不样的地方。既然草桥镇是必经之路,想必县内其余各地也没有饥民。可王丰走的时候却说,要去县内别处以工代赈。这话分明就是矛盾,有着当甩手掌柜的偷懒意图。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范宇不由得想骂人。王丰说什么看重自己,根本就是要找个苦力而已。多半是要等着自己做点成绩出来,王丰再出来分功劳便是。 范宇有点生气,这王丰居然骗了自己,自己当然也不能让他轻松。反正草桥镇的饥民多,给他送到西华县,也不能让他闲着。 主意一定,范宇便立时派人,将这些后来的饥民又分了组,从中选了一个组长。 范宇写了信,交给这些饥民的组长,命其带去县城交给主薄王丰。 这下可好,人一下子少了许多。再看到陈州方向的大路之上,也不再有人出现,范宇突然之间便松了口气。 他也不管王丰能不能让这些饥民不生事端,怎么说县城也比草桥镇大得多了,王丰不尽心都不行。 就这么一个决定,就给西华县城送过去了足有四千余人。虽然比不上去西华县的饥民多,可草桥镇的饥民依旧不少,足有一千余人。 即使只留了一千余人,范宇也不知道粮食能坚持几天。 他将那些去西华县的饥民刚刚送走,便想转身回家修整一番。 可没等他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片哗然,显然出现了什么让人吃惊之事,这让他心中咯噔一下。 第33章 屈才 从陈州方向的大路上,又一次来到了许多人。 不过看上去并不是饥民,而是一队官兵,后方还押着大批的粮车,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范宇倒吸一口凉气,又看看西华县的方向,今天这事情真是办的呵呵了。 一看到这些粮车,他就知道,肯定是包拯依着他在信中的建议,向西华县运送来了粮食,支持他们这里以工代赈。 可是自己刚刚打发走了数千饥民,要是让那些饥民知道粮食都在身后,估计会掉头跑回来打死自己。 正当范宇在路边胡思乱想之时,从长长的队伍当中走出一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范小哥,这才几天,我可又回来了。”展昭看着范宇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范宇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展昭拱手道:“展大哥回来的非常及时,我这里一下子到来许多饥民,正不知如何去筹集粮食,你这些粮食一送过来,我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展昭笑道:“如果不是赵虎,他发现有许多饥民到了草桥镇,我也不会这么急的往这边运粮。你啊还是急切了,忧心百姓不错,可是行事不可莽撞。一下子引来许多饥民,若是闹出事情可如何收拾。” 范宇刚想解释,可是展昭一摆手没给他机会。 指了指身后的粮车队伍,展昭接着道:“包大人很是感谢你出谋划策,也感谢你第一个站出来招募饥民替他分忧,因此就让我先送了一万石的粮食过来。我给你这里留下一半,剩余的我都送到西华县可好?” 范宇立刻就不想解释了,这等急公好义热血热肠的名声,何必要往外推。总不能说是别人坑害自己,自己是被迫的吧。 苦笑了一下,范宇点点头道:“展大哥还是对我偏心,草桥镇这里就留了一半粮食,小弟记住这个情分了。只是已经来到的大半饥民,都被我派人带去了西华县城去找王主薄,如今我这里反而少了,只有不到两千人。” 展昭眉头一挑,看着范宇道:“你将人都送去了王丰那里,他可如何安置?” “我的展大哥呀。”范宇只得向其说明道:“王主薄是西华县专管钱粮的主薄,而且我也在数日前便向他打过招呼,希望他能从相邻的县中筹集粮食。西华境内除了眼前的贾鲁河,可还有一条更大颖水河要加固河堤疏浚河道,所用的人手自然要更多一些。不管王主薄有无准备,展大哥的粮食运过来,数千人的吃饭问题,至少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既然这样,我也要跑一趟西华县城,将剩余的五千石粮食给他送过去。”展昭点头道。 范宇奇怪的道:“展大哥,我这里人少,为何还要留下五千石粮食之多?” 展昭笑道:“我怕你这里还会有饥民前来,宁肯富余一些,也莫要到时发愁。就算是你这里的粮食用不完,也可就近调往西华县城。怎么都不会误事,反而有调配的优势。” “还是展大哥想的周到。”范宇知道这是展昭照顾自己。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展昭并没在草桥镇上多留。他将说好的五千石粮食送入镇上的祠堂,便带着其余人赶往西华县城。 范宇天黑了才回到家中,整个人几乎要累的散架。这一天是结结实的忙了一天,连坐的时间都没有。 推门一进家中,他便看到,在义母李婆婆的身边站着两个小丫头。 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小的才岁。这两个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陈老汉家的两个孙女。如今她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扶着义母李婆婆,表情很是紧张的看着范宇。 范宇不明所以,便开口问道:“娘,她们两个孩子为何会在此?” 李婆婆笑道:“这是陈老丈做主,说我眼睛不方便,就让他的两个孙女来伺候我。娘本来是不答应的,可是陈老汉却极力坚持,最后扔下这两个孩子便跑,唤都唤不回来。” 范宇不由得摇头,“这陈老丈过于客气,谁家养女儿不是娇养。既学琴棋书画又学一手好女红,怎么舍得让她们伺候人。” 大宋的风气是重女轻男,对女孩的培养并不比男孩子子轻视。若是平民百姓的家中,反而更加重视女孩子的培养。 “我们是自愿伺候婆婆的。”那个大一点女孩听到了范宇的话,便有些怯怯的道:“我大爹爹说,范郎君是个好人,让我们跟了范郎君是我们姐妹的福气。而且大爹爹还说了,范郎君是个至孝之人,要想讨得范郎君的欢心,就要将婆婆伺候好。” 范宇还没问,这小姑娘便自已经招了。 另一个年纪更小的,看姐姐说话,便也壮起胆子细声细气的道:“大爹爹还告诉我们,要想每天吃饱,就留在范郎君家里。” 两个小姑娘毫无城府的话,让范宇与李婆婆两人实在是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 陈老汉的那些小心思,范宇和李婆婆两人都没有计较。天灾之下生存艰难,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每天阿大阿二的叫吧。”范宇笑着问两姐妹道。 “娘已经问过了,大姐十一岁叫陈芳,二姐九岁叫陈圆。她们两个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却也能做得一手好饭菜,女红也还不错。”义母李婆婆道:“今日的饭菜,便是她们两个做的,宇儿累了一天,快点进来用饭。” 陈芳看了陈圆一眼,小陈圆便立时跑进屋去,“我去泡茶给郎君解渴。” 看来这姐妹两人,在家之时,就没少受到陈家人的调教,很有眼色。 范宇摇了摇头,知道这个时候也不可能送这两个小丫头回去。若是送回去,只怕陈老汉会认为自己对他们陈家有什么意见,只怕反而惶恐不安。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等这陈州的饥荒过去,再送这俩小丫头回家。 进屋之后,范宇抬眼一扫,发现屋子里的墙壁,已经被人用石灰粉刷过甚至还没干透。 而且吃饭的桌椅,也已经换成了新的。桌椅样式简朴厚重,雕刻也简捷大气很是不错。只是这桌椅连油漆都没刷,就显得有点仓促了。 “娘,咱家的桌椅是什么时候买的?”范宇不由奇怪的道。 “这可不是买的,是张老丈一家打制的。”李婆婆不由笑起来,“也是巧了,陈老丈一家都是泥瓦匠,那张老丈也精通木工活计。你让他们两家来修缮房屋,倒是选对了人。” 范宇原本没想着这两家人能有什么表现,却没想到反而给了自己一个意外的惊喜。 有这样的工匠在手,若是只让他们修缮房屋,可就有些屈才了。 第34章 井水不犯河水 范宇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这两家人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他吃了陈芳陈圆姐妹两个做的饭菜,倒也味道颇有可取之处。只不过大宋的菜都是蒸煮的,清淡的很。 晚上的西华县,王丰却没有闲下来,带着数千饥民在城外安置。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忙,下午数千名陈州来的饥民,几乎要挤爆了衙门。 知县只见了这些饥民中领头的,便将王丰叫了去,并将一封信交给了王丰。 信是范宇写的,内容就是请王丰妥善安置这些饥民。告之西华县境内,除了贾鲁河,还有颖水这条河要疏浚和加固堤坝。 知县姓贾,三十许的年纪,留着五绺长髯。信并没封口也未具名,他已经看过。 他将信放到了王丰手中,语重心长的道:“王主薄,张县丞的年事已高,县中之事我更多要依仗于你。你主管县中的钱粮,这些饥民交给你来负责,最合适不过。这位草桥镇的范小哥是个公心任事之人,他说的不错。若是我们西华县,趁着此时饥民人工不高,将县中治水之事都办的妥当,至少五六年不会有水患。知县三年一任,此事相当重要,却不只是对我有好处。等我离开西华县,对你的好处也一样不小。” 王丰还能说啥,贾知县这么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说了体己话,就是要让自己卖力气的。 象前两日那样,直接将一摊子事甩给范宇,那是不可能了。 本来他对一下子到了这么多的饥民,是很头疼的。就怕这些饥民乱哄哄的人多嘴杂,使得自己手忙脚乱。 可是他刚刚招呼了一声,便从饥民之中出来十个汉子,自称是范小善人挑选出来的组长。 起初对于安置这些饥民有些烦躁的王丰,不由得对于范宇更是刮目相看。如此多的饥民找过来,还能有这等秩序,那是相当难得了。 正当他在西华县城外选了一块平地,让众多饥民搭建临时住所之时,展昭押送的粮车也到了西华县城外。 两下里碰到了一起,王丰看到五千石的粮食,不由大喜过望。 虽然县城的库中还有粮食,但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粮食越多越好。 “展兄,你来的太是时候了!”王丰拉着展昭手臂用力摇晃道:“我刚刚接了这许多人,外购粮食还没送到,正是心中无底之时。你这五千石粮食送过来,可让我有了把握。对了,范宇那里,你可给他留了粮食?” 展昭笑道:“范小哥哪里你不用担心,他那里的饥民不到两千人,我也给他留了足够两个月的粮食。等他将贾鲁河的河堤加固河道疏浚之后,朝廷还会有粮食运到。有这两个月的缓冲,倒也不怕什么。” 王丰点点头,“我本以为陈州有包大人放粮,过来的饥民不会多。谁知道一下子来了数千人,这可是出人意料。幸好范宇没有硬撑着,否则出了事我等都要获罪。这也怪我,想的少了。将这些事务甩给了范宇,想让他多出些力。” 展昭不由得摇头道:“王兄,范小哥虽然有些本事,可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你将担子加的太重,怕是会压垮了他。” “当年甘罗十二岁身配六国相印,范宇可都十五了。”王丰笑道:“此子年纪还小,若是早经历练,一旦出仕便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现在是官身,而展兄又在包拯大人的麾下。十年之后,没准你我还要仰仗于他。我这也算是提前给他铺路,看他自己的吧。” “你说的倒也好听,若是出了事情,怕是他也要担责吧。”展昭没好气的道,他知道王丰热衷功名喜好权术。 王丰也不否认,摆了摆手,“范宇年纪才十五,而忠君爱国热心于百姓福祉。即使犯些错,朝廷也不会追究。” “你呀……”展昭只得无奈的摇头。 草桥镇上的秦府之中,秦员外对着贺掌柜叹了口气道:“范宇这小子也是福气大,眼看着他快挺不住了,朝廷的粮食却送到。不然的话,只怕这些饥民用不了几日,便会闹将起来。” 贺掌柜坐在下首,拱手道:“员外,没闹起来也是好事。那范宇与官府如此熟悉,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王主薄看重他,委他治河使之职。那陈州来的可是钦差大人的身边之人,有人说与范宇也谈笑风生。既然没有闹出乱子,以我看,员外不如与其和解了吧。” 这两次都没能将范宇坑了,又看到范宇并不是善茬,贺掌柜打起了退堂鼓。 秦员外闻听此言,想了想才道:“我秦家与那范宇并无什么不可解的大仇,只不过是他求亲不成还口出狂言,说什么将来让我秦府高攀不起。还有那李大娘子,居然成了范宇这管事之子的义母。我哥哥秦凤除了传来死讯,便一点其他消息也无,而这李大娘子还一问三不知。若不是这两件事,我如何会生他一个少年的气。” 贺掌柜拈了拈胡须道:“员外的哥哥只是传来死讯,可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一定就真的死了。李大娘子与员外的哥哥,是何关系,员外可知?” “我哥哥自小被卖去汴梁本无联系,可十余年前突然派人送信回来,只说李大娘子是贵人家的主母落难,让我好生照料奉为上宾。除了送来许多钱财之外,还给我捐了这个员外的功名。至于其余的,便一点不知了。”秦员外摇头道:“一个个的都讳莫如深,我难道还要拷问不成。” “员外啊,依我看,李大娘子的来历定不简单。而这范宇,我看他也是个精明少年,不如顺水推舟,员外将孙女嫁与他也未尝不可。”贺掌柜听到这里,已经感觉到李婆婆不是个简单之人了。 秦员外皱眉道:“李大娘子以前出身或许不错,但这十余年来,都没有人找来,她双眼又盲,不过是个讨饭的婆子。那范宇再好,也是我秦府家的管事之子。我如今怎么也是个员外,玉儿她是我秦府的明珠,岂能下嫁奴仆之子。此事断然不可,你莫要再提。” 贺掌柜有点忧心的道:“员外啊,若是如此,那也要与之想法子和解才是。我们做的事情,本就瞒不住他,若是他借机报复,那可就不太好了。” 秦员外摆手道:“从今日起,咱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若报复我秦府,我定然要他好看。” 第35章 不告诉他 (求推荐票) 草桥镇外的河边,许多饥民都在加固河堤。 范宇接连数日,都在河边巡视,一旦有问题便可就地解决。 自从展昭送粮过来,他没了后顾之忧,便一心扑在治河的事情上。 不是他勤奋,而是治河不是小事,且事关草桥镇全体乡亲的利益。若是河水泛滥淹了田地,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他以后可就别出门了。 而且那些治河的饥民们人多,人多就容易出矛盾,不是今天几人打架,就是谁家的儿子不孝,那是决不让人寂寞的。 一连七八日的功夫,范宇都在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草桥镇之前数里这一段的河道也修整的差不多了。只要再将贾鲁河一处拐弯的河堤重新加固,便可去下游修整河道。 可是范宇家的佃户,何老九却找到了河边。 他一见范宇就急忙挥手,“主家,我有急事禀报!” 一溜小跑来到了范宇的面前,何老九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了。 “老九叔,你有什么事,跑的如此急促。”范宇看何老九想说又忙着喘气的样子,不由好笑道。 “嗨,别提了。”何老九好容易才喘匀了气息道:“我有老寒腿的毛病,这天气一有变化,就会有所感应。尤其是下雨下雪,最是灵验。今天一起来,我这两条腿就和灌了铅似的,沉的快走动了。主家,你被王主薄委了治河使之职,可要早做准备。” 范宇挑了挑眉头,这何老九不但是老寒腿,恐怕还有点关节炎的症状。 “老九叔,你这腿一路跑过来,可还好吧?”范宇看到何老九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 何老九用力跺了跺脚笑道:“你别说,这一路跑过来,现在倒也不是那么酸胀难忍。可是这天怕是要变,雨很快就会到,应该还不算小。” 草桥镇上的河堤只有一小段拐弯,范宇舟算了一下,今天应该就能修好。即使有大雨,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好,我知道了,老九叔先休息一下。”范宇让何老九休息,自己去安排人加紧修缮。 只是他这里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阵阵的大风吹,吹得人睁不开眼。 等这阵大风一过去,天色便阴沉沉的黑了下来,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打得人生疼。 范宇看这情形,知道被何老九说中了。许多人都停了工,想去避雨,但范宇却不答应。越是这个情况,越是危险,此事不趁着河水尚未涨起来,只怕再想加固河堤就晚了。 一千余人的全力抢修之下,终究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将最后一段河堤给加固好。 众人都回去避雨,但范宇却与两个衙役打着伞在河边站着。 虽是白日,可天阴的如同黑夜,大雨哗啦啦的下着,范宇站在河边都看不到对岸。手中的伞被密集的雨点敲击,让他几乎要握不住了。这等大雨如同倾盆倾缸,实在是吓人。 “范小官人,我们不如回去暖和一下,这雨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停,怕是再有半个时辰也停不下来。”一名衙役劝道。 范宇摇头道:“我就是担心这雨停不下来,万一这水涨了起来,怕是河堤坚固,也要漫过来淹了田地。” 另一名衙役道:“若真如范小官人所说,水漫过河堤,也不是范小官人之责。” 听了这衙役的话,范宇不由得在心中摇头。只要河堤修的坚固不垮,便不是自己的责任,要怪雨下的太大。这等事难道不是看损失吗?自己不过是个治何使而已,不是多大的官,还要推什么责任。 “事情不能这么看。”范宇看着河水快速上涨,觉得不能再等,只能对这两名衙役解释道:“这里都是本乡本土之人,乡亲的田地可都在这里。若是被水淹了,我可就无法在家乡立足,出门都是要被指脊梁的。” 两名衙役恍然,急忙点头应是。 “范小官人有何吩咐,我们二人现在便安排人去做便是。”年长些衙役道。 范宇点头,“看这河水上涨的速度,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漫过河堤。要想解决,就要想办法排水。” “想必范小官人已经想好了,是否要掘开一段河堤,让这河水排出?”另一名衙役问道。 “不错。”范宇的目光在河堤外逡巡了一圈,便落到了河下游。虽然在雨中看不到,但他知道那里有一大片低地,是足有两千亩之多的良田。 因为是低地水也足,所以那里的种的都是稻米。能在西华县如此靠北的地方种出稻米来,可见这片良田有多好了。 只不过范宇也知道,这片良田都是秦家的。秦家三番两次的给自己添乱,想着坑害自己,若不给个教训那可不是自己做事的风格。关键是秦府不知轻重,难道他们就不考虑一下,若是引起变乱,那是多大的事情。范宇觉得,眼下给他秦府一个教训刚刚好,既让他肉疼,也不会伤筋动骨。 两名衙役才不管淹谁家的田地,只管听眼前的范小官人的话便可。 当即叫了上百人出来,大伙顶着雨来到河堤之上,按范宇的吩咐将一段河堤掘开。 浑浊的河水不再受河堤束缚,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汹涌而下。不到一刻的时间,范宇就看到秦府的稻田变成了一大片的泽国。原本已经长出齐膝的禾苗,完全都到了水面之下。 “这是谁家的田地,这等上好的良田可不多见,可惜今年这收成完了。”此时才有一个衙役叹息道。 范宇看了这衙役一眼,“这是秦员外家的,他们家的田地都在这里,应该没有幸免。” 那衙役嘴巴渐渐张大,连脖子都僵硬了,“范小官人,莫开玩笑,秦员外可也不是常人。你还罢了,有治河使的名头。可我们两个不过是操持贱役,如何若得起他。” “所以,我们不告诉他。”范宇对着两个衙役一笑,“告诉大伙,谁也不要说,他不知道也不能将你们两人如何。” 两个衙役头上冒汗,看着范宇,就感觉他象个汴梁城里无法无天的衙内。 第36章 气昏了 (求推荐求收藏!) 河水到了这里的缺口,便一下子涌进了秦员外家的田地当中。 水淹成了这个样子,丰收是不可能的,即使水稻也活不下来,绝收可期。 在范宇的指挥下,大伙一哄而散。人就是这样,做好事可能不那么热情,做个恶作剧耍个坏,那一定是热情高涨的。尤其听说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田地,大家都有一丝仇富心理,那就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了。 范宇这么干,其实算不上堂堂正正,可谁让对方先给自己使坏呢。而且不这样做,受损的就不只是秦府,而是整个草桥镇的乡亲都要跟着受损。与其大家一起蒙受损失,不如让秦府这个家底厚还心眼不好的来承受。 何老九的预报相当准,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天,到了次日的早上才变的稀稀落落的。 范宇到了镇外的饥民住所,河中的水位已经落了下去,他便指挥大家重新搭窝篷。这一天一夜的大雨下来,完好的窝篷也没剩几个。忽然之间,隔着老远,他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咆哮。 一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秦家水田那边。以前那是水田,现在真是好大一片水面。 范宇带了两个衙役,向那个方向走过去。 两名衙役看着范宇,感觉很是怪异,这位范小官人就一点不知道怕吗?还敢往跟前凑,岂不是不嫌事儿大? 范宇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顾虑,他正是要去看看秦府什么反应。 隔着还有将近数十丈远,范宇就看到秦员外正在‘水田’边上捶胸顿足的大吼大叫,一旁的管家和贺掌柜也满脸的沮丧之色。 “天哪,我秦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然遭此大难!这、这可是上千亩的上好水田,如今只见水不见田!”秦虎员外用力跺脚,泥水溅了管家和贺掌柜两人一身。 贺掌柜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泥水,劝解道:“东家还请息怒,等这水退了,或许还能补种些别的庄稼,挽回部分损失。” 秦员外怒道:“还能补种什么?若是种豆子怕是晚了,那东西除了做豆腐就是喂牲口的,哪里有稻米值钱!” 管家也劝解道:“员外,事已至此,便莫要生气了。合府上下的主心骨可都是您,若是气坏了身子,怕是得不偿失。” 远远的,贺掌柜一转头,便看到正走过来的范宇三人,眼珠不由转了两转。 “东家,那范宇是治河使,可是这大雨却是冲毁了河堤,将秦府的田地都淹了,其中是不是有些恐蹊跷?”贺掌柜低声对秦员外道。 秦虎眉头猛的一挑,他也看到了正走来的范宇。 “多半是这小子使坏,咱们做的事也瞒不住他,他这是在报复我秦家!”秦员外有点怒不可遏,跳起来就要找范宇理论。 管家急忙道:“员外莫急,此事没能抓到,可不要失了分寸。” 贺掌柜却笑道:“东家只管上前与其理论便是,河堤决口便是治河使的差事没有做好,无论如何,也要给东家一个交待的。” 秦虎员外一听,不由得连连点头称是,“言之有理!” 就在他们三人说话的功夫,范宇也走的近了,对秦员外三人拱了拱手。 “昨日大雨下了一整天,我还以为河堤都已经加固,可保无恙。却原来在这里决了一道口子,真真是防不胜防。”范宇看着秦员外道:“员外,这被淹的田地可是你家的。” 秦员外看着范宇一本正经的问他,不由得恨和牙都痒痒,“当然是我家的,你家便在镇上,父亲又做过我府上的管事,怎么会明知故问。莫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范宇不接他的茬,只是摇了摇头。 “看笑话不敢,我是真的同情员外。”范宇摊开两手道:“员外你看,咱们草桥镇若大的田地,却偏偏只有员外家的田地这里决堤,甚是奇怪啊。这许多人齐心协力辛辛苦苦的疏浚河道加固河堤,按理说不应该如此,莫不是此地风水不好?” 秦员外几乎被气的背过气去,自己还没找他算账,他却在这里大讲风凉话,说什么风水不好。讲的再过分一点,是不是自己家的祖坟上就冒黑烟了! 急急的喘了几口粗气,秦员外才压下自己的火气,“范宇,你不要这里阴阳怪气的。如你所说,这里的河堤加固的这样结实,怎么会决堤的?我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加固,二是你故意的将这里掘开,放水灌我秦府的田!是不是因为我秦府拒了你的提亲,你便要报复于我秦家!” 范宇身后的两名差役都是一缩脖子,完了,这下子被人家看出来了。秦员外可是草桥镇首富,既是乡绅还有着员外郎的官身,可不是常人可比。如果闹将起来,怕是不好随意蒙混。 他们两个隐隐的往后退开一些,不与范宇同列。 范宇却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哈哈一笑道:“秦员外受了些损失,便要胡乱攀咬,我可吃罪不起。这等玩笑员外还是不要开的好,若是真的去知县大人那里打官司,只怕也落个诬告之罪。” 见范宇不吃这一套,那贺掌柜便跳出来道:“范小官人,你如今已经是朝廷的治河使,便有治河保境之责。可如今你带人所加固的河道决口,岂不是失职了。既然失职,秦府被淹的田地,你便要负责赔偿才是。” 范宇心中冷笑,这贺掌柜的话倒也有些刁钻的道理,只是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揽这种责任上身。 “贺掌柜,你这话可就说的差了。”范宇指了指天上,辩解道:“这雨是天上下来的,又不是我让下的?淹了秦府的田地,为何要让我来负责?河道是我带人加固不错,但是此事的根源,还是在天上。” 秦员外看了老天,这损失怕是要不回来,不过淹了些田地,难道自己还要上天不成。可是这胸口为何就堵得厉害,气也喘不上来? 范宇的话刚讲完,便看到秦员外脸色发紫,大叫一声便一头栽倒,给气昏了。 第37章 听我一言 秦员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如此大的气,没受过这等委屈。 明明自己是受害一方,可恨这范宇还要让自己上天去要损失,简直是拿自己当傻子。自己若能上天,还在乎这几亩地的收成吗。 由于脑子里面想不通,这秦虎员外羞愤莫名,被一口痰迷了心。 他这一倒下,可将大家给吓了一跳。 秦府的管家急忙将秦员外给抱住,声都变了调,“员外、员外,你可莫要吓我等!” 贺掌柜也一蹦三尺高,对着秦员外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背拍胸的一阵忙活。 范宇也没想到,会将秦员外给气成这样子,居然几句话的功夫就晕了。 在他身后的两名衙役,也是暗暗咂舌,看这位范小官人能的,竟然硬生生要将秦员外给气死啊。他们两人对于范宇,不由得也心生畏惧,再也不敢有半点看轻。 心中都暗暗打鼓,可千万莫要得罪范小官人才是。 眼看着这位秦员外面色发黑,呼吸不畅,再救不过来怕是要办后事。 范宇也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可不是真的要将人给弄死。却看着贺掌柜与秦府管家两人,除了在秦员外的身上又拍又打,不得要领。 “贺掌柜,你拍打秦员外的后背有何用,莫要碍事。管家你将秦员外放平,两手用力按压他的胸口畅通他的呼吸,我不说停便不要停!”范宇斥责道。 这个要命的关心,管家对于范宇的话没有半点抗拒,要是秦员外出了事,他可难辞其咎。 当下依言将秦员外的身子放来,两手用力的在其胸口一起一伏的按下。 可是这样还不行,范宇伸出手,在秦员外的口鼻处一试,仍旧没有呼吸。 贺掌柜面带愁容,指着范宇悲声道:“范宇,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家秦员外!员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偿命!” 范宇冷冷的看了贺掌柜一眼,不屑道:“本来还有办法救他,你既然让我偿命,那我就等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我偿命的。” “你、你,你怎能见死不救!”贺掌柜被范宇的话给拿住,有心指责却也怕耽搁了救秦员外。 “少要废话,你若想救秦员外,便听我的。”范宇淡淡的道。 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却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威慑。 “贺掌柜,此时你还分不清轻重缓急不成?莫要与范小官人争执,先救了员外要紧!”管家手上不停,转头对着贺掌柜吼道。 贺掌柜脸色发白,既然员外还有救,他哪里还顾得上矜持。 对着范宇拱手道:“适才情急,请范小官人原谅则个。还请教我,如何才能救回员外这条性命。员外的命救回来,我给范小官人当牛做马都行。” “你不害我便是好的。此时救人,我不与你计较这些。”范宇摇了摇头,接着道:“员外这是被痰迷了心窍,贺掌柜,你用手捏住员外的鼻子,用你的口与员外口对口的用力吸。若是能吸动,便再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度入员外腹中。我不让你停,你可不能停。” 听完了范宇的话,贺掌柜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七彩,看范宇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那两个衙役虽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可是听了范宇的话也急忙后退,范小官人太可怕了,简直就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你是不是故意耍我?”贺掌柜悲愤的问道。 “我是让你救人,你再不救,也就不用救了。”范宇看着贺掌柜道。 贺掌柜不再犹豫,强忍着不适,捏住了秦员外的鼻子,嘴对嘴的去吸。只一口,便吸出一口浓痰来。 秦府管家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那视觉冲击极为惊人,他猛的歪过头去,一阵干呕。 贺掌柜的感觉更不好,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可是秦员外还没救过来,他只能继续。 吸净了秦员外的痰,又以鼻吸气给秦员外度气。贺掌柜也是豁出去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得到了升华。 范宇捂了嘴远远的跑开,这事弄的,自己看着都受不了。 两个衙役跑的更快,即使距离远了,两人也下意识的张口呕出些清水来。 “哎……”秦员外哼哼着猛吸了口气,一睁开眼便受惊不小,他发现贺掌柜竟用自己的嘴堵着他的嘴亲嘴儿。而自家的管家,也两手放在他的胸口乱按,上下其手。 猛的挣扎起来,难为秦员外几十岁的人了,身手竟分外的敏捷。只是两把,便将贺掌柜与管家推开,整个人从地面一弹而起。 秦员外缩着身子,两手抱肩,“你、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要过来!我是你们的东家,你们竟、竟贪图我的男色,做下这等以下犯上的龌龊之事!再敢辱我,我便投河死给你们两人看!” 管家看到秦员外无事,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身子一软,不由大哭起来。 “员外无事便好,我等并无冒犯之意啊。刚刚员外被痰迷了心窍,我等事急从权。为了救员外,不得不做出此等失礼之事,员外明鉴!”管家叫屈道。 贺掌柜却根本顾不上辩解,他这时才哇哇的大吐起来,刚刚的不适一直忍到现在才得到了宣泄。 秦员外脸色忽青忽红,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忽的也连连干呕。 范宇对于秦员外等人不忍直视,迈了两步依旧远远的道:“贺掌柜,我没有骗你吧,你看秦员外不是救回来了。” “你你,原来都是你的主意!”秦员外此时明白过来,看向范宇道。 “秦员外,我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你刚才一只脚可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现在一活过来,便要翻脸不成。”范宇捂着口鼻道。 不是他矫情,而是这三人又是吐又是干呕,这气味实在难闻。 “我、你,我若不是被你所激,又如何会假死过去!这可是上好的田地啊,足足上千亩,颗粒无收。”秦员外看着被水泡的良田,心痛道。 范宇知道差不多了,便对他道:“秦员外,你这些田地绝收已成定局,如此多的田地绝收,让我赔可赔不起。你若听我一言,或许可以挽回损失也说不定。” 第38章 难为你了 范宇并不是真的要帮秦员外,而是看在义母在秦府住了这些年,多少是要有些情份的。 他这样说,秦员外可不大领情,死死的盯着范宇道:“你能有这等好心,莫不是又想害我!” 范宇摆摆手,指了指眼前的这千亩水面道:“秦员外,事情已经到此地步,你还有什么好坑害的。我能给你出个主意,也是看在你照料义母多年的情份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恩情的。但是我帮了你之后,我义母便不再欠你的人情了。” 他这么做,也是看出来秦虎的人品不怎么样,免得以后以施过恩惠相要挟,那就不太好了。 秦员外看着范宇,神色之间有些迟疑。 不过他还是觉得可以一试,便点点头道:“好,既然你还能看在我对你义母有恩的份上,帮我这个忙,我也答应你,从此你义母也还了我家的这份人情。如何来做,还请范小哥相告。” 范宇却没有直说,而是对秦员外道:“此事可以一试,但是能不能完全挽回你的损失的可能,各占五成。如此,你也愿意吗?” 秦员外脑门上青筋直跳,这小子是专门来耍自己的,这还没完了。 可是一想,眼下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不试的话,连五成的可能也没有戏。 “范小哥直管说,我不会找后帐便是。”秦虎秦员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范宇也不管他态度如何,直接道:“秦员外是个痛快人,我也不会害你。你这千亩良田若要挽回一些损失,直接找官府要钱,是不可能给你的。但是这河堤若是你秦府自己掘开的,为的救下草桥镇全镇子的田地,那便不一样了。” “什么!”一旁刚刚整理好自己的贺掌柜大吃一惊。 那管家也听得糊涂了,急忙道:“这明明是河堤决口,将我秦府的田地淹了,为何我秦府要自己掘开河堤!” 秦员外气的手都哆嗦,对范宇道:“范小哥,你为何如此狠毒,当我是傻子不成,在这里肆意取笑嘲讽于我!若是你不讲清楚,我便与你没完!官司打到汴梁,我也要将你告倒!” 贺掌柜不顾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眼珠转了转,“莫非,范小官人是要将这河堤不固的过失,推诿到员外身上不成。” 范宇呵呵一笑,对此很是不屑,“你们都是这么看的?简直夏虫不可语冰。秦员外,你若不相信我,那便算了,此事我也撒手不管如何。” 跟着他来的两名衙役,看着范宇如同看到一头魔鬼,这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这些衙役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却没见过像范宇一般的妖孽。 听到范宇说不管,秦员外顾不得生气,心中一下子又患得患失起来。 最后还是狠狠的点头道:“范小哥请将话讲完,我还是信、信你的!” “这样还差不多,秦员外只要耐心听我说完,便自己选择,是还信还是不信我吧。”范宇不急不燥的接着道:“我只说一点,这河堤是秦员外自己派人掘开的,是为了草桥镇全镇乡亲的田地不被水淹。此事我可行文上报官府,并让人给员外送一块匾额。” 秦员外有些发愣道:“就这样?” 管家也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此事莫名其妙。 只有贺掌柜眼中一亮,若有所悟道:“范小官人,这样做的话,真的可以让东家挽回损失吗?” 范宇点点头,“当然,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不过,此时正是陈州饥荒之时,陈州周边各地方想必艰难。若是秦员外因此做了乡绅们的表率,那便完全不一样了。如今朝廷正为陈州之事发愁,突然出了秦员外这等无私为公的乡绅,朝廷大半的可能会有诏令嘉奖。哪怕得不到朝廷给的赏赐补偿,也定会搏一个大好的名声,因此赐官也不是不行。员外若是不听我的,而是指责官府固堤不利,那怕是什么也得不到。” 宋代的官职可不是只有科举才成,因而范宇所说的话完全有可能实现。 秦员外原本还是忿忿然,待听明白了范宇话中的意思,他已经喜的抓耳挠腮了。看向范宇的目光之中,甚至带上了推崇之色。 “范小哥,不,范小官人真是高明啊!”秦员外两十年书,这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使朝廷没有赏赐补偿,我也心甘情愿!” 所谓名利二字,是不可能分开的。有名就有利,有利就有名。只要占了一个字,另一个便跑不掉。秦员外虽然发迹没有多少年,但是这些事他还是懂的。 范宇哈哈一笑,摆手道:“此事还要有些声势才好,若是静悄悄的,那可什么也没有了。秦员外自己也派人宣扬一番,此事才有搞头。” “是、是、是,都听范小官人的,我这就回府,命人依小官人之言行事。”秦员外对着范宇拱手道。 “如此,我便告辞了。”范宇也笑着拱手道。 回去的路上,那两个跟着来的衙役,对于范宇早已惊为天人。明明是这小子带人掘开的河堤,灌了秦家的良田,回头还将人气的差死掉。可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又令对方感恩戴德,实在是叹为观止。 范宇没管这两个衙役如何想的,带着他们两个,也是怕那秦员外对自己动精粗。 回到了那些饥民的驻地,便派人去将秦家田地那里的缺口堵好,另外还有其他的活计分派。草桥镇这里的河堤加固了,但还有下游没有加固。只要陈州的饥荒不结束,以工代赈之事就要继续。 安排好了诸事,范宇便回到了家中。 他见到义母李婆婆,就将与秦虎秦员外所说的话,都给义母说了。只是带人掘开河堤的事,他隐去了没说。 义母听完范宇的话,倒是叹了口气,“你这还孩子,眼下身上担着治河的千均重担,还要替娘这里操心。小小年纪,可真难为你了。” 第39章 你不会在说自己吧 李婆婆心中对于范宇,那是越发的感觉到愧疚。自己不能帮这义子半分,还要义子替自己忙前跑后,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范宇却在心中暗道,难为不至于,自己只不过是给那秦员外一个教训罢了。替义母李婆婆还了秦府的人情,也只是顺手而为。 “娘说的什么话,娘的事便是我的事。早早还了他秦府的人情,娘再也不欠他家的。从此也算是去了娘心中的一块疙瘩。”范宇笑道:“再说,娘和我是母子,这点事如何谈得上难为?娘可生分了。” 李婆婆只觉得身心舒畅,多少年来从来未有过如此的轻松。 “好,娘都听你的。”李婆婆伸手去摸索范宇的脸,此时真是将一腔慈爱流露出来。 陈芳与陈圆两个小丫头,在一旁看着,却也有些羡慕。 年纪小的陈圆,对姐姐陈芳悄声道:“大姐,我也想娘了。” “二姐莫闹,爹将你我送到范家才几天,你就不听话了?”陈芳虽然也想家人,可是却绷着脸训斥妹子。 范宇听到这两个小丫头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她们俩道:“想去看娘那就去看,这是孝道。我又没将你们两人锁起来?咱家也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郎君,我们真的可以回去看娘吗?”九岁的陈圆立时雀跃道。 陈芳却拉住了陈圆,“二姐,我们刚刚到郎君家里,怎么可以如此不守规矩。何况李婆婆的眼睛不好,也要有人伺候才可。” 陈圆却也不怕,我。” 李婆婆听着这两个小丫头吵起来,却也觉得有趣,便打圆场道:“你们两人都是姐妹,如此吵闹可不好。” 姐妹俩听到李婆婆说话,立时不再争辩,同时对着李婆婆福了福道:“我们听李婆婆的。” “好了,让你们回去便回去。”范宇失笑道:“这么近,你们回去一下能用了多久。这里有我在,娘暂时也不用你们照顾。对了,还有一件事,顺便将张老丈请过来,我有事让他去做。” 陈芳与陈圆两姐妹听到范宇这样说,这才不再争执,两人牵着手蹦跳着去了。 李婆婆有些奇怪道:“宇儿忙了这许久,在家好好休息便是,又找张老丈何事?” “娘,我不是答应了送那秦员外一块匾额吗。”范宇笑着对义母解释道:“那张老丈给咱家新做的桌椅我也见,很是细致精到,由此可见张老丈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如今这匾额,也交给张老丈去做,正是找对了人。” 前些时日,范宇就觉得张老丈有点屈才,现在总算是给他找了个正经的活计。 没有多长时间,张老丈便来到了范宇家中。 张老丈见到范宇之后,立时行礼,“主家,找我何事,那桌椅用的还可满意?” 一见面就表功,这张老丈倒是会做人。 范宇起身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请张老丈做一副匾额而已,不费事吧。” “不费事,匾额倒是不难,只是匾额上的字,是主家来写吗?”张老丈问道。 范宇张了张口,这事不好说。自己写的毛笔字,只能算是能认出来的字罢了,要说雕成匾额送给秦员外,估计秦员外会真的气死掉。 李婆婆听到这里,不由笑出声来,“我儿虽然精明强干,可是这等事却不知道了。若是匾额,都是要名家手笔的字才可以。否则挂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象这送与秦员外的匾额,至少也要是西华县的知县所书,才可雕成匾额。若非如此,匾额便成了羞辱他人之物。” 范宇不由得自嘲一笑道:“我是不懂这些的,要不是娘告诉我,差一点便闹了笑话。如此倒也简单了,我便亲自去一趟西华县城,向知县大人禀报此事,并顺便求得他的墨宝吧。” 张老丈听到范宇要去见知县大人,还要求得墨宝,这心中对于范宇更是推崇。他心中暗道,我这主家真是少年得志,居然可以去请知县大人题字,真是了不起。那陈家真是精明,早早的便将两个孙女送来范家,这眼光也是够毒的。不行,我也不能看着,要想办法攀附主家才对啊。 范宇还不知道,只不过是当着张老丈的面说了几句话,便引来了张老汉极其复杂的思想活动。 送走张老丈,范宇不得不再次走出家门,去一趟西华县。 在这之前,先与两名衙役通了气,使其管好饥民,范宇便雇了马车前往。 西华县城外不远,就是颖水河,王丰正在这里带着饥民治河。 范宇路过之时,正遇到也要回城的王丰。 “好你个范宇。”王丰看到范宇,便上前抓住了他手臂,“要不是你,几百饥民也变不成数千人。你倒好,好大喜功,跑去了陈州招募饥民。你可知道,一个不好就是一场要命的变乱。终究还是少年,做事太过莽撞了。眼下,可是我在替你管着这几千饥民。展兄说你庖厨一道甚是高明,你要是不亲自下厨请我一顿酒的话,我可不能饶你。” 对于招募了这许多饥民的事,范宇是根本不好解释的,但他不会乖乖就范。 “王大哥,你可不能怨我,我也是一片好心。”范宇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辩解道:“王大哥离开草桥镇时,说过要在县中他处治河。可我一问才知道,西华县只有草桥镇才有饥民。又怕王大哥无人可用,耽误了治河之事,我这才急着去陈州招募了这些饥民过来。眼下看王大哥干劲冲天热火朝天,如果不是草桥镇还有近两千饥民,小弟心中也恨不得和你一起共襄盛举。” 王丰听得一愣,自己确实是说过这些话,可那不过是场面话而已。讲起这个事情来,自己反而有点亏心。不过,这小子肯定也是看出来了,故意使坏。眼下说这些话,不过是在堵自己的嘴。 “我不管你是好意歹意,你这顿酒是请定了。”王丰不打算再讲道理。 几次接触下来,他就知道范宇这家伙是个小滑头了。大家已经称兄道弟,讲那么客气干啥。 范宇苦笑,“行吧,王大哥就知道欺负小弟。这顿酒我答应了,不过要在忙完治河之事以后。” “对了,你今日为何来西华县城,可是有事要办?”王丰这才想起来问道。 “我们草桥镇,又出了一个仁义之士。”范宇对王丰道。 王丰哈哈大笑,“你不会在说自己吧。” 第40章 如此懂事 王丰这是调侃,范宇也不以为意。 “当然不是小弟,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我们草桥镇的秦虎员外。”范宇对王丰道。 当听说是秦虎员外之后,王丰有些怀疑的道:“你说他?这怎么可能。此人的性情我倒是很清楚,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时日替你求亲,此人嫌贫爱富却是跑不了的。你要说他将别人家田地旁的河堤挖开我信,你说他将自家田地旁的河堤掘开,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秦虎这人目光短浅,他根本不可能损己为人的。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范宇本就没想着去瞒王丰,这种事大家不信才正常。更何况,王丰与那秦员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互相都很熟悉了。 他将自己如何劝说秦员外的经过说了,王丰不由得大笑。 “我就知道此事与你脱不开关系,凭他秦员外还没这个脑子。”接着,王丰又摇头赞叹道:“不过,我却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见识。知道着眼大局,将这秦员外推出来当个表率。这势一旦造出去,他是一定会受惠。既然如此,那就随我去见知县大人吧。有我在,也好替你说两句话。” 两人一道回到西华县城,很快便进了县衙。 此时贾知县刚刚审了一桩案子,还没换下官服,正在用茶。 他听说王丰带人求见,也不知是何事,便立即命人将他们两人领到了后堂接见。 王丰进了后堂,便对范宇使了眼色,两人一同向贾知县拱手施礼。 “下官王丰、范宇,见过知县大人。”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贾知县前些时日因为刘捕头的案子,倒是见过范宇一面,此时有些面熟。 “王丰,你们来见我,可是出了问题。还有这位小哥,我是不是见过?”贾知县捋着胡须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正是治河使范宇有事是向大人禀报。他前些日子曾在县衙指认揭穿了刘捕头,我见他年少却沉稳多智,便委其为治河使,令其代管草桥镇治河之事。”王丰先是轻轻一记马屁,便紧接着介绍了范宇。 但是范宇所提出的以工代赈之事,是王丰以自己的名义与贾知县商议的,这个贾县不知情,王丰自然也不会说。 贾知县看向范宇,不由得有点惊奇,“范宇,你年纪不大吧?” 范宇老实回答道:“回大人,小人今年刚刚十五岁。” 因为治河使只不过是个临时的官职,所以范宇只是自称小人,而不是自称下官。 听到范宇只有十五岁,贾知县很是惊讶道:“十五岁就可担当治河使之职,王丰这不会是你的亲属,你在假公济私吧。” 范宇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王丰解释,他急忙道:“知县大人,我与王主薄并无亲属关系。只是上次那刘捕头作恶之时,小人也在现场出了些力。王主薄见我可堪一用,便留有印象。及陈州饥民入境草桥镇,王主薄这才委我为草桥镇治河使之职。” 贾知县还是有些不信,更起了考校之心,他又问道:“既然委你为草桥镇的治河使,你将河治的如何了?” “小人此来,正是要向知县大人汇报。”范宇拱手道:“此次治河,草桥镇的贾鲁河段已经完全加固,河道也已经疏浚完毕,小人已经开始派人去治理下游。不过,前日里那场大雨,却是河水大涨差些出了大问题。此次前来,便是要向知县大人说一件可歌可泣之事。” 秦虎员外可歌可泣吗?这四字放在他身上有点白瞎了,但至少他是可呕可泣过的,范宇心中暗道。 “差点出了大问题?”贾知县身为西华县的父母官,自己治下要是出了问题自然要担责,不由关心道:“莫非,那河水泛滥了不成!不对,你说差些出问题,就是没有出问题。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与你所说的可歌可泣之事有何关联?” 一旁的王丰暗暗点头,范宇这小子真会吊人胃口。 范宇躬身道:“知县大人说的不错,正是有些关联。前日大雨,贾鲁河涨水。这大雨直下了一个日夜,眼看着河水便要漫出河堤,将我草桥镇的田地全部淹没。正在此时,镇上的秦员外挺身而出,当机立断要小人将他家千亩良田处的河堤掘开。” “什么,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傻的人?”贾知县听得紧张,心里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王丰急忙提醒道:“知县大人,这是义士,有担当讲仁义啊。” “咳,那个范宇,你接着说。本官也知这位秦员外仁义,只是这样将自家千亩良田毁于一旦,非常人所能为。”贾知县面色一肃道。 范宇心中暗笑,但面上却露出赞同的神色道:“谁说不是,当时我也问过秦员外。可秦员外说出一番道理来,让人十分钦佩。” 贾知县捋了一下颔下的胡须问道:“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与其让镇上的乡亲父老们都一同遭殃,不如他一家遭殃。若是他不这样做,不但全镇的田地都保不住,就是他自己的千亩良田也不见解得能保住。”范宇看了贾知县一眼,接着道:“这等品行高洁之人,实为小人平生仅见,正是我辈之楷模。” 贾知县点点头,“此人的品行很是难得,但是你找我来,莫非是想让官府替他将损失补上不成?范宇,你可不要碍于情面,在那秦员外面前打什么保票。陈州饥荒,西华县也受影响。眼下数千饥民在县里治河,这都要耗费钱粮食的。若是想找补损失,那是不可能的了。” 没等范宇提出要求,这位贾知县便先一步堵死了钱粮的口子。 好在范宇也不关心这些,他摇摇头道:“知县大人放心,这些话我也已经对那秦员外讲了,他不会在这上面纠缠。不过,秦员外终是损己为公,咱们官府若是不嘉奖一下,也不太好。所以,小人来见大人,便是请大人赐字,刻成一块匾额送与他便是。” 贾知县不由得眼中一亮,对范宇道:“你这办法好,惠而不费,我看你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懂事。” 第41章 大宋的茶 范宇心中苦笑,自己的实际年龄怕是不会比这位知县要小。今天竟被对方夸自己懂事,有种怪怪的感觉。 “大人过奖,目前周围各县都不富余,小人觉得这等仁义乡绅,正应该推出来好生宣扬。”范宇建议道:“若是能使得众多乡绅争相效仿,大家捐些钱粮,今年的这个难关,便会好过许多。” 贾知县斜眼看了范宇一眼道:“范宇,你是在教我做事不成。” 王丰看到知县有些不高兴,便上前替范宇打圆场道:“大人,范宇不过是少年心性,这性子还须磨练。想必大人自有主意,诸事必定已运筹帷幄之中了。” “好了,我并没有不高兴。赐字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该你管的,便莫要随便置喙。”贾知县对范宇拿着架子道:“这些事情,自有上官做主。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也好让你这少年明白。做事要懂得上下尊卑,莫要逾越规矩。” 范宇心中不屑,领导敲打人的话,一千年后也差不多啊。 他嘴上却道:“大人说的是,是小人孟浪了。上面的事情,自然有大人高瞻远瞩决胜千里。” 贾知县这才哈哈一笑道:“来人,伺候笔墨。” 立时有小书童将笔墨纸砚都取来,磨好墨铺好纸,请贾知县书写。 “秦员外自毁良田千亩,深得儒学仁义精髓,实是可敬可佩。我看,这匾额便写‘仁义传家’四字吧。”贾知县斟酌着道。 王丰立时叫好,“大人这四字意味隽永,又含循循善诱之希冀。最可贵的是明了简捷,寻常百姓也可一看就懂,实在是有着教化之功啊!” 范宇嘴巴张开,这四字有这么厉害,怎么自己看不出来。不过是拍上官的马屁罢了,这等事话自己实在是不好出口。 “我以为,秦员外有乡情有仁义。而知县大人呢,则是有才学有德行。也只有在大人这等父母官的治下,才会有秦员外这等一心为公的乡绅。两下里正是相得益彰相映成辉,必定会流传一段佳话。”范宇这不好出口,是因为一出口便不好收住。 想他前世与领导应酬,酒桌之上妙语如珠,三言两语便将气氛搞活,这等哄人的话很难吗。 贾知县被两人捧的心花怒放,笑的几乎找不到眼睛。 王丰看了范宇一眼不敢小觑,这等年纪这等功力,实在是罕见。他日若是真的平步青云,那便是不得了的事情。幸好自己有眼光,在范宇的身上下注的早,对方早晚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之前与范宇交好,也只是当成了自己将来官宦生涯的闲棋。可现在看来,自己是正确的。 贾知县收了笑声,肃然的对两人摆手道:“自家事,自家知道。你们两个啊,莫要如此恭维于我,如何说你们才好。虽然本官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可是本官也是一心为民劳心劳力宵衣旰食,上对得起官家,下对得起黎民。若百姓有难,本官必定鞠躬尽瘁,以救人于水火。” 说完,似乎贾知县豪气顿生,大笔一挥,便将‘仁义传家’四字书就。 范宇看了一眼,很是不错,可能是刚刚知县大人的自嗨起了效果,这四字竟然写出浑然正气。 “好好好,大人的字浑厚雄健,更难得的是扑面而来的凛然正气,殊为难得。”范宇自然不吝赞美之辞。 王丰也点头道:“字如其人,知县大人也定是胸中有股正气,才能写出这些字来。” 贾知县很是满足,他去内衙换了常服出来,又让两人坐了,叫书童看茶。 “你们两人也尝尝,这是我刚得到的建安青团,定要好好的品品。”贾知县抬手一指书童正摆弄的茶饼道:“童儿正在点茶,等下他一分茶,才显茶中之趣。” 那书童刚刚在两个红泥小炭炉上分别烧了水,又从青绿的茶饼上撬下一块茶叶,放入钵中碾压研磨。 这泡茶的手法,与范宇所知的后世泡茶方式没有半点相同。不过,与日式茶道却有相通之处。 书童显然是经常为贾知县冲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手法也颇为熟练,看上去甚是美观。 青绿色的干硬团茶碾的细碎,书童取了一面精致小茶箩筛过,将与后世抹茶无异的粉面,分别用小竹勺分入三只热水烫过的天青色茶盏之中。 到了这时,范宇恍然,后世流行的抹茶,其实也是从中国流传到的东瀛。而东瀛的茶道,也是从这点茶法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果然,书童一手取了一只小小的竹刷,一手提了红泥小炉上烧着的水瓶。 提着水瓶的手微微一抖,先在一只茶盏之中放入少许沸水,另一只手中的竹刷便在茶盏中快速搅动。 只看这些茶具,都是极为精美雅致的。一看便知价格不会低,绝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用得起的。 范宇不由好奇的道:“大人,恕我浅陋,这是在做什么。” “童儿手中的竹刷,叫做茶筅。他现在是要将这些茶粉调制成膏,如此调制之后,才可冲泡的饱满浓稠。”贾知县被骚到了痒处,很是耐心的讲解道:“这茶盏必须要用热水烫过,不然的话,点茶之时不起泡沫,便要失败了。你看,童儿要开始点茶了。” 承随着知县大人的话,书童左手中的水瓶在茶开中连点三下,而右手中的茶筅则加快搅打的速度。放下水瓶,左手不停的转动茶盏,一两个呼吸之间茶盏中便腾起一片青绿色的泡沫,煞是好看。 “你可看好,要分茶了。等分好茶,你可看一看茶盏之中是何图案。”贾知县提醒范宇道。 他对于饮茶斗茶甚是热衷,炫耀之意也是满满的。 这时,书童又取了另一只炉上的小小细嘴铜壶,在茶盏之中纵横晃动数下,便迅速将茶盏两手送到了王丰的面前。 王丰早就见惯了的,便将茶盏送到了范宇面前道:“范小哥,你可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图案吗?” 范宇去看茶盏,只见那茶汤的泡沫极为细腻,因而色泽浓绿。但是此刻茶盏中的一些泡沫因尖嘴铜壶再次注水,色泽就显得淡了许多。两下里深浅对应,便形成了一枝梅花的画面,极为精巧雅致。形式与后世的拿铁咖啡类似,却另有雅趣。 虽然只是贾知县会客待茶,可也让范宇很是惊讶。宋时的泡茶枝艺竟已经到了这等精细唯美的地步,可惜后世失传,却让东瀛茶道扬了名。 “如何?”贾知县看到范宇发愣,便笑问道。 “这等泡茶技艺,让人叹为观止。”范宇发自内心道:“小人在知县大人这里开了眼界,却比读书来得更加精彩具体。可谓不虚此行。” 只这两句话的时间,范宇和贾知县的茶也泡好。 范宇的茶盏中是几根青竹的图案,而知县的茶盏中则是松树图案。 “咱们三人饮茶,便是岁寒三友松竹梅了。若是四人饮茶,那便是梅兰竹菊四君子了。”贾知县笑道:“你们先尝一尝这建安青团,我还有事情要说。” 第42章 包大人的事迹 范宇与王丰两人,听到知县大人有事,便各自轻啜了一口茶。 茶盏中的图案立时散乱,倒让范宇觉得有些可惜。至于这建安青团的味道么,却不如后世的清茶清香适口,回甘也差了些。 “大人,你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我等身为大人的下属,自然是要替大人分忧的。”王丰抢先答道。 贾知县这时笑起来,看向范宇道:“说起来,此事还是因范宇而起。他今日提出,让秦员外做个人样子,号召乡绅们捐钱捐粮,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本官当时觉得不可扰民,因此才责怪于你。可是现在细细一想,若是本着自愿的意思,他们这些乡绅多少也能献出些钱粮来。对我们西华县,多少都是有益的。” 范宇也没露出自得之色,而是拱手问道:“大人的意思,让王主薄与我来做这件事吗?” 贾知县笑道:“此事是由你而起,自然就要算上你的。王主薄管一县之钱粮,他当然也要参与其中。” 王丰微微抱拳道:“大人让我们来做,这些乡绅不见得有秦员外的觉悟,更不见得会配合。若是收上来的钱粮少了,怕是咱们西华县的面子也不好看。” “本官已经说过,只要自愿就好,钱粮多少倒无所谓。”贾知县不以为意的道。 可范宇却不这么想,这贾知县倒是个精明人,从此事上可以捞些名利。而收缴乡绅钱粮这等得罪人的事,却交与他们两人来做。若是真收到的钱粮少了,知县大人不但没有面子,这政绩也显现不出来,羞恼是肯定的。 范宇自己是不想参与此事,他急忙道:“知县大人,我还年轻,这等事情我如上门去说,怕是那些乡绅也不信我。而且,贾鲁河的治河事项繁多,每日里若是不看着些,恐怕会出乱子。” 贾知县摆摆手,对范宇道:“你年纪虽轻,可是做事沉稳,本官是信得过的。至于治河之事并不复杂,已经做了一阵子,想必也理顺了关系。有一两个衙役盯着,便不会出错。总让你在河边看泥腿子们,有些浪费了。” 王丰看到范宇没能推掉差事,自己还不如主动一些,便对贾知县道:“我等身为下属,自然是要为大人分忧的。有什么需要注意之事,大人可有要叮嘱的?”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贾知县寻思着道:“咱们县里的富户乡绅也就那些,大多家中都有功名。你们上门客气些便是,莫要失了礼数便可。” 贾知县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范宇也不能再拒绝。 片刻之后,范宇王丰两人从县衙之中走了同来。 “王大哥,贾知县的意思,虽然是让乡绅们量力而行,可是若这钱粮捐的少了,怕是不好看吧?”范宇对王丰道。 “这是自然的,不过也不用担心,有秦员外这例子,想必还是有些乡绅会慷慨解囊的。”王丰还挺乐观。 可范宇不这么看,他知道这些有钱的家伙不见得就是大方的人。 范宇皱眉道:“那秦员外可不是自愿将河堤掘开的,而是为了挽回损失,才打了这个旗号。县里其他的乡绅,怕是也不会轻易的捐出钱粮来。” 王丰有些不满了,他对范宇道:“你这小子,此事不是先前你极力怂恿的知县大人吗?为何一让你来做此事,便要说三道四如此多的顾虑。莫非你先前的说法,只是为了卖个好不成。” “王大哥,之前我以为知县大人会亲自去邀请乡绅来募集钱粮。”范宇也无奈的道:“可谁知道,他会让咱们两人来做这件事。何况,你我二人,难道还有知县大人的面子大吗?正因面子不够,所以此事才难做。而且知县大人若是对这些钱粮有什么想法,最后岂不是背锅的便是你我二人?” “嗨,我当何事。你不要怕背锅之事,知县大人是不会乱说的,他不说,又有谁来查?况且收上来的钱粮,知县大人要自取一半。这等事早已形成常例,各地官员皆是如此。虽然不能明说,可是早已见怪不怪。若是不这么做,知县大人如何结好上官,又如何维持官员的体面?”王丰摇摇头,对范宇道:“你虽处事沉稳老练,可终是年轻。一些事情,还要多学多看,莫要无形之中便得罪了人。” 范宇前世是村干事,算个小头头。可他所接触的大多是村民,层面太低,受气的时候更多一些。如今听了王丰的话,忽然有种恍然觉悟的感觉。 难怪贾知县又答应了让乡绅们捐钱粮,这是他自己也要落下好处的事,可这并不是范宇提出此事的本意。 范宇带领饥民的这些天,可是见到不少饥民,一家老小都挤在一个小窝篷当中,完整的衣服都没几件。男丁还好些,因为出工要吃些稠的。可家中的老弱妇孺,每天也只是喝两顿稀粥罢了。 若是那些乡绅们,能捐出一些钱粮来,西华县境内的饥民,也可过的好一点。 但是这位西华县的父母官贾知县,心中却没有装着这些流离的百姓,而是想着如何从中捞一笔。更可气的是,贾知县还不肯自己出面,而是派了王丰与范宇。 范宇一想到贾知县给他们介绍点茶分茶之时的情形,所用器物无不精美无不古雅。随便一只茶盏,怕是都价值不菲。这等人只不过是一县的知县而已,竟然如此奢华,却还想着将用于救助饥民的钱再瓜分一半,实在是刷新了范宇的认知。 想通了这些关节,范宇不由得气愤异常,胸中郁闷。但是在王丰的面前,还不好表露出来。 “对了,王大哥前两天应该见了展大哥吧。他到草桥镇上给我送了一些粮食,便来到了西华县城。”范宇脑子一转,便转移了话题。 “哦,展我倒是见了,可惜他急着回陈州,只是与他一起用了顿便饭,他便返回。”王丰有着奇怪,看着范宇道:“你问我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范宇笑了笑道:“听展大哥说,他投效了包拯大人。我还没问过他,在包大人的麾下可有什么趣事,王大哥可曾听他讲过。” 王丰哈哈一笑道:“你还真是问对了人,上次送粮过来,他倒是说了一些包大人的事迹。听说那包大人铁面无私不畏权贵,一到陈州,便将当今国舅安乐侯庞昱,用龙头铡给铡了脑袋。” 范宇心道,这段故事自己知道。安乐侯吗,只看这三字就知道,这是败家玩意儿的封爵。 第43章 求个心安 只是范宇表面上还是在装出惊讶的样子,免得王丰尴尬。 “国舅,那岂不是当今官家的妃子的兄弟?包大人这个祸事,可是闯得不小。”范宇故做惊叹道。 “谁说不是呢,而且这位安乐侯不止是国舅,他爹也是朝中重臣,太师庞籍。你想一想,这要有多大的权势啊。”王丰也连连砸舌道:“若是逼得紧了,只怕官家也要下旨治包大人的罪。不过,也不是没有转机。除非……包大人将陈州放粮安置饥民之事,做的漂亮妥帖,那才能免于官家问罪。” 范宇却不担心,“王大哥也不用替包大人惋惜,此次陈州放粮之事,我看已经稳下了局面。再过两月,便可大定。到时包大人不但无罪,而且是有功之臣。” 王丰点点头道:“这是没错,可也不能高兴的早了。若被人罗织罪名,也不好说。” “怎么,王大哥是心向着包大人的吗?”范宇笑问道。 “这是自然,包拯大人两袖清风铁面无私,既为能臣也是干吏。尤其断案又是明白细致,从来不枉不纵。”王丰感叹道:“这等好官,可是从不多见的。” 范宇哈哈一笑道:“王大哥,等再见了展大哥,便可请他带你去拜会包大人,当面表达你的敬佩之意。” 王丰摆摆手,“你莫取笑与我,我如今不过是一县的主薄而已,如何有资格与包大人当面交谈。若是去投递公文,那还是可以的。” “王大哥,我问你。”范宇拉着王丰到了路边,低声道:“这位贾知县待你如何?” 听到范宇这么问,王丰不由一怔,这是什么和什么?话题转的太快,挨不上啊。这范宇的思维倒是跳脱,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都不算外人。 “你说知县大人啊,他只是上官而已。若说与我有恩,那是绝没有的。此人反而有些小气刻薄,没少从县库之中取走钱粮。”王丰也低声回道。 这些事没啥好瞒的,基本算得上半公开,只不过没人深究罢了。 范宇轻轻皱眉道:“他取走县库中的钱粮,必然是王大哥经手,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王丰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落到了知县大人自己的腰包里,他是不会查的,更不会说。” “虽然眼下无人来查,可王大哥经过这场赈济饥民之后有功,想必会高升,那时便会出问题了。若有知情人生出嫉妒心,定会向上官告发王大哥。知县大人虽会袒护王大哥,可万一袒护不住呢?他便会将王大哥丢出去顶罪。”范宇却不想让王丰抱有侥幸。 王丰听范宇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原本放松的心也提了起来。他如今不到三十,这宦途还有许多年要走。若是因为一些污点,使得自己出现坎坷,那就不妙了。 不过他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反而劝解范宇道:“你现在不过是臆测,怕是有些言过其实。告发于我,我也不过是替知县大人……” 说了一半,王丰这话就接不下去了。他这才想起,那些钱粮都是自己经办,可没有贾知县什么事。若是查帐本的话,只有自己的画押签字。 范宇盯着王丰的脸色,看到他面色变幻,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王丰也是被贾知县利用,担了责任。 “王大哥,眼下有个机会,或许能让王大哥摆脱贾知县的操纵。”范宇笑道。 王丰也是精明之人,只听个开头,便猜中了范宇的意思,他心中纠结万分。刚才范宇提起包大人,现在又讲这些,显然是让他找包大人作主。 “你说让我向包大人告发知县大人?”王丰不由得摇头,顿了顿才道:“不瞒你说,知县虽然贪了许多,可是为兄也沾了些便宜的。若是出面告发,岂不是连我也成了贪渎之人。” 范宇两手一摊道:“王大哥,你如不尽早摆脱这贾知县,怕是他能用这些事控制你一辈子。将来你替他做的事越多,便也错的越多,受其控制也就越加结实。远不如借机向包大人告发于他,早日落得个一身轻快。至于帐本等物上的画押签字,包大人岂会真的认为是你自己所为?若是问起,便都推到贾知县的身上便是,你只认个人微言轻未能及时告发的罪名即可。” “如果还不放心,那么就只告发他贪渎仁义乡绅捐献的钱粮这一条,也足以让他入罪。” 王丰前思后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对于范宇的话如何会不知。若是等过了这两个月,贾知县高升,王丰自己被推荐为知县。那么,真的会如范宇所说,被这位上官操控一辈子,永远压一头。 自己不管做什么官,都不会超过对方的级别,只怕还免不了要搜刮在职之地孝敬对方。 若是没有野心,王丰或许会满足于这种身为下线的位置。可他王丰一心追求功名,即使没有在大考之中上榜,也要从这一县的吏员做起,为的便是有一个进身之阶。 因此,他也不想成为他人的台阶。 王丰终于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对范宇道:“范宇,你可是给我出一道难题。不过也好,就借着乡绅捐献钱粮之事,将这贾知县搬下去吧。” 范宇兜了一个大圈子,总算是让王丰答应了此事,他心中的一口郁闷之气,这才出来一些。 他自认不是什么正义感爆篷之人,可是一想到贾知县连饥民的救命钱粮也要搜刮,他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范宇,你极力劝我告发知县大人,这是为何。你见到知县大人,前后加起来不过两次,莫不是你与知县有私仇不成?”王丰也有疑点,自然要问个明白。 范宇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对王丰拱手道:“知县大人贪渎,我倒没什么意见。可是他连饥民的钱粮都要贪没一半,此事就过分了。我听说盗亦有道,但这位知县他是无道之人。王大哥还是少与之打交道的好,免得为其所害,或为其所累。” 王丰看着范宇半晌不说话,他是真的被范宇看待事物的眼光所吓到。寻常的十五岁少年哪有这种见识和思考,只怕还在他娘的怀里撒娇呢。 “你真的只有十五岁?”王丰不由得问出心中所想。 范宇吓了一跳,看到对方疑惑的样子,不由得连连摆手道:“王大哥何出此一问?县里有我的户籍可查,那可都是王大哥掌管的,难道我还能是个妖怪不成。” 王丰又问道:“你做这些事,又求个什么?” “我求个心安而已。”范宇想了半天才回答,或就是这样简单吧。 第44章 你亲自去 对于范宇给出的理由,王丰倒是相信。 因为在他的眼中,范宇还是一个少年人,多少有些正义感,并不像他自己已经惯于和光同尘。 而且,正如范宇所说,此事虽然有些风险,但是却能让自己得到解脱,并且更进一步。 只要扳倒了贾知县,自己便有七八分的可能,做了西华县的知县。王丰自己并无如此鲜明的是非观念,更多的是从利益考虑。 王丰想了一想,还是谨慎道:“此事,可由你我一起联名,给包大人写封书信。不过现在不急,等知县大人真的伸了手,咱们有了实证,再写这封书信也不迟。” 范宇知道,王丰非要拉着自己写联名书信,是给他自己找个保险。 免得贾知县反咬他一口,到时也不好开脱。有范宇这个小同僚帮他说话,还有展昭这位好友在,便是有些过错,也成了被上官压迫所为。 “好,如何来做,我听王大哥的便是。”范宇笑道:“咱们这么做,陈州周围各县,怕是好些知县都不敢再伸手了,饥民所得定会多一些。如此功劳,王大哥何愁不能高升。” 王丰苦笑道:“这么做各有利弊,我也是冒一次险罢了。” “王大哥放心,包大人并不是迂腐之人。”范宇笑着安慰,又话题一转道:“对了,知县大人将募集钱粮之事交于你我,咱们如何入手,才能将此事办成?” “自然是请这些乡绅们坐到一起,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王丰笑道:“这些乡绅也是要脸面的人,他们哪怕捐的不多,但也不会难看。此事交与我吧,到时你也到场便可。” 范宇点点头,又道:“等我将知县大人的字雕成匾额,将秦员外一同请来。可由王大哥代表知县,当着众乡绅的面交与秦员外。如此,也可让这些乡绅们踊跃一些。” “好,这个主意不错。”王丰点头应下。 两人商议定了,便各自分开。 范宇坐了马车,一路回到了草桥镇上。 找来了张老丈,将知县的题字交与对方,又给了他些钱钞,让他去雕琢匾额。 张老丈得了这个差事,很是骄傲,那可是知县大人的字迹,够他吹好一阵子的牛。 范宇这里又找来了两名监管饥民的衙役,将管理饥民的事情全数交与这两人。 两人得知范宇又被知县交待了募集钱粮的事情,对于范宇更是敬了两分。 范宇却不知道,今天秦府之中,秦员外也在讨论他。 按理说河水淹了秦府的良田,秦员外应该怒火冲天才是。可是今日里范宇的一番话,却让秦员外茅塞顿开,也重新认识了范宇。 他在家中换洗之后,重新坐好,将儿子秦升叫了来。 秦升便是秦玉儿的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秦员外将今日的事情,都对秦升说了,等着秦升的看法。 听到自家的良田被水淹没,秦升如同秦员外在田地旁的表现如出一辙。 “爹,咱家最肥的田地可都在那里。这一让水淹掉,秋天就定会绝收。如此损失,实在是太大!”秦升心痛的很,急得直跺脚。 “升儿,你不要如此浅薄。”秦员外呵斥道:“三十好几的年纪,怎的没有一丝静气?” 接着,秦员外便将范宇的那些话,都讲给了儿子听。 秦升张口结舌道:“如果咱们家这么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看成了傻子,哪有掘开河堤淹了自家田地的?咱家要那名声做甚,又不能吃不能喝,也换不来钱钞银子。爹,你是不是糊涂了,被范宇那小子给如此蒙骗?” 原本秦员外还等着看儿子的钦佩表情,结果却听到了一顿埋怨,可把他给气的七窍生烟。 “混帐东西!你是如何对你爹说话的!”秦员外差点蹦起来,指着秦升的鼻子道:“早知道你如此愚笨,当初就应该让你读书读到死!现在连大字都不识多少,竟如此的不晓事!” 看到老爹发怒,秦升立时后退数步道:“爹,你说了半天,也没说为何这样做。” 秦员外忍着没有动手,将如何博取名声,然后受到官府嘉奖或许可得补偿之事说了。 秦升这才恍然,“早说不就得了,何至于让我急了半天。” “爹看你这脑子,实在是有些不太灵光。”秦员外有点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却念起范宇的好来,“范宇这孩子,虽然出身是咱们府上管事的儿子。可是他如今也被委任了治河使,管着近两千人,也称得上风生水起。原本咱家拒了他求亲之事,现在正可借机,让玉儿与范宇再续前缘。” “什么?”秦升不由得皱眉道:“那小子的治河使之职,不过是官府临时征召。等这治河的差事结束,他一样要回家。这等比芝麻还小的官,可不能叫出仕。若是将玉儿嫁给他,那岂不是攀上一个穷亲戚。爹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等等再说。” 秦员外摇摇头道:“不能等,我大宋的官员,只要有人举荐,也是一样可以做官的。以他十五的年纪,便被征召为治河使。只要这一次平安过去,官府定会有人举荐于他。我听说,此子认得钦差大人身边的人。将来,这范宇怕是不可限量。” “爹,咱家前些日子刚刚拒了亲,如今又主动提起,这不是打自家的脸?而且,万一那范宇如果不能像爹说的那样,将来不能飞黄腾达,岂不是害了玉儿。”秦升倒不是真的不愿意结亲,而是有这些顾虑。 “这也好办,那就先派人去说合,让玉儿与范宇订了亲。”秦员外思索道:“若是范宇半年之内没个出息,咱们再退了亲就是。” 秦升的脑门快冒出青筋来,自己的爹如何会这样奇葩? “这样怕是不妥,咱家总是反复,玉儿的名声可就毁掉了。”秦升摇头叹道:“与其在范宇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将玉儿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 秦员外冷哼一声道:“咱家又不是小门小户,还指望玉儿一个小娘子替你我谋个衣食无忧不成?明日便去找范宇,将这门亲事订下来,你亲自去。” 第45章 员外的荣耀 秦升听到自家老爹这番话,心中很不平衡。 上一次明明是你拒的亲,这一次却要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去要求再次结亲,这脸面可往哪里搁。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是秦升还是不敢违抗父命,只得忍了。 次日,范宇起来之后,照料着义母李婆婆刚刚吃了早饭。 忽然听到有人叫门,他开门一看,自然认得是秦员外的儿子秦升。 “秦大官人,可是有事?巧了,昨日我去了一趟县衙,也正要去府上拜访。”范宇拱了拱手,将秦升让了进来。 宾主落座之后,秦升有些扭捏。至于如何开口,他还没有想好。便先对着义母李婆婆打了招呼,称了一句大娘子。本就认得,这称呼也是以前的旧称。 “贤侄,这一次登门造访,我也正有一事。”秦升心里琢磨了半天,才开口道:“你我两家之间,有些误会,一定要解开。前次王主薄曾向我家提亲,我家并没拒绝。王主薄定是没听清我爹的话,这才让你误会我家嫌贫爱富,拒了贤侄的求亲。如果是这样,那就错了。那天我爹也曾登门,却听到你的大话,他在气头上,自然也没解释清楚。其实,这门亲事,我秦家是已经答应了的。” 范宇目瞪口呆,原本自己都忘了这一茬,可秦家却突然再次提起。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直接将拒亲说成了误会。明明圆不过来的事情,硬是给解释的振振有词,好象他们秦家受了委曲。 正不知如何作答,旁边坐着的义母李婆婆却笑道:“原来都是一场误会,这样最好了。只不知秦大官人此来,是想要定下成婚的日子吗?” 范宇心道,自己可还没答应,义母怎么就开始问起何时成婚了。 秦升听到李婆婆的话,却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娘子,我家玉儿还小,要不就先订了亲。等些时日之后,再成亲也不迟。” 义母李婆婆听了秦升的话,却不当回事道:“我也上了年纪,就希望宇儿早日完婚,给我生个胖孙子。如此,这日子也才过得有滋有味。” 虽然是谈的婚事,可是范宇却也听出些不一样。秦升登门重提结亲,却不想早些让自己成婚,这里面也不知是什么门道。 范宇也没有往深里想,自己可不想与对方结亲。秦员外和秦升这父子两人,实在是看不上。如果与秦家结了亲,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大娘子,我秦府的女儿出嫁,不能草率。”秦升知道不好解释,便断然的的道。 范宇看了出来,秦府结亲的事情当中,秦家应该还有别的算计。 “秦大官人,我是个至孝之人。”范宇面色平静的道:“我的话,大官人否了也就否了。可是我娘的话,大官人否了,我不能答应。如此,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从此不要再提。” 秦升从来没想到,范宇竟然如此硬气。秦府的女儿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可在对方的眼中,竟然不如他义母的一句话。 义母李婆婆听到范宇的话,心中十分熨帖。这义子居然连媳妇都不要,也要给娘争这个脸面,要说不高兴那都是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升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女儿还小,并不是对大娘子不敬。若是我有何冒犯之处,你们母子可尽管提。” 范宇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摆了摆手道:“秦大官人,亲事放在一边不用再提。我这里有件事,要与你说。” 秦升想再说,见范宇没有兴趣,只得罢了。 当他听范宇说起见到知县,并且要召集西华县的乡绅,当着大家的面表彰秦员外,秦升的心中就有些后悔。刚刚就应该直接答应了李大娘子,让范宇与玉儿早日成婚。 在他看来,范宇经过这几事之后,在这西华县也算是一号人物。就算将来不走仕途,也会成为西华县亲的乡绅。若是真的让他们成婚,那是再好不过。 可惜的是,范宇一直到将秦升送出门,都没能让他再提结亲之事。 过了两日之后,张老丈与儿子张田生便抬着一块匾额到来。匾额之上还盖着一块大红绸子,看着很是喜庆。 张老丈与儿子将匾额放到范宇家的堂中椅子上,掀起匾额上的大红绸子道:“主家请看,这可费了老汉我不少的功夫。挑的上好胡桃木,边上雕的福禄纹,搏个好彩口。” 范宇抬眼一看,这匾额高有两尺长有七尺,黑底黄字,好大的一块匾额。 匾额的边缘,正是张老丈所说的好彩口,梅花鹿和蝙蝠形成的边框图案。正中间四个大字,仁义传家,被衬托的很是祥和稳重。 “不错,张老丈这手艺可是没得说。”范宇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张老丈急忙摆手道:“不过是乡下手艺,没给主家糟蹋东西便是好的。对了,我这里还有剩余的钱钞,请主家收回。” 范宇给的钱,张老丈除了买木料和油漆等物,自己也没有留下,都掏了出来。 “不用给我了。”范宇笑道:“这钱自有官府来出,你剩下的,便自己留着共用吧。” “主家,这还有六百文钱,不算少数。”张老丈急忙道。 范宇坚决不收,也算是给张老丈家中一点补贴。刨除了张老丈饥民的身份,这还是个匠人,让人做了匾额还不出些钱,有些说不过去。 “你们还要跟我去趟西华县城,带上匾额,咱们一起去。”范宇吩咐道。 上次他与王丰就已经约好,三天之后的午时,在西华县的逍遥楼与乡绅们见面。 今天便是约定的日子,范宇就带着张老丈父子一同出发。 结果出门没走了几步路,就看到两辆马车停在了他们三人的面前。 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一掀,却是秦员外。他也要去西华县城,自然与范宇他们顺路。 “这就是要嘉奖我秦家的匾额?”秦员外急不可耐的在管家搀扶下下了马车,去看匾额。 范宇拦道:“秦员外,现在看了可不好。” 秦员外不由得奇怪道:“这是为何?反正都是要送给我的,我只瞧一眼也不行?” “此时看了,到时就不稀奇了。”范宇哈哈一笑道:“这是要让员外当着众多乡绅们,再打开看的。只有如此,才显出员外的荣耀,才能让其他乡绅艳羡。若是员外此时看了,没了新奇感,到时可就没意思了。” 第46章 有些尴尬 秦员外听到范宇的话,有点不明所以。 “什么新奇感?这有什么关系。”他是真的不明白。 范宇笑道:“员外,你想啊。官府给你嘉奖,自然也会有人观礼。只有在众人的面前,给员外一个惊喜,那才能让大家一同替员外高兴啊。” 秦员外听到范宇这样说,不由得指着范宇笑起来,“还是你这小子有趣,确是如此。我现在看了,到时定然不会惊奇惊喜,自然大家也就觉得平淡无味。没错,是这个理。那你们坐我的马车,咱们快些去西华县城。” 西华县最大的酒楼,就是三层高的逍遥楼。 此时在逍遥楼最上面的第三层,却坐满了西华县有头有脸的乡绅们。 而王丰也正坐在最南边的一张桌子旁,与两个乡绅聊天。 楼梯嘎吱嘎吱响,范宇一行人从楼下走上来。在他身后的,是秦员外和秦升父子两人,还有张老丈父子抬着匾额。 王丰对着范宇等人招手,“范宇,这边来。秦员外也到了,你可是今日最最重要的客人,快快请到我这里就坐。” 不等秦员外走过去,王丰便起身急走两步,迎向秦员外父子两人。 秦员外有些受宠若惊,不就淹了自己家千亩良田,这县里的主薄都这样尊敬我吗? “王主薄太客气,莫要吓我。”秦员外急忙摆手道。 “哪里的话,若不是秦员外一身担当,草桥镇上所有人家的田地可都被水淹了。”王丰大声笑道:“本县有秦员外这等仁义之人,大家的脸上都有光彩。草桥镇上有秦员外,也是草桥镇之幸。” 秦员外被王丰几句一捧,人都轻了好几斤,似乎吞了仙丹一般通体舒泰。 范宇自己坐了过去,让张氏父子将匾额放在一旁等着。 王丰与秦员外父子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吩咐逍遥楼的伙计们上菜上酒。 “诸位,此次召集大家前来,便是要将秦员外的事迹告知于大家。数日前一场大雨日夜不停,贾鲁河涨水,眼看着就要漫可河堤。一旦河水漫过河堤,草桥镇数千人的衣食可就没了着落。多亏了秦员外怀有悲天悯人之心,不惜掘开自家田地旁的河堤,将自己千亩良田化为一片泽国。如此,才救下了草桥镇上众多乡邻的田地。”王丰端起酒杯,对着秦员外道:“我县有这等仁义之人,这等忘私为公的乡绅,实在是地方之福。来,大家一同祝秦员外一杯!” 这些西华县的乡绅们,互相之间大多都认识,有的还是姻亲。此时看到王主薄对于秦员外分外殷勤,许多人都露出羡慕之色。 在这一县之中,主薄可是排第三的官员,平时能受到主薄如此对待的,怕也只有知县大人了。 大家听众王丰的号召,共同举杯,将杯中的淡金色酒液一饮而尽。 “好酒,王主薄从哪里寻来这等美酒佳酿,竟然色如金液甘醇可口的很啊!”当即有人打趣赞道。 “这可是金泉美酒,百文一斤。”王丰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 立时就有人惊叹,“竟是金泉美酒,此酒我曾有幸在汴梁饮过一次,那可是在一位相公的府上贺寿,才得赐饮了一壶。” 范宇暗中观察着这些乡绅,看上去大宋的乡绅们都是多少读过书的人,没有多少土财主缩头缩脑的样子。 这此人不是喝不起百文一斤的金泉美酒,而是借此起哄凑趣,顺便拍一记王丰的马屁。 秦员外饮了一杯酒之后,对着众人亮了一下杯底道:“诸位,我身为乡绅也是保长,保境安民是我的分内之事。以往我受草桥镇众多乡亲的信任,奔走赋税之事。因而,也不能眼看着众多乡亲们绝收,官府也没了赋税。当时情形紧急,我不及多想,便掘了河堤。此时想来,却又甚是心痛。” 宋时的乡绅,都受官府委托代收民间赋税,多少都有个里正或保长的名头。秦员外也不例外,正是草桥镇的保长。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其余四十余名乡绅都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似乎看到了秦员外当时困窘心疼之态,虽然笑起来,却颇有同情之意。 “可是我事后想,我秦家在草桥镇上,也算个首富。虽然我家这千亩田地绝收,可也承担得起。过个几年,也就补上了亏空。若是镇上的乡亲们田地绝收,怕是就要揭不开锅。因此,我也是做了一件善事。此事我并不求乡亲们回报于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家家无病无灾的,岂不是好?” 秦员外哪里还有当初在田边捶胸顿足的模样,整个人侃侃而谈风仪一时无双。 范宇看着好笑,看样子这位秦员外在私下里,应该没少练习。果然到了这等场合,发挥的相当不错。 不过,话说的差不多,就该自己登场了。 范宇起身,对着秦员外拱手,“当时,我被王主薄委任为治河使,亲眼看到秦员外命人掘开河堤,往自家良田中放水。这等高风亮节,实在是令人钦佩。在下在心中,自那日起,便将秦员外视为楷模。尤其是这等胸怀,真是,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大宋文风鼎盛,众乡绅也都是好文之人,听到了范宇的句子,多数人立时轰然叫好。 “好句!如此好句正配秦员外的人品!来,大家再干一杯!”人群中有人叫道。 秦员外更是兴奋,老脸之上宛如泼了一盆正宗红油一般红亮有光。 他连连摆手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范小哥言过其实了。” 王丰看了范宇一眼,有些诧异。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词句,竟然如此出彩出众。 范宇却心中一突,自己顺口将那位老人家的诗句借用了出来,不会被人认为是才子吧。 “此次,请大家前来,也是为了给泰员外同贺。知县大人得知了秦员外的事迹,特意手书四字,如今已经雕成了匾额,以此为秦员外的嘉奖,使是美名得以传扬于世。”范宇对着众人行了个罗圈揖,对着张氏父子挥了挥手。 张氏父子两人早就紧张起来,他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看到范宇挥手,便将盖着红绸的匾额抬了过来。 当秦员外将红绸掀起,露出仁义传家四字的时候,逍遥楼的三层立时便又一次传出赞美称颂之声。 王丰等着大家互相赞叹羡慕的差不多了,才又一次站起来,对着众躬身一礼道:“我县有秦员外行仁义之事,但仁义之人岂止他一人。这次请大家前来,便是请大家不要让秦员外一人专美于前。现今陈州饥荒,饥民流落到我西华县的人也不在少数。官府虽然已经在极力赈灾,可依旧入不敷出。因此,这一次请大家慷慨解囊,以助本县度过此一难关。当然,此事并非强行摊派,只是认捐罢了。” 逍遥楼三层的气氛瞬间变冷,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尴尬。 第47章 人不可貌相 范宇心中暗笑,此时才是图穷匕现之时,只一下便冷了场,这些乡绅们看样子都不大方啊。 王丰的话说出来,却没人答话,这事情就有些不上不下,显得非常难受了。 秦员外刚刚得了知县大人嘉奖的匾额,而且此次聚会,也是以为他庆贺为名发起的。现在王主薄碰到了尴尬情形,哪怕心中不舍,也不能不发话。 “王主薄开了口,我身为草桥镇的乡绅,又得了知县大人的嘉奖,不能坐视。”秦员外此时也忍着心痛,可面子还是要充的,“虽然我家千亩良田绝收,可也不能小气,我认捐一千石粮!” 在秦员外身后的秦升,看到老爹脑子一热,又捐了一千石粮食,立时疼的脸色发白。自己怎么投的胎,竟投生到如此败家的老爹家中。 可是秦员外话已出口,再收回来已经不可能。 王丰看向在坐的四十余位乡绅道:“大家看到没有,秦员外这样仗义之人,自己受了灾,还心系饥民,难道不能让大家景仰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乡绅也不得不发言表态。 此时一位乡绅开口道:“秦员外的豪爽,让我等钦佩,既然如此,我也捐一千石粮!” “不瞒诸位,我家中田地种的多是棉花,无粮可捐。”一位乡绅也跟着道:“不过,我也不能落于人后,我便捐五百贯钱,也算是略表心意吧。” 到了这时,再没有人开口,这场面又一次冷了下来。 王丰目光扫过这些乡绅,“知县大人是西华县的父母官,为了这些饥民,日夜操劳。如今都已生病。难道诸位,都不肯体谅上官,为知县大人分忧吗?” 他虽然不能强迫这些乡绅认捐,可是他却抬出来知县的名头。 这些乡绅都在西华县,若想办些事情,总是离不开官府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意思也已经到了。若是不捐的话,以后便走着瞧吧。 乡绅们心中一凛,立时又有人开口认捐。 范宇看着这些乡绅,不由得摇头。 他也站出来道:“大家都是本乡本土之人,那些饥民出自陈州,相距咱们西华县也不远,算得上半个乡亲。大家捐些钱粮,使得这些乡亲过得去,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赈济不利,为了活命的话,饥民恐会成为暴民。大家也不想想,他们会做些什么应该不难猜吧。莫说这些饥民会去别处,西华县可是离得很近。” 道理给他们摆出来,剩下便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想通。 王丰看了看范宇,自己从官面上向乡绅们施压,这小子就从民间的角度施压,倒是配合的不错。 乡绅们也不傻,知道今天若是不捐,恐怕说不过去。于是一个两个的纷纷上前,报出自己认捐的数目。 王丰命书吏将这些认捐的数字记下,便立时笑脸相迎道:“各位,大家如此踊跃认捐,实在是我西华县之大幸!我西华县有众多仁义乡绅出手,想必也能更加兴旺。我敬秦员外、敬大伙一杯!” 大家捐都捐了,王丰与范宇两人事情也办的还算顺利,剩下自然就是宾主尽欢。 宴席散去之后,范宇也抄了一份认捐的记录留在手中。这东西他也要做到心中有数,事后还要与王丰写联名信,自然要有账底数目。 范宇让张氏父子与秦员外一同回去,他自己与王丰一同去了县衙。 那秦员外看着范宇,有些牙根痒痒。本来是高高兴兴来赴庆功宴的,却不想又丢进去一千石粮食。这笔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如果折算成钱,怕是前后亏了不下两千贯钱。这可不是小数目,秦府要省吃简用一两年,才能补上这亏空。 “范宇,你莫走。”秦员外拉住范宇道:“你不是说,县里有可能会补偿我吗。为何到了这里,却又让认捐?这是哪门子庆功宴,明明就是鸿门宴啊。” “秦员外不要着急,这等事情要先造势。现在只不过是县里扬名罢了,你要看得长远一些,过一阵子陈州放粮的钦差包大人,也定会知晓。”范宇随口应付道:“那包大是何人?他可是青天大老爷,被官家看重任为钦差,自然也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如果他哪天在官家面前偶尔提起你,你秦府想不飞黄腾达都不可能。” 这些话说的秦员外半信半疑,可还是心疼,不由疑惑道:“只是县里一个庆功,便折腾了我不少家底,若是到了州府再庆功,不会让我秦家倾家荡产吧?” 范宇不由得失笑,这位秦员外也是有趣之人。 “自然不会,你当谁都盯着你的家产不成。”范宇摇头道:“若是这样,我前两日便与你秦家结亲了,岂不是也能分些家产赚一份陪嫁。” 秦员外尴尬一笑,急忙拱手道:“范小哥前途光明,我秦家配不上你,此事不提也罢。”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掉,心中还暗暗吐糟,若是招了这家伙做孙女婿,怕是自己死了连棺材都没有。 范宇没有管他,与王丰一同步行向县衙而去。 “王大哥,你说知县大人何时会从这些钱粮之中抽头。”范宇问道。 “知县大人不会等的,咱们这捐钱粮的账册一交上去,大人便会抽头。”王丰笑了起来,接着道:“等那些铁公鸡们交齐钱粮,不知到了何时。远不如先从县库之中提前支取出来来的痛快。大不了以饥民众多为由,派人让乡绅快些交齐补上。” 范宇不由得砸舌,“知县大人也不怕中间出了差错,若是钱粮有急用,而县库又是空的,那岂不是糟糕之极。” 王丰不以为意道:“这等事还不简单,若是窘迫,便报一个损耗。若是上面逼得急了,便放一把火。最后死无对证,顶了天也就是个失职的过失,算不得大事。知县大人刚赴任之时,前任便留下好大的亏空。那一次,知县大人便已经放过一把火了。” 听到王丰的这些话,范宇身上有些冰凉。看那贾知县醉心于茶艺之时文质彬彬,却没想到会做出这等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48章 互相启发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到了县衙。 也不用人通报,直接就去了后堂面见贾知县。 贾知县此时正在烹茶读书,整个人显极为放松闲适。如果只看外表气质,似乎象是个饱学之士。可谁知道内里,却是手段贪狠的家伙。 范宇与王丰两人,将认捐账册交给了贾知县,请其示下。 看了账册之后,贾知县对着范宇淡笑道:“范宇,你做不错。小小年纪,竟然有此能力,将来想必可以步步高升。” 听到贾知县如此夸赞自己,范宇不敢居功,“此事我不过从旁协助,若没有王主薄主持全局,我一个少年人,哪里会被这些乡绅们看在眼中。只怕会耽误了大人的事情,自己也落个笑柄。” “可惜。”贾知县微微摇头,有些惋惜道:“你如果年长几岁,或许就能成事,做些大事了。不过也不急,你年纪还轻,先经历些磨练,定会在放异彩。” 王丰在一旁也笑道:“我看范宇不止大放异彩,他的前途,远不是下官能比的。” 互相吹捧了几句,范宇显得不怎么适应。往常都是他在吹捧别人,今天贾知县与王丰居然还吹捧他,这事闹得怪不好意思。 好在时间不长,贾知县便话风一转,对王丰道:“这些认捐的钱粮,都折算成钱。把四成交于我夫人,你们两人再分一成,其余的入账。那些乡绅,让他们快些交齐数目,莫要误了赈济饥民之事。” 王丰却推辞道:“大人太过关爱我等,大人自己留下五成便是,我们两人不用分润。” 贾知县淡淡的道:“这钱都是那些乡绅的,他们这些家伙没有几个好人,这也是不义之财。拿了就拿了,你们不必谦让。” 范宇也急忙摆手道:“大人言重,我不过初来乍到,哪里有资格分这许多。若是推辞,大人定不高兴,不如分我五贯钱便可,其余的都给王大哥。待日后小人有了正式的官身,再多分我一些可好。” “难得、难得。”贾知县赞叹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知进退明道理。只要不夭折,将来定会有大出息。好,那便如你所说,分你五贯钱。” 事情说完,范宇与王丰从后堂退出来。 王丰对范宇道:“反正就是走个过场,你何必与贾知县推辞。” “王大哥不也推辞了吗?”范宇反问道。 王丰苦笑道:“我身为贾知县的下属,自然是要客套。你现在还不是,不必如此的。” 范宇却哈哈一笑,“他这知县也做不了几天。原本还当他会等乡绅们交齐认捐的钱粮,才会出书人,却如此急躁。既然如此,王大哥,你我两人现在便去给包大人写了这封告发信如何。” 摇了摇头,王丰道:“你还说他急躁,这还没有喘口气,便要给包大人写信。如此也好,信写好了,便由你派人送去陈州吧。” 两人到了王丰的公事房,弄好笔墨铺开了纸。 “王大哥你请,小弟的字迹可不太好看。”范宇知道自家的事,不打算再露这个丑。 可王丰却摇头道:“还是由你来写吧,反正你也已经给展兄去了信,若是换了我的笔迹,谁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来。若是送不进去钦差行在,岂不误事。” 对此范宇竟无言以对,自己的一手丑字居然还成了特征。 无奈之下,范宇只得挥笔写字,将西华县认捐之事,还有贾知县直接划走一半的事情,都写进了信中。 最后,范宇写下自己的大名,才将笔交到了王丰的手中。 王丰看着范宇写的字,不由得失笑,这写起名字来,也有点失控。 今日自己这笔字可是有些丢人,范宇寻思等有了时间,还是要多练练毛笔字为好。 他也不好意思多留,取了信便急匆匆的告辞而去。 待范宇走的远了,王丰才放声大笑,笑毕眼中露出冷芒。 范宇回到家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让张田生拿着信,再跑一趟陈州。 张田生对于去陈州的钦差行在一点也不抵触,那里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相当的有吸引力。 范宇此时无事,正要去看看河堤之时,却见陈老丈与张老丈两人一同到来。 “主家可有时间?”张老丈最近刚刚做了匾额,比较有面子,便先开口问道。 范宇看这两个老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有事要找自己商量,便请两人进了屋子。 义母李婆婆也在,便让陈芳陈圆两个小丫头去泡茶。 等两人落坐,范宇便笑着问道:“两位老丈,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说?” 陈老丈原本盯着两个孙女看,听到范宇问话,便接口道:“主家,不是我们有事,是主家有事没有?” 范宇奇怪道:“我好好的,能有何事啊。” 张老丈却连忙摆手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是……是……” “是这样。”陈老丈搓着手陪笑道:“这些日子,我们两家人给主家修缮房屋,张老哥顺手连主家的家俱也做了一些。如今我们两家人无事可做,可却还领着主家给的口粮。只让主家白养着我们,可不是长久之计。还请主家给我们安排些泛活计,也好不白吃主家的粮。” 范宇恍然,自己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却忘记了问他们这些事。 “暂时还没想好,你们可以先休息数日再说。”范宇一时也想不起来让他们两家做些什么,便想回头再说。 可张老丈却有些急了,“主家,这个口子不能开。主家本就有恩于我们两家,又怎么能惯着我们好吃懒做的习惯?我们两个老的晓事,却怕这些子孙们不懂事,觉得白吃饭休息几日也是天经地义。如果这样,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家风。” 范宇不由失笑,这张老丈还谈起家风来。如此一个大帽子扣过来,范宇还真不好反驳。 “主家,不如这样,我看你近日带人治河也受了些启发。”陈老丈提议道:“张老哥会木匠活,我又是个泥瓦匠,我们两人帮主家在河边建个磨坊可好。如此方便了主家,也可让我们多一些用处。” 他这建议却是农家的想法,但是却又启发范宇多了一些别的想法,倒是互相启发了。 第49章 这是真的 范宇对于张陈两位老汉所提出的要求,并不是很感冒。 这两位老汉怕自己两家人吃闲饭,会受到范宇的嫌弃,因而感到不安。这是一种相当朴实的想法,也很明白相互之间的依从关系。 他们只是想找些事情做,并不是想着搞些新鲜东西。 可是范宇却不想搞什么磨坊,那玩意儿除了磨面之外,就没多少用处了。而且草桥镇就守着贾鲁河,这附近的磨坊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多个。 “两位的意思我明白了。”范宇微微摇头道:“不过,我不需要磨坊。” 张陈两个老汉听到范宇这么说,以为范宇是觉得他们两家人没了用处,便有些着急。 “主家,家里有个磨坊好,可以磨麦子磨豆。建得近些,也省了去别的磨坊路远。”张老丈搓着手道。 范宇哈哈一笑,摆手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我虽然不想建磨坊,但是可以建别的。” 陈老丈急忙问道:“那主家想要建什么,只要我们做得了,就一定给主家建起来。” “我要建一个制锅厂。”范宇看着两人道。 听到范宇的话,张陈两位老丈都有些懵,制锅厂是什么东西,制锅的吗?那不是铁匠铺子才制锅? “这、这……主家要建制锅厂,可是要我们两家把这房屋都建起来?”张老丈试探着问道。 制锅这种事,他们是不懂的。但是要建一个铁匠作坊,还是要泥瓦匠和木工匠的。 “我要用水车制锅。”范宇知道这两个老汉都理解不了自己的话,就只能耐心的道。 张老丈两眼都快瞪了出来,“主家要用水车制锅,这可如何制得?我见过铁匠制锅,都是先弄出模具来,然后灌注生铁,才能将锅铸出来的。难道主家可以用水车铸锅不成?” 陈老丈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问的,便表忠心道:“主家,这制锅厂的泥瓦工我家都包了,就是模具我也能做。” 范宇笑了起来,他之前在太白楼做那两道菜的时候,就曾用过大宋时代的铁锅。那锅可是又厚又重,比鼎也薄不了多少,说是铁镬更确切一些。当时炒菜之时,可是费了不少的劲。 因此,范宇便想着,如果有一个后世的炒锅就好了。 现在两个老丈要求范宇给安排些事情做,他就想起了这件事。 原本泥瓦匠与木匠与炒锅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可是这两人又偏偏提出建个水力磨坊。这下子可打开了范宇的思路,要是自己建一个原始的水力冲压机,岂不是可以做炒锅了? 他起初是想着研究个水力纺织机,可是北宋这个时代,棉花种植还没有普及。包括他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细麻布的衣衫。这时就算研究出来一个水力纺车和纺织机,也没有用武之地。 反而不如造个原始的水力冲压机,来的更有用一些。 除了满足自己对炒锅的要求,还可以拿出去卖啊。卖一个炒锅,送一份如何炒菜的说明。以大宋民间的消费能力,那还不赚的翻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谁能阻挡美食诱惑。更何况冲压的铁锅,可比铸铁锅要节省铁料,也节省人力,这价格还要低些。 范宇怎么算,这似乎都是一笔好买卖。 “好了,你们去那些饥民之中,找个会打铁的铁匠来。”范宇对着两个老丈道:“他若愿意,可以来我这里做事。和你们一起,将这制锅厂一起建起来。” 两位老丈对于范宇是服气的,虽然不知道主家在说什么,可是看样子饭碗是保住了。 “主家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我们二人便按吩咐去做。”张老丈看了范宇一眼,还是忍不住道:“只是又要多养一人或者一家人,主家可要量力而行。” 范宇算了算家中的粮食,除去上次卖掉的二十石,还有近一多半。有这些粮食在手中,足够撑过陈州的饥荒了。 “他若是要带一家人过来,也不是不行。只要将活计做好,便不是问题。”范宇拍板道。 两人看他没有再更改的意思,便告辞而去。他们两个去了河道下游,找那两名衙役,到饥民之中打听铁匠之事。 范宇这里暂时没了事情,可是陈州的展昭又一次接到了范宇的来信。 这信上的内容,可是有些让他吃惊。西华县的知县私自克扣乡绅所捐钱粮,这种事情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陈州放粮的节骨眼上,还敢这么做,那可就是重罪了。 展昭不敢耽误,拿着信便去了后面找包拯。他要请包大人这位钦差来做主,速速派人去传唤西华县的贾知县清查此案。 包拯正在后面与师爷公孙策下棋,两人你来我往,杀了个旗鼓相当。 展昭也不管这些,上前对包拯道:“包大人还请稍事休息,我接到了西华县的来信,还是那位范小哥所写。这一次他可是又有事情了,还要请包大人做主。” 听到展昭的话,包拯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疑惑的看了展昭一眼。 “展兄,这位范小哥不过是民间之人,上一次便经过你,献了以工代赈的办法。这还没过多久,便又来信。”包拯的黑脸之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显然不太高兴的道:“他可是觉得自身有了一些功劳,便想邀宠生骄指挥官府做事。” 展昭听到包拯的话,便摇摇头道:“包大人莫要错怪于他,他倒是给大人又献了一策,只是还有另外之事,非大人做主不可。” 包拯的眉头一挑,果然是借着献策之事,想要指挥官府做事。对于这种整天对着官府和他这个钦差指手画脚的家伙,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是个白丁,这么做可就有些没有规矩了。 “包大人,此子不象是个莽撞草率之人。既然他敢写信过来,定然不是闲事。若是真如大人猜测的那样居功而傲,那大人再治他的罪的也不迟。”公孙策看着包拯道。 虽然有些怒气,可包拯还是去取展昭手中的信件,定睛看去先是点头继而大怒。 “这是真的?” 第50章 何时兑现 展昭知道包拯这是过于气愤,并不是要让自己确认。 他只是摇摇头道:“不知真假,正要请包大人定夺此案。” 公孙策看到包拯发怒,便对包拯道:“大人,可否让我一观此信。” 对于公孙策的这个要求,包拯当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当即将手中的信给了公孙策。 看完了范宇的信,公孙策略一沉思,便对包拯道:“大人,我觉得此事不离十。想那范宇和西华县的贾知县,并无打过多少交道,应该谈不上有何私仇,想必不会攀污贾知县。而且,这信上还有西华县王主薄的画押签名,可谓坐实了此事。当然,只凭这一封信,便想将这位贾知县入罪,怕是不行。具体如何,还是要将人都找来,当面问个清楚,人证物证俱全才可以彰显国法之威。” 包拯在堂中来回踱了几步,眉头皱着道:“范宇此子脑子灵活,他想了一个向乡绅募集钱粮的法子,系因草桥镇的秦员外而起。他们让我们以这位秦员外为样子,在陈州及周边大肆传扬其名。将声势造起来,便可募集钱粮。这个主意是不错,可惜却被那贾知县克扣了半数之多。此时正是陈州饥荒之时,事关饥民人命他还敢乱伸手,也不怕遭了天谴。即使不遭天谴,也难逃恢恢法网!本官手中的虎头铡,便是为了这等人所备!” 展昭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包拯并没有追究范宇连续送信不懂规矩的意思,这样便好。 公孙策对着包拯拱手道:“大人,我这便派王朝马汉两人去西华县,请这位贾知县前来陈州!” “不,这样不好。”包拯停下来道:“那贾知县在西华县可是一呼百应,只王朝马汉两人去,不见得能带他来陈州。若是惊动了他,将证据都毁掉,甚至害了范小哥,那就不好。此时陈州之事未了,可先让他逍遥些时日。待我等回汴梁之时,可路过西华县,那时再治他的罪也不迟。” “还是大人顾虑周全,既然如此,那就先让那贾知县再快活几天吧。”公孙策点头赞同道:“现在他有多快活,到时便会有多沮丧。岂不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终是逃不掉的。” 展昭看到,包拯与公孙策两人几句话便有了定计,便开口道:“包大人,送信之人还在外面等候。要如何回信才好,可莫要让范小哥以为,大人是在官官相护。” 包拯点点头道:“这个简单,我也给他回一封信,向这范小哥讲明其中的厉害,让他莫要打草惊蛇便是。这个向乡绅们募集钱粮的办法也不错,他们这些乡绅,要想得个好名声,便要乐善好施才是。我会一并答复于他,不让范小哥不安就是。” 公孙策笑着道:“包大人肯如此与他解释,实在难得。范小哥收到大人的亲笔信,也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 他们这里商定,要等陈州放粮之事结束,再在回程之时去查办这位贾知县。 另一边的范宇,正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个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半大小子。 “主家,我大名黄三郎,这是我徒弟王小丁。我们师徒两人在陈州之时便一起打铁,饥荒一起便没能敖住,还是要逃出来才能活。”黄三郎对着范宇卑微道:“主家要我们做什么活计,只管吩咐便是。” 一旁有张老丈和陈老丈两个人看着,见黄三郎说完,便看向范宇。 “主家,这黄三郎是个扎实肯干的。”张老丈道:“我已经问过衙役,黄三郎做事踏实能吃苦,还从来不偷懒耍滑。若不是这样,他还不够格,那些人里面铁匠不下五个,都想着给主家干活。” 陈老丈此时掰着手指道:“主家放心,我也已经算过。黄三郎就他们师徒两人,如果用了别的铁匠,可就不只是两人。而且,他们两人的口粮,都是从治河的粮食里面出。正如张大哥所说的,他们师徒两人也老实,能听主家的话。” 范宇点了点头,看向黄三郎,“黄铁匠,你原来在陈州之时,都曾打制过哪些东西?” “这个可就多了。”黄三郎道:“锅、盆、铲、锄头、刀、剑等等,还有许多,我可都记不清了。” “我若是让你打制一口铁锅,你要用多久才可?”范宇背着手问道。 黄三郎微微皱眉,他看着范宇道:“主家,这可至少要半天时间。不过,锅还是铸出来的结实一些。所以,平时极少有人找我打锅。” 范宇一笑,“我也不让你打锅,等这制锅厂的房子盖起来,你大可打制一些圆的熟铁板。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计下了?” “主家莫要小看我,这有什么记不住的。”黄三郎好象有点尴尬的道:“圆的熟铁板?这也太过简单,不如我来给主家都打成铁锅,如何?” “打锅之事可以先放一放,我自有安排。”范宇微微一摆手,“你可先去准备铁料,还有打铁的工具,还要在锅厂中建一个打铁的炉子。这些东西弄的齐了,才轮得到做事。” 黄三郎这才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数日,范宇在河边选了一块荒地,以此为制锅厂的建立地址。这种多是乱石的无主荒地,只要无人开荒,便可随意使用,倒也没什么麻烦。为了保险起见,范宇还去找了王丰,请对方给自己开一张地契。 王丰见到范宇要开制锅厂,不由的瞠目结舌。 半晌才拉着范宇问道:“你等些日子,便可凭借功劳入仕。现在弄什么制锅厂,岂不是本末倒置。” “王大哥见笑,我弄这东西纯是个人的爱好罢了。借着此时人工不贵,做一次尝试而已。”范宇随意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王丰恍然道:“我倒是差些忘记了,你却有一手家传的庖厨之术。不过,那也不用专门建个制锅作坊,这可让我看不透了。”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看不透的,到时王大哥便知道了。” 王丰做势脸色一沉道:“对了,你答应我的那顿饭可等了许久,何时兑现?” 第51章 大宋第一份炒蛋 对于王丰的这个要求,范宇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王大哥肯赏光,自然是我的荣幸。”范宇笑道:“既然你提起来了,那选日不如撞日,今日随我去家中便是。我为王大哥露一手,包你满意。” “那就好,等我处理些事,咱们便走。”王丰哈哈一笑,这许多天的好奇,一直使得自己心中痒痒,这下子算达成所愿了。 范宇便先从王丰处告辞,要在县城中采购些食材。自上次在草桥镇太白楼上亲自下厨,这些日子他可没时间再下厨。而且,下厨对于范宇来说,是他解压的方式。 这一次与王丰携手,要将贾知县扳倒,让其吐出克扣的钱粮,也让范宇有着不小的压力。 对王丰来说,将贾知县扳倒是搬开一块挡路的大石头,虽有风险却也有收益。而范宇这么做,就是纯粹看不下去贾知县在这种时候伸手贪钱。 范宇知道,王丰找自己不只是吃一顿饭的事情,必然心中有也些许忐忑。 西华县城之中,要比草桥镇上繁华许多。怎么县城之中也有数万人,比草桥镇上那一千来人可热闹的多。 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家中就有,范宇要看的是香料。 在大宋这个年代,香料可是好东西,不但可以入药,也可熏香,还能做菜,因而香料的价钱是极不便宜的。 范宇到了一家香料铺子,一进门便看到,一方木斗之中,堆了满满的胡椒。 “掌柜,这胡椒如何卖?”范宇随口一问。 有了胡椒,虽然没有辣椒,做菜也能有些辣味,倒是可以买些用。 柜台之中的老掌柜,看上去五十许的年纪,对着范宇抱了抱拳道:“这位公子,本店的胡椒都是从天竺运来的上好胡椒,粒粒饱满。你若要的多,我可作主,一两银子一两胡椒卖与你。” 范宇吓了一跳,胡椒这东西怎么如此值钱了?自己在后世可是几块钱一斤的东西。 他全身上下不过带了一贯交钞和数十个大钱,买了胡椒可就没钱买别的了。一时之间,脸上露出的尴尬之色。 “掌柜,这胡椒太贵。”范宇不由得叹道:“而且这是没有去皮的黑胡椒,若是去了黑皮的白胡椒,这个价还差不多。” 范宇一问价钱便不想买了,但还要买别的,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因此,他便挑剔的摇了摇头。 那老掌柜斜眼打量了范宇两眼,不由得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不过带皮的黑胡椒才能保存其中更多的辛辣味道。那白胡椒虽然都是给贵人家吃的,只有汴梁才有,价格也贵些,但确实不如这黑胡椒的味道好。” “那就算了吧。”范宇不以为意的一摆手道:“我看看其他的香料,若是有合用的,也可买些。” 老掌柜将范宇当成了行家,急忙对着他伸手一请,很是殷勤。 最后,范宇挑了一些大料、肉桂、花椒,让老掌柜包了。总共花了不过数十个大钱,范宇昂首阔步,在老掌柜的恭送之下,从店中走出。 这三样都是大宋自有的香料,价钱并不贵。但是让老掌柜对范宇十分客气的,是他知道黑胡椒与白胡椒的区别。能知道这个的,来历就不会简单。只有贵人家中,才会这么讲究,普通人家只怕都不敢问胡椒的价钱。 他又在集市上买了活鸡还有猪肉,猪大肠没花钱,是那屠户送的。那屠户为了拉拢客人,居然扬言只要范宇来他这里买肉,每一次都送猪大肠也可。 范宇暗暗摇头,只要大家都知道肥肠好吃,这屠户定会食言。 提着这些东西回到王丰处,王丰正在等着。 一看到范宇手中提着的东西,王丰就是一脸嫌弃,“我还以为范兄弟你会给我做一顿羔羊,却不想也是猪肉。还有这……这猪肠子,这腥臭之物,真能入得了口?” 范宇笑了笑道:“王大哥且跟我走,待我做成了菜,你便知道好坏了。” 王丰摇头,叫人备了马车,送两人去草桥镇范宇家中。 一回到家中,范宇立时下厨忙活。王丰在堂屋用茶,陪着义母李婆婆闲话,陈芳与陈圆两个小丫头,却时不时的跑到厨房去看范宇做菜。 范宇这次做了四道菜,一个红烧肉,一个溜肥肠,还有一只白切鸡,最后是个炒鸡蛋。 红烧肉和溜肥肠就不用说了,都是范宇在太白楼时做过的。如今的太白楼,凭借这两道菜名引得食客大增,名气已经传开。若不是正赶上陈州饥荒,怕是早就赚的盆满钵满。即使这样,当初花出去的五十五贯交子,也都在这些天翻了数倍赚回来。 白切鸡这道菜,范宇是比较爱吃的。关键是他买的鸡可是正宗大宋小土鸡,都是吃的天然饲料,肉质最好不过。 陈芳在厨房门外探头偷看范宇做菜,只见范宇将收拾干净的鸡,提着两鸡爪放入滚水锅中涮了涮,便又提出来放入冷水盆中浸一下。当时就将小丫头陈芳看的两眼睁大,不知自家的郎君在搞什么鬼。 结果范宇如此操作了三次,最后才将鸡放入锅中盖了锅盖,却又将灶膛中的火都熄了。 陈芳再也忍不住好奇,不由得提醒道:“哎呀,郎君这样,可是做不熟的!” 范宇一回头,便看到陈芳探着脑袋着急,他不由笑道:“等下便知,你家郎君可不是傻子,这可是要招待客人的。” 说完,范宇便不再理她,去收拾别的食材。 跺了跺脚,陈芳自己跑到了前面。本想告诉李婆婆,却看到李婆婆正与王丰说话,她不好插话。却看到妹子陈圆正要伸着脚开溜,显然也是好奇范郎君如何做菜,想去偷看。 陈芳想了想也没阻止,让妹子去看看好了,省得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然而陈圆去了厨房,却看到范宇切了一大把葱花放入碗中,又磕了几枚鸡蛋进去,用筷子不停的搅打。 “郎君是要蒸蛋羹吗,为何放这许多葱?都是蒸好之后,最后才放的!”陈圆果然也急忙提醒道。 范宇回头一看换了陈圆,心中好笑不已,便开口道:“你要看就进来看个仔细,等下帮我端菜便好。” 大宋这时鸡蛋还没有炒着吃的,除了煮就是蒸。如今范宇所做的,就是大宋的第一份炒葱花炒蛋。 第52章 成了一半 陈圆在范宇身后不远,看着他热锅倒油。待油冒了些许烟气,才将碗中拌着葱花的蛋液倒入锅中。 “嗞啦!” 蛋液与热油刚一接触,便爆响起来,却将陈圆这小丫头吓了一跳,差点夺门而逃。 不过,当她看到范宇用手中的筷子去锅中拔动,便引发了更强的好奇。 探头一看,只见倒入锅中的蛋液,已经在热油的作用之下都膨胀起来,形成了云朵般蓬松喷香的炒蛋。 这香味之中有着些许葱香,却还有着一种特有的鲜香味道。陈圆小丫头眼睛瞪的很圆,不由得吞咽起口水来。 “好了,这便可以上菜了。”范宇笑着看了陈圆一眼,将葱花炒蛋盛入盘中道。 从另一个盆中,取出白切鸡,斩成了小块摆到盘子里。只是这白切鸡被斩断的骨头之中,还有一些红色的血液,看上去让陈圆极为不适。 “郎君,你这只鸡怎的没有煮熟,这还有血啊!”陈圆细声细气的叫道。 “这道白切鸡,就是要鸡骨带血才好吃。”范宇看到陈圆大惊小怪的,便解释道:“不要看鸡骨带血,这才是做好这道菜的精髓所在。所谓皮脆肉嫩骨带血,就是如此了。” 陈圆听得发懵,范郎君莫不是骗人的,带血的鸡怎么会好吃? 范宇见她弄不懂,便从每样菜里拔出来一些,另放到四个盘子中,“这是留给你和你姐姐两人的,尝过便知道了。先给客人上菜,莫要磨蹭。” 将白切鸡上淋了早就调好的油泼葱姜茸味汁,此菜便算是正式完成。 陈圆急忙端了菜,去了前面。 王丰在前面,虽然与李婆婆说话,可是后面的香味不断飘来,倒也让他十分期待。 等看到陈圆将菜端了上来,便对李婆婆道:“大娘子,我范兄弟已经将饭菜做好,咱们先用饭。” 李婆婆笑着点头,让陈芳陈圆两姐妹招呼客人。 范宇也从后面出来,手中端着红烧肉与溜肥肠两道菜,“王大哥,这两道菜,便是展大哥上次尝过的。另外我还多做了两道别的菜,也请王大哥品尝一番。” 王丰哈哈一笑,“我可是带了金泉酒来的,你这菜要是不好吃,可是配不上这酒的。” 范宇不以为意,大宋的饮致是不错,但是还不能与后世相比。 “王大哥请先品尝,再说配不配得上你的美酒。”范宇笑道。 三人落了坐,王丰请李婆婆先动了筷子,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只见他眉眼立时舒张开来,想要张口说话却又怕跑了香味,只是咀嚼了两下便吞咽了下去。 “好!”王丰由衷叹道:“不虚此行,今天可是要一饱口腹之欲了。” 范宇摆摆手道:“王大哥再尝尝这三道菜,可都是你没吃过的。” 王丰看着桌上的溜肥肠、白切鸡、葱花炒蛋,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 又取了一块白切鸡入口,王丰轻轻一咬,脆爽的鸡皮一破,便感觉到满口的鲜香。这鸡肉的嫩滑之处,简直让人不忍释口。而且这鸡肉越是咀嚼就越是鲜香可口,回味无穷。 再尝了一口葱花炒蛋,也是松软适口,直如身在云端。 最后瞪着溜肥肠,王丰几次发力,都没能伸出筷子。实在是有些压力,这让他十分犹豫。 范宇看到王丰如此,便笑着先夹了一口肥肠,放入口中道:“这一道溜肥肠可要趁热吃,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李婆婆笑着点头,“我儿长了一双巧手,这门手艺,可是让太白楼的大师傅都自愧不如的。王主薄可不要错过,老婆子都能吃得,难道你吃不得吗。” 王丰点头道:“闻着味道甚好,可我是头一次吃。既然大娘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且试试。” 夹了一筷子溜肥肠,王丰闭眼放入口中。 味觉变化骗化骗不了人,他立时睁眼看向范宇,挑起了大拇指。 “如何?”范宇笑着问道。 “果然是人间美味。”王丰赞道:“配我的金泉美酒,绰绰有余了。” 在厨房之中,陈芳与陈圆两个小姐妹,也正瞪着四盘菜发呆。 “大姐,郎君做的这菜,我一样都没见过。”陈圆道。 陈芳也很是踌躇的道:“那二姐你先试试。” 陈圆点点头,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白切鸡,立时便露出惊喜之色,“郎君果然没有骗我!” “我尝尝!”陈芳也夹了一小块鸡肉,眉眼都显出笑意,“好吃!” 两姐妹不是外人,开始尚能你一筷我一筷的保持斯文。但片刻之后便没了多少姐妹情,你夹一筷,我便夹两筷。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秋风落叶。 前堂之中,李婆婆吃了些许,便去了后面休息。她知道王丰与范宇两人有话要说,自己在眼前并不方便。 范宇起身去送义母到后面,王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接着吃菜。 当范宇回到,王丰才道:“上次的那封信,可曾送去了陈州,交给包大人?” “已经送去了,但是还没回信。”范宇回道。 “若是没送,那便不送也好。可惜,你已经送去了,咱们两人便没了回头路可走。”王丰叹气道。 范宇看王丰情绪不太高,便安慰道:“王大哥,这时再后悔可也晚了。凡事往前看,何况对你我来说,这也不是坏事,没什么好可惜的。” 王丰点了点头,“此话说的在理,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便好。咱们两人,如今也只能各安天命。” 说起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 范宇去开门,却是去陈州送信的张田生刚刚回到草桥镇。 “主家,我信已经送到,这是展公子让我交给你的回信。”张田生将信交给范宇。 范宇让张田生回家,自己拿着信回到前堂重新坐下。 “是陈州回信?”王丰看着范宇问道。 “正是,王大哥正可与我一同观看。”范宇将信拆开,看其中的内容。 虽然是以展昭的名义回的信,但是信的内容却是包拯亲笔所写。信中叮嘱范宇不要急,自己陈州事务繁忙,不得脱身。他让范宇不要惊动贾知县,一如往常便可。待自己回京之时,经过西华县再做审理。 另外,请乡绅们募集钱粮之事,包拯也已经采纳,对于范宇大加赞赏。 看到这封信,两人都是长出一口气。此事成了一半,就等着包拯大人回京之时察办了。 第53章 阴阳鱼 王丰对这一顿饭吃的非常满意,酒酣耳热之后,不免讲些貌似推心置腹之言。 “范宇小兄弟,若不是遇到你,我自己是不敢向包钦差检举贾知县的。”王丰酒气上头,醉眼迷离道:“贾知县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又对我有些小恩小惠,多少我也要讲些情面。” 听到王丰的这些话,范宇笑了笑道:“王大哥,贾知县对你的恩惠,可都是建立在你自身的风险之上。若不是指使你从县库之中转走钱粮,他如何能施恩与你。相对来说,这风险可是比得利要大得多。趁着对方贪得无厌,将手都伸到了饥民的碗中,把贾知县一举扳倒,王大哥便可高枕无忧了。” 王丰哈哈一笑道:“如不是你在安慰愚兄,我这心中可是难以安定。只怕是不能将他扳倒,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不过,大不了我辞官不做,另谋高就。而小兄弟你,恐怕还要破家。除非你也举家而走,去外地避上一避,待贾知县的任期过了,或可逃脱他的报复。” “王大哥莫要小看你我两人的力量。”范宇笑道:“此事已经报与了包钦差,他是官家所任命的钦差,分量自是不同。只要包钦差查实贾知县的不法勾当,他如何能逃得掉?我听说这位包钦差,向来铁面无私断案如神。既然案子落到了包钦差的手中,他万万没有放过的可能。” 听到范宇的话,王丰露出一丝苦笑,有些矛盾的叹道:“但愿如此。”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丰便告辞而去。 范宇收到了陈州的来信之后,知道此事也急不得,便先将此事放到了脑后。 次日一早,范宇便找来了张陈两位老丈,还有铁匠黄三郎与他的徒弟王小丁四人。 他对四人讲了自己的设想,而后在纸上画了一份草图,对四人一一讲解起来。 水力冲压的机械原理说起来并不难,无非就是利用水力和齿轮,将一只大个的铁锤升起,而后重重的落下。而下面则是模具,可以在重压之下,将所要的器具一次成型。 黄三郎看到草图,便提出自己的异议,“主家,这锅要用这大铁锤一下敲出来吗?我以前在铁匠铺中,可都是铸出来的锅。而且生铁很脆,那铁板怕是一下子便敲的碎了,如何还能造锅。” 范宇对黄三郎道:“这个自然不能用生铁,要用熟铁才成。可以在旁边再建一个小些的水锻机,你打制铁器之时,也方便许多。生铁如何炼成熟铁板,也要看你的本事。” 黄三郎想了一下,这才道:“主家有这个想法,我便们尽力一试。若是行不通,我也能替主家将这作坊建成一个铁器作坊。有这个水锻机,打铁也省了力气,左右是要建起来的,不让主家赔本便是。” 对黄三郎点了点头,范宇看目光扫了四人圈道:“这个作坊多久可以建成?” 张老丈与陈老丈对视了一眼,有些张口欲言的意思。 范宇对张老丈道:“张老丈,可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讲出来便是。” “主家,这作坊是好建,可是这还要许多砖石木料。而且要先给黄铁匠建个炉子出来,好让他将一些铁器用具都做出来才是。这其中,还是要有一些花费才是。”张老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范宇拍了拍脑袋,“原来如此,老丈若不提,我差些忘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然不会让你们空手去干。那就先支取二十贯钱,若是不够可以再要。” 四人一听,全纷纷向范宇保证,“请主家放心,若是这活做的差了,我们这条命便交给主家处置。” 范宇摆摆手笑道:“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我要作坊。将来这作坊如果经营的好,你们便是大功臣。” 打发走了四人,范宇讲了半天图纸,早就口干舌燥。 正在喝茶解渴,他就看到义母李婆婆在陈芳小丫头的搀扶下走过来。 “娘,你可有事?”范宇知道,义母若无事都是在后面做些缝缝补补的事情。既然来到前面,自然是有事。 李婆婆在陈芳的搀扶下坐了,便对范宇道:“宇儿,娘这些日子也没闲着,给镇上的刘氏做了一些针线活,也得了几百文钱。我刚刚经过,听说你要用钱。便想着,都是一家人,这钱你就先拿去用。” 话刚说完,陈圆就抱着一个小木箱从后面进来,“大娘子的木箱好沉,有不少钱呢。” 木箱被放到了范宇面前,倒让范宇很是感动。 “娘,家里的钱还够用。除了那次在太白楼赚的钱,还有卖了粮食的钱。除此之外,家中还有余钱。”范宇笑着将木箱推到了义母李婆婆的面前道:“孩儿现在还用不到让娘出钱养活,等孩儿哪天天落魄了,一定不会与娘客气。” 李婆婆听到范宇的话,也不坚持,却问道:“宇儿,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虽然年纪尚轻,可是做事却有章法。不过,你现在这忙里忙外,都是在给官府做事。可现在你身上的担子却不小,要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眼下陈州饥荒,养这些人,还可用家中存粮顶一顶。等过了这段时日,你这家业可就变的薄了许多。” 范宇当然明白义母的意思,这是怕自己没有分寸,一味折腾败了家产。虽然给官府做事,但是这是征召,并没几个钱的进项。如果不想办法挣钱,怕是养这些人就是纯粹的支出。眼下饥荒,只用粮食还可以用人。等过了饥荒,张陈两家便都会走,若是留下用,那也要付工钱才成。如果不留这两家人,前面养着这两家人的粮食也等于是做了善事。 “娘大可放心,孩儿现在让他们做的事,便是为了以后打算。”范宇安慰义母道:“现在花些钱,以后便是一门营生。只要这间作坊建起来了,便可源源不断的给咱家挣钱。” 义母李婆婆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我儿不是顾前不顾后的,你有这些安排,娘便放心了。” 西华县的县衙之中,王丰正在面见贾知县。 贾知县让王丰落座,又让书童冲泡青团招待。 这一次只有两人,分茶之后,天青色的茶碗之中,茶的泡沫却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 “范宇这小子,他已经将信送过去了?包钦差如何回复于他的。”贾知县老神在在的瞥了一眼茶碗中的图案,冷笑问道。 第54章 我在养锅 王丰听到了贾知县的问话,便放下茶碗斟酌语言。 “不瞒知县大人,此子年纪虽轻,却甚为迂腐。”王丰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道:“想是被书本上的道德文章给教的坏了,竟想检举知县克扣饥民钱粮。若非有知县大人允许,这钱粮又如何能收上来?就是不管他,让他自己去向乡绅们收一个试试,只怕被打坏了也说不定。” 贾知县听到王丰扯的答非所问,便摆手道:“你昨日不是去了范宇家中,包钦差可有回信?我要知道是如何回复于他。” 王丰笑道:“知县大人不知,那包钦差收到范宇的信之后,回复之中竟说,眼下并无时间追究大人。只有等他在陈州将赈灾之事办妥,再在回程之时来西华县处置大人。我看,这位包钦差似乎对于检举大人并不放在心上。或许那包钦差,也只是想走个过场,不想为难大人。” 贾知县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沉吟道:“我对于这位包钦差素有耳闻,都说他是个断案如神的。虽然他在给范宇的回复之中说不急,可万一他派人暗中查证呢?不可掉以轻心啊。” “知县大人,既然如此,当初募集钱粮减半为何又要让范宇知情?这不是平添了许多麻烦。”王丰问道。 “此事我是故意你让透露给范宇此子的,便是要看看他与我等是不是一心。”贾知县惋惜道:“此子如此年轻,能想出以工代赈,并且安排的颇有章法,倒是个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将来与你一样,定是我的左膀右臂。结果这一试,竟是个迂腐的傻子,要替这些饥民讨个公道。” 王丰急忙道:“他是脑子不清楚,帮这些饥民,能得什么好处。若是依附了知县大人,钱财不会少了他的,就是将来也有为政一方的机会。不过,包钦差若是查起来,我终是有些忐忑。” 贾知县摇头轻笑道:“这倒无事,他检举了便想将我扳倒,只是做梦。你的帐册可都做好,可莫要到时被查出纰漏。” 王丰连连点头道:“此事知县大人尽可放心,账册之上的所有收支,下官都已经做平。每一笔收存和支出都有明细可查,不会露出半点马脚。” “那些乡绅们呢,他们若是不肯配合,也不好说啊。”贾知县扫了王丰一眼道。 “谅他们也不敢。”王丰冷笑了一声道:“平白得罪了知县,他们也不要想有好日子。就算是大人不在此地为官,其他的知县来了,也定会收拾他们。我已经告诉这些乡绅,让他们回去改了自家的账册,也都一一看过。” 贾知县假意责怪道:“王主薄,你做事情怎么如此操切。万一他们这些乡绅不满,也容易出问题。” 王丰嘿嘿笑道:“大人勿急,我答应他们秋赋减两成。” “赋税乃是国用根本,这话你也敢讲?”贾知县不由的正色道。 “陈州饥荒,朝廷按例,必定会免其三年赋税。我们西华县挨得如此之近,怎么也会减免一年的赋税。”王丰得意道:“我给这些乡绅减了一成,剩下的九成岂不都是知县大人的?” 贾知县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指着王丰道:“你啊你,鸡脚杆上也能刮出油来,倒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只等了结了范宇之事,我们再议。” 日子过的不慢,一个月后在鹊桥镇的河边,范宇的作坊也建了起来。 作坊旁边的河道之中,还树立起来一个足有四丈高的大水车。 范宇和张陈两位老丈,及他们的家人,还有黄铁匠师徒两人,足有十余人之多。 “你们可曾试过,可能用得住?”范宇看着那巨大的水车,不由得担心道。 张老丈急忙上前道:“主家放心,这水车虽然是木头的,可是一些连接之处,都是黄铁匠做了铁件加固的。只要木头不朽坏,用个数十年都不是问题。其他的传动齿轮等物,也都如此做出来的,相当结实。” 范宇点点头道:“结实就好,那就让这水车转起来,咱们现在就做一口锅看看。” 黄铁匠早就按着范宇的吩咐,已经提前打制好了圆形的熟铁片,在一旁候命。 陈老丈也正等着他的这句话,闻言便用力拉动手中的绳子,将水车上的别着的木头销子拽了出来。 足有人腿粗的木头销子一脱落,这大水车便在河水的推力之下开始徐徐转动。 水车一转,立时便使得传动齿轮也转了起来,那一只足有一尺半的半圆铁锤便被扬了起来。 黄铁匠趁此时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圆铁板放在了模具上。只见那巨大的半圆铁锤忽然重重的落下,正砸在放了铁板的模具之上。 咣当一声巨响,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几乎站不住,距离太近,实在是非常震撼。 不等范宇说话,黄铁匠便借着大铁锤再次扬起的时机,用铁钳将那铁板夹了出来。 陈老丈也与儿子一起,将木销子卡在水车上,使得铁锤不再落下。 “如何了?”范宇凑近了去看。 原本一块平整的熟圆铁板,此时被砸成了一口锅。 虽然说是锅,可是这工艺实在是粗糙,边沿还有许多的铁刺。还要经过一些打磨之后,才可正常使用。 即使如此,也代表着这原始的冲压机已经成功,这让范宇不由喜笑颜开。 “主家请看,这锅薄厚均匀,通体只有半分厚,确实比那铸铁的锅要薄了许多,也轻了许多。只不知好用不好用,这还是要试过才知道。”黄铁匠看着手中的新锅,也露出略微的喜色道。 范宇哈哈笑道:“现在就打磨出来,我且一试便知。” 可是他的心里已经认定,这锅与后世的炒锅已经没有多少区别。除了在厚度上还是厚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黄铁匠很快便将锅上的毛刺去掉,两手将锅捧给了范宇。 “将我带来的肉皮取来。”他对着张田生吩咐道。 张田生急忙从竹篮中,取出一块带着肥肉的肉皮,交给了范宇。 就着铁匠炉的炉火,范宇将锅放到火上,不过片刻之间锅就烧得红了。 他将手中的肉皮,带肥肉一面向下放入锅内,不停的在锅内擦动。 嗞嗞的油响和肉香,立时便散布在周围的空气里,引得在场之人都有些吞咽口水。 张老丈不由得心疼道:“主家这是做甚,好好的一块肉,这可糊了。” 范宇笑道:“这新锅可不能直接用来炒菜,我在养锅。锅养得好,才能不粘。” 第55章 我是来卖锅的 范宇看到这炒锅已经成了,很是开心。 一个锅不算什么,关键是制锅是用的水力冲压机。 虽然机器还原始了一些,可是能制锅就能制别的,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于为什么要先制锅,当然是因为范宇是个喜欢吃的。这年头整天吃些水煮的菜肴,实在是嘴里寡淡无味。 自己是会做炒菜的,有了炒锅便如虎添翼。而且炒锅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最快的打开销路。 只是这炒锅还没有锅把,未免美中不足。 范宇叫来了黄三郎,指着炒锅对他道:“这里能不能加一个把手,用熟铁卷一个握把即可。” 黄三郎看了一眼,便笑道:“主家不早说,这个倒也简单。只要再做一只握把,装上去便可。若是主家能等,我现在就可以加个握把。” 范宇点头道:“那好,现在做一个出来,这炒锅我便可以拿出去找销路。” 得了范宇的允许,黄三郎叫上徒弟王小丁,两人使出全身的本事,只怕被范宇小看。 不过是用熟铁板卷个筒,再与锅体连接到一起。做出来的锅把,倒是颇为符合范宇的心意,象是一个开瓶盖的起子一样,卡在锅边上。只要在连接之处,再点上些许融化的铁水焊牢,这锅便与后世的炒锅一模一样。 即使是范宇有耐心,也等了半个时辰之久,这效率实在是不敢恭维。 范宇看看已经完成的炒锅,又看看费了老大功夫造出来的水力冲压机。这等制锅方式,实在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锅身倒是好做,只是一下子便冲压出来,可是效率却卡在锅把上。 想了想,范宇拿着完成的炒锅,在模具上比划了一下。 “黄铁匠,你的手艺不错,这锅也做的不错。”范宇顿了下接着道:“只是太慢了,一天怕是制十个八个锅,就已经到头。” 黄三郎不由得惊异道:“主家,这已经很不错了。有了这台水力冲压机,时间缩短了至少两倍。若是纯靠我的手艺来敲打这锅坯,只怕一天顶多制出三口锅来。” 范宇微微摇头,还有些不满意,“这还不够快,我们的铁锅是要大量出售的。若是有人要个几百口锅,你怕是要做几个月才成。” 黄三郎吓了一跳,急忙道:“谁能要这许多的铁锅?与其如此费力的敲打出来,还不如浇铸出来才是。” 听了黄铁匠的话,范宇不由苦笑,那不是又成了笨重的生铁锅。 “好吧,你且听我的。”范宇指了指炼铁的炉子,“你在制熟铁板之时,就将这锅上握把这里多留一些。此时已经有了这台水力机器,换上平头的锤子,便可助你将生铁锤炼成熟铁,这个不用再说。提前将锅把卷好,最后再用模具一次冲压成型,这样便会又快了数倍。” 黄三郎听到范宇的建议,猛的一拍脑袋,“主家,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可根本想不出来这个主意。如此一来,只怕一天做出数十口锅来都不是问题。” 范宇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这年头的工匠们,没有多少革新改变的想法,只认为出死力气干活,这才是好样的。不过,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便不一样了。如果想让这个大宋多一些进步,便从这一口炒锅做起吧。 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也不是有个有多大志向的人,但是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的生活质量降低。至少,在饮食方面是不能降低的。只是一口锅,还远远无法满足范宇的胃口,他还想要的,还有许多。 将作坊的事情安排妥当,又留了一些购买铁料和煤炭的钱,范宇就提着这口新制的炒锅去了太白楼。 要想让自己的炒锅打开销路,自然要先推广到酒楼。范宇最熟悉的,自然就是自己赚到第一桶金的太白楼了。那位吴掌柜,能出五十贯钱买两道菜的菜谱,自然也有眼光看出来炒锅的价值。 此时天色还早,并没到午时。 范宇提着锅来到太白楼,便被那姓胡的伙计一眼就认了出来。 “范小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太白楼,这手里提着的……是一口锅?”伙计看到范宇远远的便热情招呼,错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炒锅。 “不错,这就是一口锅,专门用来炒菜的用的。”范宇笑着应道:“吴掌柜可在,我让他看看,这口锅能卖多少铜钱。” 伙计心中有点不屑,可是却也知道范宇是有本事的,不敢口出不逊。 “里面请,吴掌柜就在后面,我去叫他。”伙计请范宇坐了,便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很快吴掌柜便从后面出来,看到范宇放在桌上的一口炒锅,不由得神色诧异。 “范小哥,你这是做什么来的?若是我没看错,这是一口锅吧?”吴掌柜问道。 范宇起身向着吴掌柜一拱手道:“这是一口炒锅,专门用来炒菜的。我这一次带过来,便是要推荐给吴掌柜。” “那可就太客气了。”吴掌柜哈哈一笑,伸手拿起炒锅道:“咦,这炒锅要轻了许多,想必热的更快一些。” “吴掌柜真是行家,一看便知优点在哪里。”范宇先恭维了一句,又接着道:“除此之外,还可以握着锅把颠锅。” 听到颠锅二字,吴掌柜就有点懵圈,什么东西? “范小哥每每出人意表,还请告知我这老朽,颠锅是何物,莫不是要让锅弹跳起来不成。”吴掌柜瞠目结舌道。 范宇哈哈一笑,取过炒锅上下颠了两下道:“就是如此,颠锅可以让锅中的菜受热更均匀,只要炉火够大,炒菜时间也能更快一些。” 吴掌柜眼珠一转,对范宇道:“那还是要请范小哥去后厨一下,正好汪大师傅也在,方便请教于你。” 对此范宇不会拒绝,两人便去了后厨。 汪师傅正与两个徒弟在准备食材,听到有人进了后厨,便大为不满的喝斥道:“谁没事往后厨乱跑,没得坏了规矩!” “汪师傅莫急,你看看是谁来了。”吴掌柜摇头失笑道。 结果汪师傅回头一眼便认出了范宇,急忙放下手中的家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向着范宇一抱拳,“原来是范小哥,今日可是又有新菜式教我?” 范宇摇摇头,又点点头,“新菜倒是有一道,不过,我是来卖锅的。” 第56章 行脚商人 吴掌柜和汪师傅两人都是诧然,明明有新菜,可以卖给太白楼,可这位范小哥却偏偏要卖锅,简直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一口锅能有几个钱,远不如一道菜来得值。 “范小哥,你这口炒锅要价多少,我现在便买下了!”吴掌柜急忙应道。 自上次买了范宇的两道菜谱,这太白楼的生意好了几倍不止。往常甚下少馆子镇民,也都来过几次尝鲜。 除了红烧肉和溜肥肠确实好吃之外,这也有食材便宜的功劳。肥肠几乎就没多少本钱,自然赚的利也极大。 范宇笑道:“吴掌柜,你且出一个价,我看合适不合适。” 吴掌柜有些为难,一口锅而已,值不了多少铜钱。但是这还带着一道菜式,就无法估量了。若是自己开价低了,这位范小哥一恼,便坏了事。可是开价太高的话,又感觉有些吃亏。 琢磨了片刻,吴掌柜寻思道,宁肯出价高些,也不能得罪了范小哥。别看范小哥的年纪不大,却也算得上一个能人。多花些钱,就当是笼络于他了。 “上一次两道菜式,我出了五十五贯。”吴掌柜咬着牙道:“如今范小哥又带着一道菜式,还有一口锅,那我就开三十贯的价钱,如何?” 范宇哈哈大笑,一摆手道:“吴掌柜莫开玩笑,这三十贯可是……” 吴掌柜心中一沉,自己开价还是低了,他立时摆手打断范宇的话。 “既然范小哥发话,那就再加十贯,一共四十贯钱!”吴掌柜断然不能将财神送走。 汪师傅不住的盯着范宇,还有那口炒锅打量,乖乖,这可是自己大半年的工钱。 范宇摆了摆手,对吴掌柜笑道:“吴掌柜可是会错意了,我只卖炒锅,这菜式真是送的。” 吴掌柜不由追问道:“这菜可不能教于别人。” “不教于别人,我又如何会送。我卖锅,可全靠这道菜式了。”范宇摇头拒绝道:“我只问锅的价钱。” “都一起卖于我,我再加十贯钱。”吴掌柜眼珠都红了。 范宇一看这不是事,便劝道:“此事先放一放,我先用这炒锅,将菜炒出来,吴掌柜再说话。” 吴掌柜面上闪过喜色,“好好,那就请范小哥一展身手。” 汪师傅也急忙对两个徒弟骂道:“两个没眼色的,人都到了半天,也不倒碗水来。还不快去升火,给范小哥准备食材!” 范宇忙道:“准备四个鸡蛋,一把葱花即可,这道菜可不麻烦。” 片刻之后食材便准备好了,范宇将自己的炒锅放在炉火上,倒了些许菜油。 冲压的铁锅较薄,只是一两个呼吸锅中的油便冒了丝丝带着油香的青烟。范宇将碗中与葱花搅打好的蛋液倒入锅中,嗞啦一声,便烹出了香味。 在吴掌柜与汪师傅的眼中,这道菜的神奇之处,便是蛋液膨起,形成如云朵一般的形状。 范宇手握锅把,对两人道:“可看好了,我要颠锅了。” 他手腕一抖,便将炒锅颠了起来,锅中的炒蛋也应声飞起,升到一尺高的空中。而范宇却又将锅一送,便稳稳的接了。而那一朵炒蛋,也刚好翻了一个面。 “好!”汪师傅虽然在后厨做了许多年,可他哪里见过这个,不由大声叫好。 范宇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这也根本算不上颠锅,就是给炒蛋翻面而已。与后世的专业厨师颠锅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不过,自己演示的目的也达到了。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范宇这道菜便装了盘。 “大家请品尝一下。”范宇将锅放到一旁道。 吴掌柜与汪师傅两人早就准备好了,听到范宇的话,便各自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炒蛋。 入口之后,各自表情不同。 吴掌柜是有些心疼,心疼自己之前开价高了。如此简单的一道菜,自己竟然敢开出五十贯钱来,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汪师傅的注意之处,却是这炒蛋的味道,入口软嫩唇齿留香。最难得的是如此简单,几个呼吸就出菜,实在是便捷的很。 “以往可没有人炒蛋,更没有如此快的。”吴掌柜忐忑道:“范小哥,你且说个章程,咱们议一议锅价。” 范宇自己也尝了一口炒蛋,才回道:“吴掌柜莫要着急,我今日来,就是卖炒锅的。正因为这菜式简单方便,这才能显出炒锅的好处来。所以,要让吴掌柜给我这炒锅定个价钱,也好便于我大量出售。” 汪师傅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道:“一口七八斤的铸铁锅可是要五百文,你这锅一只手便可拿起,我掂着也只有两斤出头,两百文钱可算便宜了。” “两百文就算便宜吗?”范宇看向汪师傅道。 这次回应的却是吴掌柜,他道:“生铁的价钱不过二十七文钱一斤,贵的是人工。” 范宇笑起来,对吴掌柜道:“那我可一百二十文卖与吴掌柜,你看怎么样。” “如此便宜?”对于范宇的要价,吴掌柜不由得不信道:“范小哥莫耍我,我看你这锅是熟铁的,必是铁匠一锤锤锻打出来,想必费了不少力气。这样一口锅,卖个三百文也没什么不对,如何能一百二十文便要卖于我。” “倒是忘了告知吴掌柜,我开了一间制锅厂,专门制这种炒锅。”范宇微微笑道:“一天之间,做数十个炒锅也不是问题。” 不光是吴掌柜吃了一惊,就是旁边的汪师傅等人也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认为范宇在吹牛。 哪里有如此手快的铁匠,快手吗? “这不可能吧,范小哥莫要说大话。”吴掌柜只是不信。 范宇摇了摇头,“这样吧,吴掌柜你就以一百二十文的价钱,买上一百口炒锅,我过几天便交货,你看如何。” 吴掌柜立刻僵在那里,“范小哥不要开玩笑,你看我们这太白楼,哪里像是能用一百口炒锅的。买上十口炒锅,也就顶了天了。” “那就十口,明日便可交货给吴掌柜。”范宇当即对吴掌柜道。 这一次吴掌柜很是痛快,“好,明日便明日。范小哥若真的能将十口炒锅都做出来,我可给你介绍一位商人。有他帮你出售,可省去许多麻烦。此人姓周名奉,是个行脚商人。若是他有意的话,一次要数百口炒锅也是可能的。” 第57章 老包要回京 周奉是谁,范宇没有半点印象,但想必与吴掌柜的关系很近。 否则,这等赚钱的生意,吴掌柜也不会第一个便想到了周奉此人。 当第二天,范宇带与张田生带着十口炒锅再一次来到太白楼时,便看到吴掌柜身边多了个年轻人。 那人不过二十余岁,比范宇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居然还有些腼腆的样子。他就站在吴掌柜的身后,很是恭敬,看样子象是吴掌柜的晚辈。 “范小哥,果然是个信人。”吴掌柜看到范宇,还有张田生背着的十口炒锅,不由得挑起大拇指道。 “不过是十口炒锅而已,不瞒吴掌柜,我那里现如今也还剩余不少炒锅。”范宇笑摆摆手,对吴掌柜笑道。 吴掌柜让人收了炒锅,将一贯另二百文交于了范宇,便请他到里面的单间。 几人落座,吴掌柜才道:“这便是周奉,乃是我的外甥。前些年读书,却屡试不中。性子又太过温和,不是做官的材料。我大妹便想要让他做些生意。却没想到,奉儿竟是做生意的好手。去年一年之间,便从海州到东京往返两次,运了许多干货,两次下来就将家业翻了一倍。” 范宇对着周奉拱手道:“失敬了,周兄竟是一位豪商,却又如此儒雅,真是让我有些惊讶。” 那周奉急忙摆手道:“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求不得功名,又不想虚耗光阴,这才做些营生。昨晚听我舅父言道,范小哥的炒锅是一笔好买卖,今日便来与范小哥见上一面。” “不知周兄觉得,我这些炒锅,可还能有个好销路。”范宇笑着问道。 他知道自己的炒锅不愁销路,这么问就是看看对方怎么说。如果这周奉故意将炒锅说的毫无优点,那便是没什么诚意,与对方这买卖不做也罢。 而且大宋这年头,都是笨重的铸铁锅,价格也贵。有的穷人家中,甚至还在用瓦罐和砂锅做饭,有了这便宜的炒锅,便可普及铁锅。 周奉没让范宇失望,他微微沉吟了下,便对范宇道:“我来时已经看过,范小哥的炒锅甚是轻便,一只手便可轻松拿起。难得的是,这炒锅的价格也不贵,寻常人家都可买得起。若是范小哥一百二十文一只卖给我,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范宇哈哈一笑,对周奉道:“这炒锅的买卖是不错,定是一个好买卖。但是周兄这胃口不小,只怕你吃不下。” 周奉早有准备,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沓交钞,放在桌面上,“我既然认定了,也不会空口白话的与范小哥相谈。这里是一百五十贯交钞,可折铜钱一百二十贯。一千口炒锅,范小哥何时可以交货?” 此时吴掌柜插话道:“奉儿,你莫要如此,这炒锅如是一天制出十个,也要一百天才成。” 听了舅父的话,周奉点点头,“我也并不着急,过些日子还要去海州收些干货。这样吧,范小哥只要在腊月之前,将这一千口锅制好便可。到时我可一同贩卖到东京城中,正可在腊月出售。” 范宇笑了笑,“周兄做生意很是痛快,这一千口锅,我可尽快交货,二十余天便可交货,你看如何。” 这次轮到周奉吃惊了,他急忙问道:“听我舅父说,你昨日刚刚制出第一口炒锅,怎么可能二十余日便能做出上千口锅来?看不出来,范小哥家中竟有好大的作坊!” 大宋这时商业手工业相当发达,一些大商人已经开始了规模生产。因此,周奉才有此一问。 范宇摆手道:“不过十余人的作坊而已,想必是足够了。” “如此,怕也时间不够。”周奉摇头道:“我又不催范小哥,何必如此紧张。若是累坏了雇工,还要赔付汤药钱,太不划算。” 范宇懒得解释,对周奉道:“我的作坊距此不远,周兄如无事,可来一观便知原委。” 他虽然没解释,但这话却勾起了周奉的好奇。 “范小哥如此自信,那我也不再客气,正有此意随你一游。”周奉拱手道。 吴掌柜看看两人,自己有些担心。可是又知道范宇不是乱说话的人,自己外甥也不是个斗气的性格。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由两人去吧。 周奉随着范宇去了作坊,远远的就看到高大的水车在转动,从作坊之中传来咣咣的响声。还有张家与陈家的人,在作坊进出忙碌。 范宇领着周奉进了作坊,指了指还十分原始的水压机道:“周兄请看,只要事先有足够的熟铁坯子,这巨锤每落下一次,便可制成一口锅。” 此时黄铁匠正好将一块已经制好的坯子放入模具,那沉重的水力冲压锤轰然落下。 一声巨响之后,黄铁匠便伸手一提,便提出一口炒锅来。 周奉的两眼都有些发真,他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制锅。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简便快捷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待黄铁匠又制了一口锅出来,他才回过神来。 “竟……竟如此简单?”周奉是商人,这样快速生产意味着,成本的极大降低。 他不由得看着那高大的水车和原始的冲压机发呆,忽然对范宇道:“范小哥,你这机关,真是厉害……这锅有多少我要多少!有了这等快速,我可将生意遍布大宋。” 范宇笑道:“一天差不多可制五十余口炒锅,二十余天一千口,也是宽松的。有了周兄收货,便省了我许多事了。” “这些交钞你先收起。”周奉急忙取出一百五十贯交钞,硬塞到了范宇的手中道:“范小哥以后的货可都是我的,除非我没钱买,否则还请范小哥不要卖与他人,可好?” 对于这个要求,范宇当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应下。 送走了周奉,范宇看着这个简陋的制锅作坊,颇有一些成就感。自己也曾答应义母,不再让她去认那位哥哥。没了当今官家给自己当大哥,自己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今日没费多少力气,就到手一百五十贯交钞,这就是一个穿越人的优越感啊。 正在范宇美滋滋畅想未来如何享福之时,陈芳小丫头一路跑了来。 “郎君,有一位姓展的客人,正要找郎君。大娘子正在与客人说话,要我请郎君快些回去。”陈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范宇心中一动,莫非老包要回京。 第58章 心中痒得很 范宇也没有多想,便随着陈芳一同回到家中。 一进门,便看到展昭正与义母李婆婆聊着家常。 听到脚步声,李婆婆便笑道:“这是宇儿回来了,我虽然看不见,可是这脚步声是不会听错的。” 展昭起身笑道:“大娘子说的不错,正是范小兄弟。” “展大哥,你来了?”范宇对着展昭拱手之后问道:“可是陈州之事已毕,包钦差要回京?” “你猜的不错,我这次先来找你,便是打个前站。”展昭打量了范宇两眼,奇怪道:“你不是已经交卸了治河的差事,为何还忙得一身灰尘?” 范宇刚从作坊回来,在那里水力冲压机冲撞力度极大,每冲压一次都有扬尘,自然搞了一身尘土。 他对展昭笑了笑道:“小弟收留了两户饥民,便让他们建了一个作坊。刚刚才从那里回来,倒让展大哥见笑了。” 展昭微微皱眉道:“陈州以工代赈已然秩序井然,待明年春耕之时,便可发与种子和农具。这时间还要有数多之久,你可能养得起这两户饥民。” “我刚刚经太白楼的吴掌柜,介绍了一位商人。”范宇不以为意道:“作坊里制的炒锅,可都卖了不少钱。那商人一口气订了一千口锅,连钱都付了。” 范宇正在兴奋头上,听到展昭问起,便取出刚收的交钞,让对方看。 展昭看到都是十贯一张的交钞,不下十几张,这可把他唬了一跳。 “真是一千口锅这么多?范兄弟你不是在吓我吧。你建的什么作坊,两户人便能做这许多的锅。”展昭担心的道:“这世道人心险恶,你可不要被钱财所迷,中了他人的圈套。” “展大哥放心,此事应该并无差错。”范宇解释道:“吴掌柜知道我的家底,那商人也是他的外甥,彼此算得知根知底。何况对方又先付了钱,能图我什么。展大哥放心便是,我会小心的。” 展昭见范宇很有信心,就不再提此事,而是话风一转道:“我来打前站,包大人的车马明日就到。到时你可要与我一同,等着包钦差。到时包钦差自会寻你问话,你小心应对便是。” “展大哥今天便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正好我用新制的炒锅,给你做两道新的菜式。”范宇与展昭谈完了正事,便邀请道。 对于范宇的邀请,展昭当然不会推辞,反而有些期待:“范小弟真不简单,这些日子,你又有新菜了?是何菜式,可否先告知于我?”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个暂时不能说,到时展大哥见了自然便知。” 有了炒锅,范宇等于手中有了利器。在大宋别的不说这炒锅是独一份的,太白楼虽然也有,可那汪师傅会的菜远不如范宇知道的多。 他出了堂屋,便将陈芳叫过来,给她拿了些钱,让她去买条大鲤鱼来。 陈芳一听要她买鲤鱼,便有些不乐意道:“范郎君,那鲤鱼有股土腥味,并不好吃。你要给客人做鱼,不如用草鱼的好。” 范宇拍了拍她的脑瓜道:“这我知道,不过这鲤鱼要看是谁做出来的。若是别人做,自然是腥的。但你家范郎君做出来,不但不腥,还会好吃。” 陈芳小丫头有些不信,只能暗中腹诽自家的范郎君小气,定是怕客人吃的多。 范宇又吩咐她买些其他的食材,陈芳都一一记下而去。 先在厨房之中,将要用的葱姜都备下,便又点火烧水,等着陈芳买东西回来。 范宇要的食材都不复杂,小丫头很快便提着篮子跑了回来。 跑到厨房,便将篮子递给了范宇道:“郎君请看,可还有少缺的?” “这条鲤鱼不错,还是活的,足有三斤重。这鸡是杀好的,倒省了不少事。”范宇看着篮中的食材,清点道:“芹菜、蒜苗和里脊很新鲜,嗯,这块腊肉可有些年头了。” 陈芳小丫头看了看厨房里面,“郎君今天做什么菜?上次的白切鸡好吃,还要做吗?” “这次不做,去将后面晾晒的干蘑菇取些来。”范宇头也不抬的道。 听到没有白切鸡还要再跑腿,陈芳便撅着嘴去了。 范宇可没管她,自己在厨房之中开始收拾食材。这一次他所安排的,这条鱼可是要做成糖醋鱼的。 有一点陈芳小丫头说的不错,鲤鱼的土腥味要比较重。但是这鲤鱼刮鳞收拾干净之后,改出刀花来,稍微用葱姜腌制片刻。而后便裹上鸡蛋与面粉搅成的糊,下油锅油炸。 一手提着鱼尾,一边用笊篱兜住鱼头,在油锅之中缓慢放下。 随着热油嗞嗞的响声,这条大鲤鱼便被炸的定了型,仿佛逆水而游正要奋力一跃龙门般活灵活现。 将炸好的鲤鱼放入盘中,范宇便急忙去炒了一个糖醋汁,然后便用勺子,将这酸香可口的浓汁浇到了鲤鱼上。 恰好陈芳拿了干蘑菇回来,正看到这一幕,可把她给高兴坏了。看范郎君做菜,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更是见了世面。这天下之大,怕是没有几人更比范郎君会做菜了。 范宇接过干蘑菇,泡了热水之中,便让陈芳将这道糖醋鱼放到一旁。 里脊被范宇切了薄片,裹了些稀的面粉糊,下油锅稍炸便捞出。这一片片的里脊只有微黄之色,但是里面的肉片其实已经有八成熟。 架上炒锅,加了少许菜油。油一热,范宇将这炸过的肉片倒入锅中煸炒,放入少许的盐和酱油,还有葱丝姜丝。少颠了几下锅,再放入切好的蒜苗微炒,那扑鼻的香味立时散开,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道菜是范宇临时拼凑出来的里脊炒蒜苗,却也色香味美。 此时蘑菇泡好,改刀,与已经剁块焯好的鸡块下锅同炒。炒到断生之后,范宇便倒入两碗黄酒,加了调料和盐盖住锅盖焖着。 虽然只是一道普通的干蘑焖鸡,范宇却是用黄酒焖的。而且这是炒过的,多了锅气和油香,汤色鲜浓,远不是大宋普通的清炖鸡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最后一道芹菜炒腊肉,就没什么好说的,在范宇的操弄之下,根本就不是问题。 四道菜还没做完,这香气就飘得满院都是,展昭在前面喝茶,可是却心中痒得很。自己这位范小弟真是会卖关子,这手艺也是绝了。 第59章 恩断义绝 这四道菜,在后世并不怎么出奇,但是在此时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范宇忙完之后,便让陈芳上菜。 展昭在前面早就等的口水快流干,见到陈芳上菜,这口内不由得又变的湿润起来。 与以前一样,义母李婆婆只是吃了一小碗饭,便让陈圆扶着去了后面,这饭桌就留给了范宇与展昭两人说话。 可惜,展昭也没有心思说话,而是盯着盘中的菜肴,大块朵颐。 最让展昭吃的开心的,便是那一道糖醋鲤鱼。 “范小弟,这道鱼可是酸酸甜甜的好味道啊。不过,你怎么弄的,这鱼头尾都翘了起来,看着怪好看的。”李婆婆不还,展昭甩开了腮帮子吃,还不忘赞了一句。 “这是糖醋鱼,先是过油定了此型,再炒一个糖醋汁一浇便成。”范宇笑道:“鲤鱼,金鲤跃龙门,便可步青云,取的一个好彩口。” 展昭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味道好,这彩头也相当的好。这鸡汤也甚是香浓,也是我从未尝过的。肉滑汤鲜,简直喝了就停不了嘴。” 范宇指着芹菜炒腊肉道:“展大哥再尝尝这个菜,腊肉耐嚼芹菜爽口,虽然看着简单,可每咀嚼一下,便是一层味道。由浓变淡,回味无穷。” “哎呀。”展昭眉开眼笑道:“范小弟你这脑子都怎么长的,这许多佳肴你都能琢磨出来,若是做个庖丁,怕是早就成了一方名厨。” 范宇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后世来的,这些菜式也都是经过千百年的积累,才能形成如此多的变化。 “展大哥,我不过是喜欢口腹之欲罢了,自然也就多注意这些事情。哪里比得上展大哥你,专管世间不平之事。”范宇摇了摇头道:“还有这一道蒜苗炒肉,也是十分下饭。蒜苗清香扑鼻,肉片外酥里嫩,不可放过。” 展昭吃得高兴,不由哈哈大笑,“我去了无数酒楼,即使汴京的樊楼我也去过,却哪一次也不如在你这里吃的开心惬意。要不这样,范小弟你将来开一座酒楼,定是一门好营生。我只要在,便天天给你捧场如何?” 范宇摆手道:“不瞒展大哥,我这制锅的营生,可比开酒楼赚的多了。酒楼还要天天盯着,制锅可是不用。而且赚的钱,一点也不少。” “你这制……炒锅,有如此赚钱?这一道菜,若在汴京,至少也要二三十文钱,那炒锅要多少铜钱才能相比。一天之中,又得制得几个锅。”展昭只是摇头不信。 “展大哥放心,我是算过账的。”范宇微微一笑,“我这制锅可与别处不同,一天少说能制得五六十口锅。除去人工还有石炭与铁料的成本,一日之间少说也能赚两贯钱。这还是刚刚制锅,铁匠尚不熟悉。若是过些时日,怕是一日赚四五贯钱也是轻松。若将这制锅厂扩大,那大宋除了我,也就无人能再制锅了。” 展昭只是不信,认为范宇是在吹牛。 “你年纪尚轻,莫要讲这些大话。”展昭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虽知道范小弟你有些本事,但做事要扎扎实实不可虚浮。不过也没关系,明日里便能见到包钦差。待断了贾知县的案子,我将你引见与包钦差,他定会看重于你。从此走上正途,得个官身,岂不是比你开什么制锅厂来的体面?” 范宇见展昭不信,只想着帮自己得到包拯的青睐,从而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这可能也是展昭自己的想法,便将这些想法也过度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展昭更是除了官职之外,还看轻了其他职业,这让范宇有点不舒服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的人大多都是如此想法,却也无可厚非。但有些事,却不吐不快,也是范宇自己不同的意见。 “展大哥,有了官身虽好,可这官身也不是万能的。”范宇辩解道:“就如我这制锅,虽然不起眼。可是若用得好,也顶得军国大事。” 他这话一出口,立时引得展昭好一阵大笑,笑完才道:“你少年人就是喜欢讲这些惊人之语,制锅而已,又能顶得什么军国大事了。难不成,你这锅还能上阵杀敌不成。” 范宇见展昭还是不信,怕是只能让他见一见真章才可以。 因此范宇便催促道:“等展大哥用完饭,我再带大哥去我的制锅厂一看便知。若是我说的不对,那我日后再也不与大哥争辩。” “好好好,待我用完饭,便随你去一观。”展昭只当是少年斗气,不由失笑道。 半个时辰之后,展昭与范宇两人到了作坊之中。 范宇叫上了黄铁匠,现场给展昭演示了一下如何制锅。 展昭看着巨大的铁锤在模具上一砸,便制出一口锅来,并没有什么感觉。 “此物制的倒是巧妙,可这与军国大事又有什么关系?”展昭叹气道:“难道,只是为了给军中多制几口锅吗。” 范宇让黄铁匠停了水车,拉着展昭一同往回走,路上才道:“展大哥,莫要以为这水力冲压只能制锅。若是以此机器,为我大宋官军制造铁甲,远不是多派一些铁匠可相比的。” 听到这里,展昭恍然大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你竟想到了这里!难怪会如此笃定,说与军国大事有关。若是制甲,怕是一日之间,这一台冲压机关便可顶了数十名铁匠!” “正是如此。”范宇两手比划了一下道:“若是将半身甲分前后两片,各制一个模具。还有其他部位,也都制出相应的模具。多造几台水车,便足可应付。铁匠们只须多备些料,便可轻松制出战甲的各个部件,最后一组装,便是一套完整的战甲。到那时,我大宋官兵人人便可披坚持锐。夏国与辽国,还能与我大宋相抗不成?” 展昭自幼习武,当然也想过从军之事。他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跨马横刀大破夏国与辽国收复汉唐故土。只是大宋暗弱,于二十余年前与辽国签下澶渊之盟,使得他对加入官军没了兴趣。 “明日见了包钦差,我务必要向他推荐于你!”展昭斩钉截铁的道:“包钦差若是不肯,我便与他恩断义绝!” 第60章 不像个衙内啊 范宇没有想到,展昭竟然会为了自己说出这些话来。 他急忙摇手道:“展大哥言重,事情到不了这等地步。你与包钦差本就结有恩义,若为了这等小事,便要恩断义绝,实在是过了。” 展昭沉声道:“这如何就是小事?你能造出这等机关,说是国士也不为过。若是埋没了,实在是我大宋之损失。而且这等机关,失传也还罢了,如流传到了夏国与辽国,那更是我大宋的不幸。无论如何,我都要劝包钦差带你回京!” 范宇寻思,自己还不如不向展昭演示呢。看对方这意思,自己要是不跟着他们回汴京,弄不好还要杀自己灭口。折腾半天,范宇等于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早知道就不多事了。 当晚展昭在范宇家中休息下来,一早便叫起范宇,两人到了草桥镇外的大路上等着。 刚刚辰时,两人就看到大路上从陈州方向过来三辆普通马车。 范宇还想着,钦差的仪仗自己还没见过,定然不简单。 可事实告诉他,这热闹是看不成了。包拯这人没趣,虽然铁面无私,可是两袖清风不讲排场。身为钦差,出行居然只是三辆普通的马车而已。 展昭已经拉着他,两人向前迎了几步。 最前面的马车缓缓停下,跳下来两个身穿公服的雄壮汉子。 这两人一看到展昭,便急忙抱拳,“展兄,你来的倒早。” “王朝、马汉,二位兄弟护卫钦差也辛苦了。”展昭对两人很熟悉,当即笑着抱拳回礼道。 范宇的眼睛一下子便瞪了起来,包拯手下的四大金刚啊! “张龙与赵虎两位哥哥,还没到吗?”范宇不由得问道。 王朝和马汉两人看向范宇,一看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并不认识。 展昭笑了笑,向王朝马汉两人道:“这位便是范宇,咱们先接包钦差,再介绍你们认识。” 只这两句话,包拯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共乘一车,还有一个家人替他们两人驾车。 第三辆马车到达,也是两名身穿公服的年轻汉子,看上去比王朝与马汉两人年纪还要轻些。 范宇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人定然就是张龙赵虎两人。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也下了车,一前一后的走到道边。 这两人范宇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谁是包拯谁是公孙策。包拯也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长的黝黑,脑门上却并没有后世传说的月芽。想也知道,唐宋选官风仪也是一项重要的选项。五官不够端正的,都要往后排,难得成为主官。因此,包拯虽然长的黑,可是五官轮廓却也算得上英俊,但因为黑,所以也只能看轮廓了。 另一位公孙先生公孙策,却是个白面书生,留着五绺长髯显得儒雅帅气。 展昭上前对包拯抱拳道:“包钦差,这位就是写信告发贾知县的范宇。范宇,还不拜见包钦差。” 得了展昭的提醒,范宇急忙上前对包拯拱手道:“草民范宇,见过包钦差。” 包拯摆了摆手,对范宇道:“免礼,我在陈州,便看了范小哥的信。你虽年轻,可是胸中却有丘壑。陈州放粮之事,若不是你提出以工代赈之策,恐怕现在还不会了结首尾。后来,你提出的向乡绅们募集钱粮,也替官府补了不少亏空。这两策,一前一后,相当的不错。” 看着包拯年轻,但是能做到开封府知府,讲话水平自然不低。身为汴梁高官,却对范宇这样一个草民不啬赞美,显得平易近人。 “大人谬赞了,这两策前人都曾用过,草民不过是情急乱翻书罢了。”范宇也没想着居功,这功劳要不要吧,家里有个当今官家的亲娘,啥功劳都不好使。 而且,他这么一个乡下小子,以前平平无奇,突然就知道以工代赈,且向乡绅们募集钱粮。这事儿如果不找个理由,也不好解释的得通。因此,他才说自己乱翻书,表示这都是自己用功好学,才能有这些主意。 谁想‘乱翻书’三字却引起了包拯的兴趣,他可是两榜进士出身,靠的就是圣贤书。 “范小哥竟是个有才学的,这便难怪了。”包拯不由得起了考校之心,他两手一背,对范宇问道:“你近来看得是什么书,可曾作有诗词?” 范宇瞠目结舌,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包拯还认真了。 不过,对方可是钦差,还等着自己回话,要说不上来,可就有点无趣。 “哦,草民兴趣甚广,因此涉猎百家无书不读。只不过不求甚解,全凭好恶使然。诗词却是没有作过,让大人见笑了。”范宇这一句话也是打了伏笔的,否则自家的水力冲压机没法解释。 有了兴趣广泛涉猎百家打底,那就不会有问题。 包拯哈哈一笑,对着范宇抱拳道:“失敬、失敬,没想到范小哥竟是个隐世的能人。诗词不过小道,有一身本事,才是难得。” 公孙策此时也插口道:“范小哥如此做派,异日当是一代奇人啊。” “包钦差还请进镇略做休息,我们再去西华县城。”展昭这时瞅着一个机会,对包拯开口道。 包拯却摇了摇头,对展昭道:“我们就在草桥镇,不走了。赵虎,你去叫来镇上的保长,让他给我们安排休息之所。” 赵虎领命去了镇上,时间不长,便带了一个人过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虎员外。秦虎不但是草桥镇的保长,也是粮长,还是管着些事情的。 秦虎见到赵虎身穿公服,听说钦差要见自己,当即便紧张的全身哆嗦。明明有了一些尿意,却也不敢借故离开片刻,就这么跟着过来了。 “小人草桥镇保长,秦虎,见过包钦差。”秦虎还有两三丈远,便跪下行大礼。 “起来吧。”包拯说道。 结果秦虎一起身,便一眼看到了包拯身边的范宇。 自从自己家千亩良田被淹,被范宇忽悠过去不说,还替他们到西华县当了一回楷模。回来之后,秦虎父子两人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自家的良田也淹了,好人也做了,却什么损失也没补回来。反而得罪了县里的乡绅们,这些日子的往来都少了。 正想在这几日去找范宇,却不成想,范宇竟站在包钦差的身旁,似乎关系极近。秦员外不由胡思乱想,这范宇我知根知底,他也不象个衙内啊,如何能与包钦差谈笑风生。 第61章 思虑周全 范宇看到秦虎员外,便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秦员外急忙扭过头去,并不看范宇,心中却暗暗记较,如何让范宇在包钦差的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却没想到,范宇此时对包拯道:“包钦差,上次写信所提到的乡绅募集之事,源头便在这位秦员外的身上。” 包拯听到范宇这样说,不由得被引起了好奇心。 “怎么,是这位秦员外先捐献的钱粮吗?”包拯问道。 范宇摇头一笑道:“这倒不是,之前受西华县的王主薄所托,我忙于治河之事。一日因降大雨,河水即将漫过河堤。是这位秦虎员外,将自家田地旁的河堤掘开,免去了镇上众乡亲的田地被淹。而他自家的千亩良田,却因此都被河水漫灌,今秋绝收已成定局。” “没想到啊,在草桥镇这等小地方,居然也有秦员外这等识大体的乡绅,乃是我大宋之福。”包拯感叹着,对秦员外道。 “不错,秦员外舍己为人不说,还心忧饥民。居然还要捐出五百石的粮食,却被我制止了。他家中良田已遭水淹,如何还能再让他捐这五百石粮食。”范宇对着秦虎挑了挑大拇指,又接着道:“于是,秦员外便想着发动全县的乡绅,一同帮助官府度过这个难关。秦员外如此忠于大宋,又有义于百姓,非常难得,堪称忠义无双。” 包拯看向秦员外,目光之中带着钦佩之色,对着秦员外躬身拱手道:“秦员外高义,我虽是朝廷钦差,也是极为佩服的。若有难处,尽可向我开口,只要不违国法,我便都可应下。” 秦员外此时激动坏了,钦差大人刚刚对我行礼了!他秦虎这辈子最大的官,也就是见过知县,哪里见过钦差啊?那可是官家钦点之人,倍受官家信重。想一想,若传出去,自己也是脸面上有光。 他急忙摆手道:“本是乡亲,这些都不算什么。小人生于斯长于斯,亲不亲都是家乡人,这本是份内之事,却让包钦差谬赞了。若说有什么要求,小人只有一个,请包钦差给我留一份墨宝即可。” 秦员外是想要钱来着,可是这位包钦差刚刚将自己夸的跟朵花一样,这时提钱实在是尴尬。但是不要吧,又十分心疼。思来想去,还是要一份钦差大人的墨宝,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算了。 关键是,要钱就得罪了包钦差,自己不过是个保长而已,只挂了个员外的虚名。包钦差如果对自己的印象大坏,象要收拾自己真和捏死个臭虫没区别。想到这里,秦员外不由得又庆幸自己的精明。 包拯一听秦员外的话,不由得大笑,“秦员外真乃义士,这个不难。不过,还请秦员外先将我们的行在安排一番,我们也好有个休息场所。” “哎呀,对对对,我只顾着与包钦差说话,却差些忘了正事。”秦员外连忙陪笑道:“在镇子东头,有一座天齐庙,甚是宽敞整洁。我已让庙祝收拾了数间房,正可为包钦差的行在。” 天齐庙范宇倒是有印象,那里的庙祝也不是外人,是范宇的本家一个小叔叔,名叫范宗华。 因为天齐庙靠近大路,因此香火还不错。 包拯等一行人步下走了没多远,便到了天齐庙。 庙祝范宗华正在庙门外等候,见到包拯他们前来,立时迎了几步,对走在c位的包拯道:“这位想必就是包钦差吧,快些里面请。小庙能得包钦差前来落脚,真是荣幸之至。” “那就叨扰了。”包拯拱了拱手,便领着大家进了庙中。 范宗华在前面引路,将众人领进了一间偏殿之中。这里已经收拾整齐,桌椅茶水齐备,显是给钦差作为饮茶用饭之处的。 “包钦差请坐,我在后面还备出了数间客房,若是哪位乏了,尽可先去休息。若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范宗华点头哈腰道。 “暂时无事,庙祝可自便就是。”包拯还有事情,自然要将对方打发走。 范宗华看了范宇一眼,便出了这间偏殿。 公孙策也看出来,包拯似乎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取出笔墨纸张,对包拯道:“钦差若有事,可先给秦员外写就墨宝,再行处置。” 包拯一笑,“还是公孙先生了解我,正要给秦员外写字。” 铺开一卷白纸,包拯提笔蘸饱了墨汁,便写下了‘德义堪钦’四字。这四个字可比贾知县那四个字强得太多,笔力雄健浑厚,如山如狱甚有威风。而且这四字,也比贾知县那‘仁义传家’四字显得雅达。 秦员外眉开眼笑道:“好字!好字!回家我便请人做了牌匾挂起来!” 包拯又用过自己的私章,便将字送与了秦员外。 范宇看着秦员外的样子,估计这家伙回去之后,就会将贾知县的牌匾放到后面去。 将秦员外也打发走,包拯这才对大家道:“我之所以要在草桥镇落脚,便是为了审理西华贾知县的贪渎之罪。” 范宇不明白包拯这是什么意思,便看向展昭。 展昭也不清楚,就问道:“包钦差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在西华县城就审不得贾知县?” “展兄,那贾知县是西华县的父母官,若是将他逼得急了,我等这几人恐将为其所害。”公孙赞知道包拯的意思,便开口解释道:“反倒不如在这草桥镇落脚,将贾知县招来。再如何处置于他,便没有这些风险了。” 范宇恍然大悟,包拯原来是这个心思。虽然显得谨慎了些,但也确实有这个必要。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西华县城,请贾知县与王主薄前来。”范宇对包拯拱手道。 包拯摇了摇头,对范宇道:“范小哥,你为告发贾知县之人,此时不宜再去西华县。而且在案情明白之前,你也不得再见王主薄。案情未明,贾知县便不是有罪之人,你可明白?” 范宇当然明白,但是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便点点头道:“大人思虑周全,说的甚是。” “张龙、赵虎。”包拯喝道:“你们二人,分别去将那贾知县与王主薄带来,其间不要让他们二人见面,记得将王主薄的账册也都取来。” “是,我等皆尊包钦差之令,这便成行!”张龙和赵虎两人,急忙上前抱拳应道。 第62章 终老于琼州 等这两人走了,范宇也不能走。他找来范宗华,请对方给自己家中义母传个话,说自己在天齐庙与包钦差一起审案。 范宗华看到范宇在包拯身边谈笑自若,便不敢小看自己这位族侄,急忙亲自去了范宇家中。 见到范宇的义母李婆婆,范宗华拱手道:“大娘子,范宇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他在天齐庙中,正与包钦差一起断案,不得离开。因此,让你不要等他,该用饭时就自行用饭便是。若是今天不能将案子断了,怕是要多等个一两天才成。” 李婆婆却有些着急,她对范宇这义子甚是关爱,便追问道:“宇儿他无事吧,也不知断个什么案,包钦差自己不能断,还要将我家小宇留下不让回来?” “我来的时候,还见他与包钦差有说有笑,倒不显得生分。大娘子不用担心于他,他应该无事。”范宗华想了想道:“至于断的什么案,我却不知了。包钦差那么大的朝廷命官,岂会跟我讲这些事。不过,你家范宇却得包钦差看重,却是个小能人。” 听到范宗华这样说,李婆婆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一些,“那就好,若有事,能否请范小叔及时告知于我,也免得我担心。” 范宗华自然要卖个好,连忙点头道:“小事一桩,定不让大娘子担心就是。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李婆婆连忙道:“范小叔且慢,还请替我儿带两件换洗的衣物,莫要让他显得腌臜,却是碍了包钦差的眼。” “还是大娘子心思细,这是眼盲心亮啊。”范宗华笑道:“那便将衣物取将出来,我送去就是。” 送走了范宗华,义母李婆婆总有点不安。自与范宇认了母子之后,这些日子可从来没分离过许久,更没有连着数日不见的时候。因此,这心中有些发慌的紧。 单说范宗华,抱着些衣物正往天齐庙中走,却突然被一个跳出来的人给拦住。 范宗华吓了一大跳,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定睛一看,却是秦员外。 “秦员外,你这大的年纪,怎的还学顽童吓人?”范宗华捶了捶自己胸口道:“这一下子,可将我好吓。” 秦员外一脸的神秘,对范宗华道:“我问你,你可知道那范宇,与包钦差是什么关系?我见他与钦差甚是熟络,怎的一点也不知道怕,那可是官家钦命的大官。” 范宗华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包钦差我也是初见,倒是见过范宇他幼时光屁股的模样。” “你说,范宇这小子又是做了治河使,又是与包钦差谈笑自如,是不是包钦差看他有些才能,便想着招徕于他?”秦员外压低声音问道。 “咦?秦员外你别说,我看包钦差还真有这个意思。每次包钦差与范宇说话,都会露出欣赏之色,显是有些爱才之心吧。”范宗华想了想,便点头道。 秦员外眉头一皱,心中不住的计算得失。 “这样,我这里有一贯钱,算是给你的香火钱。”秦员外取了一贯的交钞出来,硬塞到范宗华的手中道:“只有一点,那范宇一从天齐庙里出来,你便要尽快告知于我。” 范宗华看着手中的一贯钱交钞,可不是假的,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秦员外,你这里何意,可是范宇他得罪你了?” 秦员外摇头,“范宇一表人才温文而雅,如何会得罪于我?我找他有大事,但事涉不便于外人道。” “好吧,秦员外如此敬神,我替你上柱香,你定能得偿心愿。不过,范宇要助包钦差断案,怕是要耽误个一两日,你可有得等。”范宗华将交钞惴入怀中道。 “如此,我便多谢了。多等一些时日又算什么,等成就好事之时,我定会去庙中重重的酬神!”秦员外大喜道。 看着范宗华走远了之后,秦员外两手拍在一起,不由心中暗暗得意。你范宇少年精明,却也斗不过我这积年的老贼,这一次看你还能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去。 秦员外心中打定了歪主意,脸上带出得意的笑容来。 他的想法,就是等范宇从天齐庙出来,便带人去将范宇绑了,到自己的府上与玉儿乖孙女成亲。将生米做成熟饭,谅他范宇也不敢做这个负心人。若敢悔婚和离,自己便要闹他个不得安宁。正是包钦差看重他的时候,他如何能经得起折腾,岂不误了前途。因此,这范宇不就范是不可能的。 范宇在庙中,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只与包拯展昭还有公孙先生闲谈。 没过多久,范宗华抱着一包衣物进来,将之交与了范宇。 “你娘甚是关心你,怕你没有换洗衣物,碍了钦差的眼,便特意让我带来与你。”范宗华对范宇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虽没有远行,却也足感娘的慈爱之心。”范宇点头应道。 包拯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得有些感触道:“范宇,我听说你娘是你认的义母,而你们并非血亲,却能母慈子孝,可算十分难得。” 范宇对包拯拱手道:“虽然我与娘不是血亲,但是娘却在我破家之时,对我伸以援手。将心比心,娘待我以仁义,我便待娘以忠孝,如此简单而已。” “好一个如此简单而已。”包拯不由赞叹道:“若这世上之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这世界便可清净太平许多。仁义礼、智勇信、忠孝悌,这九字为我儒家准则,如人人都能做到,便是大治之世。” 范宇点头道:“包钦差说的是,不过,人各有私心性情不一,如此却是极难的。” 包拯哈哈大笑道:“若是容易,要我这等官员做甚。太祖诏行《宋刑统》,便是要我们用来治世的。如那贾知县如你所说的那般贪没饥民钱粮,我定要将其绳之以法。虽不能取其性命,也要使其终老于琼州!” 大宋刑法之中,对于死刑有着严格把关。即使定了死罪,也要反复的复核。甚至是案犯执行死刑之后,查到其罪不致死,那么还要追究官员责任。因而,大宋官府从不轻易定人死罪。 第63章 说唱祖师 张龙赵虎两人去了西华县城,一去一返甚是费时。 两人上午去的,直到下午才分别带着人回到草桥镇上。 让包拯奇怪的是,那贾知县居然连个随从也不曾带,就这么跟着张龙坐了马车而来。 其人风度却好,进门之时显得坦坦荡荡。一见到包拯,贾知县便上前拱手施礼,“下官西华县知县事,贾无邪,见过包钦差。” 包拯点点头,对着贾知县道:“贾知县免礼,此次招你前来,你可有疑问。” “包钦差是官家指定的钦差,所到之处官民自应听令而行。所以,下官自然也不会有疑问。包钦差有所差遣,只管吩咐便是。”贾知县很是随和的道。 看到这位贾知县如此态度,包拯立时便心生好感,“嗯,贾知县辛苦,请稍坐用茶。” 范宇就在包拯的身一侧不远,贾知县经过自己身边之时,也对着贾知县拱了拱手。 “却不想范小哥,你也在包钦差这里。”贾知县看到范宇,便亲热的道:“近来赈济之事已近尾声,今日在包钦差这里,我正好可替范小哥请功。若是你有意仕途,我也当尽全力举荐于你。” 范宇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明明这位贾知县,对自己如此热情,可是他偏偏象是面对一匹犲狼,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贾知县有心了,我并无出仕之心。只愿做个利国利民的富家翁,就足矣。”范宇硬挤出一些笑容回道。 “可惜了,象范小哥这样有才能的人,若是不能为国出力,便是野有遗贤了。”贾知县颇为惋惜的道。 范宇心中有些不耐,不知对方为何在这里与自己说个没完。 “贾知县,我不过是一介草民,算得什么遗贤。”范宇笑着伸手一让道:“先请坐下用茶,贾知县远道而来,想必也已口渴。” 看着贾知县坐下,范宇心中却不住的思量。今天这位知县的表现可有些不对,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却不见有今日如此话多。而且,此人的风度坐派,也较自己初见之时更加从容儒雅,显是想刻意露出最好的一面。 正在范宇琢磨贾知县的态度之时,贾知县又与公孙策寒暄了几句,谈笑间让人如沐春风,很是得人好感。 展昭与范宇坐的很近,见到这位贾知县离得稍远,便压低声音对范宇道:“范小弟,我看贾知县不象是你所说的那种人。凡是心术不正之人,必有外征显露,或是目光躲闪,或是气虚神萎。所谓相由心生,大抵如此。我看这位贾知县,相貌堂堂,谈吐风雅有趣,最难得的是那种坦荡荡的气度,可不是坏了心术的人能有的。你告发于他,或许是搞错了吧。” “展大哥,一个人的好坏,可不能全凭看相分辨。”范宇也是好笑,这位展昭大侠久闯江湖,也不知道都得了些什么经验,他接着道:“此事不好议论,等包钦差将案子审理出来,你我不就知道了。” 展昭点点头,“好吧,我那好友王丰,差不多也快到了。等下包钦差自会处置,我们看着就是。为兄就是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个坏人。他若是坏人,那就太可惜了。” 范宇笑道:“只要是坏人被绳之以法,那就没什么可惜的。” 正在这时,外面也传来了赵虎的求见之声,显然王丰也被找了过来。 王丰随在赵虎的身后,手中还提着一个书箱,看上去有些沉重。 包拯并不急,反而温言问候了王丰几句,让他喝些茶歇息片刻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贾知县与王丰都看出来有些不对,两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 王丰还对着范宇打了招呼,却并没有多谈什么。 包拯等了一会儿之后,咳了一声,便对王朝马汉道:“开始吧。” 王朝马汉两人会意,将众人的桌子撤了,只在包拯的面前留了一张。 公孙策也起身,站在了包拯的身后,肃然而立。 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也分列在包拯桌前两侧。包拯这架式,明显就是将这天齐庙的偏殿当作了公堂之上。 不用说,大伙也都明白,包钦差这是要办案。 其余人等,急忙站起,包括范在内,大家没有一个是不长眼的。 范宇看向贾知县,而知县却也在看着他,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捉狭的笑意。范宇再看王丰,而王丰却盯着包拯,似乎没有注意到范宇。 包拯扫了一眼众人,便沉声道:“今日路过西华县草桥镇,除了顺路回京之外,还要处理一桩公案。贾无邪、王丰、范宇,你们三人到我前面来。” 范宇此时也顾不上多想,便上前一步,站立在包拯桌前一丈远处。 贾知县与王丰也不例外,两人都与范宇并排而立。 到了这个时候,贾知县面色从容的很,也没有一丝一毫惶恐的意思。 范宇看到,却想不明白,这位贾知县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如果是这样,那就太过反常。按理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是对方明明做了亏心之事,却还是如此从容自若,那就有问题了。 猛的抬眼看向王丰,却见王丰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对,王丰便立时看向他处。 心中咯噔一下,范宇的心便沉了下去。今日的事情,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他这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包拯已然开始了问案。公孙策将一张纸递到了包拯手中,便后退一步看向范宇等三人。 包拯抖了抖手中的纸,面色一沉,看向贾知县道:“西华县知县贾无邪,你可知罪!” 贾知县此时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回应道:“包钦差,不知这是何意。我在西华县虽无功劳,却也有些苦劳。下官还请包钦差告知,下官所犯何罪。” “你强迫主薄王丰,将乡绅募集的钱粮贪墨了一半,共计七千余贯钱,可是确有其事?”包拯淡淡的问道。 虽然包拯的语气平淡,可是些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轻松。 “包钦差明鉴,绝无此事。下官拿着大宋官家的俸禄,便要忠君之事。”贾知县语调铿锵的道:“这天黑路滑,人心复杂。下官欲往高洁走,却总有小人来找茬。定是我得罪了小人,才会如此编排攀污下官!” 范宇瞠目结舌,你才是说唱祖师啊! 第64章 实在太傻 包拯对于这等抵死不认的人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管贾知县说的什么。 “你既然这样说,那么为何草桥镇的范宇,与西华县主薄王丰,两人会联名告发于你?”包拯抬眼看着贾知县道。 展昭此时也很紧张,是替范宇和王丰两人紧张。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一个是自己亲近的小兄弟。 贾知县急忙拱手道:“至于为什么,下官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告发下官。但请包钦差明查,还下官一个清白!” 包拯刚刚要再问话,却看到王丰上前一步,慌乱的摇手道:“启禀包钦差,下官并未联名告发我家贾知县,此事蹊跷,还请包钦差查个水落石出才是。我家贾知县向来廉洁清正爱民如子,劝农悯农广有善名。下官敬佩还来不及,岂会做下告发贾知县此等恶事!” 范宇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可是此时耳听眼见王丰改口,还是有些不能自已。 “王大哥,那日你签字画押之时,可不是这样的!”范宇有些慌,如果王丰不承认,自己岂不是空口白牙的胡乱告发? 而且,要揭发贾知县的关键证人,就是做西华县主薄的王丰。只有他才知道,贾知县在县库之中做的那些手脚,还有这次克扣的钱粮。所有账目,都是由王丰一手掌握的。 如果王丰不配合,自己就成了攀污朝廷命官之人,只怕会落个刺字发配的下场。 展昭见状,也惊疑不定,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封信确实是范宇派人送到的,这个不会错。 包拯面沉似水的看着范宇三人,拍了拍桌子道:“肃静!王丰,我问你,你可确定没有与范宇一同联名告发贾知县?” “下官确定,此事下官绝不知情!”王丰急忙道。 包拯点点头,又看向范宇道:“范宇,这封告发的信,可是你派人送到本官之处的?” 范宇心中嘀咕,如果自己也不承认,这信是自己写的,不知贾知县和王丰两人会是啥表情。不过,这只能想一想罢了,此时公堂之上不能儿戏。 “确为草民派人送到包钦差处,实在是草民见不得饥民有难,却还有人大肆克扣救命的钱粮。因此,才会写下此信,派人送与包钦差。”范宇看了贾知县与王丰一眼,将此事认下。 贾知县淡然的看着范宇,而王丰并未与范宇对视。 “你若说这信不是你派人送的,本官也不好定你的罪。或许是他人冒了你的名,将信送到本官之处呢。”包拯看着范宇摇头道。 “包钦差,下官得罪了。断案之时不可诱供,亦不可替犯案之人开脱,还请包钦差秉公断案。”贾知县此时是有底气的,所有的首尾都已做好,不会有证据证明自己有罪。 范宇却摸不清包拯是何意,若说是替自己开脱,却也不象。而且包拯是史上留名的铁面无私,根本不是会替人开脱罪名的人。 包拯听到贾知县的话没有理会,只是对范宇淡然道:“回答本官。” 范宇心中刚刚也动摇过,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实话实说的好。 “此信确实是草民派人送与包钦差的,此事千真万确。送信之人就在草民家中,包钦差若是不信,现在便可将他招来,当堂对质即可。”范宇看了贾知县一眼,接着道:“草民做事堂堂正正,大人明镜高悬,自然分辨的出真假。若是草民胡言乱语畏畏琐琐,岂不是真成了攀污上官。” 展昭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一会儿看着范宇,一会儿看着王丰,干着急。 包拯将手中的信交给公孙策道:“让范宇王丰两人一观,其上的签名画押之处,是否各自的笔迹。” 公孙策取过信,两手将信展开,走到王丰面前,“王主薄,这上面可是你的笔迹?” 王丰看了看信,便迟疑着皱眉摇头道:“下官不知此事,何来下官的笔迹?不过,我看这信上的签字画押,与我的笔迹倒也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若是包钦差不信,下官所带的账册之中,便有下官以前的笔迹,两下里一对便知。” 赵虎不等包拯吩咐,便立刻去书箱里随意取了一本账册,将其递到了包拯的面前。 公孙策此时也将信展开在范宇的面前,“范宇,这信上可是你的的签字画押。” 看着信上自己的字迹,范宇有些脸红道:“草民的字不好看,怕是也少有人能模仿,这确是我的字迹。” 公孙策听到这里,即使是临时的公堂,却也有些忍俊不禁。 将信送回到包拯的桌面放好,公孙策才道:“包钦差,我已经问完。范宇确认是自己的签字画押,而王主薄说乌并不知情,信上也不是他的笔迹。” 包拯点了点头,将信与账册中的王丰签字画押做了对比,眉头也微微皱起。 半晌之后,包拯才抬头看向范宇和王丰两人,“经过本官对比,信上王主薄的签押,与他以往账册上的签押虽然相似,但并不是相同的笔迹。范宇,你有何解释?” 范宇这时也想起来,自己与王丰一同写信之时,王丰借故推辞,最后签押之时还笑自己字丑。那时的王丰,不经意的抖了下手,自己也没在意。还当是个人习惯使然,却不想,只是个掩饰而已。 现在看来,王丰早就与贾知县沆瀣一气了,只不过是自己天真而已。 “草民不想解释什么。”范宇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写告发贾知县的信,便是看着饥民受苦,而贾知县却上下其手,实在令人齿冷。我范宇虽然不是一身正气,却也为了求个心安,才会告发于他。现在草民与王主薄各执一词,也只是为了证明信上是否有他的签押而已。不如这样,就当王主薄没有在信上签押过吧。此信,纯为草民一人所写,自会一力承当告发贾知县之责。” 范宇的这个回答,大出在场众人的预料之外。虽然没做什么,却仿佛将王丰给一脚踢开一般。虽然干脆爽利,却实在太傻。 第65章 斩钉截铁 展昭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信上的王丰签押竟然不知道真假。 一边是好友王丰,另一边也是自己的好兄弟,展昭的心里极为纠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听到范宇自己揽下了告发贾知县之事,这让他的心脏骤然收紧。范宇是个至孝的人,却又做下这等傻事,让他更多了几分同情。 没人关心展昭心中所想,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范宇的身上。他这么说,会对自身极为不利。 果然,贾知县却笑了笑开口道:“范宇,你既然说,王主薄没有在告发信上签押,那么,你是承认伪造王主薄签押了?” 范宇并不替自己辩解,也不与之纠缠这个问题,反而看向贾知县,“贾知县,现在是包钦差在断案,何时轮到你来发问。而且,这件事的本身,便是要追究你克扣饥民钱粮之事。我之所以这样说,便是要请包钦差将你克扣之事查个清楚。此等细节,只能说明,我与王主薄之间,定有一人说了假话而已。” 贾知县微微一笑,“若是你说了假话,这告发之事便也不可信。” “查过便知,若有实据的话,贾知县就是不认也不可能。”范宇针锋相对道。 包拯对两人一摆手道:“你们都闭嘴,此事本官自有决断。公孙先生,将王主薄所带来的账册,先核对一遍。如有出入便可知道,贾知县是不是贪墨饥民钱粮。” 公孙策看了范宇三人一眼,对包拯拱手道:“是,我这便查对。” 他将王丰所带的账册都取了出来,一页页的翻看。 公孙策能被包拯所看中,自身的才学与能力都极强。若不是运气不好,此时也已高中进士。后来与包拯一见如故,却也息了再战科场的心思,相助包拯也是一样可展自身所学。 虽然账册足有一书箱,可是公孙策左手翻页如飞,右手提笔写个不停。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公孙策就将西华县的账册核对完毕。他将查对的结果记在纸上,递到了包拯面前。 “包钦差,我已经将账册核对,并无一丝一毫的出入。其间虽有一些支出,却也都记得明明白白。”公孙策说道。 包拯的黑脸仍旧面无表情,这张脸真如生铁铸成一般。 范宇却不在意公孙策核对的结果,如果王丰与贾知县两人早就沆瀣一气,账册对不上才是奇怪之事,能对上反而不奇怪。 “范宇,西华县的账目核对无误,并无你所说的贾知县上下其手之事,你可还有话说。”包拯看向范宇,淡淡的问道。 “草民这里,还有当日西华县乡绅们所捐钱粮的数目,可请包钦差与西华县的账册所记的核对。”范宇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便是他在西华县时记下的募集钱粮数目,还有乡绅们对应的名字。 公孙策接过这张纸,扫了一眼便微微皱眉,随后交到了包拯手中。 包拯看了一眼,便立时放下,抬头对范宇道:“你可确认这上面的数目无错?” 范宇当时在场,亲眼看着这些乡绅们写的钱粮数目,当然确认。 他点头肯定道:“草民在场,更是亲眼所见,抄录之时并无错处。” “那可就奇怪了。”包拯微微摇头道:“你所记的募集钱粮账目,与王主薄所记的账目相比,刚好多了一倍。其间所差的,与你所说贾知县所贪墨的数字相合,正好是七千三百贯钱。这说明,你与王主薄两人,又有一人在弄虚做假。或许,贾知县勾结了王主薄,两人一同篡改了账册也说不定。” 贾知县与王丰两人的脸上一僵,却也知道这是包钦差在分析案情,并不是真的认定他们两人勾结。不过,做了坏事终是心虚,感觉不那么舒服。 范宇对包拯一拱手道:“既然帐目对不上,包钦差可请其中一些乡绅前来,分开询问便知。或是查看这些乡绅家中的自有的账册,便可知道端的。” 包拯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不论如何,你们三人之中,总有人要获罪。本官要查,便要查个水落石出,尔等认罪之时,也要心服口服。王朝马汉,你们去后面,请那些乡绅过来。” 范宇、贾知县和王丰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包拯早就想到了这一出,提前已经派人通知了西华县的乡绅,让他们来到草桥镇候命。 贾知县心中暗道好险,幸好自己提前便让王丰早一步安排好,否则今天便要翻船。 王丰也是后怕,偷瞄了贾知县一眼,只差挑一挑大拇指了。 虽然心中各有想法,但是两人面上还是保持着坦然之色,并没有什么异样露出。 贾知县这时看向范宇,对他道:“范宇,我不过是在赈济饥民之时,从你草桥镇这里抽调出一些粮食,你便如此记恨于我吗?当初展公子替包钦差送来一万石的粮食,给你草桥镇便留了五千石。可是你这里的饥民,哪里有颖河堤坝上的饥民多。我自问也是为了让饥民吃饱些,你何至于此,这样苦苦相逼。” 范宇见到这位贾知县居然和自己演戏,便摇头讥讽道:“贾知县,做或没做你心中自知,和个伶人一般造作,便没意思了。” 他将贾知县与伶人相比,可是真的将贾知县给气坏了。伶人不过是戏子而已,地位低贱的很,如何能与他这堂堂朝廷命官相比,简直太过侮辱人。 “范宇,你……你竟敢这般辱我!”贾知县怒火升腾,猛的转向包拯道:“包钦差,范宇辱我太甚!若是那些乡绅证明我的清白,还是请包钦差将这范宇藐视、构陷、欺辱上官等罪数罪并罚!以证朝廷威严,以正纲纪国法!” 包拯叹了口气,看向范宇道:“范宇,若是从乡绅们这里,还是查不出贾知县有作奸犯科之事,本官便要给你定罪了。” 范宇看到贾知县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很是有种不妙的感觉。但是事已至此,最后结果也由不得自己。 “草民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当今官家,更无愧于包钦差。若是这样还不能抓到贾知县的罪证,那我范宇便也认命。”范宇知道这时要光棍些,便斩钉截铁的道。 第66章 你可知罪 贾知县听了范宇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包钦差,范宇此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下官请包钦差询问诸位乡绅,以还下官清白。”贾知县对着包拯拱手道。 王丰也看着范宇,十分惋惜的道:“范宇,你若此时向贾知县认个错,或许包钦差能对你从轻发落。但你如此顽愚不堪,却又让为兄我如何为你求情?原本你也是个有些许作为的,可为何要对贾知县睚眦必报,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这、这可让我如何说你是好。” 范宇冷冷的看着王丰,一言不发。 要不是王丰临时改口,自己今天怎么会落到如此不利的地步?下面包拯就要询问乡绅们,只怕情况也不会乐观。看贾知县与王丰两人的样子,怕是早就已经抹去了首尾,再难查到对方的罪证。 如果包拯询问不出什么,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范宇此时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绝境之中。若是这些乡绅们也不肯证明贾知县克扣钱粮,自己仍旧要不依不饶的让包拯去查贾知县吗?几次三番不依不饶,只能让包拯对自己心生厌恶。而且自己刚才也将话说满,说出了认命的话,不好再行反悔。 也怪自己有些冲动,怎么就如此不给自己留些余地呢。 但范宇后悔也没有用,只能等待着包拯询问诸位乡绅之后的判决结果了。 西华县的这些乡绅们,哪里见过朝廷的钦差?听到包钦差相招,便很是麻利的从后面到了这间偏殿之中。 包拯看着手中的名单叫道:“李玉和,你且上前来。你看这数目,哪个是对的。” 乡绅中叫李玉和的,便立时上前,对着包拯拱了拱手,指了一下西华县账册上的数字道:“这个是对的。” 虽然这些乡绅们足有四十人左右,可是大家都只是上前指认便可,倒也费不了许多时间。 在乡绅人群之中,自然也少不了秦员外。他看了看范宇,正与贾知县和王主薄等人站的不远,还以为他正与这些官府中的上官议事。 包括秦员外在内的这些乡绅们,哪里知道包拯此时正在审案。因此,在秦员外看来,范宇虽然年纪不大,可是真有出息,居然能与这许多官府中人议事,再年长一些岂会了得? 不由得秦员外心中,也暗暗敲定了主意,等下回去,便立时带着儿子秦升和一众家丁们,在外面候着。范宇这小子是绝不能放跑的,定要掳到家中给孙女做个好女婿。 一番生米熟饭之后,还可请包钦差参加喜宴,将此事搞成一桩铁案才好。 秦员外的脑中各种奇思妙想,一时间层出不穷,不由得嘴角都咧开。 被人如此观察,范宇当然会有感应,一抬头便看到秦员外看着自己在傻笑。其余乡绅都走了,他也不知道是在傻笑些什么,并没有走。不过,这却让范宇心中一动。 看到众乡绅已经指认完毕,范宇便对包拯拱手道:“包钦差,这位秦员外是本县的首善。他为救本镇众乡亲的田地,却让自家千亩良田绝收,这等义举感人至深。草民觉得,是否可给予秦员外一些补偿,以显示朝廷赏罚分明做事公允。” 对于秦员外的事迹,包拯当然觉得补偿一下也是好事,正可宣之于众人,好人必有好报。甚至多补偿一些,作为奖赏也没问题。 贾知县与王丰两人,却不知范宇是打的什么主意,对他侧目而视。 “如此也好。”包拯点点头,看向秦员外道:“秦员外,你希望朝廷如何补偿于你?” 秦员外这时却异常感动,这范宇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孙女婿,不愧是即将的一家人,竟如此言而有信,如此体贴。想一想,范宇为了自己的事情,前后奔走忙碌了许久,不曾叫了半句辛苦,这才能在包钦差面前说得上话。自己这个当爷爷的,也不能小气了。田地绝收的损失和捐出的粮食,便当做孙女的陪嫁好了,些许身外之物,不在话下。 打定了主意,秦员外对包拯躬身道:“包钦差,这些损失我还秦家还承担得起。只要省吃检用几年,便可补上这些亏空。” 包拯却也被秦员外感动了,这几年做官,整日里见得人越多,如此忠厚之人却越显珍贵。 “秦员外,你莫要推辞。”包拯感叹道:“我宦游数年,多遇一些奸滑之辈,如秦员外这等拙于言辞而又忠厚的,实在是少见。你的所做所为,也是为国出力。本官既然遇到了,便不可让好人吃亏。可先从西华县库中拔出三千贯与你,既是补偿,也是首善的奖励。此事,本官定要上报官家,使官家得知,我大宋还有如此公忠体国的乡绅。秦员外,你可为天下乡绅的表率。” 范宇嘴越咧越大,自己本来是想借秦员外的补偿之事,引出秦员外捐献数目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好象偏了啊。 “包钦差,如此奖励恐秦员外招人妒嫉,以他之忠厚,反而不美。只须补偿田地损失和将捐出的一千石粮食退还,便足矣了。”范宇最后挣扎道。 秦员外此时脑中,全是三千贯三字的回声。仔细一算,还赚了一千多贯钱。 听到范宇要包钦差只补偿自己田地损失,还有退回粮食,便立时不干了。 秦员外一拨楞脑袋,慷慨道:“包钦差,要么,便让我来做这个表率。要么,便不要补偿我秦家一文钱,首善岂是说说而已。我大宋若是需要有这么一个表率,我秦家即使是受人所妒也在所不惜,终须有人去做这个样子的。” 贾知县与王丰两人,到了这个时候如何看不出来范宇的目的。可是这秦员外却是出人意料,没有顺了范宇的意。对此,两人虽然脸上没表露出来,却也心中暗笑不已。 不只是他们两人看出来了,就是包拯也明白了范宇的意思。而且,面前的这位秦员外,似乎也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种忠厚人,可见在秦员外的事情上,范宇便没对自己说实话。 “秦员外,本官答应你的三千贯不会少。不过,为了防你被他人所妒,本官就不再上报官家了,你且退下。”包拯三言两语便打发了秦员外。 秦员外一走,包拯便看向范宇,目光极其严厉。 “范宇,你太让我失望。”包拯面带惋惜,却是痛斥道:“你在秦员外之事上,便有些隐情。本官看他,似乎是出于无奈,才做的那些善举。这也就罢了。可你不应该几次三番编织谎言,又假借王主薄签押,构陷朝廷命官!如今,乡绅们所有指认,皆以王主薄的账册为准,你还有何话讲,你可知罪!” 第67章 夫复何求 展昭看到包拯质问范宇,这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对于范宇,展昭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对方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而且自前一晚,范宇让展昭看到了水力冲压机之后,展昭就已经将范宇当成了神童一般的存在。 在展昭的心里,若是范宇因为诬告贾知县而获罪,那就是大宋的一大损失。 就在展昭想开口,替范宇求情之时,范宇却对着包拯躬身一揖。 “包钦差,草民不想狡辩。”范宇并没有因为包拯的质问而显出慌乱之色,“但是这些钱粮的数目,定然是有问题的。我想,包钦差断过不止一桩奇案,于其中的蹊跷之处,也定有所疑问。草民言止于此,暂时并无其他可说。” 范宇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看来,等于是放弃抵抗。不放弃也不行了,他人微言轻,说的多了徒惹人厌。而且,没有了王丰的检举,以范宇所掌握的那点可怜证据,根本就不可能给贾知县入罪。 现在范宇看似放弃抵抗,可也是以退为进。明白的告诉包拯,自己是没辙了,你是清天你看着办。万一包拯要是糊涂一回,定了他的罪,范宇觉得自己也不冤,至少他见证了历史,知道包拯不是清天大老爷,这心理光棍的很。 包拯听了范宇的话,却是沉吟不语,捻须思考。 贾知县冷笑了两声,“包钦差,范宇已是穷途末路,尽说些蛊惑人的言语。下官不敢说光风霁月,但也做得到两袖清风爱民如子。若有不妥之处,包钦差尽可派人去查。凡是下官有半点贪墨,便请包钦差将下官发配琼州!” 其实,正如范宇所说,包拯的心中还是有些疑问。尤其是告发信上王丰的签押,这是一个不小的疑点。若是假的,王丰不会承认,范宇伪造王丰的签押又有何用?若是真的,那么王丰定然与贾知县沆瀣一气,给范宇下了圈套。 而且以范宇的身份,与贾知县本就不对等,他能掌握什么。但是贾知县就不一样了,这些所有的账册,还有西华县的乡绅们,都是可以在控制之下的。 想清了其中的关节,包拯点头嗯了一声,便沉声道:“王朝马汉,将范宇先在这天齐庙内关押起来,莫要让他逃了。贾知县、王主薄,你们现在便可离去,今日委曲你们二人了。等我再审范宇几次,弄清他为何要攀污贾知县,便可定罪发落。” 王朝马汉两人,来到范宇的身前,对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范宇知道无可反抗,便对两人拱了拱手,随着两人去了。 贾知县与王丰两人无事,也向包拯告辞离开。 王朝马汉两人,带着范宇,找到了庙祝范宗华,又腾出一个房间,将范宇看守起来。 范宗华看到范宇被两位公差看押,这心中吓了一跳,却又不敢询问。 三人到了房间之中,王朝与马汉两人,也没有给范宇上绑绳。 马汉上下打量着范宇,“范小哥,我曾听展大哥对你赞不绝口。而我在陈州之时,也得知你招募饥民之事,因此对你也是刮目相看。可是你实在不应该,挟私报复那贾知县。他是官你是民,按理说民告官,便要先吃一顿板子。若不是之前包钦差对你也印象颇好,只怕你现在也已经卧床不起了。” “包钦差秉公断案,我并无半分怨言。”范宇对王朝马汉两人抱了下拳道:“我对那贾知县并非诬告,只不过是对方做事精细证据不足,无法入之于罪。今日没受了杀威棒之苦,也足感盛情,倒是给几位大哥添了麻烦。” 王朝一摆手道:“我等都是看在展大哥的面子上,才对你略有招顾。但是包钦差若是定了你的罪,却不能有半分开脱。你还是想一想,如何应对包钦差明日的审问吧。如果没有别的证据,你怕是就要刺字发配军前。不是西北,就是真定府,望你早做准备。” “两位大哥,今日无凭无据,我再要求包钦差去查,便有些过了。况且,包钦差也没当场给我定罪,还有转寰余地。”范宇微微一顿,才又接着道:“待明日包钦差询问之时,我再提出详查之法。那贾知县能改动县里的账册,能让诸位乡绅们改口,可是他能改了这些乡绅所雇佃户们的口吗?” 王朝与马汉两人神色一凝,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王朝追问道:“范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贾知县还改不了这些佃户们的口?” 马汉也盯着范宇,不由得不屑道:“佃户不过是给乡绅们种田而已,他们又知道什么,要改什么口。我看范小哥这是病急乱投医,有些糊涂了。” “这些佃户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范宇将自己的想法,毫不避讳的讲与这两人听。 他们这里说话,另一边的庙祝范宗华却急的很。范宇本就是同族的后辈,如今却被公差看押起来,显是犯了事的。他倒是想去包钦差面前求个情,可他范宗华不过是一个庙祝,哪里能在钦差面前说得上话。 但是这事情,憋在心里又不对劲,实在是有些担惊受怕。 想到范宇的义母李婆婆曾说过,有什么事可先去告之于她。范宗华便抽了个空,从天齐庙内出来,去了范宇家中。 而同样在秦府,秦员外与儿子秦升正坐在一起等着消息。天齐庙外可是安排了家人的,管家现场盯着,就等范宇出现便要一拥而上,将其拿下绑到秦府成亲。 可是等了一阵子,只等来了管家。 管家对着秦员外躬身道:“员外,我看见贾知县与王主薄两人已经从天齐庙内出来,却不知为何,范宇姑爷却没有出来。” 秦员外眉头一挑,“你可曾上前问过贾知县与王主薄,是何原因?” “我倒是想问,可还没靠近,贾知县与王主薄两人便斜眼对我冷哼,我实在是不敢。”管家急忙点头道。 “那也罢了。”秦员外在屋中来回踱了数步,便看向儿子秦升果断道:“你与我一起,咱们都去天齐庙外藏身,定要将范宇这孙女婿捉回来。他不过十五岁,便能在包钦差面前大有面子,张口便替我要了三千贯。得此佳婿,夫复何求!” 秦员外安排妥当,便带着人拿着绳索,仿佛狩猎一般的出了门。 第68章 没反应过来 范宗华一路小跑着去到了范宇家中,急急的叫门。 来开门的是陈圆小丫头,看着范宗华道:“老丈有何事叫门,我家范郎君并不在家中。” “我知道你家范宇不在,我有他的消息,正要见他义母李大娘子。”范宗华急忙说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院中李婆婆的声音道:“陈圆,将人请进来说话。” 范宇不在家,又有范宗华传信,说范宇要在天齐庙中耽搁一些时间。几个时辰,还是数日,都没有个准信,就这让李婆婆担忧起来。 此时听到范宗华的声音,便记起了正是传信之人,当下便让陈圆将人让进屋里。 范宗华进了堂屋内,便要讲话,可是路上跑的急了,开口却呛的真咳。 “范小叔,先喝些茶润喉,莫要着急。”李婆婆在桌上摸索着,要去给范宗华倒茶。 陈芳急忙上前,先一步倒了茶送到范宗华手中。 范宗华喝了一口,便叹了口气,“李大娘子,范宇怕是遭了官司。你是他义母,并非范宇的血亲,先躲一躲吧。” “什么!”李婆婆一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便是一怔,“我儿是个至孝本分之人,如何会遭了官司?范小叔你怕不是听错了吧。” “我亲眼所见,两名钦差身边的公差,将范宇看押了起来。那间房屋,还是我亲自给他们开的门。”范宗华看到李婆婆不信,便急忙将自己所见说了。 李婆婆有些不确定,便又问道:“你说那两位公差,看押着我儿,那我儿可曾被上绑上枷?” 范宗华摇摇头道:“这倒不曾,可是若没遭官司,又为何派了两名五大三粗的公差跟着他,显是怕他逃了。李大娘子你莫要侥幸,你先去避一避风头,若是范宇他无事,到时再回来也不迟。若是真吃了官司,被发配了。你又不是范宇的血亲,便当没认这个义子,也可避过这一劫,不受牵连。” “范小叔,宇儿他既没上绑,也没上枷,我为何要避开?就算是宇儿真的遭了官司,我也不能放手不管。若是这位包钦差认定宇儿有罪,要合家发配,老婆子一生孤苦,也不愿再与宇儿分开了。哪怕陪他走一遭边关,也好过孤我孤苦零丁的度日。再说回来,宇儿是至孝之人。我若避开,不但使得宇儿担心,更是会让他伤心。哪有孩儿有难,而母亲逃避之事,我是做不来的。”李婆婆并没替自己想什么,倒是更多的担心范宇。 范宗华看到自己劝不动,只得怏怏起身,拱手道:“好好好,你们母慈子孝,倒是我这族叔离间你们母子了。也罢,我这就回天齐庙。你们母子的事,我便不再管了。” “范小叔且慢。”李婆婆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还请范小叔,带老婆子去见包钦差,我要替我儿做主!” 范宗华瞠目结舌,半晌才连连摇头道:“李大娘子,你莫要添乱。包钦差那是官家钦点之人,岂会见你一个眼盲的民间婆婆。只怕帮不了范宇,还会惹得包钦差生厌。由此害了范宇,那便不好了。” 李婆婆听了这话,心中悲苦辛酸,“老婆子也就这些用处,若是不能救得我儿周全,老婆子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用?范小叔,你若不带我去,难道我就去不得天齐庙吗?陈芳、陈圆,你们两人扶着婆婆,咱们走!” 此时的天齐庙内,也并不是无事。 展昭等人都走的差不多,包拯身边只有公孙策之时,才对着包拯抱拳道:“包钦差,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包拯看向展昭,若有所思道:“展兄,法理不外乎人情。我非是无情无义之人,当年你救过我性命不止一次,这情分还是在的。不过私人情分是私人情分,若是用国法来偿还,我做不到。” 展昭点点头,很是认真的盯着包拯道:“包钦差,我要讲的事,与范宇有关,但却不是求情。如何取舍,还是要请包钦差自己拿主意。”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感觉很是有些意外。 “展兄,看来有些事情,是我们两人不知道的,你尽管讲来。”包拯坐直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 “不瞒包钦差,昨天我先一步到了草桥镇打前站,与范宇兄弟相谈甚欢。”展昭将自己所闻所见,都一一讲与包拯。 听着展昭的话,初始之时包拯还神色如常。当听到范宇折腾了那许多物事,居然是为了制锅,更是不由失笑。但是展昭说到,如果将锅换成将士们的铠甲之时,便让包拯错愕震惊了。 “展兄,你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包拯貌似不信的道。 展昭用力点头,肃然道:“此事并非儿戏,我岂敢在这等军国大事上胡言乱语。范宇兄弟是位奇人,于我大宋至关重要。若是就这样将他埋没,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他的那座机关,就在草桥镇上,包钦差若是不信,我们现在便可去看。” “走,此事口说无凭,我定是要去查实的!”包拯点头,转而对公孙策道:“公孙先生,让王朝马汉两人莫要亏待了范宇,我们去去便回。有张龙赵虎两人随我一同前往便可,不要声张。” 公孙策目送包拯展昭他们四人离开,便往后面去。 到了天齐庙后面,看押范宇的房门之外,看到王朝正守着门。 “你们两人可要看好了范宇,如今案子尚未有结果,也莫要让范宇受了委屈。”公孙策对王朝道。 王朝笑着点头应道:“公孙先生放心,范宇也是展兄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等不会让他委屈的。” 然而这个时候,范宇正与马汉在天齐庙的后墙角下,搬了梯子准备上墙。 马汉哼哼道:“范小哥,你不会借机逃掉吧?” 范宇笑道:“马大哥放心便是,我只是请你带我去见见我娘。只怕未来数日时间,此案也无法了结。我娘要是担心,怕是要出些事情。我亲自回去,先安抚住了便好。再说了,有马大哥跟着,我如何跑得掉。” 说完,范宇便登着梯子上了墙头,然后顺墙壁一溜,便落到了墙外。 马汉也几下上了梯子,探头往外一看,却有人大喊了一嗓子,将他吓了一跳。 “员外,我拿住姑爷了!”却正是秦府的管家,领着两人埋伏在后面墙外。 范宇翻墙出来,正落入秦府管家的埋伏中,他当即带着家丁上前猛扑,将范宇堵了嘴捆上便走。还不忘大喝一声,给自己邀功。 马汉在墙檐上只露个脑袋呆萌看着,秦府管家捆人走远,他竟没能反应过来。 第69章 天齐庙正门 别说马汉吓了一跳,就是距离后墙不远的王朝与公孙策也吓了一跳。 王朝强笑了笑,对公孙策道:“也不知是哪个家伙如此莽撞,在后墙外乱叫。” 公孙策却是个细心的,看到王朝的脸色有些不对。 “马汉与范宇两人,都在房内吧。”公孙策问道。 王朝连忙点头,“他们就在里面,公孙先生可要一看?” 公孙策笑着摇摇头道:“免了,我还是看看后面是何人在喧哗吧。说什么捉了姑爷,倒也是个热闹。” “王兄,范宇让人抓走了,我先追过去,你莫漏了消息!”然而后面马汉的喊声却也传了过来,将王朝卖了个精光。 王朝脸上表情立时僵住,与公孙策两人面面相觑。 公孙策眉头渐渐挑起,他被气的胸膛起伏。刚刚王朝的瞎话编的挺好,没想到居然私下里将范宇给带出去。 “怎么回事!”公孙策怒道。 王朝结结巴巴道:“范宇要回家见一见他娘,便央求我与马汉。若是他娘连续数日看不到他,恐会担惊受怕因而出事。因包钦差还没定了范宇的罪状,他也算不得犯人。我念他一片孝心,就让马汉带他回去看看。此事都是我的主张,与马汉无关。” 公孙策刚才还叮嘱王朝,莫让范宇受委屈。他也有火发不出来,便跺了跺脚。 “范宇他也不知还得罪了何人,竟让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抓他。”公孙策皱眉道:“现今当务之急,便是将范宇抢回来再说其他!” 王朝不敢耽搁,当先往后面院墙跑去,公孙策紧随其后。 到了后面,便只看到墙角上搭着的梯子,墙外传来马汉渐远的叫声,“兀那几个贼子,快些放下范宇,我乃开封府公差!” 待王朝上了梯子,便只看到马汉的影子在远处闪过。 “公孙先生,我跟着追下去,你可先去禀报包钦差。可留下展兄保护包钦差,让张龙赵虎两人过来接应便是。”王朝不等公孙策回答,便一跃从墙上翻了出去。 公孙策也有些发懵,包钦差和展昭出去了,张龙赵虎两人也出去了,现在只剩自己一人,还接应个屁。 强自镇定了一下,公孙策无奈的很,回身在天齐庙转了一圈,这才发现,竟连庙祝范宗华都不见了。此时别说不知道包钦差他们去了哪里,就是临时找个人手都不可得。除了等着之外,无法可想。 范宇从天齐庙内翻出墙外,还没等站稳,便被人一把推倒。紧接着嘴中被堵了破布,便如同捆猪似的绑了起来。 他的脑中电光石火般转动,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抓自己?莫不是贾知县派的人,要暗害自己不成? 可耳边的一声大喊,什么孙女婿之类没听明白,但是这语声却熟,是秦府的管家。 虽然认出了来人,但是范宇的嘴被堵的严实,除了唔唔两声,说不出半句话。 管家让两个家丁抬了范宇,急急的往前赶路,回头还对着范宇笑道:“姑爷莫要怪我,这可是我家员外的一片好心。今日里请你到府完婚,与我家的秦小娘子结成百年之好。你现在虽然听不进去,如要怪罪便怪吧。待你与我秦府的小娘子成就好事,明日说不得还要感激于我。秦员外家大业大,在草桥镇上那是一等一的人家。就是在县里,也是有一号的,算不得辱没了你。我秦府的小娘子正是将笲之年,刚好比你小一岁。虽然相貌与我家员外一般无二,但是却克守妇道从无与其他男子接近……” 范宇心中惊恐,相貌与你家员外一般无二,那岂不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弄死自己来的干净。 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没用。两名家丁四条手臂,死死的将他箍着,范宇直挺挺如同咸鱼似的。 管家还在啰嗦个没完,前边却传来秦员外惊喜的声音,“抓到了?哈哈哈哈,带回府去,今夜便要他这碗生米做成熟饭。秦升,你这个逆子!还不快带人过来换着抬,要是把你姑爷摔到了,他不肯成婚,我看你去哪里哭!” 范宇心中早已经破口大骂,这秦员外真是胆大包天,妥妥的乡村土霸,他竟然派人劫持自己。莫说摔到了自己,就是没摔到,自己难道就肯了吗。 秦升被老爹喝骂,甚是不情愿,自己这便宜老丈人还不如个女婿了。 后面马汉也追了过来,那叫一个气急败坏。他心中莫名的委曲,若是因为范宇弄丢,被包钦差怪罪,自己去哪里喊冤? “我乃开封府公差,范宇乃是重要人证,尔等且莫自误!”马汉看到秦员外等人,正在换人去抬范宇,便立时急怒暴喝道。 秦员外他们这一行人,被马汉的叫声吓一跳,纷纷转头看向马汉。 “快快将人放下!”马汉来到近前,恶狠狠的盯着秦员外等人,“包钦差的人证,你们这些刁民也敢绑走,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跟我回去,将事情原委讲清,否则的话,全部发配也是难免!” 秦员外看到马汉的一身公差服色,相貌也有些印象,应是天齐庙里包钦差的手下。 他急忙对着马汉拱手道:“这位差人大哥,范宇乃是我家的孙女婿,我们之前是有婚约的。” “那也不能误了包钦差查案,你们难道要抗命不成!”马汉早先占山为王,气势绝对不弱。 秦员外心中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拗不过包钦差,不过包钦差也不至于因为自己抢女婿还治自己的罪。 “将他放下来,松……绑。”秦员外无限惋惜的道。错过了这一次,范宇有了提防之心,下一次怕是不好得手。 范宇被松开绑绳,扯下堵嘴的一块破布,感觉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 “多谢马大哥救我,不然今天我便要毁在这秦员外一家的手中!”范宇狠狠的瞪了秦员外一眼,“也差点误了包钦差的大事。” 秦员外也怕担上事情,急忙对着马汉与范宇两人拱手赔礼道:“公差大哥息怒,这是一场误会。贤孙女婿,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咱们两家亲上加亲,你可不能在包钦差面前讲我的坏话。那三千贯,是包钦差亲口答应许给我的,可不好反悔。” 马汉懒得听秦员外胡说八道,摆手制止对方道:“莫要再多啰嗦,都跟我走,有什么话,见了包钦差再说!” 他也知道,自己带着范宇出来怕是瞒不住。而且这秦员外一家甚是可疑,定要到包拯面前问个清楚才是,即使被怪罪也说不得了。 马汉与范宇两人,带着秦员外一家绕向天齐庙的正门。 然而到了天齐庙正门,却正碰到了刚回来的包拯与展昭一行人。两队人大眼瞪小眼,互相都是有些意外。 马汉还没开口说话,忽的听到后面不远,有一个悲怆凛然的声音道:“包拯何在,老身的宇儿在在哪里!” 第70章 金珠 恰好,庙祝与李婆婆等人也赶了过来。 这下子三伙人,都汇聚到了天齐庙的大门外,好似赶集一般。 包拯也是一头雾水,这是谁,竟敢直呼自己这钦差之名。冒犯上官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也是个不小的罪过。 范宇抬眼看去,见是自己义母李婆婆,便急忙过去扶住,“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娘当然要来,若是来的晚了,怕是再不容易见到我儿了!”李婆婆此时怒气勃发,无神的两眼也是慑人。 “我还好,包大人并未为难与我,我正要去看娘的。过了这几日便可回家,娘在家中安心等候便是。包钦差公正严明断案如神,岂会冤枉了孩儿。”范宇低声哄劝道。 他知道自己的义母心理有些脆弱,自己可算是义母的唯一心理支柱。若是自己有了灾祸,义母孤苦半生,又有个孩子出事,怕是就要彻底崩溃。 果然,义母李婆婆听到这里,便冷哼了一声,低沉如母虎。左右跟着李婆婆一同来的陈氏小姐妹,也被吓的不敢吱声。 “老身倒要看看,谁敢让我的孩儿离开为娘!”义母李婆婆的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甚是吓人。 包拯是个不信邪的,听到范宇的义母讲话蛮横,心中甚为不悦。 “这位大娘子,我为官家亲命钦差。范宇他构陷朝廷命官,如果坐实,这也不应该治他的罪吗。”包拯也冷声道。 “不应!”李婆婆用力一顿手中的盲杖,“我家孩儿至孝,孝为百善之首。如此品性纯良之人,别说构陷朝廷命官,就是寻常百姓,也不会去诬陷。你是官家亲命的钦差又如何,也一样不能治我儿的罪!” 包拯一听,黑脸更黑,用力甩过头去,不屑与这乡村老妇争辩。 展昭看到这情形僵住,急忙对包拯一拱手道:“包钦差,外面不是讲话之地,不如大家进去再说。我看马汉与范宇也来到外面,其中应该还有些蹊跷之处。其中有许多疑问,大家先理出个头绪可好。” 范宇也急忙对包拯道:“包钦差,家慈对我一片舔犊之心,正如寸草春辉无可指责。对包钦差冲撞之处,还望海涵。展大哥所说不错,有些事情我也正要向包钦差禀报。此处不是讲话之地,还是请包钦差进去,再慢慢听我道来。” 包拯想了想,点点头便往天齐庙内行去,“马汉,还有张龙赵虎,你们三人带着在场所有人进来,不得有一人走掉!” 范宇看了义母李婆婆一眼,显然李婆婆让包拯生了气,这是要秉公办事。 不过,包拯不是公报私仇之人,倒并不见得是恶意。正如展昭所说,眼下这些情况够乱,想是要了解清楚再做处置。 范宗华躲在后面,两腿发软。这位李大娘子好生厉害,居然连包钦差也敢顶撞,这下子怕是自己要吃瓜落。 秦氏父子和管家等人也扎成一堆,个个缩着脖子和一窝鹌鹑相似。 “这李大娘子这等厉害,当初在我秦家,我可没见她如此发过火。”秦员外低声对儿子道。 秦升也是后怕,“爹,还好她没在咱家闹。若是闹起来,怕是咱们秦府也不得安宁。” 马汉沉着脸过来,对秦家众人道:“嘀咕什么,还不快些进去,要我请你们怎的?” 这个时候,王朝才绕了过来,正看到马汉与范宇等人。不但有马汉与范宇,就连张龙赵虎两人也在。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可让我一顿好找。”王朝跟张赵两人招呼一声,便对着马汉怒道:“范小哥这不是好端端的,你却说他被人绑走。这可不是儿戏,你为何要诳我?” 马汉脸色也不好看,指了指秦员外等人,没好气的道:“你问他们。” 秦员外十分晓事,急忙对着王朝抱拳陪笑道:“公差大哥莫要误会,是在下,是在下让家人将范宇拿下的。他与我孙女有婚约,我急着抱孙子,便想着带他回去与我孙女完婚。是我太着急,却险些坏了公差大哥的事,还请多多包涵。” 范宇对着秦员外怒目以视,这家伙逢人便说自己与他孙女有婚约,到底是何居心?就他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孙女,想一想都能吐出隔夜饭来,好不瘆人。 有心辩解吧,却怕越抹越黑,范宇却是铁了心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王朝听了秦员外莫名其妙的胡说八道,可是这火气也一下子便消了。 “既然这样,要如何处置。”王朝问马汉道。 马汉一下子就蔫了,“刚刚在这里碰到了包钦差,此事是瞒不住的。我等带着这些人都进去吧,等候包钦差发落便是。” 王朝摇摇头,自己也是一样,恐怕都少不了被包钦差一顿数落。 范宇对王朝抱拳道:“因为我的私事,却让两位大哥吃了责罚,真是对不住了。” “算了,我与马汉也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才有所通融。”王朝摆手道:“想必包钦差也不会重责我等。” 一群人都进了天齐庙,倒也热闹。 包拯这一天过的也是太累,黑脸都显出一丝疲态。 公孙策看到包拯回来,大喜过望,“包钦差,你可算是回来了。” “马汉与范宇就在门外,我都看到了。”包拯气的胸口疼,自从为官以来,从未如今日这般荒唐遭遇。 在公孙策的诧异目光之中,范宇等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涌了进来。就连庙祝范宗华,也在人群之中悄悄的蹭进门。 包拯到了偏殿,居中一坐,看向众人。 “范宇,你因何要从天齐庙内逃出去?”包拯正在火头上,所有的事都是从范宇身上引起的,自然第一个便要问他。 义母李婆婆却不答应,此时如同护崽的母鸡一般站了出来,“你问他做甚?我儿至孝,你这钦差好大的官威,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他关了起来,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要回去安抚老身,难道孝道也有错不成!” 包拯不禁头大,让他这堂堂钦差,如何与一个乡村老妇斗口?可是这许多人看着,又不能失了朝廷命官的威严。 “王朝马汉,将这位大娘子轰了出去!”包拯的黑脑门青筋直冒,怒不可遏道。 范宇也是头上冒汗,义母这样硬碰包拯,岂不是要吃眼前亏。他正要上前去劝解义母,却见义母扔了手中盲杖,去怀中取出一颗光灿灿的金珠。 “老身乃是当今官家生母,谁敢动我!”义母李婆婆虽然看不见,可是手擎金珠甚有威严道:“此乃宫中御制金珠,可证老身的身份!” 这枚金珠有大拇指大小,范宇只看到上面刻有细密花纹,甚是繁复,显然不是普通人家之物。 第71章 竟敢冒充 王朝马汉两人刚刚想要有所举动,便被范宇义母李婆婆的话惊的下巴都掉了。 这位大娘子疯了不成,竟敢冒充官家生母,即使大宋律法不尚死刑,可也要治其死罪。 两人当场僵住,四道目光看向包拯,意在询问。 包拯也没能想到,这位李大娘子硬杠自己都是轻的,此时的这番话才是要命。 公孙策的两眼越睁越大,几乎突了出来,此事太过不可思议,几如梦中一般。 如秦府诸人,还有张龙赵虎等人,无不是张口结舌,一时间整个偏殿之中显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李婆婆身边侍奉的陈氏两姐妹有点不明所以,四只眼睛好奇的望来望去。 只有范宇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他看到义母李婆婆到来之时,便已经猜测到义母要替自己出头。等此时义母真的替他出头了,范宇心中也是倍受冲击。 自已其实并没有走到绝路,只要与包拯再谈一次,便可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从而扭转案情。可是义母李婆婆却并不知情,一心只为了自己的义子范宇担惊受怕。没等包拯问出话来,便直接挺身而出了。 原本范宇已经不打算让义母去认官家,以他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搏一个一生富贵。可是看到义母此时讲出石破天惊的这些话,他心中既是心疼又有些暗暗的窃喜。 范宇不由得暗骂自己,范宇你在窃喜什么?难道凭借义母对你的疼爱,便可抱上官家这条大腿,从此平添无穷富贵,仅此而已吗?没出息!义母待你如同亲生骨肉,百般回护。你却怀有利用之心,实在是可怜可耻可悲,简直不是人了。 “包钦差,义母对我实在是宠爱担心,她这些话只是戏言,还请包钦差莫要当真。”范宇也没办法,立时张口打破沉寂,试图补救。 包拯的黑脸从震惊到缓和,又变的极其严肃,“事涉官家,岂有儿戏之言!公孙先生,将金珠取来我看!” 公孙策不敢懈怠,连忙上前对着李婆婆一拱手道:“公孙策要取大娘子手中金珠验看,失礼了。” 范宇看着义母将手中的金珠交给了公孙策的手中,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不是自己逼着义母表露的身份,可是义母却也是为了范宇才这样做的。 公孙策两手捧着那枚金珠,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晃动。 其他人的目光也盯着那枚金珠,随着公孙策的脚步移动。 秦员外的喉结上下纵动,只觉得口干无比。李大娘子与他秦家关系非浅,如上宾一般在秦府住了许多年,却被自己给赶走了。如果这李大娘子,真是当今官家生母,那秦家要如何自处?自己的那位大哥,又是在汴梁居于何职,又因何而死,其中许多疑问如今都显得极为诡秘。 而天齐庙的庙祝范宗华,整个人早已经呆若木鸡,连喘气都不敢稍大。 包拯郑重接过公孙策手中的金珠,细细打量。 金珠是纯金制成,中间穿孔系有绳结,取在手中沉甸甸的十分压手。上面雕有游龙戏凤的图案,覆盖个整个金珠。金珠在手中滚动之时,仿佛这珠子上的龙凤活了一般舞动不休。只看这雕功,线条流畅自如,转折之处更是挥洒自如,必是出自大匠之手。而且,在龙凤之间,还有‘李宸妃’三个小字。 当然,这些都证明不了这金珠是出自宫中。真正能证明这枚金珠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是金珠之上的标记。在龙鳞间刻有几乎微不可察的御制两字,还有年月日期。 象这样的御制物品,一般宫中都是记录在案的,要想冒充绝无可能。 包拯身为权知开封府的知府,又是官家钦命的钦差,他当然见识过宫中的御制之物。他将金珠紧紧的握在手中,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七八分。这位大娘子是不是官家生母,他不知道,但是这金珠定是宫中之物。 “王朝马汉,将秦员外一家人,还有庙祝范宗华和两个小娘子都带出去,无有召唤不得进来。”包拯面色平静的道。 秦府诸人听到包拯这样说,心中都是忐忑,却也不敢反抗,都跟着王朝马汉两人乖乖出去。 包拯看了看范宇,有心将他也赶出去,想了想还是算了。看范宇的表现,并没表露出多少震惊之色,似乎早就知道些什么。而且今日之事,便是因为这个小子引起的一连串变故。 范宇心里早就对义母的身份有了判断,自然不会再表现出多少震惊来。可是包拯是个断案的行家,范宇一不注意,就被包拯观察到了。 “现在事涉宫中秘闻,在场众人想必知道轻重。”包拯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道:“后面我要问的一些事情,尔等都不得外传,若是外传,后果自负。” 张龙赵虎与公孙策,还有范宇,四人同时向包拯拱手,表示明白。 只有范宇的义母李婆婆一人,昂然而立,“包卿,你可曾确认了。” 除了范宇之外,其余在场之人,听到这一声包卿,大家都有些胆颤心惊。就是包拯自己,也是心中一沉。 范宇上前扶住了义母的手臂道:“娘,你又何苦。” 都怪自己太过想当然了,轻视了那位贾知县。以为自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动王丰一同揭发贾知县。却也不想想,王丰与贾知县同流合污多年,岂是自己几句话就能说服的。 如今告发贾知县不成,却连累了义母替自己出头。范宇对自己的安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只是觉得对不起义母李婆婆。 “大娘子,这枚金珠确是宫中御制之物。”包拯话锋一转,却道:“但是只凭此枚金珠,却不能证明大娘子便是李宸妃。即使大娘子就是李宸妃,恐也不是当今官家的生母。当今官家的生母天下皆知,便是先皇的章献明肃皇后。而今故去不过一年,你如何竟敢冒充。” 公孙策这才记起,官家生母的身份人人皆知,便是大宋首开临朝先例的故皇太后刘娥。 第72章 慈母多败儿 范宇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自己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出? 若是义母被包拯看成冒充官家生母之人,只怕义母的麻烦要比自己还大得多。他看向义母李婆婆,却发现义母面上的表情不为所动。 “老身是不是官家生母,岂是包卿可以判断的。”李婆婆淡然道:“其中许多宫中,不足为外人道。刘姐姐受先帝宠爱,权势极大。身为皇后,自然便是官家的嫡母。” 包拯听到了李婆婆这些话,却也无可反驳。涉及到宫中的,他一个外臣即使是断案,也不好过多探寻。若是李婆婆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身为知情人,怕是也要遭官家所忌。 而且宫中皇后无子,向来就有将嫔妃的孩子抱养的习惯,皇后自然就是嫡母。若是皇后霸道些,将嫡子说成自己亲生的,又有谁会找不自在? 当然包拯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认定李婆婆是冒充的,然后将李婆婆与范宇一同发配或是弄死,免得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包拯的性格却不是如此阴狠之人,他是个铮臣直臣,做不来这等事。 包拯的目光落到了范宇的身上,又一次问道:“范宇此子,可是大娘子所生?” 范宇全身汗毛倒竖,差点当场炸了,这包拯真不是东西,他这么问是怕自己不死? 自己要真是官家生母所生的,爹还是民间之人,问题就大了去了!先帝的妃子不忠于先帝,还给官家生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这是要坑死自己的节奏啊! 官家只要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只怕灭了自己的渴望,远超平辽灭夏。开拔大军,踏平草桥镇也有可能。 “包钦差慎言。”范宇立时反对道。 “我为朝廷命官,便要忠君之事。”包拯盯着范宇道:“此事必须问个明白!” 显然范宇的反对无效,也不可能改变包拯的想法。 公孙策等人,此时都恨自己长了耳朵,怎么会听到这些事情。将来一定要将今日之事都烂在心中,就连说梦话也不行。 李婆婆微微摇头道:“包卿心思细密,此问倒也无错。宇儿是个好孩子,老身恨不能真的是他生母。有这样一个佳儿在身前相守,也好过官家与我骨肉分离,母子不得相见。现如今,官家过得很好。可我儿范宇,却要因包卿一言而身陷囹圄。都是我的孩儿,以包卿看来,我理应更心疼谁一些?” 虽然被李婆婆反问,可是包拯对于李婆婆的身份已经信了一大半。 范宇是草桥镇人,生身父母都有官府的户籍,是有据可查的。而且正如李婆婆所说,守在身边的孩子,往往是最招人疼的。哪怕不是亲生孩子,在感情上却是更加倾向的。 对此,包拯也有切身体会。他自己便是跟着大嫂长大,并且是大嫂供他读书。为了感其恩义,包拯是称呼大嫂为嫂娘的,这感情比之亲生父母不差分毫。 “大娘子,我再问一事。宫中你当年熟识的旧人,可还有印象。”包拯此时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来。 若是能说出人名来,便基本可以证明,这位大娘子定是宫中之人。 李婆婆突然变的沉默起来,却也并不是忘记,而是陷入回忆。 范宇看着义母表情变化,便知道定是义母想起了许多人和事情,有些不堪回首的意思。 包拯也不急,只等着这大娘子开口。 “当初侍奉于我的总管,是秦凤,还有个小太监名唤余忠。先帝的杨淑妃,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记得当年我与她感情甚好,情同姐妹。”李婆婆有些恍忽道:“对了,还有大内总管陈琳。当年官家还是被陈琳救走,否则如今便没有官家了。嗯,还有刘姐姐的身边的帮凶太监郭槐,险些便害了官家。包卿,不知道,这些人你可有耳闻?” 包拯不但可以确认这位大娘子是宫中之人,而且几乎能确定真的是先帝妃子。 陈琳如今虽然年纪渐大,但仍旧是宫中大总管。而杨淑妃,如今也在宫中好好的,被官家尊为皇太后。只这两个人,便不是民间之人能知道的,更不要说相熟了。 现如今,唯一差的,便是让眼前的大娘子与杨淑妃和陈琳见一面而已。 至于郭槐,那是故皇太后刘娥的总管。如今已然失势,虽然活着,但景况并不怎么样。 包拯点头道:“大娘子所说的陈琳与杨太妃,我都知道。既然大娘子能说出来,那便请与我进京,与他们当面相认,可否?” “这有何不可,老身又不是假的,见一见故人也好。”李婆婆说到这里,却拍了拍范宇扶着自己的手道:“只是我家宇儿,你不可治他的罪。否则的话,老身与包卿没完。” 包拯面色一沉道:“断案乃本官份内之事,职责所在不容推卸。大娘子不管是不是先帝太妃,都不应干涉大臣断案!范宇之事,本官自有计较,就是官家来了,亦不得法外容情!” 李婆婆当即用力挺身,就要开口痛斥包拯。 范宇急忙拦下来道:“娘且放宽心,包钦差并没有给孩儿定罪,可千万不要急。若是气坏身体,那便不值了。而且孩儿也想了一个办法,若包钦差同意,也能证明孩儿的清白,如此岂不是好。也免得娘强迫包钦差,让他难做。娘今天为孩儿所做,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孩儿都记在心间。心中深感无以为报,却只能自证清白,以免娘留下个护短的名声。” 听到范宇这样讲,李婆婆既感动也心疼,“你这孩子,何必要强?娘替你打发了包卿便是,省得你受这些腌臜闲气。” 包拯听的直撇嘴,公孙策也转过身去假装没听到。 张龙赵虎两人,往后又退了一些。 这是头一次有人指着包拯说,打发了他。断人宿命前途的严肃案子,在这位大娘子的口中,也成了腌臜闲气。 将来这位范宇范小哥,若是变成了国舅庞昱一般欺男霸女的衙内,那一点也不稀奇。 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范宇这种情况。 第73章 自证清白 别的不说,只看李婆婆对于范宇的维护,便能看出这是真将范宇当成了自己孩子。 包拯暗暗摇头,脑子里想的却是回京之后要怎么办。 这位李大娘子的身份,实在是棘手之极。而范宇的存在,也同样是个麻烦事。 若是这李大娘子,真是的官家生母,那么范宇这太后义子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但是有一样,范宇岂不是成了官家的义弟? 范宇还在李大娘子落难之时伸出援手,两人母慈子孝,官家又要如何处置?范宇此子若是官家狠心一些,完全可让他在这世上消失。可官家品行也是仁孝之至,否则也不会将幼时曾经跟随过的杨淑妃尊称太后。范宇对于李太后对于官家等于是有恩的,官家身为天下之主,自然是不能做这等绝情绝义之事。 只是官家多了一个干弟弟,这种事放在天家,那便是大事了。最可怕是民间物议,产生一些不好的流言。若是有人说太后流落民间,与平民生子,那丢的也是天家颜面。 其间的平衡取舍,定是会让官家两难。 包拯皱眉思考,却没听到范宇刚才说的什么。 还是公孙策看包拯神思不属,又提示了一次,才引起了包拯的注意。 他看向范宇道:“范宇,你说你有办法,可以自证清白。现在可以说出来,让本官听一听,是否有可取之处。” 范宇见到包拯发问,便对包拯拱手道:“包钦差,要查证贾知县是不是贪默,只让乡绅们指认是不够的。众乡绅久在知县的官威之下,若有所命岂敢不从?那贾知县如早就向众乡绅们打过招呼,他们为了自家平安,定然不敢违了贾知县的意思。” 包拯皱眉道:“依你所言,这贾知县与王丰早就向乡绅们打过招呼,改口所捐钱粮数目?倒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县库账册之上的数目也都能与乡绅们手中账册对得上,这又如何讲?” 之前那些乡绅们,也是带了账册来的,公孙策早提前一步核对过。后面包拯断案指认之时,便是再一次确认。 范宇笑道:“既然贾知县能让这些乡绅们改口,自然也可让他们更改账册。他定知道包钦差铁面无私心思缜密之名,因此也会尽量不留破绽,以免真的被包钦差给治了罪。” “这道理都被你说尽了,岂不是没有证据可信?”包拯不由得冷笑道:“账册不可信,证人也不可信,你总不能让本官,凭空去治贾知县的罪吧。若是你没有办法自证清白,此案你难逃干系!” 包拯盯着范宇,心中也打定了主意。要是范宇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治了他的罪,将他发配边关,也省得将来官家不好处置。 身为人臣,自然是要替君分忧,包拯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当然,如果范宇确实有办法自证清白,包拯也不会故意冤枉了他。若李大娘子真是官家生母,将来要以冤枉太后义子的理由来收拾自己,那就不值了。 “包钦差。”范宇抱拳躬身道:“我说的办法倒也简单,只是有些颇费手脚罢了。虽然乡绅们可以改口,并且改了账册。但是乡绅们都雇有佃户,他们交粮纳租,是不可能自己改的。乡绅家中富足,改个数目不伤根本。那些佃户若是改了纳租数目,岂不是要了一家人的命?包钦差若是将这些乡绅们的佃户都找来,一个个的核对,想必便与乡绅们的账对不上了。这虽然是个笨办法,却也真实的很。” 包拯看一眼公孙策,公孙策点点头道:“包钦差,确如范宇所言,佃户们是不会改自己的账的。哪怕这些佃户们不识字,事关一家老少的生计,也绝不会弄错此事。” “如此,便从外面的秦员外开始吧。”包拯也是雷厉风行之人,当即让赵虎出去喊人进来。 秦员外父子被叫了进来,先偷瞄了李大娘子一眼,心中异常的纠结。 “包钦差相召,不知道有什么要吩咐的。”秦员外父子对着包拯拱手施礼道。 包拯上下看了秦员外父子两眼,才沉吟道:“秦员外,今日让你在本官的面前指认所捐账目,可是核对无误?” 秦员外一听是此事,便急忙点头道:“此事并无出入,与王主薄的账册一致。” “等下便将你秦家的佃户都叫来,本官要一一核对他们所缴纳的夏粮租子,若是与你的账册对不上,便是你说的话有出入。到时本官可就不再留情面,要治你一个欺瞒上官的伪证之罪了。”包拯盯着秦员外的表情,又问了一句道:“你可明白?” 秦员外心中一沉,这件事自己确实是听了贾知县的改了账册,变了数目。原本以为不过是小事,谁知道包钦差竟为此事威胁自己。 他心中急速盘算,包钦差与贾知县两人,哪一个官大?显然是包钦差。但是包钦差虽大,但是贾知县是自己的现管啊,也不好得罪。心中纠结了片刻,知道要不过了包拯这一关,怕是立时就要倒霉。 “包钦差明鉴。”秦员外想清楚之后,便躬身道:“我不过是将所捐数目减半,担是捐的可是一点不少。这可是做好事还不争名,包钦差可千万莫要治我秦家的罪。” 包拯看了范宇一眼,还真被范宇说中了。这件事情,看来范宇差点被贾知县给坑了。但是结果还不算坏,范宇也想出来应对的办法。 公孙策摇摇头,提笔在纸上录了口供,叫过来秦员外父子签押。 包拯将外面所有的人都叫了进来,扫了一眼,才道:“今日关于李大娘子之事,尔等不得有一字外露。若是消息走漏,我定要尔等下狱治罪。” 范宇扶着义母李婆婆,心中也甚为忐忑。包拯这样做,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希望不再有所波折。 接下来,包拯便又开始了新的安排,命王朝马汉两人,明日再去将贾知县与王丰两人找来。张龙赵虎两人也不能闲着,去通知那些乡绅。 此事安排起来容易,要做起来可也不那么轻松。 安排完了,包拯便让无关人等都出去,只留了范宇母子等人。 “自今日起,李大娘子与范宇便不得离开本官左右。”包拯沉声道:“你们可明白。” 第74章 再无寸进 对于这个结果,义母李婆婆是早有准备。 她握紧了范宇的手臂道:“老身自取出金珠给包卿看,便已经知道会是这样。此事因我而起,老身不叫你为难便是。但是,宇儿已经自证了清白,包卿又有何理由限制于他?” 范宇此时既然已自证清白,身上便没了压力,笑道:“娘,包钦差这样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孩儿既然无罪,便是一身轻松。在这里照顾娘也是应该的,不妨事。” 义母李婆婆听到范宇的话,脸上立时便笑出花来,“宇儿,你陪娘受的罪,将来娘会加倍的偿还于你。决不叫你这等至孝的孩儿,受了半点委曲便是。” “娘又说外道话了。”范宇正色道:“当初孩儿便是打着与娘相依为命的主意,可是贪图了娘什么?如今我们母子不愁吃喝平安喜乐便好,要还娘偿还什么。孩儿孝敬娘,难道是为了回报不成。” 李婆婆只是一个劲的拍着范宇手臂道:“好好好,娘都依你。你那大哥也算有些出息,到时让他待你好些便是。” “当初我还问过娘,我那大哥是谁,却不曾想,竟是当今官家。”范宇笑道:“倒是吓了我一跳,现在想来,真是替娘高兴。” “可怜官家与我分离多年,如今便是见了,怕是会生分的很。”李婆婆不无担忧道。 范宇安慰道:“娘不用担心,孩儿常听人说官家为人仁孝,是个明君。既然如此,岂有不孝之理,娘想来是有些情怯了。若是娘在宫里住不惯,咱们还回来住便是。” 包拯与公孙策在旁边听着母子两人说话,只觉得自己两人有些多余。但是他还有事,不得不将范宇母子的话打断。 “我留范宇,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既然李大娘子说了,那便让他将家中安排妥当。”包拯微微沉吟了片刻,便答应了李婆婆的要求,接着道:“但有一点,此次李大娘子与范宇,都是要与本官一同回京的。尤其李大娘子的身份,是真是假,还要故人证实才可。” 范宇知道,包拯这么说其实是已经信了义母的身份是真的。否则的话,也不会答应让自己回家安排事情。但这只是包拯的态度,等进了汴梁之后,定然还有许多未知的麻烦。 若只是义母自己独自进京,可能不会有什么变数。可是多了一个拖油瓶似的自己,事情的发展就未必如意了。 不过,范宇对此也有心理准备。目前自己人微言轻,有些事情是不可控的,只能随波逐流任其发展。但是只要自己不多事不惹事,怕是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一切都凭包钦差作主。”范宇对着包拯拱手道。 包拯点了点头,对李婆婆道:“李大娘子应该也累了,可先去休息。本官有些话,要与范宇相谈。” 范宇不知道包拯要找自己说什么,想必是不方便在义母的面前说起。 “娘,不用替孩儿担心。想是包钦差还有些事情,要询问于我。”范宇劝道。 公孙策去外面叫了陈芳与陈圆两姐妹进来,扶了李婆婆去休息。进来的时候,展昭也被叫了进来。 展昭看着范宇,打量了个遍。 “范小弟,你这义母,真的是李宸妃?”展昭不由问道。 我也正有一事相问,包拯与范宇目光对视道:“当你义母自称为李宸妃之时,本官看你没有多少吃惊之色,很是奇怪。莫非你早就知道,李大娘子是先帝的李宸妃!” 范宇心里也是一动,自己还是没掩饰好,被包拯看出来了。 可是他的嘴上却不能这么痛快承认,“我并不知道,娘是李宸妃的事情。” 包拯嘿嘿冷笑,踱了两步才道:“本官倒是觉得,你之前便见到过李大娘子所藏的金珠。认出御制的印记,因此才会认李大娘子为义母,以便将来谋个大富大贵!若是如此,其心可诛!” 范宇张口结舌,自己之前确实没见过义母的金珠。但知道她的身份的事,却是真的,那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 面对包拯推断自己认义母的目的不纯,其实是图谋更大的富贵。 “包钦差,我若是贪图富贵,见了金珠还能放回去吗?只怕卖个几十上百贯钱,也不是难事。”范宇微微摇头道:“难道,我还真的去赌一赌,义母是否是真的李宸妃?那要何年何月,义母才会认亲呢?与其这样等着,我倒不如直接取了金珠,更简单实惠些。” 包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你为何在李大娘子自曝身份之时,并无多少吃惊之色,这如何才解释的通?” 范宇苦笑,自己确实没掩饰好,但这问题必须回答。 “包钦差,义母待我如同亲生孩子一般,有什么事会瞒我?”范宇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此事,义母早与我讲过,只是我并没当真而已。今日义母见到了包钦差,又取出贴身收藏的金珠,这才使我信了几分。” 不得不说范宇的这个解释更合理,也能将包拯的疑虑去掉一些。 “此事就此揭过。”包拯看了一眼展昭才接着道:“我听展兄说,你办了一个制锅作坊。虽然名为制锅,却有军国大用。明日,你便将这制锅作坊停了吧。待回京之后,本官会奏明朝廷,可补偿于你。” 范宇看向展昭,展昭对他点头道:“范小弟,你的那个机关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停掉拆除的好。” “包钦差、展大哥,一个制锅作坊而已,有些言过其实了。”范宇目光转动看着两人道:“制锅便制锅,又没用来制作甲胄,何必担心。” “不可,若是被夏辽两国之人得知可制甲胄,那我大宋便危矣!”包拯沉声道:“你年纪尚小,此话有些不知轻重。” 范宇是不同意包拯的这些话的,如果稍微有点技术进步,就要藏起来。那么这新出现的技术,只要时间一长,便有极大可能失传。 而且,技术这种事物,本就要用的。技术使用越多,使用范围越广,进步的可能才会越大。 “包钦差,这制锅作坊不过是给两户饥民找了一条活路,莫要言重了。”范宇微微摇头道:“此物并不复杂,若要用来制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也只有用得多了,才知其中利弊。岂是夏辽两国,,以密秘为由而禁民间之用,则再无寸进。” 第75章 希望的偏移 范宇的意思并不复杂,因为他知道中国自古以来对于技术并不是很重视。从来重视的,都是读圣贤书作治人之官。 原本许多春秋战国之时的技术,到了汉代便已失传。后世曾经出土过一个战国时期楚墓出土的青铜车毂,竟然在秦以后就没有出现过。这件青铜车毂与后世的汽车车毂极为相似,是最实用的车轮联接配件。 就这么一件东西,到了汉以后,便没了踪影。后来的马车车轮,只不过是简单的在车轮正中套个车轴而已。 不只是一个青铜车毂的问题,中国古代有许多的技术,都是在改朝换代之后失传,而后再重复研发,几乎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范宇之所以反对将制锅作坊停了,便是要给民间留个原始的水压机。这样做,也算是多一个技术的种子。 可包拯却不这样想,他皱眉看了范宇一眼道:“范宇,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即使李大娘子真是官家生母,本官也不会任由你将这等重器随意的交于两户饥民。这等军国重器,必须要掌握于官府才可。盐铁之利,岂能握于私人之手。” 大宋自开国以来,不禁民间采矿。虽然仍旧有盐铁专卖一说,但是并不象唐代那么严苛。因此,也就有了一些私人的铁匠铺的空间。平时这种事是没人管的,但是如果叫起真来,那就说不清了。 包拯如此强硬,便是有法可依。 范宇听到包拯这样说,便知道自己的胳膊扭不过大腿。 “好吧,既然包钦差坚持,我便让他们两家人停了作坊便是。”范宇虽然答应了,可是实在是有点憋屈,哪怕对方是包拯这等名臣,也是抱残守缺的落后想法。 而范宇却是被这种落后的想法所强迫,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包拯这才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本官甚为欣慰。你们母子与我一同回京,我也能保你们无恙。到时你若还有制器之意,本官亦可为你在军器造作院谋份差事。” 范宇摇了摇头,看向对方道:“包钦差这样想,便差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无名无利,我又何必去那造作院,为何要制水压机锻造甲胄?即使我甚为忠君爱国,可以不计私人得失,一心只为官家为大宋制造甲胄。可是天下千千万万的工匠们呢,他们难道也甘愿如此?若是没有奖励,这无数的工匠,也只不过是萧规曹随。他们不过是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要做些远超敌国的坚甲锐兵,便不可能了。若是朝廷肯保证这些工匠温饱,再加一些奖励。想必我做的这水压机,他们半天便可琢磨出来。” “范宇,你莫要说笑。”包拯不由皱眉道:“那些工匠们懂得什么,踏实肯干多卖力气便是,何须尔等做些奇怪的东西出来?你在这里,每天多读一些圣贤书,多学一些圣人的道理,才是正事。” 范宇所说的话,包拯不明白,但是既然范宇谈到‘天下煕煕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便使得包拯产生了不小的反感。 儒家的核心,便是‘仁义礼、智勇信、忠孝悌’,若是人人谈利,岂不是道德尽失天下大乱? 展昭虽然被称之为侠,可是心中却一样也是深受儒家影响,自然是倾向于包拯一些。 “范小弟,你莫要与包钦差争辩。”展昭劝道:“既然你已经同意将作坊停掉,那便停了就是。包钦差让你多读些书,总是不会错的。” 范宇对于儒家并不讨厌,因为他知道,儒家的东西并不坏,坏的是那些利用儒学来藏私货的人。 往坏里解读,强调礼制其实是为了巩固阶级,忠孝是为了加强统治,仁义就是让人之间要互助友善。每一个儒家字句之中,都被坏的注解者染上了名利和权力目的。 但往好的方面解读儒家,其实儒学就是社会与人之间的关系准则,所有的儒家经典,最终指向的就是秩序二字。 有了秩序就代表着社会稳定,人人皆仁义有礼,人人皆智勇有信,人人皆忠君爱国,并且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样的思想贯彻整个社会,其实就是和谐社会。 整个社会如果人人能遵守这些道德要求,谈利也是无妨,两方面其实并不冲突。 尤其是包拯的‘多读书’三个字刺激了范宇,使得他非常的郁闷。读书没错,但是让人多读书,却妄图将人洗脑,这样就不对了。读书本来就是开智解惑增长见识的,但是尽信书不如无书,最终目的是为了使读书者独立思考。 范宇以远超这个时代的目光,和自己后世总结来的见解,当然能看清许多事,可是他现今却显得无能为力。 愤懑不已的范宇,只好叹了一口气,对着包拯拱手道:“全凭包钦差吩咐。” 虽然嘴上表示了屈服,可是范宇心中却堵着一口气。若是义母成了太后,自己一定要将这口气还回去。即使大宋被称之为最开明的朝代,可是其中一些陈腐的东西,仍旧让范宇感觉喘不上气。 亲眼见到被历代推崇的包拯包青天,都是如此的看不上工匠这些劳动者。范宇觉得,若是这样下去,将来大宋的悲剧就是注定的。自己只做一点点事情,恐怕依旧无法影响历史最后结局。 再有百年,朱熹那个老扒灰就要将理学发扬光大,将礼教推向颠峰。这家伙满口仁义道德,可是自己却在做男盗女娼之事。范宇想要争这口气,想要将一些东西改变,想要给大宋这潭浑水注入一股新的清流。 之前范宇只想做个平安富贵的富家翁,每天只用吃吃喝喝在家数钱便好。可如今受了包拯的气之后,改变了范宇的想法。他还是要作个富家翁,而且是更大的富家翁,还要有数不清的钱财。 权力不够,财富来凑。 只要有了大量的钱财,便可做些潜移默化的改变,使这大宋的车轮,产生一些自己希望的偏移,那便是好的。 展昭不知道范宇心中所想,看到他态度软了下来,便高兴的道:“包钦差,范宇还年轻,等他过两年变的老成晓事,那便好了。” 第76章 找包钦差拼命 包拯看到范宇已经服软,而展昭也在替他说话,这才脸色缓和许多。 摆了摆手,包拯和颜道:“你正如展兄所说,此时还年轻,正是多见识一些事情之时。年轻虽好,却是莫要冲动。好在我不与你计较,若是他人,今日岂容你如此放肆。与君子言道,与小人言利。你开口便言利,便是偏了。先帝曾亲制《励学篇》,你要熟读,正可砥砺你的向学之心。如此,才是正道。你虽年少聪慧,但现在还不明白我的苦心。不过,将来定会明白。” 包拯苦口婆心的封建鸡汤,给范宇灌了一大口,却让范宇心中那口被堵住的气更大。 范宇明明知道自己没错,可是包拯这样却让他无法反驳什么。如今的大宋,包拯所说的才是真理。范宇即使反驳,也一样没用,还会被众人视为异端。 “包钦差,我想的,只是要将那两户饥民安置好。这个作坊,倒并不是非要开下去。若是能将这两户人家安置好,那我便放心了。”范宇不想和包拯再辩论什么,便转移了话题。 “这倒无妨,他们这两家人本就是陈州人氏,让他们回乡便是。如今陈州饥荒已过,朝廷的粮食陆续送了过来。只要他们肯回家,自然会有钱粮下发。” 范宇点头道:“如此,包钦差可还有吩咐,若无,我便回去处理一番。” 包拯对着范宇挥了挥手道:“单独留你,便是要谈关闭制锅作坊之事。你若有事,便回去处理。记得回来即可,且去、且去。” 范宇面对包拯,其实也是挺有压力的。加上话不投机,更是没有了多说几句的想法。 当即范宇向包拯拱拱手,便向天齐庙外行去。 到了作坊,铁匠黄三郎与张家人和陈家人正要收工。 虽然天色已经晚了,但是范宇仍然可以看到这两家人与黄三郎师徒的脸上,都洋溢着充满希望的表情。 尽管范宇的心中不忍,可还是叫住了他们。 “大家近来做的不错。”范宇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片刻之后,才道:“只是,我们这个作坊,却不能再开下去了。钦差路过草桥镇,也见到了咱们的这个作坊。钦差说,盐铁是受朝廷控制的,咱们这家却不是官办的,便不得再开。今日,便要拆了这作坊。” 最先慌的是张家与陈家两家人,他们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互相面面相觑。 张老丈便急忙辩解道:“主家,若是这作坊不能再接着办,我们两家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还请主家与钦差多多求情,这可是事送我等一家大小的生死,开不得玩笑。” 那陈老丈也搓着手道:“这怎么可以,若是不能将作坊接着开下去,只怕主家会一日不如一日。这才刚刚有些起色,怎么就不让做了?” “好了,你们两家都是陈州之人,离得又不远,最多三十多里路就到了。”范宇微微摇头道:“官府也已经给你们准备了钱粮,回乡即可领取,自然不会饿到。如今钦差催得紧,大家莫要再问。” 铁匠黄三郎不由得嘟嚷道:“眼看着好日子便要到来,却让朝廷的官儿给搅了。这才几日,便要将好好的东西都弄坏了,可还有活路?” 范宇对在场之人摆了摆手道:“我眼下还另有事,顾不得你们。你们可先行回陈州家中,等候我的消息。我这里还有些钱,可与你们安置花用。” 从怀中摸出几张交钞,给张家陈家,还有黄铁匠等人分了,便让他们将这原始的水力冲压拆除。 眼看着数丈高的水力冲压机被拆成一堆碎木头,范宇不由得微微摇头。虽然此时草桥镇上的水力冲压机被强令拆掉,可是自己还在,早晚会去汴梁造一个更大的。 这里的事了,范宇便要返回镇上。 陈老丈看到范宇要走,便急忙对着他躬身道:“主家,我们回去收拾一番,便要回陈州。我家陈芳陈圆两个丫头,就拜托主家照看。若是有暇,让她们两人偶尔回家探看便可。” 听到陈老丈的话,范宇恍然,“差些忘记了,我回去之后,便让陈芳与陈圆她们与你们骨肉团聚,一同回陈州便可。” “不不不!”陈老丈连忙摇头道:“主家对我陈家有着救命的大恩,留她们姐妹照顾主家生活起居,也是应该。而且李大娘子眼睛不便,缺了这两姐妹,跟前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只要主家不嫌弃,便是她们两姐妹的福份了。” 范宇还想要说,却见黄铁匠凑了上来,他还带着徒弟王小丁,“主家,我这徒弟无父无母,跟着我也只能学些粗笨手艺。不如你将他收留了吧,遇事也有个跑腿的使唤之人。莫要看这小子跟我学打铁,他可是在私塾外偷过师的,认得几个字。我若带他回了陈州,怕是官府也没有他的那份口粮。只有在主家这里,他才能活命。”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范宇几乎无法拒绝。眼看着张老丈似乎也要往近前来,范宇连忙点头,拉着黄铁匠的徒弟便逃也似的走了。 一路回到镇上,又找来了何老九与蒋楞子两个佃户。 “老九叔,还有蒋楞子,我近日要与义母与包钦差同进京,家中的田地便交给你们打理了。之前如何,以后也是一样。若是有事,可以去找天齐庙的庙祝范宗华,他是我的族叔,以后的田租也都交与他处置便是。” 何老九听着有些不对,便抬头问道:“主家,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去了汴梁就不回来了?” 蒋楞子也摇头道:“主家莫要被人骗了,汴梁再好也不是家中可比。在这里还有田租可收,去了汴梁主家只能喝西北风了。” 范宇摆摆手,“或许也只是去一阵子便回来,若是在汴梁立住脚,接你们过去也未尝不可。” 两人不由得惊喜,主家虽然年少,可是真出息了。这要在是汴梁扎下根来,自己两家人便可去东京城当佃户! 位置决定眼光,这两个家伙只觉得去东京汴梁做佃户,很是脸上有光,却没想过,佃户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安抚完了两个佃户,范宇将家中的浮财都收拾了,还取了几身换洗衣服,便带着王小丁回到天齐庙。 “范宇,你可回来了!”庙祝范宗华正好从庙内出来,看到范宇便如看到救星,“李大娘子久不见你,正要找包钦差拼命!” 第77章 有大凶险 听了范宗华的话,范宇吓了一跳。 给自己额头上来了一下,范宇自责道:“此事怨我,快带我过去!” 范宗华连忙领着范宇,到了里面的偏殿。 还没有进门,范宇便听到义母的声音,“包卿,我儿去了哪里,你为何不给我这个当娘的一个交待!我在后面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你让我母子不得离开你这钦差,可是我儿去了哪里!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官家生母,便不能再有一个义子,就将他给害了!可怜我的宇儿,他向来仁善待人,却让你这狗官弄的不知所踪。今日你若不将我儿找出来,我今日就与你没完。宇儿不管他在哪里,你都要带来见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的话,老身今日就死在你这阴险狗官的面前!” 包拯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李大娘子,你的身份尚且存疑,莫要在本官的面前肆意妄为。范宇他外出有事,稍待便回。” “稍待便回?一个时辰之前,你就是如此对我说的。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我的宇儿还没回来,你又做何解释?”义母李婆婆的声音更高。 范宇急忙小跑着进了偏殿之中,正看到义母李婆婆拄着盲杖用力顿地。 陈芳与陈圆两个小丫头,扶着义母,连大气都不敢出。 包拯和公孙策两人,都是面带尴尬之色,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李婆婆很有可能就是官家生母,即使还没证实,但包拯就是钦差也一样不能随意的动对方。 别说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都不在,就是在的话也不敢如何,此时竟无人能制止义母。 “娘,我回来了。”范宇上前扶住义母的手臂道:“娘错怪了包钦差,是孩儿向他求情,回去安排一下咱们家中之事。此事要怪,娘就怪孩儿没有和您打招呼吧。” 听到范宇的声音,李婆婆的脸色立时变好,也多了许多笑容。 “我儿是顾家之人,娘怎么会怪你。”义母李婆婆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在笑,“咱家虽然没有多少值钱之物,但还有不少粮食。咱们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可也不能浪费。你才去了这点时间,可安排好了?”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这位李大娘子也太过双标。对自己这个钦差横眉冷对,如同母虎一般,可是见了义子,却立时化身慈母。想一想,包拯都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可是身为朝廷命官,包拯又不能与这位李大娘子一般见识,更不可能对疑似官家生母之人如何。 “李大娘子,本官并没有骗你吧。”包拯此时终于沉着脸道:“暗害他一个小小少年,对本官又有何好处?本官向来堂堂正正,何用做那龌龊之事。” 李婆婆笑着拍了拍范宇的手背,对包拯道:“包卿,刚刚是老身性子急切了,倒是让你受了委曲。即使老身如此搅闹,包卿也没有动怒,显是个有涵养的。现在我的宇儿回来,便是皆大欢喜了。” 公孙策这几天长了见识,向来有一副郑重仪态威严铁面的包拯,哪里吃过这种亏。公堂之上,从来都是不怒自威,使人惧怕之极。可是今天却是走了背字,被一个李大娘子给折腾的没招。虽然无伤大雅,却也折了面子。 包拯听了李大娘子的话,心中十分无奈。你是皆大欢喜了,可是本官心中很不欢喜啊。罢了,这母子两人母慈子孝又没犯什么错,由她高兴吧。 “李大娘子,既然范宇也回来了,你们母子定有许多话要讲。你们下去休息便是,莫要再打搅本官。”包拯对着范宇挥了挥手赶人道。 范宇对着包拯抱拳道:“包钦差心胸宽阔,范宇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他便扶着义母李婆婆出了偏殿。 庙祝范宗华还在殿门外偷听,正看到范宇母子等人。 范宗华有些尴尬,便转身要走,却被范宇叫住。 “小叔,本来我就有事要寻小叔,你莫走。”范宇对范宗华招呼道。 “范宇你都要随包钦差进京了,又有什么事是要用得着我的?”范宗华有些意外的问道。 范宇笑道:“还是要小叔帮我些忙,这几日应该便与包钦差一同去汴梁,也不知何时再回来。我家中之事,还要请小叔多担待。何老九与蒋楞子两人若有事,便由小叔作主。他们该交的租子,也由小叔先替我收着。还有家中的粮食,也请小叔帮忙卖了。若是这两天便能卖掉,那我们母子便拿着钱进京。” 听到范宇的话,范宗华神情一松,“我当何事,这些都是小事。你放心,来我这里进香的善男女不在少数卖些粮食,两天必然给你办好。你们母子且放心的去汴梁,家中之事都交给我便是。” 范宇对范宗华拱手致谢,“那就多谢小叔了。” 母子两人回到了天齐庙后面的客房之中,各自坐了。陈芳与陈圆两个小丫头去端了壶水,给母子两人倒上便退了出去。 这两姐妹非常懂事,知道范宇与义母李婆婆有事要说,便只留了母子两人屋内说话。 待这两姐妹走了,范宇才对义母道:“娘,你今天可是真的让孩儿太过吃惊。原本不是说好了,咱们母子相依为命,今日却是娘没能忍住,对包钦差说了实情。而且,娘竟是官家的亲生之母,实在是没想到。” 范宇说自己吃惊,只不过是个掩饰而已。毕竟有个便宜大哥是官家,不是谁都能平淡接受的。总要表示一下,才算是对官家有些敬意。 义母李婆婆哪里知道范宇的真实想法,听到范宇的话,便无奈道:“娘听范小叔说,你被包拯关押起来。娘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无论如何也要救你出来。已经有一个孩儿不得与娘团聚,再有一个孩儿出事,娘可如何能活下去。到了这等境地,娘岂能再坐等消息。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番话让范宇很是感动,他出言安慰道:“孩儿无事,却是让娘担心了。不过,娘亮明身份也好,进了汴梁也能与大哥骨肉团聚。” 义母李婆婆叹口气道:“哪里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其中还有大凶险。” 第78章 拒不认罪 李婆婆的表情很是纠结,她出身于宫中,自然知道许多阴谋勾当。 范宇也明白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但是他是知道最后结果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最后官家赵祯,是一定会认义母李婆婆的。 “娘不用担心,官家的名声甚好,岂会不认娘。”范宇开解道:“其余皆是小事,只要官家认了娘,那便是团圆了。” “宇儿,天家最是无情。”义母李婆婆摇了摇头道:“官家自幼没在我的身边,娘除了生下官家,却无一天抚养过他。想必官家见了娘,也是极为生分的。而且,娘所说的那些宫中能证实娘是官家生母之人,不一定会替娘说话。” 范宇笑道:“这怎么会,只要娘说出一些旧事,他们都会认出娘来的。” 义母却摇头道:“我儿想的太过简单,人心隔肚皮,岂可轻信于人。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丢了性命。” “娘,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范宇笑道:“孩儿觉得,有包钦差在,我们母子便不会有事。” 知道范宇是在安慰自己,李婆婆只是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贾知县与王丰两人,再次来到天齐庙的门前。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神色之中,看到了一丝不妙。 “贾知县,包钦差昨日刚问过了你我,怎么今日又问。”王丰皱眉道:“莫非是账册出了纰漏?但又不像。” 贾知县斜了王丰一眼道:“若是账册出问题,便不是请你我前来,而是直接拿人。” 王丰点点头道:“还是贾知县甚为英明,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们却不知道的是,包拯正在里面审讯那些再一次被召集来的乡绅们。 包拯只是告诉他们,若是从佃户那里开始查,与各个乡绅们的账对不上,那可就严重了。现在给大家一个改过的机会,如不珍惜那便准备发配充军吧。 听到包拯要追究他们的责任,而且有秦员外亲自现身说法,大家就知道瞒不住了。 西华县的这些乡绅们,在偏殿内纷纷重新报了自己所捐钱粮的真实数目,并且签押按了手印。 将这份口供取在手中,包拯抬眼看去,数目与之前王丰账册上的整整差了一倍,与范宇所提供的数目正相符。看来范宇告发的一点没错,这位贾知县果真是个贪渎之辈。 “诸位,捐了多少便是多少。”包拯取得口供之后,看着这些乡绅们道:“为何你们畏惧那贾知县,想必是惧于他是本地现管的父母官,或是不愿得罪人而已。可是有一点,不知道诸位想过没有。若是不将这样的贪官拉下马来,诸位就要一直忍着这等贪渎之人的欺压,那要何时才是个尽头?” “包钦差苦心,我等明白了,请包钦差做主便可。”这些乡绅们受了教训,同时抱拳道。 “你们退下吧。”包拯对着这些乡绅们挥手道。 乡绅们告退,纷纷行出偏殿,却看到偏殿外面站了两个人,正是贾知县与王丰两人。 看到西华县的乡绅们从偏殿内出来,贾知县依旧面带微笑,可心中怎么想,就无从得知了。 王丰并无贾知县的定力,当即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尤其是这些乡绅出来之后,见了两人也并没有向他们行礼寒暄,这就让他们感觉更加不妙。 王朝马汉两人,手扶着腰刀冷冷看着贾知县与王丰。 “包钦差请两位进去。”王朝对他们道。 事情已经如此,贾知县和王丰根本就没有逃避的可能,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偏殿。 看到他们进了偏殿,王朝才跟了进去,而马汉却没有,而是转到了后面去叫范宇前来。 这件告发知县的案子,本就是因范宇而起,此时自然不能少了他。 范宇随着马汉到了偏殿之时,正听得包拯在问案。 “贾无邪,你身为西华县的的父母官,却做下克扣百姓救命钱的重罪,你可承认?”包拯问道。 贾知县对着包拯一拱手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包钦差岂可只听一面之辞,从而怀疑本官。下官不明白,做个好官怎么就如此之难。夏赋的账册,与各个乡绅们都是核对过的。而且,此案昨日便已经核对,为何又来一遍。” 王丰此时也不甘平淡,而急忙道:“包钦差,难道你也要构陷贾知县不成?” 包拯也不再废话,对两人招手道:“你们靠近一些,本官这里有那些乡绅们签押过的口供,看一眼便知。” 之前只是不妙的猜测,现在这猜测变成现实,却让王丰一下子便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不如昨日与范宇一起,将贾知县扳倒,但后悔也晚了。 他只扫了一眼口供上的数目,便如失了魂一般。数目多少还在其次,只怕将来的仕途便就此中断不说,还要顶个发配的名头。 这些口供上所写的数字,与那天的捐献完全一致,与范宇所抄录的也完全一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贾知县怒搞道:“也怪本官不查,竟让王丰这等贪婪成性的小人成了主薄,还请包钦差替下官做主。” 王丰有些发傻,贾知县如此说,转眼间便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自己。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好似与他贾知县毫无关系一般。 “包钦差,这都是贾知县让我做的!”王丰看了贾知县一眼,对包拯躬身道。 包拯看了看王丰,便将目光转向了贾知县,“贾知县,你莫要装疯卖傻。王丰只不过是个主薄而已,若无你的点头,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事?” 贾知县严肃的点了点头,:“确是如此,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王丰一向桀骜不驯藐视上官。能做出这等贪渎之事来,并不稀奇。包钦差要怪,便怪下官。若不是下官信重王丰且疏于防犯,岂会有今日之事。” 范宇正好到来,刚刚听到了贾知县的歪理。这让范宇心中大怒,此人身为一县之长,为了逃避罪责,竟然要靠耍无赖? “贾知县,你真以为捉不住你的马脚吗?”范宇冷笑着,对贾知县道:“王主薄向来受贾知县信任,想必贾知县的钱财所在,王主薄也应该大概知道在哪里。” 贾知县的脸上表情终于僵了下来,范宇这个建议,就是直接抄家。捉奸捉双,拿贼拿脏。在已经有了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便要果断了。 即便大宋优待士大夫,也不可能指责包拯行事不当。 包拯却没有听范宇的,而是对王朝马汉两人道:“贾无邪拒不认罪,用刑。” 姜是老的辣,清官更坏。 第79章 法不容情 这里天齐庙,并不如衙门那么方便,没有现成的刑具。 不过王朝马汉那是曾经占山为王的主儿,有的是办法。两人上前,如同抓小鸡一般,擒住了贾知县。 王朝抬腿一脚踹在了贾知县的膝窝,贾知县扑通一下便脆倒在包拯的面前。 马汉扯了贾知县的衣袍,只是一卷一拧,就将贾知县的两手反绑起来。 “包拯!你、你这是私设公堂,刑不上大夫,你在侮辱朝廷命官!”贾知县此时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风度,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的叫道。 在旁边站着的王丰,虽然此时没人理会他,可是看着贾知县的样子,却也吓得瑟瑟发抖。 “贾无邪,你不过是个小小知县,算什么朝廷命官,只问你可知罪。”包拯只是抬了抬眼皮,看着贾知县淡淡的问道。 “下官无罪,包钦差你这是屈打成招!”贾无邪挣扎着道。 可惜王朝马汉两人手下一点也不留情,将他死死的按住,使其不得起身。 范宇看着贾知县的下场,心中忽然非常痛快。对于这种阴险之人,当然还是如此整治一番才来的顺心。 包拯眼角扫了贾知县一下,便接着道:“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既然你不肯认罪,那就只有受些皮肉之苦了。” 马汉一听包拯的话,便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一只,那臭咸鱼的味道,让范宇退了又退还是无法抵挡。 啪!啪!啪! 左右开弓三鞋底,正抽在贾知县的脸上,当即便让贾知县的表情变形,也不知是打的还是熏的。 包拯可能是嫌弃马汉的臭脚不分敌我,皱眉摆手道:“拉到殿门处再打,不要伤他性命即可。王丰过来,将你罪状原原本本的写下来。不得有虚假不实之处,每一笔数字都要写的明明白白。若是被本官查有不实,罪加一等。” 贾知县被马汉拉到殿门,继续用鞋底打脸,啪啪声不断传到王丰的耳中。 王丰面前被摆上笔墨纸砚,公孙策冷冷的看着他道:“包钦差向来铁面私,眼中揉不得沙子。我劝你老实一些,莫要打折扣。否则的话,只怕你的下场不会比贾知县强。” 到了这个时候,王丰已经知道无力回天。自己若是不如实招来,而贾知县又拒不认罪,只怕最后自己要替贾知县扛下大半罪责。死道友不死岔道,王丰只有将自己与贾知县的勾当,都一笔笔的写出来,才可从轻发落。 范宇看到王丰咬了咬牙,挥笔便在纸上书写起来。 包拯这时才看向范宇道:“范宇,你的建议其实也有些道理。即使贾无邪不肯认罪,他家中贪墨的钱财却也跑不掉。本官就不信,他能将这些钱财变的凭空消失不成。” 范宇点头道:“加上王主薄的供状,贾知县便不可能脱罪。” 包拯看向正被马汉用臭鞋打脸的贾知县,“你可听到了,现在拒不认罪也毫无用处。即便你背后还有人,也一样救不了你。” “你、你辱我太甚!”贾知县现在脸已经被打肿,却惊怒无比道。 “身为人犯竟敢咆哮公堂,可见用刑不够。”包拯淡淡的道:“马汉,换只鞋。” 范宇冷汗都下来了,包拯坏起来是真的坏,他是觉得马汉手中的这只鞋味道不够浓了吗? 果然,贾知县听到包拯的话,又看到马汉真的去换鞋。他脸上已经又红又肿疼痛无比,再加上被羞辱的过分,立时意志力便崩溃。 “你……我招了!”贾知县知道再挣扎也没用,自己受再多的折磨,也是白挨。 只要有王丰的供状在,自己就不好脱罪,如果再加上从自家搜出远超俸禄的钱财来,怕是只有认罪伏法。 与其被包拯白白羞辱,还不如自己少受些苦楚。 包拯淡淡一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如今挨的这顿打,岂不是有辱斯文。” 贾知县只想大哭一场,这位包钦差坏到家了,怎么官家就看中了这么个人。到底是谁有辱斯文,肯定不是自己,自己是被辱的。 公孙策将纸笔放到了贾知县的面前,让他写下详细的罪状,最后都交到了包拯的手中。 看着手中两人的供状,包拯摇了摇头叹气道:“范宇,你来看看,若不是你还有自证清白的办法,怕是这一次就不太好办了。” 范宇来到包拯近前,看向他手中的两份供状。其上写的清楚,贾知县与王丰两人早就勾结到了一起。而范宇自以为轻易说服王丰,根本就是一厢情愿之事。 “是我自己孟浪了,我原该想到,王主薄岂是我能轻易说动的。”范宇看向王丰。 王丰看到范宇看向自己,便对他拱拱手道:“我受贾知县提拔,才会做了这西华县的主薄。你虽以升官诱我,却莫要忘了,我今日出卖对我有恩的上官,往后也就不要再走仕途了。没有哪一个上官,会喜欢一个出卖上司的。与其将贾知县扳倒,反而不如我为贾知县多出些力。” 范宇听了王丰的解释,不由得情绪有些低落。还当自己是个有主意有见识的,却不曾想自己一开始便看错了人。看来,古人并不傻,只是没有后世的那许多信息罢了。 贾知县与王丰两人,被包拯派人看押了起来,等候发落。 当范宇出了偏殿,却正遇到展昭。他得知今日包拯要重新审理此案,便一直等在外面。最后却是看到,贾知县与王丰两人都被押走。 展昭拦下了范宇道:“范小弟无恙,可是我的好友王丰,却是犯了大宋律法。他终究与我相识多年,还请范小弟高抬贵手。” 范宇对着展昭拱拱手道:“展大哥,为了王丰这等人求情,可有些不值。若是此事我能作主,定会给展大哥一个情面,将这王主薄当场放掉,也没多大关系。可是此事却不是我能做主的,展大哥算是找错了人。” “我也知道,找范小弟于事无补。只是什么也不做,却是心中过意不去。”展昭皱眉道。 “展大哥,你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去包钦差面前替王丰开脱?”范宇看着展昭问道。 展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道:“算了,王兄意图陷害于你,我再让你去替他开脱,实在是不太合适。此事就此作罢,王兄他总要为自己负责,希望他能改过就好。” 看到展昭转身要走,范宇便对他道:“展大哥,有些事情是不不可以有情义夹杂的。以展大哥的性情,若是在包钦差麾下,便要懂得法不容情。若有一天我也犯了国法,展大哥当以国法为先。” 范宇觉得展昭还是侠气太重,虽然豪侠使人景仰,但是只讲江湖义气显然不合适进公门。因此,范宇这样说,也是给展昭提个醒。 第80章 物是人非 范宇这么说,就是告诉展昭,如果他到了包拯麾下,最好还是将侠肝义胆揣起来,秉公办事才可以长久。 展昭显然听明白了范宇的意思,对他笑道:“范小弟,你比我聪明,也看的透彻。若不是有你提醒,恐怕我终有一天,在这上面吃了亏。或是惹下麻烦,使得包钦差难做。” “以国法为拳剑,而行任侠之事,为国为民便是侠之大者。”范宇笑道:“互相之间,是不冲突的,只不过要麻烦许多。” 这种话却是展昭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不由眼中一亮,“范小弟,与你交谈每每都有所得。你这侠之大者四字,却是形容的异常贴切。不错,以国法为拳剑,治脏官而铲不平,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却正是我心中所愿。” 范宇心中暗笑,自己这一忽悠,等于给展昭打了一针鸡血,立时使其精神显得振奋许多。 他口中却道:“小弟相信展大哥,终有一天能做到。” “范小弟不用安慰于我,我有自知之明”展昭失笑道:“不过,这心中的郁结之气,却也消减大半。今日还要感谢范小弟,开解了我心头的纠结之事。” 两人分开之后,范宇便去了后面看义母李婆婆。李婆婆此时正是精神脆弱之时,若是长时间不见自己,怕会再闹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包拯带着大家住进了西华县城的县衙。 等包拯将贾知县的案子理清,也被贾知县贪墨的数目下了一大跳。 西华县不过是个中县,人口也并不多。但这位贾知县却是位能人,上任不过一年多,他硬是从治下扣出来数万贯钱财,可称得上是了不起。 但是落到了包拯的眼中,这位贾知县就是罪大恶极了。 此人不顾百姓疾苦,只想一心敛财,实在是不配为大宋的父母官。 包拯写就了结案文书,命人先送到汴梁吏部。而他们这里,就要动身前往汴梁。 范宗华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只用了两天,便将范宇家中的粮食都买光。并且换成了容易携带的交钞,都给了范宇。 这笔钱足有三十余贯,却也不是个小数目。 待西华县的事情处理完全,包拯便带着范宇等人上路。 临行之时,范宇却没想到秦员外父子也前来相送。没能将范宇留下做孙女婿,是秦虎员外最遗憾之处。 他将范宇拉到一旁,悄悄取出一沓交钞塞给范宇道:“范宇,这次我秦府虽然损失不小,但是包钦差言而有信,已经都补给了我。我听人说,居汴梁大不易,这些钱,你们母子拿去花用吧。若不是因为你,官府怎么可能补偿于我?你千万莫要推辞。” 范宇身上总共就有一百三十余贯钱,谁知道秦员外又送来了这些交钞,看厚度,这数目可不算小。 “秦员外,这是官府补偿于你的,怎么可以给我这许多。”范宇急忙推让拒绝道。 可是他却拗不过秦员外,硬是将交钞塞到他手中道:“这些钱可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的,你义母李大娘子与我秦家也颇有渊缘。不管她是不是官家生母,既然已经善始,那便也要善终。你告诉李大娘子,当初将她驱出秦府,是我目光短浅,还望她大人大量不予追究。” 范宇这才明白,秦员外在天齐庙可亲眼看到义母自称官家之母,当时便吓得不轻。如今见他们母子要进京,这才忙不迭的想办法补救。若是自己不收这钱,只怕秦员外日夜难安,弄不好还会弄出心病来。 “员外的意思,我会向义母转达。”范宇只得将这沓交钞收起,对秦员外拱手道:“义母想必也无与员外计较之意,是员外多虑了。” 秦员外这时才心中一阵轻快,当即对范宇道:“若是汴梁过的不甚如意,你可早些回乡。我那孙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嫁人。你若不想回乡居住,我将孙女送去汴梁也未尝不可。让她与你结下秦晋之好,岂不美哉。” 没想到秦员外竟如此执着,范宇既惊吓又好笑,实在是忍不住。 范宇哈哈大笑,对秦员外拱手道:“员外好意在下心领,我年纪还轻,性子尚不稳重。这一去汴梁,也怕是禁不住汴梁繁华诱惑。秦员外还是莫要误了贵孙女的终身,早与她寻个婆家的好。” 秦员外还想做做范宇的思想工作,却不防范宇已经拱手跑回了马车。 车马辚辚,数辆马车逶迤向北而行。西华县距离汴梁城,其实并没有多远。用了近五天,一行人终于进了汴梁城。 此时的东京汴梁,人口已经达到百万级别。在这个年代,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大宋。 范宇他们乘坐马车来到汴梁街头,这让他很是好奇,是否与清明上河图中画的一样。 只从马车车窗中探出头来观看,也让范宇大呼过瘾。汴梁城内的繁华,决不是清明上河图与东京梦华录等等形容,所能表达完全的。形形色色的人等事物,接连从眼前晃过。 范宇几乎认为,自己就是身在清明上河图中一般。千年时光流离,如梦似幻。 不过,范宇他们却也没有机会下车游览,很快便被拉回开封府安置。 范宇与义母李婆婆两人在开封府后面,被安派在一个独院中,这是包拯特意吩咐的。 当晚,包拯的夫人李氏,来到了范宇他们母子的这个小院里。 “李大娘子,我这里有个消息,却是个好消息。”李氏一进门,便对义母李婆婆行礼道“再有半月左右,便是杨淑妃的寿辰。到时,可请李大娘子,以我婆婆的身份进宫,与杨淑妃叙旧。” 李婆婆听到这里,不由的有些失神。想是回忆起从前之事,并没回应李氏的话。 范宇轻轻推了义母手臂一下,打圆场道:“娘,李娘子在与你说话。娘可是想起当年,与杨娘娘之间诸事?” “老了,总是会想起之前的许多人和事。”李婆婆摇了摇头,才对李氏道:“如此,便让李娘子多费心了。当初,杨淑妃称我为姐,只是她那时才不过十余岁,正是天真烂漫之时。如今过去许久,想必也已稳重许多。如今回想,已物是人非。” 第81章 想这一口 或许是因为要见故人,义母李婆婆更多的时候显得沉默。 包拯的夫人李娘子,与李婆婆和范宇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出去。 范宇让义母休息,自己便带着王小丁去见展昭。 展昭现在并不是包拯的下属,而是一种朋友或幕僚的关系。只不过展昭虽然读书,却不擅长文事,更多的是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在一起。 一见面,展昭便知道了范宇的来意。 笑着对范宇道:“看你穿着整齐,想必是看到东京繁华,想去街上走一走吧?” 范宇也没打算瞒着展昭,便笑着应道:“展大哥说的不错,我确有此意。这一次来汴梁,还不知道要住多久。与其闲着,不如去外面转一转,也增长一下见识。另外,也要为以后早做打算。若有合适的宅子,也可买上一所。” 展昭听到范宇要买宅子,便吓了一跳,“范小弟,这汴梁的宅子不同于他处。此地地价腾贵,地段好些的宅子,即使长宽不过数丈,也要一千余贯钱。若是买靠近城墙的,还便宜些,但也要两百贯钱左右。” 范宇也吓一跳,草桥镇的房屋顶多几十贯钱,那已经是了不得了,可谁知道汴梁的房价如此之贵。不过,他也明白,草桥镇那等穷乡辟壤,远不如汴梁这里繁华。 之前他将秦员外给的交钞数过,足有一千贯之多,再加上自己所有的,也不过一千一百余贯钱。 这些钱如果在汴梁,也只能买一所中等地段的宅子,还不见得多大。 “既然汴梁的宅子这样贵,那我还是算了。”范宇苦笑摇头,对展昭道:“展大哥可有时间,带我去外面见识一下汴梁的热闹之处。” 展昭摇摇头道:“范小弟,此时你可不能出开封府。你义母还没能证明是官家之母,此事事关重大,不是儿戏。只怕在没证明之前,你们母子都是出不得开封府的。否则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出去玩耍。开封府门前出去不远,便是东京最热闹的大相国寺。每日夜里的夜市到天明,都有行人络绎不绝。若是不去瞧瞧,实在是可惜了。” 范宇听展昭说着,虽然心生向往,可惜不能出去,他觉得展昭是故意的。 抬眼一看,展昭果然眼中带有捉狭的笑意。 范宇心中不爽,不由得想给展昭添个堵,“展大哥,可知王丰大哥如今可定了罪,又去了何处?” 果然,听到范宇问起这个,展昭便有点情绪低落道:“还能如何,此时王兄与那贾无邪,都被发配去了广南西路。王兄去了宜州,而那贾无邪则被弄去了琼州。若无意外,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 范宇微微摇头道:“王丰大哥年纪还轻,若是肯吃些苦,定能有再起之日。” 听到范宇这样说,展昭才高兴起来,“范小弟你虽然不能出去,但是我能出去,你且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范宇急忙喊住了展昭,“展大哥,你既然出去,那就替我带些东西回来。到时我做些吃食,也算解闷儿。” 听了范宇的话,展昭不由得两眼睁大,“你要在开封府中做好吃的?” “怎么,展大哥可是觉得我这样有何不妥?开封府虽是衙门,可也有后厨。既不能离开这里,便在这里找些事情做,岂不是也好过闲出病来。”范宇反问道。 “如此……也好,你们母子两人在这里,也不知要住多久。此事又不犯禁,我当然帮你。”展昭也笑起来道:“关键是范小弟出手不凡,定不会让我失望。” 范宇说了自己要的东西,便催促道:“展大哥快些去,等你回来我还有得忙。” 展昭略一迟疑,便点头道:“好好,你要的东西倒也简单,我很快便回。” 不到半个时辰,展昭就提着一个烙饼的鏊子,还夹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起。 范宇让王小丁上前接了,便当先去了后厨之中准备。 展昭急忙跟上,他可知道范宇的手艺相当不错,不但菜式新奇,而且味道也相当的好。 不过,这回零碎有点多,却让展昭不明白宇要做些什么。 范宇将展昭带回来竹片,削薄了一边,又用剪刀在正中钻了个孔,往孔里插了一根筷子。如此便做好,放到了一旁。 王小丁以前跟着黄铁匠打铁,也不知道范宇在做什么,有些莫名其妙。 展昭见识要多一些,“范小弟,你这是要做烙饼不成?” 范宇嘿嘿一笑,“不不不,我要做的东西,比烙饼好吃。很久不吃,我倒是有些馋了。” “能被你说好吃,这东西定然差不了。”展昭眉头一挑,很是期待的道。 “等下做出来,再请展大哥品尝吧。这算不得大菜,不过是一种小吃。”范宇笑道:“好吃不好吃,展大哥吃过之后,再做评价。” 范宇又和了一个面团,让王小丁将油锅烧火。 只见范宇将面团搓成长条,又揪成一个个的面剂子,擀成薄片放入油锅之中。 在嗞嗞啦啦的油炸声音和香味之中,范宇炸出来好大一盆薄脆的面片。 展昭早就等得不耐,伸手取了一个炸面片,咬了一口,有些遗憾道:“这个倒也好吃,酥酥脆脆味道也很香。只是过于单薄,吃的没有满口。” “此物不过是配料,还没做好,当然口感要差些。”范宇看到展昭急切,便笑着应道:“展大哥莫急,很快便可好了。” 王小丁在范宇的指挥之下,又将烙饼的鏊子架到火上。 范宇取了块干净布,沾了油在鏊子上一擦,便使得这圆铁板一样的鏊子显出油光来。 白面、小米面、黄豆粉、绿豆粉各四分之一,范宇往面盆之中加水不停搅打,直到搅得面糊之中没了面疙瘩才罢了手。此时盆中的面糊稀稠有度,用勺子从高处倒下,却是缓缓的流下形成笔直一道线。 展昭看着范宇动作麻利,却依旧有种望眼欲穿之感,只觉得这范小弟慢如蜗牛。恨不得用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上前替范小弟出手。 终于,范宇让王小丁将鏊子下的火升起,一勺面糊便倒了上去。 王小丁看到,稀里咣当的面糊在鏊子的平面上要四面横流,不由急忙提醒道:“主家小心,这面糊要流了!” 展昭却见范宇不慌不忙,顺手抄起之前用竹片做好的刮子,在那鏊子上一转,便将面糊转成了一个又薄又圆的饼。 没错,范宇就是想这一口,煎饼果子。 第82章 又会如何 眨眼之间便是一张薄薄的饼,却让展昭大为赞叹。 “范小弟,你这一手却也不错,显然是练过许久的。”展昭先夸赞了一句,才又道:“只是这饼如此的薄,要吃多少张才能吃的饱啊?” “展大哥先看着,这煎饼可不是这样吃的。待我将这个煎饼做好,你便知道了。”范宇手上不停,口中解释道。 展昭却不信道:“你莫骗我,煎饼我也吃过,哪里有如此薄的?里面也没加菜,还这么干,怎么可能是煎饼?” 煎饼自古有之,但是与后世的煎饼果子可是大不相同,多是一些面糊加菜做出来的饼,既不薄也不脆。 范宇没时间理会他,打了一个鸡蛋上去,用刮子均匀刮在了煎饼上。 不过几息的时间,鸡蛋变色煎饼也已干熟发脆了。 当即当机立断的刷上一些面酱和腐,又洒了几粒咸菜上去。将两张脆面皮放在煎饼正中,再来些葱碎,然后四面一叠再来个对折,大宋第一个煎饼果子便新鲜出炉了。 用铲子将煎饼果子递到了展昭的面前,范宇笑道:“展大哥可是好运气,上次我做红烧肉与溜肥肠,可都是你先尝过的。没想到,这煎饼果子,却也是你第一个尝鲜。” 展昭早已经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味,看到范宇将这自己没见过的吃食递过来,哪里还有矜持?当即伸手取了过来,也不怕烫,张口便咬。 这煎饼果子,与展昭之前吃过的所有煎饼都不一样。 他这一口咬下,只觉得这煎饼从外酥脆到内。更难得的是松脆适口,煎饼果子里面的酱香、蛋香、葱香,一层层的散发出来,最后直抵自己鼻尖。每当咀嚼之时,那几粒咸菜便起到了作用,伴着富有层次的香味,却是增添了口中回味。 这小小的煎饼果子之中,味道层层递进,却是包含了大学问。 王小丁看着展昭一口咬下,两人相距还有两尺,可是那牙齿咬开煎饼果子的酥脆嚓嚓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即使没能吃到口,可也让王小丁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液。 范宇看到展昭一口下去,似乎犹豫了一下,便接着又是一大口。 看来,自己这次并没有做的失败,范宇问道:“展大哥,这煎饼果子如何?” “唔!”展昭却是没有顾上回答,只是于百忙之中对着范宇挑了挑大拇指。 范宇哈哈大笑道:“展大哥不用吃的这样急,此物做的方便,只怕你吃不完。” 不过片刻,展昭的煎饼果子还没吃完,王小丁的手中也有了。 煎饼果子的香味飘开,却是让这办案安民的开封府衙门之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范宇第三个煎饼果子刚想要自己吃,却发现身后又多了陈芳与陈圆两姐妹。他只得继续做煎饼果子,却发现做多少都不够似的。 不多时,范宇身后又多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虎视眈眈。然后公孙先生也赶到现场,占据有利位置。 范宇看着这许多人,都有些懵,急忙做好一个交给了陈芳陈圆两人,给自己义母送去。 “各位莫急,慢慢来可好?”范宇看着厨房之中这许多人,很是担心的道:“小心,莫要挤翻了面盆。” “这许多人挤在厨房,成何体统,还不都快些出来。”包拯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不过还好,大家纷纷出去,倒让范宇轻松不少。 “那个……范小哥”包拯再次矜持的开口道:“本官的夫人也嗅到了这……煎饼果子的味道,甚是好奇,因此想要向你讨两个尝尝。” 从公孙策,到展昭,到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包拯。 目光之中似有疑问,尝一尝要两个吗? 包拯因为脸太黑,所以脸红也看不出来,扫了大家一眼,“怎么,本官有何好看的?” “没有没有,我只尝一个就好。”公孙策急忙摇头道。 其余人都是一缩脖子,没敢说话。公孙先生是包拯的好友,别人可不敢这么说。 包拯看了公孙策一眼,那意思显然是,我记住你了,我会给你小鞋穿。 范宇忙活半天,最后将别人都打发走了,才发现,居然面糊不够了。这下可好,自己只顾着干活,都没能给自己做个煎饼果子出来。 接下来的十余日,范宇没事便做些美食小吃。一是打发时间,二是想让义母也饱饱口福,缓解一下压力。 结果整个开封府与他相熟之人,居然都胖了几斤。就连开封府知府包拯,腰带也加宽一些。 这一天,包拯的夫人李氏,又一次来到李婆婆的屋子。 “李大娘子,我这里带了一身衣服,你且换上试试。”李氏对李婆婆道。 李婆婆当即道:“莫要破费,老身的衣服够穿了。” 范宇却看到,李氏手中的衣物都是绸缎的,并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用的。 李氏听到李婆婆如此说,便笑道:“李大娘子莫要推辞,明天便是淑妃娘娘的寿辰。去参加淑妃娘娘的寿辰,可要穿的更体面些才好。” 范宇忙对义母道:“娘,李娘子说的不错。这倒是孩儿我的疏忽,没有替娘想着这些事情。” 李氏对范宇摆手道:“你就是想去置办衣服,也出不得开封府衙,这倒是怪不得你。等过了明日,你们母子便无事了。” 其实李氏对于李婆婆是相信的,她自己出身书香世家又是诰命,自然能从李婆婆的一举一动之间,看出其中的端倪。李婆婆虽然平日衣着朴实满面风霜,可是举手投足都是合乎礼仪的,自然流露出一身贵气。 这种气质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养成的,也是装不出来的。若是暴发户,就是穿金戴银一身珠宝,怕也是从是到下的土气,因此才被称之为土豪。 因而,李氏对于李婆婆是官家生母之事,已经信了大半。她才会这样说,过了明日范宇母子便无事了。 李婆婆微微有些激动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明日便可见到淑妃,也可了了老身心愿。” “娘,明日便可与官家团聚,今日可要好好休息。不过,要先试过了李娘子拿来的衣物,免得明日出了纰漏反而不美。”范宇对义母劝道。 范宇此时是真心替义母高兴,终于能得偿所愿,与亲生儿子在一起。但也有些忐忑,万一事情不象自己想的那样顺利,又会如何。 在自己的私心之中,范宇也有些小小的窃喜。义母认了官家,自己便是官家的干兄弟。只怕转眼之间,便是泼天富贵。 第83章 这就没了 李婆婆听到明日便可与自己亲生儿子相聚,不由又悲又喜。 在李氏的帮助下,将那身绸缎的衣衫换上了身。 人靠衣装马靠鞍,当范宇再看到义母之时,不由大声赞好。 “娘的风采果然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这身衣袍一穿,气度便全然不同往日。”范宇夸奖道。 义母连连摇头,笑斥道:“就你这家伙偏向你娘,嘴和抹蜜一般。明天,你便与我一同去见杨淑妃,若是见了官家,也好让他看看你。你娘我在宫外吃了这许多年的苦,也只有你这么一个贴心孩子,不能让你受了委曲。” 范宇看向李氏,见李氏对他点了点头,“李大娘子说的不错,她也确实疼爱于你。带上那两个小丫头,也好照顾好李大娘子。若是无误的话,明日便要称李太后了。” “既然这样,那我便与娘一同前往。只是孩儿不懂宫中礼仪,却也怕冲撞了贵人,惹下麻烦。”范宇答应下来,却也说出自己的顾虑。 义母哈哈一笑道:“哪里有什么贵人,就是为娘,也不是什么贵人。” 范宇心道,义母这么说算是谦虚,在大宋还有几个能和她相比的。 次日一大早,开封府便备了车马,载上范宇母子和两姐妹。由王朝马汉和张龙赵虎四人护着,去了宫城。 杨淑妃今天寿辰,朝中命妇有许多人都乘了马车往宫城赶去。等范宇他们的车到了西华门外之时,这里已经堵车。由此可见,有多少高官显贵家的女眷都来巴结。 在西华门外下了车,范宇和义母等四人,便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送到门口。因为是宫城,王朝等人不得进入。 而范宇此时,也已经换了一身锦袍玉带,完全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他走在贺寿的贵人群之中,倒也并不是那么醒目。 义母李婆婆这时候紧抓着范宇手臂,她离开大内许多年,这时重回故地有些紧张。 “宇儿,我们现在走到了哪里?”义母看不见,只能询问范宇。 “刚刚进了西华门,前面左拐,便是宝慈宫了。”范宇自己并不知道,但是他也在听旁人议论,知道了大概。 义母李婆婆故地重游,听着范宇说话,她也连连点头,“名字都没有变,倒是杨淑妃好福气,没受什么搓磨苦难。刘姐姐一世要强,却是走的早了些。” 范宇急忙左右看看,幸好人群之中无人注意他们母子,各自都有说有笑,倒也没招来麻烦。 “娘,这里人多耳杂,咱们娘俩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吧。”范宇低声道:“若是还没见到杨淑妃,便被拖走了,岂不是还给包钦差招祸。” 义母李婆婆点头,“行,娘都听你的便是。” 到了宝慈宫后,女眷们都到了里面的宝慈殿,去拜见杨淑妃。范宇却不能进去,便在外面的回廊下面坐着,品尝一些糕点。 大宋的糕点并不比后世差多少,糖糕、花糕、蜜糕、栗糕、豆糕、重阳糕,都做的色香味俱全。 范宇取了一块花糕,却是碎米面压制而成,里面夹杂着蜜制过的花瓣。一口下去十分松软,还微微带些弹牙的口感,其中的花香更是扑鼻而来,仿佛让人置身花丛,甚是香美。 正在这时,范宇却发现有人在拉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却是陈芳和陈圆两个小丫头,正瞪着他看。 两人手中还提着开封府的寿礼,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郎君,这些寿礼,要交给谁才好?”陈芳稍大一点,却也没什么主意,低声问道。 范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倒是忘了这个茬,这寿礼在进门的时候,就应该递礼单的。你们难道没看到,就这么进来了?” 陈芳有些委曲的道:“倒是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想接,我和二姐没有给他。” 范宇看向陈圆,结果陈圆却正盯着盘子里的糕点在咽口水。 随手取了两块栗子糕,放在两个小丫头的手中,范宇道:“走吧,我们去宫门口将寿礼送了。” 他们三人往宫门走去,没走几步,却见一个十三四的华服少年,跳到了他们的面前,将路拦下。 “哈哈,我可都看到了!”这少年眼珠乱转,目光在陈芳和陈圆两姐妹的身上扫过,尤其是看到她们手中提着的寿礼,“连寿礼都没送,还要偷吃娘娘的糕点,真不要面皮。” 范宇的眉头立时就挑起,这少年年纪只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样子,可是开口却是极为刺耳。这些糕点本来就是招待客人的,如何谈得上偷吃? “莫要惹事,若耽误了我们给娘娘送寿礼,你可是对娘娘不敬。”范宇也摸不准这小子的身份,便搬出来杨淑妃的名头来。 果然,这少年一听范宇这样说,便让开了路道:“也就是在娘娘的寿辰之时,若是往时,我定要你好看。” 范宇皱皱眉,也没理他,带着陈芳陈圆两姐妹便走。 陈芳与陈圆两个,看到那华服少年盯着她们看个不停,又指斥他们三人偷糕点,都被吓得不轻。 那华服少年看到范宇不理他,而这两个漂亮姐妹却怕的很,便跟着范宇他们来到了宫门。 宫门的礼物早已经堆积如山,只有一个小黄门守着。 陈芳一指那小黄门道:“刚才就是他,要接我们的礼物。” “你们啊,就应该将寿礼给他的。”范宇不由得以手抚额道:“算了,上前给对方陪个不是,将东西和礼单放下便好。” 范宇领着姐妹两个过去,对着小黄门拱了拱手道:“适才两个小丫头不懂事,竟不知要将寿礼交给公公,倒是得罪了。” 那小黄门看到了陈芳与陈圆,也甚是生气道:“今天都是别人抢着往咱家这里送礼,生怕咱看不到。可这两个小丫头也奇了,居然提着礼物跑进去了。” “公公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她们去了里面也没处送,最后还是要回到公公这里的。”范宇从两姐妹手中接过寿礼和礼单,放在了小黄门的面前。 小黄门打开礼单,只扫了一眼,便差点瞪出眼珠子来。 那华服少年也不将自己当外人,探头去看礼单,口中还念了出来,“寿桃一颗、寿面一把……这就没了?” 包拯办的寿礼,是什么范宇也不知道,现在听人念了出来让他也有些脸红。 第84章 再铡一个又何妨 能来这里给娘娘贺寿的,无不是达官显贵。一出手便是珍珠宝玉金银器具,就是差一些,也是海外奇珍,最不起眼的都是绫罗绸缎。 可是他们这三人倒好,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只送了一颗寿桃,还有一把寿面。这点东西太过寒酸,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 华服少年这下子仿佛抓住了范宇他们的把柄一样,立时得了理由。 “我先前看你们三个,便有些不顺眼。”华服少年双手叉腰,盯着范宇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们就是来骗吃骗喝的。走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装些糕点回去啊?这是杨淑妃娘娘的寿辰,你们送这等薄礼,便是看不起娘娘。快些让人拿下他们三个,都给他们下了大狱才是!” 那小黄门看看礼单,又看看范宇他们三个,神情之间有些犹豫。 范宇表面不慌,心中却将包拯好一顿埋怨,这个包拯真有一套,给娘娘贺寿,他送这些东西还不如不送,岂不是平白的得罪人。 可是范宇的嘴上却不能输了,否则更显困窘之态。 “娘娘本就富贵无边,还希罕你那点礼物不成?”范宇看向华服少年反问道:“你又送了些什么,敢在这里叫嚣。” “我送的礼物当然比你的强了千百倍。”华服少年不屑道:“一对碧玉如意,价值连城。我只怕你见都没见过,土包子。” 陈芳与陈圆两姐妹此时已经被吓坏,两人身体都有些发抖。 “郎、郎君,我们不要做大牢!”陈圆忍不住,拉着范宇的衣襟道。 “想不做牢也行,让这小子将你们姐妹让与我,便不用陪着他做牢了。”华服少年哈哈大笑,状甚嚣张。 范宇被对方说成土包子,倒也没恼。可是看到华服少年小小年纪,居然想要将陈家两姐妹要走,这可就过了。 “你想让我做牢便能做牢?”范宇冷笑道:“有种你就大声的喊出来,看有谁会理你。虚言大话恫吓这等小的两个小娘子,你倒是真有脸面。” 华服少年听到范宇居然敢顶撞于他,便要跳起来对范宇动手。 却被那小黄门急忙拦下来,“国舅,你可千万莫要动手。这位是包拯大人府上的,送的礼虽然薄了些,却殊为难能可贵。素闻包知府两袖清风,肯给娘娘送礼,这也是破天荒了。” 华服少年也听过包拯的名声,包拯知开封府,铁面无情的事迹早就多有流传。 “不动手便不动手,包黑子家的又如何。”华服少年气道:“我姐夫可是官家,还怕了他不成?” 可范宇却看到,刚刚从门外转过来一行六人。前后各有两个小太监,中间两个人才是焦点。在前面的是一个白面微须,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穿五爪金龙便服,气度极大。在这人身后,落后半步的,不是包拯又是谁? 五爪金龙的袍服,只有官家才有资格穿,这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范宇没理会华服少年,只对着他身后微微躬身,退到一侧道:“见过官家,见过包知府……” 华服少年却不屑一顾道:“你莫要拿我姐夫和包黑子吓我,我还说他们就在你身后呢。” 范宇没理他,而是垂手肃立。心道,你姐夫不在我身后,在你身后。一旁的陈芳陈圆两姐妹,此时也看向华服少年的身后,显然是真的有人。 “你们装的倒……”华服少年转身看去,话讲了一半便说不下去。 只见那负责收受礼单的小黄门,早已经伏地叩首,一句话都不说。 在华服少年的身后,官家和包拯两人看着华服少年。包拯的脸色如常,可是官家却有些脸上挂不住了,有些不悦。 “姐、姐夫……包知府……”华服少年此时好似霜打了的茄子,哪里还有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 范宇抬头看看华服少年,这家伙管官家叫姐夫,看样子也是一个国舅。官家的国舅不少,但是好象没有几个省心的。 官家赵祯没管华服少年,向范宇点点头道:“刚才包卿正向我说起你的事,却不想,一进宝慈宫,就碰到曹傅在欺你们。” 曹傅,指的就是那华服少年。 “姐夫,我并没有欺负他们。”曹傅急忙狡辩道:“我看他们三个在宫里混吃混喝,刚刚送的寿礼,却又寒酸到了极点。寿桃只有一颗,寿面也只有一把,简直不将杨娘娘看在眼中。因此,我这才想要与他们计较一番。” 官家面色一缓,正想给自己的小舅子开脱,也好搏回些面子。 可是包拯却上前一步,对着官家一拱手道:“官家明鉴,这份寿礼是臣让他们代表我送的。” 官家张了张口,替曹傅开脱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娘娘的寿辰礼数到了便可,岂是向臣下敛财?包卿两袖清风,表示些许庆敬之意便可。”官家对包拯表示嘉许,又看向曹傅,“倒是你,如此苛待客人,岂不是失了待客之道?” “姐夫,我……”曹傅还想要说话,却被一位急匆匆赶来的年轻男子拉住。 这个男子看上去也不过十岁,相貌与曹傅有七八分相象。 他拉住了曹傅,按着他一同对着官家深深一躬道:“曹傅恃宠生娇甚为无状,臣曹佾(yi4)带他向官家赔罪。” 官家摇了摇头道:“曹佾,你要好好管教于他。等下你姐姐便会过来,你们两个在这里稍等即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 “是,臣知晓了。”曹佾急忙拱手应道。 官家点点头,便带着包拯去了里面。在路过范宇之时,包拯看了范宇一眼,又看看了曹佾曹傅兄弟,不由得微微皱眉。 范宇微微躬身,算是恭送,待两人走得远了,才抬起头来。 他看了曹家兄弟两人一眼,便要带着陈芳陈圆走开。 “这位小哥请留步。”曹佾却主动开口叫住了范宇,“适才舍弟是不是得罪了三位?” 范宇只得停下,面对曹佾道:“得罪倒也不曾,只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 曹佾对着范宇拱拱手道:“舍弟行事向来莽撞,若有得罪之处,我这个做兄长的便替他向小哥道歉,还请小哥海涵。” 这曹佾态度温和有礼,讲话也并不是傲慢之人,倒是博得了范宇几分好感。 可一旁的曹傅看到官家走了,立时故态复萌,此时便抢话道:“这家伙带着两个小娘子来杨娘娘的寿辰上解馋,哪里有半点贺寿之意。我只不过是看不过去,揭穿他们而已。” 虽然宫门这里人少,但是依旧有不少人看向这边,弄得范宇与两个小丫头极尴尬。范宇目光一凝,这小子欺人太甚了。 “你小小年纪,却心术不正。”范宇立时高声反唇相讥道:“毛都没长齐,却要强行索要我身边的两个伺候丫头。少时便如此,成年岂不更是胆大包天。身为国舅又如何,还不是让包知府铡了一个。你若敢行不法事,再铡一个又何妨。” 第85章 你认不出我了 范宇本来不欲与这曹傅一般见识,可是对方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而且范宇也有自己的打算,对于这等人得罪也就得罪了,没什么好怕的。若是义母与官家母子相认,自己便是官家的干弟弟。若是不得相认,自己也没有好下场。左右都不用怕,怕也没有用。 因此,只不过两句话,就让曹傅的脸色涨红,脑门上青筋直跳。 “你、你这厮竟然辱骂于我?”曹傅跳起来指着范宇,好似要打人一般。 范宇冷冷看着曹傅,“你的所做所为,大家无不看在眼中。到底是辱骂于你,还是直斥其非,自有公论。你若想治我欲加之罪,可请包知府与官家来断。” 曹佾摇了摇头,按住了将要跳起来的曹傅,对范宇道:“小哥莫要再说,舍弟顽劣,还请不要计较。此时乃是杨娘娘的寿辰,大家还是不要给杨娘娘添乱的好。” 范宇对着曹佾点头道:“曹国舅说的甚是,此事到此为止。他若不来招惹于我,我也不会再计较。陈芳、陈圆,我们走。” 看了气急败坏的曹傅一眼,范宇领着两女转身离开。 曹傅挣扎了几下,无法挣脱曹佾,便对他大哥道:“大哥,你揪住我做甚。你若放开我,我定要让这狂人好看!” “到底是谁好看?”曹佾转向自己的弟弟,“你本来就不占理,惹事生非还不够吗?惹是你占住了一个理字,我定然会帮你。可是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客人在娘娘寿辰上吃两块点心,你便不依不饶,可有一点点皇亲气度?更不要说,你想借此理由索要对方的伺候丫头。你这是丢自己的脸,还是丢大姐的脸。真的闹将起来,官家的脸上也不好看。最后他倒霉,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吗。” 曹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姐和大哥和官家三个人。 此时看到大哥的脸色难看,曹傅立时收敛了性子,“行行行,我听大哥的便是。也就是杨娘娘的寿辰,我让他三分,若在宫外撞见,定然要让他给我磕头认错。” “跟我进去,向杨娘娘请安。”曹佾冷着脸对曹傅道。 范宇回到宝慈殿的廊外,随意找了一处坐下。见到有人对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的,他也不管许多,索性放开了拘谨,自顾自的吃点心喝茶。就是陈芳与陈圆两姐妹,也让他给一人塞了好几块点心。 然而范宇却不知道,大宝慈殿的一间偏殿之中,官家与包拯君臣两人对坐,谈话的内容,正与范宇母子有关。 “包卿,你说这位李大娘子,是我的生母,可有证据?”官家赵祯凝视着包拯问道。 “官家,这李大娘子是臣在回京之时路过草桥镇时遇到。”包拯拱手道:“起初,臣是不信的,只以为她有脑疾,疯疯颠颠才会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但是这位李大娘子却取出一物,向臣证明,她出自宫中。” 赵祯盯着包拯的脸,微微皱眉道:“你刚刚遇到我时,却为何没有拿出来让我看?” 包拯急忙取出自己保存着的那枚金珠道:“臣本就是想求见官家,刚才路上相遇只是巧合,而且宫中甬道之上人多眼杂。事涉官家身世,并未证实,不足为闲杂人等所知。这便是那李大娘的证物,请官家过目。” 赵祯取过金珠,放在眼前转动。只见那金珠之上的龙凤游移,仿佛活了过来。最后,他的目光扫宫中暗记,落在了李宸妃三字上。 虽然表面平静,可是赵祯的心中却天翻地覆。这样的金珠并不是只有一枚,还有一枚他也见过。 那时赵祯虽然已经登基,可是并未亲政,乃是刘太后垂帘治国。 他有一次请安之时,便见到刘太后把玩一枚金珠,与眼前这枚一模一样。而且刘太后也曾向赵祯炫耀,曾言金珠是先帝真宗所赐。并且还将真宗当时所说的话,也告之于他。 真宗赐予金珠之时,便是因为刘太后诞下了皇子赵祯。 此时想来,赵祯却感觉到此事疑点重重,甚费心思。 “所以,包卿便让这位李大娘子,借拜寿为名,来见杨娘娘?若是欲对杨娘娘不利,又当如何?”赵祯看向包拯,面色有些不善道。 “官家容禀,那李大娘子曾言宫中故人之名,其中便有杨娘娘与陈琳陈总管。”包拯正色道:“别人臣或不知,但杨娘娘与陈总管两人,臣都知道而且见过。而且,居于宫中之人,怎可能有民间百姓知晓其名?以臣这些年来的断案经验,李娘娘出身于宫中定不会错。而且这位李大娘子,是为了救自己的义子,被迫自称官家生母。若说行骗或不利于杨娘娘,他们母子也不至于如此犯下这等全家杀头的罪名。” 官家听了包拯的话,心中思量了片刻,才对包拯道:“包卿,你虽言之有理,可此事非同小可,让她见一见杨娘娘,即使能分辨一番真假,可也草率。” “官家说的是,臣也是鲁莽了,请官家治罪。”包拯自己急忙请罪道。 见包拯这等诤臣向自己请罪,赵祯反而心软了。 “罢了,适才看到那范宇,你说他曾屡次向你建议,救济饥民,显然也是个心善之人。他能认李大娘子为义母,而人以类聚,想必李大娘子与杨娘娘之间也不会有事。” 包拯对于官家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点,身为帝王却总是忍让,并给臣下开脱。若是赵祯只对一个臣下这样,便会养出奸臣权臣。可赵祯却是对所有的臣下如此,那便让这些朝臣们感觉到了尊重。众臣无不尽展所能,以报君王信任之义。 他们这里话风一转,便转到了范宇搞的那制锅机关上。 而在宝慈殿内,杨娘娘正与许多命妇女眷们说话。 李婆婆自进殿内,便是由一名宫女引着。她看不见,只能听到许多女人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讲些吉利话。 “杨娘娘,这位便是包知府的老母李氏。”那宫女说了一声,便又对李婆婆道:“李氏,杨娘娘就在你面前,你可拜上一拜。” 然而,让殿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立时变的极其安静。 却见李婆婆并没有拜不说,反而颤声道:“你认不出我了?” 第86章 大眼瞪小眼 杨淑妃本来对于包拯之母并不在意,看到宫女领着对方进来,却是个眼盲的,有些心生怜悯。 正等着对方向自己行礼,却等来了对方这么一句话。 杨淑妃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仔细去看对方的面容。 她只见李婆婆的脸上尽是风霜之色,显得颇为沧桑。只看这脸面,却不像是个官员的太夫人,倒更像一个上年纪的村妇。 但是村妇怎么会这么大的胆子,对她说这些话?事出必有因,杨淑妃不断的搜寻自己的记忆,脑海里终于隐约显出一个身影来。 “唉,这许多年不曾相见,想必你已将老身给忘记了。”李婆婆不由得摇头道:“我姓李,名顺容。这下,你应该想起来了吧?” 杨淑妃大惊失色,“啊!”的一声站了起来。脸色忽青忽白,两腿打颤不已,显然是又惊又怕的样子。 可是她却发现,殿中许多命妇都盯着自己,眼中燃烧着雄雄的八卦之火。 她立时勉强振了振衣袖,故做从容的颤声道:“原、原来是阿姐,不如与我去后面叙话,免得扰了大家的热闹。” 李婆婆点点头,并无多少高兴的神色。 杨淑妃在小太监的搀扶之下,在前面走着,后面李婆婆也被那宫女引着跟上。 到了后面一间屋中,杨淑妃命人上了茶,便将伺候之人都打发出去。 “阿姐,你、你竟没有死,小妹我真是替你高兴!想我刚刚入宫之时,受其他嫔妃的气,都是阿姐对我回护有加。后来都说阿姐因宫中失火烧死,我还去拜祭哭了几场。却没想到,竟还有见到阿姐的一日!”杨淑妃极为激动,这时才没了皇太后的威仪,在李婆婆面前更象是当初的那个女孩。 杨淑妃还有些不太真实之感,试着伸手去摸李婆婆的手臂,看到底是冷是热。冷的便有可能是鬼,热的才是活人。 李婆婆此时终于动容,没想到这许多年过去,杨淑妃竟然还念着自己的好,还能对自己如此亲热,这让她不由得感慨万千悲从中来。被杨淑妃摸了一把,李婆婆也没在意。 “此事说来话长,我几经生死,这才逃出宫去,保住了这条性命。”李婆婆回忆道:“冷宫之中的那具尸体并非是我的,而是我那小太监余忠的。当时刘妃独受先帝宠信,在宫中权势涛天,视我为眼中钉。其时皇子又到冷宫看望于我,这让刘妃动了置我于死地之心。刘妃的宫女寇珠报信,让老身早做打算。总管秦凤便以小太监余忠生病为由,将我送出宫去。而小太监余忠,却被秦凤所杀,连人带冷宫一把火给烧掉。” 感觉到了李婆婆的体温,杨淑妃终于信了面前的李婆婆是活人,这才一把将李婆婆抱住。 又听了李婆婆所讲的这些往事,更觉惊心动魄,杨淑妃上前抱住李婆婆道:“阿姐那么难,也挺了过来,也是福大命大!看阿姐沧桑之色,显是吃了不少苦。现如今又回来,我这便安排阿姐妥当,使阿姐后半世享福就是。” 李婆婆苦笑不已,当年自己生产之时,孩儿被刘妃勾结稳婆偷走,却给自己宫中换了一只剥皮的狸猫。当时宫中都传为奇谈,并且使得先帝极为厌恶自己,直接将自己打入冷宫。而知道自己生了皇子的,也只有极少的一两人。 一个是宫女寇珠,另一个就是大内总管陈琳。 杨淑却不知道李婆婆是官家生母,因此才提出要安排李婆婆的余生。 “不用,官家便是我的皇儿。”李婆婆挺直身子道:“老身才是官家生母。” 杨淑妃不由得更是吃惊,“阿姐,这怎么可能。先帝无子,官家是八王亲子,乃是先帝过继而来,如何能是阿姐所生?这等话岂可乱说,阿姐与八王……你们?” 李婆婆被杨淑妃给气的笑了,“你在胡说些什么,此事另有隐情。我与八王清清白白,并无你所想之事。” “那就好,阿姐语出惊人,却是我想的差了。”杨淑妃也甚是好奇,不白这其中的关系,便追问道:“若官家是阿姐生下,那当初生下的,便不是只怪物。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竟使得阿姐诞下的皇儿到了八王家中?” 对于杨淑妃的疑惑,李婆婆自然不会瞒她,便将刘妃派寇珠将自己的皇儿带出宫去埋掉。而寇珠却将皇儿交给了大内总管陈琳,陈琳又将皇儿送给了八王赵元俨。 这中间几次差些都出了事,若是有一个闪失,便不会有今天的官家。 杨淑妃听得惊呼连连,既是心疼又是担心,还有几分刺激。 后来皇儿在八王府中养至十岁之时,刘妃的孩子夭折,先帝再无子嗣,便只得将皇儿从八王府中过继到宫中。结果皇儿在宫中玩耍,却跑到了冷宫,见到了自己的生母李婆婆。 当时李婆婆消息不通,见到皇儿之时还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当是别的嫔妃所生。后来,还是宫女寇珠报信之时,才告诉的她。 杨妃听了这些曲折离奇之事,不由连拍胸口道:“小妹懵懵懂懂,却不知道宫中竟有这许多勾当和鬼蜮伎俩。若是知道阿姐是被人陷害,小妹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告之先帝!” “妹妹是个有福的,不知道这等龌龊之事最好。其时刘妃势大,宫中无人不怕,连官家也被遮蔽耳目。”李婆婆却拍了拍杨淑妃的手背道:“我知道又能如何,受了许多苦楚,却也不得反抗。如今刘妃已殁,我又得遇包拯,这才回到宫里。否则的话,我更大可能便是在民间消声匿迹。” “我这便让人去请官家!”杨淑妃站起来道:“让官家与阿姐母子相见,也可慰藉阿姐对官家这许多年的思念之情!” 范宇在外面吃点心都快吃饱,茶水也喝了两壶。却见宝慈殿内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义母现在如何了。 正在这时,从宫门外又进来一行人,居中的是位老者,身上穿的四爪蟒袍,显是宗室。 “八王安好!”有人问安。 “今日杨娘娘寿辰,八王可是来的有些晚了。”有人调侃道。 八王对着众人抱拳道:“安好,来的确实有些晚,还请大家恕罪。等下宴席之时,我多罚自己几杯。” 大家都起身向八王还礼,范宇也不得不起来拱手。 他却不知道,那曹傅悄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猛的一把推在范宇的后背上。 范宇踉跄了数步,才停在八王面前。他抬头看时,却与八王爷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第87章 我就不客气了 范宇是被人推出来的,他自己清楚,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人群里正在窃笑的曹傅。 都不用想,范宇就知道,定是曹傅这家伙使坏,打算坑自己。等着看自己冲撞了八王爷的后果,少说是一顿训斥,重了被拉去打板子也有可能。 陈芳与陈圆两个小丫头,看到范宇冲撞了贵人,差点眼泪都掉下来。 “你如此鲁莽的冲到本王面前,可有事情。”八王赵元俨盯着范宇道。 范宇脑子急转,对着八王爷躬身道:“小子范宇,有事相求八王千岁。” 八王看着范宇,他并没见过,便抚须道:“你这小哥很是有趣,本王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求本王?” 这意思就是我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要来求我? 范宇才不管这些,今天自己和这曹傅算是铆上了,必须以直报直,不能以德报怨。好人死得快,坏人活千年,这才是现实。而且自己若是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这八王肯定要甩自己脸子。 “小子与八王确实并不相识,可是托我请求八王之人,却一定是认识八王的。”范宇说着,又回头看了曹傅一眼。 八王顺着范宇的目光,也看到了曹傅。曹傅是官家的二舅子,也是皇亲,他自然是认识的。 “哦,你所说的,是谁啊?”八王觉得应该是曹傅托范宇来求自己,但是本王也不能上赶着,必须要矜持些。因此,才故做不知的问道。 范宇欣喜笑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曹傅曹国舅。” 曹傅还等着看范宇的笑话,他以为范宇可能会无能狂怒,直斥是自己将他推出去的。或者是向八王赔罪,被训斥一顿。可是范宇的所做所为完全出乎了曹傅的预料,与八王对答之间,居然就这么牵扯出了自己。 感觉到了事情似乎不妙,曹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既怕范宇大讲自己的坏话,又怕八王将自己叫过去。 八王瞥了曹傅一眼,才对范宇道:“既然是他托你求我,为何他自己却躲的远远的,而是将你推了出来?” “他所托之事有些奇怪,或许是怕抹不开面子吧。”范宇摇摇头道:“不过,我也能理解他。身为皇亲,自然是有许多烦恼。” 范宇这里还在与八王说着,曹傅身后便走来了曹佾。 “大姐还没有来,你不进去向杨娘娘请安,在这里干什么?”曹佾对自己这个弟弟很是头疼,因此看的也紧一些。 “那范宇刚刚被我推出去,冲撞了八王,现在正花言巧语的给自己开脱,刚才还提到我了,想必是在讲我的坏话。”曹傅此时也不敢瞒着大哥。 曹佾听到这话,立时便血压升高,自己这弟弟太过混帐,一眼没看到,就又去惹事。 当即曹佾揪住了曹傅,便向着八王与范宇两人面前行去。 曹傅倒是想跑,却根本跑不掉,就那么被大哥硬拖到了八王与范宇两人的面前。 曹家两兄弟刚到了近前,却听到范宇正说到曹傅。 范宇对着八王躬身一礼道:“曹二哥曾对我说,身为皇亲虽然显贵,可是暗中没少遭人白眼。别人总觉得他们曹家,是凭借祖上恩荫与皇亲的身份,才有的这份富贵。可能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话语之中看轻了他吧。因此,他便要发奋读书,开阔眼界增长见识。以自身的才能功绩,去堵了他人风言风语。” 八王不由得欣喜击掌道:“不错,非常好!以曹傅之顽劣能有这等心思,也算是浪子回头!可是又何必求我,这世上有才学的人极多,远不是本王可以相比的。” 范宇很是配合的摊书,却也没有哪个先生敢对他声色俱厉。无不是碍于他这国舅的身份,自是不敢严惩。寻常学童的戒尺打手,他一次也没挨过,甚是有些向往。而且,如此下去,岂不是误了学业?想来想去,曹二哥觉得,官家要忙于国事,皇后在宫中不便管教于他。真正能管他的,便只有八王千岁了。” 曹傅正被曹佾硬拉了过来,便听到范宇刚编的瞎话。他立时就想要张口反驳,还没等他出声,便有一只大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捂曹傅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大哥曹佾。曹佾此时脸上却是带笑,他当然能看出来范宇是在乱讲,可这个办法不错,如果成了岂不是好。 正如范宇所说,这大宋能治住曹傅的没有几个人。如果八王千岁肯接下这等麻烦事,来管教曹傅,对于曹佾来说,实在再好不过。自己和大姐,便都可松一口气。 让曹傅吃些苦头又如何?总比他惹是生非要好的多。老是提心吊胆等着幼弟惹事的消息,谁也受不了。 八王却是心想,这曹家的二小子也是个贱皮子,竟然托人求着讨打。虽然此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发生在皇亲身上,便合情合理了。 “他的意思,是要到本王的府中读书?若是自己管不住自己,便要本王罚他?”八王扫了一眼刚刚过来的曹氏兄弟,问范宇道。 范宇还没开口,却见曹佾抢先开了口,“请八王千岁一定要答应!舍弟刚刚求了人,却转眼便后悔想逃。象他如此的意志不坚,若是无人来管教,岂对得起曹家祖上功业和如今的富贵。八王千岁,我们兄弟的父母早亡,幼弟顽劣,还请念在都是皇亲的份上,将舍弟留在王府中读书。” 八王这时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与两人的父亲曹玘(qi3)也曾同殿为臣,知道曹家的情况。 现在亲耳听到曹佾承认的话,便对范宇所言再无怀疑。 只有曹傅被大哥捂着嘴,干着急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两个眼珠乱转,这范宇像是与大哥合谋似的,既不能智取也不可力敌,他这亏可是吃的有些大了。 其实范宇也没想过,曹佾会亲口承认。他对八王的这些说辞,不过是抱着能坑了曹傅就坑,坑不了便是从八王面前脱身的借口。 可是谁知道,这曹佾竟如此配合,范宇挑了挑眉头看向被捂着嘴的曹傅。暗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88章 召见八王 范宇伸手抓住了曹傅的一只手臂,用力晃了晃,意似激励。 “曹二哥,你也莫要后悔,八王千岁不会看着你不管的。”范宇声情并茂有些上头的道:“你说过,自己管不住自己。若是八王让人打你,你也忍得。只要打不死,便任由八王千岁管教责罚。你有这等诚心,必定有志者事竟成。这便如治病救人,需要医者仁心。八王千岁一定会答应,岂能看你如此毫无自律的毁掉自己!” 八王千岁心潮起伏,听到医者仁心四字,他不由得用目光凝视曹傅。 “你有这等决心,本王岂可不成全于你。不过,本王也不能总盯着你。”八王犹豫一下才道。 曹傅的心中一喜,看来八王千岁是嫌麻烦,顶多管自己几天便是。若是自己被放出来,定要再找范宇这小子大闹一场。连着几次与范宇斗气,都没能占了上风不说还被坑了,这让曹傅心中极度不舒服。此时听到八王似乎只打算走个过场,曹傅便琢磨着如何报复范宇。 “八王千岁,此事虽说有些强人所难,可曹傅也是八王的晚辈……”曹佾急忙开口道。 抬手制止了曹佾的话,八王才接着道:“此事必须有时间限制,难道还让曹傅这小子给我养老不成?三个月,让他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并熟读注解。若是三个月没能达到可以默写四书五经的地步,我便再关他三个月。在此其间,你们可以探看于他,但他不得外出。你们二人答应的话,但如此来做,若不答应,那便算了。” 曹佾大喜,这等好事怎么会不答应?他对自己的弟弟舍不得打骂,却又想让他学个好。如今八王千岁答应管教曹傅,这简直让他心花怒放。 “使得,就依八王千岁所言!”曹佾放开弟弟,对着八王深深一躬,感激道:“八王高义,曹佾没齿难忘。对舍弟的管教,八王可随意惩戒!” 然而曹傅心中绝望,此时也没人再捂嘴,他便嗷的一嗓子跳起来就要跑。 范宇早就盯着他了,看他跳起来要跑,便伸手一把拉住曹傅手臂。 “曹二哥,这可都是你自己要求的。刚刚与八王千岁说好,你便要反悔不成?”范宇质问道。 刚才大家听范宇说了半天,而后曹佾也承认,便坐实了曹傅意志不坚之事。此时还想逃走,实在是让大家有些齿冷。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面带同情之色。并不是同情他要被关上三个月,而是同情他这种病态的意志薄弱。 曹佾冷眼看着曹傅道:“我如让你跑,你能跑去哪里?这位范宇小可为你出力不少,还不快些谢过!” 在众人的目光压迫之下,曹傅只能乖乖听话。 “多、多谢!”曹傅吭哧了半晌,才硬从嘴里挤出两字,声音小的比蚊子还小。 范宇哈哈一笑,连忙摆手大声道:“大家都是朋友,你谢我做什么。小事而已,不用谢我。” 许多人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都看过来。曹傅这小霸王,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居然也知道向他人道谢?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曹傅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以往霸道嚣张,今天却吃了好大的闷亏,这其中的郁闷不足与人道。 这里刚刚结束,便有一个小黄门小跑着来找八王。 “八王千岁,官家有事相召,请随我来。”小黄门对八王躬身道。 “前边引路吧。”八王向小黄门抬抬手道。 待八王等人走的远了,曹佾才对范宇拱手道:“舍弟顽劣,他竟将你推至八王面前,差些便让小哥受了委曲。我在这里向范小哥深表歉意。并且,我也要感谢你想出的这个主意,可使得他有些长进。” 曹傅几乎气哭,一想这三个月要过的暗无天日,便有些悲不自胜。 “不过是些小心思,倒让国舅见笑了。”范宇笑着对曹佾曹傅挥挥手,便转身而走,深藏功与名。 在偏殿之中,八王也与包拯和官家见了面,一坐下便被包拯塞了一枚金珠在手中。 八王在金珠上看到李宸妃三字之时,不由得恍惚片刻。 “八王千岁,你应该是见过此珠的吧?”包拯试探着问道。 “见过。”八王千岁拿着金珠,对官家道:“官家可要好好保存,莫使这金珠遗失了。” 赵祯不由得皱眉道:“八叔,此话息讲啊?” 八王看了官家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金珠,:“说起来,此珠与官家还有着极深的关系。刘太后如今也已经薨了,这等事老臣也不敢再瞒官家。” 赵祯心中一紧,“究竟是何事。” “官家的生母,便是这金珠之上所刻的李宸妃!”八王郑重的对赵祯道。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赵祯听到八王亲口向自己证实,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在此之前,宫中尽说自己是八王过继与先帝的。可这本应是自己生父的八王,此时却道出另外的隐情来。 “八王,我为何却出身于八王府中?”赵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还是追问道。 “官家请听我言,这其中之事甚是曲折。”八王略做沉吟,才捻须回忆道:“其时我本入宫来见先帝奏事,出宫之时,便碰到了宫中总管陈琳。陈琳提着一只食盒,拦住我的去路。那一天大雪,四周空旷无人,陈琳将食盒双手捧于我的面前,他却跪地哀求于我,将这食盒带出宫去。” 赵祯神情为其触动道:“那食盒之中,可是装的我?” 包拯在一旁听到这些宫闱秘闻,有些不太自在。可是事关官家生母之事,与他也脱不了关系。 八王点点头道:“不错,老臣打开食盒,官家正其中熟睡,相貌一如先帝。我大惊之下,追问陈琳,他才道出实情。官家自出生之后,便被稳婆以剥皮的狸猫所换。刘妃命宫女寇珠将官家于宫中觅地掩埋,寇珠知道官家是皇子,便找到陈琳求救官家一命。最后陈琳便找到了本王,才将官家带出宫去,养在王府之中。” 后来的事情,赵祯也有记忆。 他沉吟了片刻,才道:“来人,召老陈琳来见我!” 第89章 拜见娘娘 陈琳虽然被称为老陈琳,其实也只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只因从小就是伺候先帝的老人,所以被赵祯称为老陈琳。 得到官家的宣召,陈琳不敢耽搁,便急匆匆的赶来。 一进了宝慈宫的偏殿,便立时向官家和八王请安。 “内臣陈琳见过官家,见过八王千岁。”陈琳躬身行礼道。 宦官在元代才开始自称奴婢的,在这之前,因为宦官也有品级,都是自称为臣。 赵祯点点头,示意八王将那枚金珠交到陈琳的手中,让他辩认。 陈琳一看到这枚金珠,全身就是一抖。 “你可知道,李宸妃是我的生母?”赵祯肃然的问道。 陈琳急忙拜伏于地,不敢抬头,口中惶恐道:“请官家治内臣欺君之罪!官家确为李宸妃所生,当年……” 赵祯听着陈琳述说当年的往事,与八王所讲完全对得上。到了这个时候,赵祯已经可以确认,自己的生母就是李宸妃了。可是还有一个疑点,便是李宸妃已经在冷宫大火之中死去,宫中这是有记录的。 现在又冒出一个自称李宸妃的,那又是怎么回事? 赵祯刚要派人去求见杨梁淑妃,却忽听得有一小黄门前来通传,说杨淑妃请官家过去。 八王、包拯两人也是神情一动,跟着起身。 赵祯却摆摆手,让两人勿要跟随,只是对陈琳道:“老陈琳,你且起来。我赦你无罪,先与我去见一见杨娘娘。若是我生母还在世,那此刻应在杨娘娘之处。” 陈琳吓了一跳,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怎么李宸妃又出现了?可是冷宫大火,自己可是亲眼看着,最后从火场中只捡出几块骨头的。 “是。”陈琳心中震动,可是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在小黄门的引领之下,赵祯与陈琳两人穿过宝慈殿的正殿,到了后面的一间房中。 却见杨淑妃正与一个面色沧桑的婆婆有说有笑,状似极为开心。 见到赵祯到来,杨淑妃便起身对赵祯道:“官家,这便是阿姐李宸妃,也是你的生母,还不快些见过。” 有杨淑妃为证,赵祯再不怀疑。想到这许多年母子都不得见,而李婆婆又满面沧桑鬓角如霜,显是经历了不少磨难。 “娘!”赵祯为人至孝,连杨淑妃都被封了太后,此时见了生母更是激动不已,当场下跪呼道。 李婆婆听到有人喊娘,便站了起来,侧耳听了半晌,却是流泪不止。并不是李婆婆不想说话,而是悲喜交集到了极处,怕是一张口就会号啕大哭。 陈琳偷着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李婆婆虽满面的沧桑,却依稀就是当年的李宸妃。只是当年风华正盛,如今已历经风霜了。 “官家,确是当年的李宸妃,内臣不会认错。”陈琳为了将功补过,急忙再一次确认道。 赵祯心中更悲,“娘这些年过的可好,孩儿、孩儿……” 李婆婆再也忍不住,伸手摸索着抱住了赵祯痛哭了一场。、 杨淑妃也陪着流了许多眼泪,对这母子两人百般劝解。好不容易,才将刚刚见面的母子两人给劝住。 看到这母子两人刚见面,或许有些话要说,杨淑妃便对陈琳使了眼色,两人退出屋外。 “陈琳,你在这里候着,若官家有事也好有个支应的。今日可是我的寿辰,又得了阿姐与官家母子相认,这可是双喜临门。”杨淑妃吩咐一声,便去了前面招呼客人。 杨淑妃到了宝慈殿中刚坐下,便有小黄门禀报,曹氏兄弟向娘娘请安。 当即将曹佾和曹傅两兄弟请了进来,杨淑妃和这两个小辈说话。 曹家可是大宋的累世将门,这兄弟两人又是皇亲,与杨淑妃都是相熟的。 杨淑妃对于曹傅是从小看大的,自然是万分喜爱。曹傅到了杨淑妃这里,也不见外。 因此,一见面曹傅便向杨淑妃告状,“娘娘,今天我在您这宝慈宫里,可是被一个外人给欺负了!” 曹佾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想干什么,他立时阻止道:“娘娘,莫要听舍弟胡说。他刚才在外面欺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些麻烦。绕来绕去,却是让八王千岁有些头疼。” 杨淑妃不由大奇,追问道:“傅哥儿向来古灵精怪,虽然顽皮也是有的,但还是大体乖巧。他今日都闹了些什么,却让八王也头疼了?” 对于杨淑妃,曹佾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将曹傅与范宇之间闹的那些事和盘托出。 听完曹佾的话,杨淑妃可是笑了好一阵才停下,这还是看着曹傅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然还不知道笑多久。 “早就说让你多读些书,整天和个毛猴子一样惹事生非。”杨淑妃对曹傅笑道:“现在可好,碰上一个胆大心细的,硬把你推到八王府里住三个月,你可老实一阵子吧。” “要不是大哥不肯帮我,我岂能着了那范宇的道。娘娘,要不然你替我向八王求个情,我就不用去他府里读书了。”曹傅知道杨淑妃好说话,便开口恳求道。 谁知道杨淑妃却不答应,没好气的道:“好不容易有个人来管教于你,你还想让本宫替你求情?本宫倒是期待,三个月后你读了这许多书,是不是会变的安稳一些。” 曹傅这才发现,关键时刻自己竟无人相助了。平时挺疼爱自己的杨娘娘居然也不答应,便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个范宇实在是可恶,我不过是与他开玩笑,他便如此坑害于我。娘娘不如将他叫来,训斥吓唬他一番,也好让我出口气吧。” “胡闹。”杨淑妃才不陪他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当即便责备道:“本宫是何等身份,岂可失了威仪。那范宇如你所说,是包拯府上的……那就让人叫这范宇进来,本宫见一见他。” 话讲了半截突然就变了,杨淑妃最后还是吩咐人去叫范宇。 “还是娘娘疼我。”曹傅心中大喜,被杨太后训斥一番,怎么也能吓那范宇一个半死。 “娘娘,舍弟无状,怎么能请娘娘来做这等事。那范宇虽然有报复舍弟之意,却并无坏心,反而办了件好事,还请娘娘莫要吓他。”曹佾急忙阻拦道。 他起初听着杨淑妃的话还很有道理,怎么突然就拐了个弯,要叫那范宇进来。 范宇正在廊中休息,却看到一个小黄门来到自己面前,躬身道:“杨娘娘要见这位郎君,请与我一同拜见娘娘吧。” 第90章 没有余地 范宇倒是并不意外,自从义母进去与杨淑妃见面之后,这半天都没多少动静。 两人谈的想必应该不错,将自己召进去相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当范宇进去之后,发现只有一名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正与曹家兄弟两人说话。 那引路的小黄门提醒道:“见了杨娘娘还不快些拜见?” 范宇急忙上前,对着杨淑妃拜道:“小子范宇,见过娘娘。祝娘娘寿比松鹤,青春永驻。” “你就是范宇?这嘴倒是真甜。”杨淑妃上下打量着范宇,不由得连连点头,“貌相也是一表人才,算得上俊俏少年。” 范宇没见到义母,也不知道这位杨娘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便只好不说话。 “就是他!”曹傅倒是来了劲,此时又显出痛快的神色来,“刚刚你不是还要送我去读书吗。娘娘,这范宇长的样子最能迷惑人,他心眼可多。娘娘莫要被他外表迷惑,他坏着呢。” 杨娘娘却没理会曹傅的话,看着范宇问道:“包拯府上的李太夫人,又是你何人?” 范宇心中有些疑惑,难道义母没有与这位杨娘娘相认吗?否则如何还要称呼李太夫人。 不过,这些都只是脑中过了一下,他便立时照实回道:“李太夫人,乃是我的义母。” “什么?”杨淑妃听到这个回答,便吓一跳,立时站起,“你、你怎么可能是李太夫人的义子。莫要骗本宫,此事非同小可!” 曹家兄弟都有些不明白,杨淑妃这是怎么了。尤其曹傅,此时发现杨娘娘根本就没有替自己出气的意思,可是失望之极。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小黄门禀报道:“官家到了。” 除了杨淑妃,其余人都急忙躬身相迎。 只见李婆婆在赵祯的搀扶之下,两人一同步入殿内。 曹家兄弟都看懵了,这是谁家的老夫人,竟有这等面子,让官家亲自搀扶?若是说将出去,怕是没人肯信。 只有范宇,看到义母被官家搀扶,倒是心中有些吃味。原本那可是自己义母,平时都是自己搀扶的,现在被官家搀扶,他就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杨淑妃看到李婆婆到来,还是有些不信,便对李婆婆道:“阿姐,范宇现在在我这里,我正与他说话呢。” “宇儿也在?”李婆婆脸上自然而然的泛起笑意,双手便抬起来向前摸索,“宇儿,你来。” 她这一抬手,便将官家赵祯的手给放开了。刚刚范宇什么心情,赵祯的心中感受也类似。这才认了生母,便见到生母放开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手,去找别人家的孩子。官家也是至孝之人,这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范宇急忙上前,扶了义母的手道:“适才杨娘娘叫我,问些娘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娘便与官家来了。” 曹家兄弟嘴巴张大,仿佛吃了一个大瓜,尤其是曹傅,惊的眼珠都差点掉了。 官家赵祯,刚才与李婆婆单独说话之时,便已经得知李婆婆收了个义子,倒并不吃惊。但是陈琳、杨淑妃等人,却无不惊讶万分。 “在外面论起来,他是君你是臣。可是在家论起来,官家也只是你大哥。”李婆婆今日将许多年的心病了结,那种喜悦可是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宇儿快来见过你大哥,莫要拘束。” 范宇苦笑不已,娘这话说的,好似平常人家一般。若是自己真的叫了官家一声大哥,那才是不妥当。 却不曾想,赵祯的脾气极好,并没有因为李婆婆让范宇叫他大哥而不快。 “你难道觉得,我这个官家做你大哥,也不行吗?”赵祯笑道。 范宇急忙拱手汗颜道:“不敢,大哥在上,请受小弟范宇一拜。” 李婆婆这才高兴的道:“你们兄弟不要见外,平常要多亲近些,莫要显得生分。娘半生蹉跎,可不想再与亲人疏远。” “娘娘,八王与包知府在外求见。”有小黄门进来通报道。 杨淑妃立时看向官家赵祯,见赵祯点头,才挥手命小黄门领人进来。 八王在前,包拯在后,两人一进殿,便看向赵祯身旁的范宇。尤其是包拯,眉头皱了起来。 “臣见过官家。”包拯先向赵祯行了礼,又转向范宇道:“范宇,你可站在我身边。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你我身为臣子,岂可与官家如此亲近?” 范宇当然不会去反驳包拯,那样就显得嚣张,而且没有规矩。 他后退数步,站在了包拯的身后,两手下垂,显得十分乖巧。对于包拯为何如此,范宇也隐约知道。当初自己在天齐庙对包拯说的那些话,使得包拯对自己有些忌惮。怕自己哪一天得了势,便会以利为先,行不法之事。 因而,包拯对于范宇便生出一种压制的心理,不欲让范宇沾了义母的关系成为皇亲。 赵祯为人宽厚,看到包拯所不之后,心中有些不忍道:“包卿,今日是大喜之日,莫要过了。” 包拯却不这么看,当即抱拳道:“臣这么做,也是维持君臣之道。君上可以宽容,但臣下不可恃宠生骄。” 八王此时也对赵祯拱手道:“官家,包拯说的不错,他这话虽然少了些人情,可是却也在理。无论如何,不可乱了纲常。” 李婆婆却听不下去了,一顿手中的盲杖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一个说是君臣之道,一个说是怕坏了纲常。既然说到这里,那老身也与你们好好的计较一番。范宇为我义子,便是官家的兄弟。话说回来,只要我家宇儿不造反,便可百无禁忌。若讲君臣之道,官家做事也须你来教不成?” “臣子本就有进谏之责,臣这么做并无过错。”包拯沉声道。 八王也劝道:“李宸妃,天家无私事。包拯这么说,确实没错。” 李婆婆本来今天挺高兴,却被包拯给拦下,不由得动怒道:“包拯,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当初在草桥镇时,你便屡屡与我家宇儿过意不去。如今到了汴梁,你还要怎地。今日这等大喜的日子,本就是双喜临门,你可莫要做些讨人嫌的事情。” “娘,今日确实是大喜之日,可万万不能生气。”赵祯看到生母被怼的发火,安慰一句,便转向包拯与八王两人沉色道:“八王、包卿,我虽为君王,可也要先尽孝道。你们既为臣下,也当替君分忧,难道要让我不孝吗?” 范宇倒是想劝义母莫气,可是眼下这情况,他要开口也没有余地。 第91章 赐我儿一生富贵 曹家兄弟二人,看到官家与八王和包拯君臣之间气氛有些僵硬,便缩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杨淑妃却没有什么顾忌,她上前拉过范宇,对李婆婆道:“宇儿这孩子很好,刚才我召他前来,这孩子执礼甚恭,开口便是问我祝寿。可不象一些朝臣开口闭口纲常,却只顾与官家抬杠。宇儿这孩子今年也不过才十几岁,却是比一些几十岁的人,要懂礼的多。” 包拯被杨淑妃数落的眉头直跳,却也毫无办法。杨淑妃说的没错,他这个知开封府进来,可还没向杨淑妃祝寿。杨淑妃贵为太后,挑他这个礼,一点都不过分。 看了范宇一眼,包拯心道,这小子怎么如此有老妇人的女人缘?倒是难办。我大宋倒不怕多一个皇亲,可是范宇此子却与常人不同,此子并不以利为耻。如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范宇的能力,在草桥镇提出的以工代赈、还有乡绅募集、建造作坊等事上,都能显出其不俗之处。如他安于富贵却也罢了,只怕他以利为先,成为吕不韦式的人物,却恐坏了大宋的道德之风。严重一些,动摇大宋根基,这才是要命之处。 八王却没有包拯想的那么多,急忙拉着包拯,一同对着杨淑妃道:“来的匆忙,本就是为了给杨娘娘贺寿。却刚刚得知李娘娘有了义子,让老臣乱了分寸,还请杨娘娘恕罪。老臣与包拯,便在这里,祝杨娘娘福如东海之广,寿比南山之高,福寿绵延永无绝期。” 杨淑妃这才脸色稍缓,将范宇推到了李婆婆的身边,“这才像些样子。” 听到妹妹杨淑妃给支持自己,还夸了范宇,李婆婆的脸上才露出笑容来,一口手去找官家,一只手去找范宇。 赵祯与范宇两人,急忙各自扶了李婆婆的一只手,将她搀扶在中间。 “宇儿这个义子,是老身主动去认的,可不是宇儿找上来的。”李婆婆想起当初的凄惶心境,面显哀色道:“宇儿父子,都曾在老身困窘之时施以援手。他双亲却去的早,只留宇儿一人,家产险些为其叔父所夺。其时宇儿被其叔父赶出家门,老身感其父子恩义,便主动去认宇儿为义子。谁知道,宇儿竟也是个有本事的,不过两日之间,便反手夺回家业,并要接老身回家供养。老身没有寸功,如何还能沾宇儿这个便宜,坚决不允。可宇儿却说……” 李婆婆这时又忍不住去拭了泪水,才接着道:“……却说,世上之人众多,娘的这份爱护才是难得。宇儿无论如何,也要为我尽孝。包卿,我来问你,如此赤子可是为了权势富贵才如此作为?” 包拯心中堵得难受,李婆婆这些话无法反驳,他只得拱手道:“不是。” “宇儿乃是老身的义子,早就有言在先,要为老身尽孝,你意欲阻拦吗?”李婆婆又问道。 “不敢。”包拯觉得血管又堵了一根。 李婆婆接着又问道:“宇儿可曾恃宠生娇,行不法之事?” 包拯胸口发闷,只能接着回道:“不曾。” “如此,宇儿便守在老身的身边,你可有异议?”李婆婆虽然看不见,但这表情却是凛然,一如当初天齐庙护犊子之时。 “臣并无异议,之前送娘娘与范宇一路回东京汴梁,臣便知娘娘甚是疼爱此子。只是他今年未到十六,心性未定。臣只恐他在娘娘宠溺之下日渐骄横。”包拯也不是傻子,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官家没准就要收拾自己了,他接着道:“因此,臣也是给他提个醒,免得范宇在骤然富贵之下,失了早先的赤子之心。” 至于范宇以利先行的那番话,却是无法宣之于口的。若范宇不承认,那就成了自己污蔑范宇,是欺君之罪。 范宇看到包拯很是窘迫,便摇了摇义母的手,“娘对孩儿的爱护之心,深重如山海。可包知府的话,也没有错处,娘就不要再责备他了。今日是杨娘娘的寿辰,不该为孩儿之事使大家不快。” 范宇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不宜太过出挑。他越是谦让,才越是能得到大家的体谅。 果然,杨淑妃笑道:“宇儿这孩子,确实是个懂分寸晓事的。” 赵祯听了李婆婆的那些话,也深受触动。刚刚在后面,他其实已经听李婆婆讲过范宇之事,此时又听到李婆婆提起,便又一次感觉到范宇的仁孝。 “宇哥,我身为官家,却不曾在娘的身边尽一天孝道。娘能遇到你,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赵祯深有所感的道。 李婆婆连连点头,“官家说的不错,宇儿一直对为娘尽孝,从未有一次违逆为娘,虽非我亲生,却与官家如一奶同胞无异。” 一时之间,殿内连呼吸声都消失。 官家生母说这话,绝不是儿戏,也不是一时冲动。其中代表的意思,却是让大家都为之震惊。 曹傅看看范宇,心道只怕自己是无法报复回来了。 包拯的眉头深深皱起,自己怕什么却来什么,希望范宇要好自为知。八王千岁看到李婆婆的表情,便知道劝不回来,只得由她去吧。 范宇也吓了一跳,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这就是取死之道。他如果不知道义母是为了自己好,只怕是仇人才会这么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娘,我只是义子,官家才是娘的血脉。”范宇急忙对义母道:“虽然我是义子,可一样可以给娘尽孝。若是娘不需要,宇儿也随时可以离开。” 听到范宇这样说,八王与包拯两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曹佾不由得暗暗点头,这范宇是个知进退的。 杨淑妃拍了下胸口,阿姐对这义子,可是真的疼爱回护到了极点。 “宇儿说的什么话,娘只是好有一比。”李婆婆也反应过来,拍着范宇的手背道:“宇儿,娘如今也算衣锦归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娘能办到,便不会亏待了你。” “娘,儿子只想一世平安快乐,便知足了。”范宇拱手说道。 “好好好,我这便让官家,赐我儿一生富贵。”李太后笑意漾然的哄道。 仁宗皇帝赵祯黑脸默然不语,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第92章 不可过分封赏 赵祯对范宇有些吃味,但是他为人忠厚,又是范宇名义上的大哥。而且范宇对于他的生母多有恩义,岂能亏待了范宇。 因此,赵祯微微对范宇点头道:“宇哥是娘的义子,便也是我的义弟。不但前有替我尽孝之功,且后有陈州赈灾献计献策活人无数之劳,堪称功绩甚伟。包卿因在陈州斩了安乐侯,功过相抵。所以,陈州赈灾的首功便是义弟你了。对此,我不但要有赏赐,朝廷也要对你有个封赏。只是如何封赏并非小事,还要众臣商讨一番才成。” 范宇心中一喜,却也不做掩饰,对着官家躬身道:“官家所言甚是,此事不急。我所做所为,皆是为了娘,而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敢让官家与朝中众位相公多费思量,随意赏赐于我便是。虽然富贵我亦向往,但终究是小事,与国事相比便不值一提了。” 李婆婆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心疼道:“我儿如此懂事,官家且看着办,莫要让宇儿受了委曲。” 亲生母亲的话放到了这里,赵祯就不能不表示一下。 他看向八王询问道:“八王,宗室还有哪所宅子是空的?” 八王看了李婆婆一眼,急忙拱手应道:“老臣家左侧的宅子,可让人腾空的,为宇哥宅邸。” “官家,臣以为不可。”包拯硬着头皮又一次站了出来,对赵祯躬身道:“范宇虽然是官家义弟,但他终是外姓之人,岂可住进宗室的宅邸之中。如此,岂不是乱了宗室的规矩。八王千岁虽为宗人府宗正,但是其他宗室未必肯服。如果闹将起来,恐怕天家也不好看。” 包拯并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是真的考虑到了宗室们的反应。如果真的象赵祯说的那样安排,怕是其余宗室便有了理由闹事。 要知道居汴梁大不易,宗室之中也有困窘之人。要是姓赵的本家都胳膊肘向外拐,这事可有得掰扯。 八王一听,也知道自己刚才回答的有些草率,便点头附和道:“老臣糊涂,不如包知府想的周到。” 赵祯想了想,不由得头有些大,“包卿,依所见应该如何?义弟有功包卿也同样有功,你们也是一路从陈州过来,想必也有情谊,莫要让我负了义弟。” “其实,这也并不难办。”包拯略一沉吟,便对赵祯道:“官家,数年前晋国公丁谓相公被抄家,他的那所曹门外的大宅已经充公。这几年来,也一直有人在扫洒收拾准备发卖,随时都可住人。若是官家要赏赐宇哥,可将那所宅子赏了他。” 赵祯也想了起来,不由得抚手道:“包卿说的有理,那就将那所宅邸赏赐于宇哥吧。” 范宇却觉得,包拯向官家推荐的宅子,也是为了警告自己。现在赏赐自己的一所宅子,是一个被抄家的前晋国公丁谓相公。被封晋国公,又曾是朝中相公,那权势自然极为强大。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被抄家。 自己住在那样的宅子里,怕是每天都会想一想,自己会不会也被抄家。 李婆婆却没想这许多,闻言催促道:“就这所宅子吧。包卿做事向来推三阻四,可这次的话却也入耳。宇儿要求不高,你们这些臣子,莫要因此而哄骗于他便是。宇儿有了落脚之处,我这当娘的才能放心。” 赵祯性子宽厚,看到生母高兴,便也觉得自己能尽些孝心,便是好的。 忽然赵祯想起一事,对陈琳道:“命政事堂拟旨,我欲册封生母李宸妃为皇太后,并诏告天下。此为人子应为之事,即刻便去,不得延误。另请李相公和程相公过来,我有事找他们。” 李婆婆听了,心十分欣慰。这亲生儿子虽然没在自己身边长大,可是这孝心却并不因此而淡了。 范宇看到义母脸上露出微笑,便知道义母很是满意。 “官家至孝,娘却只是顾着替孩儿讨赏,让孩儿十分惭愧。”范宇此时当然要谦让一番,否则便是不知礼数了。 “你们都是娘的孩儿,一个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一个是暖心窝的。官家为天下之主,让他照应你也是应该。”李婆婆倒是说的明白,也拎得清。 “娘,可让宇哥陪你先说说话,我与诸卿商议一下,给宇哥一个什么样的封赏合适。”赵祯拉着李婆婆的手道。 李婆婆亲儿子是官家,为人又宽和孝顺不曾违逆,使得老太太扬眉吐气。 “官家去吧,娘这里有宇儿陪着,尽可放心。”李婆婆笑着点头道。 赵祯对着八王与包拯两人点头,便退出宝慈殿外。 范宇对李婆婆道:“娘,你不用替我向官家讨封赏,官家是仁君也是明君,他怎么会亏待了我。” 李婆婆笑道:“傻孩子,娘当初在宫里,便也是抱着这等心思,不争也不抢。可是结果如何?硬生生的受了许多年的苦,与骨肉不得相见三十余年。本来娘也绝了与官家相认的心思,可却是为了宇儿你,娘不得不试上一试。” 杨淑妃此时也过来扶着李婆婆坐下,才开口道:“阿姐如今苦尽甘来,与官家相认。我看宇儿也是个好孩子,不见有何张扬浮躁之处。” “杨娘娘谬赞,倒是让我十分惭愧。”范宇急忙躬身谢道。 看向曹家的兄弟两人,杨淑妃招招手道:“你们曹家兄弟两个也过来,还不见过李娘娘。” 曹佾和曹傅兄弟看了一场戏,刚刚才发现范宇背景也不是个简单的。此时被杨娘娘相召,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给李婆婆行礼拜见。 看了范宇一眼,曹傅心中有些忐忑,暗中思量对方与自己相比,到底谁的背景更强。这范宇的义母是太后,也是官家生母。而自己的姐姐却是皇后,是官家的正妻。 不过,那自己的姐姐,便是太后的儿媳,范宇也算姐姐的干小叔。太后与范宇这小子感情很好,肯定偏向于他。如果皇后不听太后的,便是不孝。看来自己对于这范宇,还是应该客气一些才是。 杨淑妃哪里知道曹傅心中的小算盘,她是知道曹傅与范宇闹了一场,这才借机说和。 “你们兄弟和范宇,都是皇亲,年纪又相仿,以后要和睦相处。”杨淑妃对三人道。 官家赵祯,此时也与八王、包拯,李相公和程相公等人在偏殿坐了。 “臣以为,范宇此子不可过分封赏。”包拯的官职最小,但他对于官家与生母相认的功劳却也很大。 第93章 包拯实在难缠 包拯抢着出来,说这些话,便是为了给范宇的封赏先定下调子。 以免后来的同平章事李迪和三司使程琳两人,为了在官家面前邀宠,而给范宇很丰厚的赏赐。 赵祯不是个小气的,大宋也算相对富足,包拯可不想范宇这小子一开始就得到过重的荣宠。 八王看了包拯一眼,并没有开口,他是宗室,眼下有官家在场,他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司使程琳,看了官家一眼,才开口道:“官家,这位范宇可是官家的义弟,要如何赏赐,还是要官家来定。” 同平章事李迪也拱手道:“官家,包拯虽有些无状,但是人是他带回来。如此说法,想必也事出有因吧。” 能坐到这等高官的位置,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 一个请示官家,一个点出事出有因。反正最后有官家决定,他们只要问清楚了,不担责任便是。 赵祯看向包拯道:“包卿,你如何要拦我厚赐宇哥儿?他于太后有恩有义,我身为他的义兄,又是一国之君,若是薄待了他,岂不是显得太过刻薄小气。” “官家,范宇虽然年轻,可是却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包拯躬身道:“他出身于草桥镇的中等人家,自己也有些本事。臣在陈州放粮之时,便向臣提出过以工代赈之法,还这罢了,他又向臣建议向乡绅募集钱粮。若是让范宇做这个赈济的钦差,想必他也能从容调度,将灾情平稳度过。” 李迪与程琳两人对视一眼,都显出一丝惊异之色。这十五岁的少年,竟能有这种眼光和谋略,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赵祯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义弟有些能为,我将来也好任用于他,使他做个栋梁之才。” 官家说出这样的话,把在场的几人都吓了一跳。范宇虽然还年轻,可是不大不小也算是个皇亲,而且是官家的义弟。若是将来手中有了权力,那便不易钳制。此人如果有了野心,兴许大宋江山都不稳了。 这一下子,除了赵祯还觉得面上有光之外,其余几人都有些明白,包拯为什么要压制范宇了。 李迪身为同平章事,也是大宋的宰相,他急忙道:“官家慎言,此子既有此能为,但太过年轻,官家赏赐他一个勋爵也就是了。若是为官,怕是无法服人。若是他以官家义弟的身份压人,却又显得跋扈,没的坏了官家名声。” 程琳也急忙道:“官家,包拯与李相公说的不错。范宇年纪尚轻,又是出身于民间。还不知他有几许才学,怎好冒然任用。朝廷虽有恩荫之职,却也是朝廷给官吏们的恩典。范宇已是皇亲,若还与官吏们争这荫补的官职,就不好了。” 八王这时才有机会开口,他对官家躬身道:“官家,范宇年轻,也无治事经验。不如给他封爵,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赏赐,想必也足可让李太后满意了。” 赵祯点点头,看向程琳道:“程相公,你身为三司使,此刻便派人将原先抄没的丁谓府邸收拾出来。这座府邸,便赏赐于范宇居住了。” “是。”程琳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赵祯看了李迪一眼道:“李相公,你觉得,若是给范宇封爵,封个什么爵位好呢?” “臣以为,封范宇一个侯爵便好。”李迪在来的路上,其实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此时自然脱口而出。 包拯此时又是皱眉,对着李迪和官家拱手道:“官家,李相公,我以为,侯爵这个爵位是不是有些高了。范宇如此年轻,封他一个男爵便可。可封其为大名县男,食邑五十户,食实封五十户便可。” 宋代的封爵是有食邑的,但食邑只是个说法,食实封才真正能看到些利益。但是大宋只是为了封爵好听,食邑其实已经变的水分很大了。号称食邑五十户的只是虚数,一般都只有十几户。象包拯所说的食实邑也算五十户,已经算良心了。只不过,这所谓的五十户,其实已经缩水成每月一户算二十五文钱,并不是真的五十户人家。 赵祯摇了摇头道:“包卿,你觉得范宇年轻,但是也不可薄待。县男实在太低,于其功劳不合。” 五十户,每户只算二十五文钱,这不过是每月一千两百五十文钱。当然,这只是俸禄之外的津贴,但也实在是落了官家的脸面。 包拯想了想,又接着道:“那便封其为伯爵,食邑五百,食实邑二百,官家意下如何?” 赵祯呲了呲牙算了算,也只有五贯钱的食邑收入,这还是有些让天家没有面子。自己的亲娘可是说了,让自己不能亏待了范宇这个义弟。如果回去娘一旦问起,自己如何开口啊? 或许娘顾着天家的脸面,不会闹将起来,但是这一口气要闷在心中,怕是时间久了也会闹出病来。 “不好,我为天下之主,我的义弟封爵也不可低于侯爵。”赵祯摇了摇头,将包拯的提议否决掉了。 相公李迪道:“官家,就依老臣之见,封他为侯爵便可。将食实邑给的高一些,也不算薄待了。” 赵祯点头,看向众人道:“那便封范宇为侯爵,给他选一个封号便好。” “官家,范宇曾在娘娘面前说过,他只想一世平安快乐。”包拯此时再一次建议道:“那便封他为安乐侯可好?” 他这么说,大家立时都看向他。包拯可是在陈州刚刚铡了一个安乐侯,此时又建议官家封自己的义弟为安乐侯,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将官家的义弟也给铡了不成? “包拯,你这是何意?”程琳此时盯着包拯,质问道:“你已将庞太师之子安乐侯庞昱铡了,为何又建议官家封自己的义弟为安乐侯。” 赵祯也看着包拯,面色有些不善。这大黑脸也有些不知进退,竟敢开这等玩笑。 “臣并非是戏言。”包拯对着官家躬身道:“首先,朝廷三司户部原有的安乐侯改为范宇之名便可,食邑一千户、食实邑五百户都不用变。其次,范宇骤为皇亲,恐生骄横之心。以安乐侯封之,可使范宇引以为戒。若他仍有赤子之心,将来何不以安乐侯三字赢得美名。以消之前安乐侯三字在陈州之恶,免去了皇亲的污名。” 赵祯恍然,包拯这是要李代桃僵混淆视听,以消除之前庞昱造下的污名。 其余人都张大了嘴,这包黑子,竟然这都能解释的有些意思。大家都忌惮皇亲,他竟直接说了出来,没有半点顾忌。 “既然如此,那便拟旨吧。”赵祯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包拯实在难缠,他还是准了,免得再闹出变故来。 第94章 脸黑心也黑 范宇并不知道,包拯对官家建议封他为安乐侯,而且此事竟然在其余朝臣的默许下通过了。 义母李婆婆如今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称之为太后,身边也被杨淑妃安排了两个宫女伺候。 范宇、曹家兄弟与杨淑妃和李太后说了一会儿话,看到李太后大喜大悲之下有些疲累,便告退出了宝慈殿。 陈芳与陈圆两姐妹看到范宇总算出来,便立时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范宇。 “郎君,李大娘子可是入内一个多时辰了,为何还不出来?”陈圆年纪小,说话也不绕弯子。 范宇摸了摸陈圆的头顶,才道:“我义母这次来宫中,是来认亲的,她是当今官家的生母。如今已经见了官家,被封为李太后。义母她以后,便要住在宫里了。” 陈家两姐妹吓了一跳,两人就像做梦一样,自己姐妹两人,竟然伺候过当今官家的太后娘娘。 “那……那,李、李太后还会让我们姐妹伺候她吗?”陈芳与陈圆两姐妹,居然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范宇摇头笑道:“当然不用,娘有宫中的人伺候,你们这两个丫头,以后有机会再伺候娘吧。” “没关系,我们两人伺候好郎君也是一样,总有再见李……太后的时候。”陈芳是姐姐,相当懂事。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道:“你们姐妹也可以伺候我啊,我与你家郎君可也是亲戚。” 范宇一皱眉,抬头看过去,对方正是刚刚一同出来的曹傅。 “曹傅,你还是想想,怎么在八王府上过这三个月吧。”范宇之前不卖他面子,现在也一样不用。 这小子也不恼怒,一摇三晃的来到范宇面前,“怎么说,我大姐也是皇后,而你又是太后的义子。咱们两人,应该算是叔舅关系吧,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些?” 范宇碰到这么个滚刀肉,叔舅关系都出来了,他便有些没脾气,“那好,你不要打我侍女的主意。她们两人都是好人家的,我现在只不过是替其父兄代为照看罢了。” “行行行,这些都是小事。”曹傅连连点头答应,却又接着道:“不过,我也有事要求你。” “你不会是不想去八王的府上吧?”范宇就知道这小子准是为了这个事情,便摇头拒绝道:“你找我可就找错人了,八王与我也是今天初见,我去他面前可说不上话。” 曹傅不以为意,“既然你说不上那便算了,反正只是读书而已,还能怎么样。八王再厉害,他也不敢打死我。” 范宇只觉得这小子没救了,只要不被打死便没事,那还能如何。 “当然不会打死你,打你个半死应该还是可以的。”范宇给曹傅泼凉水道:“既然你连半死都不怕,为何不肯顺着八王的意思,认真读些书呢。” “切!我家世代将门,那些叔伯也都是在军中为武官,只有我爹做了文官。”曹傅有些不甘心的道:“等我大姐入宫,大哥与我便成了国舅,再想从军上阵杀敌,可就不成了。” 范宇有些明白了,这小子如此折腾,其实就是精力过于旺盛。而且抱着习武的心思,想要走曹家的老路。 只不过因为是皇后的亲弟弟,曹傅想要习武从军的念头,便总是有人劝阻。 范宇想到这里,便笑道:“你去八王的府里读书,这三个月如果你能读好,让八王放你出来,再谈其他也好说的多。” “不成,我根本读不好,只能和八王耗着。”曹傅摇头道:“好在我比八王年轻的多,估计用不了几年,他就完了。” 暗中撇了撇嘴,范宇不屑的想到,你当八王多喜欢留你在府中,只怕用不了几天便赶你走人。 忽然之间,范宇却有了主意,便对曹傅道:“你这三个月用点心,等你出来,我或许可以给你找个习武的师傅。” “啥?你竟然认得习武的师傅?”曹傅惊喜的追问道:“是谁,他厉害么,是什么官职,在哪一路军中?” 范宇嘿嘿一笑道:“他不是武官,也不在军中。此人曾单人一剑走遍天下山水,北到辽国,南到大理,专管不平之事。甚至,早几年他还救过开封府包拯的性命。” 少年人哪里有不喜欢听英雄故事的,曹傅哪怕是国舅,他也是个少年。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曹傅现在已经有些闲不住,抓耳挠腮的道:“听你所说,像是个侠客之流。不过这样也好,我要是进不了军中,便也学他游历天下。” 范宇心道,展大哥肯不肯教你还不一定。不过,将这小子忽悠的听话便行,以后行事也好有个跟班和出头的。皇后的亲弟弟够厉害吧?有几个不怕的。 正说着话,有小太监高喝吉时已到,杨淑妃的寿辰典礼才正式开始。 一套繁琐的礼仪之后,太阳即将正午之时,这套礼仪才算是结束。 在范宇看来,这些事一完,就应该开始寿宴了。 可是却又有一个太监站上宝慈宫的台阶,手捧圣旨道:“朕膺昊天眷命……封先帝李宸妃,为皇太后。钦此。” 在场的贵人们,大都不知道李宸妃之外,不由得互相打听起来。 只是那太监却没有走,而是又取出一封圣旨,“范宇接旨。” 曹傅猛的一把将范宇推了出去,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 范宇来到台阶下,对着太监躬身一拜道:“范宇接旨。” 那太监点点头,便开始朗读圣旨,“……今封范宇为安乐侯,赐府邸一座、庄子一座、田五十顷、珍珠一斛、银三百两、钱钞千贯。钦此。” 凡是在场之人更是一片哗然,安乐侯刚死了一个,就又封了一个,这是要干啥?要把侯爷当韭菜不成。 范宇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急忙谢恩道:“臣范宇,谢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过太监递来的圣旨,范宇还在琢磨,自己怎么就成了安乐侯,那不是包拯在陈州用龙头铡铡了脑袋的倒霉蛋吗? 想到这里,范宇心中恍然。 包拯,一定是包拯这家伙,他防自己和防贼似的,就是他使的坏。范宇有点闹心,你一个好好的清官,偏与我过不去,这包拯不但脸黑心也黑。 第95章 我也有话要说 一场寿宴吃下来,规矩很多,大家也没几个笑闹失礼的,范宇感觉宫中没滋没味的很。 寿宴结束,范宇正要带着两个小丫头离开,便被一个小黄门给拦住。 这小黄门看到范宇,便急忙躬身行礼,“范侯爷,太后李娘娘让小的请您去慈宁宫小憩片刻。” 范宇这时自然知道,这是义母让自己过去。 他们三人,便跟着小黄门去了慈宁宫。 在他后面不远,曹傅还正要找范宇,却见到范宇被叫走,不由得咧嘴。这位新晋的安乐侯,说给自己找个习武的师傅,却没说是谁,把自己的胃口吊得高高的。他正想要再问问,却连个机会都没有。 然而曹傅正要出宫,没想到他大哥曹佾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了,大哥你不回家吗?”曹傅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感觉。 他的感觉是对的,曹佾嘿嘿一笑道:“不,你不回家,你去八王千岁的府上,你大哥我自己回家。” “大哥,那是开玩笑的,不做数。”曹傅想打个哈哈混过去。 “开玩笑?你开八王千岁的玩笑,也是胆子不小。”曹佾指了指前面,已经有几个小太监在守着,“看到没有,八王千岁已经叫了人来接你,你能逃得掉吗。” 曹傅脸色一苦,“八王千岁是我等先辈,何必如此认真。” 此时八王正从殿内出来,刚好听到了曹傅的这句话。 咳了咳,八王赵元俨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顽皮的很,若不好好管教你一番,怕是会败坏了曹家的门风。当年我与你爹同殿为臣,也有些交情。如今你又是国舅,咱们更是亲上加亲。若不好好管教于你,怕是你将来会惹下大祸。乖乖的跟我走,这三个月本王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太医署也已经打了招呼,随时可有太医上门。” 曹傅当即傻眼,为啥要和太医署打招呼? 眼看着反对无效,反抗也无力,曹傅只得依依不舍的与大哥曹佾告别。在几个小小太监的护送之下,跟着八王去了。 范宇没看到这一幕,他已经到了慈宁宫里。 慈宁宫原本是刘太后的居所,已有一年多无人居住。但是官家是个念情的人,依旧有人每日扫洒。因此,李太后归来,又是官家生母,自然当仁不让的住了进来。 在范宇面前领路的,已经换成了一个中年太监,也是新给李太后安排的总管宁一鸣。 “宁总管,我娘在这里住的,可还适应?”范宇对宁总管问道。 宁总管很是谦和的道:“侯爷,太后娘娘回来之后,很是感慨。一直在念着侯爷的名字。还说这里的屋子太大,太空。” 范宇点点头,他也是这么看的。要是让自己住这么大宫殿,怕是也不舒服。 不一会儿,几人就到了慈宁宫的厢房。 范宇的义母李太后正在几个宫人的伺候下用茶,也已经换了衣服,只是李太后的脸上却不怎么高兴。 听到范宇和两个丫头的脚步声,这脸上才露出几许笑容,“宇儿,你快些坐下,陪娘说会儿话。这宫里多少年没住,已经有些不习惯。反倒不如在草桥镇时,咱们母子一起住的时候舒坦。” “娘,你现在可是太后娘娘,可不能再随意出宫去了。”范宇也笑道:“这宫里宽敞气派,又有许多人伺候,也更方便些。住上一些时日,便可适应。” “适应什么。”李太后不禁有些气闷道:“这些宫人太监们,一个个说话小心翼翼,都没有多少生气。还是当初你和娘在一起的时候好,那才是人间烟火。” 范宇笑着宽慰道:“娘如今是官家之母,岂是凡人能比。再想下凡,怕是官家也不允许。” 李太后慈祥的笑道:“还是宇儿会说话,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娘娘也不能下凡了。要不,你和两个丫头,在我这慈宁宫里住几天。如此,娘也能住的舒心此。” “娘可不能开这个玩笑。”范宇吓一跳,急忙阻拦道:“宫里不是还有杨娘娘吗,你们姐妹重逢,也有许多话说。孩儿是男人,若是住在宫里,岂不是让一些朝臣们指摘孩儿不知礼?官家今日也已下旨,赐了孩儿一套宅子,就在曹门外,离宫中也不算远。若有闲暇,孩儿便会进宫来看娘。到时娘也可以出宫,到孩儿那里住上些时日。” 李太后不由感叹道:“宇儿大了,总要单独居住才是。今年宇儿你已十五岁,该张罗一门亲事了。” 范宇笑着推辞道:“孩儿刚刚进了汴梁,又被官家封侯,还赏赐了府第和许多田产财物。从前哪里想过这等富贵,还是要先适应一段日子才好。而且孩儿出身乡野,没学过什么规矩。万一有何失礼之处,却让汴梁的贵人们笑话。” 听范宇这么说,李太后便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汴梁城里的这些显贵们,自己也没多少规矩,却是对他人的规矩不少。我儿先将府里安排妥当,过几日娘便去给你增增光。” 听这意思,李太后有心要去范宇的府上住几日,让那些东京城中的显贵们,也知道知道,是谁在给范宇撑腰。 “还是娘想着孩儿。”范宇拍着李太后的手背道:“有娘看顾孩儿,孩儿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儿俩在这里说着话,却让三司使程琳对范宇一顿好找。 原本三司使的权力不小,称之为相公一点也不过分。但是程琳得知范宇与李太后之间的恩义之后,便不敢随意对待。因此,他才要等范宇出来,亲自带范宇去赏赐的宅子。 可是这范宇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程琳找了个宝慈宫的小黄门一问,才知道被李太后叫去了慈宁宫。 终于等到范宇从慈宁宫里出来,这天色也已经不早。 程琳上前与范宇拱了拱手道:“范侯爷,你可让本官好等。” 范宇看到对方的年纪和气派,就知道职位不低,急忙还礼道:“小子在慈宁宫与义母说话,不觉时间就长了,倒是让这位相公辛苦了。不知相公在此等待,有何以教我?” “本官三司使程琳。”程琳笑道:“在这里等侯爷,便是要请侯爷与我一同去你的宅院,也好交接与你。” 范宇不由欣喜,自己在大宋也算是有房一族了。 这所大宅曾是丁谓相公所居,自然不是普通的宅子。前后五进,足可配得上范宇这个安乐侯。 然而看完宅子,范宇再一次回到开封府,刚进门便碰到了展昭。 “范小弟,包知府正在里面等你,他有些话要对你说。”展昭见到范宇,便对他道。 范宇其实也想找包拯谈谈,便点头道:“我也有话要说。” 第96章 找你麻烦 范宇并没有因为成了侯爷,便对包拯有所怠慢。 听到展昭的话,便去了开封府里包拯的书房。包拯此时正独自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卷宗翻看。 见到是范宇来了,包拯便将手中的卷宗放下,起身对范宇抱拳道:“权知开封府包拯,在这里向侯爷道喜了。” 范宇急忙躬身还礼道:“包知府,莫开我的玩笑。要不是你带我们母子进京,我娘如何能与官家母子相认?若是我娘不能与官家相认,我又哪里会是什么侯爷?其中,包知府也同样居功甚伟。不过,我这封号,为何也是安乐侯。” 对于包拯,范宇不打算绕什么弯子。给自己封了个安乐侯,这肯是包拯出的主意。而且包拯在等自己,也定是与此有关。与其绕来绕去的试探,还不如直接问出来。大家敞开了说话,也没有那么累。 包拯也没想到,范宇会这么直接。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是故意如此的。” “我知道。”范宇点点头道:“自我听到安乐侯这三字的封号之后,便明白了。” “坐下吧。”包拯伸手一让,自己先坐了,才接着道:“我说动官家,将安乐侯这个封号转封于你,便是为了使你警醒。骤然富贵,对于你这个年纪并不是好事。再有李太后的宠溺,成为庞昱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范宇心中不快,包拯凭什么将自己比做庞昱这种纨绔子弟,他也太小看人了。 “所以,包知府便要我这个安乐侯时时都记得,你已经铡了一个安乐侯的人头?”范宇看着包拯道:“只因包知府觉得,我可能会做奸犯科,所以便要先给我的人头做个记号,是也不是。” 包拯愕然,他没想到范宇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居然敢对自己这个首都市长直接质问。 “你若是这样想的,那便是吧。”包拯连官家都不怕,岂会怕了范宇的质问,“给你个警醒,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要让你知道,天下煕煕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是错的。少年人读书一知半解,开始若错了,以后就会错的更厉害。凡事利字当头,这世上哪里还有仁义忠孝可言。大宋立国,便是以仁孝为本。你如今已是侯爷,自与往时不同。一言一行皆会引人瞩目,使人起效仿之心。虽说有许多显贵也如你一般的想法,可是他们却不如你上次那般敢说。若将追名逐利之事当成光明正大,这世人的道德,也就败坏了。” “范宇,本官是开封府知府。断案无数,如今死在本官手下的人,也有数十。若是人人争利,不择手段,只怕本官手中的人命,还会更多。” “包知府说的不错,可是却想的偏了。”范宇摇摇头,对包拯道:“在包知府看来,这世上之人若是不言利,便不一定会道德败坏。而言利之人,就必定会道德败坏了。此言,恕范宇不敢苟同。” 包拯淡然一笑道:“本官也不用你赞同,你不过是想说,人若有德,言利也无碍吧?非也,所谓的道德,不过是约定俗成,而后孔圣立言教于天下而已。若要治人,终非刑法不可。若人无德,而刑法不能加其身,人无敬畏岂会守德而失其利?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因而,言利者易失其德。” 范宇知道包拯的这些都是陈旧观念,而且也有些偏颇了。 “包知府,若不言利,百姓何来衣食。若不言利,朝廷何来度支。若不言利,官员何来俸禄?”范宇一连三问,而后接着又是三问道:“上古之时,若不言利,燧人氏岂会教化百姓取火熟食。若不言利,有巢氏岂会教化百姓建屋以阻风霜雨雪。若不言利,神农岂会尝百草,从而教化百姓稼穑医药?包知府觉得言利者易失其德,那么我觉得利也可以德治天下。” 包拯知道范宇不是寻常少年,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又善于说服他人,因而对其有些忌惮。在他看来,只要警醒之告诫之引导之,便可使范宇走上正路。可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范宇问倒。一连六问,如同一串掌心雷,直击在包拯以前固有的认知上。 这些话可都不好回答,正如范宇所讲,言利也可以德泽天下造福百姓。 包拯回答不了范宇的问题,只得对范宇挥挥手道:“天色不早,你且休息去吧。今日你虽逞口舌之利,但是终究要看你所做所为。你若为恶,我为开封府,定不会轻饶于你。希望你能如你自己所言,言利造福于百姓。若是你真能做到,本官为你歌功颂德又如何?” 范宇对包拯拱了拱手道:“包知府的告诫,我会谨记心头。明日,我便会带人住进自己的府第。这些时日以来,倒是叨扰了开封府,深感盛情。” “不必如此,你我今后便是同殿为臣,且休息吧。”包拯摆摆手道。 范宇自己回到开封府中的住处,想着包拯的那些话。这包黑子执掌刑名久了,看谁都像罪犯,都有犯罪的可能。而且越是被他看重,他就越是怀疑谁。在范宇看来,包拯这就有些职业病了。 不过,范宇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自己不干犯法之事,包拯也不能奈何自己。好歹是太后义子,官家的义弟,也是朝中的安乐侯。 第二天一大早,范宇便带着随从王小丁还有陈家姐妹,四人出了开封府的大门。 没走多远,便看到展昭追了上来。展昭没有空着手,他手中也提着一个包袱,看着还挺沉重。 范宇回身,对着展昭拱手相谢道:“展大哥,你不用送我。如今我已封侯,官家赏赐许多,也并不缺钱。” 展昭呵呵一笑,甚是不好意思的道:“范小弟,我不是送你。只是我在开封府居住名不正言不顺,便想着,你如今有了府第,可否让我借住。” 范宇看了展昭的包袱一眼,看来不是给自己送礼,不由尴尬一笑道:“官家赏赐的宅子不小,展大哥肯来借住,我自然欢迎之至。” “对了,刚才我与包知府告辞之时,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展昭脸色又变的肃然道:“他说,你既然封号也是安乐侯,那太师庞籍向来霸道,或会找你麻烦。” 第97章 占我便宜 范宇听到这话,已经无力吐糟。 不过转念一想,太师庞籍都不能奈何包拯,对自己这个太后义子应该更没办法。 而且太师庞籍又不是傻子,自己只不过与庞昱封号相同而已,他凭什么找自己的麻烦。 “展大哥,咱们一同回府再说,正好请你看看我的新宅子。”范宇不以为意,拉着展昭便一同往自己的新宅子而去。 一行五人要先从报慈寺街拐上横街,再从大内的御街经过税务街就是潘楼所在的马行街。 这一路上范宇他们五人没带多少东西,都是步行。虽然有驴车和独轮车,可是范宇也并没有雇上一辆。 所经之处,都是汴梁城中的繁华之所,让范宇没想到的是,大内门前的御街竟然成了菜市场。各个肉菜摊位摆的甚满,这些家伙竟没将官家的专用道路当回事。 展昭看到范宇好奇的看着御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道:“你是头一次来,还不知道。这条御街平时都是这个样子,只有在官行出行之时,才会有御前班直出来封锁道路。官家仁慈,平时也就任由百姓做些营生。” 只是过了御街,来到潘楼附近,这道路就很凶险了。 道路两旁各种小吃摊,香味一个劲往几人鼻孔里面飘。有焦脆喷香的肉饼、有大碗的馄饨、有刚出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还有家畜家禽内脏下脚料和素菜做的各种从食小菜,虽然是早上,但是此时天气仍热,卖凉浆、甘草汤等各色饮子的也在招徕客人。 上到士大夫,下到贩夫走卒,都会光顾这些摊位上的生意,倒是与后世的热闹集市无甚分别。 “汴梁如此繁华,真是比草桥镇上要热闹多了。”范宇连连点头,这才有些都市的样子,“早上只喝了一碗粥,看到这里的吃食,我又有些饿了。展大哥,我做东请你用早点。” “好啊,你这么痛快,我也不与你客气,那一家曹婆婆肉饼最合我胃口,再来一碗羊肉馄饨,那就舒服到家了。”展昭笑道。 不只是展昭,跟着范宇一同来的王小丁、陈芳陈圆两姐妹,也都盯着路边的各色小吃,有些走不动。 范宇找了个馄饨摊坐下,让王小丁跑腿去买各种吃食。不一会儿,便在几人的面前摆的满了。 范宇喝了一碗馄饨,又吃了一个曹婆婆肉饼便已经饱了。看到各种从食小菜,也每样尝了一口,就觉得有些撑。 这些从食小菜,多是酱制腌制,倒也各有特色味道不错。 展昭是真没客气,他是习武之人,饭量也大。等到王小丁和陈家两姐妹都吃饱了,展昭又要了个满麻的胡饼才算吃饱。 这满麻的胡饼,其实就是沾满了芝麻的烤烧饼,与后世并无两样。 等他们一行五人出了曹门,来到范宇的安乐侯府前之时,个个腆胸凸肚。 一名三司的吏员,正在侯府门内候着范宇的到来。昨日便是此人,领着范宇和三司使程琳将侯府看了一遍。 今日看到范宇等人前来,吏员便立时上前对范宇拱手笑道:“范侯爷,府中虽然家俱不缺,可是一应家用被褥等物并不齐全。您若是想省些事,我便介绍个人来。只要侯爷列个单子,我拿过去予他,他便将这些用的东西都送来,到时侯爷将价钱算于他便是。保证东西都是上乘之物,价钱也都值回来。” 范宇不由得一笑,这吏员也是有些头脑,生意倒是做的方便。 “既然如此,那便好说。”范宇点点头道。 这一折腾,等侯府有些样子能住人了,却也干掉了范宇几百贯钱。 正当范宇和殿昭两人正在休息之时,却看到王小丁跑了进来,“主家,不,侯爷,外面有一群人,说是要找侯爷。为首的那老头很是气派。他自称胖鸡,说要拜访新晋的安乐侯。” 哪里是什么胖鸡,这是太师庞籍!王小丁初进汴梁,根本就没听说过太师的大名,都是胡乱叫的。 范宇和展昭两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来的好快啊!自己这边刚刚出了开封府没多久,这位庞太师就来访,消息也是灵通。 “庞太师怕是来者不善。”展昭叹气道。 范宇摇了摇头道:“既然没有打进门,而是让人通传,想必也不是来闹事的。来者是客,待我迎他进来再说。” 展昭不放心,怕范宇吃亏,便也跟着一同出了府门。 到了大门的台阶之上,便看到一匹高大的黑马,马前站着一位中年人。在这人的周围,跟着八个侍从,后面还有几辆马车。 北宋时期,轿子都是女人或者老人乘用。一些大儒都不屑于乘轿出行,认为是将人当成了牲口,不够人道。 因此,太师庞籍也是骑马来的。 范宇对着庞籍拱手相迎道:“庞太师来访,小可这里更显蓬荜生辉。” 也是尴尬,范宇总不能对着前安乐侯的爹,自称安乐侯,这就太过扎心了。 庞籍也不还礼,背着两手上下打量范宇,而后才开口道:“怎么,不请本官进去吗?” 展昭看庞籍虽没还礼,但也并没有太过分,便只是皱了皱眉也没开口。 “太师里面请。”范宇也不和庞籍计较。 自己这安乐侯的封号,可不是自己要的,而是包拯使坏,给自己安上来的。 庞籍点点头,这才迈着方步进了范宇的府中。 一路看过去不时的摇头,到了正房坐之下后,庞太师便以手指叩着桌面道:“你这侯府倒也气派,官家没有亏待了你。只是这府里的用具,看着也不怎么样。” 范宇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只得谦虚道:“我不过是乡野之人,蒙李太后不弃认为义子。贫贱之人骤然富贵,哪里有许多讲究。” “你的封号是安乐侯,而我儿的封号也是安乐侯,这便是缘份。”庞籍不由得面露悲色,接着道:“如今,既然安乐侯的封号还在,本官便总觉得,我儿还没死。” 范宇眉头一挑,庞太师的话有点太气人了,他这是存心占我便宜! 第98章 乔迁之喜 不过,范宇仔细一想,这庞太师敢占自己便宜,那不是找死吗。 自己义母可是官家生母李太后,你这里难道还敢自称老子的义父不成。我奈何不了你,官家也会第一个跳出来,干掉你这爱占便宜的老丈人。 “太师还请节哀,我的封号可不是自己选的,而是官家所赐。”范宇提醒对方道。 “官家所赐?”庞籍不由得冷笑道:“根本就是包拯那个黑炭头使坏,硬将这个封号塞给你的。官家为人过于宽和,不与他一般见识,才由着他胡来。故意将这封号给了你,想来包拯对你的观感也并不如何。他以为本官看不出来,会为了区区一个封号来找你麻烦,他却是看错了我。” 范宇原本心中一沉,以为庞太师要找自己的茬,可是一听这话才知道,对方已经看出来包拯的用意。这些能入朝为官的,就没一个智商不够用的。 “太师慧眼如炬,包知府对于我的印象并不怎么样。”范宇抱了抱拳,大有知己之感,表示赞同道:“他不只对我没有好印象,对于皇亲似乎都有很深的成见。先入为主的认为,只要是皇亲,便会横行霸道做奸犯科触犯朝廷律法。此人固执己见,只怕难以转变了。” 庞太师连连点头道:“我儿做错了事,我承认。被他明证典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口气,实在是难以下咽。范侯爷,你可明白我的心情。为人父母,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人间惨事。哪怕是我儿死的不冤,可也让本官十分伤心。” 范宇只得再次安慰道:“太师莫要伤心,世兄之事已成过往,还是要往后看才是。莫要自苦伤了身子,那便不好了。” “你年纪虽小,但是这话却在理。正是如此,我不能自苦伤身。所以,我就来见你。”庞太师突然收了悲伤之意,反而嘿嘿笑了起来,甚是吓人。 范宇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庞太师受刺激过度神经病了不成? 展昭尽管一身武艺不俗,可是听了这位庞太师的话,也心中有些毛毛的。 “不、不知太师来见我,有何见教?”范宇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看了一眼展昭,计算着自己逃到展昭身后的距离。 “莫慌。”庞太师嘿嘿笑着道:“那包拯将安乐侯这封号安到了你头上,显是想让本官给你找些麻烦,他是妄想!他以为我为人霸道,却不知我也是讲理之人。我儿罪有应得,我却也没去开封府吵闹。但是包拯想要利用本官,实是可恶,本官更要气他一气!今日前来,便是为了给你送礼来的。” 范宇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儿?这位庞太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太师何必如此,给我送礼,我如何能受得起。”范宇下意识的拒绝道。 庞太师却不管他,一摆手道:“你初到汴梁,想必府中事物都备的不齐。此次,我便都让人带了过来,你且坐在这里,莫管闲事。来人,将东西都搬进来!” 展昭不由惊叹,这位庞太师果然霸道无比,送礼竟让主人别管闲事,也是没谁了。 范宇见不是事儿,便劝解道:“太师莫要觉得,如此便能气到包知府,顶多不过是有些意外而已。倒是太师如此破费,反而损失不小。” 庞太师脸上又一次露出悲色道:“包拯害死我儿,却是未经有司审理。我去请官家作主,官家却说那三口铡刀都是御赐之物。另有尚皇宝剑,便是代天巡狩,不肯治包拯的罪。最后,也只不过是包拯功过相抵。我不占道理,若再闹起来,定会惹官家生厌。因而,给你这新晋安乐侯送礼,便是本官唯一发泄的途径了。” 话都讲到这个地步,范宇便不好再拦。 此时,与庞太师同来的八个随从,也已经从外面挑着箱笼等物进来。他们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又出去挑了东西进府。 看着这许多东西,范宇不由哭笑不得。这位庞太师也是想法清奇,竟用给自己送礼的办法去挑衅包拯,也不知是吃亏还是占便宜。 这些用具之奢华,让范宇叹为观止。展昭家是江南一带,也是富贵人家,可也没想到真正的皇亲家中,用具都如此夸张。 贡窑的盘碗插瓶等物还不算什么,那螺钿的漆器马桶,建窑的青瓷尿盆,都精美的让人爱不释手舍不得使用。 这还只是小头,后面的大件都是家具,桌、椅、床榻、书箱、衣柜、博古架,一样也不少,大多都为檀香木所制,价值不匪。 范宇府中原本的家具并没有多少,经过庞太师这一送礼,便将整个府第的家具都办得全了。 “太师,差不多了。”范宇收礼收到心虚,这些东西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怕是不下上万贯钱。 庞太师摇头叹道:“范侯爷莫要推辞,其中有一些是我儿生前所用之物。留在府中,免不了睹物思人。今日本官将之送于你,还望莫要嫌弃。” 听到庞太师这样说,范宇反倒是放心了。如此的话,倒还是说得过去。虽然用具有些是国舅庞昱生前所用,但是宋时也没许多讲究。东西都是好东西,该用则用。 只不过展昭看着这些家什,看看范宇,又看看庞太师。封号是安乐侯,用的东西也都是安乐侯的,只差人不是原来的安乐侯了。 忙完这些,范宇送庞太师出门。却见那八个随从,又取出几串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引来无数路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可是有什么喜事。 范宇正要问庞太师这是做什么,便看到庞太师一挥手,那八个随从便齐声大喝道:“太师庞籍,恭祝安乐侯范宇乔迁之喜,并祝,金居最吉祥,玉府出栋梁!” 经过这八个随从嗷嗷大叫,三里之外的人也知道,庞太师来范宇府上送礼贺乔迁了。 看着神清气爽的庞太师上马而去,范宇怅然若失。对方如此大方,只是走的太快,实在有点可惜。 正当范宇要转身回府,却又是一队人来到了侯府前。 “侯爷莫走。”开口叫住范宇的,正是国舅曹佾。 第99章 大富之家 范宇看到曹佾,便立时抱拳为礼。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曹佾便在范宇的引领之下,进了府内。 曹佾一落座,便对范宇道:“此次前来,一是恭贺侯爷乔迁之喜,二是感谢侯爷出了大力,将舍弟送到了八王千岁的府中读书。因而,特备了一些薄礼,以表心意。” 范宇一听,心里暗爽,做了皇亲这么好的吗?收礼都收到手软啊。 “国舅太过客气,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何必挂怀。”范宇嘴上客气道。 展昭在一旁看到范宇笑的欢快,不由暗自弊嘴,这范小弟有点言不由衷啊。 “你我都是皇亲,往常都受到朝中官员排挤,若是互相之间还不来往互助,这皇亲还做得有什么意思。”曹佾虽然也比范宇大不了几岁,可是这国舅的身份也有一阵子了,自然看得清楚。 范宇听到对方这么说,不由得恍然,接着问道:“刚才庞太师也曾来送了许多家具器物,难道说,他……” “正是如此。”曹佾点头道:“庞太师也是皇亲,自然是要与你亲近一些的。皇亲们若不如此,受到朝臣们的攻讦,怕是连个伸以援手的人都没有。” 范宇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庞太师送我如此重礼,使我心中忐忑不已。谁知其中还有这等原因,倒是让我释然。不过,既然都是皇亲,曹兄为何不与庞太师招呼,这岂不是有些失礼。” 曹佾不由得连连摆手道:“侯爷这么问起,我便说与你听。若是寻常皇亲,自然要寒暄几句的。只不过我姐姐是官家所封的皇后,而庞太师之女是官家的贵妃。双方之间多少有些龃龉,碰面难免有些尴尬,倒也不必刻意结交。” 这下子范宇算是彻底明白了,皇亲之间不但有互相帮扶的关系,还有竞争关系。幸好自己只是太后的义子,并不是什么妃子的弟弟,不然大家都成了竞争对手。 而且,身为官家生母的义子,也是众皇亲们喜欢结交的对象。 “原来,做了皇亲不只是有了富贵,还要受到朝臣们的排挤,这却是我始料未及的。若是我不惹事情,朝臣们也不会无故攻讦与我吧。”范宇最怕麻烦,自己好好的享受生活不好吗,非要有人给你找不自在,岂不是使人隔应。 曹佾点头叹道:“皇亲虽然也能做官,但是却少有一地主政之官,掌兵大将更是少之又少了。无故攻讦于你,倒也没有必要,除非你真做了什么坏事错事。虽小错也难逃悠悠众口,定会让你烦不胜烦。所以,舍弟这次入八王府中读书,于我家才是极重要的。免得他在外惹事,反而牵连到了皇后,只怕给了庞太师父女机会。” 范宇听得头大,这其中的弯弯绕还真不少,不由他连忙摆手道:“我年纪还小,这等繁绕之事,我可弄不清楚。皇亲若无人犯错,原就该互相支持。若是你曹家与庞太师家有什么不和之事,我是不会管的。” 曹佾微微一笑道:“这等闲事,自然不敢劳侯爷动问。我只不过是与侯爷闲谈,以免侯爷无意之间,为他人所利用。此事按下不提,这次给侯风爷送的礼物还没呈上,倒是差些忘了。来人,将东西送过来。” 立时便有曹佾的贴身随从跑了出去,片刻之间便又是数人挑着担子抬着箱子,正是范宇最喜欢的开宝时间。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手持礼单,来到正房门前报道:“国舅曹佾,今贺安乐侯范宇乔迁之喜,特备绢五十匹、帛五十匹、各色绸缎百匹,三尺血珊瑚一座,玉璧一方,马车一辆,秦凤西马四匹,金百两,银千两,钱三千贯,汴梁城外田产二十顷。” “这礼太重了。”范宇一次比一次吃惊。 “侯爷新定居于汴梁,我当然要送大礼。”曹佾笑道:“居汴梁大不易啊,若是钱财少了,侯爷怕是连下人也请不了几个。丢了皇亲的面子,官家和太后娘娘,一定要怪我们这些亲戚不出力帮衬。这本是应有之义,换了他人也是一样。” 好家伙,范宇一算账,这位曹国舅出手也异常大方,相比于庞太师只多不少。这就是皇亲的力量吗,范宇好喜欢。 将安放礼物之事都交于王小丁,范宇和曹佾两人闲聊。 从曹佾的口中,范宇对于汴梁城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对于朝野之事,头脑之中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两人正聊着,便看到王小丁又跑了来,“侯爷,门外有人通报,说是八王到访。” 范宇一听是八王,便立时起身。 曹佾也起身跟着走出,笑道:“八王也到了,应该不是他自己的意思。看来官家与太后娘娘,都知道侯爷已经乔迁于新居,这礼也是不会少的。侯爷已是京城新贵,要学会见怪不怪才是。” 范宇心中暗道,啥见怪不怪,你们就是炫富拉关系。若不是自己有个好义母,只怕没人会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一想起义母来,范宇不由得有些想念。也不知道义母在宫中过的如何,山珍海味可还吃的习惯,可曾有人陪她说话解闷。 不过他口中却说道:“我以前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实在是有些怕了。” 曹佾不由得哈哈大笑,摇头不已,显是觉得范宇有些没见过世面。 两人来到门外,便看到八王正等着他们出迎。 “小子不过是乔迁而已,不想竟劳动八王千岁的大驾,实在惶恐。”范宇急忙对八王拱手道。 八王一摆手,很是随意道:“什么大驾不大驾的,你我等人都是皇亲,自然应该来道贺一番的。若是不来,那才是失礼之极。而且,我是从宫里过来的。除了本王备了一份薄礼,太后和官家都另有赏赐。” 当八王的礼单到手之下,范宇都有些麻木了。大宋的这些皇亲是真有钱,八王千岁直接送了范宇两间粮铺,一东一西,都是好地段。 官家与义母李太后送的倒是简单了些,除了一些玉器,还有许多绸缎和布匹,又从御庄之中划了三十顷田地,一并归于范宇所有。 不过一天之间,范宇的安乐侯府便成了大富之家。 第100章 你且慎重 对于八王千岁,范宇要执晚辈之礼。 收了礼物,范宇向八王请了安,双方宾主才重新坐下用茶。 说起来,这小龙团的茶叶和建窑的茶盏,还是庞太师送的。要不是庞太师来得早,大家都得用饭碗喝白开水。 范宇坐下第一句,便是问八王:“太后娘娘在宫中,休息的可好,饭食可还习惯?八王见娘娘之时,可有精神?” 八王嘿然一笑道:“李太后没有看错你这义子,刚坐下便问她过的可好,足见你的孝心。你且将心放好,李太后昨夜虽然休息的并不踏实,但也只是暂时的。待她过个一两日,也便适应了。倒是我来的时候,李太后还叮嘱于我,让我问你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孟浩然曾写诗云,十五彩衣年,承欢慈母前。”范宇摇摇头道:“我今年刚好十五,却不能如寻常人家一般,常在太后的身边尽孝,还是有些失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有什么事自己拿不定主意,也可与娘商量一番。只是如今娘已成了宫中太后,却怕是想见一面也不容易了。” “不错,侯爷能说出这番话,实在难得。”八王抚须点头而笑,这才接口道:“本王到此,除了给你送贺礼,也是受官家所托的。来之前,官家曾对我道,若是安乐侯无思念太后之意,那便不是真孝。赐你安乐侯府这一场富贵便是,而你也不要想着入宫去见李太后了。若是有思念太后之意,便让本王将这块腰牌给你,使你可在出入宫禁之时不受阻拦。如此,你进宫去看李太后,却也方便。” 说着,八王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牌,将之递给了范宇。 范宇听到八王话,身上冒出一层冷汗来。先前如果自己讲错一句话,怕是就会被眼前的八王传到官家耳中。到时自己的这一场富贵只怕也只是暂时的。失了皇家的宠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完蛋。 “我只想问问太后如何,却不想还有这些用意?不过,官家这么做也是担心太后娘娘,不欲太后娘娘为人所利用。”范宇当然不好说什么,只能表示理解和赞同。 八王安慰道:“侯爷也莫多想,经此一事,官家定会对侯爷印象大好。若是用到之时,也会托以心腹。眼下莫要觉得委曲,圣眷岂是如此轻易便可得到的。长远看,这是好事。” 曹佾看着八王,便想询问弟弟在八王府中的情况。等范宇与八王两人的话说的差不多,他才有机会开口。 “八王千岁,舍弟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在这里可要先行谢过。只是舍弟他,在府上可还习惯?”曹佾想从八王这里,打听出一些情况来。 一听曹佾问曹傅的情况,八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小子倒是能吃能喝,只不过一背书,便会撒泼打滚不想背。今天出门之前,才刚刚罚了他一顿,手心都打的有些肿了。大国舅也不用担心于他,二国舅可是皮实的很。直到本王出了门,还能听到这小子怪叫。” 曹佾听得心痛,可他却对八王道:“幸好有八王这样的长辈管教,若是交给我来管,只怕忍不住也要揍他。” 范宇与他们闲聊一阵,便都将之送出府去。 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范宇展昭等人都累的狠了。 他们几人草草的用了些陈家姐妹做的饭,便很早就睡下。 范宇一累就容易做梦,他梦到自己去宫里拜见义母,却见到义母愁眉不展。上前请教义母因何发愁,却听义母说,自己如今两个孩儿,一个亲生一个义子,都是好孩儿。可是她却有一桩最遗憾的事,便是无法亲眼看到两个孩儿如今是何模样。 在梦里,范宇与义母李婆婆说了很多话。可是当范宇醒过来之时,却也只记住了这一件事。 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此范宇就只牢记了义母自艾自怨嫌弃自己眼睛不好,不能看到自己的孩儿的那些话。 大清早,范宇与展昭两人一同出门,随便出门在早市子上吃了些东西,便去了太常寺的太医局。 范宇他们两人来到太常寺外,举步就往里面走,却被一个门子伸手拦了下来。 “两位,太常寺可不是寻常之人能来的。”门子是个小吏,站在范宇和展昭两人的面前,有些傲然的道。 范宇不由得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寻常百姓的衣服。官家倒是赐了一身安乐侯的衣装,可惜自己觉得繁琐,便没有穿出来。 “这位仁兄,我为新晋安乐侯,此次前来太常寺,便是想到太医局请一位名医。”范宇也不生气,抱拳相问道。人家就是个守门的,何必因为被拦而过不去呢。 那小吏一听范宇的话,便立时脸上变了颜色,显得有些不信道:“安乐侯?本官只听说安乐侯是庞国舅,而庞国舅也已经二十岁岁的年纪。看你脸面如此之嫩,怎么可能是庞国舅。” 展昭看到小吏甚是迂腐,而且消息不灵,不由得气笑了,“你所说的那个安乐侯,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你眼前的这位,才是官家新封的安乐侯。你若不信,可察看印信等物,还能诳骗于你不成。” 听到展昭这样说,小吏才有些惊疑不定,对着范宇拱手道:“这位小郎君,你若真是新晋的安乐侯,定然带了印信,还请让我验看一番。” 范宇当然不会为难对方,将印信交与对方看过。 “不知者不罪,侯爷当面,还请恕我不知之罪。”小吏证明了范宇的身份之后,急忙行礼赔罪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无妨,我来这里,便是想在太医局中找一位擅长针灸之术的名医。你久在太常寺当差,想必应该知道,太医局有谁是金针圣手吧。” 得知范宇的来意,这小吏不敢怠慢,“侯爷,既然您问起来了,我自然不会隐瞒。这太医局中确有一位擅长金针的名医,他叫王惟德,尚药御奉。这位王御医很是了不起,说他是我大宋第一针灸圣手也不为过。天圣四年,便编成《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天圣七年,又铸造了两具针灸铜人,体表刻有针灸穴位名,躯体脏腑可分可合,端的是了不起的人物!,不知侯爷寻他这针灸圣手,要治什么病?” 听到这小吏的介绍,范宇很是欣喜道:“我找的就是这样的神医,想必他能治了眼疾!” “眼、眼疾?”那小吏惊愕异常,“金针刺穴如何医得眼疾,侯爷莫要开我的玩笑。” 不光是这小吏不信,就是展昭也愕然道:“范小弟,你且慎重,莫要病急乱投医。” 第101章 王太医 范宇可不是胡乱求医,他在后世做村干事之时,与村中老人打交道较多,曾经听村子里的老人讲过一件事。 早先村子里的医疗条件比较差,村里人得了病,往往不能及时治疗。因而各县都集中培训了一批赤脚医生,多半都是高中毕业生,或者知青,还有一部分是中医世家。 当时全国各地的乡村,医疗基本上都是这些赤脚医生在负责。 村子里老人的父亲,因为有了白内障,就是让一个赤脚医生治的。这赤脚医生是个中医世家子弟,对于老人的父亲,便是使用金针拨障术治疗的白内障。 据老人说,他父亲的又能视物了,不但看得清,而且能看得远。 当然,范宇也不只是道听途说,而是真的看过相关的报道,知道这个金针拨障术治疗白内障方法并不是假的。 他今天来到太常寺,要找太医局里精通针灸的御医,便是要问一问对方可会此术。 面对展昭与那小吏的质疑,范宇笑着点点头道:“我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病急乱投医。先找到这位王太医,向其询问一二,便知可行不可行了。若是不可行,自然方御医也不会冒然应允。” 那小吏点头道:“吓了我一跳,倒不知针灸之术,竟然还能冶眼疾。王御医就在里面的东院,我先替侯爷通传,侯爷自行与之讲述病情即可。” “有劳了。”范宇抱拳致谢道。 小吏麻利跑了进去,很快便出来对范宇一拱手道:“王御医正在里面,侯爷请进吧。” 范宇与展昭两人谢过了小吏,进了太常寺,入内便向左侧寻去,东边一所院子的门外果然挂着太医局的牌子。 此时太医局的门口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范宇和展昭两人,便立时抱拳。 “敢问,两位哪一位是范侯爷?”中年男子问道。 “我便是安乐侯范宇,当面可是王太医?”范宇也急忙还礼道。 “不敢,在下正是王惟德,为翰林医官。侯爷请里面坐,莫要着急,待我给侯爷把脉再说。”王惟德笑道。 三人进了太医局,里面正房就是一个大药堂一样的场所。满屋的药香,数排药柜排列整齐。环墙是一张张的书桌,几名太医正坐在一起,讨论一些疑难杂症。范宇听了两句,却发现自己如听天书,根本一句也听不懂。 王太医尴尬一笑,对范宇和展昭道:“我们去后面厢房,那里还清静一些。请。” 后面厢房之中,三人落座,王太医命小厮上了茶。 “王太医,我此次前来,是听闻了王太医针灸之术的大名,特地慕名而来。”范宇先是一拱手,面色郑重的道:“我并非给自己治病,而是想请教王太医,翳目可用针灸之术治疗吗?” 翳目就是白内障,只不过是叫法不同罢了。 王太医听到范宇的问题,先是思量了一下,才点头道:“侯爷博闻强记,这翳目确实可用针拨之术治疗。想唐时的白乐天,晚年之时便曾得了翳目之症。他曾作诗道,人间方药应无益,争得金篦试刮看。所谓金篦试刮,便是用金针拨开目中之翳,使病者可重新视物。” 范宇与展昭对视一眼,不由得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我听许多人说,王太医乃是大宋针灸之术集大成者,不知王太医可会这金针拨障术?”范宇期盼的道。 “这金针拨障术,我倒是会。”王太医有些为难的道:“只是这些年来,多是金针刺穴,且忙于编撰针灸图经与铸造针灸铜人,已经有十数年未曾与人施术,暂时无甚把握。” 展昭不由得十分惋惜,“这可如何是好。” 范宇却听到王太医话中,并不是不行,显然是有些条件并不具备的意思。 “听王太医所言,暂时并无把握?那要如何,才能有把握呢。”范宇追问道。 “侯爷,你可送我几头羊来,我先在羊瞳之上练上几日,便可替人施术了。”王太医笑道:“只是侯爷要等上一些时日,可莫要着急才是。” 得知王太医是卖了个关子,范宇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几头羊还是小事,今日便给王太医送到太医局中。只盼王太医早些手熟,替我义母将眼疾治愈。” 王太医这时才来得及问道:“不知侯爷的义母,是何人?我在朝中给许多贵人施过针,却没听说谁有有翳目证。侯爷可告知于我,说不定我还认得,也好有个准备。” 范宇咧了咧嘴,却是不得不说,“我义母,便是官家昨日新封的李太后,也是官家生母。” “什么!”王太医吓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茶盏都险些打翻了,他急忙摇手道:“侯爷可莫要开玩笑,官家生母当今太后娘娘,岂能认你为义子。要治眼疾,直接传我进宫便是,何须侯爷来找我。” 范宇只得将自己与李太后如何认的义母之事,还有后来入京与官家相认等事简约说了。 王太医尤自将信将疑的不太相信,不时的审视着范宇,以判断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范宇两手一摊道:“我所言句句属实,若王太医不信,可命人去外面打听一下便知。这等事,岂是我能胡言的。” “王太医久在太医局,醉心于医事,恐两耳不闻窗外事。此事便是汴梁市井之间,也已经有所传闻。”展昭也帮着范宇发声道。 王太医的脸色来回变换了几次,最后摇摇头道:“两位请回,金针拨障之事,我是做不了的。刚才说了大话,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范宇和展昭两人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来,明明这位王太医刚才还说,只要弄几头羊练手,便可施术。可转眼之间,便收回了之前的话。 “此事岂可出尔反尔如同儿戏,王太医这是何意,莫非是戏耍于我不成。”范宇是真的生气,这位王太医这样做,可就有些不地道了。 面对范宇的质问,王太医眉头挑了挑,觉得自己还是惹不起一个侯爷。 “范侯爷,不是我不治,而是给当今太后治病,身上所担的干系太大。”王太医不由得苦着脸道:“若是治好了,这本是分内之事,若是有个好歹,官家震怒,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第102章 自有定数 对于王太医的顾虑,范宇多少能有一些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并不是赞同。 “王太医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管如何,给太后治眼疾,也是我的主意。若是官家动问,也是我来面对官家怒火。”范宇看着王太医道:“你只管增大一些把握,让我义母重见光明便可。” “况且,医者仁心,王太医岂能因为怕担干系,便不施以妙手。太后不过是身份烜赫而已,实际与寻常人家的长者有何分别?我义母为人慈祥良善,从不委过于人。王太医尽管施为,我可担保,既不让你担责,太后也不会怪罪于你。若王太医如此,还不肯替我义母施针,那便说不过去了。” 王太医已经年近五十,可是听了范宇这十五岁少年的一番话,却也面显纠结之色。 “此事可曾告之于官家知晓?”王太医思量了半晌,最后才开口问道。 范宇摇摇头道:“不曾,若是官家知晓,阵仗便会大许多。只怕王太医压力过大,反而坏了事。” 王太医两手用力搓了搓,才艰难道:“如此也好,官家不知道,那便也由得侯爷。但是我为太后施针,却不能在宫中。” 范宇知道对方的意思,听自己的可以,但是自己要替他打好掩护。 “王太医放心施为便是,太后本就翳目,难道还能怪你使太后失明不成。”范宇看到王太医终于松口,便笑道。 他如此说,也让太医王惟德心中一松。这才想起,太后本就是看不见,自己施针好了便有功劳,就是没能让太后重见光明,也不会如何。眼部施针,虽然要求严苛,却也并无什么危险。这么一想,整个人才轻松起来。 两人商定了时间,定在十天之后。 范宇便和展昭离开太医局,去羊市上选了八头羊来,让人赶去了太医局。 办完这些事情,两便回了范宇的安乐侯府。 可是到了府门外,却发现门前停了许多车马。 范宇正要往自己的府内走,却被两名侍卫所拦,其中一名侍卫斥道:“此为安乐侯府,闲杂人等岂可随意入内。若是拜访,可改日再来。” “我……”范宇还要说话。 却见另一侍卫有些不耐道:“你与他啰嗦什么,看他衣着只是寻常百姓,看他年纪,想来只是个跑腿送信的小厮。若有什么重要口信,告之于我等,替你报知于安乐侯便是。” 展昭看范宇的尴尬模样,不由得暗笑,口中却斥责道:“你们两人真是大胆,安乐侯当面,竟然认不出来。还敢直呼安乐侯为小厮,真真的没有规矩。” 两个侍卫听到展昭的话,不由得仔细打量范宇。可是这只看表面,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范宇今日出门,也只是穿的平时衣物,并没有特殊之处。 正在此事,王小丁从府内出来,正要往门外走,却看到了范宇。 “侯爷,你可回来了!”王小丁看到范宇,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急忙凑到面前道:“侯爷今日前脚刚走,太后娘娘便来到府中。现在正在府里,由陈芳陈圆两姐妹伺候。前后催了我看了几次,侯爷若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去整个汴梁城中找了。” 得知范宇真的是安乐侯,两个守门的侍卫急忙低头对着范宇拱手为礼。 “不知侯爷如此年轻,下官出言无状,还请侯爷原谅则个!”那说范宇是小厮的侍卫,此时心中极为忐忑的道。 “好了,不知者无罪。这下子,我可以回府了吧。”范宇摇头失笑道。 两名侍卫立时躬身后退,将道路让开道:“恭迎安乐侯回府!” 范宇一摆手,便与展昭入了府内。 听说义母来了,范宇也挺意外,却也欣喜。义母前天刚刚与官家相认,今日便又带人来侯府,满打满算宫中住了连两日都不到。 李太后正在正堂端坐,陈芳与陈圆两姐妹正陪着说话。 范宇一进门,李太后便听出来他的脚步声,连连招手道:“宇儿,娘在宫中住的实在气闷,今日便来你的府上透透气。” “娘说的什么话,这里便是咱们家。”范宇笑着走过去,对义母道:“娘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可用不着我同意。只要娘喜欢,便是住些日子也没什么。” 听到范宇的话,李太后仿佛回到了在草桥镇的日子,脸上笑的更是亲切。 “那可不成,你大哥是官家,娘要是总跑来这里住,他脸面上不好看。”李太后笑道:“若是朝臣说官家不孝,岂不是冤枉了他。官家也是个孝顺的,可他忙于政务,只每天早晚到娘的面前请个安便走。官家要掌天下大事,娘也不能耽误了他。” “孩儿不管什么天下大事,娘今天来了,我正好有件咱们家的大事与娘商量。”范宇对李太后笑道。 李太后一听,不由诧异道:“咱们家的大事,是何事啊?” 范宇看到李太后侧耳倾听的神态,不由得有些酸楚,便正色道:“娘的双眼久不能视,至今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以前在草桥镇上,访不得名医治疗。可如今已经到了汴梁城,娘也贵为太后。这翳目之症,便也该治一治了。” 听到范宇还惦记着自己眼盲之症,李太后不由心中一暖,笑道:“此事倒也无妨,杨妃妹子和官家也都问起过,还送来了太医局的决明丸。吃了两天,也不见丝毫效果。娘的两眼已经盲了许久,也已经习惯。药石无用,便也不再指望什么。宇儿的这份孝心,娘心领便是。” 范宇一听李太后的意思,这是要放弃治疗?这可不行,要不说服李太后,如何能给她用金针拨障术。王太医那里都已经打好招呼,最后义母这里不答应,岂不是白费。 而且,让义母目能视物,是范宇一大心愿。 “娘,这一次不只是用药。”范宇急忙向李太后解释道:“宇儿今日外出,便专门去访问了一位神医。这位神医却有一手天竺秘传的金针拨障术,有翳目求医者,无不豁然而瘉。然而此位神医,却轻易不与人施术。其曾说道,受术而眼瘉者自有定数,不可滥施。娘要是不答应,可就赶不上这定数了。” 范宇只怕义母不肯答应,却连后世卖药小广播的营销手段都用了出来。 第103章 有些心塞 什么是定数,那就是能治好翳目的人数有限,来晚了就赶不上了,这都是上天定好的。 范宇这话一讲,李太后果然便有些心动。 迟疑了下,才问范宇道:“这位神医也是位奇人,宇儿你去可访得这位神医?” “也是娘有福气,孩儿今天第一次上门,便得见神医。听说有人三次登门,才得见到。由此可见,娘身为当今太后,身上也是有祥瑞之气的。”范宇为了突出神医的难得,将三顾茅庐都借用了。 只不过,在范宇的说法当中,这位神医好似掐指算过,因而在家等着他上门一样。 在李太后听来,这确实是自己福气大造化大,如果不接受这位神医的金针拨障秘术,简直都对不起这份机缘。 “依宇儿你的说法,这位神医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疾,那就太好了。要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一试。”李太后点点头,又道:“那神医是如何说的。” 范宇笑道:“那神医听了娘的病情,当时便皱眉,说这等陈年旧疾最是难治。不过,好在他是得了天竺秘术的真传,别人没有办法他却是有办法治的。” 李太后听范宇胡扯,心中一起一伏,差点便又断了希望,可听到最后,却是缓了一大口气。 “娘听你的,就请这位神医来给娘治眼疾。”李太后只怕那位神医又有变故,忙不迭的点头答应道。 看到义母点头,范宇露出得逞的笑容来,“好,我已经与那位神医定好了日子,十日之后,便可给娘施术。” 李太后不由得诧异道:“为何还要十日之后,今日不行吗?” “给娘施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娘是太后娘娘,并非常人。”范宇的谎言说得多了,便不得不接着编,也是心累,“那神医要先斋戒沐浴,并向先师祷告,而后静修数日,才能给娘施术。给娘治眼疾,自然是要万无一失的好。” “那好吧,娘便等些日子再说。”李太后微微有些失望。 李太后虽然说目不视物已经习惯,可如果有希望,还是愿意治好这眼疾的。碰到这等了不起的神医,当然越快让神医施术越好。可听到还要等,便情绪有些失落。 范宇也看出来,义母情绪不高,便道:“娘今日来,孩儿府里也没准备什么。若是请娘去外间的酒楼用饭,怕是与娘的太后身份不合。我还记得娘刚刚认我为义子的时候,可是要给孩儿我做炊饼的。今日,我便也给娘做几个饼吃吧。宫中珍馐美味无数,却比不得这份亲情。” 听到范宇的话,李太后不由感慨不已。前后不过数月的时间,可自己却恍如隔世一般,不但从草桥镇回到汴梁城,还与官家相认。甚至李太后都觉得,若不是认了范宇这孩子为离子,自己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现与官家相见,就更不要提相认了。 什么太后不太后的,李太后早已经看开,最放不下的便是亲情。 李太后笑着点头道:“宫中的御厨做菜精美,可娘也看不见。吃起来,却是不如宇儿做的菜那般适口。你这么一说,娘还真想你做的饭菜了。” 说起这个来,范宇可是有着足够的骄傲。炒菜在大宋极为少见,而他使用的炒锅炒菜更是独一份的。 不过,范宇可不打算弄什么炒菜,而是要给义母做个后世街头常见的小吃。 “娘,你且坐着,孩儿去厨房准备一番。”范宇向义母打了招呼,转身便去了西厢的厨房。 宁总管便在正堂外面伺候着,以避开范宇和太后说话,免得碍眼。却见范宇陪着李太后聊了一阵子,便出来要去厨房。 “侯爷,你如今可是贵人,如何能去厨房这等下人去的地方。若要取什么物事,只须吩咐一声,小的也可替侯爷去拿。”宁总管急忙跟着范宇进了厨房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是来取什么东西的,而是要给义母做一顿饭。等下宁总管可也要尝尝我的手艺,莫要说我慢怠了你。” 宁总管有些发懵,他见过无数的贵人,却没见哪个会自己下厨的。只是这一个安乐侯,却是与众不同,竟爱下厨做菜。 想了想,宁总管发现自己除了能做些杂活之外,却对做菜一窍不通。 “那我便在这里给侯爷打打下手,侯爷有什么吩咐,可尽管叫我。”宁总管道。 范宇也没客气,转身便往宁总管手中塞了一只碗,对他道:“宁总管可让人去外面街上找做包子的,要些老酵子面。要快一些,我有用。” 宁总管也挺无奈,堂堂慈宁宫总管,在宫里都可横着走,如今却在侯府端着一只碗有些无所适从。 叫了一名侍卫,宁总管吩咐下去,便又回到厨房之中,看范宇这位新晋的安乐侯还要做些什么。 范宇做习惯了,动作也并不慢。取了一块厨房中挂着的猪后腿肉,剔去骨头斩成了大块。 将猪腿骨都用斧头砍开,范宇将这猪骨和大肉块一同扔进铁锅之中,加冷水后升火烧开。 宁总管却盯着铁锅之中大块大块的猪肉眉头直跳,不由得道:“侯爷,这猪肉甚贱,如何要做菜?不如我让人去街上买一只剥洗好的半岁羔羊,也好过让太后吃这等贱肉。” 听到宁总管的话,范宇便有些不高兴,“食材无贵贱之分,只要做得好,便是美味。做人也是如此,我出身虽低,可侍奉义母至孝,谁想今日却也成了侯爷。莫要看不起猪肉,此物做的好了,却也让人欲罢不能。” 宁总管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位侯爷虽然年轻且不甚讲究,可是这话却耐人寻味,性情也并无骤然富贵之人的骄侈浮躁,倒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物。 此时,在宫中官家已批阅了二十几本札子,可也两眼发酸,有些累了。 放下笔,官家看向一旁站立的陈琳,“你且派人去吩咐御厨,午时我要去慈宁宫与太后一同用膳。让他们将饭菜都提前送过去。” 陈琳看了看官家的脸色,才迟疑道:“回官家的话,李太后带人出宫去了。听小黄门禀报说,是去了新晋的安乐侯府上。想是李太后与安乐侯分别了两日,有些想念了吧。” 官家赵祯一听这话,便有些不自在。明明是自己的生母,却还惦记着别的孩子,这可就让他有些心塞了。 第104章 有碍观瞻 赵祯摇了摇头,对陈琳挥了挥手,便又去取了一本札子。 拿到这本札子之时,赵祯原本有些漫不经心。可打开一扫,两眼不由得的睁大了些。 札子是包拯上的,内容便是安乐侯范宇颇有才能,擅长军器机关之术,望官家不拘一格任用人才云云。 “……此子字迹甚丑,似读书不多,却非无知之徒。然多奇思妙想,行事惯走偏锋。骤为皇亲,其年尚小,恐其胡乱作为,不可弃而不察。陛下宜用其人,循循善诱之,勿使坠入邪途……” 原本赵祯对于范宇并不如何在意,自己富有四海,再养一个闲人又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包拯却说,这位安乐侯不是闲人,可能还想有点作为,而且年纪小,不能放任不管。应该让他做点事,但不能放松监督教育,使之走正道。 一想到自己的生母李太后去了安乐侯府,让自己有些不舒服,赵祯忽然就有了主意。 而在侯府正忙的范宇,却一点也不知道,宫中的官家对他已经有所注意。 铁锅之中的水已沸腾,范宇用大勺撇去浮沫,在锅中下入香料调料。便盖好了锅盖,用中小火慢慢炖着。 宁总管这时,也从侍卫那里拿回了一碗老酵子面,“侯爷,这东西已经拿了回来,可以用了。” 范宇接过老酵子面,凑近了一闻,果然是酸酸的味道,面上还有许多密如蜂窝的气孔。 取了一盆面粉,范宇先用温水将碗中的老酵子面化开,而后倒入面盆当中。 又撒了一些白糖,才开始揉面。这白糖也就是成了安乐侯,范宇才用得起。之前想吃点甜味,也只买得起饴糖。 看到范宇在面中撒了白糖,宁总有些莫名其妙,“侯爷何故要在面中撒糖,莫非是要这面的味道变甜不成,可是这点糖也不够用啊。” “此时发面,天气虽然不冷,可也并不怎么热。要想发起来须时较长,我加些糖在里面,这面发起来便快一些。”范宇一边揉着面,一边向宁总管解释道。 宁总管也就是随口问问,却不想范宇讲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东西。之前没弄明白,之后还是没有明白。 “侯爷不同寻常,看来这手艺是极强的。”宁总管呵呵笑着恭维道。 范宇也没管他,自顾自的揉着面团,将面团揉到匀净便盖上一块湿笹布任其发酵。 中间打开锅盖,范宇看了一眼锅中炖着的猪肉。此时锅中汤浓肉香,一股股的味道飘出来,钻进了宁总管的鼻孔之中。 “侯爷说的不错,这猪肉的味道虽不同于牛羊,可也是也别有一番风情。”宁总管看到肉块在浓汤中上下翻滚,不由得舔了舔嘴唇道。 “肉刚炖熟,却还不够软烂。”范宇微微摇头道:“猪骨一同炖在锅内,可增鲜香。猪皮多胶,要炖的快化开了,使汤汁浓稠才可称之为腊汁肉。” 听了范宇的话,宁总管口中生津,只觉得侯爷在吃这一道甚为高深。 等了一小会儿,范宇去看自己刚才发得面。放糖之后,面团便发酵快得多了,此时面团膨大,伸手撕开,里面便有许多细密的蜂窝状气孔。 在另一处的火眼之上,范宇又升起来火,将烙饼的铛子架到火上。 将发好的面团用碱水揉匀净了,擀成一个大面饼,卷入提前拌好的油酥,揪了小孩拳头大的剂子。最后便都做成了直径三寸圆的面饼,才拍了拍手上的面。 宁总管此时看着范宇,心中却暗自琢磨,莫非侯爷之前是卖饼的不成? 范宇若知道宁总管心中所想,定然不给其好脸色。 将那些面饼都烙的两面焦黄之后,范宇又将之放在灶口烤了烤,使得饼皮酥裂香脆。只是这饼的麦香,便足够引人垂涎。 “侯爷,这面饼外面的集市之上亦有所售,何必如此大费周张。”宁总管咽了一下口水道。 “义母来我府中,我这义子自然要尽些心意。”范宇笑道:“宫中珍宝甚多,太后不缺。因而,我这义子能为太后所做的,便是一顿舒心的饭菜而已。我这等民间的见识,却让宁总管见笑了。” 宁总管听了范宇的话,连忙摆手道:“不见笑,不见笑。侯爷此等孝心,却让咱家欣羡。太后有侯爷这等义子,也是不小的福份。” 范宇笑了笑道:“总管且稍待,我做了肉饼,请总管也尝一尝吧。” “那可真是……侯爷如此客气,咱家可就不矫情了。”宁总管连连点头。 虽然只是个肉饼而已,却是侯爷亲手所做,这面子可就大了去了。 范宇今日做的便是白吉馍,是相对比较省事,也比较好吃的。大宋这年头已经有了白吉馍夹肉,并非是范宇所独有的。这还是为了怀念初认义母之时,那顿没吃成的炊饼。 要说白吉馍的起源,有文字记载的是在唐代。 大唐天宝初年的集贤院学士刘餗(su4),就曾在《隋唐嘉话》之中记载过,唐太宗李世民尚在潜邸之时,宇文士及为李世民切肉,切了肉便顺手用面饼擦手。李士民认为宇文士及浪费粮食,便以目瞪之。宇文士及察觉,便将沾了油和肉沫的面饼大口吃了。然而味道极好,从此便有了白吉馍夹肉。 范宇从锅中捞出一大块软糯的猪肉,用刀剁成肉沫,又切了些嫩葱花,一同夹入烤好的面饼中。 分了宁总管一个白吉馍,范宇便端着其余的,去了正房给义母品尝。 宁总管看着手中的白吉馍,香味扑鼻,甚是勾人食欲。看到厨房并无他人,便一口咬了上去。 嚓的一声脆响,却是这面饼烤的恰好,外皮酥脆内而里绵软。等到一口咬下,饼中的麦香肉香便喷薄而出,肉汁油汁流出嘴角沾了一手,倒让宁总管有些狼狈。 然而使宁总管回味无穷的,却是这其中的猪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糯喷香入口即化。再有些嫩葱相趁,竟是让人难以释口。 宁总管眉头一挑,咱家在宫中也没吃过这等野食,却不想竟有此等美味。 正在这时,却见到一名侍卫东张西望的找了来,正看到宁总管吃肉饼。 “宁总管,陈琳公公来了,说是要向安乐侯宣旨,请您速去通报一声。”侍卫急忙上前禀报道。 宁总管急忙将手中的肉饼塞到侍卫手中道:“你且将这肉饼吃了,我去通报。” 只是宁总管还没出去,便看到陈公公一手拂尘,一手圣旨已经进了前院,来到正房门外。 陈琳此时也是懵的,他这位大内总管没有侍卫敢拦,便自行走了进来。却不想碰到安乐侯与官家生母李太后正在用饭,两人吃肉饼倒没什么,只是嘴角与手上尽是油渍肉汁,实在有碍观瞻。 听到西厢房门口脚步,陈琳便又看到宁总管嘴角带着肉沫迎出来,两只香喷喷的爪子还搭在一起伸到自己面前拱手行礼。 第105章 知事通判 看到这些,陈琳嘴角一抖,有点不忍直视。 大宋皇家礼仪,何曾有过如此粗鄙狼狈的时候?官家用饭,都是上两道菜尝一尝便会撤换,每两道菜还有专门的佐餐美酒。一餐数十道菜,官家浅尝即止甚为优雅。 而陈琳在这安乐侯府中,却看到太后娘娘及侯爷、总管等人,都是嘴角带有食物残渣两手油渍,实在是不成体统。还有两个伺候的丫头,也当着侯爷与娘娘,一起在啃肉饼,也是够了。 “宁总管,你身为太后娘娘的宫中总管,应当谨慎自律。娘娘如有不当之处,你亦有劝谏之责。”陈琳淡淡的道。 “下官知错了,请陈公公见谅,我这便进去向娘娘和侯爷通传。”宁总管心下忐忑,对方可是大内总管,是顶头上司。 但这个时候,范宇在正房已经看到门外的两人,便对义母道:“娘,又来了一位公公,想是宫中有事。咱们慢些用饭,听他说些什么。陈芳,取手巾来。” 他上次入宫给杨淑妃贺寿之时,却是没见过陈琳,自然是不认得。 “宫里谁会过来?想必是官家有些不放心吧。”李太后却有些失望道:“宇儿这肉饼甚为好吃,外酥内嫩回味无穷。娘才来不久,便要催我回去,等下我回宫便是。” 既然是宫里来的,范宇也知道不能让义母失仪,急忙取过陈芳递过来的手巾,替义母擦了嘴上的肉汁肉沫与手上的油渍。然后又换了一块,自己也擦拭整理了一番。 陈琳在外面看着,不由皱眉。太后可是宫中除了官家之外,最为尊贵之人。可在这侯府之中,却如同寻常人家的老妇一般。不过这位侯爷也是孝顺,竟亲自给太后娘娘擦拭嘴角双手,确是暖了人心。 宁总管进门,躬身抱拳道:“启禀太后娘娘与侯爷,大内陈琳总管前来求见。” 范宇起身道:“宁总管不必这么麻烦,我已经看到陈总管,请进来吧。娘,是陈总管到了。” 这时范宇心中才有了数,知道外面这位就是听说过的陈琳了。 “哦,是陈总管,快些进来。”李太后端正坐了,却也恢复了一国太后的威仪。 “见过太后娘娘,见过侯爷。”陈琳进门,便立时行礼如仪道。 李太后摆摆手道:“陈琳免礼吧,当年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日的官家。如不是你佐证,我如今又怎么能顺利回宫。说起来,你对我与官家,是有恩情的。在官家面前,那是一国之君,要讲规矩。在我的面前,便随意一些,莫要如此客气。坐下说话。” 范宇向陈芳陈圆两姐妹道:“给陈总管看座。” 两个丫头抬了张椅子,放到陈琳身后。 “谢太后赐座。待我传了官家的旨意,再坐下与太后娘娘说话。安乐侯范宇接旨。”陈琳听了李太后的话,也是感慨万千,但现在却不是叙话之时,身上还带着任务。 “臣安乐侯范宇,接旨。”范宇急忙对陈琳躬身道。 他心里却在嘀咕,让自己做个安乐侯,却不让做个大宋的闲散侯爷,也不知官家给自己安排了个什么职务。 “朕绍膺骏命,今得权知开封府包拯举荐,言安乐侯擅军器事……命安乐侯范宇,为军器造作院知事通判,钦此。”陈琳念毕,将手中的圣旨交到了范宇手中,同时还有一份作官的告身与印信。 凭着告身和印信,范宇便可出入于大宋汴梁的军器造作院。 陈琳从外面又叫来人,取了一套绯色衣袍交于范宇,这便是通判的官服了。 “恭喜侯爷,有了实差,便是代表官家对侯爷的重视。将来侯爷只要本分做事,定然步步高升。若有功绩,便是这爵位也未必不能再升一升。”陈琳笑着向范宇道贺。 范宇将手中的东西都交交红了陈芳,对陈琳一抱拳道:“陈总管,我有一事相问。” 陈琳传了旨,此时无事一身轻,很是随和的道:“侯爷身份尊贵,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相询。” “我这通判之职,是几品官,俸禄又是多少?”范宇看着陈琳问道。 “侯爷这官职不低,是五品官,每月只正俸便为二十贯钱,其余还有每月三十石月粮,其中米麦各十五石。柴二十捆,草料四十捆,和二十顷无须纳粮的职田。另有每月一千五百贯公使钱,一百贯添支钱。除了这些,每年都有三十匹绢,十匹绫,二匹罗,丝棉百两,炭十五秤及厨料、肉、酱等物。不知道侯爷可还满意?”陈琳对于这些很是熟悉,当即便给范宇一一罗列出来。 范宇的嘴巴张得老大,心中不由暗叹,大宋竟这么富有?给官员的俸禄如此之高,简直惊人。但转念一想,公使钱和添支钱属于公费,自己要是全揣到自己怀里,怕是不大合适。不过就是这样,也不算少了,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李太后此时也点了点头道:“我儿莫要嫌少,若是不够你开销,娘可每月再给你一些体己钱。在宫中娘也用不了许多,补贴补贴你,就算是娘自己花了。” 范宇急忙道:“娘可莫要再说,孩儿不是嫌少,而是觉得太多了。以前哪里有这些钱,如今却一下子有了这许多俸禄,有些不适应。” 陈琳却笑了起来,“侯爷,你既然为官,便不可能事事躬亲。这若大的侯府,也要养上不少的仆役才成。现在侯爷觉得钱多,只怕过些时日,便觉得钱少了。” “不少了,我不是还有一份侯爵的俸禄吗,那可是从三品。”范宇对着陈琳笑道。 “侯爷说的是,倒是咱家忘了还有这一份。侯爷这个从三品是爵位,没有公使钱,但其余都要翻倍还多。”陈琳不由失笑道。 这么多吗?范宇自己都算不清。除了铜钱和交子,其中还有实物。具体多少,宋代官员的俸禄是比较乱的。 范宇凭着毅力从钱眼里钻出来,才想起问正事,“陈总管,我这造作院的知事通判是管些什么的?” “造作院并无主官,只受三司管辖。侯爷这知事通判本是监督的官,但侯爷去了造作院,便是主官一般无二。若有事,可直接向官家报备便是。”陈琳对范宇解释道。 这意思就是,范宇去了便是造作院的负责人,而且直接向官家负责。 等于说,范宇是归官家直接管的,可随时去面君。 第106章 两兄弟 陈琳在侯府中与范宇和李太后说了会儿话,又推辞不过吃了个白吉馍,便告辞离去,回宫中复命。 送走了陈琳,范宇便对义母李太后道:“娘,我已与那神医定下了给你施术的日子,你可莫要迟疑。就在十日之后,到时娘可再出宫,请神医给娘治了眼疾。” 李太后吃了饭,也有些乏了,便对范宇点头道:“好,娘知道,忘不了这等重要之事。今日已经乏了,这便回宫。官家也是,我前脚出来,他后脚便派人给你安排差事,也不知想些什么。宇儿,官家既然给你安排了差事,你便作出点样子来。到时娘给你美言几句,不让你吃亏就是。” 范宇笑道:“有什么吃亏的,孩儿刚刚得了差事,什么也不懂,先看看再说。话说回来,官家给的俸禄可不低,我尽量做好这个通判便是。” “这才象话,娘这就回宫了。等十日之后,娘再过来。”李太后在宁总管的搀扶之下起身,对范宇道。 范宇急忙上前扶了义母,“娘只要闷了,便来孩儿这里便是,不用非等十日。” 李太后笑道:“你现在是有差事的人了,娘也盼你立下功绩,岂能总来耽误你。那样的话,娘岂不是拖了你的后腿。” 而在宫里,陈琳回到了赵祯的面前,向官家复命。 “官家,臣已经向安乐侯传了旨,他也接了旨意。”陈琳对赵祯躬身道。 “可曾看到太后娘娘。”赵祯看似随意的问道。 陈琳急忙道:“见了娘娘,臣到侯府之时,娘娘正和安乐侯用饭。” 赵祯来了兴趣,追问道:“他是如何招待娘娘的,侯府都吃的些什么?” “回官家,安乐侯用烧饼夹肉招待的太后娘娘。”陈末不由得有些迟疑道。 赵祯挑眉问道:“烧饼夹肉?就只有这一样东西不成?” 陈琳也觉得寒碜,却不敢说假话,只得应道:“是,只有这一样。” “蜜饯果子、干果、时鲜果子、点心,这些也没有备得一些吗?”赵祯脑门上青筋浮现,让自己生母单啃肉饼,想一下那场面都没有皇家气派。陈琳苦笑点头,“没有。” “这等吃食岂不是太过寻常,汴梁城内卖烧饼夹肉的,怕是也有个几十家之多。”赵祯不由得脸色微沉,却摇头叹道:“这个安乐侯定是过惯了穷日子,没见过世面。竟然用这等粗陋吃食款待太后,他也不嫌失了侯爷的颜面。骤然富贵,却还没有富贵之家的底蕴。太后娘娘如此疼爱于他,他却只弄个烧饼夹肉的饭食,怕是被伤了心。” 陈琳不敢看赵祯的脸色,低着头迟疑回道:“臣看到太后很高兴,并没嫌弃什么。安乐侯也是很孝顺的,臣亲眼看到,安乐侯亲自给太后娘娘擦手擦嘴,一如寻常百姓人家。” 听了陈琳的话,赵祯怔了怔,怅然若失道:“若不是八王、杨太后还有你作证,我怕是不会轻易便与娘相认的。只是这许多年不见,虽有骨血相联,但毕竟是有些生分了。原本属于我的天伦之乐,现在却应到了安乐侯的身上,真是让我羡慕不已。” 陈琳急忙安慰道:“官家也是至孝之人,等官家与太后娘娘熟悉起来,便可重拾母子亲情,从而使官家母子融洽。” “那安乐侯接了差事,可说了什么没有?”赵祯又问道。 安乐侯只问了问俸禄之事,臣都一一答了。 赵祯皱眉道:“他不问做官应该做些什么,却先问的俸禄。我看安乐侯的心思,似乎也并不在差事上。他如不好好任事,我就让他去秦凤路守边!” 陈琳垂手而立如同老僧入定,他不好说什么,官家这样讲,明显是亲娘偏心有些吃味。嫉妒使官家心理扭曲,安乐侯怕是不安乐了。 范宇送走了义母,看着太后的仪仗去的远了,才转回府中。 展昭到了傍晚,也回到侯府之中。先前太后到府,展昭身为外人不好参与其中,便借口去了外面。 此时回来,展昭手中提了许多汴梁城中的有名吃食和酒肉。 范宇看到展昭之时,便发现对方一脸喜色。 “范小弟,快来陪我喝一杯。”展昭看到范宇,便立时招呼起来。 “展大哥,看你不时偷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范宇让陈芳去接了展昭手中的东西,便问起展昭来。 展昭嘿嘿笑了出来,对着范宇挑了挑大拇指道:“范小弟你猜的不错,确实是有好事。” 范宇眉头一挑,有些诧异道:“莫非是……包知府举荐了你为官?” 他知道展昭投奔包拯,一是为其方正所感,二是也有报国之心。因此,展昭所谓的好事,应该便是有了官身。 “哈哈哈,正是如此!”展昭不由乐出声来道:“今日太后来到你府中,我便去了开封府。今日包知府事物并不繁忙,便与我说了些话。他言道,已经举荐我为官。若无意外,当在三班殿直之内。” 范宇急忙对着展昭拱手道:“那我便恭喜展大哥了,心愿得遂,终能为国出力一展报负。” 展昭一摆手,“今日高兴,范小弟你这侯爷,可要陪我喝些酒。” “自然要陪,展大哥做了官,我们兄弟便都是为朝廷出力了。”范宇笑道。 “对了,我听包知府说,他向官家举荐了你,要给你个实差,让你去造作军器。”展昭听到这里,便对范宇问道。 范宇点头承认,“官家今日便已经送来旨意,我打算明日就去军器造作院看一看。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便去上任吧。话说,包知府倒是热心,给我们兄弟两人,都举荐了。” 展昭自己饮了一杯水酒,看着范宇道:“包知府举荐我,当是看我一身武艺,又有报国之心。举荐范小弟你,恐是怕你闲来无事,将那机关机械泄露于民间吧。” 范宇点点头,包拯举荐自己,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这也没什么。正如义母所说,既然将自己安排到了军器造作院,那便做出些成绩来。义母脸上有光,官家也好看一些。关键是可以增强大宋的军备,使得宋军变的强大起来。 第107章 军器造作院 范宇第二天,便拿着告身和印信,先到吏部报备,然后又去了三司衙门报到。 十五岁就成了军器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这让很多人都异常惊讶。知事通判虽然只是个从五品官,可实际权力不小,有直接向官家奏事之权。范宇皇亲的身份也在那里,谁也不敢轻视。 下面的人不好擅自接待,最后便将范宇送到了三司使程琳的值房中。 范宇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排面,只是报个到,就被请到了三司使的面前。这位程琳可是当朝的相公,手中的权力在官员之中排在第四。 前面三位便是同平章事李迪、参知政事蔡齐、枢密使王曾。加上程琳,便是朝中的四大巨头。 程琳看到范宇到来,便笑着迎出来道:“恭喜侯爷,如今侯爷为知事通判,却与我在一个衙门了。” “下官不敢。”范宇现在也是穿的官服,听到程琳的话,便急忙拱手道:“我这官还是因为我是皇亲,否则怎可能一来便任我为通判之职。况且年纪尚轻,与程相公不敢比。” “莫要如此谦虚,本官也曾听包拯说过你的事。”程琳笑道:“他说你擅制机关,自制水压机可锻打铁锅,日产百锅不在话下。若用之于打造甲胄,便可使甲胄产量倍增。此等军国利器,若不能用之于我大宋军器,岂不是明珠蒙尘。侯爷年纪虽小,可也是皇亲,又是自身有本事的。任这通判之职,也算名副其实。” 范宇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过是侥幸而已。” 他知道,这时候别人抬高他,是给他面子。如果自己吹捧自己,那就是不要脸了。 若是上来就说,自己制这水压机不过是小菜一碟,等老子将火枪火炮制出来,那才叫牛叉。只怕对方不信不说,没准还会给他打上一个轻浮妄言的烙印。 范宇越是谦虚,程琳就越觉得这位安乐侯懂事。虽然年纪小,但却显得成熟稳重有礼貌。如果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也是皇亲中少有的良材。 “侯爷莫要过谦,你的来意,本官大概也明白一些。想必是初履其职,并不晓得这通判之职从属上官为谁,下面又管着谁吧。”程琳哈哈一笑道:“通判原本是负有地方知府监督之责,但在军器造作院这里,并无主官,都是各个作坊的将作监丞自行理事。因此,你这知事通判的权力,便是最大的。至于你的上司职官么,因有监督之责,有事可报于本官,或直奏官家也可。虽然三司还有盐铁使与盐铁判官,却与你无甚关系了。” 听了程琳的解释,范宇这才明白,自己这通判之职是个空降的。与三司固定的职官不同,自己更多的是负责监督和打小报告。当然,自己也有建议之权,只要军器造作院听话,这一块也能自己说了算。 这倒挺不错的,范宇对于这个官职非常满意。平常只要指手划脚便可,还不用负主要责任。当然,范宇也并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而是觉得没人能对自己指指点点,便于自己行事。 “如此说,下官可便宜行事了?”范宇问道。 程琳点点头,对他道:“三司衙门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值房,从今日起范通判便可算是点卯了。若要巡视各个作坊,可自行决定行止。” 范宇对程琳抱拳道:“下官谢过程相公,只是我如今初到汴梁,却还不知这造作院如何走法。若是三司有各个作坊的地址,还请给我一份。” “这个你不必担心。”程琳摆了摆手,对范宇道:“地址倒是有,只怕你看了也要费时费力去找。不若我给你安排一个人,让他带你去各个作坊转一转。” 范宇刚刚到三司衙门之时,程琳还称他为侯爷。待范宇自称下官之后,程琳便也以官职或你我相称了。这便是客套之后,就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上下级的关系。 “如此,下官就多谢程相公了。”范宇拱手谢道。 “来人,把将作监丞张唐卿叫来。”程琳吩咐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便来到三司使值房。 对着程琳躬身行礼道:“下官张唐卿见过程相公,不知相公相召,所为何事?” 程琳拈须笑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军器造作院知事通判,安乐侯范宇。张唐卿则是今年恩科殿试头名状元,现如今正在三司历练。张唐卿,叫你来,便是要你带范通判去各个作坊看看。你们都是年轻人,多接触便是。” 范宇不由得张大嘴,这位程相公也是有心了,给自己随便叫个带路的,居然都是一们新科状元。 惊讶归惊讶,范宇和张唐卿同时向躬身道:“下官遵命。” “本官还有公务,你们这便去吧。”程琳点点头,便对两人挥了挥手道。 “是”两人应了,同时退出程琳的值房。 张唐卿出来之后,便先对范宇拱手道:“范侯爷,前面不远便是你的值房,可要一看?” 范宇笑道:“初来乍到,有劳状元公。” 张唐卿在前面领路,两人去了范宇的值房。 这里距离程琳的值房是真的近,只隔了一间三司副使的屋子,便是范宇的值房。由此可见,这位三司使程琳,对于范宇还是挺重视的。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安排的很随意。 两人从看过范宇的值房,便从三司衙门出来。 范宇看着汴梁四通八达的街道,不由发了愁,“据我所知,这军器造作院的作坊可不只一个。” 张唐卿笑道:“确是如此,只不知道范侯爷想先看哪一个作坊。” “军器造作院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下面还有东西作坊、东西广备、万全作坊、弓弩院、弓弩造箭院、斩马刀所等各个不同的作坊。其中东西作坊的兵校工匠有七千余人,万全作坊工匠则有四千人左右。都加起来,人数已过万人。”张唐卿如数家珍道。 范宇听的头大,没想到大宋的军器作坊如此多人,在这个时代堪称庞大,这让他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但是范宇只沉吟了片刻,忽然就有了主意,也知道该去哪里了。 第108章 探花郎 范宇自己是这样想的,既然都是制造兵器,显然都是要用铁的。 在冷兵器时代,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钢铁了。 “请问唐状元,这些作坊之中,在哪里炼铁炼钢?”范宇看着张唐卿问道。 张唐卿略一思索,便指了指西边道:“西作坊的铁作院,各个作坊用铁用钢,都是铁作院炼制出来,而后分发出去的。范侯爷要看炼铁,我们便去西作坊走一趟吧。” 范宇点点头道:“如此,就去铁作院,或许可以让这铁作院产出好铁。” 听了范宇产好铁的话,张唐卿心中不以为意。这位范侯爷出身显贵,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了从五品的知事通判,这话也说的轻巧。岂知铁作院中都是大宋最顶尖的工匠,岂不比你一个养尊处。 “侯爷,军器造作院中,各个作坊的工序都是已经做熟了的。如要改动,恐会误了军中所需。因而,都是各个作坊自行去做,一般上官不会去乱改。”张唐卿尽量将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也明白。 他这是劝告范宇,莫要将事情搞得一团糟,若误了军需,恐怕最后不好收场。 范宇笑了笑,“先看看再说,若是工匠做的甚好,也就无须改动。”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便驶来了一辆驴车,车夫将车停了,对两人道:“两位客官,我看你们已经在此停留一阵,可要用车?” 范宇府里是有马车的,可惜没有人会驾车。王小丁只会打铁,要驾车还是要练一阵子才行。 “载我们二人去西外城的西作坊,要几多钱。”张唐卿问道。 “一位客官十文钱如何?”那车夫应道。 范宇看到这等驴车出租招徕生意,不由笑道:“好,载我们两人过去便是。” 驴车到了外城的西作坊,两人下车,范宇主动掏了二十文付了车钱。 张唐卿不由推让道:“侯爷如何先付了车钱,理应下官来付钱的。” 范宇看他说的认真,便笑道:“我为知事通判,虽无衙门,却有公使钱,你莫要与我争。” 原本张唐卿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可是听了范宇说的话,却让张唐卿尴尬。自己品级不如对方,俸禄收入也不如对方多,年纪倒是比对方大。这让张唐卿心中有些不平,自己可还是个独占鳌头东华门唱名的状元呢。 范宇哪里知道张唐卿想什么,正张望着西作坊在哪里。 “侯爷请跟我来,就在前面。”张唐卿心中虽然不平,却也知道范宇出身显贵,不是自己可比。 对于范宇,张唐卿只能是在心中看不起罢了。这安乐侯的封号倒也贴切,一听便知没有多少学问只知享乐。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由他去吧。若是一生都能平安度过,便是他命好。 两人进了西作坊,这里占地不小,各个作院按分工划分开来。但是铁作院却是很好找,那高高的炼铁烟囱,老远便能看到。 范宇与张唐卿两人走近了看,他才发现这炉子也不算小。这炼铁的炉子直径大约三米左右,高有六米上下。走近了看,给人的冲击力还是不小的。 这铁作院里人来人往,有推车运煤的,有搬运铁锭的,还有在那炼铁的竖炉旁查看的。粗粗一算,不下两百人之多。 “此地一日能产多少斤铁?”范宇看着这大宋的炼铁炉问道。 张唐卿虽然是将作监丞,却不管这铁作院,被范宇一问,他也答不上来。 “侯爷,我去让人找此地的将作监丞,此人与我是同年,他应该知道。”张唐卿招手唤来一个管事,命他去找人。 那管事看到两人身上的官服,就知道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上官。待听张唐卿要找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是点头哈腰一路小跑的去了。 时间不长,便有一位与张唐卿服色一般的年轻人过来。 此人老远看到张唐卿,便拱手道:“我道是谁来寻我,却不想是状元公来看我了。” “徐绶,这位是军器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范宇,也是官家所封的安乐侯,你莫要怠慢了。”张唐卿看到徐绶在调笑自己,便对他歪头示意,接着对范宇又道:“侯爷,这位便是我的同年,徐绶,也是今年恩科殿试的探花郎。” 徐绶一听范宇是侯爷,便急忙躬身道:“下官徐绶,见过侯爷。” 范宇看了一眼张唐卿,又看了一眼徐绶,不由笑道:“你们一个状元一个探花,怎的都到了军器造作院。今年恩科的一甲前三,都在这里吗?” 徐绶闻言,便直起身子笑道:“还有一个榜眼,名叫杨察,他如今在东作坊那边。” “我等既蒙朝廷任用,不通庶务。此时便要先在授官之前,先为将作监丞,以为历练。待过些时日,方会另有委派。”张唐卿也解释道。 范宇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便是说,你们在此都做不久了。” 徐绶迟疑了一下,才道:“侯爷,这将作监丞不好当。我等都是读书人,来此也不过是熟悉一下朝廷规矩通政诸事。对于炼铁百工等事,实是一窍不通。若是胡乱管的话,怕是会误了朝廷大事。因此,也不宜久为此地职官。” “既然如此,那这铁作院日产多少斤钢铁,总是知道的吧?”范宇向徐绶问道。 “这个下官倒是知道,这两座蒸石炉若是不停,一日便可产铁两万斤,平均一座可产铁一万斤。在我大宋全国,也是最大的炉子之二。”徐绶拱手应道。 “可有熟悉的匠作头儿,且叫一个来,我有些话要问。”范宇心中算了一下,这铁作院在这年头算厉害的。 如果是每天十吨的话,一年下来,可产铁三千六百多吨。供军器造作院用,大概是够了。 徐绶听范宇要他找个匠作头儿,便询问道:“侯爷找这等人做甚,这等人粗鄙无文,又依仗有几分炼铁的本事甚为桀骜,莫要冲撞了侯爷才是。” 此时张唐卿却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你且去叫,侯爷或许可以指点这些匠作头儿,让他们多出产些好铁。” 徐绶觉得张唐卿的话有些突兀,便看向他。 范宇却并没啥感觉,只是点点头道:“且让人过来再说。” 第109章 找到灵感 片刻之后,徐绶带过来一个赤着上身的健壮老者。 老者的眉毛很粗,身上肌肉虬结满是汗水灰泥,显然刚刚干完体力活。 虽然人是徐绶找来的,可是徐绶却与老者保持着三尺远的距离。即使脸上没表露出什么,但是这嫌弃却也很明显了。 不只是徐绶如此,就是张唐卿也差不多。看到这老者一身肮脏,他也退了两步。 “老丈如何称呼?”范宇却是知道,做这炼铁这等活计的,身上干净不了。 因而,他并没有后退,反而对着老者拱了拱手。 老者看到范宇这等年轻,身上便穿了绯色官衣,这品级可是不低。 “上官呼我刘真便是。”老者一开口,这嗓门就是极大,震的范宇两耳嗡嗡响。 范宇笑道:“刘老丈当真是老当益壮中气十足,想必这炼铁技艺不凡。” 刘真头发略显花白,听了范宇的话便哈哈一笑道:“我如今不过四十,哪里是老丈了。只不过劳累而已,面相显老。炼铁的技艺若是差了,何能入选这铁作院,自然是不弱的。却不知上官唤我何事。炉中的铁水,此时可也差不多要出炉。若不看仔细,恐会废掉。有事还请快讲,我耽误不得。” 这刘真对范宇这等绯袍上官还如此说话,让徐绶的脸上难看。在范宇身后的张唐卿,也有些不豫之色。 范宇却没觉得这是冒犯自己,反而笑着道:“刘大匠,若非艺业专精之人,不能如此惦念本职。由此可见,刘大匠便是这样的人啊。” 听到了范宇如此夸奖自己,刘真终于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上官过奖了,我与不少的上官打过交道,可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多半与我说不了两句,便自己走了。”刘真爽朗笑道。 范宇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那是因为刘大匠是有本事的,所以才不用献媚于上官。这一身的本事,可没人能轻易动你。我这次来,便是向刘大匠请教,这炼铁可有什么常遇见的问题没有。” 刘真想了想,便摇头道:“若说炼铁,这其中的问题不少。矿石杂质多,蒸石炉升温不易,这炼出来的铁锭,其中杂质也多。各个用铁的作坊,没少来找,尤其是斩马刀所找的最多。他们说我们这里炼出来的铁,在灌钢之后打制的刀剑极脆,若是用力不当,便易断裂。但是磁州送来的铁锭灌钢,便不会有这等问题。” 此时的炼铁炉,都是叫做蒸石炉,范宇心领神会。 “哦?那刘大匠可曾找到,灌钢后这钢刀过脆的原因?”范宇不由得被这个问题吸引。 “我觉得,这是矿石不同。”刘真一说起这个,就变得认真起来,“开封附近的矿石,不如磁州的矿石精纯。那磁州的矿石,炼出铁来杂质较少,而且灌钢之后韧性较佳。但是开封这边的矿石,杂质较多,虽然也能炼出铁来,却是要差上一些。” 范宇点点头,后世国内高品位的铁矿就不多,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刘大匠可有办法,去除掉这铁中的杂质?”范宇追问道。 徐绶对于范宇与一个工匠说这许多,有些不耐。 好在范宇是上官,又是个侯爷,这让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张唐卿,却想着,先前这位范侯爷可是说了大话,要多出产好铁。若是范侯爷弄不出好铁来,岂不是也是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刘真皱眉摇头叹道:“此事甚难,上官要知道,这蒸石炉中所燃的都是石炭。不只是铁矿石杂质较多,就是石炭之中杂质也不少的。” 他所说的石炭,便是煤了。此时挖出来的煤,因为黑而轻,所以被称为石炭。 “如果烧木炭呢,是不是杂质会少,炼出来的铁也要好一些。”范宇对刘真道。 “上官真是不懂啊,这木炭炼铁确是要好些,但是这成本却要高出一些。而且木炭的温度更低,炼铁耗时较长。如只是耗时长,这也没什么。但是温度低了,铁中的杂质便炼不出来,反而剩余的更多。”刘真两手摊开,很是无奈的道。 张唐卿听到匠头儿刘真说范宇不懂,心中暗笑道,他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能懂得什么。看来这位范侯爷,虽然表面上认真,却只是个门外汉。想必他在军器造作院任职,不久便会升迁,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范余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若是将蒸石炉中的温度升高些,这铁的杂质便会少了,是不是?” 刘真两手一拍道:“就是如此啊。若能将炉温再升高些,这蒸石炉蒸石的速度也会加快,其中的铁水流出的更多,而且杂质也会熔出更多。” 听到这里,范宇心里也没有头绪,便对刘真道:“带我去蒸石炉那里看看。” 徐绶吓一跳,急忙阻拦道:“侯爷莫要冒险,那蒸石炉温度极高,铁石都能化掉。人距之数丈,便会毛发卷曲,汗出如雨。万一其中的铁水若是溅出,更是会让人骨肉俱烂顷刻成灰。侯爷乃是贵人,不可如此涉险才是。” 张唐卿此时也不敢再看着,出言道:“侯爷身子金贵,岂可去这等危险之地。若是非要看不可,那便离远些才是。” 刘真愕然,没想到这位小上官,居然还是一位侯爷。 “我不会靠近的,离远些看便是了。”范宇对刘真示意,让他在前面领路。 一行四人靠近了蒸石炉,还距离着七八丈远,就有炙人的热气逼来。 范宇走近了,才发现在这蒸石炉后面不远,居然还有一部水车在不停的转动。仔细一看,这水车带动着一个一人高的风箱,不断的往蒸石炉中鼓风。 看来,这大宋不只自己一个人知道使用水力,只是没人想到用到更多的范围而已。 所谓的蒸石炉,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土缸一样的东西,最上面冒出浓烟烈火。 范宇对于后世的炼钢炉结构是不懂的,若说改变蒸石炉的结构,他肯定做不到。可是这铁矿石的品位不好,要想提升质量,就要先提升炉温。 围着蒸石炉转了一圈,范宇却看到后面还有片巨大如山的煤堆。忽的脑中一闪而过,似乎找到灵感。 第110章 带御器械 转身去了那些煤的近前,范宇从中挑了一块拳头大的煤拿在手中,又走了回来。 徐绶、张唐卿和刘真三人,都看着范宇捡煤块,却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侯爷可是有了想法?”张唐卿急忙问道。 范宇点了点头,“有些想法,但是还要试过才知道成不成。” 刘真却是有些不信道:“侯爷莫与我开玩笑,铁作院有数百人,自大宋立国这数十年,都没想出好办法。” 这意思便是说,这么多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办法,你怎么可能片刻之间就有办法了呢。 徐绶也是不信的,不过他要给范宇台阶,便说道:“侯爷乃是贵人,岂可耽于这等小事,不如就此算了。天色不早,西作坊外有一间同欣正店。其中的烤羔羊肉外皮香酥里面软嫩,再配以店中独有荔枝酿,别有一番风味。不若下官做东,请侯爷与张兄一同大块朵颐一番。” 范宇抬眼看了这位徐绶一眼,看来这位探花郎,也是吾等吃货中人。虽然有些心动,可是范宇现在却不想半途而废。至少要先将眼前的问题解闷了,才有心思解馋。 否则的话,不上不下,岂不是憋得人难受。 摆了摆手,范宇掂着手中的煤块道:“刘大匠,你们炼铁都是直接将煤添入炉中吧。” “石炭这东西比木炭要耐烧,自然是添入炉中烧了,不然又如何?”刘真有点不明白范宇的意思。 范宇哈哈一笑道:“如果就是这么直接烧来炼铁,怕是有些不好用。若想提升炉温,可以将这石炭先一步烧成炭,再投入炉中去烧便可。” 张唐卿先挑了一下眉头道:“侯爷,这本就是石炭,如果再烧岂不成灰。将灰投入炉中,怕是无法点燃。” 刘真也点头道:“正是如此,先烧了不就成灰了。” 本想帮范宇打圆场的徐绶,此时却插不上话。他只觉得,这位侯爷自己将自己弄的如此尴尬,小小年纪却有些固执了。 “我的意思,便如炼制木炭一般。将这些煤块都在窑中闷烧数日,而后浇水熄火。没有烧成灰的可称为焦炭,便可用来炼铁了。”范宇举起手中的煤,接着道:“木炭杂质比木柴少,而且温度比木柴温度高。与之道理相同,焦炭的杂质也应比石炭少,温度也应比石炭高。” 徐绶与张唐卿两人若有所思,琢磨着范宇话中的意思。 刘真忽然僵住不动,半晌才猛的一拍大腿道:“侯爷一言惊醒梦中人!若是这焦炭真能烧制出来,定然如侯爷所说,炼出来的铁锭杂质会少许多。我这便让人去烧制一些试试,如可行,侯爷便是大宋所有铁匠的恩人!我大宋的兵器甲胄,也定然更上层楼!” 范宇笑起来道:“要烧制焦炭可也不那么容易,这成本是要提高的。” “值!”刘真脑子里只想着如何用焦炭炼铁,面带喜色道:“若是真能减少铁中的杂质,军器就会更耐用。因而,也等于节省了损耗。与之相比,烧制焦炭这些钱便不算什么了。” 徐绶与张唐卿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范宇来到这铁作院,竟几句话便让这匠头儿刘真欣喜若狂。 不等范宇再说什么,刘真便念念叨叨的自行走了,竟是连告辞也没有。 范宇看刘真走的匆忙,不由得摇头笑道:“这位刘大匠虽然性子直爽粗疏,可是为人却是极为专注。若非如此专注,怕也成不了炼铁的翘楚人物。” 张唐卿也附和道:“只可惜了,他却做了工匠。若是如此专注读书,必定是个寒门进士。” “天赋如此,也不可强求。张兄如让他读书,怕是还耽误一个大匠。这等人自有他所喜爱之事,换一个行当便不行了。”徐绶也跟着道。 “对了,徐探花,那同欣正店在哪里?”范宇摸了摸肚子道:“既然来了,若不品尝一番,岂不可惜。能得探花郎推崇,想必味道不凡吧。” 张唐卿哈哈一笑道:“不错,正要叨扰探花郎。” 徐绶心道,原本以为这两人是客气的,却没想到还惦记着。 “请侯爷与状元郎跟我来。”徐绶伸手一引二人,便当先带路在前。 接下来的数日,范宇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军器造作院的作坊极多,一天去巡视两三处,也要七八日之久。因为忙了起来,却没注意到展昭这几天消失不见了。 直到第六日晚上回府的早,范宇才想起来问王小丁展大哥去了哪里。 王小丁比陈家姐妹大些,如今也有了在侯府做家丁的自觉,府中的事情范宇不在,他能收拾的便都收拾整齐。 听到范宇动问,王小丁便回道:“展大爷前日便与我说,他要准备去耀武楼演武,这几日便不在侯府中住了。” “展大哥不在府中住,你却为何不告知于我?”范宇有点生气的道。 “这是展大爷吩咐的,他说近日侯爷公务繁忙,些许小事等侯爷有空了再说也不迟。”王小丁急忙分辩道。 范宇一听,原来是展昭自己吩咐的,便没了脾气。这好几天都过去,也不知道展大哥演武之事如何了。 正在想着此事,便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却正是展昭回来。 范宇急忙起身相迎,对展昭抱拳道:“展大哥这几日去演武,也不让王小丁告知于我,却是怠慢了展大哥。” “我看你早出晚归,便吩咐他莫要耽误你。”展昭的心情显然不错,一脸的神采飞扬。 “看展大哥这得意的样子,显然是在耀武楼演武很是顺利吧?”范宇伸手请展昭坐下,才问起详情来。 展昭听到范宇问起,正搔到他的痒处,便笑出声来道:“此次相当顺利,前面数日都在开封府中准备,直到今日,才随包知府去了耀武楼。官家亲临耀武楼,却是该着展某显露本事。” 范宇听展昭如此说法,却只说了半截,不由追问道:“展大哥莫要卖关子,快些告知小弟,官家看你演武之后,究竟有何反应。” “也是展某的本事过硬,剑术、射术,马步功夫都不是寻常军将可比。”展昭说到这里,才取出一份告身和印信来,“因此,官家御口亲封展某为,带御器械。” 第111章 你没吃过的 范宇是听说过带御器械的,这可是宫中精锐中的精锐,也就是传说中的御前带刀侍卫。 “恭喜展大哥得偿所愿,能得此职位,非官家信任之人不可。”范宇是真的替展昭高兴,不由拱手祝贺道:“定然是官家了解了展大哥的为人,否则这职位是不可能落到展大哥头上的。” “谁说不是,我能得此职位,也是包知府的谋划。早在我投奔包知府之初,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都成了他的从属,唯有我一人并没安排。原来他觉得我武艺高强,在开封府做事有些屈才。因而派人去了常州,调我的户籍,再寻机举荐。此次回京之后,官家欲在耀武楼演武,包知府便将我推荐上去。”展昭不由得感叹道:“若不是早已经调来户籍,证明我家世清白,怕是不能参与耀武楼演武,官家更不会赐我带御器械之职。” 范宇听到这里,不由笑道:“展大哥就是做不得这带御器械,也可被推荐到禁军中。官家定然问过展大哥一些话,想是展大哥答的甚得圣心,否则也不会只看你家世清白,便赐予这等要职。” 展昭哈哈大笑道:“范小弟你猜的不错,官家确是问了我,为何要参加耀武楼演武。你猜我是如何答的?” “展大哥或许说的是,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要么就是忠于君上报效家国,不外如是。”范宇想了想,便猜测道。 “全都不对。”展昭得意笑道:“你所说的这些话,是有不少人是这么说的,倒也不算虚言,很是实在。可是我却不一样,因为我听范小弟你说过侠之大者。于是,我便对官家说,我自学成武艺,便游历天下。性好任侠,喜管不平之事。但后来有所悟,若只学前唐的游侠儿又能如何?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官家。若无志向,终是一好勇斗狠之徒。” 范宇愕然,自己这位展大哥也不傻啊,他挑起大拇指道:“展大哥这话也没有错,正是如此。” “官家听了我这番话,不由龙颜大悦,当场便赐我带御器械之职。”展昭说着,便站起身,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说起来,除了包知府,我还要感谢范小弟你。若非你教我这个道理,我如今只怕还是懵懵懂懂的一介武夫。即便有了在耀武楼演武的机会,怕也无法让官家入眼。” 范宇也急忙起身还礼道:“展大哥莫要客气,当初你我相遇,也多亏了你,才使小弟我摆脱了窘境。否则,我也不会有今天。展大哥与我,不过是互相成全罢了。兄弟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两人说了一会话,便听到展昭肚子里咕噜噜的叫。 “范小弟,我这一天光顾着高兴,想将这好消息告知于你,便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却忘了还没用饭。早知道如此,就该带些酒肉回来,也不至于饿肚子了。”展昭摇头苦笑道。 范宇听展昭这么说,感觉自己也饿了。他今日下值回来,却也没来得及用饭。 “在家岂会让展大哥饿到。”范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话说我也有些饿,既然展大哥今天被官家钦点为带御器械,那我也就亲自下厨,为展大哥做些吃食如何。” 展昭哈哈大笑起来,“范小弟你的手艺极好,我今天又要有口福了。” 范宇笑着起身,去换了便服出来,“展大哥稍等,我今天做一样你没吃过的。” 其实范宇这几天大多都是在外面吃了才回来,今天回来的早,却是没在外面用饭。府里人也不多,只有陈芳陈圆两姐妹,还有一个王小丁。这三人下厨做饭,手艺一般,范宇基本是不吃的。想他堂堂吃货,岂可只为了饱腹而吃饭? 就是展昭不说,范宇也是要自己下厨弄吃的。 展昭却也坐不住,摆摆手道:“我也去看你下厨,打个帮手也好。” 两人到了厨房内,范宇便盛了些面粉到瓷盆中,加盐加水搅打成絮状。 展昭虽然想帮手的,可是范宇自己下厨惯了,这手脚麻利的很,根本就没有展昭插手的机会。 又取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咸肉,用刀剁成肉沫备着。范宇这才去看那盆中的面絮,看到水分已经在面絮中渗透到表面,这才开始揉起面来。只不过揉了三五十下,就已经把面揉的匀净。 范宇把面团取出,放在面案之上,取了一根擀面杖,将面团擀成一张一分厚的椭圆面饼。 到了这里,他便将面饼用湿笹布一盖,让面饼先醒着。 “范小弟,你这是要给我做饼?”展昭看到范宇弄了个大面饼出来,不由得好奇问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可是样新鲜吃食,我包展大哥你没有吃过。” “到底是什么吃食?”展昭有些奇怪的道。 “现在先不说,展大哥可先看着便是。不用等多久,便知道了。”范宇看展昭问,便故意卖关子道。 展昭只得无奈道:“那好,我便等着吃就是,只是辛苦了范小弟。让你这侯爷亲自给我下厨,我这面子不小。” “什么侯爷不侯爷的,不过是捡来的封号罢了。”范宇从来不因为自己是侯爷而自傲。 他口中与展昭说着话,手中却也不停。片刻之间,已经剥了头蒜,将之剁成了小半碗蒜沫。 “王小丁,去揪些水蓼来,我有用。”范宇手中忙着,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 王小丁已被喊来,正要烧火,听到范宇的话便要出去。 展昭急忙道:“我去,府里的池塘边就有,只不知范小弟要用多少。” “一株便够了。”范宇点头道。 很快展昭便取了水蓼,放到一旁,“今天要吃辣味的不成?” “正是。”范宇应承一声,便又取了一把现成的菠菜洗净切了段。 水蓼这东西,在后世都是用来做酒曲的。但是在古时,多用水蓼来增加辣味。茱萸算是药材,少有在吃食之中添加。而且水蓼的辣度,也比茱萸要高许多,有时水蓼的汁液落在皮肤上,便会让人肿痛。这等辣度,不比后世的辣椒差多少。 展昭看了半天,却也不知范宇到底要做什么,这又是肉又是水蓼又是菠菜的,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112章 美味的汤饼 范宇却没管展昭的疑惑,让已经喊来的王小丁,将两个灶台的火都升了起来。 一边的锅里煮了水,另一边的灶上则放了炒锅。 将咸肉直接放入还没热的炒锅之中,范宇将这碗咸肉沫干煸炒出油来,阵阵肉香也随之飘起。直到咸肉中的水分被煸的干透了,肉沫已经散发出微微的干香,才将之盛回碗里备着。 此时另一边的水锅之中,也已经开始冒出珍珠大小的水泡,显是已经开了锅。 范宇回身将已经擀好的面饼上的湿笹布取下,用刀将这面饼切成了一根根两指宽的条形。 展昭看到这里,才猛的一拍手,恍然道:“原来你是要做汤饼,不过只放这一点点咸肉,是不是有些少了?” 宋时面条便被称之为汤饼,却也并不是少见的吃食,展昭自然是见过的。 “肉不过是提鲜味的,等展大哥试过才能明白其中的妙处。”范宇被展昭看破,却也无伤大雅。 范宇此时有些忙,他用擀面杖在这长条形的面片中间,分别顺着长的方向压出一溜浅壕来。 “这又是做甚?”展昭今天看范宇做这汤饼,似乎不是寻常的汤饼。 “展大哥上眼,且看好了。”范宇两手拿起一根长条面片,一手拉着一边,上下一抖一抻,便将面片拉得长了近一倍。 展昭刚想再说什么,却见范宇两手在这长形面片中间一撕,便将之撕成了两根宽面条。 只是这还没完,范宇两手交叉一叠,两根面条都打了对折。然后他两手轻轻抛起,却又用力下拉,使得面条在案板之上发出一声大响来。 面条在范宇的手中,变的又宽又长,这才被他甩手扔入锅中。 剩余的长面片依样如此,很快便煮了一大锅。 “这汤饼有些不寻常,可有名字?”展昭被响声吓了一跳,此时才问起道。 “展大哥莫急,很快就好。等品尝之后,我再与展大哥讲这吃食的名字。”范宇却是顾不上他,又将炒锅放到另一个灶台上。 炒锅原有的猪油之中又倒了一碗菜油,范宇将水蓼切成小段,投入炒锅之中。 嗞啦声中,一股辛辣清香的味道腾起。在范宇闻起来,没有后世的辣椒香,却多了一些青草气息,别有一番风味。 等油锅里的水蓼段都炸的微干,范宇才将这些水蓼捞出丢弃不用,只留下油在锅中。 此时面条里也已经下入菠菜并且煮好,范宇分别用大碗将面捞出,撒了盐糖酱油和醋。而后将炒好咸肉沫撒到碗边,而蒜沫则放在最上面。 展昭这时只盯着油锅,不由叫道:“快看这边,油已经冒出烟来,若不取下,再烧便要起火!” 范宇一笑,这才将炒锅取下,用勺子舀了一勺滚热的热油泼在了一碗面上! 随着范宇这勺热油泼下,嗞啦一声,范宇、展昭和烧火的王小丁三人,便立时嗅到了一阵阵的酸香。这香味让人闻了,口中便自然的分泌出口水,与望梅止渴近似,却让人闻香而生津。 范宇将每一碗面都泼了热油,这才放下手中的炒锅道:“好了,展大哥可要趁热赶紧吃,这样才好吃。” 展昭虽然也吃过汤饼,却没吃过这等热油泼出来的。他取了一碗面,用筷子拌了拌,便先尝了一口。 这一口面下去,可不得了。展昭两眼大睁,惊异无比。天爷,这世上怎的有如此美味的汤饼? 鲜香酸爽与蒜香酱香混合,而后水蓼的辣味刺激更让人精神一振,各种味道在口中缤纷绽放,使人口舌有些应接不暇。略一咀嚼回味,还有一丝丝的回甜。若是咬到咸肉沫,这肉沫则是脆的。在牙齿上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轻微嚓声,便爆出咸肉鲜香味道,在口中晕染开来。 原本咸肉咸得很,但在此时,与汤饼中和却是点睛之笔,让人不禁为之欣喜雀跃了! 便是泼到碗中的油,也因为有醋和菠菜清口,而不显油腻。 展昭这一口面吃下肚,便再也收不住筷子。直如风卷残云,三两口便将一碗面都划拉到了肚子里。最后连碗中的油汤,也没有放过一滴。 王小丁看到展昭如此吃相,便知道侯爷这面厉害,当即端了一碗面尝了一口。他表情一如展昭,精彩的很。 “吃面可要就着蒜瓣,一口蒜一口面,这才舒坦。”范宇取了半头蒜递过去。 “呼……真得劲儿!”展昭连吃三碗之后,才长出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用一句汴梁的官话赞道。 范宇才刚刚吃了一碗,却是吃不动了。他用的碗就不小,最后还剩一碗面。 他也没留着,让王小丁送到后面给陈芳陈圆两姐妹也尝个鲜。 两人用饭之时也没啥形象,都是在厨房门口蹲着吃的。 用范宇的话说,这叫味正,等吃完了面,两人才回到正房用茶。 展昭摸着肚子哼了哼,显然是有些撑,“范小弟,你这庖厨之道简直超凡入胜。如此简单的食材,也被你做的妙味纷呈。对了,你这汤饼到底是叫作什么?” “展大哥先喝口菜消消食。”范宇端起茶盏先饮了一口,才接着道:“我这面下锅之前,要在案板之上猛摔一下,发出一声大响,所以,顾名思义,这面就叫逼昂逼昂面。” 展昭正在饮茶,听了范宇这逼昂逼昂面的说法,有些绷不住,噗的便将口中茶水喷了。 “我用剑,以指弹剑叮叮响,岂不是可以叫叮叮剑?”展昭不由笑道。 “未尝不可。”范宇正色点头道。 两人忽的齐声大笑,很是相得。 收了笑声,展昭才想起一事,对范宇道:“前几日你寻了那位王太医,也不知道如何了。若是给李太后治眼疾,还是要告之于官家才好。李太后乃是官家生母,莫要治了眼疾才让官家知道,若治你个欺君之罪也不为过。范小弟,如今你是皇亲也是官身,与以往不同。而李太后也不是从前,还是要慎重一些才是。” 听到展昭提醒自己,范宇算了算日子,与那位王太医约定的时间也不过还有四日。而且,给义母治眼,这种事一定要与官家说的,自己差些忘记了。 也是这几天在巡视军器造作院的各个作坊,没来得及进宫去见官家。若是再不去见官家,怕是有些交待不过去。 范宇便点点头,对展昭道:“明日我先去太医局,看看那位王太医怎么说,而后我便入宫求见官家。官家仁孝宽宥,应当没有问题。” 第113章 神乎其技 范宇第二天一早,便独自去了太医局见王惟德太医。 当范宇进了太常寺,来到太医局中之时,王惟德正在喂羊。 数日之前,范宇便来过一次,那时的太医局院落干净的很。但此时就不一样了,一股羊膻味和粪尿味扑鼻而来。 手中持着一把青草的王惟德看到是范宇,便有些哭笑不得。 “范侯爷,你可来了。”王惟德扔下手中的青草,便报怨道:“你让人送来这八只羊,却是使我太过尴尬。” 范宇扫了一眼,看到院子只剩了七头,不由问道:“现在只有七只羊,莫非是王太医试针不顺,死了一头不成?” 王惟德没好气的道:“怎么可能,我数十年的针灸技艺,就算是不顺利,也不会将羊扎死。还不是侯爷送来的这些羊,将我太医局搞的臭气熏人,让众同僚都很是嫌弃。也是没办法,便舍了一只羊出来,让大家打了牙祭,这才算是没了闲话。若是侯爷再晚来两日,怕是这羊又会少上一头。” 范宇在心中嘀咕,我送羊来是让你试针的,你们却吃了一头。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嘴上却不可如此说。 “那也无事,这些羊既然送到王太医这里,便由着王太医处置就是。”范宇笑道:“难道我还能让王太医还我不成,吃便吃了。这都是王太医的羊,若是一头不够,大家便再吃一头。” 瞬间王太医便觉得自己有些心痛,大宋羊肉极贵,一斤就要七百铜钱,被吃的那一头羊不下四十斤,至少也是二十余贯钱。 带着一脸便秘的表情,王太医道:“那只羊也不算白吃的,我已经在那羊眼上试过针,恢复的差不多才吃的。这七只也都试过针,并无一只出现不妙的。” 范宇觉得这羊已经物尽其用,死得其所了。 “看来王太医的把握极大,如此,我今日便要上奏于官家,王太医你可先行有个准备。”范宇看着剩下的七只羊道。 他这才发现,那剩下的七只羊,眼上都缠着白细纱布,也看不到这羊的眼睛如何。 王惟德不由得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原本王太医的意思,最好不要让官家知道。但是这位范侯爷的义母,却是官家的生母李太后。要给李太后在眼上用针,不让官家知情也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王太医不过是个太医而已,安乐侯与官家,他哪个也得罪不起。 “好吧,我全凭侯爷吩咐便是。”王太医只得拱手,又一指那些羊道:“侯爷可要看看这些羊的眼睛恢复如何,也好放心下来。” “正要看看,只听王太医说,我还是心中无底。只有看过,才能安心啊。”范宇点头应道。 范宇要给义母治眼疾,但也知道身上担着的干系不小。他当然要了解到细节,才好在见到官家之时,有一个详细的说明,也顺便安了官家的心。 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他被官家一问三不知,不管是不是出于好心,只怕当场就要受到训斥。范宇只不过现在的年龄才十五岁,可不是心智也只有十五岁。做事的细节还是把握的很好的,不然上一世都白混了。 在王太医的引领下,范宇依次掀开羊眼上的纱布看去。这些羊的眼球上,猛的一看根本就看不出用过针。但是凑近细看,却能看到在羊的眼球上有个极细小的坑,细如发丝。若不是象他凑的这样近,又看得细致,根本就发现不了。 王太医察觉到范宇的视线,便解释道:“侯爷放心,这便是针孔。初用针时,会留下痕迹,等过些时日,便什么也留不下。这都是小事,还是要看这羊的瞳孔,侯爷可发现了有什么变化?” 范宇看到这羊的瞳孔圆而明亮,并没有什么不妥当。 “王太医用针,竟然在羊的瞳孔之中无迹可寻,这份技艺当真非凡!”范宇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先夸赞一番总是没错的,要给王太医足够信任和信心才是。 只是当范宇抬头去看王太医时,却发现王太医脸色胀红,鼻孔直喷粗气,貌似有些血压升高。 范宇急忙又去看羊的瞳孔,依旧没有什么问题。 “莫非这羊也有翳目,王太医已经将之拨去了?”范宇急忙补救道。 只见王太医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似乎强行压制了胸中怒火。 “侯爷,这天下所有的羊,岂有圆的瞳孔?”王太医傲然道。 范宇有些莫名其妙道:“羊的瞳孔不是圆的,难道还是方的不成。王太医是朝中太医,岂可信口乱说。” “我岂能乱说,这世上的羊,瞳孔本就不是圆的。”王太医点点头,额头的青筋都快爆了起来,他手有些抖的指着这七只羊道:“原本这些羊的瞳孔都是长方的,是我用金针拨障术,给这七只羊将瞳孔都修圆了。侯爷现在所看的这一只羊,是最后施术的。你若是看早先的一只,那瞳孔我修的还不算太圆,一比便知。” 顺着王太医的指点,范宇将另一只羊的纱布也解下。他仔细一看,这只羊的瞳孔果然不太圆,还能看到瞳孔边缘有些不规则之处。 王太医是要给官家生母在眼上用针的,他除非不要命了才会骗自己。此时的范宇,人也几乎方了,羊的瞳孔还可修圆?难怪看着萌萌的。 “神乎其技!”范宇惊讶不已,但是真的信了,他对王太医挑起大拇指道:“此乃神技也!王太医不愧是大宋针灸圣手,天下第一神针实至名归,不做第二人想!” 此时范宇的心中也被强烈震憾到了,只有两个字在脑中不断重复,卧槽……这都行啊,简直牛叉到天上去! 王太医看到范宇如此震惊到嘴合不上的表情,这才心气稍平的摆手谦虚道:“不敢不敢,这世上能人无数,我不过是沧海拾珠偶有所得罢了。岂敢自称什么天下第一神针,侯爷谬赞了。” “王太医,你集古往今来之针灸大成,又铸针灸铜人,无论是学识还是技艺,都已不输扁鹊华佗。更大的功德还是惠及医家后人,使天下医者,皆可以王太医所编针灸图经和针灸铜人互相对照,将来救人无可计数。这第一神针,又有谁能与你争,又有谁敢与你争。” 并不是因为要给义母施以金针拨障术,范宇才信口乱夸,而是这位王惟德太医,真的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此人是给中华文明留下了珍宝的,绝对值得受到这样的尊敬。 看出来范宇是诚心诚意的对自己佩服和赞美,这位王太医虚荣心得到了不小的满足。手也不抖了,额头的青筋也平复了,他拈须而笑,似乎颇为看淡名利一般。 第114章 怕官家多想 在与王太医说了会话,摸清对方有着极强的自信之后,范宇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从太医局告辞出来后,便绕去了东华门。 有着官家让陈琳带过来的玉牌,范宇毫无阻拦的进了东华门。又经宣祐门,过延义阁,才到了崇政殿外。 到了这里,范宇就是有玉牌也不能随便乱闯。 于是范宇便对崇政殿外的一名小黄门道:“本官安乐侯范宇,有事要面见官家,还请这位公公为我通报一声。” 范宇的态度十分客气,那小黄门自然也不敢对侯爷托大。 “侯爷还请稍等,官家此时正与朝臣议事,若无紧急之事,不可打扰。”小黄门向范宇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下可好。”范宇拱手道。 小黄门点点头,“侯爷请便,若是奏事大臣离去,我便替侯爷通报。” 这时陈琳恰好从崇政殿内出来,他正要给官家取些东西。结果他一出殿门,便看到了守候在外的范宇。 陈琳立时来到范宇面前,微微揖手道:“侯爷今日来到崇政殿,可是有事要奏与官家?” 范宇对于陈琳必须尊重,他便抱拳道:“陈总管,我面见官家,却是为了一些事情,因与义母有些关系,现在不便告之。” 陈琳眉头一皱,“与李太后有关?” “正是。”范宇也不想多说,便据实相告。 范宇也知道陈琳是个守规矩的人,不会乱问到底是什么事。 点了点头,陈琳便对范宇道:“安乐侯可在此稍候,我现在便进去告知于官家。” 陈琳一转身,又回到了崇政殿内。 此时官家赵祯正与同平章事李迪商议对西夏王赵元昊的赏赐,还没说完,便看到陈琳又回来了。 赵祯有些不高兴,“怎的如此快便回来,我让你找的《大乘四法经》可曾找到?那赵元昊喜好佛法,正可用此经教化于他,使他谦和向善。虽然赐其经卷都是小事,可于我大宋边事却有好处,你怎可如此懈怠。” 被官家数落是常事,陈琳却也不敢不当回事,立时抱拳道:“臣知罪,只是刚刚出了崇政殿,却碰到了安乐侯正候在外面。他说有关于李娘娘的事情,要向官家面奏。臣不敢耽搁,这才回返禀报。” 赵祯只是上次在宝慈宫见过范宇一次,并没留下多深的印象。此时听说范宇要求见,便沉吟起来。 宰相李迪听到这话,便对赵祯躬身道:“官家既有事,臣便先行告退。赐那赵元昊经卷之事,可请陈总管取到经卷之后,派人送去政事堂便可。” 看到宰相告辞,赵祯便也没再挽留,点点头道:“李卿可先回去,事情定了便上本札子给我。” 躬身告退后,李迪便出了崇政殿。到了门外,果然看到范宇穿了一身红色官袍,却是通判的服色。 范宇并没见过李迪,也不知道对方是宰相,只是看对方年纪大又是一身高官的紫袍,便拱手为礼。 李迪却摇了摇头,并没与范宇搭话,便径直向政事堂去了。在他看来,范宇凭借认了个好义母,平白便被封侯。现在又眼巴巴的进宫要见官家,想来也是想与官家混个脸熟,而后再讨要封赏的。此等钻营小人,理他做甚。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李迪看范宇年龄有些小,也不愿意搭理他。大家年龄差距过大,肯定有代沟。 范宇哪里知道宰相李迪会有这许多想法,只觉得这老头不懂礼貌。看他一脸的皱纹,身着紫袍,想必品级不低。然而却一脸的傲色,倚老卖老并不理人,想必是势利的家伙。 正在范宇盯着李迪背影看时,陈琳又一次从殿内出来,“安乐侯,官家唤你进去。” “是。”范宇几步便上了台阶,举步进了崇政殿内,正看到官家赵祯坐在一张案几后,正看着自己。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官家安好。”范宇抱拳躬身道。 赵祯点头,和颜悦色的对范宇道:“我甚好,安乐侯,今日你前来宫中,是想奏什么事情?” “臣所奏之事,与李娘娘有些关系。”范宇看了一眼陈琳,才接着道:“请官家屏退左右才好说。” “你们都退下去,不得招唤不许进殿。”赵祯吩咐陈琳和殿中的侍卫道。 陈琳有些迟疑,却还是躬身领命,带着几名侍卫退出殿外。 “你现在总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赵祯上下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半还多的义弟道。 范宇知道这是官家对自己的信任,也没再上前,而是站着不动,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李娘娘为我义母。初识义母之时,义母两眼便盲了。那时,我虽有心请名医延治义母的眼疾,耐何有心无力。如今义母已贵为太后,我也被官家封为安乐侯,便想将义母的眼疾治好,使义母重见光明。” 赵祯看着范宇认真的模样,点头赞许道:“你这份心意倒是不错,可惜娘娘现在吃着太医局所制的决明丸。若是此药都无作用,怕是不可治愈了。” “官家,我已经去了数次太医局,曾向其中的王惟德太医询问过。”范宇当然不会放弃,而是接着道:“他说义母的眼疾,是翳目之症。若是以金针,将眼中的翳障拨开,便可使义母重新视物。” 赵祯听到这里,便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李太后可也是他的生母,赵祯当然希望李太后的两眼恢复。自己身为亲子,本已后知后觉,若再阻拦医治,便是不孝了。而且此事是否可行,他还是要过问的。 “那王惟德可有把握,治愈者可有先先例?”赵祯盯着范宇,由不得他不紧张。 范宇这才将王惟德以羊眼试针之事说了,让赵祯也是大为赞叹。这也使得赵祯想起来,王太医便是那个编撰针灸图经和铸造针灸铜人的太医局官员。 “官家意下如何,还请明示于臣。”范宇看到赵祯的神色已经松动,便立时躬身道:“三日之后,便是臣与王太医所定的施术之时。” 赵祯听到这话,便皱起眉头,半晌才道:“时辰不早,你且与我去慈宁宫,与娘娘一同用膳。你今日进宫,便与我一同去看望娘娘吧。到时再说此事,做与不做,还是要听娘娘自己的。” 范宇心里却道,义母早已同意,只不过自己不好对官家说。若是说了,怕官家多想,又觉得亲娘不如义母了。 第115章 气氛僵硬 赵祯将陈琳叫了进来,吩咐他让御厨准备宴席,然后送到慈宁宫。 陈琳不敢怠慢,立时叫了小黄门,将皇命叮嘱下去。 赵祯这才起身整了下衣襟,对范宇道:“安乐侯,我们现在便去。今日我们两人同去,想必也能给娘娘一个惊喜。” “官家想的周到细心,臣不及也。”范宇躬身道。 他可不能抢官家的风头,伴君如伴虎,在官家面前还是老实一些的好。 “陈琳,摆驾慈宁宫。不用让人迎驾了,我们直接过去便是。”赵祯今天心情不错,倒不是范宇入了宫。 实际上赵祯对于范宇,多少有一丝丝嫉妒的。有这小子在,便分薄了生母与他之间的感情,要说不恼火那是假的。 只不过赵祯也是个讲道理的,总不能因为生母更与义子更亲近一些,便将范宇治罪发配或者杀了。 范宇却不知道,自己的官家义兄在想什么。他和赵祯在一起走路,都要小心的落后半步,以免犯了僭越的错。而且要与官家一同用饭,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大宋的皇宫并不大,两人出了崇政殿,走了片刻就来到了慈宁宫外。 陈琳回身看了一眼官家,却发现官家并没有让他去通禀的意思,便接着往里走。 等到官家这一行人到了慈宁宫内,便听到到鼓乐声不断。 正殿外的小黄门看到官家一行,立时行礼,还没开口,便被陈琳抬手制止。 赵祯对那小典门打了闪开的手势,便领着范宇往正殿里走去。 过了正殿,在后面的天井中搭了一个一尺来高的平台,台下是乐工,台上面有一男一女,正在唱曲。 而李太后,则在宁总管的伺候之下,正坐在桌子前听曲子。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台上的女子唱的正是长恨歌中的一段,声调婉转曲折,却是难得的好嗓子。 女的唱完,那男的开口接上,“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刚唱了半截,两人都看到赵祯,便急忙停下,对着官家行礼。 宁总管一抬头,也看到了官家一行,赶忙行礼,并对李太后道:“娘娘,官家与安乐侯来了。” 李太后抬手摆了摆,对唱曲的一班人道:“你们唱曲都辛苦了,一鸣,带他们出去领赏。来人,给官家和安乐侯看座。” 得了李太后的吩咐,宫中的小黄门与宫女们立时忙起来。 “娘,我自己来便可。”范宇看到官家没啥反应,他便上前去,搬了两张椅子放到义母的身旁。 陈琳看得眉头直跳,这位安乐侯可以啊,在官家面前对着官家生母卖乖。官家要是看你不顺眼,你可就完了。 范宇自己可没想这么多,他与赵祯成长的环境没有半点相同之处。官家自小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人人都要敬着。行走坐卧都要有章法礼仪,内外臣工都在盯着,人显得不是那么活泛。 可是范宇不一样,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百姓之家,待人接物自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意思。受到的教育,也是要对人热情真诚,做事情要亲力亲为手脚勤快才对。 虽然现在范宇已经被封为安乐侯,却也没有半点侯爷的觉悟。哪怕是自己的府中,若大的五进院子里,也只有陈芳陈圆和王小丁三个仆役。 现在亲自去搬椅子,范宇一如在草桥镇时的样子,却并没把自己当了外人,也多了一些亲切。 赵祯看着范宇,心中有些不屑,却又微微不悦,这小子竟在自己面前,向自己生母表现,真有些可气。 范宇却没想这许多,他将一张椅子面掸了掸,便对赵祯道:“官家请坐在娘这边,椅子我已掸净。” 听了范宇的话,赵祯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火苗,嗤的一下便灭了,整个就是个没脾气。 陈琳看得咂舌,安乐侯年纪小,不知道凶险。还好补救及时,没让官家发作出来。 赵祯看着那椅子,也不好拒绝,只得迈步坐了上去,口中却道:“安乐侯何必作此等琐碎之事,自有宫人打理。你如今也已是安乐侯,莫要做这些小家子气的事情。若传出去,没得让他人笑话。” 范宇心里也挺气,我擦了椅子让你坐,你还啰嗦,早知道老子就不伺候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能明白,官家向来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生物。赵祯这样的人,怎么能理解随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的意义?除了让自己顺心,还是一种与他人勾通的肢体语言。若是跟木头一样的戳着,自己都觉得尴尬难受。 只是对方是大宋皇帝,也是自己的义兄,范宇不好抬杠。敢抬杠,不死也要扒层皮。 他这里没出声,可是李太后却皱眉道:“官家,你是宇儿的义兄,年纪又比他大了一倍还多。宇儿请你坐,也是好意,你为何还要训斥于他?” 陈琳往后退了退,李太后的话,只怕又扎了官家的心。 赵祯愕然,他也没想到,生母李太后会这样说自己。 “范宇如今已是安乐侯,他却动手搬了椅子不算,还以衣袖拂拭椅子。这是哪个侯爷会做的,又有何体统可言。他怎么也是皇亲,没得丢了我皇家的威仪。孩儿只是想让安乐侯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赵祯不甘心的争辩道。 李太后却听着不高兴,顿了顿手中的龙头杖道:“你是君,他是臣。臣下躬亲事君,岂不是礼所当然。宇儿对你是忠,在为娘这里做事是孝。如此忠孝之人,为何还要受你斥责。官家,为君上者,最忌便是识人不明了。若是朝臣中肯有作为之人犯了错,官家便将他治了罪。而那些不作为之人,却无犯错可能。官家,这两者,你选有作为的,还是选不作为的。” 赵祯答不上来,脸色不是很好,慈宁宫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第116章 金齑玉脍 旁边站着的陈琳却急坏了,要是官家与娘娘母子不和可不是好事。 一是官家会受到朝臣们的指责,二是宫中怕也不安稳,容易生出事端来。 陈琳急忙对着范宇使眼色,意是让范宇快点打圆场,免得官家母子互相心生不快,解铃还须系铃人。 范宇看了看义母,又看了看赵祯,便开口道:“官家,娘看我孤苦无依年纪又小,因而偏护于我。官家训斥之言自是有道理的,臣初进汴梁,哪里懂了这些规矩。想来若在京中居住的时间长些,便也会明白官家的苦心。” 对赵祯讲完这些话,便又转向义母道:“娘也不必一味回护于我,如今官家已封我为侯,这世上又有几人有这等福分与富贵。因为娘,官家为我义兄。但在朝中,官家又是我的君上。无论是义弟被兄长训斥,还是臣下被君上训斥,官家都没做错。娘也莫要为了我苛责官家,反而凉了官家的一番好意。”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李太后与赵祯两人的表情才好些。这也让陈琳松了一口气。 真正松口气的其实是范宇,义母是向着自己的,他倒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赵祯这位官家,如果这母子两人真的都发了火,夹在中是的自己就是闷炉烤鸭了,跑都跑不掉。 范宇这些话是打圆场的,可不是心里的本意。如果有得选,他会将道理掰开揉碎了讲,好好的给赵祯上一课。可惜那是官家,一挥手就能将自己扇飞到海南岛。 赵祯看到李太后的脸色缓和,这时也主动开口道:“娘娘为我生身之母,孩儿这脾气也有娘娘的影子。孩儿现在想来,娘娘的话也很有道理。若是让我选有作为和无作为的臣子,我当然是选有作为的臣子。就因这样的人肯作为,才会犯错。如此看来,安乐侯却会是个有作为的。” 李太后两手伸出,赵祯握了她左手,范宇也伸手握了她右手。 李太后一手一个,握住了义子和亲子的手,语重心长的缓缓道:“娘的年纪大了,希望官家能多多看护宇儿。还希望,宇儿能成为官家倚重的栋梁之材。宇儿虽非我亲生,但与亲生无异。官家,你莫要觉得我是在护着宇儿,对他偏心。你为官家,便身负天下万民福祉,要多担待一些。寻常百姓家中,父母大多回护没出息的那个孩子。其实那不是偏爱,只是更多担心而已。” “因此,娘也不是不疼爱你,而是担心宇儿受苦罢了。”李太后这是掏心窝的实话,她拉着两人的手,接着道:“。官家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岂能不疼爱?但也因为你是官家,要有威仪要有天下之主的气度,娘才不得不收起亲近疼爱的心思。若不是在帝王家,咱们母子如何会这许多年骨肉分离不得相认。娘午夜梦回,却也常被这分离之痛痛醒,数十年煎熬,痛煞人也。可如今团聚,娘也只希望官家偶尔来看看我,便心满意足了。毕竟这天下,还要官家治理,娘怎么能耽搁了你。” 赵祯听李太后前边的话时,心中一下子舒服了,原来范宇只是没出息的那个孩子,这让他心中暗爽。 可是后面的话,让他心里又是酸楚又是自责。娘娘这些年来,想是受了许多苦,却也少有提及。而自己却只顾自身感受,却不知娘娘的一片良苦用心。 范宇虽然在义母口中,成了那个没出息的孩子,可是这良苦用心,是真的让范宇感动。话说回来,这世上和官家比出息,只怕没有几个能比肩的,还是不用比了。 “娘娘,我明白了。”赵祯拍着李太后手背道:“我只是担心娘娘与我分离这许多年,见了我有些生分,母子之情淡了,因而对于安乐侯有些嫉妒。现在听了娘娘的话,我才知道娘娘对我也是一样疼爱。如此,我这心气,便也平复了。” 范宇抓着义母的另一只手道:“官家本就是娘身上掉下的心头肉,母子天性难以割舍。以娘的心性,无论如何是不会不疼爱官家的。” “好了。”李太后将手抽回,对赵祯与范宇摆手道:“咱们母子三人难得聚在一起,今日便都在我这里用膳吧。” “娘娘,我已经让御厨做了宴席,等下便送过来。”赵祯急忙说道。 李太后点头笑道:“官家也是个孝顺的,宇儿也与你一样,倒是我的福分大。” 范宇与官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却见赵祯瞪着自己,便急忙低下头去。心道,官就是霸道,嘴上说的好听,做的却是另一套。 此时宁总管进来,躬身道:“官家、太后娘娘,御厨的酒宴也已经送到,请官家和娘娘,还有安乐侯用膳吧。” 李太后笑道:“就在这里用吧,传膳。” 赵祯对宁总管点点头,表示许可。 在宫中范宇基本上就没什么发言权,这都要听官家和义母的。 三人坐了,便见数十个司膳宫女提着食盒进来,将一盘盘的美味佳肴端上桌。 范宇这是首次近距离观察御膳,有许多菜都不认得,甚至连所用的食材都看不出,也是大开眼界。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正盯着桌上的菜走神,他便想起上一次陈琳向自己禀报,安乐侯亲自下厨给娘娘做过吃食。 “娘娘,这是宫中御厨操刀的鲤鱼脍,可比寻常市井的鱼脍精致美味许多。”赵祯伸筷夹了一片其薄如纸莹白如雪的鱼片,沾了鲜橙所制的齑酱,“娘娘开口,我且喂娘娘尝一片。” 这道菜范宇却是认得,生鱼片吗。此类鱼脍,在明代之前,还是很常见的宴席菜。甚至有人嗜吃鱼脍,到了无脍不欢的地步。 只是到了南宋,有养生大家极力痛陈其蔽,食鱼脍易生疟,这才渐渐的没多少人吃了。 青色的瓷盘之中,一片鱼片下便是一片白萝卜,都是用刀切成了薄的透明的薄片,层层堆叠如同波涛。在盘中鱼片周围,浇了鲜橙的酱汁。只闻这味道,便让人胃口大开。 范宇不由赞道:“官家,这道鱼脍雅致精美,器美、形美、色美,堪称金齑玉脍。” 第117章 戏精 李太后吃了官家赵祯夹的鱼脍,也连连点头。 “这鱼脍轻薄细嫩弹牙爽口,略一咀嚼,虽然微脆,但却在口中化成鲜甜汁液。更妙的是这橙酱,酸甜芬芳,与鱼脍的鲜爽正是好搭配。”李太后赞不绝口道:“官家的御厨可不简单,这手鱼脍比之先帝之时御厨还要有滋味。” 赵祯这才得意一笑道:“娘娘爱吃,便多吃些。安乐侯不用拘束,便如在自家吃饭一样。” 范宇听赵祯这么说,只是一听罢了,自己不能真那么做,否则便是无礼了。只有义母和官家先用过,范宇才会伸出筷子。若是一不小心,怕是就要僭越了。 在与官家吃饭,也是心累。 原本大宋是分餐制,但是人少就没有必要分餐。而且李太后眼盲,还要有人照看才行。 之前上了一些干果点心,范宇可随意的用。只是上菜,却要每次只上两道,大家尝一尝,便会撤下去换成别的。一连上了十四次,共计二十八道菜,这些菜里光刺身生脍就有鲈鱼脍、鲤鱼脍、虾橙脍、水母脍四种。 其余的羊舌签、鸳鸯炸肚、鹌子炙、洗手蟹等等,范宇只是看了一遍,就已眼花缭乱。 这二十八道菜,每样仅尝了一口,他便已经有些撑了。 然而再看赵祯与义母李太后,则更是每样都只挑了一点点,做个样子。哪里像范宇这样子,每样都要来一口实在的。 但是这还没完,又有司膳端了一盘一盆,放在桌上。 范宇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一只盘中是烧饼夹肉,另一只盆的清汤中则飘着血块和粉丝。 他心中嘀咕,难道是白吉馍和鸭血粉丝?不对,鸭血粉丝是后世南京的名片小吃,这只怕是个巧合而已。 在官家身后伺候的陈琳,也看到了这最后上的烧饼夹肉,不由得有些无奈。 他久居宫中,官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这端上来的烧饼夹肉来看,便知道官家想什么了。 赵祯先对范宇抬手指了指盘中的烧饼夹肉道:“安乐侯,上次我听陈琳说,娘娘在你那里吃的,居然是这种小食。这几日,也便让宫中的御厨做了。只是御厨做的烧饼夹肉,里面都是剁碎的上好羔羊肩肉,你且尝尝,比你做的如何。” 范宇回头看了一眼陈琳,然而陈琳却只是对着范宇尴尬笑了笑。 陈琳当时在侯府吃了一个烧饼夹肉,回来当成趣事向官家讲起,却不想让官家起了攀比之意。他不由得自责,都是自己多嘴。 “官家御厨,当然要比我做的好。”范宇还没吃,便谦虚起来。 “你先尝一尝再说,这等小食方便简单,却是让我也很喜欢。”赵祯笑道:“若是早朝之前,吃上一个,再喝碗鸭血羹,腹中甚是舒服。” 正说着话,便有司膳宫女上前,将另一只盆中的羹汤都盛了三只小碗,分别放在母子三人的面前。 范宇对着赵祯一拱手,“那臣便不客气了。” 他伸手取了一个羊肉版的白吉馍,咬了一口。这烧饼虽然也是烙出来的,但是并不是脆皮,少了一个烤的功夫。不过宫中御厨也不同凡想,这烧饼绵软易化富有麦香,又不失嚼劲,却也是个高手。而且饼中夹的羊羔肩肉,炖的极为软烂香浓,微微咀嚼两下便可化渣。 同时,饼中的油水肉汤也流了出来,沾了范宇一手。若不是用鸭血羹的碗接着,怕是身上的这件衣服的衣袖都会沾了油渍。 “如何?”赵祯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这攀比劲还是不小。 范宇连忙点头道:“宫中所做的烧饼夹肉,岂是臣自己做的能比。只这香料一样,臣便不如,何况还有这上等羔羊肩肉。” 赵祯这才满意的一笑,“我忙于政事,岂会关心这些吃食。也是听了你的事,这才略有关注而已。娘娘也尝一尝,莫要烫到。” 和范宇只说了两句话,赵祯便去亲自喂李太后吃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范宇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官家这顿饭就是在向自己示威,他才是亲儿子。看这给义母喂白吉馍的样子,还有给义母擦手擦嘴的样子。无不是在向范宇示威攀比,并表达出一点,这是我亲娘。 陈琳在官家身后站着,不时用眼去瞟范宇一眼。他在侯府中的所见所闻,回来可无论巨细,都告诉了官家。现在官家玩这一套,陈琳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范宇也是无奈,既然官家要表现自己的孝心,那就让他表现个够。 等三人用了饭,司膳都收拾走了,宁总管便命人上了茶。 这时范宇才有机会开口,他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此来还有件事,请官家问问娘的意见如何。” 赵祯这时才想起来,过来是为了给生母治眼疾。 “娘娘,你双眼不便,孩儿甚为遗憾。想当初娘娘受了许多苦,也是为了孩儿我才得了这翳目之症。我曾问询过王太医,娘娘的眼睛可能治好。那王太医说,要想治好,须要在眼中施针才行。”赵祯笑问道:“娘娘觉得,可以不可以让王太医治这眼疾?” 范宇听到官家这么说,不由侧目,官家直接就将范宇找太医治眼疾的功劳,给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好吧,谁让人家是官家呢,在大宋他最大,范宇也不能反驳。 后世都说赵祯是明君圣君,依范宇的看法,这位就是个小戏精。 好在当初在自己府中,范宇就已经劝说过义母,义母心中是明白的。 李太后听了官家的话,便笑道:“这有何不可,有你们这片孝心,我便也豁出去了。若能看到你和宇儿的模样,就是折寿我也愿意。” 范宇急忙道:“娘可放心,那位王太医手段非凡。在此之前,已经在羊的身上试过,如今那些羊都好好的。被太医试过针的眼睛,也都已经痊愈。” 只是被太医们吃了一只,范宇却没有提。 “娘娘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那王太医是圣手,岂会治不好娘娘的眼疾,更不会让娘娘有危险。”赵祯也连忙安慰,忽然又道:“娘娘这是答应了?那我便让人通知王太医,让他早些准备。三天后便在慈宁宫,给娘娘治了眼疾。” 事情顺利,不只是官家赵祯高兴。范宇也一样高兴,总算是将事理的顺了。现在才是万事俱备,只等王太医施术。 第118章 算你小子有分寸 接下来无事一身轻,范宇便也融入了与义母和官家的聊天之中。 范宇与赵祯两人,更多是听李太后讲自己以前如何担心,如何受苦,如今又是如何知足惜福。 忽然李太后的话便移到了范宇的身上,她道:“上次娘听说,官家给宇儿封了一个通判的官职,让他就职于军器造作院。宇儿你既然现在在宫里,那在军器造作院做的如何了?不妨与官家说说。” 义母是什么样的人,范宇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无心的闲聊。她之所以这样说,便是想让自己在官家面前表现才能赢得圣眷。想来是义母觉得,不能帮扶自己一辈子,不如现在先打一个好基础,将来也不必再操心。这等关心,是范宇无以为报的。 赵祯这时也看向范宇,“不错,安乐侯,你这数日来做的如何,可先与娘娘和我说一说。” 范宇拱应了,便开口道:“我自被官家许了通判之职,第二天便去见了程琳相公。然后去造作院的西作坊,巡视铁作院。” “可曾看出些什么?”赵祯点点头,觉得范宇没有跑出去嘻戏玩耍,便很难得了。 身为皇亲,虽然身上挂了实职,但是范宇却是去不去都行。只要打个招呼,到时便会有下面的将作监丞和判官,将一些东西汇报上来。肯亲自下作坊,哪怕只是看一眼,也算得上难得了。 “臣确实看出来些东西,臣本不想今日将这些小事说出来的,既然官家和娘都问起来,那我就说说。”范宇挺身正坐道:“这还要从炼铁用所用的煤说起。” 李太后与官家两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两人都没想到,范宇会看出来什么。他只要说认真巡视,也就足够。如今却真的看到了些问题,那自然不同。 “你且讲来听听,我看看有没有道理。”赵祯微笑道:“在陈州放粮之时,你便有过不错的表现。或许,你的主意也不错。” 范宇笑道:“我在铁作院问起那里的大匠,他说铁作院炼铁的矿石,制灌钢脆而易折,与磁州的好铁无法相比。问其原因,那大匠说,因炉温较低,这炼出来的铁杂质便多。” 顿了一下,范宇又接着道:“我以前听说木柴可制炭,而炭火却比木柴温度要高些。如今铁作院用煤炼铁,虽煤比木炭温度高,可杂质却多。因而我就想,木柴可烧制成炭。那么煤块儿,能不能也烧制成炭。若是可以的话,这种炭便可称之为焦炭。这焦炭若烧起来,想必温度比媒要更高一些。” 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得因嘴张的太开而有些失态。这等木炭、煤铁比较深入的东西,对于官家来说有些偏门,他听范宇所讲,却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倒也听的明白,煤制成的焦炭,应该会比木柴烧制成的木炭温度高,这才是重点。 “宇儿,此事若成,你便立下了大功劳!”义母笑容满面的对范宇道:“让官家多多封赏于你,你也当之无愧。对了,此事可曾成了?” 赵祯暗自点头,若能烧制成焦炭,这安乐侯也算是立了一劳。 范宇叹气道:“孩儿如今刚刚上任,还在熟悉军种个作坊。那焦炭要想烧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如今我已经让铁做院烧制,应当很快就有消息。若是成了,这钢铁的产量也可提高,而军器也可将品质提升上来。” 赵祯恢复了表情,看向范宇问道:“此事暂且记下,若成了,定有赏赐。除了这焦炭之事,你可还有其他看法。” “臣在这些作坊中巡视,发现一个问题。许多军器外表华丽甚为华丽,这却失了军器的本意。”范宇对官家拱手道:“若是用之于礼仪,打造的漂亮些无可非议。若只是为了用于军阵杀敌致胜,就莫要再做的如此繁琐。误工不说,更是使得这些兵器的坚固耐用度,也会差上一些。” 李太后却是笑起来道:“依宇儿所见,这些军器要如何去造。” “依孩儿的意思,大可化繁为简,将那些军器上没必要的纹饰装饰统统去掉,以甲坚兵锐坚固工整为要。节省出来的时间,便可使军器产出增加许多,就是翻倍也有可能。”范宇说完,沉吟了下又道:“只是这等军器看上去,却不如原先好看罢了。若是官家有需要,可置良工军器坊,使之另行制造精品军器,以赏赐功勋之用。” 赵祯听到这里,点点头道:“你这个建议倒也不错,准你在军器造作院推行化繁就简之事。不过,你所制的军器,莫要在质上还不如从前。若只是朝臣们非议,我还可以替你拦下。若是诸军将闹起来,可也不算小事。” “不过是将军器弄的简单整齐罢了,使用起来,定比先前还要容易顺手。定不会让朝臣和诸军非议,臣知道轻重。”范宇笑着应下,却也不算讲大话。 李太后听着两个儿子在自己面前谈论事情,脸上便露出欣慰之色,“官家,宇儿是你义弟,莫要太过苛刻。若是他犯了错,尽可打他的板子。宇儿为人孝顺忠厚,你当以有兄长之义。” 听到李太后的话,赵祯便笑道:“娘娘放心便是,只要范宇他没有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我便可保他无事。” 范宇看到义母又在给自己铺路,便躬身道:“娘对孩儿谬赞了,孩儿只不过是做了人子应做之事罢了。官家身为天下共主,岂可因私而废公。孩儿当尽力将差事做好,不让官家为难便是。” 赵祯听到范宇这么说,便向他甩了一个欣赏的眼神,貌似算你小子有分寸。 李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宇儿能这样想,便是最好的。” 又坐了片刻,赵祯与范宇两人便起身告辞。 出了宫,范宇便又去了一趟太医院,并带去了官家的旨意。 王太医领了旨意,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侯爷,我若是失手了……” “王太医要说自己失手,我是不信的。”范宇急忙打消对方的不自信,“金针拨障术虽然精细,但王太医却也在数只羊的身上试过,可有一次失手?不过是自己心中紧张罢了,莫要给自己弄这许多压力。还是先想一想,王太医若是给李太后施术成功,要些什么赏赐吧。” 范宇不过是随口的安慰,哪知道王太医却眼中一亮。 第119章 反应平淡 范宇看到这位王太医忽然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便追问道:“莫非,王太医还真有什么想要官家赏赐的不成?” “我身为太医,拿的朝廷俸禄也不算低。偶尔给朝中的显贵治病,也有不少酬谢。钱财对我来说,也用不了许多。”王太医捋着胡须,微微有些凝重道:“我只担心这一身所学,因忙于公事而无人继承。因此,我想请官家让我招收医科生员。” 范宇看着这位王太医,不由得心生敬意。此人不但医术精湛,而且品德竟也如此高尚。不为自己求富贵,而是要将自己的一身所学,都传承下去。如果只是传承自己的所学,还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他还要招收医科生员,为大宋培养医学人才,这才是最为难能可贵之处。 对着王太医拱了拱手,范宇笑道:“王太医将李太后的翳目治好之后,这个要求想必官家不会拒绝。此事不但是利在当代,更可惠及后人。以王太医立此医家不世之功的德望,定当名留青史。” 王太医见范宇讲话时诚心诚意,不似假装的,不由得也高兴起来。 “有侯爷支持,我便更有信心。”王太医哈哈一笑,也对范宇躬身道:“这等功劳太大,当有侯爷一半。” 从太医局出来,范宇的心情相当不错。 不但义母的白内障有了希望,顺便还可让王太医建立医科。 此时的大宋远不是其他封建朝代可比,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真不是说说的。这是一个儒家治世的大成年代,政事党便如后世君主立宪的内阁,可节制君权。政事堂的知制诰,便可以‘封还词头’为由否定官家的圣旨。 封还词头,就是认为官家的理由不充分,或者存有异议。 就大宋的整体制度来讲,在中国所有的封建王朝中是最为开明的。 因而,这也让范宇有了一种希望,希望大宋变的更为文明富裕,可以成为一继往开来承前启后的时代。 当他回到自己的侯府外时,便看到王小丁正守在大门处,门边还斜靠着一根门拴。 “王小丁,你这是做什么?在防贼吗?”范宇还没上台阶,便开口质问道。 堂堂侯府,王小丁这样一站,哪里还有候府的气派,倒像是个对抗强拆的业主。 “侯爷,您可回来了。”王小丁急忙躬身抱拳道:“刚才有……侯爷让开!” 王小丁只说了一半,便立时对范宇瞪眼大喝,将范宇吓一跳,但也急忙横着闪身。 只见王小丁猛的从台阶上扑下,与范宇错身而过。 范宇一转头,便看到王小丁扑倒一个人,此人手中还持有一根铁条。显然是此人要袭击自己,却被忠心的王小丁给扑倒了。 “竟敢袭击侯爷,我与你拼了!”王小丁口中怒吼道。 看着王小丁与对方在地面翻滚,范宇心中恚怒,自己没招谁没惹谁,竟有人当街对自己这个侯爷行凶。 他上前一脚,就跺在了对方持着铁条的手腕上。 “侯爷且慢!是……哎呀!”对方话没说完,便被范宇一脚跺的手腕出血。 同时这人手中的铁条再也握不住,就那么落在地面的尘埃里。 “是、是我啊!我是徐绶!”那人惨叫不止,声音都变了味道。 范宇一愣,这家伙怎么来了?然后一眼看到地面上的铁条,不由恍然大悟。 “王小丁,快将人放开,这是误会。”范宇急忙去拉王小丁道:“快些住手。” 王小丁起身之后一脸的懵,这位竟然是找侯爷来的? “侯爷,你这一脚可是不轻,这只手可是我写字的手。”徐绶起身也顾不得拍土,小心的揉着右手腕道。 范宇连忙拱手道:“我们且进府去说,你这狼狈样子,可不适合在这里站着。若是被人看到你这探花郎这样子,怕是好说不好听。” 徐绶哼哼了两声,便捡起地面的铁条,“我本想给侯爷一个惊喜,却不想差些便去了半条命。若非我喊得及时,怕要卒于今日。” “王小丁,还不扶着客人进去。”范宇知道徐绶心中有些不平,便对王小丁喝道。 “不知是贵客,刚才护主心切,却不想冲撞了客人。”王小丁也急忙上前扶了徐绶,口中连声道歉。 进了府内的正堂,范宇便让王小丁领着徐绶去客房换身衣服。 范宇的衣服徐绶穿着小,倒是王小丁刚做的一身新衣服,徐绶穿了正合身。 再出来时,徐绶便不再灰头土脸的样子。除了手腕还有淤血,其他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范宇此时正拿着那根铁条打量,看到徐绶进来,便对他道:“你直接来找我就是,非要给我一个什么惊喜。结果可好,差点便惊了本官的下巴。你是何时来的,不会是我刚回来时,你才来的吧。” “启禀侯爷,这位客人一个多时辰之前就到了。他拿着铁条在府门前来回打转,我还以为是匪人,这才带着门栓守在大门。”王小丁向范宇解释道。 徐绶有些不高兴的道:“我这不是要给侯爷惊喜,谁知道会被你认为歹徒!” 范宇不由得哭笑不得,“你怎么也是今科的探花郎,又是将作监丞,是朝廷命官,怎的如此不稳重。幸好受伤不重,否则我是侯爷也要被官家治个殴打朝廷命官的罪。” “此事揭过,不要再提。侯爷可曾看出来,我带来的这根铁条有何不同?”徐绶却是掩饰不住喜欢,指着范宇手中的铁条道。 范宇打量了手中铁条两眼,“此物……挺沉的。” 徐绶被噎的真想翻白眼,却也按捺不住自己表功的心思,他接着道:“这根铁条,便是依爷所说的方式,弄出来了几车焦炭,这才炼制出来。而侯爷手中的这也不是铁条,而是钢条。” 用手指弹了弹这根钢条,范宇没看出什么特异之处。 “先坐下,有话便直说。”范宇有些不耐道:“焦炭定然可提升蒸石炉的炉温,炼出的铁锭杂质也会少。但是你若不说,我又哪里知道如何看它们的区别。” 徐绶只得依言坐下,向范宇道:“侯爷你看,这根钢条并不是平的,这是之前被刘大匠踩出来的,说明此钢条有韧性。而且从这一头的断口,也可看到钢条之中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这还只是粗钢,若是锻打成军器,可要比之前耐用的多。” 范宇听了之后,只是反应平淡的点点头,“这样就好,以后便都如此。” 第120章 还好,还好 见到范宇竟是如此平淡的反应,徐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辛辛苦苦的跑来报喜,可是这位安乐侯却是如此态度,简直让人可气。 “侯爷,你可知道,有焦炭炼钢对我大宋的意义何在?”徐绶沉声问道。 “多产军器,产好军器,我大宋军队可披坚执锐护我君臣百姓的安宁,是不是?”范宇随口道。 徐绶感觉自己的智商再一次受辱,这位范侯爷根本就不关心炼钢之事,自己在这里与他讲这些根本就没有用。 “好吧,看来侯爷都已经知道了,那下官也没什么好向侯爷汇报之事。”徐绶有点受打击的道。 范宇这时才抬眼看了徐绶一眼道:“我今日见了官家,向官家提了些军器造作院的意见。官家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便让我抓一下造作院工序之事。既然你来了,我便将这事情交给你吧。” 其实徐绶受了范宇的打击,已经有点想告辞。只是因为走慢了一步,便被范宇将麻烦事都甩给了他。 徐绶身为将作监丞,其实并不是特指哪军器造作院。如果愿意,他哪里都可以插手。 因此,范宇才觉得,用徐绶来管这些麻烦事,应该是方便的很。 于是范宇便将军器生产中化繁就简之事,全都告知了徐绶。另外,也将良东军器所之事,也一并交给了徐绶去办。他自己是侯爷,只要负责把握住大方向,便不会有问题。 “侯爷,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军器还可以如此来做。若是这样,只怕这军器造作院不只能供八十万禁军的军器,就是再供一部分给厢军也是足够了。”徐绶由衷的道。 范宇发现自己可以偷懒了,心中高兴,便请徐绶随他一道去了潘楼用饭。 接下来的两天,范宇倒也没有乱了自己的节奏,还是照常去巡视各个造作院。 到了第三日的早上,范宇昨晚都没能合眼睡一会儿,一直都是睁眼躺着。实在是关心义母的眼疾施术,便早早的起了身。 用了早饭,范宇便到了东华门外,等着开宫门。 没多久,他就看到王太医背着一只药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刚刚寒暄了几句,陈琳便也从宫门内走了出来。 “安乐侯、王太医,官家已经到了慈宁宫,就等着你们了。”陈琳看到两人,便急忙拱手迎了上来,“请两位与我进宫,官家还在等着。” 范宇和王太医两人,怎么会让官家久等,跟在陈琳的身后便快步进了东华门。 来到慈宁宫时,宫里不仅有官家和李太后在等着,还有真宗皇帝的杨淑妃,也就是杨太后也在等着。 范宇和王太医急忙上前见礼,依次对着三人躬身行礼。范宇心中嘀咕,怎么还有看热闹的?若是皇后再来,自己行礼就行的很受伤了。 王太医更是不堪,他还背着一个大药箱走了一路,刚刚放下便连鞠三躬,腰都有些酸痛。 杨太后看着范宇赞道:“好孩子快些起来,你这一番孝心,可真是难得。我听阿姐和官家说了,给阿姐治眼疾,你出力可不少。可怜才十五岁的少年郎,却要给我们这些老的操心,真是难为你了。今日我可是带来了一对花开并蒂的赤金镯子,就是专门赏赐你的。” 范宇当着官家可不能据功,便笑道:“娘娘可莫要赞我,要不是官家,我如何能请得动王太医这尊圣手。话说回来,李娘娘也是我的义母,我这做孩儿的,给义母做些事情,算得了什么。孩儿给娘求医治眼疾,本是份内之事,娘娘的金镯子我是不能要的。” 这时义母李太后笑着插话道:“你这孩子,你杨姨娘都已经开了口,还让她收回去不成。我们两人都是大宋太后,又是情同姐妹。你不收她的这份心意,岂不是忤逆她的一番好意。而且,你若有孝心,将来多进宫看看我们老姐妹,进献些新奇玩物也是好的。” 义母是真向着自己,范宇还能说什么?敢不收礼就是忤逆,这杨太后又成了自己的杨姨娘。 范宇连忙拱手道:“娘说的,那杨姨娘的镯子,我便收下了。若是杨姨娘有什么吩咐,也可让人传话于我,定不推辞。” 赵祯这个官家都没想到,自己又一个娘成了范宇的杨姨娘。两个老太太自说自话,到最后都没问他这个官家的意见。只是赵祯也无话可说,谁让这是两个长辈,李太后是生母,杨太后是养母,他不能不孝。 但赵祯转过念来一想,怎么算范宇也是自己的义弟,他多个姨娘也可替自己多尽些孝道。 王太医看到范宇进宫还没两句话,这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位太后,便都对这位安乐侯温言有加。这让王太医对于范宇,也更是在心中敬畏不少。看这位安乐侯不过是个少年郎,可是这背景,真是深的吓人。 赵祯笑着点点头,对范宇道:“今日给娘娘的眼疾施针,确实多亏了安乐侯。若不是安乐侯告知于我,我还不知道有这等妙手可治翳目之症。王太医,你在施针之前,可还要做些什么准备。” 王太医不敢怠慢,连忙对着官家施礼道:“施针需要一间敞亮无风的静室,请李太后躺于静室的榻上。在此之前,还要请李太后先服一剂蒙汉药。” 蒙汉药三字一出口,慈宁宫中众人看向王太医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没看出来,这位王太医竟然还藏有这等下三滥的药物,想必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范宇看到官家的眉头已经高高挑起,而王太医还没察觉。这把他吓了一跳,如果这时有了误会,赵祯将王太医给治了罪,恐怕义母的眼疾就没人能治了。 “王太医,这蒙汉药是做什么用的?太后乃是万金之体,你若不将药理讲明,岂可轻易用药。”范宇假装斥责王太医,其实是在救他。 这时王太医才抬起头来,发现众人的目光似乎不对,既嫌弃又厌恶的样子,很是伤人。一想到自己讲了蒙汉药三字,他也恍然明白过来。 “怪我没讲清。”王太医急的脸红脖子粗的解释道:“蒙汉药主要为曼陀罗花干粉,服之可使人昏睡,且割疮灸火不觉其痛。亦有歹人用此药,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却也是因为药效如此。三国之时神医华陀,他的那剂麻沸散中,曼陀罗花也是主药之一。” 赵祯等人这才释然,刚才可真是差点就治他一个轻浮无状狎戏太后之罪,这要不杀头都不解恨。 还好,还好。 第121章 紫金鱼袋 范宇当然知道蒙汉药是用来麻醉的,他前世的小时候,就觉得蒙汉药是好东西,后来还专门的去查过资料。 只是在大宋的一些杂剧之中,多有唐游侠的故事。杂剧中的反派作恶之时,便会用出蒙汉药。一般这种时候,游侠便会出现,将坏人赶走或杀了,救下苦主。 也是因此,两位太后还有官家,才会觉得这蒙汉药不是正经东西,从而对王太医的印象大坏。 但故事就是故事,这蒙汉药多为医家割疮灸火所用,可使患者少了痛苦。 现在王太医解释清楚了,大家也明白过来,此药神医华陀也是用过的。 赵祯这才点了点头,对王太医道:“既然如此,便用药吧。” 范宇是长出一口气,这事儿闹的,差点将王太医的一条命搭进去。 “一鸣,你给王太医搬把椅子来,先请他歇息片刻。再去准备间亮堂些的静室,等下请王太医施针。”李太后也听到,此时便吩咐宁总管道。 宁总管应了,急忙开始张罗。王太医则趁此机会,也赶紧的休息片刻。 “这位总管,还请烫一壶热酒来,我要以炎化开蒙汉药,请太后服下。”王太医看宁总管要走,急忙叮嘱道。 宁总管一个趔趄,急忙点了点头,便领着宫人去准备。 赵祯看向范宇,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范宇当然不能不理官家,便行了过去,对着赵祯拱手道:“官家可是有事问我?” “上次所说造作院之事,我已经遣人去问。你那焦炭炼铁之法,甚为好用。此事为三司使程琳,亲自向我报上来的。”赵祯说到这里,便笑道:“我亲口答应过,你若做出些功绩来,便给你封赏。我是官家,亲口说出来的话可不能不算。你且说说,想要我赏赐些什么。” 自上次与范宇见过之后,赵祯便留意了他所说的焦炭之事。没成想这一问,结果还挺让他意外。主要是没想到会这样快,便将焦炭烧制出来,且已炼出了好铁好钢。 现在赵祯再次见到范宇,便没了原来看不上他的那种态度。更是主动将范宇叫到面前,问他想要些什么。 身为大宋官家,赵祯自然明白范宇所做之事的价值。因而一高兴,便让范宇自己提要求。 范宇只听赵祯的这些话,就知道自己不能乱提要求。别看赵祯现在说的好,可是一旦自己真提出些让他为难的要求,便是得罪了官家。 想了一想,范宇才对赵祯躬身道:“官家委我军器造作院通判之职,便是让我履职任事。些许小事算不得功绩,既然已经拿了朝廷的俸禄,这便是职内应做之事。” 李太后听到两个义兄弟在谈事,便也忍不住道:“宇儿,任职是任职,功绩便是功绩。你若是不要封赏,如何让官家赏罚分明?有过,不可不罚。有功,也不可不赏。此事事关官家在朝中威信,你虽自以为懂事客气,却是错了。若是其他朝臣做出功绩来,如何要官家升赏?你这是挡他人之路。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若觉得官家赏不赏你皆可,还不如多给官家做些事,报答你义兄的这份赏赐。” 杨太后也凑过来道:“阿姐说的不错,你虽贵为皇亲国侯,可也是实职的朝臣。若不能将公私分的清楚些,怕是会进退失据。” 范宇没想到,自己拒绝赵祯的赏赐,还要挨一顿数落。不过自己确实是想错了,正如义母所说,不能坯子朝廷的规矩,这赏赐还是不能拒绝。 “娘、姨娘,孩儿知错了。”范宇先认个错,才又接着道:“我听官家的便是,只是这要什么赏赐,还没想好。” 赵祯失笑道:“你的这爵位已是开国侯,朝臣们已经有所微辞,可是不能再升了。不过若是其他赏赐,我都可尽量答应你。” 范宇想了想便有了主意,他笑道:“这赏赐,我也想好了。” “你要什么赏赐?”赵祯点头问道。 “请官家许我在禁军之中选上五十名骑兵,使他们试用军器造作院的军器。”范宇拱手道:“让我可随时调动他们出城试猎,便算是赏赐我了。” 两个太后加一个官家,都没想到范宇会提出这个要求。 赵祯微微摇头道:“这不还是公事,又算得什么赏赐。” 范宇笑道:“这可不是简单的赏赐,五十骑兵臣随时可以调用,权力已经很大了。” 大宋有调兵权的只有枢密院,枢密院调了兵,将领才能领兵作战。别看范宇只要五十名骑兵,可是不经过枢密院,他一个兵也调不动。而且他的意思,就是这五十名骑兵虽然还是禁军,但是要长期受他的带领。 五十名骑兵,这个数目不算多但也不少。 赵祯有点犹豫,片刻之后才道:“此事我不可随意答应于你,还是要与枢密院打过招呼才好。除此之外,我再赐你黄金十两,并佩带紫金鱼袋。你的品级虽然还不够,但是有功绩在却也可以配戴了。” 范宇现在腰上就配着一个银鱼袋,他当然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紫金鱼袋是四品以上的紫袍官员才能佩带的,那在朝中都是绝对的高官。现在赵祯赐范宇紫金鱼袋,便代表着一种殊荣。 对于赵祯的这些另外的赏赐,范宇并没有拒绝,都点头应下。 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宁总管也取来一壶烫过的热酒,还有一只杯子。 王太医谢过宁总管,将酒壶打开闻了闻,大内的酒与外间绝然不同。香气馥郁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的甜香,还没饮人似乎便有些制醺了。 “王太医,此为大内之酒。此酒是让你用来化药的,可不是让你喝的。”宁总管提醒道:“若是王太医喜欢,待给太后施针之后,自可送你几瓶。” “对对对,我闻此酒味道甚好,却差点将馋虫引了出来,倒让总管担心了。”王太医哈哈一笑道。 宁总管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王太医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药箱,将他的那些东西都取了出来。当他取了一只白瓷瓶时,便十分小心的就着一张白纸,将瓶中的淡紫色药粉倒出一部分。 而后将白纸上的药粉都倒入杯中,王太医不敢喘大气,又取了烫好的那壶酒冲到杯子里。 一瞬间,那蒙汉药便被化入酒液之内,使得这杯酒也带了微紫之色。 王太医端着酒杯,送到了李太后的面前,“请太后用药。” 第122章 金针一拨日当空 范宇上前接过杯子,握住了义母李太后的手,将杯子塞到义母手中。 “娘,这药喝了睡上一觉,王太医才可对娘的眼施针。”范宇安慰道:“等娘醒了,这翳目之症,便会好起来。” 赵祯也上前道:“娘娘安心,有王太医的医术,用不了多久便会给娘娘施针完毕。小睡片刻,就无事了。” 杨太后看到李太后被众人围着,不由得有些羡慕,若是有两个孝顺孩子肯围着自己转,她恨不得眼盲的是自己。 李太后笑了笑道:“不过是喝个药而已,我还哪里用劝。娘也想早点看看,你们这两个孩子的模样,我这便喝了药。” 将杯中的药酒一饮而尽,李太后摆了摆手,“一鸣,扶我去静室吧,请王太医一施妙手。” “是,臣这就扶太后进去。”宁总管急忙上前,扶了李太后进了南向的屋子。 王太医也从药箱中取了针包,跟在了宁总管与太后的身后。 杨太后不由得伸了脖子看着李太后的背影,“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赵祯点点头道:“不看着王太医施针,我也有些不放心。” 范宇倒想阻拦,可惜身份不够。一个官家一个太后,哪个他也拦不住。 说实话,范宇自己也不放心,便也点头赞成道:“我也有此意。” 陈琳看着他们三人起身,向着静室去了,便也跟上了官家。 只见宁总管已经扶了李太后躺在榻上,轻轻盖了薄被道:“娘娘且请睡下,臣就守在这里。” “太后若有困意,便顺其自然的睡,莫要有抵抗之意。”王太医也叮嘱道。 范宇看到官家和杨太后马上就要进静室了,便对着静室内的王太医道:“王太医,大家一起瞧瞧你施针可否?” 王太医转头便看到了官家、杨太后,还有最后面喊话的范宇。 “官家和太后请留步。”王太医急忙到了门口,对着官家一揖到底,“官家,给李太后治眼,人越少越好。有宁总管在这里,太后不会有事的。” 杨太后却开口道:“为何不让我们进去,都是皇亲,关心我阿姐自是应有之谊。” 王太医却不让开,“臣为太医,便有治病救人之责。还请官家与太后,莫要为难于我。” 官家赵祯却也作势,欲要喝斥王太医这等大胆行径。 范宇却看这王太医笨嘴拙舌实在让人着急,他对着官家和杨太后抢先道:“官家,杨姨娘,王太医施针之时,须全神灌注不能有一丝分心。就是旁边人的呼吸声音大了些,都会受到影响。除此之外,还忌讳有人大声喧哗。请官家与杨姨娘试想,以金针之细,施于眼部。若是受到外来干扰,失之毫厘,便会功亏一篑。王太医不许我们进去,恐怕会影响他施展金针拨障术。只是他拙于言辞,却又怕触怒龙颜,不知如何言说罢了。” “正是如此。”王太医也松了口气,刚才他确实是想说的,可惜不如安乐侯能说会道。 听到范宇的这个解释,赵祯与杨太后两人的脸色才稍好一些。 “既然如此,我们便坐在这里。”杨太后还是坚持道:“让人搬几把椅子来,我们坐在这里看着便是。” 赵祯也点头附和道:“不错,娘娘安危不可不查。王太医,我们坐在这里,不影响你吧?” 王太医还能说什么,他只得点点头,“官家与杨娘娘坐在这里看我施针自无不可,只是若要感到不适,还望莫要慌乱喧哗才是。这施针之时,在常人看来,定然匪夷所思。但正是如此,才可治病救人。” 原本官家与杨太后两人是关心李太后,才坚持要在门外看着。可是一听王太医这样说,便让他们两人更加好奇。 范宇对王太医拱手道:“王太医还请尽量施为,娘的两眼翳目甚久,多多费心。” “安乐侯客气了,我为医者,便要治病救人。就是侯爷不说,我也当尽力而为。”王太医也微微躬身道。 赵祯与杨太后两人,也都退了两步,对王太医微微行礼。这让王太医感觉压力山大,只想扭头便逃。可惜逃跑的后果更严重。 范宇与赵祯、杨太后三人坐在门口外面,看着王太医准备金针等物。 却见王太医点燃了一只红泥小火炉,炉上烧了一只小茶壶。慈宁宫的宁总管,不时的会看一看壶中水是否开了。 范宇看到王太医烧水,便微微点头。这时可没有高度酒精,古人也知道器物之上有微不可查的脏东西。因而最简单的消毒方式,便是用滚开的开水,将所需器物煮一煮。 王太医将针包展开在桌面上,取出一根如同竹刺一般的细针。用指尖轻轻一弹,便看到针尖微微颤动,甚有弹性。 杨太后看到王太医手中的金针如此锋锐,不由惊的掩住了口。 赵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面上露出不忍之色。 果然不出范宇所料,王太医将手中的金针针尖放入小小的水壶之中煮着。 “宁总管,娘娘可曾睡着?”王太医看了一眼躺着的李太后问道。 宁总管上前轻轻一推李太后,“娘娘、娘娘?不曾应声,想必娘娘已经睡熟。” “请宁总管将娘娘扶起半身使之半靠于被褥之上。”王太医指挥着宁总管,将李太后又摆成了半躺的样子。 看到宁总管都依自己所言做了,便让他扶好李太后的头颅。 而王太医自己,则去取了壶中的金针,轻轻一捻针尾,针上的水渍尽去。 王太医左手拨开李太后的眼皮低头看了一眼。 还没等宁总管和官家、杨太后等人看清,便见王太医已经右手持针尾,就那么一戳,硬生生的戳入了李太后的眼球当中。 赵祯猛的跳起,而杨太后则两眼上翻,显是受了不轻的惊吓。 范宇急忙抓住赵祯的手臂,“官家莫急,刚才王太医已经说了,若感到不适也莫要影响于他。”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也才点了点头,强行按住自己心中的恼怒之意。 范宇转头看向自己的杨姨娘,却也被宫女扶住,正在陈琳的指挥之下,被抬到另一间房中。 金针拨障术说起来高深,但是实际做起来并不要多少时间。王太医将金针戳入李太后眼球之中,左右上下轻轻的挑动针尾。片刻后换了一只眼,如法施为。 当王太医收针,对官家和范宇两人说声“好了”之时,也不过才用了不到三十息的功夫。 范宇曾经读过白居易的一首诗,在白居易晚年,也患了白内障,因而他的诗中便有“万般灵药皆无效,金针一拨日当空。”之句。 第123章 想不通 范宇也没想到,王太医施针会如此快。要是这样的话,这一手金针拨障术可是相当神奇。 不只范宇是这样,就是官家赵祯也没有料到。 他们几个人坐到这里,椅子还没坐热,这边王太医已经收了手。 宁总管更是不堪,张大嘴巴,两手还扶着李太后的头,不知如何是好。 “王太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就好了?”赵祯起身问道。 “官家,事关太后娘娘,我怎么敢随意的开玩笑。”王太医急忙躬身道:“金针拨障术治这翳目之症,便是要求一个快字。从下针到出针,中间只在收针之前要等上几息,免得翳障再浮起。若是不浮起,便可收针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赵祯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他却知道,王太医的意思,这算是慢的。 “既然这样,王太医辛苦且先休息,等下我再向王太医相询。”赵祯迈步便想去看李太后。 王太医急忙道:“官家且慢,臣还要将太后娘娘的两眼包扎一番。等过上七日,这眼上的针愈合,太后娘娘才算真的无事。” 范宇上前对王太医拱手道:“那就有劳王太医了。” 点点头,王太医回到李太后的面前,又翻看一下李太后的两只瞳孔。便去取了自己的药箱来,从中拿出一个瓷瓶,取了些药膏涂于李太后的眼中。又取了一个纸包,拿出一卷细纱布,从两眼部位,给李太后缠上才算结束。 宁总管在王太医翻看李太后瞳孔之时,也跟着看到,李太后的两只瞳孔中的白翳已经消失不见,乌溜溜的与常人无异。 待王太医包扎完了,宁总管才敢出声道:“王太医真是圣手!太后娘娘两眼乌黑光亮,不复之前的白障塞目,真神技也!” 赵祯听到宁总管的话,便松了一口气,跟着赞道:“王太医有些神技,我当不吝封赏!” 范宇站在官家身后,却没象他们这么高兴。 “王太医,太后娘娘何时可醒,这几天应注意些什么,可否能如常人一般视物?”范宇问的更加详细一些,他不想让义母的眼疾功亏一篑。 赵祯也看向王太医,点头道:“不错,这也正是我想要问的。” 看到范宇和官家动问,王太医便应道:“官家与安乐侯且放宽心,太后娘娘过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不过,这几天要注意一些,莫要吃些生冷荤腥的吃食,要休息好些莫要劳累便是。” “那眼睛如何,是否如常人一样?”范宇追问道。 “与常人不同,要比常人看得更远。”王太医笑道:“太后娘娘若是力能挽弓,定会百步穿杨。我在入选太医之前,也曾为民间治过数例翳目之症。凡是施针之后,无不能视远处之物,远超常人。只是有一点不太好,近处的反而看不太清。” 官家赵祯不由的惊喜道:“经由王太医施针,竟还有这等好处?若非是王太医厉害,怎么可能有些效果。” 范宇欲言又止,自己本来是想问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官家赵祯如此高兴,便不好再问。 其实,在范宇看来,如果真象王太医所说的那样,李太后在施针治好白内障之后。看见倒是能看见,就变成了远视眼。不过,这也不是大毛病,总比什么也看不见要强得多。 从王太医这里问清了义母的情况,范宇忽然才想起旁边的屋里还躺着一位杨太后。 “还要让王太医辛苦一下,刚才施针之时,杨太后受了些惊吓。她、她如今昏厥过去,已经被陈总管送到了旁边的房中。”范宇都有点不好形容,人家就没想让你们看施针过程,结果可好,把自己吓昏了。 好在是自己刚认的姨娘,范宇也不能忘了这一茬。 赵祯听到范宇提起,也摇了摇头道:“王太医,且随我来。” 见到官家当先迈步,王太医不敢怠慢,急忙去取了药箱跟上。 范宇走在最后,向宁总管拱了拱手,示意请对方照顾好义母。宁总管向范宇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虽然两人并没说话,可是都心照不宣。 当他们三人到了旁边的房中,杨太后却是刚刚醒过来,正抚着胸口后怕。 “我阿姐可还好,王太医你用那长针一下戳进阿姐眼中,这下手可也太狠了。”杨太妃虽然口中责怪,可脸上却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王太医急忙躬身道:“惊吓了娘娘,王惟德有罪。” “你先不要急着赔罪,我且问你,我阿姐如何了?”杨太后此时关心的是李太后。 如今宫中能与杨太后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李太后。其余人等,要么身份不够,要么就是年龄小有代沟。而且两人年轻之时就以姐妹相称,这感情也是不浅。 赵祯看到杨太后无事,便笑道:“大娘娘刚刚经王太医施针,还没醒过来。不过宁一鸣说,大娘娘的双瞳乌黑,想是已能视物。但是眼上还有针痕,总要包扎将养数日才可。” 杨太后不由乐道:“那便是说,我阿姐她过几天,便能看到东西了?” 王太医急忙道:“若无意外,当是如此。” 杨太后点点头道:“好了,王太医也是辛苦一番。虽然将我吓的不轻,但你治了阿姐的眼疾,我也不能与你计较。来人,去我宫中取三百两银子,交给王太医。这些银子算是我自己酬谢王太医的,你莫要推辞。” “杨娘娘且慢,臣每月都有朝廷的俸禄。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岂能再娘娘的赏赐。今日忙了娘娘的驾,娘娘不降罪于我便好。”王太医此时没了那许多压力,说话也放松起来。 官家看到王太医推辞,且能讲出忠君之事来,不由龙颜大悦道:“这是杨娘娘的一番心意,让你收你便收着。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过分,我都可答应于你。” 范宇此时咳了一声,却也无法明言提醒王太医。王太医曾对范宇提过,他的愿望就是将自己的一身所学传承下去。并且开设医科,救治更多的人。 现在官家问起,正是提出来的好时候。 可是王太医却说出让范宇纳闷的话来,他对官家躬身道:“治病救人乃是臣的本分,官家莫要再提,我不能要这赏赐。” 他竟拒绝了,范宇实在是想不通。 第124章 一封公函 赵祯看到王太医拒绝,而且态度坚决,便脸色微沉。 范宇也替这位王太医着急,你不收皇家的赏赐,便是不给皇家面子。看在你给太后施针的份上,现在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以后可就要小心些。 “王太医,官家许你赏赐,你不肯收,是不是有其他所求?”范宇替王太医打圆场道。 这位性格有点倔,也不知道脑子里何息转了筋,做事不够灵活。 “安乐侯说的不错。”赵祯看着王太医道:“你既然不要赏赐,机会难得,想必是有所求。” 王太医身子躬下,几乎到地,“不瞒官家,我确有一事要上奏于官家。” 赵祯看到王太医却要奏事,反而好奇道:“给你赏赐你不要,却是要奏事?你要奏什么事,且讲来听听。若是可以,我便答应你又有何不可。” “臣为太医,却知民间医药甚少。尝见百姓耽于病痛,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为不治。臣一人之力有限,每每想多救几个病人,不过自己却分身乏术。旬日之间,也只能救治数人十数人。”王太医说起这个来,便口若悬河,“臣以为,官家可恢复李唐之时的医学。若能恢复医学,便可使医术传于更多有济世之心的人。可惜,自李唐覆亡后,天下战乱频繁。医者为诸侯或掳或杀死于战乱,已是十去其七八。自我大宋立国之后,习医之人这才略有增多。但是我大宋人口也在增多,便要更多医者才可。请官家在太医局设立医学,可招收民间子弟为医学生员,以为天下百姓康健,使我大宋患者皆有其医。” 范宇这时对于王太医却是另一种看法了,这位王太医乍一接触,似乎口舌有些笨拙。可是现在范宇却不这样认为,这是大智之人。如今不要赏赐,而是向官家奏事,这便显得堂堂正正了。远比讨要赏赐什么的,要来得伟光正。 从王太医的这番话,不仅能感觉到他的慈悲心肠,还能体会到他的目光看的很远。不但是为大宋着想,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而这也是为了官家着想。 这更是让范宇佩服之处。 赵祯听了王太医这番话,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王卿,你说的很好,也很对。此事你上个札子,我也会向政事堂诸位相公打个招呼。若是相公们不愿意,我也会极力支持。你的这份医者仁心,无愧于天地。与独善其身相比,你能想到这惠及天下病患的办法,实是难能可贵。” 范宇也笑道:“王太医放心,官家向诸位相公打了招呼,此事便多半可成。” “臣,谢过官家。”王太医这才直起身来。 “王太医妙手仁心,人所不及。”杨太后也被感动,“官家的赏赐你不肯收,我的赏赐你便收下吧。官家要是不给你开这医学,你便用我赏赐的这些钱,自己开一个医学。” 赵祯却是哭笑不得,“小娘娘,此事要经过政事堂诸位相公商讨,才可设立医学。其中事设太医局衙门变动,还须政事堂拿个章程出来。” 范宇点头道:“王太医功劳是有的,为百姓医病的心思也很难得。我愿出银百两,以为王太医医学之资。” 无论如何,王太医治了李太后的眼疾。公事不论,从私人方面,这是治了范宇义母的眼疾。他这个做义子的,不能不有所表示。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来报,“官家,李娘娘已经醒了过来。” “不是说要半个时辰吗?”赵祯看向王太医。 王太医又变的笨口拙舌,脑门上都见了汗,“这、这是好事,呃,想必是李娘娘身子硬朗,十分耐受药性。” 赵祯眉头跳了跳,只得叹了口气,对于这王太医也不知是该夸还是该骂。 “官家,我们快些去看看阿姐,她醒来我们却不在,恐是有些着急。”杨太后在宫女的伺候下,也下了床榻。 范宇过去扶了杨太后道:“姨娘莫急,不过两步的事情,娘是能听到我们说话的。” 他们这些人,便又都回到了李太后的房内。此时李太后已经坐起,正半靠在榻上。 “大娘娘感觉可好?”赵祯上前问道。 “只是眼中微有痛感,除此别无他事。”李太后点点头道。 “王太医,眼中会痛这是何故?”赵祯有些心浮气躁的问道。 “娘娘刚刚施针,而现在蒙汉药药效也已过了,有些疼痛实属正常。”王太医看到官家的脸色又有点不善,便接着道:“过个一天半天,痛感便会消失。其实娘娘此时已可视物,只不过要怕针孔溃疡,才要上药包扎起来。” 李太后听到王太医如此说法,便立时道:“一鸣,先替我将这纱布解下,我要看一眼官家和宇儿,还有我的淑妃妹子。” 宁总管吓了一跳,急忙躬身道:“娘娘不可!” 范宇也拦道:“娘可不要急于一时,等眼上的针孔愈合,再看也不迟。” 只可惜李太后根本不管这些阻拦,伸手便自己去解眼上的纱布。 “这些年来不见天日,今日既可看见,我便一刻也不想等。”李太后笑道:“你们也都莫急,我只看一眼,便立时重新遮上便是。” 范宇本想再劝,可是见义母说的可怜,心中一软便没再阻止。而且李太后贵为太后,她既已自己解下纱布,谁又敢来强行阻止。 待李太后解开纱布,微微睁目,只觉得光线刺眼。待他看向身前的几人之时,这两眼才渐渐的适应过来。 “淑妃妹子……你可是有些老了,不复当年娇态。”李太后最先却是看向了杨太后,而后依次看向官家和范宇,“官家都这样大了,我这当娘的上次见你,还是孩童。宇儿?你这孩子倒也俊俏,难得的是如此孝顺,好孩子。” 王太医急忙劝道:“娘娘刚刚在眼上施过针,不可过于悲喜,恐眼疾反复。” 听了王太医的话,李太后硬是忍住了流泪的冲动,又自己将纱布缠上。宁总管急忙上手绑着缠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范宇知道金针拨障术之后,便可立时看到事物,可是定然是看不清的。 “娘这几日要多休息,待彻底好了,便可如常人一般了。”范宇安慰道。 赵祯点点头道:“大娘娘可不必太急,只不过是几日而已,可要耐心一些。”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太后人便乏了。 范宇和王太医告退出宫,两人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范宇正在西作坊的铁做院看刘真炼铁,便看到徐绶手拿一份文书到来。 “侯爷,这炼铁有什么好看的,刚才枢密院有文吏送来一封公函,是给侯爷的。”徐绶将手中的文书递了过来。 范宇打开扫了一眼,不由念道:“……请安乐侯于明日,至北斜街校场,于禁军士卒选取五十兵勇,以为造作院军器试用。” 第125章 你要找谁 这一封公文是枢密院的正式公函,通知范宇去校场选取所需的五十名兵勇。 徐绶听到范宇念出声,便对他拱手道:“侯爷,可否许我一观?” 范宇笑着将公函递过去道:“我向官家提起过,要五十名禁军试用军器,以测军器是否合用。选这五十人,便是让他们先操演我军器造作院的军器,以定其是否尺寸轻重样式。只有如此,才可使我军器造作院所制之器,于战阵之上起到最大作用。” 取过范宇手中的公函,徐绶看了一遍,将之还给范宇。 “侯爷作事如此严谨,我不如也。”徐绶很是诚恳的道。 原本他这个将作监丞,只是在这里历练而已,过不了多久,便会另行委派他职。不管怎么说,他徐绶也是个探花郎,外放之后至少也是个正六品的判官。 因此,徐绶在西作坊也不用太认真。 可是他看到了范宇收到的这份公函,才知道事情竟能做到这等细致的地步。此时问心自省,便觉得自己中了探花郎,似乎便懈怠了。原本对于范宇这个侯爷的一丝轻视,也被打散。 范宇看到徐绶似有所悟,便笑问道:“探花郎可是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 徐绶连忙拱手道:“岂敢,我是觉得侯爷做事严谨,相比我自己却有些耽于安逸了。” 范宇不由哈哈大笑,他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做事严谨的。自走上社会之后,接受了无数的毒打,又经过数不清的被动教育,才有了这么点经验。 如今他成了侯爷,没想到还能用得上这些经验。 “探花郎只是高中之后有些得意罢了,一旦认真起来,自然便会如此。只怕作事,比我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范宇安慰了对方一句。 徐绶却摇了摇头道:“我大宋文风鼎盛,士大夫之间,多以诗文酬唱风雅文会为荣,甚少人有谈论如何做事。即使做事,也是全凭臆测。至于后果如何,却是不知了。若侯爷这般,事必有验,验而后行的更是绝无仅有。” 范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个徐绶有些意思,居然能从一封公函之中看出这番道理,相当的不简单。 “哪里有探花说的这样高深,不过是怕误了官家的大事,摸着石头过河罢了。”范宇摇头一笑,转身而去。 “摸着石头过河?”徐绶玩味道。 这句话乍一听不过是粗鄙之言,可是仔细玩味,却是甚有道理。等徐绶再抬头去看范宇的时候,范宇已经走的不见了影子。 范宇此时已经去了斩马刀所,那边可还有他让人定制的军器。 斩马刀所虽然名为斩马刀,可是这里却是打制诸般铁制兵器的作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是由这里打造出来的。 在范宇看来,斩马刀所就是一个大铁匠铺。刀枪这两种常见的制式兵器,是造的最多的,也有相当数量的工匠做基本的合作配合。与后世的一些小工场相比,并不逊色多少。 莫要以为大宋的官办作坊很是散漫,没有的事情。大宋的工匠都是有专门的工位,擅长制军器手柄的,便手柄。擅长制锋刃的便专门打制锋刃。除此之外,军器配件之上还要勒名,也就是在上面要有工匠的名字。 在工匠还是自由身的时候,从秦到宋,中国武器制造的原始流水线还是存在的。范宇巡视之时,便已经见到过大宋工匠的原始流水作业。现在再看,还是有些感慨。 若不是后来蒙古铁骑灭掉了汉人政权,把工匠当成了奴隶并固化为匠户,后世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 不过范宇并不是来这里琢磨这些事,而是为了看看自己要的东西打造好了没有。 找到这里的匠头儿,范宇便被了一间小屋中。 在屋中靠墙之处,摆了一排他要的兵器。 “侯爷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那匠头儿对范宇躬身道。 “前面的部分有多沉?”范宇看着这排兵器问道。 匠头儿笑道:“侯爷放心,都是三斤六两的分量,不会差的。这东西要是做的太轻,恐怕破不得甲冑。若是做的重了,也不好挥舞。只是侯爷要的这等兵器实在怪异,为何要在剁骨刀上做个矛头?这可好用吗?” 范宇听到匠头儿的话,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什么叫剁骨刀上安个矛头?这东西叫做斧枪。 想当初范宇也曾是沉迷于游戏的少年,从一款游戏中认识了斧枪这种兵器。之所以能记住斧枪,还是因为在游戏中,持有斧枪的兵种是专门克制骑兵的。 因此,范宇就琢磨着,以大宋缺马的情况,推广斧枪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唐有陌刀,如今到了宋也推出斩马刀。但是这两样兵器,各有优缺点。陌刀的锻造要求高工艺复杂,太过费工费时,因此已经被淘汰掉了。而斩马刀则还留有一些陌刀的影子,可惜只是简化版,对于骑兵的克制并不强。 所以范宇便让工匠们打造了这数十柄斧枪,先拿来试用一番。 他拿起一柄斧枪,单手拎起来有些吃力,连头带柄估计了一下应该有十斤左右。不过他如今才十五岁而已,若是身子长成,控制这柄斧枪应该并不会太吃力。 范宇自己看着手中的斧枪,也不由得笑起来。正如匠头儿所说,这斧枪前面,就像是剁骨刀上安了个矛尖。但也正是因为这种造型,才使得斧枪有了克制骑兵的能力。更妙的是,锻造的成本低,利于推广。 斧枪上的矛尖不用多说,自然是用来刺杀敌人的。而那所谓的剁骨刀部分,便是斧枪的斧刃,可以劈砍破甲,也可将骑兵从马上钩挂拖下。再加上近四米长的手柄,威力绝不会小。 转过天来,范宇来到了校声外。只见校场之内人欢马跃,正是禁军骑兵操演之时。看这架势,难怪会让自己今天过来的挑人。在校场之上,才能展示出大宋骑兵的英姿来。 只是范宇对于大宋的骑兵并不感冒,只看那些骑兵所乘的矮马,他就不对大宋骑兵抱太大的希望了。 有人看到范宇站在校场边,便一拨马头,向着他跑了过来。 “不知你要找谁?”这名骑兵看上去已有三十出头,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对范宇道。 第126章 平戎万全阵 范宇看着这名骑兵,除了年纪大些,身上打理的还算利索,应该是一个武官。 “我是官家刚刚封赏的安乐侯,不知这位如何称呼?”范宇对着这名武官拱手问道。 看到范宇穿着通判的服色又是个侯爷,开口讲话还很客气,这武官也很客气道:“回侯爷话,在下杨文广。” 听到这三个字,范宇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杨家的人竟然在禁军之中!但是再一想,这也正常。杨家世代为将,若有恩荫必在禁军之中。 “失敬失敬,你竟然是杨府的!”范宇惊诧不已,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杨家世代将门,为国抛洒热血令人敬仰。今日一见杨大哥,果然英武不凡。” 听到范宇猛夸杨家,杨文广心中不以为然。这类话听的不少,不过功劳都是祖父两代挣来的,与他自己却没多少关系。 他连忙摆手道:“侯爷谬赞,我家既是将门,那为国出力便是份内之事。虽有些许功劳,但官家也未曾薄待了我杨家。侯爷今日来到校场,想必不是来看热闹,若有事情尽可吩咐下来。” 范宇笑道:“我昨日得了枢密院的公函,着我今日来校场挑选五十名兵勇。” 他说着,便取出枢密院的公函,递到了杨文广的手中。 杨文广接过公函扫了一眼,便拨马而走,“且让我家都虞侯杜将军一观,想必他已经知道此事,正等着侯爷。” 时间不长,杨文广便又带了一骑前来。马上人还隔着十丈远,便对着范宇抱拳。 等到了近处,对方便跳下马来,“侯爷当面有失远迎,我是殿前司都虞侯杜兴。昨日便已得了消息,说侯爷要来我这里挑人。只因今日为操演之日,却也脱不得身,否则不会让侯爷在此久等。既然侯爷来了,便请进来登台一观殿前司操演。” 范宇当然想要看看热闹,宋军在后世是出了名的废弛,感觉不近距离观察一下就吃亏了。 随着都虞侯杜兴到了点将台上,便看到台下上万人在不断的做出一些刺杀格挡的动作,便让人心中生出些许热血。 校场之上的宋军明显装备精良,步军身着重甲,一排排的移动之时,如同大江观潮。而那些骑兵们,无论人马,身上俱有甲具。进退之间仿佛山顷海涌。 范宇不懂冷兵器作战是什么样的,但是看着这些禁军演练,却也十分的夺人心魄。 “侯爷请看。”杜兴指了一指台下道:“此时校场之中,共计一万两千余人。侯爷若要挑人,便从这些人中挑五十个就好。我这里还有名册,可随时点名查阅。” 范宇扫了一眼台下,此时操演还没结束,他便道:“不急,我先观看操演,莫要误了杜将军的公事。等下再挑选人,也一样来得及。” 谁知道这位都虞侯杜兴却很是兴奋,摩拳擦掌道:“侯爷果然是有心而来,想必听说了本将今日操演平戎万全阵。此阵为我大宋不传之秘,市井之间无数宵小都想一窥此阵而不可得,侯爷今日也想一观情有可缘。只不过,我有些丑话要与侯爷说在前面。” 听这位都虞侯所说,好象这平戎万全阵是个很了不得的东西。对于武将来讲,好象就是武林高手的秘籍一般。 既然这位杜兴都虞侯都这么讲了,自己要不捧场,就太不给面子。但这平戎万全阵是个什么鬼东西,实在不明白。 “一点小小心思,没想被杜将军一眼看破。想必以杜将军如此名将,不会吝啬吧。”范宇信口就给对方戴了个名将的高帽子。 杜兴果然大乐,却摆手谦虚道:“什么名将,这平戎万全阵乃是先太宗皇帝所传,端得千变万化,有鬼神莫测之机。我等为将的,若是能熟习其中的变化,定可建不世之功。因而,侯爷今日看了,若有所悟,千万不得外传。若是辽敌国学去,便是我大宋的不幸了。” 范宇心中十分无奈,没想到这位杜兴都当了都虞侯这样的高级武官了,却还是如此迷信这些东西。他一回头,便看到站在两人身后的杨文广,竟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丝毫不觉得杜兴所说有什么不对。 但是范宇却想,相是让敌国学去了,可能大宋就成了最强的。 心里想的不能讲,范宇只得笑道:“这等高深军阵,岂是我看一次便能学会的,杜将军可是高看我了。若是真有一丝心得,我定首先告之于将军。” “侯爷很有我等武人的直爽,想必不会泄露此等天机。”杜兴点点头郑重道:“那我便要开始了。” 只见杜兴先是掐指,而后从背后取下一面小黑旗子猛的一挥。只听到台下万人的军阵齐声大喝,鼓声也随之骤然而起。这一万多人的队列,便开始了变化。 这军阵在范宇看来,就是不同的阵列变化而已。外圆内方,再外围形成八个方阵,围着中心作旋转砍杀状。 紧接着杜兴又取出一面蓝旗,再次挥舞起来。台下的军阵又是一变,形成了一个九宫连星的队列。 看着这位都虞侯杜兴表演了半晌,范宇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评价才好。可是在杜兴的眼中,安乐侯面如土色,心神已为军阵杀气所夺,不可自拔矣。 其实,范宇有种非常无力的感受。就这东西,怎么能拿出去打仗?哪里的敌军会傻呵呵的等着你摆阵,况且摆出来这种军阵也没什么作用。没有多少骑兵的情况下,还不是被人一个冲击就垮掉了。 杜兴尽兴之后,才得意的一拍范宇的肩头道:“侯爷无事吧?还请侯爷恕罪。本将操演入神,却不想让侯爷受惊了。不过也不妨事,许多人初见军阵,都是如此。这军阵的阵图一成,便会自生杀气,追魂夺魄好不厉害。倒是本将忘了提醒侯爷,这怪我。” 呸! 范宇只想吐此人一脸,没见过等无耻之人。但是一想,此人是认真的,并不是作伪,这才稍稍消了气。 “无事无事,我还是看名册选人吧,也可顺便歇息片刻。”范宇微微摇头,顿了一下又恭维道:“可惜将军生不逢时,若有战事,想必将军定能大放异彩。” 并不是范宇要拍他马屁,实在是怕伤了对方自尊。 范宇去翻看点将台上的名册,他随意的翻着。 这许多人,只看名册,也不好选。只是正想等下要不要再去军阵里挑人,却刚好翻开一页名册,上面写着:狄青,汾州西河人…… 第127章 选人 范宇看到狄青这两个字,眼都直了。 这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宋名将,此时居然就在台下,而且还在操演什么平戎万全阵法。 当即伸手按住了名册,范宇又细看了几眼,确定是御马直的兵勇。 杜兴看到范宇翻动名册的动作停下,便笑着问道:“侯爷可是看到熟人?咱们这些禁军里面,公侯子弟有,将门子弟更多。文广便出身于杨家,一身的好武艺。其余出身的兵勇,我劝侯爷不要挑。都是些犯了案子的家伙,要么就是收容的饥民。朝廷给他们口饭吃,养在军中而已。” 范宇知道杜兴说的是实话,但是这里面狄青是个例外。 “杜虞侯,这御马直是做什么的?”范宇向杜兴请教道。 “御马直自然是骑兵。”杜兴指了指台下那近千骑兵道:“这些人便是御马直的,侯爷要从中挑选一些人吗?我让他们到台前来。” 范宇对着杜兴抱拳道:“那就多谢杜虞侯好意,我正愁不好挑选,若是让他们前来,就省力的多了。若是我这五十人,都从御马直中选取,杜虞侯可还方便。” 杜兴觉得范宇这个侯爷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说话甚为顺耳,他便想大手一挥答应下来。可是看到那些些御马直的骑兵正奔驰而来,这才想起来,这不光只有人还有马。 杜兴呲了呲牙,还是有些舍不得,便对范宇道:“侯爷,这御马直你可从中选取二十名骑兵。剩余的三十人,只可从弓手和步卒中挑选。” 不过,听到了杜兴的话,却让范宇想起来这兵种也是有差异的。 他摇了摇头,对杜兴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与杜虞侯开个玩笑而已,这御马直的骑兵,我只挑十个骑兵便可。剩余的,还要挑二十个步卒、十个弩手、十个弓手。” “侯爷刚才可是吓了我一跳。”杜兴这才松了口气道:“禁军中骑兵太少,主要还是马匹太少。如果侯爷真的从御马直挑走五十个骑兵,这可就要了我的命。关键还是马匹太少,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到合适的马匹。市上能见到的马匹,多是瘦弱不堪难以驱驰。如果只是十个骑兵,侯爷便连人带马领走便是,我还可承担的起。” 范宇笑了笑,“杜虞侯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也是借用而已,他们仍旧是殿前司的禁军。只不过,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我那军器造作院里效力了。” 杜兴听范宇这么讲,他更加放松了些,“侯爷,这如何选人,我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既然是试用军器,那便要有经常运用军器的经验。如是我选的话,定会选那些上过战阵的。即使年纪大一些,也不是问题。” 这些话刚好也提醒了范宇,但是这汴梁城中的禁军,只怕上过战阵的都少。 “这样吧,我刚刚翻看名册,见到了一个叫狄青的。册上注明此人善骑射,我便选了他。还有这位杨文广杨殿直,我也想一并带走。”范宇不等杨文广和杜兴开口,又道:“所需的其余人等,便由他们两人帮我挑选便是。” 杨文广可不想去军器造作院,他如今已经三十五岁,几乎已算中年,却也没有建立什么功业,还只是个恩荫的殿直。若是能上阵杀敌立功,那才是他所向往的。 杜兴与杨家是有关系的,闻言便看向杨文广道:“文广,你意下如何?侯爷是向官家请命,才能到这禁军之中选人的。你若是跟着侯爷立些功劳,想必也有机会入了官家的眼中。” 他与杨家关系好,也知道杨文广的想法,因此便在话语之中点了杨文广一下。 杨文广略一沉吟,便对着范宇躬身道:“今后还请侯爷提携,但有所命,敢不从之。” “言重了,不过是试用些军器而已,倒是让杨大哥受累了。”范宇也客气了下。 他虽然知道杨文广也是大宋有名姓的将官。可是与狄青比起来,杨文广可差了不少。 杜兴一笑,便看向点将台下的已经在等着的骑兵,“侯爷,你看那个年青人就是狄青。此子善骑射,五十步内箭无虚发。马上横戈,也是一员勇将。不得不说,侯爷真是好眼光啊。” 范宇顺着杜兴所指看过去,狄青倒是长的一表人才。 狄青的身高按后世来算,足有一米八多。面白微须,相貌俊朗,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有些过于秀气。身材却也雄壮,虎背蜂腰,在一身盔甲的衬托下,更显威风不凡。 看到狄青这卖相,范宇都不得不称赞一下。狄青除了相貌类似于后世小鲜肉外,其他各方面,都是真男人的样子。 “狄青。”范宇叫道。 “末将在!”狄青在马上抱拳应道。 范宇点点头道:“你再挑选九名骑兵,从今以后,你们有段时间要与我在军器造作院做事。” 狄青根本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就点了九个人,与他一同列成一排,等着范宇的下一步吩咐。 虽然狄青现在只有二十六岁的年纪,可也已经显露出大将之风。他点这九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显出抗拒的意思。不过范宇也挺满意,这样的话,狄青也不是个会轻易抗命的人。 范宇到这时,便对杨文广道:“杨大哥,你也去选二十名步卒来。” “末将遵令。”杨文广虽然也去选人了,但是显然有些抵触。 不过范宇却并不在乎,杨文广如果没有觉悟,那自己也没义务帮他。杨家虽是将门,但是自杨延昭去世之后,杨家便没了主心骨,也几乎没落。杨文广如想重新将杨家立起字号来,他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还有十个弓手和十个弩手,范宇便一同交给狄青来选人。 很快,以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为首,范宇面前站了不多不少,整五十人。 “末将等,人已经到齐,请侯爷示下。”杨文广官职是殿直,便由他开口道。 这五十人,也同时向着范宇微微躬身抱拳为礼。 第128章 面红耳赤 杜兴也看向范宇,以目示意,让范宇说点什么。 在军中,哪怕是宋军较弱,也一样有些军伍之间的规矩。身为上官总要说点什么,这才能收拢下面人的心思。这种情况,在历朝历代都是普遍情况,没有例外。若是实在说不出什么狗屁道理,大喊一声升官发材,也算是好的。 范宇也不怯场,向前行了两步,才停下道:“军伍之中,首重纪律。虽然是让你们在军器造作院试用军器,可是一样要有军纪,要令行禁止。莫要觉得试用军器对你们是大材小用,只有上阵杀敌才有功劳。” 杨文广挑了挑眉头,这小的动作都没能逃过范宇双眼,只是他没说破而已。 “据我所知,朝廷向来奖励进献军器法式之人。若是新式军器成功进献,那么大家都有功劳。”范宇接着道:“所以,我在这里提醒,你们不要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既然要跟我去军器造作院,便莫要心中不情愿。若是谁不想去,现在可说出来,我立刻换人补缺。” 狄青一动不动,身形挺拔毫无反应。范宇的目光扫了一眼杨文广,却见杨文广露出一丝挣扎的表情,显然很是纠结。 杨文广看到其他人都没反应,面色便也舒展起来,身形也不再有丝毫的摇晃。 范宇等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既然此时无人退出,那么再想退出去,便要军法处置了。此次让你们所试用的军器,都会是最新式的。之所以让你们试用,便是评定此样军器的优劣,是否合于战阵所用。你们虽然没有亲上战阵,但是你们所试用军器,却是保证我大宋官兵在战阵之上杀敌保命的。因而,你们在做的事,必将关系到成千上万大宋官兵的性命。” “这些话说完,你们便可散去,明日晨时到西作坊门外等着。到时,我会带你们进去。”范宇在最后淡淡的吩咐道。 到了次日,等范宇来到西作坊外的时候,狄青杨文广已经带着其余人在等着。 只不过今日站在最前面,正在整队训话的人是杨文广,而狄青却在骑兵队列之中。 当范宇来到这五十名禁军近前时,杨文广便立时向范宇抱拳为礼道:“下官杨文广,已经带全体兵丁到来。” 范宇只是说了一句,“都跟上我进来。” 他当先迈步走入西作坊,径直往斩马刀所而去。 杨文广与狄青等人跟了进去,显得十分好奇。他们这五十名士卒虽然手中兵器都是造做院所产,但是对于造作院的内部,一直是都没见过什么样子。 西坊的人不少,却除了叮叮当当敲击声之外,并没有看到多少人。 待范宇将这些人领至斩马刀所内,他们才看到,在工篷之内,有许多工匠正在锻造兵器。 还是上次的匠头,迎着范宇过来,两手抱拳道:“侯爷可是要取走那些斧枪?” “正是,将那些斧枪,交给我带来的这些人。”范宇吩咐道:“每人给他们一柄。” 很快,狄青、杨宗保等人手中,便各自分到一柄斧枪。 这东西对于大宋禁军来说,外形还是有些熟悉的。与宫中仪仗里的斧钺近似,但是这前头的钢铁部分要小,分量相对轻了一多半。 “侯爷,这东西不是斧钺吗?为何称为斧枪?”杨文广拿着手中的斧枪,掂量着道。 范宇看着这些禁军拿着斧枪在手中,有人试着挥舞,有人扛在肩头。 “此种军器,比斧钺分量要轻,却不失劈砍之能。但是主要杀伤方式,还是用前面的枪头来刺杀,你们明白了吗?”范宇笑着说道。 这许多禁军,对于范宇所说的话,大半人都不以为然,没觉得范宇这样的判断有什么道理。包括杨文广在内,也没听进去。 只有狄青将手中的斧枪刺了一下,然后又试着劈砍两下,目光闪烁似有所悟。 范宇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让众人拿了斧枪,随他到了一西作坊的另外一所院落之中。 此时徐绶正在这所院落里,让人在一些木桩上绑上麻包,而后再套上重型铠甲。 等范宇带着这五十名禁军到达院落中的时候,徐绶也已经布置完毕。 “侯爷请看。”徐绶指着院中的五根木桩道:“这里共竖立了五根木桩,都依侯爷吩咐,如精锐步卒一般覆以步人甲。” 范宇看了看徐绶所布置的那些木桩,不由点头道:“做的不错,就是如此。” 转头又看向杨文广狄青等五十人,“你们手中的斧枪,主要的作用便是对付重甲骑兵所用。战阵之中,重甲骑兵移动如山,一旦冲荡军阵恐难以拦阻。最大的原因,便是重甲骑兵人马合一,冲力巨大难当。其次,便是这些骑兵有厚重铠甲,不惧刀砍箭射。” “因此,我才让人制出这些比斧钺轻些的斧枪来,让你们试着破甲。”范宇接着道:“杨殿直,你可试着劈刺一具木桩上的铠甲,以试其威力。” 杨文广领命,向范宇抱拳道:“下官遵命。” 手握斧枪,杨文广先是舞了一个花,而后突然反身猛的一刺。 这一下子非常突然,先是反身而走,好似要逃跑一般。可是他人却猛然后仰,整支斧枪如同毒龙出穴,骤然刺中木桩上的步人甲。 步人甲虽已是大宋最厚重的铠甲,也经不起这一下,当场便被杨文广一下洞穿。 众人轰然叫好,徐绶也看得目炫神驰不由连连点头鼓掌。 杨文广回身,两手一合,便将斧枪收了回来抱于怀中,对着范宇道:“请侯爷指正。” 看了杨文广的表现,范宇心中失望,这就是后世美名的杨家将么?怎么让他试用军器,跟个打把式卖艺的一般。若是自己此时扔几个铜钱,是不是就完美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是范宇却不能这样做。只是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让杨文广感觉有些压抑。 摇了摇头,范宇看向狄青道:“狄青,你来试用这斧枪。” 狄青看了杨文广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范宇抱了抱拳,便大步走向木桩。 人刚刚接近木桩,狄青便挺起手中的斧枪,踏前一个弓步,一斧枪刺入铠甲。而后收回斧枪,使用斧刃之处,用力剁向铠甲的肩颈处。 好好的一具步人四,在狄青的斧枪之下,不过三两下,便剁成了一地碎片。 “杨殿直,你可还用我指正?”范宇对立在一旁的杨文广道。 杨文广是在场人中年纪最大的,此时却被范宇问的面红耳赤无以应答。 第129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文广身为将门之后,却对于一样兵器如此漫不经心,还要炫技,这是让范宇最生气的地方。 现在不止是杨文广自己明白,徐绶与其余的那些禁军,也有些明白范宇为何会对杨文广有此一问了。 “狄青,这五十人里,皆以你为首称为队正。我会向枢密院上书,给你提为殿直。”范宇对狄青点了点头,又对杨文广道:“杨殿直为队副,希望你能做事用心,以为众人表率。杨家世代为将,也是世代功勋,杨殿直当尽心忠君为国,再续杨家荣光。” 原本杨文广还有些羞怒不服,认为范宇年纪不过十几岁,便依仗自己是侯爷来羞辱自己。 可是听了范宇这些话之后,杨文广心中更多的就是惭愧了。这些话不但说中了他的想法,也说得他内心沉重。杨家这等将门,父祖两代都在疆场血战,才拼下赫赫战功,这才有了他这个恩荫的殿直。 若是他杨文广再不能将杨家的门户顶起来,只怕再过若干年后,杨家便泯然于民间了。 另一边的狄青也是心中震动,自己也没有觉得这位安乐侯会如何。只看范宇小小年纪,狄青便觉得他有玩闹的成分。刚才试用斧枪,也是狄青确实有点喜欢这样的兵器。 狄青自己是用长戟的,那东西除了月牙刃是往内弯之外,与这斧枪的外形非常接近。现在只不过将长柄前面,换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狄青看来,也确实联想到了剁骨刀上装了个枪尖。 正因为如此,狄青特意试了斧枪的劈砍之力。这东西果然有它的优势,几下劈砍之后,便将步人甲这样的重甲劈碎。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安乐侯只因为自己用了点心思,便要向枢密院上书,提拔自己为殿直。范宇的这番话有理有节,使得一向暗中自负的狄青,对这位安乐侯也不敢再轻视,还生出一丝感激来。 就是探花郎徐绶,虽在一旁看了热闹,却也觉深受震动。这位十五岁的安乐侯,竟然有这等手段,不过几句话,便将两个武官拿捏住。若是只看安乐侯行事,真不似十五少年。 “谨遵侯爷之命!”杨文广肃然,躬身抱拳道。 “谢侯爷看重,狄青,定不负侯爷所托。”狄青也躬身抱拳道。 范宇对两人点了点头,便看向场中的那几具铠甲。 徐绶的目光转向被狄青劈碎的铠甲,对范宇道:“侯爷,你让人试用这斧枪,又劈了铠甲,不知侯爷是想试些什么?” “我用这斧枪所试的,便是其戳刺和劈砍的杀伤。”范宇指着那具被劈坏的步人甲道:“这等重甲,不易破之。战阵之上,有何等兵器可以使之碎裂击穿?” 徐绶只是文官,却也知道一些,“应许是斧头与马槊吧,用普通的枪刺,若不借助马力,恐也不易破之。” “狄青,你且说说,这斧枪如何能刺破重甲?”范宇转向狄青问道。 听到侯爷动问,狄青急忙拱手道:“这斧枪虽然没有马匹借力,可是却也有个有些分量的斧头,向前一贯之力不弱奔马。” “那劈砍起来呢?”范宇觉得自己费口舌给他们说明,不如让狄青自己思考着说出来,因而接着问道。 狄青提起斧枪,挥了两下道:“这等兵器,虽然比寻常战斧要轻一些,却也轻不了许多,劈砍起来更加灵活,却也一样能劈碎重甲。” 范宇点了点头,自己也拿起一柄斧枪,试了试又放下,这东西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沉了。本想给大家做个示范,还是算了吧。 徐绶看到范宇皱眉的样子,不由暗笑,这位侯爷终究还是年纪小。 “除了劈砍之外,还有勾挂的用处。”范宇扫了这五十名禁军一眼,“大家可在这里多想想,随时都可在这几具裹了铠甲的木桩上测试。每个人都要填个表格,给你们五日时间,五日后交给狄青,让他交给我。” 徐绶嘴巴张开,安乐侯所说的表格是何物?但是范宇也没让他多等,很快便取出来早已经准备好的五十份表格。 这一份表格,便有科举应试的卷子那么大。上面用炭条纵横交错,打了许多大小不等的方格。徐绶看到有的方格之中有字,有的方格空白。但是这也让他一下子便领悟了,这便如账本一般,可以在上面方便的记述比较,但比账本更加直观。 徐绶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上前一步抢下范宇手中的表格细看,半晌才道:“侯爷竟能想出这等绝妙的天才比对之法!简直、简直……可格万物!” 虽然激动,可是徐绶却也没有更好的词句来形容。但是格物就有探知规律的意思在内,倒也不算错。 然而看到徐绶如此激动,这却是范宇没想到的。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原来村里发表格的事,很是自然的东西。可是没想到,在这位探花郎的眼中,就相当厉害了。 范宇只得笑道:“不过是自己琢磨的一些浅见,想必若让探花郎来制这表格,定然更加详细。” 开口便赞了徐绶一句,可是范宇却暗中将这制表的种子给他埋下了。只要徐绶回去自己也试着制作表格,以此统计言事,就算是范宇潜移默化的成功。 杨文广和狄青两人有些懵,不只是他们两人,其余的禁军也有些懵。好好的试用兵器,如何还要写字填这什么表格?有那两把刷子,去考个功名不好吗。 狄青急忙一抱拳,对范宇道:“启禀侯爷,军中兄弟大多都不识字,这表、表格却是如何一个填法?” 范宇却从徐绶手中将这五十份表格取来,都交到了狄青手中道:“你与杨殿直应该都识字吧?让不会识字的口述,你们两个替他们填就是。不过,若不识字,恐在军中也难建功立业。如果有心,当读书识字才是。” 范宇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便要离开。 徐绶却叫住了范宇,“我看侯爷的表格制的罗列有序,所列条目也很有见地。但以侯爷如此大才,如何字会写的……这等的丑?非是下官喜窥人,实是有些钦羡侯爷之才,忍不得侯爷竟有这等微瑕。若侯爷闲暇之时肯习些字帖,将来拜相也并非没有可能。” 范宇却觉得这探花郎哪壶不开提哪壶,将来侍途不会顺畅。 “我不爱写字,只爱思考。”范宇拍了下自己额头,没好气的道:“学而不思则罔,学而不用则废,学而不写则无事。” 说完范宇便扬长而去打道回府,只丢下徐绶,在琢磨范宇的话。 可是范宇回府之后,却是还要写个给枢密院的文书,请枢密院使王曾提拔狄青。 第130章 聪明人 范宇将这份提升狄青的文书,第二天便递到了枢密院。他不知道的是,这份文书却引起了不小的事情。 枢密院使王曾,很快便看到了范宇的这份文书。一看内容,便有些好笑。这位安乐侯他也听说过,前几日刚刚下了可使其调兵五十的文书。 可是对方现在就不知道一点分寸,竟然又上书给一个普通禁军要官。殿直虽然品阶只是九品,可也不是可以轻授的。王曾尽管有这个权力,也不想理会范宇的要求。 只是枢密副使王德用,却也看过范宇的这份文书内容。见王曾将这份文书放置到了一旁,并无批示,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显然是不想给安乐侯这个面子,以王曾枢密使的身份,也有这个资格。 但王德用却不这样想,他现在只不过是个枢密副使,做正使难道不好吗? 想了一想,王德用便起身步出了枢密院,去了不远的政事堂。 看似王德用很悠闲,可是他却来到门下侍郎吕夷简的值房,“吕相公,近来我的闲暇较多,不知你可有空闲,许我一杯清茶可好?” 吕夷简现在只是门下侍郎,却被王德用称为相公,这是有原因的。吕夷简原本在刘太后垂帘听政之时,便做了数年的同门下平章事,这为相的资历朝中无人可比。 直到官家亲政之时,他才被贬出东京。然而这还没用个月,便又回京任了门下侍郎的正二品大员。由此可见,吕夷简宦海操舟的本事。 以王德用现在枢密副使的身份,也不敢托大。因此,必定是要称一声相公的。 吕夷简看到来的是王德用,便笑了起来,起身相迎道:“快请、快请,别人来了我没空闲,但是王相公来了,我是一定有空闲的。” 两人落坐之后,便有舍人送上清茶。 吴夷简看着王德用笑道:“王相公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王德用笑了笑,啜了一口茶水才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吕相公吗?此次吕相公回京,显是官家有所倚重,离不开相公你的。” “官家是仁君,只是对我这等老臣多有优容,却不见得是重用。”吕夷简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却是瞧不起王德用的。 王德用出身于将门世家,二十余岁便恩补了都指挥使这等不低的武职。后又从父出征于夏州,以其果断沉着,抵御了李继迁的进攻。之后反攻,更是击败李继迁,逼得李继迁向大宋上表称臣。 以王德用三十余年累积的战功,如今才被升迁为枢密副使,按理说是劳苦功高。 但是吕夷简是东华门唱名的进士出身又拜过相,天生的便有优越感,自然是心中看不起王德用这种靠恩荫上位的武人。 而且吕夷简也一眼便看出,王德用前来,定是有事相求。或者,是想要利用自己的人望做些事情。以他这等人的阅历,拔根眼睫毛都能吹得响,岂肯被王德用这等满脑子肌肉的武人利用。 王德用哪里知道吕相公在鄙视自己,他哈哈一笑道:“吕相公说笑了,既然官家请你回京,或不久便会复归相位。” 吕夷简虽然心中也有这种想法,但是他自己是决不会宣之于口。现在听到王德用这个大头巾当面说出来,却让他心中有些不高兴。好歹这是自己心中的盘算,你这等一脑子肌肉之人,也配谈相位两字吗? “王相公莫要取笑于我。”吕夷简面无表情的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岂敢强求相位。如今我虽是门下侍郎,可也一样可为官家效力,岂在职位的高低。” “吕相公高风亮节,倒是我孟浪了。”王德用抱了抱拳,便以闲谈的口吻道:“近来,听说流落民间的李太后回宫,与官家母子相认。我们这等做臣子的,也甚是欣慰。这位李太后在民间收了一位叫范宇的义子,如今也被官家封了安乐侯。此子虽然只有十五岁,据说却有些不凡。在陈州之时,便有些作为,却也是桩趣谈。” 吕夷简不明白王德用说这些做什么,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随口道:“此事我倒也听说了,好象是包拯于陈州放粮之时,这位侯爷献了以工代赈的方略。也因此引起了包拯的重视,又顺着这条线发现了李太后。不过,这是皇家,你我身为大臣谈论此事,恐有些不妥。王相公,我等身为人臣,还是忠谨一些的好。” 王德用摇了摇头,拱手做告饶状,“只是怕吕相公不知安乐侯,这才说了他的来历。倒不是有意为之,还望吕相公恕罪。” “听王相公的意思,这位安乐侯可是有什么逸事?”吕夷简也来了兴趣,没有权力的日子就是无聊无味,自然可以听听闲话。 “安乐侯被官家封了一个军器造作院的知事通判,令其监督军器造作之事。”王德用说到这里,不由得摇头失笑道:“谁知道,这位安乐侯竟还认了真,居然向官家讨要五十名禁军,去军器造作院试用军器。显是觉得,自己的爵位是因为是太后义子而得来,不太踏实,这才要急于表现。” 吕夷简笑着道:“难为他这十五岁的年纪,能有这个心思已是难得。想必是李太后叮嘱,有意帮扶他一把。” “谁说不是。官家看在李太后的面子上,破例下了旨意,令枢密院调拔了五十名禁军于他。”王德用却还是摇头微带讥讽道:“只是这位安乐侯虽然甚受李太后的溺爱,却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安乐侯竟然又传了文书到枢密院,要给一个禁军转迁为殿直。这事实在可笑,王曾王相公只看了一眼,便将之扔在一旁。想是他一个几十岁的人了,不想与那十几岁的少年一般见识,只得不予理会便是。” 吕夷简听到此事,却还是不太明白,只得笑道:“此子怕是受李太后溺爱,做事跋扈一些少了规矩。等他碰过几回壁,便能圆滑些。想是那名禁军,将这位侯爷哄住,得了他的欢心。” 王德用摆摆手道:“那禁军我也有些印象,曾在演武之时有过突出表现,倒是个骑良之辈。只是这转迁之事,是由安乐侯经手,便有些变了味道,可算是幸进。其实,依我看王曾相公闭只眼给他转迁了,也并没有错处。此事不过闲谈,吕相公知道便可,莫要多想。” 又讲了些别的事,王德用便起身告辞而去。 出了门,王德用回头看了看门下侍郎的值房。他心中暗道,吕相公,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只看你如何做。响鼓不用重槌,聪明人应该一点就透,吕相公你怎么也应该是个聪明人吧。 第131章 做文章 待王德用走了之后,吕夷简的面色却阴沉起来。 这个王德用,自己还是小看了他。来自己这里之后,假借闲聊之名,却说了些貌似闲话的事情。这件事说的明白,那安乐侯范宇,是李太后十分宠溺的义子。但是王曾相公,却将范宇上的文书给无视了。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也不是不能做文章。就是因为可以做文章,吕夷简才觉得有些生气。明明知道是被王德用这个武人给利用了,可是他自己也不得不被利用,除非自己不想复归相位。 没想到,王德用这个武人倒是拿定了自己。 不过吕夷简转念一想,被王德用利用又如何,自己只要回归相位,一样可以再收拾这个武人。眼下最重要的,便如何用这件事做文章。 脑中转了几转,吕夷简便有了主意,他也起身去了同平章事李迪的值房。 李迪正在批看一些札子,抬头看到吕夷简前来,便起身相迎。 “吕侍郎,有何事教我?”李迪对于吕夷简向来有些不满,因此也不怎么客气,语气略有讽刺。 按在朝的资历,李迪第一次拜相之时,吕夷简还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右谏议大夫。在李迪看来,吕夷简后期升官甚快,就是个结党营私阿谀逢迎的钻营之辈。因而,他对于吕夷简多少有些厌恶。 只是吕夷简却也并不生气,只是对李迪道:“李相公,刚刚枢密副使王德用来我这里,对我言道,安乐侯范宇欲将一禁军转迁为殿直。但是王曾相公,却将此事给压下来了。他觉得范宇乃是皇亲,又是官家生母李太后的义子。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若是不予理会恐怕不好。所以,便想托我来向李相公说一说此事。由李相公出面,劝说王曾相公,准了安乐侯的上书之事。” 李迪听吕夷简这样说,便冷笑起来,“他王德用不自己来找我,却托你前来与我说,倒是学的好一手弯弯绕。此事是他们枢密院的事情,咱们政事堂有何理由插手?就算是惹得李太后不高兴,也是枢密院的事情。只怕管了的话,还要惹得一身骚,何必为之。” “李相公,那安乐侯怎么也是一心为公。虽然人年轻些,但是我曾听权知开封府的包拯说过,安乐侯在陈州之时,便有一些作为。以工代赈之事,便是安乐侯献的策。此次替一禁军小卒求官,应该也是事出有因,不见得是依仗其太后义子的身份率性而为。”吕夷简劝说道。 李迪想了一想,便摆手道:“即使如此,也与我政事堂无关。吕侍郎就莫要多管闲事了,那安乐侯才十五岁而已,性子未定。你巴结此人,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吕夷简没想到李迪会这样说自己,他虽然对于李迪没有什么善意,可是对方当面说自己要巴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话实在伤人。当场便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十分难看。 在李迪看来,这吕夷简今日劝说自己出面,便是想要再次钻营邀宠,好博得安乐侯的好感。因而,心中对于吕夷简更是鄙薄,这等人竟连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都想巴结,哪里还有一丝士大夫的风骨。所以,他讲话也就不再客气。 但是吕夷简也是个能忍的,依旧对李迪抱了抱拳道:“李相公如此看我,我也无以辩驳。此事我也已告知李相公,他人所托我也尽力,下官告辞。若是宫中对李相公怪罪下来,莫怪下官没有提醒过便是。” 说完这番话,吕夷简便转身大步而去。 看吕夷简走后,李迪回身坐下,想着吕夷简的这些话。这吕夷简无利不早起,他劝说自己与王曾相公,难道只是为了巴结安乐侯?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李迪皱眉想到,这吕夷简可也是拜过相的,行事不会如此毫无身段。若是其中另有好处,吕夷简才会出手。只是李迪却想不出来,其中有什么对吕夷简有利之处。 半晌之后,李迪摇了摇头,或许吕夷简就是单纯的受王德用所托。由他去吧,反正祸害不到自己的头上便是。 正在这个时候,有小黄门来到政事堂,对李迪拱手道:“李相公,官家请您去崇政殿,有事相询。” 李迪不敢怠慢,便起身去了崇政殿。 官家赵祯正拿着一本札子看,见李迪到来,便让人赐坐。 待李迪坐下之后,赵祯才将手中的札子交给李迪。 李迪一看,这札子是安南的李德政的上表。表中言道,为祝贺官家亲政,特意送来两头驯练好的大象,还有一些地方特产。 “官家,这份上表并无什么不对之处,官家让臣过来,是为了何事?”李迪问道? “李卿,安南王所贡之物倒是一片好心。其他的特产方物倒没什么,可是这两头大象,实在是难以伺候。”赵祯不由苦笑道:“昨日那两头象在宫中便踩伤了象夫,到了夜间,又拆了一间偏殿。说是驯象,也不知道驯了个什么。弄的宫中人心慌乱,我也一晚没睡。” 李迪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原来是此事,既然官家不喜这两头象,那杀了便是,省了许多麻烦。” 赵祯可没这么硬的心肠,连连摆手道:“这两头象是藩国所贡,杀之不祥。若是让安南的李德政知道,或许会认为大宋对其不满,恐生罅隙。” “如此倒也好办,官家使人将这两头象送回去,也就是了。”李迪笑着建议道。 “送回去也可,但还是要安抚一下李德政。总不能说,这大象在宫中拆了我的一间偏殿,我不想养了吧。”赵祯两手摊开道。 李迪想了想,才道:“官家可封他一个南平王,这等藩国之主的封号也不用靡费。再复他一封书信,以大象水土不服为由,使其养在安南便是。” 赵祯点了点头道:“如此,便不会让李德政难堪,倒也不错。此等无用之事,倒是误了李卿不少时间,我却有些过意不去。来人,取一罐龙团贡茶,给李卿送去政事堂。” 李迪起身谢恩,心道上次赐的贡茶还没喝完,官家倒真是客气。 从崇政殿离开之时,李迪还想着,要不要与官家说说安乐侯之事。但略一犹豫,便显得有些突兀,还是不说的好,等着看枢密院的热闹便是。 第132章 岂有此理 范宇哪里知道自己给枢密院的上书被无视了,他现在正忙着在弓弩院指导工作。 虽然名为弓弩院,可是这里却弓弩、甲胄、剑、镫都在制造范围之内。 因此,范宇也将自己原始的水力冲压机,让人造在弓弩院里。弓弩院旁边就是汴河,水力不缺,这也使建造水车有了条件。 现在可不是在草桥镇之时,造个水车还要许久。范宇将事情吩咐下去,工匠和材料都是现成的,不过两天原始的水力冲压机便已经建成了几套出来。 范宇又重新设计了铠甲的模子,先让工匠们依样打造出来,试制了一副新式铠甲。 这副铠甲既不是锁甲也不是链甲,更不是板甲,而是通体都由大小不等的铁片连缀而成。 若是只看这副铠甲的头盔,还以为是个深些的铁锅。直到连上一圈护颈的铁圈后,才象是个头盔。保是与早先所制的头盔相比,实在是难看到了姥姥家。但是有一点,这个头盔是冲压出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被冲压成型,实在是太快,让众多工匠都为之惊异。 当然,这副铠甲丑的不只是一个头盔,而是整体都丑。因为范宇所设计的铠甲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装饰。完全是以提升防护为主,并且也是为了便于节约制造成本。 原本一小片一小片的甲片,被范宇整体放大了数倍。躯干部分前后两面,不过四十余块甲片就全覆盖了。做成这样子,是为了便于冲压,也是为了连缀甲片之时更加省人工。至于铠甲的手臂和腿部,就在外面用小铁环固定了一层搭一层的环形铁片。 最后将手臂部分与躯干部分连接到一起,穿戴之时便可如穿衣一般套在身上。 这套铠甲看上去十分丑陋,可是制造起来要比之前动辄上千数百块细小的甲片快捷的太多。 范宇反复的让人试穿这套新式铠甲,并随时修改。最后满意了,才将铠甲拆散,命工匠制做水力冲压的模具。 制第一套铠甲,因为部件少,也好组装,只用了两天便搞了出来。前后修改数次,又用了两天时间,等制造模具,也用了两天。这点工作量,对于有着数千工匠的弓弩院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范宇带着一批工匠站在水力冲压机旁。 “各位,你们已经备好的铁料,今天便要看看制造一副新式铠甲,到底有多快了。”范宇扫了这些工匠们一眼,又接着道:“拔开水车的销子,开始!” 早有准备的工匠们,纷纷上前开工。 随着巨大水车的转动,便是冲压撞击声传来,让众人震耳欲聋。 不过片刻而已,在众人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摞摞的新式铠甲部件。 范宇命人当场开始组装,很快他的眼前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副新式铠甲。 这等制造铠甲的速度也有些骇人,从冲压部件到组装出来,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左右。其中最费时间的环节,居然是组装的时间。这等赶工效率,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不过这铠甲还是毛坯,需要进一步打磨修整添加内衬,那才可算是一副完整的铠甲。 这种新式铠甲范宇是穿戴上试过的,足有四十余斤这么沉重。不过,这只对范宇来说有些沉重,对于那些以前穿戴步人甲的军卒来说,实在是轻了许多。 他这里还没下值,却是有宫里的小黄门来请。 范宇将小黄门叫过来,问道:“你来请我入宫是为了何事?” “启禀侯爷,李娘娘的眼已可以视物。因此,派小的请侯爷入宫。”这小黄门十分客气道。 范宇转向这些工匠道:“新式铠甲今日做个五十具出来。可以多,但莫要少了。” 众多工匠轰然领命,各自便又重新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这才转向小黄门道:“说起娘的眼睛来,我可是给娘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公公等我片刻。” 说起给义母的礼物,范宇自然知道送什么才好。由于白内障这种眼疾,如果用金针拔障术治疗,就会将眼中的病变的晶状体拔到旁边。也只有这样,才会让人再次复明。 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坏处,就是会让人的眼球无法聚焦,变成了远视眼。 因此,范宇所准备的礼物,便是一副眼镜。 镜架是由玳瑁制成的,正圆形镜片则是高纯度的天然水晶所制,由高手匠人细细打磨成了凸面镜片,镶嵌于镜框之中。 范宇这里工匠众多,做这东西倒也并不费事,甚至还有一只垫有绸缎的檀木盒,专门用来盛放眼镜。 那小黄门见到范宇手中的木盒,便恭维道:“侯爷手中的这只木盒,便价值不匪,想必其中的宝物,更是价值连城。” 范宇笑道:“此物不过是给娘的一片心意,价值连城算不上,只是有些新奇而已。不过,对娘来说,却是很实用的。” 随着小黄门进了宫,人还没到慈宁宫,便远远看到官家的仪仗已经进了慈宁宫。 显然官家也得了消息,先他一步到来。 范宇手捧着檀木盒子,在小黄门的带领下进了慈宁宫,便看到正房之中官家、义母和杨太后都已经在座。 官家与杨太后正盯着义母的两眼观察,表情说不出的好奇。 “阿姐,你这两眼现在可是清亮,可是为何视物不清?”杨太后诧异道:“难道,如此近也看不清我的面目吗?” “娘娘,连我也看不清吗?”官家赵祯也在追问。 李太后眨了眨眼,又揉了两下,盯着两人瞧了瞧道:“自王太医给我去了眼翳之后,其实就这样子。虽然看不清,但也比什么也看不见要强上太多。不过,也正如王太医所说,视远处之物倒很是清晰。甚至是天上飞过雁阵,我都能看清其身上羽毛,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正说着,便听到小黄门道:“安乐侯范宇,前来探视太后娘娘。” 李太后抬眼看过去,因为范宇离得还远,却是一眼就看清了范宇的面貌。 “没想到,宇儿这孩子如今竟长的眉清目秀,难得还是个极孝顺的,真是个好孩子。”李太后慈祥笑道:“宇儿,快到娘这里来,陪娘说说话儿。这几天眼上蒙着,在宫中养病,可是将我憋闷坏了。” 官家:…… 杨太妃:…… 你老人家看不清我们两人,却是能看清这义子安乐侯,真是岂有此理。 第133章 宫闱秘事 范宇笑了笑,手捧着檀木盒便走了过去。 先对官家、义母、杨太后行礼,“见过官家,见过娘和杨姨娘。” 杨太后也笑着点点头,“你这孩子,礼数倒全。来了还捧着个木盒,这是什么东西?” “从王太医处,孩儿知道娘的眼疾治好之后,虽可以视物,但只可看清远处,却看不清近处,还是有些不便。因此,便特意让高手匠人制了一副眼镜。”范宇伸手,将檀木盒放到桌上,而后打开道:“娘戴上这东西,便可看清近处的人了。” 赵祯十分好奇,去看檀木盒中之物,却不明如何使用。杨太后也盯着眼镜,有些莫名其妙。 “安乐侯,你所献的这眼、眼镜,如何使用?”赵祯疑惑的向范宇问道。 李太后也看不清,却笑道:“宇儿拿这眼镜来,想是要让娘看清大家。却是想得周到,甚是贴心。宇儿,你给娘戴上,让娘试试如何。” 范宇笑道:“正要让娘试一下,这眼镜合适不合适。若是不合适,我再让工匠改上一改。” 他从盒中将眼镜取了出来,这时赵祯与杨太后才看清这眼镜的全貌。 一整片玳瑁被打磨的薄了,镂有两个对称如核桃大小的圆洞。在这圆洞中,各镶嵌了一片打磨过的圆水晶片。在左右两边,也是用玳瑁磨制的镜腿,用银钉与镜框相连,可以打开折叠。 范宇将两个镜腿打开,给义母戴上。 杨太后不由得赞道:“看这东西很是合适,显是宇儿用了心思的。你看这眼镜,正好挂在耳朵和鼻梁上,稳稳当当十分方便。” 赵祯看向李太后,不由得问道:“大娘娘戴这眼镜,可能看清我?” 听到这话,李太后便将目光转向赵祯。 唇角抖了两下,她才点头哽咽道:“能,能,我能看清我的孩儿了,能看清你,也能看清宇儿。还有妹妹,也能看清楚。” 赵祯看到生母激动,这许多年来头一次能认真仔细的看自己的孩儿,实为不易。想一想,赵祯自己也觉心酸。 “大娘娘,你这些年来受苦了,孩儿一定会好好的补偿大娘娘。”赵祯也有些激动道。 范宇上前劝慰道:“官家莫要激动,娘是知书达理之人。只要有暇之时多陪陪娘,她便满意。” 李太后连连点头道:“还是宇儿知我,祯儿,你为大宋之主,政务繁忙。娘不求你天天陪在娘的身边,免得误了公事。只要偶尔来看看,娘便无憾了。” “阿姐,官家也是怕你受了委曲。”杨太后笑着道:“只要你平平安安,他也少一份担心。不用叮嘱于他,他也会常来看望你我。” 一家四人说着话,倒也其乐融融。 但是没过多久,便有一小黄门急匆匆的赶到慈宁宫。与宁总管耳语了几句,便被放了进来。 “启禀官家,郭净妃寻死不成,如今已被救下。她说、她说想见官家,只说两句话。”那小黄门战战兢兢的道。 杨太后一听是郭净妃,便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官家赵祯也是听到这个名字,便皱眉道:“她又撒的什么泼!都已这般模样,还不觉狼狈?若是有半分悔改,岂能落到如此田地!” 范宇和义母两人有些茫然,这郭净妃是什么人,也没听说过。想必是宫中的一个妃子,只是能让官家这样厌烦的,也是少见。 那小黄门看到官家生气,不由得惊惧莫名,吓的脸都青了,却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赵祯一看这小黄门的样子,便没好气的道:“去将门下侍郎吕夷简召至崇政殿,我有事问他。” 小黄门如蒙大赦,急忙告退而去。 “大娘娘小娘娘,我且去议事。”赵祯向两个太后拱手告罪,又对范宇道:“安乐侯,你在这里多陪陪两位娘娘,一会儿便在宫里用了膳再走也不迟。” 范宇躬身道:“官家放心,我巴不得在这里陪着两位娘娘。前几天事务劳累,正可借机多歇一歇。” 赵祯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有陈琳在前面引路,赵祯快步出了慈宁宫。 官家一走,慈宁宫中便少了一些严肃。 义母李太后对杨太后道:“妹妹,这郭净妃是谁,你怎么听到她的名字便不高兴?” 范宇有些为难,这是宫闱密闻,但却是义母李太后在打听,自己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总不能打断义母的问话,这也不合规矩。 杨太后却也没有避讳范宇在场,一腔八卦早已不可自抑。 “阿姐,这郭净妃,原来可不是郭净妃。她原来可是官家的皇后,故英国公郭崇的孙女。原来刘姐姐垂帘听政之时,亲自给官家指的郭氏为皇后。”杨太后一心只想着给阿姐讲八卦,根本就忘了范宇在场,“她若是性情贤淑,好好的做皇后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是个妒妇,也许因是将门之后,又是鲜卑人,这性子有些粗野。” “她是如何粗野的,难道在宫中她还敢随意打人不成?”李太后看到杨太后卖关子,便追问道。 杨太后嘿嘿一笑道:“随便打人?比这还厉害,她将官家喜爱的张美人迫害至死。那可怜女子直到病重,才被官家执意册封为美人。之前就是因为郭皇后阻拦,那张氏一直在宫中遭人白眼尝尽苦头。想必也是因此,心中多有郁结,才会生了重病。病重了才被封为美人,结果没几天便香消玉殒了,实在是可怜。” 范宇听着也是唏嘘,这张美人可算是红颜薄命,受尽了窝囊气,最后硬生生的是被气病而死的。 李太后皱眉道:“若只是如此,也不至于废了郭皇后吧?虽然阻拦册封张美人,但是毕竟不是她直接害死的。” “阿姐我告诉你,这还不算什么。后来官家喜欢的杨美人与尚美人,都是有些心眼的。她们两个在宫中抱团,与郭皇后对抗,两边斗的后宫之中不得安宁。”杨太后哼了一声道:“一次郭皇后到了尚美人的宫中,当面斥责尚美人与杨美人。那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与这郭后争执不下。郭后不顾皇后的威仪,竟与尚美人和杨美人两人撕打起来。” 范宇听到这里,也不由惊的张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忘记这是宫闱秘事,倒是听得过瘾。 第134章 臣可不是故意挑拨 不光是范宇是这样的表情,就是李太后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太后不由得插口道:“她们太过了,一个皇后两个美人,竟然就在宫中撕打,这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一丝的皇家气象,与街头野妇有何分别!” “谁说不是啊。阿姐你先听我说,这还没有完。”杨太后精神抖擞的道:“官家闻讯赶去,想要将这三人拉开。可是那郭皇后甚为粗野,她竟一掌打到了官家的颈项上,硬是挠出来半尺长的血印子。连官家都敢打,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范宇也极为意外,居然打伤了官家,这事情便小不了。但是因官家被皇后抓伤颈部,当时的情况便有个判断。显然是官家只拦着皇后,背向两位美人,他有拉偏架的嫌疑。 “她竟敢如此打伤我儿!”李太后却怒了,当即起身,“走,我也去见见这等泼妇,她要是真敢的话,便连我这个当娘的也打伤了便是!” 杨太后急忙劝阻道:“阿姐何必生气,你且坐下。那郭皇后也是因此,被官家给废掉,现居于瑶华冷宫里。当时我也被这三个女子气的狠了,那尚美人与杨美人,也被我也赶出宫去出了家。她们三个,没一个有好下场。阿姐可莫要因此生气,伤了身子可不值。” 范宇暗叹,这三个女子也是,斗来斗去却落了个一场空,都是命苦之人。 他在这里听八卦,感叹他人命运。 另一边在崇政殿里,官家赵祯与吕夷简也正在说事。 “臣吕夷简受官家相召,不知官家有何事垂询?”吕夷简一进殿,便躬身施礼道。 赵祯叹了口气,“来人,给吕卿赐坐。” 吕夷简并没有因为被官家赐坐而受宠若惊,他反而平淡的道:“官家对我这个门下侍郎都赐坐了,显是碰到了为难之事吧。” “吕卿,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是遇到了为难事。”赵祯有些苦恼的道:“你可还记得废后郭氏?她今日寻死不成,已经被救下。可是这郭氏还要人传话,想要见我说两句话。吕卿,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 听了官家的话,吕夷简也是叹气道:“官家,依臣之见,还是不要见了吧。官家忠厚仁宥,只怕见到郭氏如今的景况,心中一软,便放她出冷宫。这让曹皇后如何自处?只怕宫中又起波澜啊。” “吕卿,我上次废后,便是听了你的话。这一次,我依旧听你的。”赵祯咬咬牙,狠心点点头道。 吕夷简不由苦笑,官家虽然算是一代明君,可是这甩黑锅的本事却越来越高。上次废后,虽然是官家向自己问意见,但向朝中众臣所说,却是说成是自己极力要求的。那时吕夷简可还是同平章事,是大宋的宰相。 也是因为此事,才会被贬出东京城去。 现在官家又来征求自己的意见,可不见得是好事。 他对赵祯拱了拱手道:“官家不见那郭氏便是,她若做出傻事,也非官家之责。人各有命,想必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吧。” 吕夷简也不傻,这次一个接力化力发力,将这黑锅甩给了上天。 事实上君臣两人都心中明白,若是官家不见郭氏,这郭氏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只不过两人心照不宣,不想再招惹郭氏,不如提都不提。与其让那郭氏再兴风浪,不如让其在冷宫之中自生自灭。 赵祯点点头,“确实如此,吕卿回京之后,近来可觉得朝中有此什么变化没有?” 听到了官家岔开话题,吕夷简想了想,神色间有些犹豫。 “新变化倒是不多,臣虽然是刚刚回京,但离京的时间也不长。”吕夷简的话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不过,我听说李太后在民间经历磨难,如今已经回到宫中。臣在这里,先为官家母子团员贺。” “此事还没多久,娘娘这些年先是寄居于总管秦凤老家,后来因秦凤逝去,而又在破窑洞中居住了些年,实是受了不少苦楚。”赵祯感叹道:“若不是娘娘心中还惦记着我这骨肉,怕也坚持不了这许多年。” 吕夷简笑道:“这便是吉人自有天向,皇家的福气盛隆,合该官家与李太后相聚。我听说,李太后在民间,还认了一个义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行事却颇有章法,包拯曾给其很高评价。” 赵祯摆了摆手道:“你说的是安乐侯范宇,他如今已经十五岁,并不算小。不过是做出些许成绩,没什么好夸耀的。” 虽然赵祯口中是这样说,但是皇亲受到赞扬,他这官家的脸上也有光。 吕夷简看到官家脸上微现喜色,便开始上自己的私货,他点头赞同道:“也是,我在政事堂,听说这位安乐侯被官家给了个军器造作院通判之职,很是尽心。为了试用军器,专门还向官家申请调拨了五十名禁军。据枢密副使王德用所言,安乐侯想要提拔一名禁军士卒为殿直。想是便于指挥这些禁军士卒试用军器,才提出来的。不过,王曾相公觉得安乐侯不懂规矩,竟直接投书于枢密院,便没有批准,倒是让臣有些意外。” 赵祯听到这里,便想到之前见到范宇,他也没提此事。 “吕卿,王卿虽然有些不通情理,不过维护规矩也不算错。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安乐侯自己不懂这些,胡乱提要求也不合适。”赵祯很是公道,反而有维护王曾的意思。 口夷简笑道:“臣可没有告状的意思,安乐侯做事有些莽撞也是有的。只是该如何来做,却也没人指点。由着安乐侯直接给枢密院上书,闹这等笑话有些不该。若是有人告知安乐侯一声,文书应投于通进司,方可转投枢密院才是。” 赵祯脸上有些不好看了,“安乐侯不经通进司便投书,难道就没人提醒一声吗?” “想必某些人觉得,安乐侯是皇亲。直接给枢密院投书也没什么不妥,王相公也定会批下。”吕夷简话只说了一半,便转了话题道:“枢密副使王德用,私下找过臣,便是要臣与李迪相公通个气。由李相公去劝说王曾相公,将安乐侯这份文书批准下来。只是李相公也是个耿直的,他让臣不要多管枢密院的闲事。” 听吕夷简说完过程,赵祯不由气道:“一点小事,便这样兜兜转转绕了这许多圈子。李相公王相公都是直臣诤臣,都没做错。可是朝廷的事情,却就这样耽误下来。既是相公,便要有担当。若安乐侯所提之事不合,将文书批驳复还也就是了。觉得安乐侯不懂规矩,便是叫去训斥一通,告之如何投书也可。王相公可算粗疏,但李相公却坐视观火实在不该!” 吕夷简急忙道:“官家莫要生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且确是安乐侯有错在先,不关两位相公的事。臣只是觉得安乐侯所为之事,前面已经得官家准其带五十名禁军试用军器,后面便不应该半途而废。臣可不是故意挑拨。” 第135章 甚是痛快 吕夷简越是如此说,赵祯的心中就越是有些不舒服。 当然,赵祯并不是对吕夷简有意见,而是对李迪和王曾两位相公。范宇所做之事,是他这个官家给安排的,甚至之前还答应了调拨五十名禁军。按理说这是一体的事情,后继之事枢密院也理应跟进,不得推诿。可是王曾相公可好,竟然对于范宇的上书不理不采。 这不只是扫了范宇这个安乐侯的脸面,其中当然还有赵祯这个官家的颜面。 而李迪更是让赵祯生气,明明已经有枢密副使传话,这李迪相公若只是推辞不管也就罢了。可气的是,他这身居相位之人,据然将朝廷公务说成是闲事,还摆出揣着手看热闹的姿态来。 越想此事,赵祯这心中就越是生气。可是当着吕夷简,他这官家又不能失仪,只能表面露出淡然之色。 “吕卿,你用心国事,我心中有数。”赵祯淡淡的道:“可是这两位相公,实在是让我有些失望。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竟在一件小事上,都不能从朝廷的角度考虑。只因安乐侯投书的程序有误,便可不担宰执之责?” 吕夷简几乎是看着官家长大的,他岂能不知赵祯已经生气,当即躬身劝道:“官家可能是多虑了,两位相公重要公务众多,不愿在小事上浪费时间也是有的。” 虽然明着是在劝解赵祯,可是一句不愿浪费时间,是真的将赵祯怒火给拱了起来。吕夷简就是故意的,他若不将李迪从相位上赶下去,自己怎么会有机会。 此人可算老奸巨滑,隐隐约约便给赵祯上了眼药,还把自己掩护的很好,有着非凡的手段。 算小事吗?还真的是小事,不过是将一名禁军军卒提拔成殿直,一个九品武官而已。这等品级的官员,在汴梁连百姓都不会正眼看。 “呵呵,小事?”赵祯冷笑起来,“小事也可以以小见大,我只看到两位宰执不能尽心任事。汉昭烈皇帝刘备曾经说过,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便是为了防微杜渐,警示后人。可是我朝的两位宰执,竟然也事小而不为了。今日可以事小而不为,明日便可事大也不为。大事小事都可不为,还要他们做这宰执干什么。” 官家理由还挺充分的,吕夷简不由得在心中给官家点赞。 “官家息怒,毕竟是两位宰执,平时动一位都会使得朝中人心动荡。他们两位相公即使有错,也并非大过,官家可莫要动了换相的心思。若是使得朝中大臣们心存疑虑,无心视事,恐非好事。而且,两位相公素有人望。官家只凭这等事情便要换相,只怕大多朝臣,都是不服的。”吕夷简连忙劝阻道。 可是吕夷简这话里没安好心,明着是劝,可是旁敲侧击却是在说两位相公权势很大威望很高。 这等话到了赵祯的耳中,便有了一丝忌惮。于是,这就更加让赵祯下定了换相的决心。 “吕卿不必再说,陈琳,去传知制诰来。”赵祯意甚坚决的一挥手道。 “唉!”吕夷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做出极为失望的样子道:“官家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么臣便告退。” 赵祯也觉得自己刚才对吕夷简的态度不好,便略带歉意的道:“吕卿忧心朝局国事,我是心中有数的,你且去吧。” “谢官家褒奖,臣受之有愧。”吕夷简面带愧色,退出崇政殿。 等出了崇政殿,刚一转身,吕夷简便露出微笑。那李迪自己可是点过他了,可惜对方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这次被官家罢相,李迪也怨不到自己头上。 至于枢密院使王曾,那就是个倒霉蛋,只是便宜了王德用。 吕夷简自己都没想到,官家今日会见召见自己。郭氏的事情还只是官家宫闱内的事情,也不用多说。绕着绕着,便促成了罢相一事。如此的快,倒是出乎吕夷简的预料。 赵祯待待吕夷简一走,便命人书写旨意。将李迪罢免,降职为刑部尚书。王曾也罢免,降为门下侍郎。 至于吕夷简,赵祯想起吕夷简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有些感动,便让他重归相位,为同平章事。王曾既然降为门下侍郎,那么枢密院使,就落在了王德用的头上。 旨意写好,赵祯看过没有疏漏之处,便用印发出。 这一次罢相,并不是有攻讦李迪与王曾两位相公,而是官家直接指责。指责两人玩忽职守行事惰怠轻慢公务,特降其职以警示朝中众臣。这说明官家,对于这两人十分不满。 赵祯的旨意一送到政事堂,大家就被震得懵了。李迪看到官家旨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官家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便下了罢相的旨意,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参知政事蔡齐,却摇了摇头道:“李相公,刚刚官家可是召见了吕侍郎。你看这旨意,吕侍郎现在又一次成了吕相公,这可真是不得了,也了不得。一手翻掌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实在惊人。” 蔡齐可不是在替李迪出什么主意,而是在给李迪拱火,给吕夷简树敌。若是这两人斗起来,他蔡齐这个参知政事,没准还能坐上同平章事的位置。 李迪却不管那许多,如今看来,蔡齐却是说的最有道理。而且这也让李迪想起来,前几日吕夷简来找过自己,被自己当场羞辱之事。当时倒是痛快了嘴,可是风水轮流转,才过了这几日,便被吕夷简使阴招给拉下相位。 正在李迪咬牙切齿之时,却见吕夷简从外面走进了政事堂。沿途政事堂的文吏见了吕夷简,无不纷纷露出笑脸打招呼。 “李相公,今日我可在官家面前一直在替你说好话求情,可惜官家有自己的主意。”吕夷简摇头道:“前几日我便提醒过李相公,那安乐侯倍受李太后溺爱,你却不当回事。这下可好,惹怒了官家,你与王相公都被罢相。官家是至孝之人,李相公与王曾相公,你们两人但凡有一人对安乐侯重视一些,如今也不会被罢相。” 吕夷简又将自己摘了出来,反手一锅就扣在了范宇的头上。可谓是未见其人,便已送锅一口。 这话说的,李迪都有些信了。因为吕夷简前几日见自己,便是为了安乐侯之事。 不过李迪还是没有好脸色,“吕夷简,你莫说你有多好的心肠。在官家面前,你定然没讲过本官的好话。哪怕是说好话,多半也是皮里阳秋阴阳怪调。” 吕夷简面色一沉道:“李迪,你已被罢相。本官是来赴任的,政事堂公务甚重,可没时间与你磨牙。若误了朝中诸事,你怕是便会被贬出东京了。” 前几是刚刚被这李迪羞辱,今日便还了回去,吕夷简心中甚是痛快。 第136章 这谁受得了 在不远的枢密院,枢密使王曾也刚刚看到官家旨意。 虽然官家在旨意之中没说为了何事,可是王曾也想到了安乐侯上书之事。这都不用问,自己没有处理的,就只有安乐侯这一桩事情。 想到这里,王曾便有些无话可说。这安乐侯是有多受皇家宠爱,竟然为了一件小事,便使得官家罢了两个相公。 此时枢密副使王德用,见到王曾的脸色凝重,便也凑到了他的面前,看向官家旨意。 当看到其中将自己升为枢密院使之时,王德用的心中简直是心花怒放。原本去找吕夷简,只是碰碰运气,谁成想这才不到十日,便真的将王曾相公拉下相位。 而这接任枢密使之人,果然就成了王德用自己。 王德用当着王曾,不好立时露出欣喜之意,便道:“王相公向来勤勤恳恳如履薄冰,对待公务,也没见王相公有何惰怠之处。为何官家会有这道旨意,真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王曾看到王德用发问,他心情不好,便理都未理。这个态度对于自己的副职,那就是极不尊重的。 他的这个态度,也让王德用非常不高兴。 但是王德用也知道,王曾可是咸平五年的状元郎,而且是连中三元考上来的。一入侍起点就很高,倍受大家瞩目,那是天上星月一样的人物。 也正是因此,王曾十分看不上自己的副手王德用。王德用出身将门,又是靠着恩荫入了行武,这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在王曾看来,与王德用讲话,都是自己赏他面子。 现在王曾被罢相,他更是连装也不想装出客气的样子。 王德用看王曾这个样,便想当场发作。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这口气,转身不理对方罢了。 范宇如今还在慈宁宫中,正陪着义母李太后和姨娘杨太后两人说话。 忽然便听到外面有小黄门道:“官家驾到!” 范宇急忙起身,垂手肃立,等着赵祯的到来。 很快,赵祯便大步走了进来。 “臣,恭迎官家。”范宇对赵祯躬身道。 “安乐侯免礼。”赵祯抬手虚扶,然后便看向李太后与杨太后道:“见过大娘娘与小娘娘。” 李太后却很是关心道:“官家无事吧?若是那郭氏不知好歹,我这便去痛斥她一番。” 赵祯微微摇头道:“大娘娘,郭氏本就是废后,不用理会。她在宫中跋扈惯了,此次还以为寻死便可见我一面。我却不想去,由她闹吧。” “娘也在冷宫住过许久,倒是有些体会。”李太后点点头道:“冷宫之中遭人白眼,有些难受,但衣食是不缺的。若是民间中等人家,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她如好好的,等过些时候再求见官家,便让她做个寻常美人,也不是不行。” 李太后的心中也是复杂,官家是自己儿子,她对那抓伤过官家的郭氏并没半点好印象。可是说起冷宫来,又有些同病相怜,心却又软了一些。 赵祯一看李太后还想再说,便立时岔开话题道:“不提此事,刚才我见过吕卿,却是听说了一桩与安乐侯有关之事。” 范宇没想到官家会提自己,不由心中莫名一紧,“官家,我有何事,竟能惊动朝中的大臣?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改过来便是。怎的无人与我说起,反而传到了官家这里?” 这些话放在赵祯耳中,便显得范宇更加无辜。 “哼,朝中衮衮诸公,却办了些让人看不过去之事。”赵祯心中憋着许多气,此时正可与人倾诉,“安乐侯向枢密院上书……” 赵祯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是如何处理的,都说与了两位太后和范宇听。 李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她道:“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肯多出一分力。这本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却偏要推诿。这些读书人,只看过几本孔孟之书,便将鼻孔都翘到了天上去。宇儿不过是提拔一个禁军小卒为九品寄禄官,一个相公不批,一个相公看热闹,真是可气。官家做的对,这等尸位素餐之人,若不罢相岂不是害了大宋江山!” 杨贵妃却有些迟疑道:“官家,你一口气换了两位相公,朝中不会有什么动荡吧?这两人位高权重,若是联络朝臣,一起向官家发难,恐不好收场。” 范宇听着这些话,心里却已经沸腾了。官家真牛,你痛快的罢了两个相公,却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只怕朝臣们互相传递的消息里,两位相公都是贤臣是君子,而自己这个安乐侯,只看封号就不是个正经东西。定然会有人说,是安乐侯依仗太后宠溺,要为手下帮闲狗腿子谋官。王曾相公一身正气断然拒绝,甚至理都不理。而李迪相公,则也不愿相助小人。想必是安乐侯这奸侯,在李太后面前哭诉被相公们欺负,惹得李太后大怒。 而后,护短的李太后才强行逼着官家,将两位相公降职罢相。 一个小丑的形象跃然而出,使得范宇不由打个冷战。 他本就不想在朝廷之中有突出的存在感,只做个安安静静做些事情的美男子不好吗?也正是有这个想法,范宇才随波逐流的埋头于军器造作院,要做点实事。 若是存在感太强,便会被卷入朝局争斗当中。那样危险不说,对自己没半点好处,想做些事也会很难。 这下子可好,官家一道罢相的旨意,便将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不管是谁问,两位相公如何会罢相,定然是绕不过自己这个安乐侯的。 范宇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弹劾自己的表章一定会如雪片一样的送到官家面前。 此时赵祯对杨太后摆了摆手道:“怎么会,政事堂这边,我已经下旨让吕卿复归相位。以他的威望,朝中谁会反对?前次我废郭皇后,因与朝臣相持不下,还是以吕卿罢相结束。这一次,让吕卿重回相位,也算是个补偿吧。枢密院里,也是枢密副使王德用接掌正使之职,不会有什么事的。” “在官家身上,我竟看到有先帝的影子。”杨太后不由感叹道。 范宇心中焦虑,要是满朝的官员都针对自己,这谁受得了。不要以为是个皇亲就可以横着走,有义母李太后维护又能怎么样。这些朝臣们坏着呢,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不过片刻,范宇眉头一展,却想到了一个主意。 第137章 你做的过了 见官家赵祯还在与两位太后说话,范宇却有些踌躇。 本想回避两位太后时再与官家说的,但是范宇知道,若是现在不向官家提,便错过时机了。 “官家。”范宇对着赵祯躬身道:“臣范宇,也有罪。” 他的话一出口,赵祯便惊讶了。 不只是官家惊讶,两位太后也都吃了一惊。 义母李太后不由得问道:“宇儿,你有什么罪?明明是那两个相公不好好做事,你又何错之有?” 官家赵祯却是相的多一些,他两眼微眯道:“安乐侯,你向我请罪,可是怕那两位相公找你的麻烦。” “臣并不认为只凭这两个相公,就可找臣的麻烦。”范宇知道瞒不住赵祯,便苦笑道:“此事终究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不懂文书传递的规矩,又如何会惹得两位相公生厌。如果不是两位相公心中生厌,又怎么会懈怠。若是从根源上看,归根结底还是臣自己疏忽,这才引出一连串的事故。至于两位相公报复我,我有何可怕的。大不了辞了实职只做个安乐侯,不用劳心劳力一样可以一辈子平安富贵。我不犯国法,两位相公还能吃了我不成。” 听到范宇的这番话,赵祯有些出乎意料。他觉得范宇不是个贪恋权位之人,却是个懒散的家伙。有点小挫折,便想着撂挑子不干。 “不做事只拿俸禄,快活的过一辈子,你倒是想的美。”赵祯不由得挑起眉头道:“连我这个天下之主,都不可能有这种福气。你可好,竟想轻轻松松的享清福?” 范宇只得陪笑道:“这不是臣犯了错,使得两位相公都被罢相吗。要没有这种事,我多拿一份俸禄岂不是好。” 赵祯哼哼了两声,却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家伙的着眼点竟是多拿一份俸禄。 李太后看到赵祯似乎生气,便担心的道:“官家,宇儿初次做官,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你莫要强求。要做事,便要先学些朝廷里的规矩,你这个义兄也不派人教他。现在可好,惹了两个相公,你让他在朝中如何立足。” 这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官家赵祯心中很是不愤,可是李太后哪里也没说错,只是让他感觉有些不得劲儿。 范宇看到这是个机会,急忙再次躬身道:“这等事都是由臣惹出来的,恳请官家下旨降罪。臣并非胡闹,而是为了朝廷和睦,其理由有二。其一,此事的源头,本就是臣不懂文书传递的规矩,此事由我而起。其二,臣是皇亲,为免得朝臣们指责官家偏袒,招致众臣物议,也应做出处罚。否则的话,不只是两位相公心存怨念,众多朝臣恐也有同仇敌忾之心。” 听到这里,赵祯恍然。 “你的意思,是一定要让我处罚你了?”赵祯不由皱眉道。 杨太后与李太后两人面面相窥,有些不太理解。 “官家,宇哥儿既然说的有些道理,那你便处罚于他吧。”杨太后本想护着些范宇,可是听了他那番话,便转而支持他了,“不过,官家可要处罚的轻些,莫要真的处罚。” “正是,正是,宇儿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官家好做?他能替你着想,你这义兄可也要替他着想。”李太后生怕官家处罚得范宇重了,便也急着开口道。 赵祯又好气又好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好,安乐侯既然愿意自己领罚,那么我也不与你客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便罚你……罚你……”赵祯到这节骨眼上,却又想不起来要如何罚他。 两位太后娘娘都在这里看着,处罚的重了,只怕当场就要自己改口。处罚的太轻了,他自己又有点不甘心。 “臣如今正在军品造作院,官家不如罚我……三个月造出一千具铠甲如何?”范宇此时自己献策道。 赵祯想了想,便点头道:“那便罚你三个月内,造出一千具铠甲。若是完不成,我便要扣你一牛的俸禄。等下我便会命人会下旨,你想抒反悔都不可能。” 虽然赵祯是官家,可是他也知道一具铠甲有多复杂。范宇竟敢当着自己夸下海口,那多少也应有些把握。 范宇对赵祯拱手道:“臣遵旨。” 李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宇儿,你三个月时间,可能造得出上千具铠甲?那可不是用布匹绸缎做衣衫,而是用铁料做的。只是打制一具铠甲,便动辄数百上千的甲片。三月之期,实在太短了吧。” “娘放心,军器造作院里可不是孩儿一人。”范宇安慰义母道:“弓弩院里可是有数千工匠,大家一同出手,应该不会误期。” “不误事便好,娘也就放心了。”李太后点头道。 官家赵祯很快便让人将最新的旨意送出去,自然最先收到的,就是政事堂。 吕夷简当然也看到了这一份官家的旨意,这让他也有些诧异。 在吕夷简想来,官家定然不会处罚安乐侯。可是他却没能算计到,这一次是范宇自己要求的。 范宇在宫里陪着义母用了饭,才出宫回府。 他一回到府中,便看到了两个老熟人。一个是包拯,另一个就是公孙策了。 两人正坐在侯府的正房之中喝茶,便看到了范宇从外面回来。 包拯抬眼看到范宇,便与公孙策起身相迎道:“安乐侯总算是回来了,我与公孙先生,在你这侯府之中,可是等了大半个时辰。” 范宇急忙拱手道:“失礼失礼,我今日被太后召入宫中,没能早些回来,有些对不住包知府了。” “侯爷今日可是甚为威风,不但将枢密院正使罢免,就连政事堂的同平章事也被罢免。”包拯淡然的道:“如今朝堂里可是都沸腾了,大家可都在议论安乐侯是何等样人。” 范宇听到包拯不阴不阳的话,就知道对方也是为了罢相而来。 他只能看着包拯道:“包知府此来,是向我问罪的?” “问罪不敢。”包拯面无表情的道:“我只想告诉安乐侯,你做的过了。” 第138章 莫被人抢了 刚回府就被包拯当面指责,范宇不但头大,而且很气愤。 什么叫自己做的过了?明明就不关自己什么事,只不过是朝堂斗争波及到了自己。就因为自己是太后义子,因此被拉出来当了靶子。 虽然心中气愤,可是范宇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因此也有心理准备。 “包知府,你说我做的过了,那么请问我做了什么?”范宇径直坐到正堂的主座上,直视着包拯道。 包拯身为权知开封府,也不是楞头青,一看范宇这反问的意思,好似受了委曲。 “莫非,侯爷没有在太后和官家面前,鼓动罢相之事?若是与侯爷无关,又有谁能让官家震怒,同时将两位相公都给降职罢相。我想请问侯爷,只为了一点小事,官家便这样做,可值得?”包拯皱眉道。 范宇伸手一指外面,对包拯道:“包知府不是坏人,奈何却总对我有成见。你三番两次质问于我,实在无礼,现在请回吧。我若能鼓动官家罢相,也定然能鼓动官家罢你的官。包知府尽可回府等上两天,你若没有丢官,便可证我清白。” 后世的文学作品里,包拯就是个铁面无私的大清官。可是真与这等人打交道,就太难受了。动不动就怀疑自己,还跑上门来质问。 范宇如今怎么也是个侯爷,自然不怕包拯,索性赶出府去,让他自己琢磨吧。如果包拯是清正之人,自然不会报复自己,如果心怀记恨,好象自己也没啥损失。 公孙策此时出来打圆场,他对范宇一抱拳道:“侯爷莫要生气,今日之事是我等孟浪了。只因事由都是在侯爷这里起始的,所以包知府才会认为是侯爷所为。侯爷是包知府带入京的,若是所为不正,定会让包知府心中自责不安。而且,包知府向来认为侯爷极有才干,因此所担心的,便是怕侯爷走上邪路。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对于侯爷却并无问罪之意。” “我们走吧。”包拯摇摇头,对公孙策说了一声,便当先出了门。 公孙策看了包拯一眼,便对范宇拱了拱手,跟着去了。 看到两人出府而去,范宇不由得用手拍了拍脑门。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莫名的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 刚刚包拯所问的意思,他认为官家为了些许小事,便将两位相公降职罢相,实在是小题大作。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赵祯得知两个相公都不作为的时候,那等于老板看到员工上班时间有活不干在聊闲天嗑瓜子。这脾气一上来,能气的脑瓜子嗡嗡的,扣工资扣奖金没商量。 范宇不是官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包拯来问也是白问,这让他根本无从回答。 虽然罢相的动静不小,可是雷声大却雨点小,也没将两人赶出东京汴梁去。由此可见,官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只不过是范宇倒霉,成了这件事的灯塔,为朝臣们所瞩目。 府里的王小丁和陈芳陈圆三人,都躲的远远的。他们没想到,自家侯爷平时看起来挺温和,今日发起脾气来有些厉害,竟将包知府给赶出府去。 范宇没人打扰,却也静下心来。他暗暗琢磨,罢相之事谁受益最大?是吕夷简吕相公。当时在宫中,官家也是见了吕夷简之后,才下了罢相的旨意。那么,自己身上的这口大黑锅,想必也是吕相公随手丢过来的了。 甚至吕相公根本就没将自己这个安乐侯当回事,认为只要甩来一口黑锅,自己就要背着。 想到这里,范宇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从来不想惹事,也不想参与到任何是非当中去。可是这也不代表,自己可以随意被人利用,随意的甩黑锅。如果不反击一下,只怕这位吕相公,便觉得安乐侯人小不懂事,且是个甩锅的好锅架。若是以后没完没了的甩,自己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包拯虽然可气,但是这吕夷简更可气。范宇不是一点就着的爆脾气,也不想迁怒于包拯。要找人发泄,就要找准了目标。 “王小丁,你去西作坊,将杨文广与狄青找来,就说本侯找他们有事。”范宇对站的远远的王小丁招了招手道。 王小丁急忙跑过来,看着范宇的脸色道:“侯爷,你不生气了吧?” “我不生气,你快些去找人,等下我还要出门。”范宇没好气的道。 王小丁走了,范宇便对陈芳和陈圆道:“去将那株国舅送的三尺血珊瑚取来。” 很快,陈芳便将那株曹佾送来的血珊瑚搬了出来,摆到了范宇的面前。 这株血珊瑚范宇一直没有细看,此时看上去,才发现这株血珊瑚的珍贵。三尺多高的珊瑚,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红的娇艳无比红的晶莹剔透。这样的东西,完全可称得上是宝物奇珍。 可是范宇也只是看看,他自己并不喜欢收藏这种东西,在自己手中没有半点价值。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很快便随着王小丁到了侯府。 两人一进门,便看到桌上的血珊瑚,这可是极为珍贵的宝物,由不得他们两人多看了几眼。 他们分别对范宇行礼道:“见过侯爷,不知侯爷相召,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欠了人情,要去送礼。所以今天才将你们两人叫来,与我一同前往。”范宇笑着挥手让两人免礼,顺便把事由说了。 听到范宇要去送礼,杨文广倒没想什么,可是狄青却心中不满。这位安乐侯送礼,却让我们这样的禁军士卒相随,摆明了便是让我等撕杀汉给他做保镖。虽然心中不乐意,可是狄青是个沉稳之人,并没有表现出来。 “侯爷既然要送礼,不知道是送的哪家?”杨文广接口道:“汴梁城中我倒是相熟,侯爷只管讲出来,我多半都会知道。” “那么吕夷简吕相公家,你也知道了?”范宇不由得高兴起来,杨文广家在汴梁,这是个地头蛇,倒是好办了。 杨文广笑道:“吕相公府第我也知晓,从侯爷府上,只要走横街向西到了西水门那里,便到了。” 范宇哈哈笑道:“横街可是很热闹的,这一路上不是正店就是瓦子,还有各色吃食,朝廷的公事房也不少。” 不知道范宇这话什么意思,杨文广只得点头道:“太常寺、秘书省、东藏库、西藏库,都是要经过的。” 范宇起身,对王小丁道:“你抱着这颗珊瑚,也跟着我去送礼。” 说完,范宇便大步向府外行去。 王小丁急忙道:“侯爷,还没有备车。” 范宇回身,没好气的道:“备什么车,我们走着去,你抱着珊瑚跟紧些。狄青、杨文广,你们两人看好,莫被人抢了。” 除了范宇,剩下的人都大眼瞪小眼。侯爷这是啥意思,要抱着这等珍宝招摇过市不成。 第139章 不再招摇 一行四人刚刚出了侯府的大门,立时就引起了轰动。 三尺高的血珊瑚,即使汴梁这等京城盛地,也极少有人能看到。或许一些高门巨富之家,还有更珍贵的珍藏珊瑚树,但是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搬着出来的游街的,就只有安乐侯范宇了。 范宇回来便没有换衣服,好辨识的很。街道两旁人头攒动你推我搡,只是大家没一个敢靠近的。万一挤到了安乐侯一行人,碰坏了这等奇珍血珊瑚,若赔不起便只有赔命了。 “他娘,快来看宝贝!宝石树啊,长的和鹿角似的,红油油的可好看叻!”这是路边买熟食的,急忙叫自家娘子看稀罕。 “兄台且让让脑袋,容我一观这血珊瑚宝树。”这是读书人,踮着脚尖还看不到。 “这一棵血珊瑚树可要许多钱吧,真是大手笔啊!”这是商贾,已经开始估价了。 看到这许多人在围观,范宇咬了咬牙,心中暗道,老子既然低调不下去,那就只能高调。这可不是自己愿意的,而是被吕夷简这家伙给逼的。虽然高调一些同样会遭到责难,但是总比缩着头受窝囊气要强得多。 想到这里,范宇又从怀中取了一厚沓的交子,放在手中来回的拍打,像极了暴发户。 “杨文广,吕夷简相公家住哪里?前边指路。”范宇索性在街道上高声喝道。 杨文广没想到这位安乐侯会如此豪横,还喊自己的名字,他差点连脸都捂上。可是侯爷发问,他又不能不回。 结果没等杨文广回话,围观的人群之中便有人抢答:“侯爷问的是吕相公吧?他府第在西水门,沿着横街一直走便到。” 杨文广急忙点头:“侯爷,确是如此。” 范宇对那回话之人拱了拱手道:“谢谢这位大哥了!” 他这一回话不要紧,大家看到安乐侯好讲话,便纷纷开口问话,七嘴八舌乱成了一团。凡是京城的百姓,与他处的百姓不同,早就见惯了高官显贵。哪怕兜里一个大钱没有,也不会弱了气势,自有京城百姓的傲骨。 现在见了安乐侯这样出门,自然是要问明白以作谈资的。 “侯爷带着宝贝干啥去?” “是不是给吕相公送礼啊?这也太明显了!” “我猜不是给吕相公送礼,拿着这等珍宝去送,分明就是行贿!” 范宇也不管这些闲人在说什么,但他听到有人问自己干啥去,便将手中的一沓交子都又揣入怀中。 “不要胡说!”范宇喝斥了一声,便大步而去。 这天的傍晚时分,汴梁城的横街上比往常都热闹了一倍还多。安乐侯让人抱着血珊瑚宝树在街上行走,一传十,十传百。瓦子里看杂耍的,听到消息起身便走。那些路旁青楼的姑娘们,也纷纷打开了窗子张望。更有些路边小摊的食客,端着碗便随着人潮走了。 等到了吕夷简的府第门外,人群便自动闪开了吕府的大门,其他方位却都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来大家都已经笃定,安乐侯只能进吕府。 吕府的门房倒是见过世面的,从门内出来,上下打量着范宇。此时范宇还是一身通判的官服,而且面容年轻很是稚嫩。 门房看到范宇如此年轻,却已经成了从五品官员,便也没有轻视之意。 “这位官人,请问有何事来我家相公府上?”门房对范宇拱了拱手问道。 范宇一摆手道:“我乃是安乐侯范宇,此次到吕相公的府上,是来致谢的。” 那门房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又看了看王小丁抱着的三尺血珊瑚树,眉头就皱了起来。 “侯爷,这等场面,不太合适吧。”门房却是迟疑着道。 “你且去通禀一声便是,吕府由得你一个门房做主了不成。”范宇却根本不接对方的话茬,摆出侯爷的驾子。 门房对一个侯爷是不敢如何的,而且他也在今日听自家相公提起过安乐侯,那可是太后义子。因而门房也不敢再多问,急忙入内去告知自家吕相公。 吕夷简刚刚下值回到家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不过片刻之后,门房便跑了进来,看样子是有人来访了。 “相公,外面安乐侯来访。”门房躬身禀报道。 吕夷简微微一笑,却也并不以为意,“既然安乐侯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门房迟疑道:“可、可是安乐侯着人抱着好大一支血珊瑚树,连个箱笼都没有装。现在外间的闲人都围在府门外,显是观看血珊瑚树,也是看热闹。相公若是将那安乐侯请进来,怕是有些不妥。” 听了门房的禀报,吕夷简再不复轻松的表情,安乐侯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只怕不是好事。 正在他犹豫之间,屋外已经有传来范宇的声音:“吕相公,本侯来访,你就让本侯在外面一直等着不成,这岂是待客之道。今日,我可是要给吕相公送一份大礼,以谢吕相公帮我搬掉了李相公和王相公。” 吕夷简没想到,范宇居然已经领着人就那么进来了。而且还是恶人先告状,说自己待客不周。这样直接闯门之人,算什么客人,只能是恶客。 不过,从这一点吕夷简也能看出来,范宇是带着气来的。吕夷简暗叹,这位安乐侯年纪不大,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自己也是轻视了对方,竟被闹了一个措手不及。 “安乐侯来访,本官求之不得。”吕夷简见惯了风雨,却也应付从容,“来人,看茶,莫要再让侯爷挑了我的礼。” 吕夷简挥手赶走了门房,对范宇伸手一让,“侯爷请坐,莫要大动肝火,若有事情,可以慢慢道来。” 范宇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后面还跟着王小丁、杨文广和狄青三人,便站立在他的身后。 王小丁怀里抱着三尺血珊瑚树实在醒目,就是以吕夷简的眼光来看,这株血珊瑚也是难得的纯粹。 “此次前来,首先我是来祝贺吕相公再登相位的。”范宇对着吕夷简两手抱拳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官家对我多一些信任罢了。”吕夷简也拱手还礼,也摸不清范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范宇又道:“吕相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吕夷简不由得回应道:“侯爷有什么事尽可道来,莫说求字。” “请吕相公给我找个大箱子。”范宇笑道:“我此次来道贺,带了这株血珊瑚,太过招摇。走的时候,我装到大箱子里带回去,便不再招摇了。” 第140章 侯爷受累 此时恰好有仆役正端着茶水送进来,听到范宇的话,当即便拌了一跤,茶碗都摔成了碎片。 王小丁、杨文广和狄青三人,也都张大了口,几乎吞得下去一个馒头。侯爷竟然不是来送礼的,也不是来道贺的,而是来给人添堵的。带着如此珍宝,招摇过市而来,跑到别人府上晃了一圈,然后借个箱子装起来带回去。 在王小丁、杨文广和狄青三人看来,侯爷做事也挺没品的。 吕夷简错愕了一下,却摇头笑道:“侯爷年纪轻轻,想不到竟然是个趣人。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小气。来人,给侯爷准备一口空箱子,要能放下这株珊瑚树的。” 范宇也没想到,吕夷简居然没有生气。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自己着人抱着血珊瑚树,大摇大摆的穿街过巷,来到吕府。这种事,明天便会被御史、司谏等言官弹劾。 自己本来已经背了一口锅,自然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而且朝臣们所关注的焦点,也会大半转向吕夷简的身上。 “吕相公真是爽利。”范宇对着吕夷简挑了挑大拇指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做打扰。今天为了向吕相公道贺,却也有些兴师动众。等箱子到来,我便告辞就是。” 过不多时,范宇又领着人抬着箱子出了吕府,只是那株血珊瑚树被装在了箱子里而已。 虽然时间并不长,可是吕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早已经散了个干净。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抬着箱子,倒也普通平常的很,根本无人注意。 范宇等人刚走,吕夷简的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 男子对吕夷简躬身道:“爹爹,那安乐侯来者不善。他今日闹的这一出,可是不好收场。孩儿已经可以想象的到,明日里弹劾爹爹的本章有多少了。” 吕夷简也点点头,有些感叹的道:“是啊,谁能想到,以安乐侯之尊,竟会做出这种事。更厉害的是,他的年纪才不过十五,还有大把的年华可以挥霍,真是让我羡慕啊。” “爹爹,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男子有些闹心,重点不在年龄,“若是明日弹劾爹爹的本章太过,官家迫于压力,不得不罢了爹爹的相位。只做一日宰相,爹爹便被罢职,那不是闹了大笑话。” 吕夷简看了看儿子吕公绰(chuo4),“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看不明白事理。那安乐侯这样做,便可威胁我的相位吗?官家刚刚换相,岂能第二天便又一次换相,这岂不是成了儿戏?我明日再上一个请辞相位的本章,官家不但不会罢我的相,还要好言安慰于我才是。” “爹爹怎么可以请辞,这岂不是坐实了安乐侯送礼之事?”吕公绰不由有些焦虑道:“若是如此,爹爹罢相便成定局。官就是想要回护于爹爹,也不可得。” 吕夷简却不紧不慢的道:“请辞相位岂能是为了收礼之事?他安乐侯光明正大而来,又非阴私秘事,有什么要亏心遮掩的?我若上书请辞,自然要是以身为门下侍郎之时对李迪相公疏于提醒,而且也未能及时告知安乐侯朝廷行文规矩,这两件事为由。致使安乐侯受了轻慢,朝廷之事受阻。因此,我才请辞。” “可、可是这件事本就不是爹爹的责任,如何为此请辞?”吕公绰惊讶道。 “身为朝廷的宰相,便要有揽过的本事。”吕夷简看向大儿子道:“你以为,我以此揽过,官家会不明白吗?这其实也是为官家减轻了朝中的压力,反而是官家欠了我的人情。安乐侯这等孩子的把戏,不过是给我添些麻烦,如何能动得了我。” 听到这里,吕公绰才恍然大悟,对自己老爹的景仰之情如同涛涛江水一般。不愧是两任宰相,一出手就化解了安乐侯出的难题。 范宇此时也刚刚回府,正与杨文广和狄青两人说话。 杨文广话多一些,狄青却更沉默一些。 范宇让王小丁将箱子里的珊瑚摆放回去之后,便要留两人用饭。 杨文广连忙摆手道:“侯爷,用饭之事并不急,只是今日去了吕相公府上,闹了这么一出。明日吕相公只怕不好受,可侯爷也不会好受。” 在他看来,范宇与吕夷简这一场热闹下来,等于是两败俱伤。 “那又如何?”范宇不由郁闷道:“今日李迪与王曾两位相公被罢相,吕夷简被官家任命为新宰相,此事你们两人可曾知道。”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虽然是禁军,但是消息并不很灵通。而且他们两人,这些天都在西作坊之中,更是不知道朝中已经发生了这等大事。 “官家罢相,此事是因体而起,总不能没个理由吧?”杨文广惊诧道。 “此事要说起来,与我也有些关系。”范宇无奈道:“我本来向枢密院行文,欲为狄青谋一殿直之职。这文书本应走通进司,再递入枢密院的,我却直接递进了枢密院。因此,王曾相公见了我的文书,根本就不予批复。” 今日被范宇叫来当保镖,狄青本来是非常不满的。可是听到这里,才知道范宇做这些事的起因,竟是为了替自己讨要一个殿直的官职。不管范宇行事如何,却让狄青不得不动容。 杨文广也是想不通,“侯爷的文书王曾相公不理,难道侯爷进宫去告状了不成?” 这话差点把范宇给气死,自已亲自解释,杨文广都会这么猜,可见这一黑锅实在是扣的稳准狠。 “这等事,如何会进宫去告状?”范宇忍着给杨文广一巴掌的冲动,摇摇头道:“此事,当然是吕夷简告知之于官家的。不知道他又对官家说了些什么,使得官家起了无名之火。因而,这才有了罢相之事。” 狄青这时才开口道:“也就是说,侯爷为我求官之事,被那吕夷简利用。在官家面前,用侯爷之事做了由头,说了两位相公的坏话。因此,官家也才会有罢相之举,而侯爷,却会成为朝臣们的靶子。此事皆为吕夷简所为,所以侯爷才会找他的麻烦。” 范宇点点头,对狄青道:“狄青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杨文广咧嘴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真是不少,这位吕相公实是厉害。只不过侯爷刚刚这一闹,吕相公会如何做。” 范宇皱眉道:“此事不过是为了出口气而已,岂能真的搬倒了吕夷简。也是告诉一些人,我这安乐侯不是软杮子,不是谁都可收随意拿捏利用的。” “为了我的事,让侯爷受累。”狄青有些过意不去,“侯爷日后但有吩咐,狄青定不推辞。” 第141章 一顿烧烤 范宇一直没怎么注意到狄青的情绪,这次叫他与杨文广过来,也是为了替自己壮一壮声势。 狄青对范宇说这些话,让范宇有些意外,这算是抱自己这个侯爷的大腿了吗? “吩咐不敢当,狄大哥作事稳重细心,将来定有前程。”范宇又看了杨文广一眼,接着道:“杨大哥其实身为将门之后,武艺兵法应是不缺的。若是出而为将,也定会有自身的际遇。但是,杨大哥做事要凭本心,莫要任性而为。” 三人之中,范宇是最小的,可实际上他却是看人最有经验的。若不是因为他是侯爷,对着两人说这话可就有些奇怪了。 狄青是个很稳重,也有自己想法的人,是有勇有谋之人,范宇并不担心。 而杨文广虽出身于将门,但是并没有随父上过战阵。其父杨延昭去世之时,杨文广不过十五,与范宇现在的年纪一样大。而且杨文广又是生在富贵人家,虽然不算娇生惯养,却养了些任性浮华的性子。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也感觉被范宇这样评价有些意外。不过,现在范宇是两人的上司,而且说的也确实都切中要点。 杨文广被范宇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侯爷,上次试用斧枪,我并没多想,倒是让侯爷看出我有些浮躁。” “其实杨大哥也不见得是浮躁。”范宇笑道:“想必是杨大哥觉得不能丢了杨家的家风,急于表现,好早日上阵杀敌,再继杨家将门父祖的佳话。” 被范宇说中了心事,杨文广点头叹道:“我自得了恩荫入禁军,便是殿直。可惜自朝廷与辽国结下檀渊之盟,便少有战事。几次想要去真定府,都没得到机会。却不想,蹉跎至今已过而立之年。” 狄青却是旁观者清,他安慰道:“杨大哥莫要灰心,想是故旧肯帮你出力的人少,才没有机会一放异彩。” “狄兄弟猜的不错,自我父去后,人情便淡了。”杨文广摇头道:“自与辽国结下檀渊之盟,边地少了战事,却成了武人熬资历的好地方。原本我有机会到真定府的,可惜抢着去的人不少,终是没人帮衬没能去成。若是去熬上三年资历,回来便可转迁。” 范宇看到杨文广有些郁闷,便笑道:“杨大哥莫要着急,这些事慢慢解决便是。既然来了,我这当主人的,岂可不招待一番。两位,且随我来吧。” 今天回来的时候,范宇便已经让王小丁买了好酒、羊肉,还有几大张胡饼。 范宇带着两人来到后花园,这里已经摆好酒,却是一大盆生羊肉,都被用竹签串成了串。 王小丁正守着两排砖临时垒成的炉子在升火,可是只见冒烟,这火还是没有升着起来。 听到几人的脚步,王小丁一回头,却将范宇几人都给惊了一下。这家伙脸上抹的一条条的黑灰,却是连火也没能升起来,确是让人好笑。 “侯爷,这火可不好烧,这些木炭不行啊。”王小丁不由得抱怨起来。 “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你做了许久的铁匠学徒,还不会升火吗。”范宇不由得摇头道。 王小丁有些委曲道:“我那里升火的炉子也好用,这两排砖垒的炉子可不一样。” 狄青笑着上前道:“我来吧,当初在家乡之时,我也没少做过这活计。” 很快火便升了起来,范宇看到火中的木炭已经烧红,便取了几串羊肉串,架到两排砖之间烤起来。 其实,范宇来到大宋之后,便早就想吃烧烤了。尤其是来到汴梁,看到汴梁的街市异常繁华,各种小吃不少。外面倒也有买烤羊肉的摊子,却是吃不出来自己记忆中的味道。 现在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到来,便借此机会也好解个馋。 杨文广看到范宇亲自烤羊肉,急忙起身道:“侯爷,怎么能让你给我们烤肉吃,还是我来吧。” 他说着,便要上前抢范宇手中的肉串,却被范宇挥手赶开。 “杨大哥你不要抢,我做的烤羊肉与外间的可有些不同。”范宇一边烤着肉,一边笑道:“这烤肉虽然简单,但也有些讲究。火力一定要旺,但是不能有明火。这样羊肉熟的快,而且也嫩。撒盐的时候,一定要等这羊肉烤的熟了再撒。若是撒得早了,便会将肉中的水分刹出来,那肉也会变柴变老。” 范宇在后世的时候,可没少去烧烤摊上吃羊肉串。吃过的大多数地方,都烤的不怎么好吃。后来也是琢磨此道,他自己试过若干次,浪费了数斤羊肉之后,才摸出来这个窍门。 在范宇看来,那些摆地摊的老板多半是为了省炭,才会将羊肉烤的又柴又老。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谁都没想到,安乐侯却是个精于庖厨之道的。一时间有些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文广顿了一下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明白了。” 范宇却道:“不,你不明白,我这里还有一样调料,是必须要放的。” 说着,他便将旁边的一只小瓷罐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狄青看了一眼道:“这是茴香?” “狄大哥你且闻一闻,味道不同。”范宇将瓷罐递到了狄青手中。 狄青一闻,果然与茴香的味道不一样。这味道很香还有些提神功效,狄青只是闻了闻,竟是有些饥饿之感。 此时,范宇手中的羊肉串也已经烤的滋滋冒油,羊肉的香气飘了起来,更是让人感觉饥肠辘辘。 拿回狄青手中的瓷罐,范宇捏了一些这种香料,小心的撒在羊肉之上。 这种香料一撒上去,便立时腾起一阵阵的异香,与羊肉的香气混合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杨文广猛的一拍大腿道:“我闻过这个味道,早先在潘楼吃烤羔羊,潘楼烤出来也是这个香味!” 这次轮到范宇惊讶了,杨文广居然认识这味道。这小瓷罐中的香料就是孜然,还是上次庞太师连罐子一起送的。在大唐之时,孜然就已经传入中原,被称之为安息茴香。虽然已经传入,可是这价钱吗,就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因此,范宇也没见过外面街面上有人用孜然烤羊肉。 现在听杨文广说起,却是汴梁最大的酒楼竟有这个手笔。 “好香的味道?范小弟你又在自己做什么好吃的,却又被我给赶上了!”一人直接来到后院,却正是展昭。 第142章 哥们儿有钱 展昭身为带御器械,身上穿的自然是禁卫的服色。 而且,他开口便将范宇称为范小弟,这口气可是不小。 范宇顾不上给他们互相介绍,而是将手中的羊肉串给他们分了分。 “快些趁热吃,凉了味道可就会差不少。”范宇催促三人道。 杨文广先咬了一口羊肉串,立时便被这味道和口感给惊艳了。这一下咬到口中,便体会到羊肉嫩嫩的弹性。越是咀嚼,便越是能感觉到这肉质之鲜嫩。而且其中夹着的一块肥油,更是入口即化更增其香。 尤其是孜然的味道,恰好的解除了羊肉中的杂味,与羊肉的本味混合,更是解腻开胃,让人吃的连舌头都快掉了。 待三人都吃完了手中的肉串,范宇才给他们互相介绍认识。 几人互相礼让一番,大家才落了坐。而烤肉的任务,便交给了旁观半天的王小丁来做,想必也不会太差。 大家坐在一起,酒过三巡之后,才打开了话匣子。 展昭看向范宇,先开了口,“范小弟,今日包知府来你这里,虽然有责问之意,便并没恶意。我下差回到开封府中,包知府还向我谈起此事。” “包知府是怎么说的?”范宇问道。 “他说,此次罢相,你怕是会被卷到是非旋涡之中。”展昭摇头道:“包知府让我转告你,若要从这些是非之中脱身,便须无为。” 范宇有些不明白包拯是什么意思,便追问道:“包知府让我无为?这算什么意思,难道说,让我什么也不做,碌碌无为?” 展昭点点头道:“他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还说了,只要范小弟什么也不做,便不会错便不会被朝臣抓到实际的把柄。否则的话,不管是做对还是做错,都会授人以柄。若是无为的话,以范小弟安乐侯的身份,就算是朝臣攻讦也无事由,奈何你不得。” 范宇也有些感概,这包拯只因为带了自己来汴梁,便要替自己操心。他托展昭带了这些话回来,确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无为二字自己却做不到。 今日求官家下旨处罚自己,还要在三个月之内,造出一千套铠甲。这等事情,怎么能无为?再退一步,今日又与那吕夷简闹了一场,只怕对方有机会,也不介意给自己来个落井下石。 包拯的意思范宇明白,无非就是让自己关上门过日子,做人低调一些。 可惜这只能是想一想,范宇眼下便不可能做到无为。 “展大哥应该知道,官家今日也下了旨意,要我三个月内赶制出一千副铠甲。”范宇笑道:“我若无为,官家的旨意却又如何面对?此事不提也罢。” “可是,你若是被朝臣们攻讦,只怕什么都做不成。”展昭皱眉道:“与其如此,不如向官家说明,以官家之仁厚,定不会为难于你。” 范宇咧嘴,官家仁厚那也是相对的。 “眼下我做的事情,对于我大宋很有好处。自与辽国结下檀渊之盟以来,虽少有战事。可是我大宋的武备,也日益废弛。”范宇摇摇头,只是不肯。 包拯倒是好心,可是自己已经答应官家的事情,可不能不算。即使官家不找自己的麻烦,那吕夷简呢?一看自己缩了头,岂不是觉得安乐侯不过如此。 杨文广此时接话道:“说起武备来,确如侯爷所说。我在禁军之中也曾去了几次武库,其中的刀枪等军器,只有门口摆的还能看。武库再往里的军器,便尽是斑斑锈迹了。若是辽国此时撕毁盟约大举来犯,只怕一破真定府,汴梁便无军器可用,更无力抵抗了。” 他这番话落到了狄青耳中,不由得叹气道:“上次侯爷选人之时,也与那位杜虞侯打过交道。朝廷操演,竟还练什么阵图。这等复杂难懂之物,岂是寻常兵士能记牢的。一旦到了战阵之上,怕是根本就来不及摆出来,便被敌军冲垮了军阵。克敌制胜,那是一点把握也无啊。” 展昭知道今天是劝不动范宇,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些替他担心。 王小丁不停的将烤好的肉送上来,因为有了孜然调味,几人吃的倒也尽兴。 只是范宇非常遗憾,没有啤酒终是一件不够完美之事。若是有机会,自己定要将这啤酒,也给酿出来才是。 不过,范宇眼下顾不上罢了。 “弓弩院那里,我已经让人造好了水力冲压机。”范宇对几人道:“今日其实也打制出来几套铠甲,只不过是刚刚打制出来,还没有试用。明日杨大哥与狄大哥带人加紧试用,我要向官家献上新式军器。” “自从被侯爷选中,我等可就没闲着。”狄青笑道:“前次的斧枪也已经有了结果,那些士卒也已经将表填好。这新式铠甲,莫非也要填表不成?” 范宇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这等军器若是只拿出来看,可看不出一个好坏来。必须试用之后,列出军器所长。就如斧枪,此种兵器可以刺可以劈,也可以斜撑起来以拒敌骑。刺击,可破几重甲?劈砍可破几重甲?斜撑起来,对于马匹的伤害又能达到何等程度?有了这个试用的结果,便可扬长避短。如果用的好,便可以步卒应对辽国铁骑。” 杨文广挑眉道:“说起应对铁骑来,这斧枪倒是眼下最合适的。先父曾经在我幼时对我说过,我大宋面对辽国铁骑,都是以雄壮之士,身着六十斤步人甲,手持斩马刀或者骨朵。面对辽军铁骑,虽可依仗步人甲的坚固顶住骑兵冲击,但也一样损失惨重。” “步人甲太重,行走吃力,若是用长兵器,则更显笨拙。”狄青接口道:“我曾试着身着步人甲,手中挥长柄大斧,可惜连斧带甲太过沉重。而且战阵之上这等笨重也不耐久战,很容易便会为敌所趁。” 展昭此时开口提醒范宇道:“你已经答应官家,要在三月内制出一千具铠甲。此时若又弄些新式铠甲,岂不是给自己增加拖累。万一你完不成官家交予你的任务,官家可是要罚你的。” 范宇听到这里,便哈哈笑道:“官家罚我,也是罚一年的俸禄。我身为安乐侯,可有许多产业,饿不死的。” 言下之意,哥们儿有钱。 第143章 这是偷袭 事情果然如吕夷简和范宇所料,第二天通进司便收到雪片一般的弹劾本章。 其中弹劾范宇的本章有一小半,弹劾吕夷简的倒有一大半。 这些弹劾本章到了通进司,再转送到政事堂。 参知政事蔡齐,看着这许多本章,也是头大。这些朝臣一窝蜂的弹劾,内容都大同小异,他看得都快吐了。最后索性让人都送到新任的同平章事吕夷简那里。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本章,吕夷简不由得发笑。他从袖子里也取出一本札子,放到这些本章的最上面。 “来人,抬着这些本章和我去见官家。”吕夷简对着政事堂的文吏道。 陈琳照例,每天都是要来政事堂取本章回去,然后请官家批阅的。可是今日一早刚刚进了政事堂的门,便差点被人给撞了。 只见两个文吏抬着一只箱子,后面还跟着新任的宰相吕夷简,正要出来。 “吕相公,你这是要去哪里?”陈琳对于当朝的宰相也不敢怠慢,拱手问道。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是去求见官家,这只箱子里,便是弹劾本官的本章。没想到,我刚刚就任同平章事,便引来朝臣非议。此次到官家面前,除了自辩之外,我也打算辞了这相位。” 陈琳吃了一惊,急忙道:“吕相公,使不得啊。你刚刚上任一日,便要辞去相位,这让官家如何自处?官家乃是金口玉言,岂可如此随意对待。” “陈总管,并非是我自愿辞相,而是朝中众臣物议汹涌,不得不如此,以平息众朝臣之怒。”吕夷简无奈的一摊两手道。 陈琳也没有主意,便急忙跑回崇政殿,去向官家禀报。 等吕夷简到了崇政殿外,守门的小黄门,便让他直接进入殿内。两名文吏也跟着,将一箱子本章抬入崇政殿中。 吕夷简进了殿,便看到官家端坐书案之后,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臣吕夷简,见过官家。”吕夷简躬身行礼道。 “来人,给吕相公赐坐。”官家赵祯却也并不忙着问情况,而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吕夷简再次谢恩,才在小黄门搬来的椅子上坐了。 赵祯看着吕夷简道:“吕卿,你与安乐侯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皇城司的奏报。不过是小事而已,为何要辞相?” 吕夷简再次起身,取过箱子最上面的那本札子,低着头两手将札子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这个表情和态度,无不显示出吕夷简的委曲。 陈琳急忙上前取了札子,转交到了赵祯的手中。 打开札子一看,赵祯便叹了口气道:“吕卿,这上面的失误,并非是你一人之责,你何必要揽下来呢。辞相之事,我是不允的。” “官家,除此之外,朝中众臣还争相弹劾于臣,若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岂不是要闹个没完。如此闹下去,政务便都荒废了。与其虚耗,不如准了臣的请辞,也可平息众人的怒气。”吕夷简垂手道。 赵祯怒道:“谁敢?我为一国之君,便是金口玉言,岂可朝令夕改!那安乐侯闹市之上,令人怀抱奇珍而行送礼之事。虽然胡闹,却并不触犯我大宋的宋刑统,他们这些朝臣们弹劾个什么。吕卿收便收了,光明正大又有何不可。” 吕夷简听到官家这么说,心中也是腻歪,急忙躬身道:“启禀官家,那珊瑚宝树臣可没有收。安乐侯只是到臣的府中,道了一句恭喜,便向臣要了一口箱子,又将那珊瑚宝树抬回去了。此事不敢有半分虚言,否则官家可将臣贬至琼州!” 赵祯当时就哑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安乐侯这事办的,真是……真是思路清奇。 但是赵祯一转念,也明白了几分,不由摇头道:“我以为你们这些文官,便已经心思不少。没想到,安乐侯年纪不大,却也不输多少。李迪与王曾两人罢相,想必是使安乐侯压力太大。而且,他觉得是你害了他,他才会如此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赵祯虽是年轻帝王,自然也有他的帝王心术。掌握臣下的平衡,便是要看这些臣下们之间的矛盾变化。因而,他才能一句话便说到了点子上。 “官家所言甚是,想必是安乐侯对臣有了些许报复的心思,才会如此。”吕夷简又接着道:“可朝中弹劾我与安乐侯的本章众多,实在不好收拾。” “好了,有什么不好收拾的。”赵祯却并没将这些弹劾的本章当回事,“我会命人拟旨申斥你与安乐侯,此事做个样子不必深究。另外,这安乐侯也有些胡闹,我会将他叫入宫来,当面说一说他。吕卿莫要因此事,便有心灰意冷之心。实心任事,一心为国,要将这宰相之责担起来才是。吕卿且回去,莫要真的误了事。” 吕夷简知道,官家果如自己所料,拒绝了自己辞相的请求,便躬身道:“臣谢过官家信任,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点点头道:“言重了。” “臣告退。”吕夷简躬身退出崇政殿。 赵祯摇了摇头失笑,转向陈琳道:“派个人去,将安乐侯给我叫来。他也不是个省心的,昨日在宫里还好好的,一出宫去就闹了这么一件事。今早皇城司一报上来,我合知道来了麻烦。不好好的做事,整日里弄些事非,真是欠打。” 陈琳看官家嘴上虽然说的热闹,可是却一点惩罚安乐侯意思都没有,反而有些笑容,显然不是生气。看来,因为李太后的缘故,官家也有些护短。 范宇今日依旧在弓弩院里,手中提着一柄骨朵,看着工匠们修整新式铠甲。此时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都跟在他的身后。 这新式铠甲奇丑无比,若大的冲压甲片,组合在一起,跟个乌龟壳似的。尤其丑的是头盔,如果不是里面垫了一层棉垫,就如一个光秃秃的深底铁锅一般。 只是两人现在要听范宇的号令,再不情愿也要听令行事。 在范宇逼视的目光之下,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极不情愿的各穿了一身新式铠甲。 范宇上前用手指敲了敲,问狄青道:“比那步人甲如何?” “此甲轻是轻了许多,只不知道防护之力怎么样。”狄青也在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这套铠甲,“那步人甲可是刀枪难进,若要伤人,非重兵器不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范宇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中还握着一只短柄骨朵。 “狄大哥你且试试!”范宇说了一声,然后甩手便一骨朵,正打在他的腹部。 狄青没一点准备,这是偷袭。 第144章 做皇亲更难 当的一声,狄青腹部的甲片就凹下去一块儿! 狄青的反应也不慢,劈手便夺过了范宇手中的骨朵,快速后退数步。 “侯爷这是何意!”狄青可是吓的不轻。 这骨朵就是一个李子大小的铁疙瘩,上面有几个钝的突起部位。在战阵之上,是专门用来对付身穿重甲之敌的。 要是范宇这一骨朵打在脸上,那便是头脑破碎的下场。以狄青武艺之强,也被吓出冷汗来。 范宇揉了揉手腕,盯着狄青身上的新式铠甲,笑道:“狄大哥莫要气恼,这铠甲我已经试过一次,心中有底。这次偷袭狄大哥,你感觉如何?” 被范宇吓一跳,狄青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身上的铠甲。听到范宇发问,他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铠甲。 杨文广刚刚也很吃惊,此时仍迟疑的看着范宇和狄青两人。 狄青一低头,便看到自己腹部被范宇打到之处,那块甲片之上,被打的凹下去一个坑。掀起铠甲和衣物,狄青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肤色如常连红肿都没有。 “这新式铠甲,竟有这样的防护力吗?”狄青不由得称奇道。 范宇笑道:“这甲片是弧形,中间部分向外微有突起,边缘却内收。做成这个样子,便可承受更多外力。狄大可没看这骨朵砸上去,也只是将突起来的部分给砸的凹陷了吗。这新式铠甲,可不是我一时兴起,而是为了真正实用。” 听了范宇的解释,狄青也发觉了这新式铠甲的好处。 “这样子丑虽丑了些,倒也实用。”狄青这才释然道。 杨文广也吐了一口气道:“侯爷制成这样大的甲片,想必是用这水车机关冲压之时,更加方便吧。” 范宇点点头,“过去的铁甲虽然关节灵活,但甲片过多制作极繁琐。现在这新式铠甲虽然将甲片加大,但也一样并不妨碍战阵上的灵活。而且打造起来简单,防护也更好一些。” “侯爷所言都是闻所未闻。”杨文广不由得插口道:“这些事情我平时并没在意过,如今听到侯爷的说法,便豁然开朗了。想必这新式铠甲,到了战阵之上可减少战损,且补充也更迅速。” “杨大哥说的不错,交战便是打的消耗。”范宇笑道:“不管是辽,还是夏,或者是大理安南,他们谁有我大宋产铁更多?要拼消耗的话,大宋谁也不惧。”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小黄门来到了弓弩院。 “侯爷,官家请你到崇政殿。”小黄门一见范宇,便微微躬身道。 “官家可曾说为了何事?”范宇不由得问道。 小黄门摇了摇头道:“这倒不知。” 但范宇知道,从这小黄门这里,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定然与昨日的事情有关。 “好,我这便进宫去见官家。”范宇对着小黄门拱了拱手,转向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道:“两位大哥可带上新式铠甲与斧枪,与我一同进宫面君。借此次机会,向官家进献新式军器。” 范宇一听到官家叫自己进宫,就明白多半要数落自己。如果自己不拿出点东西来,怕是显得昨日纯粹属于胡闹了。 胡闹不怕,但要没有一点建树,那就会被看成无赖。如果有点真本事还胡闹,那便可看成恃才傲物遗矫矫不群,反而让人心生敬佩。 那小黄门咧了咧嘴,才提醒道:“侯爷,这两人可不能带军器进宫。官家面前,谁敢手持刀兵?那岂不是犯了谋逆之罪。” “你说的有理,那便让他们两人在宫外等候。等我与官家打过招呼,再传他们二人进宫便是。”范宇拍了拍脑门道。 听到范宇说的话,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给激动坏了。这可是去面君,如果能被官家赏识,那可就飞黄腾达了。哪怕是让官家对自己有个印象,也是极好的。 到了东华门外,范宇先随着小黄门进了宫。 来到崇政殿,赵祯正在批改本章。但是赵祯听到了范宇进来的脚步声,却也并不抬头。 范宇站在殿中,抬眼看了看伺候官家的陈琳。陈琳将脸捌向一旁,官家不理你,我还能招呼你不成?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范宇只得很正式的躬身道。 赵祯放下手中的笔,“安乐侯,你可知道我召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官家,想必是那吕相公来过,恶人先告状。”范宇很是肯定的道。 赵祯听到范宇说吕夷简恶人先告状,这让他哭笑不得,口中却喝斥道:“你住口,我召你进宫,是因为众多朝臣弹劾你与吕卿。这起因么,还不是因为你昨的胡闹。” 范宇假装诧异道:“昨日我是一片好心,去吕府道贺,祝贺吕相公拜相而已。光明正大的去,光明正大的回。虽然送的礼物重了一些,可也不算行贿,有什么好弹劾的。这些朝臣不知用心公务,却对寻常的人情往来说道四。难道我还要偷偷摸摸的,去向吕相公道贺吗。” 赵祯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是去道贺的,为什么又说吕卿恶人先告状,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人不满之事,才会这样想。这便是你心虚的表现,你还有何话讲。” 范宇想了想,估计自己将珊瑚树又带回来的事情瞒不住,不如自己交待的好。然后再给官家诉诉委曲,才好挽回官家对自己的看法。 于是,范宇将自己如何招摇过市的去吕府,又如何去讨要了一只箱子,将珊瑚树带回来的事情都讲了。 “你、你可真行。”赵祯虽然已经知道经过,可此时听范宇自己交待出来,又是一种心情,“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皇亲,是大娘娘的义子,也是算是我的义弟。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这种荒唐之事!” 范宇对赵祯一拱手,很是不愤的道:“官家,我本来在军器造作院一心为公的做事,也没招惹是非。可是那吕相公,为了拜相,却利用我上书之事鼓动官家,使得李王两位相公罢相。想必是那些朝臣,以为是我这个皇亲在太后面前告了状,才使得官动怒罢相。因此,我也莫名其妙的,便成了朝臣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若不做些什么,只怕朝臣们攻讦不断,我百口莫辩不说,还要任由他们败坏了皇亲的名声啊。做官难,做皇亲更难。”范宇沉痛的道。 听范宇前面的话,赵祯还不为所动。但是听到范宇最后一句,赵祯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上架感言 这本书终于要结束新书期,准备上架了。 《大宋安乐侯》这本书,是作者君在起点写的第二本书,目前来看成绩尚可。 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广大书友们的推荐票和收藏的支持,也离不开水泽编辑的大力支持。 大家都知道,历史题材并不象其他题材的那么好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一些细节是要贴合当时的环境和条件的。对于这些细节的描述,往往要查证许多资料,才能下笔。 喜爱历史题材的读者当中,有许多人的历史知识相当丰富。只要书中有一点不符合当时情况的,便会指出来质疑。 例如古代没有卫生纸,大家都是用树叶抹或者竹筹刮的。这个因为比较哪啥,所以书中我就不具体写了。 本书上架前,有两个问题,读者存疑比较多。 其一,就是中国古代的猪是不阉的。 这个认识并不对,中国古代很早就开始阉猪了。甚至在甲骨文中,对应于阉割的猪有专用的一个字。而且南北朝的北魏时期成书的《齐民要术》中,也对于养猪阉猪有文字记载。 所以,中国古代其实是阉猪的,这样的猪肉腥味小,肉质也好。不要小看老祖宗的智慧,阉猪的手艺并非外来。 其二,花生是从美洲传到中国的。 个人认为花生是中国本土作物,并不是从美洲传到中国。中国古代遗址中,出土炭化花生已经不止一次。四千七八百年前的原始遗址,两千一百年前的汉墓,都有发现,而且有新闻报道。 花生起源地有三种说法,巴西、中国、埃及,但有出土炭化花生实物的,好象只有中国和秘鲁。但是秘鲁利马北部安孔镇的炭化花生实物,是两千多年前的,晚于中国浙江吴兴钱山洋原始社会遗址两千七百年。 还有,本书并不是历史工具书,在故事上肯定与史实是不同的。有些读者过于认真,将作者君这本书当作了严肃作品。 这本《大宋安乐侯》虽然是历史题材,但是带有娱乐性,只是为了搏大家一笑,给作者君带来一些收入。 作者君自己是个吃货,喜欢自己做美食,因此会穿插一些美食环节在书里调整节奏。 不管怎样,这本书也要上架了。欢迎大家常来赏光,给予支持。 再次感谢各位书友和水泽编辑,作者君会更加努力用心的写好后面的故事,谢谢! 第145章 是个滑头 大宋皇亲有出息的不多,那曹傅就是个惯坏了的。 而且历来朝臣们,对于皇亲就防范甚严。稍有不对,便会群起而攻之。范宇今天所说的话,也是事实。 赵祯虽是帝王,但也是一代仁君,听范宇说到自己的两难境地,便有些感同身受。加上他本来就没打算严惩范宇,就更不会再深究了。 只是有些话,赵祯还是要说的。 “你虽有难处,可也不能如此胡闹。”赵祯毕竟是君上,要讲究一个平衡,他盯着范宇道:“你与吕卿两人都有错处,我会下旨申斥。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莫要再提。” “是,臣听官家的。”范宇躬身道。 今天这事算是过去了,看官家的意思,似乎并不是多生气。范宇不禁想到,赵祯真是一个宽容之人。义母确实是好福气,有官家这样仁厚的亲儿子,还有自己这样贴心的义子,想必能够长寿。 赵祯对范宇摆手道:“若无其他事情,你便回去吧。记住你答应我的,三个月一千副铠甲。若是造不出来,可是会扣你一年俸禄的。” 范宇这时想起来,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还在外面等着。 “官家,臣这里还有一件事。”范宇急忙道。 赵祯眉头一挑,“你难道又惹了什么事情不成?” 范宇忙摆手道:“官家怎么会如此看我?人不犯我,我是不会犯人的。这件事情是好事,臣在军器造作院,试制了一套新式铠甲,还有兵器。此次进宫,便让人带来等在宫门外。借此机会,好向官家进献。” “借此机会?”赵祯不由气笑了,你把我训斥你当成了机会,也是够了,嘴上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便让人带进来,给我一观。” 陈琳立时安排小黄门,带着一队侍卫去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进宫。 时间不长,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便手捧着新式铠甲和斧枪,在侍卫的看守之下来到崇政殿前。 范宇上前,指着狄青手中捧着那套铠甲道:“官家请看,这套铠甲的甲片都比较大,受外力打击的情况下,受力面也比较大,士卒也不易受伤。若是我大宋原来的步人甲,虽然既沉且厚,可是若被钝器击打,却由于甲片细小,被击伤的可能就会变大。而且,这铠甲的甲片如此大,臣所制的水力冲压机,锻造起来也十分快捷。” “还有这柄斧枪。”范宇又走到双手捧着斧枪的杨文广面前,指着斧枪道:“这个兵器名为斧枪,顾名思义,既有枪尖又有斧刃。虽然与军中的大斧有些相似,但是胜在重量较轻,稍微强壮些的军卒都可使用。而且无论刺击还是劈砍,都是可以破甲的。若是我大宋的军卒身穿这新式铠甲,手持斧枪,列成方阵,哪怕是辽国骑军,也可与之一战。” 赵祯不置可否,而是远远的看了两眼,便对范宇道:“你说的倒是不错,但是实际如何,还要试过才知道。用你这斧枪,破你的这新式铠甲,如何?” 范宇心中呵呵了,官家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自己可还没试过呢。 他只得抱拳道:“官家,这铠甲也是刚刚制出来的,倒还没来得及试。不过,斧枪破步人甲倒是试了。若是官家有耐心的话,可派人去取一套步人甲来,在崇政殿前皆用斧枪试着破之便可。” 赵祯点了点头,准了范宇的提议。他对于范宇所说的话,其实还是有些疑虑的。尤其是看到范宇拿出来的新式铠甲很丑,那斧枪也是怪模怪样,并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只不过,赵祯也明白,一样军器是否实用不能只看外表,还是要以实用为主。 陈琳安排人去取来了一副步人甲,与范宇的新式铠甲都各套在一个木桩上,放在一起。 到了这时,官家赵祯才感觉到新式铠甲益发的丑。这套新式铠甲的头盔,光秃秃的极为难看,如果没有缀着护项,就和个深铁锅没区别。 虽然之前与范宇说过,军器要简化装饰之事,可是这套铠甲是一点装饰也没有十分简约。 “官家,现在可以试了吗?”范宇向赵祯请示道。 赵祯点点头,“好,开始吧。” “杨文广,你是杨业老令公之后,此次在官家面前,可不要丢了杨家的颜面。你可以斧枪试这两套铠甲,各刺三下,而后各劈三下,以观其效。”范宇说的啰嗦,却是点出来杨文广是出身将门杨家的。 赵祯听到是名将杨业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却没说话。 杨文广却是精神一振,向着赵祯和范宇一抱拳,“末将遵令!” 他手提斧枪,大步走上前去,挺身向前,将手中的斧枪先对着步人甲连刺三枪。这三下速度并不很快,动作也不是很猛,却每一下都可将枪尖刺透步人甲。而后又用斧刃连劈三斧,第二斧便将步人甲砍断一片。 又依样对着新式铠甲下手,却是因为甲片大而微凸,连刺三枪第三次才刺穿。而劈砍之时,却只是将甲片砸的凹了下去,最后一下才砍出豁口,便得甲片卡住了斧刃。 “官家请看,这新式铠甲虽然被砍的破了,却是只要换下这块甲片即可。那步人甲的甲片有些小,却是修补起来也甚为麻烦。”范宇看到赵祯微微点头,便又接着道:“斧枪破甲也甚为方便,比之斩马刀和骨朵可都要好用。之前这位殿直狄青,便曾身穿铠甲,被臣砸了一骨朵。” 赵祯这时不由得面色一沉,开口道:“你向我讨要禁军,竟然是这样试用军器的?若是将人打的伤残,你如何对得起他人父母家人。我大宋的将士皆是扶保家国之士,岂能如此对待。” 狄青这时似乎明白了范宇的苦心,当初范宇为何要给自己一骨朵,竟是在为此做铺垫。想来自己也不是将门之后,要得到官家的注意,怕是只有这等近似于胸口碎大石之举了。 他急忙对着赵祯躬身抱拳道:“官家错怪安乐侯了,其时末将正试穿这新式铠甲,但却在吹嘘步人甲。安乐侯为了让末将知道这新式铠甲的好处,便顺手给了我一骨朵,而末将却未受伤。末将谢过官家爱护,定如官家所言,扶保官家扶保大宋!” 杨文广也躬身抱拳道:“扶保官家,扶保大宋!” 两人这一喊口号,那些护着赵祯的侍卫们,也齐声跟着喊了出来。 范宇不说点什么的话,感觉有些不好交待,便也对赵祯躬身道:“官家仁爱泽被苍生,臣等无不敬服。” 赵祯斜眼看着范宇,这小子马屁拍的山响,却是个滑头。 第146章 我是那样的人 虽然赵祯认为范宇是在拍马屁,可是也承认范宇能办事。 至少这新式铠甲,在他这里是过关了的。如范宇所说,这新式铠甲比步人甲要轻,防护还好,那就应该在军中推广。 “好了,安乐侯,你的新式铠甲甚好,我已得知。”赵祯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下旨给三司,使你可在军器造作院锻造此甲。” 说到这里,赵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范宇道:“你说这铠甲是你用冲压机关锻造?” 范宇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却也只能答道:“臣确实是这么锻造的。” “包拯说,你在草桥镇时,使用这机关,不过十人之数,却可日造炒锅数十口?”赵祯显然找到了关键之处。 “官家说的不错,包知府他却强迫我停了作坊,这是妨害百姓民生。”范宇想要将话题岔开。 赵祯哼哼了两声道:“你莫要打岔,我记得你让我罚你,三个月锻造一千副铠甲。若是你以冲压机关锻造这等新式铠甲,只怕用不了这么久吧?” 范宇心中卧槽了,又不敢乱讲,要是欺骗官家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他只能老实的点点头,急忙解释道:“确实用不了那么久,但也并非易事。这锻造甲片只是一个环节而已,官家可莫要以为容易。” “弓弩院足有数千人之多,造这样的铠甲一千副,只怕也没有那么难。”赵祯盘沉吟着,要让范宇这小子出力,省得再惹些事,他道:“既然如此,你便在三个月内造出两千副铠甲吧。否则,我便要治你个欺君之罪,夺了你的爵位。” 范宇很想抽自己的嘴,自己之前怎么就说漏了?不然也不会被官家赵祯给抓住把柄。这纯属马失前蹄,怨不得别人。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一点不错。 “臣,遵旨。”范宇垂头丧气道。 赵祯能抓住范宇的把柄,不由得微微有些得意,心情都开朗许多。 “有过要罚,有功也是要赏的。”赵祯打一巴掌,还是要给甜枣的,他又道:“你们献上新式铠甲法式,便是有功。我会从内库拨银五百两,赏赐与你。杨文广与狄青二人原职不变,品秩各升一级,每人赏银十两。安乐侯,你若能实心任事,我也不啬赏赐。就是爵位,也未尝不可再提上一提。大娘娘对你甚有期许,你想必不会令她失望吧?” “娘对我的期望,我定不会负之。”范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可是官家,这斧枪也甚为好用。而且以之对抗铁骑,可以攒刺以破甲,并且能同时拒止铁骑冲击。乱战之中,亦可用斧刃下的回尖,将马上的骑兵勾下马来。这新式铠甲与斧枪相配合,方可相得益彰。” 其实斧枪这种兵器,是范宇在后世玩过的一款策略动作网络游戏里看到的。游戏里面的场景和各种设置,都是根据真实数据而来。其中能对付重骑的强力兵种,就是斧枪兵。能对付归能对付,只不过斧枪兵的损失肯定是要大过重甲骑兵的。 赵祯想了想,便点头道:“如此也可,斧枪你便打造一批出来吧。你那铠甲,也应起个名字。别的铠甲有乌锤甲、山文甲、明光铠等,不一而足。你这铠甲,也应该有个称呼才是。” 范宇对着赵祯一拱手道:“臣也是刚锻造出来这铠甲,还是请官家赐名吧。” 他自己是懒得约铠甲起名,也想不出太好的名字,索性都交由官家包办,这样才可省心。 “此甲样式,甲片几如手掌大小,远望如披龙鳞。便叫龙鳞铠吧。只希望这龙鳞铠甲,将来在战阵之上,为我大宋捷报频传才好。”官家赵祯读书不少,只是略一沉吟便已想好。 “官家博闻强记,甚有学问,龙鳞铠实质至名归,正可提振我大宋将士的士气。”范宇急忙躬身附和道。 赵祯心情不错,看到范宇这副服贴的样子很是欣慰,这毕竟算是自己的义弟。要是这小子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可还不好向大娘娘交待。 “好了,我这便命人下旨,你可拿着旨意,去枢密院和三司转一转。与诸位朝臣熟悉一番,打打交到。顺便也将该办的事情,都办的妥当。若是那些朝臣能对你有所改观,自然会少许多麻烦。”赵祯语重心长的说了两句,而后又警告道:“过些日子宫中会有喜事,你可莫要再闹些事情出来。吕卿是当朝的宰相,你当应有敬重之心。” 范宇觉得,赵祯这话还是不错的,有些当大哥的样子。可是宫中将有喜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官家,宫中的喜事,这喜从何而来?”范宇不由抬头问道。 赵祯却不想说,只是摆了摆手道:“你问这许多做甚,到时自然便知。” 官家不让问,范宇也不能自讨没趣,便等着赵祯命人写了旨意,才告退出来。 这旨意一共两份,一份是申斥范宇和吕夷简二人的,一份则是奖励范宇等人进献铠甲兵器法式的。 申斥两人的这份旨意,虽然名为申斥,可是内容却也不痛不痒,根本就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再加上一份奖励的旨意,则显得范宇似乎是受了委曲被人误解。 范宇自己看了这两份旨意,也觉得赵祯这个官家大哥还是够意思的。 出了崇政殿,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跟在范宇的身后。刚刚见过官家,并且还能说上话,这让两人异常振奋。这个时代士大夫与帝王共治天下,武人受到环境限制则要效忠皇帝。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不只见了官家,还被提升了品秩,都对官家感恩戴德。 “侯爷,咱们要回去吗?”杨文广问道。 范宇摇摇头道:“既然已经到了宫里,自然要去政事堂等处走一遭。” 狄青眉头一挑道:“官家可不希望侯爷惹事,还望侯爷能慎重,莫要与吕相公再生龃龉。” “你们看我,我是那样的人?”范宇有些不满的道。 狄青与杨文广都没说话,只是摇头。 可是两人目光中却也没多少诚意,似乎在说,侯爷很像。 第147章 互相提防 范宇也不以为然,自己此去政事堂,可是有些深意的。 “放心便是,我去政事堂,定与吕相公其乐融融,不会有什么问题。”范宇对两人开口道。 三人从崇政殿出来并不用出宫,只过了两道门,就来到政事堂。 来到政事堂的第一件事,范宇并没有去见吕夷简,而是去见了门下侍郎。 现在的门下侍郎,可是之前的枢密院正使王曾。 王曾听闻有人通传安乐侯来访,心中虽然有些怨气,可也迎了出来。 “侯爷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王曾口中虽然客气,但是这语气却不咸不淡,甚是没有诚意。 范宇却很是热情,上前拱了拱手道:“王相公,本侯听闻王相公被罢了枢密院使之职,心中甚为过意不去。若不是我不懂这上书的程序,岂会连累了王相公。此次前来,一是来看望王相公,二是要向王相公表示歉意。本侯亦不知,竟然会因此些许小事,竟使得王相公这等重臣降职,实在是心中难安。” “侯爷里面请,此地不是讲话所在。”王曾向值房内伸手道。 “如此,便叨扰了。”范宇抱了抱拳,也没客气。带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进了值房。 范宇与王曾两人落坐,便有文吏送上茶水。 王曾几十岁的人,看到范宇不过十几岁,如此面嫩,显然不是那等老奸巨滑之人。而且,一个监管军器造作院的安乐侯,与枢密使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何必要来害自己。 早先他也不觉得是安乐侯在害自己,现在见到范宇看着极为年轻,便更加笃定范宇是被人利用。 王曾对着范宇摆摆手道:“此事侯爷莫要自责,公事之上我未能尽心也是有的,官家倒没有处置错。而且,我被降职之事,侯爷除了上书程序不对,并没有做其他事。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怪罪侯爷的。” 原本王曾对于安乐侯,多少是有些怨气。但是范宇如今跑过来,向他当面道歉,这就很有诚意了。政事堂作为中枢人来人往,这点事情很快便会传开,这便可挽回一些面子。他原有的一些小怨气,便立时烟消云散。 “王相公,我也是受到官家斥责,才知道连累了王相公与李迪相公。”范宇咬牙切齿道:“后来一想,王李二位相公都被降职,而那位……相公却坐上了相位。便觉得,此事蹊跷,定然与那位相公脱不了干系。因而昨日一气之下,我便着人抱了珊瑚树去其府上……” 王曾听到这里,也是想笑,这位安乐侯有些胡闹,却是少年人的正常表现。 “侯爷莽撞了,如此可没什么好处。若是弄个不好,还会招来怨怼。”王曾看范宇有些激愤,不由得劝道。 然而站在范宇身后的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则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位王曾相公显然是想多了,安乐侯真不是个简单的。 范宇听到王曾这样说,不由得皱眉叹道:“王相公讲的一点也不错,这不是,今日官家便又下旨斥责于我。” 他说着,便将赵祯的斥责他与吕夷简的旨意递到了王曾面前。 王曾扫了一眼,便微微摇头,“侯爷这是何必,吕相公虽然被朝臣们弹劾,可是以侯爷所为,实在是动摇不了吕相公的。侯爷还是要实心任事,多为官家分忧,才可赢得官家圣眷。若是给官家添的麻烦多了,恐会引得官家厌恶啊。” 范宇一听王曾这话,就知道这老头有良心。这些话确实算得上金玉良言,虽然简单,可是却很明白。 “此时前来拜访王相公,便是要请王相公冰释之前的误会。”范宇拱手笑道:“我虽是太后义子这等皇亲,却也知道进退。岂可因一些小事,便会诽谤重臣,以逞私人之气焰。我出身微寒之末,亦知人若不知惜福,多大的福份,也禁不起折腾的。” 王曾哈哈一笑道:“侯爷年纪虽轻,但却明白事理。我若再与侯爷记较,这若大的年纪便白活了。即使侯爷不来,我也是不会有所怨恨的。官家处事甚公,但凡臣下有行差踏错,便会受到官家斥责。侯爷也不要沮丧,终是一场小风波而已。” 两人又说了几句,范宇的目的达到,便领着狄青与杨文广二人告辞。 从王曾这里出来,一转身他们又去了吏部尚书李迪那里。 同样的,面对范宇来访,李迪相公也表现的很是理智。这些人能成为朝廷重臣,并都被称为相公,绝对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也都是极为理智之人。 在李迪看来,范宇虽是太后义子,但也不可能因此让官家将他们降职罢相。 范宇乐李迪所说的话,与给王曾说的话大同小异,基本上就是来示好的解除误会的,或者说是撇清自己的。既然他自己能撇清了,那位吕相公,便会成为焦点。 以范宇年轻面嫩,可以去向王曾李迪两人说和冰释,这不算什么。可是到了吕夷简那等年纪,他岂能去王曾与李迪的面前说和?这才是范宇的优势。 而后范宇才去见了吕夷简,递交两份旨意。 其实吕夷简早就听人来报,安乐侯到了政事堂。只是先去见了王曾相公,又去见了李迪相公,这让吕夷简眉头皱起。对于范宇,这位吕相公已经起了忌惮之意。 等到范宇求见,吕夷简便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孔。 “侯爷来访,本官真是受宠若惊。”吕夷简笑道。 范宇摇了摇头,叹气道:“此次被官家召进宫,其实是受了官家训斥的。吕相公虽然也在旨意之中受到申斥,可我却被官家当面斥责了。官家说吕相公是当朝宰相,让我多加敬重。既然如此,那以往之事便揭过不提。吕相公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我一个从五品的通判一般见识吧” 他的这番话,表面上听着似乎软,但是内里却带着警告的意味。范宇的意思,就是让吕夷简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招惹自己。你是当朝宰相,我却只是个从五品的通判。谁是光脚的,谁是穿鞋的,一目了然。 吕夷简看着桌面上的两份旨意,其中一道虽然是申斥两人的,却还有一道旨意是奖励安乐侯范宇的。他不由得暗自摇头,此事不宜再纠缠下去。 “侯爷是豁达之人,我对侯爷从未有过意见。”吕夷简笑道。 范宇与吕夷简两人同时笑了,讲和也只是暂时的。互相心里明白,既然已经对上过一次,日后有机会都不介意落井下石。互相提防便是。 第148章 你叫什么 范宇此次来到政事堂,其实心中相当不耐。只是为了消除一些负面影响,不得不有此一行。而且这也是官家叮嘱过的,只是没有明讲而已。 至于范宇到吕夷简这里,是送达这两份旨意,也是告诉吕夷简,不要再有利用自己的心思。被对方卷入朝堂斗争之中,这让范宇对此相当不满。现在便可让对方,通过这两份旨意明白一个道理。官家虽然申斥了自己,却也紧接着就是一个奖励。至少让吕夷简知道,他这安乐侯,也并不是可以任由宰相拿捏的。 其实吕夷简也不知道,范宇这个年轻的安乐侯会有这有这样难缠。如果要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为了重登相位,也是一样会招惹的。因而,吕夷简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形势不等人。 从吕夷简这里出来,范宇又去了枢密院中,求见现在的枢密正使王德用。 本次的罢相之事,最没后果的便是王德用。只是他是武人,在朝中号召力并不高,也不显眼,这才平安得了个枢密正使的位置。 即使是范宇,也不知道起因在王德用这里。 范宇来到枢密院,王德用昨日就已经听说过范宇的事情,听到安乐侯前来,便请了进来。 “见过王老将军。”范宇进门,对着王德用拱了拱手。 王德用起身相迎,“侯爷昨日之事,可是闹的不小。” 范宇只是一笑,“那些事情已经受到官家斥责,算是过了这一关。今日前来,便是因为进献的新式铠甲,也已经经官家首肯,可以大量锻造。还有,就是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因此被官家提拔一级品秩。特来王相公这里,给他们两人换了告身。” 两人落了坐,王德用便打量范宇身后的杨文广与狄青,“杨文广,可是边帅杨延昭之后?” 杨文广急忙躬身道:“先父正是杨延昭。” “当年我在夏州与夏人作战,其时辽人趁机进犯遂城,我大宋局势危如累卵。若非令尊在遂城据城死守抵抗辽人进犯,这才保得大宋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只怕如今中原又陷战乱之中。”王德用不由感叹道:“杨延昭大帅守城如山,巍然不动,即使以辽军之雄强,也不得不望城兴叹,称之为铁遂城。” 杨文广拱手道:“王相公有心了,那都是先父平生得意之事。” 王德用摇摇头道:“这等事怎么会忘,若非杨帅在,后来辽人又如何会与我大宋结下澶渊之盟?数年后辽人驻军澶渊,辽国萧太后与辽圣宗大军云集,准备攻宋。有朝中大臣主张南逃,却为寇准相公所阻。杨帅献策以逸代劳,扼守要道以拒之,并奔袭敌身后的幽易数州,可溃辽军。先帝并未采纳。但是杨帅却率兵直抵辽境,攻破古城,俘敌甚众。辽军因后路受到威胁,这才与我大宋订下澶渊之盟。此一役,杨帅居功甚伟。” 范宇也是诧异,没想到史上的杨延昭有如此奇功,难怪会成为后世评书中的英雄人物。 狄青原本觉得杨文广有些纨绔习气,可是听了王相公的这些话,对杨文广也另眼相看了。 只有杨文广有些不自在,“那都是先父的功劳,到了我这里,已过而立之年,却也没有机会上阵杀敌。” “杨大哥不必着急。”范宇笑道:“此次官家提拔,虽然只是提了一级品秩,可也是一样。若有战事,杨大哥便可领兵作战。如是立下功劳,还怕朝廷不会重用吗。” 王德用也笑道:“有安乐侯在,如今便已得了官家奖励,岂会没有机会出头。” 闲聊了一阵,将事情办好之后,范宇才带着杨文广与狄青告辞。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如同做梦一般,今日与范宇一同见了这许多大宋高官重臣,这在平时根本不敢想象。两人只觉得,能碰到安乐侯,实是一件幸事。他们身为武人性子较直,都觉得若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 最后范宇又去见了三司使程琳,这便是要将龙鳞铠大量锻造之事相告,好从这位程相公的手中要钱了。 好在此事是官家吩咐下来的,否则程琳这个三司使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就在范宇等人从程琳的值房之中告辞出来,刚要离开之时,他便迎头碰到了今科状元张唐卿。 张唐卿看到范宇,便急忙上前见礼,“侯爷今日怎么来了?” “恰好今日有事,所以便到程相公这里。张状元行色匆匆,难道也很忙?”范宇问道。 “忙倒不忙,此时已经快到年底,我们这一科的同年们,正要聚一聚。”张唐卿笑道:“过了年,朝廷便会给我等同年放官履新。大家从此便是宦游之人,若再相聚也不知是何时了。因此,才有人提出聚上一聚,若有事的话,大家也好守望相助。” 范宇明白了,这是他们这群恩科的同年们联络感情,要拉拉小团体。 “徐绶那家伙,是不是也要参加?”范宇不由得问道。 张唐卿点点头道:“他是探花郎,岂能不去。还有榜眼杨察,也是要去的。我们三个今日算是话事人,自然一个也不能缺。” 范宇开玩笑道:“若是我去,你们欢迎吗?” 张唐卿也洒然一笑,“侯爷肯来,自然是我们有颜面。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如何会拒绝。” “你可不要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不愿意。”范宇摇了摇头道。 “怎么会,侯爷可莫要小看我。我是今科的状元,侯爷要来便来,我点了头,他们谁能反对?”张唐卿一副侯爷你别看不起我的样子道。 范宇想了想,还是摆手道:“你们相聚,我若去了岂不是扫了你们的兴致,还是算了吧。” 张唐卿却有些不乐意道:“侯爷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新科之人?若是这样的话,侯爷不来也罢。” 范宇挑了挑眉头,这家伙还认起来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便参加这个聚会也没什么。 “好吧,状元郎不嫌弃我这安乐侯粗鄙无文,那我便也去热闹一番。”范宇点点头道。 两人说好的时间和地方,便各自散去。 这次这批新科进士所聚之处,竟是汴梁最好的酒楼潘楼。 当天下了值,范宇便带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一同去赴宴。这两位如今跟着范宇,算是任劳任怨。 潘楼所在紧靠南通巷,此地商贾云集,也是整个大宋有钱人都喜欢来的地方。南通巷是汴梁专门兑换金银的地方,许多金银铺子,每天兑换都以千万钱计。 邻近这样的地方,潘楼自然也是差不了的。下面三层,都是经营美玉、珍玩、书画、衣物的,上面的两层,才是酒楼。 张唐卿与范宇约在第四层,范宇登上第四层的时候,张唐卿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将范宇请包厢之中,里面除了认识的徐绶之外,还有几人。 “这位便是安乐侯范宇范侯爷。”张唐卿给众人介绍了一句,便道:“大家自己介绍吧,莫要拿矫。” 一个脸色很白的年轻士子起身,对着范宇道:“在下为今科榜眼,杨察,见过侯爷。” 又一位五观俊朗的士子起身,对范宇抱拳道:“二甲头名,在下陈世美,见过侯爷。” 范宇差点摔倒,以为自己听错,急忙问道:“你叫什么?我没听清!” 第149章 太过叫真 众人都看向范宇,谁也没想到,侯爷听到了陈世美的名字会这么激动。 狄青急忙伸手扶了范宇一把,“慢一些,侯爷想必是脚下滑了。” 范宇知道狄清是帮自己掩饰,便也点头笑道:“想是刚才没有站稳,却是吓了大家一跳。这位陈……” “在下陈世美,二甲头名,荆湖南路,衡州人氏。”陈世美又一次自我介绍道。 范宇点点头,“陈兄不但是才子,而且是个美男子。” “不敢不敢,在座哪一位不是文采风流的俊逸少年郎?岂能轮得到我。”陈世美谦虚道。 张唐卿笑道:“陈兄不必自谦,你在我们几人当中,可是相貌最出众的。我们互相比较,或者在伯仲之间,但是与陈兄相比,却是又差了些。” 范宇看到还有两个人并没有来得及介绍,便对这两人拱手道:“请问,这两位是……” 这两人可不敢托大,也急忙起身向范宇抱拳还礼。 左边的年纪稍长的道:“在下二甲二名,苗振。” 右边的也是微微躬身道:“在下二四三名,杨谔。” 这次虽然说是一科的同年聚会,但是只有张唐卿、杨察、徐绶、陈世美、苗振、杨谔这六个人。显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默契,名次再低一些,便不得进入他们这个小圈子。这等于是一种学霸的骄傲,差一点的,是不入这几人眼内的。 范宇之所以能被张唐卿邀请,当然也是有意结好。 “大家不必太过客气,此次前来,也显得有些冒昧。”范宇对众人一抱拳道。 “侯爷前来,怎么能算冒昧。”徐绶笑道:“我在军器造作院,与侯爷也共事了一阵子。我见侯爷之时,可还是张兄引见的。” 张唐卿摆摆手道:“其实,也是因为侯爷与我等的年纪相差不多,又有此交集,这才请侯爷前来一聚。倒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只是请侯爷为我等做个见证,见证我们这些人今日的意气,也可见证我们将来扶保大宋盛世。” 范宇听着张唐卿在这里自吹自擂,心中多少有些不同意见。以他的后世眼光来看,大宋虽然繁华,但是与后世的繁华远远无法相比。只一个重农轻工商,便注定了大宋无法走的更远。而且冗官冗兵土地兼并,都拖了大宋的后腿。能发展到眼下的景况,已经是大宋的极限。 “新科士子当以我六人为翘楚,二三十年之后,若无意外便都是大宋的重臣。”杨察也有些昂扬道:“诸君皆为有识之士,我们若外放,当以亲民爱民为主,使饥者有其食,富者有仁心,教化地方,使其夜不闭户。若回中枢,定要规劝天子亲贤臣远小人,减轻赋税,多察民间疾苦。” 这些话猛的一听,倒是挺热血的。 范宇回头看了看,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脸上也都露出些激动之色。他不由得暗暗叹气,这两个傻子激动什么?人家一群顶尖的进士谈治国,那是人家自己的理想。你们两个武人跟着起哄,最后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尤其是狄青,据说最后是被一些文官硬生生的欺负死的。 不过,范宇是不相信狄青是被文官迫害致死的。因为狄青四十几岁便做到了枢密正使的位置,若是在文官之中没有足够的声望,是不可能做到这等地步。而且狄青为官多年,没有足够的心机,怕是活不到做上枢密使。 最大的可能,便是狄青表现的有些完美,因为功高震主而遭忌了。 不过,狄青现在是在自己的麾下,应该便会有不同的命运。而且不止是狄青,只怕杨文广,也会有些不同的际遇。 正在范宇脑子里面胡思乱想之时,却发现徐绶正悄悄的推自己。 他一抬头,便看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侯爷,大家都对未来甚是可期,还请侯爷勉励我等一番。”徐绶拱手道。 范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看着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便只得勉为其难的道:“诸位皆为新科翘楚,读的书应该都比我这个侯爷多得多。若讲大道理,恐怕我并不是诸位的对手,那我便讲些小道理。” 同这些科举出身的士子讲什么之乎者也,什么道德气运,他是一点也不会的。不过,范宇也有自己的办法,他要给这几个人,讲一讲经世济用。若是能在这几人当中埋下种子,那么大宋的发展方向,便有可能悄悄改变。 “这小道理,我也不见得能说好,不过是一己之见。”范宇笑道:“我在未曾做这个安乐侯之前,也是普通人家。居于草桥镇,以家传的几亩田地过活。只是这几亩田地后来险些被我叔父夺了,若是没保住,我便只能流落为饥民。从这一点看,我大宋总有弱势之民,亦或有不屑败家子孙,土地兼并势不可免。百里之田亩,为一姓之产,也不鲜见。而失田之人,要如何安排?” 杨察笑道:“这好办,让他们去做佃户,或者做工便可。若都不愿意,亦可招入厢军屯田守边。” “我大宋如今不是这样做的吗?”范宇两手一摊道:“禁军与厢军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万人。那夏国一民加在一起,不见得有我大宋军队人多。朝廷岁入虽然不少,但也要养不起了。” 他这话,立时便将杨察的嘴给堵上。其余张唐卿等人,也有些面面相觑。安乐侯讲道理归讲道理,你为何要给大家泼冷水?这下子可好,大家心情都变的沉重,怕是潘楼的饭菜吃着都不香了。 范宇又接着道:“我大宋立国数十年,虽有战乱,却都在边地,人口增长只会越来越多。人增加了,可是田地却没增加,朝廷还要养更多的厢军吗?” “侯爷的意思,是开疆拓土?”陈世美开口问道。 看到陈世美,范宇心中就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把此人送给包拯,然后用铡刀铡了。只是对方并没犯错,自己也不能随意处置他。 “这个当然也可算是一条出路,只是若打下来一片广大疆土,而数十年后,人又增加,那又如何?何况,至今燕云十六州尚未收回,何谈其他。”范宇微微摇头道。 这下子大家都傻眼了,这安乐侯也太过叫真。若是这样讲,子孙开枝散叶,哪里还有尽头。 第150章 对不上了 大家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范宇有一点没有说错。以大宋如今的实力,在兵锋最盛之时,也没能从辽国手中夺下燕云十六州。 所以,开疆拓土之事就要暂且先放一放再说。 苗振此时眉头一挑道:“依侯爷这般想,我大宋岂不是没有出路了。” “其实,这其中是有个简单的规律,想必诸位早已经知道。”范宇笑了笑,指了指潘楼外面热闹的大街说道:“眼下汴梁一日的消耗,只粮食一项,便要数万石之多。因而人口一多,便要更多的粮食。可粮食多了,十几二十年后大宋人口也会更多。此事,是不是无解?” 在场这些科场骄子们,不由得默然。这位安乐侯绕来绕去,究竟想要说什么? 张唐卿不由得开口道:“侯爷所说的情况,并非没有可能,但是这天下岂会一直承平无事?或是水旱天灾,或是战乱,终是会消减人口。此事虽说来残酷,可确是事实。因而,也不见得会如侯爷所说那般。” 范宇笑道:“确实,但是只要天下治理的好,便终会如此。在座的未来都会绯紫加身,如何让这情况晚些出现,便是要多考虑的了。” 徐绶与范宇接触最多,知道范宇往往会另出机杼,便拱手道:“侯爷既然如此说了,想必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吧?” “想法是有一些,但是并不成熟。诸位若是想听,我亦可抛砖引玉。或者大家集思广益,会有更好的办法。”范宇微笑道。 他这就等于挖了一个坑,等着在座之人往下跳了。 杨谔忍不住点点头道:“侯爷莫吊我等的胃口,还请快些讲出来,让我等参详一番才是。” 范宇笑道:“好,那我便说一说我自己的想法。天下四民,士农工商。自秦一统之后,便重士农而轻工商。士者治国,农者饱腹。然而,工商两民,则少而不兴。我以为,有些偏颇了。四民犹如桌子的四条腿,若只两条腿长,便立不稳固。工者可利器具,商者可流通有无。若能兴此两民,则天下稳固。” 陈世美听了范宇的话,便反驳道:“三条腿,桌子亦可稳固。” 众士子都看向陈世美,和侯爷抬杠好么?不过,三点可以撑起一个平面,说的也有些道理。 范宇斜了这家伙一眼道:“工民利器具,农者事稼穑,商人贩卖器具粮食以平衡天下财货。士人不事劳作,可不在此列。” “侯爷,我等士人还有案牍之劳,岂可不在此列。”张唐卿也反驳道。 “士人可算作桌面,统领其余三民。”范宇哈哈一笑道:“治理天下,便是如此,诸位以为然否?” “将士人比喻为桌面,侯爷的说法倒也形象贴切。”苗振接口道:“可是侯爷还没有说,如何才可让这人口增加与粮食的死结解开?” 范宇不由得两手一摊道:“这可是解不开的死结,但可以延缓而已。发展工商,使之兴盛。我说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我大宋粮食不够,工匠造出大海船,商人乘海船去安南买来数百万石的稻米,便可使我大宋百姓吃饱。能创造新工具能造大海船的工匠,要奖励。而敢于向外闯荡的商人,则可给予一定方便。这只不过是我一人的浅见,具体如何还要看诸位的想法。” “侯爷说的不错,可是那商人如果闯荡到辽夏等地,贩卖铁器,岂不是要坏了我大宋的边事。”杨察皱眉道。 “我说了,这不过是我自己的浅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等事情便留给各位将来解决。”范宇挖了坑就不管了,左右张望道:“既然是来宴饮的,为何还不上酒上菜,我这肚子可都有些饿了。” 他一回头,便看到狄青与杨文广还在自己身后站着,着实有些不落意。便请两人去外间点菜用酒饭,到时自己会账。 张唐卿不由苦笑,这位侯爷也是任性。他说了这些话,等于是给在座之人出了题,至于如何解题,却是各自看着办。不过,这也只是闲谈,眼下联络感情才是主要的。 “伙计,快些上酒菜来。”张唐卿是状元,也是主事之人,当即便吩咐道。 立时便有潘楼的伙计应声道:“客官菜都是您点好的,马上就来。” 随着伙计传菜,他们这间包厢的桌子上,很快便将菜都端了上来。 潘楼是汴梁顶尖的酒楼,能来这里用饭的非富即贵,这菜色自然也是不俗的。 有清炖羊头、赤白腰子、凉拌肚肺、炙羔羊、鲤鱼脍、拌肚胘、卤兔肉、蒸鹌鹑、蒸斑鸠、清汤鸽子等等不一而足。 潘楼的菜色虽然丰盛,但在范宇看来,不是蒸的便是煮的,除了炙羔羊是烤的之外,都太过清淡。 张唐卿更是亲自动手,在木桶里用酒勺为众人筛了酒到盏中。 他举杯道:“今日小聚,一祝各位同年前途远大,二祝侯爷更上层楼。来来来,这可是潘楼自酿的琼液美酒,莫要负之,饮胜!” 大家的情绪一下子便热烈起来,纷纷举杯痛饮。 这潘楼的菜里面,让范宇感兴趣的,便是炙羔羊和拌肚胘。炙羔羊便不用说了,潘楼手艺相当精湛。范宇夹了一块炙羔羊,放入口中,立时便有淳正的羊肉味道和孜然的香味散出。而且这肉烤的外皮香脆内里嫩滑,尤其是肉中还带点肥的,更是入口便化了开来,名不虚传。 不过那一份肚胘,却是一盘子蒜泥儿拌牛百叶而已,在后世却没什么稀奇的,是涮火锅必点之物。 但是能吃上牛百叶,在大宋也是挺了不起的一件事。大宋禁杀耕牛,想必献出百叶之牛,是死于事故吧。 范宇喝了一盏潘楼的琼液,带有米香而且微甜,口感也还不错。 很快,酒过三巡,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陈世美道:“陈兄人才极其出众,又写得一手好文章,想必官家对你有极深印象,将来的去向一定不会差吧。” 今日可是听官家说过,宫中近期会有喜事,可千万不要是将这位陈世美招了附马。不然的话,岂不是祸害了一位公主。如今自己也是皇亲,要有维护皇家颜面的自觉。 范宇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如今立场和心态不一样了,总怕自家地里的白菜让猪拱了,竟有些患得患失。 “有劳侯爷动问,在下的去向是已经定了的。年后便会到河北西路的相州,任通判之职。”陈世美看到侯爷问话,便很是诚恳的道。 范宇一皱眉,这家伙竟然没被招附马,怎么对不上了。 第151章 怪不要脸的 范宇并没死心,又问了张唐卿、杨察、徐绶其他五人。 这五人也都有了年后的去处,显然审官院已经定了这些新科进士的去留。 如果他们都已经委了官职,而且是外放的地方官,那么宫里喜事又是什么? 这让范宇有点摸不准,但是又不放心,倒是有些纠结。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范宇决定还是从陈世美这里突破的好。 “陈兄,象你这般出众的人物,定有大族结亲,想必嫂夫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吧?”范宇对陈世美旁敲侧击道。 陈世美微笑摇头道:“侯爷说笑了,我出身微寒,又一心读书。家乡虽然有人提亲,却也被我婉拒。只为先帝的劝学诗中曾道,‘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如今金榜提名,虽只二甲头名,却也算是应了先帝的诗中所述,又何患没有良媒呢。” “哦,原来如此。”范宇心里咯噔一下,口中却道:“陈兄能立下这等志向,并且得偿所愿,甚是让人敬佩啊。” “哪里哪里。”陈世美急忙摇头道:“侯爷也是贫寒出身,却是帮着包钦差在陈州出谋划策,又送太后回宫立下功劳。我若和侯爷相比,便不算什么了。” 范宇摆手叹道:“我家中已经没有了亲人,我认太后为义母,却从来没将她当太后来看。若说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便唯有李太后一人。” “巧了。”陈世美也跟着道:“在三年之前,我父母便双双染病去世。也是那时起,我在闭门发奋读书,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如今我已是进士,却也算是了结这个愿望。” 范宇也不好接话,这陈世美父母去世居然说‘巧了’,他总不能说恭喜吧,毕竟大家说的是伤心之事。 “有志者事竟成,共勉之。”范宇端起酒盏,对着陈世美示意而饮。 虽然潘楼的琼液美酒度数不高,顶多十几度,但是喝得多了也一样会醉人。 此时张唐卿便在众人的劝饮之下,喝得脸红脖子粗,讲话都大了舌头。 “诸位同年,我等此次一聚,下、下次便不知何时。”张唐卿脸已红透,端着酒盏道:“放官之后,便天南地北,难得一见。还望大家书信往来以通有无,莫要负了同年之谊。” 徐绶也举盏应和道:“状元郎所说之意,我等亦有同感。” 却见苗振嘿嘿一笑道:“趁着还没正式任职,我等今日不但要一醉方休,还要填平欲壑。之前我便请了几位女校书,酬唱应答巧笑嫣然。既可花解语,又能工诗词,还可‘携伊手,眷恋香衿绣被’,诸君莫负好时光,今日乐无边也。” 杨察不由脸上变色,立时起身斥道:“苗兄岂可胡闹,这汴梁的勾栏小娘子也是能请得起的?动辄便要数十贯钱一位,这还只是饮酒酬答,良宵一度更是其价不匪!” 范宇还以为杨察要直斥其非,没想到却是怕消费不起,不由得鄙视之。 “杨兄且放宽心,今日宴饮有张兄,但这风雅之资都算我的便是。”苗振笑道。 “苗兄家中豪富,杨榜眼且请放心,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杨谔倒是知道些内情。 大宋的娱乐场所,消费之高,远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想象。升斗小民,十五文钱,便可在汴梁市上吃饱吃好。 可是这勾栏小娘子只斟一盏茶水,便要数百文钱。若是头牌之类的,哪怕是说句话,都要以贯计钱。 苗振轻轻击掌三下,包厢的门便被推开,流水行云似的进来七个姿容皆为上选的小娘子。在坐每个人身边一个小娘子,倒是谁也不缺。显然苗振早细心安排好了,要让同年们都尽兴。 范宇不习惯这场合,假装不胜酒力,便告辞出来。 叫了了狄青与杨文广,便要离去。 结果他们三人刚刚到了潘楼外,没走几步,范宇就又看到了陈世美。 “陈兄难道也不胜酒力吗?”范宇上前招呼道。 陈世美一回头,看到范宇便急忙拱手道:“侯爷面前我不讲假话,在下也不喜这等放纵浮躁之事。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回去读些书来得净心。” 范宇摇了摇头道:“我非士子,提前告辞并无问题。但陈兄与他们可是同年,你若就这样早一步离开,怕是会让他们心中略有不满吧。” “这倒不会。”陈世美笑了笑道:“大家都是读书人,岂能如此心胸狭窄。” 范宇呵呵了一声,便对陈世美拱了拱手,“如此,我便告辞了,陈兄也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分开,范宇便带着狄青与杨文广回了侯府。 对于陈世美今天说过的所有话,范宇都持怀疑态度,可是他却没有半点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怀疑,这就难受了。 范宇问他可曾娶妻,家中还有何人,这陈世美说都没有,堪称滴水不漏。但偏偏范宇暂时还做不了什么,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想到这里,范宇不由得心中埋怨官家。若是早些告诉我宫中有何喜事,无论是不是与这个陈世美有关,也好让自方便判断。 第二日一早,范宇刚刚进了西作坊,便看到徐绶顶着两个黑眼圈哈欠连天的。 “探花郎,你昨日玩的可曾尽兴?”范宇笑问道。 “嗨,不要再提了。那些勾栏女子虽然容貌出众,可也是刮骨的毒药。”徐绶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今日早间起来,我就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团泥。不但站都站不稳,到了现在也还没有缓过来呢。” 范宇哈哈大笑道:“徐兄这探花郎可是白叫的,这不是人如其实了吗。” 徐绶面有得色道:“昨日侯爷与陈兄走的早,便多了两个小娘子出来。一个与唐兄甚是说的来,便跟了他。另一个与我也甚是相合,便跟了我。可想而知,昨晚对付两个小娘子,其间凶险之处险死还生,直叫人顾此失彼难以招架。不过,我非软弱之人,死战不退,终得大胜。” 范宇心道,这货怪不要脸的。 第152章 无须忍耐 与徐绶闲谈了几句,范宇便在西作坊之中巡视。 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总想着昨日的陈世美之事,心里好似悬着一块石头似的。 范宇当然明白,自己如此担心,便是怕这陈世美让皇家丢丑。其余人倒没有什么关系,万一气到了义母李太后,那对自己来说便是不可原谅的。 但他也不能坐等事情发生,总要防患于未然才好。 想了想,范宇便打算进宫一趟,去义母那里打探一下消息。或许义母知道宫中喜事是什么,也说不定。自己就不信,官家连义母也瞒着。 他带着杨文广和狄青二人来到宫门之时,便看到宫门外,居然有二十余名身穿皮甲的貂领秃头武士在候着。一个个目光如鹰,仿佛坐山雕一样左右顾盼。 让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在另一边等着,范宇自己则往宫内走去。 范宇到了宫门口,便问东华门守门的禁军,“这些番帮武士,守在宫门外做什么?秃头留小辫,这也太难看了。” 那禁军目不斜视,却口角微动道:“侯爷,这些人乃是辽国皮室军精锐。此次便是护送辽国使臣来京,晋见陛下来的。” “好吧,你们看紧些,莫要让这些番邦小丑闹事。”范宇点点头,便举步往门内行去,“我去见见太后娘娘。” 范宇有官家赐的腰牌,禁军自然不会阻拦,便任其进入宫内。 他一路来到慈宁宫,却听到里面正在唱杂戏。 慈宁宫守门的小黄门,早就见过范宇,一边急忙让人通传,一面迎了上来。 “小的恭迎侯爷。”小黄门躬身施礼道。 “免礼吧,你们在慈宁宫照顾太后,也是辛苦,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范宇摆了摆手道。 那小黄门从来没想到,安乐侯如此尊贵之人,竟会对自己如此尊重,不由得心生敬意。 “侯爷乃是贵人,这礼不可废。娘娘正与杨娘娘在一起看戏,侯爷里面请。”小黄门倒退两步,转身引路。 范宇随着小黄门进了慈宁宫,便看到正殿后面有天井之中,又搭了一座临时的戏台,正有伶人在台上做戏。 义母李太后正戴着眼镜与杨太后两人一起说说笑笑,相处的甚是融洽。 两人也已经得了禀报,看到范宇到来,便让伶人停下,这才招呼范宇过去坐。 “宇儿前日里刚刚进来过,今日怎么又进宫了?”义母李太后有些诧异的问道。 范宇坐在义母身边,听到这话,便笑道:“我来看娘,还要等多久才能看不成?若是平常人家,那当然是要天天见面问安的。” 杨太后不由笑道:“阿姐你看看,这义子与亲儿子有什么区别。可惜啊,先帝也没能给我留一个男儿。不然我也有个孝顺儿子,便不用羡慕他人。” “宇儿还要管你叫姨娘,这与亲儿子能有多少区别?”义母李太后的镜片虽厚,但也难掩眼中的笑意。 范宇看到老姐俩又要扯起闲篇,便插口道:“娘,昨日我被官家叫去,训斥了一顿。” 义母李太后不由讶然道:“他因何事训斥于你?若是事情不大,娘去找他说说,不让你受委曲便是。” “倒也不委曲,是那吕相公利用孩儿,孩子一时不忿,便去了吕相公府上送礼,引得朝臣们攻讦。”范宇咧了咧嘴道:“倒是给官家惹了些麻烦,这才是孩儿自找的。” 李太后不由气结,伸手在范宇的脑门上点了点道:“你以前稳重懂事,怎么被封了侯,却变的胡闹起来?既然是自找的,又到娘这里来诉的什么苦。” 杨太后哈哈笑道:“宇儿想必是被官家训斥了,有些后怕,想让阿姐替他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 “如此倒也没什么。”李太后笑道:“官家来了,我让他待你宽容一些便是。可是宇儿,你自己也不能惹事才好。毕竟官家是人君,要面对百官群臣,不可太过偏袒于你。” 范宇急忙摆手道:“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官家训斥的对,孩儿也不是想让娘美言什么。昨日我听官家说,宫中喜事将近,却不知道有何喜事,为何无人与我说起?若是事到临头,我却没个准备,岂不是不好。” 听到范宇说宫中喜事将近,义母李太后也是一头雾水,不由得看向杨太后。 杨太后却是笑道:“官家说的喜事,怕是他有安排,咱们大伙等着便是。” 范宇看到义母的表情不似做伪,显然是不知道宫中有什么喜事的。但是看杨太后的表情,却是看不出来什么,或许知道或许也不知道。 他在慈宁宫里与两位太后说话,却不知道东华门外起了纠纷。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在宫门外的另一侧守着,两人也在低声聊着感兴趣之事。没成想,对面的那些辽国皮室军的精锐武士却不安分。 当即过来两个脸上都是横肉且身材雄壮的家伙,来到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面前。 “喂,你们两个南蛮,可也是军中之人?”左侧的辽国武士长着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倒也很有特点。只不过这开口讲话,却让人十分不喜。 杨文广一皱眉,对这两个辽国武士挥挥手道:“此地为我大宋皇宫门外,莫要闹事,快些退回去。” 只是这两个辽国武士却哈哈大笑,根本就没有退回去的意思。 反而是右边的圆脸细眼的家伙摆了摆头颅,发出嘎吧声,“此地等候时间太长,闲着也是无聊,不如你我两边四人,玩一玩角牴之戏,也好打发时间。” 角牴之戏,便是后世的摔跤,在辽中甚是流行。也是辽士们,平常打发时间的游戏。但是大宋军中,却是流行相扑,这是从唐代便开始在军中流行的游戏,与角牴大同小异,都是角力的游戏。 只不过后来宋亡于元,这相扑的游戏便也断了,反而在东瀛流传下来成了东瀛国技。 “两位,我大宋的规矩多,在这宫门外玩角牴之戏,怕是不太妥当。”狄青摇了摇头,对这细眼武士道。 细眼武士嘿嘿笑道:“你们宋国就是规矩太多,弄的军中士卒也如小娘子一般扭捏。你这小模样倒也清秀,甚是像个花不溜丢的小娘子。要不是如此,你们的皇帝也不会签下澶渊之盟,向我大辽缴纳岁币。尔等还算什么军中武士,不过是一群宋猪而已。”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眼中有怒火升腾。 “杨兄,你意如何?”狄青声音淡淡的,却是在极力压抑了。 “对方挑衅在先,无须忍耐。”杨文广的脸色也很难看,人的脾气也是有极限的,对方不但辱了大宋,还辱了官家和军中将士,这口气是决不可忍的。 那酒糟鼻武士眉头一挑,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活动了一下,便直接抓向杨文广。 第153章 谁吃亏了 杨文广一个跳步,便向后退去,让对方抓了个空。 而那细眼武士,却哈哈一笑,人往前扑,两手张开向着狄青就是一个熊抱过去。 “小娘子莫逃,且让爷爷抱一抱,抱着我的妹妹上花轿!嘿嘿!”细眼武士看狄青相貌清秀,却是开口调戏起来。 狄青的脸都气青了,无愧于狄青之名。这圆脸细眼的辽国武士着实可恶,意然将这堂堂七尺男儿当做小娘子一般狎戏。今日如果不给他一个狠的,怕是长不了记性! 他当即反身作势欲走,却猛的侧身向后探手,拿住了这细眼武士的一条手臂。用力一带,便将对方带了一个趔趄。趁着对方站立不稳,狄青一回身便是提膝一个撞击。 这下子是真的狠,狄青一膝盖就撞在了对方的面目之上,就听到这细眼武士嗷的一声惨叫,往后就倒。 人倒下还不算,噗的吐出两颗门牙,还有一口血痰,只剩下哼哼的份了。 另一边的杨文广也并不差,与那酒糟鼻武士两人四手互搭,陷入角力之中。 狄青行云流水一般打倒了细眼武士,却是让杨文广也起了攀比的心思。他双手抓住对面辽国武士的两手,整个人往后坐倒,猛的伸腿直蹬,便蹬在了酒糟鼻武士的小腹之上。这家伙整个被蹬的身体腾空,从杨文广上方摔了过去。 杨文广不等对方起身,俯地反手就是一拳,正锤在对方的脑袋上,当场将其击昏过去。 两个雄壮的辽国武士,在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的面前,根本就没能如何,便被收拾的倒地不起。 那些其余的辽国精锐武士,看到自己人吃亏,哪里还管什么规矩,当即便一窝蜂般的叫喊着向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冲了过来。 “呸!”杨文广吐了一口道:“没想到没能上了战阵,却在官家的宫门外要来一场硬仗!” “这些契丹人十分可恶,嚣张跋扈不知礼仪,竟将我大宋议和当作软弱可欺。若是长此以往,怕是会得寸进尺!”狄青与杨文广肩并肩道。 杨文广叹气道:“今日在宫门外恶战,怕是要给侯爷招惹麻烦了。” 狄青笑道:“侯爷在官家面前的面子大,你我只管打了再说!出手!” 两人猛的一分,左右分开冲向两边,好似要将对方二十余名武士包围似的。 杨文广是将门之后,一身的武艺就不用说了。虽然没有上过战阵,可是从小便听父辈讲述战阵上的残酷,因此勤力操练争取出人头地,再添家族荣光。 而狄青却是与哥哥在家乡打死恶霸,他自己顶罪,也是热血好斗之人。到了禁军之中,没少练习枪棒拳脚,出手也很不俗。 两人对上这许多契丹武士,根本就不会留手。若是被对方打死了,那才叫冤。所以,他们二人都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下了狠手。 杨文广家传的杨家枪,他出拳亦如出枪又毒又快又刁钻,一拳便兜在一个武士的下巴上,当场便听到喀嚓一声,那武士便翻着白眼软倒。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有一个契丹武士挥拳砸向他的面门。 可是杨文广绝对不愿陷入缠斗当中,两手握拳连击快如闪电,连招架带反击,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又一拳锤在对方的肋下,将其击倒。 狄青打架更是精彩,要么肘击要么膝撞,要么就是合身猛撞。即使看着那契丹武士比狄青强壮,却也经不起他一下。 两人都连续击倒几个契丹武士,却让对方也警惕起来。 立时人用契丹话大叫,使得剩余的契丹武士都退了回去。 但退回可不是逃走,而是结成了两道弧形的战阵,再次分别向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围过去。 到这个时候,可就不是单纯的打架了,而是将这里当成了战场。 宫门禁卫看到双方打起来,还没等报进宫去,契丹武士便已经被打倒了数人。那两人可是安乐侯带来的,如今与辽国使臣护卫打了起来,却也不是小事。一边让人往宫内通报消息,一边叫其他禁卫前来维持,还要大声喝斥阻止双方交手。 可惜这个时候两边都已经打红了眼,谁会听一个禁卫的叫喊。 狄青看到对方每七八人形成一个弧形,分别围向两人,便对杨文广道:“杨兄,尽量不要被围了。” “好,跟他们耗!”杨文广咬了咬牙道。 两人也是发了狠,既然已经出手了,便不能松懈,便各自带着一队契丹武士转起来。 他们两个明白,时间一长,宫中禁卫便会出来阻止。 宫门里面的禁卫们,却也正在整队,准备平息宫门外的这场混乱。可是宫门也不能不管,还要等人接防,才可出来干涉。宫门重地,皇城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因而,尽管狄青、杨文广与一群契丹武士打的热闹,却也暂时无人能管。 这群契丹武士都是皮室军的精锐,虽然辽国这些年也无多少战事,可总有些小部族叛乱,因而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之所以吃亏,还是因为宫门之前,不可能让他们带来马匹兵器,这才在步战上吃了亏。 杨文广与狄青只有两人,在对方步步为营之下,终是被人围住。局势急转之下,瞬间一群人便陷入乱战之中。 好在杨文广和狄青都不是寻常兵卒,武艺精熟出众,倒也打的有声有色。 待到上百禁卫将他们这里围起来,用缨枪指着一个人堆的时候,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了。 不过两人的样子也有些凄惨,杨文广的上衣都被撕坏。他露了半拉膀子,身上还有血印,脸上肿的眼都睁不开。 狄青也不差,嘴角青了一块眼圈黑了一个,手臂上还划了一条口子,正在滴血。 带领禁卫的虞侯看着两人的模样,还有躺了一地的契丹武士,不由得头痛不已。 “把这两个带下去包扎,等着宫里问话吧。”那虞侯揉着眉头吩咐道。 下面的队正看着躺了一地的契丹武士,“那这些辽国人要如何?” “管他们做甚?是他们先在宫门外挑的事端,让他们接接地气感受一下我大宋东京的风华,或许能明白些事理。”虞侯摆摆手,便摇了摇头,往宫内走去。 范宇正在慈宁宫与两位太后说闲话,便忽然看见有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大、大事不好!”小黄门喘息剧烈的道:“侯爷带、带来的人,与辽国使节的护卫在宫外打、打起来了!” 范宇一下子就想起了宫门外的那些辽国武士,当即跳了起来,“谁吃亏了?” 第154章 辽使刘六符 小黄门怎么也没想到,安乐侯不是先问惊动没惊动官家,却先问起来谁吃了亏。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个人,也斜眼看着范宇,有些无话可说。 “两边刚打起来,便有人传了消息进宫。不过,说是辽国那边人多,侯爷这边只两个人。”小黄门急忙躬身道。 范宇这才想着问原由,便问道:“我进宫之时,他们还好好的,可知为何会打起来的?” 小黄门道:“听传信的禁卫说,是辽国的武士挑衅,结果侯爷带来的人便还了手。” 李太后一听,眉头便挑了起来,她道:“这些辽国的蛮子,真是野蛮成性。在我大宋的宫门外,竟敢如此胡作非为!真真是不成体统!” 杨太后拍了拍李太后的后背道:“阿姐莫要生气,万事都有官家处置,你我姊妹,就不要给官家添乱。自古以来,邦交便不可轻视。事关大宋与辽国的关系,还是要官家与朝中的各位相公斟酌着来。” 范宇这时也坐不住了,便起身道:“娘、姨娘,我带来的两个随从与辽国武士打起来,我不能不去看看。今天便不能再多陪娘和姨娘一会儿了,还望恕罪。” “你有什么罪,那辽国人骄横岂能怨你。你且去吧,若是官家怪罪,自有娘替你撑腰!”李太后还是很生气,却也知道不能再留范宇。 杨太后也点点头道:“既然是那辽国的人挑衅在先,理儿便在你这边。放心的去吧,官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姨娘说的是,那我就告辞了。”范宇躬身行了个礼,便急忙去了宫门处。 范宇到了宫门之时,恰好陈琳也到了这里。 在陈琳的身边,还有一位身着紫色袍服的官员。这官员五十岁上下,却是个三角眼,看相貌很是阴鸷。 “陈总管,此事已经惊动了官家?”范宇上前对着陈琳拱手问道。 陈琳见到范宇,不由得摇头叹气道:“这好好的,怎么就会在宫外打起来?安乐侯,你的人脾气有些暴躁了。” “呵呵,暴躁?”那三角眼官员看着范宇,居高临下道:“一个暴躁便可无事了吗。将我辽国武士打伤,这分明便是对我大辽不满,借故挑起事端,好赖掉岁币吧。” 若是只看衣袍相貌,范还以为这是哪位没见过面的朝中大臣。可是对方这一开口,居然是辽国的人。 范宇转向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不知这位是……” “这是辽国翰林学士,刘六符刘学士。”陈琳向两人互相绍道:“而这位,便是我大宋的退安乐侯,也是太后的义子。” “原来是刘学士当面,失敬失敬。”范宇对刘六符拱手道。 刘六符却也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还礼的意思,他脸色阴沉的道:“我大辽武士受伤者甚众,此事你们宋国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还有你这家伙,身为安乐侯,却不管束好自己的下属,竟敢在宫外撒野殴打友邦使节护卫。如此缺少调教,可见其主也是无有教养之人啊。” 范宇见对方没有还礼,就已经心中不快。此时对方居然敢当面给自己泼脏水,甚至是侮辱自己,这样可就不值得客气了。而且,说自己缺少教养,那不是连义母李太后也给说进去了吗。 既然你先开了头,老子便让你收不了尾。 “呵呵。”范宇冷笑了一下,看向陈琳道:“陈总管,我怎么没见到辽国使节?据说翰林学士都是饱读诗书文雅有礼之辈。没见到翰林学士也就罢了,却见了个杂种。身着汉人衣冠,却要侍奉胡人,真真的是个不肖子孙。这等数典忘祖的家伙在这里跳叫不休,如同癞蛤蟆一般。虽然咬不了人,却是恶心人,我呸!” 论起骂人来,范宇也没怕过谁。当初在村子里做干事,文能与泼妇对骂大街,武能与泼妇对舞王八拳,那也是村中一等一的好汉。基层工作,必须文武双全。 陈琳看到两人一见面,便唇枪舌剑的斗起来,他这张脸立时就挤成了一团,脑袋也大了一圈。 刘六符没想到范宇言辞如此犀利,却也被骂得脸色青灰身子都颤抖起来。 “侯爷、侯爷,且请暂住尊口。”陈琳心累,急忙拦下,“我们也是刚刚到了宫门,还没见到人,一切等见了人再说。” “行吧,要是我带来的人受了伤,这事儿就不算完!”范宇斜眼看了刘六符一眼道。 刘六符咬着牙沉声道:“安乐侯,对我大辽不敬,你是会倒霉的。” 范宇不为以意,“倒霉?你真以为我大宋怕了辽国不成。若不是先帝抱着息事宁人之心,只怕你们辽国早已经被耗的垮掉。还跑来这里讲什么狠话,却不知我们官家不过是哄小孩子罢了。给你几块蜜果子,免得尔等满地打滚哭闹不休的烦人。” 至于是不是事实不重要,范宇是不能失了面子的。若是两边没有结下澶渊之盟,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这六符久居于辽国,向来以为大宋是怕了辽国铁骑南下。如今骤然听到了范宇的这番话,却让他心中一凛。大宋汴梁的繁华富足,是他平行仅见。若是以辽国南京相比的话,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自进入大宋以来,只怕一个县城也与南京府的繁华程度相当了。 刘六符扪心自问,若是大宋真的与辽国耗起来,定然会是辽国先耗不下去。 陈琳在前边差点笑出声,却是强忍了下去。心道,安乐侯来自民间,却是少了许多条条框框言辞狠准。这刘六符刚刚面对朝上诸相公,可也没有像这样吃了瘪。却不想碰到了安乐侯,被顶的没有办法。 很快他们几天便到了宫中禁卫们的驻扎之处,院中的禁卫们正在围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听他们讲述经过。 范宇远远的,便看到杨文广口沫横飞。虽然相貌有点变形,便大体还认得出来,只是两眼肿的厉害,这眼小的可以。 狄青顶着个黑眼圈脸也肿了,仿佛熊猫卸妆卸了一半似的。 “宋人孱弱,不堪一击。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冲突,便被打成了这等凄惨样子,真是可笑。”刘六符来到这里,却没见到一个辽国护卫,不由得大声笑道。 听到刘六符这样叫嚷,范宇的脸色就是一沉。 第155章 挺能忍的 这刘六符看到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的凄惨模样,而这里也没有自己的护卫。 在他看来,跟着自己来的那些护卫足足二十余人,难道还打不过这两人不成?护卫们即使有些小伤,也应该不碍事,显然是并没有吃亏的一方。 范宇刚想开口讽刺对方一番,便看到宫中禁卫中走出来一位身穿虞侯衣甲的人来。 这虞侯来到陈琳面前,躬身抱拳道:“见过陈总管。” “你且将情况讲上一讲。”陈琳直接问道。 “事情是这样……”这位禁卫虞侯将辽国武士如何挑衅,又如何主动出手攻击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当范宇听到,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将二十余名辽国武士都打趴下的时候,眉头挑了挑却不急着说话了。 难为了辽使刘六符,将一双三角眼睁得大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我大辽的武士都是皮室军的精锐,都是手上见过血的强军!一定是你们这些宋军出手了,人多欺负人少,你们宋国就没有半点礼仪廉耻!”刘六符气急败坏,甚至口不择言的开骂道。 陈琳的脸色一沉,猛的看向刘六符道:“贵使嘴巴放干净些,我大宋不斩来使,可也不会对于嚣张跋扈之人太过客气。” 刘六符却冷哼了一声道:“我大辽的护卫们呢!” 禁军虞侯指了指宫外道:“他们还在那里躺着,想必是还没站起来几个。” “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刘六符阴狠的目光在狄青与杨文广的身上瞄了瞄,“此事极其严重,只怕已经将辽宋两国的关系,都搞得坏了。” 范宇此时才幽幽的开口道:“你张口闭口的光讲狠话,还不快去看看你们辽国的武士如何了?你只在这里发狠,能让他们不觉得疼吗。” 这话有些揶揄人,好似让刘六符猛灌了一大口灰尘一样又干又呛,他再不说话闷头就走。 “贵使慢走,我与你一同去看个热闹。堂堂大辽二十多名武士,却打不过我大宋两个人,这等奇景难得一见,不看一眼实在是不甘心。”范宇反而跟了上去,笑道:“可惜了,竟没能看到当时的盛况,只能看个结果。贵使你说,大辽武士如此卖力,还挨了打,我要不要给他们一些赏钱?” 刘六符没想到大宋的安乐侯如此年轻,却是这样一个惫懒人物,一开口便使得他烦躁无比。而且这家伙还提出打赏大辽武士,这可就实在是过分了,分明将这些大辽武士当成了耍把式卖艺的。 猛的一回身,刘六符冷冷的道:“安乐侯倒是好兴致,可惜我大辽的武士都很金贵,可不是供侯爷狎戏的江湖汉子。” “不是江湖汉子,在宫门前玩什么角牴游戏,这不是有心献艺是什么。”范宇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也不会抠门儿,定然每人都多给几文钱。” “还请侯爷放尊重些,我大辽武士不差侯爷这几个钱。”刘六符倒是想着让范宇出些汤药钱,可是这安乐侯却说是赏钱,这钱便不能要了。 陈琳也跟了上来,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心中不由得暗叹,安乐侯不知国家大事,竟与大辽的使节如此说话,却不太好。还是要报与官家知道,才好约束一二。 他们三人来到宫门外,便看到躺了一地的辽国武士们。 此时虽然有一两个摇摇晃晃的挣扎起来的,却也十分勉强的样子,显是被揍的不轻。 刘六符几步走上前去,便看到自己手下的这群辽国武士,比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还惨。虽然有的人看着还算整齐,却就是昏迷不醒。但有的可就惨不忍睹了,脸上都看不出个模样来。 俯身上前查看了几人,刘六符的脸上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走向陈琳,强忍的怒气道:“陈总管,请带我去见宋国的皇帝。今日我的护卫惨遭毒手,这等恶劣之事,实在是超出我所认识的宋国。这等凶残酷烈,哪里还有半点礼仪之邦的样子。” 范宇当然不会这样看着,他也上前对陈琳道:“陈总管,要见官家就一起去见,总不能让那些给蛮夷当奴才的人告了刁状。” 他这里刚说完,却见宫门里又走出来了吕夷简相公,身后还陪同着几名禁卫。 陈琳与刘六符也见到了,目光便也落在了吕夷简的身上。 吕夷简面无表情的来到现场,看了看那些辽国武士不由得皱眉道:“伤势倒也不轻,七八个人都已骨折。你们这些禁卫,好不晓事,人都受了伤,还不及时救治。来人,将这辽国的受伤护卫送去城西的三佛堂包扎用药。多派些禁军过去保护好,莫要让他们再受了伤。” 三佛堂,是大宋的公立医院。这种地方属于慈善性质,并没有多好的条件。要说医疗水平,那是远远不能和太医局相比的。 范宇一听吕夷简的话,便心中暗笑。这老家伙也是在糊弄人,分明就是做个样子,并没有给这些辽国武士好好治疗的意思。 吕夷简对禁卫们吩咐完了,目光便转到了范宇和刘六符的身上。 “官家刚才得到消息,甚为生气。请你们两位,与我一起,到官家面前论个是非对错吧。”吕夷简目光扫了一圈道:“若是我大宋的人错了,定会给贵使一个交待。不过,若是辽国的人无礼在先,此事便就此作罢。” 刘六符微微摇头道:“吕相公,你是要替大宋皇帝作决定吗?为何现在就要定下规矩,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刘六符,却是不想这么听话。 “如果连对错都不辨的话,还何必要见我大宋官家。”吕夷简不软不硬的道。 “哦?这么说来,吕相公是阻止我去见宋国皇帝了?若是如此,我归国便是了。”刘六符此时有恃无恐的道。 范宇看到吕夷简对答起来不卑不亢,便对这老狐狸稍有了些改观。不过,当他听到刘六符要求归国,却没提任何要求,便知道此事不简单。 吕夷简微微摇头道:“贵使要见官家,我自然是不会拦的。你若提出无礼要求,官家也不会答应于你。因而,若是贵使自知无礼,还请免开尊口。” 刘六符摇头呵呵一笑,“不知所谓,前头带路吧。” 这话虽然简单,可是却将吕夷简当成了小厮一样喝斥,极其的无礼。 范宇冷眼看着这刘六符,没想到这家伙竟对吕夷简如此态度。吕夷简再怎么不是东西,他也是大宋的宰相,代表着大宋的脸面,还容不得一个辽国人来训斥。 “贵使莫要过了,且随我来。”吕夷简也是眼中一冷,却并没当场发作。 范宇心中叹了口气,这辽使如此狂妄,吕夷简也挺能忍的。 第156章 先放一放 陈琳抢在吕夷简的前面,先迈步到了最前方。 “吕相公是宰相,这等小事由咱家来吧。”陈琳对吕夷简微微点头道。 吕夷简也没说话,便跟在陈琳的身后。 范宇也急忙跟了上去,让那刘六符在最后面摆谱便是。 看到范宇抢在了自己前面,刘六符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可是这等行走顺序无法再争,只得忍了成为吊车尾的这口气。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崇政殿中,陈琳先到官家的面前,低声汇报了情况。 官家赵祯便看向下面的范宇,目光中流露出责怪之意。 范宇看到官家看自己,便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官家,今日我进宫探望两位太后之时,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在宫门外等候。本来无事,却是那辽国武士向他们两人挑衅,意欲在我大宋皇宫的宫门行角牴之戏。若是其他场所,答应了倒也无妨。可这皇宫门外,却是肃穆庄严之地,岂能容尔等狎戏玩耍。” 他抬头瞥了刘六符一眼,才接着道:“可是辽国武士却分外无礼,不但讥讽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柔弱如妇人,还口出不逊,辱及我大宋!宫门外打斗之事,全是由辽人先行挑衅而起。臣请官家治这刘六符卸下不严之罪,将这等不识礼仪,口无遮拦的蛮横嚣张之辈赶出大宋!” 点了点头,赵祯看向辽国使臣刘六符道:“贵使,你可认同安乐侯所言?” “此事从安乐侯口中说出来,完全是一面之辞。”刘六符躬身沉声道:“外臣为大辽使节,向来约束下属。明明是那安乐侯的下属对我的护卫挑衅发难,这才使得宫门之外骚乱。而且,我的护卫尽被打伤,竟无一人幸免。大宋一向自称礼仪之邦,却没想到有这等穷凶极严之辈。蓄意挑起事端,以图破坏辽宋两国关系,实为不顾大局,只为逞私人一时之快。有这等人,实是大宋之不幸。” 范宇一听,这刘六符有够毒的啊。直接就给自己扣了一个不顾全大局的帽子,却也听着好似有些道理,但是对方这纯粹是颤倒黑白的说法。而且,这刘六符虽没讲出要严惩之类的话,却是比提出来还要严重。 凡事一旦涉及到所谓的大局,便会模糊了对错是非的界限。如此一来,这刘六符也就不用讲理了。 “呵呵,贵使真是好一张利口。”范宇决不会让对方将这帽子扣实,他冷笑反击道:“就算是破坏大局,只怕也是贵使护卫作的好事。我且问你,你的护卫为何在我大宋皇宫门外挑衅生事,二十余人殴打赤手空拳的两人。明知是皇宫要地,还敢如此嚣张跋扈,岂是无心之失?若不是禁卫森严,若不是我那两个下属武艺高强,只怕还真的让你辽国有机可乘了!还请官家加强宫中禁卫数量,以防这刘六符包藏祸心,欲对官家、对我大宋不利。” 范宇心中暗道,奶奶的,比扣帽子也不怕。你敢说我不顾全大局,我就说你对我大宋皇帝没安好心。话已经放在这里了,就看哪个帽子的罪名更大,官家更关心哪个问题了。 不过,以大宋家天下的情况,官家必定更加关心自己的安危吧。 听了范宇的话,不只是官家赵祯脸色一沉,就连陈琳也是目光如刀一样的看向刘六符。 吕夷简却抬头扫了范宇与刘六符两人一眼,面色很是平静。不过,吕夷简的心中,对于范宇又是高看了一眼。在这等情况之下,还可发挥急智反而诘问对方,实是不可小看。 崇政殿中的气氛瞬间便有些凝固,这让刘六符感觉有些不妙。看上去这安乐侯甚为年轻,可没想到却如此的难以对付,不但反手化解了自己的指责,还顺便反手一击,实是大出他的预料。 “贵使,你卸下不严,做事太过孟浪了。”赵祯也不好治刘六符的罪,对方毕竟是辽国使臣,只能不痛不痒的斥责一句。 不过,这立场也已经很明白,那就是责任完全是在辽国一方。 刘六符也不慌,而是对赵祯拱手道:“陛下,外臣对于陛下并无谋害之心。而且,在宫外外臣的护卫悉数被安乐侯的从人所伤。若是无所准备,岂敢以二人敌二十余人?此事外臣以为,定是安乐侯寻了两个武艺极强之人,有意挑衅于我辽国武士。在我的护卫没有准备之下,才遭了尔等的毒手。其中至少七八人骨折,数人昏迷,还有一部分人内脏受伤亦不能行动,竟无一完好。” “请陛下治此二人行凶之罪,并追究安乐侯卸下不严之罪,且要赔偿我大辽武士汤药费白银一万两。”刘六符接着便狮子大开口道。 从眼前的争论上,刘六符动不了范宇,便要先争回面子,再讹诈一番了。 吕夷简这时对着刘六符拱拱手,“遗使的要求未免不切实际,几个人受伤而已,我大宋出于道义,当可免费医治,此事不用再议。而且,是否治我大宋官员之罪,是我大宋朝廷内部之事,也由不得贵使来指手划脚。” 范宇看向吕夷简,这老狐狸也不是白做的,这两句话说的漂亮。 “官家,在宫门外被刘六符护卫所攻击的狄青杨文广两人,不过是臣刚刚从禁军之中挑选出来的,要说武艺高强么,可能差强人意。想是那辽国武士嘲笑他们如同妇人,使得两人心中积怒。一旦辽国武士出手,两人便不容情,又有怒气支撑,这才越乎寻常的勇猛。”范宇特意强调,是刚从禁军中挑选的人。 官家赵祯当然还记得,这两人是自己前日里刚刚恩赏过的,印象很不错。因此,他也知道安乐侯这意思,定是在故意贬低辽国武士了。 “嗯,我也觉得应是如此。”赵祯点头应和道:“即使战阵猛将,一人也难敌十数兵卒。冲阵之时,都是在亲兵护持之下方可。以他们两人,将二十余名辽国武士打的如此凄惨,想必是两人怒到了极致。” 刘六符面色阴沉无比,看着范宇和赵祯这对君臣贬低辽国武士,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吕夷简也淡淡的看着刘六符,却不发一言。 刘六符突然摇头失笑道:“陛下,外臣此次出使宋国,却非是为了这等事一争对错。之前岁币之事只谈了一半,却不想被耽搁了。不如将宫门争执之事先放一放,咱们接着谈岁币如何?” 第157章 闭嘴吧你 范宇一听到岁币两字,便将耳朵竖了起来。 在澶州一战当中,大宋真宗在当时宰相寇准的逼迫下,不得不亲自御驾亲征。大宋的军队得知官家亲临前线,立时士气大盛。 反观辽军,也是萧太后与辽圣宗提兵二十万,兵临澶州城,欲向大宋讨要关南之地。 只不过在真宗到达澶州城之前,辽军统帅萧挞凛就被宋军的床弩给射死。而辽军上下士气大跌,萧太后与辽圣宗也显得六神无主。 本来大宋真宗皇帝如果胆子大些,便有可能反攻之下大败辽军。 只不过真宗实在胆怯,连番派出使节向辽国求和,并提出每年给予辽国岁币绢二十万匹、银子十万两的条件,以换取宋辽和平。 从签下澶渊之盟宋辽互约为兄弟之邦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这刘六符又提起了岁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官家赵祯没有开口,陈琳的眉头皱起。 吕夷简身为宰相,此时不得不出面道:“贵使所提之事,恕我大宋不能答应。盟约之上白纸黑字,写的非常清楚。若是贵使不清楚的话,我可使人抄录一份盟约,交予贵使细读之。” “关南之地,向为我辽国所有,只不过后来被周世宗所夺。”刘六符沉声道:“而宋立国之后,也收到过我大辽数次讨要归还的国书,却不曾有半点归还之意。如今辽宋两国虽然息兵罢战,但是这关南之地,依旧是要还给我大辽国的。” “贵使莫要说笑,这关南之地,乃是周世宗所夺,与我大宋何干?”吕夷简摇头失笑道:“而且,贵使所言及的,也是岁币之事,却并非讨要关南之地。” 关南是哪里,范宇是不清楚的。不过领土之争,却是不可能相让。而且听吕夷简说,这还是当年周世宗从辽国夺来的领土,这就更没理由让大宋归还了。 刘六符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归还关南之地,此事与岁币自然是有关系的。当年我大辽萧太后与先圣宗皇帝陛下,便是为了夺回关南之地,才提兵南征。若非你们宋国求和,肯缴纳岁币,如何能得这三十年不动刀兵之平安?只是如今,宋国占据关南之地已久,而予我大辽的岁币却不增加。却是显得宋国并没有诚意了。” 范宇听到这里,眉头便挑了起来。这个刘六符实在是无耻之极,两边已经商定好的盟约,却还要增加条件。什么叫占据已久?那本就是大宋的领土。占据久了,便要伸手多要钱吗,简直可恶的很。 吕夷简轻咳了一声道:“贵使所言甚为无礼,宋辽盟约既定,便为永例。若是因为我大宋拥有关南之地时间长了,便要增加岁币,这实是说不通的。” “吕相公,大宋每年从关南之地可也收着赋税。”刘六符争辩道:“若是宋国肯将关南归还我大辽国,我可作主,这岁币我大辽便不要了。若是不肯归还,你们宋国便必须增加岁币!以我大辽关南之赋税,便理应还于我大辽。这许多年来的占据我大辽的土地,额外的租金也是要收一些的。” 范宇不由得插口道:“刘六符,你且休要诡辩。关南是周世宗所夺,你辽国上下有种的话,可去地下找周世宗要去。既然我大宋立国之时,便有此领土,便天然为我大宋领土,与你们辽国没有半分关系。” 赵祯在龙奇上坐的端正,听到范宇让辽国去地下讨要领土的话,不由得侧了侧身,借着饮茶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只不过从衣物的抖动上可以看出,官家是在强忍笑意。 陈琳也硬是咳了一下才弊住,以示自己没笑。 吕夷简却毫不掩饰的哈哈一笑,又接着道:“贵使,安乐侯虽然年轻,可却也说的明白。关南之地是我大宋立国之时便有,并非辽国的关南。而且两国当年在澶州一战,也没分出胜负。我大宋抱着息事宁人之心,肯出岁币以慰辽国,可称仁至义尽了。” 冷冷的弊了范宇一眼,刘六符冷哼道:“如此说来,我此次来到宋国,却是什么也没办成,还被宋人将护卫全部打伤了?” 他这样问,便是以退为进。 不过赵祯也没说话,你成不了事,与大宋有何关系。吕夷简却是皱了皱眉,便是想了想也没开口。 崇政殿中的气氛异常尴尬,范宇也只是看着这刘六符,看他如何给自己找台阶。 刘六符在殿中扫视了一圈,才有恃无恐的从容笑道:“我不过一介使臣,面对宋国君臣的无礼,也只能回去向我大辽陛下如实相告了。宋国这也不答应,那也不答应,还将我大辽武士悉数打伤,半点颜面也没给我大辽留下。关南之地不归还、岁币不增加、还打伤了许多大辽武士,我身为使臣提出的条件一让再让,而宋国并无理会。想是承平三十年,使得宋国已经忘记了铁马冰河狼烟四起的景象。也罢,外臣不再打扰宋国陛下,这就告辞。今日便出城北返,过些时日,当随大军南下,再来看望陛下。” 赵祯脸色一变,如果真让这刘六符跑回去告状,辽国若是发兵来攻,那可如何是好?而且这三十年来,大宋边兵军备废弛,鬼知道还有多少抵御辽军的能力。 这还不算什么,一旦与辽军开战,先皇三十年前签下的澶渊之盟,便会成为一张废纸。大宋的平静繁荣,便要在三十年后被打破。 吕夷简心中所想,与官家赵祯差不多。这些年虽然大体平静,但也是朝中的历任相公们极力维持的结果。偶尔宋军与辽军有所冲突,也会被相公们斥为引惹生事,且称敌不敢背约,边不必预防。 急忙上前一步,吕夷简笑道:“贵使何必使小孩子脾气,不过些许事情,便要回去请辽国陛下出兵吗?此时非是我大宋不允,而是没有谈拢而已。” 刘六符笑了,呵呵两声之后,便哈哈大笑,而后更是仰天大笑。此人态度极为放肆,毫无对大宋尊重之意。 范宇却是极其不高兴,不由皱眉道:“闭嘴吧你,二十多个辽国皮室军精锐,却被我带来的两名禁军打的屁滚尿流,你有什么脸笑?就你们辽军这些年的废弛之态,也敢扬言兴兵?” 第158章 你们收不收 范宇如此说,其实也是为了替官家和吕夷简壮胆。 他接着道:“辽军应该庆幸,我大宋不喜兵事。若论人口,我大宋是你辽国的十余倍之多。若论财力,我大宋也是你辽国的数十倍。莫要以为我大宋是好相与的,便认为宋人软弱。当年可以兴兵北伐,如今也可兴兵北伐。那幽云十六州,可是石敬塘丢的。如今我大宋既有天下,当讨回幽云诸州。贵使若觉得澶渊之盟可以撕毁,那便撕了就是。” 以出兵相威胁大宋君臣,其实也是刘六符最后的手段。此时范宇直接几句话,便揭穿了辽国虚弱的本质,却也让刘六符有些虚了。 只是吕夷简与官家赵祯却不这样想。 吕夷简当即对着范宇喝道:“安乐侯,你且住口!此为两国大事,事关双方数百万的百姓性命。岂可因你一两句话,便要再起战端!你这样说,便是否定了先帝的一片苦心,如此安稳数十年,岂是侥幸得来?若无先帝力排众议,又何能有这汴梁繁盛锦绣?安乐侯,你还年轻,莫要妄谈国事切勿自误。” 听到吕夷简的话,范宇心中立时就卧槽一片。这老家伙,在这个关键时刻不以国事为重,竟突然给自己挖坑扣帽子,说自己否定先帝成果。想必是上次与他起了矛盾,这老家伙有了机会便会咬自己一口。 范宇斜眼偷看了官家赵祯一眼,眼看着赵祯脸有怒色就要发作。 “吕相公莫要胡言!”范宇可不能给官家开口的机会,不然就说不清了,“正因先帝有好生之德,不但保了我大宋百姓的平安,也保了辽国百姓的平安。即使辽国大军二十万人,兵监澶州城下之时,先帝也未曾屈服于压力,并未将关南之地交于辽国。而今辽兵未至,吕相公便欲增岁币,让土地吗?先帝不惜亲临军前所争取来的,便是为了让吕相公如此轻松丢掉的吗。你且扪心自问,是我安乐侯否定先帝,还是你吕相公在否定先帝。不要口口声声是为了大宋好,却要将我大宋的财货土地拱手送人。送眼前的这些岁币,不多不少却是恰好。若是再送的多了,我大宋国用便少了,而辽国国用便多,一出一入,岂不成了资敌。与其如此,还不如以此财货养兵,也好过被辽国拿去养兵。” 赵祯刚才听了吕夷简的话,确实想对范宇发火,并想着治他的罪。可是没等他开口,范宇却抢先斥责了吕夷简一通,而且话中颇有些道理,这让赵祯心中立时便平复下来。 刘六符却有些着急,你们宋国的官员怎么自己咬起来了?自己威胁要对宋国出兵的事,却好象没人当回事了。都没人理,那还叫威胁吗。 “请问宋国陛下,这崇政殿内,究竟是谁说了算?”刘六符对着官家赵祯拱手问道。 赵祯笑了笑道:“贵使莫要着急,此为我大宋臣工议事,你可旁听。” 听到官家赵祯的话,刘六符就呵呵了,听官家这意思,没赶我走我都应该谢恩不成? “宋廷大臣议事,外臣并无兴趣。”刘六符肃然道:“外臣来到汴梁,便是要宋国给一个结果。若是无果,那便只有一战了。” 吕夷简瞥了范宇一眼,便对刘六符道:“贵使,你提出的条件,刚才都已经被安乐侯驳斥,恕我大宋不能答应。” 这等于是说,安乐侯驳斥的你,你找安乐侯说话吧。 范宇没有想到,今天只是进宫听打听些八卦,就会碰到这等唇枪舌剑的场面。现在吕夷简不肯出头,反而将刘六符的责难,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范宇看了一眼官家赵祯,却发现赵祯也并没有说话的意思。显然刘六符的话不太好接,这是要负重大责任的。 “贵使既然要开战,那便战吧。”范宇才不管他威胁不威胁,对着刘六符伸手向殿外一让道:“回去问问辽帝,若是开战,便连每年这些岁币都没了,还要年年再出人出钱,与我大宋交战。我大宋不缺人,也不缺财货,还是耗得起的。想必大宋难受几年,便可将辽国耗空。我听说漠北部族多有不臣,白山黑水之间,女真各部也常袭杀辽人官民。我大宋就算不与辽国开战,给这些人提供些财货兵器,也是做得到的。” 赵祯不由得挑起眉头来,安乐侯说的这些话,可都是真的?以前可从来没听人说过。只知道辽国广阔强大,却不知这辽国与大宋也是一样,会有些后顾之忧。 吕夷简却是心中一动,安乐侯如此年轻,竟知道这许多事。 原本刘六符觉得,自己已经将大宋君臣都给堵到了墙角。只要大宋君臣服软,自己便可提出条件。可没想到这安乐侯范宇,却一点讲话的技巧也没有,直通通的便要求辽国开战。 而且安乐侯说的这些话,也直指辽国的症结。真的打起来,短期辽国不怕。若是打长期战争,怕是辽国根本就耗不了年。 “安乐侯还请慎言,战端不可轻吂。一旦战事起,便会使两国百姓遭罪。流离失所还是好的,到时只怕流民内迁牵动数路之地。”吕夷简急忙开口道。 “站端不可轻启,却也不是我大宋轻启的。”范宇对着官家赵祯躬身道:“官家明鉴,澶渊之盟是先帝心血,本着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原则,才会签下此约。但是此盟约可不是为了替辽国养兵侵宋,而是以全两国情谊。关南之地,不可予,岁币亦不可增。若是如此,便负了先帝的苦心。” 赵祯本来听着吕夷简所说,战事会造成流民冲击,有些犹豫。可是又听范宇所言,这是先帝的苦心,自然不能坏在自己的手中。一时间之间,赵祯陷入两难当中。 刘六符快气疯了,这安乐侯年纪不大,却是个搅局的强者。本来已经有希望的事情,硬是被搅和没了,这哪里能让他甘心。 “宋国陛下,我那二十余名护卫,被打伤了,到现在可还没个说法。”刘六符冷冷的道:“若是宋国将伤我大辽武士那两人处死,其余的条件,亦可暂缓相谈。” 吕夷简听到对方说其他条件可以暂缓,便心中一松,“官家,此事不是不可以商量。”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可是范宇带来的。而且这两人将来可都属于名将,范宇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这两人被害。他看到吕夷简竟然有所动摇,心里便将这老匹夫骂翻了个。 “贵使,我大宋若将吕相公送与你们辽国做宰相,不知道你们收不收?”范宇对刘六符正色道。 第159章 莫让安乐侯受伤 范宇是实在气不过,吕夷简这老匹夫,居然要拿狄青与杨文广二人的性命做交易。 在他看来,这种事谈都不可以谈,根本就没有讨论的余地。 也是因此,范宇才会有将吕夷简送给辽国这一问。让这老家伙感受一下,被人当成交易品的滋味。 刘六符看了吕互简一眼,笑着点头道:“吕相公鞠躬尽瘁公忠体国,若是宋国陛下肯割爱,我们大辽也是不会拒绝的。如果可以,这一次与我一同北返也没有问题。” 吕夷简也没想到范宇会有此一问,而刘六符却好似非常欣赏自己。这使他心中顿觉不妙,莫非这是范宇这小狐狸的阴谋不成?他身为大宋宰相,心中所思所想,却都是较常人为多。一时间之间,却没有表态。 官家赵祯这时听到范宇这样说,便脸色一沉道:“安乐侯,莫要胡闹!吕卿为我大宋的宰相,岂可如此不予尊重?他是我大宋一宝,不送与他国的。” 为了安抚吕夷简,赵祯不但喝斥了范宇,还将吕夷简夸成了国宝。 “臣得官家如此看重,死也值了。”吕夷简急忙对着官家拜倒,涕泣道:“入仕至今,臣已在朝三十四年。为了官家大宋一宝之言,臣敢不效死。当尽余生,以报官家知遇之恩。” 范宇看到这家伙表演的还挺上劲儿,自己也不闲着,否则就成反派了,再说话就不太好使了。 “官家恕罪,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有将吕相公送人之言。”范宇也急忙躬身请罪,但又接着道:“那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虽然打伤了辽国武士,却是无罪有功之人。生事挑衅在先的,是辽人一方,而他们两人,则是被迫反击。而且那是在官家的皇宫门外,谁知道辽人是否居心叵测。这两人也等于是在保卫官家,更有宫中禁卫亲见他们的果敢勇猛。若是这样的人都被治罪,甚至是处死。那将来,还会有谁来保卫官家的安危?” “所以,臣认为吕相公所谓的商量,是万万不可的。”范宇昂然道:“这刘六符,提出这等条件,更是包藏祸心,实是一箭双雕之计。不但有意离间我大宋君臣,更是动摇我大宋的军心士气。这等阴险小人,诡秘机变防不胜防,还望官家多多提防为好。” 刘六符觉得自己肝都发疼了,他提一个条件就被否定一个条件,争了半天什么也得不到,实在是快被气死。 “也好。”刘六符点点头道:“那就只有请我家陛下,与宋国陛下会猎于黄河了。告辞!” “且慢!”范宇不等他走人,便叫住了他。 刘六符回身看向范宇道:“怎么,安乐侯有什么指教不成?若是想要答应前面的条件,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答应了。” 官家赵祯看到刘六符要走,此时也有些焦急。若是辽国真的提兵南下,却如何是好?从辽国南京出兵,一直到黄河岸边,都是一马平川。 虽然辽国不擅攻城之战,可是辽国铁骑劫掠烧杀,也会让大宋黄河以北没有宁日。但是看到范宇似乎还有话说,便盼着范宇可以说些软话,以使辽使可以回心转意,谈些大宋可以接受的条件。 却不想范宇对着赵祯躬身到底,才直起身道:“臣范宇,有一不情之请。” 吕夷简却冷眼看着范宇,不由心中幸灾乐祸,年轻就是年轻,自己惹了事情,却无法平息,到头来不是还要服软认错?但凡有些脑子,也不能只凭心血来潮行事。前面的道理一套一套的,最后还不是要打自己的脸。 赵祯看到范宇对自己躬身行礼,便觉得范宇心中此时定然极为委曲屈辱,便好言安慰道:“安乐侯,有话可以慢慢讲,不用急躁。就是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臣谢过官家,那我就说了。”范宇缓缓转向刘六符,目光一冷,“刘六符身为辽使,不为两国情谊考虑,一心搬弄是非。动辄便以兵凶战危相要挟,以图归辽之后邀功幸进。为此,不惜让自己随行护卫挑衅在先,强装受害于后,借机提出非分之想。这等人包藏祸心阴诡深沉,实对辽宋两国皆有大害。今日若不除之,恐终将挑起两国边衅峰烟。与其放他归辽,不如今日除了此害,以绝后患!” 刘六符被吓的全身一哆嗦,脸色青白无比。心道这安乐侯就一点不讲规矩,怎敢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吕夷简本来还等着看范宇的笑话,如今听到这个建议,也差点跳起来。 “官家不可,两国即使交兵,也不斩来使,何况此时两国并未交战,岂可随意斩杀使节。”吕夷简急忙阻止道。 范宇冷笑道:“若不斩杀了刘六符这等奸侫小人,难道等他回去搬弄是非,让辽国发兵,使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吗?吕相公,你若担保放刘六符回去,辽国不会出兵,那便依你所言。” 吕夷简也被范宇给气坏了,明明是你要坏规矩杀使节,却让我担保,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安乐侯,你为何杀心如此之重?你以为,杀了刘六符,辽国会善罢甘休不成。留他一命,还有转寰可能。若是将他斩杀,那便再无回旋余地了!”吕夷简也是急了。 难为堂堂一国宰相,却被范宇这没有规矩的家伙,给逼的快要蹦起来,也是难得一见。 官家赵祯也连连点头道:“安乐侯且莫如此想,我大宋是礼仪之邦,岂可做出这等事来。” 范宇却盯着刘六符不放,“官家和吕相公当然做不出这等事,这全是我范宇所为。不过,若是将刘六符撞死在殿外的台阶上,便可告之于辽国,是他自己下台阶时跌死的。只要官家和吕相不说,想必辽国也不知情吧。即使有些疑问,也不至于有刀兵之祸。” 这下子刘六符整个人都炸了,这宋国安乐侯太不是东西了!这、这要是真如此做,自己好象也没什么办法,更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神情有些惊惶游移,不住的后退。 “尔敢!”刘六符这回是真的怕了,“你可知道会有何后果,你们大宋一定会后悔!” 范宇却步步紧逼,不肯让刘六符远离,“后悔?听听,若不除掉你,才会后悔。” 赵祯与吕夷简此时听到了范宇的建议,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感觉出来对方的意思,那就是可行。此地为崇政殿,除了一个刘六符是辽人之外,都是大宋的自己人。 而且,官家以前只见辽人嚣张,而今也是头一次见到辽人如此惊惶失措。刘六符身为使节,但面目之上却显现出惧怕怨恨后悔惊恐绝望,种种表情,实在是第一次让官有了凌架于他国之上的快乐。 “哦?”赵祯对身边的陈琳摆摆手道:“陈琳你去,莫让安乐侯受伤。” 第160章 你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吕夷简虽然与范宇有些不太对付,可是现在面对事关两国是战是和的关键时刻,立场也一样在大宋一方。 他后退两步,闪开了位置,陈琳则带着两名殿前的大汉将军向着刘六符压迫过去。 刘六符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出大宋皇宫,飞出东京汴梁。可惜这也只能是个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也不会有谁来救他。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刘六符,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耀武扬威是多么可笑。等到宋人露出狰狞的一面,才让他明白,这就是龙谭虎穴。 范宇轻松的很,辽国使节意外摔死,自己便没了任何事情,也不用让狄青和杨文广两人负责,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范宇不由得对着刘六符笑了笑。 可是范宇的笑容,在刘六符的眼中却堪比恶魔。这年轻不讲半点规矩,涉及两国邦交之事,竟敢如此肆意胡为心狠手辣。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对于大宋君臣的逼迫,可曾留了半点情面? 这便是现世报,还得快。 刘六符转身便想奔出殿外,可惜的是两名守门的禁卫已经横槊拦在殿门处,这让他根本无路可逃。 猛的一回身,刘六符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范宇的面前。 “请侯爷饶命,请大宋陛下饶命!外臣刘六符,实不该出言无状对大宋反复逼迫,今愿投宋,请陛下收留!”刘六符也非是死板之人,竟然真的让他想出来一个活命的办法,那就是直接投了大宋。 这个情况是范宇没想到的,也是官家赵祯没有想到的。 吕夷简老脸抽了抽,他也没想到,这位辽国使节,竟然如此没有风骨。虽面对生死选择,但刀斧尚未加身,居然就这么下跪讨饶了。 陈琳也已经带着两名大汉将军,来到了刘六符的面前,此时却没有了主意,回头看向官家赵祯。 赵祯一时间不好抉择,不由沉吟不已。 范宇这时反应过来,急忙向赵祯躬身道:“官家,既然这位刘六符使节心慕大宋,我大宋也不吝包容。只是刘六符就这么投宋,未免会使其家人遭殃。官家向来仁厚,定然于心不忍。不如命这刘六符,写下对我大宋的效忠书和历数辽帝罪状书,以为投名莫使反复。将来他若北返,也不怕他再挑是非。且可使其传送辽国诸情事,以使我大宋知己知彼。” 刘六符到了这个时候,意志也已经被生死间的大恐怖所瓦解,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辽帝酷毒残暴,臣可尽书其罪状。臣一片忠于大宋之心,请官家莫要推辞,以至寒了今后天下诸蕃人才投效之心啊。” 范宇心道,这投降还投出道理来了?自己也是佩服这等读书人,立场转变之快,理由之正义充分,竟让他都有些不适应。 赵祯听到范宇的话,便看向宰相吕夷简。 吕夷简看到官家在看自己,便立时拱手道:“安乐侯所言甚是,为保刘六符不再反复,当命其立下文书,以投献其诚。若再反复,便以其书致辽帝,当可诛其合族。” “如此,便予他纸笔,写下这效忠书与历数辽帝罪状书吧。” 陈琳立时命小黄门取了纸笔,让刘六符写下了两份文书。待上面的墨迹干了,便递到了官家的面前。 范宇和吕夷简两人,也凑到赵祯身侧,跟着一同看这辽人写的效忠书与历数辽帝罪状书。 这位刘六符也是辽国科举的进士出身,文笔相当的好。什么辽帝率兽食人……虎伥诸鬼以为爪牙,自耶律阿保机而至耶律宗真,祖父数代皆如禽兽。宫闱秽乱不绝于史,韩德让为萧太后入幕之宾,帝室竟不以为耻…… 扬扬洒洒竟不下数千言之多,让君臣几人看得大呼过瘾。辽国皇室还有这些秘闻?许多都只是听闻过,却不知道细节。如今这刘六符一出手,便有了许多了辽国的八卦。 范宇看完之后,只想对这刘六符说三个字,快更新! 君臣几人有些意犹未尽,再次看向刘六符。而刘六符性命在于大宋君臣之手,再也不复之前的傲慢之态,而是老老实实如同受气小媳妇一般。 赵祯点了点头,对刘六符道:“刘卿,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这两份文书便存于我这里。还有一些辽军军械军情边防的布置,你也要知无不言。这次北返之后,便诸事小心吧。” 刘六符战战兢兢的道:“臣是否可以告退?” 赵祯点了点头道:“吕卿,你且送一送刘卿,莫要使之有所惊惧。为我大宋做事之人,向来优容有加。当以宽慰,莫要恫吓。” “臣,遵命。”吕夷简立时躬身领命,便转身领着刘六符出了崇正殿。 范宇看到事情已经了结,便也跟着向赵祯躬身道:“官家,臣范宇告退。” 官家赵祯却冷哼了一声道:“你还想告退?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差点便让辽国对我大宋兴兵,你就想这么逃了不成?” 陈琳看到官家发火,急忙后退两步,以免被伤及无辜。 “官家,臣实在是见不得这辽使在我大宋君臣面前放肆。”范宇看了赵祯一眼,便解释道:“正如臣所说,我大宋只是不愿妄动刀兵罢了,岂是怕了他们辽国。比兵力比钱财,比兵甲器械,这天下哪有我大宋的对手。这刘六符不过是坐井观天之辈,只知辽国强而不知大宋更强。若是真的交兵开战,即使辽国骑兵厉害,也最多是在黄河以北肆虐。但是各个坚城,却不是尔等可破。若非官家太过仁慈,只要编练精锐步步紧逼,便可使辽国虚耗。因而,惧战者应该为辽国。” 范宇没有因为赵祯有问罪的意思,便诚惶诚恐,而是借此机会,向官家灌输辽国并不可怕的想法。 此时刚刚收拾了一个骄狂的辽使,赵祯心中也确实有一股昂扬之气。听了范宇的话,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可是赵祯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脸色一沉道:“安乐侯啊安乐侯,我之前的让你少要生事的话,你都当了耳边风不成。如今又一次对辽使行险,万一有个差错,岂不是就闹的无法收场。你且说说,不听我的劝告,你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第161章 我可不想害你 被官家当面质问,范宇顾左右而言他也被识破。 此时范宇只得躬身道:“官家,此事也非我所愿。我只是进来看望两位太后娘娘,谁知道辽国武士这么不开眼。” “你倒还有理了不成。”赵祯哼哼了两声道:“没事往宫里跑什么,不早不晚的,正碰到了辽国使节的护卫?” 范宇心中不由叹气,听官家这口气,是不打算讲理了。 “官家,此事岂可预知。”范宇不由摊开双手道:“那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也都比较稳重,更不会无端生事。我在宫中正与两位太后聊的兴起,哪知道宫门外却已经打起来了。” 赵祯也不是真要收拾范宇,只是看到他这种惹事体质的人就头疼,才想着敲打敲打。 “你不是前日刚刚来过宫中,今日又来,怕不是有事情吧。”赵祯盯着范宇,缓缓问道。 范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前日听官家说,宫中喜事将近,我便觉得蹊跷。因此,便想进宫与两位太后聊一聊喜事。若是宫中有喜事,我却没能备上一份礼物,岂不是不美。” 赵祯听到了范宇这样说,却顿了一下,才道:“你也是闲的,无事乱打听什么。答应下来的两千套铠甲,还没个影子,却已经想着其他的乱七八糟之事了。宫中喜事岂差你那点礼品,到时再告诉你便是。” “官家,既然是喜事,那可是好事,为何却要瞒的这样紧?”范宇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难道是宫中挖出来了宝贝不成,不宜宣扬……也不对,谁敢抢官家的东西。也没听说官家哪个妃子快临产了,难道是皇家要嫁女……” 范宇这样说,便等于是试探赵祯的口风。 果然,当范宇说的皇家嫁女之时,便看到赵祯眉头挑了挑。 “好了,安乐侯莫要自行猜测。”赵祯不耐的挥了挥手道:“今日之事太险,皆因你太闲所致。再给你加一千套铠甲,你要在三月之内,锻造三千套铠甲来,才可免了惩罚。现在出宫去吧,莫再闲而生事。” 范宇看到官家在赶自己,便只好躬身告退。 出了崇政殿,范宇就有些不明白了。皇家嫁女便嫁女,有什么必要非得瞒着自己?皇家嫁女,难道自己还能拦着不成,简直是笑话。 虽然可以基本确定,皇家有嫁女的喜事,但是是哪位公主出嫁,嫁给谁,范宇可都一无所知。 不过,在范宇看来这驸马多半就是陈世美。这家伙在潘楼宴饮之时,都不敢碰那烟花女子。而且说话做事总是躲躲闪闪的,一看就有事情瞒着众人。陈世美说他自己,过年之后便出任相州通判,现在看来也不可信。 虽然范宇也没碰烟花女子,可是他自己不习惯而已,个人原因。那陈世美文采风流,显然不是自己这样的人。 不管到底是不是皇家要将陈世美招为驸马,范宇都决定要盯死了陈世美这个人。 来到宫门的禁军休息处,找到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 “两位哥哥今日可是受累,与那辽国精锐大战一场。虽然以寡敌众,却也将对方打的尽数倒地不起,扬我大宋国威。”范宇见到两人,便躬身抱拳,以示敬意。 杨文广与狄青还有些摸不准情况,也急忙还礼。 “侯爷,打伤了那许多辽人,是我们给侯爷惹祸了。官家若有责怪,可尽由我们二人担下。”杨文广连忙小心翼翼的对范宇赔话道。 “杨兄说的不错,今日之事都是因我们二人而起,怎么能让侯爷一人担下。”狄青也对范宇道:“官家若要治我们的罪,我们二人也认了。” 听了这两人的话,范宇不由得有点悲哀。不过与辽人打了一架而已,便将两人吓成这样。是觉得大宋不分对错,还是觉得武人就该如此认命呢。 范宇哈哈一笑道:“两位哥哥都不用担心,此事已经算是过去了。那辽国使节在殿上已经被我大宋君臣所折服,不会再追究此事。” 杨文广与狄青互相看了一眼,果然侯爷是能扛事的。这么大的风波,两人都已经做好了被调入边军中当个小军卒的准备。可没想到,范宇与那辽使去了一趟崇政殿,便将此事平息。 “多谢侯爷从中斡旋,若非侯爷,想必我们两人不太乐观。”狄青首先谢道。 “我也在这里谢过侯爷,此事若不是侯爷担当,以我们两人的身份,怕是结局堪忧。”杨文广也跟着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此事已经过去,便揭过不提。两位哥哥这些天先将养身体,莫下留下暗伤。什么时候养好伤,什么时候再去西作坊上值。” 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打发走,便自己出了宫门。 他还没走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便看到展昭竟然从宫中追了出来。 范宇不由得喜道:“展大哥,你竟在宫中。我来了数次,也没见过你啊。” 展昭哈哈一笑道:“你贵为侯爷,而我却是带御器械,是要在宫中当值的,如何能让你看到?即使见到,也只是偶尔罢了。” “展大哥现在是去哪里?”范宇看到展昭一身的公服,却是收拾的很整齐。 “我也是刚刚下值,之前也看到你与那辽使和吕相公进了崇政殿。”殿昭压低声音道:“包括你要斩杀辽使,我都知道了。” 范宇吃了一惊,不过也随即释然。既然展昭是带御器械,是保护官家安危的,便有可能见到那一幕。只是当时自己只盯着刘六符,却不知道展昭在哪里藏身。 “展大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可莫要与人说。”范宇急忙叮嘱道。 展昭一笑道:“这是自然。在宫中之时,官家便已经下了封口令,谁若是敢讲出去,便是要砍头的。” “既然展大哥常在官家附近,想必知道宫中的喜事将近是指的何事吧。”范宇眼中一亮,却要趁机打听些消息。 看了范宇一眼,展昭有些为难道:“此事我倒是知晓,可是这等事却不是我能乱说的。身为带御器械,岂可随意将宫中之事讲与他人。范小弟,我可不想害你。” 第162章 这样不好 范宇听到展昭的话,眼中就是一亮。自己绕了几个大弯子,甚至差点弄死一个辽国使臣,都没得到的消息。却是柳暗花明,近在眼前了。 “展大哥莫要如此,我怎么也算是皇亲。宫中有了喜事,我是怎么也会知道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范宇低声道:“若是展大哥怕担了干系,可悄悄告知于我,我不声张便是。” 展昭看着范宇,有些不信的道:“你不声张,知道了对你对李太后也都不大好。” 这话有些意思,范宇不由奇怪展昭为何要这样说。什么叫对自己对李太后都不大好?明明是喜事,却又说不大好,还是对自己和义母。难道是宫中背着自己和义母,搞了些什么于两人不利的事情? 由不得范宇不多心,这事情显得有些奇怪了。 “展大哥,你就不要再卖关子,快些告诉我便是。”范宇不由得急道:“喜事能有什么不大好的,这还要分人不成。” 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展昭两手来回搓了数下,才用力点点头。 “看范小弟你如此着急,我也不好不告诉于你。但是你若知道了,可千万不可张扬才是。否则的话,便是害了我。”展昭郑重道。 见展昭说的郑重,范宇也立时点头应道:“展大哥与我情义深重,我怎么会害了展大哥呢,尽管说便是。” 展昭看着范宇吞吞吐吐道:“其实,是官家最小的妹妹还玉公主要尚驸马。” 范宇对此已经有了准备,一点惊奇的表情也无。 “就这?”范宇不由微哂道:“公主不尚驸马,难道还在宫中养老不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公主皇子岂能例外。只是尚驸马便尚驸马,哪里对我和义母李太后不好了。” 展昭看到范宇不以为意,便失笑道:“原来你并不在意,倒是官家他们想的多了。这位还玉公主是杨太后所生,今年刚刚十四。今年恩科放榜之后,便选中了新科进士陈世美尚驸马的。可是这时,你与李太后也恰好进京,李太后与官家相认。而且,李太后居于宫中之后,便经常念叨你的好处,要给你找个好姻缘。杨太后与官家得知,怕李太后多想,便要瞒着你与李太后。万一李太后想要与杨太后亲上加亲,让你尚了还玉公主,那官家与杨太后,便不好做了。想必已经与那准驸马陈世美议过婚嫁之事,皇家岂能再出尔尔的自食其言。” 范宇的嘴越张越大,这事情居然还与自己扯上关系了。可是那陈世美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他要是成了驸马,定然会害了还玉公主一辈子。杨姨娘虽然在此事上瞒了自己,可是杨姨娘一直待自己还算不错。遇到了陈世美这等坑货,岂能不去向杨姨娘提醒一声? 但是看到对面的展昭,这让范宇有些挠头。刚刚答应了展大哥,不张扬的,可转脸就去找杨姨娘,岂不是将展大哥给卖了。而且官家训斥了自己不只一次,再去搅局怕是说不过去。 范宇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就这么去向官家和杨姨娘说了陈世美之事,多半会被他们认为自己在搞破坏。在官家与杨姨娘看来,自己可能是觉得没让自己尚了还玉公主,自己就心中不愤,便要极力阻挠。 不由得摇了摇头,范宇觉得不能冲动冒失。 “范小弟,你摇头做什么,难道你还真的心里不高兴吗?”展昭却是心中咯噔一下,只怕范宇去闹事。 范宇摆了摆手道:“官家定的事情,我岂敢胡闹。只是这位新科进士陈世美,我上次可是在潘楼见过的。” 展昭笑道:“据说此人相貌堂堂,很是英俊不凡,更难得的是,此人才学也很不错。范小弟既然见过这陈世美,想必也有印象吧。” 对于陈世美的印象是有,而且范宇如果不是先入为主,还会觉得陈世美很不错。此人既风度翩翩又谈吐温和有礼,如佳公子一般,正是尚驸马的不二人选。 可是这不是已经先入为主了吗?范宇知道这家伙家中已有妻室,还有孩子,将来要被包拯给用铡刀咔嚓掉了脑袋的。就这么一个衣冠禽兽,却要将杨姨娘的女儿给祸害了,那可不行。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那当然是要揭穿他才是。 “展大哥,这陈世美只看外表的话,确可算得上人中龙凤。但是我与其虽相交不深,可也觉得此人虚伪,其言多有不尽不实之处。”范宇不由摇头道:“在潘楼与之一同宴饮,席间有富家士子召来青楼女子相侍,便是要饱暖之后,一思其欲。我因年纪还轻,便提前退走。而那陈世美,明明心有所动,却也跟着退走。由此可见,这家伙心口不一。” 展昭睁大两眼听范宇说了这些话,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哪里能证明他人品不好?能拒绝这等烟花女子的一夕之欢,岂不正可说明,此人是君子吗?君子好色乃是人之常情,远观而不亵玩,亦是克己复礼之人。范小弟,莫要因妒生恨轻言他人之非。你这样说,我是不信的。” 范宇心中一沉,看来这陈世美太有欺骗性,都没人信自己的话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怕是根本就不可能拦下陈世美与还玉公主的亲事。只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是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话的,这让范宇不由得犯了愁。 “那陈世美乃是荆湖南路相州人士,官家可曾派人去他家乡,察过此人的家世?”范宇却是直接问道。 “此事哪里用得到官家操心,一道旨意下去,便有大小官员去查证了。三司户部、审官院,皆可查到此人的家世,这是科考之前便要填写的,岂能有假。”展昭不以为意道:“范小弟,你且莫多心,再惹了官家生气,他怕是不会轻饶于你。” 范宇自己哪里是想惹官家,他只不过是不想让这陈世美得逞罢了。 大宋皇家之中,义母李太后如同亲娘一般,这就不用说了。杨太后也对自己甚为亲近,没少在官家面前讲自己的好话。官家仁厚,几次都容忍了自己,若是换个皇帝,只怕早将自己发配边疆了。 虽然杨太后与官家两人瞒了自己尚公主之事,但也并不是心存恶意,反而是怕自己不满。 此事,难道要再次进宫去告诉义母李太后,将事情在宫中闹起来不成?范宇觉得,这样不好。 第163章 不买账 范宇直接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将此事告之义母,不管义母李太后有没有将还玉公主许配自己的意思,首先便坏了义母与杨太后之间的感情。关系如此好的老姐妹,将事情瞒着自己,义母李太后会如何想。 将来就算是揭开此事,也要自己找到了证据,用委婉的法子,将此事揭开才是。 片刻之间,范宇便想了许多。 “展大哥,今日告诉我这些事,倒是让你担了风险。”范宇对着展昭一拱手道:“展大哥请放心,此事我是不会乱讲的。如此,我便去西作坊上值去了。” 展昭不疑有他,便对着范宇挥了挥手道:“你且自去,我左右无事,便去开封府看望一下众兄弟。” 两人各自去了,范宇却没走远。他从去西作坊的半路,直接拐去了审官院。 到了审官院,亮出来自己的印信,自然便被奉为上宾。 审官院这里可是有他知事通判的底档,也是被官家连续申斥的侯爷,大家即使没见过,也是知名了。 接待范宇的是一位正五品的知审官院使,名为刘宜。 这刘宜知道范宇的来头极大,便刻意的逢迎,将范宇请到了自己的值房亲自奉茶。 “侯爷今日有闲,怎么想起到我审官院了?”刘宜亲自将茶盏放到了范宇面前,才笑问道。 “今日我从这里路过,想起还没到过审官员,便来瞧瞧。”范宇也笑道:“既然官家给我安排了差事,那我也不能闲着不是,总要将各个官员,尽量混个脸熟才好。若是有事,也不会跑错了衙门。” 刘宜奉承着哈哈大笑道:“侯爷真是风趣幽默,若有事只是吩咐一声便是,何必还亲自跑呢。” 范宇摆摆手道:“自己跑跑腿也是好的,总比自己闷着强些。前几日,便与新科的几位士子,一起宴饮了一番。便是今年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还有二甲的前三名,都在场的。” “哎呀,侯爷所交之人,都是人中龙凤!”刘宜夸张的叫道:“这六位虽然一位拿出来,都算是才子。而且这一外放,便是一州的通判。若是干得好,三年一转,便要升迁为正五品。如果快的话,十余年后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我欺。侯爷与这等人交游,也一样是人中翘楚。” “你莫要过誉,我们只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范宇摇摇头笑道:“虽然与他们算是认识,可也不知道这几人的家中情况。想来,审官院这里,应该有几人的家世文书吧。” 刘宜听到范宇要查看几人的家世文书,也没往深处想,只以为侯爷要对这几位士子投资结好,以为将来的臂助。 他便立时点头道:“这些自然是有的,侯爷可稍待,我命人去取来。” 刘宜将此事吩咐下去,自然便有文吏去查找档案,将六人的文书都调了出来。 范宇一份份的翻看,他最在意的便是陈世美的介绍。 陈世美的介绍里,显得此人的家世挺惨。父母双亡,亦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未曾婚配。好似旱地里面一棵苗一般,就这样靠着自己的毅力,硬生生的考中了进士。 范宇拿着陈世美的家世文书道:“这位陈世美,可是有些家境凄凉啊。” “谁说不是呢。”刘宜扫了一眼陈世美的文书道:“侯爷这话,和前些日子宫里的来陈总管一个说法。陈总管也是这样说的,不过陈总管说,越是这样就越好,省心省事。也不知道陈总管是个什么意思,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了这位刘院使的话,范宇心中嘀咕,原来官家也派陈琳总管过来查过。想必是对陈世美有些印象,才会派陈琳来查。 “这位陈兄仪表堂堂,谈吐也甚是文雅,虽然二甲头名,但是风采却也不输状元郎半分。”范宇笑着赞道。 刘院使连连点头赞同道:“此人风仪确实不错,当初在琼林宴时,可是引得许多人瞩目。就连官家,也曾问过此人是谁,当时还是我回禀的官家。” 范宇哈哈一笑道:“只可惜,陈兄的身世有些凄惨,也不知他是如何读书中了进士的。若是没有人供他埋头读书,并分担杂事,他哪能安心读书,以致有金榜题名啊。” “或许这陈世美家中田产丰厚,田地耕种之事,自有佃户打理便是。他只管收租,使可维持了。”刘宜不以为意的道。 可是这也正是范宇怀疑之处,有田地佃户便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吗?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佃户有事,断不了去找主家。或是争水,或是田地纷争,或是各种鸡毛蒜皮的杂事,不一而足。若想安心读书,必然是有人将这些杂事揽下来的。 除此之外,若陈世美家中困顿,他自己又不事劳作,连安身立命都不可得,又哪里来的闲功夫读书? 由此,范宇也推断出来,陈世美与自己所知道的一样,谎报了自己的家世情况。 虽然范宇知道,并且从这份家世文书上也看出一些疑点。但这也做不了证据,只能自己清楚,却是无法取信于他人的。 “刘院使说的有道理,应该便如此了。”范宇却不想再在这里闲坐下去,他又问道:“不知这陈世美,现在被安排在哪里任职。” “他在秘书省任校书郎,这等新科之人,只能先做这等寄禄官。等到去外面历练一番,有了经验,才有可能安排为京中的实职。” 范宇起身,向刘宜刘院使告了辞,便自己往秘书省而去。 校书郎虽然官不大,但是清贵。论起来,比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所任的将作监丞,还要轻松些。一旦被官家看中,这身份便大不相同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人也来到了秘书省。秘书省专管典籍图书、国史、天文历数之事,而且秘书省的人也不少,大都是饱学之辈。 只不过有一点,秘书省的人恃才傲物,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只觉得这天下的才学,都在自己肚子里装着,根本看不上其他人。 范宇虽然已经到了秘书省,却根本无人问他所为何来,有什么事情要办。哪怕范宇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官袍来的,他们秘书省的人也不买账。 第164章 此人太奸 哪怕有人知道范宇是侯爷,看向范宇的目光之中,多半也有轻蔑之色。 秘书省来往之人都是学富五车之辈,自然是看不上勋贵的,更看不上的还有武夫。 范宇到了这里,就好象是富二代到了科学院一样,精神上受到了歧视。 好在听说他是来找新科进士陈世美,也并未受到刁难。 只不过,范宇这个安乐侯,却没被人请到里面,而是有人进去,将陈世美叫了出来。 陈世美从里面出来,便对范宇拱手行礼道:“不知安乐侯到访,有失远迎之处,还请海涵。” “倒是我来的冒昧,陈兄勿怪就好。”范宇也还礼道。 “侯爷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陈世美不由得疑问道。 范宇左右看了看,便对他道:“陈兄,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不如你我去外间的茶楼稍坐如何。” 陈世美觉得范宇此来不同寻常,但他也没有拒绝,点头道:“如此,外面街上不远,就有一家福清茶馆甚为清静,正可与侯爷叙话。” 两人来到了秘书省外的茶馆二楼,要了一个雅间坐了。 待茶博士送上茶来后退走,雅间里便清静下来。 “现在侯爷可以说一说,为何来找我了吧。”陈世美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 “自上次小聚,便觉得陈兄才学深厚相貌亦英俊不凡。”范宇喝了一口茶,笑着道:“今日去宫中,又听说了陈兄喜事将近。因此,特意过来向陈兄道个喜。” 陈世美脸上的表情一怔,此事他得陈琳叮嘱莫要声张。却不想,消息反而从宫中走漏传了出来。若是走漏消息惹怒了官家,岂不是不妙?他哪里知道,不让他张扬,便是为了不让眼前的安乐侯知晓。 知道安乐侯是李太后的义子,定然有宫中的消息,陈世美也就不再遮挡。 他对范宇点头承认道:“此事,确实是宫中陈琳总管先向我提及的。说宫中还玉公主已到适嫁之龄,问我可愿意尚公主为妻。” “这等好事,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想必陈兄是立时便答应了?”范宇笑道。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他心里却是想的完全不同,这陈世美果然是个为了贪图富贵不择手段之人。你若是象自己一样,认个义母,那还可以理解。但是转念一样,让陈世美认还没出阁的还玉公主为义母,似乎也不大对劲。 而且,自己也不喜欢有这么个外甥。 谁知道陈世美却神情不预的摇了摇头道:“我身为二甲头名的新科进士,若是为官自然前途远大。一身所学经世济用救民水火,当能大开襟怀一展抱负。若是尚了驸马,便成了皇亲,也没了这等可能。若侯爷是我,岂会这样轻易便答应了。” 范宇没想到陈世美会这样说,这让他大出意料之外。陈世美不想当驸马,这是还没尝到当驸马的甜头不成。 “陈兄既然这样说,想是不曾答应,可是我在宫中得来的消息,却是陈兄已经答应下来。”范宇诧异的道。 陈世美叹了口气道:“开始,我便拒绝了陈总管所提尚驸马之事。可是,陈总管却对我说,大宋如今正逢盛世,哪里用得了那许多能臣贤士。与其挤破头在宦海浮沉,不如与皇家结亲,悠游泉林一世富贵。如真有心为国出力,亦可以驸马都尉之尊授观察使之职体察施政之非。与其劳心劳力治理地方百姓,不若吹毛求疵来的痛快。陈总管洞察人心,我非意志坚定之辈,难挡其惑啊。” 范宇听到这里,眉毛跳了两跳,好你个陈琳,原来陈世美是你给硬劝来的。要是这样的话,陈世美岂不是还有些冤枉了。 “难道就因为如此,陈兄便轻易答应下来?”范宇有些不适应的道:“陈兄就没想过,你这寒窗苦读一腔抱负,到头来没有成为重臣能吏,却成了个驸马。以陈兄的才学,就算是你自己甘心,难道供你读书的家人,就甘心了吗。” 虽然范宇这样说,似乎是在替陈世美抱不平,可是他这话里,却带出来陈世美家人。范宇故意这么说,便是要看陈世美的反应。如果陈世美坚称自己没有家人,那么这家伙也不象他自己说的那么清高。到时范宇如果要对陈世美下手,也就没了良心上的负担。 听到范宇的话,陈世美脸色变了变,却转瞬便恢复正常道:“不怕侯爷笑话,我已经没有家人。如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倒也甚为洒脱。” 呵呵,对于陈世美的这这个说法,范宇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家伙明明就是贪图富贵。 追求富贵倒也是人之常情,并不算是错误。可是你为了贪图这些富贵,便不认家人,这问题可就太大了。 此时,范宇好象看到包拯跳出来,指着一张状纸道,‘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 想到这里,范宇不由得打着拍子哼了两句调子。陈世美不算可怜人,也不值得同情,隐瞒家人之事与皇家结亲,怎么看都是死罪。 陈世美不由得心中暗暗鄙视,这位安乐侯什么毛病,正说着话,却哼起了杂戏,也太不尊重人了。 哼了两声之后,范宇看向陈世美道:“不瞒陈兄,我听说你是有家室的人。” “怎么可能,你……”陈世美惊异不已,猛的抬头盯着范宇道:“侯爷莫要乱开玩笑,这等事怎么可以信口而言。若我有家室,还答应与皇家结亲,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侯爷还是莫要试探于我,刚刚差些将我吓的打翻了茶盏。” “陈兄,我劝你此时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范宇摇了摇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等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你若找到陈总管,据实相告,想必官家也不会过于怪罪于你。哪怕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将你如何。若是等你真的成了驸马,便将皇家便得罪死了。到时别说抽身而退,就是想苟延残喘,也不可得。” 范宇如此劝告,是真的希望对方可以就此打住,并向官家请罪。以免最后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让皇家留些颜面。 陈世美却哈哈一笑道:“侯爷尚未娶亲吧?你这样费尽苦心威胁于我,是不是想自己尚驸马。侯爷觉得我挡了你的路,便故意编造这等拙劣借口与谣言。若是我不答应侯爷的话,说不定侯爷还会给我找几个家人出来,也说不定!” 范宇立时感觉到自己一阵阵的心塞,好象自己有些弄巧成拙了。就算是陈世美的家人真出现在他面前,陈世美也会说是自己找来演戏的。 此人太奸。 第165章 还有两个铺面 面对陈世美的否认,范宇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人家连借口都找好了,想必是不肯回头的。 范宇起身,对陈世美抱了抱拳道:“既然陈兄主意已定,那我便不再叨扰。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陈兄自己保重便是。至于陈兄之事,我会据实向官家禀告。官家信与不信,那就看官家作何想了。” 说完,范宇便转身下楼而去,只留下陈世美在楼上坐着。 陈世美在雅间之中面色阴晴不定,时而露出惊惧之色,时而又露出阴狠之色。咬牙切齿之时,英俊的面容竟然分外狰狞扭曲。 范宇今日也没了心情上值,却也不再真的再入宫去见官家。今日已经在宫中闹的动静不小,还是安生两日为好。 从茶楼出来,范宇独自在街上溜达,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汴河桥上。 这汴河桥向来是个热闹场所,桥上两侧摆了许多杂货摊子。 范宇要只是从这里路过,却被桥上的杂货摊子吸引。 这些杂货摊上,各种小玩意儿都有,倒是品种丰富。簪子、步摇、梳子、头绳,再加胭脂水粉盒子,这些都是最平常的。还有卖漆盒碗盏,草篮柳筐等物,各种小用具不一而足。 另外胭泥塑的彩色娃娃,风车、木马、葫芦笛子也都摆在一处。 “张古老的美胭脂、徐家的好绒线!瞧一瞧看一看,挨挨蹭蹭不要钱!”却是个叫卖的货郎,也挑了个担子从桥上过。 对于这些女子用的东西,范宇是不感兴趣的,但他一眼却看到了这货郎挑子另一边的一口锅,是口炒锅。 只看这锅的样子,范宇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弄的水力冲压机冲压出来的。 “货郎,你且慢走。”范宇急忙招呼这货郎道。 听到了范宇的招呼,货郎急忙放下挑子,对范宇抱拳道:“这位官人,可是有看中的东西,要送予家中女眷?我这里应有尽有,官人可慢慢挑选。” 范宇上前用手敲了敲那口炒锅道:“这锅你是给哪里代卖的?” 货郎听到范宇问这个,面上就露出为难之色,“官人,您是贵人,难道还要与小人抢这碗饭吃不成?这锅可是有数的,小人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了几口。锅是好锅,买了锅还送一个菜谱。官人要是买了小人的锅,我也好回本。到时官人要大批采买,也可以按小人的价格报了公账。” 范宇不由失笑,这货郎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挺多。他以为自己是在给公家采买器物,连报花账这话都说出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卖这锅的人,我本来就认识,只不过不知道他如今在汴梁哪里落脚而已。”范宇笑道:“也不叫你白跑,带我过去,予你一百文钱便是。” 货郎一听这么回事,不由得大失所望。但听到范宇还有钱给,便又高兴起来。 “官人甚是敞亮,如此我便送官人过去。”货郎又挑起担子,步伐甚为轻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城的保康门,到了外城佑神观外。 货郎指着一处胡同道:“不瞒官人,这位没有在京城里开铺面,而是租了一所院子。若是来了什么货物,便放在院子里,再分别售予我们这些走街串巷的货郎手中。” “可是姓周?”范宇不由问道。 “正是姓周的,年纪也并不大,二十许的样子。”货郎急忙点头笑道。 范宇对着货郎拱了拱手,又取了一百文钱送到货郎面前道:“既然到了,那便有劳了。我说话算话,这些钱还请收下。” 那货郎也不矫情,将钱收到了自己担子里,便对着院子喊道:“周哥儿,我给你带客人来了,你且出来见见。” 喊完之后,货郎便向范宇告辞而去。 范宇却看到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从里面出来的,正是在草桥镇上打过交道的行脚商人周奉。 周奉也没想到,居然能在汴梁碰到范宇。 “原来是范小哥,你竟然还能找到这里来,可见你我有缘!只听说你到了汴梁,却想着汴梁如此大,怕是见不到了,可不成想竟能再见范小哥。”周奉身为商人,却是圆滑周到的很。 范宇也挺高兴,对于周奉他打交道不多,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不过,虽然只是一面,周奉就肯拿出一百二十贯钱,订自己的炒锅。对方这样信任自己,却也有气魄的一个人。 “周兄,我也是今日闲暇,在街上看到货郎出售炒锅,这才想起来找一找你。”范宇笑道:“谁知道就这么巧,一找便将你找到了。” 周奉伸手一让道:“范小哥快请里面坐,咱们有话慢慢说,不必在这里站着。” 一进了周奉的院子,便看到这里搭着几个篷子,下面堆着许多杂七杂八的货物。 范宇不由得笑道:“周兄擅长经商之道,虽然只是租了个院子,却是比一家店铺也不差。如你这般,将货物分发给货郎叫卖,却也不少挣吧。” “这算得什么。”周奉摇摇头道:“那些钱铺银铺才是真的挣钱,兑换铜钱银子交子,一出一入便是白得的一样。只是要本钱雄厚才成,可不是我这样的人家可以做的。” “周兄如此精明能干,想必过些年,便也可做这钱铺的生意了。”范宇出言安慰道。 周奉叹了口气道:“这钱铺的生意,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若是背后没有一些官面的背景,只怕头天开了钱铺,第二日便要倒了。咦!范宇弟,你这一身绯袍,居然也是不小的官了!” 刚才只顾得与范宇相认,却是没细看范宇身上穿的什么。此时谈起到官方背景时,才看到范宇身上竟是绯袍。这等袍服之色,最低可也是个从五品的官,将周奉可是唬的不轻。 范宇看到周奉手脚无处安放的样子,便笑起来,“周兄这是做甚?刚刚不是还要请我用茶,现在便要送客了不成。” “对、对,是我怠慢了,范……官人快请里面坐,我这便煮茶。”周奉有些慌张的道。 两人坐下,茶也倒上之后,范宇道:“周兄,可有在汴梁城中开间店铺的想法?” 周奉苦笑道:“汴梁的店铺租金太贵,不然我早就开了店铺。现在租了个院子,虽然挣的少了些,但胜在流转的钱用的少。” 虽然范宇今天是兴之所致,才找到了周奉,但是看到周奉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铺面。 这两间铺面,还是乔迁之时,八王赵俨元送来的贺礼。自己这些天来,也没有去看,也不知什么样子的。 第166章 适得其反 对于周奉,范宇虽然是第二次见,但是却能感觉到此人的精明。 不为别的事情,只凭着对方能在汴梁里租个寻常院落囤货,向货郎们供货。就能看出来,此人头脑灵活机变,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范宇笑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周兄这一个月下来,能赚多少钱?” “范官人,我也不瞒你。”周奉指了指自己的这些货物道:“这生意也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好时坏也是正常。只要总的下来,赚的比亏得多,那便可以安身立命了。就以一年为期,我平均下来一月可挣得七八十贯钱。” “周兄,我在汴梁有两个铺面,若是交于周兄打理,你可有信心做好吗。”范宇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道。 周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由惊诧道:“范官人,你、你在汴梁竟有了两间铺面?这才不到数月,你这又是做官,又是有汴梁的铺面,莫非你如今飞黄腾达了?” 范宇只得解释道:“我自入京以来,便被封了官,也有了铺面。现在我只问周兄,若为我打理铺面,你可愿意?” 听到范宇再一次问自己,周奉连连点头道:“那样的话,范官人可就是我的东家了。这当然好,东家如今是官身,我做生意可就方便许多。只是……” 范宇看到对方半推半就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是想与自己提出来待遇的问题。 他不由一笑道:“周兄是想与我说收入几何吧?这样,每月我给周兄五十贯钱,半成干股的分红,你意下如何?” 周奉有些纠结,每月五十贯钱是不少,但是比自己挣的似乎还少了不少。但是有半成干股的分红,这个就不知道多少了。若是经营的好,只怕这分红才是大头。若是经营不好,那就可有可无了。 但是看到范宇身上的绯袍,周奉便下定了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好,既然东家看得起我,那我就跟着东家做生意。”周奉知道机会难得,尤其是与汴梁的官员搭上关系,这生意便好做的多了。 范宇点点头,“明日周兄可去曹门的安乐侯府来找我,我带周兄去铺面看看,顺便听听周兄的想法。” 听到范宇说到安乐侯府,周奉就是一哆嗦。 “东、东家怎的住在侯府?”周奉不由得惊异道。 “这是自然,安乐侯便是我,我不住在安乐侯府,又住在哪里?”范宇只得解释道。 周奉急忙起身躬身施礼,“没想到,东家竟是安乐侯,这真是失礼,周奉见过侯爷!” 范宇并不在意,摆摆手道:“侥幸得了这个侯爵,周兄不必如此认真。” “侯爷没有在汴梁做过生意,可不知道一个侯爷的背景,对于生意的影响有多大。”周奉不由摩拳擦掌道:“若是有了机会,日进斗金并不是假的。” 范宇笑了笑,这周奉看着是个稳当人,可莫要将来做些不法事,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将来再提点就是,现在先将人收拢到自己麾下,也是个可用的。 两人又说了些话,范宇便自行回府。而周奉则兴奋不已,怕是晚上都睡不着了。 对于周奉,此人是在草桥镇太白楼吴掌柜的外甥,范宇还算知其根底。而且此人也有些能力,范宇便想着将这人揽到自己的手下。而对于周奉来说,范宇也同样值得信任。尤其是入京没多久,居然成为了侯爷,那可真不得了,是根够粗的大腿。 因而,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另一边的陈世美,则是忧心忡忡。他与范宇见了一面,对于他的冲击非常大。 原本自己是新科进士,金榜题名已经是大喜。谁知道琼林宴上,被官家看中欲尚为驸马,这个意外也是陈世美自己没想到的。当年考州试的时候,自己可是挂靠的其他州府,因此便没有填写家人。 本以为没有问题,可是谁知道被官家相中,欲尚为驸马,这问题可就大了。想要据实相告,又怕被官家降罪革去功名,影响了仕途。在陈世美自己,开始是有些摇摆不定的,但经过陈琳的劝说,便有了攀附富贵之心。这毕竟是皇亲国戚,远不是一般人家可比。 但是今日安乐侯来找他,却是给了陈世美沉重一击。一句你有家室,便让他全身如坠冰窖。 此时陈世美心中开始后悔,早先只因一个谎言,便惹出后面这更大的谎言。一步步深入到这个境地,以至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若是自己向官家交待已有家室,不知道官家能不能放过自己?陈世美只是想了想便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可是皇家,若要捏死自己,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半分区别。若是知道自己有了家室,或许为了掩饰皇家的笑柄,会派人将自己的家室都给杀了。更大的可能,是连自己也给弄死。 虽然当着安乐侯,陈世美不为所动,甚至诬称范宇找来自己的家人,也是因为嫉妒之心使人冒充。但是真的将家人带到自己面前,自己又如何自处,皇家又如何看待?岂可真的便能无事。 那安乐侯来头不小,可也是李太后的义子,官家的义弟。 陈世美回到秘书省,心神不定的翻着一部书看。他手中拿的是一部《三国志·魏书·郭嘉传》,正翻到一页上写着‘嘉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 看到这一行字,陈世美如获至宝,兵贵神速! 若是自己请官家早些让自己与公主完婚,岂不是无事了,至少自己便可绝对安全!一旦生米做成熟饭,就是官家为了皇家颜面,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顶多就是以后在皇家不受待见,到底是死不了的。 安乐侯若是从荆湖南路去带自己的家人来京,怕也至少要二三十日才行。等将人带到京中,自己也已与公主完婚,任他安乐侯再厉害,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想到这里,陈世美便告了假,去宫门外求见官家。 范宇绝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去警告了陈世美一下,反而刺激加速了这件事的进程。 这真是适得其反。 第167章 挖自己的墙角 陈世美到了宫门外,通告之后等了片刻,便有小黄门来到宫门外,将他接了进去。 跟着小黄门,穿过崇政殿,到了后面的御书房,陈世美才见到了官家赵祯。 “陈卿,你此时来宫中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赵祯和颜悦色的问道。 看到官家的心情似乎还不错,陈世美却突然哀叹一声道:“臣想请假回乡。” 赵祯一皱眉道:“陈卿,此时春节将至,你与公主的喜事也将近,如何便要回乡。你家乡距京城不下两千里,这一去一回,少则一月多则数月,岂不是误了佳期。” 陈世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其求官家提前婚期,不如以退为进。 “正是因为臣要尚驸马,这才想到回乡到祖先墓前扫洒祭告一番。”陈世美痛哭道:“臣虽已无家人,但是不能不尽孝心。因而伏请圣恩,准臣回乡祭祖。” 官家赵祯是个仁厚心软的,一看陈世美如此悲痛,又是为了祭祖尽孝,便产生了同情之意。 “陈卿莫哭,是我疏忽了,没能体会陈卿的感受啊。”赵祯不由得劝慰,皱眉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与公主早日完婚。婚后,你再回乡去祭祖。而且,与皇家结了亲以驸马都尉之职祭祖,也可使得乡邻艳羡,给陈氏一族增光。” 陈世美装作惊讶的样子,抬头望向官家赵祯,“官家,这可使不得。公主乃是金叶玉叶,岂可如此匆忙便与我完婚?若是让公主受了委曲,便是臣的罪过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你这便不用操心了,陈琳,你且去查一查,这两天哪一天是吉日。” 陈琳急忙上前躬身道:“启禀官家,后日就是宜嫁娶的吉日。而且,民间亦多有成亲之人。” 这黄历早就是在陈琳的脑子里记着,官家平常可没少问过。 听了陈琳的话,赵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后日成婚。着礼部去操办,免去繁文缛节一切从简便是,莫要铺张。” 陈琳看了陈世美一眼,便道:“官家,还玉公主乃是官家幼妹,如此是不是有些让她边委曲了。” “确是受些委曲,不过也没什么,我日后多赏赐补偿于她就是。”赵祯叹道:“陈卿也是一片孝心,不可负之。两权相较,公主受点委曲也没什么。” 听了官家的话,陈琳便去安排。 陈世美急忙谢恩道:“官家待臣,直如臣之父母再世。无以为报,请官家受臣一拜!” 咣咣咣,陈世美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在他心中,如今也说不上是何滋味,只觉得是对不起官家。可是自己也有自己的苦衷,不得不如此做。至于官家将来若是知道被骗会如何,他是不敢想的。 次日一早,周奉便来到了范宇的安乐侯府外。看到这高门大府,周奉也不敢上前敲门,只怕惊扰了侯爷的清梦被人讨厌。 直到王小丁打开府门之时,才看到府门外有个人在等着。 “这位管家,我……你是……”周奉是见过王小丁的,只是印象有些模糊而已。 王小丁记性好些,看到周奉便恍然道:“是周大哥吧,我见过你。” 两人聊了两句,周奉便说明来意。王小丁领着周奉进去,来见范宇。 周奉见到范宇之时,范宇也已经收拾利索正要出门。 “周兄来的正好,你若用过早饭,咱们这便去铺子里面看一看。”范宇笑道。 “刚刚在府外等候之时已经用过,东家不必与我客气。”周奉连忙摆手道。 范宇点点头,又命王小丁取了店铺文书,跟着他们两人一同出门。 三人出府拐上十字大街,往南一转,便直奔城东上土桥的那间铺子去了。 这间铺子虽然是粮铺,但是却并不算小。说是铺子,却根本就是一家邻街的院子改的,里外加起来,怕不得有近两亩地左右。 范宇他们到了这间铺子,只是报了一下名,那掌柜便立时迎出来。 讨要了文书看过,这位老掌柜便对范宇施礼道:“小人见过侯爷,早先八王就已经派人叮嘱过我们这些人,要看守好店铺。侯爷什么时候来,我们便要随时听候侯爷的差遣。这些日子的账,小人并没差了一笔,侯爷若要看的话,我这就去取。” 范宇左右看了看,“不忙着看账,我只问你,这粮铺的生意可还行?” “侯爷说笑了。”老掌柜笑道:“京城之地什么时候也不敢缺了粮,要挣钱可不易,但也不会赔钱。当初八王有了这间铺子,便也只图个维持。” 周奉此时插口道:“我看周围宫观比较多,若是做些寺庙宫观的香火生意,想必要赚钱一些。” “那些出家人的生意可不好做,这些家伙,动不动便是空手化缘,要么就是咒人有灾祸。我这卖粮食的掌柜,也被他们说过好几次印堂晦暗,几乎每数日便有一次血光之灾,这等人哪里有出家人的样子。出家人不应该是看淡身外之物,一心助人积德向善吗?岂有这等为了财货,便要咒人有灾的。”老掌柜甚为无奈道:“若是要请他做法事消灾,那可就是破费的了。” 虽然这老掌柜讲话絮叨,可见也是深受其害。范宇不由摇头,岂止是大宋这时如此,到了后世也没啥变化。 “看来,这些寺庙宫观的生意也不好做了。”范宇失笑道。 周奉也没料到,居然是这等情况。 今日还没在东家面前一显本事,倒显得有些丢脸了。 “出家人的生意不好做,那些善男信女的生意只怕也不好做了。”周奉摇头道:“想必这左近,已经有了许多香烛店铺,这条路也走不通。若是做些大户人家的生意,倒也可以赚钱。只是做什么,一时却也没想好。” 范宇笑了起来,:“此事不急,这里的粮铺虽然不赚多少钱,可是胜在安稳。今日只不过是来看看罢了,来日再论其他。” 看完这里,范宇他们三人又去了城西的铺子。倒也巧了,另一间铺子与军器造作院的西作坊不远。 两边相距不过数十丈远,实在是近的很。这里除了与西作坊近之外,与东西两教坊,也相距不远。 看了看这间铺子,范宇又看了看西作坊,不由得想到些什么。 “东家,这里若是开间杂货铺子,定然不会差。”周奉急忙道:“此地守着西作坊,便是极好的地利。若是给那西作坊中工匠一些钱财,便可买到不少上好的用具。这等军器造作院做出来的东西,用料足制作精,可都是经久耐用的。寻常百姓听说,皆会趋之若鹜。” 范宇看了这周奉一眼,你是我的墙角,却要挖我的另一个墙角,这不是都是自己挖自己的墙角了吗。 第168章 万望勿辞 范宇当然理解周奉的意思,这不就与后世很多人喜欢军工产品是一个道理吗。 之前范宇其实就已经有些想法了,现在看到周奉也有利用西作坊之便的那个心思,已是不谋而合。 而且,这门生意做起来,可就是一门大生意。军器造作院,一间作坊就有数千人之多。除了平时的生产任务之外,便大多数都闲着了。这还只是一间作坊而已,造作院下不下十几个作坊,工匠最少的也有两三千人之多。 若是这样算下来,其中的产能倒也不可小视。若是造些军转民的东西,想必整个大宋都不会有竞争对手。 想到这里,范宇便对周奉点点头道:“周兄说的很有道理,此事我会去与造作院的人商议。” 听到范宇的话,周奉不由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总算有些用处。 “侯爷的面子,他们造作院多少是要给一些的。我只出主意有什么用,还是侯爷的颜面够大。”周奉谦虚道。 范宇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样一来,规模有些大,除了打点之外,还要给工匠们留些实惠。这样一来,周兄的干股抽成可就不能再有了。此事若成,我可将你的月例钱加到百贯。” 周奉自然没有意见,这可不见得比以前累,而且也是个锻炼自己的机会。以前不过是行脚商人,现在跟着侯爷做生意,这层面自然不同。 “侯爷莫说这等见外之话,我有这个机会,也是侯爷提点,还怕侯爷亏待了我不成。”周奉笑道。 毫无疑可,这位周奉是个极聪明的人,打起交道来让范宇也很欣赏。若是日后真的亏待了对方,这事怕是自己脸面上都过不去。 让周奉在店铺周围等自行找个地方休息,范宇便带着王小丁往西作坊里面去了。 要让造作院的作坊,造些什么产品,可不是范宇一拍脑袋就行的。还是要去找个官员来,谋划一番才是。 因而范宇便到了西作坊,直接找到了探花郎徐绶。 徐绶这些天来有些放纵,范宇见到他时,这家伙正在打瞌睡。 范宇不由叹气,看来那两个小娘子,与徐绶还有往来。 伸手将徐绶推醒,却见徐绶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显是还没缓过神来。 “那两个小娘子找你来了。”范宇摇头道。 “在哪儿、在哪里?”徐绶急忙起身,四下张望,甚至推门去外间看了一眼。 回来之后,徐绶一脸尴尬的道:“侯爷莫要捉弄于我,我虽金榜题名,可也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在这造作院里,都快憋的坏了。侯爷还以此来取笑我,未免有些不厚道。” 范宇哈哈一笑,摆手道:“徐兄,我这次找你,有些正事,可不是与你谈什么血气多少的。” 徐绶重新坐下后可道:“侯爷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我再有些时日便要外放,现如今还能给侯爷做些事情,自然是好的。” “是这样,咱们造作院的工匠,除了有分派之时忙一些,大多时候都比较闲。”范宇有些惋惜的道:“若是将这些工匠组织起来,令他们造些其他物事,贩卖出去也好多赚些钱财。总好过工匠们大眼瞪小眼,白白的耽误时光。” 徐绶听到这里,便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范宇道:“侯爷,此事万万不可。你若是用这些工匠赚钱,怕是被外人知道,便会弹劾侯爷。此事太易遭人垢病,得不偿失啊。” 范宇两手一摊道:“所以,我这次来找你,便是让你写个章程出来。” 盯着范宇看了半天,徐绶才道:“侯爷的意思,是打算让我来做此事,而侯爷得利不成?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侯爷打算分我多少红利。” 这家伙也挺会想象的,还以为自己要私下乱来。 “让你写章程,是为了递交于官家。”范宇没好气的道:“造作院上上下下数万人,若是将闲时的工匠都用起来,若无官家首肯,你觉得我能一手遮天?这也是为了给造作院弄些收入,让工匠们也多一个赚钱的途径。于公于私,都是有利的好事。若是写的好了,你虽还没有外放,便也等于有了些政绩。于你的仕途有多大的好处,便不用我说了吧。” 徐绶听到这里,立时血往上涌,“哎呀,侯爷莫要怪我。我还当侯爷欲要自己赚钱的,谁知道侯风竟是如此公忠体国,真是在在下佩服之至!” 范宇摇了摇头道:“你且想想,哪些作坊可以做些什么物事。要有条理些,莫让官家费神。之后我再看过,咱们商量其中的细节。最后,便可署你我两人的名字。” “那好,侯爷稍等片刻便好。”徐绶急忙取了纸笔,便要下笔书写。 忽然之间,徐绶又抬起了头道:“对了侯爷,有一件事有点突然。早上有人送了一张请柬给我,是陈世美着人送来的。他说明日要与公主完婚,请我们这些同年的进士,一同前去观礼。还附了一张请柬,是让我转交给侯爷的,我现在便拿给侯爷。” 听到这个消息,范宇头脑之中便是一炸,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纯粹是被这个消息给气的。 昨天自己才刚刚与那陈世美见了面,并且向他提出警告。现在可好,只不过隔了一天,明日便要成亲! 虽然只是尚驸马,但皇家哪有这么急的,难道公主还怕嫁不出去不成? 转念一想,后世网上流传的大清格格贵女们的照片,自己也见过。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范宇忽然感觉风轻云淡心无杂念,竟如六根清净的出尘老僧一般。 不过,无论公主长什么样子,这怎么也是皇家的颜面,范宇是不会让陈世美得逞的。 此次故意送了请柬给自己,想是也有示威的意思在里面,这更是挑衅。 正当他脑中胡思乱想之时,徐绶也将请柬取来交到了范宇手中。 打开请柬,范宇只见到大红烫金请柬之上写着,‘掬沧海之水,摘巫山之云。挽前世之憾事,成今生之良缘。今尚驸马陈世美与还玉公主喜结良缘之吉时,特备美酒佳肴,望安乐侯,不吝移贵趾,以为新人之贺。则蓬荜生辉,添新禧之瑞气,增美姻之佳音,万望勿辞。’ 第169章 莫非你是在嫉妒 看完这封请柬,范宇深呼吸了几次。 他这才看向徐绶,“陈兄此事来得突兀,事前可是半点消息也无。如何就突然尚驸马,徐兄难道不觉得奇怪。” 之所以这样说,便是范宇想要从徐绶这里得知一些别的消息。 “我虽然也很奇怪,但是这是好事,祝福陈兄便是了。”徐绶现在心思不在这事情上,竟对陈世美的事并不是很在意。 范宇便直接问道:“难道徐兄就不知道,为何今日发请柬,陈兄明日便要尚驸马?” “这倒是问了来送请柬的人。”徐绶笑道:“说起来也是陈兄颇有孝心,他要在年节之时回乡祭祖。此时距新春已不足一月,若是再不尚驸马,便要耽误了。” 范宇点了点头,心道昨日可没听陈世美提起。却不知道,原本以为还要等一阵子的事情,却一下子便迫在眉睫。 若是不想办法将陈世美揭穿,只怕官家与杨太后都会气得半死。就是义母与自己,也一样颜面上不好看。 “既然如此,我便也回府准备一番。明日陈兄尚驸马,岂能不备一份贺礼。”范宇笑着起身道。 徐绶也没看出范宇神色有些异样,便拱手道:“如此,侯爷请便,我先将这札子写了,待侯爷有时间,再来指正。” 范宇摆摆手,“那就让徐兄费心了。” 到了外面,范宇让王小丁去将周奉找了来,三人一同回到府里。 对于陈世美尚驸马之事,范宇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干着急。 此时要是揭穿陈世美,一没人证,二没物证,这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范宇身为皇亲与皇家亲厚,自然不能就这么眼看陈世美就这么祸害了公主,又使得皇家颜面扫地。 尤其是那还玉公主是杨太后所生,与自己同辈,也算是自己义妹。 可任他范宇明明知道陈世美是个渣男,便偏偏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本来还有些事情,想要与周奉长谈的,可惜眼下是顾不上了。 “周兄,你若无事,可先在我府上住两日。此时我却有些要紧事,要进宫一趟。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周兄莫要见怪。”范宇对周奉拱手道。 周奉急忙站起道:“侯爷说的哪里话,你如今是我的东家,可千万莫要太过客气。侯爷越是客气,我就越是不自在,这可让我以后如何自处。有什么事情还请侯爷尽管吩咐就是,勿要太过在意。” 范宇点了点头,便不再与周奉客气。让王小丁好好招待周奉,他自己则直接去了宫里。 宫中禁卫也是奇了,怎么这位安乐侯又来宫里?昨日就惹了不小的事情,好在最后没有闹大。今日又来宫里,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禁卫却不知道,他胡乱一猜,也中了七八成。 范宇亮了牌子,便径直进了宫门。 可是进宫之后,却又有些踌躇不前了。 若是径直去见官家,怕是官家见了自己就有些烦。可是宫中能作主的,也只有官家了。 范宇忽然眼前一亮,能作主的还有两位太后。只不过义母李太后并不知情,那杨太后是必然知道的。就是上次自己进宫打听之时,杨太后也语焉不详。 此时自己也已经收到了陈世美的请柬,倒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问杨太后了。 想到这里,范宇便迈步往杨太后所在宝慈而去。 今日杨太后刚刚午睡起来,正要去慈宁宫找李太后,两姐妹好一起消磨时光。 只是还没等出了宝慈宫,手下的刘总管便前来禀报,说是安乐侯前来请安。 “这个小家伙又进宫了,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怕是惹了些麻烦,想让我们老姐儿俩帮他在官家面前说情。”杨太后不由失笑道:“少年人热血热肠,犯些错倒也没什么,让他里来吧,我且听他怎么说。” 刘总管急忙躬身退了出去,去宝慈宫外将范宇带了进来。 范宇看到杨太后,便连忙上前躬身请安道:“杨姨娘安好,范宇给您请安,祝杨姨娘福寿安康。” “好了,宇儿快起来吧。”杨太后一脸的笑容道:“你今天这是为何,要来宝慈宫中给我请安?往常,你可都是直接去慈宁宫的。是不是有了什么麻烦,想让你杨姨娘帮帮你。” “杨姨娘一猜就中,不愧大宋太后。”范宇口中赞着,目光四下扫了扫道:“还请杨姨娘屏退左右,我有些事要单独告之于姨娘。” 杨太后不由失笑,宇儿也是个要面子的,便点头对刘总管等人道:“刘和,你们且退出去,在殿外守着便是。” 刘总管对殿中宫女和小黄门们挥了挥手,便一同退出殿外。 “好了宇儿,有什么事,现在便可以说了。”杨太后好笑道。 范宇取出来陈世美的请柬,双手递过去道:“姨娘,孩儿在外面收到了今科二甲头名进士,陈世美的请柬。只是不知,这位还玉公主,可是姨娘的亲生。” 听到范宇的话,杨太后便露出不预之色,单手取过那请柬,打开扫了一眼就放在一边。 “宇儿,你能收到陈世美的请柬,想来是与之关系不错。你知道便知道了,却也没什么。”杨太后顿了一下又道:“你不怪姨娘,没让你尚驸马吧。” “我怎么会怪姨娘。”范宇微微皱眉道:“莫非姨娘以为,我拿着这请柬进宫,是向姨娘讨说法的不成?若我是那样想的,岂不是太过无礼。何况姨娘与官家选这陈世美尚公主之时,我与妨还没能认亲。再如何,也不会怪到姨娘与官家的身上。” 杨太后舒了口气道:“你不这样想最好,一直瞒着你与阿姐,便是怕阿姐知道了,非要将还玉重新许给你。如果之前没有告知那陈世美欲让他尚驸马,就是将还玉许给你也是好事。但是陈世美已知此事,咱们皇家便不好食言。” “姨娘,我来宝慈宫找您,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这位陈世美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在欺骗皇家。”范宇躬身,一字一顿道:“陈世美,他有家室。” 听了范宇的话,杨太后便是一怔神,随即笑道:“宇儿,你明着说不会怪姨娘和官家,可是你却为何要说陈世美的不是,莫非你是在嫉妒?” 第170章 让我睡个好觉 范宇心道,自己嫉妒个什么,难道做驸马就那么好吗。 “姨娘,我已是官家所封的安乐侯,何必再去嫉妒他人?”范宇只得耐心道:“陈世美他隐瞒有家室也就罢了,实在不应该答应尚公主。想必是贪图作为皇亲的悠游富贵,才会犯下这等大错。若是此时皇家取消将公主下嫁之事,便也没有什么损失。” 杨太后淡然的看着范宇道:“宇儿,我本以为你是个孝顺孩子,便哪里都好。可是谁知道,你却当着姨娘的面诽谤他人。你可知道,官家早已经派人去查过陈世美,他父母业已亡故,也并未娶妻,如今孑然一身。你却非要说他有家室,意图阻挠这件良缘。民间俗语尚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何况我皇家已经讲出来的话,更要言而有信。不然的话,皇家的颜面又往哪里搁?” 范宇有些着急,也不顾杨太后脸色不好,争辩道:“姨娘为何不信我的话?还玉公主也是姨娘的亲生骨肉,如何能这样轻易便许了人家的。哪怕多用一些时日,派人去陈世美族中查访一次也是好的。待得证实了陈世美真的没有家室,再成此良缘又有何不可。” “宇儿。”杨太后看到范宇有些激动,便神色一缓道:“姨娘就只有这么一个亲生骨肉,这才希望她能嫁个有才学的好人家。此事官家已经定在了明日,岂容随意更改。就如你所言,去陈世美族中查访,一来一回便要至少将近两月。这么长的时间,你却对陈世美怀有敌意,若是他在这个时间有了三长两短,我是不是应该将还玉嫁于你啊。” 虽然杨太后的神色并不严厉,可是话里的意思却非常诛心。 范宇也是听着生气,便立时躬身道:“姨娘,我为何非要娶还玉公主?我娘也是太后,我自己也是安乐侯,已经富贵无比,何用再行攀附。只因我知道陈世美已经有了家室,这才来好心告知于姨娘。我如今也是皇亲,公主也算是我义妹。因此怕害了还玉公主一生,又使得皇家颜面受损。若是无此关系,我便不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杨太后听了范宇的话,根本不为所动。 “宇儿,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知陈世美有家室的。是何人所说,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杨太后直视着范宇,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看透。 “我……”范宇张口结舌,只想抽自己两嘴巴。 无凭无据,只有空口白牙。总不能说自己后世看过铡美案,包拯最后咔嚓一下,用龙头铡将陈世美给铡了吧?说了杨太后也不会信,只会认为自己是疯了。 看到范宇答不上来,杨太后不由一笑道:“宇儿莫要胡闹,你且回去。姨娘知你也已大了,年轻人慕少艾,理所当然想找一房媳妇。我的阿姐也就是你娘,也在进宫之初,便对我提过此事。若非还玉已经许了陈世美,便是许了你也算是好事一桩。只是皇家也要有皇家的信用,若悔婚怕是会令民间不齿。莫要听一些小人乱嚼舌头,还玉虽然貌美,但是宇儿就莫要再想了。姨娘定想法子,给你找个更加貌美贤良的女子为妻。无论是宗室女子,还是官宦人家的,只要你看中了,姨娘都可玉成。” 杨太后自以为知道了范宇诋毁陈世美,是因在外面听了别人的风言风语。或许有人说还玉公主貌美如花,这等宗室美女岂能便宜他人等等,鼓动范宇的话。这才使得范宇进宫求见,极力阻止还玉和陈世美的姻缘。 范宇有苦难言,有心不管此事,可是却又忍不下一口气。那陈世美送请柬就是最大的挑衅,等于是嘲笑自己无能为力。 而且此事涉及皇家,自己也是皇亲,既然已经出面阻止了,就要尽力阻止下去。否则将来陈世美的事发,只怕杨太后与官家两人,都会怨自己今日没有尽力。 事情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可愁坏了范宇。 此时听到杨太后所说,还玉公主如何如何貌美之言,范宇也是不屑一顾,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后世大清的格格们,那也曾经被人恭维貌美如花,可是照片能看瞎了眼。 “姨娘,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范宇无力道。 杨太后呵呵一笑,心道,你小子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被说中了,还腼腆起来了。 范宇哪里是腼腆,根本就是感觉没有说服杨太后的希望而已。 “宇儿你想必也有些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过些时日,再到宫里请安。莫要莽莽撞撞,若是让官家看到,说不得又要训斥于你。”杨太后笑着摆了摆手道:“来人,送安乐侯出宫。” 见到杨太后这个态度,范宇知道留下也无用,便取回了请柬,看了看随意塞入袖子中。 范宇在刘总管的护送之下,很快便出了宫。 到了宫外,范宇信步而行,看着御街两侧各个小商贩摊位极为热闹的场景,不由得出神。 从御街拐上横街,范宇便可回府,但是走到路口正经过太常寺的衙门。 此时从太常寺里刚好走出一个人来,却也是范宇认识的熟人,王惟德王太医。 王太医最近治好了李太后的翳目之症,春风得意。又得了官家准许,命其在太医局授课教徒,招募医科生员。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忙了一些,但是王太医却很快乐。 他本来刚刚下值,却恰巧看到范宇有些失神的从自己面前经过。 对于安乐侯,王太医是有着感激之心的,当下便出声道:“侯爷,你这是去哪里?” 范宇在这热闹的街面上,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人叫自己,接着往前走。 “侯爷,你莫不是有病了吧?”王太医上前,一把拉住了范宇,习惯性的便要给范宇把脉。 范宇这才反应过来,看到是王太医,便没好气的道:“你才有病,一见面就说这等话,真是晦气。” 王太医讪笑道:“这不是看到侯爷走在路上失神,我有些担心吗,还以为侯爷生了病。不过,若侯爷真生了病倒也方便,我就在这里,太医局也不远,什么药都有。” 听了王太医的话,范宇眼中微亮,不由一扶额头道:“听你这一说,我确实有些不适,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失眠惊梦,用了许多安神药物都不管用。王太医,不如你给我包些蒙汗药,让我睡个好觉。” 第171章 一醉方休 王太医深明医理,听到范宇的要求之后,便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侯爷这个要求倒是奇怪,蒙汗药何时有了安神助眠之效,我倒是孤陋寡闻了。”王太医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些青楼的老鸨,却是用这药让被卖入青楼的烈女子不得反抗。莫非,侯爷也涉足此业?” 范宇听到这王太医居然乱想,便摆手道:“你胡乱说些什么,我何时做过青楼生意。我只是难以入眠,自己用些便是。看王太医这意思,此药居然还有许多功用?若是还可在什么情势之下使用,王太医要不吝相告才是。或许,这蒙汗药也是一件防身的好物事。” 王太医面现尴尬之色,急忙打了个哈哈,“不就是一些蒙汗药,侯爷要用尽管吩咐便是了。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还请与去太医局说话才是。” 只是王太医心中嘀咕,自己当年买妾,那小妾却是不从,最后被自己用蒙汗药麻翻了的。这安乐侯也是个男子,定然与自己一般,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至于范宇说什么自己吃蒙汗药,王太医是不信的。 两人进了太医局,一同落坐。 “侯爷稍等,我去取些药物来。”王太医命人泡茶,自己却去了太医局的药房。 不一会儿,王太医便抱着一个小箱子,来到了范宇的面前。 他将箱子往桌上一放,打开箱子道:“侯爷请看,这里面除了蒙汗药,还有一些枣仁安神丸。蒙汗药用药之时,可要注意剂量,若是用的多了,怕是要昏睡一日夜才醒。安神丸一天一粒便可,倒也好记。” 范宇伸手将装着蒙汗药的瓷瓶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王太医,你说不要用的多了,但这蒙汗药都是粉末,如何来算这剂量。” “这有何难。”王太医淡然一笑道:“这种药的剂量,差不多便是。原本曼陀罗花有些毒性,但是经过我与其他药物配伍之后,这毒性便少到了极点。多一点少一点,无非是多睡和少睡些的区别罢了。侯爷只须用指甲挑一些出来,放入酒中合饮便是了。” 说着,王太医便打了瓶盖,用小指上近一寸长的指甲挑了一些药粉,约莫占了半个指甲那么多。 范宇看着王太医的指甲,不自然打了个冷战,这家伙怪恶心的啊。 然而,王太医看到范宇发呆,以为是对自己的佩服,便笑着轻轻一弹,又将指甲上的药粉都弹回瓶中。 将瓶子盖好,放回药箱中,王太医道:“只这半指甲的药粉,便可让侯爷安睡一晚。” “可是,我却没有指甲。”范宇忍着不适,向王太医亮了亮自己的手道。 “侯爷说笑了,也并不是非用指甲挑,用小勺随意弄些,也就是了。”王太医摆手道:“如上次给李太后施针,也只是这用量的三分之一罢了。” 范宇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王太医。这一箱药,我可就都带回去了。” 王太医大方一笑道:“若不是侯爷,我传授一身所学的愿望,怕是至今还没影子。如今得了官家旨意,才能得偿心愿。这些,可都是拜侯爷所赐。日后侯爷若有病,尽管来找我便是。” 范宇如今蒙汗药到手,心情大好,只是这王太医不太会说话,也不以为意。 “王太医留步,我这便告辞。”范宇抱起药箱,便大步出了太医局。 回到自己府中,范宇取出药箱里装着蒙汗药的瓷瓶来。 想了想,范宇便取了张纸,将蒙汗药都倒在纸上。这份量足有半斤之多,放倒上百人都不成问题。 范宇觉得,明日便是陈世美的酒席,这些药太多了也没有意义。因此又倒回瓶中五分之四,剩下的便用纸包了,惴在怀中。 弄完这些事,范宇将周奉叫了来,叮嘱他多想一想,到时开起杂货铺子来,都弄些什么物事。到时有了底,也好让造作院的工匠们去做。 到了第二天一早,范宇便去了西作坊上值。 徐绶也已经写好了章程,来请范宇过目。这等事情,虽然范宇今日没心情管,可这也是接下来的重要一步。若要做些事情,没有钱是不行的。 因此,范宇的赚钱大计,便放在这上面了。 若是将这些造作院的产能开发出来,那可就赚大了。 这经销的生意,可是自己一家在把持。到时再拉些勋贵宗亲进来,就可以将关系网扩大。 将章程中的一些细节,与徐绶讨论了之后,便又让徐绶重新写了一份。 “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将这份本章递到官家面前?”徐绶还是很期待得到官家肯定的。 范宇摇了摇头道:“这份本章就由你交到通进司吧,我直接交到官家面前,与朝廷的规矩不合。而且,必然会受到一些文官的攻讦,反而会坏事。由你递上去便不一样,以你探花郎的身份,定会让相公们对你另眼相看。他们只会认为,这章程是你拉着我一同具得名。” 徐绶有些忐忑道:“怎么会,明明是侯爷出的主意,我怎么可能据功。” “在文官们的眼中,皇亲很少有有本事的。上次与吕相公又闹了一场不快,也被许多文官上本参劾。我这名声,怕是已经给定成了纨绔子弟。”范宇笑着摇摇头道。 “我不管别人如何,至少我是知道侯爷的本事的。”徐绶正色道:“侯爷所制的斧枪与龙鳞铠,已是尤为不凡。还有那表格格物之法,更是使得一些物事诸性可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范宇哈哈一笑,急忙否认道:“你可莫要如此夸我,这等东西我中国自古有之。自有卦图之后,便有了表格。想必你也见过,堪舆先生手中的罗盘,便是一种表格。” 徐绶听到这里,更是对范宇心生佩服,“侯爷竟还懂得风水之术,真是了不起。若不是侯爷是皇亲,想必参加科举也定可金榜题名。” 他这是真的佩服,自他认识范宇这位侯爷之后,在造作院中便看到了范宇的各种与众不同之处。兵器铠甲的改进,任一样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寻常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弄出一样的法式来。而这位小侯爷,却弄出来两个。 再说表格,若不是深通易学,如何能从堪舆的罗盘化出这等表格?因此,在徐绶的眼中,范宇已经是大师级人物。 两人一聊,便聊到了下值之时。 “侯爷,已经到了时辰,咱们一同去陈世美的驸马府可好?”徐绶问道。 范宇摸了摸怀中的纸包,便也起身,“今日,可要好好的恭贺一番。如此大喜之事,自当一醉方休。” 第172章 给别人下药 两人出了西作坊,便按着请柬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说起来,这地方还并不算远。出了军器所从南往东拐弯,过了蔡河之后,直着下去过了武成王庙和太学,在国子监的对面,便是新赐的驸马府。 “徐兄,这次去陈兄的喜宴,大家可要稳重一些。”范宇笑道:“莫要象上次一般,与花同眠了。” 徐绶以为范宇在说自己,便摇摇头道:“怎么会呢,此次可是尚公主,想必有宫中的人在场,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人胡闹。” 范宇又问道:“徐兄放纵自己,可是未婚?” “你莫要胡说,我放纵便是因为已婚。人都说小别胜新婚,我这都别了数月之久。”徐绶咳了一声,看了下街面上的左右,“在我们这六人之中,除了陈兄之外,还有那苗振是未婚。这小子祖上经商家中豪富,又考取了进士,高不成低不就,因此也就耽误下来。” 范宇哈哈一笑道:“看来徐兄与苗振私下没少接触,关系相当的好了?” 徐绶只得掩饰的一笑,“这几日承蒙苗兄款待,自是与多了解了一些。” 范宇心道,这款待多半不是什么好去处。 “你们六人,自张唐卿张兄以下,个个都是俊彦之辈。可惜如今竟只有苗兄未婚,也不知哪家姑娘有这福气了。”范宇笑道。 “非也,我可没说只有苗振,那杨谔也未曾娶妻。”徐绶摆手道:“杨谔年纪只比侯爷大了两岁,他能考中进士,也是拜了未娶妻的原因。否则的话,安能专心读书。” 范宇与徐绶闲聊,却是将这几人的事情都打听了个遍。 时间不长,两人便来到了驸马府。这里大门外张灯结彩,却并没什么车马和客人,反倒是显得冷冷清清。 范宇与徐绶一同进了门,问了门子才知道,官家要婚事从简,因此也没有大张旗鼓。 两人到了里面,却是只有一个小黄门守在正房之外。 范宇上前送了一百贯的贺礼,而徐绶钱少,只送了自己所绘的一幅山水图。 小黄门唱了名,便请两人进去。一到了里面,便看到了张唐卿、杨察、苗振、杨谔四人已经到了。 几人正围着一张圆桌用茶,没有他人,倒也并不拘束。 很快,陈世美便穿着一身大红袍来到众人的面前。 “各位同年,此次婚事有些仓促,还望莫要见怪。”陈世美挑衅似的看了范宇一眼,才道:“只怪我一心想着新春回乡祭祖,因此便入宫去求了官家。官家仁厚,念我一片孝心,便主动要我提前完婚。只是因此,便一切从简了。今日只有几位好友,并无别的宾客。尚公主之事,一直瞒着诸位,确是我的不是了。等下,我定然自罚三杯。还有,侯爷也一定要赏脸多喝几杯,以后你我便同是皇亲,若有什么不明的,还须侯爷指点。” 范宇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你已经高中进士,还有什么不明的。只是可惜了这一身才学,不好一展抱负,倒是委曲了你。” 在宋时,做了驸马除了富贵些,便没别的好处。凡是有些出息的士子,都是不会这样选择。范宇这样说,便也是垢病对方贪图富贵,只是没有讲的那么明白罢了。 听到范宇提起一展抱负之事,张唐卿也有些可惜的道:“是啊,陈兄难怪会瞒着我等。此事是你自已所选,我们虽是同年,却也不好阻拦。只是你这十年寒窗,却是可惜了。” “陈兄,你本是将来的朝廷栋梁,这是为何啊?”杨察也跟着问道。 苗振也点点头道:“陈兄若是缺钱,尽管和小弟提,百贯千贯,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几人七嘴巴舌,倒是差些成了陈世美的慰问大会。 陈世美暗中狠狠盯了范宇一眼,口中却是与其他人打着哈哈言谈甚欢。输人不能输了场,现在就是陈世美与范宇两人的意志比拼,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一定是对方。 “诸位现在便入席吧。”陈世美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大家的安慰,便拱手道:“公主一会儿便到,会直接送去后面,倒也少了许多繁琐,我正可与大家一同谈笑宴饮。” 因为一切从简,便省了许多礼仪。即使最重要的参拜大礼,也要在次日回宫之时,到官家和太后面前举行。因此,今晚虽说是婚礼,却也只是约几个好友一聚罢了。 在府中的一间花厅之中,已经有仆役备好了酒菜,几人移步过来各自落坐。 范宇却等众人坐好,便起身取过酒壶道:“诸位,今日陈兄大喜之日,不分贵贱我年纪最小,便为大家执壶倒酒,此事都莫要与我争。各位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这也算是敬佩大家的学问吧。将菜都上来,不要他人伺候,我等当可尽兴。” 陈世美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其他人就更没察觉什么,只觉得安乐侯礼贤下士,是个不错的朋友。 只是范宇的要求也并不离谱,大家都在附和,有别人在旁却是不好放浪形骸。 装有蒙汗药的纸包已经被范宇取在手中,他悄悄打开。 范宇假装打开酒壶去闻酒香,趁机便在袖子的遮掩之下将蒙汗药都倒入壶中。 “咦?陈兄,你这酒中有股子怪味,不过却有一丝花香,倒也好闻。”范宇自己先提出疑问道。 陈世美却以为范宇在借故给自己难堪,便笑道:“这酒是宫中送来的,想必是添加了花瓣等物以增酒香。侯爷快与大家倒上,请诸同年品尝。” 范宇也不以为意,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与我无关。当下,便给众人都倒满了酒盏。大家就是喝着有不习惯的味道,那也有了陈世美的解释。 文人饮酒,少不得祝贺之辞,范宇在一旁听着却是不停的暗笑。你们快些,等下可就没了机会。陈世美你得意什么劲,今日我便叫你一场空。 范宇自己饮酒,也只是做个样子,都偷偷的倒在自己袖子里。这手臂凉凉的,十分难受。 谁知道酒过三巡之后,徐绶这货便举着酒盏来找范宇,“侯爷辛苦了,虽然侯爷并无考取功名,但是所知所会却都是格物致知之学。别人不知,但我为将作监丞,与侯爷接触最多,受益也不少。今日借陈兄美酒,我也要感谢侯爷,请满饮一盏!” 在众目睽睽之下范宇可没办法再往袖子里面倒,只得捏着鼻子喝了。这算什么事情,给别人下药,还要自己也喝。他心中安慰自己道,他们喝得都比我多,等下自己催吐便可。 可惜范宇低估了诸人的热情,张唐卿也举着酒盏过来,范宇又不得不喝了一盏。 好在此时药性涌上,陈世美喝得最多,也是最先倒下的。 杨察看到陈世美倒下,不由拍掌大笑,没笑完便也一头扎到了菜盘之中。苗振去扶杨察,结果刚刚站起就软倒在地。 张唐卿摇头失笑,却是摇了半下就倒了。杨谔与徐绶两人刚刚碰了盏,酒还没饮下便互相抱着摔倒在地。 范宇看到花厅之中只有自己一个还清醒的,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走到陈世美的跟前,一脚便将这家伙踹到了桌下。还敢向自己挑衅,怎么能让你有了好下场。 忽然头脑一晕,范宇这才想起,自己可也饮了两盏蒙汗药酒,急忙跑到一旁催吐。只是这酒水如何吐得干净,脑中还是发晕。 范宇不管了,他将陈世美的喜服都扒了下来,就要给杨谔换上。可惜杨谔这家伙与徐绶两人抱在一起,分外的让范宇费力气。结果可好,这一用力,范宇腹中的蒙汗药药力行开,他没能坚持住,也一头栽倒。 在晕倒之前,范宇分外的不甘心,此事怎么就失败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一名小宫女进了花厅,一看倒了一地的人,却吓了一跳,“不好了、不好了,快告诉公主驸马喝醉了!” 不多时进来两个强壮的嬷嬷,抬起范宇便往后面去了。 却是没人注意到,范宇放在杨谔身边的一团红色衣物,她们只看到范宇是一身绯袍,却与新郎的喜服没甚区别。而且这些宫女与嬷嬷,都是今日刚刚随着公主进府的,哪里认得陈世美的那张脸。 这下子可好,范宇便阴差阳错,被抬进了公主的房中。 房中的怀玉公主,听到宫女报称驸马喝醉,心中便十分不满。这等大喜的日子,也不早些到后面掀盖头,却是与一群狐朋狗友大醉。是自己这公主不香,还是此人酷好男风? 当即还玉公主便命人去将驸马带来,她要教教对方规矩。 只是还玉公主也不知道,被人抬进洞房的,却是自残的范宇。 看到范宇不醒,还玉公主的脾气顿时便上来了,当即吩咐道:“剥了他上身的衣物。” 那两位嬷嬷甚是听话,立时便将范宇上身衣物脱掉。 第173章 向官家要个说法 还玉公主上下打量范宇,这小子倒是如传言所说挺俊的,只是身上有些瘦。 “吴良,去将我的马鞭取来!”还玉公主一想到,驸马不早点来洞房见自己,只顾与狐朋狗友喝酒还喝得烂醉,这股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急忙躬身道:“公主,这可是驸马,若是打坏了,明天如何向官家和太后交待?就是打不坏,也要被官家与太后数落,只怕公主会更生气。” 还玉公主撇了撇嘴道:“你如今成了太监总管,翅膀硬了,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 吴良急忙拜倒,“公主莫要如此说,可冤枉臣下了。若不是公主当年相救,只怕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我劝阻公主,只是不想让公主受到责难。” 当年吴良刚刚入宫没多久,失手打碎了还玉公主最喜欢的一个瓷娃娃,差点就被宫中的老太监打死。还玉公主知道后,只说一个瓷娃娃而已,哪有一个活人重要,这才救了吴良一命。 自那一次之后,吴良便对还玉公主死心踏地的效忠了。 “那好,你带人去,将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都扔出去,没得脏了驸马府。”还玉公主又吩咐道。 这一次吴良倒没拒绝,起身便带了两个小黄门,去了外面。 待吴良一走,还主公主便对着范宇冷笑,“不能用马鞭,本公主也能治了你。只不过你还醉着,这有些不太好。总要让他醒过来才是。” 那两名强壮的嬷嬷中的一个,谄笑着对还玉公主道:“公主要让他醒,倒也简单,只须用冷水一激,这人便能清醒许多。” 另一名嬷嬷没来得及答话,却一闪身出去,很快取了一碗冷水来,“公主,冷水取来,您说如何。” “都泼到他身上直到泼醒为止!”还玉公主指着范宇道。 那嬷嬷当头一碗冷水就倒在了范宇的头上。 这都已经将近新年,汴梁的天气早已上冻。虽是屋内可也没到光膀子的地步这一碗冷水立时就将范宇给激的醒了过来。 刚刚睁眼,就看到一位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相貌稚嫩却极漂亮的萝莉小娘子正瞪着自己。 “还、还玉公主?”范宇不由得失声道。 还玉看到范宇竟叫出自己的封号,不由得心中有气。 她两手交叠在身前仪态贤淑却口吐恶言道:“你还知道我是公主?跟个腌臜泼皮一般,在前面花厅与那些猪狗般的朋友喝的烂醉。一个个全都倒在那里,好似几头猪一样。官家怎么就给我找了你这样一位驸马,定是你用手段欺瞒了官家。明日进宫我便要对官家说我要与你和离。他若是不准,我便跪死在他的面前!” 范宇身上冷得很,想要穿衣暖和一下,却发现一个强壮的嬷嬷在身后正反捉着他的两手。挣了挣,却是纹丝不动显是力量相差悬殊。而且旁边,还有一位同样强壮的嬷嬷虎视眈眈的盯着范宇这便让他放弃了挣扎。 眼下这情况,还玉公主将自己误认成了陈世美。但是看这架势公主还是个刁蛮任性的,竟让人反拿着自己双手。 “你们先放开我有话慢慢说不好吗?象这样审犯人一样让我赤着上身还泼冷水我如何受得了。”范宇无奈道。 还玉冷笑了下,“你有什么资格让人放开你?没有父母家人,想是不懂规矩。在这里,便是我说了算,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 这两句极不入耳,尤其是‘没有父母家人’的话,让范宇心中恚怒,使这还玉公主在范宇眼中的印象大坏。范宇忽然觉得不值,自己费了许多力气,竟然救的是这等刻薄之人。与其拦阻,还不如让陈世美真的娶了还玉公主,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陈世美要面对的,便是将来被包拯一铡刀铡了脑袋。而这刻薄公主,也落得个凄惨下场。两人谁也不冤枉,都属于咎由自取。 这事情自己还是不管了,两人爱如何就如何吧。 可为啥,还玉公主会将自己看成驸马?这就让范宇有点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走了之便可。若是不撇清了,只怕官家和太后还会找自己的麻烦。 “放开我,我不是驸马,我是安乐侯!”范宇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便开始挣扎,“我是官家亲封的安乐侯,我娘是李太后,你们敢对我无礼,便没有好果子吃!” 听到范宇自称安乐侯,还玉与两个嬷嬷就懵了。这种事哪会有人开玩笑,因为根本就没那个必要。 还玉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仪态,两手支叉开,好似个受惊鹌鹑似的讶异道:“你、你怎么可能是安乐侯?安乐侯是官家义弟,那应该比官家也小不了几岁吧……可、可你又为何身穿红袍!” 此时那嬷嬷也放开了范宇,两个嬷嬷站在一起,神情之间甚为惶恐,只怕范宇追究她们。 范宇低头看看身上,只剩了条裤子,光着上半身哪里有红袍。 “把我的衣袍取来,本侯……冷。快些!”范宇用手抹去身上的水渍,呲牙咧嘴道:“那是我的官袍,官家可还封了我知事通判之职,自然是绯袍了。” 范宇不由暗道,自己竟忘了,官袍也是红色。而那陈世美的喜袍,却是被自己给扒下来。只怪自己没能在蒙汗药下坚持住,不然今天这事办不砸。 还玉公主此时好似被整个冻住一样,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吴良也慌慌张张的拿着一件红袍进来,“公主不好了,我看到花厅之中,还有一件喜袍!” 听到吴良的话,还玉公主僵硬的转头去看,好似都能听到她脖子转动时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吴良将手中的红袍展开,还真的是喜袍,还玉公主再去看范宇正往身上套的绯色官袍,果然与喜袍区别不大。 “怎么会如此的巧!”还玉有些抓狂,“我不信会有这等巧事,驸马到底是哪个?” 范宇将衣袍穿好,便笑道:“我认得,你们跟我过去,我指给你们看。那人叫陈世美,是个渣男。你若嫁了此人,必定会有用武之地,一辈子不会闲着。” 什么是渣男,还玉公主听不懂。可是范宇后面幸灾乐祸的话,她却听得出来不是好话。当时就给气的两眼瞪的溜圆,小手的手指几度弯曲。 “安乐侯这是何意?”还玉公主强压了怒气道:“你论起来,也算是还玉的哥哥,今天这件事,你要给还玉一个解释。” 范宇很轻松的道:“解释什么,是你们把我弄过来的。那个只穿中衣的,便是陈世美,我祝你与驸马百年好合。天色不早,我便先回府了。” “不行,你不能走!”还玉公主怒道。 范宇哪里怕这个,不由嗤笑道:“你是公主,我还是侯爷呢,谁敢拦我。” “王嬷嬷、李嬷嬷,将他拿下!”还玉公主吩咐道。 “我看谁敢!你不要和我这等没有父母家人,不懂规矩的人说话。”范宇扭身便走,同时不屑道:“不是哥哥我说你,你就是这命,改不……哎呀卧……!” 话没说完,就又被两个嬷嬷给拧住了双臂。范宇抬头去看还玉公主,却见还玉的脸上显出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还玉公主猛的一跺脚,哭着道:“今日这喜事不办了,一早便入宫去,我要向官家要个说法!” 第174章 终不能逃 范宇却是对这刁蛮任性的公主不怎么感冒,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管。 虽然被两个强壮嬷嬷拿住,可是范宇却悠然道:“你向官家要说法,命人拿住我又是为何,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来吃酒而已,你让人将我弄进了屋,如今又是要说法又是做出一副委曲的模样,你到底要怎样。要知道,真正受了惊吓的是我。” 顿了一下,范宇哼了一声道:“如此进宫也好,我也要向官家要个说法。公主绑架安乐侯,也真是朝野奇闻。” 还玉公主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得呆了一呆。 那太监吴良,此时看到范宇振振有词,便冷不丁的插嘴道:“侯爷真是能言善辩,小的只有一事不明,想向侯爷请教。” “有什么事不明白,你尽管问我,我若是知道,便一定相告。”范宇也没当回事。 吴良对范宇拱了拱手,“刚才侯爷说要去指认驸马,可是却又急于离去,因而开口便说了一句,那只穿中衣的便是陈世美?” 范宇忽然之间,嗓子有些发干,也有点心虚。 还玉公主只是人骄横了些而已,却并不傻。如今一看范宇的神色,便知道此事有蹊跷。 “拿好安乐侯,且莫让他跑了!”还玉公主吩咐一声,又接着道:“一场酒席而已,竟全体大醉不醒,驸马身上的衣袍还被人脱掉。如今虽然只有安乐侯一人醒着,却是开口就知只穿中衣的便是陈世美。若说今日这场乱子与安乐侯无关,小妹我是不信的。” 范宇心中打鼓,今日之事已经有些失控了,打死自己也不能说实话。 当即范宇打了个哈哈知道:“不过是朋友之间斗酒玩笑而已,到了公主这里,却成了阴谋似的。今日本是公主的大喜之日,何必要闹的沸沸扬扬?那陈世美虽然长的还算俊俏,可也没有被人抢走。人就在那里,公主还是快些将他用水泼醒,你们莫要负了这等好时光。”、 只是范宇这时说这些已经有些晚了,还玉公主冷静下来,思路愈发清晰。 “你一醒来,便说只穿中衣的就是陈世美,定是你脱的他身上衣袍。因为,所有人都是醉倒的,却只有你能说出来。”还玉这时反倒不急了,两手向身后一背,在范宇面前走了两步,才停下道:“你这样做,究竟是有何目的。” 范宇不好辩解,只得对着还玉公主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你说的,我可不承认。” 还玉公主却不肯放过范宇,冷笑道:“你莫以为还能推到他人的身上?只须将其余几人分开,然后一一叫醒,问一句陈世美穿的什么,便都知道了。” 本想再开口狡辩两句,可惜还玉公主却已经都想到了,根本就没有范宇蒙混过关的余地。这让范宇分外的头疼,公主没必要这么聪明吧。 “反正,我在公主手中,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公主却想过没有。”范宇一副蒙冤的样子道。 还玉公主微微皱眉,忽然对着范宇啐了一口道:“定然是你听说我的美貌,便做出非分之想。你、你简直就是……采花那个贼!” 这是范宇今晚听过最好笑的话,让他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范宇实是气坏了,言不由衷的赞美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我这采花贼,竟是被花自己抬进房的。公主你让大家说说,是谁在采谁!” 小太监吴良立时背过身去,两个嬷嬷却是尴尬不已,人可是她们两人抬进来的。 “你、你无礼!”还玉公主面红耳赤,恨不得咬范宇一口,“来人,备上马车,带着安乐侯,我们现在便回宫去!” 吴良急忙劝道:“公主,今日之事不宜闹大。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公主岂有清白。最妥当的,便是将驸马唤醒,将安乐侯等人都放归便是了。” “我何时受过这等气?”还玉公主却是不听,反而瞪着范宇道:“今日有安乐侯搅风搅雨,若不弄个清楚明白,怕是才会出问题。” “明早。”吴良这时也急了,“明早回宫才可,不可有反常之举,不然便会坏了公主清名。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公主这还等不得吗。” 清早,天蒙蒙亮,几辆马车便在侍卫的护卫之下回到了宫中。 若大的驸马府中,只留了几名仆役和昏睡不醒的张唐卿、陈世美等六人。只是六人已经被抬入一间房中,横七竖八扔了一榻。 公主的马车走了不久,陈世美等人依次醒来。一个个互相看看,便觉得有些不对。 “陈兄,外面天色已亮,为何你却还在与我们在一起?昨夜,不应是你大喜的……”徐绶看了一眼窗外,揉着额头问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问完,便被陈世美打断。 陈世美猛然起身,脸色极差,“安乐侯呢,这、这小贼!” 张唐卿也急忙来到陈世美的面前,“安乐侯怎么了?对啊,他人去哪里了。” 苗振和杨谔两人,开门出了屋子,寻了一个仆役。 “你等可见安乐侯在哪里?”苗振问道。 “谁是安乐侯,我等不知道。”仆役有些不名所以道。 杨察上前对仆役笑道:“我等昨夜饮酒过多,倒是失礼,公主没有怪罪吧。她如今人在哪里,容我等前去告个罪。” 那仆役摇手道:“没有,公主已经和驸马回宫去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将六人轰的外酥里嫩,一时间竟集体失声了。 其余五人的目光都看向陈世美,仿佛陈世美,已经变成了陈世绿。 徐绶此时却道:“安乐侯不是那等人。” 杨察冷眼道:“大家谁也没说是安乐侯,听你的意思,是安乐侯代替了陈兄,入了洞房?” “不是,我是说安乐侯……”徐绶看陈世美面色灰败,却是声音越来越小,再也说不下去。 杨谔却是看到自己好友遭人横刀夺爱,不由得少年热血义愤填膺,“此事不能算完,陈兄怎么能咽得下这口鸟气!我们一同去宫中!” “莫要冲动!”张唐卿是状元,在几人中最是稳重,他肃然道:“此事已是皇家一大丑闻,我等要是冒然去了宫中,怕是被灭口也说不定。依我看,能制衡宫中的,唯有朝中的文官诸公们。与其到宫中自投罗网,不如去开封府告状。那包拯包知府,向来铁面无私清正廉明。据说李太后与安乐侯,还是他带来东京汴梁的。” “别人不敢接这个状纸,包知府却是定然敢接的!”张唐卿智珠在握道。 陈世美面色如土,听到这里便摇摇头,“算了,如今我已心灰意冷,只想去悠游江湖寄情山水。此事木已成舟,不敢劳诸位好友为我误了大好前程。更不可因此,使得诸位陷入险境。世美今日便出京遨游,就此别过。” 这官司能打吗?那包知府最讲实证,终会知道自己已有家室。这根本就不是去告状,而是去自首。 只是陈世美想走,这班兄弟却更是群情汹涌,生拉硬拽着,将陈世美弄去了开封府。 陈世美几经挣扎,终不能逃。 第175章 不能轻动 另一边的范宇,与还玉公主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宫中。 还玉公主本就是宫里出来的,出入宫禁自是不用下车。因此,宫门的禁卫也没发现,安乐侯竟然就在车队中。 皇宫之中的宝慈宫里,此时也是张灯结彩,杨太后正等着新人前来拜见。 她也已派人去请官家和李太后,公主与驸马最隆重的拜礼,还是要在宫中举行的。 此事本来还是瞒着李太后的,今日便不用瞒了。哪怕阿姐责怪,也是时过境迁。想那安乐侯虽然孝顺,可是哪里有那陈世美有学问。话说回来,这婚约可也是在前面的。大不了再看看哪个勋贵家的好女子未嫁,替安乐侯定一门好亲事便是。 杨太后想得清楚后,又命人去取了波斯来的厚毯子,铺在地上,只怕拜的时候让小两口磕得疼了。 赵祯在陈琳的引领之下,踱着方步来到宝慈宫中。 他看到杨太后指挥着宫人忙前跑后,便笑道:“小娘娘是关心则乱,宫人们都是懂规矩的,让他们自行去弄就是。若有不明的,再问小娘娘即可。” 杨太后看到官家到来,便迎了过来,“官家,怎么我也是嫁女,这可不是心中总想尽些力吗。咱们皇家不缺富贵,因而,我便想着多出点力才好。” “小娘娘说的是,咱们皇家就是要多些人情味,才能一团和气。我也可以少些烦心事,能多看几本奏章。”赵祯笑着点头赞同道。 他们这里还没有说完,便看到李太后也来到宝慈宫中。 “宁总管,妹子让人传话,说她这宝慈宫中有喜事,却也没说明白。”李太后此时戴着眼镜,看向宝慈宫中的装扮,“看这刚刚搭成的红绫子的门楼,怕不是有嫁娶之事?可是,这嫁娶的却是谁啊。” 李太后到来,自有小黄门高声禀报。杨太后与官家赵祯,便迎了上去。 “阿姐,我有一件事,这些天来瞒着阿姐。”杨太后为了避免两人之间产生罅隙,便主动上前与李太后说道。 “你无事便去我宫里陪我看戏,能有何事瞒着我?”李太后不由疑惑道。 杨太后笑道:“我和先帝还育有一女,名赵静一,官家册封为还玉公主。今日尚驸马,正要请阿姐观礼。” 李太后略一沉吟,便摇摇头道:“你瞒着我这点事,却不过是你自己的小心思。怕是觉得我在替安乐侯物色好女子为妻,便不好将还玉的事情等之于我吧。” “并非有意要瞒阿姐,实在是在你回宫之前官家便与那陈世美有约在先。不然的话,我早就告之于阿姐了。”杨太后看到李太后并没露出怒色,便陪笑道。 “妹妹你莫要小看于我。”李太后微微摆手道:“我虽关爱安乐侯,却也不会为他去夺别人所爱。小辈们来了,我等做长辈的,便只有祝福帮衬他们罢了。岂能为了他们,做那些不讲道理之事。” 听了李太后的话,杨太后心中的石头落地,立时笑的欢畅,“阿姐从来贤淑,等静一回来,我定要她向阿姐请教,要如阿姐这般明事理。” 只是杨太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宫门处的小黄门高声禀报道:“还玉公主与驸马……呃?不是……是安乐侯,拜见太后娘娘。” 却是还玉公主一行的数辆马车,直接停在了门口。还玉还没下车,范宇就被两位强壮的嬷嬷从另一辆马车上给架了出来。小黄门自是认得还玉公主的车驾,但是安乐侯前日他也见过,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玉从马车上下来,狠狠盯了范宇一眼,忽然便流下泪来,以手抹泪小跑着进了宝慈宫。 范宇苦笑,自己越不想怎样,这事情就越是不可控啊。你我都是宫里的关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两个嬷嬷看到公主进了宝慈宫,便也放开了范宇。只是两人盯着紧,范宇想跑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硬着头皮也进了宝慈宫。 宫中的礼官不知就理,此时看到还玉公主进了宫门,便立时命乐工奏乐。 李太后、杨太后还有官家,三人都听到了小黄门将还玉公主与安乐侯一起报出,此时已经有些懵,不知两人何故会碰到一起。 只在一片喜庆到极点的乐曲声中,这三位错愕的表情显得极不协调。 还玉公主冲进宝慈宫,看到杨太后便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到了杨太后的怀中放声大哭。 杨太后急忙问道:“静一,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伤心?” 然而官家赵祯与李太后两人,却看到范宇也垂头丧气的进了宝慈宫。 陈琳一眼看到范宇,就知道有事发生,急忙对着奏乐的乐工们挥手,将这些没眼力架的家伙轰走。 “安乐侯,究竟怎么回事!”官家赵祯一看到范宇,便觉得不妙,当即便开口喝问道。 范宇先是上前对义母李太后请了安,又向杨太后和官家请了安,才一脸无辜道:“此事我也说不明白,可怨不得我。” 杨太后到底还是有心疼自己亲生闺女,瞪了范宇一眼,便问还玉公主道:“你且将来龙去脉请一遍,官家就在这里,定然会替你作主。” “宇儿,你没惹祸吧?”李太后甚是不放心,悄悄的将范宇拉过来问话。 “孩儿没有惹祸,娘可要相信孩儿。”范宇看今天这架势,怕是自己要有点玄,只得先对义母道。 官家赵祯看看还玉公主,又看看李太后身边的范宇,便觉得今日之事分外棘手。 这两人,一个是杨太后的心头肉,一个是自己亲娘的宝贝疙瘩,对两个太后都很重要。 但是片刻之后,两个太后一个官家,便随着还玉公主的哭诉,他们三人张大了嘴巴有点合不上。 杨太后的面上渐生怒容,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前日便与我说,那陈世美已有家室。我说你是听闻我家静一有貌美之名,便有心将陈世美取而代之。却不想,果然被我猜中。你为了贪图静一的美色,竟做出这些阴谋弄巧的勾当。我且不管你是如何做到,但此事定与你有关!” 范宇哪能承认,“姨娘,不能因为护着还玉,就非要我认错。还玉也说了,是她的人将我抬进屋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李太后皱眉道:“妹子,还玉刚刚自己也是这样说的。无凭无据,岂能胡乱指责宇儿?” 赵祯与杨太后两人,都有些无话可说,李太后这意思就是不能轻动范宇。 第176章 罪名 宫里谁最大,在外人看来当然是李太后。她是官家的生母,这身份自是略高于杨太后的。 但是杨太后却是官家的养母,这身份也绝不差多少。养恩大于天,也不是瞎说的。 要在官家赵祯看来,李太后与杨太后,在他的心中是一样的份量。 此时杨太后所出的还玉公主,受了安乐侯的欺负,赵祯这时候如果不替还玉做主,怕是对宫里宫外都显得薄情。 只是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安乐侯是被还玉公主的人抬进洞房的,这便说不清了。 杨太后听了李太后的话,不由得焦躁,“阿姐,我待你一片真心,你竟如此护短吗?况且安乐侯非是你亲生骨肉,为何要如此袒护于他。前日他也来到我这宝慈宫中,说了许多陈世美的谣言。驸马府之乱,明明因他而起,与他绝脱不了关系。今日我要追究此子责任,阿姐可是要阻拦于我?” 范宇本来是想要自辩的,可是看到杨太后正在气头上,在质问义母李太后,便先闭口不言。 “妹子,你的心情阿姐当然能理解。当初皇儿被夺去,我便几乎疯了。”李太后经历苦难较多,此时甚有同感道:“可这事情,若不弄个清楚,便断然下了结论。若是事情并非你我所想的那样,让你我这等长辈,如何面对官家他们这辈人?妹子你也莫急,驸马府之乱,是一定要察明的。若真是宇儿从中做怪,让官家降罪于他但是,我绝不护着。但是宇儿,也算是我从小便认识他的。他父当年是秦府管事,在我被秦家赶出来之后,他们父子便常送些米面帮扶于我。宇儿本性纯良,定然不会做那纨绔之事。” 范宇看到杨太后还想说些什么,便主动上前道:“姨娘,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对还玉,完全没有男女之想。还玉虽然貌美,但年纪还小行为稚嫩,并无多少女子模样。只因她也是我大宋皇家之人,不可因外人谎言,便误了终身。那陈世美家中已有家室,此次骗婚于皇家,实是贪图富贵。若是被他得逞,不但会误了还玉妹子的终身,还会使皇家颜面扫地。今日,便是最后的机会了。若姨娘不肯听劝,那日后官家与杨姨娘,可莫要怪我没尽力阻止。” 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得沉吟不语。此事他是派陈琳去审官院调过文书,那上面可是写的白纸黑字,陈世美并无家室。而安乐侯此时,却言之凿凿,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还玉公主此时却是气鼓鼓的,这什么安乐侯,竟敢说自己行为稚嫩并无多少女子模样,这比说自己长得丑还要无法接受。 杨太后看到范宇如此坦然,却也有些动摇,“只是有一点我不清楚,你坐何处得知,这陈世美有家室的。” 范宇知道,终是要面对这一问题的,他也不慌,“此事,我是从一名行脚商人之处得知。那行脚商人,曾去陈世美家乡做过生意,是见过陈世美家室的。此人告诉我,陈世美的发妻名叫秦香莲。现在想来,这秦香莲也是一个可怜女子。官家与杨姨娘若是不信,将陈世美叫来,当面问他秦香莲是谁便可。” 有些行脚商人,与货郎也差不多,长途贩运的生意也做走街串巷的生意也做。象范宇所说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范宇,也不怕叫来陈世美当面特质。 如此一来,杨太后与官家等人,就对他的话信了一半。 “安乐侯,你既然知道陈世美的跟脚,为何不早些进宫向我面奏。”赵祯盯着范宇的两眼道。 “官家,宫中有喜事,我当初可不知道是何事,如何向官家进言?”范宇两手一摊道:“等发觉事情不对之时,刚刚见过辽使,怕官家厌烦,我便进宫求见了姨娘。谁知姨娘不信,还说我拿不出实证。” 李太后笑道:“宇儿,你能替宫里着想,这点很不错。官家可将那陈世美召来,问问他秦香莲是谁便可。若真是他的发妻,只一听官家能说出他发妻名字,便明白事已败露。若真如宇儿所说,这驸马府之乱,宇儿不担无错,而且有功。” 杨太后张了张嘴,想说阿姐这还没证明安乐侯怎么着呢,就要有功了?但是李太后说的也对,她终是没有再开口。 赵祯点点头道:“就依大娘娘所言,我这便命人去传那陈世美。陈琳,你派人去驸马府,传那陈世美入宫来见” 陈琳领命退下,派了两个小黄门,前去召陈世美入宫。 可是这两个小黄门刚刚出去没多久,便都回来了。 “启禀官家,权知开封府包拯求见。”一名小黄门向赵祯躬身道:“包知府说……说陈世美已经被他收押,他进宫,便是来向官家请示的。” 宝慈宫中全体木然,陈世美如何会被包拯关押起来?这事显得太过诡异了。 还玉公主看向范宇,吃惊道:“你、你是如何做到的?竟有这等诡异手段,你是何方妖人!” 不是还玉公主胡思乱想,实在是昨晚范宇被抬进洞房,今日陈世美又被开封府收押,这等巧合简直如同做了法事一般。 除了还玉公主用那种看妖怪的眼光看着范宇,就是两位太后与官家赵祯,看向范宇也露出探寻之色。 范宇苦笑道:“官家,陈世美为何被开封府收押,想必是他犯了大宋律法。包知府向有铁面之名,想来定有解释。” 赵祯这才想起来,包拯还在求见呢。 “宣包拯晋见吧,领他来宝慈宫这里。”官家对小黄门吩咐道。 时间不大,包拯便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来到宝慈宫中。看到官家与两位太后一位公主,还有个安乐侯也在,包拯便明白了几分。 上前对诸人见过礼,包拯才对赵祯躬身道:“臣包拯,此时求见官家,便是要向官家讲明陈世美的欺君之罪!” 宫中诸人已经有了准备,此时听到包拯这样说,倒没有多少震动。 只是杨太后却面带惭色,悄悄的看了范宇一眼。还玉公主也拍了两下心口,以抚惊吓之心。 官家赵祯挑眉道:“你且详说经过!” “是。”包拯扫了范宇一眼,才接着道:“今日大早,便有数名名列前矛的新科进士来我开封府鸣冤。他们状告安乐侯范宇,罪名便是……秽乱宫闱……” 第177章 敢怒不敢言 秽乱宫闱,这四个字可就是真真的在打皇家的脸面了。 范宇自己听到这里,便吓了一跳,他偷偷用眼角余光去观察诸人。 只见官家赵祯的手收在袖中,然而袖子却在颤动不已。杨太后两眉飞起,头发都要立起来了。那还玉公主却面色惨白状甚凄苦,结果是什么样她已想到。即使是公主之尊,名声一坏,将来便要被人指着脊梁过一辈子。任你有泼天富贵,却是无有颜面,也少不了被人冷言冷语。 北宋中前期的公主们,虽然所受约束较后期的要少许多,可是这名节也是大节。一旦名节坏了,这公主怕是也只能青灯古佛,凄凉一生。 面对宫外的诋毁,李太后则面色冷硬道:“接着说,这罪名如何来的!” 包拯虽然是青官是铁面,但并不代表是个傻大胆。这等事情上哪里敢吊皇家的胃口,便将后来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原来,陈世美被那些同年硬扯着进了开封府。几人七嘴八舌之下,张唐卿则妙笔生花,现场写就了一副文采斐然的状纸,就那么递到了包拯的案头。 包拯只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不敢轻视。立即又让几人口述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有安乐侯范宇事发前后有什么迹象。并且当场就要派人,去收集各种证据。 却不想,那陈世美突然便当场跪下叩头不止,自称有罪。包拯一问,才知道这陈世美居然是有家室的。问他何故不打自招,陈世美言道,只因看到包拯处事严密雷厉风行,便知断无侥幸。与其被包拯查实,还不如自已请罪来的痛快。 “那陈世美说,为了一时贪念而犯下欺君之罪,不敢求活,只求不要牵连父母家人。”包拯将过程讲完,才道:“陈世美与其余新科进士,如今都已经被收押在开封府的大牢之中。如何处置,还请官家发落。” 听完包拯近些话,官家赵祯的脸上一片铁青色。他是恨极了这陈世美,竟敢欺瞒皇家,简直狗胆包天。若不是自己义弟安乐侯出手,想来皇家便会落入极尴尬的境地,成为天下笑柄。 “将那陈世美,明证典刑斩立决!”赵祯咬着牙道:“其余新科进士,遇人不明行事糊涂,一律革去功名永不叙用!” 范宇心道,官家这是被气狠了,竟然把状元榜眼探花都给灭了,这可不大好。而且这几人,都是自己准备的种子,要从影响他们这些人开始,逐渐改变大宋的。 “官家,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事情水落石出,范宇这时有这个面子,他对赵祯躬身道。 看到范宇有话要说,赵祯立时温言道:“义弟有什么事,尽管讲来。” 范宇暗道,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官家可还是想揍自己的,现在转变的倒快。 “与陈世美在一起的那几位新科进士,皆是受其蒙蔽。而且,这些人十年寒窗苦读之功,岂可因为一个欺君罔上的卑鄙小人而断送了大好前程。这样的话,损失的是官家、是我大宋朝廷。”范宇掰着手指道:“这几人分别是,状元张唐卿、榜眼杨察、探花徐绶……” 官家赵祯听到这几个名字,那心情便如吃了一大把苍蝇。这全是拜陈世美之赐,自己被气糊涂了,差点就将这届科举的尖子们团灭。 “包拯,可是安乐侯所说的这几人?”赵祯看向包拯道。 “正是他们,一个不差。”包拯也是捏了把汗。 如果不是安乐侯出面劝阻了官家,包拯也是要劝阻的。 赵祯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才道:“放过他们也可,每人给我责打二十板子,让他们长长记性!告诉他们,若不是安乐侯求情,我定会革除尔等功名。那陈世美,便斩立决吧,不可拖延。” 知道范宇与这几人关系也不错,赵祯算是送了范宇一个人情。 “是,臣遵旨。”包拯领命便要退走。 “且慢。”杨太后却叫住了包拯,一脸担心的道:“包卿家,你审理此案之时,都有何人在场。” 还玉公主这时局促的很,两只小手互相纠结,也是十分关注的神情。 包拯想了想道:“并无几人在场,除了这几个进士,还有三班衙役。门外,也只有数名看热闹的百姓。” 古时断案不禁围观,开封府今日升堂的早,若是晚一些,怕不只几个人了。 杨太后不由得颤声道:“他们到开封府这一闹,对于皇家名声甚为不好,可还有不使走漏,将之挽回的余地?” 其实杨太后最想挽回的,便是还玉公主的名声。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也不想她后半辈子过的凄凉可怜。 包拯躬身道:“娘娘,这……怕是来不及了。” 杨太后极为失望,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好了,辛苦包卿家,你且去吧。” 范宇看到杨太后母女两人的凄惶样子,便劝慰道:“姨娘不用担心,这陈世美一旦名证典刑,便可还给还玉公主清白。使天下皆知,那陈世美骗婚不成,于还玉公主的清名无损。” 看了范宇一眼,杨太后却摇头道:“事情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他们状纸所书的罪名,秽乱宫闱。他们说你将静一……一” 话说了一半,杨太后眼中就是一亮,转向李太后道:“阿姐你看,宇儿忠孝纯善却无良配,而静一也温柔贤淑。无论年纪和相貌,两人都是绝配。不如便让宇儿尚了驸马,你我姐妹亲上加亲可好。” 范宇张开嘴,只觉这事情转弯转得太快。还玉公主虽然肤白貌美,是不是大长腿尚且不知,但是这个脾气可不大好,怎么也不能算温柔吧。 官家赵祯却也点头赞成道:“大娘娘,我也觉得只好如此。安乐侯与还玉,正是一对碧人。不但使安乐侯有了家室,也可让他少惹些麻烦。而还玉公主,也可保全名节。” “妹子,还有官家,你们刚刚还要兴师问罪,现在却又要将还玉许给宇儿。我家宇儿,便任由你们摆布吗?”李太后这时却有些不愿意了,自己的义子好说话,可也不能正反都是你们说了算。 赵祯咂了咂嘴,感觉亲娘似乎又开始偏心护犊子了,可明明自己才是犊子啊。 这话说的杨太后脸上一阵尴尬,却只好伸手搂过还玉公主,哭泣道:“我可怜的静一,是娘对不起你,没有给你选上个好驸马。不但险些害了你,还让你名节受损。这都是娘的错,你要怪,便怪娘糊涂蠢笨吧……呜呜呜……” “娘,静一怎么会怪你。”还玉公主也哭道:“娘生我养我,便是这条命都还给娘,孩儿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大不了一死,静一决不拖累了娘,也不会累及皇家声望。” 李太后终是心软,摆了摆手道:“上了年纪,便见不得这等悲欢之事。罢了,宇儿,这也是你与还玉的缘分。但有一点,不能让我家宇儿白受了这些委屈。妹妹,你给还玉的嫁妆,可要丰厚一些才是。” 范宇刚想说话,却发现一只手突然搭在自己肩头,正是官家赵祯。 “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赵祯用力拍着范宇,大笑道:“这次不会有人敢拦,不然我让他进宫做个总管。” 宫里的总管,当然是太监总管。除此之外,好象就没有总管之职了。陈琳、宁总管、刘总管等人,分别瞄了范宇一眼。 原本还想保持些尊严的范宇,此时只有敢怒不敢言。心中暗道,舅兄,你这样威胁我就不对了。 第178章 就是耿直 范宇的态度没人在意,他自己的婚事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 基本上杨太后与李太后两人说了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再加上官家话里隐隐的威胁,范宇只有认命。 对于还玉公主,范宇倒没什么讨厌的。这女孩子虽然有些刁蛮,但却是个公主,若没些任性的脾气,怕就是个假的了。好在还玉公主是个貌美萝莉,在自己上辈子都是不敢想的。 而且公主又如何,自己还是侯爷呢。若敢不从夫命,日后慢慢调教便是。 杨太后和得到了李太后的首肯,还有官家的支持,不由大喜。 “宇儿,你与静一还真是有缘。论起年纪来,你比静一恰好长了一岁。又是你极力劝阻,妙计连出,才救静一免跳苦海。静一是老身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向来温柔贤淑,也是有孝心的好女子。今日老身便将静一交给你了,莫要负之。”杨太后语重心长的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范宇,范宇则抬头看向还玉公主赵静一。 还玉公主与范宇的目光对上,便立时羞的脖子都红了,急忙躲到了杨太后的身后。虽然还玉公主才十四岁,但是肤色雪白,相貌又很美。原本没有细看,如今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位还玉公主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这一害羞,脸上肌肤都成了粉色,整个人都散发出惊艳光彩。 异性相吸,孔雀开屏也不过如此,却是让范宇心中一荡。 “姨娘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之所以极力劝阻姨娘,可并非因为静一的美貌,而是担心我皇家声望受损。现在那卑鄙小人业已伏法,便是皆大欢喜。原本孩儿出身于民间,是万万配不上静一的。如今姨娘又肯将静一许配与我,只能让宇儿感动的很……”范宇有点神不守舍,很不争气,忽然从唇角流出一丝感动的口水来。 事情到了这份上,封建婚姻不可避免。范宇也没那么矫情,漂亮公主不要,难道还要去民间寻找真爱不成。只是这口水分泌却不受控,让他失了些颜面。 可是在杨太后看来,范宇却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虽然流口水,那也是少年人口水分泌旺盛的小节而已。这话里的意思,既全了杨太后母女的脸面,还将自己放到了一个较低的位置,实是让人动容。 “宇儿这孩子是个纯善的。”杨太后用衣袖拭了拭眼角道:“静一交与你,老身很是放心。天可见怜,这才是天作之合。静一能遇到你,也是她的大幸。静一,你嫁与安乐侯,乃是你的福份。你们夫妻若有间隙,娘可是要向着安乐侯的。” 杨太后却是真的感动,能以诚待人,又能以善待人的,可谓是少之又少。范宇在杨太后的眼中,如今却也成了一块宝。 李太后却是笑的眉飞色舞,自己这义子岂能差了。当初自己慧眼,认了个好义子,如今却是挣来许多面子。 “官家,宇儿与还玉两人的婚事,便由你命人操持吧。”李太后对赵祯道:“不过,我觉得选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是个好日子。” 赵祯也点点头笑道:“大娘娘说的在理,此事宜早不宜迟。安乐侯、还玉,你们两个昨晚便一起在洞房中了,今日就在这成礼,自是顺理成章的。” 还玉公主一听,一下子便扑到了杨太后怀中,“娘,官家取笑人家。” 杨太后也笑道:“取笑的好,官家也说的对。今日你便嫁为人妇,从此也要自己过日子了,莫要再做小儿女之态。快些起来,要成礼了。” 赵祯扫了一眼陈琳,陈琳急忙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便将礼官与乐手们都找了回来。 宝慈宫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范宇和还玉两人,则是在礼官的监督之下,任由摆布。 待礼成之后,范宇也累出一脑门的汗。 官家赵祯特意下旨,将安乐侯府改为驸马府,并且将安乐侯尚主之事明发旨意。除了从内库之中取出金银珠玉,以为赏赐之外。又拨了千顷良田到范宇名下,以丰其产。 李太后对自己的义子也没得说,硬是凑了千两黄金,将范宇叫了过来,命人点算给他。 范宇看到李太后竟命人给自己取了如此多的金子,便坐不住了。 “娘,孩儿与娘相认于困顿之际,岂是这些黄金能衡量的。”范宇是不肯收这些金子的,他推辞道:“这些黄金都是娘的体己钱,如何能都给了孩儿。倒是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好。莫要急用之时,却手头没有余钱。” 李太后笑道:“宇儿就莫要推辞了,娘在宫中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金子。过了多少年苦日子,现在就觉得宫里的日子甚是豪奢。要说用钱之处,官家是不用娘的钱的,娘也只有留给你用。好孩子,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娘给的你便收着。” 看到范宇还要推辞,李太后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莫再说,我给你这许多金子,也是做给我那妹子看的。我早说过,让她的嫁妆要丰厚些。娘都出了千两黄金,她好意思出的少了?若是不翻倍,娘要取笑于她的。” 听到这里,范宇只有收着,他感动道:“长者赐,不敢辞。娘的恩情,孩儿铭记于心。孩儿这寸草之心,却是无以报答娘的三春之晖。” “娘可不要你报答。”李太后摆了摆手道:“你与还玉两人琴瑟和协便是最好的报答,你可答应给娘生个小孙孙的,莫要食言。” 范宇认真的对义母李太后道:“此事交予孩儿吧。” 还玉刚刚也与杨太后说完话,看到范宇在这里与李太后正说什么,便悄悄凑了过来偷听。 只听到范宇如此认真说了最后一句,还玉不由可道:“什么事要教予夫君?” 范宇转头看到还玉公主雪玉一般得面孔,不自觉的痴笑道:“给娘生个小孙孙。” 李太后看到范宇如此回话,便被惹得大笑,连连摇头,这小子也不知羞。 还玉当时脸上便烧的几乎冒烟,立时跑到杨太后身前腻着。 “娘,你看他。”还玉却是在告状。 杨太后听了愕然,“怎地,宇儿讲的是实话。此事正是我与阿姐所期盼,这孩子讲话就是耿直。” 第179章 也是在尽孝 杨太后大悲大喜之后,心情不错,便也调笑起了自己家的姑娘。 看到还玉公主气鼓鼓的样子,杨太后不由的开心笑起来。 “好啊,娘也捉弄我!”还玉公主发现自己又被取笑,扭头便跑去了后面。 官家赵祯看到妹子逃了,便对范宇招手。 见官家找自己,范宇便凑了过去。 赵祯带着范宇在宝慈宫里散步,可是却叮嘱范宇道:“安乐侯,怀玉是我的幼妹,自来被视为掌上明珠。今日与你成亲,她便托付于你了。若是还玉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当多担待一些。也可入宫告之于我,我这做哥哥的,定会斥责于她。你们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些龃龉,且莫要闹到两位太后面前,使二老担心。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要不说赵祯仁厚,现在想的居然是此事。 范宇对官家拱手道:“官家请放心,静一虽有些公主脾气,可是臣也不是鲁莽之人,自会化解之道。” “你的手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官家赵祯点点头,“才能是有,做事也颇有办法。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与陈世美等进士一同饮酒,为何全都醉倒,连一个清醒的也没有?而且,那陈世美的衣袍也被脱去,这就显得诡异了,此事想必与你脱不了干系。如今你我亲上加亲,大可畅言,不必避讳什么。” 范宇干笑了两声,才道:“不说算是欺君吗?” 赵祯也淡淡一笑道:“你觉得我是君吗。” 这话说的,范宇要是认为赵祯不是君,那就大逆不道了。 范宇只有苦笑道:“此事倒也没什么稀奇,事情是这样……臣醒来,便已被抬进了洞房。” 将详细经过讲给了赵祯,只将官家给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子真是敢想敢做,竟连蒙汗药都用了出来。对于范宇的行为,赵祯还真不好评价,这毕竟是为了皇家好。 “好,你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与还玉早些回去吧。”赵祯点点头道:“今日为了你们的事情,耽误了大半天,还有许多本章没看。待与两位娘娘知会,我便走了,你夫妻好自为之。” 赵祯向两位太后告罪,自与陈琳去了崇政殿。 范宇却在等着还玉公主,直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见还玉指挥着不少宫人,从宝慈宫里搬出许多物事。大小箱子数十个,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家私和摆设。 杨太后都惊了,忙道:“还玉,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将娘的这点家底都搬空了不成。” 李太后却是喜的合不拢嘴道:“妹子,女生外向一点不假。而且,你可是答应了多送嫁妆的,此事可不能忘记了。你我上了年纪,又居于宫中,留那许多身外之物做甚。” “娘,这里的东西,可都是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还玉此时一样样的指过去道:“那沉香锦绣屏风,在我三岁之时,娘便说将来给我。还有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在我四岁之时娘便许给了我。还有……” 还玉自幼就跟着杨太后,自然是知根知底。 听完了亲生女儿的话,杨太后只觉得好似摘心拿肝一般。 “罢了,你喜欢便拿去。”杨太后摇头道:“娘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些宝贝,都算是你的陪嫁好了。” 还玉最后抱着杨太后哭了一场,出宫之时,却是一样东西也没少拿。 等出了宝慈宫,范宇忽然看到那两个强壮的嬷嬷还在守着。 这两个嬷嬷自然知道,安乐侯也已成了自家公主的姑爷,急忙向着范宇见礼。也是造化弄人,来时还当贼防着的,谁知道人家来了个华丽转身,成驸马了。 “你们两人,对我可是不怎么客气啊。”范宇哼哼了两声道:“说说吧,我应该如何惩罚你们。” 想起自己被这两个嬷嬷拧住,范宇就有点愤愤不平。而这两位嬷嬷,却露出惊慌之色。这位变成了姑爷,攻守之势异也,自已两人便要倒霉。 “我等不知安乐侯才是真姑爷,冒犯姑爷之处,我们两个老婆子任打任罚,全凭姑爷做主便是。”人在屋檐下,两个嬷嬷几乎异口同声道。 还玉公主看到范宇在找两个嬷嬷的麻烦,便对范宇柔声道:“夫君,此事还要怪我,可莫要让她们受了牵连。张嬷嬷和李嬷嬷从小便待我极好,若是夫君因为我的过错惩罚了她们,静一会愧疚的。” 果然,这还玉公主的本性不坏,范宇心中暗自点头。那张嬷嬷与李嬷嬷两人露出感激之色,还是公主体贴我等。 范宇看在眼里,口中却道:“这怎么成,你夫君以前是安乐侯,现在又多了个驸马都尉的头衔,岂容轻侮。就这么算了,我还可有半分颜面。严惩是一定要严惩的。” “夫君,你若这样做,便是不讲道理了。”还玉的公主脾气也上来,瞪着范宇道:“明明是我的错,怎么可以随意怪罪他人。若是要严惩,也是夫君严惩我。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严惩于我!” 范宇张狂大笑道“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我就在这里看着,夫君要如何惩罚于我。”还玉也气鼓鼓的道。 那两个嬷嬷都快吓死,若是因为两人,惹得公主与驸马不合,岂不是罪过大了。 还玉瞪着范宇,却不想范宇整张脸突然变大,只觉得自己脸上被轻轻的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原本还玉公主的那一丝怒意,瞬间就化成了无限的惊诧娇羞,人却无处躲藏,呆立原地扭捏的不行。 范宇甚为得意,却也被还玉公主露出的娇美之态所吸引,脑中闪过一幕幕制服角色女仆等不健康的画面,就连身体都起反应了。 两个嬷嬷见到这一幕,吓的急忙扭转过身去。两人心中却道,这个驸马真不害臊。 咳了一声,范宇微微提臀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这就是为夫的惩罚,娘子你可知错。” “你、你轻薄我。”还玉公主不敢抬头,声音小的和蚊子也没区别,只是耳朵都红的透了。 “娘子可是觉得我亲的轻了?你我夫妻,不是外人,待为夫给你重重的补上。”范宇腆着脸往前凑道。 吓得还玉公主急忙跳开,小跑着上了马车。 范宇得意至极,公主还真是单纯啊。自己这撩妹手段,在后世绝对粗糙,妹子们定会嗤之以鼻。如今,却也有些效用。 想到这里,范宇也缓步上车,坐到了还玉的身边。只见还玉公主别着头,也不知是不敢看自己,还是在生气,反正是不理人。 “公主,莫要怪我。”范宇叹气道:“其实,我也是做给两位娘娘看的。你想啊,你我新婚,两位娘娘最担心的,便是你我两人是否融洽。若是听到宫人回报,说你我在宝慈宫外卿卿我我,想必心中大慰。” “所以,我这也是在尽孝。”范宇正色道。 第180章 来得正巧 打人一巴掌,要给个甜枣。既然自己让还玉公主受了惊吓,那便要安慰。不管真的假的,理由讲的通。 此时的女孩子,接受乱七八糟的信息少,加上公主年轻实属心思单纯。 听到了范宇的歪理邪说,便有些将信将疑道:“真的能让娘娘们放心吗?” 范宇眼珠轻转,口中却体贴的道:“算了,我看娘子似乎对此有些不适,那就莫要逞强。反正刚才在宝慈宫外也已试过,娘子撒腿便跑,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你若是因此病倒,反倒是我的罪过。”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范宇心中却是希望还玉排除万难一心尽孝,定要让自己满意让两位娘娘满意才是。 谁知道还玉公主迟疑了下,才转过头来,看着范宇认真道:“还是夫君想的周到,这中间的辛苦,却让夫君担待了。这、这还在马车上,不如我们回去再说。张嬷嬷可是让我看了那些秘戏图册,马车里是不可以的,秋千和书桌可以。夫君你要答应我,咱们晚上再尽孝可以吗?” 玉人当面呼吸相闻,这谁顶得住,范宇差点便飙出鼻血来。本是撩妹,奈何却被妹撩,而且是绝杀,使范宇顿有溃不成军之感。 他急忙提臀尴尬一笑,“娘子说什么辛苦,夫君是男子,自然要为你支撑一片天的。” 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了范宇的手臂,还玉公主柔声道:“谢谢夫君。” 范宇上辈子就没媳妇,这辈子却娶了个萝莉公主。他嘴上花花的,可是这身体是实在诚实,大脑都几乎当机了。 “走,我们出宫。”范宇高声道。 当天回府,一夜无话。 第二天,日上三杆,范宇才起了床。这一爬起来,腰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转头看去,身旁的还玉公主还没睡醒,小脸红扑扑的,显是昨夜尽孝尽的劳累。 范宇一掀床前的纱帐,去找自己的鞋,猛然间看到床头还站着个人。吓的范宇一哆嗦,才看清这人是还玉带来的小太监总管吴良。 “驸马醒了,小的已经准备了漱口水,驸马请用。”吴良点头哈腰的递过一只青瓷盏道。 范宇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而吴良却又抱来痰桶,已经在等着了。 吐了口中的漱口水,范宇摆了摆手道:“你昨夜没睡?” 吴良急忙陪笑道:“昨夜睡了两个时辰,醒来便要过来伺候驸马和公主。这本就是小的份内之事,习惯了也就不辛苦。” 想了想,范宇虽然不习惯,却也没有阻止,只是道:“那你白日多休息。” “小的多谢驸马关照。”吴良笑道。 范宇起身,在吴良的伺候下穿了衣物,便来到了外面。 他的府第可是五进的院子,昨天从宫里拉了多少车的东西回来,却也都盛放的下。 原本只有范宇和王小丁、陈芳陈圆四人,若大的府第显得极为冷清。如今却不一样了,还玉公主带来了一批宫女太监还有嬷嬷,立时就增长了许多人气。这些下人仆役们,见了范宇便立时行礼,称一声驸马。 王小丁垂头丧气的在范宇的主寝院外,探头探脑的张望。 当面的张嬷嬷与李嬷嬷两人,拦着王小丁,不让他进。范宇看到这一幕,便知道府里的新老势力开始交锋了。 来到几人的面前,范宇还没说话,王小丁便先开了口。 王小丁愤愤不平的道:“主家,这两个婆子好没道理,明明他们是后来的,却不让我来内宅见主家。昨天便不让我见,说是主家的大喜之日。今日还不让我见,这便是过分了。” 范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开口问道:“只你一个人,那陈芳与陈圆两姐妹呢?” 说起这个来,王小丁更是气愤道:“陈芳与陈圆两姐妹正在屋里哭呢。她们两人被夺了差事,想必是觉得主家是要赶她们出府。” 看向张嬷嬷与李嬷嬷两人,范宇问道:“哦?是谁安排的,为何没有问过我。” 张嬷嬷急忙躬身道:“昨日驸马没有出屋,却也没人敢去坏了兴致。我见府里并没有管事之人,需要安置的物事太多,又怕她们姐妹坏了宝贝,便暂时让她们姐妹歇了,却不是有意排挤。驸马府的旧人,自然还是要由驸马处置。” 范宇有点脸红,这事不能多说。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分成了两部分。王小丁,你与陈芳陈圆姐妹,负责前宅之事。其余从宫里出来的人,便负责后宅之事吧。你们先慢慢相处,待时间长了,也就不用如此划分了。”范宇却是知道,双方突然碰到一起共事,多少会有些矛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时间让他们融合。 王小丁看到范宇这样说了,便点点头道:“全凭主家说了算,主家这时间,可是要出门?” 范宇点点头,“这是当然,昨天有几个好友,因为我的事,却是被打了板子。赚钱养家的事情,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自然是要去探望一番。王小丁,你便陪我去吧。” 王小丁急忙点头应下。 范宇带着王小丁出了府,便往城西而去。别人还在其次,最主要徐绶这家伙,还拿着造作院制造民用品的章程。这件事情,可是范宇赚钱的大计,不能耽搁了。 徐绶身为了将作监丞,所租住的房子,距西作坊并不远。也因为近,所以范宇也去过。 他让王小丁去买了些酒肉,才来徐绶的院子叫门。 拍了几下门,才听到里面有人的脚步声,徐绶的声音传来,“谁在叫门?” “是我,安乐侯。”范宇笑道:“听闻昨日徐兄等人受了委曲,便特意来探看一番。” “啊?”徐绶显是非常惊讶,急忙道:“你且稍等,我这便开门。”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范宇却看到徐绶好好的站在门口,并没有挨过板子的迹象。 “徐兄,你竟没有受伤?”范宇奇道。 徐绶叹了口气道:“受什么伤,心伤。侯爷快请进来,你来得正巧。昨日大家跟着陈世美受辱,今日本就是要聚一聚,借酒消除心头郁闷的。杨兄、苗振、杨谔都已经到了,只差张兄还没来。” 第181章 为国争利 范宇也是心中暗笑,这些家伙碰到倒霉事还要聚一聚,负负为正吗? 在徐绶的引领下,范宇进了房中。 杨察、苗振和杨谔三人看到是安乐侯范宇,他们的脸上便是一阵发烧。 昨日还嚷嚷着打抱不平,结果到了开封府没多久,便差点连连眼珠子都掉到地上摔碎。 那陈世美看上去道貌岸然,却不想竟是个伪君子。眼看着瞒不住了当场崩溃,只求不要祸及家人,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斯文。 不过,此人也是咎由自取,自己做下了错事便要承当后果。 杨察急忙对着范宇抱拳道:“侯爷,昨日我们不明真相,受了陈世美那奸人的挑唆,将侯爷当作了夺人妻女的纨绔子弟,甚至告到了开封府。这是我等眼瞎,竟认不出陈世美这等衣冠禽兽。我等,对于侯爷,都是心存惭愧啊。” 其余人也急忙走起身,七嘴八舌的对范宇道歉。 范宇摆了摆手道:“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如何能看出对方人品好坏。而且,此事也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后果。倒是你们,跟去了开封府,被包知府打了板子。现下我看你们活动如常,难道号称铁面无私的包知府,竟网开一面了?” 苗振摸了摸自己屁股,才摇头道:“包知府铁面,如何会网开一面。是三班衙役,见我等是进士,又是无心之失,打板子之时高举轻落。虽然打的啪啪响,却是半天便消了肿,实是手下留情了。” “我们还好,那陈世美却被包知府送上了狗头铡,最后咔嚓一下,人头落地。”杨谔有些惊魂未定的道:“此人考中进士,且是名列前矛。若不是犯下这等欺君骗婚的大罪,十几二十年后拜相也说不定。只因一念之贪,才有杀身之祸,我等当引以为戒。” 徐绶叹气道:“那伪君子死的惨,却也让大家受惊了。所以才有今日之约,大伙聚在一起,压压惊。” 范宇从王小丁手中取过带来的酒菜道:“巧了,我也带了些酒菜,本是要和徐兄饮两杯的。既然大家都在,咱们便一起吧。” 侯爷开口发了话,大家自无不可。而且能与范宇坐在一起,将事情说开,何乐而不为。 “我在酒楼也订了些酒菜,我去看看送到了没有。”徐绶将王小丁手中的东西放下,便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便与张唐卿一同进来,还带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伙计。 大宋的餐饮极为发达,送餐已是常态。许多官衙的饭菜,可都是长期包给一些饭馆酒楼的。 酒菜摆好,张唐卿举杯,代表诸人向范宇再次道歉。昨日之事丢了人,又因为看到陈世美被当场铡了受了惊吓,这几人似乎都显得有些沉默。 范宇看到有些冷场,便笑道:“今日我来找徐兄,其实也是有点公事。前些时日,我曾让徐兄写了个造作院造些民用物事的章程。现在大家都在,不如一起论上一论。” 徐绶放下酒盏道:“这章程我已经写就,并且已经递了上去。侯爷又找我商讨,可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若是官家与诸位相公同意,我在想,造出来的这许多物事,要卖去哪里。”范宇笑道:“若是只卖与民间,怕是有人会说与民间商人争利,使其作坊无法立足。” 杨谔想了想,便道:“侯爷这样想,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与其费时费力的做这些事情,不如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为而治,方可使民生息。” 听了杨谔的话,他的本家杨察却摇头道:“你这是懒省事,岂是为官之道。我等将来若是主政一方,当要因势利导,以顺民意而为之。不过,官造物事用具,也确是与民争利。不如卖与夏国和辽国,将他们的钱赚来,这是最好。” 范宇点点头,他想要的也是这句话,“杨察兄说的不错,若是能卖与辽国与夏国,换些牛羊马匹也不错。” “侯爷不知边事啊,牛羊还好说一些,但是马匹,却是辽夏厉行禁止输宋的。”张唐卿也开口道:“我大宋之所以在宋辽之战中失利,便是少了骑兵。若是当年,我大宋有足够的骑兵,怕是太祖之时便已经收回燕云十六州了。” 徐绶急忙道:“卖与青唐的唃厮罗也可,那青唐可是与我大宋关系不错,西军之中的好马,皆是来自青唐。” “他们的青唐马虽然好,可惜却无法稳定的提供予我大宋。”苗振叹气道:“青唐唃厮罗轻信于人,也正是如此,屡次遭人背叛。如今也只是刚刚安定下来,能大量出售战马,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范宇本来对这些事情并不熟悉,可是听到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竟对当前的大宋局面有了些了解。 “那便将造作院产出的民间用具,有几家算几家,都售卖过去便可,并不一定非要换来战马。”范宇笑道:“我记得还有安南与大理,也可交通往来。另有沿海市泊司,亦可售卖于海外。这销路看来,倒也是不愁的。若只售卖于大宋国内,怕是会让朝中一些官员不喜。” 张唐卿笑道:“如此也甚可行,那安南对我大宋虽然看起来恭顺,可实际上阴图我大宋土地人口。而大理,则要依靠与我大宋的生意,才可维持其国段氏的奢华生活。这两国,倒也是好销路。只是侯爷这样位尊之人,却为何要忙于这等锱铢必较的商人之事,恐会遭人垢病。” 苗振看了张唐卿一眼,却没说话。但是大家知道,苗振家中也是商人。大宋虽然推崇读书人,但并不禁止商人子弟考取功名。此时的商人地位虽然不高,但是远不如后来明清两朝那样低下。 “岂只是商人之事,这是为国争利。”范宇笑道:“当年寇准相公,极力请先帝渡河北上,到澶州军前鼓舞了士气,这才使得辽国退兵。这等事,也是为国争利。若是商人能从周围各国,将他们的钱财都赚了回来,则我大宋富而敌贫。有了这些钱,我大宋便可打造精良军品,招募精锐军士。利无大小,只要与国有利,便须将之争回来。” “我记得上一次在潘楼,我与诸位便谈起四民之说。今日我却想说,士农工商四民,哪一个不是在为国争利?”范宇扫视诸人道。 第182章 居安思危 范宇的话,使得在座的几人都陷入片刻的沉思。 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如安乐侯所说,确实都是在为国争利。而国有利,就是大宋天下有利,是官家有利。在家天下的时候,这本就是一体的。 忽然之间,这几位新科进士们,感觉自己的眼界被拓宽了,胸襟也好似宽阔不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唐卿起身,向着范宇躬身一礼道:“以前读书写策论,虽然也一样写的花团锦簇。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等争利之说。此事便好似一姓家族,虽然开枝散叶,却大家并不分家。各司其职一同分担,在齐心协力之下,使得家族大兴。将此道理放之于天下,便是我汉人大族之天下,亦应如是。” 范宇看到张唐卿如此激动,便笑道:“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浅见,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以我们几人的身份地位来说,所能做的也并不多。只望诸位二十年后,成为朝堂诸公,携手为此盛举。今时今日,我等只可一点点的来,做好眼前事便好。” 杨谔摇摇头道:“我们能做的,便是等着放官之后,治理好地方,以期得个好的考评。要做些大事,何其之难。” 徐绶却是看不起杨谔的这种态度,不由取笑道:“你要好的考评,又不想做些事,这怎么可能。若是如侯爷所说,你能将地方四民合起来,使各兴其业,如何会得了差的考评。既知是四民,便可兴修水利以利农,鼓励举办作坊以利工,再以惠商之榜,使商人云集买卖百工器具,民丰物埠,则教化自盛。这等事,放之于一州若可行,则放之于天下,怕也不差什么。” 听到徐绶这样说,范宇不由得高看了这家伙一眼。现在能讲出这个道理来的文人,可是不多。若是让他们写文章,怕是都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能讲的如此有条理的,范宇就只知道徐绶一个。 “我觉得徐兄说的有道理。”苗振这时也插口道:“这等事确是要先从小处做起,我等放官皆是通判之职,起步甚高。若是能在本州做些事,还是可以的。哪怕做不到徐兄所说的那样,想必也可略有改善。” 张唐卿和杨察两人也都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 范宇笑道:“这件事也只是在此与诸位高谈阔论一下,我身为皇亲,能做的却是不多。虽然富贵,却不如你们将来可以一展抱负。不过,若是造作院造民用器具的本章可以通过,那么我可派人去诸位所在的州府,以兴商业。其他的政绩不知道,但赋税上面,定是会高于其他州府便是。” 这下子,其余五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范宇的身上。中国历来就是官本位社会,读书做官是全体国民的共识。 范宇所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在座这几位,只要不是笨蛋,就一定会升迁快过一同起步的其他人。 “侯爷所说的话,可是当真?”杨察急忙问道。 “这等事,自然是当真的。”范宇点点头道:“若是你们所在的州府买卖大兴,那么其他周边各州的人与财,便会都流通过去。” 范宇画了一张饼,但是这张饼在后世却是实现过的。如今画给这几人,便是要让他们有了这个意识。范宇不求立刻就改变了大宋的情况,但是潜移默化,便是从下面不起眼之处开始的。大宋到了如今,虽然立国不到百年。但是实际上,已经积重难返。 至于什么后来的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范宇都在中学课本上学过,无不是人亡政息。要想改变这种大宋前进方向的惯性,便要在大宋的道路上挖坑。 张唐卿微微一皱眉,看向范宇道:“侯爷,孔子曰: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我们这样做了的话,是不是不大妥当。” 他这么一说,其余人立刻就不说话了。真的这样做了,岂不是就成了小人,儒家道德心理这一关,有点过不去。 对于张唐卿的迂腐,范宇倒并没觉得什么。都是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让他们猛然间接受些新事情,多少有点抵触感。 群而不党,便是与人交好,却不形成利益关系。党而不群,就是因为利益关系结合抱团,但是实际上大家还是可以互相陷害的。 “这如何就成了小人?”范宇摆手笑道:“君子群而不党,便是单打独斗,如何斗得过党而不群的小人。若是所做所为,无愧于家国天下,又为何不结为同党?我这样说和做,只不过是让你们早一些脱颖而出。而且,与其浑浑噩噩的做几年官悠游山水,还不如做些事情,或许能给大宋带来些新气象。” 徐绶最是能接受新鲜事物,而且对于范宇了解更多些,他开口道:“侯爷说的在理。我等为官,可不是为了尸位素餐,试一试却也正可以观其效。若是可行,岂不是一件好事。” 杨谔道:“如今我大宋便是盛世,四海升平,已数十年无边事。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各地的常平仓也不缺钱粮。我观史,历朝历代都未有过。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怕是已经是极限了。” “极限?怕是不妥。”范宇摇了摇头道:“我在被官家封侯之前,来自于陈州左近的草桥镇。包知府赈济灾民饥荒,可不是假的。陈州饥荒半是天灾,半是。若非从他处购粮,还有包知府押解过去的粮食,怕是陈州便要生出大乱子。” “就这,还是因为没有边事。若是辽国撕毁澶渊盟约,举兵来犯,我们便用只用常平仓来应对辽军吗?”范宇看了几人一眼道:“我大宋看上去似乎一片繁盛。可是每年送与辽国的岁币,便是在养贼。将贼养的兵强马壮,他们便要以武力威胁,讨要更多的钱粮。诸位应该读过《过秦论》,那么是想让大宋做秦国,还是让大宋做六国。” 范宇说这些,便是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什么是居安思危。 第183章 如何是好 之所以将过秦论拿出来说,其实是因为过秦论的文章中,贯穿了秦国的兴亡始末。 其中六国更是没有出息,名将云集挥师百万,然而却不敢与秦一战。最后退兵不说,还争相割地贿秦。大宋与六国十分相象,空有百万之师,却不敢一战。最后与辽国结下澶渊之盟,年年送上岁币。而大宋民间也不是一片平静,农民起义时而有之。 如果辽国一旦出现一个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辽帝,那大宋就非常危险了。 范宇是知道后来的历史的,大宋给辽国送岁币,辽国与宋国都对于这种平静的现状很满意,结果两国一同废掉了。等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把辽国给灭了不算,还将北宋打成了南宋。 而且两国的皇帝都被金国所俘,受尽了屈辱和狎戏。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情,范宇才不希望眼前的这个大宋,会渐渐的滑向极度耻辱的那一天。 有人说大宋之败起于党争,而范宇却不管那些,只要结党有利,那便结党。所谓党争,不过是帝王玩弄平衡之术搞出来的,实际上真的是受党争之害吗?他不觉得。 因此,范宇今天才会讲结党之言。而且他这个结党,是真的结党。不但要挣了钱,还要有为国争利的名分。 眼前这几人,在范宇看来都会有一个好的前途,在他们的周围,也会有相当数量的跟随者。所以,他们也是范宇所选定的种子。 张唐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等,自然是愿大宋如秦国一般,气吞八荒的。只是这非是我们几人眼下便可改变的现状,还要徐徐图之。昨日若非侯爷在官家面前为我等美言,我等怕是便连功名都保不住了。既然侯爷想要一试,对于我们也没坏处,那便试一试。诸位以为,如何。” 徐绶扫了其余人一眼,跟着道:“我赞同,只要侯爷这里没有可题,待我们出京赴任,便可配合侯爷。一来我等都可有个好政绩,二来也可以施展才学治理地方,破开前人窠臼新出机杼。若如侯爷所说,士农工商四民联动富国强兵,我等名垂青史也未可知。” 杨察笑道:“既如此,我们便与侯爷结成一党,君子群而结党,又有何不可。” 苗振出身商人之家,他最是高兴,便也说道:“那就如此,我等都听侯爷的便是。” “我也赞成。”杨谔也跟着道:“我们几人在外为官,可由侯爷居中安排。若有不明之处,我们便写信给侯爷相询。” 范宇知道,虽然这几人眼前向自己表态没有可题,但这只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有恩。而且所做之事,不会有多少后果,才会如此。一旦出现可题,若是受到攻讦,那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不过,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不错,范宇是不会强求什么的。对于范宇来说,这些人就是放在外面扩大影响力的。只要有些成绩,他们所做的事情便会在当地形成惯例生根发芽。由一州之地,影响周边数州之地。 这与所谓的新政和变法不同,范宇所推行的,乃是引导自发性质的。而新政与变法,则是行政命令式的。其间的区别,可就大了。 范宇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却不知道,三司使程琳,正拿着徐绶递上去的本章皱眉。 “军器造作院中工匠数以万计,而日积月累靡费不匪……今请造民间器具以丰民用,而获利亦可补造作院之亏空。”程琳看了看最后的署名,一个是新科进士将作监丞徐绶,另一个就是安乐侯范宇。 看到范宇两字,程琳就觉得憷头的慌。 他可是听说了,安乐侯与吕夷简相公之间有些龃龉,对吕相公并不客气。这还不算什么,安乐侯的随从还将辽国武士打伤,那辽使也没追究。昨日又因尚了驸马,再次闹的满城风雨。 这么样的一个人物,虽然年轻,三司使程琳也不敢小视。 “来人,将这文书送到政事堂去,请蔡相公与吕相公过目。”程琳在喊过一名文吏,将之交到文吏手中道。 文吏接过之后,对程琳施了一礼,便匆匆去了政事堂。 这份文书很快便被送到了政事堂的案头,经过了蔡齐相公与吕夷简相公的过目。 两人相对而坐,饮着茶水,却谁也不先开口。 半晌之后,蔡齐才道:“吕相公对于这份文书,是什么看法。” “看法?”吕夷简摇了摇头道:“军器造作院要造民用之物,这可不大好说。此等事例,自古便没有。但是,其中又说造作院靡费无数,却也是切中要害。至于造民用之物补贴,这可就不好说了。蔡相公怎么说。” 兜了一个圈子,吕夷简却是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说,转手又将可题甩了回去。 蔡齐暗骂一声老狐狸,才正色道:“我觉得吕相公所说的甚对,此事古未有也。既然吕相公都说不准,那我更说不准,不如驳回便是。” 驳回?吕夷简当然是不会轻易驳回的,至少要有个充分的理由吧。 那范宇身为安乐侯,听说昨日又尚了驸马,岂是能轻易得罪的。尽管吕夷简并不怕范宇,但是也觉得范宇难缠。就算是驳回这个文书,也不应该由自己来。 “军器造作院,全称御前军器造作院,所造兵甲军器都供禁军使用。”吕夷简正色道:“这等于是皇家的产业,还是要由官家来作主的。你我都拿不准,那便入宫去请示官家定夺吧。” 大宋皇家内库与国库分的并不是那么清楚,也就是资产产权不清,因此吕夷简这么说,也不算错。 只是蔡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这吕夷简,竟然将可题甩给了官家,他自己是一点也不承担责任。 然而吕夷简的心中,对于蔡齐也是很蔑视的。这姓蔡的觊觎相位,却总是想等着自己犯错,好借机下手将自己推下去。可惜他那点小心思,自己都能看出来。 吕夷简也不理会蔡齐,带上文书便去了崇政殿。 官家赵祯看到是吕夷简来了,便让人赐坐。 “吕卿过来,想来是有些事情难以委决了。”赵祯放下了手中的本章,看向吕夷简道。 “臣这里有安乐侯的一份本章,上面所说的事情有些新奇怪异,臣不知如何是好。”吕夷简将范宇的本章递了上去。 赵祯听到又是安乐侯,就不得不引起注意了。 第184章 我是你舅舅 官家赵祯看过了范宇和徐绶的本章,将之放在案台上,手指轻扣台面。 “吕相公,从这本章的用意上看,倒没有什么问题。安乐侯与这徐绶,是想以冗余的工匠之力,制造民用器具贩卖,也好补贴造作院的支出。”赵祯沉吟道:“我以为,此事可以一试。” 吕夷简没想到,官家竟会如此轻易的便同意了。莫非这安乐侯一成了官家的妹夫,便更加受宠了不成。 想了想,吕夷简才迟疑着开口道:“官家所言不错,只是这样做,岂不是与民争利吗?以军器造作院工匠之多,民间哪里有作坊可比。或者,这个口子一开,其余各地的造作院,怕也会争相效仿。到那时,恐怕民间作坊会边不小的冲击,就是各地造作院,也无心再造军器。” 对于范宇的这份请造民用器具的本章,吕夷简是不喜欢的。不只是他与范宇之间有过矛盾,他也不想皇亲做出成绩来。这大宋,就应该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亲不过是些官家的亲戚罢了,怎么能胡乱掺和呢。 持有这种看法的,不只是吕夷简一人,而是大宋的文官集体。在他们看来,这太平盛世,都是他们的功劳。赵普相公曾言,半部论语治天下。由此,便让五代战乱之后的文官们抬起头来。大家不只是半部论语,整部都能背下来。 也正是如此,使得大宋文官们,极力限制武人,也极力的限制皇亲外戚之流。 现在吕夷简看到范宇要冒头,不管对不对,只要摁下去那就没错。 可惜赵祯并没有听吕夷简的,而是摇了摇头道:“此事只在御前军器造作院试行好即可,若是不可行,亦可及时制止。这是好事,不用阻拦。” 见官家都这么说了,吕夷简在这等事情上,也不好再有激烈表现极力阻拦。他是当朝相公,哪里能在这等事情上没有分寸。先让那安乐侯去作,到时做的越多,便错的越多,再安排人弹劾便是。 “是,官家待安乐侯甚厚,他理应感恩才是。”吕夷简笑道。 赵祯点点头,提笔在范宇和徐绶的本章上写了几个字。 “你拿去吧,此事可让安乐侯看着办。只要不误了军器任务,其余的便由他。”赵祯笑道:“吕卿,近来新春将至,朝中可还有什么事没有?” 吕夷简躬身道:“官家如此勤政,倒让我惭愧。我大宋还好,如今并无什么烦心之事。只是那夏国的赵元昊,自前年继承西平王之位以后,性情乖戾屡次兴兵于青唐。青唐的唃厮罗,数度向我大宋上书,求我大宋出兵。” 赵祯斟酌了一下便道:“我前次不是已经赐那赵元昊佛经,他竟还没有罢兵吗?” 吕夷简苦笑道:“赵元昊虽喜读佛经,但是此人却是嗜杀成性极是残暴。攻杀吐蕃之时,多以新割生牛皮将俘赤身裹之,予以曝晒数日。牛皮收紧,而俘亦突睛而亡。由此可见,其人的狠厉。官家对此人不可不防,若是假以时日壮大,必为我大宋之患。” “此人确是暴横。”官家赵祯点头道:“不过,以夏国千里之地,他岂敢捋我大宋万乘之国的虎须。他祖上李继迁,不也是骄狂不可一世,最后却是死于吐蕃降人之手。夏地贫瘠,他无力犯我大宋的。拟旨斥责,让他安生些便是。” “臣觉得,可以在永兴路布以重兵。”吕夷简建议道:“我大宋虽不出兵,但可以兵势压之。既可全了与青唐之谊,亦可防范夏国走险来攻。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道:“此事可行,命曹琮为永兴军路的安抚经略使,坐镇庆州。” “如此,臣便告退。”吕夷简躬身道。 吕夷简回来之后,便将范宇和徐绶的本章回复了,只要不误了军器生产,便任其自做决定。 范宇这边与几个进士喝完酒,便带着王小丁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王小丁便急忙小跑着进了府里,将范宇给扔在了前院。 王小丁这小子着的什么急,范宇却是不知道。但好还如今府里的人也多了,自有人上前给范宇行礼请安。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还玉身边的小太监吴良。 “侯爷,府中有人来访。”吴良躬身禀报道。 “这时候来访,他可自报了家门。”范宇问道。 吴良点点头道:“来人是彰信军节度使,叫李用和。” 范宇想了想,自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不过对方也是个官,还是要见一见的。 “客人可在正房用茶?”范宇举步便向正房走去。 “在的。”吴良急忙道。 范宇一进正房,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用茶。此人见了自己也不起身,却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见过李使君,我便是安乐侯,不知李使君来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范宇说着,便坐到了主位上。 他看到这李用和也没什么礼貌,心里就有些不太高兴。 谁知道李用和一开口,就让范宇又跳了起来。 “宇儿,我阿姐便是李太后,也就是你义母。”李用和笑着道:“论起来,我是你舅舅。这些年来,阿姐怕给我招祸,便没敢让人给我捎信。自己在外面受了这许多的苦楚,真是令我这做弟弟的羞惭不已。不过,幸好阿姐遇到了你,也算是有个安慰。” 范宇连忙起身,对着李用和行礼。敢跑到自己的府上这么说,应该不会假。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人说过,义母还有个弟弟。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舅舅。 “舅舅在上,请受我一拜。”范宇急忙行礼,然后又对吴良道:“快去请还玉公主来,一同见过舅舅。” 李用和却摆了摆手道:“不用请公主了,我来宇儿你的府上,是有事情想要与你相谈,公主在的话,便不方便了。” 范宇点点头,便又坐了回去,亲手给李用和续了茶水道:“舅舅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外甥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便是。” “如此便最好。”李用和坐直了上身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虽然听说阿姐回宫。但奇怪的是,却并无见我的意思。想必是阿姐忘记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弟疵。若是宇儿方便,可否见到阿姐便提一提我。” 范宇听到这里,心里便觉得有些意外。看对方这意思,里面似乎有些不对。 第185章 侯爷多包涵 这位李用和与义母李太后是亲姐弟,他们之间怎么还要自己来传话? 李用和是个节度使,虽然大宋的节度使没有实权,但品级也不算低了。如果他要请求入宫求见李太后,应该也有这个资格。 范宇有些明白了,之所以要让自己传话,定然是李用和自己抹不开面子。而且自己也没听义母说过他,想是有些事情对不住义母。 想清了其中的关节,范宇就有点头疼。 “舅舅,你与义母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范宇这时不能装糊涂,一定要问个明白,“当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唉,刚才说阿姐怕给我招祸,其实是我为了面子没说真话。想是阿姐恨我,也不信我,逃出宫去才没找我。说起来,也是我胆子太小,过于惧怕刘娘娘。”李用和脸色变幻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讲了真话道:“当年阿姐受先帝宠爱之时,我还进宫与阿姐来往。后来因为传出流言,说阿姐诞下妖物,被打入冷宫,我便不敢再进宫去探望。但幽禁冷宫本就禁止探看,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刘娘娘却派人找到我,说让我与阿姐恩断义绝,便可保我不受牵连。” 范宇吸了一口凉气,这刘娘娘做事够绝的,竟然还让义母的亲人做这等事情。要知道,人在逆境之下,若是受到来自最亲近的人打击,那可有多伤心绝望。 只听李用和接着道:“我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便答应了刘娘娘的要求。给阿姐写了断绝姐弟关系的书信,更在信中痛斥阿姐为我李氏之耻……可怜阿姐在世上就我这一个亲人,还要受我的侮辱。当时只想不受牵连,再保住富贵,却没想过阿姐的感受。如今想来,我真不是个人!阿姐,我对不住你啊……” 李用和说的激动,不由得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我了个去!这李用和也真的干的出来,他为了自己的富贵,却干出这等事来。若是义母内心软弱一些,只怕自我了断也说不定。不过,义母是外柔内刚的性子,范宇倒是知道的。 如今义母不理会李用和,范宇也是相当的理解。有这么一个兄弟,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看着李用得的脸,虽然一副悔意,却是让范宇有些厌恶。 “李用和,你不配我称你一声舅舅。”范宇当即沉下脸来,“我这府里,也不欢迎你来。此事恕我不能答应!” 听到范宇的话,李用和苦笑了两声道:“宇儿,你也莫要怪我唐突。今日这事,并不是主要的,舅舅只是顺口一提。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都由得你。主要的事情,便是因为你尚了公主,我这做舅舅的要表一表心意。” 范宇一听,这李用和是要送礼?不由有些犯难,赶他出去,这礼就收不成了。略一犹豫,范宇咬牙决定,还是将他轰出去的好。为了让义母平静的过好下半辈子,这个礼不能收。 “我……”范宇刚刚张口,手都抬起来了,要摆出赶人的架势。 却不想李用和却抢先一步道:“宇儿,你莫要推辞,这份礼你一定要收下。这不算是求你,你也不用在阿姐面前提起我,只是单纯的一份贺礼而已。” 也不等范宇再开口,李用和从袖中取出两份文书,放在了桌上。 “这是甜水巷的一处房产和金银铺子的契约。”李用和咬着牙道:“价值不下十万贯,这都是送于你的贺礼。宇儿你若不收,便将两份文书,是扔是烧都由你。今日能对你一诉衷肠,我心愿已了,告辞。” 范宇一脸懵,这贺礼可是太重了。自己的家产虽然也不少,但是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这可是十万贯,只多不少。这许多钱财,范宇要说内心不纠结,那是假的。可是这都是李用和送的,此人既是义母的亲弟弟,又是自己的干舅舅,还应该是义母所痛恨的亲人。 只是李用和走的果断,并没有多给范宇纠结的机会。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对方便走的没了影子。 范宇起身喊了一声,“李使君,你站住!” 在一旁伺候的吴良,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的道:“侯爷,李使君已经走远了,他听不见的。” “是吗?这李使君走的倒快,否则我决不收他这份礼,哼!”范宇愤愤不平的将桌上两份文书收起,对吴良道:“静一如何,可曾起来?她没有什么不适吧。” “公主在侯爷出门之后不久便起身,并无多少不适。”吴良躬身答道。 “静一人在哪里?”范宇点点头。 吴良迟疑了一下,才道:“公主正在惩罚府中的下人。” 范宇疑惑道:“怎么,刚刚带着人过来,便惩罚下人,是宫里带过来的人?” “是侯爷府上的旧人,陈氏两姐妹,她们在院中洒水之时,溅湿了公主的花鸟织金鸳鸯履。”吴良抬头看看范宇的脸色,接着道:“因此,公主便责罚了她们姐妹。” “不是让她们在前边吗?为何会打湿了静一的鞋。”范宇问道。 “是公主到了前面,本是要找侯爷的。谁知道没找到侯爷,却被泼了一脚水。”吴良道:“遇到这等事,公主岂能不生气,认为她们散漫没规矩,于是才要惩罚陈氏姐妹。” 范宇面无表情,转身便往里面走。还玉公主的脾气,他是知道一些的,刁蛮任性也有。那天让人将自己捉到洞房里,可是一碗冷水给浇醒的。 吴良急忙跟上道:“侯爷可莫要生气,这府里的事情,终究是要让公主管起来的。若是公主没能立下威望,只怕以后府里的仆役们便没了规矩。” 范宇心却道,立威便立威,何必用我的人来立威,怕不是静一做给我看,让我守规矩吧? 吴良急的头上冒汗,这位侯爷的脾气,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只是任他怎么说,范宇也没理他。 一直到了后花园,范宇才看到还玉公主,正在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的伺候之下大逞威风。 而陈氏姐妹,还有王小丁,都在回廊里站的正直。 公主她们背对着范宇,并没看到他来到后园,此时正训斥三人道:“你们以往就是这么伺候侯爷的,只管涮洗打扫,别的什么也不管。有时侯爷还自己做饭?那是他喜欢做饭吗,是你们懒。王小丁,你也是没规矩,在府中莽撞乱跑什么?我可有说错一句,让你们一起罚站,可有什么不服的!” 范宇愕然,罚站,就这? 吴良凑近了范宇低声道:“侯爷,公主脾气不好,侯爷多包涵。” 第186章 真不是时候 范宇对着吴良摆了摆手,却站着没有动,他还想听听还玉公主说些什么。 “……这里是侯府,也是驸马府,怎么算都是皇亲。既然是皇亲,便要有些规矩和样子,不可再象从前那样乱来。”还玉公主气派十足,“你们若是没有差事的时候,私下里自然可以随意一些。但是平时要养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习惯。从今天起,便和张嬷嬷学。外面许多人想学,都学不到这些规矩,你们自己要懂得珍惜。” 只是还玉公主说着说着,便看到这三个被训斥的家伙,目光往自己身后瞟。 她回头一看,便看到了范宇,不由起身展颜一笑道:“夫君去了哪里,怎的现在才回来,可曾用了饭?” “刚刚与朋友喝了些酒,这便回来了。”范宇应了一声,转头对着王小丁和陈芳陈圆三人道:“你们主母说的对,就要听。如今你们可也不是在陈州,而是在汴梁。以前是我没机会教你们,现在机会难得,好好跟着张嬷嬷学规矩吧。好了,你们都下去。” 王小丁与陈芳陈圆三人可算是解放了,立时就想要跑走。可惜张嬷嬷很是尽责,如同一片乌云,上前就拦住了他们。 等人都走了,后园只是范宇和还玉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还玉看到人都走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的脸都红透了。 “静一,你在想什么?”范宇盯着还玉公主的脸疑惑道。 “那、那边有一架秋千的,夫君,这可是白日,你可不要……”还玉公主声如蚊蚋的道。 范宇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有些口干舌燥,仿佛血管里被注入了汽油又被人放了把火,全身都要烧起来。 咳! 强压下脑海中的幻想,范宇轻轻用食指点点还玉公主的脑门道:“你在乱想些什么,那个可以改天再试。现在我只是可你,身子可有不适。” “哦,我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走路时有点痛。”还玉公主低头道。 “你且坐下。”范宇拉着还玉公主,让她坐下,便去掀她的裙子。 “夫君不是说了改天吗?为何这么急。”还玉公主只觉得自己夫君出尔反尔,一点信义也无。 范宇却觉得自己娶的不是公主,是个妖精,不由没好气的道:“我是看看你的织金鸳鸯履,不是被泼的脏了吗。” 还玉公主老实的坐在一只石墩上,跷起一只脚,让范宇看。 范宇一看,这只脚上的的丝履是干净的,再看另一只,也是干净的。 还玉看到范宇意外的神情,不由笑道:“那双鸳鸯履也已换下,穿着一双湿鞋,难道很舒服吗。” 范宇却是依旧蹲着,将还玉公主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膝盖上,“静一,你莫要怪他们不懂规矩。王小丁、陈芳陈圆三人,都是我从陈州饥民之中救出来的。说起来,也都是小门小户出身。他们懂的规矩虽然不多,但都是质朴之人。” 看到夫君捧着自己的腿,如此说话,虽然这姿势有些不雅,但还玉公主心里却感觉舒适安全。 “夫君说的是。”还玉公主低声道:“所以,我训斥陈芳陈圆姐妹和王小丁他们三人,也没有训的狠了。心里想着,这可是夫君府里的老人,总要留些情面不是。” “娘子做的很好啊。”范宇笑了笑,便伸手去脱还玉公主的鞋。 还玉公主啐了一口,羞赧道:“夫君嘴上说的好听,可是心里,还是想尽孝。” 范宇动作一僵,有点气急败坏的道:“我在做正事!” “尽孝难道不是正事。”还玉公主只是不信。 “我……”范宇自己编的瞎话,如今好象还被占了便宜似的,只得耐心解释道:“我只是要给娘子的脚量一量尺寸,让造作院的工匠们,再给娘子做几双新鞋。今日娘子的鞋被弄脏,我便想着,是不是给娘子做几双不易弄脏又好清理的鞋出来。这样的话,娘子穿了我做的鞋,就方便了许多。” 还玉听到范宇的话,美目之中异彩连闪。一件小事都记挂在心,如此细心的夫婿,夫复何求。在心中感动的同时,还玉公主也有几分得意,要不是自己派人去捉了安乐侯回来,只怕还得不到这一段好姻缘。想来,这也是自己身为公主,该有这等天赐的洪福。 不管还玉公主心中如何臭美,范宇却是因为还玉被弄脏了鞋一事,想到了让造作院做些什么。 军器造作院中的皮匠和木匠可不少,若是从中抽出一批人来,专门制作皮鞋,想必是会大卖的。 这时的人也有穿皮靴的,只是样式十分笨重窝囊,并不如后世的皮鞋那么舒适。这东西说难也不难,只要工匠们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想必做出后世的皮鞋来并无多少可题。 范宇记得自己在前世有过一双意大利的手工皮鞋,通体鳄鱼皮,鞋底是橡木与硬皮所制的。只是自己舍不得穿,也没能保存好,硬是给放的裂了,十分可惜。 公主的脚是天足,此时虽然已有缠足的风气,但并不普及,公主出身皇家,也没有被这等恶习给害了。 扯下公主足部的袜子,一只粉白细嫩的脚丫就暴露在范宇的眼前。范宇托在手上,只怕微微用力便捏的不美了。 还玉公主脸上红的都快成了煮熟的虾子,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范宇,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可惜范宇心思没在别处,他用自己的手掌量了量公主的脚,也就是一拃而已,比自己的脚可是小得多了。 待他给还玉公主穿好鞋袜,一抬头便看到公主正气乎乎的看着自己。 “娘子,你得脚真的很美。”范宇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急忙赞美道。 女人心海底针,范宇前世也没啥经验,这一辈子直接就成婚,捉摸女子的心思,怕是还差了许多火候。 还玉公主看着范宇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噗的笑了,“我是公主,我的脚当然美了,你就是个傻子。” 说着便起身,踩了范宇的脚面一下,便跑的不见影子。 范宇到这个时候,还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心中痒痒的难受,便要追上去。新婚燕尔,自要双宿双飞的。 谁知道此时却见王小丁来报,“侯爷,庞太师来访!” 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187章 躲也躲不掉 范宇只得去了前面,迎接庞太师。 这庞太师来访,其实也是来向范宇道贺。 官家将安乐侯尚主之事明发旨意,这些皇亲们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因此庞太师才会来访。 没得说,庞太师这一次又送了不少的礼物,只是没第一次丰厚,算是祝范宇和还玉公主两人白头到老。 两人落座寒暄完毕,范宇便问道:“太师近来可好。” “最近倒也还好,只是听说安乐侯的传闻比较多了一些。”庞籍低声劝诫道:“总有这许多传闻,可并不是什么好事。你我这样的皇亲,能不招摇就不要招摇。就如我那昱儿,招摇的狠了,被包拯就给……唉!” 范宇一看,这位庞太师还没有过了那个坎。 “太师说的对,我确实应该低调一些。”范宇点头道:“只是这也是身不由己,希望莫要被那些文官盯上便是了。” 庞太师摆手道:“只要安乐侯不冒犯了那些相公,其实还是很逍遥的。对了,安乐侯有时间,最好还是去城外看看你的田产,莫要当甩手掌柜。这些田产都是我等富贵的根基,岂可置之不理。” 范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些日子虽然并不闲,但是出城巡视自己田产的时间还是有的。其实也是忘了,范宇对于田地并不热衷,这就是思想上与古人的差别了。 如今听到庞太师提起,这才想起来,除了昨日官家赐的一千顷地,自己还有一百顷田地。 范宇知道一顷地是十五亩,也就是一万平米。这样一想,范宇才吓了一跳。对于顷这个单位,他没多少概念,但是算成平米,范宇就明白了。现如今,在他自己手中的田地,竟有一千一百万平米,这个数字可有点惊人。 “对啊,我一定要去看看。”范宇重重的点头道:“若是荒废了,可不太好。” 庞太师哑然失笑道:“安乐侯,你难道还要自己去种这些地不成,那让那些庄户,可如何过活。” 范宇也笑了起来,“种地我是不会的,不过种什么,我还是有些想法。” 两人又说了一阵,庞太师便起身告辞。 刚送了庞太师出门?便又来了八王府上的太监。同样是送礼的?珠玉金银及各种新奇物件,搬进去好几箱子。 八王府的太监姓于?也是个总管。 “安乐侯新婚之喜?八王爷因有小恙,今日便不能来了。”于总管对范宇拱手道:“因此?便派了咱家给侯爷将礼物送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侯爷与公主海涵。” “怎么会。”范宇急忙摆手道:“八王乃是我等的长辈?理应是我与公主?去八王府上探看才是。” 于总管笑道:“那好,我回去便回禀王爷。” 也不等范宇再说什么,这位于总管便扬长而去。 范宇木立当场,自己似乎许了诺?要去八王的府上探望。那于总管早就在等着自己这话?看来是八王挑自己的礼了。 他自己想想也是,上次乔迁之喜,八王到府中道贺是因为要替义母和官家送礼过来。这一次自己新婚,可不是应该上门去拜望一下八王吗。 于总管的人还没走远,便又来了骑着马的曹佾?还带着两辆马车。 曹佾还没到门口,范宇便看到他脸上有些愁容。 “曹兄?你也是来送礼的?”范宇看到曹佾,便挥手招呼道。 “恭祝安乐侯新婚之喜。”曹佾抬头看到范宇?便急忙在马上拱手道:“这么大的喜事,我当然要来送礼略表一些心意。” 范宇等曹佾下了马?才笑道:“曹兄来向我道喜?可你这脸上?却为何有些愁容啊。” 曹佾听到范宇动问,想了想才道:“安乐侯想听?” 一听曹佾这么说,范宇立时就不想听了,“这等之事,曹国舅也不用告之于我。万一我说漏了嘴,岂不是失了曹家的面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安乐侯还是知情为好。”曹佾却是一定要讲。 而且范宇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又与自己有关系。 “你这样说,莫不是令弟又惹了什么事,不会吧。”范宇诧然道:“他不是在八王府中读书吗,惹了事八王便能收拾了他。” 曹佾苦着脸道:“这次不一样,舍弟实在是不成话,他、他……” 看看范宇这里的府门外很是热闹,近侧还有个卖梨的摊主正支着耳朵偷听,曹佾便说不下去了。要是在这里说出来,怕是明日便可传遍京城。 “走吧,我们去府里再说。”范宇伸手一让,请曹佾进去说话。 曹佾吩咐同来的仆役,将礼物都送进去,这才与范宇一同进到府中。 两人坐下之后,曹佾才叹气道:“这一次不同,曹傅太过顽劣。他在八王的府中私自升火烤肉,结果却烧了八王的马厩。” 范宇的嘴巴张大,曹傅这家伙挺能搞事情啊。难怪刚才于总管说八王微有小恙,没让曹傅气死了算好的。 “这个,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吧?”范宇问道。 “如果只是烧了马厩,曹家倒也赔偿得起。”曹佾捂着额头道:“可是那马厩里还有一匹八王最喜欢的马,也被舍弟给烧死了。那匹马与八王相伴二十余年,都是好好的,连一场病都没生过。这下可好,竟被舍弟一把火给烧死了。而且此马是大宛名马,因为跑起来鬃毛扯的如同一面旗子,因而得名为赤旗。” 范宇摇了摇头道:“虽是名马,可是这也非是无价之宝。就是万贯,想必曹家赔偿也没多少问题。” 曹佾皱眉道:“那是与八王相伴了二十余年的宝马,感情相当的深。舍弟捅了这么大的窟窿,怕是不好收场。” “曹兄也不必着急,八王岂会与令弟这等年纪的人记较。依我看,过得几日就没有问题了。”范宇笑道:“不过,马厩和宝马,曹兄还是要想办法重新置办才是。” 这等事情,范宇根本就不想沾边。可是事情都赶到眼前了,躲也躲不掉。 第188章 就是个祸害 曹佾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次曹傅玩火,将八王给得罪狠了。这等顽劣事迹,用上房揭瓦已经不足以形容。 他讲与范宇听,也是希望范宇能去看看八王,使得八王消消气。 “安乐侯说的没错,修葺马厩与购置宝马这自然是我家义不容辞之事。”曹佾急忙道:“但是八王是长辈,我一个也不敢轻易登门。不如我与安乐侯和公主,一同去八王府上。若是八王气急,安乐侯也好替我说合一二。” 原来曹佾是打着这个主意,范宇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 “国舅莫急,待我进去与公主商议一下。”范宇并没答应,此事还是要与公主商议的。 他转身到了后面,还玉公主还等着自己,看到范宇便哼了一声。 范宇上前刮了还玉公主的鼻子一下,才道:“刚才庞太师与曹国舅来访,还有八王府上的于总管,都送了礼,说是祝你我的新婚之喜。” 听到范宇这样说,还玉公主便白了他一眼道:“是礼物重要,还是我重要。” 范宇哈哈干笑两声,心中却道,古今女子一个德行,这问题有些不好回答啊。 “自然是静一你重要,所以我才过来的晚了些。”范宇随口应付道:“早先我在民间,生活并不富裕。家中煮了汤饼,惯会在汤饼里卧一个荷包蛋。每一次,我都舍不得吃,要在汤饼吃的连汤带汤饼都没有的时候,最后才吃这个荷包蛋。因而,喜欢的我都放在后面。” 谁知还玉公起先听着还有甜蜜的笑意,等听到后面,却眉头竖起。 小拳头一下子便捣在了范宇的小腹上,还玉公主道:“你最后才吃荷包蛋,这意思,是不是我就是那个荷包蛋!” 范宇退了一步,却笑道:“静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我喜欢的,要慢慢品味。你与那荷包蛋,可不能混为一谈。莫要打闹,先收拾一番。今日八王府上也送了礼,八王是长辈,你我可是要回访的。” 还玉公主听到范宇这样说?这才放了他一马?起身带着两名宫女去梳妆。 范宇让吴良等人去准备车马,并让曹佾先去?免得一同去?显得太过刻意。 曹佾走时,还有些胆怯?“安乐侯,你们夫妇可一定要来啊。” “国舅说的什么话?我已经答应了?还能骗你不成。”范宇没好气的道。 曹佾走后没有多久,还玉公主便也收拾利落,来到了前面。 让吴良又取了些礼物,算是送与八王的回礼?两人才上了马车向八王府赶过去。 待范宇夫妇两人到了八王府的时候?曹佾也已经到了。 此时曹佾正揪着曹傅,兄弟两个在说话。他来到八王府里,八王赵俨元根本就不见他,只是让他将曹傅领走了事。 范宇和还玉公主被请进了八王府里,已经有人进去通报。 他们两人一进正厅?便看到曹佾正揪着曹傅说:“你如此顽劣,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四处惹事生非不算?这一次让你在八王府中读书,你却烧了八王的马厩和宝马?你、你到底如何才能有些出息!” 曹傅却是横眉冷对,“我那也是无心之失?本来在八王府中又出不去?闷的狠了?不过是想自己烤些肉吃。谁知道起了风,烧了旁边草丛的干草,那干草又点着了一丛矮树。” “然后呢!”曹俎厉声问道。 “然后……然后,风又一吹,那矮树上的火苗飞过墙,又点着了马厩的草料……”曹傅讪讪的道。 可怜曹佾年纪不大,却都快被气出心脏病来。抬起手想要打,却又有点舍不得打这个幼弟。 范宇心里暗暗对曹傅挑起大拇指,这失火的过程十分经典,足以成为反面教材。 这时曹家兄弟两人,也看到了范宇夫妇,也解救了曹佾的尴尬。 “还不见过安乐侯与还玉公主夫妇!”曹佾用力推了曹傅一把。 曹傅看到是范宇,心中便有点忐忑。自己落到如今这地步,可是与范宇有很大关系。大哥说他们是夫妇,看这样子又多了一个驸马身份,这荣宠真是非同一般。 “见过安乐侯,见过公主殿下。”曹傅老老实实的道。 曹佾眉头挑了挑,心里却活泛起来。他们曹家三姐弟,爹娘去世的早。自己这幼弟受自己和姐姐的宠爱,极少有过管束,向来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记得上一次在宝慈宫里,可是没少找安乐侯的麻烦,怎的这一次改性子了,竟如此老实? 还玉敛衽还礼,范宇也拱了拱手道:“傅哥儿,在八王府里读书读的可还顺心?” 曹傅眉头一跳,心道这安乐侯心思阴沉,自己上次可是被对方给算计的惨了。八王府虽然大,但是这些日子可被憋的不轻。因为读书的事情,也没少被八王叫去考校,然后又让几个穷酸轮流打自己的手板。要说顺心,怕是最不顺心才是。 可是曹傅却不敢发作,只怕又被范宇给坑了。 “还好、还好,八王爷待我如同已出。每日里好吃好喝,甚为关爱。”曹傅违心道。 范宇正要夸他两句,以免让少年自信消失。 却突然听到正厅后传来怒斥,正是八王爷的声音:“呸!本王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早就扔到尿盆里淹死了,免得他长大了祸害别人!” 转头看时,却是八王爷正刚刚步入正厅,脸上怒意未消。 曹佾急忙上前搀扶,口中歉意道:“八王爷息怒,舍弟实在是顽劣不堪,让八王爷受累了。今日八王爷要打要罚,都由着您老人家。曹傅就是被打死了,我也决不会拦着。” “你知道本王不会打死他,才敢这么说。”八王爷咳了一声,又气脸色的发红道:“这就是个祸害,每日里背书背不过,写字写不出。这些日子,给他找来几任先生,都给气走。如今倒好,将本王的马厩也给烧了。本王的爱马赤旗死的最惨,都……都烧熟了!” 范宇斜眼去看曹傅,却见这小子不当回事正在撇嘴。 曹佾狠狠的瞪了曹傅一眼,低声下气的安慰八王爷道:“今日我也带了两匹宝马来,便是赔给八王爷的。一名玉花骢,一名燕山雪,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想来,也可让八王爷一解相思爱马之痛。” “本王不要你的马,本王只想要赤旗回来……”八王爷显是与自己的马感情深,老眼之中都快流泪。 这曹佾做事抓不住重点啊,范宇看着着急。他来到曹傅的面前,挥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对方的脑袋上。 第189章 再放把火 范宇这一巴掌,把曹傅打了一个趔趄。 只是曹傅对于范宇还是心中有点惧意的,所以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只是呼呼的瞪着眼喘粗气。 曹佾与八王爷两人也愣了,没想到范宇会对曹傅直接来一巴掌。 “夫君。”还玉公主拽了拽范宇的衣襟。 “别拉我。”范宇对着曹傅瞪了回去,“你瞪什么眼,不服气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你阿姐也是当今皇后。你说说你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能让你阿姐脸上有光?这次惹下这等事,八王爷看在你阿姐的面子上,可以放过你。下一次你若是惹出天怒人怨的大事来,怕是连皇后也救不了你。” 曹傅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冲上去对范宇动手,但对方可是侯爷加驸马,而且周围许多人却没有一个向着自己的。 “我阿姐是皇后,我姐夫是官家。阿姐救不了我,姐夫可以救我!”曹傅梗着脖子大声争辩道。 听到弟弟说这种话,曹佾有种捂脸的冲动,安乐侯这一巴掌打的轻了。这是什么混帐话,官家是为了专门救你吗?这话要是传到官家耳中,官家也得先治你的罪。 “官家是天下共主,要治理天下抚慰万民,岂是为了救你这顽劣的家伙的。”范宇冷笑了两声道:“你阿姐身为皇后,也同样要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之典范。若是受你拖累,你觉得会如何。” 此时曹氏刚刚被立为皇后,前一位郭后被废不久。虽然话没讲出来,但是这意思大家却也能听懂。 不说曹傅立时气势上矮了半截,就是曹佾和八王爷也吃了一惊,这位安乐侯还真敢说。 “那、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曹傅尤自嘴硬道。 “你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好,现在便将你送到开封府去。”范宇对着八王爷和曹佾两人拱了拱手道:“我不知放火之罪是如何处置的,想必八王爷与曹国舅应该比我清楚吧。包知府向有铁面之称,只要报与他知,定会公允发落。” 范宇原本这意思就是吓一吓曹傅的,可是谁知道八王爷与曹佾两人脸色剧变。 “不可!”曹佾惊惶无比,差一点便跪下,“放火罪名极大,与十恶大逆谋反并列!若是将舍弟送至开封府,恐有性命之忧!请侯爷开恩,千万莫要如此绝情!” 八王爷也急忙摆手道:“事不至此,怎可取了曹傅的性命,我无事了,无事了。” 开玩笑,要是真为了一个马厩和一匹爱马,要了曹傅的命?那这个仇可就结得太大。 曹傅也没想到?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当时吓的脸色惨白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包拯的名字他也听过?知道那是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官。虽然这包拯的品级不太高,但是素有威名?从来不为刑名之事向上官低头。在民间,也已经落下了铁面包青天的称呼。自己如果落到对方的手中?怕是能选的?就只有龙头铡了。 看到众人的反应,范宇不由惊诧,放火罪在大宋这么严重吗? “夫君,你这样可就太吓人了。”还玉公主也劝道:“虽然曹傅做的错了?但是也不至于以命相抵。夫君可莫要声张?免得开封府来拿人。” 其实,范宇听到是这后果,自己心里也捏了把汗。 范宇看向八王爷道:“八王爷,府里起火,开封府没人来查问?这等事?怕是瞒不住吧。” “怎么会没人查问。”八王爷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报了个失火,却没报是放火?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若是普通人家,怕是还要查一查根由的。” 范宇上前将曹傅拽过来?让他面对八王爷,“你且听听?你烧了八王爷的马厩和爱马?八王爷却还替你遮掩。该如何做?你才对得起八王爷。” 扑通,曹傅连惊带吓又有些感动,当场便跪在了八王爷的面前。 他此时不再中二,痛哭道:“八王爷,我一直把你当我亲伯伯看的。这次我就是闷的狠了,才跑到后面升火烤肉吃。谁知道一时风大就起了火,我真是无心的,我、我对不起八王爷。” 在八王爷和曹佾两人看来,一向油盐不进我行我素的曹傅,今天居然道歉了,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面对从所未有之事,两人一时失声。 “只一句对不起完了?那还要开封府干啥。”范宇哼了一声道。 曹傅心理有点崩溃,实在是吓怕了,咣咣咣便对八王爷磕了三个头。 “我、我错了,我错了八王爷,请八王爷原谅我吧。”曹傅毕竟年纪要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国舅的颜面尽失。 八王爷与曹佾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叹了口气,八王爷终于开口道:“傅哥儿,你且起来。你虽顽劣,但那只是活泼好动,喜好冒头充大。本王知道,你心里还是个好孩子。先前只不过是抹不开面子,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罢了。可是,你却不替他人想一想,别人会是何等的心情。我与你兄长,其实都是在替你着急。你如今已经十岁有余,再过几年,便要成家立业。到了那时,再改怕是就改不过来了。今天你能悔过,本王心中却是甚慰。只要以后莫再顽劣,便是皇亲中的好少年,你可记住了。” 曹傅依言起身,看着八王爷点头道:“是,我记住了。” “好,从今以后,你便可以跟你兄长回府。”八王爷笑道:“虽然让你在我府中名为读书,实际便是要使你改邪归正。如今书没读成,但是你也已经改了,这便足够。本王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还玉公主拉了范宇一下,对他笑了笑,意似夸赞此事做的好。范宇报以自得一笑,心中却是大呼侥幸,自己可是只想借故揍曹傅这小子的。当初曹傅可没少找自己的麻烦,今日本想借机报复一下,谁知道反而成了做好事。 曹佾急忙拉着曹傅向八王躬身行礼,“八王爷高义,此事我定会讲与阿姐听,也好让阿姐宽慰一些,免得再替傅哥儿担心。” 反手就卖了个人情,这曹佾毕竟年长些,很会做人。 八王爷哈哈一笑,摆手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安乐侯出力甚大,要比本王更有办法。若是早先将傅哥儿交到安乐侯的手中,想必早就已经教的好了。说起来,还是后生可畏。” “说来也是,舍弟恩荫有殿直之职,正可调于安乐侯麾下。”曹佾不由得击掌欣喜道:“听说,安乐侯所辖的造作院,有一支禁军,专为军品试用差遣,正可将舍弟调入其中。” 范宇愕然,这怎么又想着甩到自己这里?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鼓励曹傅再放把火。 第190章 联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眼下八王爷说的好听,其实是不想再让曹傅在自己府上。 范宇也想好了,把曹傅交到杨广和狄青两人的手下,不服就揍,想必定能成器。 “傅哥儿,你可愿意来军器造作院听用?”范宇看向曹傅问道。 曹傅犹豫的很,看着范宇虽然年轻,可是他却感觉范宇是最坏的那个。如果在范宇的手底下,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左右一看,发现八王爷与兄长曹佾两人,都死死的盯着他,却是也没选择的余地。 “能、能在安乐侯手下当差,也是小、小弟的荣幸。”曹傅只得对着范宇拱手道。 这小子居然会这么讲话了,这真是让曹佾大感吃惊,而且是惊喜。从来曹傅在哪里,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的样子,可从来没对人客气过,更别提恭维他人。今天在安乐侯面前,可是转了性子。 范宇其实也不想要曹傅来自己手下,可是这事有八王爷和曹佾在,他推也推不掉。 “如此也好,我属下的杨广与狄青两人,都是弓马娴熟之人,你可向他们学些本事。若是将来有边事,你也能为国出力。”范宇随口安抚道。 这可正触到了曹傅的痒处,这小子的心愿,便是学成武艺好振兴他们这一系的将门声望。 曹傅立时也不再记范宇的仇了,兴奋道:“多谢安乐侯!” 范宇点点头,便看向八王爷,“我这次来,可是来探望八王爷的,谁知道便碰到了这档子事。现在看到八王爷身体安康,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范宇这么说,曹佾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这可是自己麻烦了安乐侯。好好的一场探望,差点便成了闹剧。 将曹傅送走,八王爷此时的心情极好,“安乐侯与公主两人喜结良缘,此事先前一点风声也无。若不是官家明发了旨意,我怕是还不知道。今日你们夫妇二人来府上,便不要走了。晚间一起用饭 也好让我这个做长辈的 尽尽地主之谊。还有两位国舅,也一起留饭吧。” 此时天色也不算早 八王爷热情留客 大家自然不好拒绝。 席间,除了范宇夫妇 曹家兄弟,还有八王爷的小儿子赵允初。 赵允初这人与赵祯的相貌有几分相像 而且自小就被接入宫中 为赵祯的伴读。因此,他在宗室之中虽然年轻,却也地位不低。 酒过三巡,范宇便举起酒盏为八王爷健康贺 众人从之。 放下酒盏之后 范宇便说道:“八王爷,官家命我为军器造作院知事通判。这些时日以来,我便想替官家分忧出力。虽然前次弄出了新式兵器和铠甲,但这仍是靡费之物。近来,我与人一同上书 想以造作院赋闲工匠,制造民间器物。用以售卖 补贴造作院之用。” “这可算是好事,但是这样做恐怕不易。”八王爷想了想 微微摇头,不太看好 “造作院的工匠数以万计 即使只从中选些闲散工匠制造民用器具 只怕也是产量巨大。这许多物事制造出来,若是不赚钱,岂不是反而赔了。安乐侯本意是好的,但是若不细细谋划,恐怕反而会反受其累。” 范宇心中暗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要说出来。 “八王爷目光精准,说的太对了。”范宇笑道:“前次八王爷送给我的粮铺,我便准备作为售卖民用器具的店铺。但是只有两个店铺,实在是少了。因此,我想请国舅与八王爷也一同入个股,咱们将这买卖做得大些。以便让造作院所产器具,可通行售卖于天下和各国。” 听到了范宇的话,八王爷与曹佾两人都陷入沉思当中。范宇拉他们一起,这用意也是明摆着的,就是要借势。大家都是皇亲,联手做生意的话,势力就极为庞大了。都是帝后宗亲,到了地方上,怕是一路通行没有哪个官员敢随意刁难。 赵允初这时开了口,“安乐侯这样做,岂不是占了皇家的便宜。而且,我们几家联手做生意,被官家知道,恐非好事啊。”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范宇早就考虑过了,因此也不惊惶。 “赵兄所言之事并无问题。”范宇微微笑道:“此事报与官家,便是为了皇家的造作院赚取补贴。我等都是皇亲,一起售卖罢了,也是给皇家效力。宗室之中子弟不少,曹氏一族也是如此,而官家恩荫也是有数的。若是能给这些子弟多一条生计,岂不是一些轮不到恩荫的子弟们,也多了一条出路?” 赵允初听到这里,不由得摇头道:“即使轮不到恩荫为官,皇亲子弟岂会从事商事贱业,没得掉了我等世家大族的面子。” 范宇这个提议,不过是让这两家参与进来,可不是真的要让对方往自己这里派遣子弟。如果真的派来家族子弟,恐怕还会坏事。 “这等事情好说。”范宇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也不是能经商之人,但是我可以请几个掌柜,将事情做好。八王爷与曹家,皆可派些精于此道的掌柜来便可。如此,也不会辱没了我等皇亲身份,又多了些入项,可使家族中闲散子弟也多一些月例钱,岂不是好。” 曹傅对于范宇所说的事情没兴趣,只顾自己吃喝。可是曹佾如今算是他们这一支德顶门立柱的长男,自然是极认真的在听。 如今看到范宇都已经想的清楚了,便点头附和道:“我家可以入股,若是造出器具来,运往西路北路各军州,十分方便。” 曹家在军中的子弟可不少,到时只要打个招呼,便可随同辎重一同运过去。 范宇听了这个,自然是心中暗喜,没想到还有这等便利,倒是省心不少。 此时赵允初也有些犹豫了,便看向自己的老爹八王爷。 八王爷也点点头道:“如此,确实可行。只是我等都出多少钱,占有几成的股才好。” “此事不急,先等官家准了我的所奏之事再说。”范宇举起酒盏笑道:“若是成了,我等再谈细节不迟。若是不成,便也不用再提。但其中利弊,我都尽以上报,官家想必是不会不同意的,我们静候佳音即可。” 虽然没有定下各占多少股本,但是席间也说了许多细节,倒是让范宇惊喜。 八王爷这边,虽然不象曹家能使军队辎重一同运送,但是八王爷府中却非常富有。受先帝和赵祯的恩宠,两代帝王的赏赐可不少。再加上宗室不禁经商,八王爷也办下了许多产业,在大宋的大州府里都有店铺。 如此,经销网络便也有了。 第191章 是夫君说的 范宇今日只是说了一个大概,并没有细说。许多事情还要等着官家批准,而后制造的东西也确定,并造出来样品之后,才可实行。 现如今,这只是画了一个大饼而已,先让大家看到前景。 从八王府中告辞出来,范宇夫妇两人便上了马车回府。 在马车上,还玉公主便替自己的哥哥赵祯报不平。 “夫君,你与八王爷和曹国舅商量着如何赚钱,却不想着官家。”还玉公主有些责怪道。 “这造作院本就是官家的,到时有所补贴便是了。”范宇笑道。 可是还玉公主却不是这么看的,她道:“官家的内库与国库混在一起,那些朝中的诸公,也都是能花钱的。官家一向节俭,也是被他们给逼的。好好的一个官家,为天下之主,却舍不得换一床新被子。可是官家年节赏赐大臣们,却从来没有小气过。” 范宇惊讶,他是听说过官家赵祯节俭的,但是却不知道如此节俭。身为一国之君,这么节俭就有些过头了吧。还玉公主出身于宫中,这一点倒不会是假话。 “那么,依静一之见,我应该怎么做?”范宇笑着看向还玉公主道。 还玉也没多想,掰着指头道:“怎么也要给官家三成才是。” 范宇不由暗笑,自己娘子倒也不算贪心。三成就把官家给拉下水,这倒也是个合算的生意。 若只是给官家造作院的费用,那么其他的事情官家便不会管。但是再在销售上,再给官家三成分红,那么或者就能影响官家。而且这门生意,放眼大宋都不会有任何困难。 “也好,明日我们进宫,顺便与官家说了。官家怎可如此节俭,我这当臣子的,不能让官家如此清苦。”范宇点头应下。 还玉握住范宇的手,“夫君,这么大的买卖,你这便随口答应我了?” 看到还玉公主有些感动,范宇自然是要卖乖的,反抓住还玉的柔夷道:“官家为君,我们是臣。臣为君分忧,便是份内之事。何况官家清苦,我们这些臣子难道很面子吗。再说回来,我娘子堂堂公主也亲自开口,我岂能不一口答应下来。” “夫君真好。”还玉出身宫中,年纪也小,自小又倍受呵护,哪里听过这等讨好的话,立时便用水汪汪的两眼凝视范宇,好似看不够似的。 “静一在看什么。”范宇笑问道。 还玉公主,嗯了一声,才道:“我在看夫君,夫君耐看,越看越好看。” 范宇不由心中得意,毕竟是公主,总说大实话,“你家夫君自然是好看的,否则也不会人见人爱。当初在草桥镇,便差点被人抢去做了新郎。谁知道在家乡没被抢走,到了汴梁却让公主给抢到了。也是公主有本事,下手稳准狠,这才让你我成就好事。” 还玉公主噗嗤一笑,俯身蜷在范宇怀中,蒙着头道:“夫君,你这么好看,咱们尽孝吧。” 范宇刚刚还自吹自擂的高兴,却不想公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便立时点燃了范宇。 次日,范宇起来之时,还玉公主也已经起身了。 想起昨天在马车上,范宇就觉得自己这两天有些荒唐。 “夫君快些用早点,咱们早些入宫。”还玉公主对他招呼道。 两人随意用了些,便又坐上马车直奔皇宫。 范宇这一次进宫,还要替李用和给义母传个话。这种事虽然为难,但是那李用和可是大手笔,直接给了自己一间金银铺子。虽然说是贺礼,可也太重了。 马车入宫之后,便停在了慈宁宫外。今日里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个老姐妹又在一起听戏,倒少了范宇夫妇的麻烦。 自有小黄门通传,宁总管迎了出来道:“侯爷、公主,两位太后在里面听戏。听说你们两人入宫,很是高兴。快些里面请。” 两人进去,便给两位太后见礼问安。 杨太后看着范宇和还玉公主两人,越看越是满意,“你们两人真是般配,静一长的眉目如画,宇儿也自倜傥风流,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阿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太后闻言一笑道:“你这是喜欢了,看谁都顺眼。不过也不算说错,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宇儿还有还玉,从今以后,你们两人便算是成家了。再不是以前男未婚女未嫁之时,自当有一些稳重之态。” 范宇对义母躬身道:“娘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以前在家乡之时,哪有如今富贵。现在孩儿骤贵,却也要沉心静气才可不致张狂。不然的话,祸事也应不远。”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做人便要谨慎,方可富贵绵长。”李太后笑着点头道:“娘能护你,也只是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现在你能懂得这些道理,娘也就放心了。” “娘说的什么话,如今娘还年轻的很,可不见老态。”范宇笑道。 还玉这时也笑敛衽为礼道:“大娘娘,还玉祝大娘娘长命百岁。” 杨太后此时不甘寂寞,自己的闺女却是讨好婆婆了,她自己开始有点吃醋。 “静一,你且过来,娘要问你一些事情。”杨太后对还玉公招手道。 范宇便也趁此机会,对义母李太后道:“娘,昨日一位名叫李用和的人,到我府上向我道贺。他自称是娘的弟弟,我也不知……” “李用和?”义母眼神有些茫然,人也陷入回忆,半晌才道:“用和他找你,除了道贺,还有什么事吗?” “他说,当年是受刘娘娘所胁迫,才不得不给义母写了那封信。”范宇也没多说,只是这么一句。 义母李太后淡然点了点头道:“当时的情形,我也不能怪他。刘姐姐那人向来强势惯了,一个不对便会痛下毒手。若是用和不顺着她些,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范宇觉得,并不是这样,他道:“娘,那李用和,可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才会对娘如此绝决。哪怕他对娘不理不采,也比如此伤了娘的心要好些。” 李太后摆摆手道:“我刚刚回宫之时,还在生用和的气。但是现在想起来,也没有这等必要。都几十岁的人了,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他能去你府上道贺,便已显出悔意。如此,这许多年前的事情,也没必要记仇。恩也好仇也罢,终将尽如东流水。你若再见到用和,便告诉他,他的阿姐原谅他了。” “娘是豁达之人。”范宇对义母是真的佩服,“这等心胸,让许多男子都惭愧。” 只是范宇的话还没落,便听到另一边的还玉公主叫道:“是夫君说的!” 第192章 拉下水 范宇一听还玉公主喊出来的话,就知道不妙。 这傻媳妇还真敢说,定是杨太后问她两人是否美满,她连那些玩笑话都给交待了。 那边的杨太后,却是笑的前仰后合,再也拿不住这太后的稳重来。 义母李太后看到妹子笑的开心,便好奇问道:“妹妹,你因何发笑啊。” 这下问的杨太后笑不出来,她张口结舌了半晌,只能指了指范宇道:“这是宇儿和静一他们夫妇的私秘话,却是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还玉公主这时看向范宇,眼神之中流露出不善之色。 范宇哈哈干笑了两声,“静一,你且在这里多陪陪两位娘娘,我去求见官家。” 不等还玉公主说什么,范宇便急匆匆的跑出了慈宁宫。 如果还不走,那可就太尴尬了,还是让一群女人们自己说笑去吧。 范宇来到崇政殿外,求见官家赵祯。 此时赵祯正与吕夷简议事,得到小黄门的禀报,说是安乐侯求见。 吕夷简看了赵祯一眼,便拱手道:“官家,前次之事皆由安乐侯而起,侥幸无事。这一次,若是不派他走一趟,恐怕他不知辽国之蛮横。莫若以段少连为正使,安乐侯为副使,与刘六符同赴辽国,以贺辽之来年正旦。” “吕卿,安乐侯年尚不及冠,今又是新婚第二天,这便让他出使辽国,怕是不太好。”赵祯摇了摇头道。 “官家,那刘六符桀骜狡猾,所惧者唯有安乐侯。若是另委他人副使之职,恐不能使之俯首帖耳,若有难处定会阳奉阴违不大配合。”吕夷简理由十分充分,“虽然官家手中有那刘六符的效忠书,但也不可轻易动用。刘六符此人为辽朝有为之臣,对我大宋也甚为重要。想必安乐侯得了官家任命,也定然会欣然前往。身为人臣,便要忠君之事。” 他们君臣所商议的,便是出使辽国的人选。 结果还没开妈议几句,范宇便在这个时候撞到了崇正殿半。吕夷简一看,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吗,就你吧。官家赵祯比较厚道,但是吕夷简说的也挺有道理。那个辽使刘六符赵祯是见过的,为人张狂擅辩使人头疼。 虽然赵祯觉得不应该让范宇出使辽国,可是能克制刘六符的,还真就是范宇。想必这一次让安乐侯出使辽国,也不会失了大宋的体面。 “宣安乐侯进殿吧。”赵祯点点头,对小黄门道。 范宇进了崇政殿,看到除了官家赵祯,居然吕夷简也在。只是吕夷简这家伙,看着自己露出笑容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臣范宇,见过官家,见过吕相公。”范宇向两人见了礼。 赵祯微笑点头道:“安乐侯,你新婚燕尔,不带着还玉去游玩一番,又到宫里做什么。” 听到官家动问,范宇便笑道:“臣虽新婚,但也没有忘了国事。前次与徐绶上了本章,所奏请之事,不知官家可曾看了。” “那本奏章本官也见了,亲手交到了官家手中。”吕夷简接过话头道:“本官是不答应的,但是官家对你极为信任,却是一力应承。只要军器造作院不误军器生产,便可由你自行决定。” “正是如此。”赵祯也点头道。 范宇不由心中一喜,只要官家这里批下来,后面便好说了。一旦这个摊子支起来,怕是将来拦不住势头,也舍不得拦。 “官家圣明。”范宇对着赵祯躬身道。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吕夷简,接着道:“官家,我有下情禀报,还请吕相公回避。” 吕夷简不由得咧嘴,这小子对我也有着提防啊。不过没关系,你这家伙马上就被弄去辽国,由不得你不去。 “官家,将安乐侯为副使之事定下,臣便可告退。”吕夷简也对赵祯拱手道。 范宇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就以我为副使。莫非这吕夷简,又在给我找麻烦不成? 赵祯看着范宇道:“安乐侯,刚才我与吕卿商议出使辽国人选之事。正使为段少连,副使便是你。由你们两人,与刘六符一同回返辽国,贺其来年正旦。我如此安排,你可有异议。”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范宇心中暗道。他斜眼瞥了吕夷简一眼,只见吕夷简面色肃然,一副正臣直臣的作派。 “既然官家命我出使辽国,那我便出使辽国便是。”范宇也正色道:“虽然臣刚刚新婚不过两日,但是君有所命,臣必有所应。一些儿女情长之事,不过是小家。与君王社稷相比,又是小事了。” 官家赵祯非常满意范宇的态度,也有些感动。看看,这就是我妹夫,舍小家为大家。心中先想着的,就是君王之命。 赵祯连连点头,非常高兴的道:“安乐侯,你此去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贺岁罢了。平平安安的去,莫再生事便可。” 说到这这里,赵祯不由得顿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说莫再生事,是在担心什么?总觉得这心中有点不大安稳。 吕夷简看到范宇不但答应下来,而且还特意点明了自己刚刚新婚,这就是邀宠卖直。对方这不要脸的劲,快能比得上自己这等积年老吏了。因而,他也仿佛吃了苍蝇一般,不怎么舒服。 “吕相公,我已经答应做副使。公事谈完,我还有些私事与官家说,你且请回避。”范宇对于吕夷简,只是表面上客气,那恭敬的态度也无可挑剔。 只是这话听到了吕夷简的耳中,却不是那么中听。 吕夷简身为宰相,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当下便对着赵祯拱手苦笑道:“官家,臣这便告退。安乐侯此去辛苦,到了辽国莫要张扬,免得触怒了辽帝。异域并非大宋,若失了礼数,恐难令其相容。言尽于此,再会。” 看着吕夷简出了崇政殿,范宇不由得暗暗鄙视。吕夷简这家伙,临走还要给官家上上眼药,暗示自己好惹事。 “官家,吕相公的意思虽然不错,但有一点他却说错了。”范宇笑道:“辽帝年节之时,定然在辽国南京过冬。此为我汉家之地,可并非是异域。可惜了,若是燕云在我大宋手中,我大宋今日怕是更加繁盛。” 赵祯摇了摇头道:“安乐侯,你说有私事要向我禀报,且说来听听。” 范宇将合股销售造作院所产器物的事情,向官家赵祯合盘托出。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也瞒不住。只有说出来,把官家也拉下水,才能一步步的实现自己的想法。 第193章 最大的对手 赵祯听到范宇的话,沉默了一阵。 身为大宋帝王,赵祯想的事情比较多。对于范宇的这个提法,往深里想,等于是以财货媚上邀功固宠。 “好你个安乐侯,才到汴梁几天,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赵祯面色一沉,斥责道:“你已是我大宋国侯,富贵权势远超常人。如今又弄这些东西,是媚上固宠吗!多读些书,莫要总是琢磨一些歪门斜道的东西。” 范宇愕然,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可是官家却是想的多了。就算是拉官家下水,自己也没有固宠的想法。 “官家,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范宇委屈道:“昨日我们夫妇去八王府上拜会八王爷,八王设宴招待。在席间谈起造作院之事,被静一给听去了。在回府的路上,静一便责怪我,说我心中并无君上。她说官家虽为帝王,但却甚为节俭。宫中的被子数年都没有换新的,这哪里是一国之君应该过的日子。因此,静一便与我商议,不如请官家也入上一股,以补贴宫中用度。若是官家不信,现在便可派人去慈宁宫中请静一过来。官家可当面相问,是不是她叮嘱我做的。” 官家赵祯心中一暖,缓声道:“这真的是她对你说的?” 范宇两手摊开道:“不是静一对我说,还能是谁?这亲妹子给哥哥争取些好处,在民间也是寻常的很。怎么到了官家这里,却有这许多顾忌。再说此事也不用我等亲力亲为,只须派些精通的帐房和掌柜,更能胜任。就算是那些朝臣知道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若不是他们整日里向官家伸手,哪里会让官家有这等紧迫感。若是知道官家的节俭,他们这些家伙更应该惭愧才是。” 赵祯心中暖流阵阵,还是妹子和妹夫贴心。许多人都看着官家高高在上,手握权柄号令亿兆生民,是大宋第一人。却是没人想过,官家内心是孤独的。被人敬着,被人供着,如同神祇。可是在赵祯心里,却也有一丝丝向往民间父慈子孝兄弟友爱的家庭环境。 尤其是被刘娘娘控制的这些年,更是让赵祯轻易不会吐露心声,也更渴望有这宝贵的亲情。因此,听了范宇的话,鼻子居然有些发酸了。 强压下起伏的心情,赵祯才对范宇道:“既然是静一替我讨来的机会,我便不可错过。安乐侯,你觉得我应该出多少本钱,才能占一半的份子?” 范宇不由得咂舌,官家这胃口不小,上来就要占一半的份子。那样的话,给别人的份子就小了。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范宇对这种情况早就有了准备,并不影响什么。 “官家如果要占五成份子的话,那便出五万贯钱吧。”范宇也不客气。 五万贯,对于官家来说不多,但要拿出来也不是那么痛快的。官家的节俭,那是相对的。即使如此,宫中一天的用度,也不下万贯之多。 赵祯思量了一下,觉得这钱自己还是可以拿出来的,便转向陈琳道:“从内库之中取五万贯钱,着人送去安乐侯的府上,便算是我的份子钱吧。” 范宇笑着看赵祯安排陈琳,而陈琳有些犹豫劝阻的意思,他便开口道:“陈总管且放心,官家的钱可没人敢贪。若是这买卖赔了,官家的份子钱我也能还得起。” 然而在陈琳看来,安乐侯就是个骗子。还没赚了钱,便要先骗走官家五万贯。 范宇才不看陈琳的脸色,他拿这钱可是去作启动资金的。 赵祯虽然出了一大笔钱,但心情很不错。他觉得自己的幼妹赵静一,可没有白白的被自己疼爱。如今居然知道替自己这个哥哥,争取利益了。即使赵祯还很年轻,可也有种长兄如父,老怀大慰之感。 范宇陪着官家又聊了一阵子,才告退出了崇政殿。 回到慈宁宫中,便看到还玉正与两位太后有说有笑,很是自在。 义母李太后看到范宇回来,便笑着对他招手,“宁儿,你可忙完了正事?” “孩儿已经见过官家,说了正事。”范宇笑着应道。 李太后也不问,转而看着还玉公主打趣道:“还玉说你骗她尽孝,我却觉得,你做的不错。” 范宇脸皮虽然不薄,但也架不住中老年妇女敢说,当场便弄了个大红脸。还玉公主更是不堪,扑到杨太后怀中,就不敢抬头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不是尽孝是什么。”义母却是不肯放过,笑呵呵的道:“我和你姨娘,如今都盼着抱小孙孙呢。见你如此努力,我们也就放心了。希望明年,我们两人所愿便可成真。” 范宇陪着尴尬干笑几声,才有机会开口道:“娘,孩儿尽力便是。” 另边的杨太后,也将自己闺女推了起来,“多大的姑娘了,你还做这等小儿女之态。待明年你成了人母,便不能如此。你这肚皮也争些气,莫要总是空瘪瘪的,让人看了着急。” 范宇听着头大,这才两天,你闺女肚子要大了那是吃撑了。 还玉公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夫君不在,两位太后可也没这么说话。现在看夫君回来,便使着劲的拿两人逗闷子。 “姨娘也莫怪静一,这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范宇恢复了从容道:“这等事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总不让两位娘娘失望便是。” 还玉听范宇总说这等讨好的话,心里不由生气。要不是夫君骗自己,今日还不至于被两位娘娘如此取笑。 又说了一阵子话,范宇和还玉公主便从慈宁宫告辞出来坐上马车。 还玉一上马车,便埋怨起来,“都怪夫君骗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娘的面前乱说,被两位娘娘好一顿取笑。” “不过是两位娘娘想抱小孙孙了,她们是你我的长辈,取笑两句也没什么。”范宇安慰道。 “都怪你。”还玉心气还不平,伸出两手,就想去掐范宇身上的软肉。 却不防被范宇两手抱个满怀,两人面对面,一时僵持不下。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大家都是青春期,相互吸引那是一定的。 还玉急忙挣扎,“呸,今天不能再……” 范宇也松开两臂坐好,真不能再荒唐了,自己这小身板也受不了。 “对了。”范宇对还玉道:“今日面见官家,他让我出使一趟辽国。这一次,怕是要与你分开一些日子。” 回到府中之时,还玉公主已经在马车上对自己哥哥赵祯好一通埋怨。但范宇也没什么意见,他也想去辽国看看,这可是大宋目前最大的对手。 第194章 侯爷好才情 第二天一早,范宇便去了军器造作院。 虽然很快就要出使辽国,但是有些事情也要提前安排。 他将徐绶找来,并召集来了造作院中的一些工匠。 范宇取出来自己所画的一些鞋样,摆放在众人的面前。让徐绶和这些工匠们先看一看,然后再讨论,如何来做。 徐绶是个好奇心重的,他一看到范宇取出来的这些画的鞋样,便赞叹道:“侯爷竟还会画山水,你看这小舟,样式虽然奇特了一些,但是却甚是写意。两舟竞渡,却是闲逸之中带有争胜之心。” 几位工匠也是纷纷点头,不住口的夸赞范宇画得好。 这简直就是打脸,让范宇十分气愤。 “我画的这是皮鞋,你们看着,象小舟吗?”范宇咬着牙淡淡的问道。 徐绶心知不妙,却正色道:“舟行千里,鞋踩天下大路,侯爷……果然是有才情之人。那李后主曾写到‘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舟船是要划的,与鞋有不解之缘。侯爷故意将鞋画成这样子,想必是寓意其与舟船一般耐用悠然,这寓意甚为高明啊。” 说完这些,徐绶暗暗捏把汗,这拍马屁差点就拍了马脸,幸好自己有急智,又给圆了回来。 “侯爷好才情!”醒悟的快的工匠急忙附和道。 “咦!这舟船与鞋之间,还有这等典故不成?”醒悟慢的却是好奇道。 “当然是有联系的,莫要曲解了侯爷的意思。定然是侯爷从舟船上,悟出这等好鞋。”有人连忙纠正道。 范宇的面子被大伙一齐补足,这才神色缓和下来。 “你们啊,就是想的太多。”范宇哈哈一笑道,“我故意画成这样,就是想要启发你们,没别的意思。将来造作院,要造些民用物事。但是造什么,便要从衣食住行上面下功夫。免得造出来了,却售卖不出去,那岂不是不美。” 自己的画功什么样,范宇还是清楚的,也没多做纠结。 当即挑了两个擅长绘图的工匠,让他们当场按着自己的意思重新画过。 大宋的工匠都是识字的,因为大宋的军器造作院许多军器都要实行勒名制。也就是要刻上自己的名字,因此并不是一点文化也没有。 对于范宇所说,工匠们领会的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经画好了几双鞋的样子。 造作院要是制造普通的鞋,怕是成本还要高于民间自己做的鞋,根本就卖不动。因此,范宇所定位的,便是高端皮鞋。 这年头虽然也有皮靴,但是笨重不堪,根本不能与后世的鞋相比。 范宇只是对这些工匠们提出要求,具体的如何做,他就是个外行了。 自古以来,劳动人民的智慧就不可小看。大宋的工匠们对于侯爷所说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知道这皮鞋是要分左右脚的,还要分别制出左右脚的模具来,才可制作。 造作院里皮坊、制胶、木工,各个行当都很齐全。不到一个时辰,一位老木匠便在范宇的眼前雕出来两个足部模子。这是按着范宇要求的尺寸所做,模具并不大,只有六寸二分。 接着便是皮匠上阵,裁切皮革粘贴缝制。 徐绶看着侯爷指点工匠,不由得心中甚为佩服。看着这位安乐侯好似一个纨绔,可是实际上却是个有学问的,而且涉猎极广。只是安乐侯所涉猎到的学问,并不是经史天文等学问,反而是其他的杂学。 若说安乐侯是个有学问的,怕是个诸子百家的杂家。 这一天时间,便做了数双皮鞋出来。 只看款式,便能分辨出来分着男女老少,有高腰有中腰,还有低腰各个样式。 虽然现在只是做鞋样,并没有在上面做出各种装饰,但是看着也已经很有模样了。至少在徐绶看来,是比他所见过的靴子,要精致的多。 范宇又命人取来矿物颜料和油脂,使之调和在一起,让工匠们分别给皮鞋打上鞋油。片刻之后,鞋面光亮颜色各异的皮鞋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这鞋竟还能如此?”徐绶甚为吃惊,他取了一双拿在手中,又在自己脚上比划了一下。 “徐兄,若是你的话,你肯出多少钱来买这一双皮鞋。”范宇看着徐绶笑问道。 徐绶看着手中,又看向其他的皮鞋道:“若是手里的这一双,我出一贯五百文钱。若是长筒靴子的话,我可以出三贯或者五贯钱。” 范宇点点头,这个价钱不错了。汴梁的市集他也去逛过,知道一双老字号的高级皮鞋便要一千八百文,这已经是市面最高价格。只不过那所谓的老字号皮鞋,样式却是不如自己这边刚做出来的样式。 徐绶之所以开出了一贯五百文,还是因为这是造作院自产的,并不是不如那老字号的鞋好。 “我也觉得,这个价钱卖到外面,算是比较合适的。”范宇赞同道。 不过,范宇还是命人将这几双皮鞋都包起来,准备带走。只给徐绶留了他所看中的那一双。 “侯爷,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做样子的吗。”徐绶看到范宇有走的意思,便追问道。 范宇让人提了几了双鞋,对徐绶笑道:“自然是要送人的,不然我做这几双有什么用。你让人再做一批出来,按鞋的大小多做一些。从六寸到一尺,每三分之寸可为一号。如是九寸的,便可称之为九寸大中小号,依次类推,可方便售卖。除了此事,如何派人生产便也交由你来安排了。” 徐绶不由得呲牙,自己只得了一双皮鞋,却是要给侯爷当苦力,有些得不偿失啊。 范宇却让人拿着鞋与自己一同回到府里,他最先让人做出来得那双六寸多的小皮靴,便是给静一做的。 上次在后花园中,范宇量过静一脚掌的尺寸,这次便让人先做了出来。 昨日因为静一知道自己要出使辽国,今天自己去当值之时,可还在生气。范宇认为,女人是要哄的。不管老少都吃这一套。当然,前提是对方并非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 若是从不审情度势,没有轻重的任意胡为,范宇也不屑于去哄。 不过静一虽是公主,却并未有那些恶习。皇家教育真不是瞎说,尤其有大局观。 范宇亲自拿着一双皮鞋来到静一的身旁,“娘子,你看你夫君给你带什么来了。” 还玉公主看到范宇手中的皮靴,便被吸引。 这双靴子被范宇染成了赭红色,打的油光锃亮,光可照人,这表面几可与铜镜相比。 第195章 感谢老师 这样的小皮靴拿出手,可是太漂亮了。 还玉公主看到之后,便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夫君,这双靴子是送给我的?”还玉公主问道。 “那是自然,若不是送给娘子的,难道还是送给张嬷嬷和李嬷嬷的不成。”范宇打趣道。 还玉公主瞪了范宇一眼道:“你敢。” 不等范宇再说话,便将这双皮靴从他手中夺下。 这双小皮靴的靴腰只到小腿,侧面开口并镶有铜环,可以用牛皮绳收紧。 还玉公主一穿上靴子,便举起脚来看个不停。现在脚上这双新的皮靴,可比原来的那什么织金丝履看上去大气不少。虽然上面并无装饰花纹,可是这光亮的皮面,和细致的作工,却是显出一种简捷纤巧之美来。 “娘子可以站起来走两步。”范宇扶着还玉公主的手道。 还玉公主一站起来,便发现自己似乎长高了些。 “呀,夫君,我都快和你一样高了。”还玉伸出手来,在自己头顶上比了比,已到范宇的额头。 范宇笑道:“这是自然,后面的鞋跟,可是加了一寸半的硬木,再镶以钢钉。既显高又耐磨,娘子走起路来,在石板地上还会有清脆的响声。” 还玉公主迈开腿走了几步,果然如夫君所说。 “这要是让官家的那些嫔妃们见了,怕不是要眼红。”还玉笑起来道:“穿上这靴子,身高腿长更显亭亭玉立,怕是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夫君倒是会讨好女子。” 范宇干笑两声掩饰过去,这话不好接。这种靴子的鞋跟只有一寸半,在后世再常见不过。自己若是弄出一双恨天高来,怕不是要让女人们疯狂。 此时大宋已经有些人家让女子裹足,什么三寸金莲这种恶毒的东西也已经出现。如果自己的这些女鞋推出,通过商业模式形成风气,并被众人所追捧,怕是便可将裹足这等恶习抵消许多。 还剩了两双皮鞋都是按着自己脚的大小做的,范宇自己穿上,与还玉公主站在一起,不由发笑。 身上的衣服还是右衽锦袍,可是脚上的鞋却换成了后世款的皮鞋。如果放在后世,这定是穿邦影视的画面。如今这样一搭,似乎也没什么违和感。 正在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互相打量的时候,府里的小太监来报,说是段少连来访。 段少连为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也是受到官家赵祯重视的。 范宇听到段少连来访,便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出使辽国的正使吗? 命人将段少连请到正厅用茶,范宇和还玉公主打了招呼,便整理了下衣衫去见这位正使。 一进到正厅,范宇便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客坐上用茶。 段少连相貌清瘦,留着的山羊胡子微微有些花白。 看到范宇到来,便起向他一拱手道:“段少连见过安乐侯。” 范宇也急忙还礼,“段直阁来访,有失远迎。想必段直阁此来,是为了出使辽国之事吧。” 段少连的官职并不算高,但是他有着直集贤院的身份,因此范宇称之为直阁。 “安乐侯猜的不错,本官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段少连点头道:“官家任命安乐侯为副使之事,本官已得吕相公告之。因此,特来拜会一番,以免出京还不相识。被那辽使看去,定然好不尴尬。” 范宇笑着伸手一让,请段少连坐了,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下。 “段直阁所虑周到,消息也快。”范宇谦虚道:“若不是手中还有些事情要忙,理应是我去拜会段直阁才是。” 段少连摆摆手道:“侯爷不必客气,以身份来讲,侯爷比我贵重。只不过侯爷是副使,而我是正使罢了。而且,我也听到了侯爷正在造作院做事,欲以军器工匠制造民用物事。侯爷这样做,是为了节省公帑,是一番好意。” 对方这话,让范宇听着,似乎有些没讲完似的。 “我听段直阁的话,似乎有以教我?”范宇笑问道:“莫非段直阁有更好的主意不成。” 段少连点点头,也不客气的道:“安乐侯所为,便是与民争利。以军器造作院之大,而造民用物事,恐民间许多作坊便要难以维持了。而且,军器造作院之本,理应专心于制造军器之上。岂可因为节约公帑,便使之不务正业。还有,看似虽然节约了公帑,可是实际上,却是让人趋利。长此以往,恐会坏了人心。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又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因此,我希望安乐侯可以见义而忘利,劝人多行仁义之事。” 范宇听对方说话引经据典,意思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对方的意思自己也明白了大半,那就是逐利不好。这说明段少连是个腐儒,根本就不明白经济之道,只知死套书本。 一般情况下,和这种人说话会很费劲。至少包拯还会断案,而这段少连有什么长处,范宇就真不清楚了。如果不是要一同出使,会有一阵子时间不短的相处,范宇就懒得理会他。 但是这不是要一起共事吗,怎么也要有些耐心。 “段直阁言重了,此事如何能谈得到小人喻于利。”范宇面色平静的道:“此为替国谋利,以补造作院用度。若是不使人趋利,如何使工匠用命?工匠们自是小人,却不是坏人。升斗小民便是小人,君子便是朝堂诸公。诸公衣食无忧,自可为家国之义。而小人们若不逐利,岂不是冻饿而死了。” 段少连听到范宇的话,不由摇头,“安乐侯年纪不大,竟曲解孔圣之书。圣人当是品德高尚之人,小人自是奸侫之辈。巧言令色,鲜矣仁。我劝安乐侯莫要如此,恐失仁义。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将来若是有事,怕肯助安乐侯的没有几个。” 这个姓段的,在范宇看来就是冥顽不灵。当然,可能对方也这样看自己。 范宇嫌这段少连唠唠叨叨的烦,而且对方还说自己巧言令色,这让他十分不爽。 “住口!”范宇做出惊慌之色,猛的站起道:“段直阁,你莫要害我。饭可以吃,但是话不要乱讲。又要劝我施仁义,又要我得道多助,这等事岂是你我身为人臣可以议论的!下一步,是不是段直阁便要让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了。” 得道者多助这些话,是段少连引用的《孟子·公孙丑下》中的一句。但是这句的前一句,便是范宇所说的‘固国’‘威天下’等语了。 范宇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前世上学之时,对这篇课文记忆深刻。因为当时背不过,老师就不让他回家,所以现在范宇感谢老师。 第196章 可以利用 范宇的话将段少连说的脸都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如果范宇将此事上报,只怕官家表面上不治他的罪,他也会被搁置了前程。 段少连因为身上还有直集贤院的职务,因此有劝谏官家的职责。在范宇府上说的顺嘴了,却忘了范宇只是个侯爷。段少连还是按着劝谏官家那一套的说辞,自己只是觉得自己有道理,却没想到对象不同。 “一时口误,倒让安乐侯受了惊吓。”段少连十干笑几声,急忙解释道:“侯爷也知道,我并非此意。这只不过是想让安乐侯一心向善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呵呵,叨扰了,在下告辞。” 被范宇这一喝斥,段少连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能急忙跑掉。 看着段少连狼狈而去,范宇不由得有些担忧。让这种腐儒担当正使,怕是不太乐观。 刚刚送走了段少连没有片刻,辽使刘六符便来访。 这位刘六符也听说了,安乐侯被委任为副使,一同回访辽国。 因而,刘六符心中有些担心,担心范宇在辽国露了口风。至少是不可随意的威胁自己才是,免得回去之后日子不好过。 一见面,范宇便屏退左右,正厅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贵使,来我府上,可有什么不放心的。”范宇笑问道。 刘六符看着范宇年轻的脸庞,不由十分感慨。自己这样的积年老吏,却是被这种不讲规矩的小年轻给坑惨了,无奈之下叛辽投宋,也是命歹。 “侯爷明察秋毫。”刘六符不张狂的时候,一样让人如沐春风,“此次前往大辽,我也是替侯爷担心。侯爷身份贵重,不是寻常宋臣可比。若是此去辽国受了怠慢,我怕侯爷会忍不住发作。一旦起了冲突,恐对侯爷不利。” 听到刘六符这样说,范宇有些明白了。辽人对于大宋之人向来傲慢,哪怕幽燕之地的汉人,对于大宋的汉人也有着心理上的鄙视。这起因还是在大宋的自身,四十万大军收复燕云之地,却落得个损兵折将。后来又在澶州城与辽军僵持不下,原本战局已经开始向大宋倾斜,可是宋真宗又急忙与辽帝结了澶渊之盟,并且年年送上岁币。 可以说,不是大宋的武力不盛,而是乱战惧战怕战。外交也并非没有筹码,但却一味退让。 如果不是辽国力有不及,只怕大宋就亡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辽国上下对于大宋就只能看不起。 范宇略微沉吟,才道:“此为皇命,我是不能拒绝的。贵使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也不必过虑。宋辽之间修好,如今已有三十年,想必不会有人再轻易挑衅。若真有人想要羞辱宋使,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客气。无论谁为宋使,都代表着大宋国体,不可失礼失节任其羞辱。哪怕杀身,也不可由之。” 刘六符脸上一红,自己可不就是被这小子当面威胁要弄死吗。你说的好听,到时你面对生死试一试就知道了,不尿裤子算我输。 “侯爷虽年轻,但脾气刚烈,亦要控制莫生无谓之争才是。”刘六符只得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贵使不必担心,好端端的,我当然不会去故意挑衅。此事没什么好说,既然贵使来了,我也正好有些事情要询问一番。” 刘六符听范宇说有问题要问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便道:“侯爷有事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反正自己如今也算是半个大宋的人,范宇问什么,他都要老实交待。不然的话,后果应该不乐观。 范宇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出使辽国,便要投其所好。但辽国诸臣人多念杂,实在是不易结好。所以,我只想问一问,辽帝耶律宗真有何喜好。” 对于范宇的话,刘六符不由得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来大宋,结果被策反。而对方去大辽,却是要做立些功劳。两下一比,自己的年纪也不知活工程兵哪里去。 如今的辽帝耶律宗真,虽然只有十九岁,可是刚刚软禁了生母萧耨斤和其党羽权臣,在辽国掌握了实权,也正是威望正高之时。 “侯爷所问的这个问题,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刘六符想了想,才接着道:“辽帝喜好儒学,爱读诗词。而且性情温和怀柔,为人至孝。” “为人至孝?”范宇有些迷糊道:“辽帝软禁生母之事,早已在大宋传开。虽是民间,也已是谈资。既然至孝,又为何要囚母,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刘六符叹了口气道:“宫闱之中争权夺势,虽骨肉至亲亦不可免。大宋流传的不过是外人之言,不可全信,此事还要从辽帝幼年说起。” 范宇挑了挑眉头,对刘六符道:“既然贵使这样说,想必是知道内情了。还请讲出来,让我解惑。” 这等辽国大内的八卦,很少有机会听,范宇既然碰到了,那便不可错过。 刘六符眉头跳了跳,看安乐侯这样子分明就是看热闹的,就有些不想讲,“侯爷,此事对你并无用处,不必深究。” “怎么会没有用处?”范宇没八卦听就不干了,正色道:“此事关乎辽帝是真孝还是假孝,由此亦可得知其是否忠孝信义之人。若是辽帝真的人品贵重,我大宋便可与之实心交往。事关国策,贵使不可知而不言。” 这听八卦的理由极为充分,刘六符无力吐糟。 “好吧,侯爷既然一定要听,那我便不要再为尊者讳了。”刘六符无奈道:“辽帝虽是由那箫耨斤所生,但从小却是由先帝圣宗的齐天皇后萧菩萨哥所抚养。因此,虽知生母为萧耨斤,却与齐天皇后更加亲近。前年为重熙元年,辽帝继位不过一年,那萧耨斤便趁辽帝出猎,以萧菩萨哥谋反为名,迫其自杀。” 范宇不由摇头道:“宫中出了这等人,却也是个祸害。” “谁说不是。”刘六符也有感触,接着道:“自那时起,萧耨斤便与辽帝之间有了裂痕。而今岁萧耨斤又密谋废辽帝而立幼子耶律重元为帝,耶律重元将此事告之于辽帝,这才使得辽帝察觉,并先下手除掉了萧耨斤的爪牙,将其软禁。辽帝既念生母生身之恩,亦念先齐天皇后养育之恩,实处两难之地。其中辛苦,难以言表。” 范宇点点头,这辽帝耶律宗真也是倒霉,碰到了这样一个生母,也是令人同情。 不过,这不关范宇的事,只是听听罢了。其中的一些人和事,或许可以利用。 第197章 我这是救你 听这些八卦,只是范宇自己的爱好。 但是从也能得到一些启发,并且这里面还有一些辽帝耶律宗真的个人性格表现,也是有价值的。 “这位辽帝也是性情中人啊。”范宇点点头,又道:“我大宋与辽国边市,你是如何来看的。在我大宋朝堂之中,诸位相公认为,大宋虽然每年都给辽国岁币,但是边市之中,获利也相当的高,怕是早就赚了回来。却不知,辽国的真实情况如何。” 听到范宇这样说,刘六符不由大笑,有些抑制不住似的。 范宇冷冷的看着这家伙,有些放肆了。 被范宇盯着看了片刻,刘六符终是感觉到不自在,便收了笑声。 “侯爷,大宋朝堂上的诸公,只不过是自己往脸上贴金而已。”刘六符摇了摇头道:“自辽宋结下澶渊之盟互为兄弟之邦,便开设了五大榷场。雄州、霸州、安肃军、广信军四处宋境内的榷场,还有一处辽境内的新城榷场。开始之时,宋钱便大量流入大辽。之前辽国宋钱少,则大多以物易物,或以一部分宋钱和少量金银交易。但是开设榷场之后,牛、羊、骆驼、皮毛都售予大宋,便得来了许多宋钱。如此多的宋钱进入辽国,便使得辽国交易兴盛许多。由此,大辽便进入鼎盛之时。而宋国,虽是号称每年从与辽国榷市获利四十万两白银,却都大多是些活物。而这些活物,却也大多患病本就是打算丢弃不要的,它他也活不了多久。而且辽国还在榷场售卖辽盐,却是比宋境内要便宜的多。” “侯爷你想一想,这样也可称之为获利吗?”刘六符脸上带着讥讽之色道。 范宇听完之后,是真想拍桌子。一群窝囊废不明经济之道,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的给自己表功。白送岁币,然后边市交易中再被坑,就这样还给自己脸上贴金,简直是该死。 如今牛皮被刘六符戳破,范宇也感脸上无光。 范宇看着有些得意的刘六符,淡淡的道:“贵使你高兴什么?不要忘记了,你如今是大宋的细作,也算大宋的人。若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与我听。若是没有,便收起你的这副嘴脸。” 被范宇斥责了两句,刘六符也想起来,自己还给大宋官家写了效忠书。上了大宋的船,再想下去就不可能了。如今大家在一个锅里搅勺,总是要出些力才是。 刘六符收了讥讽之色,略一沉思,才道:“侯爷可建议官家严控榷场活物病患,以防吃亏。并且要尽量以物易物,不使宋钱流入辽国。另外,榷场左近要开设大宋自己的盐市,以防辽盐入宋。” 范宇思考了一下,眼下大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过,大宋盐铁茶矾都是专卖,要在榷场附近开设盐市与辽国打价格战,怕是不行。 “以你在辽国南京市面的见闻,与大宋汴梁的市面,哪一个更繁华一些。”范宇看向刘六符道。 “自然是大宋的汴梁更加繁华,享乐的事物更多。”刘六符不由得赞道:“若论起吃喝玩乐诸项,无有能出大宋汴梁之右者。辽国南京虽然也不错,但是连汴梁一半都比不上。” 又与刘六符打听了些辽国的风土人情,范宇算是对于辽国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辽国的契丹人虽然出身于游牧民族,但是如今汉化严重。除了辽帝每年会出猎,以示不忘根本,治国方略基本上都是汉人或是掌握汉文化的契丹人在操心。因此,这方面与大宋有些相象。 刘六符也知道,劝阻范宇是不可能的。范宇对于辽国有着相当强烈的好奇心,从他问的这些问题,便能知道。而且范宇并不象是大宋官家,每每问到的问题,都能切中要害,令他不敢因为年轻便可小视。 两人一谈,便谈了一个半时辰,刘六符这才告辞离去。 范宇虽然对辽国了解了一些,但却高兴不起来。最让他感觉可笑的,便是所谓送辽岁币,又从与辽国的贸易中赚回数倍之利的说法。 不过,大宋也有成功的地方。那就是将大宋的文化传输到辽国,柳三变的词,在辽国也很受追捧。大宋每有脍炙人口的新词,很快便会传回辽国。除此之外,大宋的享乐也受到了辽国欢迎。而且辽国上下崇佛,辽帝一岁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三千。更以‘白金数百两铸两佛像,铭其背曰:愿后世生中国’‘自天子达于庶人,归依福田’。 难怪在百十年后,与大宋一起做了难兄难弟,被新崛起的金国打的屁滚尿流。 摇摇头,范宇不再去想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再去西作坊的时候,工匠们已经赶制出来数十双皮鞋皮靴。虽然还可以有改进之处,但大致已与后世没太多区别。 范宇看着这些皮鞋皮靴,便想着如何安排。 徐绶看到范宇皱眉,便问道:“侯爷可是对这些皮鞋皮靴不满?大可召集工匠们,重新做过。” “不是,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范宇摇了摇头,看向徐绶道:“徐兄,眼下还有件事要你来做。那就是算一算这些东西的成本,实际上花了多少钱。包括工时和料钱,都要细细列出汇总。此事马虎不得,事关后面售卖之时价钱的高低。至少,我们自己心里,也是要有个底的。” 徐绶张口结舌,早知道给自己安排这些事,自己就不问了。这下可好,安乐侯又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正当徐绶在范宇这里详列成本之时,便听到外面有人叫嚷:“我是安乐侯手下大将,你们谁敢拦我?我要见他!” 范宇听声音,就知道这货准是曹傅无疑。一个小屁孩,还没怎么着呢,就号称自己手下的大将,大酱还差不多,一脑子浆糊。 “国舅,你现在只是殿直,可算不得什么大将。再说侯爷也有自己的事情,哪能随时见你。你现在也算是在军中,要守军纪,还是莫要闹了。”这是杨文广在劝说。 范宇听到他们的声音,便出门去看。果然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正拦着曹傅。 “安乐侯!”曹傅看到范宇,便大喜叫道:“他们两个拦着我,不让我见你。说好了要教我战阵功夫的,昨日我等了你一天,却没个准信。” 范宇对这小子没多少好印象,他呲牙一笑道:“现在就教你,杨文广、狄青,你们两个给我揍他,别打坏了就成,有事我担着。” 曹傅大急,跳着脚道:“你这是借机报复我!” “这便是教你战阵功夫。”范宇笑道:“没听人说过吗,未学打人要先学挨打。平时多挨揍,战时少流血,我这是救你。” 第198章 人样子 曹傅当时就懵了,这是教自己,还是救自己? 杨文广还迟疑了一下,但是狄青却早就看着曹傅不顺眼。此时得了范宇下令,上去就是一个绊腿,将曹傅放倒。 看到事已至此,杨文广便也不再客气。反正打了国舅,上面还有安乐侯顶着,这时候有便宜不占就亏了。 曹傅不过十三四岁,哪里挡得住两个成年汉子,还是弓马娴熟之辈。狄青与杨文广两个人,收拾曹傅如同猫戏耗子一般,根本就不用认真。 在两人的伺候之下,曹傅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每一次刚刚起身,便被一拉或是一绊,弄的再次摔倒,和个滚地葫芦似的来回乱滚。 直摔了七八个跟头,好似泥猴一般。曹傅学聪明了,趴在地上不动也不起。 “安乐侯,我错了,饶了我吧。”曹傅可从来没碰到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他原本对于范宇,就有些怵头。现在又被毫无顾忌的收拾了一顿,是从心眼里怕了。 徐绶看向范宇,没想到安乐侯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对于国舅好象也不怎么尊重啊。 看到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也停了手,范宇便走上前去说道:“曹傅,你如今也已经是禁军的殿直。所以,你现在是我大宋的军人,而不再是国舅。若是连基本的军纪都不遵守,将来如何能够作战。就凭你这懒散的样子,更不要想着领兵出战了。可别成了赵括一样的人,最后坑了我大宋的将士。” 曹傅的心愿,本就是重振他家这一支的将门声望,再一次凭自己的本事光耀门楣。 此时听了范宇的斥责,曹傅却是不再有惫懒模样。 “我也知道安乐侯说的都对,可是你可是与我说好了的,让人教我武艺。昨日我便已经等了一整天,你却没有半点动静。我怕你忘记,因此才跑来请教安乐侯。”曹傅爬起身哼哼道:“谁知道安乐侯对我如此招待,却也不怕我告诉我姐和我姐夫。” 范宇嘿嘿一笑?盯着曹傅道:“怎么?你还想用官家和皇后威胁我不成?看来你还是口服心不服,有些不明白军纪是什么了。狄青、杨文广……” 曹傅急忙再一次趴下?口中却倔强道:“谁说我不服的!” “起来吧?我不让他们打你。”范宇没好气道:“上次准备请来教你武艺的人,已经被官家看中?成了带御器械。现在让你来到西作坊,便是让你和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多学着些。他们两个弓马战阵都不弱?教你应该够了。杨文广是天波府杨家的人?其父杨延昭为我大宋守边,立下大功,亦为先帝所器重。狄青也是禁军之中的精锐,枪棒弓马都是一时之选?更难得的是他肯用心读书?这便是进身之道。” “你如果能学了他们两人的长处和优点,将来也可领兵出战,也好立下功劳封侯拜将。”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都没想到,安乐侯居然给他们找了小国舅当学生,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和机会。 若是将这位教的好了?将来他们两人一样会跟着平步青云,谋一个好出身。 “曹傅?我读书不多,但是我知道?卫青的姐姐嫁与汉武帝,与你的情形一样。但是卫青也凭借自身的本事?最后得拜大将军?封长平侯。其所立下的功业?至今还为我等所传颂。”狄青也对曹傅道。 他直呼曹傅的名字,却根本没有称之为国舅。其实这便是已经代入了老师的心态,表示自己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国舅而优待。 曹傅听得精神一振,急忙起来对着狄青一躬身道:“多谢狄师傅提点,我会用心跟两位师傅学的。” “你年纪还不算大,如今可先学枪棒功夫,而后再学骑射。等身量长成了,便可水到渠成。”杨文广也笑道。 “是。”曹傅对杨文广也行了一礼,却又追问狄青道:“卫青有外外甥叫霍去病,封狼居胥比卫青还厉害,是不是我的外甥会比我更厉害?” 范宇听的眼角直跳,这小子倒是想的还挺多,只不过是想差了。 他上前给了曹傅脑袋来了一巴掌,“等你先赶上卫青的本事再说,啥都不会,便想着成卫青。自己学好武艺和战阵之道,等你谈笑灭敌之后,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曹傅敢怒不敢言,只是捂着脑袋嘟嘟囔囔,“又打我脑袋……” 范宇正想着赶他走,却想起来自己出使辽国,还须带上一些护卫。 便对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道:“我已被官家任命为出使辽国的副使,狄兄与杨兄,你们两个带着人手与我一同走一趟如何?”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想都不想,便一同抱拳躬身道:“愿为侯爷护卫,以护侯爷周全!” “我也要去!”曹傅急忙跟着道。 “你老实的待在京城,莫要乱跑。”范宇摇摇头道:“要是你跟着去了辽国,怕是官家和皇后要派兵将我们都带回来了。还是算了,你莫要坏事。” 听范宇说他坏事,曹傅很生气,却又不敢如何,只能闷着头不说话。 范宇也没管他,只是与狄青和杨文广商量,要带上五十名在军器院的试用禁军一同去辽国。 这些禁军作为护卫,其实并不能保护了什么。对于宋国的使者队伍,辽军也有军队护送,安全还是有保证的。而范宇带他们去,除了自己手中有些人手好办事之外,还要让他们增长见识,好将这支小小的禁军队伍作为种子。 以狄青和杨文广两人作为核心,重铸大宋军魂。 在历史上,狄青就是北宋武人最后的骄傲。狄青之后,武人们便彻底的被文官践踏于脚下。 因此,范宇要让这个大宋变的不一样,便须扭转这种情况。只是培养这个么几个人,不过是他的一小步,这还不足以改变整个社会的看法。但是可以将他们打造成一个标杆,也就是大宋武人的人样子,反过来去影响众人。 说完了事情,范宇将三人打发走。 徐绶没用多少时间,也列完了皮鞋皮靴的详细成本,包括各种损耗都加了进去。最让范宇惊喜的是,徐绶还列了表格,可让人一目了然。 “现在,可以派人去请八王府的赵允初,还有曹佾曹国舅来此议事了。”范宇点点头道。 第199章 新想法 当赵允初与曹佾两人来到西作坊的时候,便看到范宇正站在一大堆的皮鞋皮靴当中。 这些皮鞋皮靴,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这些皮鞋不同以往,都是分开左右脚的。”范宇随意的拿起一双来,分别亮给两人看。 曹佾还好,点点头道:“如此便显得更是精致用心,只怕价钱也高。” 赵允初却不这样看,他道:“鞋若分了左右脚,岂不是浪费?我若拿两双回去,穿破了左脚的一只鞋,便要扔一对。若是不分左右脚,穿破一只,随意的换一只就好。”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范宇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允初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曹佾反对道:“你不是买了两双,将另一双鞋的左脚鞋拿来穿不就是了,哪里浪费?” 范宇呵呵一声,他听不下去,摆了摆手道:“我请两位过来,可不是讨论浪费不浪费的。鞋分左右,是为了方便行走。这样的鞋会更加裹脚,走起来也不显鞋空,不用再往里面垫麻布。这次请两位来,是请你们试穿一下。而且,还有些事情,要与两位商议。” 说完,对着徐绶一招手。 徐绶取了几双鞋过来,让赵允初与曹佾两人试大小。 因为范宇让工匠们将鞋都做成了不同的号别,因此必然会有适合两所穿的皮鞋或皮靴。 曹佾穿了一双系带皮鞋,系好鞋带走了几步,又跺了跺脚,不由开心的笑起来。 “不错,果然如同安乐侯所说,这种分左右脚的鞋子更加裹脚舒适。”曹佾说着还跳了两下,鞋却一点也不歪不掉。 若是以前的丝履,便会和一只平头的小船相似,脚小趾之处会空出来。这样的鞋便穿不紧,还要垫些麻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皮鞋很是合脚。 赵允初却是在脚上套了一双皮靴,半高腰的,刚刚过了脚踝。外侧有铜环和皮绳,可以收紧靴筒。 他穿好靴子只是走了两步?便发现靴子踩踏地面之时?脚下咔咔作响。 “安乐侯,脚下会发出响声?这是何故?”赵允初现在也不提分左右脚浪费之事?转而好奇响声从何而来。 范宇随意取了一双皮靴,在手中摆弄道:“两位请看?这皮鞋和靴子的底,都是硬皮若是硬木所制。虽然也算坚硬?但是时间稍长?便会磨坏。因此,我让工匠们在这木鞋跟上,打了钢钉。如此一来,便是想要磨坏?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赵允初与曹佾两人恍然?看到范宇手中的靴子跟底,果然能看到钢钉。 “安乐侯奇思妙想,让人佩服。”曹佾不由得赞叹道。 “这样果然妥当,安乐侯确实是心细如发,令人赞叹。”赵允初也连连点头道。 范宇笑着摇了摇头?“让两位试穿,便是让你们看到这种鞋的好处。只要价钱合理?这门生意便大可做得。” 请两人坐下,命人奉茶。 将徐绶做好的成本详细列表?放在了曹佾和赵允初两人面前。 “这便是皮鞋和皮靴的成本,每一个样式?都有着不同的成本。两位可以看看?这东西我们应该多少钱从西作坊里拿下来。”范宇笑道。 赵允初和曹佾两人虽然是皇亲?但是家中都有店铺,也接触过这类东西。 尤其是曹佾,虽然年纪小些,但是已经是家主。家中店铺的掌柜,还有账房先生,都是要由他来交待事情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范宇所拿出来这些材料的好处,其中那些列表,更是让他不住点头。 “好好好,安乐侯很是用心此事,想来我们会相当的顺利。”曹佾一边看,一边说道。 赵允初虽然不如曹佾有经验,但是也并不是草包,只一细看,便认同了曹佾的话。 “很好,这样便一目了然,非常清楚明白,省了好些心思。”赵允初也道。 徐绶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暗自得意。这可是他弄出来的,自然应该有些自矜的。 范宇笑了笑,“我若是在这个成本价上,再加一成,从造作院买下来。然后,再由我们一同办的商号售卖出去,两位觉得合理吗?” 曹佾不由得吸了口凉气道:“只加这么少?怕是不合适吧。” 赵允初却有些不太明白,“加一成也不算少,有什么不合适的。” “允初兄没接触过作坊。”曹佾给他解释道:“虽然成本是这个价钱,但是其间还怕出些意外。稍有些问题,便会导致成本长高。只加一成利,其实也与成本并无区别。如安乐侯这样要价,怕不是造作院根本就赚不到利钱。” “若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赵允初道:“这些工匠们闲着也是闲着,至少能赚些工钱,他们应该不亏。” 范宇笑道:“工匠们不亏,造作院也只是保本。我若被官家追究,怕是还要落个罪名在头上。” 曹佾不由的诧异道:“安乐侯既然知道,却为何只加了一成的利钱?”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范宇看着赵允初与曹佾两人道:“我给咱们的生意找了一个大股东,他一个人,便要占五成的份子。” 赵允初眉头一挑,冷笑道:“是谁这么张狂,竟然有这样大的胃口。难道我们八王府,都不如此人的脸面大了吗。” 曹佾听着赵允初的话,却是悚然一惊,急忙开口道:“安乐侯说的,不会是官家吧!” “正是官家。”范宇点点头道:“其中的好处,便也不用我说了,想必两位都清楚。份子的划分,官家五成,我两成,八王府与曹府各一成半。这样划分,不知两位可有异议。” 范宇是借着官家的名头,给自己争取两成的份子。否则的话,他自己的份子还高过曹府和八王府,这两人不见得答应。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不可能不答应,这笔生意已经算是半个皇差,挤破头也要掺进来。 不只是如此,就是两人答应掏出来入股的份子钱,也让范宇吃了一惊。他们两方,各出十五万贯。 范宇心中暗道,还是官家的面子大,只是亮了亮名头,下面人就使了劲的送钱。自己要是拿了钱之后,第二天便告诉他们赔光了,估计这两家也只是一笑了之。 不过,范宇当然不会这样干,这许多钱财到手,却让他有了些新想法。 第200章 落个清静 那李用和可是送了自己一间金银铺子,在大宋也就是所谓的钱铺,相当于后世的银行。 范宇的想法,就是将这些人送来的钱,都暂时存到这里。 当然,只是存放到这间金银铺子还谈不上什么想法。可是如果将来造作院的生意做大了,随之而来的物流和销售网络,便可使这间铺子得到剧烈扩张。 到了那时,造作院作为唯一的大客户,就足以支撑起来这个银行系统的建立。而这些销售网络和物流,也会使得这间银行具备其他钱铺所没有的巨大优势。 想到这里,范宇不敢再想。若是真的做起来,怕是整个大宋的经济命脉,都会被自己抓在手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送走了曹佾与赵允初两个人,范宇便命人去请周奉过来,又招呼了几名禁军士卒护卫,与他一同去了李用和的府上。 李用和虽然挂着一个节度使的虚职,但是手中并无多少权力。他的宅子在外城,相距西作坊并不算远。 听说安乐侯到访,李用和大喜,这说明自己拜托范宇的事情有眉目了。 只是人都到了大门口,李用和却又患得患失,有些喜忧掺半,等见到了范宇,内心更加忐忑。 “安乐侯到访,可是阿姐有什么话,请安乐侯代转?”李用和见到范宇,便拱手问道。 范宇看到对方这忐忑的神色,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李使君待客,便只在大门外面说话不成?”范宇却没回答对方,反而挑起礼数来。 虽然说义母李太后已经原谅了李用和,但是范宇却还是有些替义母不平。这可是亲弟弟,当年竟然就那么不顾阿姐的死活,断然修书与亲姐恩断义绝。这等行为,在范宇看来,实在是很过分。 哪怕范宇收了对方所送价值十万贯的钱铺,这心里也并不怎么待见对方。 李用和看到范宇意有不满?便急忙伸手一让道:“实在是关心阿姐之事?倒是让怠慢了安乐侯。请里面用茶,我再与侯爷叙话。” 将范宇让进正厅落座?下人送上茶来。 “刚才心切?失礼之处还望安乐侯海涵。”李用和自上次被范宇呵斥,便不敢再以舅舅自居。 范宇哈哈一笑?对着李用和摆了摆手道:“我来这里,是求见李使君的。而且收了你的重礼?岂可不办事。前次我进宫见到义母?将使君之事说与她听。你猜义母是如何说的?” “阿姐她、她说了什么……”李用和有些激动的问道。 “我义母说,这许多年的事情,她已经不与你计较。义母说,当时的情形?也不能全怪你。还说?恩也好仇也罢,终将尽付东流水。让我若是见到李使君,便告诉你,你阿姐原谅于你了。”范宇将义母李太后的原话告知于李用和。 听到阿姐体谅自己,到最后还原谅了他?李用和再也绷不住,不由号啕大哭?“阿姐,我、我对不住你啊……当年我不应该受那刘太后的蛊惑威胁?与阿姐恩断义绝,我简直非人哉……” 见李用和哭的极为伤心?并非作伪?范宇对此人的感观略好了一些。 他便开口道:“李使君?义母已经原谅于你,你可不要再辜负了我义母。若敢再有一回伤了义母对你的姐弟之情,我也不会饶你。如今李使君与我义母,也算是姐弟团圆,倒是不用再哭,理应高兴才是。” “是、是、是,安乐侯说的极是,我一时情难自已,却让安乐侯见笑了。”李用和急忙擦干眼泪,起身对着范宇深深躬,“安乐侯在上,若非是你,我怕是这辈子也不敢想,还能让阿姐原谅我。请受我一拜。” 范宇急忙跳起来让开,这个礼可不能受。虽然自己没管对方叫舅舅,但是这长幼关系却是还在。回头要是让李用和这家伙到义母面前告自己一状,钱铺岂不是又会被要回去?因此,对方越是客气,这礼就越是不能受的。 “李使君就不要对我行礼了罢,你若是真的要感谢我,便让人与我带来的掌柜,将那钱铺仔细做个交接便是。”范宇呵呵干笑道。 李用和连连点头,那刘太后说话算数,他李用和确是家中钱财不下百万贯,两个儿子也都受了恩荫之职。因此,李用和对于这价值十万贯钱铺,却也并不是那么不舍。 当即便命人,领着范宇带来的周奉,前去甜水巷的钱铺验收账目,核对金银铜钱交子之数。 范宇这才满意,并打算告辞。 可是李用和却道:“安乐侯若是无事,可否与我一同去宫中?” “李使君自去便可,你是义母的胞弟,自可直接让人通传便是。”范宇摆手道。 李用和甚为不安道:“若是阿姐还不见我,那又如何?” 范宇看这李用和患得患失,便摇摇头道:“你放心去便是,义母可不是无情之人。你若求见,义母定然会见你。而且,我去了也不方便,岂不是碍了你与义母姐弟之间说话。许多过往之事,我若在场,想必你们也说不出口。” 李用和想想也是,这才千恩万谢的送了范宇出府。 范宇刚刚回府,还没多久,便有通进司的吏员送来文书。 文书内容,便是委任范宇为出使辽国的副使之职,与段少连一同出使辽国。着于两日后,于北门汇合北上。 另一边的段少连,也接到了通进司的文书。段少连却拿着文书,去见参知政事蔡齐。 “蔡相公,让我出使辽国,我倒没有什么意见,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段少连皱眉道:“可是这位安乐侯,恐怕不是个好相处之人。” 蔡齐请段少连坐了,笑问道:“段直阁,你这话从何而来啊?” 段少连叹气道:“前日,我得知安乐侯为副使,便特意登门拜访。可是谈了不过几句,便话不投机。此人出身不过是乡里小民,不会审时度势,言语粗鄙让人可厌。若是委派这等人为副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辽国交好不成,怕是还要得罪了辽皇。如果最后事与愿违,我等便是大宋的罪人了。” “段直阁言重了吧。”蔡齐身为副相,自也不是只听一面之辞的,他审视着段少连道:“安乐侯虽然因是李太后义子,而骤贵。但是也给朝廷立过功劳,哪里有你所说的不堪。而且其身为副使之职,也是吕相公举荐官家所命。你若是想将副使换人,怕是不可能的。” 知道范宇来头不小,可是没想到这位成为副使,还是官家和吕相公的意思。 段少连不由愕然道:“可是……我与安乐侯相处怕是不协,恐会误事。还请蔡相公有以教我,以图化解。” 蔡齐知道这段少连是个腐儒,怕他现在就闹起来更误事,便随口道:“你虽是正使,然而安乐侯身份贵重,无论巨细,你都由他。让他做个实际的正使,你还可落个清静。若有事,也是他来承担。” 第201章 百听不厌 范宇并不知道,参知政事蔡齐给段少连出了馊主意。 他在走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第一件事,便是将钱铺换了招牌,改为盛通银行。并且让周奉坐镇盛通银行之中,替自己看守帐目。 周奉本来不过是个行商,对于钱铺的勾当并不熟悉。不过,范宇也不急,只是让周奉先在盛通银行坐镇查帐。这个过程里,自然也就能让他学到东西。 等到周奉弄明白了,那时也应该开始扩张了。 还有一件事,便是让徐绶在造作院里安排皮鞋的生产。 次日,曹府与八王府的三十万贯,都办了交割。范宇亲自带人将钱送到了钱铺,并正式换了招牌,改名为盛通银行。 这里的事情安排完毕,便马不停蹄的到了西作坊,与徐绶一同谋划造哪些款式的皮鞋皮靴。 鉴于大宋民间的接受能力,范宇推出的男鞋大多是一些普通的款式,并无多少装饰。但是女鞋就不一样了,什么镂花、镶花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推出了两款露趾的皮鞋,鞋面掐了铜丝花纹嵌了孔雀石,极其精美。 当然这些都没有生产出来,而是范宇让工匠们自由发挥绘制图样,然后他再从中选取出来的。 不得不夸一下大宋工匠的厉害,皮匠、木匠、铜匠,哪一个都画得比范宇自己好太多。 将这些事情安排了,范宇便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又被徐绶给叫住了。 “侯爷且慢,我有事情想要与侯爷相商。”徐绶急忙拱手道。 “徐兄有什么事,可尽管道来。”范宇止步,又走回来道。 徐绶非常不好意思的道:“是这样,侯爷明白便要北上赴辽。这一次出使辽国,也不知道多久。但是春节之前,怕是不可能南归。可我已经被审官院放官于地方,怕是不能再留在造作辽辅佐侯爷了。” 范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把这个茬给忘记了。 “那审官院可曾安排,是谁来接替徐兄的将作监丞之职?”范宇问询道。 徐绶一笑,“这人我倒是认得,与我是同年,是同进士出身,名为许当。” “这许当为人如何。”范宇问道。 “为人本分,倒是做事也认真,只是不太灵活。有时认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徐绶说到这里,不由摇头道:“他这样易得罪人,能让他做实职的将作监丞,也是不容易了。” 范宇对于这样的人其实还是满意的,这种人做官可能不太行,但是做个厂长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如此也好,他是你的同年,你与他交接清楚便好。我来去匆忙,怕是没有时间与他见面。”范宇点点头道:“造作院其余的事无巨细,便都有徐兄代劳了。今日还要进宫一趟,就此别过。” “我祝侯爷此去辽国,一路顺风。”徐绶急忙拱手相送。 范宇挥挥手,“明日让狄青、杨文广等人,一同去北门等我。此事我已经报了枢密院,当无问题。” 他回到府里,便去见还玉公主。 还玉公主早就收拾停当,正等着范宇回来。 “夫君,车马已经备好,我们这便进宫去见两位娘娘吧。”还玉看到范宇,便开口道。 “好,我们这就动身。”范宇本以为还玉还会闹闹脾气,却没想到很是顺利。 两人进了宫,便先去了慈宁宫里。 其实范宇被委任为副使出使辽国之事,两位太后也都知道了。但这是国事,此时又不是垂帘听政之时,不好干涉。 当见到范宇和还玉两人进宫,李太后便开始抹眼泪。 范宇急忙上前安抚道:“娘,我此次前往辽国,并非是与辽军作战,只是作为使节,互通往来罢了。安全的很,不碍事的。娘可不要伤心什么,哭坏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义母李太后用衣袖拭去眼泪道:“我也明白,只是我听说辽人凶横,惯好无事生非,往往因小故便会怒而杀人。尤其是宋人,在辽国更是受其欺辱。还听人说那些辽人体毛厚重如熊罴,茹毛饮血身上腥膻无比。我儿此去要面对这等凶人们,为娘我便很不放心。” 范宇听了义母的话在,不由得又好笑又感动。好笑的是这说法有些离谱,感动的则是义母待自己如同己出,确实关心的很。 “娘大可不必担心。”范宇耐心道:“那辽使我也见过,与汉人无异。而且此人口舌便利读书也多,是个斯文的读书人。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可是在极北之地才有,大多数的辽人,与常人并无多少区别。” 杨太后此时也劝慰道:“阿姐,你不用替宇儿担心。两国交兵都不斩来使,何况宋辽两国又没有交战,他不会有事的。” 结果杨太后的话适得其反,不只义母李太后吓了一跳,就是还玉公主也脸色发白。大家只是替范宇担心好吧,又没说他会死。 “娘,你莫要乱说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听着怪吓人的。”还玉公主埋怨道。 李太后也连连点头道:“就是啊,妹妹可莫要吓我。” 范宇此时不得不开口打圆场,“娘,静一,姨娘说的也对。我是使节,又不上阵杀敌,当然不会有事。” “对啊,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宇儿明白,我是说他无事的。”杨太后急忙点头道。 说完,杨太后瞥了还玉公主一眼,却见还玉的眼神只在范宇身上。不由暗叹女生外向,自己说错了话都不知道替自己这个当娘的圆回来。要不是女婿贴心,自己还不好下台。 “没有危险便是好的,宇儿在路上可要注意一些,辽国如今正是最寒冷之时,你可要多带几件衣服在路上,切莫受了风寒。想那辽国也没什么名医妙药,病了便是麻烦。娘这里还有太医局送来的人参败毒散,你带一半去。此药专治外感风寒之症,宇儿若有风寒之兆,可以饮之。”李太后又叮嘱道。 范宇只是听着点头,有时侯有个亲人唠叨,却也是种幸福。以他如今亲生父母都已不在人世的情形,对于义母的话,却是百听不厌。 若说这世上谁最关心自己,范宇觉得那就是义母了。 此时,却听到宫门口的小黄门禀报道:“官家驾到!” 第202章 很没出息 原来,赵祯听说范宇入宫来见两位太后,便也过来看看。 范宇此次出使辽国,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赵祯此来,也算是给范宇送行。 结果赵祯刚刚进了慈宁宫,却发现两位娘娘盯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责怪的意思。 范宇和还玉公主两人对赵祯行礼,赵祯挥了挥手道:“免礼,私下里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繁琐。” “谢官家。”范宇与还玉两人谢恩道。 李太后却是开口道:“官家,你为何要将宇儿派往辽国。你是做哥哥的,怎么能如此对待你的义弟。此时宇儿和还玉两人,又是新婚不过数日。一个是你义弟,一个是你胞妹,你怎么能让他们分开这许多时日。不说此去辽国有没有险难之事,只说你让新婚夫妻分开,便已过有些不对。” 赵祯被生母如此质问,不由语塞,便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杨太后。 杨太后看到官家有些答不上来,便对李太后道:“阿姐莫要生官家的气,官家让宇儿去辽国,也是让他为国事出力。朝中那许多大臣,想必是没有如宇儿这般合适的人选。” 赵祯不由点头,“是啊大娘娘,没有人比安乐侯更合适了。” 还玉公主想说些什么,可是她是官家的妹子,辈份不够不好开口。因而,还玉公主只能撅着嘴在一旁生气。 “满朝文武,领俸禄的时候没见一人少拿过,有了事情却没有合适的。”李太后不由更气道:“官家看看朝中,哪一个的年纪比宇儿小了。为娘不是偏向宇儿,相反他能为国出力娘还会高兴。只是看不惯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偷奸耍滑,怕是宇儿立了功劳回来,这等人还要说三道四的吧。若是朝中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官家养他们何用。” 赵祯面上有些难堪,心里更是后悔,当初不该听吕夷简的话,让安乐侯出使辽国。只是事情已经定下,临行前一天更改,怕是会落下笑柄。 范宇一看义母李太后生气斥责官家,便劝道:“娘不要责怪官家,此事是孩儿请命官家才答应的。朝中诸臣各安其位,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非是闲人。姨娘和官家没有说错,此次出使辽国,确是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能做的。孩儿与那辽使刘六符交好,官家是知道的。因此,也只有孩儿出使辽国最是便利。” 赵祯给了范宇一个赞许的眼神,正不好自己分说之际,安乐侯太及时了。 李太后这才神色缓和道:“想是宇儿立功心切,才会请命。既然如此,老身倒是错怪官家了。” 这话一讲出来,赵祯便松了口气,但是心中也有些嫉妒。自己生母对安乐侯怎的如此疼爱,这让他有点心理不平衡。 “大娘娘不必如此,实是孩儿解释的不清楚,怨不得在大娘娘。”赵祯也只好赔笑道。 范宇看到义母不再生气,便对赵祯躬身道:“臣这次进宫,便是拜见两位太后与官家,向官家和两位太后辞别。明日一早,便会北上幽燕之地。因而,想是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怕是见不到官家与两位太后了。” “此次任命仓促,倒是让你受了委曲。”赵祯点点头道:“此去辽国你为副使,若有事便要以正使为主,莫要轻易越权。以段卿的稳重擅辩,他带着你定然无事。你还年轻,可多看多学。若是有什么不明的,可向段卿请教,想必他不会拒绝。还有那刘六符,你也要多从他的口中询问辽国内情才是。” 范宇心道,那段少连已经被自己赶跑了,这一路自己可不想见他。至于请教一个腐儒,那还是算了。 但他的口中却道:“官家说的是,若有疑难之事,臣定会向段直阁请教。那刘六符熟知辽国朝政,臣也会盯紧他的。” 赵祯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对范宇有些过了。这才新婚,便被外派到辽国,当着两位太后不能不有所表示。 “陈琳,命人取百两白银赏赐给安乐侯,以为他的路费。”赵祯开口道。 “官家,臣不用了。”范宇急忙谦让道:“出使辽国的用度,自有朝廷负担。官家向来节俭,又刚刚取了一大笔钱出来,就不要再赏赐于我了。” 官家的话已经出口,那就金口玉言。赵祯虽然听到范宇的话有些心痛,可是这官家的面子还是要的,不能收回。 “朝廷负担是朝廷的,我身为你的兄长,赏赐你些银两,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壮你的行色。你且收下,莫要推拒便是。”赵祯故意面色一沉,意似训斥道。 可是赵祯的心中,却是又觉得,还是安乐侯理解自己。一直惦念着自己节俭之事,有这份心意便值了,这银子送的不冤。 赵祯最后赐宴,在慈宁宫中,一大家人算是用了一顿团圆饭。 从宫中回到府里之时,天色也已经黑了。因为第二天便出起程,所以范宇夫妻也早早的便休息了。 还玉公主却睡不着,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房顶看。 “夫君,你这一次要去多久,可有准数。”还玉公主问道。 范宇闭着眼,迷迷糊糊道:“谁知道呢,短了一月,长了两月。出使辽国南京,一个往返也要近月了。总不能去了便回返,那岂不成了儿戏。若无意外,当在辽国过了正旦数日,便会返程。” “这样的话,夫君岂不是要在辽国住上一个半月之久?”还玉公主幽怨道。 范宇睁开眼,看向还玉公主道:“怎么,这点时间还算长吗。静一你若是在府里寂寞,可以搬去宫中住上一阵。到时等我回来,再接你回府可好。” 还玉公主闷闷不乐的点点头道:“这样也可以,只是你要早些回来才是。” 范宇伸臂抱住还玉公主道:“这是自然,辽国冰天雪地呵气成冰,可有什么好住的。若无事了,我定会尽快赶回。” “对了夫君,听说辽国虽冷,可是那里的女子都热情奔放。而且北国女子都是身高腿长肌肤也如冰雪般白,你说是不是。”还玉公主忽然道。 “哈哈哈,静一你听谁说的。”范宇不由心中警钟长鸣,口中却道:“这都是传言而已,其实北地多风沙,且寒冷。相对于南方女子大多皮肤粗糙,可也没有几个白的。” 还玉公主似笑非笑道:“这样说来,夫君是经历过南方女子了?” 范宇眉头直跳,还能好好说话吗。 “没有的事,夫君我还年轻,哪里有这许多见识。”范宇急忙摇头否认。 “我不管,今日夫君要尽孝!”还玉公主蛇一般缠上来。 范宇哭笑不得,到底是给谁尽孝,他身体却是很没出息。 第203章 送别 早上若不是吴良尽力叫门,怕是范宇根本就起不来。 范宇起身,还玉公主却还没醒。并没有叫醒还玉,范宇便动了身。 坐在马车上哈欠连天,王小丁这一次也跟着范宇北上,却是十分紧张的看着自家的侯爷不敢吭声。 范宇看了看马车窗外道:“我先小睡片刻,到了北城门再叫我。” 王小丁急忙点头应是。 他的马车到了北城门边的时候,段少连也已经到了。除了他们两个正副使节,还有一些相送的官员,再加上辽国使节的队伍。细数起来,也有三百人之多。 而狄青与杨文广等人,也带着五十名禁军护卫,在北门列队等候了。 这一次因为范宇向枢密院提交了文书,便临时加了他们这一队人。 段少连看到范宇的马车到了,便上前去准备打个招呼。却不想刚刚来到马车旁,便听范宇打鼾的声音。 “安乐侯,快些醒来,我等可就要出发了!”段少连心中不喜,自然也不是很客气,当即使叫出声道。 王小丁却是吓了一跳,看到自家侯爷被吵的皱眉,似乎就要睁眼。 这下子王小丁就有些急了,探头车窗外低声喝斥道:“哪里来的泼才,竟敢惊扰了侯爷早睡!” 段少连怎么也是朝廷命官,身为直集贤院清贵的很,却被一个仆役喝斥,这是他没想到的。 一时之间,段少连的脸都憋的红了。 “你这恶仆倒是护主,可也不看什么时辰。”段少连沉着脸斥道:“快些让你家侯爷醒来,我大宋使节的队伍这便要出发。” 范宇其实也已经被刚才的动静惊醒,这时听到段少连的话,便下了自家的马车。 “让段直阁见笑,家仆护主心切不懂事,还望段直阁大人有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范宇打着哈欠道:“既然人齐了,那便出发。驿递的马车呢,咱们这便上车。” 段少连黑着脸不想说话,便指了指街对面。 范宇看过去,对面的道旁停着一支车队。这支车队共计数十辆马车之多,最前面的两辆马车尤其精美?车辕上还插着出使的旌节?显然是为了两位使节所准备的。 “第一辆想必是段直阁的座驾,那么我就上第二辆马车好了。”范宇笑着对段少连点了点头?便让车夫将自家马车驶回。 他自己则带着王小丁?向着街对面的马车走去。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看到范宇到来?也急忙迎上前来,“侯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此次出使辽国?主要便是以两国交好为目的。但是你们可也代表着我大宋的脸面,路上莫要懒散。都打起精神,军伍也要整齐,有些武人的样子才是。”范宇随意的道。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点头应下?便回去整理队伍。 范宇还没上车?便有礼部的官员端着盏酒过来道:“安乐侯,此次出使辽国,要经历一路风尘。且饮此盏水酒,以壮行色。” “竟然还要喝酒?”范宇莫名其妙的问道。 “侯爷,诗经云:出宿于泲?饮饯于祢。送行自是要饮酒的,我且先敬侯爷一盏。”从送行官员之中?却是走出来张唐卿,手里也端着一盏酒。 范宇一看是张唐卿?便端起酒盏道:“既然是规矩,那么?饮胜!” 两人各自干了一盏酒?却是开喝了。 其余送别的官员一看这架势?也急忙过来敬酒。 范宇原本还有些半睡半醒的意思,却被吓的一下就清醒过来。 “侯爷这边请,快请入座。”正是徐绶在道旁不远处喊道。 范宇看过去,好家伙的,路边摆了数张桌子,桌上还有酒菜。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范宇有些懵。 张唐卿笑道:“当然是给段直阁与侯爷送行,这是饯别宴,也是规矩了。” 范宇有些受不了,“大早晨的便要喝酒,这样不太好吧。” “礼不可废啊,侯爷。”张唐卿拉着范宇,便给按到了桌旁坐下。 除了张唐卿和徐绶两人,杨察、苗振、杨谔也都到齐,都是来给范宇送行的。 段少连愕然,自己这个正使没发话,他们这一群人便已经开喝了。 想想也是,范宇是来得晚的,自然是他到了便开始这饯别宴,真是气死个人。 此时也有别的官员过来接段少连入座,大家就是送别热闹一番便是,段少连也顾不上理会范宇。 就连辽使刘六符,也被拉到了桌上一通灌。 在座都是朝廷命官,自然少不了送别的诗词。酒过三巡,便有一名校书郎举盏起身。 这位校书郎哈哈一笑道:“诸公且请安坐,我这里偶得一道送别诗,便吟咏出来,为段直阁与安乐侯送行可好。” 立时便有人叫好,就连刘六符也连连点头,显是对这场面喜闻乐见。 “持旌千里赴北国,寒霜白雾封黄河。此去传帝鸿雁书,宋辽黔首弹冠额。”这位校书郎念完自己的诗,便拱手对众人道:“献丑了,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诸公皆为饱读之士,定然是对我不屑一顾的。” 诗一念完,便有人鼓掌夸奖,不吝赞美之辞。 校书郎嘴上说的虽然谦虚,可是这话里也带着挑衅的意味。若是没人能将他这气焰压下去,怕是便要因此成名了。 刘六符不由抚须点头,对于这首诗甚为嘉许。他虽是辽人,但也是汉人,读的书也是儒家一脉,对于诗词歌赋也自涉猎。而且辽国也追捧诗词,却是全国上下都蔚然成风。 苗振年轻气盛不服气,便起身拱手为礼道:“我也偶得一首调笑令,可为在座诸公祝祝兴……赴辽,赴辽,行经千里结好。塞内塞外雪晴,关南关北无声。无声,无声,天下一片平宁。” 这首调笑令,由景入情再入景再入情,却也是佳作。立时就引来了满堂彩,甚而有人掌声历久而不绝。 酒喝好了,人便骚了。 大家谁也不甘于后,争先恐后的念出自己的诗词之作,希望能留下一两首佳作为人所传颂。 范宇却是顾不得听人吟咏大作,此时送别的官员正轮流敬酒,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此时的美酒虽然酒精含量不高,但是喝得多了也一样受不了。 “我们也已作了许多诗词,不如请两位使节,各作一首答谢如何?”有人站起来提议道。 大家轰然叫好,纷纷起哄。 段少连推辞不过,沉吟片刻便笑着道:“既然诸位抬爱,我便作一首浪涛沙以谢大家……未行便知燕山北,大雪成堆风刀割。诸君盛情如炉火,三春已在心间播。” “段直阁莫要谦虚,此词的答谢之意,我等却也感同身受,三春已在心间播也。”立时有人叫道。 那校书郎此时也喝的面红耳赤,又站起来道:“安乐侯可还没作诗词,请侯爷也作首诗词可好。” “不好。”范宇喝了不少,加上又困,已经有些迷糊,“我给大家唱歌,送别!你、你们都听好了!” 众人大笑,还有人叫道:“侯爷雅兴,我等自无异议。”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今宵别梦寒。”范宇勉强唱完,却是伏桌大睡。 满街俱寂,众人失声。 第204章 侯爷真会玩儿 范宇是喝懵了,听着众人叫嚷,便借着酒意唱了一曲。 然后他自己不管不顾的睡了大觉,却让众的下巴都掉了一地。 原本刘六符此次出使大宋,没能达成建功的目的,意气有些消沉。此时听到范宇的一曲送别,却击中了他一杯浊酒尽余欢的心思。 要说在座之人,最符合这歌的心境的,居然就是刘六符了。 “好!”刘六符也借着酒意,大声喝彩。 此时还有人提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记录范宇所唱的歌词。这首送别歌虽然曲调怪异了些,但是听着却是相当清奇悦耳,也是要记录下来的。 只是他刚刚写完一份,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抢走。 “兄台可多抄录几份,这等绝妙清歌,直击内心让人回味无穷。在下甚是喜欢,还请送几份出来,也好让大家传唱。”有人对记录之人恳求道。 随着刘六符的一声大赞,其余人便也跟着轰然炸开。 那校书郎,也不禁赞叹道:“此歌清丽脱俗,已是别离相送之极致矣。世人言: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我看,凡离别时,皆可歌此曲。” 张唐卿却跟着笑道:“柳三变先生今岁可也榜上题名,终不再是白衣卿相。” “我大宋文风已是鼎盛之世,柳先生高中,而安乐侯又是少年才俊,世无遗贤矣!”又有一名官员道。 听着众人的赞美之辞,段少连的脸色不禁有些发黑。自己才是正使,却不想在自己最自信的文辞方面,却输给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安乐侯。这小子年纪轻轻,抢风头的本事却是一流。 徐绶招呼王小丁,与苗振等人一同,将范宇给抬上了副使的马车。 饯别宴到了这个光景,便是圆满结束。唯一觉得心中不快的,便是段少连。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发作,只能忍着这口气。 刘六符也讨要了一份抄录的送别,看了两遍?才心满意足的揣入怀中。 “段正使?我们也该出发了。”刘六符对段少连拱了拱手,开口道。 “贵使也请。”段少连拱手还礼。 两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很快前边的护卫传来一声吆喝?长鞭一声脆响,长长的车队启行。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刚才也听到了范宇的送别歌。对于范宇,两人现在是又敬又佩。这位安乐侯可是厉害透德顶?能造兵器铠甲?又有如此好的文采,真是深不见底。关键是安乐侯如今还未及冠,这些事都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便有些惊人。 他们两人对范宇敬佩有加?却不知刘六符的护卫们?正不时的怒视着他们这一队禁军。 那些辽国护卫可是还记得狄青和杨文广两人,到现在还有几个重伤的护卫,在辽国使馆之中住着。现在队伍里的,都是伤势比较轻的。 在这只长长的使节队伍中间,数十辆马车之上?便是大宋此次送往辽国的岁币,还有许多粮草?也是队伍在路上的消耗。 因此,这支使节队伍看上去?也是相当庞大。 使节队伍大了,行走的便慢。用了一整天时间?也只不过是刚刚渡过黄河。 范宇醒过来之时?却已是傍晚。看着车外漫漫的田野?却是有些尿意漾然。 此时队伍也已经到了卫县,刚好停了下来。 范宇急忙下溜下车去,悄悄的去了田边的树林之中。 卫县并不大,城不过三里。此时使节队伍停下,是因为卫县的知县出城相迎,拦住了队伍。 段少连下车与知县寒暄了几句,便随着车队进了卫县城。 “刘知县,县库之中的粮草可还充足?”段少连笑着问卫县的知县道。 “回禀上官,县中的粮草敢不充足。本县之旁便是安利军,若无充足粮草,一旦有事便是大祸。”刘知县回道。 段少连笑道:“那就好,若是我的副使向你调集粮草,你可不要给他。你县中的粮草,都是接济大军所用,你若划拨于他便是渎职。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刘知县当时就出了一头汗,陪笑道:“不敢、不敢,这只使节队伍,以段直阁为正使,自当听从段直阁的安排。若是别人来了,本县无粮便是。” 这是神仙打架啊,刘知县官职不大,但是见识也是不少的。谁官大听谁的,只要不祸及自身,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 待范宇回到马车上,也跟着进了卫县城中,整支队伍便停在驿馆外。 小县城的驿馆房间有限,只有段少连、范宇和刘六符,和几个随行的亲信和军官有房间住。其余的禁军护卫等人,便只能在外面的马车周围搭帐篷。 范宇和王小丁主仆两人刚刚进了房间不久,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却是狄青来见范宇。 范宇看到狄青一脸的怒容,便问道:“出了什么事,是谁惹了你不成?” 狄青躬身道:“启禀侯爷,刚才安营之时,我与杨兄去领取粮草,却被军需官告知,没有我们这支队伍的份!那军需官说,使节的护卫人数本都是安排好了的,我们这支五十余人的队伍是后加的,并无在使节队伍之中报备。因此,也没有准备我们的粮草。” “他们难道只带刚刚够吃的粮草出门,这不可能吧。”范宇不由皱眉道。 狄青也愤然道:“我也是这样问的,可对方却嘲笑我们说,粮草自然是要多备一些,但那是怕不够吃。说我们既然没有报备,自己也没准备粮草,那挨饿也是活该。哪怕他们剩下的粮草都扔了,也不会给我们。” 范宇一听,这话十分过分。他心中也有些明白,这是对方故意找茬来了。想一想自己得罪的人,也只有段少连这个正使。 “杨文广去了哪里?”范宇又问道。 狄青指指县衙方向道:“杨兄说,他去找知县划拨一些粮草,也不知如何了。” 只是狄青的话音还没落,杨文广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我刚刚见了那刘知县,他说县里倒是有些粮草,但都是明日便要转交安利军的。若是给了我们,便要违了军令。因此,也不会给我们。” “好了,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想必是那段正使对我有些意见,因此以粮草对我挟制。”范宇转向一旁得王小丁道:“去取两百贯钱来,交与狄兄与杨兄他们。” 王小丁虽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去行李当中取钱。 “我等执行的是公事,怎么可以让侯爷自己出钱呢。”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急忙拒绝道。 范宇笑道:“虽然是公事,但也算事急从权,此事我会记下帐来,待回京之后再向官家报备。否则便是私蓄军队,罪名极大。既然是我私人出钱,那便不能委曲了大伙,你们听我的,一会儿……”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听完,面面相窥,侯爷真会玩儿。 第205章 容易出事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从范宇这里得了两百贯,出了驿馆便有些好笑。 “杨兄,侯爷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气人了?”狄青迟疑了下才问道。 “气也不是气你我,我看侯爷和那段正使不太对付。”杨文广摇头失笑道。 狄青叹气道:“这也不能怪侯爷,只能怪那段少连自己。想必军需官便是他来指使的,故意不给咱们粮草。想从这里为难侯爷,好让侯爷向他低头。” 杨文广拍了拍狄青的肩头道:“所以啊,侯爷才不会理会他这些小心思。直接给了你我两百贯钱,让咱们置办粮草和马车。” “剩下的钱,侯爷的意思是能买几只羊,便买几只羊。”狄青想起范宇的叮嘱,不由也笑了起来,“只怕那段少连和军需官知道了,能被侯爷给气的跳起来。” 其实这些钱主要就是用来买马车和羊,五十人两个月的粮草,六十贯钱便足够了。 时间不长,他们两人便带人在县城之中买回了所需的马车和粮草,后面还牵回来十只活羊。 范宇在驿馆门口背着手,看到狄青杨文广他们回来,便哈哈大笑起来。 “王小丁,你将我所写的文书让驿馆的人送回京城。”范宇看了身边的王小丁一眼道:“这文书不送回去,总是不踏实。若是晚了,不好防小人啊。” “侯爷放心,刚才我便将文书交给驿馆的人,让他们明日一早便送回京城。”王小丁急忙回道。 范宇点了点头,这份文书便是给官家的,说明事情不协便自筹粮草之事。如果不尽早给官家一个解释,这便是皇亲蓄兵,罪名可不算小。有了这份文书备案,谁来告状都属于用心不良。 狄青与杨文广来到范宇面前,一同抱拳行礼。 “我们两人正如侯爷吩咐的那样,一文钱也没剩下,两百贯全都花掉了。”杨文广禀报道。 范宇伸手数了下,不由笑道:“这里的羊倒是不太贵,比京城里应该便宜不少吧。” “此地不过是县城,羊也卖不上价,自然不能与汴梁相比。”狄青也应道。 “好,今日便杀一只羊?煮了羊肉汤吃。”范宇笑兮兮的道:“只能是我带来的人吃?别人谁来了也不许给。要羊骨头也不行,羊骨头熬汤用。” 杨文广笑道:“我等全凭侯爷做主。” 狄青也不由笑道:“下官遵命?定不让一滴油水外流。” 原本段少连准备看范宇的笑话?可是没过多久,便在屋中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汤香味。 虽然山珍海味没有少吃过?但是在这冬季赶路之后,若能喝一碗香浓的羊肉汤?那便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了。 “咦?驿丞倒也是识趣,想是得了刘知县的叮嘱,给我们准备了羊肉汤。”段少连对自己的随从笑道。 只是等了半晌,却是驿馆的伙计送来了三荤一素的三菜一汤。三个肉菜虽有一道羊肉的?却偏偏就没有羊肉汤。 段少连并不是没喝过羊肉汤?只是刚才已经心心念念了半天,却发现猜错了,这让他有些心理失衡。再看那道蒸羊肉,也似乎索然无味了。 不由得对着驿馆的伙计怒道:“你且慢来,本官身为出使辽国的正使?在尔等一个小小的驿馆,竟还受到如许的怠慢不成!” 那驿馆伙计吓了一跳?急忙作揖道:“这位相公有何吩咐,还请明说。凡是本驿能做到的?定不敢推辞便是。” “明明炖了味道如此香浓的羊肉汤,为何却不给本官送一份过来!”段少连怒冲冲的道。 “呃……这位相公?这、这羊肉汤是相公带来的人在煮的?不干本驿馆的事啊。”那伙计结结巴巴的道。 段少连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便随意的挥了挥手,赶走了伙计。 他又吩咐随从道:“你去外面取一份羊肉汤来,本官上了年纪正好喝一碗暖暖身子。” 那随从急忙闪身出了房间,便顺着羊肉汤的香味寻了过去。 范宇正看着自己带来的禁军们做饭,面团被随意的揉了揉,就拍打成面片贴到了铁锅里面烙成饼。而另一口大铁锅中,羊肉汤已经沸腾滚开,一块块的羊肉不时的翻滚上来,又沉到了奶白色的汤中。随着这羊肉汤的沸腾,浓郁扑鼻的香味四散开来。 即使范宇身为此事的发起者,也确实馋了这羊汤。 王小丁此时来到范宇身旁,“侯爷,驿馆的饭菜送到,请侯爷用饭。” “你吃了吧,我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范宇不耐烦道:“快些去吧。” “侯爷……我也想在这里吃。”王小丁却是不愿意回去吃饭。 范宇看了王小丁一眼,却见这小子正盯着羊肉汤的锅,有些挪不动步。 “行了,你去将驿馆的饭菜端出来,大家一起分着吃了便是。”范宇吩咐道。 正在这时,段少连的随从正来到狄青他们这片营地,开口便对一名正做饭的军卒道:“给段正使准备一份羊肉汤,要多盛些软烂的肉筋。” 杨文广便在不远盯着,看到做饭军卒已经拿起了碗,便上前阻止道:“不是告诉过你,谁来也不给吗。什么正使不正使的,你可敢违抗军令。” 这话说的就厉害了,那军卒立时便将碗放下,对着杨文广陪笑道:“杨大哥莫要吓我,我不给他便是。” “刚才讨要粮草,可是没准备咱们的份。”杨文广瞥了那随从一眼道:“计毒莫过于断粮,别指望军中的汉子以德报怨。记住了,现在咱们是侯爷的护卫,要保护侯爷的安全,没有侯爷的吩咐,什么事情也不能干。” 那做饭军卒听说,刚才居然没准备他们这份粮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用杨文广吩咐,便上前将那段少连的随从给连推带搡的轰走了。 杨文广这里刚赶了人走,另一边狄青也没闲着。护送岁币的那些禁军士卒们,找那军需官要羊肉汤,军需官自然是没有的,便推到了这边让他们自己索要。 狄青早就得了范宇的吩咐,当然更不会答应。 “诸位,虽然大家都是当兵吃粮,但是却不一样。”狄青对前来讨要羊肉汤的那几名军卒道:“军需官可没准备我们的粮草,这羊是侯爷自己出钱买来的,让我们这些护卫吃的。诸位要想喝羊汤,便只能去找军需官想办法了。” 押送岁币的禁军,带队的是个虞侯却是没有出面,这等讨要吃食的事情有些掉价。 而且要论不公平,怕是受委曲的还是副使的这些护卫。受了这么大得委曲,副使出钱,让大家喝口羊肉汤又怎么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些禁军军卒们却是不好再开口。而对那军需官,便也有些不满了,你有本事便将大家的粮草都克扣光。到了那个地步,大家便可都去吃羊肉喝羊汤,岂不美哉。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心里的疙瘩一埋下,就容易出事。 第206章 就当没发现我 这些护卫岁币的禁军,都是从神卫军中抽调出来的,与狄青杨文广他们并不熟悉。 因而,这些神卫军也不好软磨硬泡,便又回去找了他们的领队都虞侯王中平。 “王虞侯,军需官没给副便的护卫发放粮草,那些羊是副使自己掏钱买的。我们前去讨要,人家的怨气可是不小。”有人对王中平抱怨道。 “是军需官亏待了人家的护卫,我们只看着便是。”也有一名禁军无奈道。 却有那嘴馋的,将怨气转移到了军需官的身上,“竟敢克扣军卒粮草,这是怕事情闹的不大吗?大家都是当兵吃粮,有事了要卖命,无事了居然连口饱饭都混不上!” 王中平听到大家的话,吓了一跳,急忙两手虚按道:“都莫要吵闹,此事我会向军需官说,要他公平对待副使的护卫。不过,你们这些家伙也有出息一些,莫要为了吃口羊肉便胡乱折腾。不管怎么样,那羊也是副使自己买的,不会有你们的份。” 虽然这些神卫军的军卒心里不忿,可也知道王虞侯说的是事实。人家副使自己花钱让自己的护卫吃好些,又没有错,也不欠他们这些神卫军的。 驿馆房间之中,段少连等到自己的随从回来,却是看到对方两手空空。 “大官人,小的前去讨要,谁知那些军卒却是粗野,说什么正使不下使的,那是侯爷买给这些军卒吃的。”随从将自己讨要羊汤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 段少连不由一脸讪讪之色,原来羊肉汤是安乐侯给自己护卫弄的。自己让军需官扣了对方的粮草,这便是对方反击了。偏偏自己没发现,还让人去讨要,倒是不大不小的丢了个人。 “好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既然他们不肯,我们也不要与其一般见识。”段少连摆了摆手?让随从自己下去用饭。 坐在自己的饭菜面前?闻着外面传来一阵阵的羊肉汤香味,段少连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范宇让王小丁将自己的饭菜端出来?与众多护卫军卒们一人捧了一只粗瓷碗?里面盛着滚烫的羊肉汤,正吃的额头冒汗。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也端着碗坐在一起,看到侯爷与众军卒一同吃饭?却是甚为感慨。 “侯爷若是能带兵?必然是个将才。”杨文广咬了一口饼,吹着羊汤上的热气喝了一口,通身舒坦的道。 狄青也赞同的点头道:“解衣推食这等做戏之事先放到一旁,以侯爷之尊?肯与军卒一同用饭?这就占了一半的军心。” “可惜侯爷是皇亲,若是官家不允许,他可不能带兵。”杨文广不由得摇头道。 “这一次,侯爷不是也也算带兵了。”狄青笑道:“若有战事,你我跟着侯爷这样的上官?可比头上压着几个腐儒要强得多。至少侯爷不会胡乱指挥,而且他与我一样出身民间?少有傲慢之气。” 杨文广夹了一块软烂的羊肉在嘴里,烫得他哈出一口白气来。 “大宋承平数十年?已许久没有战事。”杨文广吞下羊肉才道:“你我出人头地可不容易,等机会吧。” 范宇这边与手下的护卫们吃的高兴?另一侧的神卫军?就只能闻着羊肉汤的味道?心中幽怨的很。 王中平王虞侯找了军需官朴增寿,却不想朴增寿也是口气很硬。 “王虞侯,非是我要克扣副使护卫的粮草,而是他们这数十人,根本就没有在我这里报备。段正使不发话,我也不可擅自作主。若是我这里通融,给他们发放粮草,最后吃瓜落的可是我自己。”朴增寿冷笑道:“王虞侯要做好人,也要看安乐侯买不买你的人情。莫要贴上去,却连口羊肉汤都喝不到。”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王中平说他没出息了。即使以王中平这等随和的脾气,却也有些受不了。 “朴增寿,你觉得管了军需便可为所欲为?”王中平面色也沉下来,“若是惹的军中变乱,你的脑袋可是不够砍的!” 朴增寿却是哈哈大笑,“变乱?就凭他们那五十几个人,变乱什么。安利军距此不远,若是乱起,顷刻之间便会被大军碾压。王虞侯还是管好自己的军卒,莫要让他们惹出事来,牵连了你自身才是。” 在一只大铁锅旁,范宇两手扶着肚子,有些站不起来。 刚刚手下的护卫们太过热情,一个个的端着碗,来敬羊汤,向范宇表达谢意。此时已近年节,天气已是数九寒冬。大家听说军需官不发粮草之里,便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没想到,转眼之间侯爷就给安排了羊肉汤。 这中间的起伏有些大,却也赢得了感激,彻底的拉近了范宇和这些军卒们的距离。 也就是此时行军途中不可饮酒,否则范宇又是一场大醉。 刘六符身为辽使,并没多事。他的一行护卫们,早就吃腻了牛羊肉,倒是对大宋的饮食更有兴趣些。而且刘六符身为旁观者,虽然看出来有些问题,可也不想插手大宋使节之间的事情。 范宇起身,对狄青道:“让咱们的人看好那些买回来的羊,莫要被人偷了。” 狄青笑着答应下来,便去安排人手专门给羊喂草料看守。 范宇瞥了一眼段少连所在的方向,笑了笑,便回房休息。 他这里刚走,杨文广便端着一只大碗来到锅旁,对那做饭的军卒道:“给我盛一碗汤,多来些羊肉。” “杨大哥,你可已经喝了三碗,还要吃?”那军卒惊讶道。 杨文广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道:“不是我吃,还有一个兄弟没吃到,我替他端一碗。” “原来如此,不过杨大哥可不能送给外人,这是侯爷叮嘱过的。”做饭军卒唠叨着道。 杨文广端了羊肉汤,又取了张饼,送到了一辆马车后面。 立刻有人从车后扑出来,将碗给抢了过去,紧接着便被烫的哎呀直叫。 “国舅你可慢些,这汤还烫着呢。”杨文广苦笑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国舅曹傅。他自从听范宇说要带队来辽国,便想跟过来。但是范宇不肯带他,却没想到曹傅偷偷混进了队伍之中。 刚才范宇与众人守着铁锅喝羊汤,将曹傅给馋的够呛,却不敢露头,只怕被范宇发现送回去。杨文广也是刚刚叫人吃饭,才发现这小子居然混在队伍里的。 “杨大哥,我从来没想到,羊肉汤居然这等美味。”曹傅撕了一块面饼泡到汤中,连汤带饼吸溜了一口,再夹一块羊肉送到嘴里,别提多么满足。 杨文广刚才看到曹傅还在寒风里冻得发抖,这两口热汤一下肚便暖和过来。 “国舅可莫要再在队伍里了,明日一早便留在驿馆,与上京的马车回京便是。此去辽国路途还远,中间或有险阻。若是国舅出了什么事,怕是安乐侯也担待不起。”杨文广劝道。 曹傅一边喝汤吃肉,一边对杨文广道:“杨大哥就当没发现我,你若赶我离开,我后面铁定会自己跟过来,那才危险。只怕杨大哥还要担更大的干系” 杨文广心中立时卧槽遍野。 心中一想也是,与汴梁这么近,只怕将他送回京城,也一样能跟上来。 第207章 忍忍吧 曹傅这家伙十分顽劣,此时威胁杨文广,却让杨文广陷入两难境地。 早知道这小子这样威胁自己,刚才就应该直接告知侯爷。 但是看曹傅这股子惫懒劲,又怕他真的再一次跟上来,那才是危险。好在现在跟在使节的队伍之中,还有一个照应。 “你可想清楚了。”杨文广倒不是怕他威胁自己,而是怕出了差错,“若是你藏在队伍之中,怕是用不了几日,便会被侯爷发现。你虽是国舅,但是侯爷可没给过你好脸色。” 曹傅听到这里,便停下吃饭的动作,“发现就发现,等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跟到辽国就好。安乐侯再厉害,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杨文广点头笑道:“好吧,那你吃完饭可早些休息。若是与别人挤在营帐之中不舒服,可以去我在驿馆的房间睡。” “不用了,我在营帐里睡就好,不用管我。”曹傅嘿嘿笑道:“若是我去了驿馆,怕是就碰到了安乐侯,那可不好应付。” 摇了摇头,杨文广也不再理会于他,便自己回了驿馆。 一进驿馆里面,杨文广便敲响了范宇的房门。 范宇正在房间之中准备休息,听到敲门便开门去看,结果看到了杨文广。 “杨兄可是有事找我商议?”范宇问道。 杨文广苦笑道:“侯爷,那曹傅国舅跟来了。” 范宇起初并没留意,待听清了杨文广的话,两眼不由得瞪大,额头青筋直跳。 “这小子竟然真的跟来了!”范宇脸色立时沉下来,“叫上狄青,我们一起去看看曹傅这家伙!” 曹傅做梦也没想到,杨文广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胁,一转头便将他卖给了范宇。 当范宇带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来找曹傅之时,曹傅刚刚喝下最后一口羊肉汤。曹傅从来没吃过苦今日又累又冷又饿,使得他有些意犹未尽。看到碗底还有些肉渣,便要埋头舔掉。 结果刚刚舔完,放下碗正在咂舌头,曹傅便看到了范宇站在自己的正前方盯着自己。而狄青和杨文广两人,也分别站在范宇左右。 “杨……你出卖我!”曹傅喊了一声,丢了碗跳起来就想跑。 “把他给我抓过来?莫要让他跑了!”范宇挥手道。 杨文广看看狄青?狄青便冲上前去,两步便追上了曹傅?而后一把按倒在地。 范宇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曹傅道:“你出来,可曾告知于你兄长曹佾?” “告知了、告知了?不然今天早就已经派人追上来。快让我起来,地面上凉。”曹傅知道自己跑不了?便也放弃挣扎道:“再给我来碗羊肉汤?还有饼。” 范宇不由一怔,“你兄长是怎么想的,竟敢放你跟着我去辽国?莫不是你自己胡编的瞎话,来糊弄于我。” 曹傅起身拍了拍身上道:“我与兄长说?要跟着安乐侯去辽国长见识?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此次前去辽国,又非是作战,不过是两国互通有无的出使罢了,能出什么事。兄长觉得没问题,当然便准我一同前来。” 其实曹傅可没对曹佾说范宇不让他跟着?而是说自己既然被安排在了范宇所掌管的这些禁军护卫之中,自然是要跟着出使辽国的。曹佾想想?觉得他跟着使团,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也没有阻止。 范宇听着,却感觉有些不太对?但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如此说来?你是得到允许的了?”范宇问道。 曹傅点点头?认真道:“这是自然的。” “狄兄、杨兄,给我揍他,先打十军棍。”范宇往后退了退道:“打完再给他盛羊肉汤。” 曹傅有些急,“我已得到兄长的允许,为何安乐侯还要打我!” 范宇呵呵一笑道:“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不要跟着来。你抗命不遵,打一顿算是轻的。若是战阵之上,连砍头都够了。你如日后想要领兵杀敌,便要先从自己做起。” 原本曹傅还想辩驳,但是听到这里便乖乖住嘴。 曹傅被狄青按倒,在屁股上打了十军棍,这才哼哼唧唧的爬起来。 范宇看着曹傅这模样,不由得有些头疼。不是觉得自己打了他后怕,而是这家伙尽给自己添乱。让人给曹傅重新取了羊肉汤和面饼,范宇便自己回房去了。 这回还是要给曹佾写封信,把曹傅的事情交待清楚,让驿馆明日一早发回汴梁。免得时间长了,又留下什么隐患。 曹傅这时也已吃完,被抬到了驿馆,杨文广的房间之中。 由于屁股被打的红肿,曹傅此时正趴在床上埋怨杨文广告发自己。 范宇过来之时,便是这一幕。 “你若真想跟我去辽国,便给你兄长写信报个平安。”范宇哼哼一声道:“若是你兄长没派人追上来,便可跟我去辽国。” 曹傅急忙点头,很快便给曹佾写了报平安的信。其中不但没提安乐侯让人揍他之事,还极力吹捧自己受到优容照顾。 次日一早,范宇让人将文书都交与驿馆的驿递送往汴梁。 整支使节队伍在用了早饭之后,便再一次启行。 曹傅趴在范宇的马车上,嘿嘿直乐,“果然安乐侯命人打我,另有深意。若非如此,我怎能有借口在这马车上。” 范宇懒得理会这小子,早上看他一瘸一拐便让他上了马车。谁知道刚给了三分颜色,便要开染坊。 结果范宇不理曹傅,这家伙却是说个没完。 曹傅道:“昨晚杨大哥说了,那正使挺坏的,故意让军需官扣了安乐侯护卫们的粮草。起先我还以为,是军需官自己克扣,谁想竟是那段正使。身为正使竟然做这等事,安乐侯可用我帮忙,以国舅的面子压他一头?” 范宇看了曹傅一眼,不由得摇头道:“你是国舅,我是安乐侯,若是仗着自己是皇亲,便要强压这家伙,最后难做的是官家。你若是真敢这么做了,日后回京也会被你姐姐打断了腿。” “那怎么办,就任由那段正使欺负人不成?”曹傅义愤填膺道。 “若是让你每天晚上都吃羊肉汤,你会不会觉得腻?”范宇忽然问道。 曹傅想了想,不由咧嘴道:“那肯定会腻,若是换个花样,应该也不错。” 范宇看了看那些押运岁币的神卫军,便笑着摇了摇头道:“忍忍吧。” 虽然觉得安乐侯在憋着坏,可是曹傅却想不出来喝羊肉汤不好在哪里。 第208章 咱们也要有 范宇的文书和书信都送到了汴梁,枢密使王德用看到文书之后,不敢轻忽。 只是一看内容,却是皱眉不已。 军需官不给副使的护卫发放粮草,这事情就有些说不过去。若说有没有报备,那是正使说了算,但是在枢密院这里,范宇是报备了的。 第二封文书,便是范宇说自己掏了两百贯粮草钱,此事要求枢密院挂在账上。待自己回京,还是要索取回来的。 王德用看着这两封文书,不由苦笑。 大宋的使节团刚刚出了汴梁,还没走到一百里,便正使副使不合,这让王德用无话可说。 虽然出身是武官,但是王德用也是细心之辈。这种事情,是要及时告之于官家的。若是因此惹出什么乱子来,也可撇清自己的干系。 曹府之中,曹佾也收到了范宇的书信。他看完之后,便明白了曹傅竟是背着范宇悄悄跟过去的。 不过转念一想,曹佾却也释然,将弟弟托付给安乐侯,也未必就是坏事。因此曹佾提笔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送到使节队伍之中。 在信中,曹佾道:幼弟骄纵于京城,而不知天下之大,风物人情之广杂。今适逢安乐侯使北,便托幼弟于安乐侯。望护周全,使之开智明惑,增长见闻。待安乐侯南归之时,佾必重谢之。 而王德用也拿着两份文书,进了宫来到崇政殿外求见官家。 陈琳一听是与安乐侯有关之事,便急忙进去通传。 赵祯命陈琳带王德用晋见,一见面赵祯便问道:“使节团不过刚刚离京一日,还不到百里之地,便出了事?” “启禀官家,安乐侯写了两封文书,内有详细经过。此事、此事实是不好评判。”王德用在官家面前,是不好枉下结论的,便将两封文书递给了陈琳。 赵祯展开两封文书?便皱眉道:“安乐侯这字?实是有些丑,倒也难为王卿能看懂了。” 范宇是官家义弟?官家这样说其实也是带着些自嘲意味?免得别人来说,他这官家脸上也无光。 可惜王德用却也脸上一红?他身为武官也没练出一手好字。文书都是由自己的吏员来书写,自己只是过目画押罢了。因此?王德用倒也没听出来官家自嘲的意思来。 不过?将心比心,王德用却是同病相怜的。 “官家莫要苛求,臣觉得安乐侯的字,还是、还是很有……嗯灵性的。”王德用尴尬道。 赵祯看完手中的两封文书?便以手抚额?“段卿怎会做这等事,岂不是故意难为安乐侯。不过安乐侯倒也顾全大局,不争不闹竟自己出钱购买粮草,甚是平和妥当。” 王德用看着赵祯的脸色,便建议道:“官家?这段少连身为正使不识大体,理应下旨申斥才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纵容军需官克扣副使护卫们的粮草,都有些过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此事我不须下旨申诉?陈琳,你将这两封文书交予政事堂?让他们看着办吧。” 听到官家这么说?王德用便立时住嘴。自己与官家的位置可不一样?这段少连显然还不够资格让官家申斥。想必官家还要看看,政事堂的相公们是什么态度。 一边是皇亲,一边是文官,还是一副使一正使。若是政事堂处事不公,怕是官家对吕蔡两位相公,也会有些芥蒂。 王德用虽是武官出身,可是能坐到枢密使的位置上,也是人精一个。略一转念,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陈琳将这两封文书让舍人转交到了政事堂,吕夷简看到了之后,便与参知政事蔡齐相商。 “蔡相公,你看这两封文书。安乐侯所说之事,是真是假?”吕夷简问道。 “临行之前,段直阁曾经找过我。言语之中,对安乐侯似有不满之意。”蔡齐摇了摇头道:“想是安乐侯不至故意闹事,应是段直阁有心刁难吧。” 吕夷简笑道:“好,既然蔡相公如此清楚,那就由蔡相公行文申斥段直阁,命他不得刁难安乐侯便是。他若有何不满,可上书言事。务以此次出使为重,莫要出了差错。” 说完吕夷简便甩手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翻看其他文书。 蔡齐僵在自己的座位上,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这么落到自己手里了?大家都是文官一系,斥责了段少连没什么,但是帮着皇亲就会招致其余文官的反感。 他蔡齐刚刚没有防备,却是上了吕夷简这老猾头的当,现在根本就无法推辞。 想了想,蔡齐却是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命文吏书写一封斥责文书,用了政事堂的大印,并署上自己的签押。 他只希望段少连少弄些事情,能顺着自己的劝告,让着些安乐侯。你一个几十岁的人了,与一个少年侯爷争什么,无论占不占上风,都是掉了身价。 大宋的使节团,第二天傍晚时分扎营之处,却只是一个镇子。 范宇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腿脚,伸了个懒腰。 他一转头,便看到曹傅也蹭下马车,一瘸一拐的凑过来。 “安乐侯,咱们今日便在这里休息吗?”曹傅有些看不上环境,“就这么几间破房子,与荒郊野岭何异。” 范宇目光在曹傅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他屁股上,“你挨打还没挨够?大宋最富的便是东京汴梁,这等近边之地,如何能与汴梁相比?百姓能有口饭吃,便已经是相当不易。你若是吃不了苦,我让人送你回汴梁便是,我也落个清净。” 曹傅急忙陪笑道:“安乐侯说笑了,你是太后义子,又是驸马,而我是国舅,咱们算起来可都是皇亲。若是安乐侯不嫌弃,我称你一声兄长也是应该。我好不容易跑出京来,兄长你能忍心送我回去?” 范宇不由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嫌弃你,送你回去我也忍心。你只要不听话,我便会这么做。你既然跑出来,那就多看一看少说些话。有些民间疾苦,可不是在汴梁能看到的。若想将来领兵上阵,也不可不知民间之事。” 曹傅听到范宇教训自己,却是有些不服,想反驳又不敢,只能生闷气。 不过片刻,护卫们便扎好营帐,开始埋锅造饭。 范宇对杨文广道:“天气寒冷,今日再杀一只羊给大伙吃。还是那句话,别人来要不准送。” 没过许久,副使的护卫这边又飘起香喷喷的羊肉汤味道,却是使得押送岁币的神卫军们忍不住了。 有人看着自己碗中,发起牢骚道:“这饭食没法吃了,都没些油星,和副使护卫们的饭食如何比得。昨日一只羊,今日又一只羊。若不是军需官克扣,他们哪里能天天有羊肉吃!” “这怪人家副使的护卫?”有人怪声怪调的道:“人家就是要这样做给军需官看,你扣我的粮草,我便天天让护卫们吃羊肉喝羊汤。要说起来,这得怪那军需官,惹了侯爷还收不了场,让咱们神卫军一起跟着遭罪。” 军中之人都是有脾气的,当即便有人站起来,“不行,找军需官去。都是禁军,如何能区别对待。副使护卫有羊肉吃,咱们也要有。” 第209章 还能这么干 禁军中的神卫军,可是常年驻于汴梁。这些人自加入神卫军之后,哪里受过这等委曲。 如今一路餐风露宿,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却连口热乎的羊肉汤都喝不上。喝不上也就算了,可是看别人喝汤吃肉,连续两天,这就实在是气人。 只要不是泥捏的,谁还没些脾气。 有人一起头,立时便是数十个神卫军起身。 王中平听到外面鼓噪,便出帐来看。这一看便让他吓了一跳,数十名神卫军闹哄哄的要去镇子口上的驿馆找军需官。 大宋的驿递也算发达,这镇子上也是有驿馆的。只是王中平身担押运岁币的重任,才与手下们一起住在帐篷中。 此时看到手下闹事,便立时上前拦住众人道:“怎么,又有何事,要这样大张旗鼓?” “王虞侯,你闻闻,这羊肉汤的味道有多香。”一名神卫军,指了指副使护卫的营地方向道:“人家副使的护卫被克扣粮草,还连着两天吃羊肉。可我们这些人呢,连口汤都混不上。论起来,诸位兄弟都是在押送岁币,肩上干系可是重要的多。既然军需官克扣了副使护卫的粮草,那将这些省下来的粮草换成几只羊,给我们开开荤总没错吧。” 数十号人立时大声附和,而且有人看到王虞侯出来,也加入进来起哄。 王中平原本想要劝阻的,可是听到这里,自己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兄弟们的要求。你军需官克扣别人粮草可以,但是分润兄弟们一些,也是应该。 从这角度上讲,无论是国法还是人情,军需官朴增寿做的事都有些说不过去。 “兄弟们,这种事我身为上官,不能让你们闹大。”王中平也是个老油条,知道这种事堵不如疏,“不过,我也不打算拦着你们。只有一点,动嘴可以不许动手。” 说完,王中平转身就回了营帐之中。心中却是暗道:朴增寿啊朴增寿,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也算仁至义尽。 这数十号神卫军的军卒,看到王中平回了营帐,便立时闹哄哄的去找军需官朴增寿。 朴增寿刚刚洗了把脸,正在驿馆等着开饭?便听到外面一阵叫嚷之声。 待他出门看时?才发现自己所住的这一间房外都被神卫军的人围了。 大几十双眼睛盯着朴增寿,立时就让朴增寿心中打鼓。 “你们想干什么?王虞侯呢!”朴增寿色厉内荏道。 一名军卒哪管朴增寿的话?直接就嚷嚷道:“为什么我们没羊肉和羊肉汤吃!军需官克扣了不成!” 朴增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己克扣也是克扣的副使护卫?和你们有个屁的关系。可是现实就是范宇的护卫们有不但没饿着,还吃的不错?连续两天有羊肉羊汤。 军卒们只管互相对比?哪管其他。他这个军需官要解释清,可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对,为什么苛待我神卫军!” “最累、最重的活是我们干,吃喝上反倒不如几个闲散护卫?你这军需官干什么吃的!” 朴增寿急忙道:“诸位兄弟?那可是副使自己花钱买的羊,你们想吃的话,可以去向副使讨要。找我这个军需官,我可没有办法。” 他一句话,便想将这些人推到范宇那边找麻烦。可是这些军卒又不傻?汴梁城中早就混的油滑,哪能随便给人当枪使。 “姓朴的?你说的倒是轻巧。”一名军卒嘲弄道:“副使大人犒劳自己的护卫,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要想吃口羊肉?便只能找你军需官了。” “没错,姓朴的别想拿我们去为难副使?人家不欠我们的?你欠。”又有人叫道。 朴增寿的脸色黑的不得了?“尔等找我也没用,我这里只有粮草!” 范宇也在不远处,正与曹傅一同看热闹。 刚才军需官往他这边推责任,他可都听在耳中。此时看到这位朴增寿来硬的,便摇头失笑,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果然不出范宇的猜测,朴增寿的话音一落,便引得一片破口大骂。朴增寿的祖宗八代,都被众人问候了不下几十遍。 曹傅看得忍不住要笑,却被范宇一把将嘴捂住。这要是笑的声音大了,可就实在有些尴尬。 “范兄为何不让我笑?”此时曹傅为了套近乎,已经改口称兄。 “你是国舅,我是侯爷,在这里对着我大宋的军卒幸灾乐祸可不好。若是传到官家耳中,岂不是招来惩罚。”范宇低声训斥道。 曹傅立时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我回屋去笑。” 说完,这家伙便咧着嘴进了房间。 范宇看到朴增寿还在挨骂,虽然气的手脚发抖,却也不敢再开口。想要回房去,才发现房门已经被人堵住,让他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军需官何必不近人情。”范宇上前笑着道:“你将兄弟们都惹恼了,事情可就闹的收不了场。这些兄弟只不过是想吃口羊肉,这也是你军需官份内之事。只要你肯尽些心力,还能做不到吗。” 众多神卫军的军卒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大都点头,也渐渐安静下来。别看副使年纪不大,可是这话却是通情达理。 看到范宇,这军需官朴增寿就有些牙根痒痒。自己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可都是拜这位副使所赐。 “副使既然这么大方,便请副使让你的护卫牵两头羊过来,送与大家吃可好。”军需官阴沉道。 范宇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只须军需官给我打个欠条便可。一只羊只要五十贯钱,两只一百贯。军需官打了欠条,便让大伙去牵羊。这对你不是难事,你不会不答应吧。” 周围那些神卫军的军卒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匹劣马也才二十五贯钱,副使的两只羊就顶四匹马了,这买卖做的可不亏。 军需官朴增寿气的发抖,可偏偏就无法发作。他让副使白送两只羊,人家转身就要他打欠条。这价钱之高,远超他的想象。 “副使说的在理,姓朴的,羊不能白送你,你要给副使打欠条才是。”有军卒叫嚷道。 立时有人跟着附和道:“你刚才说只有粮草,现在两只羊放在你面前,你只要给副使打欠条便是,又不是花你的钱。” 神卫军的军卒哪管军需官的死活,大家反正自己是不掏这个钱的。 朴增寿知道今天过不了这一关,便哼了一声道:“副使的羊太贵,我还是去镇上采买两只的好。” “原来军需官自己也能买到羊。”范宇哈哈一笑,“贪心了、贪心了,倒是让大家伙见笑。若是镇上买不到,还可到我这里打欠条,总不能让神卫军的兄弟们失望就是。” 朴增寿几乎被气的吐血,可又不敢惹了众怒。 神卫军的军卒们哄笑声中,朴增寿跑去了镇里买羊。 范宇对着众军卒拱了拱手道:“这下大伙也有羊吃了,可要好好的押送岁币,莫要为了口吃食就不肯干活。大家若是停下不走,可就误了大事。” 这话说出来,神卫军众军卒便有恍然之感,原来还能这么干。 曹傅在房间里守着窗户听,当他听到范宇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范兄坏透了。 第210章 告状文书 至于使节队伍的正使段少连,虽然知道外面有军卒吵闹,却也并没有当回事。 何况很快这些军卒们便散了,也没引起更大的乱子。 这处镇子上倒是有百姓家中养羊,那朴增寿打听到了之后,连哄带吓的买了两只羊来,交给了神卫军。 朴增寿回到驿馆,却见范宇对他打招呼道:“军需官若是还要买羊,我这里还有。” 尴尬一笑,朴增寿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心中却是一阵怒骂,这副使真不是东西。他却不想,若非是他受了段少连的叮嘱难为对方,人家何必给他找麻烦。 曹傅悄悄凑到范宇身边道:“范兄,这就完了?” “教训一下就行了。”范宇言不由衷道:“你学好战阵的本事便可,别什么事也乱掺和。若是将你教的坏了,你兄长怕是也要说我的不是。” “我兄不会的,他那人有些迂腐,不如范兄做事痛快。”曹傅笑兮兮的道。 到了第三日行程傍晚,政事堂的驿递文书便追送到了使节队伍中,交到了段少连的手上。 段少连展开一看,便脸色发黑。这安乐侯真是可以,受了点气,便向上面告状。如今蔡相公的印信就在文书上盖着,文书中更是对段少连甚为不满,认为他不顾大局私相针对,着令其立即改正莫要再犯。 而范宇也接到了曹佾送来的书信,看了书信中曹佾的话,范宇点了点头。曹家兴旺了这许多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曹傅却得意洋洋的道:“范兄,这可是我兄长说的,让我跟着你。” 范宇呵呵一笑道:“跟着我,可要老实些。若是无事,便去和狄青他们学些武艺,莫要乱跑。” 今日他们落脚之处,却是到了相州城的驿馆。 范宇推开窗,便看到驿馆的院落之中,那些军卒们又在做饭。和前两日一样,杨文广正指挥做饭的军卒杀羊。 微微一笑,范宇暗道,每天一只羊?天天喜洋洋?我倒要看看你这军需官能不能应付得来。军需官应付不来,段正使想必是能应付的。 以范宇的性格?本来不喜欢这样做。但是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家伙。若是不给这等人一个惨痛教训,只怕后面会弄出更不想看到的事情。 神卫军看到副使的护卫们又在杀羊?便再一次找到了军需官要羊吃。 昨日朴增寿掏钱买了羊,今日便也要去买才行。这口子一旦开了?便再也收不住。 只是军需官朴增寿还是看不明白?竟对神卫军军卒们道:“你们昨日便吃了羊,今日又要。也罢,谁让大家都是军中的兄弟。我可以去再买两只羊来,但是这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次?那可就要军法从事。” 这些神卫军的军卒们哪里将他的话当回事?都是嘻嘻哈哈的点头答应。军法也不是一个军需官能管的,先吃了羊再说明日。 到了第四天,队伍到了磁州。范宇的护卫又杀了只羊,那军需官朴增寿便再也无法忍受。 他主动来见范宇,一见面便开口道:“范副使?你每日让你的护卫吃羊,实在是没有样子了。使得神卫军诸军卒天天找我吵着要羊吃?你这是扰乱军心。” 范宇哈哈一笑,“我的护卫没有粮草?我自然不能让他们都饿到了。否则这一路上,有谁能来保护本副使?” 军需安朴增寿眉头跳了跳?又接着道:“副使不是已经派人采买了粮草?为何总是吃羊。若是隔一两天吃一只羊?那也罢了。这天天吃羊,难道就吃不腻吗。” “本副使只管给护卫们出钱,至于买什么吃什么,那就是护卫们自己做主了。”范宇淡然一笑道:“军需官不会觉得,本副使闲的慌,每天指挥他们吃喝吧。护卫有羊肉吃,当然不喜欢喝粥。这是人之常情,如之奈何。” 军需官朴增寿的鼻子差点气歪,这范副使竟将自己说的如此无辜。 “范副使莫要狡辩,你这样扰乱军心,怕是会出事情。若是惹的神卫军哗变,你定难逃干系。”军需官朴增寿快被气的疯了,竟对范宇说出这样出格的话。 范宇面色一沉,冷冷笑道:“你竟敢威胁我这副使,真是好胆。是不是段正使见势不妙,便指使你来诬陷本副使的!明日本副使便要上书朝廷,告你们上下勾结贪默粮草诬陷朝廷命官之罪。现在给我滚出去,否则便要你好看。” 曹傅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上前便推着那军需官出门,“我家副使岂是你能威胁的,快些滚出去。若是不服,便让段正使来。你算是什么泼才人物,也敢张牙舞爪!” 被曹傅推出门,那军需官咬牙切齿,却还无法发做。 不是他不想发作,而是没有机会。刚刚被推出来,便被神卫军的军卒们围起来。 诸军卒还没开口,朴增寿便已经明白,不由暴怒道:“你们今日还想要羊吃是不是!告诉你们,没有,一根毛都没有!昨日我便说过,是最后一次。如果再目无法纪,便要军法从事!你们快些滚回去,莫要找死!” 听到朴增寿这样说,再看他暴怒的模样,神卫军的军卒们倒是没有再难为他。 “如此天寒地冻,今日没有羊汤喝,怕是晚上被冷风一吹,要受些风寒。若是明日我走不动,还请兄弟们把我放到马车上,莫要丢下。”一名军卒摇了摇头,便往回走。 有一个使坏的,立时便有人明白,又一名军卒急忙捂着肚子道:“昨日羊汤我只喝了一碗,想是今日下午便受了风寒。这头重脚轻,肚子也痛,还有要打摆子的感觉,怕是明日肯定动不了。我要回去歇息,没胃口今日便不吃了。” 忽然又有七八个军卒,都突然显出一副全身发软的诡异模样,纷纷叫嚷着自己也被传染了风寒。 军需官朴增寿目瞪口呆间,片刻身边便一个军卒也不剩了。 范宇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却在奋笔疾书,给朝中写告状文书。 文书言道:正使段少连勾结军需官,欺压副使贪默粮草,并以军卒哗变相要挟,欲加之罪错漏百出,掩过饰非欲盖弥彰。 第211章 不香了 曹傅如今成了范宇的跟屁虫,他伸头看了一眼,便缩回去。 安乐侯实在是有些过分,才刚刚离京四天,便给朝廷写了三封文书。前两封还显得有些委曲,这第三封便用词激烈了些。 若是只看文书,便会觉得安乐侯是真的惨,不但被克扣了护卫的粮草,还要忍气吞声自己掏腰包。这还不算什么,最后段正使还与军需官两人勾结,将神卫军军卒闹事称之为哗变,并要将这过失推到他安乐侯的头上。 正因如此,安乐侯才忍无可忍,再次写下告状文书。 “这样写,就应该可以了。”范宇拿起文书,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道:“这两天,我的字都练的顺眼了些。” 曹傅却有些担心的道:“范兄,若是这些神卫军真的哗变,那可怎么办。” “只为了吃口羊肉而已,怎么会哗变。”范宇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能被派出来押送岁币,必然是选的身家清白之人。否则的话,岁币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若是被押送的人拿跑了,岂不是大笑话。” 范宇这里与曹傅说话,而另一边,神卫军的王中平虞侯却找上了段少连。 王中平一见面,便对段少连拱手道:“段直阁,下官无能,请段直阁治罪!” 段少连身为正事,虽然对一些事有所耳闻,但也不好轻易出面。只看王中平这个架势,段少连便明白了几分。 “王虞侯,你何罪之有?”段少连明知故问道。 王中平却也不嫌麻烦,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接着道:“那朴增寿自己干了什么下官不管,但是招惹了我们神卫军的这些兄弟,他总该想个办法收场吧。现在兄弟们有一大半称病,连饭也没吃。还有一少半,直接就躺在营帐里昏睡不醒。若是明日使节队伍无法动身?下官怕是帮不了段直阁了。” 段少连听到这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自己不过是为难那安乐侯一下而已,可谁知道?对方竟闹的军心浮躁。如今更是使得神卫军大多称病?简直就是混蛋, 可是这道理却没处讲去?谁让他允许军需官克扣人家粮草的。 现在王中平前来请罪,也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端的气人。 偏是这样段少连还不能发脾气?只能好言劝慰。毕竟这些神卫军身担押送岁币的重任,出了差错可不只是他段少连要吃瓜落,还要让宋辽之间的关系出问题。 若是象军需官朴增寿说的那样,对那些不肯配合的神卫军行军法?立时就会闹的大乱。 “王虞侯与将士们一路的辛苦?我都看在眼中,绝不能让你们受了亏待。来人,去将那朴增寿叫来!”段少连强压怒火道。 段少连的随从急忙去叫朴增寿,片刻之后朴增寿也来到了段少连的房间。 “朴增寿,你可知道神卫军的将士们?对你有所不满。”段少连沉声道。 朴增寿也委曲啊,听到段少连动问?便大倒苦水。 他看了王中平一眼道:“段直阁不可偏听偏信,下官并没有亏待过神卫军的将士。前日和昨日?连续两日都想办法给他们买了羊吃。可是他们却是不知餍足,今日又来讨要。下官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也不用走了。这些军卒得寸进尺?哪里还有尽头。” 段少连面色阴沉,盯着朴增寿道:“既然如此,想必军需官自己便可将这岁币送到辽国了?” “下官……明白了。”朴增寿也知道轻重,便道:“下官该如何做,请段直阁明示。” “去买羊吧。”段少连心累,对着朴增寿与王中平两人挥了挥手道。 有心去找安乐侯商量,让他安生一些,可是段少连却也舍不下脸。因此,宁肯多花费一些,也不去范宇那里。 范宇与曹傅正说话,听到外面的神卫军的军卒们一片轰笑叫闹之声,不由笑了起来。 曹傅跑出门去,很快就跑回来道:“那军需官又去买羊,看来是向神卫军的军卒们低头了。” “你去找杨文广,让他用两只羊,去换几头猪回来。”范宇低声对曹傅道。 曹傅听到了范宇的话,人都惊呆了。安乐侯简直坏的流脓,这坏水一股一股的。 不过,曹傅自己就是个不安分的,这种事当然要快些去通知杨文广。 杨文广得到曹傅传话,便去城中用两只羊换了三头上百斤的猪回来。此时羊贵猪贱,但是猪产肉多,换了三头也是不错。 结果到了第五天扎营于林铭镇,范宇便让狄青杨文广带着护卫们做扁食。宋时的扁食,便是后世的饺子。称呼不同,但是东西是一样的。 连吃四天羊肉,今天要换口味,却也甚受大伙的欢迎。 范宇其实也很久没吃过饺子,今日却也不想错过。便亲自与众护卫一起,杀猪剁馅包扁食。 中国自商周时期,便开始阉猪。但即使是阉过的猪,也一样有些腥气。调味的只有盐和酱油,范宇让做饭的军卒多放葱姜,又让人打了几斤酒倒入肉馅之中。 此时正是冬季,没有别的菜,只有萝匐。萝匐便是萝卜,倒也很搭,剁碎了拌到肉馅里正可去腥解腻。 五十人可吃不完一头猪,还剩了一些猪肉和头蹄排骨和下水,范宇让人剥洗干净了用盐腌起来。等风干一些,再一熏制便是美味,还省了香料。 剩下的猪骨头也没浪费,都被熬了汤。冬日里没口热汤喝,可是不舒服。 路途之上因陋就简,范宇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待扁食出锅,这香味也甚为馋人。虽然扁食的馅里没放香料,可是葱姜够多,再加上酒和萝卜这等去腥之物,竟纯是扑鼻的肉香。 而且这黑皮猪的猪肉肥肉较多油水较大,扁食一咬开,便喷出浓郁鲜香的汤汁。有十几个军卒,一不小心都被烫了嘴。虽是惨叫声一片,却是开心的不得了。 就连曹傅,也端着一碗扁食嘿嘿傻笑。范宇细看,却是发现这小子嘴角红了一块,显是也被烫了。 范宇夹了一个扁食,小心的咬了一个小口,便看到从扁食中流出淡茶色的喷香肉汁。急忙用嘴接了,就是舌头一疼,他也未能幸免。虽是扁食里的汤汁滚烫,但却有着纯粹浓郁的肉香。这只不过是汤汁而已,待将扁食整个放入口中,薄薄的面皮里面却是一个抱团的肉丸。 因为肉多,便没放多少萝匐,倒是成就了这略有弹性的口感。越是咀嚼,就越是有回味,简直爱不释口。 神卫军的军卒们原本今天也有羊肉吃的,可是看到副使的护卫们竟然在吃扁食,他们就又有些眼馋。他们虽然吃到了羊肉,但也吃了四天,多少是有些腻。如今看到别人换花样吃扁食,这碗里的羊肉瞬间就不香了。 第212章 架空 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神卫军也是一样。 立时便有人羡慕的道:“大家看看人家副使的护卫,换着花样吃好的。再看看咱们神卫军,为了吃口肉还要舍下脸去要去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这事情都是军需官弄出来的,大伙想吃扁食也好,接着找他要去!”有人想都不想,便断然叫道。 神卫军一再得逞,这些军卒们其实也是惯出来了。现在有点小小的不满,便要闹事威逼。前几次都得了甜头,这一次为何不闹。 然而军需官朴增寿却没想到,今日提前给他们买了两只羊,还是被神卫军的军卒给围了上来。 这些神卫军的家伙一提要求,还要吃扁食,可把朴增寿给气的七窍生烟。 “尔等已经有羊肉吃了,还要吃扁食,不觉得过分?”朴增寿怒道:“要吃也要等明日,今日不行。” 这些军卒们哪里管他有没有道理,来闹就不是讲道理的。 朴增寿这话一出口,立时便病倒了二十余人。大家互相诊断了一下病情,显然明日是无法上路的。 有心对这些滚刀肉来个狠的,但是别说挑一个拉出来砍头,就是打骂都要掂量一番。误了岁币,便会使得宋辽之间出现麻烦,先死的一定是他这个引发事故的军需官。 脸色忽青忽白的朴增寿去找王中平王虞侯,一见面便道:“王虞侯,你的那些兄弟为何不约束?这两日来,越发的得寸进尺。明明有羊肉吃,却又要猪肉。我让他们等明日,这都不肯等,是不是过分了!” 王中平自己也没办法,手下这些家伙都是在繁华汴梁混出来的油子,可不比耿直的边军。要是自己用强,只怕当场就得弄出些事来。 但是看到朴增寿这兴师问罪的架势,王中平就更没管的兴趣。与其自己担责,不如将责任推给对方。 “此事你来找我?”王中平冷笑道:“若不是你一再退让,这些军卒们岂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告诉你朴增寿,你如此任意骄纵士卒,便自己收拾,本官定会将此事上报枢密院。” 军需官朴增寿脸色猛的一红,只觉得胸口滚烫,噗的一口便吐了血。 扑通一下,朴增寿便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无比,他这纯属是被气的。根个风箱里的耗子一样?几头都受着气?实在是无法渲泄,竟成了这等模样。 王中平看到朴增寿这样子?怕对方出事?便口气一软道:“你一个军需官,管那些事干什么。有事多问问段直阁?他才是我们这一队拿主意的。” 被王中平扶起,朴增寿一言不发?自己慢慢挪向段少连的房间?他不能干了,自己还要多活几年。见到段少连时,军需官朴增寿几乎是哭诉了经过:“……段直阁,下官……下官已经尽力了。神卫军的军卒太过刁滑?下官实是无能为力。” 段少连听这朴增寿的话?眉头挑了挑,却是见对方唇角还有血迹未干,面上也是一副气血两亏的模样。 “你且好好休息,此事交予本使处置。”段少连摇了摇头,知道再逼迫这军需官也没用?再逼就要出人命。 朴增寿全身一阵松快,立时鼻涕眼泪都出来?感激的抱拳道:“多谢段直阁,多谢!” 打发走了军需官?段少连却也犯了难。 如今那些神卫军已经养的刁了,再想让他们乖乖听话?便不是那么容易。今日即使买了猪?给他们做扁食吃?明日不定又要如何。 细细一想,此事皆是由那安乐侯而起,着实让人可恼! 但是事情的起因,却是因为自己让人克扣对方粮草在先,这事情找过去也没办法说理。安乐侯被克扣了粮草,却也没吵没闹,用了几天时间,便让自己陷入这等尴尬境地,实是心机有些可怕。 虽然心中将范宇骂了数十遍,可是段少连知道,要解决问题还是要向范宇妥协才是。否则的话,这一路上定会没个完。 段少连亲自来找范宇,见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不由诧异。 曹傅自然是认得段少连的,也不行礼,上下打量对方两眼道:“段正使来访,可是要找安乐侯?” “这是自然。”段少连虽然对这少年不知礼数有些意见,却正是求人之时,不好发作。 范宇此时也见到了段少连,便笑道:“曹傅,段正使可是我们使节队伍之中拿主意的人,你莫要拦着。” 曹傅放段少连进屋,范宇请其落座,并让王小丁前去泡茶。 段少连对着范宇拱手道:“安乐侯,你这一路上,可不甚安生啊。” “段正使什么意思,我没听懂。”范宇淡淡的道:“我只知道有人克扣我护卫们的粮草,若说不安生,定然也不是我不安生。” “安乐侯天天给你的护卫换着花样用饭,已经动摇了神卫军的军心。而神卫军则肩负押送岁币的重任,若有差迟安乐侯难逃其咎。”段少连还想吓唬范宇几句,若是能随意扣个罪名使得安乐侯听话,那是最好不过。 可惜范宇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淡然一笑,“段正使言过其实了吧。我的护卫吃什么,与神卫军有关系吗?首先便是神卫军治军不严,其次,军需官克扣粮草。最后,便是段正使处置不当。我不过是个副使,又作不了主,还要受尔等牵连。若是路上出了事情,还要白白吃瓜落。论起来,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段少连心中火气一下子就升起来,屁的无辜,这事情就是你搞大的。 可段少连毕竟是读书人,能屈能伸大丈夫,他强压下怒火,对范宇陪笑道:“既然安乐侯这样说,那本使便授权于你,将这神卫军也管起来可好?” 曹傅听得眉头一跳,这段正使没安好心。若是安乐侯管不好这神卫军,岂不是等于接了一口黑锅,此事万万不能答应的。 他正要开口阻止,却见范宇笑道:“神卫军因为军需闹起来的,段正使只将神卫军交给我管,怎么可以。若有诚意,军需之事也要交给我管才是。” 段少连也已为范宇要拒绝,可是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要将军需的权力也要过去。 想了一想,段少连为了免除麻烦,便点头道:“此事我可以答应,那军需官,我向他打个招呼便是。” “这还不够。”范宇淡笑道。 曹傅原本还有些替范宇担心,可是却看到范宇一个个的向段少连提条件,便放了心。安乐侯果然不是白给的,怕是够这段正使一呛。 “安乐侯还要做什么?”段少连眼角开始抽搐。 “这些神卫军的军卒们,已经被那军需官养的嘴刁了。”范宇摇头埋怨道:“一路上的军需花费定然少不了,若是用钱用得多了,段正使必须署名画押,否则,我是不答应的。” 到头来,范宇只是要了权,却是将有可能的责任,都甩了回去。 事情说到了这里,段少连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对方架空,成了一个人形图章。 第213章 不让翻身 段少连倒是不想答应,可是不答应却又没办法。只要范宇这里不配合,他这正使就安生不下来。 如今段少连有些后悔,就不该招惹这安乐侯。当初还觉得对方年轻,没经过事,几下便可让对方老实,可是谁知道这人贴上毛比猴都精。 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好好,安乐侯所提的要求并不过分,这都是应该的。”段少连却是毫无办法,还要哄着才行。 范宇想要羞辱这段少连几句,却看对方如此配合,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段正使便写个委托文书授权与我,否则空口白牙,将来你不承认可不好。”范宇笑着点头道:“还有,再批个一千贯钱给我,免得我手中无钱,不好安置这些神卫军的兄弟们。” 段少连已经有了准备,这些事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他只想将这麻烦甩给范宇,莫要让自己担上责任。 当下,段少连挥毫落笔,便将给范宇的授权文书,还有批钱的文书都写了出来。 曹傅在一旁眼都直的,这就成了?问题是安乐侯将这使节队伍的大权要过来做什么,他不会又要干什么事情吧。 范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样做是为了不被找麻烦。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己如不表现的凶横一些,给段少连一个难忘的教训,谁知道这家伙还会不会在后面刁难自己。 将这支使节队伍的控制权拿过来,方便自己行事,也省得段少连再有小动作,只有段少连防着自己的份。 “安乐侯,这是授权文书,还有一千贯钱的文书,都在这里。”段少连将两份文书放在了范宇的面前,“以后,这使节队伍,便有劳安乐侯来辛苦了” 范宇哈哈一笑,对段少连拱了拱手道:“没什么?我身为副使?出些力也是应该的。对了,忘了给段正使介绍?这位是曹皇后的幼弟?曹傅国舅。他此次随使节队伍出使辽国,也是为了增长见闻。段正使知道他的身份便可?最好不要泄露出去。” 伸手将曹傅拉过来,介绍给了段少连。 曹傅有点莫名其妙?好好的介绍自己认识这段正使做什么。 可是他手上却下意识的拱手?“一路之上,还要段正使关照。” 段少连此时本有些不服气,可是听说曹傅竟是曹皇后的幼弟,身份也不低。要论起来?官家的小舅子?可是比太后的义子更让他重视。这些皇亲凑到一起,自己斗不过也是应该,段少连竟然有些心理平衡了。 范宇命王小丁去将军需官朴增寿、神卫军虞侯王中平都叫来。 当着段少连的面,范宇对这两人道:“段正使已经将使节队伍的指挥之权全部授权于我,从今日起?一直到回京,你们两人便要听我所命?可有异议。” 两人同时看向一旁的段少连,却见段少连点了点头?面色甚为平静。 王中平连忙躬身道:“下官没有异议。” 军需官朴增寿却犹豫了片刻才道:“下官也无异议。” 范宇点点头道:“没有异议便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侯爷?下官……下官之前对侯爷有所顶撞?还望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大家都是一心为公的份上,不予计较才是。”朴增寿这时急忙躬身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都是为了公事,我怎么会计较。对了,段正使已经批了一千贯钱,这是文书,你这个军需官把钱可准备好。先去我的护卫那里,买两头猪。一头猪十五贯钱就好了,不会多要你的。” 段少连不由侧目,这安乐侯一头猪都要卖十五贯钱,他有点权力便要中饱私囊不成。可是这才几个钱,安乐侯不至于如此下作吧。 范宇当然不是下作,曹傅与王中平两人可都记得,范宇要卖羊给朴增寿的事。那时朴增寿不肯买,现在安乐侯是专门打脸来了。 朴增寿心口一疼,脸色发红,却是急忙点头道:“还是侯爷有见地,这两头猪一送到神卫军的兄弟们哪里,便可让他们的病都好起来。” “你看看,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便解决了不是。”范宇哈哈一笑道:“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要误了明日的行程。” 段少连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便又收了回去。他对着范宇拱了拱手,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他本想提醒范宇,这些神卫军的军卒不可再纵容。但是一想,此事与自己没了关系,何必再操心。 若是出了问题,便是安乐侯来承担责任了。 等段少连和王中平、朴增寿等人离去,范宇便呵呵笑了起来。 曹傅有些不解的问道:“范兄,那段正使都拿这些神卫军军卒没有办法,你总不能老随着他们的意吧?” 范宇笑道:“这当然不能随他们的意,不然我要段正使写这授权文书何用。” “既然是这样,那如何才能让这些家伙听话?若是也和先前一样,岂不是替段正使背了锅。”曹傅有些担心的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神卫军的军卒会闹事,不过是眼馋狄青杨文广他们的吃食不同而已。若是让他们吃一样的饭食,还有什么可攀比的。若再闹事,便连个正经理由都没了。到时若真有不开眼的,便让杨文广和狄青他们直接军法从事便可。” “范兄就不怕神卫军有人造反?”曹傅总感觉范宇太轻松,不由追问道。 “他们如何造反?能来押送岁币,都是有根底的。除非都对家中之人不管不顾,否则便不可能造反。”范宇笑道:“又不是吃不饱,为了口好吃食,便要置家人安危于不顶的造反。若神卫军都是这等人,我便自认倒霉。” 曹傅问到这里,便彻底服气了。 范宇命王小丁伺候笔墨纸砚,却是又要提笔写些什么。 凑到近前一看,曹傅都有些替段少连不值。 安乐侯居然又在给朝廷写文书,将段少连授权自己主管使节队伍,并批给了自己一千贯钱之事都详细写了。甚至连神卫军士卒们闹事,也带了一笔。 这封文书写好之后,便将段少连写的授权文书,一同交给了王小丁。 “明日交到驿馆的驿递手中,送到京城去。”范宇对王小丁又问道:“上次的可曾送了?” “侯爷吩咐的事情,我怎么会忘,已经送走。”王小丁急忙点头道。 曹傅虽然年纪比范宇还小,平时也顽劣,可是还不算傻。 他都看在眼中,心里也明白,安乐侯这是坑人无极限,按住对方不让翻身。 第214章 且慢 接下来的几天,整支使节队伍倒是平静,并没出什么妖蛾子。 护卫和禁军们的吃食,也改成了一天肉一天素。神卫军的人倒是想再闹事,可是看到副使护卫们的吃食也一样,便没了脾气。其实也不奇怪,这便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使然。 并不是范宇舍不得让这些家伙们顿顿吃肉,而是汉人就没有那个胃,吃多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平时范宇则表现的中规中矩,并没有再搞出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是汴梁之中,却是接连又收到了范宇的文书,使政事堂的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有些头疼。 两人在政事堂中对坐,有些相顾无言。 但是范宇所奏之事,却也不能不理。最先收到的,是范宇告那段少连勾结军需官朴增寿克扣粮草,引得军卒哗变不说,还要强行将罪责推到安乐侯的身上? 这告状文书简直是匪夷所思,让人瞠目结舌。 蔡齐拿着范宇的告状文书,不由捋着胡须道:“荒唐,那段少连岂是不知轻重之人。若是闹出这等事情来,他就只有在岭南和琼州选一个地方养老了。安乐侯怕是与段少连两人不合,因而告的刁状,有些言过其实。” 吕夷简却不急着下判断,而是笑了笑道:“蔡相公莫要急着下结论,我也知道这是安乐侯的一面之辞。不过,这安乐侯与段少连不合,两人一路上这样闹下去,想必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先将这份文书压下,等等看再说。若是安乐侯服了软,乖乖听正使的话,便无事了。” “吕相公说的有道理,那么这份告状文书便先压一压。”蔡齐点点头道:“等安乐侯心境平复,想来会回心转意。” 只是他们两位相公正说着话,通进司便又送来了新的文书。 政事堂的舍人刚刚将这些文书挑选分类,便脸色异样拿着一本新的文书,送到了两位相公的面前。 两人一看落款,居然又是安乐侯范宇所写。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心中腻歪。 这安乐侯是受了多大的委曲?一封接一封的文书往汴梁里面送。出门不过数日,喊冤叫屈加告状的文书便送了好几封回来。若是大宋的官员们?都这样搞?怕是整个政事堂的人都累死,也干不了几件正事。 腻歪归腻歪?但是人家送来的文书还是要看的。 结果可好,这份文书之中?还夹有段少连的授权文书?连批了范宇一千贯钱的事,都被写在这封文书之中。 再与上一封文书一对照,安乐侯不但被欺负了,还要担负起整支使节队伍的责任。段少连想必是为了息事宁人?许了安乐侯一千贯钱。 只不过安乐侯心中意气不顺?便将这段少连给告了,并且提供了证据。 蔡齐无话可说,这种事要压着吗?那也不可能压住。他心中不由得埋怨段少连,当初便告诉你让着安乐侯一些,你却给人穿小鞋。这下子可好?事情闹大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无。 “吕相公?你看此事怕是不好收拾啊。”蔡齐对吕夷简拱拱手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不是要去面君?请官家发落。” “还能如何。”吕夷简摇了摇头道:“押送岁币的使节队伍,竟闹出这等事。若是出了差错?怕是祸事不小。你我现在便去求见官家?请官家定夺吧。” 两人来到崇政殿?官家赵祯也有些奇怪,什么事情劳动了两位相公的大驾一同前来。 结果两人进殿之后,便将范宇的两份文书都交给陈琳,请官家过目。 赵祯本来还觉得安乐侯有些小题大作,出门在外受不得半点委曲。可是等他将两份文书都看完,也不由得大怒。 “这段少连,枉我如此信重他,命他为正使出使辽国。可他倒好,竟然屡次欺压安乐侯。”赵祯挑起眉头道:“欺压也就罢了,竟还想将惹得军卒闹事的罪名,扣到安乐侯的头上。更出格的是,随意批送千贯公帑,想买安乐侯封口。若非安乐侯假意答应,怕是反会被那段少连给恶人先告状!” “官家息怒。”吕夷简急忙躬身道:“此等事情不宜委过于一方,想是那安乐侯,对段少连也有不小的意见。” 赵祯不由冷笑,“受了这等欺压,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若是还没些意见,怕是气也气闷死了。” 蔡齐一看不是个了局,便拱手道:“官家且请冷静些许,此二人皆为我大宋国使,身但与辽国结好的重任。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恐使我大宋国威受损。” 他这么说,等于是在保段少连。若是让官家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就不好再改正了。 吕夷简看了蔡齐一眼,便也对赵祯拱手道:“官家,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两人偃旗息鼓不再争斗。可下旨斥责他们二人,命其精诚同心以国事为重。其余处罚,等归国再议。若就此事枉加惩罚,只怕有人久驻辽国不归,就有损我大宋颜面了。” 赵祯听了吕夷简的话,便点了点头道:“也好,拟旨,命他们两人不得再节外生枝。” “如此最好,官家英明。”吕夷简躬身道。 蔡齐也急忙躬身拜服,表示同意。 只是这两位相公的心里,都不太轻松。官家此时处置的越轻,以后追责怕是越重。下旨不痛不痒的斥责两句,起不到多少惩罚作用的。以官家的性子,事后会慢慢算帐。 范宇他们这支使节队伍眼看着就快到了辽国,就在出境的前一晚到了雄州便,他与段少连两人接到了官家的斥责旨意。 对此范宇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事情都是自己捅上去的,只怕段少连的处境不太好。 段少连接了旨意,便对范宇拱了拱手道:“范副使,这等小事都上达天听,却不太好吧?” 范宇笑了笑,“我也不愿意,可是有些人出手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好在我现在也不计较,官家也斥责过了,还能如何。” 段少连对于眼前这位安乐侯是真有点憷头,想了想便转身而去,没再多说。 次日一早,队伍从雄州出城,走十余里便是白沟河。一过白沟河,便辽国境内。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白沟河中水不多,而且也已上冻,来去甚为简单。 也因为这样,范宇他们的使节队伍快到白沟河时,竟碰到了一队辽国骑兵。这些辽国骑兵人数并不算多,不过三四十骑而已。 可是这些家伙的马上,却是挂着大包小包,还有汉人的妇人被横按在马背之上。 段少连的马车在前面,他先下了车,却对那辽兵为首之人道:“我等是大宋使节,押送岁币前往南京,你们正可护送我们过境。” 那辽国骑兵的首领,却是先看了看自己马上的包裹还有妇人,怔了一下,才点头道:“也好。” 这个过程完全落在范宇的眼中,却是让他皱了皱眉,他沉声道:“且慢。” 第215章 对撞 这些辽军头戴皮帽,战马之上驮着抢来的东西,段少连居然视若无睹。 更让范宇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段少连竟然与辽军搭话,请对方护送大宋使节队伍到辽境。 对方马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甚至还有抢来的妇人。既然妇人被抢,那男人呢?恐怕已经不活了吧。 一直在队伍中没多少存在感的刘六符,此时却是站了出来。 “我是大辽翰林学士,也是出使大宋的使者。”刘六符扫了这些辽军一眼,皱了皱眉道:“你们将人放了,自行回去便是,你们不适合护送使节的队伍。” 那为首的辽军骑兵道:“这是我等打草谷所得,岂能因你一句话便放了。我大辽早有法度,凡打草谷所得,皆为私有,谁也无权剥夺。” 刘六符担心的看了范宇一眼,才对那辽军道:“你们当宋使的面,掠夺宋人,对两国交好可没有益处。” 结果那辽军的骑兵首领哈哈大笑,笑完才讥讽道:“我这便是交好。将这白嫩妇人带回去,让她们给我辽国生儿育女,岂不是交好的最好明证。看你也是个读书的汉人,做事一点也不爽利。唧唧歪歪的,最是麻烦。我们部族军,可不是你这汉人官儿可以管的,还是管好你自己才是。” 此时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都来到了范宇左右。 虽然两人并没讲话,可是他们两个的脸色都是铁青色,范宇甚至能听到牙齿咬动的咯咯声。 “王中平!”范宇突然暴喝道。 王中平被范宇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向范宇抱拳道:“侯爷有何吩咐。” “现在,是不是我在掌管这支使节队伍。”范宇问道。 “是。”王中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 范宇点点头,面色稍微好看了点,他开口道:“传我军令……” “范副使!安乐侯!”段少连此时却有些急了,他怕范宇冲动,急忙阻止道:“你传什么军令,你想做什么!” 曹傅也早已下了马车,同样被辽军骑兵给气的不轻。他看到段少连要阻止安乐侯,便直接拦了对方面前。 “段正使,你可是已经授权给安乐侯代行全权。”曹傅扫了一眼那些辽国骑兵道:“此时,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段少连却不管曹傅国舅不国舅?他看向王中平王虞侯道:“王中平?你若听从安乐侯的乱命,将来唯你是问!” 范宇却对杨文广冷冷的道:“若有人不从军令?你便取他性命。将来有谁敢治你的罪?本侯替你担当。” 听到段少连与范宇的话,王中平就有种吐血的冲动。一个是要将来追究他?另一个当场就让人要他性命,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范宇也没再理会段少连?“王中平?你带百人,围住辽使的护卫。若有人敢动手,可当场击杀。若是你放他们乱跑,便自己了断吧。” 王中平一听?安乐侯这个要求是可以答应的。自己只要带人看好了辽使的护卫们?便可无事。最好这些辽使的护卫们也配合,否则少不了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 而且刘六符所带的护卫并不多,只有二十余人。在百名神卫军的看守之下,想要跑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辽军骑兵首领看到范宇等人自己吵起来,却不由嘲笑道:“你们这些汉人?就是喜欢窝里斗。若是无事,我可就走了?懒得护送你们这些宋使一起走。宋使,岂不是送屎?真是难听。想一想,我都要吐了!” 范宇看向对方?不由冷笑道:“你抢我们宋人?看到我们这些人?便想要逃跑不成?这胆子连鸡都不如,你若想逃,那便逃走也好。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鼠辈罢了,快滚吧。” 王中平带着一百神卫军,将刘六符和他的护卫们都围了起来。至于段少连,却是根本就没人管。 这一路上走来,前边闹出来的那些事,使得段少连在这支队伍之中已经失了威信。只要范宇在一天,便轮不到段少连发号施令。 “逃跑?”那辽军骑兵首领反而不走了,对范宇狠声道:“你这小子毛都长齐,还敢笑话我们。就你们这支队伍,还用得着怕吗。老子带人只要一个冲击,便可让你们横死在当场。” 范宇笑了笑道:“我与你打个赌,你们这些骑兵,可冲不垮我们的队伍。别说整支队伍了,就是我的这几十名护卫,怕是你们也冲不垮。若是输了,你便跪下叫声爷爷来听。狄青,命人着甲。” 狄青听到范宇的这些话,就知道要来场硬碰硬,当即便让护卫们套上铠甲。 他们来时的马车上,可是拉着龙鳞铠与斧枪的。此时听到了狄青的招呼,大伙便立时将铠甲套在身上,斧枪也持在手中。分三层列队于范宇的身前,将他和曹傅都护在后方。 那辽军骑兵首领,听了范宇的话心中大怒。等看到宋人的队伍,居然只有五十来个着甲的军卒拦在他们的面前,便又轻视不已。 这点儿人可真没放在眼里,他立时大声吆喝,命令手下骑兵们掉转马头跑出去一段距离。 “敢与我的骑兵打赌,你胆子够大。”那骑兵首领跑出一定距离,便对范宇道:“不过,你的胆子也就大这一次,我也不用你叫爷爷,因为你没有下次!大伙冲锋!” 虽然只有三四十骑,可是这些人迎面冲过来,却是让人心旌摇动目眩神驰。若是胆子小的话,怕是转身便跑。 好在范宇所带的这些禁军护卫,在西作坊试用军器时,没少被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操练。甚至还带着战马,做过专门的斧枪试练。 他们面对辽军的骑兵,虽然脸色都不太好,可是却没有逃走的。此次与试练不同,却是要来真的了。 没等骑兵冲过来,前排的护卫便将斧枪枪尾拄地用脚踩住,斧枪的枪尖斜指向前,而后半蹲于地。后面两排却是只将斧枪,从前排的头顶和空档处斜指向前,而人却站立。 这样一来,便等于是摆成了一个刺猬般的阵势。 段少连此时早已吓破了胆,和随从远远的躲在自己的马车后面,连话也不敢再说一句。 四米长的斧枪,伸出去很长一段,使得那些辽国骑兵也有些犹豫。 “放箭!”首领大喝一声,手中却已经取了弓箭在手,抬手便是三箭连射,目标直指范宇。 狄青正守在范宇身旁,他急忙闪身挡在前面,对方的三箭都射在他的龙鳞铠上。 虽然射的叮叮有声,却是并没有射穿甲片。 范宇脸也吓白了,自己差点就完蛋。他旁边的曹傅更是不堪,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以前想要振兴自家将门的声望,却没想过战阵之上,和自己所想的差距不小。 狄青却顾不上这些,他将范宇和曹傅两人一推,便推到了马车后。 只听到嗖嗖的箭雨飞行之声,瞬间到来。 范宇的护卫们身穿龙鳞甲,却是无惧这箭雨,被射中也只是微微一晃罢了。 但这并不是主要的,而是辽军骑兵们的到来。对方手持骨朵或是长矛,人马合一已经到了近前,双方轰然对撞到了一起。 第216章 善后 说起来不过是百人左右的冲突,但是双方冲撞到一起的时候一样惨烈。 那些辽国骑兵十分轻敌,甚至连马上的包裹,和横在马背上的妇人都没放下,便编纵马冲来。 即使有一通箭雨,也不过只有数十支箭,对于范宇的护卫们并没造成损伤。 可双方对撞到一起,就不那么简单了。那惨烈的结果,使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当场便有八八名护卫被撞的倒飞吐血,而辽军骑兵也有四五骑被斧枪刺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几柄斧枪的枪柄当场折断。而持有斧枪的护卫们,即使用枪尾斜抵着地面,也依然被撞击的连连后退。 从损失的人数来看,范宇的护卫们显然是吃亏的。可是他们却成功让对方的冲击停顿下来,这就是一大成功。 狄青手中持着一柄马槊,看到一名辽骑竟冲破了护卫们的防线,正挥起手中的骨朵,向着己方一人的头上挥击。他猛的拧槊一刺,便正刺中对方的胸腔,而后翻手一挑,便将对方沉重的身体给挑到空中。 马槊的长柄弯成了一张弓,却见狄青一抖一送,便将马槊上的辽军甩了回去。 “刺!”狄青大喝一声道。 那些还能站起的护卫们,立时便将手中的斧枪骤然向前突刺。也不管刺中的是人还是马,目标向前。 “收!”狄青又一声命令传来。 这些护卫们立时收回斧枪,等着狄青的下一道命令。 “剁!”狄青的命令并无并点情感在内,冰冷的正如这天气一般。 斧枪柄长,足有四米。这一剁下去,却是威力也极大。管你辽兵如何,没头没脸的剁下去,只要没落空,便是沉重的打击。若是被斧刃劈中,那是不死也是个重伤。 骑兵一旦失去速度,对于步兵们的杀伤力,可就差了不只一倍那么多。那辽军首领见势不妙,便要立时掉转马头跑开,打算拉开距离,再来一次冲击。 但狄青早就盯住了对方?看到对方要逃?抬腿就追了上去。可是对方马快,狄青身手敏捷并不代表能追上马匹。 眼看着还有辽军的骑兵?要跟着那首领一同跳开?狄青猛的扬臂甩手,将手中的马槊投了出去! 从双方对撞?到狄青投出马槊,前后不到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噗! 马槊在空中震颤着刺入辽军首领的后背?从其前胸透出。将这辽军首领带下马背?狠狠的钉在地面上。 那辽军首领直到咽气,马槊还在颤动不已。 曹傅此时刚好从马车后探头,便看到这一幕,令他血脉贲张。却突然看到?有两名辽军骑兵正挥舞手中的长矛和骨朵?恶狠狠的攻向狄青。这等凶险情形,让曹傅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好在狄青早就注意到了,身形急速后退,就地一个翻滚避开两人的攻击,顺势还取了一柄被丢弃的骨朵。 没等人再次站起?便反手一骨朵砸在一名骑兵的马关节上。 那名骑兵马腿一软,人便前栽?被早就等着的狄青一骨朵将头颅砸碎。另一名持矛的骑兵大怒,挺矛来刺?也被狄青抓住矛杆硬拖下马。也和前边那家伙一样,落了个脑袋开花。 杨文广也没闲着?他手持长矛虎视全场?遇到己方的护卫遇险?便会出手相救。 首领被杀,其余的辽军骑兵再无半点战意,却没来得及再跑,便被其余的护卫们一阵劈砍刺剁,纷纷击杀在当场。 刘六符脸色很不好看,他这里被王中平带人看住,却也动弹不得。眼看着辽国的骑兵被杀,回到辽国朝中,只怕无法交待。他手下的那些皮室军护卫,此时脸色更差。可是他们有些人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又被五倍的神卫军围住,若是再冒头的话,怕是也没有好下场。 段少连躲在骑车后,盯着一地的尸体,他感觉全身冰冷。杀了辽国的人,还去出使辽国贺什么正旦,不怕对方痛下杀手吗?若是往大里想,澶渊之盟便到此为止了,从此辽宋之间战火连绵。 听到马车一边没了动静,范宇才来到曹傅的身边看向前方。 随着冷风吹来一股血腥的腥臭味道,却是让范宇猛的一窒,差些便呕吐出来。 那些横七竖八人和马的尸体,还有泼洒一地的鲜血,无不述说着杀戮的残酷。倒是有几个妇人借机逃开,正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启禀安乐侯,辽军三十五人,业已全体伏诛!”狄青来到范宇的马车前,大声道。 范宇绕了出来,对狄青道:“伤亡如何?” “我军死六人,重伤十六人轻伤二十一人。”狄青报告道。 范宇正要再次开口,却突然听到段少连嘶声吼叫道:“范宇,你、你是我大宋的罪人!你惹恼了辽国,这便会重燃宋辽之间的战事!我等出使辽国,还有什么意义!你等着官家下旨,取你的性命吧!只有如此,才可平息来自辽国的怒火,你完了!” “段少连,你身为我大宋正使,却不指责辽军越境抢掠,竟还让这等人护送我等到辽国。”范宇冷然道:“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你一路从汴梁走来,几乎要怀疑你勾结辽军觊觎岁币。这些家伙越境抢掠,甚至对我大宋押往辽国的岁币都生出贪心,便是死有余辜。便是当着辽帝,我也一样会命人将之斩杀当场。” 刘六符听到这里,心中一阵轻松。若是按着安乐侯这个说法,自己回了辽国便可无事了。有了这个由头,辽国方面便不好追究宋使,也更没理由追究自己的责任。 段少连听到范宇的话,整个人都怔住,“啊!啊?” “定然是这些辽国部族军缺少管教,来宋境劫掠,碰到了押送岁币的大宋使节。一时起了贪心,欲要强抢岁币却被反杀,我等宋使正当防卫,也是为了保卫辽国岁币,使其免受损失。”范宇嘲讽一笑道:“若是这样,辽国还要对我大宋使节紧咬不放,那他们下次的岁币定然有人私下抢夺。辽国的朝廷,怕是一分银子也看不到了。” 听了范宇的话,段少连转头就走。还说什么,丢人啊。 当时便有刘六符的手下护卫不满,对刘六符道:“使君,这宋国安乐侯自以为一手遮天,但是他却忘了我们。等咱们回去,将实情上报,他便完了。” 刘六符冷冷的看了这白痴一眼,才缓缓道:“既然知道安乐侯有意坑杀我大辽骑军,你我为何见死不救?身为皮室军精锐,还对付不了几个宋军吗。很好,此事便由你去上报吧。” 那护卫尴尬一笑,半晌才道:“使君高见,小得受教了。” 看到无人再插话,范宇便对狄青道:“将我们阵亡的人火化,骨灰送回汴梁。其余人,就地休整。并通知驻扎在附近的安肃军,让他们派人过来善后。” 第217章 要送回去吗 不过一个时辰,安肃军便来了一个指挥的军卒,五百余人。 带队的指挥使,对着段少连抱拳道:“上官且请休息,这里交给我等便好。” 段少连虽为正使,可是现在在使节队伍之中并无威信,但这位指挥使并不知情,自然还是要向他招呼的。 范宇也没计较,当即吩咐下去,让大家在此扎营休息。 那安肃军的指挥使,看到一地的辽军尸体,便立时没了之前的轻松之态。 辽军越境之事对安肃军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辽军被斩杀,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指挥使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将这些辽军的尸体都摆放整齐,兵器甲胄也都清点过了数目。 “段正使,此事非同小可,下官要上报河北转运使才行。”那指挥使郑重道。 段少连却不想替范宇背了这个锅,摆了摆手道:“你有事可找范副使,这一路上,都是安乐侯范副使作主。包括与辽军冲突,都是由安乐侯来指挥的。” “有事对我说便可。”范宇当仁不让,也没想着逃避什么。 那指挥使急忙拱手道:“侯爷当面,我便实话实说。此事可不是我们安肃军能控制的了的。为防辽军报复,只怕全军上下,立时便要紧张起来。还请侯爷与诸位上官,早作些准备。若是在这里不太稳当,便向后退十里。” 范宇摆了摆手道:“后退就不必了,此事你当上报河北转运使张存。” 那指挥使当然不会有异议,急忙点头应下。 河北路转运使张存来的很快,傍晚时分,便带人策马而来。 张存到了使节队伍的营地,便来见范宇。段少连则避而不见,只当自己不存在,态度很是消极。 范宇与张存两人互相见过礼,便坐在帐中用茶。 “侯爷可否说明一下,双方为何会起冲突。”张存凝重的问道。 “辽军纵兵在我宋境劫掠,刚好碰到我们这支押送岁币的使节队伍。”范宇笑道:“其时,段正使本是想让这些辽军护送入辽。可惜这些辽军听说是岁币,便起了贪心。双方大战一场,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些辽军骑兵虽然厉害,可是我大宋禁军更加厉害。” 张存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此事辽国无礼在先。明日再与辽国一方的人联系才是,今晚便请侯爷在营地委曲一晚吧。明日?我会派人去与辽人交涉。只是对方的人全死了?此事可不好说。” 范宇其实却并不担心,他笑道:“这些辽军不过是部族军?而辽国南京一带?却是汉军话事。想必两者之间,多少有些小小的龌龊。只要一口咬定?这些部族军要抢辽国岁币,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这些辽人?只肯占便宜?从不肯吃亏。”张存却是摇头,表示不信道。 范宇也不管他,只是将狄青叫了进来,“我的护卫伤亡?你可给张使君报一报。这些将士的抚恤?还请张使君向辽人讨要。” 狄青当即便向张存报出伤亡数目,并给他写了一份伤亡数目的文书,还有讨要抚恤的费用共计五万八千贯。 张存一看这份讨要抚恤的文书,使是暗暗咂舌。敢向辽军讨要抚恤,这还是他在边关这些年来?头一次见的。 但是这事不管成不成,都是要与辽军相谈提出来的?而且也不可弱了气势。 范宇他们的队伍,则就在白沟河大宋一侧休息了一晚。张存也是营地之中休息?这样方便于就近与辽军交涉。 次日一早,张存便命人去辽军那里传信?让辽军派些人来?认领那些契丹军卒尸体。 出乎张存的预料?辽军那一方对于自己的部族军死在大宋一侧,并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只是对于范宇提出来的抚恤有些意见,认为辽军死的人更多,宋国还索要抚恤,便是无礼之极了。 范宇对于这笔抚恤,本就没有报有多大的希望,完全就是一个增加交涉气势的由头。他这么做,便是怕张存所派交涉之人懦弱慌张。 不是范宇不相信张存,是因为大宋这种人太多,那段少连便是一个软骨头的典型。 好还这些年宋辽边境的承平,辽军也没比这边的宋军强多少。再加上越境抢掠在先,还是不受欢迎的部族军,又觊觎岁币,这件事辽国居然没再深究。 事情解闷的如此顺利,使得范宇他们的使节队伍只停留了两日,便可入辽国境内。 白沟河,此时正是枯水,而且也已上冻,往来甚为方便。 河中原本有一座浮桥,如今也已经冻在了河水之中。范宇他们的队伍,缓缓的过了白沟河,便看到辽国一小队军卒迎了上来。 此时一入辽境,便是刘六符的主场,他急忙下了马车,对着那些辽军招手。 为首的辽军头目,向刘六符行礼道:“下官,为归义军甲字队队正周义,见过上官。” “怎么,就来了你们一个小队的人马?这如何护得了岁币。”刘六符不由皱眉道。 周义笑了笑道:“上官莫急,这一路上,都有归义军的各个小队护送。请上官大胆的走便是,叵是那些部族军真的敢来,我们归义军可也不是吃素的。” 刘六符恍然,还真被安乐侯给猜中了。归义军与部族军之间,显然并不对付的。 两人交谈了几句,周义便领着手下的军卒在前方引路,大宋使节的队伍也跟了上去。 果然,这一路上只是偶尔看到一些偏僻的道路上,会有一两骑辽军经过。 那归义军的周义却冷笑连连,这些马上的辽军,可是非常好认的。只看那鬓角垂下来的两绺头发,便知道是部族军了。 路上有归义军护送,当然不会有事。 数日之间,便来到了桑干河边。只要一过河,便是进入了辽国的南京重镇。 只是范宇他们还没过河,范宇就看到对岸的岸边上旌旗招展,人头涌动。 此时使节队伍也停了下来,就连那归义军的周义,也不知道对岸是什么情况。 等到这边范宇下了马车,正与对岸的那些人隔河张望之时,对面却传来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而后,大宋的使节队伍便听到了一首歌,正是范宇在离开汴梁之时,所唱的《送别》。 范宇下巴都差些掉了,人刚来,便要送回去吗。 第218章 皇太弟 刘六符却是满脸通红,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辽人甚爱中原诗词,每有好诗好词,便会有快马从汴梁出发,几日夜的时间便可送到辽国。 当今辽帝耶律宗真也是个好诗的,主要是受他的老师郎思孝影响,对于汉诗极为推崇。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因此,中原的诗词在辽国,也是极为流行的。尤其是在这燕云之地,多是汉人定居,就更是对于诗词没什么抵触了。 范宇在汴梁的饯别宴上所唱的送别歌,想必是被人先一步送到了辽国南京。 当辽国朝野,得知前来出使辽国的副使便是送别歌的作者安乐侯范宇,便有许多人自发的前来迎接。 范宇此时是懵的,这辽国人,要送自己走吗?自己应该如何回应,是说拜拜,还是撒尤那拉,还是说安尼凯塞哟? 正在宋使队伍进退两难之时,桑干河对面的人群里,却是走出来两人,从桥上迎了上来。 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穿着便服,年轻人却是穿的绯袍。 两人过了桥,便向着宋使的队伍中张望。 “哪位是文采风流的安乐侯?”那老者高声问道。 刘六符见到老者,急忙上前,对着那老者躬身一礼道:“郎大师如何也来了,您为陛下之师身份贵重,岂可轻易出迎。若是陛下知晓,怕是会责怪。” “我郎思孝如何就身份贵重了?”老者摆了摆手道:“不过是给陛下当了几日老师,岂可居功自傲。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宋国安乐侯能作出送别一曲,便可为我一曲之师。他人在哪里,快些引见与我相识。” 刘六符无奈,他可惹不起这位郎思孝,便只得转身对着范宇拱手道:“安乐侯?这位人家?可是我大辽帝师,沙门郎思孝郎大师。” 范宇是真没想到?这前来迎接自己的?居然是辽帝的老师,这面子可是太大了。 他趋前数步?来到了朗思孝的面前,微笑拱手道:“不知郎大师这等长者来迎?真是折煞我了。” “小友?不必与我客气。今日来见你,便是抛开了我帝师的身份,你也可抛开你宋国安乐侯的身份。”郎思孝甚为高兴的道:“我等以文会友,莫论其他。” 旁边那年轻些的辽国官员?此时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安乐侯?我为翰林学士王英秀,是来迎接诸位的。请与我到使馆交接,再赴接风宴如何。” 范宇点了点头,便对郎思孝道:“郎大师亲迎,范宇足感盛情。先与这位王翰林办完公务?再与郎大师叙话。” “这是应该的。”郎思孝点头应下,“范小哥可先去忙?等下老朽再向你讨教诗词。” 郎思孝对范宇招了招手,便回到桥的另一方?立时便被数位文士模样的人给围住。看他们那兴奋的样子,显是在向郎思孝问范宇说了些什么?与后世追星族几无两样。 范宇在桥这边看过去?不由心中尴尬。看对方的这架势?还要在接风宴上谈论诗词。自己能背过的诗词可不算多,这要是露了马脚,怕是这些文士们也会撕了自己。 然而大宋的正使段少连,此时却极为失落。辽国方面从头到尾,都没问正使是谁副使是谁。人家上来就找曾作送别歌的安乐侯范宇,根本就没人理他。 甚至连辽国官方派来做交接的王英秀,也直接与范宇商议。甚至还用那种崇拜的目光看向范宇,哪里与想过大宋的正使是谁,在哪里。 段少连此时心中极不平衡,他这次出使辽国,虽然身为正使,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甚至早在半路上,便已经被范宇给架空了,说话都没人听。 只是他自己也不反省,若不是有意刁难范宇,他又如何会成这等尴尬光景。 范宇命押送岁币的王中平去与辽国的王英秀交接,自己却是带着曹傅到了辽国南京城的宋使馆。 此时辽宋之间,因为来往频繁贸易也极兴盛,所以互相在对方的境内都建了使馆。这使馆的功能,与后世的使馆几无两样,两样是搜集对方风土人情,往国内传递信息的渠道。 唯一不同的,便是使馆之中并无常驻的大使。平时只留有一些驿吏文吏打理,在有事之事,才会委派使节进驻。 宋使馆便在南京宫城不远的甘泉坊,占地也并不大。 这倒不是辽国轻慢大宋,而是辽国南京城的规模根本无法与汴梁相比,小了许多。 就范宇在南京城中所见来说,繁华程度,也远远比不上大宋的都城汴梁。 交接很是顺利,王中平也拿回了回执,并向范宇禀报了经过,并无半分波澜。 范宇刚刚听完了王中平的汇报,那辽国翰林王英秀便来求见。 将人让进宋使馆的正厅,范宇又让王小丁泡了茶来。 王英秀却并无心喝茶,而是对着范宇一抱拳道:“安乐侯可还要多歇息片刻?郎大师他们也已经先行去了敬客楼,就等侯爷移趾。” “王翰林,今日虽然我经历一路劳顿,已经有些累了。但是有这许多好诗爱诗之人相候,我岂能推辞。”范宇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不过是偶得一曲罢了,我大宋的正使段少连,可也是翰林出身,文采亦非寻常。” “哦?既然如此,那便请这位段正使也一并前往便是。”王英秀不以为意道。 范宇便让人去请段少连,有他在自己便可少应付一些辽国的文人雅士。 段少连听说范宇请自己去接风宴,这心中才平衡了一点点。毕竟自己才是正使,就凭安乐侯一个副使的职务,显然还是差了些。 曹傅听说范宇要去赴宴,他便也坐不住了,要跟着同往。 范宇便让曹傅与狄青和杨文广一起,作为自己的护卫跟来。 敬客楼,在辽国南京算是最大的酒楼。在敬客楼的三楼,如今已经被包了下来。 除了郎思孝,还有几个人已经坐在楼上等着了。在郎思孝的身边,也坐了一位只有十二三岁的锦袍少年,与曹傅的年纪正相仿。 范宇和段少连等人上了三楼,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个情形。 “范小哥今日来,你我皆以布衣看待。莫谈国事俗事,只论作诗,如何?”郎思孝年纪不小,可是这话却天真。 只是他身为帝师,却是说出来的话,无人敢违逆于他。 范宇对其微笑拱手道:“郎大师既有此意,范宇敢不从命。” 顺便又介绍了段少连给郎思孝认识,这让郎思孝老脸更加红润。大宋人物风流,多有能诗擅词之辈。多一个来作诗的,那当然越热闹越好。 “这几位是舍人萧达溥、萧麓侍郎、右补阙张素羽、王英秀,还有这是我的学生,耶律重元。”郎思孝一个个的介绍过去道。 范宇前面几个人都没记住,但是耶律重元四个字入耳,可吓了他一跳。这个锦衣少年,便辽帝耶律宗真的胞弟,耶律重元。如今,他也刚刚被封为皇太弟。 第219章 客随主便 耶律重元年纪与曹傅相当,也是一副汉人的打扮。 如果只看外表,与富贵汉人家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范宇之前便已经知晓,辽国的法天皇太后萧耨斤阴谋废除辽帝,可惜却被辽帝先下手给软禁了起来。 这件事里的关键,便是这位只有十三岁的耶律重元。耶律重元得知母亲欲要废掉长子耶律宗真,而立自己为帝,便找到兄长耶律宗真如实相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母亲萧耨斤才会被软禁,而他也才会被兄长耶律宗真封为皇太弟。 范宇看到这位耶律重元,不过十三岁,脸上还带着一丝天真。也许正是如此,耶律重元才会更看重兄弟之情,而选择了告发母亲。若是此人成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若是让皇太后萧耨斤得逞,将耶律宗真的帝位废掉,耶律重元被立为帝。虽然萧耨斤要擅权听政,但是只要活的够长,终究还是皇帝。 别管心中如何想,范宇脸上都没表现出来,而是与这些辽国人物们打着招呼。 这些人在辽国并不一定是最有权势的,但是一定是最有才华的。 宋辽两国相交,自结下澶渊之盟以后,便由武斗转向了文斗。 历次宋使来到辽国,都会与辽国一方的朝臣们斗诗词,没有一次例外。 刘六符也是翰林,还是此次与范宇他们一同北归的辽使,自然也是在座的。 他与双方都算熟悉,便主动招呼道:“郎大师,今日您最长,便由您来安排如何?” 郎思孝也不推辞,便对众人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都请入座,今日既是迎接宋使的接风宴,亦是我辈与范小哥的文会。希望范小哥可再出佳作,以为敬客楼的盛事。而我等不才,身为参与者,自也与有荣焉。” “不敢当,不敢当。”范宇急忙谦让道:“此次有诸位在,岂会让我独领风骚。” 正当此时?那耶律重元忽然向郎思孝低声询问道:“老师?这风骚是什么意思?” 这位皇太弟的汉学并不是很精通,因此遇到了新词?便求教了。 “风骚?便是风雅风流之意。”郎思孝笑着解答道。 却不想耶律重元忽然对范宇道:“范兄放心便是,你有佳作?我辽国也非不文之地。若是风骚,便大家一起风骚罢。” 范宇眼角抽了一抽?这皇太弟有些意思?啥话都敢说。在他身后不远的曹傅,却差点没绷住劲,只得背转了身去。 “殿下非常风趣,你说的不错?那便大家一起风骚便是。”范宇打了个哈哈?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一定是别人。 “快请入座,莫要辜负了好时光。”郎思孝也脸上发红,自己可是帝师,如今却没能教好皇太弟?这可有些丢脸。 刘六符也急忙救场道:“此处凭栏远眺,我大辽南京可尽收眼底?端得是让人心胸一畅。虽是冬日,想来也能使得诸位才思泉涌。” 曹傅虽然跟来了?却只是以护卫的身份来的。与杨文广和狄青两人,守在范宇身后不远处。 段少连只是默默的坐范宇的旁边?却是并不如何开口。只有别人问到?他才与之对答几句。看他这意思?是不打算冒头了。 待众人都坐了,郎思孝才举盏对着范宇和段少连道:“远来是客,也是使节,更是文采风流之人。老夫与诸位同僚同好,便敬两位一盏酒。既暖身心,又接风洗尘,饮胜!” 众人纷纷举盏饮了,互相亮了亮盏底,以示其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场面便热闹起来。 范宇刚刚与王英秀对饮了一盏酒,便看到那耶律重元向自己举盏。 “安乐侯,在你到来南京之前,我便听人传唱你的送别歌。”耶律重元很是羡慕的道:“送别歌真是好听,词也雅致贴切。虽然我年纪还小,但是一想到歌中场景,便觉离别之苦。我也在学汉诗汉词,希望有一天,我能和安乐侯一样,也能作出这等上佳的诗词歌赋。” “殿下,佳作并不是想作就能作出来的。”范宇因为怕一会儿自己出丑,便开始提前做铺垫了,“要多读书,才可有所感悟,从而妙手偶得佳句。在座的都是饱读诗书,也不敢保证,一定会作出佳句。而且,我虽离开汴梁之时做了送别歌,现在却不一定能再做好诗词。” 耶律重元对于自己的老师郎思孝大师最是信服,便转头问道:“老师,安乐侯说的是真的吗?” 郎思孝点点头道:“殿下,安乐侯没有骗你。诗词之道,在于感景融情。就如安乐侯,他在汴梁与友人离别,心有离别之苦,便可作出送别歌来。若是安乐侯与那友人关系不睦,想必就作不出来。如今安乐侯远来南京,心情又是不同。他能不能留下佳句,却要看大伙热情不热情了。” 他这么说,却是立刻将酒宴的气氛带动起来,众人轰然附和。 王英秀却是先对着段少连遥遥举盏道:“我来做个引子罢,不过我不敢向安乐侯讨教,可先向段正使讨教一二。可否?” 段少连心中一阵阵的发堵,你不敢讨教便不敢讨教,却拿我来比。虽然心中这样想,但也激起了他的傲气。 “王翰林讨教不敢,在下诗词一道,也还有些心得。你尽可定下规矩,我接着便是。”段少连也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道。 “好!那便不客气了。”王英秀洒然一笑,对着段少连比了比大拇指道:“今日虽然晴天,这几日也未下雪。可是段正使与我,便以雪为题,各做诗一首,请大家品评如何?若是输了,便罚酒一盏。” 段少连微笑点头道:“王翰林这个提议也不错,晴天雪为题,倒也有趣。客随主便,你先请。” 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王英秀的这个以雪为题,便占了便宜。辽国是更北方,雪景要更常见一些。而且以雪为题,只怕王英秀都已经有了腹稿。 “以我之瓦砾,引君之玉璧,那我可就现丑了。”王英秀微咳了一下,便向楼外远眺,“晴空百里天,万家有炊烟。待到飞碎琼,回首换人间。” 第220章 一时无言 王英秀出招了,这首诗言简意赅。而碎琼便是雪花,也有了雪。最后一句回首换人间,尤其传神。 在座之人无不拍手叫好,辽人都挺起劲。 在酒宴之上斗诗,斗的就是一个急智。若是用了半天,才写出一首诗来,这酒也就别喝了。 待王英秀的诗一念完,他便团团作揖,向着段少连伸手请了一下,以示自己完成,该段少连接招了。 端起手中的酒盏,段少连微一沉吟,便开口道:“千里赴辽关,高朋酒共酣。问我归去时,应是雪漫山。” 听了段少连的诗,王英秀不由鼓掌道:“段兄的诗有情有景,比我高出一筹,在下自叹不如,这一盏酒,便该我饮。” 说完,便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郎思孝抚须而笑,对于这两人的才思都十分欣赏。一个回首换人间,已是好句。另一个,则是全诗体现了众人的热情,与客人的珍惜,却是各有所述,而都有雪的出现。 “老师,段正使这一首诗里,可没有好句子,为何大家都说他的好?”耶律重元却有点不明白,向郎思孝问道。 “殿下,诗不只是有好句,便是好诗,其中还要看诗的意境如何。”郎思孝便借此机会,向耶律重元讲解道:“段正使从汴梁一路北来,到我大辽,岂不是千里赴辽关?与我等宴饮,便是高朋酒正酣了。这前两句,不只是段正使的经历,也是形容辽宋两国为兄弟之邦。后两句?则有惜别之意?让人诗来意味隽永甚有回味。因而,在诗中的含义上?却是段正使高出一筹。” 耶律重元听的抓耳挠腮很是欢喜?便点头道:“老师这样一解释,我就明白了。这等简单的字句?倒是通俗易懂。既然段正使已经作过诗了,那我便向安乐侯讨教吧。安乐侯年纪比我大不了两岁?想必也比我高一些。咱们就以腰刀为题?如何。” 这位皇太弟,也是见猎心喜。觉得诗词之道并不如何难,而且一听就会,自己应该也向宋使讨教才是。 但是听了耶律重元的话?却是让在座的辽人都是脸上尴尬。人家安乐侯能作出送别歌?那是何等文采。你虽身份极高,可是你却小看了诗词。竟以为作诗不过尔尔,还要向这方面的强者讨教,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只是耶律重元自幼长于深宫,哥哥又是当今辽帝中?并无人说他什么。 范宇原本担心别人来向自己讨教的,但是看到是耶律重元?便心中一松。并不是他看不起耶律重元,而是外行碰外行?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殿下以腰刀为题,却是有些新奇。”范宇不由笑道:“那便请殿下作诗?在下洗耳恭听便是。” 不着痕迹的轻拍对方马屁?果然让耶律重元脸上显出一两分傲色。 “乌兹名匠沥血成?身披云纹夜清鸣。有朝一日纛南指,盖世宝刀便开封。”耶律重元一边吟着诗句,一边从腰间取下腰刀,对着范宇亮了亮,“此刀乃是乌兹进贡而来的宝刀,吹毛断发。只是还没见过血,却是甚为遗憾。” 这小子的诗通不能先放在一边,这诗中的意思,却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当着大宋的使节,要大纛南指,还要宝刀开封。开的是杀人见血之封,也与开封府的开封两字同音同字,这使和范宇脸上笑容立时消失。 不只是他,凡是在场的宋人,都隐约面带怒容。 曹傅更是冲动,迈步就想过来对那耶律重元叫骂,却被狄青一把拉住,瞪了他一眼。 段少连看了看范宇,又看了看耶律重元,却也并没开口。若是范宇被这位皇太弟羞辱,却也正好替自己出口气。对此,他是喜闻乐见的。 郎思孝与其余人等虽没说话,但是却并没阻止耶律重元,显是立场都在大辽一方,没人替范宇解围。 范宇不由得摇了摇头道:“殿下这是在试探我大宋了?既然如此,我便与殿下商量一下输赢之事。我的诗若是胜过殿下,便出一千贯钱,买下殿下这柄宝刀,如何?” 耶律重元年纪虽小,可是出身皇族,气魄还是有的。 他将手中的宝刀放在酒桌上,往前一推,“安乐侯的送别歌太过羸弱文雅,我怕是比不了。但是论矫健豪雄气,不知安乐侯可有否。你若胜过我,这柄刀便送与安乐侯又何妨。” 范宇点点头,微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甚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其实在范宇的心里,也是庆幸不已。这耶律重元以腰刀为题,还咄咄逼人,说什么纛南指,又什么便开封。这激发了范宇强烈的爱大宋意识,更是由此联想起来后世秋瑾的这首名篇。 关键这是首诗的意境,与当前情况却是相当贴合。面对大辽皇太弟口口声声南侵的威胁,安乐侯范宇则有一腔热血,即使流干了也会化成滚滚碧涛,道尽了绝不放弃抵抗的意思。 听到范宇的这首诗,虽然郎思孝是辽人,但也忍不住暗暗点头。王英秀、萧达溥、萧麓、张素羽等人,也略显激动。这首诗确是好诗,悲壮豪雄之气满满,让人情难自已的便带入到了这种心境之中。 耶律重元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脸色通红说不出口。 这柄宝刀可是他哥哥辽帝耶律宗真,不久前刚送给他的。结果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这么输了。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耶律重元也自恃皇族身份,不肯做那耍赖之事。 在范宇的身后,曹傅却是激动的很,不由对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笑道:“安乐侯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便可做出这等好诗。他才只比我大两岁,却是奇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此时楼上十分安静,大家都不禁侧目。 耶律重元气恼不已,将桌上的宝刀推到范宇面前道:“我输了,没想到安乐侯竟然作诗也能如此豪放,是我小瞧了你。现在这乌兹宝刀便归了你,我不会抵赖。不过,你身后那个小子实在气人,我要和他角觗!” 说完,耶律重元便一指曹傅道:“那小子,报上名来!你可敢与我一比高低!” 看到对方竟敢指着自己叫阵,曹傅的莽劲也上了头。 “我乃大宋国舅曹傅,还怕了你不成!”曹傅刚才就看这耶律重元不顺眼,当即便梗着脖子应战了。 郎思孝听清了曹傅的身份,不由吃了一惊。岂止是他,在坐的辽人也都差不多的表情,张大了口一时无言。 第221章 坐实了 范宇将乌兹宝刀先挂到自己腰上,再看这两个家伙。心中不禁道:大辽皇太弟大战大宋国舅?这事儿有些玄幻。 不过范宇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两个十三岁的少年玩一玩角觗,好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狄青和杨文广两个人在,耶律重元与曹傅两人,赤手空拳的,互相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郎思孝和在座的辽人,并无一个有意阻止。那萧达溥甚至自斟自饮起来,仿佛看戏一般。不只是他一个这样,王英秀、张素羽、萧麓等人都是一副表情。 辽人虽然受中原文化影响极大,但是民风彪悍,向来喜欢以角觗为戏。但凡有个热闹点的场合,多半都会有角觗相戏。 因此,在这些辽国人看来,曹傅刚才笑了,耶律重元向其挑战,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反而是曹傅的身份,更让众人吃惊一些。 敬客楼的三层被包了下来,除了范宇他们所在的这一桌,空间还很大。 而且地板上铺着极厚的地毯,却好似是准备好的角觗场地。 耶律重元大步上前,顺势将自己的上衣脱了,这大冬天的居然也不怕冷。而且他小小年纪,看上去居然肌肉虬结十分强壮。 曹傅却没脱上衣,而是迎上前去,对着耶律重元抱了抱拳。 “你不错,还挺有种的。”耶律重元上下打量了曹傅一眼道:“居然没有被我吓倒,不过你也注定要被我教训!论起角觗,与我同岁的,我便没有怕过谁!” “你口气倒是不小。”曹傅冷笑了两声道:“你也不错,刚才输给了安乐侯竟没抵赖。希望接下来,你输了也不抵赖。” 耶律重元不耐烦道:“你们宋人废话就是多,作上一场而已,婆婆妈妈的没个完。你且小心,我可出手了!” 不再等曹傅说什么,耶律重元便冲上前去,两臂一张,就要抓住曹傅的双肩。 范宇对于曹傅还是比较担心的,那耶律重元肌肉发达,只怕角觗也非同寻常。若是两人打起来,多半会是曹傅吃亏。但这一次带曹傅出来,便是要他增长见识多些阅历。 曹傅与耶律重元以角觗为戏,也算是一种不多的经验了。 就在耶律重元冲向曹傅的同时,敬客楼的三层楼上便响起轰然叫好声。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眉头深皱,显是十分担心。 范宇虽然也替曹傅担心,但并不是很强烈。他知道曹傅这家伙十分顽劣,不是那么容易输的。 耶律重元出手,曹傅也没躲闪,而是迎了上去,两臂反绞。 但是曹傅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很大,竟然绞不动对方的手臂,从而被耶律重元抓住了双肩。 这下子曹傅便处于被动境地,左右乱晃也不能挣脱对方的约束。 耶律重元不由得意一笑,“动嘴你不弱,可动手就不行了,果然宋人与宋国都是这个样子,你给我倒!” 话说到最后,耶律重元猛然发力,脚下也同时伸到了曹傅的腿后。 郎思孝不由点头微笑,殿下这次胜的干脆利落,倒是给大辽国争回些面子。萧麓则已经站起身来,大声的叫了一声“好!” 曹傅的身子一歪,便急忙抽腿再次立住,却是没被摔倒。 耶律重元看到曹傅没被自己绊倒,不由气往上撞,两手用力将曹傅向左甩去,想让对方失去重心。 曹傅被耶律重元这样一甩,重心便被甩得偏了,人也有些站立不住。 耶律重元大喜,手中立时再次加力,打算一次就将曹傅摔倒在地。 被对方用力压制,曹傅想要靠力量反推回去是不可能,他的人越来腰越弯眼看便要被摔倒。 忽然间大家便发现,耶律重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被他压制的曹傅却站直了身子。 “谁说宋人动手也弱的。”曹傅一脸的得意,“不但不弱,而且很强。只须随手一下,便可让你惨叫连连!” 耶律重元闷哼了一声,两眼圆睁,却是一伸手,就揪住了曹傅的头发。用力一拉,便让曹傅吃疼,不得不歪起身子。 结果众人原本的欢呼叫闹声,突然便静了下来。 范宇也看到了,曹傅的右手,正抓着耶律重元的裆部。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对视一眼,恨不得以手捂脸,不认他们的这个学生。 大伙都目瞪口呆,这样的情形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偏偏曹傅与耶律重元互相之间谁也不肯松手,就这么僵持住了。 “我数三声,你给我松开!”耶律重元面涨红道。 “你先松手我才松,不然大家就互相耗着吧!”曹傅也发狠应道。 郎思孝知道,自己若不出面,怕是越往后便越不象话。关键是这两人都身份贵重,一个是大辽皇太弟,一个是大宋外戚,传出去便会成为两人人的一生耻辱。 范宇也很羞耻,曹傅这小子不敌对方,便开始打滥架,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来这一招天下奇技,让耶律重元不慎中招。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便不带他来了。可惜后悔也晚了,这等事被这小子干出来,大家都尴尬的不已。 “两位,你们本是角觗之戏,如何却成了这等模样。”郎思孝起身,来到了两人的近前道:“你们都放手吧。” 耶律重元缓缓松了手,曹傅也急忙放手,两盯着对方各自后退一步。 “你不是我的对手,便用这等下三滥的招式。”耶律重元是非常不服气的。 曹傅不以为耻,嘲笑道:“你当谁都像你一样会玩角觗?你分明就是欺生,故意提出以角觗为戏。我是宋人,可从来不玩这角觗。”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让耶律重元不好反驳。 范宇起身来到了曹傅身边道:“我们是客人,要客气一些。莫要拿你的小孩子脾气,给主人捣乱。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快些向殿下道歉。” 对范宇的话,曹傅却是不敢不听,有些不情愿的道:“在下不应该捏殿下的……” 郎思孝急忙摆手一笑,打断了曹傅的话道:“都是少年人,冲动些是有的,但都还有分寸,倒也无伤大雅,这道歉便算了。今日酒宴甚为尽兴,既已酒足饭饱,不如大家这便散了吧。” 本是个好好的文会,却让这两个小子约搅了,但也有所得。大宋副使安乐侯以腰刀为题的诗句,却也是留下了一场佳话,真是个才子。 让郎思孝可惜的是,这佳话当中,辽国却成了欺压大宋的反派。 范宇却也没想到的是,他才子的名头被坐实了。 第222间 萧惠 接风宴草草收场,却也充满了话题。 大宋安乐侯范宇,再次一诗成名不说,大宋国舅也一战成名。 回去的马车上,曹傅对着范宇嘿嘿傻笑,却也不见勇战耶律重元的顽强。 “长本事了?”范宇也笑着问道。 “范兄,这可不能怪我。”曹傅急忙辩解道:“是那耶律重元主动向我挑衅,我不得不应战。而且那家伙一看就是常年练习角觗,我若真打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于是我才急中生智,攻其弱点。”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app 。 范宇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是怪你应战,而是怪你没有自知之明,也不自量力。若不是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打法,你怕是会吃大亏。吃亏倒没什么,但你是大宋的国舅,便代表大宋的体面。如果你拒绝应战,我也能帮你推掉。可你却不知己也不知彼,一口应下。或者说,你一开始便想着用这等方法教训这耶律重元?” 曹傅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有意如此,而是那小子实在是嚣张气人。出手部位也是巧合,是我急中生智。” 范宇懒得再说他,而曹傅也没吃亏,这事也不严重。 “回去你跟着狄青和杨广两人练武吧,即使到了辽国,也不能荒废。”范宇摆手道。 回到宋使馆后,范宇便将狄青和杨广两人叫来,命他们操练曹傅。 看到曹傅被带走,范宇才揉了揉额头。 这一天下来,初到辽国南京也没能休息,确实是累了。 次日,日上三杆范宇才起了床。 正在洗漱,便看到王中平王虞侯前来。 “启禀安乐侯,辽国翰林王英秀求见。”王中平也听说了昨日之事,安乐侯在接风宴上诗惊四座,为大宋争得了面子。 此时王中平对于范宇,那是十分佩服的。 范宇听说王英秀求见,便点了点头道:“请到正厅用茶,我马上便来。” 待范宇来到正厅,便看到王英秀正与段少连叙话。 王英秀见到范宇到来,急忙笑着起身道:“安乐侯采风流让人钦佩,昨日不惜千金买宝刀之句,也已经传入大内,深得我皇欣赏。” “不敢当,不过是应急之作,倒是让王翰林见笑了。”范宇拱了拱手,伸手让了让,便与对方一同坐下。 段少连虽然陪着王英秀说了一阵子话,可是对方对自己却只是普通的恭维。与范宇这十几岁的人一比,自己的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让他脸上尴尬。 “对了,王翰林此来,便是通知你我,辽皇陛下将在三日后,正旦前一日,接见万国使节。”段少连为了解除尴尬,便主动开口道:“我等身为大宋使节,可要做好准备。莫要在正旦大典之上,失了礼仪才是。” 范宇点了点头,对王英秀道:“王翰林辛苦,我等对此事自是十分重视的。我大宋与辽国本就是兄弟之邦,想互之间定然相亲相爱互相敬重。” 这种场面话,范宇身为大宋使节,还是要说的。不过这也只是场面话而已,遇到了实际的利益冲突,大宋与辽国一样还是要争取。 王英秀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我朝同平章事萧惠相公,要明日约见两位宋使。” 这辽国的官制,与大宋很是近似。大宋有同平章事,辽国也有,而后都是宰执的权力。 范宇不由心中一突,“萧相公约见我们两人,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相商?” “重要,也不重要。”王英秀笑道:“我大辽与宋国之间,原本三十年已无战事。只是有些问题,在澶渊之盟签订之先,便未完结。如今两国结好已经数十年,这些问题也该解决了。” 这话一听,就是有些麻烦。不过,范宇和这位翰林也说不着。翰林是清贵的官职不错,但是在这些大事上,还是不如宰相更建议权。 “如此,明日见了萧相公,我等定与其好好商讨一番。只盼莫要坏了两国兄弟之情才好。”范宇也笑了笑道。 转过天来,王英秀再次来到宋使馆,接范宇和段少连前往南京宰相府。 辽国的宰相与大宋不同,分别设立了南北两府。这南府宰相便管着南部边疆之事,与宋国有关,自是南府宰相的职权。 南京宰相府,也不是住所,而是辽国的朝廷机构。 他们一行人到来之后,便有人专门迎接进了宰相府中。 宰相萧惠,为了表示对于宋国的重视,也已经先一步在堂中等待。 当范宇和段少连两人到达之时,萧惠亲自相迎,显得分外热情。 这位萧相公是契丹人,看年纪也已经五十岁上下。头顶剃发,只有两鬓的头发扎成了辫子,人显得异常精干强悍。 “两位宋使快请进。”萧惠对两人拱手,伸手一让道:“我这里有刚刚送到了宋国上等团茶,且请尝一尝,也可一解思乡之情。” 段少连急忙对着萧惠拱手道:“萧相公有心了,我等感激不尽。” 范宇则笑着拱手道:“萧相公想的周到,多谢。” 一个说感激不尽,一个说周到,这意思可是大有玩味。 听了两人的回应,萧惠不由多看了范宇一眼。虽然范宇年轻,却是让他不敢轻视。此人的名昨日便已经传遍了南京城,今日的应答,却也不卑不亢,只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将范宇和段少连让进屋中,待两人落座之后,萧惠才笑道:“此次约请两位前来,便是商讨一下关南归属之事。当年关南之地,本就是我辽国故土,后被周世宗柴荣所抢占。如今辽宋为兄弟之邦,宋国当念兄弟之情,将我大辽故土归还才是。” 他倒是开门见山,并没有铺垫,直接说出了要求。 范宇和段少连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件事来之前,其实已经有了准备,辽国会提出此要求。 在刘六符出使大宋之时,便曾提出过这个要求,只是都被范宇给破坏掉了,没能成功。如今出使辽国,对方再一次提出这等要求,显然很是执着。 段少连微微欠身道:“萧相公,此事与我大宋无关,乃是辽国与后周之间的事情。现在萧相公提出领土之事,也不应该朝我大宋讨要。” 萧惠笑了笑,也不反驳段少连的话。 “话是这样讲,可是关南之地却没有变。”萧惠笑道:“我大辽也是念在互为兄弟之邦,两国无事已久。若是宋国能够归还关南之地,则可避免生灵涂炭。” 第223章 没什么好谈的 虽然萧惠面带笑容,可是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威胁。 什么叫生灵涂炭?两国战事连绵,我攻你守尸横遍野,谁也得不到休养生息,这便是了。 段少连的脸色一变,这可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这辽人生性野蛮,昨日皇太弟一言不合便要角觗,今日辽国宰相开口闭口生灵涂炭,端的是让人心惊胆战。 “萧相公,这样说有点不太合适吧。”段少连急忙陪笑道:“关南被后周所夺,辽国却要对我大宋用兵,这是何道理。萧相公慎言,恐与两国关系徒增变难。” 萧惠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可变难的?过了白沟河,一马平川。我不知道宋国,有没有人可以挡住我大辽的铁骑。既然宋国不给这关南之地,我大辽便自己去取。或许还能得到的更多,便是饮马黄河,也不一定。” 此人语气狂妄,表面上对宋使很是重视,礼数也周到。可是一开口,便露出本性来,前面的周到礼数,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或者说,就是故意让宋使放松,再骤然施以高压,以夺其胆魄。 段少连一个翰林直学士,说些体面话还可以,但是面对萧惠这等杀伐决断的人物,便在气势上被绝对压制了。 在范宇看来,段少连额头冒汗,却是手在袖中轻微颤抖,带的衣袖都在抖动。 “萧相公莫要这等强横,我大宋何时怕过辽国。”范宇此时开口道:“澶渊之盟可非城下之盟,便是之前,都是我大宋主攻辽国。若是以萧相公这等说法,那便请辽国归还我大宋的燕云十六州故地。” 萧惠眉头一皱,却又笑道:“这可是当初我大辽的儿皇帝,后晋石敬瑭所赠送于我大辽的,这是孝道,与你宋国何干。何况彼时宋国还未立国,更是何来此言。” 范宇怒气渐长,可是脸上却毫无表情,“燕云十六州,向为我汉儿故土。岂因朝代更替,便可拱手于异族?后晋已亡而辽国未亡,理应归还我大宋。” “时过境迁,安乐侯这些话,说了也是无用。”萧惠摇了摇头道。 “既然时过境迁,想必萧相公所说的话也是无用了。”范宇微哂道。 段少连看着两人唇枪舌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但是看到范宇不落下风,却又有些不舒服。 “萧相公,你的这些话,我可代为转告于我大宋官家。至于其他的,我等也只能做个听客。”段少连拱手道。 萧惠却不想就这么毫无收获,他看向范宇道:“远的不说,咱们只说近的。宋国所占据的关南,理应送还我大辽。否则的话,澶渊之盟怕是也到此为止了。若非宋国每年纳以岁币,我大辽的铁骑,恐早已拿下汴梁多时。以我大辽兵锋之盛,拿下关南之地易如反掌。如今与尔等说,不过是不想坏了与大宋的关系而已。” “萧相公的意思,是我大宋这些年的岁币都白送了?”范宇看向对方,接着道:“或者是说,大宋以后不用送岁币,澶渊之盟就此取消。然后两国各领大军,分个高下再说。只怕我大宋消耗的起,而辽国却消耗不起。” 大宋占据中原之地,是举世公认的富国。这一点萧惠就是想反驳,也没有足够的理由。 “我大辽正是顾念两国之谊,才会提出此事。若宋国也念两国情谊,答应下来,岂不是美事。”萧惠却是避开了范宇关于消耗的话题。 “绝无可能。”范宇斩钉截铁道:“大辽就是取消澶渊之盟,我大宋也不会答应。我劝相公还是去除这等心思,莫要使得两国都陷于战事之中。否则,我大宋还可将每年送往辽国的岁币节省下来,给将士们多换些战具粮草难道不好吗。” 萧惠看到范宇说的如此果断决绝,不由皱眉道:“你不过是一个副使,哪里有权决定此事。回去传话便好,莫要胡乱评判。” 段少连压力很大,此时听到对方的话,便躬身道:“是。” 可范宇却不这么想,他冷哼了一声道:“我等身为宋使,来到辽国便代表大宋的态度。若是连这都做不到,还做什么使节。” 这话说的段少连脸红,一时僵在哪里,不敢再轻易开口。 “不管安乐侯如何说,这等事体也不是你这个使节可以作主的。”萧惠摇了摇头道:“正旦之时,你们二人作为宋使,要向我皇献礼。不知两位宋使,这一次带了什么礼物。” “哦,这一次我大宋官家送给辽皇的礼物,乃是一套错金银酒具。六只银杯错以金饰,一只金壶错以银饰,做工精湛无比相映成趣。这套酒具极为雅致,更增皇家气派。”段少连对此却有把握,急忙陪笑说道。 萧惠微哂着摇了摇头道:“还不够,这点东西还差得远。再加十万两白银,应该便可以了。” 范宇心道,这不就是刘六符在汴梁向大宋官家提出来的条件吗。 “萧相公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范宇摇头道:“礼物是礼物,借钱是借钱。这两者,岂可混为一谈。若是辽国紧张,向我大宋借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萧相公的说法,则是我大宋不能接受的。” 范宇将对方狮子大开口要钱当成了借钱,却是使得萧惠皱眉。 段少连不由得有些惶急道:“萧相公不要为难我等使节,尽可派人去汴梁,向我大宋朝中相公去说。” 萧惠却并不急,他笑道:“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后日便是正旦大典,哪里赶得上时间。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办法,那便是在正旦的礼单上写出来,送了我皇十万两白银便好了。” 范宇摆摆手道:“萧相公莫要如此轻描淡写,到时礼单当着万国的面,着人唱出来。莫非是想在万国的面前,将此事先定下来不成?” “不错。”萧惠点了点头,“刘六符之前出使宋国,应该已经提到过。这一次,我便再提出来,希望你们二人莫要自误。” “萧相公莫非昨日不闻我的诗句,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范宇抱了抱拳,淡然起身道:“话不投机,告辞。” 对方一味压迫,向大宋索要好处,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第224章 就是怂 萧惠却也不为所动,只是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笑容。 段少连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看范宇又看看萧惠,有些六神无主。 只是当范宇来到厅门之时,却被两名契丹武士拦在当面,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无。 “安乐侯,何必呢。”萧惠冷笑了一声道:“你今日若不答应,便也走不出我这宰相府的门。” 范宇面色发黑,这辽国宰相手段实在粗糙,竟然要强制扣押自己和段少连两位宋使。 他豁然回身道:“萧相公,这便是你们辽国的待客之道吗?” 萧惠也不生气,只是对范宇和段少连两人拱手笑道:“若有不周之处,还望两位宋使多多包函。” 我包函你个大头鬼,范宇心中吐槽,可是也知道破口大骂也没用。 他便走了回去,直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段少连却是被吓的不轻,面上惶急之色显现。 “萧相公,我等可是宋使,代表的便是大宋。你这样做,可曾想到过后果。”段少连质问道。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萧惠哈哈一笑道:“我大辽与宋国,可是结下澶渊之盟,互为兄弟之邦。为了两位使节,宋国还会撕毁盟约不成。段正使大可放心,我无事的。” 段少连心中后悔,自己就不该来。你身为辽国宰相,当然无事,可是我们却有事。 “若是我们不答应这十万两白银,萧相公还能真杀了我们两人不成。”段少连迟疑道。 萧惠摆了摆手道:“杀是不会杀的,不过在正旦大典之前,便请两位在我这宰相府中作客吧。” 范宇此时点点头,接口道:“若是萧相公非要如此好客,我们也只有免为其难了。左右也只有两日,时间倒也不长。” “范副使以为,你们只要不答应,便能耗过本相了?”萧惠摇摇头道:“你想错了,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此事不容反驳。” “看来萧相公似乎吃定了我们。”范宇此时反而放松了,笑道:“无非是逼迫我们两人屈服,写下文书。或是干脆用强,使人捉住我等,在早已写好的文书上按下指印。不过,无论是哪一样,都是让我们两人去死。萧相公,要是让你选的话,你是愿意背着骂名去死,还是死也不从呢。” 段少连吓的两腿都软了,急忙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萧相公莫要这等强横,两国交好,自然万事好商量。若是你真这样做了,你觉得就算我们两人答应了,大宋会答应吗。” 范宇不由叹气,这位段少连段正使,如果一开始就表现的淡定强硬些,后面哪里会招来这等恐吓和压迫。现在他还要说这等半软不硬的话,岂不是给了对方侥幸的希望。 “白纸黑字,由不得宋国不答应。”萧惠面色一沉道:“除非宋国想要重开边衅,与我大辽交恶,否则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才是。” 这萧惠的反应,果然没出了范宇所料。 深感段少连坏事的范宇,此时叹了口气,对段少连警告道:“段正使,你如此摇摆,显是答应了辽国的要求。既然如此,你便签了这文书如何?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你个人的事情,与大宋无关。我劝你也不要回大宋了,我回去,也会尽力保你家人不死。” 这话说出来,段少连听的毛骨悚然。什么叫自己个人的事情?这位安乐侯是要坑自己吗。 “此话怎讲,安乐侯莫要栽赃于我,我可什么也没答应。”段少连急忙辩解道。他可是被范宇的话吓的不轻,对方直指家人,这可比自己死还吓人。想一想都是汗流浃背,若自己签了文书,怕是整个段氏家族都要受牵连。 萧惠的眼中闪过一抹羞恼之色,对于这两位宋使,他可以极限施压,但是真的杀了两人,却是不敢的。 这与范宇在汴梁对付刘六符不同,那是刘六符逼的大宋君臣都没了回转的余地,上下都有了统一的决心和想法。此时的萧惠可没那个条件,也只能是以恫吓为主。 “既然如此,那就委曲两位宋使,在我这里宰相府里盘桓两日吧。”萧惠沉着脸道。 他挥了挥手,便从外面进来四名契丹武士,来到了范宇和段少连的前后。 “请两位去后面休息,若是想通了,便可随时来见我。”萧惠平静的道。 范宇也不再多说,起身随着契丹武士去了后面,段少连也不敢再和稀泥,乖乖的跟着去了。 这等大事的关节,范宇最讨厌的,便是段少连这等和稀泥的人。不谈立场一味的不想担责,最后定然会被对方得寸进尺,挤压到没有半分空间。 若是一开始,便有个底线保住原则,才是谈判之道。 两人被软禁于宰相府的一间房中,相对而坐。 范宇连正眼也不看段少连,这等人迂腐不堪,还没个原则,是真正的让他瞧不起了。 可是段少连却没有自知之明,他叹道:“安乐侯,你为何与那萧相公一味强硬?我等与他慢慢商讨便是,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他只管提出要求,我等不答应便是了。如今你一味硬顶,使得萧相公没了面子,便将你我困于此处,这是何苦来哉。” 听到段少连的话,范宇头上冒火。这混蛋东西读了几天书本,便以为智商超群,将其他人都看成了傻子。实际上,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社会实践能力。 就是因为他的忧柔寡断,才使得那萧惠有了得寸进尺的念头。到现在这段少连还没醒悟,还想往自己头上推责任,实在是让范宇恼火不已。 “段正使若是想与萧相公说些什么,现在自去便是。”范宇也懒得指责对方了,他淡淡的道:“我便不去了,免得打扰了你与萧相公平心静气的相谈。若是段正使能使这萧相公变的心平气和,也是一桩功劳。” 段少连推卸责任之时,倒是说的不错。可是让他单独去与萧惠谈话,却是不敢。他自己也清楚,若是受不了对方的恐吓,一时受惊之下签了文书,怕是啥都完了。 “安乐侯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一副一正,俱为大宋使节,理应共进退才是。”段少连急忙道:“哪怕互相监督,也不应该有单独一人擅自与外人谈论国事吧。” 范宇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没担当,就是怂。 第225章 金子花得值 萧惠将范宇和段少连两人给软禁到了宰相府,却也有些头疼。 王英秀也在相府,听说了此事便来求见宰相萧惠。 “萧相公,将宋国两位使者软禁,怕是不太好吧。宋国与我大辽终究是兄弟之邦,多少要留些情面的。”王英秀劝道。 “我只不过是让这两人想清楚些罢了,并无其他的意思。”萧惠摆了摆手道:“等到下午,你便领他们离开便是。若是他们两个肯低头,那是最好,至少可涨我大辽的威风。” 王英秀点点头道:“萧相公也不用急,我大辽让宋国归还关南之地,并增加岁币,都不是容易之事。若是一次办成,那当然好。但是逼迫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可徐徐图之,一样一样的来。若是有了机会,趁宋国之危,当可一次完成也说不定。” 萧惠不禁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本相太心急了。可惜啊,眼下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宋国没有战事,也大体承平。我们大辽若不想战,那可用的手段也就只有威胁恐吓而已。” “相公向陛下说明就是,此次宋国派至我大辽的使节,那段正使还罢了,不过是个迂腐的书生。但是那位安乐侯,虽然年轻,却很有主意。”王英秀道:“昨日在敬客楼的接风宴上,一首不惜千金买宝刀,真是让人敬重其人品。有这等人在,我大辽的图谋,应该不那么容易。” “好了,不管他一人的人品如何,终是能挽宋国文弱之风。”萧惠笑着摇摇头道:“我去面见陛下,你到时放人便是。” 王英秀对着萧惠急忙躬身道:“是。” 此时宋使馆前,也来了一行人,其中为首的正是辽国皇太弟耶律重元。在侍卫们的护卫之下,停在了宋使馆外。 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侍卫们,还有四个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契丹武士。这四个契丹武士看上去极其彪悍,即使是冬日,也敞着领口,露出内里发达的肌肉。 “这就是宋使馆,那个小子应该就在这里。”耶律重元指着宋使馆的牌子道。 “殿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进去将那小子教训一顿?”其中一名武士有些踌躇道:“这是宋国的使馆,怕是不好强闯吧。” 耶律重元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摇头道:“闯什么,咱们光明正大的求见那宋国的国舅曹什么傅便是。他若是不见,咱们就等在门口,就不信他能不出来。” 好吧,既然皇太弟说了,大家听令行事便是。 当时便有一名契丹武士上前叫门,并向里面通报了大辽皇太弟耶律重元来访,欲一见大宋国舅曹傅。 曹傅此时也没闲着,正被狄青和杨文广两人看着在蹲马步,他的头上还顶着一碗水。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傅可不敢乱动。这大冷天的,若是水洒了,可是冷的很。虽然是这样说,可是他两腿酸胀无比,全身都在打颤。 当听到门房通报,说是有人求见自己。哪怕没听清是谁求见,便急忙将头上的水碗取了下来。 “两位老师,我有客人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曹傅对于狄青和杨文广两人还是比较尊重的,否则这两人受了范宇委托,可以动手揍他。 曹傅没听清是谁来了,可是杨文广和狄青两人都听清了,在辽国皇太弟。 皇太弟的身份,在辽国除了辽帝,便是他耶律重元了。 此时来求见曹傅,这是怎么回事?两人一想起昨日曹傅与这皇太弟打了一架,便联想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曹傅,来见你的可是辽国皇太弟,你确定要见他不成?”杨文广郑重的问道。 “见一见而已,他还能将我如何不成。”曹傅却是为了摆脱两人的督促,极力辩解道。 狄青摇了摇头,便对杨文广道:“辽国皇太弟前来,也不能不见。你我两人陪着便是,若有什么事情,也来得及阻拦。” 对此,杨文广也只能是点头答应下来。 曹傅让人将耶律重元请进正厅,自己则换了一身锦袍,来见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正在用茶,便看到曹傅到来。 这一见面,就让耶律重元想到了自己被对方捏啥之痛来。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想起来到宋使馆来找我玩耍?”曹傅坐到了主位上,开口询问道。 耶律重元瞥了他一眼,才道:“昨日在敬客楼上,我与曹兄切磋的并不尽兴。今日恰好有些时间,便想着与曹兄再一同切磋一番。” 身为大辽皇太弟,耶律重元也不是太纨绔,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曹傅听到对方还要挑战,不由得笑道:“殿下千金之躯,不可如此不爱惜自己。昨日敬客楼上,你我已经分出胜负,今日再来比过便无意义。殿下若非要争个高低的话,那便算是殿下胜了如何?”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曹傅这小子,与安乐侯一路过来,却是学会了需滑头说便宜话。 果然,耶律重元听到曹傅这番话,几乎气的喷血。什么叫就算是我胜了?你靠着捏那啥,胜的极不光彩,现在居然还说这等言语。 耶律重元脸上并没显出恼色,反而笑道:“我平时与人切磋,哪里有人真的敢与我打?也就是碰到了曹兄,这才有了一试身手的机会。若是曹兄就这样拒绝于我,实在是有些失望。不如这样,你与我打一场,我便送与曹兄一两黄金,这样可好?” 杨文广怕曹傅答应,急忙开口阻拦道:“殿下这番心意,我家国舅心领。但是切磋之事,还是免了吧。若是殿下受伤,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我怎么可能受伤。”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角牴本就是我的强项,昨日不过是大意了。” 曹傅不由鄙视道:“殿下果然还是想要从我这里打回面子,哪里是什么切磋。殿下角牴功夫,想必是有足够的自信,那我还是免了吧。” 耶律重元却是不由一怔,自己好象说的错了,反而将曹傅给吓的缩了回去。 “我身为契丹人,自然擅长角牴。”耶律重元顿了一下才道:“想必曹兄也是怕吃亏,那你便用你宋国人所擅长的搏击之术,与我切磋便可。我听说宋国相扑,为举国上下所喜。想必曹兄也应不是弱者。” “如何才算是一场切磋?”曹傅问道。 “分出胜负便算是一场。”耶律重元道。 曹傅又问道:“那每场送我一两金子,可要做数的。” 耶律重元想了想,才点点头道:“如此也可,不过曹兄不可随意认输。否则这一两金子便没有了。” 嘴上这样说,可是耶律重元心中却得意想到,只要自己将这曹傅按住了打,一两金子便花得值。 第226章 几分真传 跟着耶律重元一同进到厅中的四名武士,都纷纷面色不善的注视着曹傅。他们四人,便是教授皇太弟角牴的武士,也算是师徒关系了。对于昨日皇太弟吃亏,便有些耿耿于怀。 曹傅想要张口说话,却被杨文广给拦下。 杨文广开口笑道:“殿下说笑了,这等事有一次便够了。若是手下没有轻重,谁受了伤,都不是好事。” 曹傅看了看杨文广,便没有再开口。既然这位杨大哥不肯让自己与这皇太弟斗上一斗,那自己也就不再逞强。 可是耶律重元却不想放过曹傅,冷哼了一声,对杨文广道:“这是我与曹国舅的事情,外人莫要插嘴。” 狄青这时一皱眉,这位辽国的皇太弟有些欺人太甚了,使得他有些不满。 “殿下,此地国我宋国使馆,乃是两国交好的场所。”狄青正色道:“若是闹出不愉快来,不光是我等回到大宋要受惩罚,就是与皇太弟同来的这些人,怕是也逃不掉重惩。希望皇太弟以和为贵,顾全两国关系的好。” 听到狄青这样说,跟着耶律重元一同来的四名契丹武士都有些不自在。狄青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耶律重元怎么折腾都没事,他们四个肯定要被当成替罪羊拉出来收拾一顿。 “殿下,要不然约个日子,改天再与这位曹国舅一会。”其中一名契丹武士也劝道。 耶律重元看到手下都在劝自己,脾气也被激了上来,梗着脖子道:“我与曹兄一见如故,互相引为知己!我们两个朋友之间切磋之事,如何谈得上两国之事。若有损伤,也只是朋友之间的误伤,能有什么大事。曹兄,你说是不是。” 说着,耶律重元从怀中取出一只十两的金元宝,放在桌上。 曹傅原本不想答应的,可是看到对方居然亮出十两重的金元宝,还说只是两人之事,与国事无关,这便让他动了心思。 这傻子的金子不赚白不赚,反正只要不吃亏便好。 “殿下确是我的知己好友,今日再见,却是定要切磋一番。”曹傅欲擒故纵道:“只是我并非贪图耶律兄的金子,你这样我可不好答应。” 耶律重元也不是傻子,不由得对曹傅恨的牙根痒痒,口中却道:“这不过是我拿出来的彩头罢了,可不是收买曹兄,放心便是。”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皱眉互相对视一眼,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无法评价。 曹傅起身,对着耶律重元拱手道:“咱们两人点到为止即可,谁也不能伤了对方。否则的话,便要以这一锭金子十倍赔偿。耶律兄若是要切磋,那便切磋,若是不肯的话,便在这里用了饭再走也好。” 听到曹傅的话,耶律重元气的很,弄了半天,自己就是来宋使馆蹭顿饭不成?还互相不能伤到,伤到了要百两黄金的赔偿,那还切磋什么。 不过,耶律重元转念一想,只要自己占上风就好。到时讲几句场面话,羞辱对方一番,不过只要一两金子,惠而不费倒也不错。 回头将风声放出去,宋国国舅被自己痛打一顿,也算是挽回了昨日的前面。 “曹兄说的甚是,如此便很是周全。”耶律重元点头笑道:“你我切磋只要点到为止就好,不过是图个有趣而已。” 两人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文广与狄青也更没理由阻拦,不由得有些头疼。 只怕万一谁收不住手,那可就不太好了。 狄青对杨文广道:“杨兄,若是他们谁下手狠了,我们随时出手救人便是。” 杨文广点点头,“好,就依你所言。” 两人也没避讳曹傅与耶律重元,就是说给这两人听的。 耶律重元身后的四名契丹武士,也纷纷开口。 “大家都看好了,莫要让殿下,或是殿下的好友受伤,我们随时出手救人。” “对,殿下与其好友说好点到为止,谁伤了谁,另一人面子上都过不去。” 曹傅笑了笑,便对着耶律重元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耶律重元也是一笑,将衣袍下摆掖在腰间,便站起身来,走向曹傅。 两人互相抱了抱拳,便摆出架势,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 耶律重元如同一只矫健的小豹子,全身绷紧,可比曹傅的架势扎实的多。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见了,不由得都替曹傅担心。 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交流,便听到耶律重元猛然暴喝一声,扑向曹傅。 曹傅吃了一惊,想要向一旁让开,可惜他就没练过几天,身体根本就跟不上脑子。被耶律重元一下抓住了双肩,左右一晃,便是一个绊腿,将他绊倒在地。 耶律重元胜的极其轻松,心中一阵的索然无味,便要宣布自己胜利。 可没等他开口,曹傅便啊的叫了一声,噗的吐出一口血水。 “我受伤了!我受伤了!”曹傅中气十足的叫道。 原本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还吃惊于曹傅吐血,待听到他高兴的大喊了这一嗓子,两人的脸便腾的一下红透。 耶律重元有些发傻,自己明明没有用力,将对方绊倒之时,还特意慢了一些的。 曹傅一骨碌,便从地面起身,伸手便将耶律重元放在桌上的金元宝拿起,顺手揣入怀中。 “殿下,我受伤了,大家可都看在眼中,你不可抵赖。”曹傅面色不变的道:“大家是好朋友,你不会不关心好朋友吧?” 看着曹傅一副要讨债的样子,耶律重元不由问道:“你、你伤在哪里?” “殿下刚刚大展神威,我只觉得身子一轻,人便摔倒在地。其他还好,就是嘴唇给磕破了。但是这也算是受伤,可不是假的。”曹傅张开嘴,让耶律重元看了看,“说好了十倍赔偿,如今我可只取了一锭金子,还有九锭金子,殿下何时派人送过来?” 耶律重元终于明白,自己中了对方的奸计。什么嘴唇磕破了,分明就是这小子自己咬的。 “你、你诈我!南人奸诈一点不错!”耶律重元叫道。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曹傅不由摇头道:“亏我将你引为知己好友,你却打伤了我,还不肯按先前的许诺来办。既无仁义,也无信义。殿下昨日输了给我,今日再来挑战。虽是赢了角牴,却是输了人品。”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暗自琢磨,这位小国舅一路上与安乐侯同车而行,这行事竟也得了几分真传。 第227章 人家没打算还 耶律重元目瞪口呆,这世上竟有这等人,却是让他怒也不是哭也不是。 在他身后的那四名契丹武士,此时看到自家殿下为难,不由得拥了过来。八只铜铃大眼,一齐瞪向曹傅。 曹傅急忙躲到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的身后,探出头小心的防备着对方的四名契丹武士。 狄青面色一冷,“四位,这里是大宋使馆。若要闹事,不怕坏了宋辽两国关系,我等奉陪。” 这时耶律重元才挥了挥手,让这四名契丹武士后退。 “曹兄,你把嘴唇弄破,也叫受伤?是不是言过其实了。”耶律重元不得不开口驳斥道。 “都已经见血,难道不是受伤,那什么叫受伤。”曹傅得理不让人,“是不是耶律兄要将我打的骨折,才叫受伤。” 耶律重元有些不甘心的道:“如你所说,针扎了手也算是受伤吗?” “算啊,那是伤了手。”曹傅点点头认真道:“耶律兄若是囊中羞涩,那就当你没许过这种承诺。想不到,堂堂的大辽皇太弟,竟然因为连一百两金子都拿不出来,便要食言。你若没钱,我也不会强迫于你,我也是将你当朋友的。” 身为大辽国的皇太弟,耶律重元脸上是着实挂不住了。今天若是不给了对方这些金子,怕是以后南京城中,不定会流传自己什么样的难听话。看这小子的样子,也不是个肯守口如瓶的。 即使不情愿,耶律重元也点点头道:“好,我现在便回去取金子,你且等着。” 曹傅哈哈一笑道:“耶律兄说笑了,这点金子还要你亲自去取不成。那你便去吧,若是不回来了,我也不怪你。” 耶律重元被气的额头青筋乱跳,这还不能走了是吧。 “来人,去府里再取九十两金子,送到宋使馆来。”耶律重元坐回椅子上,赌气道:“只是时间也不早,只怕午饭便要叨扰你们宋使馆一顿了。” “好说,好说。”曹傅转向狄青与杨文广道:“劳烦两位大哥,让后厨做几样拿手的菜肴,我要款待好友耶律兄。毕竟挣了他许多金子,还是要下些本钱的。”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摇了摇头,便让人去传话。 耶律重元哼了哼,却也不再斗嘴。打是打得过,可是嘴皮子是真不如对方利索。若是再动手,还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金子。 “曹兄,你们南人都是这样能说会道吗?”耶律重元问道。 曹傅摇头道:“也不是,只是我读书不少。前一阵子我还闭关读书来着,这不是刚刚出关。” 杨文广心里暗道,你是烧了八王府的马厩,被赶出来的。狄青也以手抚额,看来这位小国舅,还是那个顽劣小子。 一个辽国皇太弟,一个宋国小国舅,两人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但是在宰相府里,段少连与范宇两人,还被软禁于房中。 段少连极为不安,在房中走来走去,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喝了两壶茶水。 范宇倒是没什么不安,他在这里椅子上一坐,便闭上眼养神。 段少连看范宇坐的舒服,便心中有气,“安乐侯,你惹了那萧相公,就一点也不急吗。我们被关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时辰,虽然有茶水,却是连口吃的都没有。你说说,这位萧相公是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段少连的肚子之中,便传来咕咕的声音,显是他已经饿了。 范宇不由哈哈一笑道:“段正使何必如此,你又是走来走去,又是喝许多茶水,自然是饿的快。你看我,一直坐着不动,便不饿。” “安乐侯啊安乐侯,这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段少连脸上一红,皱眉道:“莫不是萧相公,想要饿上你我两天,让我们在正旦大典上出丑?” “出丑?”范宇虽然也摸不准,但是却不怕,“把宋国的使节饿坏了,乱的是他辽国的正旦大典,出丑的可不见得是我们,且等等再说吧。” 正在这个时候,便听到门外有人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萧相公留下两位使节,本是还有事情要与你们说。可惜陛下已经将萧相公召入宫中,时间久了差点忘记了。刚刚差人回来送信,让我通知一下两位使节,你们可以自便。” 随着话音进到房中的,正是辽国翰林王英秀。 王英秀对范宇和段少连两人连连拱手,十分客气的道:“是下面的人大意了,倒并非是刻意留难两位。现在萧相公回不来,两位自行回使馆便是。” 段少连大喜,刚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范宇的话打断了。 “王翰林搞错了吧。”范宇面带讥讽的道:“明明是我们两个有事,要和萧相公说个明白,怎么成了萧相公留难我们了呢?不行,今日之事,我一定要与萧相公讲个清楚。那关南之地,是我宋国的。十万两银子,也是不可能的。” 王英秀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安乐侯可是太难对付,自己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想了想,王英秀才陪笑道:“时间已经不早,想必两位使节还没用饭。不如回了使馆先用饭,再回来等萧相公。在下还有事情,便先告辞。” 段少连有些傻,这还有半点体面吗?话不说清便逃了。 范宇哈哈一笑,这才起身向外走去,“王翰林莫急,你也是要吃饭的,我们与你一同用饭便是。” 王英秀跑的更快,等范宇他们两人出了房门,已经看不到王英秀的影子。 范宇却生了气,不由嘲讽道:“堂堂辽国大臣,这等小气,连顿饭都请不起吗?跑的飞快。穷成这个样子了,还讲什么排场话。” “安乐侯,你就不要再闹了。既然萧相公已经不在这里,我们便回使馆吧。”段少连劝阻道。 目光一扫,范宇看到房门外的四名武士,“你们吃什么,咱们一起用饭可好。” 那四名武士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拱手。 “我等已经下值,各自回家。” “对对对,两位使节慢走。” 也不管范宇和段少连如何,这四名看守武士一哄而散。 冷哼了一声,范宇和段少连两人,才施施然的从宰相府出来。 两人回到宋使馆,便看到曹傅正与耶律重元勾肩搭背的喝酒,狄青与杨文广也在坐陪。 “皇太弟殿下为何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范宇不由惊讶道。 “范兄,我与这位耶律兄不打不成交。”曹傅舌头有点大,“今日他又来挑战我,我虽然败了,但是我们却一见如故。为此,耶律兄还送了我百两黄金。” 目光扫过曹傅手中的酒盏,同时也看到桌上果然有几锭黄灿灿的金子,范宇便挑了挑眉。 “曹傅,你是不是长出息了,竟然连殿下的金子都要骗。”范宇来到桌前坐下,才语重心长的对耶律重元道:“殿下,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算是买个教训,下次可莫要再被骗。” 耶律重元原本刚刚暗喜,谁知道听了范宇的话才明白过来,人家没打算还。 第228章 还是有些诚意的 听范宇的话,曹傅开始的时候有些沮丧,还当要还钱。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立时高兴起来。赶忙起身,给范宇斟了一盏酒,送到面前。 “范兄说的对,不过大辽皇室富甲天下,这些金子也不在乎。”曹傅只怕金子被要回去,急忙道。 耶律重元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不好意思开口讨回金子,却是脸涨的通红。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借故离开,实在是看不下去。段少连也摇头而去,人家耶律重元不过十三岁,被曹傅骗了,你安乐侯还跑过来雪上加霜,就有些非人哉了。 “我、我攒这些金子也不容易的,不过陛下疼我,只要我肯开口,他还是会给。”耶律重元很是失落的道。 这话既表明自己钱也不是很多,但是只要自己开口,便也不缺钱。 范宇哈哈一笑,对耶律重元道:“殿下莫要懊悔,李太白诗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说的便是殿下你啊。不过区区百两黄金,比千金还差了九百两。若是殿下有意,咱们一起挣回来便是。” 耶律重元吓的眉头一跳,还差九百两,可是太吓人了。不过,安乐侯说,还能挣回来是什么意思。 “安乐侯,你说一起挣回来,这是何意。”耶律重元连忙问道。 此时赔掉了百两黄金,这挣钱的心思,便动了起来。 曹傅也在专心的听,却是不知道范宇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范宇笑着举起酒盏道:“殿下先饮了这一盏酒,我再慢慢和你说。” 一下子说出来,对方便会觉得不过如此,若是卖个关子,才会增加些吸引力。 耶律重元却是赚钱心切,急忙与范宇碰了盏,一饮而尽。 “现在安乐侯可以说了吧。”耶律重元追问道。 “事情也简单。”范宇笑道:“我在大宋境内,有几个作坊,曹国舅也有份子。都是做些紧俏之物,行销大宋各地,为达官贵人所喜爱。若是殿下也与我一同做些生意,岂不是便可赚钱了。” 听到范宇的话,耶律重元有些迟疑。心中暗暗怀疑,莫不是这安乐侯,也想骗我的钱不成? 但是耶律重元又舍不得有钱不赚,便开口问道:“安乐侯此话我有些听不明白,你的作坊,如何让我赚钱,莫不是你在哄我。” 范宇哈哈一笑道:“殿下,你赚钱当然是给我送货了。我每年用掉的皮革,也不是个小数。而辽国盛产牛羊,你卖我一些,不就赚了钱。” “两国互市,本就有这些牛羊的交易,我再贩卖给你,怕不是会亏钱。”耶律重元不禁摇头。 他身为辽国皇太弟,对于这些东西知道的不少,因此并不看好。 “说是这样说,可是两国互市,那里所贩售的牛羊,大多老病不堪。”范宇不由摇摇头道:“而且价格贵了许多,实在是不如人意。若是殿下来做,便可从草原上贩来大批的牛羊。我们全部收购,殿下只从中收取个牵线的钱,便不是一笔小钱。若殿下想多赚钱,那就从我这里贩运一些达官贵人们喜欢的皮鞋皮包等物,在辽国售卖。这一进一出,便可获利翻倍。” 耶律重元不由皱眉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有违我大辽的律法。这等与民争利的事,不太好吧。” 曹傅此时笑道:“耶律兄怎么讲这等笑话,你我都是宋辽两国的皇亲,互相买卖些东西,怎么就算与民争利了?” 范宇听到曹傅的歪理,不由向他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孺子可教。 得到范宇的肯定,曹傅得意的一笑。 “殿下,你我两方联手,这钱财便如流水一般,每天都在上涨。”范宇蛊惑道:“买多买少,也互相并不限制。除了我大宋的盐铁茶矾这些官卖之物,我尽可向殿下提供其他货物。而殿下,也应向我提供尽可能多种的货物,如何。”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可以,不过,马匹是不能卖到宋国的。除此之外,其他都没问题。” 范宇笑道:“而且殿下也不用操多少心,派一两个心腹掌柜操持便是。那些各部的族长,难道还不卖殿下一个面子吗?想必,就是辽国陛下知道,也不会管殿下这些事情。民间都可在榷场互市,难道还不准殿下与我们做些生意,简直是岂有此理。” 曹傅也跟着道:“耶律兄是皇太弟,乃是辽国第二尊贵之人。若是连这等小事也做不了,那还要这皇太弟的称号何用。只要耶律兄与我们一同联手,多少个百两黄金也赚回来了。” 范宇不由斜了这小子一眼,你提这百两黄金做什么,只怕耶律重元不记仇是吧。 耶律重元也哼了一声,才道:“此事,等我回府再做商议。等两位归国之前,我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如此便好。”范宇笑了笑道:“其实,夏国那边也有意,殿下可要尽快。你们能提供的货物差别不大,莫要让夏国的人捷足先登。” “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便告辞了。”耶律重元毕竟年轻,急着回去与人商量,这便起身了。 范宇和曹傅也一同起身,将耶律重元送到了宋使馆的大门外。 送走了耶律重元,范宇便面色不善的看向曹傅。 曹傅莫名其妙道:“范宇,你这样看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说呢?”范宇冷哼了一声道。 “这个,我真想不出来。”曹傅不由得有些心虚道。 范宇抬手在曹傅头上敲了一记,才道:“我不在使馆,你竟擅自答应与辽国皇太弟打架,打完架还骗人家百两黄金。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敢喝酒,你说你哪一样做的占了道理。回京之后,若是被你兄长和阿姐知道,定会找我算帐。你说一说,我应该不应该教训于你!” 曹傅被说的心虚不已,抱着头便往使馆里面跑,“范兄,这不能怪我,我这都是跟你学的。你不过比我长了两岁而已,何必这样指责于我。” “你兄长来信,将你托付于我,我不能负了你兄长所托。”范宇却不放过这小子,追进门去道:“若是你今天不好好的认错悔过,这一关是过不去的。” 曹傅迟疑道:“莫不是范兄缺钱?那我分你五十两黄金如何。” 范宇冷笑道:“我缺钱?我是恨铁不成钢,你这小子学的如此奸猾,就不应该让你手中有钱。回去定要告诉你兄长,再关你三个月才是。” “我悔过,六十两,回去之后不可告诉我兄长。”曹傅哭丧着脸道。 范宇不由点点头道:“你肯悔过,还是有些诚意的。” 曹傅恨的牙痒痒,这刚赚来的黄金,还没捂热,便被敲诈走了一多半。 第229章 是个不好对付的 回到使馆内,范宇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段少连竟然不计前嫌,跑来找范宇。 一进门,便对范宇道:“安乐侯,今日之事有些蹊跷。你我两人去了宰相府,这边就有皇太弟来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范宇想了想,便摇头道:“段正使莫要乱想,你我两人不过是使节。哪怕我是个勋贵,又能如何?有什么可值得辽国上下所惦记的吗。唯一可虑之事,便是他们逼迫你我两人松口。若是你我私下向辽国许诺,必使我大宋极为被动,那才是丧身之道。” 说这个话,就是在警告段少连,不要抱着什么万事好商量的和稀泥心态。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对方所趁,那时就后悔莫及。 段少连此人读书不少,但决不是个可以任事之人。平时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但是一遇事便少了一份从容,也看不透事情的因果。放在后世,就是个象牙塔里成长的专家。 “安乐侯说的轻巧,若是辽国君臣一味相逼,我们能如何。”段少连其实心里是慌的。 今日那萧惠对两人并不客气,使得他感觉到了危险,心中十分不踏实。也正是如此,才会找十五岁的范宇来说这些话。 “如段正使所说,这确也是个问题。”范宇一怔,才道:“若是我们就这么被动,让他们搓磨来搓磨去的,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是这样,我们一会儿便去辽国皇宫,求见辽帝陛下,告那萧惠一状。若是不给你我一个说法,我们便不回来了。与其等着对方出招,不如你我反手一击,最不济,也可使对方显得被动。” 段少连一听,还要去皇宫,这心里就更没底了。 “若是我们在辽帝那里,也讨不了好呢?”段少连忐忑的道。 范宇笑道:“讨不了好就讨不了好,哪有在任意之处都被敬重喜欢之人。身在辽国,便要有这准备就是。若是段正使已经休息好了,我们现在便走,可否。” 有心不去,可是自己是正使,段少连只能点头答应。 范宇让王中平带人备车,两人便坐了马车,往辽国皇宫而去。 辽帝耶律宗真已经得了宰相萧惠报告,知道他今迫宋使答应辽国的条件,但是宋使却没答应。 对于此事,耶律宗真虽然希望成功,但也知道宋国是大国,不是那么容易的。此事也没当回事,只当是一种试探罢了,并没放在心上。 可谁知道,两位宋使居然就这么前来求见,出乎了耶律宗真的预料之外。 按理说,一国的使节要见辽帝,应该是约好日子,再来见面。这两位宋使可好,就这么直接来了。 耶律宗真有心不见,但是他也听说了安乐侯范宇的文名,一首送别歌甚是动听,一首宝刀诗,却是悲壮激昂。更难得的是,这安乐侯才十五岁,定然是人中龙凤,若是不见的话,总有些遗憾。 便在清风殿中,接见了范宇和段少连两人。 范宇和段少连两人进了清风殿,便看到正前方的宝座上,坐一个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耶律宗真今年不过是十八岁,已经亲政两年,比大宋官家赵祯,两人在年纪上相差极少。 “外臣范宇、段少连,见过陛下。”范宇和段少连一同躬身道。 耶律宗真一笑,微微抬手道:“两位宋使一路辛苦,免礼吧。但后日才是正旦大典,不知今日求见,可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吗。” 范宇笑着拱手道:“外臣远道而来,岂可正旦大典之时再见陛下,岂不是少了对于陛下的恭敬之心。今日来见陛下,便是一瞻陛下天颜。如今一见,便可确认,陛下身体安康矫健,有虎踞龙盘之势,实是帝王气象。外臣不胜欣喜,祝陛下万年。” 段少连不由心中不屑,什么化被动为主动,什么前来告状,全是胡胡说。这一进门便将马屁拍的五颜六色,哪里有告状的意思。 耶律宗真听了范宇的话,便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道:“安乐侯文名动两图,这口才也果然了得。既然安乐侯来到宫中,那朕便向你教育一些诗词上的学问也好。” 自听到两位宋使前来求见,耶律宗真就猜这两人前来告状。因此,也想岔开话题,分散两人的注意力。 可是范宇当然不能让对方如意,他急忙道:“陛下,我们此来,除了想见陛下一面,还想对萧相公提些意见。” “哦?安乐侯想对萧卿提些什么意见,尽可说与我听。若是有道理的话,便让萧卿照作也无不可。” 耶律宗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免得他自己尴尬。 范宇看了一眼清风殿外,摇了摇头道:“萧相公好高骛远,做事急躁粗糙。其所做所为,有失大辽国体,也有损大辽的威风,更没有一个宰相的心胸和处事手段。今日,我与们两人应约与萧相公在宰相府见面。可谁知道,这位萧相公一言不合,便将我们两位代表宋国的使节,给软禁在了宰相府中。现今,我们两人来见陛下,便是请陛下给我们一个说法。” 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耶律宗真不由有些头疼。果然,这件事情是绕不过去的。 “竟有这等事情吗?”耶律宗真变颜变色道:“若是萧惠他敢这样做,朕定不会轻饶了他!不过,萧卿毕竟是我大辽的宰相。并非不信两位使节的话,而是不能轻信。总要让朕将事情调查明白,再给两位宋使一个公道。” 段少连脸色一缓,便想说些什么。 范宇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道:“陛下过于仁厚,要知道萧相公此举过于目中无人。我们两人所代表,并非是我们自己,而是我大宋官家和朝廷。若只是慢待,倒也不会有何后果。可是萧相公所为,便是辱我大宋国。自澶渊之盟后,从来无此等事发生。若是萧相公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恐于两国关系不利。” 耶律宗真不由嘻笑一声道:“安乐侯,你这么说,莫非宋国还敢向我辽国出兵不成。” “我大宋当然不会轻启战事。”范宇正色道:“不过,若是连辽国一个宰相,都对我大宋使节如此蛮横,那两国便不再是兄弟之邦。既然如此,岁币便也取消就是。若是辽国不满,攻打我大宋,便如当年澶州之战一般,或可有机会全灭不义之师。” 范宇所说的,就是当年的澶渊之盟立约之前的一战。那时辽队在澶州城下进退不得,而大宋勤王之师云集。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大宋这边。若是当时宋真宗肯下决心一战,辽国是非常危险的。 耶律宗真皱眉不已,这安乐侯怎么不象其他宋国使节一样知道变通,是个不好对付的。 第230章 混过这一关 段少连对于范宇的作为十分担心,那可是堂堂大辽皇帝,一国之君。 他当然不是担心范宇,而是怕自己也受了牵连。 只是他刚刚有所动作,便见范宇目光冷冷的看了过来,使得他心中一惊。 范宇就怕段少连开口说话,泄了自己的气势,使耶律宗真有了转寰余地。若是真的被段少连给耶律真宗解围,使得对方可摆脱这个话题,那就前功尽弃了。 耶律真宗也只有十八岁,虽然刚刚将母亲萧耨斤软禁,有了独掌大权的机会。可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能象老油条一样舍下脸去。 面对范宇,耶律宗真只得道:“两位宋使,我会警告萧卿,不要为难你们的。若说治他的罪,讨要一个说法,却是强人所难了。毕竟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辞,不足采信。” 段少连不由一呆,范宇居然没事,辽帝没有恼羞成怒,这运气太好了。 他哪里知道,这可不是运气的问题。而是范宇讲话有的放矢就事论事,一句句都切中了对方所关心的问题。可不只是一点空洞的场面话客气话,只为了大家互相保持一个面子。 即使耶律宗真想要发脾气,也要思量一下,范宇说的对不对。若是范宇说的有理,他耶律宗真发怒,岂不是成了无能狂怒,徒让人笑话。 范宇自己心中也是捏着一把汗,好歹让耶律宗真讲出来警告萧惠的话。他知道,能得到这句话,这一次出使便不会再有波折。这也代表着,辽国对于大宋的关南之地和增加岁币之事,暂时息了念头。 “陛下乃是通情达理之人,年少有为,自能明断是非,让我们两人不致受人胁迫。”范宇对着耶律宗真躬身一礼道:“我早在汴梁,便听说了陛下文名,于诗词书画,皆有不浅的造诣。如今能与陛下相见,倒是范宇三生有幸。” 范宇见好就收,转头便将有些僵化的气氛,给化解了开来。转而谈起了耶律宗真最得意的事情,那就是他自己的诗与画。 果然,耶律宗真面色一下便缓和下来,且露出些许笑容。 “哪里哪里,不过是小有所得。倒是安乐侯的文名,实在是让我更为钦羡。”耶律宗真哈哈一笑道:“你过了年,不过才十六岁,朕过了年,可都十九了。” 段少连听两人的话,却是刺耳,呵着就自己几十岁,活该是个笨蛋?不过,这也是个开口的机会。 “陛下与安乐侯都是极年轻的,才思敏捷。哪里象我这等老大年纪,却也并无什么好诗词,更不要提书画了。”段少连不敢冒头,只是自嘲道。 “段正使虽然年长,但是经历丰富,想必也是大宋的能臣干吏,不屑为这诗词书画之道而已。”耶律宗真又转向范宇道:“我们年轻人,却也只是个爱好,闲暇之时却是个好的谈资。朕知安乐侯擅诗,前日也刚好画了一幅画。若是安乐侯不吝赐教的话,可替朕在画上题诗一首,如何。” 范宇心道,就知道是这样,都将自己当才子了。还要让自己题诗,却是难为自己了。这一写字,凭自己的字迹,立时就要露出马脚来。 “陛下抬爱,我如何敢不从命。”范宇急忙拱手道:“只是我作诗就好,题诗恐污了陛下的画卷。” 耶律宗真也不强求,笑道:“安乐侯肯赋诗,朕也很是知足了。来人,将我那卷刚刚画完的画取来。” 立时便有人小跑着去了,不一会儿,便带了一幅画回来。 两名宫中内侍在耶律宗真的桌面上,将画卷展开。上面却是一幅并没上色,白描的大军连营图画。其中的刁斗战旗,只寥寥数笔,便显得很是萧煞。即使没几个军卒出现在画上,却也让人感觉到很强的杀气。 范宇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位辽帝耶律宗真拿这幅画来,让自己赋诗,还是有些不怀好意。 但是人家并没挑明,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认为。 “陛下此画,可是根据真实场景所绘,还是凭借记忆所绘。”范宇开口向耶律宗询问道。 “安乐侯此问,倒叫朕有些奇怪。”耶律宗真不由得好奇道:“这画是不是真实场面,难道与安乐侯赋诗有关吗。” 范宇点点头道:“陛下一言便中的了,正是如此。若是真实场景,必然有事。若是只凭记忆,那外臣便可放开想象,却少了许多拘束。” 耶律宗真哈哈一笑道:“此画是朕在宫中所绘,并非在军营所绘,安乐侯尽可放开想象,不拘一格便是。” “如此,外臣便抖胆,为陛下的画作赋诗了。”范宇其实也挺挠头,自己自从喝醉唱了一首送别歌,便被赶鸭子上架当成了诗人。 包括上次在敬客楼的接风宴,也是被耶律重元给逼的,才抄了秋瑾一首诗。如今又要给辽帝耶律宗真的画作赋诗,也真是够了。 心中虽然这样想,可是不作是不行的。在范宇在看,就是抄谁的问题,总不能自己编个顺口溜出来,只怕当然便会惹恼了耶律宗真。想必耶律宗真会认为,安乐侯明明文名极盛,却故意弄个顺口溜来侮辱自己,不砍了他砍谁。 这位可比当年的监考老师厉害,老师不会砍头,这位是会的。 “朕洗耳恭听。”耶律宗真哪里知道,范宇有这些心理活动,他正期盼的看着范宇,希望能出一首佳作。 范宇心中苦笑,却是绞尽脑汁的想。 片刻之后,范宇笑着对耶律宗真一抱拳道:“陛下,外臣却也偶得了一首诗,请陛下品评。‘身在九重有远怀,尚思军镇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雪,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是陆游的诗,被范宇改了改,便拿来用了。 耶律宗真皱眉细品,却是问道:“我这画中只有线色的军营而已,你这又是雪又是铁马冰河,是不是有些不应景。” “陛下,正因为是白描,并未设色,所以这些留白外臣便认为是雪了。”范宇笑道:“然而军营不过是静的,虽然静的,却是萧煞杀气扑面。若是大军拔营而起,则是铁马驰骋于冰河之上,雄健更增三分。” 耶律宗真甚为满意,不由得两手互击道:“安乐侯名不虚传,真乃诗仙复生。此画有安乐侯的诗为题,却又是一段佳话。” 范宇松口气,心中暗道。什么佳话不佳话,混过这一关,比谈判还要命。 第231章 大典开始 段少连看到范宇与耶律宗真相谈甚欢,不由心生嫉妒。 大宋的正使是自己,可是这安乐侯却出尽了风头,这让他很是不舒服。 可是不舒服又能如何,算计不如范宇,作诗也不如范宇,除了老老实实的听话之外,竟无有些无所事事。他倒是想要兴风作浪,可是那不是怕自己担不起事儿吗。一个不好,便是粉身碎骨之危。 “什么佳话不佳话的,只要陛下满意,便是外臣尽力了。”范宇客气道。 “铁马冰河入梦来,这一句最是传神,最是让人动容。”耶律宗真越是颂读,越是有身临其境之感,“大军纵横,皆被一言道尽其猛悍雄壮之姿态!安乐侯,你说一说,朕有这样的大军,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范宇心中一沉,这位辽帝虽年轻,但是也有野心。 “陛下所言不错,有这样的军队,定然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范宇并没驳斥反而赞同,但话锋一转,才道:“可外臣也知道,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大军虽强,但也只强横一时。若无粮草辎重,终会一夕逃散。兴兵征讨四方,却会使国内民生疲蔽。天地万事万物,都有其道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陛下治国也是如此,若是损耗民力军力多了,便会缩短国祚。” 范宇连九阴真经都用出来了,极力讲述战争的坏处,避免对方有可能对大宋的武力威胁。 听了范宇的话,段少连都惊了。人家辽帝陛下只不过和你炫耀了一下军力,你就是咒人家辽国短命,不要命了吗。 “安乐侯这么说,怕是不妥,哪一个开国君主不是东征西讨,否则如何立国。”耶律宗真很是不高兴的道。 范宇笑了笑,才道:“陛下,所谓忠言逆耳,还望陛下恕罪。凡是开国,皆因天下生乱万民疾苦,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人生于乱世甚至比不上太平之犬。于是,方有所谓开国之君,能趁机而起。若是天下太平,万民吃饱喝足,陛下带领他们去打打杀杀,他们是厌弃陛下带他们打生打死,还是欢天喜地的去攻略四方。” 耶律宗真久久不语,范宇的这些话,让他心中有些动摇,甚至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随意动武。 “若是外敌来犯呢,难道我也不可兴兵反攻。”耶律宗真终是要给自己找回些颜面的。 “保家卫国,这自然是毫无问题。”范宇点点头道:“若是百姓的田地草场都被外敌所侵占,他们必然万众一心,出死力而战。所以,守土保家,则军心民心可用。攻略四方,则民不舍财兵不舍生死。” 听到这里,耶律宗真看着范宇好似身上出现了一层光环。虽然这安乐侯年纪不大,但言语之间富有哲理,每每发人深省。不管耶律宗真将来是不是要对外动武,都对范宇产生了极大的尊重。 “安乐侯所言皆为至理,使人振聋发聩。”耶律宗真面色郑重道:“以安乐侯大才,在宋国不过是个闲散国侯。若是你肯从此长居于我大辽,朕即刻便封你为国公,如何。” 这是就伸出橄榄枝,要招揽范宇了。 段少连睁大眼,差些将自己的胡须揪掉,却也依旧不敢开口。若是安乐侯答应了,请辽帝杀了自己这唯一见证人灭口,那可怎么办。虽然没机会说话,可是这内心却忽起忽落,一点也没闲着。 “外臣是大宋的人,岂能背宋。且大宋官家,对我有情有义未曾相负,外臣更不可投奔陛下。”范宇当然不会答应对方,只得解释道:“生身于宋国,则为宋国之人。岂可为一时不得意,便投身于外。若是辽国命我谋划攻宋,外臣岂非成了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数典忘祖之辈?陛下,你若用我这等卑鄙之人,可还能用得放心。” 范宇为了讲明问题,不得不自黑一通。 耶律宗真听到这里,便哈哈大笑,对着范宇拱手道:“是朕小看了安乐侯,朕明白了。” 段少连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道:“陛下能看中安乐侯,本是惺惺相吸,起了爱才之心。奈何安乐侯却是心在大宋,婉言推拒。这与刚才观画赋诗一样,也要成为一段佳话了。” 两人又与耶律宗真说了些闲话,便告辞出了清风殿。 过两日就是正旦,范宇和段少连两人要忙的事情还多。 且辽国官员之中有不少人,还会到宋国使馆来访。主要都是得知范宇的事绩之后,便慕名而来。 到了正旦大典的当日,范宇和段少连身上穿戴整齐,一同在侍卫的护送之下,出了宋使馆。 两人坐上马车,便直奔辽皇宫。 到了宫门外的时候,这里已经有数国的使节在等候了。 他们一下车,其他国的使节便靠向近前。范宇他们却暂时顾不上,而是将带来的礼物等物,让人从马车上取下,转交给辽国礼官。 一名剃发汉子,斜披着袍服,对着段少连与范宇两人拱手道:“两位便是大宋使节吧,我乃是夏国使节,野利仁荣。初次相见,小使这里有礼了。” 此时大宋还是夏国名义上的宗主,李元昊也没有称帝。宋夏之间虽然时有战事,但整体还算好。 段少连急忙还礼,“我为大宋正使,段不连。野利兄,你我还请互相照应。” 范宇也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野利兄,幸会。” 其余回纥、高丽、于阗、喀喇汗国的使节也凑上来,互相都做了介绍。 几人互相之间刚说了没两句,便看到宫门大开。 一名辽国官员急忙来到使节们的面前,招呼道:“诸位使节,现在可以进宫了。不过要各守其位依次而入,莫要散乱才是。否则便是失礼,恐会被萧相公降罪。” 范宇推了段少连一把,让他站出来。 “诸位,段正使已经站出来,请大家一同排成一排,按礼官所言入宫才是。”范宇跟在段少连的身后,回头对诸位使节道。 野利仁荣淡淡一笑,便要站在范宇的身后,却不想一个身影比他还快,却是高丽使者李在石。 这下子野利仁荣脸上的笑容,便仿佛凝固了。 大宋实力强大,排在首位他是不会有意见的。可是这高丽使节算什么东西,竟敢排在自己前面。 “李兄,你站错了。”野利仁荣不由皱眉道。 “呵呵,我怎么会站错,一定是野利兄看错了。”李在石只是随意应付道。 野利仁荣不欲闹事,便默默的站在了李在石的身后。在他的身后,则依次是喀喇汗国、于阗、回纥的使节。 使节们排好队,便是各自带来的侍卫跟着排在使节的身后,将本国的旗帜也打了出来。 准备好了,便也到了正旦大典开始之时。 第232章 并非儿戏 辽国正旦大典,与中原的大宋也并无什么区别。 整卤薄列仪仗之后,便是击鼓三声,辽帝升御座。 紧接着,便是皇亲们朝贺辽帝,后面则是宣读贺表。再由宰相和大臣乃各国使节,共同朝贺辽帝。 说是朝贺,其实就与百姓民间的拜年是一个道理,无非就是更正式些。 这些繁文缛节都进行完了,天色便已到了正午,大家伙也都累的和孙子差不多。辽帝为了表示谢意,自然是要大摆宴席,以酬谢众人的。 因为使节是客,便被安排在辽帝的左侧,仅排在宰相萧惠的下首。依进宫的顺序,各国使节从前往后排列。对面,也就是辽帝耶律宗真的右侧,则是皇亲和百官们的位置。 段少连与范宇两人,身为宋国使节,自然位次紧靠着萧惠。 范宇看了萧惠一眼,便冷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段少连则是苦笑,他也不敢劝什么,夹在范宇和萧惠之间,十分难受。 而范宇的下首,则是高丽使节李在石。其后,则是夏国使节野利仁荣等人。 在对面皇亲的位置上,坐在第一位的,便是皇太弟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看到范宇,便遥遥的对他举了举手中的酒盏。这一举动,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猜测范宇与皇太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耶律宗真举起酒盏,起身对宴会众人道:“诸位,值此岁尾年初之际,得诸位来贺,朕心甚慰。在此,便借一杯水酒,向大家略表朕之谢意。我大辽,疆界万里百姓亿兆。朕希望我之子民安康富裕,我大辽国富兵强。万国亦与我大辽共同守望相助,互为友邻。诸君饮胜!” 在场之人,无不起身举盏,随着辽帝耶律宗真的话,一同饮了盏中之酒。 酒过三巡之后,便是歌舞伎乐登场,顿时一片丝竹声充斥全场。这样一来,倒是让众人交头接耳之声并不那么明显。 辽国宰相萧惠看了一眼段少连与范宇,便也举盏向两人道:“两位,前日里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今日大喜之日,我借一盏酒,向两位赔个不是。” 段少连急忙也是端起酒盏道:“萧相公言重,不过是小事而已,哪里值得如此赔罪。” 一旁的范宇呵呵笑了笑,却没动自己面前的酒盏。 “萧相公说的真是轻巧话,想关就关,想赔罪便赔罪,你可问过我等愿意与否?”范宇不屑道:“萧相公可是觉得我说话并不入耳,这就对了。我等身为使节,岂是为了个人荣辱才出使辽国的。萧相公擅自威胁大宋使节,怕不只是于礼不合,甚至是目中也没有贵国陛下。否则,身为一国宰相,怎么能够做出这等粗鲁无礼之事来。你这样做,将大辽置于何地,将贵国陛下置于何地。” “如今,却简简单单,想借一盏酒,便将事关两国之事就这样揭过,这怎么可能。若是这样容易,这还是大国之交吗。” 范宇的话说的萧惠脸上肌肉一阵阵抖动,想发怒,这里却又是国宴,非是他的相府。 高丽使者李在石听了范宇的话,不由笑着接过了话头道:“萧相公,辽国虽然强大,但是这礼仪却还是差了些。若是萧相公有暇,可以去我高丽游历一番。我高丽虽非中原,但民间教化早已普及。虽是山野之人,亦能知礼如仪。萧相公去了,定然会有所感悟,也说不定。” 这李在石竟说起了风凉话,倒是出乎了范宇的意料。 萧惠的脸色更黑,却是看向了李在石,冷然道:“高丽蕞尔小国不值一提,若非我大辽手下留情,如今便已经无高丽。” 李在石也收起笑容,肃然道:“我高丽存亡,岂是你大辽赏赐所致。辽国五征高丽,前后历时数十年之久,莫不损兵折将。敢问萧相公,辽国哪一次能灭了我国。” 范宇此时倒是不生气了,这高丽使节李在石,居然与萧惠接上了火,却是喜闻乐见。 “呵呵。”萧惠也被对方气的笑了起来,收了笑声才道:“五征高丽,五次皆收到你高丽王卑躬屈膝乞饶顺表。如今你和本官说,是你高丽击败了我大辽?这些顺表,如今都收藏于宫中,你可要看一看,我可命人取来。诸国使节,也可同赏之。” 原本还有些傲气的李在石,却没想到萧惠竟出如此损招,立时脸色铁青不再开口。 夏国使节野利仁荣,早已注意到范宇他们这里,此时凑过来打圆场道:“今日是正旦大典,诸位还是莫要闹的不愉快才好。我夏国处四战之地,宋辽皆如我夏国兄长一般,照顾有加。若非大国仁厚,我夏国面对青唐和回纥,再受宋辽挤压,便早已亡了。李兄,高丽三面环海,一面靠山,占尽地利。非是辽国灭不掉高丽,实是得不偿失。亦是辽主仁德,须长存感恩之心。” 李在石却是听不得野利仁荣的话,立时瞪眼道:“你夏国为大辽的姻亲,自然是帮着大辽宰相说话。” 范宇这时哈哈一笑道:“没错,夏国赵元昊娶大辽兴平公主,与大辽是姻亲。可是我最近却听说,兴平公主在夏国受尽了元昊孽待,显是没将辽夏之好,当成一回事。由此推之,夏主自已称帝,怕也快了吧。” 野利仁荣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等事情极其隐密,如何竟被这位大宋副使得知?若是这个消息传开,只怕宋辽两国都饶不了夏国。这两大国同时兴兵来攻,夏国立时就是亡国之祸。 “安乐侯说笑了,这怎么会,兴平公主与我王元昊出双入对,两人过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野利仁荣干笑道。 “我听人说,夏国正在制定自己的文字?甚至元昊继位之后,还颁布了剃发令,可是真的。”萧惠身为了辽国宰相,也不是那么好哄的,起了疑心,便与自己所知的传闻对照,才有了此问。 野利仁荣现在是恨死了范宇,这摆明了萧惠已经起了疑心。 “萧相公所说之事,我可证明是真的。”野利仁荣正色道:“我夏国文字,正是由在下所创。剃发令,也是因为我主元昊觉得,我党项人理应有党项人的样子。不过是两件平常政令而已,我主却并无称帝之意。安乐侯的挑拨之言,岂能轻易信之。” 范宇自己,对于辽国和西夏都没好印象。对方说自己在挑拨,他却不乐意了。 “既然这样,野利兄可敢发个毒誓以明心迹。若是夏国李元昊称帝,你们君臣不得好死,如何。”范宇淡淡的道。 段少连目瞪口呆,这等没下限的事,安乐侯都说出来了。 萧惠和李在石两人侧目而视,却也乐见野利仁荣受到刁难,根本并无阻止的意思。 此事貌似儿戏,却并非儿戏。 第233章 莫要乱猜 萧惠原本还觉得宋国的安乐侯让人头疼,可是现在却觉得,安乐侯只要不是对付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人家野利仁荣只不过说他挑拨,他安乐侯便要人发毒誓,违誓便不得好死。 现在萧惠和李在石两人,倒是都看向了野利仁荣,似乎在等他发毒誓。 野利仁荣的脸色涨的通红,几次张口,最后才道:“安乐侯你为大宋使节,这样辱我,莫非便是大宋对我夏国的态度。若是平常之时,我直说我夏王不会称帝便是了,只是今日你这样言语辱及我夏国君臣,我却偏不能如你的意!” 萧惠目光一闪,却是不动声色。而高丽使节李在石,则嘴角挑起。 “野利仁荣,看来你你们夏国真的有野心啊。”李在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回纥和青唐,都被你们给打的喘不过气来了。若是腾出手来,说不定夏主就能称帝。” 李在石为高丽使节,他们高丽与辽国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而且能看到辽国有麻烦,他们当然喜闻乐见。正是因此,依旧追问不休。 范宇不一样,范宇是知道李元昊此人的。李元昊在后世,无数的影视之中都出现过。这人暴戾凶残荒唐,却又精明强悍心怀大志,是个颇具争议的人物。 自到了汴梁之后,范宇也听到过李元昊的消息,前一次见大宋官家赵祯,还听赵祯提过一次。显然如今的李元昊还没有称帝,也没有与宋辽两国交恶。 范宇的意思,辽国如今对大宋索求不断,又要领土又要钱财,甚为贪婪。与其让辽国紧盯着大宋,不如将辽国的注意力转移到西夏。原本范宇是没这个想法的,但是偏偏野利仁荣送到了眼前,便被他顺手推到了坑里。 “夏使不愿发誓便不发吧,何必如此认真,我也没有逼你。”范宇呵呵一笑道:“刚才一时失言而已,却是让夏使为难了。怨我怨我,在下自罚一盏酒便是了,大家今日便将此事忘了吧。” 饮了一盏酒,范宇又转首看向李在石道:“李兄,你也莫要再提,大家就当不知道,也没听说没看到便是了。” “是是是,还是安乐侯看得明白。”李在石听懂了范宇的意思,急忙点头道:“夏国与我高丽相距数千里,我们高丽安全的很。与我高丽无关,在下已经忘记了。” 虽然明知道范宇是在挑拨,可是萧惠看野利仁荣的态度,他几乎有八成把握西夏李元昊是真的有称帝想法。 萧惠却笑了笑,忽然对野利仁荣道:“夏使,我大辽境内,还有数个党项部族,不下十余万人。若是西夏需要,我可请陛下下一道旨意,将这些党项部族,都送与你们西夏。” 这话听起来是好话,却是很明显的试探之语。 野利仁荣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却是让他头疼。 范宇笑道:“夏使也莫为难,萧相公若真是有心,除了这些党项部族之外,便向陛下讨个人情,将阴山一线都划给西夏不好吗。这样一来,西夏可扼阴山险要,以为藩篱。” 阴山以南是黄河,过了黄河便是河套地区。若是阴山一线都到了西夏手中,就成了专门防范辽国的天然防线。 “安乐侯的这个提议确有几分道理。”萧惠却点了点头,看向野利仁荣道:“若是你们西夏肯出大价钱,将阴山一线划给你们,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萧惠的意思是不白给,但是这才更让人动心。好在野利仁荣知道这不过是试探,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渴望。 “萧相公说笑了,这阴山一线可是大辽领土,我西夏何德何能,敢据有地。以辽夏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在大辽手中,与在我西夏手中有区别不大。只要我西夏恭敬臣服于大辽,我就不信大辽会对我西夏不教而诛。”野利仁荣是真不敢答应,这个必须拒绝。 范宇哈哈一笑道:“今日正旦,夏使何必总是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来,我敬你一盏,希望夏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虽然范宇说的是好话,可是听在众人的耳中,仿佛西夏过不了多久,便要被灭了似的。 明明心中腻歪的很,可是野利仁荣却还是举盏饮了一盏酒。 段少连也向萧惠举盏道:“萧相公,莫要有太多心思,今日正该痛饮才是。” 难得段少连能插句话,却见萧惠根本没理他,而是起身道:“失陪一下。” “呵呵,大辽的宰相了不起,对人爱理不理。”却是李在石嘀咕道。 范宇看到,萧惠去到了辽帝耶律宗真的身边,附耳讲了几句话。耶律宗真便猛的转头看向这边,确切说应是看向野利仁荣才对。 野利仁荣面色一白,狠狠的盯了范宇一眼。 “夏使,你瞪我是何故啊。”范宇却不是个怕事的,反而看向对方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在萧相公面前露出马脚。我让你发毒誓之时,你发了就是。哪怕是咒了你们君臣自己,也是忍辱负重。如今萧相公肯定是到了辽帝面前说你西夏君臣野心太大,你说你,是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做事不密,还要怪别人知道吗。若是你只有这样的格局,我劝你们君臣还是老实些才是。” 野利仁荣气的几乎吐血,明明是你一嗓子给喊出来的,却还要怪到我的头上。 “夏使,估计辽帝也不会觉得你们西夏君臣会老实,还是早做打算才是。”李在石也开口道:“即使不能先发制人,也要早些厉兵秣马。我觉得,辽国大军恐怕最近会动上一动。会兵压夏辽边境,甚至会有一些小的冲突,以警告西夏。” 只要是能给辽国捣乱的事,这位高丽使节李在石都挺喜欢干。只有在辽国周围制造冲突,辽国才无暇理会他们高丽。否则孤悬半岛,整日面对一个强大的辽国,高丽君臣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范宇闻言点点头道:“确实,我大宋的永兴军安略使刚刚换人,也是这个道理。可以不先动手,但不能不防啊。” 大宋的永兴军路,所面对的就是西夏腹心之地。这里换将,防卫的除了西夏,并无别国。这也等于告诉了野利仁荣,我们大宋已经有了准备。其实是没有,今日范宇纯属是看到了野利仁荣,才想起来这一茬。 “安乐侯,大宋对我西夏这样顺从的属国,竟也如此防范不成。”野利仁荣反而叫起屈来。 摇了摇头,范宇呵呵一笑,“不过是例行换防而已,莫要乱猜。” 第234章 一言为定 范宇这样说,便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了。事实上,大宋方面对于西夏,根本就没有多少防备之心。 对于李元昊称帝,大宋朝堂上下,也都没有预判。 这只不过是范宇对野利仁荣的虚张声势而已,使得西夏不敢轻易对大宋出兵。 范宇的历史知识并不那么丰富,但他还是知道,西夏攻宋,数场大战将大宋打的丢盔卸甲死伤惨重。现在这样对野利仁荣说这些话,便是为了避免再出现历史上的情况。 而且就是因为西夏攻宋,使得辽国借机向大宋讨要关南部分领土成功,并且使辽国的岁币增加到了二十万两白银和三十万匹绢帛。 如果野利仁荣真的信了范宇的话,认为大宋已经有了准备,那么西夏用兵的方向,很可能就会转向辽国。 到时大宋可以转寰的余地,就大了许多。 野利仁荣沉默了片刻,才对范宇拱了拱手道:“安乐侯为何如此害我西夏,对萧相公说我夏主元昊欲要称帝?这岂不是也使辽国对我西夏失了信任,他们若是对我西夏兴兵,便是安乐侯的罪过了。” 辽国的风格,向来与大宋那种被动有所区别,多半会主动兴兵攻略西夏。因此,野利仁荣才会有这个判断。 “夏使,只要你们西夏对辽国不抵抗,难道辽国还真的会灭了你们西夏不成?”范宇笑道:“避开辽军的锋芒便是,且卑言厚币以结辽帝欢心。若退避三舍辽军尚不退却,彼时辽国孤军深入夏境,难道西夏还灭不了这一支辽军吗。” 二笑了两声,野利仁荣点点头道:“安乐侯莫要说笑,辽国乃是上国,我西夏怎么敢攻击辽军,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而在耶律宗真的身旁,萧惠则刚刚将西夏李元昊有可能称帝的事情汇报给他。 耶律宗真扫了一眼远处的野利仁荣,便对萧惠道:“依萧卿之见,我们辽国应该如何应对。” “陛下想必也有了见地,臣便抖胆先说一说自己的浅见。”萧惠躬身道:“西夏李元昊称帝,也只不过是宋国安乐侯随口一说,而野利仁荣却不肯发誓以证西夏清白。虽无实证,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西夏不可不防。但坐视西夏坐大,非我大院所愿。河清军与天德军,除了防备西夏,还要防备宋国,不宜轻动。命其两军严守边界,勿使夏人越境即可。另可命人传诏于拔思母、达里得二部,使其剿灭我大辽境内的党项各部,以免这些党项部族投奔西夏。若是拔思母、与达里得两大部族,与西夏起了冲突,我大辽却是可坐收渔利。” 听到萧惠的建议,耶律宗真点点头,笑道:“萧卿真乃朕的骨股肱之臣,拔思母、达里得二部顺逆无常,驱尔等猛虎吞噬党项诸狼,断西夏臂助,实为妙计。待宴会散了,朕便亲自下诏,使拔思母与达里得两部讨伐党项诸部,所得皆为自有,这两部定会欣然而往。” “其实,这拔思母与达里得两部,早就想去劫掠党项诸部,不过是因为忌惮西夏大军而不敢轻动。如今有我大辽给他们撑腰,想必不会放过机会。”萧惠笑道。 范宇不知道,他不过是将西夏往坑里推了一把,就引发了草原上一片腥风血雨。 萧惠回到座位上,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仍旧与他人谈笑甚欢。即使与野利仁荣,也是频频举盏邀饮,并无半点异样。 只有范宇,对于萧惠是爱理不理,这老家伙得罪了自己,可还没有道歉。 段少连与李在石两人,倒是谈的投机。那李在石有意结好大宋,好为高丽的奥援,因而刻意的巴结,竟使得段少连有了久违的被尊重感。 范宇很无聊,自己一个与他们这些使节并无多少话讲,正想着早些退走之时,却看到对面的耶律重元跑到了自己面前。 “安乐侯,我来敬你一盏酒,今日怎么没带曹小国舅前来?他不在,便是少了许多热闹。”耶律重元有些惋惜的道。 你们还直成了好友不成,范宇心里嘀咕,这两人都是一样的中二,或许是真心朋友。 “他非是使节,不过是来辽国增长见识而已。”范宇笑道:“这等正旦大典,如何能带他来。若是闹了笑话,岂不是对大辽不太尊重。”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正是,我看他就是个坐不住的。若是来了,怕是前边一大套的繁文缛节都挨不过去。” 范宇看耶律重元元主动前来,定然不是只为了闲聊,便试探道:“殿下,你莫非已经拿定了主意?要与我联手。” 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耶律重元才点头道:“上次安乐侯的建议不错,于你我互相都没坏处,我为何不答应?此事我也讲与陛下听了,陛下并没反对。只是让我不要将战马贩卖给你便好,其余任由我自己作主便是。” 原来连辽帝都知道了,你还看个屁的左右,范宇不禁对这皇太弟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皇太弟可命一掌柜带人与我同往汴梁。除盐铁茶矾等专卖之物,尽可采买之。”范宇点点头道:“若是没有多少现钱,也可卖与我大批牛羊,定不让皇太弟麻烦就是。” 耶律重元却摇了摇头道:“带那许多牛羊多麻烦,皮毛皮货山参东珠宝石你要么,这些东西却是好带也更贵重。” 这话说的范宇愕然,他却是没想到,耶律重元走的是高端路线。但人家是辽国皇室,肯定不甘于做个牛羊贩子。 “如此也可,殿下可先将货物送到我宋使馆。待我估值之后,与殿下商定一个合理的价钱,便可与我们的使节队伍,一同前往大宋。”范宇迟疑了一下又道:“除此之外,殿下可命人多带铜钱。我大宋如今铜钱不敷使用,若用铜钱采买,货物往往可以便宜一成。” 大宋的铜钱,在这时的东亚就是国际通用货币,每年新铸的铜钱都够用。不但辽国在用,就是安南、大理、西夏、高丽、东瀛倭国,都在用。除此之外,每年都有些守财奴将铜钱往地下埋。所以大宋的铜钱不但不够用,还在连年减少。因此,范宇也才有这样一说。 若是能通过这些跨国贸易,收回相当数量的铜钱,那就是最好了。 “那一言为定。”耶律重元笑道。 第235章 互市的学问 宴会一散,范宇便与段少连两人回了宋使馆。 途中段少连对于高丽使节李在石大加赞赏,却是经过对方一番吹捧之后,对其好感度升到极高程度。 “安乐侯,高丽人向来视我大宋为炎黄正朔。那李在石说,上古之时,箕子东迁,是为高丽之祖先,亦为炎黄分支。”段少连精神焕发道:“这李在石不但精通儒学,佛学修养也并不浅。而且文章诗词,都有涉猎。若非他是高丽人,我定会将他举荐于官家。” 范宇不由好奇道:“段正使与这位高丽使节,都谈了些什么。那李在石如此奉迎段正使,想必有其目的吧。” 段少连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以往高丽虽然也曾派使节前往我大宋,但都没这等识趣。李在石不一样,他有意奉迎于我,显是有联宋抗辽的心思。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这等事并不难明。” 少有的露了一回脸,段少连不由显现出几分得意来。 “哦,这李在石竟然露出联宋抗辽之意,段正使是如何答复于他的。”范宇来了兴趣,便开口问道。 “我大宋与辽国早已经签下澶渊之盟,相约为兄弟之国。至今两国边界承平,已有三十年矣。”段少连摇了摇头道:“李在石虽有诚意,但是宋辽盟约不好撕毁。对于李在石的心思,我是婉拒了的。” 范宇不由笑道:“段正使怎么可以婉拒,高丽有意联宋抗辽,与澶渊之盟有什么关系。此事尽可先答应下来,待归宋之后,再上报于诸位相公,由他们定夺便是。你这一口婉拒,本来到手的功劳,却是被你给推掉了。” 段少连听了范宇的话,不由一呆,事情竟然还能这样做吗?仔细一想,好象自己这个使节也只是负责牵个线而已,至于决断就和自己没半点关系了。无论成与不成,是否与澶渊之盟有冲突,都是朝堂上的相公们考虑的事。 难怪自己的同年有人做官都比自己的品级高,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变通,竟连眼前如此年轻的安乐侯都比不了。 段少连脑子之中,此时竟是想的这些,他现在对于范宇,才算是服气了几分。 马车到了宋使馆,段少连却没下车,而是掉头便去找高丽使节。 范宇也没管他,自己回到了使馆之中。 过了正旦大典,范宇他们这些使节的任务便算完成。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可准备归宋了。 次日,范宇起了大早,便要带着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外出。 却被曹傅给拦住,“范兄今日起这样早,要去做什么?” “我来到辽国南京,还没有去过市井,今日自然要去一观,看看风土人情。”范宇笑道。 “我猜就是这样。”曹傅也嘻笑道:“范兄可要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左右无事,范宇也没再折腾曹傅,便点头应下。 辽国南京城,又被称之为析津府,乃是辽国最繁华的城市。 此地有不少西域商队前来,也有来自草原上的各个部族。那些商队,大半是因为走辽国境内,要更安全一些。而且到了南京,便可到雄州与大宋的商人互市。 至于各个部族来南京,其实也是因为可以和大宋互市。茶叶、丝绸、瓷器,皆为各个部族所喜爱的抢手货。同样,他们的牛羊也是大宋所需要的。 南京外城的开阳东西两坊,便是南京的牲口市场。 范宇他们一行人,来到开阳坊,便一路走了过去。南京的牛羊个头都比大宋的大,这可不是外国的香,而是这些奸商们,卖到大宋的牛羊多是瘦弱老病。而真正的好牛羊,才会在辽国境界消化。 更气人的是,那些瘦弱老病的牛羊价格还比辽国境内要贵许多。 看到这些膘肥体壮的牛羊,范宇皱眉道:“这辽国的牲口贩子们,也不知如何想的。若是将这些好的牛羊运到大宋,那便赚了大钱。” 正有一名看牛的汉人老者,却是听到了范宇的话。 “这位小哥,看你也不象是经商之人,说这等外行话也没什么。若是知道一些,便不会这么说了。”老者笑道:“既然是赚钱的生意,为何会没有人去做,只不过要看合适不合适。” 范宇不由有了与这位老者攀谈的想法,便上前拱了拱手道:“老丈想必是知道的,可否为我解说一番。” “知道一些,不过给小哥儿解惑应是够了。”老者是个健谈之人,见有人愿意与自己讲话,便打开了话匣子。 “刚才听小哥儿说,瘦弱老病的牛羊都卖到大宋,此话不可信。”老者摇了摇头道:“因为卖到大宋的牛羊都是高价,所以这牛羊送过互市之时,牲口贩子们便不再经心喂养。大群的牛羊,只草料钱可也不是小数目。能省下来,便是赚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宋人不擅长喂养牛羊。往往看到牛羊瘦弱,便想着多喂些草料,若是过量便会撑死了不少牛羊。尤其是牛易有气鼓之症,饿了数日吃一顿饱的,会腹中胀气便给胀死了。老病的牛羊其实并不多,多半都是胀死的。” 范宇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老丈的意思,这牛羊竟都是这样死的,倒是冤枉了这些牲口贩子。” 曹傅也在旁边听着,此时插嘴道:“那些宋国的牲口贩子也是笨,都不知道原因吗。” “无商不奸,倒也不算冤枉,弄虚做假总是有的。”老者摇头一笑道:“宋人知道牛羊死掉的原因也没用,有时候就是这辽国的贩子们先喂了,再去互市。宋国的贩子们却不知道该喂多少,这牛羊就是最倒霉的。只要宋国的牛羊死的多,他们便要买更多的牛羊。小哥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范守不由咂舌,这帮牲口贩子们果然是挺黑的。 “大宋的商人还是老实。”曹傅不禁开口道。 老者微哂道:“老实?那些宋商更是精的和鬼一样,贩卖的茶叶多是叶梗。这位小哥儿你还是太小,不懂这些家伙的险恶之处。陈年的丝绸、茶叶都是互市上最多的货物,还有那些瓷器,大半也是宋窑的次品。好的也不是没有,每样货品都是拉开几个档次,下品、中品、上品、极品。那下品和极品的价钱,便可差了百倍。” 曹傅点点头,“要是我,我就要买那极品的货物。” “正是如此,有钱自是要买上品极品。宋商不仅赚了达官贵人的钱,那些中品下品也都卖到了辽国百姓手里,是都没放过。”老者拍了拍大腿道。 “老丈果然见多识广,小子受教了。”范宇对着老者拱手谢道。 谢过了这位健谈的老者,范宇便拉着曹傅走了。看来,互市的学问也不少。 第236章 相马经 一行人出了牛羊市,前边便是马市。 辽国马市与大宋的马市可不一样,大宋的马市鲜有好马,可辽国的马市却是好马成群。 范宇一眼看过去,皆是强壮的马匹。虽然高大的不多,但是这些马匹身材匀称矫健,皮毛油光水滑。 也是,辽国治下多有草原,凡是各个部族,都养着大批的马群。若是差些马匹,都不值得送到辽国南京来。卖不上价的,都不值这一路护送的费用。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都是出身于禁军的御龙直,那也是禁军中的骑兵。他们两人看到这些马匹,便有些走不动路。 杨文广走到一匹枣红马的身前,抬手轻轻摸了摸这匹马的鬃毛,“好马,头如兔头,鼻孔也大,两眼有光,身形挺拔。这匹虽然不算很高大,但也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杨大哥居然懂得相马?”范宇也走了过去,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匹枣红马道。 “这马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八王府上的那匹赤旗。赤旗可比这一匹要高大一些。”曹傅也凑过来,一开口就有些欠揍。 范宇淡淡的看了曹傅一眼,“那赤旗,不是被你给一把火烧死了,你可还好意思说。” 曹傅顿时一脸讪讪的道:“我就是一比而已,可不是炫耀。” 可范宇却觉得,这小子就是在炫耀,看来还是欠收拾。 狄青同样也好马之人,他走过来道:“杨兄所看的这一匹马,确是相当不错了。在禁军的骑兵之中,这样的马匹也只有都虞侯、防御使才有得骑。通常的骑兵所骑之马,则还要矮小瘦弱些。” 看到他们四个人围了过来,一名身穿长袍的汉子便走向几人。 “几位可是要买马,我这马刚刚从草原上送过来没几天,牙口还轻。”那长袍汉子很是朴实的道:“我是马主格日勒,诸位打算出多少钱。” 这人一上来,便要与范宇等人谈价钱,却是直爽的让人无话可说。 范宇摇了摇头道:“这匹马虽然不错,但是我觉得还不够好。” 格日勒哈哈一笑道:“这匹马确实不够好,但是价钱不错。只要二十贯钱,便可带走。如果能贩卖到宋国,这样的马匹至少也要五十贯才行。也就是在我们辽国,并不缺马,所以卖的便宜。” 他这话说的让人心动,这匹枣红马的品相,到了大宋不下百贯。真正的千里马,大宋也有,但那可就是真正的天价了。 要知道,在大宋一匹劣马也要二十五贯左右,眼前的这匹枣红马着实的便宜。 杨文广摇了摇头道:“我们并不想买这一匹,如果有更好的,或许可以商量。” 这本是推脱之言,可谁知道格日勒当真了,他摆摆手道:“看你们的穿着,就知道你们是贵人。好马当然有,只不过价钱要贵。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莫格,替我照看下马匹,等下便回来。” 叮嘱完别人,格日勒转身便走,也不管范宇他们跟不跟来。 杨文广两手一摊,“侯爷,这人有些死心眼,可如何是好。” “买不买先去看看再说。”狄青笑道:“若是不想买的话,那再推掉便是。” 范宇点点头道:“走吧,那就跟过去瞧一瞧这格日勒所说的好马,是什么样的。” 他们几人跟在格日勒的身后,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这胡同的味道可不怎么样,直走了十几丈,来到胡同的尽头一扇门前。 格日勒敲了敲门,对门里道:“呼斯楞,呼斯楞,快些开门,我带了几个客人来看马。” 门被推开,从里面出来一名身穿长袍的少年。他扫了众人一眼,便对格日勒点了点头,将人都让进门去。 范宇他们进了院子,便看到院子正房旁的一座挺严实的马厩,连食槽都用布帘遮挡着。 格日勒搓着手笑道:“这两匹马,我轻易不会让人看的。南京城里的骗子太多,无赖也不少。如果被那样的人盯上,我们就赔了本钱。契丹人从来不把我们拔思母部的人当回事,总是会抢我们的东西。我看你们是汉人,这才带你们来看马的。只要价钱合适,这两匹好马我就卖与你们了。” 少年呼斯楞看着范宇等人,尤其是曹傅。两人的年纪相仿,都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只不过曹傅养尊处优,显得唇红齿白是个俊俏少年。而呼斯楞则是皮肤粗糙,肤色黑红,一看便是久历风霜。 曹傅看到呼斯楞总盯着自己看,便对着呼斯楞做了个鬼脸,吓了对方一跳。 “我、我去煮茶。”呼斯楞也觉得自己失礼,便急忙跑回屋去。 范宇笑着对曹傅道:“你莫要捣乱,我们先看看马匹再说。” “呼斯楞没见过贵人家的孩子,倒是有些失礼”格日勒哈哈大笑道:“这两匹真正的好马,可是在我们部族都算得上最出色的两匹了。一匹黑马,一匹花马,都是高头大马。我说这些没用,你们一看便知。” 格日勒当先走到马厩旁,将食槽上的帘了子掀了起来。 范宇等人,便看到马厩里的两匹马。 对于马匹范宇并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这两匹马个头虽高,但是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强壮。 但是杨文广却吃了一惊,他急忙几步便来到马厩旁,嘴中念念有词。 “马头为王,欲得方。目为丞相,欲得明。脊为将军,欲得强。腹为城廓,欲得张。膝骨欲得圆而张……耳欲得相近而竖,小而厚……颈欲得长……蹄欲得厚……腹下欲得平……尾欲得高而垂……” 杨文广说的这些话,让人半懂不懂,范宇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狄青却低声对范宇道:“侯爷,杨兄所说的这些话,都是相马经中的话。若是能与这些关窍相符,则为千里马也。” 曹傅耳朵动了动,却是也看向马厩之中的两匹马。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格日勒嘿嘿笑道:“这两匹马,每匹不得低于十五两黄金。这是最低价,你们不会是要不起吧。” 格日勒能出来贩马,也有些自己的小狡黠,却是一心想要将这两匹马卖出去。 杨文广眉头一跳,这价格要的不是高了,而是太低。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两匹马就是千里马。这等马匹若是带回汴梁,别说十五两黄金,就是百两黄金也不成问题。 他对范宇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范宇看到杨文广的表情,就知道这次来对了,当即对格日勒道:“好,格日勒,你的马值这个价,我就按你所说的价钱,买下这两匹马。” 格日勒咧嘴一笑,“那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在南京少住几天,能省下些钱,多给部族带回去一些东西。” 两人正要谈如何付钱的事情,便听到院门被人拍的山响。 恰好呼斯楞端了奶茶出来,便急忙将手中的奶茶放下,跑去开门。 格日勒连忙将马厩的帘子放下,请范宇等人坐下用茶。 “就是他们这里,藏了两匹好马!”门一开,一名泼皮样的家伙,便带着几名辽军闯了进来。 第237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那几名辽兵看上去五大三粗,可是却显得有些肥胖。 范宇看这些辽兵,怎么觉得象是官老爷,没有半点兵丁的样子。与格日勒的身形相比,格日勒才象条强壮汉子。 格日勒此时的脸上变色,盯了那泼皮一眼道:“何二,咱们是邻居,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在这里租住而已,和我算什么邻居。”何二不屑道:“看你们父子两人,整天神神秘秘的,便知道不是好人。弄两匹马藏在这里,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偷的还是抢来的。” 那几名辽军却是听得不耐烦,领头之人将何二推到一边,“皇太弟正在征集好马,你们这些家伙却将好马藏起,是何意思?来人,将这两人拿下,把马牵走!” 范宇一听,居然是耶律重元让人征集好马。 格日勒此时也看向范宇,口中却道:“马已经卖给了这几位贵人,现在可不是我的了。” 只一句话,便将辽兵们的目光转到了范宇等人的身上。 范宇不禁摇了摇头,这就是人心。格日勒一看自己惹不起辽兵,就将自己这些人给推了出来。 曹傅不由对格日勒怒视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们虽然说要买,可还没买呢!” 杨广与狄青两人,此时也护在了范宇和曹傅两人的身前,显然怕这些辽兵伤了两人。 呼斯楞也道:“阿爹,他们说买了?你可收了钱?” “还没收钱。”格日勒无奈摇了摇头道。 那辽兵头领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还想拉别人替你挡着,却又没收钱,人家凭什么管你。来人,将这父子两人拿下!” 范宇因为格日勒刚刚的那句话,对此人的印象大坏,本不想出手相救。 可是这个时候,杨广却回头看向马厩,眼中尽是不舍之意。 “且慢。”范宇却对那辽兵头领开口道:“我与你们皇太弟熟识,我身旁的这位,是与你们皇太弟一起角牴打出来的好朋友。这两匹马我要了,你们莫要将马带走。你若不信的话,便派人去问问皇太弟,可识得曹傅此人。” 范宇样做,也是为了不让杨广遗憾,更是想给杨广和狄青两人都弄匹好马。曹傅则面显得意之色,被安乐侯拿出来当个挡箭牌,却是让他有些沾沾自喜。 辽人都喜爱角牴,能与皇太弟一同玩角牴,还是打出来的交情,这来头可就太大了。当时这几名辽兵,便不敢动,面面相觑却没了主意。 范宇等人一看气派便非是常人,如今又搬出皇太弟朋友的名头,可是让人不敢轻动。 辽兵头领眉头皱成了一团,半天才想出了个主意。 “诸位贵人,我也是奉命办事,不能因为你们一句话,便当了真。”辽兵头领小心客气的拱手道:“若要证实你们的身份,便请与我一同回去,请皇太弟亲自定夺。” 范宇点了点头,笑道:“如此,我们便跟着你们一同去见皇太弟便是,这两匹马也带去。” 格日勒虽然看着象个朴实汉子,可是却有些狡黠,此时急忙道:“贵人,我还没收钱,这马可还是我的。” 他的儿子呼斯楞急忙抓住了格日勒的衣袖,“阿爹” 没等范宇开口,却见那辽兵头领嘿嘿狞笑道:“还没与你们这两个私藏马匹的家伙算帐,一起带走,先关起来再说!” “呵呵,真是自做自受,要是乖乖的不出声,没准还不会惹上这一身麻烦。”曹傅却是说开了风凉话。 范宇本来也不想给这格日勒钱,但是看他们父子这样子,要是被关起来,只怕连命都丢了。 “算了,这两人并没犯什么大错,就莫要再抓他们了。”范宇摇了摇头,又对格日勒道:“明日你可去宋国使馆,来要你的马钱。就按说好的价钱,一不会少你的。” 辽兵首领想了想,便对手下挥了挥手。皇太弟朋友的面子一定要卖,这两个部族之人抓不抓都没关系,反正马匹是要带走的。 格日勒与呼斯楞两人就那么看着范宇等人随辽兵走掉,两匹马也被辽兵一同牵走。 耶律重元正在南京警巡院的大堂上坐着,院判则在一旁陪坐。 忽然看到一名自己的侍从跑了进来,对他躬身道:“启禀皇太弟,刚刚有人找了两匹好马。不过那两匹马被人刚刚买下,买马之人,说他们是你一起角牴的朋友。” 警巡院的院判名为萧鲁克,此时开口道:“殿下一起玩角牴的,可都是军中勇士,要说身份,可没有多高。这些家伙竟敢打着殿下的旗号招摇,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 “一起玩角牴的朋友?”耶律重元皱了皱眉,才抬了抬手道:“把他们带来,我见一见。那些军中勇士,我并没有当他们是朋友。若是冒充的,便要他们好看。” 萧鲁克急忙陪笑道:“殿下说的是,比我想的周到。” 片刻之后,范宇等人便被送进了警巡院的大堂,正看到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也看到范宇他们几人,不由干笑了几声道:“还真是玩过角牴的朋友。” 范宇等人进了大堂,耶律重元也起身,向范宇和曹傅两人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萧鲁克见皇太弟真的认识诸人,便急忙命人搬了几把椅子来,请范宇等人落坐用茶。 范宇坐下之后,才对耶律重元道:“殿下,今日我等去马市,本想挑两匹好马。谁知道刚刚买了两匹马,就被你的人给堵住。不知殿下征集好马,却是为了何事。” “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想着,正要与安乐侯做些互市的买卖,赚些体已钱。正旦大典也已经结束,你们也快南归,便想送你个礼物。”耶律重元笑道:“谁知道礼物还没送,竟然你们被送到了我的面前,这也是巧了。” 曹傅哼哼了一声道:“礼物看来你也不用送了,安乐侯已经买下了两匹宝马,看来你还省了一笔钱。” 耶律重元摆摆手,十分豪爽的道:“这马资由我出了!多少钱,我让人给你便是。” “殿下太客气。”范宇摆手笑道:“这买马的钱,也是从殿下那里得来的。这两匹马,便算是殿下送我们的礼物吧。” 听了这话,耶律重元不由脸上有点发红。弄了半天,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自己还争抢个什么。 第238章 一件乐事 范宇他们可已经坑了耶律重元百两黄金,这次便没让这位皇太弟再出血。 毕竟对方的身份在那里,被按住了坑,可就有点实在不给辽国皇室面子了。 耶律重元也觉得再说这个就没面子,便转而道:“安乐侯,还请你们在我辽国南京多留几日。这些天我正筹办相应的货物,到时还要请你看一看,有哪些才是可以赚钱的。毕竟你我两方是合作,要给我一些时间才好。” “这是自然,既然殿下已经说了,那便依殿下之意便是。”范宇笑道。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还是安乐侯通情理,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不如一起宴饮如何。” 曹傅这时却开口道:“我们刚刚买了两匹宝马,还没仔细看,便被你的人带到这里。现在咱们可以先去看马,然后再说其他。”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件事。”耶律重元两手一拍道:“我也喜欢马,否则也不会想着给安乐侯送马。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瞧上一瞧。若是安乐侯被人骗了,我也可派人去替你们讨回钱财。” 曹傅不由得看向杨广,低声道:“杨大哥,你没有看错吧,那两匹真的都是宝马良驹?” “我在军中接触的马匹不少,这样好的马我在大宋都没见过。虽然有贵人家中也有宝马,但是与这两匹相比,却都差了一些。”杨广十分肯定的道。 耶律重元起身,对警巡院的院判萧鲁克道:“命人将那两匹马带过来,大家都一起观看一番,看看这究竟是何等好马。” 得了皇太弟的命令,萧鲁克便急忙对差人道:“还不让人将马带来,殿下要看。” 很快,一匹黑马和一匹花马被带到了大堂外面。 范宇等人与耶律重元一同出了大堂,来到两匹马的近前。 只是他们还没到马匹的跟前,那牵马的马夫便急忙道:“众位贵人且莫靠近,这两匹马还没驯服,此时还算是野马。这两匹马性情暴烈,莫要被踢伤咬伤。马若是发起脾气来,比之虎狼也不差分毫。” 距离还有两丈远近,范宇便站定了观看。此时靠近,才感觉到这两匹马的高大。 他以前所见过的马匹,大多都比自己的身高还要低一些,也就是一米六左右。他自己的身高大约一米七多,比寻常的蒙古马要高个半头。 可这两匹马却不一样,比范宇的还要高了半头。 就因为身高比寻常的蒙古马高了不少,因此才显得不是那么强壮,但实际上是体形修长,并不是瘦弱。 两匹马看到许多人靠近,便不住的喷吐粗气开始刨蹄,对诸人进行吓阻。 耶律重元听到马夫的话,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居然买了两匹野马,这岂不是被人坑了,我来看看这马如何。” 立身于范宇身边,耶律重元仔细打量这两匹马,脸色由嬉笑变的有些诧异。 “如何,这两匹马可是相当的高大。”曹傅道。 他不懂相马术,但是觉得这两匹马高大威风,仅此而已。 “这恐怕不是一般的马。”耶律重元赞叹道:“虽然是野马,但是安乐侯却是捡到了宝。这等高大的马匹,只有极西之地的马匹才有这等身高。不过,看样子血脉不够纯正,否则不应有这等毛色。看这身高,比回纥马还要高一些,应是黑汗国的大宛马与回纥马的串血。” 杨广虽然学过相马经,但是对于马匹的分布,却是不如耶律重元,不由开口问道:“殿下,你所说的大宛马,可是汗血宝马?” “不错,你们中原人,对大宛马便是这么叫的。”耶律重元点点头,有些卖弄的道:“大宛马鸟首龙颈四肢修长,奔跑起来快如闪电。而身上的毛色,除了额头有一块菱形白斑外,都是通体一色。但都是白马、金马、红马,并没有黑色与花的。这两匹马,只看体形,与大宛马无异。但是看毛色,却是相距甚远,否则我也不会说这是患血。” 曹傅笑道:“这有何难,将这两匹马染一染,便是汗血宝马了。” 众人都看向曹傅,不由得对这小子都加了一些提防,这是个坑货。 范宇给了曹傅脑门一巴掌,“就你聪明,染了能不掉色吗。要不要给你也染一染,送到安南去当个土人。” “我就是这么说笑一下而已。”曹傅急忙后退,却不小心退到了两匹马的身侧。 最近的那匹黑马的鬃毛实然炸起,长嘶一声,马头猛的扬起。马夫没有防备,却是被挣脱了手中的缰绳。 眼看着黑马的两只碗大的前蹄弹起在空中,人立而起。而曹傅此时,人已经被笼罩在马蹄之下。 范宇目瞪口呆,这可是官家的小舅子,要是在辽国被马踹了,回大宋可就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他急切之下,两步冲到曹傅的面前,猛的一推,便将这小子推到了一旁。 可是再一抬头,黑马的两只大蹄子也要踹了下来。 范宇急忙蹲下打滚,算是逃过了一劫。可是黑马却是受惊,将范宇当成了发泄的目标,追上前便要再次踩踏。 耶律重元与萧鲁克此时已经退后,看到范宇要被黑马踩中,不由将心提起。 自己的赚钱大业还没开始,这位合作伙伴便要死于马蹄之下吗。 好在杨广与狄青两人都已经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一拦一挡,将黑马拦住,这才让范宇逃出生天。 曹傅已经吓的合不拢嘴,看到范宇狼狈不堪,便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两人再看场中,却看到那匹花马也因为黑马的暴动而受惊,同样弹跳嘶鸣,欲择人而踢。 杨广与狄青两人,正一人一匹,分别拉住了两匹马的缰绳,使马匹镇定下来。可这两匹野马从来没被人驯服过,此时倔脾气上来,可是不管不顾,又是扬蹄又是张口想咬人。 耶律重元上前将范宇和曹傅拉得后退到大堂门口,才对范宇道:“刚才好险,也幸好是在马的前身,还能救你回来。若是你们在马的屁股后面,只怕一下子便要没命了。” 曹傅却是不服气道:“马的前身才危险,在马屁股后面,还怕它放马屁臭死了了我们是怎地。” “你这家伙纯属大宋第一杠头。马匹后踢最是险恶,又准又狠,一踢之力不下千斤。有的马夫不小心,当场便会被踢的头颅爆裂。你若不信,大可一试。”耶律重元难得有机会占上风,此时便开口教训道。 “他们两人,不会有事吧。”范宇看到杨广与狄青两人,竟分别扯着马缰绳,正与两匹马较力。 “还好,看这两人的样子,以前应该也做过驯马之事。不过,这样子与马较力,可是最吃力的办法。力气小了,人弄不好还会受伤。”耶律重元笑道。 耶律重元本来挺无聊的,今日能看到宋使的下属驯马,却是一件乐事。 第239章 这等见识 辽国南京的警巡院前,本是一条大街,人本就不算少。 现在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当街驯马,便立时引来许多看热闹的。 两匹高头大马奋力的扬颈抬蹄,要极力挣脱杨文广与狄青的束缚。可两人都是一身武艺之人,哪里是那么好挣脱的。 杨文广对狄青道:“莫要上马,此地人多,若是踩踏了行人,便不好了。” “我知晓了。”狄青点点头,两手紧控手中花马的缰绳。 虽然花马受惊,但是此时却是被狄青硬拉住了缰绳,根本挣不脱。花马便张口去咬狄青,被狄青避开。 花马连咬几口,最后一口差些便咬到狄青手臂,看热闹的人群哄笑,这让狄青恼火非常。 狄青被这花马闹的烦了,趁着花马再次咬过来的时候,身子一让,便伸臂搂住了花马的长颈。他两手扳住马头,缓缓用力。 花马想要扬头,将狄青整个人带起来。可惜因为角度,却是用不上力,最后被狄青将若大一匹花马,硬生生的给翻倒在地。 到了这个时候,花马被狄青按住了马头,只能躺在地面上的挣扎。挣扎了片刻,便知道逃不脱眼前人的束缚,这才老实下来。 “成了!这花马听话了!”有人叫道。 “也是好大的力气,这样大的一匹马都被摔倒,是个好汉!”也有人称赞狄青道。 另一边的杨文广,还在与黑马较力。他一转头,便看到狄青也已经得手,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不由手中加紧。 杨文广将黑马的马头拉低,而后突然一松手中的缰绳。那黑马正在用力扬头,却不想杨文广松手,黑马整个人立而起,却是显得神骏不凡。 只是这不过是杨文广的缓兵之计,他趁黑马直立之时,倒拽缰绳,这匹黑马也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他摔倒在地。 同样是被按住动弹不得,黑马叫了两声,便开始打响鼻,显是也屈服了。 “这人也不简单,用的巧劲,却是更轻松些。”辽人多有识得马性的,看热闹也不住嘴。 范宇点头,这两人可是未来的领兵大将,若是连匹马都制服不了,那才说不过去。 “不错,看来这两匹马是老实了。可惜没有鞍鞯,不然现在就可以骑一骑。”范宇笑道。 耶律重元本来,是想看看范宇他们的驯服不了两匹马时的窘境。可惜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身手不弱,并没用多久,便将两匹马给制服。 “鞍鞯我这便命人送来,这还能缺了吗。”耶律重元转身便命人去取鞍鞯。 曹傅却是看得咂舌,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杨大哥与狄大哥两人竟如此厉害,真是让人艳羡不已。”曹傅这时,却是也想象两人一样威风。只是自己的实力不允许,但这也使他下了决心,以后要多下苦功。 不多时,便有人将两副马鞍送了过来,让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将马鞍缚在马背上。 两人各自上马走了几步,便下马向范宇走来。 “侯爷,这两匹马刚刚驯服,我们打算先回使馆。将马送回去,再来护卫侯爷。”狄青拱手道。 “两匹马刚刚消耗不少体力,需要带回去让人打理一番。侯爷请容我等失礼,先回返一趟使馆。”杨文广也跟着道。 范宇挥了挥手道:“这两匹马,本就是要送给你们两人的。既然你们一人驯服了一匹,可也正好,谁驯服的马匹便归谁吧。” 听到范宇这样说,两人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看看身后的两匹宝马,却又舍不得。 “侯爷,这可使不得。”狄青先开口道:“我们两人没立下什么功劳,如何能受侯爷这等厚赐。” 杨文广也只得跟着道:“狄青说的不错,侯爷这等厚赐,可是让我们受之有愧。” 耶律重元也是侧目,这等宝马,就是他的马厩当中,也算是数得着的。谁知道这位宋国的安乐侯,竟然说送就送了。 范宇摆摆手道:“我留着这等宝马也用不上,若是你们不要,我便留着拉车了。” “这等宝马良驹,怎么可以拉车!”杨文广终是爱马之人,当时便急切道。 范宇笑道:“那你们便将这两匹马收下吧,以后多为我大宋立功,自然便有功劳,也不妄我送你们宝马便是。”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互视了一眼,便齐齐对范宇躬身道:“多谢侯爷,我等便不客气了。” 曹傅此时探出头来道:“狄大哥、杨大哥,你们新得了这等宝马,可还没起名字。” 范宇也点头道:“正是,你们给马起个名字,却是个好建议。” 杨文广看了看自己驯服的黑马,眼中满是爱惜之色,“我这匹马一体通黑,我便给他起名为,夜锋。” “暗夜藏锋,突出奇兵。不错。”范宇笑道。 狄青摸了摸自己这匹花马,也笑道:“我这匹马黄白相杂,我便起名为,踏沙。” “这名字也不错。”范宇赞了一句,也扫了耶律重元一眼,并没多说。 踏沙这名字,对于契丹可不算友好,其中有着踏平大漠风沙之意。李白也有诗句说‘为君谈笑净胡沙’,其实也不是净沙,而是灭了胡人。 耶律重元也没听出来什么意思,更没开口。 送走了杨文广与狄青,范宇和曹傅两人留下来与耶律重元宴饮。 这一顿饭吃完,耶律重元向范宇介绍了自己打算派往大宋的一位掌柜,这掌柜三十余岁,名叫郭喜。 郭喜向范宇和曹傅见了礼,便开口道:“两位贵人,殿下的生意交待给小的,小的深感责任重大。在大宋,可就要全依仗两位贵人了。” 范宇笑道:“我们与殿下的生意,可是不小。你可能担得起吗。” 郭喜掌柜恭敬道:“小的曾带领商队去了西域诸国,却也见过不少风浪。” “这么说,郭掌柜对于西域很是熟悉了。”范宇来了兴趣,这样的人可不多。 “我去过黑汗国、伽色尼、塞尔柱等国,那已经是万里之外的极西异域。”郭喜略有得意的道。 范宇看这家伙表面上谦卑,可是骨子里有些傲气。若不打击一下对方的傲气,没准这家伙会自以为是。 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样说来,郭掌柜也知道罗马帝国了。” 范宇所说的罗马帝国,其实就是指的拜占庭帝国。这是个真正的千年帝国,此时还没被突厥灭掉,依旧算得上强大。 听到范宇的话,郭喜掌柜当时就吃了一惊,罗马帝国他当然听说过。不过,眼前这位宋国贵人年纪轻轻,如何会有这等见识,这让郭喜立时收了轻视之心。 第240章 有些开窍 对于范宇和郭喜的问答,耶律重元和曹傅两人听得一头雾水,但知道是极远之地的国家。 曹傅不由问道:“郭掌柜既然去过这些地方,日后可否多讲一些这些地方的见闻。” “不瞒几位贵人,我虽然去过这些地方,但也只是走马观花。”郭喜看了范宇一眼,变得收敛了一些,“宋国也有商人去过这些地方,只不过因为西夏阻隔,音信不是那么容易互通罢了。” 范宇笑道:“正是因为西夏对这些西域商队抽取重税,所以我才要与殿下做生意。否则的话,岂不是与西夏做生意,更来得方便些。” “那也不见得。”耶律重元道:“我们辽国所有的货物,他们西夏可不见得有。辽东山参、极北的裘皮,都不是西夏能有的。就是牛羊马匹,西夏也远远不如我大辽。我见安乐侯所需的货物,其中牛羊皮也占了相当大的数量。与其买西夏的牛羊皮,哪里如我辽国的牛羊皮量大便宜。” “殿下看来是下过功夫,竟瞒不过你。”范宇笑着小小的捧了对方一句道。 耶律重元指了指郭喜道:“这都是郭掌柜的功劳,他也觉得,这天下的生意,我辽国与宋国之间最是划算。” 范宇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大宋周边最稳定,也最富有的,也就只有辽国。而辽国周边最富有的,也就只有大宋。 “殿下与郭掌柜所说不错,既有这个认识,我相信殿下定有这个诚意。”范宇笑道:“那便请殿下多准备些货物,若是除了皮毛人参牛羊之外货物不多,也可向我大宋出售铁锭、铜锭、土硝等物。据我所知,大辽可不缺少这两样东西吧。” 范宇在来之间,也是做过功课的。大宋的铁矿不多,反倒是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的辽国,将原来中原的铁矿都给占了。至于土硝,辽国的草原上,在后世也是土硝的重要产地之一。 ———— 铜就更不用说了,大宋本就在闹钱荒,如果有铜,那更是可以直接当钱用的。 而这样几样东西,对于大宋来说,可都是重要原料。 郭喜却在此时开口道:“侯爷,铜对于我们大辽,可也是重要的很,只怕贩卖到宋国,怕是不行的。” 耶律重元也知道轻重,点点头道:“安乐侯所提的其他两样,都还好说,但铜是不可以贩卖到宋国的。此事陛下虽然没有说,但是我也知道,这铜可铸造铜钱,卖到宋国,可有些不值了。” 范宇本就是信口一说,对方既然答应了其余的两样东西,便也达到了目的。 “那好,就依殿下便是。”范宇笑着点头道:“等殿下准备好了货物,我们使节队伍再一起南归便是。” 广两人护送之下,回了宋使馆。 将范宇他们送走之后,郭喜便对耶律重元道:“殿下,这位安乐侯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不是可以小看的人物。” “他是侯爷,身份在哪里,如何可以小看。”耶律重元不以为意道。 “小的所说,非是指他身份。此人的见识,也不简单啊。”郭喜有些担心道:“他竟知晓极西的罗马帝国,由此可知,此人的眼界不同寻常。与这样的人做生意,可莫要被他给坑害了。” 耶律重元不由摆手道:“郭掌柜,你尽管放心大胆的与他去汴梁。货物交给他,便先要定价,这货物便算是他的了。你与他同去汴梁,再将钱交到你的手中。采买什么货物,便都由你说了算。这样做,你是不是觉得不太放心。可是反过来想一想,又有什么不一同。难道说他安乐侯的货物,不想在辽国出售吗。” 郭喜点点头道:“小的明白了,这都是贵人们的人脉,并非普通商贩所为。” “嗯,你放心的去准备吧。”耶律重元笑道。 “是。”郭喜也告退离去。 耶律重元得意了一下,便进宫去见耶律宗真。这些道理,可不是他这么大的人能看出来的,而是他的哥哥耶律宗真看出来的。 对于范宇拉耶律重元做些生意,耶律宗真也存了利用的心思,皇太弟也不过是他的代理人而已。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范宇这边的生意,也有一半是大宋官家的。 范宇这一趟到辽国,等于是将双方的互市,在半官方的层面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至于将来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多半是对大宋有利的。除非大宋自己不争气,否则用不了多少年,便能吸干了辽国。 第二天,范宇刚刚起床不久,便有人来报,说使馆外面有两个异族人求见。 范宇一想,这才想起来应该是格日勒与呼斯楞。 “把人请进来吧。”范宇吩咐道。 很快,格日勒与乎斯楞便被带到了范宇的面前。 格日勒见到范宇,便急忙上前一躬到地,“昨日有些冒犯贵人,还想利用贵人替我挡灾,实是有些对不住贵人。今日前来,特意也给贵人认个错,请贵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是不是顺便,再将两匹马的钱也给你结清了?”范宇笑问道。 乎斯楞脸色立即涨的通红,还是面嫩了。 格日勒却面色如常,只是干笑道:“不瞒贵人,那两匹马若是我自己的,送予贵人也没什么。但那是我拔思母的部族所有,我可不敢送出去。” 范宇听这家伙提了两次拔思母,显然很是看重本部族的身份。 “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若要夺你的马,昨日便让你将你们两个一起关到牢中了。”范宇摆了摆手道:“格日勒,你貌似忠厚,实际上有些奸诈。遇到事情,居然将我们这些客人推出来挡灾。马匹的价钱已经约定好了,我不会少给你一两金子。不过,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范宇也并不是为难对方,这是给对方一个教训。不管怎么样,自己也算是大宋的侯爷,让一个异族的家伙给坑了,这口气还是要顺一顺的。 格日勒原本还想腆着脸混过去,可此时却有些难堪。 “我们只收二十两黄金,贵人可不可以揭过此事。”那乎斯楞开口问道。 “我说了,不会少给你们一两金子。”范宇摇摇头道。 这可将格日勒与乎斯楞难为坏了,他们想了半天,竟想不到除了金子,还能给范宇什么交代。 格日勒迟疑道:“我若是再送贵人一匹马,可不可以。” “你们可真拿我当贵人了,以为我缺你们这一两匹马?”范宇不由冷笑道。 “昨日听贵人与那辽兵问答,贵人似乎是宋国人吧。宋国缺马,若是我能卖给贵人大批马匹,这诚意可够吗。”格日勒有些开窍道。 第241章 何乐而不为 范宇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这格日勒给自己认错之时,多一些真诚,倒没想着对这家伙如何。 可现在不一样了,对方居然说,有办法卖给自己大量马匹,由不得范宇不重视。 “你说这等话,莫不是在找便宜。”范宇摇了摇头道:“我们如今可是在辽国,你卖给我多少都没问题。可是我如何将这些马匹带走,便成了大问题。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没半点用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格日勒貌似憨厚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我拔思母部,每年都要向辽国宁边州送马。这些马匹是供河清军和金肃军所征集,而今年又快到了送马的时候。到时可将部分马匹,越境偷送到宋军手中便是。” 范宇不清楚对方所说的宁边州在哪里,便让人找来了杨文广和狄青两人。 听到范宇在问宁边州,杨文广便对范宇拱手道:“侯爷,这宁边州所在,便在河套之内紧邻黄河。其地在河清军与金肃军之东,与我大宋的火山军所在,不过二十余里。” 弄清了这个距离,范宇不由点头,这格日勒所说的办法,似乎也有些可行。 “格日勒,你所说的这宁边州,地处关防,辽国又禁止将马匹送到大宋。你们大批的马匹行踪,怕是根本掩盖不住。”范宇盯着格日勒道:“你确定能将马匹送到我大宋的军中吗。” 格日勒笑道:“贵人请放心,那宁边州是个军州。每年我们部族都要去送马,早已混得熟了。其中还有一些校尉,是我拔思母部的姻亲,多少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既然这样,也可一试。”范宇笑道:“不管成不成,你有这份心便可以了。若是真能将马送到,我大宋也不会亏了你们。茶叶、丝绸、瓷器,皆可交易给你们部族。” 转眼一瞧,范宇却看到乎斯楞的脸上有些兴奋之色。显然他们拔思母部,对于可以和大宋直接交易,也很是渴望。 “贵人真是看得起我们拔思母部,我们要来丝绸和瓷器可没多少用处。不如贵人到时给我们一些箭矢和兵器,这样就最好了。”格日勒笑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你们拔思母部有多大,我不清楚,箭矢兵器也可交易给你们。但是你们拔思母部的马匹,不知道能交易多少次。你不如也换些丝绸和瓷器,与其他部族换取战马,再售卖与我宋国,这样的生意,才可做的长久。” 格日勒不由张口,露出吃惊之色。他们拔思母部也不算是小部族,三四万人是有的。每个人都有座骑,这是最基本的,但是还有巨大的马群,足有十万匹马。听着数量不少,但是分摊到人头上,也不过每人两三匹马的样子。 在他看来,宋国的这位贵人,能买个几百匹,便已经顶天了。谁知道,人家要让他长期的来做这个生意,还怕他们部族的马匹不够。 “贵人,你们宋国,每年能买下多少马匹?”格日勒急忙问道。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此时也刚刚听明白,两人的眼都直了。侯爷不是今日给人付马资吗,怎么就谈起大批购买马匹的事情了。 范宇哪里知道能买多少,但是整个大宋的战马,怕是不见得有人家拔思母一个部族的多。 “大宋拥兵百万之众,缺的是战马。”范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笑着道:“你觉得,我大宋能买下多少马匹。” 格日勒眼中放光,“那么说来,大宋至少也要上百万匹战马才好。” 范宇看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一眼,这两人听的下巴都快掉了。上百万匹的这个数量,太过庞大,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而且宋军满打满算,也用不了这许多战马。 不过,范宇也明白,对方是按自己部族的配置来算的,这还是往少里算的。要按草原上部族的军队配置,每人一匹这是最低要求。若是追求机动,每人两到三匹马才是理想的状态。 对于草原骑兵的这种奢侈,大宋的军队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 范宇让人取了一块绸布,写了一份买马的文书,加盖了自己的印章。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让格日勒他们送马的时候有个凭证,免得大宋边军起了误会。 又取了四十两黄金,交给了格日勒与乎斯楞。 “说好的那两匹马,是每匹十五两黄金,贵人你给的多了十两。”格日勒不敢再贪便宜,怕范宇再一次找他的麻烦。 “这十两黄金,算是将来买马的订金。”范宇摆手,对格日勒道:“你们可持着我的文书,带着马匹去找火山军。在文书当中,我已经写明报原委。另外,我还会派人去火山军那里,将你们需要的货物也送过去。如果你们带不回去,那可就没办法了。” 格日勒笑道:“多谢贵人,此时辽宋之间多有走私。只要不明目张胆的贩卖马匹,辽国那边也不会管。” “即使如此,你们部族也最好小心一些。”范宇摇摇头道:“卖马之事必须隐秘,你们回程之时也要尽量低调。否则的话,不说辽军会起贪心,就是其他部族,也不会放过你们。” 格日勒揣起黄金与文书,对着范宇连连点头,“是,我定会听从贵人的话,将此事办好。今日我便回返部族,现下就告辞了。” 范宇对他和乎斯楞摆了摆手,“一路多加保重,若是不成,也莫要强求。” 只是范宇越是这样说,那格日勒就越是上心。这等事对于他们拔思母部族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如何能够轻轻放过。 格日勒与乎斯楞两人出了使馆,便回去收拾了东西,各自骑了一匹马出城。 很快,便陆续的来了十余骑,将两人护卫在中间。 “可汗,我们得人通知,便都赶来了。走的如此急,可是出了什么事。”一名虬须汉子在马上对格日勒躬身道。 “是好事,对我们拔思母部来说,是大好事。”格日勒一想到,如果与那年轻的宋国贵人可以顺利交易,拔思母部就会变的富有而强大。 乎斯楞道:“可汗,我们能顺利吗。” ————— “乎斯楞,你是我的儿子,竟与我想到一起了。当然能做到,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无论如何都要能作到。”格日勒不复在南京城中的样子,此时整个人都变的气质强悍威猛许多,“听说契丹人的皇帝,也给我拔思母部族下了什么旨意。我们先回去再说,这契丹人也没安什么好心。” 尽管并没有轻视格日勒,可范宇也不知道,他竟然与拔思母的可汗打了一次交道。 能张口闭口谈整个部族生意的,身份不会低就是了。范宇所做的,便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成固欣然败亦喜,何乐而不为。 第242章 找外援的 送走了格日勒和乎斯楞,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看着范宇,显然有探寻之意。 范宇看了看面带兴奋之色的两人,开口道:“你们都是御前的御龙直出身,自然都是爱马的,对战马也甚为关切。不过,这格日勒虽然这样说,我也不过是一试。若是能成,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杨文广家中世代将门,对于拔思母部也有耳闻,他道:“侯爷与这拔思母部的格日勒做生意,若真可行,那就做的再正确不过。我自小就听爹爹说过,北方草原上的战马虽不神骏,但最有耐力。比之西北诸地的战马,都适合做战马。若是能购得大批战马,我大宋的骑兵,便可摆脱无马可骑的窘境。只是我大宋并无适合养马的马场,这才是没多少战马的根本原因。” 狄青道:“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成,侯爷试一试便多个希望。那格日勒貌似忠厚,实则胆子不小。这等人若肯尽力做事,多半是有可能的。” 三人又说了一阵,便看到曹傅前来找杨文广与狄青。 曹傅这小子,这两天受了杨文广与狄青影响,对于习武之事分外上心。以前强迫他练武,都十分勉强,如今却是找到两人的跟前。 待三人走后,范宇便铺开一张纸,开始写一份向官家赵祯汇报的文书。 自己虽然在辽国,但是所做所为还是要向领导汇报的,以便领导统筹安排。若是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那他前世都是白混了。与辽国皇太弟联手做生意,这件事是必须要交待的,否则被他人举报,便是里通外国之罪。 现在又与拔思母部的格日勒谈起了买马之事,这更是要向赵祯做个详细说明才好。 这等事范宇都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执行人的位置上,而将事情的决策权,都交到了官家赵祯的手中。 若想推动大宋一点点的改变,范宇就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出力。而是要借着皇亲的这个身份,将皇帝也拉进来。不管皇帝愿意不愿意,自己只负责牵头。饭已经做的半熟了,以赵祯仁厚的脾气,只要没有明显的坏处,便不可能给你熄了火。 所以,范宇要做的便是推着官家赵祯往前,赵祯却是不得不背下这个做决定的锅。 将文书写好之后,因是在辽国,与大宋的驿递并不联通。因此,要送到汴梁,还是要等回程之时进入宋境再说。 范宇不知道的是,另一间房屋中的段少连,也正在写一份汇报文书。其中罗列了范宇如何张扬浮躁,如何对西夏使节野利仁荣无礼,又如何与辽国皇太弟过从甚密,甚而沆瀣一气有财物往来。 说到底,这位段少连段正使,还是没能压下自己的嫉妒之心。再加上与范宇之前闹的不愉快,这家伙决不肯看着范宇就这么顺遂。 又过了一日,李在石邀请段少连与范宇两人,前往高丽使馆赴宴。 自上次段少连拜访过李在石之后,这两人似乎就有了默契。今日李在石相邀,便是再次主动示好。 因为李在石的奉承,使段少连多少找回一些自信,因此得到邀请很是高兴。 当范宇和段少连两人的马车到达高丽使馆外时,那李在石居然已经在使馆的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段少连急忙下车,对着李在石拱手道:“李兄何故如此客气,怎敢劳你在这等寒冷之日,于室外久等。” “在石邀请段兄前来赴宴,心中期盼已久。左右无事,不若早迎贵客。”李在石也躬身道。 这等态度,却话语朴实,着实让人动容,段少连被感动的够呛。 范宇也上前,对李在石拱手道:“有劳李兄,有心了。” “大宋乃是上国,我再客气一些也是应该。两位贵客既然已经到了,那便里面请。外面寒冷,却是不合久谈。已经略备水酒热菜驱寒,请!”李在石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伸手一引。 段少连与范两人都跟着李在石进了高丽使馆的正厅,立时便暖意上身。 大厅之中的四个角落,都燃着炭火。三张矮桌都摆在软榻之上,桌上已经布好了酒菜。 三人分宾主落座后,李在石便举盏道:“我与两位上国使节一见如故,更是向往中原文风鼎盛之地。今日略备薄酒宴饮,还望莫要嫌弃才是。请满饮此盏。” “李兄客气,我等也深感荣幸。”段少连举盏道。 范宇笑着举盏,将一盏酒饮了。 酒过三巡之后,李在石才打开了话匣子,与段少连和范宇谈天说地,又讲起了高丽与辽国之间的事情。 “我高丽虽然占据地利,与辽国几次陈兵鏖战,都是损兵折将,但是辽国也绝不好受。”李在石有些自傲的道:“辽国五征高丽,虽然每一次者获胜,可是他们也无力继续东侵。若非是我高丽国力有限,岂会与辽国讲和。若是大宋其时能与我高丽联手,辽国腹背受敌,却是危矣。” 段少连干笑了两声,才摆了摆手道:“李兄,你这话可是小看辽国了。辽国的契丹各部擅长骑射,高丽多山,自是不利于辽军作战。可是与我大宋一线,则辽国占据了幽燕之地,两国之间一马平川。每每我大宋军队与之交战,便会吃了骑兵的大亏。虽然我大宋兵力百万之众,却不如辽军铁骑灵活快速,实是无奈之极。” “段兄所言之事,我也知道。”李在石叹道:“数十年前,大宋太宗皇帝曾予我高丽国书,相约出兵攻辽。其中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极深。大宋太宗皇帝言道:‘奋其一鼓之雄,戡此垂亡之虏。’这等豪言,让人不禁热血奔流。只是其时国中恰逢有乱,无力出兵。如今我高丽宰相皇甫俞义,却一心与辽国议和,竟称辽国为宗主,以这等腥膻之辈为正朔,实是让我失望。” 范宇不禁心中一动,这李在石身为外派辽国的使节,竟是个强硬派。显然是在高丽失意,才被派到辽国的。 “李兄,你说这些话,莫非是那皇甫俞义将你贬谪到辽国的不成?”段少连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开口直接问了出来,又接着道:“既然高丽是主和占了上风,李兄却又有意联络我等宋国使节,又是何意。” 李在石举起酒盏,向两人一让,便自己先饮了,才道:“主和不过是一时而已,若有机会,我等强硬派便会再次掌权。如今我家大王被那皇甫俞义老贼所掌握,实是身不由己罢了。” 范宇不由暗自摇头,这高丽是指望不上了,内斗还没结束,这是找外援的。 第243章 浑身发冷 没钱?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段少连与范宇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对这李在石的兴趣不大。 一个被贬谪到辽国做使节的家伙,只怕想回高丽都是个问题。这样的人,其实利用价值并不大。 范宇想了想,才开口道:“如李兄所说,那皇甫俞义鼓动高丽奉辽国为正朔。但是我还想问一问,高丽王自己,是愿意奉谁为正朔。” 段少连听到这里,不由连连点头。高丽王的态度很重要,哪怕受与皇甫俞义的左右,也可见其朝野的风向。 “我高丽朝中,除了皇甫俞义一撮人,奉辽国为正朔之外,其余皆视大宋为正朔。”李在石急忙道:“早在大宋立国之初,我高丽便曾派出使节,奉大宋为正朔,而自称为蕃属之国。只是后来辽国数次攻打我高丽,使我高丽损失极大,不得不断了使节往来。不过,民间在海上往来依旧不绝。” “既然是这样,高丽可派使节于海上来我大宋。只要国书中,仍奉我大宋为正朔,两国便可名正言顺的守望相助。”范宇笑道。 “不错,既然海路没有断绝,高丽自可谴使浮海而来。想必我大宋官家,亦会非常重视。”段少连道。 李在石却是有些为难,虽然过海到大宋并不难,但是如何面对皇甫俞义那些人,并且还要面对辽国可能的暴怒。 范宇看着李在石沉思,并没打扰对方。如果连其中的这些事情都解决不了,这样的蕃属国要不要都无所谓。 三人又说了些诗词,便没再谈国事,这顿宴饮就算结束。 等范宇和段少连走后,李在石将自己关在一间静室,想着如何能与大宋建立宗蕃还不惹怒辽国。 范宇他们等了两日,没等到耶律重元,却又等来了西夏的使节野利仁荣。 自上次正旦大典,范宇一句话道破了西夏最大的机密,野利仁荣的日子就没过了一天好日子。 辽国不断的有人拜访野利仁荣,从他这里探听口风。虽然没有将他抓起来拷打,但是也让野利仁荣非常难受。 今日野利仁荣来访,便是想要再见一见宋国的副使,安乐侯范宇。 野利仁荣的心思是,自己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既然你做了初一,我便做十五。 一见到范宇,野利仁荣便苦笑道:“安乐侯害我不浅,今日,便是来向你诉苦来的。” “夏使前来,篷筚生辉,请落座用茶。”范宇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却也笑脸相迎。 请野利仁荣坐下,又命人上茶。 “自正旦之后,这几日间,辽国可没少派人到我西夏使馆。”野利仁荣喝了一口茶,才道:“言语之间,明里暗里都是在探问我西夏国主称帝之事。” 范宇摆了摆手道:“夏使,这等事是你西夏与辽国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与我大宋也没什么关系。” 野利仁荣差点就给气成脑溢血,手都有些发抖。这宋国安乐侯有些太不要脸,竟要堵住他的话头。 “怎么会没有关系,这都是拜安乐侯你一言所赐!”野利仁荣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道:“若不是因为安乐侯一句话,我何至于如此。” “这如何能怪我。”范宇两手一摊道:“当时我便给过夏使台阶,可惜夏使太过在乎颜面,不肯委曲了自己。若是夏使心中以国事为重,何至于此。” 范宇所说的,便是让野利发誓,若违誓便要他们君臣不得好死之事。如今可好,这又是一耙子倒打了回去,使得野利仁荣直有窒息之感。 野利仁荣极力劝说自己要冷静,之后才开口道:“难道安乐侯,不认为自己是在给我西夏君臣造谣吗。若是因此谣言,而使得辽国对我西夏出兵,所造的杀孽,可都要算在安乐侯你的身上。” 说到最后之时,野利仁荣已是声色俱厉。 “夏使言过其实,这要有了杀孽,也应该算在你们君臣的野心上。”范宇笑着摇头道:“西夏自立一国,其数十年来,几次开疆拓土。只要稍微注意,便知道你们西夏野心不小。称帝不过是早晚之事,只看机会罢了。西夏国主求娶辽国兴平公主,虽是结好辽国之意,但也是试探。若辽国不许,或者你们西夏便会对辽国交恶不停骚扰。而辽国就是害怕你们西夏如此,这才将宗室公主嫁与李元昊和亲。于是,你们西夏便试探出来,辽国似乎对你西夏忌惮。同时,辽夏结亲,又使得我大宋担心辽夏结盟。” “因此,你们西夏国主李元昊称帝,也只在这几年。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宋辽两国一同出兵,他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范宇最后总结道。 嘴里虽然说着这些话,吓唬野利仁荣,可是心中范宇却是在叹息大宋的无能。当年党项式微,几乎是大宋一手扶持起来的。到了现在,西夏却是已经壮大到了相当强大的程度。 野利仁荣是真被范宇的话给吓到了,这些话完全就是他们西夏君臣私下商议的判断。如今,竟被宋国的一个年轻安乐侯给讲了出来,这让野利仁荣不得不心惊肉跳。 可是不管他心里有多吃惊,嘴上也是不能承认的。 野利仁荣色厉内荏的怒道:“安乐侯还是莫要胡乱猜测的好,这等事岂是你想的那样。我西夏国小力弱,只想与宋辽两大国和睦相处。称帝不过是个虚名,我家国主断是不可能称帝的。” “好好好,你们国主李元昊不称帝。”范宇摆手道:“我大宋的永安军经略使已经换了老将,就等辽国做好准备了。这次正旦,想必辽国也已经有了安排。到时,你们国主李元昊称帝不称帝的,便无所谓了。” 只感觉自己脑袋嗡嗡响,野利仁荣虽然也有类似猜测,可是这话从范宇口中说出来,却格外的气人。 “既然安乐侯认为我西夏有野心,说不定我西夏会先一步出兵攻宋。宋国边地兵连祸结,这定是拜安乐侯所赐了。”野利仁荣冷然道。 这就是威胁,一点也不遮掩了。 范宇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而且在历史上,西夏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如此甚好,我大宋数十年并无大战,想必已经懈怠了。不过,宋军擅守,又有高城可据,你们西夏兵马来了也不见得能攻下什么。”范宇笑的非常可恶,接着道:“辽兵铁骑擅攻且快,他们定然不会趁机直捣兴庆府。更不会与我大宋两面夹击,也不会将西夏一鼓而灭。” 虽然范宇面带笑容,这些反话说出来,却是让野利仁荣感觉浑身发冷。 第244章 来不及了 范宇的话,说的浑不在意,似乎句句都是在安慰野利仁荣,但是更象是在安慰一个将死之人。 就好象在对野利仁荣说,你日子不多了,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尽管没有任何的威胁,也不带任何疾言厉色的语气,但其中的嘲弄,却是让野利仁荣无话可说。 西夏国主李元昊若称帝,便不是西夏一国之事。西夏是大宋的蕃国,也同样向辽国称臣,一旦自立为帝便等于同时得罪了大宋与大辽两个大国。 若是因为一时之愤,野利仁荣鼓动李元昊攻宋,则辽国不见得会放过灭亡西夏的机会。 至于什么联合辽国一同攻宋,简单就是笑话。你作为蕃国都自立称帝了,还要联手原来的宗主国,这怎么可能。而且辽国就算与西夏联手,也不见得能灭掉大宋,反而撕毁了澶渊之盟,等于给自己竖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野利仁荣只得干笑了两声道:“安乐侯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西夏向来是大宋属国,无论如何,是不敢攻宋的。刚刚只是因为安乐侯将责任都推到了我西夏的上,有些出言无状罢了。” “所以啊,你们西夏最好就老实一些。”范宇笑了笑道:“李元昊怎么也是西夏国主,称帝不称帝的,有什么关系。称帝也只不过是个虚名,没有好处,却是坏处一大堆。不管我大宋与辽国如何布置人马,只要西夏老老实实,宋辽两国也不会主动去攻打西夏。大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这样不好吗。” 野利仁荣眉头皱起,却是甚为纠结的样子。 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安乐侯所言极是,却让我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我家国主以前也没打算称帝,今后更不会有这等想法。与宋辽交好,乃是我西夏的基本国策,是不会改变的。安乐侯的金玉良言,我回转兴庆府之后,定会告之于我家国主。相信我家国主听了,一定会对安乐侯大加赞赏。” 范宇哈哈一笑,“这就对了。我大宋不曾攻打西夏,辽国也不曾这样做。就象现在这样,大家都好过些。若是一旦谁打破这个平衡,便是风云动荡之时。” “今日得安乐侯指点,在下受益匪浅。”野利仁荣起身,对着范宇拱手道:“望安乐侯有朝一日,来我兴庆府作客。今日叨扰已久,便就此告辞了。” 范宇也起身,笑呵呵的将野利仁荣送出大宋使馆外,才回转入内。 野利仁荣此次的来意,无非是想对范宇威胁一番,已出正旦大典当日的一口气。可是野利仁荣却没想到,范宇与以往的宋国文臣不同,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什么以和为贵,什么不可妄动刀兵,人家提都不提。开口闭口便是为了西夏好,希望西夏不要被灭国。 偏偏范宇的道理还就是那么充分,使得野利仁荣无可辩驳。若无意外,事情的发展定然就如范宇所说,西夏会两面作战,受到宋辽两国围攻。 野利仁荣不知道的是,其实范宇也十分担心。 范宇知道大宋在历史上,李元昊一称帝便朝野震怒,是主动出兵讨伐了西夏的。只是数战连败,损失巨大。最后征讨西夏不成,反倒还要付给西夏岁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等窝囊之事,范宇可不希望出现。 因此,他才会在正旦大典上,主动撩泼野利仁荣,极力的挑动辽国与西夏之间的矛盾。若是辽国对西夏不满,肯定会在大宋之前,对西夏出手。这样的话,最后大宋说不定还可以捡个便宜。 如今,辽国宰相萧惠对西夏起了防备之心,定会有些动作。而野利仁荣受了范宇的刺激,回归西夏之后定会然李元昊汇报。说不定看到辽国的布置,西夏会有什么想法。若西夏先与辽国打起来,那才是范宇的目的。 待到耶律重元再次来到宋使馆的时候,郭喜也跟着一起来的。 这一次郭喜还带来了一本清单,上面罗列着十余种货物。 范宇请两人坐下,便打开了郭喜带来的货物清单,扫了一遍,便连连点头。 清单之中,马百匹,牛一千头,羊一万只,东珠两斗,人参十车,鹿茸五十车,各色裘皮共计一百车,铁锭十万斤,土硝两百船,还有其余砂金等零七碎八的东西。 “殿下,这货物里如何还是上百的马匹?辽国不是禁止马匹流入我大宋吗。若是陛下知道,只怕殿下这生意也就这一次了。”范宇不由疑惑道。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不过百匹马而已,也是因为头一次,才会有这些马匹。只要不是上千匹的卖给你们宋国,还怕你们宋国能建起一支骑兵来吗。话说回来,就是拉车的马匹,也有数百匹马了。有这上百匹马可买,省得你们宋人惦记我拉车的马匹。” 范宇不由失笑,原因居然是这个,却是让他万万没想到。 “这样大的一支队伍,不知道殿下要派多少人护送。”范宇翻看着清单,不经意的问道。 “我只负责派出百数十人的牧民随行,让他们管管牲口就是。再加上百十个伙计,超不出三百人。免得派去的人多了,让你们宋国害怕。要是因此惹出什么麻烦,你安乐侯可就为难了。”耶律重元道:“咱们都是好友,这些话我可要先说在前面。这此去牧民都交给郭喜和他的伙计们来管,你有事吩咐郭喜便是。只要他们没在宋国做坏事,你可照看一些。” “这是自然。”范宇点点头又道:“这批货物的价值,不知道殿下是如何计算的,想要卖多少钱。”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耶律重元听到这里,便喜笑颜开道:“这许多货物,我要十二万贯,这个价钱可不高。” 范宇笑了笑,微微摇头道:“铁锭和土硝虽然多,但是这等货物不值钱,若是贵了,还不如去大理采买。” “那你说多少钱才合理。”耶律重元似乎胸有成竹的问道。 看了郭喜一眼,范宇便看到郭喜似乎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在来宋使馆之前,皇太弟便与郭喜两人商量好了。 范宇假装沉思了片刻,才道:“铁锭送到汴梁,可算你十五文一斤,十万斤也只是一千五百贯。土硝也不值什么,算你两千贯。这最大宗的,不过是三千五百贯。其余的货物虽然值钱,但是数量都不大。所有的东西加起来,我总共给你折价七万贯,如何?” 耶律重元当时就急了,一下子站起来,“不行,这最低也要八万贯!” “好,那就八万贯。”范宇笑着看向了一旁的郭喜。 在皇太弟耶律重元开口说出八万贯之时,郭喜便想说些什么。可惜耶律重元没能沉住气,自己便交了底。再想挽回什么,就来不及了。 第245章 万紫千红可迎春 郭喜对于耶律重元也曾叮嘱过,与安乐侯谈生意莫要急切。 可惜耶律重元一听范宇只肯出七万贯,便忘了先前郭喜的话,开口就露了底。 耶律重元此时也明白过来,不由得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但是话已出口,想要再收回来,就不太可能了。 “好……八万贯就八万贯。”耶律重元脸色涨的通红,嘴上却是不肯软的。 “与殿下做生意就是比常人痛快。”范宇笑呵呵的道:“殿下也可放心,等从我大宋运回货物,便可几倍赚回来。” 眼下的这批货物,只要运回大宋去,范宇便可翻上一倍的价钱卖出。 从这些东西上赚钱,还是其次的,关键是打通了与辽国的商道,还有了耶律重元的这一层关系。现在虽然表面上是一起联手赚钱,但是时间一久,范宇便可在对方的人中安插人手,从而掌握辽国的动向。 耶律重元听到范宇的话,不由松了口气。上来便被范宇一刀快砍到了底价,可是将他吓了一跳。若是赔了钱,他亲哥哥耶律宗真可就看不起他了。对于身为皇太弟的耶律重元来说,被大哥看不起才是最难受的。 两人约好出发时间,耶律重元便与郭喜告辞而去。 到了这时候,定好了归宋的时间,范宇想家的愿望格外强烈。 正旦可都过了一段时间,正月十五也没几天。范宇算了算,等回到汴梁之时,都快龙抬头了。 今年没能在家中过年,范宇便觉得对义母和还玉公主都有些亏欠。此次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才是。 将耶律重元和郭喜送走之后,范宇便让王小丁去将人都叫到大堂之中。 段少连、曹傅、杨文广、狄青、王中平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范宇请众人坐下,便开口道:“刚刚辽国皇太弟已经来过,他派了一名掌柜,带着一些辽国特产货物,与我们一同南返。回程的日期已经约好,就在两天之后。今天先通知大家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听了范宇的话,段少连不由心中怒火升起。明明自己才是这支使节队伍的正使,可是这副使竟连和自己商量的意思都没有。有心与范宇争执一番,可是想起来时,在路上自己写给范宇的授权文书,真是没脸闹了。 不过,只要一到宋境,自己将告状的文书送到政事堂,怕是够这安乐侯难受一阵子的。段少连当面不敢说范宇,其实也说不过。但他可以背后告状,以春秋笔法避其功劳不谈,而各种罪名加身。 文人的损招很多,其中最常用最好用的,便是泼脏水。被泼的人想要将自己洗干净,恢复一身清白,那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曹傅最是高兴,这次来辽国,确实增长了见识,也得到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的指点。 要说有多少长进,那便是洗去了身上不少纨绔习气。虽然还是有些欠揍的样子,可是比从前要好了太多。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对于这一次辽国之行,也有些收获。一路上过来,也见识了辽队,更是与辽国越境的部族军血战了一场。虽然手下的兄弟有一些损失,但也算有了战场经验。 若是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便不会有慌乱。 “我们可以回大宋,这可太好了!”曹傅最小,也最是绷不住的。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跳了起来。 可以回家,谁不是脸上有些喜色。就是段少连,虽然心里仍想着怎么坑范宇,却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两日之后的大宋使馆门口,宋使的队伍已经集齐。数百人的队伍开拔,范宇看过去这样子倒也有些唬人。 在南京城的南门处,耶律重元已经在等候了。 他看到范宇的队伍前来,便命人置酒。辽国与大宋的规矩一样,要来一场送别宴。 “安乐侯,且请饮几杯水酒再走。”耶律重元举盏招呼道。 范宇等人从马车上下来,各自在酒桌前落座。 “殿下太过客气,我等不过是归国,哪里还用办什么送别宴。”范宇举盏还礼,将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要送、要送。”耶律重元急忙道:“早就听过安乐侯的送别,今日我为你办了一场送别宴,安乐侯难道就不做首诗歌什么的酬谢于我吗?” 范宇不由哑然,这家伙办送别宴,竟然是抱着这个用意,也是让范宇有些好笑。 “今天朗大师没有来,我自己做诗怕是索然无味。”范宇可不想再费脑,便摆手推辞道。 只是范宇的话音刚刚落,便看到街角转出来两人。 走在前面年长光头的,正是朗思孝朗大师。跟在朗思孝大师身后的,却是这几天没怎么露面的刘六符。 “安乐侯如此年轻才俊,今日归国,我怎么能不来送一送。”朗大师笑着扫了耶律重元一眼道:“皇太弟亦算是我的弟子,能与安乐侯为友,却是我喜闻乐见之事。” 此时刘六符也穿了一身长衫,外面罩着皮裘,对范宇拱手道:“自汴梁便与侯爷相识,如今侯爷归宋,我也要来送一送的。” 耶律重元不由哈哈大笑道:“安乐侯想是没人抛砖引玉,便难有文思。既然这样,那我可就先来一首送行的诗,以送给安乐侯。” 他清了一下嗓子,略一沉吟,才开口吟咏道:“来时无雪去时风,安乐思归玉壶冰。此去招财三百万,路遥却满金玉声。” 这家伙一心想着发财,却也算直舒胸臆,倒也是符合抒情。 朗思孝大师不由尴尬而笑,皇太弟这个弟子,确是有过于功利。 “看来,我也应作诗一首,送给安乐侯才是。”朗思孝摇了摇头道:“郎君南返雁北归,行色匆匆不采薇。若是来年还相记,可寄帛书付鸿飞。” 刘六符立时两手一拍道:“鸿雁传书,朗大师的诗做的好,只不知安乐侯可有了文思?皇太弟殿下与朗大师盛情若此,令人不得不感叹。” 范宇看着刘六符笑了笑,将刘六符吓了一跳。莫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家乐侯如此,刘六符心中暗自嘀咕道。范宇只是觉得这家伙多事,跟着起什么哄。可是事情到了这份上,也躲不了。 “既然是盛情难却,那我也酬答一道便是。粗陋之处,还望勿要见怪。”范宇先对朗大师拱了拱手,才想了想才道:“路半寻芳桑水滨,无边光景欲换新。归去当会东风面,万紫千红可迎春。” 这首诗是范宇抄的朱熹的诗,只是改动一些,便拿来用了。 这一改,便成了在桑干河边观赏风景,却是春日欲来将要换新。南归途中便可与暖风相会,未来天下一片锦绣。其中既有送别之意,又有未来可期一片大好的预兆,相当贴切。 朗思孝大师不由微笑点头道:“安乐侯果然做的好诗,将未来都比做了春日百花,却是个好彩口。想必宋辽两国之间的关系,也会如春风满人间一样,使两国迎来新的气象。” 范宇哈哈一笑,举盏向众人敬酒。一盏饮罢,登车南归。 第246章 真是直接 范宇他们来的时候,是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规模不算小。但是回去的时候,这支队伍可就更热闹了。不但人多了数百人,还多了数百辆马车马匹。还有牧人驱赶着牛群羊群,跟在后面,简直就是一支小型部族在迁徙。即使这样,还是因为铁锭与土硝等物都走的水路。否则的话,这支队伍会更加庞大。第一天傍晚到达了范阳,范宇便命杨文广带上自己所写的文书,快马送到安肃军中,请其提前派兵警戒护送。怎么说也是一支不小的队伍,若是不提通知,怕是会出误会。安肃军不敢怠慢,连夜派人守在白沟河边。他们倒不是怕使节队伍带来的人,而是怕辽国部族军闹事。这些部族军惯常越境骚扰、打草谷,都是常事。安肃军没几个骑兵,对这些部族军却是看得见追不上。若是被这些部族军捣乱,可就不太好了。好在一切顺利,范宇他们一行队伍平安到达了雄州城,算是顺利经过了两国边界。一到雄州,范宇便让驿递将自己的汇报文书,以快马加急送往汴梁。这一次出使辽国,收获可不是与皇太弟做生意。真正的收获是与拔思母部族的约定,还有西夏的动向。如果拔思母的格日勒办事有准,那么大宋便等于得到了一个可以稳定获得大批战马的途径,此事对于大宋尤为重要。而西夏的动向,范宇却没在文书中说自己的猜测,而是直接将野利仁荣与萧惠的态度写了下来。这样一来,任由朝堂中的各位相公和官家如何判断,也会得出西夏的李元昊有称帝的野心。范宇想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据他所知,好象在真实的历史上,是李元昊称帝之后,大宋异常愤怒,从而主动出兵攻打西夏。接连几场大战,大宋都是损兵折将十分丢人。现在提前让朝堂上的君臣们得出李元昊称帝的结论,那么大宋再出手时,定然不会如真实历史上的那样草率冲动。即使无法打败李元昊,也不会出现重大的损失。其实,北宋在澶渊之盟后,还保持着上国的尊严。但是在败给西夏,并付给西夏岁币之后便颜面尽失。不仅辽国趁机要求大宋割让关南之地,还要大宋增加岁币。从此,大宋可以称之为大送了。而且南方的安南,也开始对大宋有了动作。先羞辱并驱赶侬智高攻打大宋,而后又亲自上阵,出兵攻击大宋。最后虽然讲和,但是大宋却也连战死事病死损失十余万人。因此,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事,是一个转折点。从李元昊称帝,到大宋出兵并失败,这是大宋由盛转衰的拐点。范宇现在所做所为,便是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使大宋保住上国的尊严,也保住最后的一些自信。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段少连也将自己的小报告,送让驿递送走。数日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到达了真定府,河北转运使张存出城相迎。“段正使、安乐侯,两位一路辛苦。”张存在城外的大路上,对着两人拱手道。“张使君言重,为国出力,本是份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段少连矜持笑道。范宇也拱手道:“我们一路坐着马车并不辛苦,倒是将士们一路大多步行,却是疲累的很了。还要有劳张使君,把将士们安顿一番。”张存哈哈大笑道:“安乐侯快人快语,此事我已经准备好了,专门腾出来一座军营,给你们带来的人歇息。便是饭菜也都准备好了,放心便是。我还备了一些薄酒,给两位接风,快请进城吧。”范宇看到张存异常热心,便开口问道:“张使君,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知你有什么要求,可先讲出来。若是我等能助张使君一臂之力,自然责无旁贷。”按理说,一路的转运使已是高官,对于使节根本用不着如此客气和周到。这位河北路转运使这样热情,在范宇看来,就是有所求的。张存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安乐侯这样说,可是小瞧我了。什么有所求,还谈不上。但是若说为了国事,我还可点头认下。”“是我孟浪了。”范宇失笑道:“想必张使君所忧心的国事,与我等的队伍有关吧。”“莫要在此讲话,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谈就是。”张存摆了摆手道:“不管成与不成,既然从我这治下路过,我都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范宇让大队跟着张存接引的人去军营休息,自己与段少连、曹傅、杨文广、狄青等人,随着张存去了城中。在城中的落鸿楼上,张存已经包下了一层,众人登楼而上。“这楼上可以俯瞰城中四塔五寺,此时倦鸟飞还风动塔铃,却也有些气象可堪一观。”张存指了指楼外的风景,对众人介绍道。“张使君安排的好风光,自然是要观上一观的。”段少连却是来了兴趣,凭栏远望道。张存便走到段少连的身边,对着城中的庙宇和佛塔指点介绍。此时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却是刚刚骑马来到楼下,正在栓马桩上系缰绳与曹傅说话。他们三人虽然同来,但却是在一楼用饭,并不上楼打扰张存、范宇等人。“那边的寺庙便是民间所称之为大佛寺的龙兴寺,始为后燕慕容熙的龙腾苑。后在隋文帝开皇六年,改建为寺院……这等千里马竟有两匹!”张存正说着话,却是看到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的座骑,不由得失了神。范宇也听到了张存的话,便顺着对方的目光一扫,笑道:“这两人都是禁军御前班直,此次随我出使南京,也是机缘巧合,碰到了拔思母部族的人在卖马。这两匹马,便是他们最好的马了。据辽国皇太弟所说,这两匹马有大宛马的血统,只是不纯罢了。”张存盯着两匹宝马看了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大家且请落坐,此次我对两位使节如此热心,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是须要两位伸以援手的。”段少连急忙道:“张使君莫要说这等话,可先讲出来,让我等心中有个底。”“此次,两位使节的队伍一入境,我便连夜得到急报。”张存给两人倒上了酒,举盏扫了两人一眼道:“说是你们带回来了许多马匹。河北路一马平川,面对辽军铁骑压力甚大。虽有城郭可守,但是难挡辽国部族军小股打草谷骚扰。若是有足够的马匹,阻拦追击这些小股的部族军,还是可以做到的。”段少连张了张口,却是看向了范宇。“张使君的难处,你不用说,我也有些猜测。”范宇也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们带来的一百余匹马,乃是辽国皇太弟的货物。张使君若要,可五十贯一匹卖给你。”张存张口结舌,这位安乐侯还真是直接。 第247章 不可信其无 张存还只是想从范宇这里试探一下口风,结果范宇直接就开了价,这让张存有点措手不及。想了想,张存才道:“安乐侯的这一批马匹,价格可是有些高了。而且如此多的马匹,还要开出这等高价,可是有些不对啊。”他觉得这些马匹的数量不算少,但是开价到五十贯一匹,这价格就不合理了,怎么也应该给个批发价才是。“张使君说笑了。”范宇笑道:“这些马匹可不是寻常的劣马,而是合格的战马。五十贯一匹,也已经很低了。若是群牧司和茶马司提供的战马,怕是都是价高马劣,无法与这些马相比。张使君若是觉得价高而不想要,那我可以将这些马匹带到汴梁。禁军的马军司也甚是缺马,他们或许价格还更高些。”范宇这是货好不愁卖,根本就不让步,使得张存有些牙痒痒。可是那些马匹,他在迎接范宇等人的时候也看到了。马匹确实都是合格的战马,比群牧监和茶马司提供的那些驴子一样的小马,更高大一些。大宋的群牧监是负责养马的,可是他们这些人的养马效率只能说呵呵了。其中上下其手,拉着种马和各种毛驴圈圈叉叉,配出大骡子好赚钱。反而在培养优良战马上,能交差就行,不肯下功夫。至于茶马司,就不用提了。买来的都是云贵等地的马匹,因为环境的原因,比大漠草原上的马匹要矮小不少。云贵多山,那里的马匹都擅长山路,却是都长不大。群牧监和茶马司所提供的马匹,送到军中之后,也只能是让大宋的骑兵从无马到有马而已。要谈起来骑兵的战力,那真不好说。就是因为深知大宋马政的这些情况,张存才会对于范宇手中的这批战马十分渴望。“好,那明日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张存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一批战马买下来。身为河北路转运使,张存可是一路最高长官,从公帑里拔出些钱来,买这些马匹并无问题。原本张存还以为,要将这批战马搞到手中,会费不少唇舌。可是与范宇相谈,发现只是钱的问题。这样一来,反而简单了。酒过三巡之后,张存便与段少连说了些风月之事,免得冷落了对方。而后话题又绕到了范宇的身上,张存笑道:“听说,安乐侯与辽国皇太弟是莫逆之交。真没想到,安乐侯竟会与之投缘。虽是私交,但是我大宋与辽国本就是兄弟之邦。若是多些这等交往,则宋辽可永无战事。”范宇听了对方的话,不由失笑道:“张使君,我与那辽国皇太弟虽然认识,却是还没到莫逆之交的地步。真正与皇太弟关系好的人,可是曹傅小国舅。这原因吗,不足就为外人道了。”张存不由好奇,便看向段少连,露出询问的目光。段少连干笑了两声,“安乐侯不肯讲,我当然也不能讲,张使君就莫要强人所难了吧。”曹傅差些捏爆耶律重元的事情,可不能乱讲,至少不能从自己嘴里讲出来。张存有些尴尬,他本想借着这个话题,谈些事情。没想到这两位使节,根本都不接自己的这些话。没办法,张存只能对范宇直接道:“安乐侯能走通皇太弟的门路,自是不凡的。此第一次,便劝说对方贩来上百匹战马,殊为难得。只不知下一次,那皇太弟会不会送来更多的战马?”“这个……我是无法保证的。”范宇摇了摇头道:“虽是皇太弟,但是也不可过于违反辽国禁令。辽国禁止贩马于我大宋,如今能送来上百匹战马,已是不容易的事情。只因这是皇太弟首次派商队入宋,这才带了这些马匹。以后再有皇太弟的商队过境,能不能贩卖马匹,就要看机缘了。”“原来如此,那实在有些可惜。”张存不禁摇头道:“宋辽之间数十年无战事,又是兄弟之邦。若能多卖些战马与我大宋,那就再好不过。我大宋买战马,也只不过是防备而已,可并无对辽用兵之意。”范宇笑道:“我大宋这样想,那辽国可不见得会这样想。张使君不必着急,有没有马匹,这河北路都是必经之路。有了这一次,张使君还可提前出价捷足先登。西军那里虽然面对西夏,不是一样并无多少战马。”张存点了点头,甚为遗憾的道:“只能如此了。”其实张存是想鼓动范宇,劝说皇太弟往大宋走私战马。但是听了范宇的话,便放弃了。皇太弟那是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的亲弟弟,也是举足轻重之人。让对方贩卖马匹给辽国最大的对手,实在是希望不大。心中没了事情,张存便也开始放浪形骸,谈天说地甚为放松。一场接风宴,也算是宾主尽欢而散。接下来的数日,便没再发生任何事情,路上倒也平静。但是范宇的文书递到了官家赵祯的面前,却是让赵祯吃惊不浅。吕夷简躬身站在官家面前,静静的等待官家的吩咐,却并没主动发表意见。赵祯将范宇传回京的文书详细看了三遍,才吐了一口长气。“吕卿,你觉得安乐侯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赵祯到了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文书中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事是,可能会从拔思母的途径搞到大批战马。坏消息,则是西夏李元昊有可能会称帝。“臣每日面对官家,都不敢妄言。所呈上的本章,也都不敢弄虚。想必安乐侯也是么想的,不会弄些道听途说之事,来博取官家瞩目。”吕夷简接着道:“此文书送来之时,还是火漆封匣,贴有密字。显是怕走漏了消息,坏了事情。若是不实,想必安乐侯也不至于如此小心。”赵祯不禁捏了捏自己额头道:“怕就怕是真的。拔思母部卖马之事,对我大宋只有好处。可是那李元昊称帝,此事若也属实,便是不可原谅了。最近这二十余年,西夏还算恭顺。只是他西夏为我大宋属国,若李元昊称帝,我大宋的颜面怕是丢个精光。”“官家,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夷简拱手道:“幸好官家在年前,便派去了曹琮为永兴军路经略使。如今只要命他加强警戒勤练士卒广备粮草,以防西夏有事便可。若那李元昊不称帝还好,若是他称帝,曹琮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第248章 你乐不思宋 他们君臣在这里商量完了范宇的秘递文书,吕夷简又取出来一份文书,却是段少连上的。 “官家,这里还有一本直学士段少连所上的本章,请官家过目。”吕夷简不动声色的道。 赵祯微微点头,让陈琳接过来,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一打开段少连的文书,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有些难看。 “吕卿,你可曾看过段少连的这份文书。”赵祯面带冷意的问道。 吕夷简急忙躬身道:“臣自然是看过的,段少连的文书多是猜测之辞,并不作准的。” 赵祯冷笑了两声才道:“岂止是不作准,他这一次出使辽国,身为正使却毫无建树。没有建树则罢了,还屡屡给安乐侯掣肘。克扣护卫粮草,惹得神卫军几乎哗变。到了辽国,面对辽国君臣,也没能显出正使的骨气来。反倒是安乐侯一路上实心任事,拨乱反正。在辽国皇太弟的挑衅之下,还能做出‘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换碧涛’之句。那辽国宰相萧惠,对安乐侯百般施压,欲令其松口关南与岁币之事,已经近似软禁。却依旧是安乐侯顽强不屈,严辞拒绝。今又联络拔思母部商谈购马之事,还将西夏李元昊欲要称帝之事也捅了出来。这等人,岂会是勾结辽国的。” “我看,分明是段少连嫉能妒贤。加他人之罪,以掩自身之无能。败事有余,成事不足。”最后赵祯极为失望的将段少连的文书扔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吕卿,你们政事堂拟个章程,将段少连这等无能妒贤之人贬去岭南吧,我不想再看到此人。” 大宋的皇城司可不是吃干饭的,内外消息很是灵通。否则的话,官家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吕夷简本来以为,官家会问询一下自己这个相公的意见。可没想到官家历数段少连之非,最后却是直接让他们政事堂将段少连贬斥岭南。 这种情况可是非常少见,尤其是官家的身上,更是少见。但是吕夷简也从这里看出来,官家是有多愤怒。 “臣遵旨。”吕夷简点头应下,“官家莫要为此人生气,我大宋官员众多,难免会有几个无能之辈。知其不淑,贬斥即可。若是在地方能识民间疾苦,并锤炼出任事之能,对他也算是好事。” 赵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遍范宇的文书,才道:“陈琳,去将三司使和枢密使都请来,我有事与之相商。” 吕夷简急忙拱手道:“官家若有事,臣可告退。” “吕卿,你身为我大宋宰相,此事也要你来总揽才是。”赵祯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事关马政与西夏,你们三个都要协调,方可将事情办好。” 片刻之后,枢密使王德用、三司使程琳,也都来到了崇政殿。 两人向赵祯见过礼之后,便等候吩咐。 “将这本文书请王卿和和卿过目。”赵祯对陈琳点了点头道。 陈琳不敢怠慢,上前将文书双手捧过,送到了枢密使王德用的面前。 王德用接下,展开一看,不由得挑起双眉。而后他的表情变的极为丰富,时而露出喜色,时而怒容满面。看完之后,便又转交到了三司使程琳的手中。 程琳的表情也是忽喜忽忧,半晌才将文书交回到陈琳手中。 “王卿,你为枢密使。安乐侯所指的两件事,你如何看。”赵祯问道。 “臣以为,那拔思母部,若是真能卖马与我大宋,那是再好不过。”王德用斟酌了一下,便接着道:“至于李元昊欲要称帝之说,臣以为可静观其变,加紧西北布防。若朝廷用兵,使攻守皆从容有度即可。至于在宋辽交界的火山军交易,这也不成问题。若是能整地交予边军,整顿骑军,那就最好了。” 赵祯点了点头,又看向程琳,“程卿,你可有何建议。” “臣为三司使,专管后勤财政之事。”程琳躬身道:“臣以为,那拔思母区区一个部族,不足供我大宋战马。而西夏李元昊若真有称帝之野心,此时必愈加恭顺。不若趁机要求西夏贩马与我大宋,若能答应,则我大宋骑军可强。若不答应,亦无损失。从这里还可试探西夏态度,何乐而不为。” “程卿之言甚为有理。”赵祯不由眼前一亮,如果这时从西夏那里打打秋风,也未尝不可,这倒是个好主意。 吕夷简却微微躬身道:“官家,那李元昊性情乖张,不可以常理计。从西夏购马之事,若其不许,也不代表其真实态度。我大宋西北边军,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赵祯笑道:“吕狠老成谋国之言,该当如此。安乐侯的文书,大家都看了。其所言之事,涉及机密盖莫外传。三位卿家切勿不以为然,切记之。” 三位相公同时向赵祯拱手道:“臣等记住了。” 在范宇回汴梁之前的数日里,大宋朝堂便开始做起了准备。 经过了近十天的行程之后,范宇他们的队伍终于过了黄河,远远的便望见高大的汴梁城墙。 汴梁的规模足有四个南京城大小,这让与范宇他们同来的郭喜掌柜十分吃惊。 身为商人,郭喜自然知道这样大的一座城市,代表着的是海量的财富和商机。看来这次皇太弟与安乐侯联手,这步棋是走对了。若是宋辽之间不交战,将来到手的钱财便是金山银海。 范宇在距汴梁还有十余里之时,便派出杨文广,去与禁军勾通。并让王小丁去城中的甜水巷通知周奉,还有将作监的许当,准备接收货物。 等将诸事都交接办妥,天色也已黄昏。 除了使节队伍进城之外,那些郭喜带来的牧人们,大多还只能在城外扎营,并接受禁军的监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那些牛羊可不能随意赶到汴梁城中。这许多的数量,城中便立时要乱几条街。 只有郭喜与那些伙计,可以押送着人参明珠等高价值的货物进城。 好在周奉办事靠谱,在外城中帮郭喜联系,租下了一座面积不小的宅子,这才将人安置下来。 当范宇回到自己的府中之时,他才发现,府中竟然只留了不多的几个仆役看守,其余人都随着还玉公主回宫居住了。 天色不早,范宇也没派人去宫中通知,便打算将就一晚。 谁知道刚刚睡下不久,便被人一把掀了被窝。范宇睁眼一看,竟是还玉公主回来了。 “你回来竟也不派人告知于我,你眼中可还有我。莫不是辽国女子健美,你乐不思宋。”还玉公主虽是斥责,但眼眶已是湿润。 “我看天色不早,宫门应已经落锁,不好惊扰了宫中。其实我心里,最想的便是你了。”范宇起身,轻轻将还玉抱在怀中。 一去一回足有一个半月,新婚还没数日,便分别如此长的时间,范宇实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公主。 第249章 有定力 当晚,范宇与还玉两人如胶似漆难分难解,却是好一通折腾。 次日天光大亮,范宇才疲惫的睁眼起床。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都没什么精神。范宇转头看去,还玉公主还睡的正香。 他悄悄起身出了房间,便看到吴良正守在门外。 “吴良,你守了多久。”范宇有些面色不善的道。 “小的天亮才来,时间并不长。”吴良急忙解释道。 范宇这才点了点头道:“这些时日,公主都是在宫里住的吗。” 吴良躬身道:“自驸马离开之后,公主便搬去了宫里。每天陪伴着两位太后娘娘,倒也不算寂寞。” “我离京之后,两位太后没有什么事情吧。”范宇关心的还是义母,但不好只问一人。 “两位太后都还安好,只是时常挂念驸马。尤其是李太后,隔不了几日,便会向官家问起,驸马何时回京。”吴良苦笑道:“后来问的官家怕了,每天除了请安,便不敢轻易去慈宁宫。不过,驸马已经归来,想必李太后也不必再天天挂念。” 范宇心中感动,却是低头想了想,才道:“让人去将那周奉叫来,让他在辽国的货物之中,找几样礼物送过来。” 吴良对着范宇拱手,便让人去叫周奉到府上。 到了前面,看到王小丁也正等候着,显然是等着自己随时吩咐。 “王小丁,你去郭喜那里,让他们先休息一日。”范宇对王小丁道:“你告诉郭喜,我今日有事要进宫去。城外的事情不用管,那些牲口我会派人去接收。” “是,小的记下了。”王小丁也被派了出去。 时间没过多久,周奉便匆匆赶到范宇的府上。 “见过侯爷,侯爷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请侯爷挑选。”周奉一挥手,几个伙计便抬着几口箱子,来到厅中。 第一个箱子打开,便是几件水貂皮的袍子。第二个箱子,都是东珠和金首饰。第三口箱子里面,则是拴有红线的七八根上百年老山参。 这些都是这次从辽国带回来的货物,各取了一部分而已。这些东西送礼,也是很合适的。 范宇取了一件水貂皮袍,比划了一下。袍子这东西,倒没什么尺寸限制,往身上一罩就是了。上好的水貂皮毛油光水滑,轻轻一吹,皮毛上便出现一个旋。 “都是好东西。”范宇点点头道:“周奉,这些货物,你可都登记作帐?” “小的已经将运进城的货物都登记好了,帐本也带来了,侯爷可要过目?”周奉急忙从怀中取了一本帐册出来,双手奉上。 范宇笑道:“我现在哪里有功夫看这些。金银铺子可曾弄清楚了吗,这铺子交给你,可也是对你委以重任。日后所有的生意的流水,都是要在这铺子里周转的。” “差些忘了告诉侯爷,铺子的左右两间铺面已经谈好价钱,要不要买下,小的就等侯爷作主。”周奉躬身道:“我知道侯爷的生意大,这气派就不能小了,还望侯爷莫要怪罪小的擅自所为。” 范宇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道:“你这件事做的不错,我怪你做什么。现在你手中也握着数十万贯的钱财,这点主还是可以做的。只要你觉得价钱合适,买下便是。好好的将手中的事做好,将来有你大展身手之时。对了,那将作监丞许当,你通知他了没有。” “禀侯爷,许将已经带人去了码头。那些铁锭和土硝,走水路也不慢,与侯爷的陆路只是前后脚。”周奉汇报道。 “甚好,你若见了许当,便告诉他今日不用来见我。”范宇笑了笑,又接着道:“你去招一些商人,到城外将那些牛羊都卖掉。那可都是辽国送来的好牛羊,莫要卖的贱了。” 范宇打发走了周奉,还没等他从椅子上起身,便看到还玉公主从后面走了出来。 “夫君,你昨日刚刚回来,今日怎的起的如此之早。”还玉公主不由有些心疼道。 范宇看到公主这表情,也是哭笑不得。要心疼自己,昨天就少折腾自己一会儿,岂不是好。 不过,范宇也不在乎,自己还是少年人的身体,恢复的也快。 “我刚才在张罗几样礼物,准备与你一同进宫,去见娘和官家。”范宇将还玉叫到自己的身前,顺手取了一件水貂皮的袍子,披到了她的身上。 又取了一支镶嵌着拇指大东珠的金钗,给还玉公主插在头发上。 “这皮袍好暖和。”还玉公主不由缩了缩身子,抬头去看范宇,“夫君,这钗子在我头上,可还好看吗。” “钗子好看,你更好看。”范宇才不上当,笑着答道。 这还玉公主也不知和谁学的,总是问自己一些送命题。不经意间,就会挖个坑等着。要不是范宇前世的女友也是个作死小能手,他可应付不来。 还玉公主娇羞一笑,便靠在范宇的怀中。此时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看书还可领现金! 范宇虽然也挺享受这个时刻,可是女人还是有些麻烦啊。眼前一个小的,宫里可还有两个老的。若是自己去的晚了,怕是义母还要担心。 “对了静一,你昨天那么晚,怎么还能出宫。”范宇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便随口问道。 还玉公主听到范宇的问题,便笑道:“夫君一回城,便有人给宫里送了消息。我听到夫君回来,便想着出宫。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一到酉时便不得出宫。” “那你是如何让人开的宫门。”范宇追问道。 “还是李太后命人去向官家要说法,我这才顺利出宫。结果一回来,便看到夫君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那里,让我好不心酸。”还玉公主不由得眼中浸泪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孤零零的,若是多个人,只怕静一你连刀子都掏出来了。” 还玉公主打了范宇一下道:“呸,你想的美。还不快些收拾,我们进宫去看娘她们。”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让人去准备车马。将礼物也都分好,夫妇两人这才上车直奔大内。 慈宁宫中,李太后正与杨太后两人坐在一起,虽然台上有伶人在演杂剧,却是两个太后谁也没心思看。 “妹妹,昨日宇儿便回京了,这都快到午时,怎么还不见他们进宫来看咱们。”李太后想念义子,不由得问向一旁的杨太后。 “阿姐,自从早上起来,你便问了我不下七八次。”杨太后无奈道:“要我说,阿姐你昨晚便不该放还玉那丫头出宫。咱们也算过来人,还不知道男女之事吗。还玉和宇儿分别这些日子,岂不是小别胜新婚。干柴遇烈火,怕不是要烧一晚上。午后能进宫,便是宇儿有定力。” 正说着话,慈宁宫的宁总管匆匆而来。 “两位娘娘,安乐侯与还玉公主一同进宫了,已经到了宫门外。”宁总管躬身禀报道。 李太后不由喜笑颜开,看了杨太后一眼,“妹妹,宇儿是个有定力的,到底没将我们两个给忘记了。” 第250章 有人弹劾于你 宝慈宫的刘总管这时也上前凑趣。 “安乐侯昨晚才到京城,今天连半天也没歇,便进宫来看两位娘娘,这份孝心,却是什么都比不了。”刘总管笑道。 杨太后与李太后两人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急忙让杂戏班子收了摊子。 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进了宫,得知杨太后也在慈宁宫里,这便省了两的事,直接便往慈宁宫去。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人抬着箱子跟了上来。 范宇进了慈宁宫,便看到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正在宁总管和刘总管的搀扶之下,往宫门这边张望。 他快步来到李太后的面前,想起还玉公主说昨晚开宫门的事,便是心中激动。这是真的牵挂自己,才会这么做啊。 扑通一声跪下,范宇道:“娘,孩儿这许久才回京,让娘牵挂了,孩儿不孝。” 李太后原本甚是高兴,却看到范宇行如此大礼,不由鼻子发酸。 “宇儿好孩子,地上太冷,快些起来。”义母李太后伸手去扶范宇,责怪道:“你去辽国也是为了国事,娘怎么会怪你。只是这一段时日不见,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快让娘看看,你这一路应是吃了不少苦吧。” 范宇起身,笑道:“孩儿是使节,来回都是马车的。辽国南京也不是穷荒之地,倒也没有太多不同。” 杨太后端详了范宇几眼,不由叹气道:“一路鞍马劳顿,宇儿整个人都瘦了些,倒是人显得精神干练了许多。” “快些进殿休息,外面冷,我们不要在这里说个没完。”李太后看了一眼宁总管,“多加几个炭盆,莫要让宇儿冷到了。” 还玉公主上前扶住了杨太后道:“娘,我们都进殿去吧。” 范宇上前搀扶李太后,四人一同进了慈宁宫的殿中。 让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坐下,范宇拍了拍额头道:“对了,我从辽国给娘和姨娘都带了礼物回来,正是能用得上的时候。” “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宇儿你来安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只要不在外面吃苦受累,少让娘牵肠挂肚,便是好的。”李太后却是笑道。 “大娘娘,这是夫君的一片孝心,您就不要推辞了。”还玉公主笑道。 范宇让小黄门将三只箱子都抬进来,放在殿中。 伸手打开了第一只木箱,将一件皮袍取了出来,轻轻抖开。 “娘,这是辽国的水貂皮做的袍子,最是暖和。即使是在滴水冰的天气,披在身上也不会觉得冷。”范宇取了袍子,给义母李太后披上。 杨太后是识货的,这水貂皮看着乌黑油光,但是在光线强烈的地方一照,隐约有些发紫。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貂,而是最珍贵的紫貂皮。 “阿姐,你这件貂皮袍子可是价值不匪。只这一件,便可在汴梁内城换一座两亩地的宅子了。”杨太后有些羡慕的道:“宇儿在辽国,也是惦记着阿姐呢。” 还玉公主看到母亲的话里尽是羡慕,不由得笑道:“娘,夫君给大娘娘准备了礼物,怎么可能忘了您这个岳母,您也有一件同样的袍子。” 说着,还玉公主便去箱子里取了一件出来,给自己母亲披上道:“你看,这不是吗。这等上好的毛皮,一吹便是一个旋呢。” 还玉虽然是在向杨太后说这紫貂皮袍的好处,却也是在变着法的夸自己夫君。 “确实不错。”杨太后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取笑道:“你这丫头总想夸你的夫君,这点小心思我一眼便看出来了。你啊,也不知羞。” 李太后听到杨太后在教训女儿,不由哈哈一笑道:“这才是夫唱妇随,我看静一这孩子挺贤惠,定是能持家的贤内助。” “娘、姨娘,我这里还有两套首饰,和两盒百年野山参,也都是带给你们的礼物。”范宇从其余两只箱子里,又取出来四只盒子。 那野山参当然没什么看头,都放在一旁。 女人不管年纪大小,对于首饰珠宝,基本没什么抵抗力。两位太后虽然自己的宫里,也有不少首饰。但是这种东西,谁也不嫌多。 那金首饰还罢了,最让她们稀罕的,便是首饰上的珍珠。 一粒粒镶嵌的珍珠,最小的也有小指肚那么大,个个浑圆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义母李太后取了一串珍珠项链,手摸了摸,便放了回去。 “宇儿,你送我们这等珍贵的礼物,可是有些过于破费了。”李太后有些不太高兴的道:“这怕是辽国的东珠,最是上乘。颗颗浑圆,更是弥足珍贵。你刚刚成家不久,也没什么积蓄,何必要这样花钱。娘在宫中有吃有喝,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其余的礼物我收了,这首饰,你便拿回去吧。” 杨太后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也只能将手中的一只镂刻缠枝金手镯放到盒中,推到了一旁。 范宇与还玉公主对视了一眼,娘还闹起脾气来了。 略一寻思,范宇便知道了义母为何如此。显然是觉得自己家业的底子还薄,不应如此铺张。可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是耶律重元货物的一部分。范宇做完一笔,这些礼物不过是个零头罢了。 “娘放心便是。”范宇不由劝慰道:“孩儿不偷不抢,这些礼物,可都是我与辽国皇太弟做生意赚回来的。娘和姨娘只管放心收下便是,莫要替孩儿担心什么。” 还玉公主也急忙劝道:“是啊大娘娘,夫君可不是量力而行之人,他的一片心意不好辜负。” 在范宇夫妇两人的劝说下,李太后与杨太后这才收了。 正当范宇给义母和杨太后两人讲辽国见闻之时,小黄门急匆匆的来报。 “官家来了,说是要在慈宁宫与两位娘娘一同用膳。”小黄门躬身道。 李太后哼了一声道:“官家这些日子见我都见得少了,显是怕我责怪于他。今日定是听说宇儿进宫来看我,才跑来的。” 杨太后不由笑道:“阿姐你也不要苛责官家,他是我大宋天子,上承天意下顾黎民,肩上的担子万均之重。每天要操劳的国事,可都不少。有时疏忽一下,也是有的。” 范宇也道:“娘,官家也是仁厚至孝的性情。更是操劳国事的明君,可莫要再怪他了。” 正说着,官家赵祯便从外面进来。 “给大娘娘和小娘娘请安,两位娘娘安好。”赵祯看到范宇夫妇在场,便笑着请安道。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点点头。 “给官家看座。”李太后吩咐宁总管道。 赵祯一坐下,便开口道:“安乐侯,你这一趟去辽国,刚回来不到一天,便有人弹劾于你了。” 第251章 摸不准 李太后原本还想要埋怨赵祯两句,此时听到有人弹劾范宇,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范宇也没想到,官家一见面,便会这样说。 “臣若有错处,无论有没有功劳,都是要认的。”范宇摇了摇头道:“身为人臣,我只能尽量让官满意。至于其他人是不是满意,我是不会管的。” 他也不问为什么弹劾,也不问是谁在弹劾自己。这种事问了,官家也不会说,还显得自己小心眼。 李太后此时却有些沉不住气,“官家,宇儿此次出使辽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在汴梁享清福的家伙,不说替官家分忧,怎的还无端弹劾宇儿。这样的臣子只会动嘴,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他何用啊。” 赵祯却是一笑道:“大娘娘不必动怒,这些弹劾的本章,我都已经扣下了。此次安乐侯去了辽国,功劳也是不小,岂可容人胡乱弹劾。” “官家处事自有所断,老身按理是不能管的。但是宇儿所做所为,我都看在眼中,他是个性子纯良之人。若是外人要害他,老身是一定要保的。”李太后很是护犊子的道。 “大娘娘放心,有我在,他们便过不去这一关,如何会让大娘娘焦急。”赵祯口中说道:“何况,安乐侯确实是有才能的人,我定然不会听信传言。” 李太后这才点头道:“官家能明辨是非,我等便放心了。宇儿可也是你义弟,莫要让他受了委曲。” “这样就最好了。”杨太后也急忙道:“那些朝臣正经本事没多少,这穿小鞋扯后腿的本事却是不小。” 范宇看着官家赵祯的脸上,似乎还忍着笑意。不由心中一动,官家不会是怕义母埋怨他,故意这样说的吧。范宇越想,越是有这个可能。否则的话,朝中有人弹劾范宇之事,完全没必要当着义母他们说出来。 结果官家可好,知道义母心疼自己这个义子,便直接给自己制造个大危机,一下子便转移了义母的注意力。官家仁厚,并不代表官家傻。竟然一招声东击西,便化解了义母的一丝怨念。 想到这里,范宇也不由好笑。官家这大的人了,竟对娘亲也动这些小心思。 还玉公主也在替范宇着急,原本正认真的听着官家和李太后两人说话。一转头,便看到范宇面上露出笑意,不禁诧然。 “夫君,你、你笑什么。”还玉公主却是有些生气道:“两位太后都在为你的事情着急,可你倒好,还不当一回事,竟还笑起来了。这等事一个不好,便要积毁销骨,你说这有何可笑。” 还玉公主一开口,便将两位太后和官家的目光吸引到了范宇的身上。 范宇和官家对视一眼,便急忙摆手道:“我可不是笑,我是对那些弹劾我的小人不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岂会因为他们几句闲话,便有所改变。官家也是明君,自是不会冤枉了我。” 听了范宇的话,还玉公主与两位娘娘这才释然,否则便会觉得范宇轻浮。 只有刚刚与范宇对视的赵祯知道,这小子已经看破了自己的用心。不过,臣不密则失其身,这小子不敢说破。 “安乐侯从辽国回来,一路辛苦。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莫要谈这些闲事。”官家赵祯目的达到,便转移了话题道:“我已经让御厨准备了宴席,等下酒菜便会送到。这次不算是赐宴,而是我皇家的家宴。我生于皇家,却是甚为羡慕民间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今日,便与安乐侯一同在两位娘娘膝下承欢吧。” 李婆婆不由戚然道:“官家有心了,却是我没能从小就在你的身边,少了对你的关心。我竟不知,你却向往百姓家的团圆。” “阿姐,眼下不是好日子来了吗。”杨太后笑着上前抱了抱李太后道:“两个儿子,都对你极为孝顺,你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就连我那闺女,都成了你的儿媳。以前少了的,如今可是加倍都回来了。” 范宇也上前道:“娘,当初你见不到官家的时候,可是也没少记挂。如今天天与官家住在大内,却是又有些情怯生分了。孩儿知道娘的想法,想是见到官家都这么大了,娘又怕人说回宫捡了便宜,也怕官家对娘不够亲近。因而,总是隔靴挠痒一般隔着一层。如今可好了,官家对娘是真情实意,娘也可以对官家放开心怀。我们便如百姓家一样,家长里短的说说话,岂不是好。” 李太后听范宇这么一说,却是眼泪终究没能绷住。赵祯也是心中悲戚,之前生母进宫之后,自己只当供着敬着,便是尽孝了。如今听了范宇的一番话,才明白过来,这真心总是要用真心来换的。 “娘!”官家赵祯跪倒在李太后的面前,母子二人双双垂泪。 杨太后也受不了这场面,在一旁与还玉母女两个也是眼含热泪,一时都讲不出话来。 “官家还请起来,你的心意,娘是真的收到了。”范宇将赵祯扶起,又对义母劝道:“娘,莫要再如此,大悲大喜恐怕伤了身子。想是御厨也快送酒菜前来,咱们一家人,一同用个团圆饭吧。” 赵祯听了不由点头道:“好,团圆饭这三个字用的好。安乐侯,以前我还觉得大娘娘对你偏心,总是有些吃味。今日我才知道,大娘娘偏心于你,才是对的。” “娘待我是真心好,那我待娘自然也要一片真心实意。”范宇这才笑道:“娘不见得就是偏心于我,而是见我多一些,因此对我更多一些信任罢了。” “你们两个,都是娘的好孩子。一个是亲生的,另一个胜似亲生。娘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早些抱个小孙孙。”李太后此时心中最后的一点疙瘩也消失不见。 这话题就让人尴尬了,如今过了年范宇也才勉强算十六岁,而还玉就更小了。 至于官家,则是之前宫中郭皇后与其他妃子争风吃醋,一直闹的不可开交,也没哪个嫔妃有个结果。如今官家虽说又娶了曹皇后,可是这夫妻两人如何,就不是范宇能知道的了。 不过,这也让范宇想起了一个问题。好象北宋的皇帝,自真宗开始便子嗣艰难。这其中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范宇也是摸不准。 杨太后此时也很关心这问题,“官家,你与曹皇后,已经如何了。” 提起曹皇后,赵祯的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许多。 范宇一看官家的脸色就知道,怕是又出了什么事。 第252章 张氏 这等官家的之事,按理说不应当着范宇他们来问。 只是今日杨太后说的高兴,却是有些忘形,顺嘴便问了出来。 李太后也是关心,便看向官家赵祯。 范宇看到官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便笑道:“娘、姨娘,这等事就不要再问了吧。官家日理万机,忙于国事的时间更多一些。” “安乐侯说的是。”赵祯也笑道:“自亲政以来,每天忙于国事,与嫔妃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皇后也是新入宫不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杨太后却是皱眉,摇头道:“官家,国事是你来做天下的主,但是家事,你可要多听听我们两个老姐妹的。早些诞下皇儿,莫要走先帝的老路才是。先帝子嗣不易,只有你平安长大。若早有子嗣,便是稳定天下人心的大事。” 听了这杨太后的话,赵祯面显讪讪之色。他刚刚那些解释的话,可没一个人信。宫中嫔妃争宠,甚至连官家自己都挨了郭净妃一巴掌,从而引发废后之事。说什么忙于国事,自己找个借口而已。 “官家,妹妹说的对。”李太后也劝道:“官家的嫔妃虽然多了些,但你是官家,要为皇家诞下子嗣才是正事。若是你喜欢貌美的,便多选一些貌美的女子入宫便是。” 这话说的杨太后脸上露出笑意,还真是如此。官家之前与郭氏争宠的两个妃子,都是容貌甚美之人。后来被赶去了尼姑庵中,官家还想去相会,都是自己制止的。 赵祯感觉自己在两位娘娘面前,是一点底子都掩盖不住,不禁脸上发烧。 杨太后从小将官家带大,最是清楚,便开口笑道:“好了,官家可是觉得那曹皇后不够貌美,便有些嫌弃?常言道,娶妻娶贤,娶皇后自应以贤良为要。若是你现在不好选女子进宫,便从我宫中的几个女侍里选吧。” 也不等赵祯答应,便回头对刘总管道:“去,将我宫里的那几个小丫头都叫来,让官家选选。” 刘总管急忙点头应下,便匆匆去了。 范宇也没想到,这事情的画风竟转变如此快。两个太后关心皇家子嗣之事,竟当场要让官家选美了。 正在范宇和还玉公主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御厨的御侍们也提着食盒到了。 转眼之间,便将数十道珍馐美食摆了上来,还有两壶宫中所产的美酒。 李太后笑道:“大家也都饿了,这便先用些酒饭。官家快坐,妹妹宫中的女子,美貌女子还是多一些的。” “早就知道官家喜爱看女子颜色,怕外面送入宫来的女子都带着私心,便只好在自己宫中养些清白女子,以备官家挑选。”杨太后也是对赵祯操碎了心。 “这些年,我不在宫中,倒是让妹妹受累。想必为了官家,也没少让妹妹耗费心力。”李太后心有所感,便举起一盏酒来,“妹妹,阿姐自回宫之后,便没能好好谢你一次。今日借着官家的这顿团圆饭,阿姐也略表对妹妹的感激之情。” 杨太后本就不是个刚强之人,一直如履薄冰的在宫中生活到今日,实是不易。如今听到阿姐李太后感激自己,那一瞬间,便觉得以前的辛酸都得到了宣泄。 “姐姐莫要见外,我们本就是姐妹啊。”杨太后笑着应道。 可是杨太后手中的酒盏,却是酒到盏干。 范宇看到官家赵祯正在朝殿外张望,不由摇头,只得劝道:“两位娘娘莫要喝的多了,酒虽好,却也伤身。官家与我,还有还玉,可都想着两位娘娘能活的长长久久。将来还能抱一抱曾孙子。”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不由大笑,纷纷摇头。 “宇儿这孩子,惯会嘴甜。”李太后有些宠溺道:“以前吃过苦,如今才知道珍惜。宇儿也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的,实在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只要有我们姐妹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宇儿受了委曲。”杨太后却是看了一眼自己的丫头还玉公主道:“就是舍了自己的这条命,也要让他们小两口平安喜乐才是。” 还玉公主不由得靠在杨太后的身上,腻道:“娘可莫要说这等话,官家才不会让我们受委曲。” 赵祯收回看向殿外的目光,急忙点头道:“两位娘娘放心便是,我今日便将弹劾安乐侯的本章都压下了。那些家伙是不是颠倒黑白,我自是分辨的清楚。” 范宇听到赵祯如此说,心中一动。按理说自己出使了一趟辽国,与朝中的大臣们交集并不多,不应该有人针对自己才是。但是看官家的意思,自己却象是范了众怒似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宇有些弄不明白。 此时宝慈宫的刘总管也到了殿外,在他身后还有四名极年轻的女子。 在范宇看来,这些跟着刘总管来的女侍,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看上去还不到十岁。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一个个都是满脸的胶原蛋白。再加上杨太后早就选过一遍,倒都是模样周正之人。 “娘娘,人已经带到,还请娘娘处置。”刘总管进殿,对着杨太后躬身道。 几个丫头都是杨太后宫里的人,就是官家也不好伸手来管,自是要杨太后开口的。 “哦,她们在我宫里,可没少练过歌舞,今日大家高兴,便让她们献舞吧。”杨太后很是随意的道。 刘总管倒退出去,对着那四个女孩子叮嘱了一番,便带了进来。慈宁宫里有现成的乐师,当即点了一首雨霖铃。 北宋的舞蹈基本都是边歌边舞,乐声一起,四名女子便轻歌曼舞起来。 范宇一听歌词,不由面色有些奇怪。这词却是柳永作的,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范宇看到,对面的官家赵祯,目光已经锁定了四人中的左侧的一名粉玉般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样子,相是相貌却是最出众的。 四个女孩子的歌舞到了这里,却是一个俯身扭腰的动作。被赵祯所看中的女孩,似是扭的急了,一下伏在地面上,没能起来。 赵祯不由焦急,差些便要起身。 其余的三女,却是训练有素,也并没停,而是接着舞下去。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那摔倒的女孩子,却是就势伏在地面,两臂如水波般摆动,最后轻轻挥臂伸腿半掩了颜面,与其他三女做了个收势。竟是毫无违和之感,让人觉得这歌舞原先便是如此编排的。 杨太后看这四个女孩子歌舞完毕,便笑道:“舞的不错,官家如何看?若是有中意的,便带回去,让她给你歌舞罢。” “多谢小娘娘。”赵祯微微笑着谢过,便看向场中道:“那摔倒的小娘子,你可随我回宫。于我闲暇时舞与我看。” “张氏,这是你的造化,还不谢过官家。”杨太后对那女孩子点点头道。 第253章 永昌隆 范宇有些不适应,这样一个十岁的女孩子,便成了赵祯的人。这时代,官家便是天下最有特权之人,想一想也是平常了。 还玉公主看到范宇的神情不是很自在,以为他怕官家觉得碍眼,便安慰道:“夫君,官家在宫中选个女子而已,并没什么。官家可不会因为你在,便不选了。” 果然,杨太后与李太后都没什么反应,这在她们看来,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杨太后此时,正让刘总管将其余的人都带下去。 范宇笑道:“能被官家看中,这小娘子是个有福份的。我记得还有一份官家的礼物,没有送给官家。” “对啊,刚才只记得和两位娘娘说话,官家来了,都没给他礼物。”还玉也想了起来。 这次进宫,范宇带了两位太后的礼物,也没敢忘了官家的那一份。与两位太后的礼物相比,只不过没有首饰而已。 他们夫妇两人在这里说话,那位被官家看中的张氏也向着官家行礼。 “谢过官家,官家能看中妾身,妾身定不会忤逆官家。”张氏虽小,却是容貌端丽语声娇糯。 赵祯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道:“适才见你歌舞之时,似乎摔倒,却是心有灵慧,竟伏地而舞掩饰的很好。象你这等秀丽聪慧,能在我身边伺候,也是你应得的。” “对了。”范宇此时插话道:“臣此次从辽国回来,还给官家带了礼物,正要奉于官家。” “哦?”赵祯也笑道:“能让安乐侯从辽国带回的礼物,定然价值不匪。” 范宇让小黄门将紫貂皮袍和两支百年野山参逞上,才道:“不过是辽国特产,两位娘娘可也都有。” 官家赵祯此时,心里对范宇的评价却又高了一层。这义弟懂事、能办事、会办事,简直是恰到好处,逢迎的自己甚是熨帖。 此时刚刚选中了张氏,安乐侯便给自己逞上礼物,这赏赐张氏的东西便有了。赵祯节俭,其实就是抠门。 赵祯哈哈大笑,转向张氏道:“张氏,你可是有福气的。看你刚刚舞过,莫要着凉。这件紫貂袍子,便送于你吧。” 说完,这家伙便伸手将皮袍取在手中,亲自给张氏披在了身上。 张氏脸色发红,却是赶忙再次谢恩,跟随在赵祯的身边给他斟酒布菜。 这一顿饭吃完后,两位太后都有些乏了,范宇夫妇两人便要告辞。 赵祯也从慈宁宫里告退出来,便让张氏先去自己的寝宫等着。 “安乐侯,你这一次去了辽国,我还不知详情。”赵祯倒也不是不干正事儿,此时对范宇开口,便询问国事了。 “臣正要向官家禀报此次辽国之行。”范宇也躬身应道。 赵祯点了点头道:“那便去崇政殿里吧,那里无人打搅。” 范宇只好回身,对着还玉公主道:“静一,你且先回去,我与官家说些国事。” “夫君你不用担心,我这便回去。只是你与官家,也莫要过度操劳。”还玉公主向着官家一礼道:“还玉告退。” 赵祯点点头,便看向范宇道:“你且先说说大概经过,咱们边走边说。” 当范宇将自己这一趟的事情都讲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到了崇政殿。 一直伺候在赵祯身边的陈琳,不由得多看了范宇几眼。这位安乐侯可是真能讲,官家竟然听的津津有味。 “臣擅自作主,将从辽国带回来的百余匹战马,都卖给了河北路转运使张存,官家不会怪我吧。”范宇讲到这里,便抬头去看赵祯。 赵祯挑了挑眉头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不过朝中有些大臣,却是不愤之极。光是弹劾你的本章,知谏院便送上来七八份之多。只不过,我知道你的辛苦,所以便将这些本意都留下了。” “谢过官家爱护之意,臣感激不尽。”范宇急忙道。 “这不怪你。”赵祯摆了摆手道:“此次你去辽国,最有用的两件事,一个是拔思母部能卖马给我大宋,另一个便是西夏李元昊可能称帝的消息。只是这两件事,都不能声张,却是无法公开奖励于你。而且朝臣们弹劾于你,也是与我贬斥了段少连有关。” 范宇这才知道,段少连居然被官家贬斥了。不过,范宇也明白,段少连被官家贬斥,定会引得段少连的亲朋故旧师长门生等等人,对自己展开诋毁和攻击。 这些人是绝不会从段少连和自己身上找问题的,而是会将范宇形容成一个无能恶霸一般的存在。经此一事,范宇定然在文臣之中坏了名声,甚至会被针对。 皇亲与文臣们本就不怎么对付,如今出了这样一档子事,范宇便成了一个明晃晃的矛盾暴发点。 “臣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范宇笑着摇摇头道:“我只要为官家、为大宋,做了一些自己应该做的事,便知足了。等我大宋民富国强威压诸国之时,臣必将名垂青史。而今日他人的诋毁与辱骂,不过是小丑跳梁罢了。” 赵祯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便做出冲动之事。” 官家显然还记得,范宇上前去吕夷简府上恶心人的事。 范宇也笑道:“如今却是不会了。有官家在,即有使三人市虎的故事发生,怕是官家也会信任于我。我又何必,与那等纠缠不清之人没个完呢。” “不说这些,先说说那辽国皇太弟地,都送了些什么货物过来。”赵祯摆了摆手道。 范宇取出一张清单,双手送上道:“官家请看,货物的明细都在上面。臣与那耶律重元相谈,共计定价八万贯。” 赵祯接过清单,一眼扫过,便皱眉道:“这铁锭、土硝之物,其价太低。这等货物也送,还赚什么钱。” “官家,象牛羊及各种皮革皮裘,还有那些金沙东珠等等,虽然赚钱,但是却无大用。”范宇指了指自己道:“官家任命我为造作院通判,我便要多辽国多买些铁锭和土硝,这两样都是我大宋缺少的。将来打造出厉害军器,对付西夏之时,也好壮我大宋军威。而且,这两样东西只要数量够多,也一样能赚钱,耶律重元也就不会嫌弃。” 赵祯觉得范宇还是想的比较周全的,便笑道:“你这买卖已经做的风生水起,总要有个名字吧。我看,这商号便叫永昌隆吧。” 范宇其实自己也想了一个,但是官家既然开了金口,当然是要听大股东的。 第254章 其中的利害 陈琳斜眼看了范宇一眼,这位安乐侯,拉着官家做起了生意。现在又和官家算起了帐,不说赚多少钱,这圣眷是少不了的。 范宇并没注意到陈琳的目光,听到官家给商号起名永昌隆,当然要同意。 “官家这商号的名字起的好,永昌隆。”范宇轻轻鼓掌道:“这商号,便如我大宋一般,永远昌盛兴隆。” “你啊你,一个商号如何能与大宋的天下相比。”赵祯知道范宇是在恭维自己,却也高兴,“你可将这商号经营好了,莫要赔了钱才是。” 范宇想了想,才严肃道:“官家,这商号虽然已经有了生意,但是还缺不少人手。既然里面有官家的份子,便不可能做的小了。我觉得,官家可让一些皇城司的人以百姓身份应募于商号,以便监查天下,并收集中外的消息。” 这就是表忠心了,虽然拉着官家一起开了生意,但还是要为以后考虑。范宇的意思,便是让官家在商号中安插人手,商号中有什么事,官家都能知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两个好处。其一,就是可以让官家了解商号的运营,免得觉得范宇在商号中自肥。其二,便是可以成为一个情报组织,替大宋收集消息。 范宇自己是不想成为特务头子的,便鼓动官家暗地派人混进商号,这也是为了取信于官家。 赵祯听到了范宇的话,不由一怔。这安乐侯心思细密,居然主动要自己派皇城司的人进入商号,便是怕被人指责啊。 其实就是范宇不说,赵祯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如今范宇摆出一副忠心的模样,反倒是让赵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赵祯点点头道:“安乐侯所言甚有道理,我会让皇城司酌情来办。” “对了,臣还有件事,要上报官家。”范宇又拱手道:“义母的胞弟李用和李使君,之前曾送给臣一间钱铺,臣打算将之扩大。如今永昌隆商号的金银本金,都存在钱铺之中。臣想着,既然商号的生意做了起来,便将钱铺的生意也做出去。将其扩大更名为永通钱庄,还请官家恩准。” 这个虽然是范宇自己的生意,但是要借着商号的东风,将钱庄业务扩展开,那就要问问官家了。否则以后官家要追究,那可都是事儿。 官家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范宇道:“你就是太过谨小慎微,这等事情你直接去做便好。不偷不抢的,我还能如何你。既然你问到了,那我也准了。放心去做便是,不必担心什么。” 范宇心道,不担心才见鬼了。要是真做起来,比又偷又抢可来钱的多。有些话今天不说清楚,官家没准就认为自己今天在唬弄他。 “臣并非谨小慎微,实是心中忐忑。官家觉得这一个钱庄没什么,但是臣知道,若是钱庄做的大了,是真的可以富可敌国。”范宇抬头看了赵祯一眼,又接着道:“钱庄的生意,便是收存金银铜钱并予以承兑。但是这些金银和钱财到了钱庄手里,还是要放出去生息的,是一门两头赚钱的买卖。若是做了起来,只怕不比永昌隆的生意小。” 赵祯这才明白,范宇这是要向自己坦白,怕自己找后帐。 “你说的这些,可都属实,钱庄居然能达到富面敌国的境地?”赵祯听到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用的。 “官家,吕不韦是秦之钜商,为秦皇之亚父,人言其富可敌国。但是永通钱庄若是做大,吕不韦便不足一提。其时秦国才多大,如今我大宋多大。那吕不韦,也不过是如今的一普通大富商罢了。”范宇诚恳道:“这样的生意,臣可不敢擅专,还请官家也入个份子吧。” 赵祯目瞪口呆,这是来表忠心,还是来要钱的。他不由去看陈琳,只见陈琳连忙摇头,两手伸开一摊。 陈琳的动作非常明白,这是没钱了。就是有钱,也不能总是被安乐侯这么骗。空口白牙的,连一钱的回头钱都没见到,便又想着从官家里要钱。只怕还没富可敌国,便要先穷比乞丐了。 “安乐侯的一片忠心,我是知道的,你不必如此事事都要我来入个份子。若是被朝臣们知道,岂不是要指责我侵占臣下钱财。”赵祯也挺无奈的道。 范宇一听就知道,这是官家手头紧。 “官家放心,这钱庄的份子,官家是占六成的。至于这个份子的钱,便从钱庄日后的收益之中提取便是。到时臣会让人做了帐册,请官家过目。”范宇却是一定要让赵祯入了份子,不然事关重大,他自己可是扛不起来。 大宋官家赵祯凭空又多了一门生意,心里都有些虚了,“安乐侯,你这样拉着我来做生意,莫不是要打着皇家的旗号,于民间牟取暴利不成?若是这样的话,你趁早收了这个心思。否则,我也有办法治你。” “官家,这两门生意倒都是赚钱的。但是这暴利,却要怎么看了。”范宇拱手道:“官家所说的暴利,是与百姓争利。但是商号的生意,便是负责货物流通。若是哪里有饥荒,无良的商家囤聚居奇,官家的永昌隆商号,便可大量的运去粮食平抑粮价。永通钱庄也是一样,以低息解决一些民间高利贷之苦。若是做的好了,不仅不与民争利,实是解民倒悬之辅助。” 赵祯不禁摇头道:“象你说的这样,这永昌隆和永通钱庄,岂不是赚不到钱了。不要说什么暴利,只怕赔钱赔的厉害。” 陈琳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安乐侯毕竟年轻,胆子大却欠思量啊。 “怎么会。”范宇却是不以为然道:“只要官家做,谁能与官家的生意比肩?寻常百姓可做不了大生意,若是争利,也是与那些豪商相争。对于这等人,官家还怕他们饿死了吗。” 范宇强行将两门生意塞到了赵祯的手中,却是将以后的利害也讲的明白。赵祯是大宋官家,手中本就操持着大宋天下的权柄。如今听到范宇的话,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然又打开了一方新的天地。 这其中的利益不小,也有着巨大的权力空间。赵祯的职业就是皇帝,当然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利害。 总管陈琳也深为震撼,没想到做个生意,竟有这些门道。他看向范宇的目光之中,便多了许多重视。 范宇自己则坦坦荡荡的恭敬而立,并没有半分自得之态。 第255章 倾斜的高塔 范宇所说的这些话,对于赵祯的触动也是极大。 他身为大宋官家,却有时会感觉到身不由己。往往朝臣们会用大义的名分,来迫使官家做出选择,这使得赵祯有些憋屈。 并不是说朝臣们做的不对,但是赵祯当皇帝的乐趣也不多,这就让他渴望另外再掌握一些权力了。 至少在他看来,范宇所说的这些事,对他很有吸引力。 赵祯看到范宇恭敬的神色,便笑道:“安乐侯,你这提议也不错。既然你有这等诚意,我也就笑纳了。只是对外面,不得打皇家的旗号。先将事情做起来,免得做不成反倒丢了人。” 这块巨大的蛋糕,给官家切了一大半过去,那么自己的蛋糕也就有了保障。 范宇知道吃独食是长久不了的,而且这钱庄可关系到以后对大宋的改造和推动,是不可或缺的。 “官家可以放心,此事臣不会急于求成。争取用数年的时间,先在繁华的州府将钱庄做起来。前边的基础打好,后面便会很快了。”范宇解释道:“前期有永昌隆的钱财往来交给永通钱庄打理,便可使得永能钱庄快速壮大。当在繁华州府都开起分号,那么赚的钱便也越多,再去一些其他州府开分号,便容易不少。”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赵祯对于这些事,其实有些欲拒还迎,一副想吃肉又怕烫了嘴的样子。 为了打消赵祯的顾虑,范宇很是耐心的给赵祯讲解了一番。 “如此,这些事便都交与你来做。”赵祯故作淡然的道:“若有何难处,可对我说,我会酌情处理。” “臣会定期向官家逞上帐册,使官家一目了然。”范宇一本正经的道。 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笑开了花。官家既然上了船,那可就下不去了。 又陪着赵祯说了几句话,便看到这位官家有些坐不住的样子。一想,今日官家刚刚收了那张氏,想必是有些按捺不住。 于是范宇告退,从崇政殿里出来回府。 一回到府里,刚刚进门,王小丁便迎了上来。 “侯爷,今日来了一个叫许当的,自称是将作监丞,特来拜见侯爷。现在人在大厅里正在用茶,已经等了一阵子。”王小丁急忙禀报道。 范宇这才想起来,许当今日应该去接收货物。现在到自己府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刚进了里的正厅,便看到许当匆忙起身行礼。 “下官许当,特来拜见侯爷。”许当年纪也不大,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范宇摆了摆手道:“听徐绶说,你与他也是好友。而且也是做事踏实可信之人,这评价可是不低。” “不敢当。”许当拱手道:“那不过是好友之间的互捧,当不得真的。侯爷就莫要取笑于我,这不过是玩笑之语。” “你也不用太过谦虚。”范宇伸手对许当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坐了主位,接着道:“将作监丞,不是那么好做的。若是干不得实务,只知夸夸其谈,可是做不久。” 许当并没有不以为然,而是开口道:“侯爷这样说,好似将作监丞是个了不得的职位。徐绶去地方做了判官,却是更令下官羡慕啊。下官出身于一般人家,自小便见了不少人间冷暖之事。夸夸其谈算不上,但实务还是可以做一些的。” 徐绶早就向范宇说过,许当这人有些认死理。如今听到范宇的话,便有些不高兴了。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说话虽直但是肯做事。 范宇笑了笑道:“你莫要瞧不起将作监丞这个职位,今日你去接收辽国送来的货物,有何感觉。” 这一问有些莫名其妙,让许当不由皱眉,“侯爷,下官此来,便是要说这件事。那辽国的铁锭都是杂质较少的好铁,而那些土硝,也显得要比东西两广备收集的土硝要纯一些。若是可以,侯爷不妨多从辽国买一些。能长期的送来,那就更好了。” 东西两广备,是造作院下专门给宋军制造火器的。范宇这一次在辽国买铁,是为了造作院炼铁。买辽国的硝,便是因为辽国境内有天然的硝矿,这可比大宋从民间收集土硝要便宜不少。 许当说的这件事,范宇自然是知道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主动要耶律重元提供这些货物。 “那这些货物,造作院能用多久,你可算过。”范宇又一次问道。 “铁锭十万斤,不过是用十余天而已。土硝精炼之后,其实也没有多少,顶多够用二十天。”许当知道这是范宇有考校的意思,便随口答道。 范宇点了点头道:“看来你这些日子上任以来,并没有闲着。对于造作院的了解,比之徐绶要清楚。” “侯爷过奖,这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若是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我也不用做这将作监丞。”许当淡然道。 “嗯,这些东西确实还不够多。”范宇笑了笑道:“不过,这些东西的货钱,可都是要由造作院来出。不知道我去辽国之前,靠作院所制的皮鞋与皮靴都做的怎么样了。” 许当听到范宇问起这个,便拱手道:“正要向侯爷禀报,徐兄走的时候,便已经向我交待过,说造作院所制的这些皮鞋皮靴,都是有大用的。因此,下官也没敢怠慢。如今皮鞋已经制了一万五千双,皮靴则只有八千余双。” 以大宋现在的生产水平,一个多月能制出这个数量的皮鞋皮靴,已经是相当的多。这也证明,造作院里能抽调出来的闲散工匠,人数也不少。 范宇点点头,“如此甚好,这也足够抵了货值。许兄,你在造作院,最大的感觉是什么。有话可以直说,不必遮掩,我想听实话,而不是敷衍之辞。” 这就让许当有些为难,侯爷的话也没一个特指的范围,却是不好说。 但是范宇要的就是这个模糊效果,若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便没意思了。而且,范宇有打算将造作院重新整顿整理一番。 “侯爷既然动问,下官可就说了。”许当皱了皱眉道:“造作院最大的弊病,便是读书人太少。这些工匠们,领会他人的意思,并不是那么顺畅。制作军器之时,少有总结,大都是靠经验来的。若非造作院有一定之规,只怕做出来的军器便不能看了。” 范宇没想到,这个许当竟然说的是这个。范宇也知道,工匠若是没什么化,很难搞些改进和创新。但是,这个许当也能看到这个问题,并且提出来,那就不容易了。 而这也提醒了范宇,这是又一个推动时代的机会。 做这种事,范宇明白不可操之过急。这就像是在修正一座已经有些倾斜的高塔,要倾斜的那面的砖缝里打数十上百个木楔子,才能将高塔一点点的扶正。 改变大宋,也是这个道理,不可操之过急。 第256章 也不可不防 许当果然如同徐绶所说,有点刨根究底的意思。这种人认死理,但并不是坏处,反而是个优点。 范宇受许当的启发,也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其实这个想法以前也有过,但只是偶然冒出来的,有些模糊不清。 如今听了许当的话,范宇便也有些心中豁然一亮的感觉。 “我大宋的工匠们虽然都识几个字,但是大多也就是会写自己名字。”范宇沉吟道:“在这个基础上,或许可以给他们开个私塾,使这些工匠读些书。” 许当对于范宇的这个想法,是很赞成的。他原本就觉得工匠们文化水平不高,做事就显得粗糙。现在安乐侯既然开口,要给工匠们开个私塾,让他们读书识字,那可就让他有些意外了。 “侯爷,这个主意虽好,但是这些工匠们怕是会有些厌学。”许当想了想,便能知道这些工匠们的态度。 “这有何难,按他们所学的好坏,给这些工匠们分出等级来,学的好坏与他们的酬劳相关,就不信这些家伙不肯学。”范宇呵呵笑道:“那些四十岁以上的工匠便不用学了,多招些年轻的工匠吧。上了年纪的,怕是逼死了他们,也学不出什么来了。” 许当也笑了起来,“安乐侯所说之事,倒是可行。若是这样的话,一两年之后,便会有不少会读书的工匠出现。如此以来,我军器造作院的军器,定然也会极其精良。” 听了许当的话,范宇不由失笑。岂止是极其精良,这会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怕是都会大吃一惊。 范宇摇了摇头,对许当道:“你想的还是简单了,此事应该只是让他们识字。若只是识字,便失了读书的本意。” 这话听到了许当的耳中,便有些不明白了。工匠们读书识字,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还有什么本意。 “侯爷的话,下官有些听不明白,还请侯爷明示。”许当拱手请教道。 “儒家子弟们读书,都是传道授业解惑,难道工匠们读书,就不应该传道授业解惑吗?”范宇淡淡的道:“儒家传孔孟之道,工匠便传鲁班墨子之道。儒家治国,鲁班墨子治器,又有何不可。” 这话在范宇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在许当听起来,却是如惊雷于前振聋发聩。 安侯侯的话可太对了,若是能造就鲁班墨子一样的工匠,那却是一大盛事。到那时,谁又会在乎自己这个参与其中的将作监丞,是没有根底的。建功立业,并不一定非要抚平地方征战沙场。 若是能在造作院有番作为,却也一样会引人瞩目。 想起之前还对安乐侯说,别以为将作监丞是个了不起的职位,现在却是真的有些了不起的感觉了。 “下官对于侯爷万分敬佩。”许当这一次是真的心服口服,躬身一礼道:“下官之前,还看不起将作监丞这一职位。经侯爷提点,却是发现,在这个位置上大有可为。有侯爷这样的上官,下官当为侯爷做马前之卒。” 范宇不由大乐,这又送来一个可用之人。对方这意思挺明白的,意思就是他做事,自己罩着他。如此看来,这许当也不是个不知变通之人。 “有什么可敬佩的。”范宇摆摆手谦虚道:“官家委我造作院通判之职,不过是看在我是皇亲的份上。但是我既然是皇亲,便不能给官家丢人。多少要做出些成绩来,也好使官家脸上有光。但是这功劳,我却是不稀罕的。你放心去做,终有出头之日。” 许当一听,心中更是服气。这怎么比,官家让安乐侯做造作院的通判,本意应该是给他挂个闲职罢了。可谁知道安侯侯,竟能做到这等地步。 造斧枪和龙鳞铠甲,再到做些民用皮鞋皮靴等物,这都是许当知道的。可谁知道安乐侯居然还有更厉害的想法,还要培养鲁班墨子一样的人物。 而且安乐侯并不贪功,许当也能明白。人家已经是个侯爷和驸马都尉,又如此年轻,再有功劳便要封国公了。可这大宋自立国以来,哪有十几岁便凭自己本事上位的国公? “侯爷但有吩咐,下官敢不呕心呖血。”许当很是诚恳的道。 “儒家士子求学之所,被称之为书院。”范宇笑着点点头道:“那工匠们读书求技之地,便应称之为技院。” 许当有些牙疼,安乐侯是认真的吗,为何自己觉得这名字不太好呢。 “侯爷起的名字,倒也直白简捷。”许当不好意思指出不当之处,只好顺着范宇的意思道。 范宇一笑道:“自然是有全称的,这技院为我造作院内部的工匠所设,亦可从外面招收一些三代清白的穷人家孩子。全称便叫‘大宋匠作百工技术学院’,简称为‘大宋百工技院’,你觉得如何。” 许当呵呵一笑道:“刚刚下官也是吓了一跳,如今听来,这名称倒是顺耳多了。” “此事便交给你来做,你可能胜任否。”范宇看向许当道:“这技院招收的人数,还有老师人数,包括所学的教材,都要整理造册。至于所需的钱款,还有场地,待你规划好了,便可以你的名义写个章程出来。我会面逞官家,请官家背书。” 范宇对于技院能顺利成立,还是有把握的。 以读书传授百工之艺,所培养的人不过是些工匠,这在当权的儒家子弟看来,绝对不会当成一回事。但是不管读什么书,其实都是会造就一批知识分子。无非就是文科和理科之分。 现在等于是文科掌权,但是当整个社会都从理科受益之后,便也离不开理科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技院培养出来的人才,便有了话语权。 当然,范宇也没指望就凭借一个技院,便将大宋改变。这只不过是他安排的一颗种子罢了,希望能在将来结出工业文明之花。 听了范宇的一番话,许当整个人可谓是干劲十足。安乐侯亲手画的大饼,他能不香吗。 “下官定不负侯爷所托!现在便赶回去,将这章程写出来,到时还要请侯爷斧正。”许当拱手道:“下官就此告辞,请侯爷留步。” 在范宇的鼓动之下,许当的心中火热。功成名就在此一举,只要这技院成立,自己治学之名必留于史书光宗耀祖。 范宇看到许当如此有干劲,便有些意外。许当也是儒家子弟,难道他不排斥百家吗。虽然搞定了许当,但是就怕有人阻挠,也不可不防。 第257章 给侯爷个面子 另一边,耶律重元所委派的大掌柜郭喜,则带着两个伙计在汴梁闲逛。 汴梁城的繁华,真不是辽国的南京所能比的。 如果真的比起来,只是城池大小,便是四个南京城那么大。再看汴梁城的街道之上,行人极多。道路两旁的店铺和小摊,除了各种商品之外,还有各色小吃。 这让郭喜对于汴梁竟有些痴迷,汴梁是他从所未见的一座繁华巨城。哪怕之前去了极远的塞尔柱帝国,也没见识过这等繁盛的场面。 三个人走了一路,嘴里塞满吃食。左右两边的吆喝叫卖之声,便从来没有断绝过。 郭喜信佛,因此出来首要的便是先去大相国寺上香。 从大相国寺出来,随着人群往北走,便去了最热闹的马行街。 这里可不一样,不只是热闹,还是大宋的高端消费场所。酒楼、瓦舍、妓馆、钱铺、成衣铺子、书画店、胭脂水粉店,直让郭喜等人的眼都直了。 揽客的伙计一个接着一个的热情招呼,使得郭喜应接不暇。 不过郭喜也不只看,他还问。有些店铺里卖的东西,让他感兴趣了,便进去问问价钱,与伙计聊上几句。 大宋的东西精美程度远胜辽国,瓷器、漆器、首饰等等不一而足。 而且,都是分着档次的,每一个档次的价格便有不同,甚至相差极大。 郭喜这是职业病,但是也是个有心人。他这么做,到时便可与大宋的安乐侯谈采买之事。要自己看中的东西,还要足够便宜的价格。若是回去赔了钱,皇太弟是不会饶了自己的。 在来之前,郭喜也知道,有一部货物是要由安乐侯指定的,也就是必买的。 但是具体是什么货物,郭喜还不知道,即使问安乐侯,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郭喜在汴梁城中逛了一天,便回去将自己所看中的货物都列了出来。打算第二天见范宇的时候,便将这个单子列出来。 次日一早,王小丁便被范宇派来接郭喜到府。 郭喜怀中揣着自己定下的货物清单,坐上了马车直奔城西。 王小丁在一旁,对郭喜笑道:“郭掌柜,昨日在汴梁城玩的可好?” “汴梁繁华,超乎想象,天下大城难有比肩的。”郭喜真心赞道。 “郭掌柜在汴梁时间还短,若是多住上一阵子,怕是便不想离开了。”王小丁虽然在汴梁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对于汴梁城中的吃喝玩乐,却是没去过也听人讲过。 郭喜看王小丁这沾沾自喜的样子,不由逗他道:“你小小年纪,却是知道不少。你说说,有什么好玩的我还没见过。” 王小丁毕竟年轻,被郭喜一逗,便道:“相扑,我们汴梁人最喜欢看的便是相扑为戏。两边的雄壮汉子如同两座肉山,打成一团凶猛的很。若是郭掌柜去看一次,便知道什么叫惊心动魄了。” “相扑我如何没见过,来时的路上,便在真定府看到过。”郭喜摇头失笑道。 “那还有蹴鞠。”王小丁的争强好胜之心被引了上来。 郭喜更是摆手道:“这个更没什么可稀罕的,我大辽也有。陛下过生辰之时,朝廷还专门有人为陛下献艺。” “双陆棋。”王小丁道。 “我便会玩,不稀奇。”郭喜又摇头。 王小丁哼哼了两声道:“捶丸,这个你不知道了吧。” 郭喜微微一哂道:“在我大辽,连小孩子都会。不就是用一根弯头棍,打一个骨球吗。” 这捶丸,便是后世的高尔夫球的雏形,若是范宇在,一听便会知道。 王小丁看到郭喜见识不浅,居然自己说了这许多玩的,郭掌柜都能知道,这可不好对付。 不过他跟在范宇身边,多少也沾了机灵气儿。抬眼从车窗外扫了一眼,正看到一间书画店前,有个文士正让人给自己画像。 “那郭掌柜可曾知道,什么是写真?”王小丁笑问道。 原本郭喜就是与王小丁逗个闷子,却不想真的被问住了。写真这东西,自己可还真没听说过。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但是郭喜却也并不尴尬,这本就是玩闹而已,便笑问道:“这个我并不清楚,想来与字面有些关系。只是想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的罢了。” 王小丁哈哈一笑道:“若是郭掌柜有心,在一间书画馆要人画写真,他们便会给郭掌柜画肖像,这便是写真了。” 原来,大宋的文人都喜欢自画肖像,或者请他人给自己画像,这在大宋就被称之为写真。这也许和文人压制住了武人,满足了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字面意思,便开始自傲自恋有关。 “这算什么好玩的,这个不算。”郭喜摇摇头。 “写真当然好玩。”王小丁笑道:“郭掌柜可让两个书画店的画师给你分别画,定然有一个像一个不像,你说好玩不好玩。” 郭喜哈哈大笑,指了指王小丁道:“你倒是鬼精鬼精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久马车便来到了西作坊的门外。 在王小丁的带领下,郭喜到了范宇的值房。 此时范宇已经和许当两人在等着了,看到郭喜到来,便笑着打过了招呼,并请其落座。 郭掌柜看了看周围,不由奇怪道:“侯爷请我来这里,不知是何故。” “此地为我在造作院的值房,与你谈的事情,便是公事。”范宇笑道:“郭掌柜,昨日你可曾在汴梁城中走了走,可有你看得入眼的货物种类。” “侯爷竟然连此事都已经料到,显然是有心了。”郭喜这才明白,安乐侯让自己休息一天,显然就是有让自己看看的意思在内。 他接着道:“我确实在汴梁看到不少货物,在辽国都少有。因此,我便写了一份清单,还请侯爷过目。” 范宇接过郭喜的清单,扫了一眼,点点头道:“这些都还不错,若是八万贯足够,便再采买也不是问题。不过,我请郭掌柜来,便是想让你看一看,我造作院的货物。” 郭喜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来的路上虽然与王小丁逗闷子,但也是在解压。他最怕的,就是安乐侯强行让他采买造作院的货物。如果那样的话,便是明着坑辽国皇太弟的钱,只怕自己这条命搭进去也不够。 “这是自然。”郭喜急忙点头,将耶律重元搬出来道:“在南京之时,皇太弟殿下便叮嘱过我了。” 范宇笑着挥了挥手道:“郭掌柜先看了货再说,我不会强求。来人,将东西都拿进来。” 听到范宇说不会强求四字,郭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货物真不行,也会少要一些给侯爷个面子。 第258章 量变引起质变 得了范宇的吩咐,许当命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样品,都送了进来。 原本还显得比较宽敞的值房之中,立时就被摆了一堆东西。 数十个硬纸盒子,被排成了数排。每个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一双精美的皮鞋或是皮靴。 郭喜并非不识货的人,他的两眼也是渐渐睁大。这些皮鞋和皮靴与市面上的绝然不同,每一双似乎都显得十分的精致简捷。牛皮羊皮的皮面上,有着不同的颜色,还打着油蜡,看上去光闪闪的很是提神。更复杂些的,还镶嵌珠玉铜花等等花样,奢华的很。 这只是鞋类而已,另外还有皮质的腰带,上面也是镶金嵌玉。还有一些便是皮包,有腰包、单肩、双肩、手提,大小不一色泽各异,款式多的让人能挑花了眼。 皮带和皮包,范宇倒是并没让造作院大批制作。只不过是工匠们自己,被激发出了热情,试着做了一些样品。如今范宇看过觉得不错,便让他们一同拿了出来。 郭喜从来不知道,皮具竟然能被大宋的工匠们玩到这许多花样。 他一件件的拿起来端详,查看缝制的结实与否,图案时新细致与否。一时之间,郭喜便对这些皮具竟有些爱不释手了。 “侯爷,这、这都是造作院所制出来的?”郭喜有些不能置信。 不是他觉得造作院做不出,而是造作院应该是制造军器,如何却这样的不务正业。辽国也有类似的军器制造机构,可没有工匠敢大着胆子胡乱做这些东西。 “郭掌柜,看看这些皮具可还入眼?”范宇笑问道。 郭喜哪里还有先前小窥的心思,他如今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与范宇讲价钱。 “这些皮具自然是不错的。”郭喜点点头道:“只是皮具在我大辽根本就卖不上价钱,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范宇微微一笑,也不驳斥对方的话,转而指着另外的几只铁锅道:“我大宋盐铁茶矾皆为专卖,但是这些铁锅,却是得了允许并不禁止的。我知道辽国多有游牧部族,对于方便一些的炊具需求不小。郭掌柜也可根据需要,酌情贩运一些回去。” 辽国的游牧部族缺少的,就是这些铁锅日用之物。虽然如今辽国据有燕云之地,不缺铁匠和铁器,但是需求一样很大。 范宇这时拿出来的铁锅,可就不只是炒锅了,还有吊锅和双耳铁锅。虽然样式有所区别,但都是用水力冲压机械冲压出来的,产量极大。 要说挣钱,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有利可图。 郭喜对此连看都不用看,他便知道这些东西贩卖到辽国,利润都是相当可观的。 以那些皮具的精美程度,到辽国四京贩卖,便不会便宜。想必这等精美的皮具,也只有比较富有的人才会用得起。那铁锅就更不用说了,郭喜只是看了一遍,便知道这东西的销路并不会差。若是价钱合适,寻常人家怎么也会买上一两口。 “侯爷所拿出来的货物,都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价钱几何。”郭喜对着范宇一抱拳道:“能不能请侯爷开个价钱出来,我也好计算采买多少。” 范宇对许当点了点头,许当便取出一张纸来,上面详细的列有各样货物的价格。其中采买货物的多少,也与价格挂勾,买的越多,便越是便宜。 只以炒锅而论,若是采买一万口,便是一百五十文一口。若是只买一百口,那就是两百文一口。价钱差了四分之一,这也不算是小利了。 原本郭喜还是只想给范宇一个面子,少采买一些。可是看过这些造作院的货物之后,与昨日里在街面店铺中看到的同类货物一对比,便自然得出取舍来。 街面上的同类货物,在精美程度上是不及造作院的。而且这个价格,居然也是造作院的便宜,比街面上便宜了近一半。 在心中经过斟酌之后,郭喜便伸手比划了一个六,“侯爷,我想用六万贯,采买造作院所有的这些货物。希望侯爷能看在皇太弟的面子上,给个优惠的价格。更外两万贯,便请侯爷给我买成茶叶便可。” 到了这时候,郭喜一点从外面采买的心思都没了。原本的要给范宇一点面子,也成了让范宇看在皇太弟的面子上。这家伙不愧是个做生意的,竟没半点障碍,便将心理转换了过来。 范宇看到郭喜如此说,这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便笑道:“郭掌柜,你在这里,便是代表了皇太弟。放心便是,皇太弟与我是好友,我岂会让他赔了钱。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做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若是可以,将来只怕这生意还会越做越大。六万贯的货物,我只会给你多,不会给你少。至于茶叶,我也会找盐铁司一并给你采买齐备便是。” 郭喜这下真是大喜,急忙对着范宇躬身道:“如此,便有劳侯爷了。” 范宇摆了摆手道:“你这次回去之后,下次过来,我要更多的铁锭与土硝,还有皮革等物。具体的,便让许当给你说就是。另外,再送几十车羊毛,我有用。” 此时的草原之上,羊毛对于牧民们并无多少大用。除了用来制作一些毡子,更多的便是丢弃不用。 郭喜身为辽国人,自然是知道这等事的。因此听了范宇的话,也有些愕然。 “侯爷要羊毛这等废料,有何用处。草原上别的不多,这羊毛可是多如山海。”郭喜不由问道。 “你送来就上,或许可以变废为宝也说不定。”范宇对着郭喜神秘一笑。 郭喜看着造作院的这些精美货物,对范宇的话也不由得不信。 谈好了这些事情,便让王小丁送郭喜离去。 许当重新泡了茶,送到了范宇的面前。 “侯爷,这羊毛有何用啊?若是采买些皮革也还好说,但是羊毛却是只能做些毡子绳子,实在是没有大用。”许当不由劝道:“不如采买一些牛角牛筋等物,也好做些强弓硬弩才是。” 对于弓弩之物,范宇是有些想法,但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大宋的人知道,草原上也是有宝的。 如今大宋不禁海贸,每年通过市舶司出口的货物都是造丝绸茶叶瓷器来赚钱。若是能多一项赚钱的出口货物,只怕大宋的商人便会趋之若鹜。哪怕勾不起这大宋的士大夫的进取之心,也可积累巨量财富。 终有一日,会走上量变引起质变的进程。 第259章 这小子活腻了 许当并不知道范宇心中所想,因此会说这样的话。 范宇是想借此开启大宋的工业,并且推动大宋人的进取之心。 但是这种事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适合说出来。 “羊毛这东西,对于我们大宋来说是有大用的。”范宇笑道:“若是用的好了,不但可以赚钱,还能富国强兵。” 许当只以为安乐侯在开自己的玩笑,便没在意,“启禀侯爷,昨日侯爷所说的大宋百工技院的章程,我也已经写了出来,正想请侯爷过目。” 范宇真没想到,许当竟然速度这么快。 “哦?你竟连夜便将这章程写了出来,拿来我看。”范宇也很期待。 “不瞒侯爷,我正随身带着,这便请侯爷过目一观。”许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本章,双手递到范宇手中。 范宇将这本章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里面基本与儒家治学的方式差不多,如私塾一般,一个老工匠带一班学徒。 虽然是这个意思,但是范宇总感觉,与自己的设想还有些差距。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只要这所技院能被上官所批准,那如何分类和编排课程,便自行安排就是。 “这个章程已经不错,大体是说清了其中利弊的。”范宇笑着将章程还给了许当道:“但是这些工匠们,既然入学了,便也应给他们一个官方的身份才是。这个身份不发俸禄,只是为了证明工匠的水平高低。如儒家功名分为秀才、举子、进士,工匠们也可依次评为匠工、匠师、大匠。” “如此一来,朝廷若要选拔工匠建造法式,岂不是方便之极。只凭他们的级别,便可知道其能胜任之事。”范宇启发许当道。 许当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 “侯爷真是巧心思,便如儒家科考一般,让这工匠们也能为朝廷所用。”许当笑道。 范宇点点头道:“唐太宗李世民取士之时,曾在科场外观看,对旁人道: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矣。若是这技院办成了,便是这能工巧匠,都入了大宋的彀中。” 许当被范宇鼓动的极为兴奋,当即便对范宇道:“侯爷稍待,下官立刻便可书就新章程!这等事体,如得官家允准,定然会使我大宋更为强盛。” 笑着点了点头,范宇便对其道:“你且去写,我就在这里喝茶。” 许当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再一次来到范宇的值房。 他手中捧着墨迹未干的新章程道:“侯爷,你看这次的如何。” 大致浏览了一遍,范宇便鼓励道:“如此甚好,条例已俱完备。你可直接署上你自己的名字,逞与通进司便可。” 听到范宇这话,许当却是有些感动。看来安乐侯却是看不上这些功劳,随手便扔给了自己。要知道,这件事办成了必会名垂青史。就是自己百年之后,天下工匠们也会给自己立个长生牌位。 这么好的事情,安乐侯居然不肯据功,真乃高风亮节之人。 范宇是不知道许当在想什么,要是知道许当贪图工匠们立的长生牌位,只怕会将这家伙直接赶出去。 许当走后,范宇左右无事,便也回了自己的府中。 大宋的官做的轻松,像他这种职务,又不用在御前值班,还是很轻松的。随随便便的跷个班,不在话下。 他这边回到府里,还没坐上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启禀侯爷,国舅曹佾、曹傅来访。” “两位国舅都是熟人了,快请进来吧。”范宇也只能起身,前去相迎。 曹佾带着曹佾,两人正候在府门外,看到范宇出迎,便同时拱手。 “冒昧前来,打扰安乐侯休息了。”曹佾道。 曹傅就随意的多,见到范宇便笑着招呼道:“见过范兄,我听说你昨天入宫,还帮官家选了个才人。” 范宇尴尬一笑,这小子记吃不记打,在府门外敢这样说。 “两位国舅肯来篷筚生辉,快些请进喝些热茶,莫要在外门受冻。”范宇伸手,将两人让了进来。 没钱?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待曹傅走到自己面前,便瞪了这家伙一眼。 曹傅嘿嘿一笑不以为意,虽然这一次去辽国经受了些锻炼,但还是有些浪荡模样。在范宇看来,这家伙还是没吃够苦,需要再次改造才成。 到了正厅里宾主落座,范宇便让人给两位国舅上茶。 “这次两位国舅一同来到我这里,不知道是什么事?”范宇有些奇怪的道。 曹佾听到范宇开口问,便先是抱拳,才道:“曹傅顽劣,此次前往辽国,也是欺下瞒上连哄带骗的才去了。亏这一路上有安乐侯看顾,才没让这小子惹出什么麻烦来。曹佾此来,便是特意感谢的。” 范宇这就明白了,人家是来感谢自己的。但是没看到外面有几辆马车,这次似乎没带礼物来啊。 “大家都是皇亲,曹傅有心去辽国开阔眼界,我自然应当对他有所照应。”范宇笑道:“不过是顺便而已,谢我做什么。若是送我礼物,我是一定不收的。” “范兄,你怎么知道我兄长要送你礼物,莫非你能掐会算不成。”曹傅不由惊奇的道。 范宇根本就没看到礼物,哪里知道曹佾还真有礼物。 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曹佾,范宇有些疑惑。 曹佾一笑,才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无以为谢,得知安乐侯城外的田地还有一块并没连成一体,便将中间的间隔之地买下,送与安乐侯以为谢礼。区区百顷田地,不成敬意。” 范宇不由得侧目,看看什么叫世家,百顷田地在对方的眼中就是区区。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名下的土地,似乎也已经有千顷左右了。这么大片地,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范宇摆手道:“照顾曹傅不过是顺手而为,哪里值得曹兄如此厚赐。” “安乐侯莫要再行谦让,这地契我已经让官府写了你的名字,如今不过是送到你手中而已,岂可推辞。”曹佾将地契双手送上,却是躬身不动,等着范宇来接。 这送礼,还半强迫了,范宇就喜欢这样的。 他取过了地契,放在一旁,口中却道:“曹兄太过客气,这点小事也不值百顷田地。自入京以来,曹兄所送的礼物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喜欢收些礼物,但是范宇也知道收曹家礼收得有些多。要不是这张地契上的土地是连接自己名下田地的,他还真得推辞掉才能安心。 曹傅这小混蛋此时却开口插话道:“安乐侯要是过意不去,便想个办法,让昨日官家选的那个妖精失宠。” 范宇和曹佾两人都看向曹傅,觉得这小子活腻了。 第260章 我们怎么想不到 那张氏可是杨太后宫里出来的,被官家亲自选中。 对于张氏来说,可算是一步登天。但是对于皇后曹氏,却是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而官家的两个小舅子,自然对于那张氏天生有些看不惯。只是曹佾还知道遮掩,这曹傅可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范宇瞥了曹傅一眼,摇摇头道:“两位国舅,这乃是官家后宫之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岂可胡乱插手。而且,据我所知,曹皇后之所以能成为皇后,是杨太后所指定。而这位张氏,也是从杨太后宫里出来的。按理说,可都算是一体的。” “什么一体,官家就一个,后宫的人却不少。”曹傅不屑的道:“我阿姐自入宫以来,便没见过官家几面,甚至” “曹傅!”曹佾关键时刻打断了曹傅的话,怒容满面的道:“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阿姐嫁到皇家,便是皇家的人。民间百姓尚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说,你我对于阿姐来说,只是曹家人。而阿姐自己,则是皇家的人。你若是连这个都分不清,将来是要招祸的!” 被兄长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对于曹傅来说还是第一次。身为曹家幼弟,曹傅可从来没被兄长如此凶过,这让他吓了一跳。 曹傅不由委屈道:“我也不是想要如何,我只是替阿姐鸣不平。不就是阿姐相貌普通了些,官家便以貌取人,对阿姐爱理不理。可不管如何,阿姐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官家不临幸阿姐,后宫中其他嫔妃却以此讥笑,这岂是皇后应承受的。那张氏不过是刚刚到了官家身边,便被官家临幸,这是何其不公!” “你、你要气死我了,这等宫闱隐私也是乱说的!”曹佾看了范宇一眼,面色极其尴尬。 范宇下巴都快掉了,好大的一个八卦,官家居然不临幸皇后。 可是一想起官家只看颜值的德行,范宇便知道曹傅应该并没有乱说。而且这两位国舅,可能在宫里被别的嫔妃说了些讽刺的话,曹傅是被气到了。 心里有委屈,面对别人可能不会说这些,但是曹傅这家伙却没将范宇当外人。 范宇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国舅,官家的宫闱私事,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管的。官家喜好貌美女子,却也是真。昨日我去宫中,两位太后便对官家尚无子嗣有些心急。因此,这才又让官家挑选了一个秀女张氏。” 对于这种事,范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讲了自己入宫所见的大概。安抚一下这曹家两兄弟,免得他们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事。对他们讲明,官家尚无子嗣,才又收了一个张氏,并非是官家对皇后不满。 谁知道曹傅却不甘心,他不平道:“官家不临幸我阿姐,他哪里来的子嗣,却又收什么秀女。以前宫中的嫔妃可还少了,却也没见孕有子嗣。范兄你的招数多,不如想个办法,让官家临幸了阿姐诞下子嗣,你也是皇家的功臣。” “你在胡扯些什么!”曹佾口中虽然喝止了曹傅,可是看向范宇的目光,却带着希冀之色。 范宇心中一万头神兽狂奔,你们兄弟两人真够可以的,这种事也找自己出主意。不过,这也关系到官家子嗣之事,却让范宇有了一些想法。 大宋的皇帝子嗣不易,这从真宗便开始了。在范宇看来,定然是皇宫的环境造成的。最大的可能,莫过于是水质污染。皇宫在建造之初,为了防虫,下面会铺有一层朱砂等矿物。 时间一久,便会造成宫中的水井被污染。而朱砂则含有水银,其中的毒性自不用说。因此,自宋真宗起便子嗣艰难。 若要改变这种情况,就只能让宫里饮用外来的水才可以。就像后世的大清,都是饮用玉泉山的泉水。能影响宫中,使宫里用外来泉水的人,无非就是官家自己,若是皇后太后了。 现在两个国舅都看着自己,范宇觉得,不如借这个机会,与两人分说一下。 “皇家子嗣,事关大宋国体。”范宇沉吟道:“自先帝以来,便子嗣艰难,即使诞下龙种,也比寻常人家夭折的可能更多。我与太医局的王太医打过交道,多少知晓一些医理。之所以如此,可能与皇宫修建之时的用料污染了水井有关。若要官家子嗣兴旺,便须让宫中用外来的泉水。既然皇后欲让官家子嗣旺,可令宫中取用城外的泉水为饮用洗浴之水。而宫里的井水,则只用于火患便可。” 曹佾与曹傅两兄弟面面相觑,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不过,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曹家本就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他们家上一代的叔伯便人数不少。若是算起来,这夭折的,确是不如宫中夭折的多。 曹佾对于范宇又敬又佩,急忙拱手道:“安乐侯所说的话,真是让我等茅塞顿开。确是这样,皇家龙种的夭折之多,更是超于其他寻常人家。想必,安乐侯所言是有道理的。此事我会尽快告之于阿姐,让她令宫中用水,尽数换成泉水。” 但是曹傅的目的却不在此,他哼哼了两声道:“范兄说的有道理又如何,官家不与阿姐亲近,岂不是便宜了别的嫔妃。若范兄有办法,还是让官家与阿姐更亲近才好。” 范宇苦笑,这事还真是,人家曹家兄弟自然是向着自己姐姐。 “皇后出身将门,性情宽和举止端庄。虽有母仪天下之德行,却难得官家之欢心。这个要看皇后自己,我的办法是不多的。”范宇摆了摆手道。 “安乐侯所谓办法不多,就是有办法了?”曹佾也不再稳重,却是抓住了范宇话中的漏洞追问道。 看来,今天这两兄弟不从这里要个主意,今天便不肯走。范宇心里也是为难,总不能通过两人教一些不好的东西给皇后吧。但是这两个家伙却是盯着自己不放,一定要掏了自己的主意出来。 “既然你们一直问我要个主意,我便只说说我的浅见。”范宇也是没招,否则他们便没完了,“若要让人可以不再注重个女子的相貌,这女子要如何去做?” 曹佾立时正色道:“当然是修德行,便如阿姐一般贤良淑德才是。” 但曹傅却摇头,“阿姐已经做到,官家却没亲近阿姐,这恐怕不行。” 范宇叹了口气道:“话是没错,但是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因此,要从欲字上想办法。若要官家有欲,便须下些功夫。一女子的容貌虽好,但是身材却是胖壮不堪或瘦弱不堪,亦让人无欲。但是身材玲珑浮凸,哪怕只看背影,亦可让人心为之动。我知凡是会武艺的人,皆有伸筋练体的功夫。因而,男子多半虎背蜂腰,女子身材亦曲线动人。若令姐在自己的坤宁宫中,以紧身丝绸为衣,以自练筋骨为名。官家若是偶尔一见,必起亲近之心。” “既已亲近,又感皇后之德行端庄贤淑宽和温柔,即使依旧不宠,亦会亲近敬重。”范宇最后恨铁不成钢的道。 曹家兄弟目瞪口呆,安乐侯真乃神人也,我们怎么想不到。 第261章 喜闻乐见 在曹家兄弟的眼中,范宇的形象无限拔高。 似乎无论什么事情,在他这里都能变的举重若轻一般。而且从安乐侯口中所讲的话,往往都很有说服力。 若安乐侯是个女人的话,想必定如苏妲己一般,成为一代祸国殃民的妖姬。 竟然能从官家好色这方面,硬是将欲字分析了一个透彻。别人不论,自家阿姐若是能依安乐侯所言,定是会博得官家临幸。曹家女子也是将门之后,而且曹皇后小时候,确实与叔伯们学过伸筋拔骨的功夫。若要论起身材来,可是从不输于人的。 什么紧身丝绸为衣,这关键也不在丝绸,而是紧身二字啊。安乐侯之言字字珠玑震聋发聩,不敕于大道纶音响彻天地,让这曹家兄弟瞬间便领悟了其中精髓。 “多谢安乐侯指点迷津,若是阿姐能与官家夫妻和谐,他日定以厚报!”曹佾对着范宇深深一躬到地,而后起身道:“天色不早,便不再打扰安乐侯,这便告辞了!” 范宇看看外面的天光,这还不到午时,如何就天色不早了? 再看曹家兄弟两个,已经匆匆出门而去,好象被狗撵了似的。 不用多想,范宇都知道这两个家伙定然是要入宫。将自己这一翻理论,都告之于曹皇后。 范宇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跑出门外,对曹家兄弟道:“今日之事,莫要提我,万事与我无关。” 若要是被他人知道,自己帮曹皇后出谋划策勾引官家,那自己也不用混了。 见到两个家伙走远了,范宇才摇摇头,今日这算是什么事啊。 他这里闲了下来,可是另一边却是出了变故。 许当将已经写好的章程,送到了通进司上逞。 因为就在汴梁之内,因此通进司的效率也是极高,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他的本章送到了政事堂的案头。 本来这个成立百工技院的章程没什么问题,往常能居高临下的施以教化,在这些儒家子弟们看来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许当却没有听范宇的话,只署自己的名字。而是先写了安乐侯范宇,又写了自己的名字许当。这样一来,这本章程就成了两人联名具奏之事。 参知政事蔡齐,与同平章事吕夷简两人,看着这本章程,两人都有些沉默。 “安乐侯回京不过两日,便有章程送了上来,看来他最近很是得意。”吕夷简不由苦笑了一声道。 蔡齐看了吕夷简一眼,才开口道:“吕相公向来看事很准,安乐侯当然是得意的。段少连与他一同出使辽国,却被官家贬斥到了岭南之地。而安乐侯虽与辽国皇太弟勾勾搭搭,却毫无惩罚。即使知谏院不止一本奏章弹劾安乐侯,也依旧不能动摇官家对他的宠信。这等皇亲若是坐大,恐成大宋误国之祸。” “蔡相公言重了,怎么会有这样严重。”吕夷简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不过是少年人爱出风头罢了,无伤大雅。若是让我来批复的话,我是会同意的。毕竟是对工匠们施以教化,使之能够更好的为朝廷出力。我虽有权搁置,但也不好阻塞言路不使上达天听。” 蔡齐听到吕夷简的话,就知道这老狐狸要让自己上阵了。可是蔡齐对于段少连有着不小的同情,此次段少连被贬官,他便有些不满。认为多半就是范宇在其中起了作用,所以才会造成段少连被贬。 因而,蔡齐才会明确表示,自己反对安乐侯的这本章程。 可吕夷简却是不同,他知道段少连被贬的原由。虽然不同情段少连,但是他一样不喜欢范宇得到圣眷。安乐侯几次与自己不对付,如何能顺了他的意。如今看到蔡齐这么快便跳出来反对,便一甩手,就将这件事交给了蔡齐。 “吕相公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本章程去面圣?”蔡齐不由问道。 吕夷简点点头道:“安乐侯虽然年轻,但是本章程却是意正辞严,我想不出如何反对。蔡相公既然有些不同意见,想必也能向官家分说其中的弊处。不如就由蔡相公去见官家,也好直陈其弊晓以厉害。” 蔡齐想了想,自己去见官家也没什么,只要自己讲的有道理,想必官家也会采信。 “既然吕相公这么认为,那我便去见官家。定要让官家弃之不用,方可打击这安乐侯的气焰。”蔡齐冷哼了一声道。 吕夷简看了看蔡齐气愤的样子,不由皱眉道:“蔡相公,安乐侯刚刚归来,便有十几道奏章弹劾于他。这其中,不会是蔡相公你推动的吧。我知段直阁与你私交甚好,但莫要公器私用才是。即使安乐侯有什么做的不对,也要他坏了国事才能直斥其非。否则身为皇亲,李太后的义子,谁也动不得他的。” 蔡齐一摆手道:“此子放荡跳脱,没有什么规矩束缚。若是不给他一些厉害,怕是还要闹出许多事情来。今次不过是个章程,明日说不得又要指点国政。一个十几岁的安乐侯有这些能为,朝廷还要你我这样的臣子如何?与其日后拔乱反正,不如先一步将其打压下去。他若真有心为朝廷出力,那便须好好的磨一磨性子。本就是侥幸骤贵之人,又没经过历练,岂可胡乱插手政事。” 吕夷简点点头,拈须笑道:“蔡相公一身正气,当能劝说官家不予实行此章程。不过,这章程立意甚正,蔡相公还是要想好说辞,免得被官家问住才好。” 蔡齐哈哈一笑道:“此事我自然晓得,这便去求见官家,请官家定夺便是。” 看到蔡齐信心满满的走了,吕夷简却是叹了口气。这位蔡相公,还是太小看安乐侯了。莫要以为安乐侯年轻,便不将其放在眼中。万一被安乐侯针对,怕是会很难受啊。 不过,吕夷简还是希望蔡齐能坏了范宇的事。因为吕夷简对于范宇,更没什么好印象。若是能够将这安乐侯的气焰打压下去,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第262章 宜独断之 蔡齐一出政事堂,便在心中暗骂吕夷简老狐狸。 驳回安乐侯的章程,若是吕夷简这个同平章事出面,官家便要多给些面子。即使不驳回,也会暂缓。但是到了自己这个参知政事出面,就不一定了。 还是要想好说辞,才好在官家面前予以驳回。 手中拿着安乐侯的章程,蔡齐看了数遍,才摇了摇头。要说这章程的出发点,并没任何私心,也并无半点坏处。要是硬将其驳回,怕是不易。 不过,蔡齐还是找了一些缺点,那便是这百工技院的规模似乎不小,其中要消耗的经费便不会少。 官家怕什么,怕伸手要钱。虽然官家性格仁厚耳朵根子软,但是要从官家手中抠出钱来,可不是一件易事。 蔡齐是如何也不相信,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工匠,官家肯出了这笔钱。 而且,蔡齐也并不需要反对,只要将事情延缓。然后拖上一拖,这件也自然就无疾而终。对于安乐侯的建议,只要多来几次这样的结果,便可打击到他的气焰。若安乐侯一事无成,官家也不会再看重他的能力。而朝中一些年轻官员,也不会再注意此人。 到那时候,安乐侯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勋贵,再想兴风作浪插手政务,便既无可能也无威信。 来到崇政殿外,蔡齐具名求见官家,立时有小黄门入内通报。 很快小黄门便出来,将蔡齐请进崇政殿内。 “臣蔡齐,见过官家。”蔡齐躬身施礼。 “蔡卿免礼,有什么事便逞上来。你我君臣忙于国事,不须太多客气。”赵祯很是随意的道。 蔡齐取出范宇的章程,双手递交到了陈琳的手中,请其转交于官家。 “这份章程,乃是安乐侯范宇所逞上的。”蔡齐道:“其一片拳拳为国之心令人动容,只是安乐侯终究年轻,却是想的简单了。” 赵祯取过陈琳递上来的章程,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本章程很是详细,让工匠们读书识字,虽然历来未有,但功在教化,又可加强军器制造,却也是好事。”赵祯将章程放在自己的案上,接着道:“蔡卿家认为安乐侯年轻,想来是有些不同意见了。不如讲出来,让我也好有个参考。” 蔡齐看到官家动问,便拱手笑道:“此事安乐侯有些操之过急,工匠们读书,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虽然安乐侯出发点不错,是为了大宋好。但是此事并不现实。工匠们都有各自的事情,哪里能够安心读书。而且这些人若是读书的料,如今岂不是都能考取功名了。” 赵祯听了蔡齐的话,对于工匠们不由也起了轻视之心。确如蔡齐所说,工匠们有读书的才能,谁还愿意去做工匠,考个功名不好吗。 “蔡卿,你的话也有些道理。”赵祯也脸上泛起笑容道:“但是安乐侯的建议却也不错,让工匠们读书识字,便于传下百工之艺。若是我朝能出一个如鲁班墨子一样的工匠,也是一件好事啊。” 蔡齐听到赵祯居然还有支持安乐侯的意思,便急忙抱拳道:“官家,鲁班墨子之流,皆为诸侯争霸之时的巨匠。若出此等人物,岂不是代表着天下割据会有诸侯之乱?臣以为,这等样人没有也罢。这等人不见得能造福一方,却弄不好会祸乱天下。哪怕有一丝风险,我大宋也不应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舍了如今的盛世。” 在赵祯的心中,安乐侯范宇的分量还是比较重的。哪怕蔡齐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赵祯也不想轻易的否决掉安乐侯的章程。自上次与李太后之间的隔阂消散,赵祯心中便对安乐侯范宇极为亲近。虽然没有明言,但也视之如兄弟。 “蔡卿,你为参知政事,岂可轻言怪力乱神之说?我大宋盛世,凭借的是祖宗功业还有诸臣用命,亦不会为多一两名巧匠而有所损伤。”赵祯面色不善道:“若是这也算坏事,那便让这等坏事多一些,看看我大宋盛世会不会大厦将倾。” 没想到官家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蔡齐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蔡齐也非愣头青,急忙躬身道:“官家息怒,臣所举的例子或许并不恰当,然而臣之一片忠心,却是可表天日。臣只是怕这些工匠读了书,便不安心于工匠之事。若是这般,反不如现在这样更来的容易管束。而且,成立一所百工技院,所需的钱财也不会是个小数目。臣知道应天书院当初建立之时先帝尚在,应天人曹诚,以三十万贯建学。筑学舍百五十间,藏书千五百卷,并愿以学舍入官,因而得到先帝的赞赏。” 蔡齐抬头看向赵祯,接着道:“官家,只一个应天书院便要花费三十万贯,何况一间百工技院?若以百工授徒读书识字,便还要比书院多许多工匠事物的消耗。臣以为,没有五十万贯,是建不起来的。” 原本赵祯还想要替范宇争取一下的,可是却被蔡齐算出来的这个数字吓住了。大宋虽然富有,每年的税赋有上亿贯之多。可是大宋冗官冗兵冗费,绝大多数税赋都是看不到的。真正能拿出来用度的,可算不上多。 “这、这么一间百工技院,难道要花费如许多的钱财不成?”赵祯都有些结巴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赵祯身为大宋的当家人,自然明白这些钱代表着什么。因此,到这里他是真的犹豫了,有些拿不定主意。 蔡齐看到官家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道:“官家,如今朝廷各处所用靡费甚多,岂能为了一些工匠便抽调别处的费用。与其这样操切办工匠之学,不如等上一等,待朝廷宽裕了,再论此事也不迟。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此事便缓缓亦可啊。” 听到了蔡齐的建议,赵祯终于是被其所说服,“蔡卿所言甚是,此事便先缓一缓就是。这份章程便留在我这里,待见了安乐侯,我再与他分说。就是。” 蔡齐原本觉得百工技院已经开不成了,可是听官家的话,似乎还要向安乐侯解释一下。若是这样的话,以官家的耳朵根子之软,怕是又会改了主意。 “官家身为大宋之主,做了决断何须向臣子解释。”蔡齐疾声道:“臣以为,官家宜独断之。” 第263章 漏了底 这话说的赵祯有些尴尬,但是也不能说蔡齐说的没有道理。 陈琳听到蔡齐的话,便上前一步,喝斥道:“蔡相公,与官家说话,还须注意尔等的人臣之礼。” “好了,蔡卿也是急于公事。”赵祯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已经开口岂容更改,蔡卿退下吧。” “官家恕罪,臣一时激动,有些口不择言。”蔡齐拱手道:“臣言尽于此,这便告退。” 话已经点到了,蔡齐再说下去,只怕得到的会是反效果。因此这家伙见好就收,看到官家身边的陈琳总管已经有了些怒意,便急忙告辞出了崇政殿。 在蔡齐退出崇政殿之后,陈琳便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这蔡相公竟敢如此,实是、实是不像话!” “陈琳,我知道你的忠心。”赵祯摆了摆手道:“蔡相公也没说错,他也是在尽忠,只是有些激烈了。” 陈琳抬头道:“这是对官家的冒犯,内臣心中有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朝的大臣能有今天这样的骨气,也是太祖太宗的初衷。”赵祯笑了笑道:“只要不是权臣,便无碍的。” “官家眼光高远胸襟开阔,非是内臣能比,内臣只听官家的便是。”陈琳躬身一礼,便又站于一旁。 赵祯笑着点点头道:“安乐侯的这个建议和章程,我既然已经说了要与之分说,便要做到。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还是要问问安乐侯是如何想的,才好下决断。陈琳,你明日让人请安乐侯入宫吧。” “官家圣明,内臣知道了,这便安排。”陈琳快步去了殿外,叮嘱了一个小黄门两句,便又回到殿内。 另一边,蔡齐从崇政殿出来,回到了政事堂。 在政事堂中,吕夷简正在翻看公文,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去,才看到是蔡齐回来。 吕夷简放下手中的公文,对蔡齐道:“蔡相公去见官家,这时间也并不长,难道官家没有听蔡相公的劝阻吗。” “官家听了一半,另一半却没听进去。”蔡齐不禁摇了摇头道。 他知道官家是个忧柔寡断之人,却没想到,自己都质疑官家的权力了,官家却还是个肉吞吞的样子。 听了蔡齐讲了面见官家的经过,吕夷简不由失笑。 “官家是明君,自然是要问清楚了,才会有所决断。蔡相公有些急切了,反而不好。”吕夷简笑道:“也亏得官家性情温和,若是脾气暴烈一些,蔡相公如此质疑官家便堪忧了。” “我为忠臣亦为诤臣,见不得官家如此忧柔。”蔡齐却态度依旧,“官家是大宋之主,每日里要处理多少政务,怎可如此寡断。我觉得,官家对安乐侯所提请之事,怕是会支持。” 吕夷简听到这里,不由摇头道:“这安乐侯入京才半年吧,没想到,他不但得了两位太后的欢心,成了驸马,还让官家看重。这等人物,也是人中龙凤了。我劝蔡兄,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我专心于自己手中之事,与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这家伙其实最坏,表面上是在说和劝阻,可是实质上却是拱火架秧子。吕夷简一边将范宇捧的高高的,背后势力强悍。另一边却让蔡齐退一步,便是不看好蔡齐,觉得他斗不过安乐侯。 虽然这些话都是好意语气也温和,但是听到蔡齐的耳中,便有些刺耳了。堂堂的大宋副相,竟然要让着一位气焰涛天的十几岁勋贵,什么时候大宋的副相如此不值钱了。 吕夷简拱了一句火,便低头去接着看自己的公文。高手过招自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你若中了招,可能都不觉得是别人的暗示。 接下来,可就看蔡齐的自由发挥了。吕夷简其实已经替蔡齐想到如何对付范宇,但是他若说出来,蔡齐可能还不会这样做。那样的话,反倒是让安乐侯一点事也没有,那可不是他吕相公的本意。只有蔡齐自己想到,才不会觉得被他所利用。 蔡齐也坐回自己的位置,随手取了一份公文观看。 “蔡相公,你且看看这份弹劾本章。”吕夷简让书吏取了本章,给蔡齐拿了过去。 蔡齐接到手中扫了一眼,这份公文却是谏院的谏官韩琦所逞。看了一眼内容,要弹劾的人居然是蔡齐自己还有吕夷简,正副两相。 “吕相公,这韩琦真是乱弹琴。他一个小小的谏官,竟然弹劾你我二人,简直形同儿戏。”蔡齐拿着弹劾本章,对吕夷简苦笑道。 “蔡相公还看不透吗,哪位相公没被人弹劾过。”吕夷简早已经对此视若无睹了,“都是聪明人啊,弹劾一下,安一两个惊悚的罪名,便可博来一片喝彩。顺便得了一个不畏显贵的名声,将来选官的时候,也能选个好些的位置。若是不声不响,那此人的官也做到头了。蔡相公不必在意,到时这弹劾本章逞与官家,官家也不会理会的。” 蔡齐摇了摇头道:“这韩琦言辞犀利,却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若能爬到这一位置,便甘苦自知了。” 说完,便将韩琦的本章扔到了一旁。 但是这个弹劾本章,却也让他忽然想到一些什么。但是脑中的灵光闪过之后,却也又好似消失了。 蔡齐不由得又去看韩琦的本章,看了两遍之后,便默然笑了起来。 吕夷简抬头看到蔡齐脸上露出笑意,便也无声笑了笑。那韩琦的本章,便是他有意的点了对方一下。现在看来,蔡齐似乎也想到了。 安乐侯若是能说服官家,蔡齐便可如这韩琦一般,使人弹劾范宇鼓动君上罗织党羽,疑有弄权之嫌。 反正谏官言官都是风闻奏事,不必有证据,只要能博个名声吸引朝廷的注意,便可以了。 虽然蔡齐有了主意,但是他却并不急于发动。还是要看官家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他才会发动自己人来弹劾安乐侯范宇。 而在坤宁宫里,曹家兄弟两人,正与曹皇后说。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将范宇教给他们的事情,都告之于曹皇后。 曹皇后也不过十九岁,听了自己两个弟弟的话,不由得呸了一声道:“亏你们两人也能想出这等主意,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竟知道如此多?” 曹傅却是一脸关心的道:“阿姐,你觉得这主意可行与否。” “可行,给你们出主意的人,想必是花丛老手。”曹皇后似乎很随意的道。 “怎么可能,他原来可是个乡下小子,进京之后也……”曹傅说了半截的话,却反应过来,自己被阿姐给套了话。 曹佾以手抚额,早知道就不带曹傅进宫,话没说几句,就先漏了底。 第264章 要求太低了 曹皇后一看自己两个弟弟的样子,便不由得发笑。 在曹氏家族,他们三姐弟的父母早亡,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被族中其他家的分开照顾。曹氏身为长姐,难得看到两个弟弟露出如此窘迫之态。如今一看两人的样子,竟显现出几分疼爱的心态。 “你们两个啊,莫不是被人利用,间接向我进言。那人是不是没安好心,故意接近你们两个?”曹皇后心智成熟,最先想到的,便是有人要借机坑害自己。 曹傅这下可不敢乱开口了,这嘴可没少坏事。他将目光转向曹佾的身上,希望由兄长来解释。 “阿姐,事情应该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对方也没必要利用我们两个向阿姐进言。”曹佾沉吟道:“此人三弟与之接触较早,算起来也是不打不相识。几次交道下来,我发现此人足智多谋亦有担当,是可以以真朋友对待之人。今日向阿姐所说的两个主意,都是我们兄弟两人,去向其求来的。对方若包藏祸心,恐怕也不会推三阻四,况且他也没有准备时间。” 曹皇后点了点头,便笑道:“你们说的,可是那安乐侯兼驸马都尉范宇?我思来想去,进京不久的又是骤然幸贵的乡下小子,在勋贵之中好象只有这一个人了。只是他这样的人又没读过多少书,能有什么见识,你们竟向他问主意。” “阿姐,这安乐侯可是我很敬佩之人。我与他一同去的辽国,他面对辽人,可是一点也不示弱。就是那辽国皇太弟,见了安乐侯,也要敬重几分。其时‘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换碧涛’之句,更是为我大宋提气轰传一时。”曹傅虽然被范宇坑过,但是对于范宇还挺敬佩,当下便替他分辩道。 “如此说来,此人也是个有才的。”曹皇后笑了笑道:“如他所说,宫中的饮水都已经有了些毒性,不能再饮用,要换成外面的山泉水。这个我身为皇后,还是可以做到的。而……那什么穿丝绸紧身衣,也只能是在自己的宫中而已。这样看来,也是可行。此事切记不要外传,免得成了被人攻讦的口实。” 曹佾看了曹傅一眼,没说什么。 可曹傅却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不由质问自己的兄长曹佾道:“兄长看我做什么。” “没事。”曹佾摇了摇头笑道。 “你还笑,分明就是觉得我存不住话。”曹傅愤然道。 曹皇后见状便将曹傅拉到了身边道:“曹傅,你阿姐和你兄长,可都是希望你能有所建树。身为皇亲,本就已经招人所妒,若是自己再浮躁无行,定然会下场凄惨。你看那庞昱,即使是官家宠妃庞贵妃的亲弟弟,也难逃包拯的铡刀。你兄长并无恶意,他对你多有回护。你要谨言慎行,方可在将来有所建树报效官家。” “阿姐还不知道我?我们曹家历来是将门之后,我如今也是官家的殿直。现在正与将作监的军器试用所,与杨文广和狄青两位哥哥习练武艺,勤学战阵之道。”曹傅正色道:“以前阿姐与兄长宠我,我不谙世事,行事多有狂悖肆意之处。但后来那安乐侯打了两次交道,却是让我学的乖了。斗,我没能斗过,被送到了八王府中读书。后来又闯了祸,将八王的马厩与爱马烧死。” 曹皇后与曹佾姐弟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是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欣慰。 “八王嫌我不好管教,便要赶我出府,兄长也是在八王府里百般赔罪。我就想过,我曹傅,难道就如此的讨人厌恶不成。”曹傅却又有些倔强道:“看那安乐侯,比我年长不过两岁,却是既得官家看重,也被八王和兄长所称许。我就觉得,我也能做的如他一般好。只希望阿姐与兄长,别再将我当小孩子相看,便足够了。” 曹傅这些话说的掏心掏肺,却是让曹皇后两眼含泪有些心疼。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个最幼小的弟弟,平时做了许多顽劣之事,却也心中有着自己的苦楚不甘。 “如此甚好,我家三弟如今也是个男子汉了。”曹皇后甚为高兴道。 “三弟今日的这些话,让兄长我也刮目相看。只望你能早日学成本事,给咱家再添一员名将。”曹佾点头笑道。 曹傅点点头,却又挺了挺胸膛。 曹皇后心中盘算,这位安乐侯与自己的两个弟弟相处不错,又与两位太后的关系匪浅。看来要让兄弟们与之多打交道,也好成为自己的臂助。 “咱们家得这位安乐侯帮助不少,以后要多与之亲近。过两日,我也会请还玉公主进宫,与之一叙。以谢安乐侯对三弟的教导之情。”曹皇后看向两个兄弟道:“你们对安乐侯,也要多敬重一些才是。” 曹傅不由点头道:“那安乐侯心眼不大,我若不敬重他,怕是还要吃些苦头。” 这话惹的曹皇后与曹佾哈哈大笑,却是姐弟三人其乐融融。 次日,便有小黄门来到范宇的府中,传官家的旨意,命安乐侯进宫议事。 范宇便让小黄门稍待,抑了袍服之后,便与小黄门一同登车进宫。 在马车上,范宇问小黄门道:“这位公公,官家让我入宫议事,不知所议的是何事啊。” 那小黄门听到安乐侯询问,不敢怠慢,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勋贵,“昨日安乐侯刚刚送上的本章,难道便不记得了?说是在造作院开设一间百工技院之事,昨日蔡相公亲自将章程送到了官家面前。” 范宇不由得皱眉,设立百工技院之事自己已经告诉许当,不要具他安乐侯的名字,没想到这家伙没有听。看来,这其中必然是起了波折。 待进了宫之后,范宇来到崇政殿外,那小黄门进殿复命之后,便带了范宇进殿。 一进到崇政殿内,范宇便急忙对官家赵祯躬身道:“臣范宇,得官家所诏特来觐见。” 赵祯看到范宇,便对他摆了摆手道:“免礼,今日诏你入宫,便是议一议你所说的百工技院。昨日蔡卿与我议了半晌,其最难之处,便是这百工技院的靡费甚巨。便以应天书院为例,建立之时用度三十万贯。而百工技院,则更多了百工物料器具,若无五十万贯,恐怕是建不成的。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是如何想的。” 范宇心道,这种事还有什么可想的,就看朝廷愿意不愿意了,其余的都是借口。 “臣以为,以现今造作院的房舍器具便可为其基础,招募一些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为百工学徒即可。”范宇笑道:“便如民间学徒一般,除了要请些先生教之识字与百工之道外,应无更多靡费。” 赵祯听到范宇说的如此轻松,不由一怔,就这么简单,是不是要求太低了。 第265章 多谢安乐侯 其实赵祯对于范宇的这个百工技院,还是有心支持的。 一来,这是教化之功,是绝对的正能量。二来,这是皇亲来推动主持的,官家也脸上有光。 如果范宇能将这费用想办法降一些,赵祯便会动用内库来支持他的这个想法。 谁知道安乐侯一进门,便说这花费不高,只有一个教书的费用,这让赵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大喜过望。如此一来,岂不是省了许多钱。 “安乐侯,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昨日蔡相公,可不是这么说的。”赵祯意外的同时,还有些不放心的道。 范宇不知道蔡齐将一个百工技院说的这么奢侈是何意,但想来并不是好意。 “官家容禀,蔡相公虽然是朝中的副相,但他专心于政务,却不知造作院的具体情况。因此,他应是抱着宁多勿少的心思,将这笔帐估量的过高了。”范宇不动声色的道:“臣在造作院中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也知道根底。以造作院占地之广器具之多,足以容纳下许多工匠学徒入学。无非就是找些先生买些书籍而已,完全不必大费周章。这样做成了一件推动教化的好事,也不给朝廷添多少麻烦。” 赵祯不由摇了摇头道:“既然是这样,我便放心了。此事既是你提出来的,那就由你来做这百工技院的山长吧。” 范宇拱手道:“官家,这个章程虽然是臣提出来的,但是是由去岁新科进士许当所誊写。许当现在造作院为将作监丞,臣以为,官家可以委他一个百工技院的副山长之职。由他来管百工技院日常之事,也可使之一展才能。”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便笑了起来。 “你提出来的事,还要找个人给你出力。又想做事又怕麻烦,也是有些意思。”赵祯不由笑道:“那便让他做个副山长,提为从六品军器少监。如此,你看可否。” 范宇急忙谢恩道:“官家肯支持此事,臣便感激不尽。连臣的助手也都提拔了,臣自然是要命其为官家效死的。” 赵祯哈哈一笑,对范宇摆了摆手道:“这等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你好好做事,便是回报了我对你的信任。若是无事,便去给两位太后请安吧。我命人下文书,将这百工技院之事吩咐下去。” “臣告退。”范宇对着赵祯躬身一礼,倒退着出了崇政殿。 出了崇政殿,范宇一转身便走向慈宁宫。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入宫没有多久,便有宫里的太监又到了他的府上,这一次来的是坤宁宫的太监总管。 坤宁宫总管姓张,到府上传皇后的懿旨,请还玉公主进宫一叙。 还玉公主本来听说夫君被官家找去了,也正打算进宫去给两位太后请安。此时得知皇后派人请自己过去,便有些犹豫。 “张总管,皇后请我过去,可有什么事。”还玉公主问道。 那张总管道:“皇后说,他的幼弟此前与安乐侯一同前往辽国,途中受到安乐侯不少的照顾。因此要请公主前去,略表谢意。” “原来如此。”还玉公主点点头道:“那我也去拜见一下皇后,自成婚之后,可还没有与皇后再见过。” 张总管立时躬身笑道:“公主与安乐侯郎才女貌,如同神仙眷侣,又是新婚燕尔,皇后自是知道的。” 还玉公主听到这话,不由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前面引路吧。” 公主的马车跟着张总管的马车,一路到了宫里。下了车,便前往坤宁宫。 曹皇后早就已经在等了,得人禀报,便出宫来迎还玉公主。 虽然曹皇后的身份更高,但是还玉公主的身份却也不低。是官家养母杨太后所出,与同胞的妹妹并无分别。而且还玉不但是杨太后所出,还嫁了李太后的义子,等于是李太后的儿媳。 若是论起与宫中的亲近程度来,曹皇后可还算个外人。 “见过嫂嫂。”还玉公主看到曹皇后出迎,急忙敛衽一福拜下。 曹皇后有意结好,自然不会随便受了,她上前扶了还玉公主起来道:“妹妹自新婚之后,便没再见过。如今一看,人都显得精神焕发了。不但漂亮了许多,就是个子也都长起来不少。” “多谢嫂嫂夸奖,嫂嫂和官家,想必也甚是和美吧。”还玉并不知道官家与皇后之间的事情,因此开口便也让曹皇后神情一暗。 “外面有些冷,且进去说话,我请妹妹来,可是要好好感谢你们一家……”曹皇后很快便掩饰过去,带着还玉进了坤宁宫。 两个女子在宫里说了许多闲话,曹皇后向还玉公主表示了谢意,而后命人取出一件锦缎绣金百鸟朝凤袍,送给了还玉公主。 还玉试过百鸟朝凤袍,自然异常欣喜,便要去慈宁宫向两位太后请安,顺便炫耀一番。 曹皇后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便与还玉公主一同前往慈宁宫。 两人到了慈宁宫,才看到范宇在。 范宇正与两位太后说话,便听到小黄门通报,说是皇后与还玉公主一同来了。 曹后与还玉一同进了慈宁宫,待她们向两位太后请了安,范宇便急忙上前行礼。 “臣安乐侯范宇,拜见皇后。”范宇躬身道。 曹皇后上下打量了范宇两眼,便笑道:“安乐侯请免礼,我那幼弟,可是承蒙你的照顾。昨日进宫来时,我看他变的懂事许多,不复之前的顽劣。这都是受了安乐侯的教导,才会有这等可喜的改变。”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愕然,竟不知道曹皇后的幼弟,与安乐侯竟还走的很近。 杨太后知道的多,自是见过曹傅的顽劣,不由开口道:“皇后所说的,便是你那毛猴子一般的弟弟?” “正是,小娘娘这毛猴子三字用来形容以前的他,用的确也贴切,那是半刻也坐不住的。”曹皇后点头笑道:“若只是坐不住,那还算好的。只是到处惹祸,才是让人头疼不已。多亏了安乐侯,将我那幼弟降服,他对安乐侯可是甚为敬佩。” 范宇此时却是心虚,自己昨天可是给皇后的两个弟弟出了馊主意,曹皇后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曹傅不过是年少浮躁,本性并不算坏。”范宇接过话头,顺口夸道:“这次去辽国,可是勇气可嘉。他还与辽国皇太弟角牴,并且战而胜之。年纪虽小,但也有了些大将之风。” 真实情况只有范宇知道,虽然胜之不武,但也是胜了。 这件事情因为有些尴尬,曹傅见了曹皇后却是没有拿出来吹牛。 曹皇后乍闻此事,便忽然感觉自己的幼弟极有出息,情绪一激动便眼角湿润。 “如此,我更应该多谢安乐侯,使我那浮躁的幼弟走上正途。”曹皇后却是背转身去,不欲让人看到她在垂泪。 第266章 国事好忙 范宇却是有些尴尬,正途?曹傅那小子学的有些心黑了。不过,不干坏事也算正途吧。 李太后听说此事,看向范宇这个义子的目光,不由有些骄傲。 “皇后莫要喜极而泣,你那幼弟也是皇亲。宇儿看顾于他,也是应当的。”李太后笑道:“他既能去了浮躁顽劣的性子,那是再好不过。你这长姐如母的心思,老身也能同感一二啊。既然他已经改过,只要肯实心用事,将来官家也不会亏待于他。” 曹皇后拭了泪,急忙向李太后点头道:“大娘娘说的是,只是我有些难以自控罢了。” 还玉公主此时来到范宇身边,向他炫耀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原地转了个圈。 “夫君,你看这件百鸟朝凤袍,我穿着可还漂亮。”还玉公主欣喜道。 原本范宇还没注意,此时还玉公主转了一个圈,他便看清了这百鸟朝凤的袍子,是真的精美无双。 袍子上的百鸟皆为彩色丝线所绣,显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而袍子正中的那只凤凰,却是用了部分金丝,光线一照便煜煜生辉,仿佛是真的神鸟一般。 “你这袍子是哪里来的?”范宇不由看向还玉问道。 还玉公主笑道:“这是今天皇后请我入宫,说要向你表示谢意,便送了我这件百鸟朝凤袍。” 范宇急忙看向曹皇后,对她躬身道:“皇后太过客气,这等贵重之物,怎么可以送与臣妻。这百鸟朝凤,只有凤驾可用,臣妻用了岂不是僭越吗。还请皇后收回这件百鸟朝凤袍,免去臣之担忧。” 曹皇后却摆手笑道:“安乐侯不必担心,这袍子只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再说回来,还玉也是公主之躯,如何用不得百鸟朝凤袍?” “就是啊,我可还是公主。”还玉公主急忙跑到杨太后身旁,蹭着杨太后道:“娘,你看他,刚刚成婚没多久,便对孩儿没了耐心。觉得孩儿算不得金枝玉叶,连一件百鸟朝凤袍都配不上了。” 杨太后就这么一个闺女,虽然从小教养的还算严,可也着实宠溺。如今自家闺女撒娇,这如何能不帮腔。 “宇儿,一件袍子而已。皇后是送给静一的,静一也甚为喜欢,便莫要多事了。”杨太后笑道:“一件袍子而已,等老身见到官家,向他讨个人情,便没有后果了。” 李太后也点头道:“宇儿,你心思莫要太重。官家是仁厚之人,怎么会因为一件袍子,便怪罪于你。” 正在此时,官家赵祯也刚刚进了慈宁宫,小黄门急忙通传。 “正说着,官家便过来了。”李太后笑道:“请官家进来吧。” 赵祯进来一看,见杨太后、范宇夫妇和皇后都在,倒是十分热闹。 他向两位太后请过安,不由得笑道:“皇后怎么也来了,倒是难得这许多人在一起。”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李太后便开口道:“今日既然人多,便都不要走了,陪我与妹妹一同用饭吧。正旦之时,宇儿便没在京城过,今日便算是团圆一次。” 杨太后连忙点头附和道:“阿姐说的不错,难得有这多人在,便一起用饭吧。” 两位太后都发了话,赵祯、曹皇后和范宇夫妇自然没理由不答应。 不过,范宇也发现两位太后有些刻意,中间连使眼色,显是有事要说。虽两位太后还没明说,但是范宇也能猜出一二来。义母和杨太后两人,这是想要催促官家和自己,想着抱孙子和外孙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替儿女这一代操完了心,又要操心孙子辈的。 赵祯便让人去吩咐御厨准备酒菜,时间不长,便有专门的奉御膳,提着食盒将酒菜送到。 席间赵祯听曹皇后说,范宇看顾了曹傅,竟让那顽劣小子有所转变,还在辽国角牴击败皇太弟,不由得来了兴趣。 “安乐侯,如你所言,那辽国皇太弟竟如此孱弱,怎么连皇后的弟弟都不如?”赵祯向范宇问道。 范宇抬眼看了赵祯一眼,这官家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的。什么叫连皇后的弟弟都不如,如此说话,似乎有些对皇后不太尊重。 “以臣所见,那辽国皇太弟并不孱弱。虽与曹傅同龄,但其出身于辽国皇室,自幼便好角牴,兼之身形强壮,实是不可力敌。”范宇笑道:“曹傅虽然不能力敌,但是却智勇双全,终是胜了对方的。” 曹皇后其实也听出来官家话中轻视之意,不由神情有些黯然。但是范宇却捧了她弟弟曹傅,算是将颜面挽回。 “官家,我弟弟虽然顽劣,可也是将门之后。”曹皇后笑道:“他曾跟我说过,他最想做的事,便是如那卫青霍去病一般,为官家扫平大漠,建封狼居胥之功。” 赵祯听到皇后的话,不由有些赧然,亦觉自己刚才有些失言。 “好,若他真的有这心思,我亦可成全于他。只是他年纪尚幼,还须勤练本领,莫要好高骛远。将来若有机会,便让他去军中历练一番。”赵祯点点头道。 李太后此时看了看范宇和还玉公主,便对两人道:“宇儿、静一,你们二人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的静一肚子还没些动静。宇儿你是娘的义子,静一又是妹妹的亲女儿,生下孩儿来,便是与公主皇子一样的金贵。我只盼着你们,早些给我生下个一儿半女,我们也好含饴弄孙。” 范宇一听,果然被自己猜对了,这义母声东击西的本事不小,先拿自己和还玉公主开刀。 “娘,这才成婚几天,我又去了一趟辽国,哪能有这么快。”范宇苦笑,对李太后双手合什拜了拜道:“娘还须给孩儿一些时日,才好让孩儿开花结果。” “好好,那你们可也快些,莫要让我等的心焦。惹的娘不高兴,可要天天斥责于你。”李太后不由笑道。 还玉公主拉了拉杨太后的衣袖道:“娘,这个也能快些吗?” “能,你须与安乐侯多加努力方可。”杨太后却是差点没绷住,咳了一声才转向赵祯和皇后道:“不过,官家和皇后,你们也应该快一些才是。皇后是老身亲自选与官家的,性情温和贤淑,兼之端庄稳重,官家你应好好爱惜才是。宫中佳丽虽多,但不过是侍奉官家而已。母仪天下者,仅皇后一人足堪其任。你们若是早些诞下皇儿,便是嫡长,我大宋国祚后继有人,天下人心亦稳。” 范宇松口气,这炮口转向官家,自己便轻松许多。 赵祯有些默然,却是曹皇后开口道:“小娘娘,官家这些时日忙于国事,人都变的消瘦了。却是我不忍他伤了身体,便没让官家就寝于坤宁宫。” 然而杨太后听了这话,目光便有些严厉,看向官家道:“官家,你的国事真那么忙?” 第267章 也许有奇效 曹皇后不过是在替官家开脱而已,这里根本就没人信。 前两天,也是在这里,官家刚刚选了一位张氏。要说国事繁忙,哪里还有时间挑选秀女呢。 杨太后的质问,使得官家面色发红,他急忙道:“孩儿也是近来一段时间忙而已,过了这几天便会多些时间陪皇后。” “官家,娘也要说两句了。”李太后面色不预道:“我与妹妹,还有皇后,哪一个不是为了你好。只盼着你莫要再贪玩坏了身体,愿你能早日诞下皇儿,可你还是有些任意而为了。若是能先诞下一个健康的皇儿,便任你去玩乐又有何妨。” 被生母和养母按住一顿教训,哪怕官家也羞愧难当。 曹皇后此时为免尴尬,便开口道:“两位娘娘,官家总揽国政,掌亿万生民饱暖,也有不得已之处,还望两位太后莫要苛责。说起子嗣来,我也听过一个说法,不知是不是会影响我皇家子嗣。” 对于皇家子嗣,两位太后都是很关心的,现在听到曹皇后起起生孩子的事,便立刻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赵祯吁了一口气,看向范宇。范宇对官家耸了下肩,看了看还玉公主,表示自己也在被催生。 一时间,两人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李太后听到曹皇后说的有些奇怪,便追问道:“皇后所言,还有什么可影响我皇家子嗣?不如讲出来,让我们两个老的,替官家参详参详。” 杨太后也点头道:“阿姐说的不错,正有此意。” “两位娘娘就是不问,我也是要找两位娘娘相商。”曹皇后面色微微一肃道:“我听闻,后周修建汴梁宫室之时,在地下铺了许多防虫的朱砂。但是,这朱砂却是有毒之物,固能防虫,但是也将宫内井中的饮水给污了。若是饮用宫中井水时间久了,便子嗣艰难。太祖太宗之时,想必毒性沾染井水并不多。但到了先帝之时,便显其害,虽有嫔妃生育,却只官家一人长成。此事不可小视,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听了曹皇后的话,不只是两位太后大吃一惊,就是连赵祯与还玉公主也大惊失色。 只有范宇早就已经料到,也跟着装出一副惊慌的神色来。但是范宇的心里,却是给曹皇后点赞,恰逢这个时机讲出来,真的是效果刚刚的。两位太后都是真宗朝的妃子,自然是感同身受。 杨太后急忙道:“皇后,这可怎么办。如何才能解了这朱砂之毒,好让我皇家子孙昌盛?” 赵祯与李太后等人,都盯着曹皇后,眼中露出急切之色。 曹皇后连忙对两位太后道:“两位娘娘莫要焦虑,恐坏了身体,便不好了。办法我已经想了出来,倒也很是简单。只要将宫里每日饮用之水,换成城外的山泉水,便不须有何顾虑。” 赵祯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今日便命人去城中的泉水取水便是,并着此为永例!” 开封城中的泉水众多,这倒真不是多麻烦的事。 李太后以手抚胸道:“真是吓人,怎的皇后今日才说。” “大娘娘恕罪,我也是担心皇家子嗣之事,多方打听过原因的。”曹皇后道:“直至昨日,舍弟曹佾入宫,才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之于我。” 曹皇后人在宫里,都为人所瞩目,只得将这件事的推到了曹佾的身上。 “曹佾做的不错,若有机会,我会补偿于他。”赵祯不由得笑道。 至于是不是朱砂污了井水,根本就没人怀疑。先帝的子嗣夭折极多,除了一个赵祯活下来,便还有一还玉公主了。这夭折子嗣的事情,是远多于宫外人家的。除此之外,谁也想不出来另外的原因。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有种心中的石头落地之感。 范宇此时对官家赵祯举盏笑道:“臣在这里,先祝官家子孙满堂了。愿皇家人丁兴旺,亦可解两位娘娘之忧。” “安乐侯,你可也要快一些才是。”赵祯也举盏与范宇一碰,将酒饮了才感慨道:“我不知皇后竟有这等为我皇家分忧之心,以前倒是忽略了皇后的感觉。今日若非皇后,恐怕我皇家后继乏力不堪设想。皇后放心,我会补偿你与曹家的。” 曹皇后低头道:“臣妾既为皇家之人,便当替皇家着想。至于曹家,是官家的臣子,尽些应尽之义罢了。” “这怎么可以。”赵祯听着有些触动,“皇后你安心便是,有功当赏有过亦当罚,此事无须再议。” 李太后露出欣慰之色,开口道:“好了,今日也酒足饭饱,更是让皇后解决了一件大事,可谓皆大欢喜。老身有些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便先散了吧。” 这哪里是乏了,多半要与杨太后两人聊些事情,分享些喜悦。 范宇急忙与还玉公主起身,向李太后与杨太后告退。 赵祯也与皇后起身,告退后与范宇夫妇都退出了慈宁宫。 “官家,臣与静一这便出宫了。”范宇拱手道:“若有事,可再相召便是。” “安乐侯辛苦,我与皇后有些话说,你与还玉便先去吧。”赵祯点了点头道。 范宇与还玉公主上了马车,缓缓的驶出宫去。 在马车上,还玉公主忽然对范宇道:“夫君,皇后真是可怜。明明一心在替官家着想为他开脱,可是官家却是只喜爱相貌秀美的女子。要说皇后有何缺点,怕是容貌有些普通了罢。” “皇后如何可怜了,她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范宇笑道:“你生于皇家,却不知民间惨事。” 还玉公主好奇道:“民间有何惨事,夫君可能给我讲一些?” “我给你讲个白毛女的故事,你若受不了,便让我停下。”范宇摇了摇头道:“此事乃是前朝,一户人家……” 马车还没回到府上,还玉公主便已经哭了个稀里哗啦,连范宇的胸前衣物都给湿透。 范宇心道,自己这就是自找苦吃,给公主讲什么白毛女。还不如讲个青蛙王子之类的童话故事,这才是公主这样的人听的。 在宫里,赵祯看着范宇他们走掉,便转向皇后。 “皇后,自与你完婚以来,我从未居于坤宁宫,想必你有所不解。”赵祯正色道。 “定是臣妾相貌不堪,难得官家欢心。”曹皇后却是低着头,也不去看赵祯。 赵祯点点头道:“或许以前我也是这么看,不过,今日却才知道,皇后灵秀隐于内。若有机会,我会去坤宁宫多与皇后说说话。时辰不早,我亦有本章要批,你回宫去吧。” 说完,赵祯便在陈琳的引领下走掉了。 皇后这才抬起头,却是已经流泪。 官家居然也认为自己丑,那安乐侯的第一招既然有用,想必第二招,对付官家也许有奇效。 第268章 大宋的科技树 曹皇后是将门之女,自幼便随着叔伯们习练些基本的功夫。 若是不看相貌,曹皇后对于自己的身段还是极其自信的。因此听到两个弟弟说起安乐侯的主意,她心中便已经认定了这个办法有效。 其实,若是看相貌,曹皇后也算不上丑陋。只不过是相对于宫中争奇斗艳的嫔妃们,有所不如罢了。 而在政事堂中,吕夷简手中拿着官家批复的文书,反复看了几遍。他的脸上,露出玩味之色。 “蔡相公,你所担心之事,怕是发生了。”吕夷简将手中的文书,转交给了一旁的文吏,示意其送给蔡齐。 “吕相公所指的,难道是官家那边……”蔡齐不由微微皱眉迟疑道。 吕夷简点头道:“正是,官家已经批复了安乐侯的章程文书,只有一个字,可。想必是官家已经召见了安乐侯,被安乐侯所说服。否则的话,以官家的性子,是不会这么快便指示下来的。” 蔡齐从文吏手中接过批复的文书,展开扫了一眼便合上,不动声色道:“此事有利有弊,官家既然已经批准了,那便将文书抄录下发吧。官家的决定,我们做臣子的,可不能随意左右。哪怕是你我所在的政事堂,也只有向官家建议之权,而不能指使。” 指使两个字,在蔡齐的口中咬的音很重。 吕夷简听到蔡齐的话,心中已经明白,这位蔡相公,想必是要做文章打压安乐侯。 “安乐侯乃是皇亲,自然与官家更亲近一些,我等文官相对来说只是外人,蔡相公言重了。”吕夷简笑道:“一间百工技院而已,并非何等大事,就由他去吧。” 听着吕夷简的话,似乎是在做个和事佬。可是这话,却是将范宇当成了皇亲的代表,对文官们对立了起来。 这下子,就更是引起了蔡齐的警醒。对啊,这是皇亲与文官之间的较量,岂能容那安乐侯为所欲为。 虽然心中这样想的,但却不想在吕夷简面前表露态度。 蔡齐只是淡淡一笑,对吕夷简点点头道:“吕相公说的是,这等闲事,我们不适合来管。不过,锦上添花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此事也不是坏事,便助他一臂之力也好。可行文银台司,着地方造作院,选派学徒与能工巧匠入京城造作院,也好成全安乐侯的报效之心。” 吕夷简眉头一挑,这位蔡相公比自己想的还多了一步,这是要先捧后踩啊。 从各地的造作院抽调人手,就会使得地方不满。而且,会将安乐侯的动静放大许多倍,从原来只是汴梁城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大宋。影响大了,责任便也会放大。 只要有人带头弹劾,怕不是安乐侯就要吃个大亏。 “蔡相公,你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吕夷简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告之安乐侯,便擅自从地方抽调工匠赴京,一旦有事,你便逃不了一个连带责任。莫要将步子迈的太大,只怕崴了脚啊。” 蔡齐也是悚然一惊,自己刚刚有些得意了。真这么做了,即使是将安乐侯搞的臭了,自己也要受些牵连。 “多谢吕相公提醒,差一些便犯了错。”蔡齐急忙对着吕夷简拱了拱手道。 吕夷简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身为大宋宰相,亦须操弄平衡之道。若是让他们闹的太过,这朝政便也不用再提了。吕夷简多少,还是有些宰相的责任心的。 第二日,范宇一到西作坊自己的值房,便看到许当满面喜色。 “许当见过侯爷。”许当上前对范宇行礼道:“官家已经将章程批复下来,允许造作院设立百工技院,并且钱粮司也拔了十万贯钱。除非之外,官家还委我为军品少监,兼百工技院副山长。这都是拜侯爷之赐,真使许当铭感五内!” 范宇却是摆了摆手道:“此事我曾与你说过,莫要署我之名。可你却不听,多了一些麻烦。” 许当不由愕然道:“侯爷此话怎讲,前后不过两日而已,官家便批复下来,若有麻烦,岂会如此之快。” “我昨日进宫,亲向官家当面解释了章程,这才得到官家支持。”范宇摇头道:“官家说,章程乃是副相蔡齐相公递进宫的,他并不觉得设立百工技院是什么紧急必要之事。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下官隐约有些感觉,但是还是不明白。”许当茫然道。 范宇以手抚额,这家伙怎么如此迟钝。 “一间百工技院而已,有利而无害。他堂堂副相,何必在此事上推三阻四,这定然是有原因的。”范宇无奈的道。 “对啊,那蔡相公没有必要阻拦,阻拦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想是侯爷多心了。”许当松了口气道。 范宇有些不想理会这家伙,听不懂自己的意思。或许许当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愿是自己多心。 “既然官家已经批准,那咱们便要将事情做起来。”范宇撇开之前的话题,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建学上,“将西广备挪一部分到东广备,空余的地方,便为百工技院的总院。在造作院下各个作坊,都选一块实习之地,以备这些工匠学成实习所用。至于教材,你先选一些古今的算学与百工书籍,传授于这些学徒们。另外,我再找一些更加实用的书籍,以充百工教材。” 许当连连点头,提笔将范宇所说之事,都记了下来。虽然许当身为进士,骨子里有些骄傲,但是对于范宇却是佩服的。而且,范宇所说的话,与他所想的相同,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侯爷所说的更实用的书籍是哪些,我可去秘书监藏书楼一并取回,并命人雕版印刷。”许当奇怪道。 范宇看了许当一眼,才道:“物理、化学,这两本书,你若能找到,便省了我的事。” 许当肃然点头道:“侯爷放心,只要秘书监藏书楼有的书,下官一定会找出来!” 无知者无畏,这是老子在后世的初中教材,你去哪里找?范宇心中暗暗吐槽。 不过,范宇自己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不过,能写出来多少便是多少,只求有个开头便可启发后来之人。 这些种子一撒下去,便可将百工造就成一个实用的学派,或许便点开了大宋的科技树。 第269章 要命的教材 许当告退之后,便去了秘书省藏书楼寻书,而后会取回来,让工匠雕版付印多套。 范宇则自己在值房之中,提笔开始回忆自己的初中物理和化学。 原本他还想要回忆一番几何的,可是发现自己好象也没记得多少。不过,转念一想,在中国古代数学这方面似乎并不落后,九章算术一书便有勾股定理,圆周率更是早早的便算到了小数点后七位数。之所以后来会落后,便是缺少系统化的总结。 想一起,范宇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写物理化学。 然而让他尴尬的是,物理化学的记忆也真的不多。好在大方向还是记得的,只要给出一个基础的展望,便让大宋的天才自己探索去吧。 有穿越者以来,范宇可能是最不讲究的一个。哪怕想要开启科技树,也只能弄成半吊子。 范宇最后看着自己面前可怜的几页纸,不由哈哈一笑。心中安慰自己道,这世上并无完美之事,亦无完美之人,若是自己什么都会,那便是神仙了。 正在范宇在心中替自己找理由的时候,许当也很尴尬的回来。 许当手中提了三个书匣,很是沉重的样子。 “侯爷,这是一部鲁班书,一部墨子,还有一部算经十书。”许当将手中的书匣放下之后,有些局促道:“至于侯爷所说的物理和化学两书,却是没能找到。想必侯爷所说的这两部书,应是失传或散佚了。” 范宇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没找到也没关系,我这里写了一些我所记得的,到时也可一用便是。倒是你取回来的这些书,可也真不在少数。这些书加在一起,怕不是有十余斤之重。” 许当松了一口气,对范宇拱手道:“还是侯爷博闻强记,竟还习过物理化学这等失传的学问。我取回的这些书,并非什么稀罕的东西,与侯爷所说的两部书相比,可是差的远了。不过,这鲁班书,我劝侯爷最好不要用。” 听到许当劝自己不要用鲁班书,这让范宇有些不解。 “鲁班书,应该是鲁班所写吧?既然是前人所遗留之作,为何又不让用呢。”范宇反问道。 许当面对范宇的问话,不由一窒,却是小心翼翼的向值房外看了几眼。 “侯爷,我与你说此事,千万可要放在心中,莫要轻视。”许当肃然道:“这鲁班书民间又称之为缺一门,凡习鲁班书之人,受祖师公输班所咒,便要鳏、寡、孤、独、残,必中其一。而且书中多有禁忌秘法厌胜之术,若是教工匠们学这些东西,为他人所知而弹劾侯爷,怕是官家也保不住侯爷。” 范宇听的眼都直的,鲁班不是木匠吗,怎么连道士的活都干了。 “将鲁班书拿来我看,我就不信,这东西要真有那么灵,怕是就没几个正常人了。”范宇不信邪的道。 许当面泛难色,“侯爷,这书中有邪术,若非不得已,还是莫要看了。下官取来,都觉得自己是一时冲动,却没想到过后果。若是害了侯爷,岂不是下官的罪过。” “你是儒教弟子,应知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你倒好,身上的儒家浩然正气都哪里去了。”范宇没好气的训斥道:“快些拿来我看,还怕一个已经做古之人吗。” 许当只得不情不愿的将鲁班书取出来,推到了范宇的面前。 范宇看到,这鲁班书共分为上中下三卷。 打开后大概扫了一遍,范宇心中就有了底。这鲁班书不知道落到过哪个缺德家伙的手中,硬是加了一些掩煞符咒之术。好好的一本木匠教学书籍,给改成了一部咒人整人的鬼东西。 许当小心的看着范宇,仔细的观看他的反应,一点变化也不敢放过。许当便发现,范宇脸上有了笑意,还带着一些阴险之色。他心中便咯噔一下,侯爷莫不是受这书中邪术影响,人被什么鬼物附了体? “侯爷、侯爷,你可还好?”许当虽心中忐忑,却不得不问道。 “很好,这部鲁班书非常好!”范宇笑着点头道。 许当不由得担心道:“这等书,也能用来教人?许多邪术,与工匠百工可没什么关系。” 范宇摇了摇头道:“这鲁班书中,只要将那些符咒等邪术都删减掉,便是一部工匠的教材了。那些邪术,应是后人假借鲁班的名声所加,实际并无用处。” 听到范宇的话甚有条理,再看侯爷人也逻辑清晰神色正常,许当便松了一口气。 “侯爷既然是这样认为的,那便按侯爷的意思来办便是。”许当笑道:“我只是个副山长,侯爷可是百工技院的山长。” 范宇点了点头道:“这个删减改编的任务,便交于你来做吧。” 许当张了张嘴想拒绝,可是这鲁班书被人称为缺一门,其中涉及邪术。若是让他人来做,自己可也不放心。 “侯爷有命,下官自当遵从。”许当无奈道:“侯爷将其余的这些书也看过才好,若有错漏修改之处,便由我来一并删减重新编订。” 范宇很是欣慰,许当虽然有时候有些不开窍,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的,这也让他省了口舌。 “我来看看墨子,这部书可也是难得的传世经典,乃是墨家大成之作。”范宇取了一本墨子,翻开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头晕。 ‘二临鉴而立,景到,多而若少,说在寡区……’ 这些字单独摘出来,范宇都认识。可是摆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古文的底子不扎实,根本就看不懂这先秦的文章。 看到侯爷面显严肃之色,许当不由问道:“侯爷,可是有所启发。” 范宇似在思考的点头道:“你猜的不错,确是深受启发。这墨子一书也甚为博大,工匠们亦应学习才是。只是这墨子的文字晦涩艰深,怕是那些工匠根本就学不明白。所以,你要重新编订才是。应该是写成我大宋的白话,要写的清楚准确不得省略修饰,也不得有半分浮夸。唯有如此,这些工匠们才能学会。” 轻飘飘的两片嘴唇一动,范宇便将这一个大工程甩给了许当。 再看了一眼算经十书,范宇对许当笑了笑。 许当急忙道:“侯爷,这算经可是十部书啊,太多了。” “没有关系的。”范宇笑道:“你可从中挑选一些,编成由浅和入深的一部书。若是你自己弄不过来,可去找二三好友,帮你一同来编订就是。” 除了鲁班书许当要自己一个人来修订之外,其余的教材,完全可花些钱,雇几个落魄秀才来做。 要是都让他自己一个人来弄,那就是要命的教材。 第270章 皇亲擅权 将许当带回的这些书都交待完了,范宇才将自己写的几页纸拿起。 看向许当,范宇严肃道:“许兄,你应该知道我所制的水压机械,可以锻压铠甲的甲片,效率远胜以往工匠的打造。这几页纸张之中,便是我多年的心血了。” 许当看了看范宇只有十几岁的脸庞,多年心血一说,从何而来啊? 不过,上官要摆个谱,做下官的还是要配合。 许当立时伸出双手,郑重接过范宇递过来的几页纸道:“侯爷天生聪慧不输先哲,下官自要认真拜读。” 拿着范宇的这些手稿,许当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这几页纸虽然不多,但是字字句句都是真知灼见,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在物理一篇之中,安乐侯提出了三大运动定律。 第一运动定律,任何一个物体在不受外力或受平衡力的作用时,总是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 后面第二第三两大定律,都是在第一定律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也是互相独立的。 许当看得非常入神,这其中的道理简直就是发人深省。 再看化学篇,安乐侯提出了原子说。这原子便是原始而微小的粒子,任何物质都是由原子构成。然而原子还有不同,却不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安乐侯认为这世界由原子构成,但并不是五行这五种元素的原子,而是由氢氦锂铍硼……等带有周期性的若干元素构成,才会有许许多的不同物质。 虽然只有数页的纸,可是许当却是感觉自己手中若举千斤之重。 “如何,你可能看得明白。”范宇淡然的问道。 “这……这等意理之说,侯爷还例有验证之法?与那墨子之中许多事例相对照,可都能证实了!”许当是真的吃惊了。 墨子那部书中,也有许多物理小实验,但是理论上却没有总结,不如三大定律讲的透彻。 其实范宇的元素周期表也没能写全,后面都空了出来。也就是在里面写了几个初中小实验,从侧面证明自己不是胡乱写的而已。没想到的是,这让许当非常的吃惊,这等于颠覆了他对这世界的认知。 范宇仰首看向窗外道:“屈原曾说,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写的这些东西,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三大定律、还有元素周期表,都是要后人不断完善方可。若没有千百年,想必是难以探究其中之秘的。” 许当本就对范宇佩服,如今不知道他在吹牛。但之前的东西已经足够惊艳,因而更是对他的学识钦佩,这是开山立派的活圣人啊! “下官竟无法用言辞,来表达下官对侯爷的景仰。只求为侯爷披荆斩棘,以效微薄之力而已。”许当恭恭敬敬的将这几页纸举过头顶,对着范宇拜了三拜。 他这可不只是拜范宇,而是拜他的学识,拜的是那震聋发聩的知识。 与此同时,范宇整个人,在许当的眼中无限的高大起来。 范宇转过身来,看向许当,呵呵一笑道:“好了,许兄何必如此。你若有心,便好好的编撰百工技院的教材,以期让更多人将这些学识掌握于手中。” “下官明白,看了侯爷所写的巨著,行文虽用白话,字迹亦是笨拙,然而却字字珠玑。对此,下官深有感触。”许当叹道:“下官若修订教材,便要按侯爷这样来行文修订才是。” 范宇哈哈大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什么叫字迹亦是笨拙?这家伙还当我是装的吗。 “好,你有这个心,便是好的。要知求学百工之人,都非书香世家。教材务必由浅入深,以使他们能边识字边学百工。这些事情,便都交给你了。”范宇对许当挥了挥手道:“今日写这物理和化学两篇,消耗心力过大,竟有憔悴之感。你且退下,我稍歇片刻。” “是,下官告退……”许当立时,将其他的书也一同收走,小心翼翼的退出范宇的值房。 看到许当这家伙走了,范宇才松了一口气。 被许当用一种近乎狂热崇拜的目光盯着,范宇的压力相当大。这才借故将他赶出去,自己好放松一下。 中国古代的技术在宋代之时,超过欧洲数百年,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但是中国技术历代都是父子师徒相传,再加上一些神秘色彩内容,往往就成了一种迷惑人的包装。因此,很难象后来的欧洲一样,出现总结性的定律定理。 范宇相信,有了百工技院的这些教材,将会培养出一批不一样的理工读书人。这些人的出现,会产生新的思想,发生新变革。 与此同时,朝廷的银台司,也将百工技院之事通知了下去,各个衙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进奏院的最新邸报之中,也出现了安乐侯的功绩,并且大书特书。 这些事情,都是在参知政事蔡齐相公的推动下完成,看上去似乎善意满满。 然而满招损谦受益,这种将人捧的高高的表现,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邸报之中,虽然突出了安乐侯范宇的功绩,却也隐约透露出,安乐侯与辽国皇太弟私交甚笃。还有赴辽的正使段少连擅权,也是副使安乐侯巧妙联络神卫军,使擅权的段少连令行不止。 另外,归宋之后安乐侯又上书痛陈段少连罪状,使之贬斥岭南。再一个,就是安乐侯建议官家力排众议,在国帑紧张之时也不惜一掷十万贯,建立百工技院。 邸报一发出去,先是京城哗然。而后随着邸报送到各路各州府,整个大宋的文官们都警惕了起来。 大家的心中只有四个字,皇亲擅权! 看上去似乎没啥问题,可是这四个字的背后,却是让大家都一身冷汗。 自唐末五代起,多少称帝建国的英雄豪杰,其中兴替多半都是皇亲权贵取而代之,如何能让人放心。 就是大宋自己,也是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将柴家的后周取而代之。 次日,京中弹劾安乐侯的本章,便足有七八道之多。 对于此事,范宇却没有注意到,因此也并不知情。 第271章 安乐侯体贴 许当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便急忙来向范宇报告此事。 “侯爷,昨日邸报之上,为侯爷歌功颂德,谁想今日的风向便突然的变了。”许当有些焦躁的道:“有不少言官,今日都上了本章,弹劾侯爷你呢。” 范宇不是没被弹劾过,但是都被官家给压下去了。 这才几天,怎么又来弹劾,自己是受虐体质吗? 听到这个消息,范宇也有些恼火。自己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总是被弹劾,这还让人不让人清静了。 “许兄,你可知道,这些言官为何要弹劾于我?”范宇开口问道。 “我也是听人所说,他们说弹劾侯爷的罪名,主要就是罗列了侯爷数条罪状,并指明皇亲擅权,恐有倾覆之祸。”许当急道:“若是侯爷被这些言官弹劾,让官家对侯爷起了忌惮之心而治罪,那便不妙了。侯爷不但要受磨难,就是这百工技院,怕是也做不成。” 许当对于范宇倒是是真的关心,而且对于百工技院也是舍不得的。若是没有了百工技院,他这军器监少监便少了一个副山长的名头。 要知道这百工技院,将来是有可能开宗立派的。不但在世的时候,会从这百工技院中受益,就是死了,他也足以让他许当留下一个极为光辉的身后名。 范宇听了许当的话,不由得皱眉。这次的弹劾可与上次的弹劾内容不一样了,而是扣了一个天大的帽子。其来势汹汹,大有不弄死自己不罢休的架势。 “谁人如此恶毒,竟给我扣了这等大逆不道的罪名。”范宇有些怒了,接着道:“许兄且安心,是福是祸还要看结果。若是先自己乱了阵脚,那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侯爷可有什么办法,将此次的弹劾平息下来。”许当看向范宇,希望安乐侯能拿个好主意出来。 面对这么大的一个罪名,范宇可没什么好主意。 这些文官的指责,你若自辩就会陷入被动,马上便会有接二连三的质问接踵而至,根本就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但是你若沉默,也是不行,这些言官们就会认为你默认了罪名,并立刻上本要求治罪,让你罪有应得。 虽然自己早与官家打过招呼,并讲过三人市虎之事。但是官家是个耳朵根子软的,怕是经不起这些文官们的连番轰炸。万一最后有所屈服,自己可就要倒霉了。 “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我只能入宫去见官家。”范宇摇了摇头,叹道:“从从辽国归来还不到十日,便已经三进宫了,不让人安生几日。” 许当见到安乐侯虽然口中抱怨,但是面上却没露出半点惊慌之色,这让他也镇定不少。 “侯爷与官家乃是至亲,只要向官家耐心解释,想必会让官家释然。下官在这里,先祝侯爷马到成功。”许当用不上力,只得说两句吉利话。 范宇摆了摆手道:“什么马到成功,这次去见官家,只怕也不是那么轻松。” 许当不由愕然道:“侯爷乃是太后义子,官家性子仁厚,无论如何也会给侯爷一些薄面的。” “事关江山社稷,官家的性子虽然仁厚,可也绝不会放松。”范宇笑道:“至于我是李太后的义子,这等事岂可在官家面前提起。若是官家认为,我是在威胁于他,那便坏了事。既为人臣,便要有人臣之礼。不可为了一时挫折,便要做些大家都难看的事。” 许当对此甚为忧心,却不再问。因为许当知道,自己不如侯爷明白,出的主意多半有些不太好。 “下官恭送侯爷,望侯爷平安归来。”许当只得对范宇拱了拱手道。 范宇点了点头,便出了西作坊,让马车直奔大内皇宫而去。 到了崇政殿外,范宇便请小黄门去通报。片刻之后,小黄门将范宇领了进去。 “臣安乐侯范宇,拜见官家。”范宇深深一揖道。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来了,也不由得皱眉道:“安乐侯,你不专心做事,又进宫来所为何事。” 范宇垂头丧气的拱了拱手道:“臣今日惊闻,竟有人弹劾于我,说我身为皇亲居然擅权,竟有对皇家取而代之的野心。官家,我身负这等罪名,岂还能安心做事。” 赵祯微微笑道:“此事大可不必担心,前日里我不是便与安乐侯相约,定不会因三人市虎这等事而降罪于你的。” “官家可以这样想,但臣却不能如此随意。定要来官家的面前,分说一二的。” “好好好,我知道安乐侯你委屈。”赵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要分说,那我便在这里听着,你且说一说。” 范宇一脸晦气的道:“臣想说的便是,所有弹劾的罪名我都认了,现在请官家命人将我五花大绑,然后推出去斩了吧。臣还有一颗头颅,可以用来传览于这些弹劾臣的人手中,以免他们再鼓噪。臣一人的命并不值钱,若能使得朝中祥和,大家一同用心国事,臣便死的值了。” 赵祯哈哈大笑,指了指范宇道:“安乐侯,这怎么使得。那些言官不过是风闻奏事,若都依着他们,朝中的大臣便早已尸横遍野。” “官家还不知道这些言官的德行?这些读书之人,自太祖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后,他们便越发的霸道了。若是臣这里没有个交待,怕是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范宇干脆反其道而行,也不替自己辩解,而是主动认下所有的罪名。这样一来,既能让官家减少疑心,也可让那些弹劾自己之人一拳打空。若是这些家伙不甘心,接着对自己弹劾。那也是错过了一鼓作气,变成了二而衰的情形,杀伤力大减。若是没完没了的弹劾,他们最先惹恼的定是官家了。 “安乐侯莫要如此揣度他人,这不过是言官之责罢了。只要我不答应,他们还能随意治你的罪不成。”赵祯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太过年轻,沉不住气。被人弹劾一两次,便到处叫屈。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没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我可保你一世平安。” “臣自己受些委屈倒没什么,只是给官家添麻烦了。”范宇苦笑道:“若是这些朝臣们闹的不象话,官家压力太大,可将臣贬至河东路。”范宇道:“那里的火山军与辽国宁边州相接,正方便拔思母部送马过来。朝中的诸人若要闹,便由他们去吧。借此掩护,臣正可去做些实事。” 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得很是感动。大宋满朝的文武,哪有一个比得上安乐侯体贴?这也就是自己义弟,才会如此替自己着想啊。 第272章 必可轰动 感动归感动,但是赵祯还是理智的。 他摇摇头道:“安乐侯莫要说这等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言官们如何弹劾于你,也只是闻风奏事而已。他们若真的要治你的罪,那便要拿真凭实据来。只要安乐侯自身端正,还怕这些家伙风言风语不成。我亦不能因为弹劾你的人多,便妄然加罪于你。” 范宇想的更多,他是真的想出京去走一走。与其在京城之中,和那些文官们扯皮消耗精力,不如做些实事的好。 对这些文官,他怕倒是不怕的,但是眼下这些家伙势大,硬碰硬的事智者所不取。尤其是这一次,平白无故的便造起了这么大的动静。连续弹劾于自己,便有些蹊跷了。 看这样子,明显就是将自己当成了皇亲贵戚里的代表。然后扣了一个皇亲擅权的大帽子,进行群体批斗。 面对这样的局面,范宇甚至连个具体的反击目标都没有,这说明敌暗我明被人使了阴招。他总不能开地图炮,攻击全体文官。 “官家,臣本出身于民间,骤然富贵定然招人嫉妒。”范宇诚恳道:“这等纷争攻讦实在无谓的很,于朝廷并无半分好处,却会拖延政事国务。臣不想给朝廷和官家添乱,便只有暂离这等是非之地。若说对不起的,便只有娘和静一了。” 陈琳在赵祯身后,听到范宇的话,也不由得心中甚是感慨。若是大宋的臣子们,都能如安乐侯这般想,何愁大宋不强。 赵祯沉吟了半晌,才对范宇道:“安乐侯,你的委屈,我他日必定加倍补偿于你。你说想要去河东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却不答应贬斥你,而是要升你的官。不然的话,若到了地方受他人白眼,可也是我面上无光了。” 范宇要的只是去河东路,与拔思母部交易马匹,对于其他的并不关心。反正自己的背景足够大,不是谁能轻易搬动的。只要自己将官家和义母哄好了,便不用顾忌太多。 至于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范宇眼下还没发觉,但是过一段时间,定然便会浮出水面。背后算计别人容易,但是被人算计也并不难,这本就是相互的事而已。 “臣皆从官家之命,并无异议。”范宇拱手道:“待臣将百工技院等事安置妥当,便可离京而赴河东。” 赵祯点头道:“不必匆忙,先让这些言官文官们弹劾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罗织些什么罪名给你。这里有一份知谏院谏官韩琦的弹劾你的本章,你且瞧一瞧吧。” 说完,赵祯便对陈琳示意,命陈琳将那份本章送到了范宇面前。 范宇告罪一声,便打开了韩琦的本章。 ‘……汉有新莽之乱,谦恭于未得大位之时。羽翼既丰,便显骄狂之态。至于南朝之时,宋齐梁陈莫不如是,大位皆为亲贵权臣所谋。而至唐末,五代十国之乱愈演愈烈,数年一易帜,亦无例外。前事不远,陛下当以为后世之师……’ 听到官家说韩琦的名字之时,范宇就有些惊讶。韩琦可是号称一代名臣,也是未来的名相。这家伙居然也弹劾自己,还用了这么恶心的比喻,真是杀人诛心了。 史书之中,将韩琦吹的天花乱缀,可是范宇却觉得,攻讦自己的就是祸害。 “官家可觉得臣有攥位之能。”范宇双手将弹劾自己的本章递回,反而问了这样一句。 “大宋虽不如唐初之时疆域广大,但我赵家天下,却是稳固的很。”赵祯笑道:“安乐侯出身民间,又无多少根基,如何能动摇我赵宋的大位。” 范宇点点头,表示同意道:“臣也是这样想的,可却有人却觉得,臣可以在朝中呼风唤雨擅权弄事。就差指着臣的鼻子,说臣是大宋的王莽了。臣百思不得其解,是何故导致臣受此敌视。难道是他们与臣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恐怕不是。臣觉得,无非是名利权位罢了。臣清者自清,由他去吧。” 赵祯哈哈一笑,点头道:“安乐侯看得倒是清楚,确是如此。我让你看这本章,原意就是使你明白,这些虚妄夸大之言,我是不会相信的。你便放心的去做你的事,其余不必担心。” “有官家信任,臣不胜感激。”范宇躬身道:“如此,臣便告退了。” “且去吧。”赵祯点头道。 范宇出了宫门,回头看了一眼,便上了马车。 此次被文官们弹劾围攻,其实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之前一直没有时间细想,在马车上范宇便仔细回想,近来可有得罪过人。 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个段少连,因为自己的事情,被官家贬斥于岭南。而后,便是许当在进逞的百工技院章程上,署了自己的名字。那次据说是副相蔡齐亲自送到官家面前,欲延缓百工技院之事。 这两边一联系,范宇便觉得,段少连被贬斥,应是导火索和起因。而参知政事蔡齐,也有作为幕后推手的资格。若非蔡齐这等身居相位之人,怕是也弄不起这么大的声势来。 马车回到造作院的西作坊,范宇到自己的值房坐下不久,许当便进来探听消息。 “侯爷进宫面见官家,情形如何,官家可曾向侯爷动怒。”许当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开口便直接问道。 范宇摇了摇头,笑道:“官家对我并无生气,只是勉励了几句罢了。此等事情,自辩也不是,不自辩也不是。却是不好讲,也讲不清的。” 许当在屋内来回的踱步道:“只怕官家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对侯爷不利,误了侯爷的大事,这才是最大的损失。若是百工技院之事受阻,侯爷的高论,便难以传扬于世了。” 这个家伙,一心想的就是建立百工技院,成为开创学派者之一。 范宇摆手笑道:“官家对于此事并未阻止,你不必担心。该如做,便接着去做就是。只是速度上要加快一些,免得也被人攻讦尸位素餐。只要百工技院建成,并且有了一批学徒,便可做些事情以证明自身之能了。” 许当却是受到范宇启发,眼中一亮道:“下官听闻,司天监一直想要建一部水运仪象台,然而苦无良工巧匠。若是我造作院可助之成功,必可轰动。” 第273章 有些扫兴 水运仪象台,范宇在后世可是听说过的。 这东西据说是世界最早运用了擒纵机构的机器,也是后世机械钟表的雏形。 只是到底是谁主持建成的这水运仪象台,范宇并没有记得。 现在许当竟然对自己说,帮司天监建成水运仪象台,这主持的名头,怕是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范宇现在的感觉很奇怪,莫名的便为了历史的创造者。而许当这家伙,很可能在后世的史书记载中,便会成为自己的亲密助手。 不过,范宇是不想争这个名的。因为造这水运仪象台,必然就要去学习,范宇自认不是个好学之人。 哪怕他让许当所修订的教材之中就有相关的知识,范宇也不想去看。搞技术的就应该去搞技术,而范宇觉得自己应该是个行政人才,不能在这上面耽误时间。 “许兄的主意非常好,这件事便由你来做。”范宇拿定主意,便鼓励道:“你所修订的教材之中,便有许多相关的内容。你可一边修订教材,一边将这水运仪象台绘出图样。先交付工匠们做出小样来,然后便可与司天监打招呼了。这也算是百工技院的一鸣惊人之作,必可扬百工之名。” 许当听了范宇的话,下巴都快掉了。 “侯爷,我每次建议,你便将事情推给了我。如此,岂不是我给自己找麻烦。”许当有些心理不平衡了,“与其如此,我还不如不与侯爷说此事才好。” 范宇笑摇头道:“你如今可不是白身,而是大宋军器少监,又是百工技院的副山长,手下可有得是人。你可先请一些读书人做百工技院的老师,让他们与你一同修订教材。再召集一些工匠,让他们边学边绘制图样。钱粮司拔付的十万贯,也交由你来使用。只要你不中饱私囊,建成百工技院应该是够了。” 许当张大了口,深受震撼。自己只是抱怨了两句而已,并不是不答应做,可是侯爷却是甩手就给了十万贯。这就是拿钱在砸自己,也确实是让他有些感动。并不是钱多而感动,是因为侯爷对于自己的信任。 “侯爷如此重托,令下官实是惶恐。”许当躬身道:“不过,也请侯爷放心,下官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尽快将这些事情做好!如此,便不耽误侯爷时间,我这便去了!” 有钱有权,许当精神百倍的走了。 范宇看到许当走远,便也回了自己府中。 他回到府里刚刚坐下,还玉公主便从后面迎出来。 “夫君,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还玉公主坐在了范宇旁边,有些担心道:“今日我派吴良去宫里,给两位太后送些新鲜水果。他出宫的时候,路过政事堂,便听到几个文官在议论于你。说有人弹劾于你,似乎很是诛心啊。” 范宇叹了口气,这种事居然连老婆都知道了。政事堂的两位相公,蔡齐是最有嫌疑的,但是那吕夷简与自己也不对付。要是让自己确定了是谁做的,可就别想好过。 “公主不必担心。”范宇很随意的摆手道:“今日我已经去见过了官家,问过此事。官家说,让我安心做事便好。你夫君我可不是一般人,两位太后一位是我的义母,一位是我的姨娘兼岳母。只不过是弹劾而已,谁能动得了我。” 还玉公主却不放心,还是追问道:“这许多人弹劾于你,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这话将范宇问了一愣,不由得气道:“我能做什么坏事,只不过是得罪了那些文官,使他们丢了脸面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夫君让谁丢了脸面,他们敢这样报复于你?我去请官家治他的罪。”还玉公主也是个护夫的,两条蛾眉都快竖起来道:“这些文官在我朝向来优容,却是养成了骄横之气。若是不让他们知道一些厉害,只怕会没有规矩。” 范宇却是笑道:“公主不必气恼,之前出使辽国的那位正使,被官家治了罪。想是他的同党有些不甘,便弹劾于我。此事的背后,应该还有人推波助澜,却是不好捉摸。弹劾而已,不痛不痒的,便由他去吧。” 安慰了还玉公主几句,让她将心放宽。还玉公主毕竟年龄还小,便信了范宇的话,又回去后面做自己的事。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范宇的心里并不这样想。 不过,自己也不能让他们舒服了。那个谏官韩琦,与去岁的状元张唐卿有些关系。 范宇与张唐卿闲聊之时,曾听其提起过。若是论起来,张唐卿还算是韩琦的半个弟子。早在张唐卿十几岁的时候,曾向韩琦请教过诗文。 既然这韩琦弹劾自己的本章写的如此诛心,那自己也可让张唐卿等人上本弹劾自己。 这当然不是范宇疯了,而是掺砂子。 挑一两件不疼不痒的琐碎事情,一本正经的具奏到政事堂。与那些喊打喊杀的本章混在一起,这便明显的可以看出,这许多弹劾的本章,明明都是在跟风。 这就好比前面有一群人,正在整齐的大合唱,然后突然有几个跑调的,这场演出便等于搞砸了,迎接他们的怕是只有倒彩。 范宇给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和杨谔都去了信,让他们也一同弹劾自己,这件事情便会被化解开来。 也不知道,那韩琦看到张唐卿的本章,会是什么表情。 韩琦好歹也是未来的一代名臣,却是没想到过,言官恶心别人,也有会有被恶心的到的时候吧。范宇对此,居然颇有些期待。 而在政事堂中,蔡齐却是在看着几本弹劾范宇的本章,面带微笑。 吕夷简看到蔡齐的表情,便问道:“蔡相公,今日弹劾安乐侯的本章可有些多。昨日刚刚将邸报发下,其中还有对安乐侯的称道之处。如何,今日便有这许多弹劾安乐侯的本章。” “吕相公,安乐侯被人弹劾,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蔡齐笑道:“想是有人从邸报上看出安乐侯受宠,便要打击这等皇亲贵戚的气焰,以免使得皇亲贵戚过于骄狂。吕相公以为,我说的对否。” 吕夷简笑着点点头道:“蔡相公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却用处不大。一个安乐侯而已,哪里值得如此多的文官弹劾,怕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原本心情不错的蔡齐,听了吕夷简的话,不由有些扫兴。 第274章 挖辽国墙角 蔡齐之前还觉得占了上风,打了安乐侯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吕夷简这一句话,也让蔡齐意识到,这样多的弹劾本章,确有些过激了。 其中真正够分量的弹劾本章,也只有知谏院韩琦的才厉害些。然而那韩琦,却不是蔡齐安排的,而是自己嗅觉灵敏,是从中捞取名声的家伙。 “吕相公说的有道理,但也要看安乐侯的身份啊。”蔡齐笑道:“他年纪轻轻的,却是身份显赫。既为李太后的义子,又是驸马都尉。只有这等人,做了错事才会被众人所瞩目。这些官员们的反应,也可理解。邸报不过是刚刚发出,便有这些弹劾。若等些时日,送到地方,只怕还会有更多的弹劾本章送至汴梁。” 吕夷简闻言点头道:“蔡相公说的有理,却是看官家如何处置了。若是官家包庇,只怕百官会不答应。” “对啊,官家是仁厚之人,又素重亲情为人至孝。李太后甚宠安乐侯,若命官家不得治安乐侯的罪,怕是官家左右为难。”蔡齐不禁叹道:“我们这些身为人臣的,本不想让官家为难。但是此事关系到太祖所立祖训,岂可使皇亲擅权。因而,百官怕是也不得不如此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看到一名文吏,又送来了一些本章放到了吕夷简的面前。 吕夷简随手翻看,结果没看了两本,便盯着一本文书细看起来。 “这许当,不是将作监丞吗,昨日又刚刚被提为军器少监。怎地此人,竟也弹劾起了安乐侯,他不是安乐侯的属官吗?”吕夷简的眉头皱起。 蔡齐听了吕夷简的话,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家伙受了安乐侯的恩惠,却是倒戈一击,也是真有他的。不过,此人做的这样明显,却是有些令人不耻。” 然而他们却不知,范宇早已经授意许当了。 吕夷简摇了摇头道:“这许当虽然弹劾安乐侯,却是理由太过牵强。若是琢磨起来,简直犹如儿戏。” “犹如儿戏?”蔡齐这下便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来到吕夷简的书案前,“吕相公可否让我一观。” 吕夷简将手中的本章递过去道:“你且看过,便知道了。” 取过吕夷简手中的本章,蔡齐低头看去。 ‘臣许当,为安乐侯之属官,任造作院将作监丞之职。今闻朝中多有弹劾安乐侯者,然罪状虽多却无实证。臣不惴浅陋,亦愿为公举告之……安乐侯好口腹之欲,非美食则不食。出身于民间,亦不识礼仪大义。孟子曰:君子远庖厨,所为仁也。然安乐侯既喜美食,亦好厨道。每与共餐,则每菜必评。由此观之,安乐侯已不仁矣……’ 蔡齐目瞪口呆,这许当真行,说别的官员弹劾安乐侯没有实证。你举报安乐侯是吃货,吃货就不仁了?这理由似乎能说通,但是又不合理,算个屁的实证,简直了。 看完之后,蔡齐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自己折腾半天,暗中示意门生故吏,闹了这么大的声势。实然就来个这玩意儿,明显就是在挨砂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蔡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许当定然是受安乐侯所指使,特意来恶心人的。可是这种事还能嚷嚷出来吗,当然不能。这本章既然递了上来,政事堂也没理由扣下,否则便是欺上瞒下。 “安乐侯倒是好手段。”蔡齐哼了一声,将本章还与吕夷简,“此人定然受了安乐侯的指使,其心可诛。” 范宇若是在这里,便会嗤之以鼻。这才到哪儿,后面还有,只不过距离远而已,要等几天才行。 又过了几日,范宇正在值房之中用茶。 便听人禀报,说辽国皇太弟所委派的郭掌柜前来求见。 “请他进来吧。”范宇对下面的小吏点点头道。 过不多时,郭掌柜便在小吏的引领下,来到了范宇的值房中。 “见过安乐侯。”郭喜急忙对范宇行礼道:“此次来汴梁,多亏了侯爷的照顾,小的已经备齐了货物,今日便要辞别北返。因而,特来向侯爷告辞。” 范宇笑道:“郭掌柜请坐,这几日你为了给皇太弟置办货物,却是尽心尽力。怕是你自己,都没如何在汴梁城中游玩吧。” “小的受皇太弟之托,自然要忠皇太弟之事。”郭喜笑道:“此次还算顺利,是受了侯爷的照顾。回南京之后,此事我也会如实告之于皇太弟。侯爷可有什么要对皇太弟说的,小的一并带回去。” “你这一问,却是让我想起来了。”范宇恍然道:“下次再过来,可走水路多运送些铁锭与土砂过来。这等东西价格虽贱,但是只要量大便可赚钱。另外皮革之属,亦是多多益善。” “是,侯爷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小的回去便会告之于皇太弟。”郭掌柜急忙点头应下。 范宇想了想,便对郭喜道:“上次去辽国,可是得了皇太弟一柄宝刀。这次你回去,便替我带些礼物与皇太弟,亦算是补偿吧。” 郭掌柜不由问道:“侯爷尽管吩咐,小的无有不从。” “来人,去取一柄上好的宝剑来。”范宇叫来小吏,命其去取剑。 很快,那小便取来了一柄钢剑回来。虽然剑鞘远不如皇太弟的宝刀那样华丽,可也并不寒酸。 铮的一声,范宇将剑身从剑鞘中抽出一半,仔细看了看剑身上的花纹。 如今造作院的炼钢水平比以前强了不少,这柄钢剑的质量,也极为出色。剑身上逆光一照,但可看到云片一般的花纹。 虽然不如乌兹钢的花纹那样明显,但是也算得上一柄宝剑了。 合剑入鞘,将之送到了郭掌柜手中,范宇道:“此剑你带回去,送与皇太弟。相识一场,下次再见也不知何时。这柄剑,也算是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郭掌柜双手接过,向范宇躬身道:“想必皇太弟得知侯爷的情义,亦会深受感动,与侯爷之间的生意往来,定然也会长久。” 范宇笼络对方,便是要的这个效果。 “只要两国之间无事,我与你们皇太弟之间的生意,便足够你做一辈子的。”范宇笑道:“不过,你下次再到汴梁之时,我或许便不在京城。你有事,便找永通的周奉掌柜,他会帮你安排诸事的。” “侯爷可是要远行?”郭掌柜连忙问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远行也不太远,只不过是些公务罢了。” 可是他心中却是想着,自己这次离京,可是挖辽国墙角。 第275章 许多毛病 郭喜带着范宇给皇太弟的礼物走了,范宇则找来了许当。 许当这几日,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侯爷交给他的任务实在不轻,这几日里许当明显见瘦,整个人都显得精干不少。 一见到范宇,许当便拱手道:“侯爷,我已经按您的吩咐上了弹劾您的本章,这几日朝廷并无其他动静,也无回复。” 范宇摆摆手道:“这次找你来,并不是这些事。” “侯爷可是问的百工技院的教材之事,这些书的内容不少。若要修订,还需时日。”许当急忙道。 “也不是这个。”范宇看着许当,又一次摇头道。 许当索性将自己手中的事情,都来个汇报,“百工技院已经招收了三百余学徒,而且下官也已经从工匠之中,找了几个粗通文字的先带着他们一起琢磨水运仪象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与正修订教材的这些读书人一同商议着来。如今,百工技院虽然还未走上正轨,但是也已经开始让这些学徒们识字了。” 范宇哈哈一笑,对许当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事,而是另外的事情。” 许当几乎都惊了,惊恐道:“侯爷不会又给我安排事做吧?这几日下官连睡觉都只不过睡两个时辰,实在是有些不堪重负了。” 他是真的被吓惨了,这些天差不多都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与一群读书人讨论修订的教材,便是指导加盖百工技院的房舍。时不时的还要去看那些招收来的学徒,安排分班轮流和识字老师识字。 然而这些只不过是额外的事情,他本职还是要盯着造作院的。许当只觉得,自己一个人已经分身乏术,恨不得将自己变成几个来用。 “许兄放心,并不会给你增加负担。”范宇微笑道:“我说的,是造作院自己的事情。在我去辽国之前,曾答应过官家,要造出三千套龙鳞铠甲。不知道此事,许兄可曾知道。” 在许当之前,这些事都是徐绶来管的。因此,范宇要问问许当是否知情。 “侯爷说的是这件事啊。”许当松了一口气道:“早在侯爷还在辽国未归之时,这三千套龙鳞铠甲便已经完工,另外还有五千余柄斧枪,用时不过一月出头罢了。都已收入造作院的甲库兵库之中,随时可用。” 范宇点点头,问这个便是要向官家交差,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能忘记。 “我想知道,咱们造作院的兵库、弓库之中,有多少新造出来的兵器与角弓。”范宇盯着许当道。 对于这些东西,许当自然是心中有帐的。 “侯爷所问的这些东西,有些笼统。兵器各类较多,其中矛有七万余支,腰刀十二万柄,马槊一万余支……角弓的数量也不算少,约有不到五万张。”许当如数家珍的道。 知道了这些武备的数量,范宇的心中便有了底。 “非常好,如此我便可去见官家了。”范宇笑道。 “侯爷去见官家,可是有事情发生,莫非官家对侯爷不满?”许当不由得将心提起。 范宇摇头一笑道:“并非如你所想,而是我另有要事。若无意外,可能近期我还要离开汴梁一段时间。这造作院和百工技院之事,你可都要看顾起来。” 许当见范宇不肯说,便也不再追问。 “侯爷放心,这些事情不过是还没进入正轨罢了。一旦进入正轨,便不用担心什么。”许当拱手道。 范宇点头,算是默认了许当的话。 “你且去忙吧。”范宇对许当笑道。 而范宇自己,则让人备了马车,乘车去宫中求见官家。 这几日的政事堂,实在是有些难看。原本风风火火的一群文官在弹劾安乐侯,他们上书大半言辞激烈,动辄太祖遗训,要么就是前车之鉴。谁知道,自从许当也上书弹劾安乐侯之后,这场弹劾风暴就变了味。 虽然各地的官员,也有上书跟风弹劾安乐侯的,但是其中却夹杂着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和杨谔等人的上书。他们几个本就受过范宇的大恩,如今得了范宇信中的叮嘱之后,便各自开动脑筋,想办法在这件事里掺砂子。 结果,也正如范宇所料的那样,硬是将一个杀气腾腾的局面,搞成了可笑的情形。 各地官员的本章,都是要经手进奏院并且抄录的,根本就没有保密的可能。象许当、张唐卿等人的上书弹劾内容,根本就瞒不了人。而且因为他们所弹劾的理由,都甚为奇葩,反而传扬的更快更广。 政事堂哪怕不想收这样的上书也不行,这是制度,岂容随意对待。可是收了这样的上奏本章,却也显得有些羞耻。 就连那些已经上书弹劾过范宇的,此时都开始后悔。 其中最后悔的人,就莫过于知谏院的韩琦。 韩琦常以张唐卿的半师自居,因而也注意张唐卿的动向。他自然也看到了张唐卿的上书,不由得面红耳赤。 在张唐卿的上书之中,弹劾安乐侯有强迫之症,‘每见路有碎石,便显不豫色,使人拾而投之于他人屋瓦之上……足见其心胸不广,难以容物’。 这又是啥古怪理由?韩琦几乎有吐血之感。你张唐卿堂堂状元,竟然拿这什么强迫之症说事,由此就推出来安乐侯心胸狭小? 哪怕是韩琦自己本就是跟风邀名,也有些看不下去。偏偏张唐卿上去,还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让人无法指责他不够庄重。 如果张唐卿与韩琦没有关系,韩琦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韩琦却常与人说,张唐卿曾向他求教,而他也其实看重张唐卿这个状元。 由此就有了眼下的结果,别人定然会觉得,有其师必有其徒。 政事堂里的蔡齐,如今也有些无奈的很。本来觉得收拾一个安乐侯,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道突然就冒出数颗老鼠屎,硬是坏了一锅粥。 若早知道是这等结果,他还不如什么也不做更省心。 也正是在这个让许多文官都有些尴尬的时候,范宇入宫去见官家。 这时机,也是范宇自己选的。既能显得自己一心为国尽忠,也不会让那些文官更加得意。 范宇通报之后,没多久便被小黄门请进崇政殿里。 赵祯一见到范宇,不由得笑道:“好你个安乐侯,我竟不知,你有这许多毛病。” 第276章 传授心得体会 官家虽然性格仁厚,但是对于国事也并不算懈怠。 因此,对于弹劾范宇的本章,基本上都会扫上一眼。结果就是看到了许当、张唐卿等人的弹劾本章,却是看的有趣。 按理说,有这许多弹劾范宇的本章,仁宗就是意志再坚定对范宇再亲近,多少也会对他有些不快。但是看了许当和张唐卿等人的本章之后,原本的一点点疙瘩,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化解掉了。 从这里,官家便明白过来,这只不过是文官们的一场攻讦游戏而已。 看到范宇前来,官家赵祯还莫名的有些高兴,这就是有强迫之症兼嘴馋等毛病的安乐侯啊,应该重新认识下了。 这样的心理,就和范宇听官家的八卦一样,都是带着好奇和趣味性的。 “臣因得官家信任,想必是遭人所妒。”范宇却是不承认的,严肃道:“这些文官对臣的指责,臣不接受。” 赵祯哈哈一笑道:“你啊,大毛病没有,小毛病还是有些的。至少好美食这一点,大娘娘曾对我提起过。陈琳也曾去你府上,知你精通庖厨之道,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一旁的陈琳,抬头看了范宇两眼,急忙又低下头。他心道,这可不是自己嘴碎,而是官家问起的。 范宇多少有点尴尬,连忙辩解道:“官家莫要取笑于臣,这不过是在民间之时家中并不富裕,只能自己多动手罢了。” 取笑了安乐侯两句,使得官家赵祯心情不错。 “好吧,这一次安乐侯进宫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赵祯看着范宇笑道。 “官家,可还记得我去辽国之前,官家曾命我于三月之内,打造三千具龙鳞铠之事。”范宇躬身问道。 赵祯不由一怔道:“怎么,这才刚刚过去两个多月吧,这么短的时间,莫非你已经将这三千具龙鳞铠打造成功了?” 范宇点点头,肯定道:“不瞒官家,这三千具龙鳞铠,已经打造完毕有些时日了。我归宋之前,便已完成。只是回来之后,没有及时问起。否则数日之前,臣便已经告之于官家。” 赵祯有些不相信,可是这种事安乐侯应该不会骗自己。 “安乐侯,你所说的都是真的?”赵祯强调道:“那可是三千具铠甲,不是三千柄长矛。其间制造之繁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难怪赵祯不相信,以往的铠甲制作,那些甲片都是一片片的锤打出来的。数量不但多,而且费时费力。若说在两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制造出三千具铠甲,就是数千工匠来做,可能性都不太大。 虽然造作院里有数万工匠,但是不要忘了,大宋还有其他许多的军器要打造。能制造铠甲的,也就是原来那几千人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官家可以派人前去清点,臣可保证一具龙鳞铠都不会少。”范宇拱手道。 赵祯点头道:“我会派人去清点,此事岂可轻忽。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口中说的要派人去清点核实,但是实际上赵祯已经信了。 范宇笑道:“臣在进献龙鳞甲之时,便向官家提起过,此等铠甲皆为甲片连缀而成。只要用臣所制之冲压机械,便可数倍于之前的工匠手工打造。这也是臣,为何要建立百工技院之初衷。只要百工技院培养出一些读书的工匠,想必百工之技定会突飞猛进。别的暂且不提,我大宋的武备,定然会是举世无双。到那时,官家的大宋江山也定然更加稳固。” 对于范宇的这番话,赵祯是认同的。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范宇偷换了概念,将百工技院的存在,与武备独步天下挂勾,然后似乎就成了大宋天下无敌。 漂亮话谁都爱听,只要范宇没有恶意,赵祯听了也没坏处。 “安乐侯,你可是又为朝廷为大宋立下了功勋,你想要我如何赏赐于你?”赵祯却是被范宇说的有些激动,开口便有些没控制了。 范宇躬身道:“官家,臣只是完成了官家之前的惩戒而已,哪里算什么功劳。若说臣有什么要求,那便请官家让臣去河东路,与那拔思母部交易马匹便好。” 赵祯不由得皱眉道:“你为我大宋的侯爵,怎么总想着以身涉险。与拔思母部交易,便是在我大宋与辽夏交界之地,甚为混乱。你若在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向两位娘娘和还玉交待?派一能吏前往,或许更好一些。” “官家是为臣好,臣是知道的。”范宇不由得为难道:“可是臣在汴梁的话,便会受这些文臣们的弹劾攻讦。与其在这里当个活靶子,还不如去河东路走上一遭。而且那拔思母部要交易的,也是些军器。臣顺便押送一批新的军器前往火山军,将他们的旧军器交易给拔思母部便可。” 其实范宇上次便提过这个要求,官家赵祯也有些安排。但是赵祯还有些矛盾,并不想让范宇涉险。 “你就这样去了,怕是两位娘娘都要与我埋怨个没完。”赵祯不由皱眉道:“我可委你马军都指挥使与巡边钦差之职,你去了河东路,可便宜行事,命边军护你周全。只不过,你若想要去边地,就要先要说服两位娘娘与还玉。此事,可莫要再让我为难。” 赵祯虽然是皇帝,可也是也怕两个妈唠叨。上次便是因为冒然派了范宇去辽国,足足让两位娘娘给数落了快两个月之久。偏偏还发不得脾气,只能躲着少见面。 如今范宇自己要请命去河东路,那官家赵祯可就不背这个锅了。 范宇也有些心中无底,此等事情要先让两位娘娘松口,怕是不太容易。 不过,总是要试试的。自己若不能与拔思母的格日勒见面,许多后继的事情,便有些不太好安排。 “官家放心便是,待臣先回府,接了还玉便来宫中见两位娘娘。”范宇躬身应道。 赵祯颇有感触叹了口气道:“你若是能让还玉松口,两位娘娘那里也就好说许多。只是,千万莫要给还玉讲什么大道理。女子者,以理服之,谬矣。” 显然在这方面,拥有众多嫔妃的赵祯更有经验。范宇心中暗道,官家这是在向自己传授心得体会? 第277章 这哥儿俩 范宇自认不如官家厉害,赵祯可是连皇后都已经废了一个。 “臣与还玉公主感情甚笃,想她应知臣之苦衷。”范宇可不能当着官家吹牛,这是大舅哥,偏向谁还不一定。 从崇政殿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府中,范宇便到所到后面去寻还玉公主。 一直寻到后花园,才看到还玉公主正在两个嬷嬷的守护之下,绣着什么东西。 张嬷嬷和李嬷嬷两人见到驸马回来,急忙行礼,这也惊动了还玉公主。 她看到范宇,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起身道:“夫君回来了,看你愁眉不展,可是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朝中的那些文官,还是咬住了夫君不放。” 范宇原本就想用这个理由,一听急忙点头道:“对啊,这些文官们每天都有人上本章弹劾于我,这让我很是焦躁。若是这么没完没了,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还玉公主对于范宇,还是很有保护欲的。听到这些文官总是弹劾自己夫君,便将眉毛竖起来了。 “哼,他们这些家伙,如此没有个节制那还了得。”还玉公主安慰范宇道:“夫君莫要焦躁,我这便进宫去求官家,让官家来惩戒这些没规矩的文官。谁弹劾了我夫君,便让官家贬他的官!官家若是不肯的话,我便去求两位娘娘。我就不信了,两位娘娘还压不住官家!” 范宇一看,自己的这个小媳妇是真的急了,便急忙拦住了她,将其阻止。 “公主不改这样做,你这样做,怕是最为难的便是官家。”范宇语重心长的道:“官家要治理天下,已是不易。为了我的事情,也压下了不少弹劾我的本章。你若再去求官家,岂不是有些对不起他了。若是请出两位娘娘,倒是可让官家贬了那些家伙的官。但是你也要想想,官家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只怕到了那种地步,朝中的官吏们,弹劾我的人会更多,这是适得其反啊。”范宇摆手道。 还玉本来年纪就不大,只知道自己是大宋公主身份尊贵,可没想过这许多。现在听范宇一说,这里面竟然这么复杂,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可是他们太过欺人,竟对夫君百般刁难,这还了得。”还玉公主心有不甘的道:“夫君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摆脱如此千夫所指的处境吗。” 范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有是有,但是却要吃些苦,离开汴梁一段时间才行。只要我不在京中,那些文官对我的弹劾,许多罪名便都不实了,也就没多少意义。官家本就是护着我的,他们这些文官弹劾,便也自然就化解了。” 还玉公主却是不答应了,她怒道:“可是夫君刚刚回到汴梁没有多久,这就又要出京,咱们夫妻两人就不能好好的长相厮守吗。他们这些文官有些欺人太甚了!” “就是啊。”范宇有些痛恨的道:“我本来也是想着,与公主一同过些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可恨这些家伙,却不肯安生。可是我不暂时离京,却是会让官家为难。如今之计,便是请官家派我一个出京的差事,去外面走一趟了。” 还玉公主原本也想着让夫君留下,与那些文官硬顶着。可是一想,官家有时候都被那些文官们指着鼻子训,何况自己夫君了。夫君说官家现在已经顶着不小的压力,显然也是护着驸马的。 为今之计,怕是只能如夫君所说的那样,让他出京走一遭。 “真是委屈夫君了,如今也能如此。”还玉公主无奈却又有些厌烦道:“这些文官不做正事,却是为何要追着夫君不放。动不动便是为国分忧,这算是分的什么忧,根本就是争名争利争宠。” 范宇拉住还玉公主的手道:“静一,咱们先不去管这些文官,现如今我要出京,最担心的便是你和娘她们。只怕还要将两位娘娘都劝说好了,我才能出京。我怕两位娘娘责怪官家,还是要请静一你,来劝说两位娘娘才是。” 还玉公主哪里知道,自己的夫君在骗自己,当下便点头答应,并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对于还玉公主,范宇有些愧疚。还玉公主一心在替自己着想,可是自己却骗了她。但是范宇却是一定要去三国交界之地,这一趟关系到了大宋的战马多少。而战马的多少,又关系到了大宋骑兵的多少。 在范宇的计划当中,这都是使得大宋一小步一小步逐渐变化的一个环节。 马车备好之后,夫妻两人一同上车,便进了宫去见两位太后。 两人到了慈宁宫,正看到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位娘娘正坐在一起饮茶说笑。 范宇急忙上前分别见礼,“孩儿见过娘与姨娘。” 还玉公主也分别对李太后和杨太后行过礼,便去守在了杨太后身边。 李太后看到两人的情形有些不对,便问范宇道:“宇儿,你与还玉两人,为何都有些不乐啊?莫不是你们小夫妻两人,在家中置气,却是来宫里,找我们两姐妹给你们二人评理不成。” 杨太后也看向自己身边的还玉公主,皱眉道:“可是你在家中逞公主的威风,让宇儿不高兴了?” 范宇连忙替还玉辩解道:“姨娘,我与还玉并无置气。此次进宫,也不是请两位娘娘评理的。” 义母李太后不由皱眉道:“那你们来,便是有事情了?” “是夫君,他又要离开汴梁。”还玉公主此时开口道。 “怎么,宇儿为何又要离京,这不是刚刚回来还没有多久吗。”杨太后不由得诧异道。 还玉公主气哼哼的道:“还不是那些文官,说夫君弄权,还勾结什么辽国皇太弟,各种罪名都不一样。如今夫君没有办法,只有请官家让他出京一段时间,也好避过这一阵攻讦。” “宇儿不过进京半年而已,虽然老身喜爱看顾于他,却也并未有丝毫违背国法之事。而且以宇儿如此年轻,在京中根基之浅,如何弄权?莫不是这些文官吃饱了撑得,要与宇儿过不去。”李太后有些生气道。 杨太后也面色不豫道:“若是朝廷的官员,都是这等无事生非之辈,便须让官家好生整顿一番了。” 范宇向两位太后躬身道:“娘、姨娘,此事恐怕是因为之前出使辽国,那正使因罪被贬,朝中的文官便迁怒于孩儿。虽然众文官都在弹劾于我,可是真正有压力的却是护着我的官家。因此,我这才想出京几日,以解官家的压力。” 这场风波的起因,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范宇在这方面并没说假话。只是什么缓解官家的压力,这都是借口了。 在两位太后的眼中,却是官家与范宇这哥儿俩站在一起,立场与众文官相对。 第278章 不看场合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气恼的意思。 “宁一鸣,你且去请官家过来。”李太后面无表情的道:“身为大宋君王,怎可让臣子们如此肆意枉为。” 范宇一看这架势,便急忙阻拦道:“娘,此事莫要再让官家为难。前一阵子官家为了我,已经压下了不少弹劾我的本章。若是两位娘娘再给让官家为此处置这些文官,怕是于大宋朝廷不利,于皇家欠妥啊。” 还玉也拉着杨太后的手臂道:“娘,夫君也是怕官家过于为难,这才想着主动请缨出京。一来,可减少纷争。二来,可使官家不再为此事所劳心。若是夫君都出京了,那些文官还抓着不放,那样官家也好有理由出手整治。” “对啊,两位娘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与其让官家为难,不如缓一缓。让官家有充分的理由,好再整顿这些臣子们。”范宇也点头道。 李太后不得不让宁总管回来,才开口道:“你们虽然年轻,却并无浮躁之意,这点倒是让娘放心。可是你与官家,也要有些脾气才是,莫要让这些朝中的读书人过于骄狂。” 杨太后对此很是赞同,不由点头赞道:“还是阿姐说的对,官家的性子太过仁厚。虽然压下了许多弹劾你的本章,却不知道应该处置一两个犯错的官吏。若是他以贪腐的罪名处置了一两个弹劾你的官吏,只要有实据,便可让人无可指责,也能震慑朝堂。到那时,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随意的弹劾于你。他们的心思,怕是只有自保了。” 范宇不由得深感佩服,两个太后倒是激进,若真这样做了,只怕还真是可以让群臣为之一肃。但是官家赵祯是个厚道的,哪怕真有贪腐的官吏,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没有什么雷霆手段。 “官家本性厚道,体贴于臣下。”范宇苦笑道:“也正是如此,才会受群臣所爱戴。孩儿也是如此,才会如此体谅官家。出京一段时间而已,又不会挨冻受饿,并不会吃什么苦的。” “夫君体谅官家,想必官家也是知道的。”还玉公主幽怨道:“所以,夫君就是出京,时间也不会太长。这段时间,孩儿就在宫里陪伴两位娘娘可好。在两位娘娘膝下承欢,也提醒官家,孩儿的夫君还在京城之外。” 还玉公主的话,却是让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不由的笑了起来。 “好好好,还玉说的有理。正是要陪着我们两个老的,这才是一家人。官家看到还玉,也就知道宇儿还在外面了。”义母李太后不由点头笑道。 “阿姐,还玉这孩子有些任性罢了,不过也说的不错,也算是既有孝心又有护夫之意了。”杨太后打趣道。 还玉公主摇着杨太后的手臂道:“娘,孩儿就是想多陪陪你和大娘娘,你还取笑我。” 正在此时,慈宁宫宫门的小黄门高声道:“官家驾到!” 范宇急忙与还玉立于一旁,迎接官家赵祯。 赵祯一进慈宁宫,便看到范宇和还玉公主都在。他上前,给两位太后请了安才看向范宇两人。 范宇见赵祯的目光看向自己,便对赵祯躬身道:“臣夫妇见过官家。” “免礼吧,安乐侯,这段时日你立了不小的功劳,却也让你受了委屈。”赵祯颇有些感慨的道:“虽然你要出京,但是也只是暂时的。你的功劳,我都会记得。待你回京之时,我便会补偿于你。” 赵祯的这些话,虽然是对范宇所说,但也未必不是讲给两位太后听的。免得如上次一样落个埋怨,弄的除了请安都不敢来这里。 李太后脸上原本并无表情,听到赵祯这样说,才面色稍缓一些,“官家,朝臣们的话若说的对,官家自然是要听的。可是若是他们借题发挥,你也莫要太过迁就。这一次是宇儿体谅于你,主动要出京,老身也就不说你了。只是你要知道,是谁在真心实意的替这大宋做事,又是谁在搬弄口舌博取名声。” 杨太后也点了点头,“官家,宇儿是怕你为难,你可莫要让他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才是。如果只是出京公干,还没什么。可是若坏了名声,便等于顶上了污名。宇儿身为皇亲,不缺钱使,名声尤为重要。” 赵祯听到两位娘娘的话,虽然知道范宇并没受什么委屈,可是也让他有所感悟。 “两位娘娘放心便是,我定会注意。安乐侯自赴任以来,便有建树。岂会因几个官吏的弹劾,便伤了他的名声。”赵祯不禁道:“安乐侯在辽国,可是还有不小的文名。出京之时所作《送别》便一鸣惊人,而在辽国,面对皇太弟的强势,亦有‘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之句。若说这样忠义的人都能坏了名声,我是不信的。” 还玉公主不禁看向范宇,目光之中充满了骄傲,这可是自己的夫君,竟有如此才学如此气节,这让她不由得心生崇拜。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虽然也不是头一次听说。但是听官家再说一遍,仍旧是有些为之欣慰得很。 “官家谬赞,不过是触景生情而作罢了。”范宇很不要脸的道:“当时身处其境众人相迫,不得不为尔。” “不得不为?若是换个人不得不为,他便能做出这等送别歌与如此有气节的诗句吗。”赵祯看到这小子为了出京,骗了公主又骗两位太后,还让自己替他背书,现在居然还装正经,便有些来气。 虽然有气,但是赵祯也看在他是一心为了大宋,而忍了下来。只是狠狠的瞪了范宇一眼,你小子给我小心点。 范宇看懂了赵祯眼神中的含意,却也只是讪然一笑。这不是要做戏做全套吗,到底是要让两位太后看得过去。 “只是我要出京,这些时日,便不能在两位娘娘的身前尽孝。”范宇看向义母李太后道:“娘与姨娘若是想我了,便对还玉多加怜惜一些罢。” 这话却是范宇的本意了,他最不放心的便是还玉公主,便请两位太后多照顾。 还玉听到范宇的话,心中十分感动,不由上前拉住了范宇的手,两人四目交投深情对视。 官家赵祯与两位太后不禁有些无言,这小两口也不看场合。罢了,毕竟是年轻人,情难自禁啊。 第279章 相谈大事 赵祯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咳了一声。 “安乐侯,你与还玉先回去。”赵祯沉吟道:“这一两日,我便下诏命你为巡查钦差便是。” 范宇拉着还玉公主,一同向着官家和两位太后告退,两夫妻便出了宫。 回到府中之后,还玉公主便如同粘在范宇的身上,这让范宇哭笑不得。 但终是年少风流血气旺盛,经不起红粉佳人的耳鬓厮磨,当晚便苦短腰酸背痛腿抽筋。 第二天到了西作坊的值房,范宇还没缓过劲来,走路都差点扶墙。 不是他自己没节制,而是还玉公主太疯狂。 范宇也知道,这都是自已找的。好好的汴梁不待着,却非要去三国交界之地。 可是他更知道,自己若是不去的话,便不会放心。改变大宋要一点点的改变,这本就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为了改变大宋,他只能让还玉公主受些委屈。 若是有一天,这大宋走上了一条范宇所希望的道路,那就最好不过了。不用替大宋操心,也不用再替这个民族操心,更不用担心这灿烂的文明被异族弄的部分缺失。 到了那时,自己再与还玉公主每天腻在一起过着不害臊的日子,也就会心安理得。 在自己的值房坐下,范宇揉了揉自己的腰,顿觉自己十分伟大。 正当他在这里洋洋自得之时,便看到曹傅探头探脑的来到了门外。 “曹傅,你今天怎么没与狄杨两位两位习武?却跑到我这里来偷懒。”范宇看到了这家伙,便没有客气过,而是当面喝斥。 “范兄何必这样严厉,我每日随着狄大哥与杨大哥两人练武,进步已经相当不小。”曹傅嘿嘿笑道:“今天过来,是因为听到了消息,这才找过来的。” 范宇看着这家伙,审视着问道:“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说你安乐侯要出京了,这时怕是整个汴梁都快传开。”曹傅不由得诧异道:“莫非你还不知道,想必是官家还没与你说,只是让先舍人起草文书罢了。这许多文官弹劾于你,想必是官家不得不如此,才能让你从这滩烂泥里脱身。” 曹傅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将门世家出身。对于一些勾心斗角之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出京便出京,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范宇微微一笑道:“你跑过来,是不是又想跟着一同出京?” “对,我来找范兄,便是这么想的。看来你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既然这样,我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与你一起出京公干。”曹傅还没等范宇说别的,便急忙挑起大拇指,对他讨好的道。 范宇瞥了这家伙一眼,便看到曹傅一脸谄媚的笑容。 “想跟我出京,也不是不行,你只要肯听话,想必你兄长是不会阻拦的。”范宇点点头道。 其实范宇这一次出京,便打算带着自己的原班护卫。有狄青和杨文广两人在,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 而曹傅虽然是国舅的身份,但是有了上一次随自己去辽国的事情,这一次只在宋境之内,也没有问题。而且他的兄长曹佾,更是巴不得曹傅与自己一同外出历练。 曹傅可不知道范宇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这一次又能与安乐侯一同外出,想必精彩的很。 “那他要是拦呢?”曹傅有些忐忑的追问道。 范宇扫了这小子一眼,这是想让自己替他保证啊。 “那我可就不让你跟我走了。”范宇哈哈笑道。 “别、别,范兄、安乐侯,怎么你也算是我的兄长,如何能让我错过这等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的机会?”曹傅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不过是逗你玩罢了,说了带你去,便会带着你。你若真的想将来上阵杀敌,再振曹家的将门之风,便一定要去闯一闯的。只要到时你阿姐和你兄长不怪罪我,便不是问题。” 曹傅终于吃了定心丸,不由大喜,对着范宇高声道:“多谢范兄!” “你且回去,告知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带上这班兄弟,一同外出。”范宇笑道。 得了范宇的吩咐,曹傅一溜烟的跑掉。 命人叫来许当,范宇开始准备这一次要运往边地的军器。 许当来到范宇的值房,便开始罗列军器的数量与品类。他对这些东西,可谓如数家珍。 范宇摆了摆手道:“这些东西不要那么繁琐,腰刀和长矛,这是用的最多的,当然也是要带去最多的。另外还可带一些骨朵和链枷,力大之人用这等兵器最是合手。弓矢也带上一些,草原之人善射,这是不能少的。” 许当立时用笔记下,“侯爷,我看只带这些兵器,数量也不是很多,是不是有点少了。” 范宇摇头道:“当然不少,我们所带的兵器,可是拔思母部缺少的。而且,若是将这拔思母部一次便喂的肥了,岂不是没有下次的生意了吗。” 听了范宇的话,许当便点头表示赞同。原来,侯爷想的却比自己更深一层。 “侯爷看得长远,却是下官所不及的。”许当很是钦佩的道。 范宇却不以为意,而是接着道:“另外,再将铁锅也带上几百口,想必他们的部族之中,只要是用具便会缺少。除此之外,再备上一两件良工坊所制的兵器,我要送给拔思母部的可汗。” 安排完了这些事情,范宇便又命人去叫永通钱庄掌柜周奉。 周奉一到,范宇便递给周奉一张氏。 这上面全是范宇罗例出来,要一同带走的丝绸茶叶等货物。 周奉扫了一眼,心中有些猜测,便问道:“侯爷莫不是要与异族交易,这才带了这些货物前往。” “也算是吧。”范宇点头,却又叮嘱道:“你既已猜到,便莫要声张。只管将东西准备好便是,我到时会一同带走。” 将周奉送走之后,范宇便提笔给枢密院写文书。 上次去辽国,一路护送岁币的神卫军,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因此,范宇便是要从枢密院,再一次将王中平等神卫军,借到自己的麾下才好。 这一日忙下来,范宇便等着官家下诏了。 同时,范宇也对此次交易充满了期待。若是能从拔思母部的手中换来大批战马,那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正当范宇想这个事情的时候,宫中的小黄门前来求见安乐侯。 “侯爷,官家与吕夷简相公和蔡齐相公,还有王德用相公,都在崇政殿。还请侯爷随我回宫,与官家和几位相公相谈大事。” 第280章 更加为难 范宇不由得诧异,这文武三个相公与官家聚在一起,相谈的肯定是大事。 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大宋朝廷如此重视。 “好,我这便动身。”范宇起身对小黄门道。 当他与小黄门坐着马车进了宫,来到崇政殿上,范宇便看到官家与三位相公的面色都很严肃。 “臣见过官家。”范宇上前对赵祯行礼道。 赵祯摆了摆手道:“安乐侯不必多礼,刚刚从河东路传来消息,辽夏边界有些异动。此事与你上次赴辽有关,所以便请你来一同商讨。” 范宇挑了挑眉头,与自己上次赴辽国有关系? “官家垂询,臣定言无不尽。”范宇躬身道:“只是臣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祯对枢密使王德用点点头道:“王卿,你将军报告之于安乐侯吧。” 范宇便看向王德用,不知道是何军报,竟引起如此重视。 “安乐侯,你前些时日前往辽国,向辽皇贺正旦之喜。归来之前便曾上书,奏报西夏赵元昊有称帝之野心。而且,此事是你在辽国正旦的国宴之上,所指出来的?”王德用没有说消息,反而是先向范宇提出问题。 范宇点点头道:“不错,此事确是我所指出。” 在辽国之时,范宇得知野利仁荣是西夏国使之后,便对那家伙没半点好印象。确切的说,是对西夏人没任何好印象。所谓称帝一说,也只是知道后来李元昊确实称帝了,才顺嘴指了出来。 王德用皱眉道:“安乐侯为何为指出此事,那赵远昊称帝,安乐侯可有依据。” 还没讲消息,却开始责问范宇,显然是王德用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此事有什么难猜的。”范宇不由诧异道:“赵元昊父祖之西夏,常年掠夺同边各国,宋辽都没有少受其骚扰。然而西夏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见机不妙便会伏低做小。可是对于青塘等地,西夏却是如同恶狼猛虎般鲸吞蚕食。不断的积聚党项同族,显然有其野心图谋。” “若说其父祖不过是开创西夏局面之时,而如今赵元昊却是羽翼已丰,到了瓜熟蒂落之时。”范宇最后补充道。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王德用的眉头拧到了一起,而赵祯也若有所思。 吕夷简同蔡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认可的意思。 吕夷简对赵祯躬身道:“官家,正如安乐侯所言,这西夏确是有着狼子野心。其祖李继迁便不服王化,几次带领党项各部与我大宋朝廷作对。甚至联辽抗宋,以图壮大自身。其后在辽宋之间数度摇摆,终得西夏之地。其父李德明,则臣服于宋辽却向西拓地千里,夺取西凉、甘州、瓜州、沙州等地,从而益发壮大。听闻这赵元昊在西夏国中剃发易服,更是创制文字。如这等人,若无野心怕也不可信。” 范宇看了吕夷简一眼,这老狐狸居然支持自己的说法,并且也补充了两点,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其实,吕夷简虽然喜欢弄权,便是此人也实在是个能臣。知道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并不重要,并非是没有大局之人。 蔡齐看了吕夷简一眼,却是并没有开口。 赵祯点点头道:“如安乐侯与吕卿所言,这西夏有野心是一定的了。那么,辽夏之间有事,想来也与些有关。” 王德用看了官家赵祯一眼,便转向范宇道:“安乐侯,看来这一次辽夏之间发生摩擦,应是与你在正旦之时指斥西夏有野心有关了。应该是就在安乐侯要归宋之时,辽帝耶律宗真便下令,命草原各部共同围剿草原上的党项部族。而辽国与西夏交界的边军,则固守边界,不使党项部族越境逃至西夏。如今,草原之上的党项各部,都已死伤惨重,甚至小点的部族都已经一夜间便消失不见。” 这个消息却是让范宇吃了一惊,这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其实,这是正旦的当天,辽帝耶律宗真得了宰相萧惠的禀报之后,便做出决断下的诏书。 “王相公,这么说来,辽国对于西夏已经开始警告了?”范宇不由挑眉问道。 “说是警告也差不多,但是西夏却也没有闲着,陈兵于辽国天德军对面,并无半点顾忌。显然西夏对于辽国屠戮党项同族,是相当不满的。”王德用道。 范宇看了官家一眼,躬身道:“官家,此事对于我大宋来说,应是好事。只不知道官家相召于我,却是为了商议何事。” 赵祯对陈末招了招手道:“取西夏地形图来。” 陈琳急忙叫了一个小黄门,与自己一起,将一幅地图缓缓的在赵祯的书案上展开。 “你这次一出京,便是担有边境巡查之职。辽国天德军,与西夏军对峙之地,与我大宋的火山军相距不远。”赵祯看着地图,在上面指着一个个抽象的地形道:“若是时机合适,你可分别与西夏和辽国的人接触。以说和为名,从这两国买些马匹回来也是好的。但有一点,不可助长西夏野心。” 琢磨了一下官家的话,范宇有些明白了。这是不想让西夏的李元昊称帝,也不想让辽国太轻松。 大宋想要坐山观虎斗,怕是打错了算盘,西夏与辽国并不是傻子当家,谁会看不出来。 “官家,此时辽国既然已经出手,我大宋的态度便犹为重要。”范宇肃然道:“无论是西夏和辽国,虽然两军对峙,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定然是在我大宋的军队身上。” 蔡齐皱眉道:“明明是辽国屠戮党项部族引起的争端,关我大宋何事。我大宋若是冒然插手,岂不是便让这两国打不起来了。依为臣之见,还是莫要有任何动作,由着辽国与西夏斗个两败俱伤的好。” 赵祯闻言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安乐侯觉得呢。” “官家,也是因为两方的军队对峙,所以才会看我大宋的态度。”范宇拱手道:“西夏最怕的,便是宋辽联手。如此的话,西夏便要灭国了。而辽国所怕的,也是大宋偏袒西夏,使西夏对辽国骚扰不绝。但有一点,我大宋与辽国本就有澶渊之盟约束,相互之间轻易不会交战。而西夏不过是个小国,却想要称帝,这是我大宋与辽国都不想看到的。宁得罪西夏,也不可得罪辽国。我大宋终究,是要遏制西夏才对。” “那辽国呢,我大宋就白白的助他不成。”蔡齐不悦道。 “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范宇笑道:“若是西夏掉过头来,欲对我大宋用兵,辽国怕是要借机向我大宋生事了。”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便看向地图中的燕云方向。一个辽国,本就是大宋的心腹之患,若再多一个称帝不臣的西夏,那可就更加为难。 第281章 巡边钦差 辽国对于大宋来说,等于是时时都悬于头顶的一把刀。 辽军铁骑随时都有可能从幽燕南下,一路直到黄河边,就是一马平川毫无阻碍。 对于辽国,大宋是不想得罪的。而且,自宋太宗两次北伐失败后,宋军对于辽军便产生了惧怕心理。 枢密使王德用此时插口道:“安乐侯的意思,是我大宋也要有些与辽军联手的动作?” 吕夷简的眉头一动,听出来了其中的一些意思,却并没开口。 “当然是要这样做的。”范宇点了点头道:“我大宋可在永兴路和秦凤路陈兵边界,对西夏威而不攻。只要做出这个姿态来,便可向辽国表明,我大宋是与辽国一样想的。” 蔡齐皱眉道:“若是按安乐侯的意思,那西夏两面皆敌,岂不是立时便要偃旗息鼓,不再与辽国对峙。定会收缩军力,以图自保。” 范宇笑道:“让西夏只求自保,有什么不好。这样的话,我大宋与辽国,都不用流血,便可让西夏老实,吃了这一次教训,那赵元昊还敢称帝吗?” “若是我大宋派兵威慑西夏,而西夏却主动来攻,安乐侯要如何化解?”蔡齐却是并不让步。 “当然是固守城池。”范宇摇了摇头道:“我大宋马匹太少,出城与西夏鏖战很是吃亏。但若是守城之战,他西夏便没有办法了。” 蔡齐不由嗤笑道:“既然如此,我大宋又何必招惹这等麻烦,让辽国与西夏打个两败俱伤岂不是更好。” “齐相公可知,辽国近来一直想要向我大宋讨要关南之地,并且意欲增加岁币。”范宇看着蔡齐道。 赵祯听到这里,也是有些忍不住道:“前次那刘六符,便曾提出过这两个条件。只不过我大宋并不答应,这才做罢。若是辽国有机会的话,一定还会再一次提出来这两个条件的。” 吕夷简皱了皱眉,便有些听不懂范宇是什么意思了,感觉有些矛盾。 “安乐侯,依你所说,辽国有可能对我大宋提出这两个条件,那为何还要助他辽国。” 枢密使王德用点了点头道:“助那辽国,岂不是白白出力。” 官家赵祯,此时看向范宇,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答复。 “臣刚刚已经说过,我大宋与辽国之间,是有盟约的。”范宇对赵祯拱手道:“因此,要么不管,要么就须配合辽军断了西夏称帝的野心,使之不得轻动。否则若是再起来一个西夏,便成了宋、辽、夏,三足鼎力。若是三国都平起平坐,我宋军缺少战马,想必我大宋军的战力最低。” “到那时,三国往来合纵联横,吃亏的还是我大宋。”范宇不由得叹气道:“因此,臣主张助辽,便是为了不使元昊称帝,免得西夏收更多拢党项部族更加壮大。而辽国受我大宋的人情,若是西夏真来发兵攻宋,辽国也不好借机索要关南和增加岁币了。” 赵祯听了范宇的这番话,便陷入沉思。范宇些话说的很有道理,若真的多个称帝的西夏来,挨打受气的怕还是大宋。 大宋虽然是最富的,可是从皇帝到大臣,都是比较怂的。什么文官领兵、太监领兵,也都是从宋代开始发扬光大的。 因此,范宇也不敢高估大宋军队的战力。 “只是,安乐侯,你却如何保证,那辽国不会在我大宋与西夏交战之时乘我大宋之危?”蔡齐却是觉得自己找到了范宇话中的漏洞。 范宇笑道:“西夏与我大宋交战,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此时与西夏所对峙的,可是辽军。我大宋军队,只须频繁调动,便可起到威慑西夏军的目的,难道还真的派兵攻入西夏不成?就算真的攻夏,也要等辽国出兵,我大宋再出兵攻夏。” “若是西夏的军队都缩回到兴庆府周围,只求自保以图将来再,那又如何。”王德用盯着范宇问道。 “那赵元昊若是只图自保,倒是件好事。辽夏如今对峙,便是因为辽国正在屠戮辽境内的党项各部。西夏若是退兵,辽国只怕不会收敛,很快便会将境内的党项各部灭掉。然而西夏见死不救,在党项各部之中,必然号召大减,再有野心也是无用。”范宇解释道。 赵祯不由连连点头,“安乐侯说的好,此次可与辽国那边接触一下,卖个人情再多弄些马匹回来。蔡卿虽然也很周全,但还是不如安乐侯想的更深远啊。” 官家这话,本意是夸范宇,可是他却将蔡齐当成了参照。蔡齐身为副相,还不如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小子,这心里的滋味可就难受了。 吕夷简想了想,便向赵祯躬身道:“官家,臣觉得可以一试,这对我大宋并无坏处。只不知安乐侯,可能胜任此事。” 王德用也道:“边地兵凶战危,安乐侯身为贵人,若是出了事情,恐怕就不好了。官家,不如派火山军为安乐侯的护卫,也好护得安乐侯周全。” “安乐侯,你意下如何?”赵祯淡然的问范宇道。 范宇听到王德要建议给自己带领一军,这怕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官家的这个表情,显然并不高兴,应该是有所忌讳。 “早在官家命我为造作院通判之时,我便从禁军之中选出一些在造作院试用军品的禁军。”范宇看向赵祯,接着道:“先前去辽国之时,便由这些禁军护送。其间,这些护卫还是辽国部族军大战了一场。使得偷入我大宋打草谷的数十骑兵,被尽数剿灭。” 王德用不禁有些怀疑道:“安乐侯,你选护卫之事,我倒是知道。但是若说他们那五十余人,要正面对抗骑兵,怕还是有些不够吧。” “此前我便曾向官家献上过衣甲兵器,及其制造法式。而且,我也带人在官家面前,亲自试过。”范宇顿了一下,接着道:“此事并非编造,神卫军虞侯王中平,便是亲眼所见。对了,王相公,这王中平我此次是要带去巡查的。” 王德用将信将疑道:“真的如此厉害,那便是是一大喜讯。” 官家赵祯却是知道的,却也并不再提,而是提笔,写下一份诏书。诏书委任安乐侯范宇,为巡边钦差,可便宜行事。五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第282章 此事准了 除了让范宇担任了巡边钦差之职,还将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各提了一级,成为振威校尉。 这其实就是给了范宇调动和指挥所在边军的权力,使他可随机应对边事。 崇政殿中聚焦了这些重臣,本来就是商议如何应对西夏与辽国之间的摩擦局面。官家赵祯让范宇过来,便是借这个时机,让他顺势成为巡边钦差,并且去执行此事。 虽然大宋可以做的不多,但是只要对西夏和辽国有一些影响,也就足够了。 副相蔡齐,对于让范宇担此重任,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只是刚刚辩论之时,并没有范宇的话有说服力,他反对也就没有了理由。 范宇听到王德用的话,心中一动,便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臣请官家批准,臣将那三千龙鳞铠带走,并允许臣在边军之中,选取能战敢战之士,重建一军。” 当着三位相公,范宇说出这个话,立时便让这三位相公脸色一变。 重建一军?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这是向官家要军权图谋不轨吗。 蔡齐当即便沉声喝道:“安乐侯,官家信重于你,委你巡边钦差之职已是破例。你却还想要自建一军,这是何意。莫非,你真有心效仿曹莽之流!” 官家赵祯却没说话,而是淡然的看着范宇,等着他的回答。 吕夷简面无表情,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枢密使王德用,则面带微笑的看着范宇。 虽然这几人的表情各异,但是范宇要是拿不出一个充分的理由来,怕是就准备接受处置吧。 “官家,我大宋的边军虽然也算善战。但是数十年来并无多少战事发生,许多兵将已经有些懈怠了。冗兵百万之众,能战者却少。”范宇拱手肃然道:“正逢新造三千龙鳞铠,非以前的重甲可比,臣欲借此为我大宋增一精锐新军。官家可使枢密院与三衙循序渐进,以裁汰军中老弱为屯田兴修水利之民。十数二十年之后,则无冗兵之患。” 范宇其实早就有些想法,只是没有机会提出来,今日成与不成,可以先提出来试试。 而且,范宇就是故意当着这三位重臣提出来的。这等于告诉这三位,自己身为皇亲,都已经看出来一些不妥,你们身为朝臣就看着办吧。 至于什么新政什么改制,都不过是朝堂斗争的借口罢了。而且,哪怕是抱着一颗赤胆忠心,估计最后也会陷于党争的泥潭。范宇则不然,他直接提出解决办法,以皇亲的身份来推动。 至少他说的这些话,在立场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些朝堂上的官吏们,如果不想被人数落尸位素餐,便须更加卖力的去推动这件事。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说安乐侯心怀不轨,有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之心。但范宇是当着官家和三位相公提出,反而是坦坦荡荡,并无半分不可告人之处。 赵祯听到了范宇的建议,不由眉头挑起,很是有些兴趣。只看赵祯的表情,大家便知道官家已经被安乐侯说的动心。 “官家,冗兵哪里如安乐侯所说的这样容易解决。”蔡齐急忙对赵祯躬身道:“我大宋冗兵百万之众,若是都安置屯田为民,岂不是需要无数的田土。每人分予三亩薄田,也要三百万亩。如今天下田地尽为有主之地,去哪里找这三百万亩田地给这些裁撤冗兵分配。安乐侯少经磨砺不谙世事,只是喜欢空谈罢了。臣请官家千万三思,莫为安乐侯所蛊惑。” 这蔡齐是绝对看不上以范宇为代表的皇亲的,哪怕范宇提出来建议是对的,也不能让范宇如此轻易达成目的。只要否定了范宇的建议,他想新建一军的想法,也就没了下文。 范宇哈哈一笑道:“蔡相公,我大宋的百万大军,我可是只想让官家裁撤老弱,可没有说都裁撤完。若是每年裁撤十万老弱,想必是甚为容易的。按蔡相公的算法,只需三十万亩田地便可。我大宋虽然许多田地有主,但是荒地也有许多,难道就不能开垦吗?更何况,可使这些裁撤之人去兴修水利,以减少每年的水旱之灾。虽然同样养了养些人,若是因为兴修水利,每年少发生些水旱灾害,岂不是从天公手里赚了许多回来。” “安乐侯莫要狡辩,你这些都不过是纸上谈兵,其间艰难之处,哪里有你想的这么容易。”蔡齐无法正面驳斥范宇,便冷着脸强调难处了。 对于蔡齐这家伙,屡次向自己提出质问,范宇也是绝不给他蒙混过去的。这等人若是正经商议讨论,提出不同意见也就罢了。可是这家伙就是纯属为了反对而反对,那就有些不能原谅。 因此,范宇不会给对方留半分颜面。 “蔡相公,我不过是个皇亲而已。但是我还知道,国有疑难,便须首先想出办法,然后再去做事。”范宇脸上露出嘲讽之色道:“若是只说有难处,却既无解决之法,亦不肯着手做事,那就让人难以理解了。既然蔡相公说没那么容易,便请蔡相公说说都有何难处。官家与两位相公都在,正可商议一二。待有了解决之道,从明日起便可请官家发诏,将事情落到实处。” 这话对蔡齐是真的有些打脸了,你说有难处,那就在这里讲出来。崇政殿内便是大宋的权力中心,有难处便现场办法商议解决,明日便可去落实。 十几岁的安乐侯,对一位几十岁的副相说出这等话,本是极为失礼的。可是范宇说的没有错,道理也很正,而且还是官家所喜欢听的。 赵祯看到范宇如此质问蔡齐,心中莫名的些兴奋。或许范宇所说的话,也是他这位大宋帝国之主想要问的话。考虑事情的角度,便是一个负责任的皇亲的角度。 蔡齐没有想到,范宇竟然会这样驳斥于他,而且一点颜面也不留,这让他当场便面红耳赤作声不得。 吕夷简看到范宇占了上风,便开口道:“安乐侯本意是好的,但是做事岂可如此操切。凡是治民理政,皆是千头万绪,难以一蹴而就。官家与诸臣早有此心,但亦恐诸军民心生怨怼,这才并没急切从事。官家,臣以为此事可先令舍人起草章程,而后再如安乐侯所言,缓缓推行。” 范宇不由得皱眉,吕夷简这家伙,倒是一个和稀泥的高手。 “官家,我可否以三千龙鳞铠新建一军?这一支新军,可由杨文广、曹傅、狄青三人,各领一千。若是成了,便将他们三人留在边军,以便推而广之。”范宇再一次道。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要将这支新军留在边军中,便明白这是表示他自己没有野心。 “安乐侯一心为国不辞辛劳,此事准了。”赵祯点头道。 第283章 深藏不露 待范宇从崇政殿出来,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也已经走在前面。 而王德用相公,则是走在最后。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出了崇政殿,没多远便拐入了政事堂的大门。 范宇正要出宫,便听到身后的王德用王相公在唤他。 “安乐侯,且等等老夫。”王德用对范宇招手道。 范宇回身站立等待,也不知道这位王德用相公,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事情。 王德用来到了范宇面前,对他拱了拱手笑道:“适才,在崇政殿中,我听安乐侯一席话,似乎有强军之意。” 对方这样问,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呢。一时间摸不清王德用的用意,范宇也不好正面回答。 “前次出使辽国,一路的见闻使我只是有感而已。”范宇也笑道:“在白沟河边,我竟看到辽军的部族军,入我宋境如入无人之地。我大宋边民,时不时的便被辽军所残害。而我大军的军队,却是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使人甚为无奈。今日当着官家与诸位相公,便抖胆提出建立新军罢了。” “安乐侯能提出此事,却是敢言。”王德用点点头,又叹息一声道:“但我大宋如今,已经并非刚刚立国之时。太祖太宗起,为防有武人反覆之事,便有意扬抑武。如今官张目,而武官则是越来越是式微。” 对方这话,扯的有些远,这王德用竟然提到了武之争。范宇却是不知道这位王相公想做什么,对自己讲起这些来。 范宇淡然道:“王相公所说的事情,我并不懂。但是我觉得,大宋的军队,还是要保护大宋军民的。若是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便没有多少存在的必要了。” 王德用点点头道:“安乐侯的话是不错,但是我大宋有意的抑制武官。不但武官地位有些卑下,而且在朝堂之上,很难进言。今日我大宋军队之颓势,亦非无因啊。若是这根本的事情不解决,只建立一支新军,怕是于事无补。” 听到这里,范宇多少有些明白了。这位王德用相公,怕是有意与自己结好,以便共同对抗官们的压力。 今日在崇殿上,范宇对于蔡齐蔡相公不假辞色,又提出建立一支新军并裁撤老弱冗兵。这些事情都给王德用留下深刻印象,使得王德用看范宇极为顺眼。 因而,王德用从崇政殿中出来,才主动招呼范宇。 “依王相公的意思,难道是要改变我大宋上下重轻武的风气不成?”范宇不由问道。 “安乐侯觉得,可有办法将这风气改正吗?”王德用有些诧异的问道。 范宇笑道:“王相公还没看出来吗,我大宋之所以重轻武,便是皇家怕武人夺取大宋江山。而官们为官,却也要走生员、举人、进士、翰林这条路。步步艰难,可也是天下百姓们都看在眼中的荣耀。若是要改变风气,须从这两点下手。” 王德用看了看左右,并无闲杂人等。 “安乐侯还请细说与我听,若是不改变我大宋这等扬抑武之势,怕是建立多少支新军,也终会被这些官们,给打压成窝囊之辈。”王德用很是惋惜的道。 看到这王相公如此渴望听自己的主意,范宇便也并不吝啬。大宋的情形,正如王德用所说。如果不能改变重轻武的局面,建立多少支新军也没用。 与其自己一个人慢慢的改变大宋,范宇觉得不如给枢密使王德用一些建议,让这位有德望的枢相,也来推动大宋改变。 “百姓之所以钦羡官,多半还是看到官们科举之后风光游街、东华名唱名。实际上,朝廷对于这些读书人的也是甚为抬举的。”范宇低声道:“但是武官们呢,也就是一个武科举罢了,与官们科举相比无人注意。这等事情,须有所改变才行。” “那么,安乐侯觉得,要如何改变,才能让百姓钦羡。又如何来做,才能让官家对武官们少了戒心。”王德用不由得追问道。 范宇看着王德用,沉吟了片刻才道:“自然是办学,办一间大宋皇家军事大学。” 大学二字古已有之,倒是不难理解,王德用一听就懂。但是这大宋皇家军事大学,几个联起来,就让他有些懵了。 “还请安乐侯赐告,这大宋皇家军事大学里,可有什么名堂。”王德用虽然是将门之后,但也做过一阵地方的施政官,脑子还是够用的。 “既为大宋皇家军事大学,便是皇家所有。其山长,理应请官家来做,副山长便应是太子。在这皇家军事大学就读,便须每日晨昏向官家的画像行礼效忠,以培养他们的忠君之心。而且,凡是就读于大宋皇家军事大学的生员,便会成为天子门生。”范宇对王德用相公讲道。 王德用的眼光渐亮,这个主意非常好。若是真的将这大宋皇家军事大学建起来,那么武官们便可以天子门生的面目出现,如何能不引百姓羡慕。在地位上,为了不落皇家的颜面,便也不会比官们低了。 最大的好处,便是因为官家是山长,这些生员将来若是统兵,也必然会天然的忠于官家。如此,也更容易取得官家的许可。 王德用对着范宇深深一躬,而后才道:“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安乐侯一席话,也是一样,使老夫毛塞顿开!若是我依安乐侯之言,他日向官家进此大宋皇家大学的章程,安乐侯不会怪我用你的建议吧。” 这就是先给范宇打招呼了,王德用显然在近期就要向官家进言。 范宇自己如果再上个建立皇家军事大学的章程,怕是有些够呛。若是由王德用来上这个本章,自然是比较容易通过的。 范宇对着王德用拱了拱手道:“若非今日王相公问起,我也不会想到这里。而且,我的建议本就是要给王相公所用。若是能得官家允准,那我大宋定可收回幽燕之地。” 王德用对于范宇的话更为满意,不由得抚须而笑。 “那老夫便生受了。”王德用哈哈笑道:“老夫也会给边地的诸军将去信,可使安乐侯此去更加顺利。” 范宇不由侧目而视,这位王相公也是深藏不露,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第284章 难怪了 王德用此人虽然低调,但绝不可小视。 他能做到枢密使的位置上,除了心机够用之外,还有着不小的功勋与深厚的资历。 在太宗朝之时,王德用便在其父王超的帐下听用,其时便与如今赵元昊的爷爷李继迁作战。那时李继迁已成气候兵锋甚盛,宋军与之交战多有折损。但是王德用以十七之龄担任先锋,却能交战之后全师而还。 如今西军之中,便多有王德用的老部下担任要职。而且大宋现今能战之兵,大多数也都在西军之中。 能得到王德用的支持,对于范宇此次巡边,也有着极大的好处,至少不会轻易出现阳奉阴违背后掣肘之事。 范宇出宫之后,没有过多久,官家赵祯便下诏委任安乐侯为巡边钦差。 这个消息散播的很快,曹府与八王府上都已经得到消息。 曹佾先去到八王的府上,约了博平郡王赵允初,一同到安乐侯的府上探看。 虽然说是探看,但是这还是对于他们永昌隆商号的生意有些想法,要与范宇商议一番。 否则的话,等范宇出京之后,再想商议便有些难度了。 其实也是怕范宇走后,这永昌隆商号便没有了主心骨,无人主持。 两人来到范宇的府上之后,范宇正与还玉公主在后园之中说话。 听到吴良来报,两位贵人前来拜访,还玉公主便推了范宇一下。 “夫君,这两人都是皇亲,寻你必有要事。你且去忙,妾身这里有两位嬷嬷相培,不用挂怀。”还玉公主虽出身高贵,但还是比较体谅范宇的。 “公主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我范宇修来的福气。”范宇俯身抱了抱还玉公让,其其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便随着吴良去了前面。 还玉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对身后两位嬷嬷道:“驸马这么讨好于我,想是做了亏心事。” 张嬷嬷与李嬷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公主显然有些不开心了。 “公主,驸马忙于公事,这也是官家给安排的。”李嬷嬷劝道:“若是怪的话,也不能怪驸马。这是男人的事情,咱们不好去管。” “对啊公主,驸马也是受了官家的指派,他不得不离京的。”张嬷嬷急忙开口道。 还玉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不应该生他的气,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好象在骗我。是不是他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要带出京去双宿双飞?若是这样的话,我就让他做个太监,一直在我身边陪伴!” 李嬷嬷慌忙道:“公主可不敢如此妄为,驸马不象是那种人。否则的话,象公主这样貌美如花,岂不是要天天守着不肯出门才对。” 听了李嬷嬷的话,还玉公主这才露出笑脸来,“可我心中总是不平,却也怕碍了他的公事,这可有什么办法。” “公主,若是如此,倒也简单了。”张嬷嬷插口道:“咱们女人可没别的办法,公主如此貌美,晚上你将驸马……” 范宇到了外间,却不知道还玉公主在两个嬷嬷的教育之下,又学了些不可描述之事。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正在前厅喝茶,范宇快步到来,对着两人拱手。 “不知两位贵客前来,倒是有失远迎。”范宇笑道。 看到范宇,曹佾与赵允初也一同起身还礼。 赵允初笑道:“我们也是听说,官家要派安乐侯巡边,这才过来探看一番。” 曹佾道:“安乐侯刚刚从辽国回来不久,这一次又要去西北巡边,官家倒是非常看重于你啊。” “这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近来朝官们,对我弹劾日益增多。官家虽然都将弹劾的本章压了下来,但是也不能禁了文官们的口。只得将我外派出京,这也就免了许多是非。”范宇摇头失笑道:“我此次去辽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惜,在那些文官的眼中,皇亲不堪用,用了就是错啊。” 范宇虽然要出京,可是也要站在皇亲的立场来说一说。尤其是当面这两位,也是皇亲中接触较多的。那些文官的压力,范宇也要分担一些出去。 听了范宇的话,曹佾和赵允初两人都有些同感,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身为皇亲,总不能去揽权,否则便是图谋不轨。只能等着官家给安排差事,那便用心去做就是了。 眼下安乐侯便是如此,都是官家给安排的差事。但是做了之后,便又受到文官的攻讦,实是让人心冷。 若是这两位自私一些,便会认为他安乐侯是在祸水东引。若是有些见识便会明白,这是大家共同的利益,也是需要分担的责任。 曹佾听出来范宇话中的意思,便立时开口道:“安乐侯受委屈了,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官家依旧任你为巡边钦差,这便是对你的信重。可见,那些文官的弹劾并没起到作用,而是宠信依旧。” 那赵允初却微微皱眉道:“安乐侯此次出京也是好的,面对那些文官最是麻烦。但凡有一丝小小的错处,便会夸大其辞追着不放。我等皇亲天生富贵,若无大事,也不屑于理会这些大头巾的家伙。” 两人的话虽然都有劝慰的意思,但是曹佾便是站在范宇的角度来说。而赵允初,则是站在皇亲们各自的心态来说的。其间,自有远近的不同。 “不过,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出京巡边而已。”范宇笑道:“两位前来,是不是对于永昌隆的事情,还有些不放心。我等三人皆为皇亲,这永昌隆也有半数是官家的。有什么问题尽可商讨,无须讳言。” “什么事都瞒不过安乐侯,我们两人正是为此而来。”曹佾笑着道:“安乐侯若一走,这永昌隆便没了主持之人,下面的掌柜们,也是如同无头苍蝇,却是不好办。” 赵允初也点头道:“这等事对于我等虽然不是最重要的,可也都投了许多钱进去,还是要有个应对办法才是啊。” 范宇点点头道:“这件事,之前我与两位也并没有详说过。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便定好章程。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名下有个永通钱庄。实不相瞒,这永通钱庄,也有一半份子是官家的。所以,我不在的时候,永昌隆的钱财都从永通钱庄走帐便是。其余的,可任由两位商议作主。”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面面相觑,这安乐侯真可以啊,竟将官家绑的如此之深,受到宠信也是难怪了。 第285章 是门学问 看书还可领现金! 对于永昌隆的生意,范宇很放心的便交给这两人去管。 这可不是几个皇亲自己的生意,而是有着官家这个大背景。交到谁的手中,谁敢在里面做手脚,那都是找死的行为。 但是如果兢兢业业的去做,就等于将自己家与官家保持住了长久的关系。 曹佾是世家子弟,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会目光短浅。而赵允初,也知道这不是儿戏,同样不会乱来。 把担子交给两人去担,范宇也落得个一身轻松。以曹家的人脉,还有八王府的人缘,不愁这永昌隆的生意铺不开。 范宇自己的话,只管抓好军器造作院与永通钱庄这一块,便足够了。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都没料到范宇会如此痛快,便将永昌隆的权力交出来。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反而用不上了。 “安乐侯高风亮节,竟如此的不贪利不贪权,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赵允初不由感叹道。 曹佾也微微一笑道:“还是与安乐侯一同做事舒服,大家互谅互让,何愁这永昌隆做不大做不强。安乐侯放心便是,这永昌隆只是暂时交到了我们二人的手中,待你回来,便一定会给你一个更大的永昌隆。” 范宇摆了摆手道:“这倒是不必再交回到我的手中,只要到时可以将帐目弄清,让我好向官家交待便可。以我等之力,若是还使得永昌隆成了赔本生意,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若是赔了,我们二人便用自己的钱将这亏空补上便是。”赵允初笑道。 “此事倒是轻松,安乐侯也甚为大度。”曹佾又看向范宇道:“安乐侯,我那幼弟曹傅,可就又一次要拜托于你了。” 赵允初也想起来,曹傅那家伙,可是烧死了自己老爹的爱马,如今人在安乐侯的麾下。 “小曹国舅也要与安乐侯一同巡边,他可还听话?”赵允初所担心的,便是曹傅这家伙的顽劣。 范宇笑道:“曹傅如今可是多有觉悟,既身在军中,便自遵从军令。不过,这家伙性好弄险,却也有些防不胜防。” 曹佾也笑道:“幼弟从小脾气便是如此,以前在家中,便没一刻安静之时。如今在安乐侯麾下,已经很不错了。这一次随安乐侯出京,还请多多看顾于他。只怕他一时冲动,又惹出祸来。” “这个小子居然有些转性了?”赵允初从两人的话中,听到曹傅竟遵守军令,有些不能置信。 “以前便是将他保护的太好,才会任性。如今去了一趟辽国,也算是经了一些事,自然会变好些。”范宇点点头道:“若是能多经些风雨,想必便会更加成熟起来。他日若有功劳,重振曹家将门威名也并非不可能。” 曹佾神情甚为安慰,急忙对范宇拱手道:“若是曹傅真能如安乐侯所说,那我与阿姐可皆对安乐侯感激不尽!” 范宇的话却还是没有说完,他摇了摇头道:“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是我一直看顾于他,怕是他也无法成材。国舅与皇后爱护曹傅之意没错,但是须放手时总是要放手的。就是我,也不能总是看顾着他。此次巡边,对于曹傅也是一个机会。若是他能吃了苦,且又见识过疆场之残酷血腥,想必对其是会有益处的。” 这番话,范宇其实是早就想对曹佾说。否则的话,这曹傅总要让自己看着,那将来也成不了材。只有放开手,让曹傅自己去闯,才能有些成就。 赵允初目瞪口呆,看安乐侯的话的意思,似乎是要将那曹傅送到险境之中去。 曹佾听到范宇的话,半晌才点点头道:“安乐侯所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可惜关心则乱。也罢,此次曹傅随安乐侯巡边,我便不闻不问。即使有些艰险,便让他试试又如何。” 范宇摇头笑道:“岂止是一些艰险,此去巡边或许还要动些刀兵。曹国舅要么就将曹傅带回府去,要不然我也不敢保证曹傅无事。否则若是要经历战阵,曹傅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此责。” “这、这……安乐侯,你莫不是有意要让曹傅涉险不成?”曹佾不由得挑起眉头,他有些怒意道。 “我已经说过,曹国舅若是不放心,便请将曹傅领回府去。此次巡边,他也不用随我去了。这样一来,曹国舅放心,我也放心。”范宇笑道。 曹佾被范宇的话挤兑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却又偏偏有些不甘心。这安乐侯太不讲情面,怎么刚才还如此好说话,转眼便又翻脸? 赵允初却是看的明白,便对曹佾道:“曹国舅,安乐侯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你请安乐侯看顾曹傅,却又想着他成材,还不想他涉险。曹傅若想重振将门声威,如何能离了战阵?就算是安乐侯看得紧,你又如何保证曹傅自己不会冒险。你既想曹傅好,也不想他涉险,本意倒是不错。但是你错就错在,只顾着曹傅如何,却不想一想,安乐侯又如何能死死的管住曹傅这样一个活人。” 被赵允初提醒,曹佾恍然。心里的那仅有的一丝怒意,也转为极大的惭愧之意。 他急忙对着范宇躬身道:“刚才是我无礼,实在是我强人所难了,我在这里向安乐侯赔罪!” “曹国舅免礼,我们都是皇亲,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做到。若是做不到,我如何能答应你呢。”范宇摆摆手,接着道:“曹傅,我当然不会轻易将他推入险境。但是正如赵小王爷所说,若是他自己闯入险地,我也无能为力。” 曹佾连忙点头道:“我明白,若是曹傅自己莽撞,我与阿姐定然不会怪罪于安乐侯,但请放心便是。” 其实刚刚范宇,也是有意要怼曹佾两句的。曹佾虽然性情温和,但是这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其内里还是极为傲气的。若是范宇委婉拒绝对方的要求,不但会被轻视,或许便得罪了这曹佾。因为对方认为你能做到,却没有去做,态度还虚伪。 可是范宇却是更加傲气的断然拒绝,再讲明原因,反而会让曹佾自己感觉惭愧。 这不过是一个方法问题,却也是处事的重要一点。范宇也是无奈,与人打交道也是门学问。 第286章 更胜往日十倍 对于曹家,范宇其实是一直在帮助。但是他可不想做些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那还不如不打交道。 现在看到曹佾总算明白过来,范宇也不以为意。 “有你这个做兄长的放话,我也就放心了。”范宇笑道:“玉不琢不成器,便让曹傅自己去闯一闯吧。他有心成就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大功,便要受到许多磨砺才是。” 赵允初这时,也明白了范宇的意思,不由笑道:“安乐侯做事大有深意,却也非是常人。” 三人又聊了一些永昌隆商号生意的细节,曹佾与赵允初两人便告辞离去。 其时天色已经不早,范宇便转回后进。 还玉公主此时已经得到下人禀报,驸马刚刚商讨完事情。便安排人,去准备了酒宴。 这只是夫妻两人的酒宴,倒并不复杂。 当范宇回到后进之时,没多久下人们便送上了酒菜。 范宇看到还玉公主端坐在自己对面,显然是有些话要对自己说。 “夫君,你刚刚从辽国回来不久,便又一次要出京。妾身自嫁与夫君,便要尝第二次离别之苦。”还玉公主幽然道:“今日这酒宴,便是给夫君送行,只望夫君保重自己,莫要忘记家中还有妾身在等良人。” 说完,便给范宇和自己的酒盏都倒了一盏酒。 范宇心里,对于还玉公主还是有些愧疚的,伸手便取了酒盏,对着还玉公主举起。 “公主下嫁与我,却是让公主受了一些委屈。但是家事国事,总要顾着一头。待这一次巡边回来,我定会向官家告假,好好歇息一些时日。只是到时,公主莫要嫌我在你面前碍眼便是。”范宇微笑道。 还玉公主轻咬了一下嘴唇,接着道:“那夫君这一次,要多久才能回转汴梁。” 范宇沉吟了下,才开口道:“此去巡边,若是顺利的话,两个月便可回来。” “听说那夏人和辽人,都是凶残之辈,夫君你可莫要轻易以身涉险。妾身只盼着你能平安归来,便放心了。”还玉公主低声道。 范宇起身来到还玉公主的身边道:“公主放心便是,我这一次巡边,多是在我大宋的军中。那西夏和辽人再凶,大宋的军队也不是泥捏的。除了我,还是曹傅这位小国舅。他曹家在边军之中根基深厚,想必定会有许多边军注重我等的安危。” “如此最好。”还玉公主拉着范宇坐下,给他夹菜,“夫君为了官家之事忙碌奔波,却是辛苦了你。妾身虽是夫君的娘子,可也是大宋公主。但请放心于公事,妾身不会拖了夫君的后腿。” 范宇原本觉得今日公主如此严肃,还有些不习惯。可是听到这里,便让他有些感动了。 “公主能体谅于我,真是我范宇修来的福份。”范宇握住公主的手道。 还玉公主笑了笑,又给范宇倒了一盏酒,劝他喝了。 “夫君,今日这酒可还顺口。”还玉公主微笑道。 “酒还不错,微微有些辛辣。”范宇品了品道。 还玉公主轻轻掩口一笑道:“有辛辣味就对了,我在酒中加了一些补药,能让夫君补补身子。” 啥? 范宇的眉头乱跳,这公主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这竟然给自己下药了。 “补药也是能乱吃的,若是吃坏了,可如何是好。”范宇连忙站起来。 可是他一站起来,便感觉热血冲头全身发热,竟有些把持不住。 还玉公主靠在范宇的怀里,柔声道:“这药是宫中秘传,并无不好之处。先帝与官家都用过,你怎么用不得。” 此时范宇眼都有点红,心里却道,还是年轻识浅,不如宫里人会玩,大意了。 一低头,便看到还玉公主对他甜甜一笑,虽依旧稚嫩,但风情更胜往日十倍。 “下、下次,你可不能再给我用药,今日我要惩罚于你!”范宇咬着牙,将还玉公主打横抱起,便扔向了床榻。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这一场复仇大战,只战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在范宇屡败屡战之后,终于可耻的战败。 次日天光大亮,范宇才睁开双眼。转头看向身边,却已是空空如也。 回想昨晚,还玉公主简直是个千年的妖精一般,今日人不在身边,却又让他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来人。”范宇起身道。 “小的在。”在门外守候的却是伺候还玉公主的太监吴良。 范宇没好气的道:“公主去了哪里?” 吴良却是恭敬道:“公主早上便去了宫中,说是要陪伴两位太后娘娘。她走时,特意留下小的伺候侯爷。公主说,侯爷不用挂念于她,出京之时也不用再道别。公主说怕伤离别,因此便不想再与侯爷见面。只等侯爷回京,夫妻自会团圆。” 范宇哼哼了两声,伤别离?多半是给自己下了药,怕自己找她算帐。但是公主这么做,也确实是让自己有些牵肠挂肚。唉,都是女人的伎俩,但也管用。 穿了衣袍,范宇来到外面,盯着吴良上下看了数遍,将吴良看得发毛。 “说吧,谁给公主出的主意。”范宇哼哼了两声道。 吴良故做镇定的道:“侯爷说的什么意思,小的怎么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范宇冷笑道:“公主身边,只有你和张李两位嬷嬷三个人亲近,能给公主出这馊主意的,也跑不出你们三个。你说,你知情不知情?” 吴良急忙将头摇的和拔朗鼓侯的,“侯爷恕罪,小的真的不知道是何事啊。” 范宇又看了吴良一眼,看他也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太监,心中多少便有了数。 “看来,此事多半就是公主身边的两位嬷嬷在出主意了。”范宇感觉自己牙根痒痒,偏还不好发火,“你去宫里告诉公主,让她好生惩罚张李两个嬷嬷。” “侯爷,这两位嬷嬷可都是看着公主从小长大的。虽说是伺候公主的嬷嬷,可也算是半个亲人了。”吴良急忙求情道。 “那就让她们守好自己的本分。”范宇冷哼了一声,便甩手出了内宅。 让王小丁备了马车,范宇直奔造作院自己的值房而去。 许当已经得到了范宇即将巡边的消息,该准备的军器,也都准备的差不多。 看到范宇到来,许当便迎上前来,将一份清单交到了范宇的手中。看到清单上的东西,范宇点头,看来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287章 甚为动心 将手中的清单放下,范宇看向许当。 许当看到侯爷看自己,便拱手道:“侯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可尽管告之于我。”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是这样的,永昌隆商号的事情,我昨日已经托付给了曹佾国舅与赵允初小王爷。造作院所产的民间用具,你记得与他们交割便是。” 虽然一直身为将作监丞,但是许当还是对于永昌隆知道一些的。这个商号的背景极为强大,也是安乐侯一手促成的。 但是听到范宇说,已经将永昌隆的控制权交与他人,许当便有些吃惊。 “侯爷,如此轻易便将永昌隆交予他人来管吗。”许当有些很不理解的道。 范宇笑道:“难道我还要都抓在手中不成,既为合作的伙伴,那便要互相信任。否则的话,我一直掌管的时间长了的话,他人岂不是也一样不满。与其闹的不愉快,还不如大家相处的轻松一些。” “可、可是那永昌隆是侯爷一手所建,有着侯爷的心血。”许当开口道。 “好了,我不过是提出来想法而已。”范宇一摆手道:“若是无八王府的赵小王爷,还是曹国舅,这商号也不会有多大。你只管将货物与他们交割便是,余者莫问。” 许当只得躬身道了一声是,便要退出范宇的值房。 范宇忽然叫住了许当道:“对了,你所修订的百工技院教材,如何了。” “启禀侯爷,这些教材我只是先修订出来一些简单的内容出来。有些艰深的,我等也是边学边修罢了。”许当虽然身为进士,但是那是写章。 现在让他修订教材,却也是许当再学习了。虽然不一定全部学会,但是也要了解的差不多,才有可能避免出现错漏之处。 范宇点点头,对许当道:“这些教材并不用着急,一定要修的严密而没有错漏之处才好。你若是能将这些东西,怕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许当总感觉侯爷在骂自己,这些教材不过是给工匠们学的,自己一个进士出身之人,本就了不起。 只不过许当觉得,与侯爷顶嘴显然下场堪忧,所以还是算了。 许当刚刚离开,狄青、杨广、曹傅三人便来范宇的值房之中听用。这是范宇在来到西作坊时,便已经派人去寻他们过来了。 看到三人都已经到来,范宇便伸手请三人都坐下。 “想必你们三人已经知道,我被官家任命为巡边钦差,身上的担子不轻。这一次,你们依旧要与我一同离京。”范宇对三人开口道。 杨广与狄青两人倒没什么,曹傅却是有些抓耳挠腮魂不守舍。 “能得侯爷看中,自然是我等的荣幸。”狄青急忙躬身道:“能于沙场一游,也是我等所愿。” “不错,但愿能与侯爷在沙场一行。”杨广也抱拳躬身道。 曹傅看到自己两位老师都表了态,自己也不能闲着,便对范宇道:“小弟不才,亦愿往沙场一行!” 范宇对三人摆了摆手道:“我已经打算带上你们,你们若是不去都不行。只是有一点,此次所为的差事名为巡边,但是另有所谋。你们可做好了出门的准备,或许此次出巡会与外族刀兵相见。你们若是都收拾好了,这两日便会出京。” 听到范宇这样说,狄青与杨广两人便紧张起来。而曹傅,却是有些摩拳擦掌。 这些日子以来,曹傅随着杨广与狄青两人勤加习武,比他原来可是强了不只一点点。因此,这小子最近多少也有些膨胀了。 “太好了!”曹傅笑道:“这下子我便可以立功,到时官家也要奖赏于我。” 范宇看他这样子有些欠揍,却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得道:“你可莫要小看任何敌手,沙场之上刀枪无眼。有时候只差一点点,便会错过胜机而将性命丢掉。你若是连这一点也想不清楚,就还是留在汴梁的好。” 曹傅急忙将头点的和鸡啄米一般的快,:“我已经想清楚了,绝不做他人的拖油瓶。” 看着曹傅一脸认真的样子,范宇点点头表示认可。曹傅这家伙,想必是在家中已经得知了自己与曹佾的那番话。 “好,既然如此,你们便下去收拾准备。”范宇对三人摆手道。 看着三人退出房门,范宇突然一下便软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刚刚一直在绷着劲呢,否则范宇觉得自己根本就坚持不到现在。 自昨晚被公主一顿折腾,范宇似乎人的骨头都被抽出去了。 范宇让王小丁守在值房门外,自己则干脆便睡起了大觉。 然而另一边的还玉公主,此时却是在坤宁宫中,正与皇后两人聊着天。 相对于曹皇后,还玉公主的心机就少了许多。尤其是昨晚对付范宇,让还玉公主觉得得意,便也向皇后合盘托出。 曹皇后听了不由失笑道:“还玉,你这样做可是有些过了。如此一来,安乐侯可也容易伤身。” “是吗?”还玉公主不由担心道:“要是驸马的身体被累坏了,那可怎么办啊。” “还玉不用急的,只要安乐侯肯安心休息几日,便不会有事。只是这些药有些霸道,能不用便不要用的好。”曹皇后笑道。 还玉公主这才放下心,开口道:“我这是让他离京之后,在外面少找些野女子。” 曹皇后不由得摇头道:“安乐侯岂是如此肤浅之人,他可是足智多谋的。” “他再厉害,不也一样是我的夫君,有什么不一样的。”还玉公主也笑道:“外面他说了算,回家便是我说了算。” 看到还玉公主与安乐侯如此轻松随意,曹皇后说不羡慕便有些假了。 虽然贵为皇后,可是官家却从未临幸过她,这让曹皇后心中也有些怨念。 曹皇后与还玉公主说话的时间有些长,互相也不见外,便脱了外袍伸了一个懒腰。 而还玉公主,看到曹皇后的穿着,不由得拍手赞道:“皇后的衣着简单,可是这腰身,真是凹凸有致好生令人艳羡的很啊。” 相貌虽然有些普通了,可是曹皇后对于自己的身材,却是极为自信的。只不过宋时女子的装束并无突显身材的着装,是以无从展示。 但是,自上次曹家两兄弟传了安乐侯的话来,也使得曹皇后豁然开朗。 今日能得到还玉公主的惊叹,便是因为曹皇后外袍里面所穿的,便是一套自己所制的黑色暗缠枝纹丝绸紧身衣。 尤其是曹皇后赤足踩在地毯上,若只是一个背影,连还玉公主这样的女孩子,都会觉得甚为动心。 第288章 再来一遍 虽说是紧身衣,但是曹皇后终究还是有些羞耻之心。而且丝绸料子的弹性也有限,并非后世的紧身衣那么紧。 可即使如此,丝绸的面料也甚为柔滑贴身,使得曹皇后的线条毕露。整个人看上去,似乎穿了一套打湿的衣物一般,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还玉公主看到曹皇后的样子,便对曹皇后的身材所羡慕,甚至都有些着迷。 “不过是自己闲得无聊,做些女红愉悦自己罢了。这等衣物,只可在内宅穿着。因此,我便给其定名为便居服。”曹皇后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便居服道:“还玉你若也喜欢,我可给你画个图样,你也自己缝制一套如何。” 还玉公主已为人妇,根本就没有害臊一说。听到皇后要送他图样,便立刻欣然接受。 “皇后肯将这图样画出来,想必这汴梁的贵人们的宅子里,都少不得会有人模仿了。”还玉公主笑道。 曹皇后摇摇头道:“此物也并非是我所创,不过也是学来的罢了。” 还玉公主不由得好奇道:“这等奇思妙想,显是参透了女人心计男人心思,皇后可知是谁传出来的?” 看到还玉公主给出如此高且中肯的评价,曹皇后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还玉公主还是可怜还玉公主,这可是你的驸马想出来的,只是她脸上却丝毫不显异样。 “是啊,这等奇思妙想,确是令人叫绝。”曹皇后笑着附和,又接着道:“不过,我穿这便居服,也只是图个伸展筋骨之时方便,不象其余服饰那般碍事罢了。” “皇后出身于将门世家,如今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没忘了以前学的一些功夫?”还玉公主追问道。 “人岂可忘本,我曹家自先祖追随太祖,直至父辈一代,便是以军功余荫后人。”曹皇后道:“我虽是皇后,也不敢忘根本。” 说着,曹皇后便是一伸腿踢足,在还玉公主面前活动了一番身体。 却是看得还玉公主双手都拍红了,“皇后好厉害,竟然还会一字马!哎呀,这腰身软的和快断了似的,好生吓人!” 但更美的是曹皇后的身量线条,让人惊心动魄,忘记了曹皇后的平凡相貌。 曹皇后微微活动了一下,面色微红头发也有些微乱,可是却有种惊人的健康之美。 还玉公主立时开口道:“皇后能教我吗,这便居服我也要一身,与皇后学些伸展筋骨的底子。”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想要学,便可常来寻我便是。”曹皇后笑道:“只怕还玉觉得我这里不够热闹,不愿意来呢。”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还玉公主便回了慈宁宫去见两位太后娘娘。 曹皇后自己看了看天色还早,便铺开了画纸,跪坐在几案之前,准备将这便居服的裁缝之法画出图样来。 画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却是没想到在最后一张图样上,跑偏了一笔。 眼看这最后一张图便要完成了,却是坏了一笔,还要重新来画一张。这使得曹皇后不由气恼,自己攥着小拳头虚晃了晃。 到了这时,才显出与曹皇后年龄相仿的娇态来。 正当曹皇后从一旁伸手又去取纸之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一转头,曹皇后便看到了官家赵祯,被吓了一跳。官家赵祯的脸上,此时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与汴梁街头的浪子一般无二。 她急忙背转头去,却是不敢去看赵祯的脸。自己穿了这一身便居服,本就是想让官家看到的。可是此时被官家看到,曹皇后的心中却是慌成了一团。 赵祯今日来到坤宁宫,原本还有些不乐意,他拉着脸使得坤宁宫中的人都不敢喧哗通报。 也正是如此,赵祯才能静悄悄的来到了曹皇后的身边。 原本只打算看一眼便走的,可赵祯这一眼看过去,便看到了曹皇后的背影。 紧身的黑色暗纹包裹全身,却是将美好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加之曹皇后是跪坐于几案之前,坐于赤足之上,更显线条夸张动人。 官家赵祯本就是个没定力的,如何受得了这等撩拔。 当下悄悄的来到曹皇后的身后,却见到曹皇后晃拳头,娇憨之态毕露无疑。 虽然赵祯被曹皇后晃拳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却不复之前不情不愿之的心态。加之心猿意马,便一把捉住了曹皇后的手腕。 曹皇后被吓得急忙转过头去,却是露出颈项更加让赵祯心动。 当下赵祯再也把持不住,哪里还管天黑没黑,这坤宁宫是皇后的宫殿,自己便是官家。他呼吸粗重,一把便将曹皇后推的趴伏在厚毯之上,合身而上。 龙飞凤舞、游龙戏凤、龙吟凤鸣、龙凤呈祥…… 当晚官家贸宿于坤宁宫之事,使得宫中众嫔妃震动无比。 一番折腾之后,官家赵祯才疲惫的躺在榻上。 曹皇后却是背对着赵祯,始终不肯面向官家赵祯。 赵祯看到皇后如此对待自己,自然明白,这是怕自己不喜皇后的容貌,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丝的愧疚。 “皇后,以前是我觉得你过于古板无趣,因而不想亲近,可并非全是因你相貌。”赵祯温和道。 曹皇后却还是不肯转身,只是轻声道:“官家喜好颜色,宫中嫔妃哪个不知。臣妾虽为皇后,却也没少受人耻笑。自知相貌普通,难入官家眼中。今与官家春风一度,亦是奢求。臣妾不敢面对官家,只恐好梦成空恩薄爱弛。虽是自欺欺人,臣妾却希望,能多骗自己一刻也是好的。” 这些话听到赵祯的耳中,却是使他又惭愧又有些痛惜。以前只觉得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后宫也算威风,可也没有想过,皇后的心中竟有这许多苦楚。 “皇后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不过是先前有些误会罢了。”赵祯不由得劝道:“哪里谈得到什么好梦成空,宫中嫔妃虽多,但我的正妻也只有你一人啊。” 赵祯虽然嫔妃多,定力不强,但是他也有优点,便是为人仁厚。与皇后共赴巫山之后,这责任心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若是换个薄情寡义之人,只怕立时便走掉。 “大婚之日,臣妾也是一人独守红烛。”曹皇后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开始翻旧帐。 赵祯眉头一挑,女人都是一样的麻烦。他虽仁厚,但是对付女子的经验却是丰富。当即便不再多说,从背后搂住了皇后。 龙飞凤舞、游龙戏凤、龙吟凤鸣、龙凤呈祥……再来一遍…… 第289章 数字 次日,范宇起床之后看到身边空无一人,这才想起,公主已经到了宫里居住。 身边没有这个人,自己还怪不习惯的。 吴良却是没有进宫去伺候还玉公主,显是留着让他照顾范宇的。 范宇看了看门口的吴良,不由摇头道:“吴良,你说我若去宫中找公主,她会不会见我。” “驸马若去宫里见公主的话,公主是一定会见驸马的。”吴良躬身道:“只不过,公主怕与驸马离别,徒自伤心罢了。因此,这才躲到宫里去的。” 范宇摇了摇头,便叫王小丁备车。 上了马车之后,王小丁便问道:“侯爷,今日去哪里。” “且去永通钱庄,我去看看。”范宇吩咐道。 王小丁立时点头应下,便命车夫去甜水巷的永通钱庄。 时候不长,马车便在甜水巷的永通钱庄外停下。 此时的永通钱庄,与范宇刚刚接手之时已经完全不同。甜水巷中好大一块地,如今都已经是永通钱庄所有。因此永通钱庄的门脸也比以往宽阔许多,异常的气派。 马车一停下,便立时有钱庄的伙计迎了上来。 “这位贵客,本钱庄可通存通兑金银铜钱,交子也一样可以任意兑换,只是要贬上一些。”那伙计不能范宇下车,便已经开始推销自己的业务。 范宇下了马车,对这伙计道:“你不认得我?” 那伙计被问的一愣,急忙拱手道:“这位贵客看上去非常气派,显然非富即贵。小的眼拙,却不知贵客是哪位?” 王小丁上前道:“这位便是安乐侯,侯爷的生意,你还要做吗?” 听到王小丁的话,那伙计嘴巴都合不上了,急忙躬身行礼。 “不知侯爷驾到,小的、小的无状,还请侯爷恕我冒昧之罪!”伙计急忙请罪道。 范宇笑着摆摆手道:“无事,这次见了,你也便认得我了,且带我去后面。” 那伙计立时应道:“侯爷当面,且容小的在前为侯爷引路。” 范宇和王小丁跟在了伙计身后,被让进了永通钱庄。 在钱庄后面的客厅之中,范宇正喝着茶,周奉便闻讯赶到。 周奉恭敬站立在范宇的面前,“侯爷前来,也不让人送个信。小人却不知道侯爷来了甚为失礼,请侯爷恕罪。” “好了,这一次来,我便是来看帐本的。”范宇对着周奉摆了摆手道:“你且坐下,让人去将帐本取来。” 听到范宇要察帐,周奉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小的这便让人去取帐本。” 周奉转头让人通知帐房,将钱庄的帐册取来,给侯爷观看。 不多时,便有两个帐房先生,来到了范宇的面前。 两个帐房先生,一个年长些,一个看着还算年轻。 那年长的帐房先生将一本帐册双手放到范宇的面前,“侯爷,这便是永通钱庄的帐本,请侯爷过目。” 范宇翻开帐册打一笔笔的进出存扫过,却发现这帐本却没有用阿拉伯数字,看起来并不方便。 他这才想起来,在军器造作院里,自己也没有推广阿拉伯数字,这可是一个疏忽。 大致看了一番帐册,范宇便将帐册放到一旁,看向了这两个帐房先生。 “你们记帐之时,为了便于计算,可多用一种数字书写。”范宇对周奉道:“去取纸笔来,我给他们写下这些数字,甚为简单易学。” 周奉急忙去取了纸笔摆在了范宇的面前,“侯爷,请。” 范宇看着这两位帐房先生道:“你们既然是帐房先生,想必也精于计算之道。可是以往计算之时,所用数字计算书写都过于繁琐。今日,我便教你们一种西域天竺传过来的数字书写方式,你们且计下。” “以后,你们便用这些数字来计算,记帐之时,也可加入进去。”范宇的目的只是推广而已,便先从自己的帐房这里开始。 周奉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没想到,侯爷竟然还是精通数术之道的。亏着自己没在帐册里动手脚,要知道每天经手大笔的钱财,要说不动心是假的。 可是安乐侯的威慑力也足够强大,周奉的人品也算合格。若不是这几点原因,只怕这永通钱庄就要有些损失了。 但是自今日之后,安乐侯精于数术之学的印象,便会深深的印在这几人的脑海之中。 对于阿拉伯数字,这两位帐房先生倒是学的飞快。只看了一遍,便将这些数字都记下。 范宇又当场出了题,让这两位帐房先生去解,看着他们使用阿拉伯数字解题。 周奉不知道侯爷的深浅,不由得陪着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却不知道,这位安乐侯在前世上中学的时候,数学是经常不及格。 看着两位帐房先生学会了使用阿拉伯数字,范宇才放过这两人。 “对了,今日除了看帐,还有一件事。”范宇当两个帐房走后,便对周奉道:“我不日便又要离开汴梁,这些时日,有些事情还是是要交待给你的。” 周奉拱手领命道:“侯爷但有吩咐,便尽可安排下来,小的定当全力以赴。” 当下,范宇便将如何与永昌隆商号和造作院交接之事叮嘱了周奉,让他莫要自己不在之时乱了方寸。 出了永通钱庄,范宇命人将马车驶往西作坊。 主要是范宇想起来,阿拉伯数字最应该使用的地方,便是百工技院的教材当中。 若是这种计算方式推行开来,只怕大宋的数学便可向前推进一大步也说不定。 许当见到范宇所书的阿拉伯数字,不由得很是吃惊。这数字书写简便,尤其是方便用于计算。比以往的汉字计算,可要方便的多了。 范宇却是没有多少时间与许当说话,只让他将这阿拉伯数字加到技院的教材当中。 许当对于侯爷如此风风火火,却不将这等重要的东西当成一回事,很是钦佩。当即便答应,百工教材之中的数字,全部都换成阿拉伯数字。 离开造作院,范宇想了想,还是让车夫去皇宫。 进宫之后,范宇便来到了崇政殿求见官家。 官家赵祯今日有些疲惫,昨日与皇后大战,却没想到别有滋味,使官家异常尽兴。虽然官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是人终究不是铁打的,消耗不小。 赵祯正在打磕睡之时,听到小黄门禀报安乐侯求见,便清醒了不少。 “宣他进来。”赵祯揉了揉两眼道。 第290章 官家听到了 范宇来到崇政殿中,向官家赵祯见了礼。他一抬头便吓了一跳,赵祯的眼圈有些黑,人都透着疲惫之色。 “官家可是忧心国事有些劳累了?”范宇关心道:“若是身体不适,还请官家多加休息才是。” 陈琳在一旁不由得暗道,官家宠幸皇后,也算是国事吧。 赵祯略有些尴尬,摆手道:“不过是小事而已。安乐侯今日来见我,是为了何事啊。” 范宇看到官家问自己,便开口道:“臣这几日已经准备好了,今日请见官家亦为道别,臣打算明日便出京巡边。” “这么快吗?”赵祯不由讶然道:“此事也不甚急,你可在京中多留些时日,也好陪陪两位太后娘娘。” 范宇拱手道:“官家所言,臣也想如此,只是时不我待啊。那拔思母部若是不尽快与之联系,恐有变故。此时正值冬季将过青黄不接之时,拔思母部的马匹若是不能售卖于我大宋,便会白白的损失掉。若是错过这个时机,那草原返青,拔思母部便会坐地起价也说不定。” 赵祯恍然,对着范宇连连点头道:“还是安乐侯说的对,如此说来确实是耽误不得。那你可便宜行事,莫要错过便是。只是你既来到宫里,又出京在即,当向两位娘娘告别才是。一会儿去慈宁宫,见一见两位娘娘吧。” “官家就是不说,臣也是要这样做的。自入京以来,臣便没能在义母面前尽孝几日。待臣再次回京之后,便请两位娘娘去城外农庄小居一阵,以尽孝道,到时还请官家恩准。”范宇这时只能先许个愿。 “请两位娘娘在城外农庄小居?”赵祯却有些向往了,“只要两位娘娘没意见,我岂会阻拦。若到时我亦前往,你可不能拒之门外。” 赵祯身为官家,从来都是处于严密的层层保护之下。如今听到范宇这样说,却是被勾起了兴趣。 范宇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就是为了避开朝堂斗争。这种朝堂斗争,对于范宇来说没有半点意义,纯属意气之争。输了便丢了面子,赢了却也并无半点好处。 他身为皇亲贵戚,根本就不用象朝堂中的官吏那般,争个你死我活才能踩着他人的尸体上进。只要范宇不惹祸,将来轻轻松松的便会得个节度使的散官衔。若是有些功劳,那就更不得了,官衔加到一二品也是寻常。 因而,范宇也有了不与文官冲突的想法。并不是怕了,而是完全没有必要。但如果有人主动对自己下手,那他也不会客气的。 “官家若是想去,臣岂敢阻拦,只怕农庄简陋,却是让官家不适罢了。”范宇躬身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说定了,你且去后面见两位娘娘,我处理些本章,便也会过去。”官家赵祯对范宇点点头道。 “臣这便退下。”范宇拱手为礼,退出崇政殿,便去了慈宁宫。 之前还玉公主说过,在范宇离京之前,不想再见他,怕受不了离别之苦。 这些女人的话,范宇是根本就不信的。啥不想再见面,根本就是给自己下了药有些怕了。还有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范宇若真的在离京之前不与还玉公主见一面,只怕回来之后一定会被找后帐。什么郎心如铁,心中并无妾身,是否夫君外面有了新人,定是养了外宅,莫不是不但养了几房外宅,还诞下了子女不成。 女子的各种联想若是展开,定会让男人想死。 为了不留后患,范宇也是要进宫见一见还玉公主,好生道别一番的。 慈宁宫中,照例是两位太后娘娘处在一起,还玉公主却是不在。 范宇进了慈宁宫,便向两位太后娘娘行礼问安,之后起身四下张望。 义母李太后看到范宇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心猿意马,只怕心思都不在这里。明明是来见还玉的,却是打着给我们两个老的请安的旗号。” 杨太后哈哈一笑,也打趣道:“宇儿,昨日还玉便跑回宫里住,莫不是你你们夫妻两人有什么不谐之事?不过,我看还玉也还好,并没不豫之色啊。” 听到两位太后娘娘的话,范宇便苦笑道:“还玉知我要离京公干,便有些不乐。因怕离别感伤,这才早早的进宫来,要多陪陪两位太后娘娘。只是还玉说要陪两位娘娘,怎的却不见人。”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听了范宇的话,互相对视一眼。 “还玉昨日去了皇后的坤宁宫,回来便说皇后女红很好,欲要学学皇后呢。今日又去了,想是正与皇后做些女红。”李太后摇摇头道:“宇儿你便在这里等着她吧,想来一会儿便会回转。” 还玉公主其实早就去了坤宁宫,她还惦记着皇后的便居服的图样。 在她到了坤宁宫之后,曹皇后便将图样取了出来,又用现成的料子,与还玉公主两人开始缝制。 范宇在慈宁宫中,陪着两位太后说话,却是趁机提出将来请两位太后出宫小居几日的想法。 说起这个来,李太后最是高兴,“若能出宫在农庄小居几日,却是甚好。想着与宇儿在草桥镇时,虽有风波,却也甚为欢乐。娘这一辈子,难得有些平安快乐的日子,便都在那些时日啊。” “阿姐想要去农庄小居,那便同去。”杨太后出身官宦人家,从来不知道农家的日子是什么样,“听阿姐这么说,妹妹也甚为好奇。想必这农庄之中,也有许多乐事吧。” 看到两位太后娘娘都有兴趣,范宇便笑道:“普通农家却是辛苦,不过安其居乐其俗而已。并无宫中这等富贵清闲,却也多了一些劳作之趣罢了。” 义母李太后笑道:“宇儿你可莫要再说,再说的话,娘现在便想着去农庄小住了。你还是先去忙了公事,快些回京才是。” “阿姐说的不错,宇儿可尽快回京,巡边并无大事,快去快回便是了。”杨太后也跟着道。 范宇点头应下道:“娘和姨娘说的对,孩儿当会尽快巡边回转,到时再接娘和姨娘去农庄小住些时日。相比忙于公事,孩儿更愿意给娘和姨娘亲手做些吃食才是好的。” 杨太后不由惊奇道:“宇儿竟还会做吃食?” “倒是忘了与妹妹说,宇儿的庖厨之道却也甚为了得。到时便让宇儿做些美食,让妹妹也品尝一二。”说到这里,李太后的脸上还露出骄傲之色。 杨太后看到李太后的表情,不由有些羡慕道:“阿姐,对于官家,你可都没露出过这样的骄傲之色。” 此时刚好赵祯匆匆进门,闻言不由得抬头看向两位娘娘。 李太后与杨太后面面相觑,官家听到了。 第291章 你也是 官家赵祯虽然只听了一半的话,却也知道是在说范宇。 至于范宇有什么比自己骄傲的,赵祯就不知道了。总之,是两位娘娘偏心就对了。 赵祯如今已经习惯,竟已没多少嫉妒心,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昨晚坤宁宫中龙凤合鸣,现在的赵祯却是只想着皇后柔韧浮凸的身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女子的美,竟然是可以忽视了相貌的。 分别向两位娘娘请安之后,也受了范宇一礼。 左右看了一看,赵祯才开口问道:“不是还玉在宫里陪伴两位娘娘,怎的她却不在这里?” 杨太后笑道:“你与宇儿两人,怎么来到我们两个老的这里,却都是找还玉的?”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倒是安乐侯,可曾找到还玉。”赵祯看向范宇道。 范宇微微拱手道:“官家,还玉说昨日皇后许了她衣物的图样,想是去了坤宁宫,正与皇后在一起讨论女红吧。” 只是范宇却不知道,官家赵祯听到范宇说起衣物,当时身上便有些热血涌动。 “既然是这样,那便都一同叫来便是。”赵祯对陈琳挥了挥手道:“让人去请皇后与还玉过来,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好陪两位娘娘一起用饭,顺便给安乐侯饯行。” 范宇急忙抱拳,连称不敢。这等事官家可以说可以做,但是范宇却不能坦然接受。 李太后却笑道:“官家有当哥哥的样子,你这做弟弟的便接受了吧。看到你们兄弟和睦,老身心中也甚为安慰。虽然我等并非平常百姓人家可比,但是这孝悌却是不能忘的,官家做的很好。” “正是,官家如今越来越有帝王风范了。”杨太后也点点头赞道。 两位太后娘娘对于官家赞不绝口,却也算是补偿之前没被夸奖的孩子罢。 赵祯得到两位太后的肯定,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正在四人谈笑之时,便看到还玉公主与皇后两人出现在慈宁宫里。 还玉身旁的两位嬷嬷手中,还抱着一些衣物。而在两名宫女之间的皇后,则让人有些不敢相认。无他,是因为皇后的脸上竟然挡了一层绯红色的面纱。 这面纱并不长,却是只露出灵动的双眼,显得皇后既神秘又高贵。原本普通的相貌,此时却莫名的因为看不到,而被提升了许多。 范宇虽然给曹家兄弟出过主意,却也没想过,皇后会用一袭面纱来扬长避短。能举一反三的做到这一步,也是难能可贵了。 “皇、皇后,今日为何这等打扮?”赵祯此时,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惊喜还有些惭愧。 还玉公主却拦在了皇后的身前道:“这可是我出的主意,皇后说官家以貌取人,自己因此也不自信。我想既然官家只看女子容貌,那便不用看皇后的脸了。” 两位太后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官家这作派,与先帝没啥区别。心中同时道,呵,男人。 范宇看到还玉在说官家,便上前一把将还玉拉到自己身边。 “我马上便要离京了,你却自己跑到宫里来。原本有许多话想与你说,而你却不在身边。”范宇看着还玉公主,又气又笑的道:“如今你可好,在宫里居然管起官家的事情来了。要管也可以,先把咱们两人的事情说清楚。” 赵祯看到范宇将还玉公主拉开,不由得对范宇甚为满意。一转头,他便来到皇后的身边,轻轻握住了皇后的小手。 曹皇后白了赵祯一眼,却是换来了一个贱笑。 另一边的还玉公主,却是没想到范宇会进宫来找自己。此时被范宇所问,却是有些答不上来。 “我、我是怕伤心而已。你来宫里见我,难道就不会离京了?”还玉自己觉得这理由不太占得住,因而声音不大。 杨太后看着眼前的两对年轻人,不由的摇了摇头道:“阿姐,我们老了。” “年轻是不错,但是烦恼也多。”李太后笑道:“你我两人,看着他们小辈经些酸甜苦辣也不错,比看杂戏更有意思。” 赵祯看到范宇还在与还玉公主说话,便对范宇两夫妻道:“你们若是有话,便回去再说。今日在慈宁宫中,可是要陪两位娘娘的。” 范宇和还玉公主听到官家的话,便不再说。只是范宇对着怀玉公主比划了一下嘴巴和肚子,让还玉公主有些心虚。 张嬷嬷和李嬷嬷两人,也看到了范宇的动作,两人各使个眼色,悄悄的退到了不显眼的角落里。这主意出的,显然被侯爷给发现了,公主可千万不要出卖我等才是。 宫中的御厨此时也送来了酒菜,由宫人将酒菜都摆开。 范宇与还玉两人,上前挽了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请两位娘娘坐了上首。 而范宇夫妻与赵祯两口子,则分别坐在两位娘娘的左右。 酒是好酒,菜是宫中御厨的手笔,自是不用多说的。 只是两位太后却是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着官家,眼中露出越来越浓的好奇之意。 范宇也看到,官家赵祯与皇后之间有了许多小动作,多半都是赵祯在对曹皇后动动手脚之类的,曹皇后不堪其扰。 想来,定是曹皇后用了自己的办法。范宇心中多少有些底了,因此倒不奇怪。他就算是奇怪,也只是奇怪赵祯身为大宋官家,怎么如此的把持不住自己。 还玉公主当然也看到了自己哥哥赵祯的行为,不由得瞪了范宇一眼。 范宇不由问道:“还玉,你瞪我做什么。” “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子。”还玉公主哼了一声道。 这话范宇还不好反驳,因为官家正在对皇后亲昵伸手,显然是在占些便宜。自己总不能当着官家说,自己比官家正派吧。 李太后终是有些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牙箸,对赵祯道:“官家,你与皇后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发生。老身只知道,你昨夜留宿坤宁宫,你这突然转性,却是让我有些感觉怪异。” 杨太后自然也有此感,但更多的是欣慰,“官家能回心转意,便说明我与你所挑选的皇后,当有可取之处。官家,你如今可不再怨小娘娘了吧。” “之前是孩儿不对,不应该冷落皇后。以前不知皇后心中的苦楚,如今既知便想弥补皇后。小娘娘的苦心,孩儿如今方才理解。”赵祯抓住了曹皇后的手道:“皇后温婉大气,正是贤内助。” 此时还玉公主不由看向范宇,范宇笑道:“你也是。” 第292章 原班人马 曹皇后听到官家竟有如此体贴之言,不由得垂下泪来,急忙伸手轻拭。 赵祯如今虽然看不到曹皇后的面貌,可是如今是真被曹皇后所吸引。他见曹皇后伤心,便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看到这里心中多少都有些明白,显然官家是被曹皇后用了些手段。 不过,这是皇后,与宫内那些嫔妃不同,帝后恩爱有利于大局。两位娘娘是过来人,虽然看破自然也不会去说破。 而范宇与还玉两人,此时也正说的火热,却是将两位娘娘给晾在一旁。 李太后叹了口气,对杨太后道:“妹妹,咱们都是老了。孩儿们虽然都有孝心,但是他们眼下似乎有些顾不上咱们两个老的。” “官家、安乐侯。”杨太后不由得笑道:“你们四口人的心思,如今也不在酒宴上,这便各自回去吧,莫要在我与阿姐的面碍眼才是。” “这两对小两口确实碍眼,你们还不早些回去,等以后再来这里吧。”李太后笑着摆摆手,直接起身。 范宇知道,这是两位太后给他们年轻人空间,便急忙也起身,向义母李太后道:“娘,孩儿明日便要离京,今日之后,有一阵子怕是不能过宫向娘和姨娘请安了。” “你既然得了官家的差使,那便也要尽些责任。记得细心用事,莫要给官家添乱便可,早去早回,也莫要让娘牵挂久了。”李太后叮嘱道。 “宇儿此去,莫要太过劳累。”杨太后也对范宇道:“你们还年轻,建功立业来日方长。须事事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 范宇躬身肃然道:“多谢娘和姨娘的记挂,孩儿定当将官家所托之事做妥当,也会尽快回京。到时再来向娘和姨娘请安,共享天伦之乐。” 官家赵祯也开口道:“两位娘娘,我已赐安乐侯便宜行事之权。想来以安乐侯素来表现,应会带功而归。” 一行四人出了慈宁宫,官家赵祯拉着曹皇后,却是一路上都没放手。 范宇与还玉公主也要出宫,便向赵祯道别。 “官家,臣明日便要带人出京,若有不协之事,当会给官家上书言之。”范宇对赵祯拱手道。 “好了安乐侯,你我虽无血脉,却仍有兄弟之名。你好好去做便是,我定会护你周全。且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吧。”赵祯今日的心情不错,又看了曹皇后一眼。 曹皇后也向范宇道:“我的那个幼弟,也要托付于安乐侯了。他有志于军中,安乐侯便放开他的手脚,且让他闯一闯。就算是他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自己所愿,我绝不会对安乐侯有半句怨言。安乐侯自己,可莫被我那幼弟牵连便是。” 此时的曹皇后,对于范宇其实是有差很大的感激之意的。若不是范宇的主意,如今官家的圣眷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与官家有了肌肤之亲,只怕自己无论是做皇后还是做女人,都做的没什么滋味。 “多谢官家吉言。”范宇躬身道:“曹傅我会看顾一些,但也要看他自己所愿了。臣尽量不使其涉险便是,以减少他的危险。” 还玉公主听到还有危险,不由得伸手紧紧抓住了范宇的衣襟,甚为紧张。 “你们两人且回去吧。”赵祯看了看坤宁宫的方向,“莫要耽误了歇息。” 这后半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范宇和还玉公主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范宇和还玉两人出了宫,上了自家的马车。 还玉便再也绷不住,一头扑到了范宇的怀中道:“夫君,你此去难道还有危险不成?不是作为钦差巡边吗,如何会去涉险。” “说是涉险,怕是有些言过其实。”范宇笑着摇头道:“此次巡边不但带有侍卫队伍,还有各地的边军。除非西夏或是辽国大举兴兵,否则我这次巡边是不会有事的。” “若是这样,那还好。”还玉公主看着范宇的脸,一副庆幸的表情道:“刚刚在宫里,可是吓了我一跳。” 范宇搂住还玉公主,然后用力将她抱住,才问道:“上次给我用了药,你便早早的跑到宫里,却是以为我这夫纲不振么。张李两位嬷嬷给你乱出主意,你竟敢对我如此随意!” 还玉公主看到范宇的样子,并非是真的生气,便嗤嗤的笑道:“那药本就是我的陪嫁之一,本来就是要给你用的,只是一直没想起来。你早用晚用都是一样,夫君又何必记较。” 这话说的,简直让范宇哭笑不得。自己被用了宫中的药,弄了半天似乎还被牺牲了晚年幸福?这样算起来,实在有些亏啊。 回到府里的安乐侯与还玉公主,两人都是年轻健康之人,无须多说自有一番情调。 好在这一次范宇没有被还玉公主喂药,早上起的还算早。 当范宇起来之后,便看到吴良来到房门前,禀报道:“侯爷,造作院的许当已经候在外面。还有数百名禁军,也都在等着。” 范宇点点头道:“好,看来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公主她……”吴良没看到还玉公主起身,便露出向范宇请示之意。 “我这便要出京,她还在睡,那便不要叫醒她了。如她所说,再受一次离别之苦岂不残酷。”范宇摆了摆手道。 吴良躬身道:“是,那就让小的来伺候侯爷的行装。” 当下去了前面,叫上王小丁,两人一起将范宇的行装,都送到外面的马车上。 范宇来到大门外,王中平王虞侯、杨文广、狄青、曹傅等人都已经在等候了。上百辆的马车,还有数百兵士,都排列开来,将街道都差些堵死。 “下官等人,见过范钦差!”许当当先喊道。 其余人也跟着抱拳,向范宇行礼。 范宇摆了摆手道:“好了,这一次出京,并非是出使辽国,而是巡边。大家都警醒一些,或许便会遇到马匪或是散兵游勇。若是平白的丢个大人,那还不如在京里待着的好。” 杨文广拱手道:“侯爷放心,我等上次便在白沟河杀了不少辽国部族军,岂能怕了这等乱匪和散兵游勇。若是敢来,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许当立时将手中的一本册子递上来:“侯爷,这里面便是此次风货物清单,刚刚已经与军需官核对无误。” 范宇转头看向一旁的军需官,不由一愣。 这军需官还是上次的朴增寿,除了段少连没来,竟都是原班人马。 第293章 一路向北 自上次回到汴梁之后,段少连被贬去了岭南,而这位朴增寿却没什么事。 因为朴增寿是武官,反倒逃过了一劫。 这一次范宇向枢密院上书,请调王中平所领的这一支神卫军,结果也将朴增寿给带了过来。 范宇看到这是熟人,便向他朴增寿笑道:“原来还是你,这一次的差事,你可要谨慎一些。除了我的话,别人的话一律不听。” 见到了安乐侯,朴增寿多少有些尴尬。但是侯爷这时对自己发话,他也不能不理。 而且面前的这位安乐侯有多难缠,朴增寿深有体会,上次去辽国的路上,差点没将自己给逼死。要说心中对于这位侯爷没有畏惧,那就是骗鬼了。 “是,下官只听侯爷一人的吩咐,定不会胡乱行事。”朴增寿为了表忠心,正身大声应道。 范宇点了点头,“东西都交接清了,除了军需辎重,还有许多这一次带去边地的货物。你自己知道就好,莫要声张。这一次我为巡边钦差,是受了皇命行事。” 朴增寿一听,就明白了。侯爷是受官家宠信,因些便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侯爷去做。此次行事应该有些秘密交易,这是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 “侯爷放心,下官定会严守消息的。”朴增寿急忙道。 “如此,我便无事了。”范宇抬头扫了队伍一眼,便对许当道:“你且回去吧,造作院与百工技院之事便都交与你来管,倒是让你受累。” 许当拱手道:“自与侯爷相识以来,下官受益良多,侯爷之才也是下官远远不及。今能在侯爷麾下做事,将来定会因此而从侯爷身上得益许多。” 范宇哈哈一笑道:“你自己肯用心,自然便会受益。好了,我这便启行。” 对着许当摆了摆手,便带着王小丁登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吴良在府门前,对着范宇躬身道:“侯爷保重,小的祝侯爷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我们走吧。”范宇掀开马车的窗帘,对车外的王中平与杨文广等人道。 整支车队,在数百禁军兵士的护送之下,排成一长队向着汴梁西门而去。 范宇他们的这一支队伍沿黄河向西而行,用了十天的时间,到达陕州。 陕州这里的通判,可是去岁的状元郎张唐卿。 早在范宇他们这支队伍到来之前一天,张唐卿便已收到安乐侯要来的消息。 对于范宇张唐卿既佩服又感激,因而早早的便在陕州城外迎接。 待范宇的马车来到陕州城外之时,张唐卿便来到马车前。 “侯爷,张唐卿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知道侯爷今日会来,特出城来迎。”张唐卿在马车前拱手道。 王小丁将马车停下,范宇从马车上下来。 “张兄有心了,这一次路过陕州,便抱着要与唐兄一聚的念头。”范宇伸手一让道:“且上车,咱们进了城再说。” 张唐卿让自己的随从自己回去,也不矫情,便上了范宇的马车。 两人在马车中坐好,王小丁一扬鞭子,马车继续前行。 “自侯爷出使辽国,我们几人也只是在京中没过多久,便被选官院重新安排了职官。如今我在陕州,倒也清静。”张唐卿笑道。 范宇点点头道:“虽然陕州此地不大,但是却勾通洛阳长安两地的必经之路。在这里也大有文章可做。” 张唐卿笑了笑道:“自听过侯爷的高论,我在陕州城中,也做了一些事。想必车马入城之后,侯爷能看出一些不同。” 两人说着话,这马车便已经驶入了陕州城。 城中的情形果然不同,其繁华程度,竟隐约和与汴梁相比了。 要知道汴梁可是大宋的都城,而这陕州不过是个州府而已,两者之间的差距理应相差极大才是。 可是陕州城中车水马龙,道旁的摊贩们也是不少。 “你这陕州城中很是繁华,我看往来之人有些行色匆匆,穿着也不错,应是行商吧?”范宇问道。 “侯爷果然慧眼。”张唐卿拱手道:“我治理这陕州,不过是从侯爷这里得到一些启发。侯爷曾言,士人统领农工商。陕州工商不多,但是地利甚好,若是将商贩们引过来,便可使这里货物流通而成繁华之地。” 范宇来了兴趣,问道:“你这里虽处要道,可既无特产,亦无能工巧匠的作坊,你却是如何引来商贩?” “此事甚为简单,与招募农户开荒一样。只要是外地来的商贩,在陕州经商的话,便可免税一年。”张唐卿道:“其中还与农人耕田不同,这些商人们挣钱较快,可万万不敢给他们过多的好处。” 虽然张唐卿的作为,与自己想的相差不少,但是对方这种作法,也已经算是了不起了。而且办法相对要朴素,却也见效最快。 “虽然张兄上任时间不长,但也应有了不小的变化。若是张兄这一任期满之时,想必变化更是会大许多。”范宇十分赞许的点点头。 对于张唐卿的作为,范宇是持着极大的鼓励态度的。 张唐卿看到范宇的鼓励笑容,心中更是振奋,“得知侯爷会来,我已经在酒楼订了宴席,就是为了给侯爷接风洗尘。到了席间,再与侯爷细谈。” 到了张唐卿所辖之地,张唐卿自是要一尽地主之谊的。杨文广、狄青、曹傅、王中平朴增寿等人,也一同坐陪。 范宇在酒宴上,对于张唐卿表示出很大的赞赏之意,这使得张唐卿更是将范宇引为知己。 交谈之时,范宇可没敢给张唐卿灌输太多后世的经验,而是任由张唐卿自己谋划。若是把后世的那一套东西照搬来用,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需要政策有多先进,范宇如此引导张唐卿,便是怕过于超前反而坏事。 并没有在陕州这里耽误多少时间,只是多休整了一日,便再一次上路。 下一站,便是黄河大拐弯的河中府。 范宇并没给河东路转运使派人送信,他的车队沿黄河岸边而行。绕过黄河大拐弯之处,便转而一路向北。 第294章 老头有点生猛 这一路上倒也不是很急,等到达河中府之时,河东路的转运使陈贯,也已经在等着范宇了。 陈贯是官宦世家出身,但他本人则是个好战敢战之人。虽是真宗朝的进士出身,可实际上却自己写了兵书,《形势》《选将》《练兵论》三部。 历任河北路、河东路这等边地转运使,虽无多少战事,却让人不可小视。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便是说的陈贯这类人。 因为他们眼光要比寻常的官吏长远,早在有预兆之前,便会尽量未雨绸缪将隐患消弥于无形。 范宇这个巡边钦差出京,陈贯还是挺注意的。早在范宇从辽国归宋,带回一百多匹战马之时,陈贯就曾打过那些战马的主意。可惜河北路转运使张存下手够快,没给陈贯出手的机会。 这一次范宇作为钦差巡边,陈贯便提前得到了消息。在范宇等人一入河东路之后,便有地方官吏将范宇一行人的行踪报与陈贯得知。 因此,陈贯便来到河中府,等着范宇一行。 范宇一路行来,却不知道陈贯已经有前面等着他了。 待钦差的队伍到了河中府外,才被前来迎接的陈贯给拦了下来, 陈贯此时已经是六十余岁,却专程跑出城外前来迎接范宇一行,这让范宇有些不大过意。 “陈使君年事已高,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事,让人传个话来给我便是。范宇还年轻,岂能让长者辛劳出迎。陈使君如此,可折煞我了。”范宇下了马车,便急忙上前与陈贯寒暄道。 陈贯的年纪虽大,但是人很精神中气也足。 听到范宇的话,陈贯便哈哈大笑道:“安乐侯不必自谦,你出使辽国,面对皇太弟的无礼挑衅,能作出‘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之句,便说明你也是我辈性情中人。至于朝中对你的攻讦,不过是一群腐儒的偏见而已,不必在意。老夫若不是也是这等性情,只怕早就入了政事堂。不过,眼下也不错。老夫喜兵事,便为朝廷守边也知足了。” “陈使君高风亮节,让晚辈十分钦佩。”范宇不由得拱手道:“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说的便是前辈这等人。” “你用曹孟德的龟虽寿名句来赞我,却也甚合我意。”陈贯不由笑道:“人道曹孟德一代奸雄,而我却是觉得,此人志存高远忧国忧民并非是野心之辈。不过是无奈自保,却创下一番事业罢了。终其一生,也未曾称帝,更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之叹。更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言,便是整顿河山之心意。” 范宇不由替陈贯捏了一把汗,你老人家难怪这等资历和年纪都没入政事堂。就凭这两句话,也就是在大宋还宽和一些。若是换了其他朝代,只怕脑袋都没了。 明目张胆的自比曹操,哪个皇帝敢重用你。范宇看到一旁的河中知府刘予,正不停的用袖子擦汗,这大冷天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陈使君,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有什么话,我们不如进了河中府再说。”范宇岔开话题笑道。 河中知府刘予,也急忙附和道:“安乐侯说的不错,下官已经在城中备了酒宴,便请范钦差与陈使君入城休息,正可高谈阔论。” 半个时辰之后,范宇、陈贯,还有河中知府刘予三人,便坐在了河中府的一处酒楼的二楼。 刘予亲自抱了一个坛子,放在桌上道:“范钦差、陈使君,既来到河东路,便不可不尝杏花村。杜牧曾有诗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说的便是此酒。来来来,我与两位上官满上。” 三人将酒盏满上,一同举盏饮了。 范宇点头赞道:“清洌甘醇果然是好酒,不负杜牧诗名。” “安乐侯,老夫此次前来迎你,除了迎接钦差相谈公事,还想问一问。”陈贯放下酒盏开口道。 “陈使君要问什么事,若是可以说,我可知无不言。”范宇看向陈贯道。 陈贯踌躇了一下,便问道:“自安乐侯出使辽国,便传言西夏的赵元昊有称帝之意。而安乐侯又与那辽国皇太弟结好,加强了双方互市。宋辽之间原本多有龃龉之处,从未有如此交好过。且安乐侯回京不久,便以被官家委以巡边钦差。老夫敢问一句,朝廷可有对西夏用兵之意?” 对方的这个问题,让范宇有些犹豫。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知如何回答。 “陈使君多虑了。”范宇摇了摇头道:“眼下西夏的赵元昊虽有称帝之意,但是辽国已经在对辽境内的党项部族开始了剿灭。因此西夏与辽国正陈兵边界,有对峙之意。我大宋若是冒然出手,恐难得渔翁之利。” 陈贯点点头道:“朝廷这样的考虑还是对的,我大宋战马奇缺。若是主动出击,对付西夏与辽国任何一方都难建功。但是在守城来说,却是谁也不惧的。若有足够的战马,我大宋灭掉西夏,也不过是等闲之事!” 虽然年纪不小,但是陈贯的豪气却是不输年轻人。 范宇对陈贯拱了拱手道:“陈使君之豪迈,我是甚为佩服的。不过,还是要看西夏与辽国之间的动向。我此次虽为巡边钦差,但官家也许我与辽夏两边有些接触,以使我大宋可从中谋些利益。” “安乐侯所说的谋些利益,应是战马吧?”陈贯目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想不出,西夏与辽国能有什么让我大宋羡慕的。他们所占的不毛之地,谁也不稀罕。若有的话,便只有战马了。” 范宇也是没脾气,原本自己只是开个头,这位陈使君就已经猜到了。 “陈使君说的不错,朝廷所需要的,便是西夏与辽国的战马。”范宇点点头道:“但是两国也并不傻,他们一向禁止与我大宋交易战马。因此,这其中的难度也着实不小。” 陈贯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安乐侯可要老夫调动边军,作出随时帮西夏共击辽军之态?前提是,西夏要先给我大宋战马一万匹。只要这一万匹战马送到宋境之内,我便可命河东路辽国方向的边军,尽数压到辽国边界。” 范宇不由暗暗呲牙,这老头有点生猛。 第295章 你算来对了 河东路与辽国的边界数千里,若是将兵将都压过去,也只能是做个样子。 而且这种行为的后果难料,因为大宋与辽国还有澶渊之盟,不好先一步撕毁。一旦宋辽之间有了冲突,反而给了西夏赵元昊的称帝机会。 这种话,就不应该出自一个知兵的封疆大吏之口。 “陈使君,这可不容易啊。”范宇摇头道:“那西夏人虽然艰难一些,但是不会轻易交给我们一万匹战马的。而且宋辽之间的澶渊之盟,也不能毁了。就是三万匹战马,也有些不值。” 陈贯点点头叹气道:“虽然知道安乐侯说的不错,可是老夫还是忍不住。大宋实在是缺马,误了许多大事啊。若是当年战马足够,幽燕之地怕是早就夺回来了。那便将辽国阻于长城之外,使之不能时时威胁于我大宋。而辽国既阻于关外,则西夏也定无机会立国。缺少战马,实为我大宋如今边患之始。” 对于陈贯的心情,范宇相当的理解。 “陈使君说的对,战马肯定是要想办法搞一些的,只是多少却不一定了。”范宇笑道:“但有一点,我大宋不能真的对西夏与辽国任何一方用兵,除非对方派兵来攻,否则不可轻易启衅。” 陈贯哈哈一笑,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才道:“这么说来,安乐侯是准备弄些战马了?” 范宇点头道:“这是自然,陈使君绕来绕去,莫非有什么想法不成。” “是这样,上一次安乐侯出使辽国,便搞来了上百匹战马。”陈贯笑道:“那些战马,我听闻安乐侯是售卖给了河北路转运使张存。那么这一次,弄了多少战马,我希望安乐侯能先售卖给我河东路。” 原来这位陈使君竟然是抱着这个心思,这让范宇不由失笑。 “陈使君太过着急,此次巡边不过是看机会而已。若是能弄来战马,定会售卖与你河东路。”范宇笑道:“若是没有搞到战马,陈使君可不能怪我。” 有些在官家面前可以说的事情,在这位陈使君的面前范宇并没有说。做事当然不能弄的走漏消息,至少是自己这一方,口风要严一些才是。 若是消息被辽国那边知道,结果可就不太好说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帮着辽国对西夏施压。”这一次陈贯就严肃了些,“可借此名义,向辽国索要一些战马。想以辽国之傲,或许可以弄来一些。” 这个想法,其实与范宇的想法比较一致。 “陈使君与想到一起去了,但是我大宋可不能轻易表态。”范宇点点头道:“须等辽国与西夏两方,都有些疲惫之后方可试探。而且,反对西夏的赵元昊称帝,我大宋一开始便应表现出来才是。如此,辽国便会想着与我大宋联手制约西夏。” 范宇说到这里,却想到历史上的李元昊,也是在这样宋辽两个大国的威胁之下强行称帝。不但连败宋军,就是连辽军也被打败。如此看来,这位西夏国主李元昊,真的是一位强悍猛人。 但越是这样的猛人,范宇就越是不希望大宋有这样的敌人。一旦让对方完成了准备,那可就再不好制约了。 若是必要,范宇不惜使得大宋对西夏动武。 陈贯听了范宇的话,便笑道:“安乐侯虽然年轻,可也是老成持重之人。官家和朝廷,将这等事体托付于你,也是慧眼识人。” 范宇摆了摆手道:“官家派我出来,不过是免得让那些谏官们弹劾于我罢了。此次将这样重的担子加于我的肩上,实是让我诚惶诚恐。只怕一个不小心,便将这等国事办的坏了。” 陈贯笑道:“安乐侯莫要担心,既然来到了我这河东路,我便要向安乐侯提供帮助的。若有什么事情不明,尽可找我相商。哪怕不能替安乐侯拿主意,也可提些小小的建议。若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之处,那就更是我这转运使的份内之事了。” 河中知府刘予一直插不上话,此时便笑着道:“安乐侯有什么需要下官的,也尽可吩咐就是。” “说起这方面来,还真的有一件事需要陈使君出力。”范宇看向陈贯笑道:“我离京之前,曾向官家进言,欲重组一支精锐新军。而官家也准了我的请求,让我于边地来抽调人手组建新军。这河东路的兵将们,还要请陈使君抽调些青壮出来。若是不好抽调,我重新招募就是。” 陈贯听到范宇要组建新军,这件事官家居然还答应了,这让他异常的惊讶。 不只是陈贯,一旁的河中知府刘予也吓了一跳。自大宋立国之后,还从未有过这等事。如此看来,这安乐侯是深得官家看重。 “官家竟对你如此信任,安乐侯真是足可荣耀了。”陈贯又沉吟了一下才道:“组建新军不过是钱粮军器和人丁,这钱粮军器还好说,但是这人丁便不一定了。安乐侯是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吗?还请陈使君据以实言相告,莫要让我功亏一篑。到时官家面前,我也无颜交待。”范宇对着陈贯拱了拱手,虚心求教道。 陈贯点点头,才开口道:“既然安乐侯不知,那我便为安乐侯言说一番。边军虽较汴梁的禁军精锐能战,但这数十年来,也已经军纪松弛。哪怕安乐侯从这些边军之中优中选优,也都是些油滑之辈。这等兵士虽然也能战,但绝难在不利之境苦战死战。不过,比起那些汴梁的禁军来,却是强了许多了。用这些边军组建新军,安乐侯在官家面前交差是足够了。朝中诸公,想必也看不出什么。” 这位说朝中诸公看不出什么,显然是对政事堂的那些人不怎么看得起,自有其傲气之处。 范宇笑道:“那陈使君却如何教我组建新军?莫非便从民间招募不成。” “要想组建一支强兵精兵,从民间招募,也要看招募何等样人才成。”陈贯笑了笑,才又道:“老夫在河东路为官,自然是知道些的。安乐侯来河东路组建新军,你算来对了。” 第296章 莫要怪我 看这位河东路转运使的样子,似乎真有一个不错的建议。 范宇不由得重视起来,他对陈贯道:“陈使君所说的来对了,似是意有所指,不知道所指的是什么。” 河中知府刘予也很凑趣,急忙给陈贯将酒盏倒满了,“陈使君为河东转运使,受朝廷倚重于边事,又是个知兵的。想必所说的,必是有的发矢。” 陈贯看到了两人的殷勤之意,不由有些得意道:“组建新军之事,老夫早有此意,只不过并无这等权力。今天安乐侯既得官家允准,那老夫便将自己一些所得讲一讲。至于采纳不采纳,便看安乐侯自己的意思了。” 端起酒盏,范宇双手向着陈贯一举,而后一饮而尽。 “陈使君既然能当面说出来,想必也已经琢磨了许久,定是老成之言。”范宇放下空的酒盏笑道:“若能得陈使君指点,使我事半功倍,我是感激不尽的。” 陈贯点点头道:“谈不上指点,安乐侯既得官家看重,我自然无有不助之理。组建新军最重要的,便是兵源的问题。若是以现有的边军来建,恐会带来不少军中已有的恶习。因此,安乐侯可从民间招募。而这招募兵源,还有极大的学问。” 范宇对着陈贯拱手道:“陈使君可畅所欲言,我愿闻其详。” 刘予也有些好奇,他也知道陈贯是个恃才傲物之人,因此颇为期盼这位陈使君的高论。 “民间百姓操持百业,其人性情,便与其所谋生之业有着极大的关系。”陈贯笑道:“凡是车、船、店、脚、牙,这些人皆不可为兵。这等人卑下狡狤,为兵则必败。商贩货郎等人,圆滑事故明哲保身亦不可取。为仆为役的,这类人奴情既重也不可取。” “若是这样,恐怕只有农夫可取了。”刘予不由得开口道:“这些人一年四季侍弄庄稼心思惟一淳朴,为兵亦必可令行禁止。” 陈贯点点头道:“刘知府说的不错,若是在其他路的话,便是从农夫之中招募新军倒也合适。可是在我河东路,却是有更好的兵源。” 刘予不禁纳闷,“陈使君所说的更好的兵源,我却是想不出来。” “陈使君刚才所言,皆有道理。听君一席话,便使我有茅塞顿开之感。”范宇赞叹道:“由此可见,陈使君在这方面可是用过不少心思。若以使君所言,这兵源定然是新军最佳的选择了。” 范宇开始的时候,虽然重视这位陈使君的话,但是直到听了对方刚才所讲的那些道理,才知道对方真的不是乱说,也不是倚老卖老。 “我河东路与其他各路有些不同,这地下多有泥炭产出。太原左近,便有许多泥炭矿场。”陈贯接着道:“这些泥炭矿的矿洞,浅则数丈,深则数十丈。往往便须矿工下入洞中挖取泥炭,但是这矿洞之中或泥土虚浮或有地泉,往往这等挖矿之人九死一生。非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是不会去做这一行的。而且这等人都是贫苦挣扎之人,心思也只求一口饱饭罢了。若是从这挖矿人中招募新军,稍加训练,便是敢战死战之辈。” 尽管范宇听到陈贯说到泥炭矿之时,便已经猜到,对方所说的定然就是泥炭矿工。 可是听完了陈贯的说法,范宇还是感觉很是震撼。 以大宋现在的条件,挖煤矿那真是随时都有可能死。矿洞里面顶多就是一些木板木柱,对于渗水和塌方的抵抗能力极差。可想而知,若不是艰难到了一定程度,岂会有人去赚这等绝命钱。 河中知府刘予,也被陈贯的话给惊到,半晌都没合上嘴。 “陈使君所言极是,若是能从军,想必这些挖矿之人定会踊跃而来。”范宇沉重的点点头道:“从军虽然有可能上了战阵,可是与这下洞挖矿相比,却是活下来的希望更高许多。” 陈贯叹息道:“谁说不是,这等人上了战场,必是韧勇坚毅之辈。以之为新军,当可如干将发硎无往而不利。” “既然如此,那我可免不了随使君往太原一行,叨扰之处还望莫怪。”范宇对陈贯拱手笑道。 陈贯大笑,“这也是公事,何来叨扰一说。我也想看看安乐侯的新军,是如何练的。而老夫对于练兵,也有些心得,正可与安乐侯互相请益。” 这位河东路的转运使,虽然已经是封疆大吏,可也没有半点看不起范宇的意思。既没因为他的年纪小而轻视,也没有因为他是皇亲而傲然面对。反倒是如同朋友一般,有些推心置腹之意。 其实这也是谈得投机了,陈贯才会对范宇如此客气。如果话不对路,这位转运使也不见得会客气什么。 在河中府休息了一日,范宇便和河东路转运使陈贯,一同往太原而去。 太原历来为兵家重地,不但地理位置重要,就是这里的物产也相当丰富。太原处于晋中平原的北面隘口,古称晋阳、并州,也是一座古城。 到了太原城中,便等于到了陈贯的地盘。 陈贯命人收拾出来太原的驿馆,让范宇一行人入住。 在太原城最大的酒楼之中,陈贯宴请范宇他们。 范宇席间便问起陈贯,如何从矿场之中招募军士,“陈使君,今日已经到了太原,明日起,我就想去矿场招募一些矿工。陈使君觉得,意下如何?” “安乐侯,你可一点也不安乐。”陈贯哈哈大笑道:“不过,这很合老夫的脾气。明日,我可命人向安乐侯提供一些矿场位置,安乐侯可自行带人前往。” “哦?我直接去矿场招募兵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范宇有些犹豫道:“这样做是不是太直接了,要不要与那些矿场主人打个招呼。” 陈贯哼了一声道:“朝廷招募新军,岂用和这些喝人血的家伙打招呼。安乐侯尽管去便是,若有人敢闹事,老夫可派人协助。管叫这些家伙,没一个敢说个不字的!” 范宇听到陈贯这样说,便点点头道:“如此,那我可就不等了。如今西夏与辽国在黄河边上对峙,加强边地时不我待啊。” “正是如此,我等为官,一心秉公办事即可。”陈贯笑道。 待酒席散了,范宇等人走后。 陈贯才叹了口气,看着范宇离开的方向暗道。安乐侯,你在官家面前的面子大,可莫要怪我。 第297章 危险不大 范宇对于陈贯虽然一路上有过不少次的接触,但是要说了解,还是差得远。 第二日一早,范宇便从驿馆出来,还带着朴增寿、杨文广、狄青和曹傅他们,身后还有五十人的禁军护卫。 陈贯已经令人送来城外矿场的所在,还有一副简略的地图。显然是怕范宇等人找不到,特意给画了出来。 范宇他们出了太原南城门,沿汾河走了不到二十里,便是太原城外最大的泥炭矿场。 这处泥炭矿场占地不小,已经挖出来的泥炭堆积如山,占地不下二十亩地。更有不下数千人,正背着一筐筐的泥炭,往那巨大的泥炭堆上倾倒。除了些人之外,还有许多人赶着马车过来,与矿场之人交易一番,便将泥炭装车运往太原城中。 在这个时代,能将泥炭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 由此可见,这家泥炭矿场背后的主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范宇到了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自己被陈贯那老家伙当了枪使。陈贯看着一身正气,指点江山侃侃而谈,不象个猥琐之人。可是谁知道,这样看着似乎光明磊落的家伙,竟然也在算计自己。 陈贯的行为,使得范宇有些生气。自己这个钦差就如此的不值钱,来了就是被你一个转运使所利用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范宇却并没表露出来。 而是按部就班的,让人在矿场外面支起一张桌子来。 只是范宇自己并没有在桌后坐下,而是让朴增寿去坐,并给他派了二十名禁军护卫。 “侯爷,侯爷在这里,我怎么可以坐着呢,这样不太好吧?”朴增寿听到范宇的安排,便急忙推辞道。 “让你去坐,可不是让你白坐的。”范宇摆摆手道:“难道你让我去坐在哪里,亲自招募新军不成?这等事,自然由你这样的下属来代劳。你且听着,我有些话要吩咐于你……” 听完了范宇的话,朴增寿都快哭了,“侯爷,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要给我家里多送些抚恤钱才是。今日这事儿,实在是凶险,我这增寿之名怕是要反过来,变成短命了。” 范宇不由皱眉道:“没看出来,你的废话倒是挺多。你若不去也行,我换别人。不过产生的后果,你自己惦量吧。” 朴增寿哪里敢惦量,急忙点头道:“侯爷有命,下官赴汤蹈火也要未完成。侯爷先请离开,我带着这些兄弟,足够做好此事。” 范宇点点头,便带着其余的人和禁军兵士们离开,去了不远的一所村庄。 早在他们支起一张桌子的时候,便有人看向这边,只不过大家都在做自己的活计,并不在意罢了。 但是范宇离去之后,朴增寿便站在桌前,看着那些矿场的矿工们喊道:“朝廷招募新军,月饷五贯钱!将来若是出人头地,还能光宗耀祖!有把子力气,就可前来应募。只要不是老弱病残,皆可入我新军!” 这些来挖泥炭的矿工们,本就是大宋最底层,每天出生入死的干下来,不过百文而已。这样的价钱,其实已经算高了,但一月也不过三贯钱左右。 朴增寿一开口便是五贯钱,立时便有人动了心,到朴增寿身前打听。 “这位官爷,你确定是每月五贯钱的饷钱?”有人开口问道。 “这是自然了,我还能骗你们这些苦哈哈不成。”朴增寿不由笑道:“这次新军只招募两千五百人,若是来得晚了,便等着去吧。除了五贯饷钱,在军中还包吃包住,只管认真操练便可拿钱。” “官爷可莫骗我们这些人,哪有当兵不上战阵的。上了战阵,只怕是九死一生了。”又有人叫道。 许多矿工的目光,都看着朴增寿,等他的回答。 朴增寿虽然在范宇面前受气,可是面对这些矿工,他却轻蔑冷笑。 “你们倒是不肯吃亏,包吃住再加五贯钱还兼少是吧。当了兵,你们还怕上战阵,这不是笑话吗。在这矿洞里钻来钻去,工钱为什么是每天一结?哪一天不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这等风险只怕比当兵还高,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埋在里面了。诸位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还在乎这个?” “不如这样,我现在做主,只要有人报名应募报名参军,我便当场给他五贯的安家费。本官说到做到,决不食言!”朴增寿拍着桌子叫道。 这些一个个身上黑的和炭似的矿工们,一时间颇为心动。 当即便有人道:“官爷,我来当兵!我叫王柱子,北村人氏,今年十七!” 报名的是个少年,年龄不大,虽然黑漆漆的没个模样,可是看上去却也壮实。 朴增寿立时便坐到了桌子后面,提笔将这王柱子的姓名籍贯都记录下来。从怀中取了六张一贯的交子,交到了王柱子的手中。 “这是六贯交子,值五贯铜钱,我说到了,自然就会做到。你且回家收拾下,便再来此等候。”朴增寿虽然话是对王柱子说的,可是目光却是看着其他的矿工,甚为有气势。 有了一个王柱子做了榜样,立时便有其他的矿工们上前报名,朴增寿都一个个的记下,然后发给安家钱。 刚刚记了不过数十人,便是一阵扰攘。从矿场之中,冲出来一百余名健仆,手中都提着棍棒。 靠近招募新军这里之后,那些健仆便抡起手中的棍棒,殴打驱散这些矿工。 “一群吃里趴外的东西!好好矿不挖,非要去西夏辽国做个孤魂野鬼,你们说说,自己是不是个贱种!”一名管事走在最前边,对着众矿工骂骂咧咧的叫嚷道。 朴增寿不由得苦笑,侯爷这是早就算到了,便着自己来顶着。现在人家来了,自己可不能给侯爷丢人。 “什么人在此大声喧哗,扰乱朝廷招募新军,难道就不怕治罪吗!”朴增寿拍案而起。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豁出去了。虽然侯爷已经猜到会如此,那自己应该也危险不大。 第298章 留一线机会 朴增寿虽然有些色厉内荏,但是毕竟身上穿着武官服,那也是虎皮。 立时在他身后的二十名禁军兵士,也跟着大喝。 “来人止步,莫要冲撞招募新军之处!” 可那管事根本就当朴增寿是放屁,抬手一指新军招募的桌子道:“东西给我砸了,人只要打不死便可!” 听到这管事的话,朴增寿极为吃惊。哪怕之前范宇叮嘱过他,若是见势不妙可以逃走。可是事情真到了这一步,他仍然无法相信,竟真的有人不怕王法。 如此明目张胆的驱赶殴打朝廷禁军,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来人,给我拦住这些刁民!他们若是动手,便形同造反,不须留手!”朴增寿不由得气往上撞进,脸色变的通红。 身为大宋官吏,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这张皮没了用处,他的脾气便也被撩起来。 此时那些看热闹的矿工们已经被赶开,朴增寿与那矿场的管事四目相对,都可看到对方眼中的火光。 “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盘,便敢在这里招募军卒!”那管事面色阴沉道:“哪怕你们去太原城中招募军卒,我也不去管你们。但是你们在这里,挖我家员外的墙角,就是不行。” 听到对方居然还敢如此叫嚣,朴增寿不由得七窍生烟。身为朝廷命官,别管多大,没有被尊重就是不行。伤害虽然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我管你家员外是谁,这世上除了皇家,还没大过朝廷王法的。”朴增寿冷笑,“你们手持棍棒,威逼朝廷官军,意欲何为?我劝你们快些离开,莫要给你家员外招祸!” 那管事听了朴增寿的话,两眼越睁越大,露出极为吃惊不屑的表情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竟连我家员外是谁都不知道,竟敢来此找不处在。想是不知谁家托了关系,让你等故意前来捣乱。来人,给我狠狠的打!”那管事比朴增寿更怒,连跳脚带挥手的喝道:“围起来,往死里打,要让这些贼配军吃个教训!” 宋时的军人地位极其低下,罪犯被充军的不在少数,就连狄青也是在家乡杀死了恶霸从而被充军的。 故而,这管事便开口叫骂朴增寿等人贼配军,那是轻蔑到了极点。看他话中的意思,甚至出了人命也无所谓的样子。 由此也可发现,这管事背后的家族应该有着极庞大的势力。 一百余名健仆便扑了上来,将朴增寿和二十名禁军都给围了起来,抡起手中的棍棒,就是一通乱打乱砸。 朴增寿与这些禁军身上并没着甲,虽然带着腰刀,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乱棍齐下根本没有还手力。转眼之间,便被一群健仆给砸的的满地翻滚惨叫。 远远的一处小丘之上,范宇便安排了放哨的兵士。那兵士看到自己人吃亏,立刻跑回范宇正休息的村庄之中,向范宇他们报信。 听完了兵士的禀报,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都很恼怒。 “这里天高皇帝远,何等样人,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官军下手!”曹傅掂了掂手中的长矛道:“范兄给我五百人马,告待我去灭了这些贼人,酒尚余温!” 话刚说完,范宇便给了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的道:“你才练了几天武,便要学关云长?五百人马也没有,给你五个人,你去不去?” 曹傅揉了揉脑袋嘿嘿笑道:“范兄莫当真,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不过,咱们可真不能看着朴增寿他们挨揍。那朴增寿被打也就罢了,那些禁军可都是自己兄弟,不能不管。” 杨宗保对范宇一抱拳道:“侯爷,曹傅这一句倒是说的不错,那些禁军兄弟不能不管。不如给我几个人,我去与对方商榷一番。” 狄青却没说话,只是等着范宇的表态。 “既然已经对我们的人动了手,你们觉得还此事还能善了?”范宇冷着脸道:“这件事,是我上了陈贯那老家伙的当。不过也没什么,这锅也是要甩给他来背。他自己不想出头,我帮他出头。他不敢闹大,我帮他闹大。不过是太原的世家大族而已,岂容如此嚣张。” “侯爷的意思,难道与对方斗殴不成?这恐怕不大好。”狄青皱眉道:“我们怎么说也是禁军,对上一群仆役之辈,赢了理所当然,输了可就实在太丢颜面。” 范宇咬了咬牙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等经营矿场的家族自成势力,手中说不定有多少人命。若是再由得他们壮大下去,怕是攻州克县也不是作不到。这只不过是派出来上百的健仆,就敢殴打官军,可见平时有多蛮横。” “你们三人带二十人过去,将那些禁军兄弟救下来。”范宇接着吩咐道:“若是有人敢对你们出手,便不要手下留情。大开杀戒,莫要手软。对这等乱象,若不出重手,恐怕对方还不知道怕!” 听到范宇说要下杀手,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是一凛。这说明,对方是真的让侯爷生气了。 只有曹傅有些紧张,拍了拍腰刀迟疑道:“范兄,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你必须去。”范宇瞪了曹傅一眼道:“连眼前的这些乡里恶霸都下不了手,将来如何驰骋沙场。你不动手,见见世面也可。” 曹傅只觉得的腿有些软,却又怕范宇再斥责于他,用力点点头,便随着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去了。 出了村庄,曹傅跟在狄青的身后,忐忑道:“狄大哥,等下真要死人吗?” 狄青用力点头道:“我当年便是在家乡杀了恶霸,这才被发配军中。你居于东京汴梁出身富贵,却不知道这等乡间恶霸之酷毒可恨之处。就是食人犲狼猛兽,也有所不如。侯爷说下死手,我觉得不成问题。” 另一边的杨文广虽然没说话,但是听了狄青的话,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狄青带着十名兵士和曹傅是一队,杨文广带着十名兵士为另一队。 他们两和曹傅,都是骑着马来的,也都带着马槊。原本是想给新军做个人样子,却不想真的要厮杀一场。 不离着那管事和健仆数丈远,杨文广便向对方高声道:“尔等殴打官军,莫不是要造反不成。快些退后跪地,丢下手中棍棒。否则的话,视如反贼杀无赦!” 杨文广在范宇这一行人中年纪最长,却也最稳重,喊话也是给对方留一线机会。 第299章 给我砍了 杨文广虽然是一片好心,但是对方却不领情。 那管事看着已经被打的凄惨的朴增寿和二十名禁军,不由对着杨文广冷笑。 “又来一些贼配军,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大家伙儿给我上,把那两个骑马的拖下来打!”管事抬手一指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道。 狄青看了杨文广一眼,才道:“良言救不了该死的鬼,莫要惹怒了侯爷。” 杨文广咬了咬牙,一抖宝马夜锋的缰绳,便冲了出去。 对面当先冲过来十余名健仆,也已经举起手中的棍棒,准备对杨文广下手。 只是杨文广多年习武,手中的马槊可不是吃素的。两手一合一放,一尺多长的锋利马槊头部,便抖成了一大片。 他手中的马槊好似毒蛇吐信,速度极快的一闪,便收了回去。 当面冲在最前面的四名健仆,便突然软倒在地,从身上喷出殷红的鲜血,将后继而来的几名健仆也给喷了个满头满脸。 此时狄青也没闲着,带着曹傅等人从另一面抄了过去,将那管事与健仆们,都给包夹在当中。 同样的,敢于阻拦狄青的健仆,也被当场刺杀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那管事才脸上变色,却是仍旧没有露出惧怕之色。 “你们闯了大祸了,我家员外可不是尔等贼配军能惹得起的!”管事仍然还在嘴硬。 可是那些健仆们,看到对方如此凶狠果断,尤其是领头的两人出手极为凶猛,气为之所夺。这些健仆虽然神情之中,依旧有着桀骜狰狞之色,但也不敢轻易再出手。 甚至有人,将先前被打倒的禁军兵士拉起挡在身前,以图继续顽抗。 而朴增寿这家伙,就被顶在了最前面,迎着杨文广的马槊尖锋。 此时范宇的马车才缓缓的驶来,停在杨文广的身后。 从马车上走下来,范宇看着眼前尸首狼藉的场面,不由皱眉。 “这矿场是谁家的,叫能做主的出来说话。”范宇对那管事道。 虽然对方的健仆人数较多,可是范宇这一方有狄青和杨文广两人领头,身边也有数十名兵虎视眈眈,让这管事不敢再造次。 而范宇衣着华丽和派头极大,也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他如今已是皇亲贵戚,在汴梁城中自然也养出几分贵气来。 那管事看到范宇,便知道应主惹事的主谋。 “你是何人,竟敢打我们太原王氏的主意!”那管事虽然有些畏惧杨文米和狄青,可依然不肯服软。 不过,他也交待出来主家是谁,真正的世家大族,太原王氏。 这太原王氏的来头可不小,号称始祖为东周的周灵王太子。而天下王氏,皆奉为太原王氏为主枝。自两汉以来,王氏就是天下有数的显贵家族。也只是大宋太宗年间,才开始没落。 但是这所谓的没落,也可以认为是蛰伏。 范宇却不管他是什么王氏李氏,只是对身边两个兵士低声吩咐道:“你们拿我印信,去向河东转运使陈使君调五千兵马来。就说王氏结交匪类,谋害钦差形同造反。” 那两名兵士得了范宇的吩咐,立时便回去送信。范宇身为巡边钦差,可是有着调兵之权。陈贯也是因为看到这一点,这才给范宇下套,好让他背个黑锅。 虽然陈贯的出发点是对付王氏,为民除害。可是范宇对于自己被利用这事,还是很计较的。 看到送信兵士走了,范宇这才面对那管事高声道:“奉转运使陈使君之命,特来追查王氏阴谋造反的罪证!来人,将他们都给我捆了,若敢反抗,一律杀无赦!” 听到范宇给他们王氏扣了一个造反的大帽子,那管事才有些慌了。 “且慢,这都是构陷之辞!我太原王氏,可也不是任由他人随意栽脏的。本朝已故的王旦相公,还有在朝王曾相公,可都是我王氏本家!若是我太原王氏被尔等陷害,尔等也要等着问罪吧!”那管事叫嚷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你们王氏向来喜好造反谋逆,篡位的王莽也姓王,果然是贼性不改!幸好陈使君识破你们王氏的阴谋,今日便下手除掉王氏这颗毒瘤,还我大宋朗朗乾坤。” 那王氏的管事快被气的吐血,什么不搭边的杂七杂八的罪名,便给王氏扣了上来。王莽虽然也姓王,可是太原王氏向来不承认他的。 “大家守住,等着员外派人前来解救我等!这狗官受陈贯老贼指使构陷王氏,终将不得好下场。我王氏知交故旧,远不是尔等可以想象的!”管事叫嚣道。 范宇却是冷笑,自己在这里当众将转运使陈贯的名号叫出来,目的也就达到了。那陈贯老头想让自己背锅,这锅我便先给你扣上。 扫了一眼远处的众多矿工,又看了一眼被用来挡在前面的朴增寿,范宇对狄青道:“杨文广、狄青,他们居然绑架朝廷命官,要挟官军。若是还执迷不悟不肯就范,就给我用箭射。” “你们敢!”那管事这时是真的怕了,可是却依旧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由此也可看出来,这太原王氏在当地是有多强势。 狄青却不管他,摘弓搭箭便射了过去,一名健仆被当场钉在地面之上哀号不已,却也不死。 这下子其余的健仆,脸上也不复有原先的狠厉之色,变的恐慌起来。 当啷!一名健仆手中的棍棒落地,这家伙也当场抱头跪倒。 这等事本就是拼的人心士气,有一个泄了气,其余的健仆们便也不再有桀骜之态。一个个的有样学样,纷纷将手中的棍棒扔下,抱头跪倒等于官军处置。 那管事还要叫喊,却不防曹傅已经到了他的近前,一脚便将这管事给踢的滚出人群。 立时上前两名兵士,将这管事给捆了起来。 待手下的兵士将其余的健仆也都给捆绑好之后,范宇便让人清点自己带来的兵士多少人受伤。 朴增寿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可是也只是手臂被打断,并没有性命之忧。至于保护他的二十名兵士,其中却有两人被这些健仆生生打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范宇的怒火,便有些压抑不住。 “竟敢打杀官军,曹傅,你去将这管事给我砍了!”范宇冷冷的道。 第300章 一举拿下 范宇虽然知道手下的兵士会有损伤,但也没想到,这些家伙真的敢对官军下死手。 当听到有两人被打死之时,范宇是真的怒火冲天。 曹傅之前还热血奔涌,可是听到范宇要让他杀人,这家伙就有些犹豫了。 “范兄,他……”曹傅迟疑着,显然是有些下不了手。 “其一,这是军令。其二,你若连这等造反谋逆之人都下不了手,你也就不用掌兵了。”范宇也没有疾言厉色的逼迫曹傅,只是很简单的告诉他,慈不掌兵和军令必须服从的道理。 听到范宇的话,曹傅便咬了咬牙,抽出腰刀大步走向那管事。 那管事大恐,却仍叫骂道:“你们敢杀我,就一定没有好下场!我家员外会向朝中的相公揭发尔等,压榨乡里滥杀无辜!你们都是死罪!” 范宇也不理那管事,只是冷眼看着曹傅。 曹傅来到那管事的身旁,两手握刀,却是脸上尽是挣扎之色。 片刻之后,啊的一声,曹傅挥刀砍下,却是因为紧张一刀斩在了那管事的肩头。 挨了这一刀,那管事却是没有立刻死了,嘴中吐出血沫嘶声哀号。 曹傅面色通红,收刀再次斩下,才将那管事一刀斩落头颅。 范宇点点头,“今日之事并非我们挑衅,而是他们太过霸道。他们明知我等是官军,还敢打杀两个兄弟,可谓穷凶极恶。你要刻,若同情敌人,死的便是你。” 曹傅脸色发白,他收刀入鞘站在一旁点了点头,却没开口说话。 其余的那些健仆们一阵骚动,人人都面色惨变。这些家伙在矿场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从来都是他们教训矿工和其家属。就连太原府的差役,也有数条人命送在他们手中。 原本觉得王氏家族底蕴深厚,已是太原的土皇帝。可是谁知道,今日却碰到了硬茬,当场被斩杀了数名健仆,管事也被当众砍了头。 范宇对杨文广道:“问一问,是谁下手打杀禁军兄弟,拉出来斩了。” 杨文广恭敬领命,转向那些健仆。 曹傅脸色一时之间恢复不了,但是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眼看着在互相指认之下,杨文广又从那些健仆之中拉出来四五个家伙,拖出来跪成一排,当场便被斩首。 现场的情形已经极其惨烈,禁军受伤的足有二十余人,死了两个。而那些健仆的尸体也排了十余人,还包括那管事的。 其余的那些健仆都被捆了起来,一个个吓的如同鹌鹑,再不复之前的凶横之态。 狄青来到范宇身前,抱拳道:“侯爷,此间不会只有这百余人,否则他们管不过来这大的矿场。还请侯爷后退,我与杨兄一同在这里等着对方再次派人前来。若是不敌,后退之时也可免于使侯爷陷于险境。” 范宇点点头看向一旁不出声的曹傅道:“你可适应了,若是不适应,便与我一同退后等待从城中来的援兵。” “已经好多了,我还是留在这里,与狄大哥和杨大哥在一起拒敌。”曹傅就怕范宇他们看不起他,不由的梗着脖子道。 “那好,你自己可莫要冒险,否则我无法向你兄姐交待。”范宇叮嘱了一句,便上了马车,在十名兵士的护卫下往太原方向而去。 之所以让曹傅出手,将那管事斩了,范宇也是有意拉着曹家下水。 太原王氏可是千年家族,与之联姻的大族可不是一两个,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极其复杂。背后的势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否则的话,象陈贯这等封疆大吏,也不会对王氏束手无策,给范宇挖这个坑。 范宇虽然识破了陈贯的用心,可是却不想放过矿工这等兵源。再加上刚刚将陈贯之名当众报了出来,也算是反扣了一锅。 而后再将曹家也拉下水,最后只剩下将此事办成铁案了。 至于王家如何势力庞大,范宇还真不是很担心。对方的势力大,那也是在官吏之中而言的。象他与曹傅这样的皇亲,反而并不会直接遭到报复。若是他们是纯粹的官员,或许便会被各方打压。但是皇亲这等身份,哪里是能随意打压的。 若是有后果的话,怕是多一些要求严惩的弹劾本章罢了。 另一边,在太原城中,陈贯早就一直在衙门里等着消息。 事情并没有让陈贯失望,不到中午的时候,范宇的调兵手令便送到了他的面前。 巡边钦差的手令,上面盖有印信,陈贯大喜发兵。 五千兵士,便是十都两军的人马,从太原城中开出来,甚为浩荡的奔向矿场。 半路上,便被范宇给拦住。 带队的两位都指挥使见到范宇的印信不敢怠慢,急忙下马对钦差行礼。 范宇对两人道:“你们莫要都去城外,拿我的手令,将太原城门全部封锁,没有我的允许,不可有一人出城。这里只留两千人,随我去剿灭矿场的王氏私兵便可。” 这两个指挥使可是知道王氏的名头,听到面前范钦差的话,不由都吃了一惊。 “王氏蓄养私兵?”其中一位指挥使不由迟疑道。 范宇冷冷的看向他,“怎么,你与王氏有旧?” 那指挥使原本还想替王氏说情,可是看到面前范钦差的神色,便立时明白,若是一个对答不好,便要大祸临头。 他急忙道:“不不,下官早就看王氏骄横无比,却不想他王氏竟敢蓄养私兵,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错,确实是丧心病狂。”范宇点点头,冷笑道:“妄想效仿唐高祖李渊,真是胆子不小。” 两个指挥使满头大汗,这位范钦差真能说也真敢说,这次王氏怕是死定了。 当范宇带着两千官军回到矿场之时,事情果然如同狄青预料的那样,矿场之中又派出来数百人来围攻他们这数十名禁军。 只是这一次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交替掩护着,上前一顿掩杀,使得这些矿场的打手们死伤数十人,从而将之震慑的不敢造次。 这些矿场所蓄养的打手们,根本就是一君乌合之众,与狄青和杨文广所带领的数十名禁军交手,根本就不能靠近。 而范宇带着潮水一般的官军到来,使得这些矿场的打手们,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抵抗之念。 矿场被一举拿下。 第301章 久旱甘霖 矿场被拿下,真正主持矿场的人,也被带了出来,押到了范宇的面前。 这人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被押到了范宇面前,脸上犹带不服之色。 “你们凭什么杀我矿场的人,你们的麻烦大了!到时朝中的各位相公弹劾,定会让你等偿命!”此人还在咬牙切齿的喊道。 范宇来到这家伙的面前,看了一眼,才问道:“你是什么人,在王氏是什么身份。” “我是王中和,为王氏主枝四房。我爹便是王氏家主,名讳王世琨!”虽然不情愿,可这王中和还是老实答了,毕竟人在屋檐下。 “你自己说说吧,为什么纵容恶私兵打杀官军?”范宇冷笑道:“你王氏明知是官军在这里招募新兵,竟然还敢分两次派了数百人,打死打伤数十名官军。谁给你王氏的胆子,还是说你王氏已经有了谋逆之心,或者是勾结辽国西夏?” 这王氏好死不死的,将范宇所带来的禁军们当成了普通的兵士,造成了这些死伤。他们先出手在前,范宇便根本不用客气了,往死里整就好。 王中和一听,眼珠乱转,开口狡辩道:“胡说,我们听人禀报,有人来我王氏的矿场捣乱。这才派出人手来,驱赶一些勒索矿场的无赖。开口就要钱,谁知道他们是官军,官军会这样做吗。” 这家伙居然当面抵赖,还要倒打一耙,倒是出乎了范宇的意料之外。 曹傅此时气愤不过,上前便揪住了王中和的衣领,“明明是你们王氏袭击官军,居然还敢诬赖官军勒索,真是有种。范兄,这等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一刀斩了吧。” “这家伙胡乱攀咬,确实麻烦,既然你想要斩了他,那便由你。”范宇笑着点点头,儿戏一般的答应下来。 而曹傅听到范宇的话,便去腰间抽刀。他刚才斩杀那管事的时候表现紧张,有些羞耻感,此时显然是打算用这王中和练手。 王中和又不傻,看到范宇和曹傅两人玩真的,竟不将他这条命当回事,立时就尿了。 往常作威作福惯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一步田地。而面对一群杀胚之时,王中和岂能不怂。 “军爷饶命……饶了我的性命!我上有老下有小,请军爷可怜可怜我吧!”王中和挣扎着便想要起身。 只是他被两名官军死死的按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范宇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怎么不继续攀咬官军了。你不是能说会道,那就接着说。” 对付这种人,范宇深知不能以理喻之。虽然当场杀了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也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军爷,我可以给你们做证,我知道王氏家主王世琨的很多事!”王中和为了保命,现在连亲爹都要出卖,让在场之人下予都砸了脚面。 从王中和的话来看,这家伙就是个奇葩。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倒打一耙,为了保命,转过脸来就要出卖亲爹。这弯拐的如此迅猛,差些便闪了大伙的腰。 范宇当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让这王中和写供状。 “写吧,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范宇很是随意的道:“你千万可不要编造,也不要乱写。若是有一条没有察实,我便让人砍了你的脑袋。反正已经死了不少人,再多死你一个,也不算多。” 王中和战战兢兢,得了范宇的吩咐,便提笔在纸上面笔疾书。 这一写就是几大张纸,看得范宇暗自咂舌。 凡是世家大族,背后干的龌龊事就不会少了。王氏这样传承上千年的家族,其实也不例外。 什么抢占良田、霸占美人等等不一而足,让范宇他们大开眼界。 写到后面,就更是让范宇他们震惊了。这王中和是怕自己死的不快吗,竟真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招了。 其中让范宇最为震惊的,便是王氏为了掩饰矿难并免于赔偿,竟派人将遇难的矿工家眷都给杀了。原本是矿难死了几个矿工,最后硬是弄出数十条人命。 但是这些矿工家人死绝,却也无人告首。王氏势大,又有谁敢出面检举。 除此之外,王氏居然还向西夏走私铁器换取青盐! 这两个罪名,就足够将王氏抄家了。 王中和写完之后,便眼巴巴的看着范宇道:“这位……这位相公,小人自知有罪,只求饶小人一命!” 供状之上,王中和已经签字画押按了指印。不过,这仍旧只是一份孤证,若是没有其他佐证,推翻也不是难事。 范宇挥了挥手,命人将王中和带下去看押。王小丁也将这份供状,收起放到马车之中。 矿场的事情已了,范宇便要让官军将这许多人就地看押,又让一千官军去将王家城外的产业都封了,并将相关人等全部捉拿起来。 正当范宇打算带着王中和的供状回太原城之时,便看到官军还拦着许多矿工,和一些百姓。 起初他还以为那些百姓是看热闹的,但是细看才发现,有许多百姓正跪倒在地,向着他这边叩头。 “曹傅,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范宇对曹傅吩咐道。 听到范宇的话,曹傅自觉的便将他的话当作军令执行,不再迟疑。 片刻之后曹傅回来,对着范宇拱手道:“启禀范钦差,都是来告状的,他们许多人都有冤屈。那些百姓看到官军来王氏矿场抓人,也才敢过来向官府申冤。” “就地征用一批拉泥炭的牛车,将这些申冤的百姓带回城去。”范宇想了想,便下了决定,“分别录了口供,让他们画押按了指印,便可送回来,让他们等消息便是。” 当范宇回到太原城之时,陈贯正在城门内等着他的归来。 迎着范宇的马车,陈贯站在大路上,对着马车深深的一躬到地。以他这个年纪,行这样的大礼,是很不容易的。 范宇在马车上看到这一幕,也无法再生气。他只得下车,将陈贯扶起。 “陈使君真是好手段。”范宇话中不无讽刺的道:“这等移花接木的办法,倒是用的熟练。” 陈贯连忙拱手道:“范钦差莫要取笑于我,这王氏我早就知其罪孽深重,但我虽有心却是无力。我这转运使虽是封疆大吏,可也处处掣肘奈何他王氏不得。今有官家钦点的巡边钦差,等于是老夫盼来的久旱甘霖啊!” 第302章 有什么不会的 陈贯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够漂亮,便耐心向范宇解释,以求获得对方的谅解。 对于陈贯的说辞,范宇其实早就心中有数,但是对方要好好说出来,自己也不见得不会帮忙。 而且为了泥炭矿的兵源,范宇也必然会与王氏对上,哪怕知道对方麻烦,也不会绕开。 听完陈贯的话,范宇才道:“若是陈使君一开始便与我说,岂不比现在收拾这王氏更加从容?难道陈使君就不怕,我被那王氏所伤?” 这两句话,问的陈贯极为尴尬,不由得连连向范宇拱手道:“此事倒是老夫孟浪了,幸好范钦差无事,否则就是我的罪过。” 但是范宇才不信这老头子的鬼话,这些清正的官员,只怕比那些贪鄙的官吏更加酷烈。 没准就是希望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好坐实了王氏的重罪。用一两个皇亲的生死,来除掉河东路的一大毒瘤。若是真的办成了,反而是一举两得了。 “陈使君,我与曹小国舅这样的皇亲,还要替官家组建新军。我们这两条性命,可不能随意的丧于这等豪强世家之手。我不管你有什么盘算,接下来好好的做事,少一些算计。若是做不到,我为巡边钦差,也可暂时将你扣押起来。”范宇看向陈贯,目光之中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陈贯怎么可能听不出范宇的意思,这是让他老实配合。而且范宇也直接指出他用心不纯,也是一种警告。 即使范宇连二十岁都不到,可是这番话也让陈贯汗流浃背。多多少少的被范宇说中了心思,陈贯岂能不心虚。 “范钦差但有吩咐,下官定然配合。”陈贯立时拱手道。 “太原城已经封城了,你带一千兵士去将王家抄了,所有产业的人都收监,财物皆封存。”范宇接着道:“官府去接手城外的泥炭矿,不可使矿工们衣食无着落。若是出了民变,则你我不但无功,而且有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贯急忙躬身道:“是,下官这就带人去王家。” 刚刚转过身,陈贯还没走两步,便被范宇再一次叫住。 “陈使君且稍等。”范宇转向自己的马车道:“王小丁,将那些口供还有告状的百姓,都交予陈使君安排。” 他又一次转向陈贯道:“审理王氏的案子,便也交于陈使君来办便是。使君为官多年,想必刑名之上顾有造诣。王氏一族为祸甚烈,务必穷究其恶以正视听。若上书朝廷,我可与陈使君联名上本,必不使你孤身面对朝中攻讦。” 原本陈贯是心中忐忑不已,范宇让自己来审案子,若是想要将这弄倒王氏的名头安在自己的头上,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当然,这也同样是口黑锅,甩不出去就只能自己背着。 可是范宇现在的这些话,表露出分担之意,却是让陈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范钦差高风亮节,却是让在下感激不尽!若有驱驰之处,尽管吩咐就是了。”陈贯这一次是心服口服。 象他这等几十岁的积年老官吏,却没想过,竟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家伙给敲打了。 一顿大棒几个甜枣,明知是套路,却也要心生感激。 目送陈贯领人走的远了,范宇才领着自己的人回了驿馆。 接下来的太原城中,便是一片乱象。王氏在太原可是豪门,牵扯极广。 陈贯要抓王氏的人封王氏的产业,这动静绝对是一场大地震。 次日,范宇却不去管陈贯如何,而是带着杨文广、狄青、曹傅等人去了城外的矿场。 招募新兵既然开始了,便不会是假的,还是要继续的。 因为有了昨日的那一出,今日招募新军之时,那些矿工们便纷纷前来报名。 这一次的人只多不少,淘汰了一批老弱之后,只留下三千人的青年人。 范宇再一次看着朴增寿支起桌子,便对脸还青肿的朴增寿道:“新军不同以往,只收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在这个年龄之外的,一概不收。” 朴增寿今日的心情,与昨日完全不同,只是脸上有些不好看。 得了范宇的吩咐之后,朴增寿也不多问,便让人写个牌子,立于招募处一旁。 猜青却是不解范宇的意思,不由问道:“侯爷,朝廷招募新兵,都是十五岁到四十岁。为何侯爷却只招募十八岁到三十岁的人。若是这样的话,其余没招上的矿工,岂不是会闹事。” “他们闹什么事。”范宇不由笑道:“昨日那王氏打手们的下场,这些矿工又不是没见,他们岂敢。我招募这些新军,必然是精锐敢战之士。而且这些新军,也要体力极好才是。否则的话,连龙鳞铠可都穿戴不起来。” 以往朝廷招募新兵,可是四十岁以下的都能收。这次范宇可不管那一套,只要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 这样的兵源都还处于体力的最高峰,也最容易接受新东西。相对来说,可以更快的训练出来。 狄青想了想那龙鳞铠的分量,足足有四十余斤。龙鳞铠虽然不象步人甲那么沉重,但是要穿起来作战,可也不是随便谁都行的。 “侯爷考虑的周到,我不如也。”狄青躬身抱拳,表示佩服道。 “狄青,你心思也甚为细密,所少者不过是多读些兵书。将来,必成一代名将。”范宇笑着勉励道。 他知道狄青经历,自然知道狄青是自学成才的。现在不早点预言,给对方一种信心,将来人家可不会感激自己。 狄青连忙拱手,“谢过侯爷吉言,我只希望能为国杀敌立下功勋,不负自己白来世上一遭。” 杨文广却是深有感触的凑过来搭话,“我等与侯爷一起,岂能不会出人头地。往日在禁军之中浑浑噩噩的虚度光阴,如今在侯爷麾下才多久,便经历了这些事,连官职也连升到了振威校尉。若是新军建成,我等带领新军作战,必可立下功劳。” 虽然杨文广相对油滑,做事也并不果断,但是这家伙终是将门之后,眼光还是更深一些,竟能看到本质。 “我正有让你们执掌新军之意,如此,也方便授于你们新操练之法。”范宇笑道。 这下子就连曹傅,也吃了一惊。他与杨文广和狄青,三人面面相觑,惊诧于侯爷还会练兵。 侯爷还有什么不会的。 第303章 新军军营 范宇会什么练兵之法,他不过是在后世看过几场阅兵式的转播直播。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后世的大致练兵法也知道些。范宇觉得,与现有条件相结合,应该也能练出一支精兵。 范宇自己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但是狄青、杨广和曹傅三人并不知道,只觉得侯爷高深莫测。 因为范宇设置的要求较高,在泥炭矿场招募新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直到第五天的头上,这三千新军也才招的满员了。 同时,王氏的案子,陈贯也已经审的差不多。向西夏走私铁器、偷运西夏的青盐回来,还有杀害矿工家属等等罪行,都在许多相关人的供状之下大白于天下。 以王世琨为家主的太原王氏,这一下子便坐实了罪名。整个家族数百人,及以下帮凶数千人,都被收押起来。 从王氏抄没的宅院、店铺、矿场、良田、山林,再加上金银细软珠宝首饰,达到惊人的一千余万贯。 由一起招募新军引发的大案,想不使天下震动都不可能了。 陈贯将所有的案情都理清之后,便来拜见范宇这个钦差。 将陈贯请进客厅,两人落座上了茶。 陈贯让随从将供状呈上,把范宇吓了一跳。这关于王氏的供状,足足有两口大箱子之多,成百上千份。 范宇只是从中抽出两份看了看,便怒火上撞。这王氏为千年大族,但是背后却做出了无数的恶事。但是王氏的乡党势力实在庞大,凡是被其侵害的百姓,根本就无处伸冤。 就算有些认死理的,也会被王氏害死。 “陈使君,这案子能了结定案吗?”范宇想了想,看向陈贯问道。 “不瞒范钦差,这件案子太大,已经大到了你我二人都不能定案的程度。”陈贯苦笑道:“我大宋的岁入,也不过九千万贯而已。而从王氏抄没的家产,加起来便值一千余万贯。算起来,便是岁入的八分之一还多。钱财多倒是不怕,但是其背后所牵连的人怕是也不少。若是你我二人匆匆便定了案,恐怕事后亦会被人以贪婪酷烈垂涎王氏家财之名弹劾。” “哦?按陈使君的意思,就是我们将所有的实证都拿出来,办成了铁案,也不行?”范宇不由问道。 陈贯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以你我二人的威望,怕是不会服众。老夫向来少假人颜色,得罪的人不少。而范钦差年纪尚轻,亦难有人望。只凭借你我二人,倒是可以上报此案,但是要让王氏彻底翻不了身,却是有些难。必会有王氏的姻亲故旧,极力为其开脱。” 范宇微微皱眉,有些出乎意料。 “也好,那就将所有的案卷封存,你我二人据实上报。”范宇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将眉头舒展开,“如此惊天大案,可建议官家会审,你我只需推荐包拯主审即可。包拯权知开封府,向有铁面包青天之名。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刑名之上的威望却是无人能及。此案若是交给他来办,恐怕没人能替王氏翻了身。” 陈贯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范钦差我言极是,我竟忘了还是包拯此人!他来主审此案最为合适,谁也无法指责你我二人!” 于是,两人当场便给汴梁联名上书,将王氏一案详细写了,并送往东京城。 上奏的本章送走,范宇便专心的投身到了新军的操练上。 三千人的新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事情。 好在太原这里也是重镇,军营是不缺少的。招募到新兵的当天,便被安排在太原城北的一所军营之中。 范宇带着狄青、杨广、曹傅等人,都住进了城北的军营中。 到了军营的第一件事,范宇便叫来了军需官朴增寿。 好几天过去,朴增寿身上的皮外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但是听到侯爷找自己,他这心就提了起来。人生几十年,朴增寿最倒霉并且黑暗的日子,都是这位安乐侯给的。 只是虽然惧怕,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朴增寿只能老老实实的来见范宇。 “见过范钦差,不知道上官找我何事。”朴增寿恭敬道。 范宇看到朴增寿脸上的青肿还有余迹,不由笑道:“你这几日来辛苦了,先坐下。” 看到侯爷如此客气,朴增寿刚刚强自镇定下的心脏,就又不争气的跳起来。这位侯爷找自己,就没有过好事,只怕这一次也不例外啊。 “上官有何吩咐,只管吩咐下官。”朴增寿小心的坐了,便又开口道:“或是有什么不明的,下官知道的,一定据实相告。” “你算一算,这三千新军,每月的消耗应该有多少。”范宇看到朴增寿如此识趣,这倒是省了自己的事。 朴增寿掐指一算,便拱手道:“回上官的话,这三千余人的新军,如不算衣甲兵器,大约每月的军饷和伙食消耗一万八千贯左右。” 范宇听了点点头,“这些新军的伙食,都是如何安排的。” “当兵吃粮,自然是以米粮为主。不过,河东这边多是荞麦和麦子的面食为主。”朴增寿赶忙回应道。 “除了这些米粮,难道兵士们就不吃菜吗。”范宇皱眉问道。 “侯爷,这菜是肯定有的。除了每天都有咸菜之外,还偶尔会有人送上些新鲜疏菜,省着些吃,倒也够了。”朴增寿点头道。 范宇摇了摇头,“当兵终究是要上沙场的,只吃素如何能行。” 朴增寿不由得开口,“侯爷,你可千万莫要发什么善心。这些家伙在矿场之中,每天只能啃些高粱饼子,如今托侯爷的福能吃饱饭,也已经算是他们莫大的幸运了。其他的,怕是他们不敢奢求。” “什么奢求不奢求的。”范宇扫了一眼朴增寿道:“若是新军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还如何让他们上战场杀敌?连田荤腥都没有,如何有力气操练,没力气还谈什么上战场杀敌。” 朴增寿极迟疑道:“侯爷,这新立一军,每日的消耗也不是一个小数。若是将伙食加了荤腥,这消耗怕是还要增加啊。” 范宇笑道:“大钱都花了,还在乎再多花费一些吗?每月增加一千贯,专门用来给新军们将养身体改善伙食。不须顿顿有肉吃,但是经常有些荤腥,这定然可以做到。” 朴增寿心里暗道安乐侯败家,口中却连连答应着。 第304章 不留后路 范宇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练精兵就要先让兵士们营养跟上。否则的话,还没怎么练就已经躺了一地,那可就成了笑话。 这些矿工的身体虽然都精壮的很,不然也无法下矿洞去去挖泥炭。但是那不过是一个基础,对于精兵来说,还不够。 将改善伙食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范宇便转向狄青、杨广、曹傅三人。 狄青看到范宇的目光扫向他们三人,便抱拳躬身道:“范钦差还有何吩咐。” “练兵之法,你们可有些眉目了?”范宇并没有争着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先问他们三个。 狄青道:“我等练兵,仍为军中常见之练力练胆练技严纪律。只是禁军之中,如今并不能贯彻,废弛久矣。如今新军,正可沿用之。” 杨广也点头道:“启禀侯爷,我等也没读过几本兵书,但是在军中已久,这些练兵的章程还是知道一些的。” 曹傅也想说点什么,可惜肚子里实在没货,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 “我刚才让朴增寿,给兵士们改善伙食,其实也是练兵。”范宇笑道:“若无好的体力,便无法操练,也操练不久。而且吃的不好,兵士们也会多有怨言。因此,要练好兵,便要先让兵士们吃好。” 范宇的话,引来一片笑声。不过道理简单明了,倒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同。 这个时候,朴增寿也明白过来,便暗叹自己的格局与安乐侯真是差的不少。 曹傅这时也趁机开口道:“范钦差,此次招募了三千新军,可否给我一千新军操练?” 狄青与杨广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范宇看向曹傅,这小子脸上全是希冀之色,看来甚是想做这件事。 “你想练兵也可以,先将尉缭子这部兵书给我背诵过再说。”范宇看着曹傅笑道:“你若是三天都没背过,这兵你也就不用练了。自己去跟着狄青,做个队正便可。” 听到范宇这话,曹傅的脸上便露出一脸苦色。 狄青与杨广两人,看到曹傅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 “范钦差,这尉缭子三十一篇,不下万字,有些强人所难了。”曹傅咧嘴,开始讨价还价。 范宇早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老实的听话。 “你若不想背书,也可心。”范宇不由摇头道:“你将尉缭子都看懂看透,我若问起你其中的某一篇,你即使不能背,但也应该知道讲的是什么吧?能做到这一点,也算你背过了,如何。” 狄青暗自咧了咧嘴,侯爷这次是专门坑曹傅的吧。要三天之内,将尉缭子理解透了,只怕比背过还难。看上去似乎比背书容易,其实能作到理解,便也等于背过而且是信手拈来的熟记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若是有些脑子的,定然不会答应侯爷的这个说法。 但是曹傅却是大喜,急忙点头道:“那可就说定了,这尉缭子我能看懂,问起哪篇,我便可答得上来,便让我带一千新兵操练!” “这是自然,大家都在这里作证,我还能骗你。”范宇哈哈一笑道。 范宇也并没有戏弄曹傅的意思,只要他真的能理解,那比背书更有用。而且有一些人,让他背书是万万背不过的。但是让他理解一些内容,却是非常的快。 这就好象是某人看了一个故事,你让他完整的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他有极大可能做不到。但是你若让他讲个大概出来,或许还讲的更加精彩。 人与人不同,范宇这样做,对曹傅也算是因材施教了。 杨广年纪最长,此时他对范宇抱拳道:“侯爷,那这两日,新军总不能让他们闲着,不如我与狄青两人,便先将他们操练起来可好。” 狄青其实也是快些练兵,他带兵也是头一次,很有些激动和期盼。 范宇却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急,练兵可不急在一时。你们这几天,也要先恶补一番才是。曹傅已经去看尉缭子了,狄青与杨广你们两人,也要趁着这几天读几部兵书。我也不要求你们背过,全凭你们二人的兴趣,想怎么读便怎么读。多看多想便是了。” 两人听到范宇的这番话,不由得都露出奇怪之色。 狄青急忙躬身道:“侯爷,我们这些身为校尉的都去读书,可这些新军,可就没人管了。” 杨广也拱手道:“此次招募了三千新军,不是个小数目,若是不加以约束,恐怕会出乱子的。还请范钦差早做打算,莫要为他人所诟病。” 这两人所担心的问题,范宇其实早就想到了。此时听了两人的话,也并不着急。 “先将这些新军们编制好了,十人为一火,五火为一队,十队为一营。按这等编制起来,使他们练习进退间的纵队横队。务必整齐划一,进退转向无所误,做到令行禁止方可。”范宇扫了众人一眼道:“这火、队、营三级的火长、队正、营官,可由新军自行推举出来。但有一点,自己推举出来的,便须服从军令。否则的话,军法从事可不是一句笑话。这一点,一定要严告新军,勿使懈怠散漫。” “这个下官给这些家伙分好编制,怕也过去半日。”杨广有些迟疑道。 范宇笑了起来,“杨大哥的意思,是你们看书的时间短了?这也不要紧,我给你们七天看已时间。这段时间,新军便好好的习练队列,先熟悉军纪。你们这些新任的指挥使,有时间也要去熟悉一下这些新军,莫要到时没人认得才是。” 曹傅正咬牙运气,他的任务反而是比较难的,原本觉得三天的时间不不够。可是听到范宇说,将读书的时间沿长的到七日,这下子便开心起来。 “范钦差放心,这尉缭子我一定能读的透了!”曹傅虽是说给范宇听,可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你能有这等信心便是好的。”范宇看着曹傅道:“你为将门之后,又有效仿卫青霍去病之心,若是不肯下些功夫,恐怕这些话就是你日后最大的笑话,你可明白。” 曹傅听到范宇这么说,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范钦差这是让他不留后路了。 第305章 一个基础 范宇这么说这么做,也算对得起曹傅的兄长和阿姐了。 除非曹傅自己一点也不争气,否则就是个泥人,也会努力一下。 “卫青、霍去病,北逐匈奴封狼居胥之功啊。”杨文广看向曹傅,“没想到曹傅竟还有这等雄心壮志,也不枉我与狄青两人教你一场。若是你真的能建立这等丰功伟绩,我们两们身为你的老师,也脸上有光。” 狄青也笑道:“如今我大宋与汉初何其相似,若是官家有意开疆,曹傅还真的会有这个机会。” 汉初之时,中原也是屡受北方匈奴劫掠,甚至刘邦都被围在白登山,还是靠着枕头风才逃过一次大难。 要不是后来的汉武帝刘裕雄才大略,整军经武积极反攻,硬生生的将匈奴赶到了西方,只怕汉代也不会被人称之为强汉。 曹傅现在不是被赶上架的鸭子,而是觉得自己是只自己上了架的笨鸭子。 不过人都要面子,自己吹的牛,死也要圆回来,不能怂。 “此时我可从操练新军开始,等有朝一日,北逐契丹西击西夏也不见得是空话。”曹傅却是斗志也被激起。 范宇对于曹傅最近的表现,还是比较赞许的。 这家伙虽然还是有些皮,但是比以前在京城时那吊儿郎当的状态,可是强了太多。 范宇他们在河东路的太原大闹一场,却是震动了整个大宋。 王氏是千年大族,在唐以前便是士族,向来名人辈出。如今虽然没落了,可是分散出去的王氏族人,也有许多在朝中为官。 最高的,便是曾经的枢密使王曾。王曾被贬为门下侍郎,起因也是范宇。如此看来,范宇竟是王氏的克星。 政事堂收到了范宇与陈贯的联名奏报,立时便使得吕夷简吃了一惊。 “王氏历来为河东名门望族,未曾想,得罪了安乐侯,一夜之间便被悉落捉拿啊。”吕夷简摇了摇头,便将奏折放到一旁。 只是吕夷简的这话,却被坐在不远处的蔡齐给听了去。 蔡齐对于安乐侯可是一直看不惯的。吕夷简也是有心挑拨,这才念出安乐侯三字。他就知道,一定会被参知政事蔡齐听到。 “吕相公,这安乐侯又出了什么事?”蔡齐听到安乐侯三字,果然便向着吕夷简走过去。 “安乐侯身为钦差,一到太原,便将王氏统统给下了狱,这手笔也实在不小。”吕夷简知道蔡齐想要看奏报,便顺手将自己面前的奏报递了过去。 “蔡相公可看看,这上面有详细经过。”吕夷简笑道。 蔡齐取过奏报,看完之后,便也是吃了一惊。 “这奏报若是属实,王氏便合该下狱。”蔡齐皱眉道:“这等草菅人命勾结西夏,走私铁器。还与官军起了冲突,并打杀了数名官军。王氏胆大包天,这等事岂可胡为。莫不是那安乐侯,故意栽脏于太原王氏?” 吕夷简抬头看了蔡齐一眼,才道:“蔡相公想的,与我起初想法一样。可是这奏报之中,却请官家派包拯审案。如此来看,这等事便不是栽脏,否则的话,谁会弄的如此烦琐。” 蔡齐也摇了摇头道:“太原王氏可是千年大族,他们这样做,怕不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否则的话,也不会轻易下这等狠手。请示官家吧,此事官家会有决断。” 吕夷简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我一同去政事堂面见官家,如何。” 听到吕夷简请自己一同去见官家,蔡齐笑道:“既然吕相公有相邀,我岂能不应?我等现在便去政事堂,请官家定夺便是。” 两位相公没用多久,便到了政事堂外请见官家。 赵祯得了小黄门禀报,便请了吕夷简和蔡齐两人进殿觐见。 两位相公向赵祯行礼之后,便将范宇和陈贯的奏本递了上去。 看到奏本上的文字,赵祯便立时睁大了两眼。 只是却越看越怒,终于官家赵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火气,狠狠的将奏本摔在了龙案之上。 “这王氏个个可杀!”赵祯有些怒不可遏了。 蔡齐此时急忙躬身道:“官家息怒,这等事将整个河东王氏都被抄了家,怎么慎重都不为过。这河东王氏历来便是名门望族,姻亲也都是世家大族。若是案情与奏报有所不符,恐会惹得天下物议。” 吕夷简也点头道:“自李唐以来,虽然世家大族倍受打击。可是其人才倍出,民间与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小视。朝廷终究是要给天下一个足够的交待,才能将这河东王氏治罪啊。” 赵祯这时想到奏报上提到,建议让包拯来审理河东王氏一案。还是安乐侯贴心,赵祯不由摇头失笑,连人选都提供了。 “这倒好说,便按奏报之中所提到的,让权知开封府包拯出面审理此案。”赵祯想了想,又道:“对了,命人去将包卿也请来吧。” 不到两刻的时间,包报便从开封府入宫,来到了政事堂。 “臣包拯,蒙官家相召特来见过官家。”包拯来到了赵祯的面前,便立时行礼道。 “包卿请起。”官家看到包拯到来,便对他道:“这本安乐侯与河东路转运使陈贯的联名奏报,你且瞧上一瞧。” 当包拯看完奏报,整个人都快被气坏。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这奏报所说的情形,早已经突破了包拯的底线。 “臣包拯,向官家请命。”包拯对赵祯躬身道:“奏报之中提到,建议臣来审理此案。那么官家召臣前来,想必是便是为了此事。臣也很是高兴,可以审理此案,请官家成全。” 赵祯点点头,对他道:“包卿,我正有此意。此案交于你手,你可能胜任?” 范宇所规定的新军进度,很快便到了七天的时间。 曹傅让人刮目相看,在范宇的考问之下,对于尉缭子这部兵书对答如流,使他成功的成为了一千新军的指挥。 这七天之中,新军的的队列,也已经走得有些模样,隐约有了后世阅兵的影子。 其实在范宇看来,这七天队列的练习,是要给这些新军打了一个基础。 第306章 心中一凛 范宇这边的新军,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模样。 但也只是有些模样而已,刚刚能整齐的走个队列。若说上阵对敌,那可还早得很。 狄青与杨广两人,也已经将训练新军的章程列了出来,送给范宇过目。 莫要以为古代的训练兵士落后,实际上精兵的训练手段并不比后世差多少。区别就在于,是不是精兵,要看将官个人。若是将官用心养兵练兵,自然便可操练出来百战精兵。 反之,若是将官一心吃空饷荒废练兵,那他的麾下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对于新军的训练科目,范宇除了加强了队列的训练,另外还制定了训练达标的标准。 以往大宋的军队,只有在招募之时,才会有一个标准。但是招募之后,便没了训练的达标标准。 范宇如今,便是将这一条给补上,趁着还在太原,可以淘汰一批不达标的。 对于范宇的建议,狄青与杨广他们两人很是赞同,觉得侯爷倒是想的全面。 只有曹傅,自从背了尉缭子之后,自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都有些飘了。 现在听到范宇加强队列的操练,便有些不以为然。 “范钦差,这队列稍微练练便可,兵士们,还是要练胆鼓士气才才。”曹傅大大咧咧的道。 狄青与杨广两人,都看向曹傅,颇有一些无语之意。 范宇看着曹傅这小子,不由笑道:“你说队列随便练练便可?” “对啊,这队列不过是看着整齐,行军之时好看罢了。”曹傅拿出自己那点可怜的见解道:“若是冲阵杀敌,恐怕也不见得有用。有的人快,有得人慢。那些跑的慢的,岂不是成了拖累。” 狄青和杨广两人的下巴都快掉了,这种道理也敢讲出来,莫非曹傅觉得自己就是那跑的快的? “你觉得跑的快的,先冲到敌军的军阵之中,是活是死?”范宇也给这小子气笑了,反问道。 曹傅被范宇一句话便给问住,想了想才迟疑道:“我觉得,跑的快,先冲到敌阵的,若是厉害些,应该便可坚持一会儿。” 杨广实在是听不下去,开口道:“战阵岂是儿戏,先冲到敌阵,必然左右无有他人相助,三面受敌或是四面皆敌。双拳尚难敌四手,何况数面皆为敌手之时。若是坚持不了这一会儿,莫不是白白的送死了。” 狄青也是哈哈一笑道:“你可想想,若是战阵齐整,一列列的压上前去,敌军会如何应对。怎么也比你散乱的冲上前,要强上许多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曹傅面红耳赤。有心胡搅蛮缠,可是他也知道,这里没人惯着他。若是敢在安乐侯的面前撒泼,定然就是一顿好打,人家可没顾忌。 突然之间,曹傅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受点气了。这心态,居然有几分成熟起来。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服,“以前军中,招募新军之时,可都是练拳练刀枪棍棒这些武艺。但是钦差说的这个练跑、练负重,又是什么。这不是徒自消耗兵士体力,与战场厮杀无关啊。” “哦?”范宇看着曹傅笑道:“那你来说说,这练跑和练负重,练出来都是什么结果。” “我觉得,练跑,无非是跑的快些腿脚灵便。”曹傅觉得自己能扳回一局,便侃侃而谈道:“至于再背上负重跑,那不过是又练了一些力气罢子。这样的兵士练出来,应该都是辎重兵啊。若是没有了马车牛车,他们倒是可以多背着粮草什么的。若是让这些人上了战阵,逃跑的也够快些而已。” 范宇笑了,这小子飘的厉害,敢讽刺自己了。 杨广看到侯爷对着曹傅笑,就知道这小子要倒霉。有心劝曹傅两句,但是也不想把自己捎带进去。只是悄悄伸手捅了狄青一下,使了个眼色。 狄青当然明白杨广的意思是什么,可是看着曹傅这小子得意洋洋的胡说,便觉得牙痒痒。 “抢关夺城兵贵神速,我大宋缺马,便只能如此练兵。”范宇嘿嘿一笑道:“而且,我这一次为何带了三千龙鳞铠而来,若无点力气,如何能束甲上阵?你这小子不知练兵真意,在上官面前大言不惭,真是长本事了。” 曹傅觉得有些不妙,范钦差这是对自己有些不满啊。 “原来如此,还是范钦差高瞻远瞩,我这便带领麾下,按钦差的意思去练兵,若是这些家伙不达标,我便将他们都换了。”曹傅立刻便怂了,打算找借口跑掉。 范宇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对狄青与杨广道:“曹傅纸上谈兵嘲讽上官,已是违反军纪,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军棍。打完了,再带上来见我。” 曹傅立时感觉到,自己这次真是嘴欠,口中急忙道:“范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总不能有问题就憋着吧。我学了尉缭子,也是学以至用。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 “我不打你一顿军棍,难道还让你狡辩不成?”范宇挥挥手,“快点打。” 杨广与狄青两人上前,将曹傅拖了出去。 “你读了一本尉缭子,便觉得自己是名将不成,胡言乱语实在是该打。”杨广笑道。 曹傅不由央求道:“杨大哥,我这不就是问问吗,谁知道范钦差如此小气。你们出手可轻些,我可还是小国舅。” 狄青听到这家伙如此惫懒,不由笑道:“军中向为令行禁止严肃之地,象你这样的滚刀肉,怕是会经常被打军棍了。今日为了你好,也不能太了。”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曹傅的惨叫声。范宇呵呵一笑,这小子敢在自己面前飘,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挨了二十军棍之后,曹傅又被狄青与杨广两人架到房中,等候范宇的发落。 范宇问道:“曹傅,军棍疼不疼?” “疼,真疼。”曹傅这下老实许多。 范宇不由得笑道:“这是给你个教训,也是让你长长记性。在我麾下胡说八道,我可容你。将来你若是在一些官麾下为将,或许为了邀名卖直,斩了你这个国舅恐怕是最好的捷径。所以,在军中不要吊儿郎当,要谨行慎言。” 范宇的这句话一说,曹傅当场便吓出一身冷汗。这种事并不是没有,象他这种皇亲之类的,还是抢手货。 不只曹傅被吓了一跳,直冒冷汗。就是狄青与杨广两人,也是心中一凛。 第307章 到达火山军 范宇有些印象,在大宋可是真的发生过这类事。 现在用来警告曹傅,也是让他老实些。如果不是碰到了范宇,这家伙最后应该是被包拯给咔嚓了。 正当范宇将军营之中的事情刚刚安排好,便有陈贯派的人来送信。 这些时日过去,东京汴梁中反馈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回来。官家果然采纳了范宇和陈贯两人的建议,派了包拯前来太原,复审王氏一案。 范宇得知是包拯重审王氏,便彻底放了心。包拯这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身有民望心怀大义。就是众位相公想要一起动包拯,都要仔细掂量一下后果。 回到太原城中,范宇便去了陈贯的衙门。 陈贯如今终于将王氏扳倒,虽然除掉了一个毒瘤,可也捅了一个大马蜂窝。他这几日,在给自己的故旧写信,其中也包括政事堂的两位相公。 有联名的上本,他撇清是撇清不了的,但是陈贯可以装无辜啊。反正是钦差招募新军之时,与王氏先起的冲突。 安乐侯有圣眷在身,可以防住那些有关官吏的枪林箭雨。他陈贯可没有圣眷,只好拉些关系,以防明枪暗剑。 范宇的到来,使得陈贯有些紧张。这位钦差虽然年轻,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陈贯迎出大门外,对范宇拱手道:“范钦差今日有空前来,倒是使老夫这里篷筚生辉。快请里面坐,用些热茶。” 两人落座之后,范宇便对陈贯笑道:“陈使君这些天来,甚为劳累,倒是辛苦你了。如今朝中既然已经回信,将派包拯前来复审王氏,你我也可安心。这次我来,是另有一件事,需要陈使君配合于我。” 钦差的来意竟然与王氏一案无关,这让陈贯意外。 “范钦差,若有所吩咐,我自当极力相助。安乐侯既为官家委任巡边钦差之职,即有便宜行事之权。”陈贯立时对范宇拱手道。 “好。”范宇点点头道:“此时天气即将转暖,我也要带着新军去火山军的驻地。既然巡边,那便要有个巡边的样子。” 陈贯挑了下眉头道:“范钦差要巡视火山军,这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为何还要带领新军前往?这不过才数日,便要带往三国交界之地。若有冲突的话,只怕旦夕之间便会逃散一空。” “组建新军之事,我自有主张。此番带他们前往火山军驻地,也不过是让新军见识一番边地情形罢了。”范宇摆了摆手道:“但是这粮草辎重,还是要陈使君来调配才是。” 陈贯看范宇自己已经有了主意,并不听取他的意见,便也只能无奈。谁让人家是钦差,眼下的权力比他大呢。 “好吧,既然范钦差已经有了主张,老夫便不再置喙。”陈贯点点头道:“火山军的粮草,本来是明日起运。但是新军如果也要过去的话,便须多等一日。等老夫再调配一倍的粮草过来,便请范钦差与新军,将这些粮草一同押送到火山军便是。” 范宇闻听此言,便也笑道:“我这里还带了许多军器,便是要给火山军更换的。到时正可一同运送过去。如此,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陈使君在太原城中,等候包拯前来便是。说起来,他从京城来太原复审王氏一案,应该也是个钦差的头衔。” 陈贯苦笑,自己在河东路这里做转运使可是一把手,可朝廷一下子送了两个婆婆过来,自己便只能做受气小媳妇了。 心里有些不平衡,但是陈贯却也只能受着,“包拯来了也好,有他在,王氏一案谁也翻不过来。就算有人想要搭救王氏一族,怕也没有机会了。而你我的责任,怕是追究的人也变的少了。” “只是陈使君的麻烦少了,我身为皇亲,又替官家组建新军,怕是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范宇心里清楚,此时不怕告之于陈贯,“想给我大宋做些事情,便要顶着这些暗中的冷箭。若是什么也不做,安于现状悠游于林泉之间,那自然是骚人雅士,也不会有麻烦。陈使君身为封疆之吏多年,功劳苦劳都是有的。再者年事已高,自可和光同尘。但是我却不成,不能负了官家厚望,须报浩荡皇恩啊。” 陈贯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范钦差莫非以为,老夫是怕了那些与王氏一族有关之人吗。左右不过是争权压利排除异己,老夫只是觉得不值而已。若是西夏、辽国来犯,老夫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亦为人生快事。” 范宇对着陈贯挑了下大拇指,才开玩笑道:“陈使君亦为深明大义之人,我甚为钦佩。只是我去巡边之时,莫要背后讲我的不是便可。” 之所以这么说,便是因为陈贯为了对付王氏,曾利用了范宇。 而陈贯此人大义是有,但也滑头。自己这次带新军去极为接近边界的火山军驻地,后面包拯要来太原复审王氏一族。范宇担心的,便是陈贯为了少被攻讦,从而给自己甩锅。 陈贯自然能听出来范宇话中背后的意思,不由得有些脸上发烧。 “范钦差说笑了,我岂能做这等事。”陈贯摇摇头道:“范钦差尽管放心的前去,保你无后顾之忧便是。” 范宇得到陈贯的这一句话,心中也是可以轻松一下。此次前往边界,便是与拔思母部接洽交易马匹军器,可谓事关重大。 若是自己在前方正与拔思母部交易的要紧之时,自己后方因为王氏一案受到了陈贯的掣肘,那才是最坏的情况。 别的不说,只要借包拯这个钦差的名义,要求自己协助查案,并断了新军和火山军的粮草,范宇就必须回来才成。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这等事可不是说笑,而是会经常碰到的。哪怕范宇前世在村里做干事,也没少碰到过。但是这种事又是合理的,因为这社会便是人的集合,互相必然产生影响与干涉。 如今范宇所要做的,便是让后方对自己的影响最小化,以便完成与拔思母部的交易。若是能与拔思母部建立牢固的关系,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两日之后,范宇便带着三千余人的新军队伍,浩浩荡荡的奔向火山军驻地。 终于在六日之后,他们这一队人马到达火山军驻地。 第308章 边军不易 这支新军到达火山军的驻地,这动静可是不小。 火山军的指挥使江佑亭带兵出迎钦差,早就在火山军驻地外等候已久。 待范宇下了骑车,江佑亭便立时上前躬身行礼。 “范钦差莅临,江佑亭率火山军上下特来出迎!”江估亭高声道。 随着江佑亭的话出口,立时数千火山军的兵士,也跟着一同高声道:“火山军上下,特来出迎范钦差!” 范宇摆了摆手,对江佑亭道:“江指挥有心了,火山军军容整齐士气高昂,显见江指挥治军有方。” “哪里哪里。”江佑亭得了范宇的夸奖,脸上露出笑意,急忙道:“这也是兄弟们自己同心用命。在这等三国交界之地,若不警醒些,怕是就成了被人捏的软杮子。世道如此,大家不得不显露些峥嵘之色。” 范宇扫了一眼出来列队相迎的火山军,这些家伙的衣着或许不是那么干净,但是这神情面貌却是显出几分彪悍之色。 能驻扎在这等复杂之地的,看来果然不是大宋内地的厢军之流能比。就是比起汴梁的禁军来,也要强上许多。 “走吧,你这火山军的驻地很是重要,此次巡边,我或许要在此地多留些时日。”范宇对江佑亭点头道。 火山军的驻地是一座堡垒,犹如一座小城一般。 范宇让自己带来的新军驻扎于堡外,杨文广与曹傅两人在堡外安置新军,自己只带着狄青和数十名护卫进了火山堡中。 将范宇迎进堡中,在大厅上坐了,江佑亭又重新见礼。 “范钦差此来巡边,一路辛苦,下官已经命人备了些粗陋的酒宴,还望范钦差莫要嫌弃才是。”江佑亭虽然是个武夫,可也不是个愣头青。 这家伙讲话得体,做事也很谦卑,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 不过,范宇也并没因此就小看了他。江佑亭能被安排在三国交界之地做指挥使,也足见他的能力不弱。 范宇哈哈一笑,却是问道:“江指挥,我进来之时,看到这火山堡有些年久失修,城墙甚至有些部分已经坍塌。这等要害之地,为何也不修葺一番?若是贼兵来犯,岂不是危险。” 听到范宇问起这个,江佑亭也笑着摇头道:“范钦差见笑了,这也不是下官不想修,而是朝廷拨付的钱粮太少,去哪里找工匠修补啊。而且这里破一点,也并不影响大局。” “火山军这里,三寨一堡。若是贼军能杀到堡下,说明其余三座寨子已经完了。那么,这里独留一座孤堡,便也守不住。朝廷对这等边角弹丸之地,甚少重视。我们这些做军头儿的,也人危言轻啊。” 范宇对于这里的情况,来之前便已经有所了解,知道对方所说并不是假话。对于这江佑亭的哭穷,也不想理会。 “江指挥,你在这里带兵多年,想必对于西夏与辽国两边的动静是了解的吧。”范宇问道。 江佑亭笑道:“这两边都是经常要打交道的,自然会清楚这两边界上的许多事。不过现在并不是谈话的时候,范钦差不如先用些酒饭,我与范钦差细细道来。” “如此也好。”范宇点头应下。 酒菜都是提前便预备好的,江佑亭招呼了一声,没多久便有兵士将酒菜送上。 范宇看了一下酒坛子,居然是上好的杏花村。这洒可不便宜,竟然如此偏僻之地的指挥使也能喝到,看来这火山军也并没那么穷。 没有这么穷,却不肯修葺火山堡的墙体,里面多少应该有些文章。 只是范宇并不想点破,守荒而不贫之兵,定然涉及走私之事。 除了上好的杏花村酒,还有一只烤全羊和鸡鸭之属的菜肴。范宇的新军可也押送着粮草一同过来,正常的辎重补给当中,可没有这些东西。 “江指挥,本官被官家委任巡边钦差之职,便是巡视边界。”范宇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关于与火山军辖地所在交界的西夏与辽国,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江佑亭江指挥听了范宇的话,不由拍了拍大腿,“范钦差问起,可是问着了。近来西夏与辽国两边可都在向边界增兵,大有剑拔弩张之意。若是一个不好,只怕便会引发双方大战。” “哦,事态竟有如此严重吗?你且详细道来。”范宇有些疑惑道。 “是,范钦差有所吩咐,下官必然要给范钦差道明其中原委。”江佑亭点头道:“自正旦以来,便有消息说,这西夏的赵元昊有称帝之意。而辽国,显然是不想看到西夏赵元昊称帝的。” “只是辽国也无法确定,这是否西夏的传言,便大肆屠戮辽国境内的党项部族。”江佑亭叹了口气道:“实在是惨,许多小的党项部族都已经被辽国大军屠了个干净。只有那些大一些的党项部族,还能抵抗一二。但是辽军却也封锁了边界之地,那些党项部族如今,却是成了瓮中之鳖。” “西夏得知消息之时,便立时派出大军逼近辽国边界,这便是如今双方的态势了。”江佑亭指了指北方道:“过了北边河曲四十里,便是辽国宁边州。双方的兵马加在一起,可是不下十万。若是任何一家掉头往大宋这边来,可都够喝一壶的。” 范宇哈哈一笑,“江指挥无须担心,我这不是带了援兵来了吗。” “范钦差莫要取笑于我,与粮草一同前来的这些兵士,看什么都好奇,显然是刚刚招募。这等兵士怕是还上不得沙场,顶不了什么事情。”江佑亭连连拱手求饶道。 放下手中的筷子,范宇笑道:“江指挥,我在朝中便听说边军艰苦,甚至多有食不果腹之说。可如今一来,江指挥便设下酒宴。酒是好酒,菜是鸡鸭鱼牛羊。如此酒宴,竟还说成了粗陋。这与我在朝中所听的传闻,差距有些太大了吧。” 江佑亭听到范宇这样说,脸上的颜色变了变,干笑两声道:“实不相瞒,边军虽然多有艰苦之地,但是部分边军也并不是那样。” “江指挥可愿与我分说,使我明白其中的原由?”范宇看着江佑亭道。 “范钦差,我们火山军这里,可是三国交界之地,又在黄河之旁。若是做些生意,还是十分简单的。”江佑亭谄媚笑道:“正因是三国交界,西夏与辽国境见的各部,从这里与我大宋换些茶叶丝绸瓷器,就方便了许多。当然,这些事虽然有违禁令,但也是为了刺探军情所需。下官会为范钦差备上一份丰厚仪程,请范钦差怜悯我等边军不易。” 第309章 敲打 这位江佑亭指挥使很是卑微,巴结之意漾然于面。 范宇看着对方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纠结。边军走私与王氏家族走私的性质有所不同,一个是纯为家族私利,一个起初是为了改善生活和境遇。 甚至有可能,双方还有所勾结。 不过,这江佑亭也点明了,边军走私是为了刺探情报。这个理由倒也算说得过去,并不是搪塞之辞。 范宇盯着这江佑亭看了半晌,使得对方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狄青感觉气氛不对,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心中也已万分警惕。 这等边军皆为骄悍之辈,表面谦卑内里狠辣也是有的。若是真的狠下心来,与钦差火并一场,而后投敌也有可能。 “江指挥,这仪程就不必了。”范宇看到江佑亭有些烦躁不安,这才开口道:“既然是边军兄弟们冒险在敌境赚来的,我岂能分润。只要不向西夏走私朝廷禁止的货物,我便当作不知道。” 江佑亭一听范宇并不追究,立时大喜,急忙举盏躬身道:“范钦差能体谅我等的艰深之处,我火山军上下铭感五内!下官江佑亭,代火山军上下数千兄弟,向范钦差敬一盏酒!愿范钦差长命多福位极人臣!” 范宇不由得失笑,这家伙一句话,把福禄寿都给自己贺了。 “你莫高兴的太早。”范宇话锋一转道:“包拯包青天,不日便到太原府复审王氏家族一案。你若与王氏有所牵连,还是早做打算。若是牵连的不深,我也可代为替你说项。” 包拯的青天之名,确实是比较大。江佑亭听到包拯要到太原察案,还是王氏家族的案子,他就有些打鼓。 “实不相瞒,下官与那王氏确实有些关系。”江佑亭听到范宇要保他,自然全盘交待,“我这里走私出去的许多货物,都是从王氏那里筹办。” 范宇问道:“其中可有铁器硝石和矾,这些朝廷严禁走私和官卖之货物?” 江佑亭当即否认道:“启禀范钦差,下官的辖地虽然是三国交界,但是也只是走私茶叶丝绸瓷器等物,朝廷所禁的,下官可不敢碰。否则的话,也不会见了范钦差,便自行将走私之事说出来。” “辽国并不缺少铁器,西夏虽然缺铁,可是从宋境内运送到西夏,根本就不必走火山军的辖地。硝和矾这两样东西,这两国皆不知其所用,就更谈不上。”江佑亭怕范宇不信自己的话,却也交待道:“下官为了补贴军中,倒是从西夏和辽国走私过一些盐。范钦差若为此要杀我的头,我江佑亭便认了。” 这家伙自己送把柄给范宇,倒是真的会做人。范宇虽是巡边钦差,却不是管军法的。边军走私之事,其实并不是少数,而是多数。 范宇真的治他的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江佑亭也看出来了,才会如此大胆的交待。 而且,就算是将这江佑亭弄下去,这里也不会更好。 范宇又不是封建王朝的制度绝对维护者,这等事在他看来虽有问题,但也绝不能一刀切的来改变。 “你自己写个供状,我会派人送去太原,交予包拯包钦差。”范宇点点头道。 江佑亭听到了范宇的话,立时就有些脑子发炸,感觉天旋地转两耳嗡嗡作响。 刚才还说有回护自己的意思,这两句话之后,便要自己主动交待罪状了!这是什么钦差,范钦差有毒吧! “下官……下官……”江佑亭全身都有些哆嗦。 “怎么,莫非你还要摔杯为号,杀了我这钦差再叛国投敌不成?”范宇笑看向江佑亭道。 江佑亭心里确实冒出过这个想法,但是他却没有把握。而且,站在范宇身边的狄青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脖上转悠,使得江佑亭不敢稍动。 再看到范宇的样子,似乎也不象是对自己恶意,这种话更象是敲打。 江佑亭的心里急转,范钦差说,让自己写供状送去太原,可没说把自己押解到太原交给包拯。这中间的差别极大,或许便有转机。 “下官不敢,还请范钦差指点迷津!下官来世给范钦差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份恩情!”江佑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范宇看到江佑亭如此恐惧,便伸手将他扶起。 “我只不过是让你写份供状,又没有动你的官职。真要治你的罪,直接将你打入木笼囚车押往太原不好吗,何必先写什么供状。”范宇摇了摇头道:“让你写供状,便是撇清与王氏一案的牵扯。你为官军,而我这个巡边钦差也在,自然便由我来处置你。因刺探军情之需,而假走私一途,情有可缘免你之罪,又有何不可。” 江佑亭听到这里,冷汗也一样出了一头。但是,他对于范宇的感激,也难以言表,更多的则是佩服。 佩服范宇这样年纪轻的钦差,居然能这样操作的合情合理,使得包拯这样有青天之名的大青官,也不能随意治自己的罪。 而且是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罪责免去,这份心机手段,就不是常人能为之的。 江佑亭一想到,自己还想反出大宋投奔西夏的想法,与这位范钦差的做法一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格局差的太多太大,实在是汗颜的很。 “下官一切都听范钦差的,无论是何事,请范钦差尽管吩咐便是!”江佑亭对于范宇,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起这个来,我还真有些事情要问你。”范宇看向江佑亭道:“辽国境内的拔思母部,你可听说过。” “这个拔思母下官还真听说过,这是辽国境内一支不小的部族。”江佑亭点头道:“此部族居于阴山以北,距离咱们火山军,不过是四百里远近。范钦差问这个部族,有什么事那吗。” 范宇笑道:“此次受皇命前来巡边,便与这拔思母部有关。你可使人去辽国的宁边州打探,近来可有拔思母部给辽军送马的消息。” “范钦差放心,宁边州早就有下官埋下的长期探子。下官这就命人前往联络,想来不出三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江佑亭躬身道。 “对了,你且注意董家寨,若有拔思母部之人带着我的文书信物前来,一定要及时上报于我。”范宇又叮嘱道。 第310章 传说中的人物 早在辽国之时,范宇便曾给过格日勒自己的信物,令其持着信物前来交易。 而这一次,范宇主动请缨巡边,主要便是为了此事。 董家寨是最靠近辽国的一座寨子,只驻扎着五百名山火军的宋军。 范宇在火山军敲打了江佑亭一番之后,还是不放心,便亲自带着三千新军和辎重,来到董家寨驻扎。 这董家寨就建在黄河边上,身后便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 从董家寨往北,不到十里地,便是辽国的宁边州。往西数十里,便是西夏的地界。 江佑亭不敢让范宇这个钦差轻易犯险,不得不带着两千火山军,也跟在新军的后面,一同来到董家寨。 在一座临黄河的黄土岗上,范宇远眺对面的宁边州。 宁边州城方圆不过五里,算不是一座大城,但是却非常重要。这座城面对西夏与大宋,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据点。不但是后勤中心,也是防御支点。 若是西夏将宁边州城夺下,辽国西京大同府就等于门户洞开。 “范钦差,这宁边州内的辽军虽然不过两千人,但是有地势之利城池之固,因此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关。”江佑亭给范宇介绍道:“那拔思母部要派人过来,怕是很难。” 范宇看向江佑亭道:“你所说的难,是有多难。” “启禀范钦差,宁边州虽有拔思母部人员出入,可他们毕竟并非契丹人,因此倍受盘查。即使是给辽人送马,也难免要受其盘剥。”江佑亭道:“而且,宋辽之间的走私,皆是两方的军中之人主持。他们拔思母部,想要横插一手,怕是有些犯忌。” “你在宁边州中安排的人呢,让他他与拔思母部联系,送个消息过来。”范宇对江佑亭道。 江佑亭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时候。若是使面前的这位官家面前的红人高兴,自己也可受益不小。 “范钦差放心便是,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最快明日晚间便会有消息传回。”江佑亭急忙躬身道。 范宇点了点头,“江指挥是个有心人,就凭你这等能力,便有些屈才。不过,身为大宋武人,想要谋个好出身,还须从军功上去取。否则的话,也只能落些钱财罢了。” 江佑亭听到钦差在夸奖自己,不由有些受宠若惊。但是范宇的话风一转,却是让他从军功上谋出身,这又让他有些踌躇。 打仗可是要死人的,哪如自己现在这般,无事做些走私生意赚些钱财的好?忽然之间,谋出身的心却有些不那么热了。 范宇看到江佑亭的表情,不由暗自摇头,这家伙虽然明哲保身,可也不适合在军中。不过,若是成为与拔思母部做生意的人,却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一点,范宇自己都有些好笑。他其实还在发愁,如何长期与拔思母部保持生意往来,却不料火山军的指挥使,居然就是这样一个人才。 可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只是这芳草有点粗糙。 “狄青、杨文广、曹傅,你们率新军在董家寨外扎营。”范宇吩咐道:“可轮流操练,使之熟悉周边地形。” 三人领命而去,便在董家寨的后面,将新军的营地立了起来。 这里是黄土高原,早就被千万年来的雨水冲刷的千沟万壑。虽然没有坚城可以依凭,但是这地形便决定了,对于骑兵并不有利。 若是西夏与辽国的骑兵前来,很难展现其骑兵的机动优势。 因此,范宇也命三人,要根据这等地形多琢磨一下如何以步兵对付骑兵。 次日,范宇正在看着新军走队列,江佑亭也来到了新军的营地之中。 江佑亭向范宇行了礼,便盯着新军的队列看。 “侯爷,这等操练队列不如多让兵士练些枪棒。”江佑亭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却是想着巴结上官,“若是兵士枪棒娴熟,便可事半功倍。” 以大宋这时的眼光来看,江佑亭并没说错。但是与范宇所想的,还是有些差距。 范宇并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也知道要顺应此时的时代和作战风格,才可制定练兵方案。否则的话,很可能闭门造车,会弄出一个四不象的东西出来。 “依江指挥所见,应如何操练枪棒。”范宇笑问道。 “下官不敢乱说,但是既然范钦差让新军操练了队列,想必便要兵士们整齐划一不可稍动,目的定然是保持军阵如山不可轻易摧毁。”江佑亭沉吟道:“那范钦差为何,不让新军兵士们一同手持长矛,练习击刺?若攻,则徐进如同枪林,必可使敌望之胆寒。” 范宇笑了,这家伙与自己想到了一起,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在原先的计划之中,范宇便打算让新军们身着龙鳞铠,手持斧枪。在战阵之上,如同一座带刺的钢铁城堡一般作战。 “江指挥镇守边地多年,看来也有不少的沙场经验了?”范宇看向江佑亭道。 江佑亭急忙摆手,“我这都是听人讲的,可不是自己上过战阵。当初我在环州,却是在种知州的麾下。跟着立了些小功,这才调任于火山军为指挥使。” 范宇不由好笑道:“你为武官,却是跟着种知州这等文官立了些小功。想来那种知州,也不是个寻常人吧。” “种知州名为种世衡,虽然是个大头巾……呃、读书人,可是其人却是料事如神带兵有方。”江佑亭露出崇敬之色道:“种知州在环州为防西夏骚扰,曾下令于州中。凡是百姓有罪者,只要射术达到要求,便可免罪。若有求者,射术达到要求,亦可应之。也就是种知州的命令一出,不过两三月,西夏便不敢再骚扰环州境。” 范宇不由眼中一亮,这位种知州还真有办法,这不就是全民皆兵吗?对了,这种知州姓种,莫非是种家! 对于历史并不太熟,可是将门种家却是范宇熟知的。种家发迹,也是从李元昊称帝而始。 但是此时李元昊还没称帝,这种世衡还只是一个知州。 即使如此,种世衡也已经显露出自己的才能,从江佑亭的口中得知此人,也算是个传说中的人物了。 第311章 两个异族人 种世衡让环州全民皆兵的做法,使得范宇眼前一亮。 古人也不迂腐啊,这等智商和魄力十分少见,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极难。 只是免罪一条,便会催生多少亡命之徒。 不过,环州紧邻西夏静塞军司,西北四百余里就是西夏国都兴庆府。 这个地方的压力不小,种世衡能推行这个政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若是大范围之内这样做,怕是没等西夏兵犯境,自己便乱了套。 想清楚其中的关节,范宇心中有些可惜,此事并不能推广。 “这种知州是个人才,少不得要与之见一面。”范宇点点头道。 江佑亭笑道:“范钦差也是知兵的,与种知州见面,定然能谈到一起。我看范钦差的新军,军容壮盛杀气慑人,将来定会是一支强军。” 范宇当然不信对方的拍马屁之语,但是这支新军要是在战场上磨练一些时日,想必会焕发出他的光彩。 到了晚间,终于从辽国境内传来消息,江佑亭的人已经与拔思母部联系上了。 只是拔思母部虽然在宁边州有人,但是供给辽军的马匹却还没到。而且拔思母部在宁边城中,也只有几个生意人而已。 江佑亭看到范宇的面色有些不耐,便小心的道:“范钦差,可与拔思母部的人约定了时日?” “时日倒不曾约定,但是那拔思母部也不会再晚。”范宇看了看外面道:“此时正是冬去春来之时,青黄不接。拔思母部的粮草,怕是无法供养如许多的马匹牛羊。若再不送马,只怕便会冻饿而死,却是白白浪费了。” 此时还不到二月,草原上的天气可比大宋北方还要冷得多,春暖花开最少还有一个月左右。 在草料不太充足的情况下,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便会造成大批的马匹牛羊损失。若是再来一场倒春寒的大雪,只怕草原各部族,便要互相残杀。 江佑亭迟疑了一下,才道:“范钦差,近来辽国下令各部征讨党项各部。说不准拔思母部攻打了党项部族,从而得到了足够的草料。” “应该不会,若是得到草料,也定会俘获不少的马匹牛羊,其结果还是一样。”范宇摇摇头道:“这些时日,你要常与辽国那边的人联络,或者再派一支商队过去。主要便是刺探辽国与西夏之间的情形,还有辽国境内的情况。” “下官知道,范钦差放心便可。”江佑亭急忙拱手领命道。 范宇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但是我此次带来许多军器,可与火山军换上。将火山军的旧有军器都收集起来,我有用场。来人,取些兵器来给江指挥看一看。” 江佑亭没想到,范钦差竟然还要给火山军更换军器,这倒是挺容易。 只不过,当许多新的军器放到东佑亭的面前之时,便让他有些惊喜。 随意从中抽取一柄腰刀,江佑亭抽刀出鞘,用手指弹了弹,便发出悠长的清越之声。 “咦?竟是上好的精钢刀!”江佑亭不由得惊喜道:“这等兵器可是少见,我火山军的兵器,大多都是太原造作院所制。虽然可用,但是却钢质偏软。” 范宇看到这家伙只听了一下弹出来的声音,便知道钢质好坏,便来了兴趣。 “江指挥如何得知,这也可以听出来吗。”范宇问道。 江佑亭嘿嘿一笑道:“范钦差容禀,在军中待的久了,谁都希望自己有一件趁手的利器。时间一长,便能分辨一些。这钢质若是不够坚硬,弹一下便声音喑哑。若是钢质够硬,声音便清越。若声音清越悠长,说明韧性与刚性皆好,算是上上等兵器。” 范宇原本还觉得这个方法比较神奇,可是一听江佑亭的解释,便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与钢铁的振动有关。”范宇不由点头道。 “振动?”江佑亭看了看手中的腰刀,又看看范宇,“范钦差真是博学,下官有些听不明白。” 这等事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讲明白的,范宇直接将这家伙打发出去,自己落个清静才是。 实际上,范宇自己原本的那些知识,也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才是真的。 既然拔思母部眼下并没新消息,范宇便将心思都放到了新军的训练之上。 范宇眼看着,这支新军一天天的在改变。新军从原本的松散步伐,到如今整齐划一。从原本的麻木瘦弱,到如今的精神饱满身体强壮。 这种神奇的变化,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发生的。这些新军的士气,更是十分高昂。 范宇找来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开口道:“新军的操练已经初见成效,我看他们士气极为高昂,想必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范钦差,我觉得还是要再等些时日才好。”曹傅又有不同的想法,“这些新军虽然与以前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是他们还须再磨练一些时日才好。” “这就不必了。”范宇摆了摆手道:“让他们手持长杆,排成方阵对练吧。早些吃苦头,便能早些熟悉,更能早日有些战力。练兵可不是练了一样再练一样,而是逐渐的加项。队列每日还要练,负重跑五日一练,手持长杆对练十日一次。其余的时候,你们自己安排便可。” 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抱拳领命。 从范宇的房中出来,狄青拍了拍曹傅肩头笑道:“曹指挥,练兵之事且听范钦差的安排,莫要自作主张。你明明对范钦差十分服气,却还总想着有些表现,可也不是如此表现啊。” 杨文广也上前搭住了曹傅的肩头笑道:“军中要想按自己的意思办,便只有独自领军作战之时方可。若是大家一同练兵和出战,当然还是要听上官的。否则的话,岂不是各自为战,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三人之中曹傅最小,武艺又是他们两人教的。如今看到曹傅又吃了瘪,便跑来一同取笑于他。 这种取笑当然是没有恶意的,更是教给曹傅一些军中的道理。 又过了一日,两个异族人在今晚时分,从黄河的冰面上悄悄的来到董家寨外。 第312章 厉害的奸商 这两人到了董家寨前,立时便被寨子上的宋军发现。 一番盘问之后,这两人取出来一封信件,交给了宋军兵士。 范宇这时并没在董家寨,而是在寨子后面的新军营地之中居住。 江佑亭得到那两个异族人的信件,便看到信后落款,正是大宋安乐侯范宇七个字。 “作好警戒,将人带进寨子。”江佑亭不敢怠慢,吩咐完之后,便立刻去后面的新军营地求见范宇。 得到到新军兵士的通报,范宇将江佑亭放了进来。 江佑亭一见到范宇,便急忙躬身道:“启禀范钦差,拔思母部已经来人了,这封信应是范钦差给他们的信物。” 说着,便将手中的那封信送到了范宇的手中。 范宇只是取过来扫了一眼,便笑了起来,“拔思母部的人到了,希望这是个好开头。走,咱们去见一见这两位拔思母部的使者。” 两人带着一批护卫,来到董家寨的军营之中,让人将两名拔思母部的使者带了过来。 这两位拔思母部的使者,都是剃发秃顶两鬓梳有小辫。他们都有三十余岁的年纪,0只是一个稍高一些,一个显然壮实一些。 “我叫叫海日古,他叫绍布。我们是拔思母部的使者,要见你们宋军的指挥使。”稍高一些海日古看到了范宇和江佑亭,便大声对两人道。 范宇对江佑亭使了一个眼神,江佑亭便站了出来。 “我便是火山军的指挥使,两位使者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江佑亭问道。 海日古看了江佑亭一眼,发现江佑亭站着,而更年轻的范宇却是坐着,明显地位更高一些。 他便不解的道:“你是指挥使,却站着说话,为何还不如一个少年。” 江佑亭也不尴尬,只是呵呵一笑道:“因为,这位是朝廷的钦差,品级官职都比我这指挥使更高。好了,不说这些闲话,说出你们此来的目的。” 其实范宇的信中已经写明,但是只是商议的事情,现实的情况还不一定是什么样,自然要问个明白。 海日古也不纠缠于江佑亭站着,而是开口道:“我交给你们的信件,是你们大宋国的安乐侯所写。我此来,但是代表我们拔思母部,与大宋交易马匹。” 另一个使者绍布,开跟着道:“我们拔思母部的马匹已经准备好,你们的货物可曾都运送过来?” 范宇看着两个人认真的样子,便笑道:“我就是大宋国的安乐侯,你们带来的信,也是我写的。不过,我先问一问,与我见过面的朋友格日勒呢,他怎么不来见我?而是派你们两个我没见过的人。” “格日勒是我们整个拔思母部的可汗,他自然不会轻易的犯险。”海日古又补充道:“即使侯爷是我们可汗的朋友,也不行。” “那么说,呼斯楞是你们可汗的儿子了?”范宇不由笑道。 “没错,呼斯楞就是可汗的儿子。”绍古这时接口道。 当初他就觉得这两个人大包大揽,在拔思母部的地位应该不低,可也没想到,竟是拔思母部的可汗父子两人。 不过转念一想,范宇觉得,这父子两人赶在辽国南京贩马,显然是去刺探辽国虚实的。 而从自己这里交易军器,也只是顺带的意外之喜。 绍布与海日古两位使者,听说范宇便是安乐侯,似乎放松了许多。这个可是可汗的朋友,并不会害他们。来之前,两人可还觉得有些危险的。但是看眼下的样子,似乎还很顺利。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宁边州,想与我们这边交易多少匹战马?”范宇扫了两人一眼,笑问道。 海日古道:“我们部族的人,早在十日之前,便得到宋人的消息。但是草原辽阔,我们在昨日才刚刚将马匹送到亭边州以北五十里外。” 范宇笑道:“马匹的价钱都是已经说好了的,这次也已经给你们送来了大批的军器。朴增寿,你带他们两个人去看看,咱们准备的兵器。” 跟着范宇一同来的的朴增寿,一直在打理后勤辎重等事,火山军淘换下来的旧军器,也是交由他来集中整理和保管的。 听到了范宇的吩咐,朴增寿急忙上前躬身领命。 “两位使者,这边请。”朴增寿对着绍布与海日古两人一笑道。 海日古与绍布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跟着朴增寿去看军器。 江佑亭之前虽然知道些内幕,却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绝没想到,范宇竟要与这拔思母部交易军器,不由得脸上表情有些精彩。 待两位使者一走,江佑亭便对范宇道:“范钦差,这铁器兵器是朝廷明令禁止互市之物,这样做怕是不妥当吧。” “你觉得,本钦差带着大批的军器巡边,只是给边地换装来的吗?”范宇呵呵一笑道:“当然,换装也是必须的。但是换下来旧军器,还是要交易给拔思母部。拔思母部与我大宋,并无厉害冲突,反而与辽国和西夏,都不怎么对付。若是我大宋将这拔思母部扶持起来,对我大宋只有好处。此事官家早知,与家国有利,禁令自然便要让步一些才是。” 江佑亭这才放心了些,刚才还以为这位范钦差是个更大的走私巨头,现在证明根本就是奉皇命走私。 不多时,朴增寿带着海日古与绍布两人回来,显得这两位使者的脸色不是很好。 “两位使者,可还满意。”范宇笑问道。 海日古有些生气的道:“侯爷,我们这一次,可是给大宋准备了三千匹要交易的战马。怎么,你们只给我们拔思母部准备了一些旧军器!这太不公平了!” “还有那些丝绸茶叶和瓷器,我们并不想要。”绍布也跟着开口道。 江佑亭听说拔思母部准备了三千匹战马,可是吃了一惊。但是一想,范钦差只给对方准备了些旧兵器,这事情做的确实不太地道。他很是担心,怕是这笔交易够呛能谈成。 可范宇却对两位使者的话并不在意,而是笑道:“你们拔思母部,准备了三千匹战马?这个时候,卖出这许多战马,怕都是是瘦骨嶙峋的瘦马吧。你们拔思母部既然要交易给我瘦马,我便给你们旧军器。若是你们送来的战马个个膘肥体壮,我给你们换成新的军器也没问题。” “还有,其他的货物是让你们拔思母部与其他部族交易用的,可不是无用之物。此事我早与格日勒商议过,你们不要擅自作主。”范宇扫了两人一眼道:“若是不信,可回去问过格日勒,再作决定。” 江佑亭此时对于范宇佩服的很,范钦差竟然要用旧军器交易对方的战马,是个厉害的奸商。 第313章 你可愿买 对于范宇的话,海日古与绍布两人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不信也没有用,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无法与范宇这一方交易。 “侯爷说的话,我们一定会回去告之于可汗。”海日古不满道。 “你告诉格日勒,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他答应那就交易,如果他觉得自己吃亏,那就算了。”范宇很平淡的道。 江佑亭听到范宇的话,心都提起来。三千匹战马,那可足够建立一支铁骑。这对于缺马的大宋来说,不敕于一场及时雨。 若是这笔交易就这么黄掉,真是让人非常不甘心。 可是范宇身为钦差,是做主的人,他江佑亭再惋惜也没有用。 绍布与海日古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位安乐侯竟是这样干脆之人。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大宋是极其渴求战马的,可是谁知道这位安乐侯根本就不在乎。 不但不在乎,甚至还要用旧军器来交易,这个态度使得海日古与绍布两人虽然愤怒,可也诧异。 无奈之下,海日古与绍布两人只得先离开董家寨,回去向可汗报告。 等两位拔思母部的使者一走,江佑亭与狄青、杨文广等人便看向范宇。 “侯爷,与拔思母部第一次交易,为何要如此苛刻。不但交易给他们旧军器,而且数量似乎也不算多。若是他们不满,以后我们从何处去找这样的大宗战马来源?”杨文广有些扼腕道。 “万一这拔思母部不与我们交易,岂不是一场空。不如侯爷让我带一千新军,想办法袭击他们的养马之地,将那些战马抢回来一批!”狄青却开始请缨了。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都是出身于禁军的御龙直,本身便是骑兵出身,对于马匹格外执着。 范宇看了两人一眼,挥了挥手道:“此事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只要不是侮辱对方结成死仇,他们就不得不与我大宋交易。” “依范钦差所说,这拔思母部就肯吃这么大的亏吗?”江佑亭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个亏,他们必须要吃。我大宋的军器,也不是随便就可以交易给人的。”范宇笑道:“若一次便交易给对方大量的军器,这交易他们以后还会做吗?想必若是够用,至少短期是不会再找我大宋交易了。而且,只靠他们拔思母部的一个部族的马匹,也不见得能满足我大宋军中的马匹使用。其他的货物,便是要让这拔思母部与其他部族交易,去收购马匹的。这个道理,我早在辽国南京之时,便与拔思母的可汗格日勒讲过,他会明白的。” 范宇所料不错,到了次日的傍晚,海日古与绍布两人再次前来。 两位使者见到范宇,便立时躬身道:“侯爷所说的话,我等昨日便回去告诉我家可汗。可汗说,侯爷早在辽国之时,便已经付了定金并且讲明了货物。这一次侯爷又亲自来到边界交易,显然是有信用之人。可汗还说,侯爷这等朋友,他是交定了。” 面对范宇,这一次海日古与绍布两人尊敬的多,想必是格日勒与他们讲了在南京之事。 “好,既然格日勒能明白我的心意,说明只有朋友才会了解朋友,那就最好了。”范宇笑看着两人道:“那么,你家可汗说过什么时候交易了吗?” 绍布急忙抢着道:“明日黎明之时,天稍有亮光,我部族的牧民便会赶着马匹过来。” 范宇也点点头,“这不会让辽军发现吧?若是辽军发现,恐会派兵来抢夺。” “侯爷放心便是,在辽军之中,有许多我部的姻亲和女婿。若是知道是我拔思母部,他们大多是不会管的。”海日古轻蔑的道。 看到海日古轻蔑的表情,范宇便由此可知,辽军之中恐怕也烂到了根。 不过,大宋的兵士与对方的水平差不多,范宇还真没什么好笑话对方的。这事儿大家都尴尬,也就不互相伤害好了。 次日天色刚刚有些翻白,范宇便在董家寨的寨墙上看到,冰冻的黄河之上传来一片密集的隆隆声。 虽然看不清,但是只听这声音便知道,这是战马踏击黄河冰面的声音。 随着马群的跑近,天边漏过来天地的光线也亮了一些。 于是,众人便看到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画面。 数千匹战马奋蹄扬鬃的在冰面上奔跑过来,那是一种极为震撼的画面。 “这便是铁马冰河。”范宇不由赞叹道。 江佑亭、杨文广、狄青、曹傅、朴增寿,这五人都听到了范宇的四字评价,不由得纷纷侧目。无他,实在是这四字太过应景。 范宇身边的五个人都是武人,有心也附和两句风雅之词,但是显然没那个能力。 在董家寨的外面,海日古与绍布两人站在一座黄土丘上,对着马群后的牧民打着手势,命他们将马匹都赶到董家寨后的沟壑里。 而在那里,与拔思母部交易用的货物,也都已经备好了大车,就等着他们来运。 看到马匹如同潮水一般被赶到沟壑中的时候,范宇不由得安心的笑了。 不管如何,这些马匹都到了自己的手上,那种心中的成就感与踏实感真是让人非常舒服。 可很快,范宇便发现从那马群的队伍之中出来一人,骑着一匹马来到董家寨下。 “上面的可是安乐侯?”马上的人声音清脆,显然年纪并不大。 范宇在寨墙上看,却也看不清对方长想。 “不错,我正是大宋的安乐侯。”范宇对对方行为也感觉奇怪,“你是……” “安乐侯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呼斯楞!”呼斯楞高声叫道。 这一次听清楚了,范宇不得不向呼斯楞招呼道:“果然是你,这个时候你父亲可放心你自己一人出来?格日勒有些儿戏了吧。” 谁知呼斯楞却不以为意道:“我父对安乐侯十分放心,他说安乐侯是信人,所以便派我来与安乐侯接洽交易。” 范宇下了寨墙,在众人的陪同下去见呼斯楞,“此次交易让你辛苦了,快些进来坐,先喝些热茶。” 对于范宇的热情招呼,呼斯楞也不矫情,下马道:“那我就叨扰了。” 两在寨中刚刚坐定,呼斯楞便对范宇开口道:“安乐侯,除了马匹,我们还有许多牛羊,这也可以售卖与你们,你可愿买?” 范宇愕然,这件事似乎当初并没谈过。 第314章 跟着安乐侯有肉吃 以呼斯楞的身份,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白。拔思母部除了战马,还要卖更多的牛羊。 范宇只是沉吟了一下,便对着呼斯楞笑道:“若是能送过来这许多牛羊,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你们有多少牛羊,我大宋这边就收购多少,如何。只是价格吗,应该不会那么高吧。” 得到了范宇肯定的答复,呼斯楞便脸上露出缓和之色。 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拔思母部配合辽军剿灭党项部族。不但从党项部族俘获了许多的马匹,还有无数的牛羊。 以拔思母部的规模,目前所能养得起的马匹牛羊实在是超过了负荷,因此这才急着售卖出手。 看到范宇痛快答应下来,呼斯楞便感激的道:“安乐侯是我们拔思母部的朋友,我们拔思母部,是不会忘记朋友的帮助的。” 在这等青黄不接的季节里,拔思母部的牲口数量,只能保持在一个较低水平。象如今这样暴增的数量,最后只能是冻饿而死的结果。 如今范宇接手了,这对拔思母部来说,便等于是白捡的。 “既然是朋友,我也就有话直说。”范宇笑道:“现在我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财货给你们,若是拔思母部信得过我这个朋友,那就先将牛羊送过来,我这里准备好了你们要的东西,再交接于你拔思母部,如何。” 与范宇一起的江佑亭、狄青、杨文广等人,听到范宇的话,都是脸上一红。难怪侯爷刚才答应的那么痛快,弄了半天竟是要赊帐。 不过,在后世的大宗货物交易当中,赊帐并不罕见。其余几人都是大宋的武人,并不是商人,因而对这等不是一手钱一手货的交易便觉得不可思议了。 呼斯楞听到了范宇的话,也是一楞,“安乐侯莫不是与我开玩笑,这许多牛羊,怎么可能白白的送给你们。” “我已经说了,眼下并无许多货物,因此也无法现在便交易你们的牛羊。”范宇平静的看着对方道:“你们拔思母部若是不嫌麻烦,等我这边凑齐了你们要的货物,咱们双方再行交易也可。” 想了一想,呼斯楞咬了咬牙道:“那也不必,我们已经认定了安乐侯这个朋友,便信得过你。这次的马匹交易完毕,我回去便与父汗说,请他将牛羊都送过来便是。” 现在草原上都还是冰雪,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草长莺飞的时节,那时草原上才会出现绿色。 如今拔思母部因为剿灭党项人,部族中的牲口数量暴涨,但是对于拔思母部来说,却是个烦心事。 若要等着范宇这边筹集货物,他们拔思母部的牲口怕是就要死上一大批,实在是得不偿失。 范宇自然知道对方的难处,却也并没有借机压榨,而是转开了话题道:“早在辽国之时,便得知辽军要剿灭党项各部。如今,更是听说辽军在边界与西夏人对峙。呼斯楞你从辽国境内过来,可知道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西夏与辽国之间有情况,对于大宋来说也非常重要,这决定了大宋接下来的态度。 呼斯楞听到范宇的问题,便苦笑道:“现在辽国的阻卜大王府还有西北路招讨司都已经动了起来,凡是得到命令,而不对党项部族出兵的部族,一律按通敌处置,灭其部族掳其人口分其牛羊。草原上的党项各部固然损失惨重,但是其他的小部族也是一样的命运。” “我们拔思母部人口众多兵力也厚,这才没有受到波及,还能占到便宜。但是许多小的部族,甚至乖乖听话,也一样落个被剿灭的下场。”呼斯楞虽然年纪比范宇还小,但是却显成熟,“党项各部的残余,如今已经正在阴山之北集结,总数不下二十万人,正要南归西夏。而辽国的天德军,正与西夏的军队在阴山乌梁素海一带对峙。双方各自都有不下十余万人的军队,怕是随时都会有大战兴起。” “那党项的残余如何还有二十万人,如此之多?”范宇不由皱眉道:“难道各部族对他们的剿灭,都是假的不成。” “怎么会假,这二十万残余的党项人,大多都是老弱之流,哪怕西夏军队能将他们接应回去,怕是连五万人都活不下来。这一路既是冰天雪地,也是大漠黄沙。还要面对各部的追杀,死光了也不奇怪。”呼斯楞摇了摇头道。 范宇想了想,才对呼斯楞道:“依你之见,既然党项残余如此凄惶,那西夏军队会不会过界杀辽国,将这些人接回西夏境内。” 呼斯楞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得怔住。 “西夏地广人稀,若是真的狠下心来,一定要将这些党项残余部族接回西夏,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对面的天德军也不是吃素的,除非将天德军击溃,否则决不可能。”呼斯楞摇了摇头道:“而且,还有河清军、金肃军在侧,怕是西夏人很难做到。” 范宇笑道:“西夏缺人,若是能将这二十万党项老弱接回,对于青塘和回纥境内的党项部族来说,便是可以放心投靠的。若是让西夏聚集了这等大势,他们才有资格称帝。也不知道西夏对峙的军中,是谁在掌军。” 江佑亭对此非常清楚,急忙道:“西夏对峙的军队中,是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兄弟。这两兄弟乃是李元昊受宠的妃子野利氏的兄弟,他们一族在西夏掌有大权。” 范宇听到竟然是姓野利的,这两个人与自己在辽国所遇到的野利仁荣也是兄弟。 “看来,辽国要小心了。弄不好西夏的这两兄弟,真的会突然出兵接应党项残余。”范宇摇了摇头道。 不过此事与大宋眼下并无太大关系,大宋这边只要表示一个态度便好。 范宇这里与呼斯楞正说着话,另一边的朴增寿也已经清点了战马,并将这一次的货物与军器都交割给了拔思母部的人。 “启禀范钦差,此次与拔思母部的交易也已完成。共计收到战马三千一百二十七匹,如今都在后面的丘壑之中。”朴增寿有些激动的道。 他非常清楚,一次弄来这许多战马,对于大宋来说是多大的功劳。而自己作为一个亲身参与者,必然会有功劳分润。 原本被范宇折腾的差点自杀,心中敢怒不敢言,如今却都化成了钦佩,跟着安乐侯有肉吃啊。 第315章 纸上谈兵 不只是朴增寿这么激动,范宇身旁的狄青、杨广、江佑亭等人无不露出喜色。 这可是三千匹战马,而大宋一整年也只是采买五千余匹战马。这三千匹,便是大宋一整年采买数量的六成之多。 交易顺利,呼斯楞也打算带着从范宇这里交易的货物回去。 呼斯楞对着范宇拱了拱手,“侯爷,我马上就要回去,不知道牛羊什么时候给你送过来?” “牛羊要看你们怎么送了。”范宇笑道:“辽军那边虽然有你们拔思母部的人,但也不要做的太过明显。我可是希望,咱们之间的交易能做的更长久。而不是交易两次之后,便听到拔思母部被辽军追杀消息。” 呼斯楞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其实我们的牛羊都已经带过来了,都在宁边州的城外。除了要交易给你们的,还有一部分是送给辽军的。也就是辽国的税。宁边州的辽军,与我拔思母部多有姻亲,倒是很好说话。只要不是当着他们的面与宋军交易,便没有问题。” 范宇淡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牛羊送过来,我会给你们折算成茶叶。只等茶叶送到这边,便会派人给你们送信。” 草原上的部族与大宋交易,最喜欢的便是铁锅和茶叶。尤其是茶叶,消耗量十分巨大。 因此,范宇也才会如此说,这也代表了最大的诚意。 毕竟是第一次与拔思母部交易,双方都互有所需,维持着诚意和善意,才是长久之道。 果然,呼思楞听到范宇主动提起用茶叶交易牛羊,虽然是赊帐,但也让他满意。 “好,我回去便会告之父汗,我们拔思母部与侯爷的友谊长在。”呼斯楞带人用自己的马匹,拉走了那些装载着货物的大车。 将呼思楞送走,范宇便写了一封信,让江佑亭派人送去太原府的永昌隆商号。 永昌隆商号的名称虽然刚刚用了不久,但是这些分号,早在范宇去辽国之时,便有所发展。太原作为河东路的首府,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范宇之所以写信给太原的永昌隆,便是要让他们派人运送大批草料,并接收这些牛羊。 其中草料最重要,那三千匹战马,可绝对是军中的宝贝。火山军虽然有一部分草料,范宇来之前也带了一批草料,但是这许多马匹和牛羊,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次日,范宇刚刚起身。原本以为无事,却没想到江佑亭手中拿着一张纸急匆匆的跑来见范宇。 “范钦差,西夏与辽军怕是要有一战了!”江佑亭面色紧张的将手中纸张递交到范宇手中。 范宇低头一看,只见纸张上写着潦草的字迹:野利旺荣率兵十万,兵逼河清军,疑似从河清军驻防之地接应党项残余。 在辽国与西夏的交界之地的东线,辽国共有三支军队守边。从北到南,依次为天德军、河清军、金肃军。其中河清军在中间地势相对平坦的地区,左右分别有天德军和金肃军,却也是最容易集中兵力的地方。 “西夏这么做,选河清军为突破的话,岂不是要与辽国来一场大战?”范宇皱眉道:“河清军的防地虽然易行,但是却也易为辽军集中,实在是不好打。” 江佑亭却是满不在乎,“范钦差不必管他们打生打死,至少离我们这里还有数十里远,这边无恙便好。” 范宇摇了摇头,将狄青、杨广、曹傅三人叫来,让他们看了这条消息。 “你们三人觉得,这西夏的野利旺荣要如何打这一仗,才能将残余党项人接回。”范宇看着三人问道。 虽然新军已经招募了兵士,可是范宇觉得,让狄青杨广和曹傅三人,拓展一下为将的思维也很重要。 借着形势变化,正可来一场纸上谈兵。 杨广取来地图,看着上面的地形道:“西夏出兵所选的地形,倒是易于行军。可是这兵力分配上,比辽军可就差了些。若冒然出兵,易受三面围攻。想要接回残余的党项部族,怕是要来一场苦战恶战才行。” “西夏亦可兵分两路,一路先行疾走不与辽军纠缠,而与残余党项部族汇合。一路后发,使得辽军不敢轻动。这样的话,便可对辽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曹傅也跟着出主意道。 狄青对曹傅道:“你这个主意,怕是要害死了西夏大军。我若是辽军大将,定要集中兵力以多打少,先将后发的这一支西夏军队歼灭,而后回过头来,再对付与党项余部汇合的西夏军队。这样做,岂不是白白送死。” 曹傅面红耳赤,刚刚有了点指点江山的意思便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不过曹傅是向来有些不服气的,“狄大哥你说我这办法不好,那你若是西夏的野利旺荣,会如何来打这一仗。” 看了一眼地图,狄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野利旺荣如此排兵实属不智之举,面对辽军并无任何优势,只有硬碰硬而已。除非,西夏有把握必然能正面胜过辽军,否则的话,是不可能如此硬来的。” 听到狄青的话,范宇便忽然想起,西夏的铁鹞子骑兵,在后世是极为有名的。那等重甲骑兵,五骑一排,三百人一队。皆为良马重甲,所向无敌。 莫非野利旺荣这样的态势,便是要发挥铁鹞子的优势不成? “我觉得,西夏可能会派出重甲骑兵。”范宇看了看三人道:“这等形势之下,若要将辽军一鼓而破,非重甲骑兵不可。辽军若无防备,便会束手无策,怕是会被重甲骑兵横扫。” 江佑亭此时却笑着插话道:“侯爷可是太高看西夏,自李继迁受封,西夏不过是些党项游牧部族而已。他们这些人与野人没太大区别,除了悍勇之外,可不懂什么叫重甲骑兵。顶多是靠着马快和骑射的本事,才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范宇看了这家伙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轻视西夏可不是好现象。 那李元昊野心极大,若是大宋上下武都是这样的轻敌看法,怕是要吃大亏。而且,历史上大宋也真的是吃了大亏。 范宇又扫地图一眼,具体如何,还要看西夏与辽军是不是真的会打这一战。 第316章 乌云压城 虽然江佑亭对西夏有些轻视,但是狄青和杨文广还有曹傅,却是对范宇的话不敢疏忽的。 他们三人围在地图前,看着西夏与辽军双方的态势,都皱着眉。 杨文广道:“西夏的兵力十万余人,而辽国的天德军、河清军、金肃军,还有部族军。加在一起,怕不是有十二万人之多。要是只看兵力的话,西夏还是差了五分之一。若是正面硬碰硬,明显便有些吃亏了。” “我觉得侯爷所虑未必不可能。”狄青是支持范宇的,“这等堂堂正正的战阵交锋,定然会派出精锐雄兵。西夏自李继迁受封起,如今传到李元昊的手中已经三代,便是有重甲骑兵也并不稀奇。而且,西夏主动威逼辽军,可谓是有备而来,不可不重视。” 曹傅刚刚被打击了积极性,但是这小子向来脸皮不薄,此时也安下心来听大家分析。 “如果西夏胜了这一战,结果会如何?”曹傅不由开口问道。 范宇看了看地图道:“西夏若是胜了这一战,便可顺利接应回来那二十万的党项残余。而且击败了辽国这等当世大国,必定上下士气如山雄心万丈。在西夏周围所有的党项部族看来,西夏便是党项正朔众望所归。从此之后,那李元昊称帝之事便再无顾忌。” “侯爷,若是真让西夏胜了这一战,我大宋如何自处。”杨文广不由皱眉道:“不如想办法通知辽军,使之有个提防才好。就算是辽军不肯听信,也要有些准备,莫要败的太难看才是。” 范宇对于杨文广的建议赞同的点点头,“通知辽军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于听不听劝,那就是辽军自己的事情了。江佑亭,你可有办法将这个事情通知辽军吗?” 江佑亭听到侯爷在叫自己,他急忙应道:“这个事情并不难,只要侯爷以钦差的名义,给辽军的领兵大将写一封信,想必没有人敢拦截此信。” “你可知道,辽军一方的大将是谁。”范宇看向江佑亭问道。 “是西南招讨使萧普达。”江佑亭躬身道:“这位萧普达深谙边事,很受辽皇的器重,在辽国的权势也极大。如今天德军、河清军、金肃军,还有一些部族军都在他的指挥之下。” “如此也好,我这便给这位萧使君写一封信,提醒他一下。”范宇点点头道:“你派人送到辽国一方便可,勿使轻敌。” 当即,范宇便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江佑亭,使其当天便送入辽军。 实际上河清军的防区与火山军的驻地并不远,两边的直线距离不到数十里,只要过了金肃军的驻地,便能送到河清军。 这个距离,一天便能送到。 信送出去之后,范宇还是有些心中不安。 他看向江佑亭道:“西夏与辽国交战,距离与我大宋如此近,我们也不可不防。火山军要有些准备,莫要遭了池鱼之殃。全军收缩,将斥候也派出去。尤其是西夏一方,定要前出二十里。” 对于范宇的话,江佑亭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但也不敢不听。范钦差的手段他是服气的,而且手握他的生杀大权,怎能不听。 江佑亭去调动火山军,范宇便看向狄青、杨文广和曹傅三人。 “新军操练的如何了。”范宇问道。 “新军皆为青年,体力自不必说。难得的是心思单纯,并无滑头之辈。”杨文广身为将门世家,眼光最是清醒,“如今操练的时日虽短,但是已比寻常的禁军还要强些。下官觉得,只要让新军经历一两次战阵,必是精锐。” 狄青也点头表示同意道:“难得的是令行禁止整齐划一,并无偷懒耍滑之辈,或许是做过矿工皆为坚忍之人。有这等兵士,死战亦不足为惧。” “范钦差,这一次西夏与辽军若有大战,是不是咱们的新军也要派出去战上一场?”曹傅有些兴奋的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只要不波及到我们大宋,我们自然是要坐山观虎斗的。辽军与西夏骑兵甚多,我们与之野战,怕是还要吃亏,得不偿失。如非必要,根本就不必与任何一方交战。而且,与辽军交战的可能几乎没有。若是交战的话,也很可能是与西夏一方交战。不过,我们还是坚守边界就是。除非辽军派人请求我大宋一方出兵,否则便要按兵不动。” 曹傅有些失望的道:“若是这样,新军怕是许久也无法上一次战阵了。若是不能显示新军的精锐擅战,怕是官家和朝廷对于新军也有所质疑。新军新军,如何才能显出新军的不同呢。” 这小子嘴上说着要显示新军的作用,好获得官家与朝廷的认可,可实际上,这小子就是有些手痒,想要带着新军战上一场。 范宇冷冷的看了曹傅一眼道:“你莫要以为战阵是好玩的,兵凶战危岂是儿戏。一个不小心,便会将性命丢掉,死伤成千上百条人命也是等闲。如果你连这个都看不到,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带兵了。” 曹傅吓了一跳,急忙拱手道:“范钦差说的是,是我有些轻视战阵了。” “哼,我看你也闲不住。”范宇的目光从狄青、杨文广与曹傅三人的面上扫过,才接着道:“咱们带的三千副龙鳞铠,可以配给新军,使其着甲操练。龙鳞铠甲重达四十余斤,若不提前熟悉,怕是临时作战会力有不逮。可让新军每天身着重甲,手持长杆摆成方阵,先习练战阵对抗。待到战时,将长杆直接换成斧枪,便可作战。” 新军建成不到一月的时间,按理说现在就命他们身着重四操练,还有些为时过早。但是范宇觉得边界之地风云变幻,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一旦真的受到西夏与辽军的波及,也能控制住形势,免得遭殃。 如果西夏和辽军大战,宋军这边被波及而一溃千里,那自己这个巡边钦差便成了天大的笑话。 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领命而去,他们虽然没有得到范宇的作战命令,可是也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辽夏之间也已剑拔弩张,辽军招讨使萧普达收到范宇信件之时,西夏军队便已经开始向河清军移动,颇有乌云压城之态。 第317章 不妨再做上一票 西夏军队在河清军的西南方向还有二十里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并且已经派人向萧普达传了信,要接应党项残余部族到西夏。给了萧普达两天时间考虑,并指明两天后辽军若不让开通路,便会进攻。 对于这等威胁,萧普达觉得非常可笑。一个小小的西夏,不过是些党项部族抱团取暖才形成的一个小国罢了。他们这些家伙,还是大辽的属国,却对上国不敬。 辽国作为大国,当然不会向西夏低头,给对方让开通路。而且那些党项部族的青壮,都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辽军故意留了一些老弱残余,就是用来钓鱼的。否则的话,这些党项老弱可禁不起辽军大开杀戒。 诱使西夏军队进攻,本就是辽军的方略。 只是西夏的使者刚刚回去,宋国却又有人送来书信。 萧普达一看书信落款,居然是大宋安乐侯亦为大宋巡边钦差。这位安乐侯他是听说过的,正旦之时曾于辽国南京来贺。其时更是文名大振,并与皇太弟交好,在辽国算是有些名声。 对于这样的人来信,萧普达当然不会轻视。 展开范宇的信之后,萧普达便对范宇的毛笔字惊为天人,这写的啥玩意儿?字形歪歪扭扭,笔划粗细不一,虽然能看懂,但是看这书信就象是被人喂了一口屎一样不舒服。 就这等字迹之人,居然还有诗名,这让萧普达大失所望。 虽然字迹无比潦草,但好歹还能看懂。 “萧使君亲启:近闻西夏陈兵于河清军西南,有兵逼辽军之意。吾观军图地势,河清防区地势较平易于行军。然辽军之数,亦多于夏军。若布堂堂战阵,则夏军当无胜算。有虑于此,夏军甚为可疑。因而吾集边军将校,共思西夏谋略,微有所得。今告知于萧使君,以有备而无患……恐夏军有重甲铁骑以为锋矢,若军阵为其所破,则后果堪忧。望萧使君慎而又慎。” 原本看到范宇的字迹,就已经对这位安乐侯起了轻视之心。等看完这封信,萧普达就更是有些看不起范宇。 这位安乐侯真是闲的操心,以宋军的孱弱战力,竟还要指点我大辽军队战术,简直不自量力。 在萧普达看来,西夏这等贫弱之邦,如何配得起重甲铁骑。 重甲铁骑可不是说笑的,不但马匹要配有铠甲,马上的骑兵也是一身重甲。只从这一点来看,对马匹和骑兵的要求就是极高的。另外还要配有重甲,这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以西夏这等贫瘠小邦,如何能养得起这等豪华兵种。 萧普达看完了范宇的信,便将之丢到一旁不再理会,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不值一提。 到了晚间之时,董家寨的对面的黄河冰面上,便出现了成群的牛羊,是拔思母部将答应的牛羊赶过来了。 范宇命人前去接收,却是又见到了呼斯楞。 呼斯楞见到范宇之后,便拱手笑道:“父汗得知侯爷现在并无多少货物,便让我先将牛羊都送过来。父汗说侯爷是有信用之人,此次交易可先将牛羊交予侯爷。若是侯爷真的不再给我拔思母部提供货物,就当错认了侯爷的信用罢了。” 这个格日勒,明明自己也无力养这许多牛羊,偏偏还说的这样好听。范宇当然能听得出来,却也并不说破。 “你父亲不会失望的,我当然是有信用之人。”范宇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江佑亭道:“此次交易完成,你们可要经常派人来,与江指挥联系。与拔思母部往后的交易,便都交由他来做。待到答应你们的货物到来,也是由他通知你们。” 呼斯楞看了一眼江佑亭,便也拱了拱手道:“见过江指挥,那么日后还要多关照。我们草原上的人,都喜欢讲信用的爽快汉子。江指挥若有什么需要或许事情,尽管与我们拔思母部直说。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这话是说给江佑亭听的,但也是给范宇听的。 江佑亭也笑着拱手道:“呼斯楞你太客气,这本就是相互的,我这边也不会让朋友失望。” 范宇笑着点点头道:“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有异议,以后的交易便这么来。对了,呼斯楞,我还给你与你的父亲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们喜欢。来人,将东西拿过来。” 立时有兵士将两支长木匣抱了过来,放在范宇的面前。 随手打开一支木匣,里面是一长一短两柄刀。长的是柄三尺弯刀,短的是一柄一尺长的短刀。这两柄刀都是砂鱼皮刀鞘,上面镶有绿松石,并且是铜钿镏金,刀柄嵌玉。只看卖相,便知道绝不是普通货色。 范宇伸手将那柄长刀拿起,扔给了呼斯楞,“你且看看这柄百炼精钢的弯刀如何。” 呼斯楞看到这两柄刀的时候,便已经有些挪不开目光,等弯刀到了手上,便先在刀鞘上摸索了一番。 咔的一声,抽出弯刀。呼斯楞便看到雪亮的刀身上,因为百练锻打而形成水波一样的花纹。 持刀在手中,轻轻挥舞,轻重都很合手。而且刀柄要比普通的弯刀还要长一些,可两手握持更显凶猛。 “这柄弯刀十分合手,这么贵重的刀,侯爷真的送给我了吗。”呼斯楞爱不释手的道。 范宇也将短刀拿在手中,又取了一张纸,抽出短刀在氏上一切,便将纸张划开。 将短刀归鞘放回木匣,推到了呼斯楞的面前。 “这本就是送给你们父子两人的礼物,当然是要让你带回去的。”范宇哈哈一笑道:“在我们大宋,本就有句俗话,鲜花送给美人,宝刀要送给英雄。你和你的父亲是我的朋友,也是草原上的英雄,当然不能送给你们鲜花,只能送宝刀了。这里两个木匣,两长两短四柄刀,都是送给你和你父亲的。朋友对我的信任,理应得到这样的馈赠。” 这刀就是造作院新成立的良工所制造,范宇出京之前,特意给对方准备的。本来是官家作为赏赐用的,但是他拿来当礼物,也很不错。 呼斯楞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将弯刀放入木匣中,“侯爷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永远不会让朋友失望。” 范宇摆了摆手道:“西夏的大军正与辽军对峙,恐怕战事将起。你和你的父亲,要尽快远离这里才是。如果你们受到波及,可就不太好了。党项那些部族残余的老弱,也正在赶往西夏,恐怕真的会被接应回去。若是拔思母部有余力,临走之前不妨再做上一票。” 第318章 严防死守 呼斯楞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有些吃惊。再做一票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但是那可是辽军的诱饵。 若是就这么把辽军的诱饵给吞了,岂不是坏了辽军的计划。 “侯爷的意思,是那些党项部族残余能逃到西夏?这不大可能吧。辽国大军十余万人横亘边界,就凭那些老弱,怕是根本无力逃回。”呼斯楞立时便想到,这位安乐侯竟是有些不信辽军的战力。 范宇摇了摇头道:“非是不信辽军的战力,而是怕辽军轻敌。若是被西夏突破辽军的防线,那些党项残余便会被接回西夏。从此不但西夏声势大涨,而且那些残余的党项人,也会时刻想着报复。到时你们拔思母部紧靠着边界,怕是会受当其冲反受其所害。” “与其等着对方回到西夏休养生息再次壮大,不如你们拔思母部先下手为强。借着此次大战,先一步将党项残余铲除,以绝后患。”范宇看着呼斯楞道。 呼斯楞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道:“这对于我们拔思母部来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万一辽军追究我们部族的责任,要如何推脱?若是因此受到辽军的针对,那就不好了。” “这个简单。”范宇看到呼斯楞担心的竟是这个,便笑道:“你们此次前来宁边州,便是给辽军送马。可向辽军自报面奋勇监视党项残余,辽军岂有不允之理。不必等西夏与辽军开战,拔思母部便动手可将这些党项残余铲除。若是辽军追究,便可告之,党项残余有分散逃走之意,你部不得已而为之,实属无奈。” 在范宇的心中,对西夏的厌恶还要超过辽国。现在给呼斯楞出这个主意,便是要让西夏竹篮打水一场空。 哪怕西夏军队战胜了辽军,也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战事,得不到任何回报。 而辽军因为与西夏刀兵相见,两国的关系便会一下子恶化。从而大宋便可与辽国联手,共同对付西夏。 范宇知道在西夏李元昊称帝之时,大宋朝野极为愤怒,皆力主派大军讨伐。只是大宋却摆出一副天朝上国的姿态,虽然出兵,但傲慢自大而且轻敌。几场大战下来损兵折将丢盔卸甲,令人齿冷之极。 若是宋军先与西夏交战,定然是败多胜少的局面。若是西夏与辽军交战,并且战而胜之,那就等于给大宋提了个醒,使之不再轻视西夏。 哪怕这一次辽军胜了西夏,也可使得大宋提高警惕,对于西夏多一些防备之心。 但是最好的结果,范宇当然是希望辽军惨败,西夏与辽国之间再无转寰的余地才好。 唯有如此,辽国才会与大宋联手对付西夏。大宋只要不是傻到了家,便可借势与辽国一同灭掉西夏。不但能开拓疆土,还可获得养马之地,更能打通西域通道,实为一举数得。 呼斯楞听到范宇的建议,没想到竟还能这样操作,他不由得点头,“侯爷说的很有道理,若是如此,我们拔思母部,但是很快又能与宋国交易了。此事我会禀报与父汗,定当努力劝说于他,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所谓又能交易,便是指对于西夏残余的大肆掠夺,将掠夺来的牛羊马匹再一次售卖到大宋这边。 范宇哈哈一笑道:“要是这样的话,我这边都来不及抽调你们所需的货物了,只怕会越欠越多。不过,我建议你们越快越好,西夏的军队怕是马上就要进攻了,时间不等人。” 呼斯楞点点头,便抱起了两只长木匣,“我这便回去,向父汗说明情况,请他即刻派出部族的勇士们行动。辽军那边也派人打个招呼,以免落人口实便是。如此,我这便告辞。” “好,欢迎你经常过来。”范宇对呼斯楞拱手笑道。 呼斯楞带着人回到格日勒的营地,便将范宇的建议告之于格日勒。 听到范宇让呼斯楞转告的话,格日勒便是眼中一亮。对于党项残余部族,他早就有些心思。若不是辽军要留着这些残余部族,好诱使西夏人上钩,草原上的各部族便早就将这些老弱给残余给吞噬干净了。 而范宇给他找的借口,让这他派人去掠夺党项残余部族的行动名正言顺,这如何能够放过。就算是辽军事后追究,大不了向辽军送上厚礼,便可无事。 “这个主意非常好,召集我们拔思母部的所有勇士,今天晚上便行动起来。”格日勒想了想,又道:“去将海日古叫来,我有事情让他去做。” 呼斯楞叫来了海日古,两人在格日勒的面前,静待对方吩咐。 格日勒看了海日古一眼道:“海日古,你去向金肃军中送信,就说党项残余的部族有些异动。他们重建了一支老年人的队伍,想要突围去夏国。你告诉金肃军的耶律虎,就说我已经带人去拦截了,让他不用太急。” 听到父汗格日勒的话,呼斯楞深感敬佩。父汗居然比那安乐侯还上心,编的这个理由也相当充足。 当晚,两万拔思母部的青壮勇士,便借着月色出发了,直扑向数十里外的党项营地。 范宇将呼斯楞送走,便回到了新军的营地。 董家寨这里外松内紧,与拔思母部交易的那些马匹和牛羊,范宇让人加紧运送到后方的火山军驻地。 尤其是战马,这些宝贝疙瘩如果受到损失,那可就亏大了。 次日起个大早,范宇盯着西夏、辽国、大宋的地图看了半晌。他对于如今三国的形势,还是有些不放心。 西夏若是败了那还好说,若是胜了辽军,却又没能求回残余的党项部族,他们会如何行动?是继续向辽军大举进攻泄愤,还是转而攻略大宋威慑四方,为李元昊称帝做铺垫? 不可不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范宇以巡边钦差的名义,给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都去了文书,令三路严防死守,以防西夏出兵。 第319章 只有挨打的份 就在范宇的书刚发出不久,江佑亭便面色严肃的来见范宇。 “侯爷,已经得到消息,那拔思母部的动作真是快,昨晚他们便大举出动了。”江佑亭道:“具体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但是这件事怕是会引起一连串的变化。如今的形势有些风云诡谲,不好判断。” 范宇继续查看着面前的地图,点了点头道:“有变化就是好事,否则的话,由着西夏军队按步就班的来,怕是辽军极不乐观。希望拔思母部这番动作,能将西夏军队的部署打乱。若是真的让西夏成长为能与我大宋和辽国鼎足而立的势力,只怕最吃亏的就是我们大宋了。” 江佑亭接着道:“还有一条消息,要请侯爷参考。丰州的保宁寨左近,发现了一些西夏的零散轻骑。在丰州一带游荡不去,且不时与我拼宋军的斥候发生冲突。具体的数目不详,应该不会超过百十人。西夏军与辽军对阵之际,还往咱们宋境内派兵骚扰,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丰州也是火山军的辖区,距离董家寨不过二十余里而已。 在这样近的距离,出现西夏轻骑,便不是一件简单事。 范宇在地图上不断查看,丰州、保宁寨、西夏轻骑。他将这些词汇联在一起,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这些轻骑,是什么样的轻骑。他们是斥候,还是作战的轻骑。”范宇看了片刻地图,终于开口问道。 江佑亭不敢怠慢,急忙拱手道:“只看他们的兵器和作派,应是斥候。” “来人,去将狄青、杨广、曹傅三人请来。”范宇吩咐道。 立时便有兵士,跑到外面,将正在操练新军的三人叫了进来。 范宇指着地图道:“你们看一下,丰州的保宁寨一带,出现了近百的西夏斥候,不停的游荡。大家议一议,这些西夏斥候是来做什么的。” 几人围着地图,都开始皱眉琢磨,西夏派出轻骑斥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傅忽然眼中一亮道:“这些家伙,肯定是在探听我们宋军的虚实。估计是怕我大宋的军队,去抄他的后路。因此,对我们起了防备之心。” 狄青却摇了摇头道:“这倒不一定,我们大宋缺马,而西夏军中多为骑兵。我们派步军去抄骑兵的后路,这可实在是难。这里并无山岭险阻之地,对方只须骑马绕开,便可将我们的布置远远的甩开。” “我觉得,或许西夏军队另有别的打算也说不定。”杨广沉吟道:“既然是斥候,显然是刺探我大宋的军情虚实。想必范钦差带着新军来到火山军的消息,并不能瞒住西夏人。因此,西夏人不明我大宋的态度,便要派出一些斥候骚扰我大宋的边界。若无意外,应是起来警告与吓阻的作用。” “下官觉得,西夏斥候来去如风,若要剿灭实在太难。我们便按侯爷的意思,严防死守即可,定然不会受损。”江佑亭也跟着道。 范宇听完几人的发言,还是摇摇头道:“总感觉西夏人有些捉摸不透,他们这样做,若只是为了防备我们,便显得太过保守。若是骚扰我们,却也没有必要。若是进攻我们,就更是平白竖敌。那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狄青听范宇分析,有些恍然道:“侯爷的意思,难道是西夏人要进攻?” 曹傅笑道:“狄大哥怎么没听清范钦差的话,西夏人怎么会进攻我们,那不是平白竖敌吗。” 杨广却是听了出来,给了曹傅头上一巴掌,“你也没听出来,狄青说的是进攻,是西夏要从我宋境之内进攻辽军!侯爷,我应该猜的没错吧。” 对于杨广的话,范宇点头吐了一口气道:“应该就是这样了。西夏的野利旺荣真是狡猾,他定然要派出一支西夏军队,从我宋父境穿过,去抄辽军的后路。辽军没有防备,在前后夹击之下,定然会大败亏输。” “侯爷,不如我们不要管西夏军,坐看辽军战败,与我们大宋也无关系,反而乐见其成。”江佑亭笑道:“不过是狗咬狗而已,以辽国的骄横,吃些亏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不可。”狄青皱眉道:“若是任由西夏穿过我宋境,恐后患无穷。一来,任由他国军队任意穿越国土,对于我大宋的军心士气,都不是件好事。二来辽国也会认为我大宋与西夏勾结。三来,会纵容西夏对我大宋的轻视之心。下官无论怎样看,都不可放任西夏军队任意往来。” 曹傅却是笑道:“我赞成狄大哥的话,这些西夏人可不能放纵,该当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是。范钦差,不如派我们新军出战,给我们一个立功劳的机会。反正西夏与辽军的主战场应在河清军那边,咱们丰州这边,不可能有许多西夏军队过来。” 杨广却是一挑眉,看着曹傅开口道:“侯爷,可让我与狄青两人带领新军出战,曹傅便留在董家寨以策万全。新军这两日,对于身着龙鳞铠也已熟悉,应该可以一战。” 江佑亭皱着眉头,却知道无法阻拦,便开口道:“我可从火山军中抽调五百弓弩手,为新军策应,如此方可进退有据。” 范宇对江佑亭点点头笑道:“江指挥想的周到,若是有这五百弓弩手,便好打一些。” “范钦差,我是一定要去的。”曹傅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这些时日以来,我可曾有一天偷过懒?哪一日不是早早起来,便领着新军操练。可是到头来,你们却不上我上阵。不就是我年纪小了一些,我不过是比安乐侯小了一岁多而已!” “你这么想战,也不是不可以。”范宇想了想,怕这小子犯倔,万一再偷偷上了战场那才麻烦。 与其让这小子变成不安分的定时炸弹,还不如让他带兵上阵。至少在战阵之上,还有亲兵护卫他的安全。 “如何?范钦差请讲。”曹傅听到范宇要提条件,便急忙追问道。 范宇笑了笑,才接着道:“你不可冲阵杀敌。” 曹傅一下子便如同放了气一般,“不能冲阵杀敌,这还如何可战?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第320章 死有余辜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都摇起头来。 杨文广道:“侯爷也是为你好,以你这年岁,身量还未长成,若是冲阵杀敌极为吃亏。等你及冠之时,身量武艺俱成,便可冲锋陷阵了。如今么,你须在亲军的护卫之下,镇定指挥才是。” “即使武将,也没有一生皆在厮杀一线的。”狄青也笑道:“尤其是身为大将者,皆需运筹帷幄指挥若定,领兵杀敌非是常态。你如今武艺未成,便先在亲兵护卫之下拾遗补缺吧。” 范宇在地图之前,手指在图上不断的游移,头也不抬的道:“这是军令必须遵守,若是不服,那便军法处置。我不敢杀你,但也可以除了你的军职,你日后便永无领兵之时。” 听到范宇的话,曹傅立时便不吭声,只不过一脸的不乐意,却是引来狄青与杨文广两的笑声。 狄青看到范宇在观看地图,便顺着他的手指移动方向看过去。 “侯爷这是在找西夏行军的路线?”狄青问道。 “不错,丰州之地皆为黄土丘陵,千沟万壑实非骑兵交战理想之地。因此,我才会答应你们带领新军出战。否则的话,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但是我们也不可轻敌,否则新军一触即溃,那便事与愿违了。”范宇目光还在地图上搜索着:“最好,是找一处西夏军队的必经之路,地形也不要开阔。由身着龙鳞铠的新军为主力,而火山军的弓弩手为辅助。如此配合,可保这一战不会轻易便败。若是要胜,还须依据地形临场发挥方可。” 狄青道:“侯爷若是选了狭窄地形埋伏西夏轻骑,可以滚木断其后路,再以弓弩手在两侧的黄土丘陵上不断放箭。只要西夏轻骑无法突破正面的新军,此战便是全歼之役。” 江佑亭听到了狄青的话,不禁倒吸凉气。这个年青人的口气可是不小,西夏人向来如同土匪一般,也不是这么容易可以全歼的。 杨文广对于狄青的话,也有些不信,“狄青,这些西夏人敢于抄辽军后路,必然是精锐之士,不容小觑啊。” “西夏精锐又如何?”曹傅此时又开了口,“我们所带的新军,可也不是乌合之众。虽然这些时日每日操练的十分辛苦,我却没听到一个兵士说苦说累的,可见韧性极佳。每到休息之时,反倒是看到他们多有笑容,显是对于军中十分满意。这等兵士,我觉得比我所见过的大内禁军可强了许多。” 听到曹傅的这句话,范宇不由得看了这小子一眼。能如此细心的观察手下兵士,说明曹傅已有不小的成长。而且这家伙从这方面,也看出来新军可用,从而建立了对于新军的信心。至少这小子认为,身着龙鳞铠的新军,并不会比西夏轻骑要差。 “江佑亭,你将斥候传回的消息都拿给我看。”范宇对江佑亭道。 江佑亭急忙将消息都取来,递与范宇道:“侯爷请看,这些便是发现斥候的地点。” 范宇将这些发现西夏斥候的地点都在地图上标注,便连成了一条线。由独轮寨到清水川,过赵家沟再至十里长川,最后再沿黄河冰面,可至宁边州城下。 这些西夏轻骑,或许会在宁边州外虚晃一枪,但一定会去与党项残余的部族汇合,而后猛扑辽军的背后。 “侯爷,这些西夏人的胆子真是不小,如此行军甚至都不怕得罪我大宋。”江佑亭看到范宇所画的这条线,不由吸气道。 “不只是得罪我大宋,还要给我大宋栽脏。如此从宋境行军,让辽军以为,我大宋与西夏勾结,实在是其心可诛。”范宇冷哼了一声道。 曹傅摩拳擦掌道:“不管西夏人想做什么,我们将他们这支轻骑歼灭掉,岂不是万事大吉。既不破坏与辽国的盟约,又给了西夏当头一棒,还可提升我大宋的军心士气,也是一举数得。” “再调五百弓弩手,去断西夏轻骑的后路,江指挥你可能做到。”范宇看向江佑亭。 江佑亭苦笑道:“我火山军不过三千余人,一共只有七百弓弩手,守寨子的可就有些危险了。” “七百就七百,他们一同配合新军便是。”范宇笑道:“这等沟壑纵横之地,轻骑可也攻不上黄土丘陵。只要占据了地利,便可立于不败。” “侯爷,这数十里的一条线,我们在哪里拦截西夏人才好。”杨文广盯着地图看了半晌,此时也问道。 范宇沉吟了一下,便看向江佑亭道:“江指挥,这丰州的地形你应该比较熟。若是你的话,你选哪里拦截?” 江佑亭皱眉道:“不瞒侯爷,象这清水川、十里长川等河川之地,早已经被水流冲刷的宽阔平缓,并不是设伏的绝佳之地。若是要达到侯爷的要求,当在赵家沟设伏才是。这赵家沟不过是条小河沟,既窄且长。最宽处,也不过十马并骑而过。若是前后一堵,西夏就是有十万轻骑,也能堵在赵家沟中。” 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嘴都合不上了,吓的。 十万轻骑?江指挥不要开玩笑,这阵仗可有些大了。 狄青不由得道:“侯爷觉得,西夏轻骑大约会有多少兵力?若是太多的话,我们冒然拦截,岂不是有些莽撞。” 范宇摇了摇头道:“那野利旺荣号称十万之众,若与辽军正面作战,绝不能太少。所以西夏能抽调出来的偷袭辽军后路的轻骑,也应该超不过一万。若是被我们猜中,而中了我军的埋伏,他们人数多些,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杨文广点头道:“确实如此,偷袭的人马绝不会太多,否则的话便会太过拖沓,反而起不到偷袭的作用。” “范钦差这便下令吧。”曹傅有些着急的道:“如今西夏与辽军大战在即,兵贵神速,若是我们去的晚了,使西夏轻骑通过,那便是一大失误了。” 范宇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们三人现在便带着新军和七百弓弩手前往赵家沟,以杨文广为主将。不要放西夏人过境,也不要客气。西夏人既敢犯境,便死有余辜。” 第321章 愿望实现了 范宇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因为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几乎都没上过真正的战场。 虽然在去辽国之时,曾与辽军的部族军一战。但是那些部族军,也只比乌合之众强一点,算不得真正的正规军队。 这一次可不同,面对西夏数量不明的轻骑,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杨文广抱拳道:“侯爷放心,此战天地地利人和皆为我军所有,西夏军除非不来,若是来了,定然讨不了好去。” “还有一点。”范宇叮嘱道:“若是西夏的主将不欲与我宋军冲突,你们也不可手软。” 江佑亭有些不明所以道:“侯爷,这是为何?若是西夏军队肯自行退去,岂不是一件好事。” “已然犯我大宋之境,且中了埋伏,还想全身而退,真是岂有此理了。”范宇摇摇头道:“若是真的放那西夏人回去,你可保证他们脱困之后,不对我大宋出手?或者绕道依旧突袭辽军后路?既为兵事,便无退路。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一定要将对手打死打残,莫使其有喘息报复之机。哪怕打不死打不残,也要打疼打怕了对方,才能竖我大宋的威名。” 杨文广、狄青、曹傅听到范宇的这番话,都是心中一凛。 在此之前,若碰到敌对一方在战阵上叫喊什么两国交好、还请住手,或许他们真的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如今得到了范宇的叮嘱,这才意识到,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事,容不得半点疏忽和轻敌。 “下官明白了,我等定然不会给西夏军队任何辩解狡辩的机会!”杨文广躬身道。 曹傅也跟着道:“两军对垒,见面便打就对了。” 狄青虽然没说话,但是也捏紧了拳头,显然听了进去。 范宇的目光从他们三人面上一一扫过,才道:“务必小心谨慎,对西夏人能打多狠就打多狠。这等嚣张无视我大宋边界的恶匪之军,定要予以惨痛教训方为正途。不能给其以任何侥幸心理,使之从而轻视我大宋。另外,你们也要保重自身。” 三人齐齐向范宇抱拳,“侯爷请静待我等佳音!” “这便去吧。”范宇点头示意道。 江佑亭也急忙对三人拱手道:“我与侯爷,亦在董家寨静候诸位捷报!” 范宇出了房间,在土丘上目送着杨文广三人,带着三千新军和七百火山军的弓弩手离去。 希望自己的这些布置,能够打乱了西夏军队的计划。 范宇觉得,这一次给西夏造成多大的损失不一定。但是让他们得不到实质的好处,便是一场胜利。 不但可借此与辽国巩固关系,更可威慑西夏,使之不敢轻易对大宋出兵。 对于西夏,范宇从来没有轻视过。西夏虽小,但是李元昊的野心却大。西夏的铁鹞子重骑兵,便是效仿唐太宗的玄甲骑兵,花重金打造出来的。 这是自盛唐至今以来,唯一的一支重骑兵。即使富如大宋强如辽国,也并没有建立这样的一支重骑兵。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李元昊是有着何等野心。若是财力和兵力允许的话,这家伙很可能会以铁鹞子为锋矢横扫天下。 幸好西夏人少,而且土地相对贫瘠,无法支持长期的战事。另外,黄土高原的复杂地形,也限制了重骑兵的作战发挥。否则的话,大宋对于西夏还真没多少好办法。 此时,在西夏的独轮寨中,野利遇乞也正在整军。如今五千西夏轻骑也已经集中在独轮寨,等候上官的命令。 野利遇乞亦为野利氏大将,受到李元昊的提拔和重用。 此次他的兄长野利旺荣带兵六万号称十万,在辽国河清军对面,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这使得辽军统帅萧普达十分紧张,并且命令天德军与金肃军从两翼向河清军靠拢。 但是辽军不知道的是,此时西夏还派出一支轻骑军,去抄辽军的后路。不但要打断辽军的补给线,断了他们的后勤。还要与党项残余的部族汇合,反攻辽军身后,与还面的野利旺荣形成夹击之势。 若是这个目标实现,辽国在辽夏边境的这十余万大军,便会灰飞烟灭。 一旦获得这个结果的话,宋国便会被极大的震慑,而辽国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次对西夏出兵。从而李元昊称帝,便不会有多少阻力。 更大的好处,便是能从四方吸收来投靠的党项部族,扩大西夏人口。有了人口便等于有了更多的兵源,在西夏扩张之时,也能占领更多的土地。 李元昊一代枭雄,算盘打的山响。欲集三代之勇烈,沙场数万敌军之殇亡,而成就一人之帝王霸业。 野利遇乞对于自家大王李元昊是极为佩服的,因而对于偷袭辽军后路这一战,也极为重视。更是自报奋勇亲自领兵,要为大王登临帝位铺好台阶。 五千轻骑已经准备整齐,野利遇乞一声令下,大队人马便在隆隆的铁蹄声中扬起漫天的尘土而去。 全部都是轻骑,西夏这支军队的速度极快。掠过丰州城下之时,野利遇乞甚至还看到城头的宋军惊愕之色。 这些宋军,在野利遇乞的眼中还不如辽军,根本不堪一击。若是此战的目标是宋国,只怕自己会带兵直扑太原。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是在野利遇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等自家大王称帝之后,西夏国力更上层楼,宋国自然也是要攻打的。自己脑中所想,当然也会成为现实。 目前当务之急,便是要先将辽国打疼打怕,使之对于西夏生出不可轻侮的心理才是。 五千西夏轻骑又一次从大宋的保宁寨下掠过,队伍之中不时传出对寨中惊恐宋军的嘲弄叫嚣之声。 野利遇乞是极为骄傲的,这便是我西夏的党项男儿。那些如同鹌鹑一般的宋军,如何能与自己麾下的儿郎们相比! 兵过清水川时一切顺利,路上有几个宋人百姓,也被西夏轻骑践踏而过,只怕血肉骨头都已成泥。 待到河汊之时,五千人马拐入赵家沟。野利遇乞从来没想过,宋军会有多快的反应。自己一路上并没有耽搁片刻,宋军也没人能猜到,西夏军队会从宋境借道。 野利遇乞看着赵家沟的地形,不禁有些嘲弄的想,若是宋军在这里布置一支军队,只怕自己这五千轻骑是讨不了好的。 然而在野利遇乞的这五千西夏轻骑完全进入赵家沟之后,他的愿望实现了。 第322章 以少胜多 赵家沟地势狭长,总长有数里宽不过数丈,两侧都是两三丈高的黄土陡坡。 野利遇乞这五千西夏轻骑进入赵家沟,眼看着就要从前方的出口冲了出去,却忽然在沟口出现了一队队银灿灿的身影。 杨文广比野利遇乞不过先到半个时辰而已,若是稍晚一眼,怕是便会失了战机。 但这半个时辰,却也足够他做好埋伏。 当野利遇乞看到大宋新军之时,心便猛的一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宋军不自量力,妄图挡我大夏骑军!诸人随我践踏破之!”野利遇乞在与大宋新军还相距半里之时,便抬起手臂向前一挥。 野利遇乞亦为人杰,在他看到大宋新军的身影,到作出决定直冲大宋新军的军阵,不过转瞬之间而已。所谓兵贵神速,也最忌犹豫。尤其是骑兵,若是放缓了马速,在这等狭长地带便更为不利。 若是不能一鼓作气的冲出赵家沟,西夏轻骑的损失可就不好说了。 因而,野利遇乞连停顿都没有,便已瞬间决断。 而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也各自带着麾下的新军在赵家沟中摆开了阵势。 七百余人的弓弩手,也已经在两侧的黄土高坡上出现。当这些西夏轻骑冲向大宋新军之时,这些弓弩手,便将弓矢从两侧射向下面的西夏轻骑。 立时便有成片的西夏轻骑中箭,当场摔了个人仰马翻。但这并不影响西夏人的大队,他们依旧义无反顾的冲向前方大宋新军的军阵。 杨文广大喝一声道:“斧枪前支,守!” 新军得到杨文广的命令,前面三排的新军兵士,立时将手中近四米长的斧枪向前斜着四十度色支起,枪尾支在地面,用脚踩实。 如此一来,新军前方便好似成了一个刺猬似的,密密麻麻的斧枪枪刺,皆指向西夏轻骑。 两侧黄土高坡上的弓弩手们,射完三波的箭矢,便在一处只有三丈多宽之处投下滚木和荆棘,片刻之间便将西夏轻骑的退路堵死。 但在封死西夏人退路之时,西夏轻骑的队伍便已与新军的军阵对撞到了一起! 因为赵家沟地势狭长,只有数丈宽,最多便容十几匹马并排冲锋。在后面的西夏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形,那些冲在前面的西夏新军,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向新军的斧枪上面冲。若是敢停下来,便立时会被后面冲上来的轻骑撞成了一团。 若是稍不小心,被自己的马队踩踏而死也不是不可能。 野利遇乞也知道眼前的情势,迎着新军的枪阵,他也拿起了自己的链枷。 三丈、两丈、一丈…… 野利遇乞大喝一声,便猛然挥出手中的链枷,砸开刺向自己的一柄斧枪,轰然撞入新军的阵中。 他只听到自己的爱马惨嘶一声,便没了动静,而自己整个人却被巨大的惯性斜抛向前方。 与野利遇乞相同的,可不只一人,数名西夏兵士皆是如此。他们的马匹被斧枪刺死,并且骤然停顿,而这些骑兵们,则被甩了出去。 不只是西夏人有了死伤,就是新军前边三排的兵士,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有不少人受伤。 只不过新军都身穿龙鳞铠,保护的甚好。大多数人都是在战马的巨力下受到挫伤。但新军都是矿工出身,以往常在矿洞之下每日都要面对生死。每一个都是心智坚韧之辈,加上常年从事探矿,耐力也是极长。 在西夏轻骑的冲荡之下,新军竟是并不为之所乱,甚至毫无骚动,端的使人刮目相看。 野利遇乞一落地,便在地面急忙打滚,避开了新军的两柄斧枪攻击,他一骨碌便起身急向后退。 两军一个对撞,西夏轻骑损失了数十骑,而新军也有数十人都受了伤。双方挤到了一起,谁也动弹不得。 可是杨文广却看出来便宜,新军的斧枪可是很长的,即使是后排的新军也可攻击前方的敌军。 “斧枪前劈,进!”杨文广立时下令道。 狄青此时与杨文广并排而立,紧盯着前方的战事。而曹傅,则不时的偷眼打量杨方广与狄青。 新军得了杨文广的命令,前面数排,只要还能挥击手中斧枪的,便皆将手中的斧枪高高举起,而后猛然挥落。 西夏轻骑虽然配有弯刀,可惜面对新军的斧枪,根本就是有心无力。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可不是乱说的。西夏轻骑们不但险,而且在失去了冲击的速度之后,便根本没有了多少还手之力。 虽然野利遇乞连滚带爬的终于退回西夏人的队伍,但是西夏的五千人已经陷入了新军的埋伏。再想脱身逃走,亦不可能。 “今日我等陷入卑鄙宋人的陷阱,唯有死战方能得脱!后面的儿郎放箭,前方的儿郎们,随我杀敌!”野利遇乞挥动着手中的链枷,大声叫嚣道。 后方许多西夏轻骑得了野利遇乞的提醒,纷纷取出弓箭,向着新军吊射,并向两侧黄土高坡上的宋军弓弩手还击。 虽然西夏人骑射本事高强,但是在这等不利的地势之下,所谓的反击也战果有限。再加上后路也已经被截断,根本就没有退回去的可能。 所以,战事的天平从一开始便向着新军倾斜,这是一件无解的事。除非西夏轻骑有援军来救,否则的话,这五千西夏轻骑便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曹傅几次想着到前面杀敌,都被狄青给按住,“此时战事顺利,你去前面干什么?若是因为你,乱了新军的军阵,使得敌军逃走一些,你回去可就要被侯爷处罚了。” “我、我只是想到前面去杀敌而已,我怎么也是个指挥,却一场大战都捞不到一个首级,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领兵作战。”曹傅苦恼的道。 狄青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少看些话本传奇。匹夫之勇在战阵之中,从来都起不到多少主要作用。为将者,更多的便是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是真正的狭路相逢,为将者才须身先士卒。今日这一战,对方中了我们的埋伏。所以你看,那西夏主将在绝境之中,岂不是丢盔卸甲也要冲锋在前。” “但是,这等人即使勇猛无双,在这等两军大战之中,枪山箭海之下,他又能活到什么时候。”狄青用马鞭指了指正在浴血而战的野利遇乞。 似乎是为了印证狄青的话,连续两柄斧枪,分别向着野利遇乞的头上剁下。他用手中的链枷挡开一柄斧枪,想要闪开另一柄斧枪。可惜没能完全避开,被一斧刃劈在肩头! 即使野利遇乞身着皮甲,可也挡不住斧枪之利,当场便被剁碎了肩骨。 野利遇乞刚刚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是数柄斧枪落下,将这家伙剁成了肉酱。 西夏主将一死,立时军心大乱,抵抗力不复之前的顽强。然而杨文广却不敢放松,催促新军继续进攻。 两侧的宋军弓弩手也是一样,不住的将西夏人从马背射落。眼看着,这支西夏轻骑便没了抵抗之力。 单从双方的兵力与人数来看,新军竟是以少胜多。 第323章 绝不能浪费 这一战当中,新军的优势太多,再加上野利遇乞轻敌冒进,这才造成了这一战胜的相对轻松。 野利遇乞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剩余的西夏轻骑便都降了。 但是这一战,西夏轻骑的伤亡也是李巨大的。五千余人,最后活着的不到两千,竟有三千余人被新军剿杀在赵家沟中。 杨文广最后将新军收拢,发现新军三千人,除了数十重伤上百轻伤。在这样一战当中,却是没有战死之人,这倒是一个喜讯。 “这一战胜的太轻松了,象我们都没有领兵冲杀的机会啊。”曹傅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道。 “阵前冲杀的变数太多,那结果可就不见得一样了。”狄青摇摇头道:“你以为这一战胜的轻松?其实都是侯爷运筹帷幄的结果。否则的话,如何能在这等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形之下,与敌接战。若是稍不注意,只怕都不知道西夏会有骑兵从我宋境穿插而过。” 曹傅自然也是不是傻子,他明白其中的厉害。 “我们麾下的新军,尽为坚韧不拔之人,皆是好兵。”曹傅点头道:“面对西夏轻骑,死战不退。虽然有些人被马匹踩踏,但是也未见惊慌奔逃。按理说,这新军刚刚成军不到一月,何来这等面对生死还如此镇定的本事。” “你,过来一下。”曹傅有些疑惑,便随意指了一名新军的兵士,将其唤到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看到上官问自己,立时站直跺脚,抖得身上龙鳞铠哗啦一响。 “报告上官,小的名为王柱子!”王柱子急忙回道。 曹傅点头道:“你们入伍不到一月,上阵与西夏蛮子厮杀,为何如此镇定,难道心中就不慌吗。” 那王柱子憨笑道:“咋能不慌呢,不过也已经习惯了,也就不慌了。” “习惯了?你们难道以前还杀过人不成。”曹傅吓了一跳。 “上官说笑了。”王柱子急忙解释道:“我们以前都在泥炭矿下挖泥炭为生,那日子可比当兵苦的太多。每天下到矿洞之中,时刻都要小心死无葬身之地。地下的泥炭矿洞可不结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坍塌了。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活埋,随时都会死人啊。而且,矿洞下面气闷的紧,就是不死,也要受那喘不上气的活罪,真不是人能干的。” “上阵杀敌虽然也会死,可是比矿洞下面死的风光不少。至少战阵之上不会气闷,死了也不会连个尸首都留不下。”王柱子嘿嘿傻笑着道。 曹傅从来不知民间疾苦,听到王柱子的这些话,便让他沉默了半晌。 挥了挥手,曹傅道:“好了,兄弟们今日都辛苦,快些归队休息吧。” 狄青上前拍了拍曹傅的肩膀道:“这些新军,以前过惯了苦日子。如今虽然要面对生死搏杀刀光剑影,可也好过之前的日夜煎熬。” “知道了。”曹傅的情绪有些低落道。 狄青也没劝他,大家出身不同,曹傅了解世事艰难是件好事。 杨文广却是忙得不可开交,此战歼灭五千西夏轻骑,连个逃走的都没有。一战而定之后,立时便派人向董家寨送信。 而后便命令西夏俘虏掩埋死尸,清点缴获的战马。 五千余匹战马,死掉了一千多匹,还有近三千匹受伤的。这样算下来,完好的战马也只不过一千匹左右,这让杨文广心疼不已。 要知道范宇大老远的跑到边地,费尽周章的与拔思母部交易,也不过才换来三千多匹战马。 他们这一战可好,光是杀死的战马,就有一千多匹,怎么能不心疼。 “来人,将死掉的战马都分割开,把肉都带回去。还有受伤较重的战马,就地宰杀,一样把肉带回去。”杨文广咬着牙下命令道:“这些战马既然不能骑,那就带回去吃,反正都是不要钱的!” 新军兵士们得到了杨文广的军令,立时便行动起来。最后留下的战马,也不过两千三百匹而已。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死马的马肉太多,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带走的。 杨文广只得再次派人给董家寨送信,请范宇派人带着马车前来拉肉。 范宇在董家寨,下午便收到了杨文广差人送来的捷报。 看到新军一举歼灭了西夏轻骑五千人马,而且还是全歼,范宇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气。原本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江佑亭在旁边,也看到了捷报,两眼睁的老大。他是打破头也没想到,新军组建不过一月左右,便能获此大捷。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江佑亭没有足够的词句来形容,硬憋了一句如何是好。 范宇听到江佑亭的话,被他给说的笑了,“这有什么如何是好的,待将士们回来,再次核实之后,便要上表朝廷请功了。” “歼敌五千,这可是自我大宋开国以来,少有的大胜全胜!”江佑亭兴奋的不得了。 这一仗是在他火山军的地界打的,他身为指挥使,怎么也能分润一些功劳。 范宇却是摇了摇头,这样的胜利不可复制。西夏人轻视了大宋,所以才会这么一场惨痛败绩。若是真的两军有来有往的交战,胜负还未可知。 “此时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范宇对江佑亭摆了摆手道:“既然新军已经拦截下来西夏五千轻骑,那么说明我的判断是对的。此时应该尽快给辽军送个信,使他们有个准备。若是轻视了野利旺荣所部,怕是要吃大亏。我现在便给萧普达修书一封,你着人立刻送过去。” 江佑亭面色也变的肃然,躬身道:“全凭侯爷作主。” 范宇当即便写了信,让人送往河清军萧普达处。 没过多一会儿,范宇便又接到了杨文广的救援信,居然是请范宇派些马车过去,将那许多马肉都拉回董家寨。 这个消息让范宇又心疼又好笑,吩咐道:“去将朴增寿叫来。” 片刻之后,朴增寿便来到了范宇的面前,谄媚道:“侯爷可是有事用我?请侯爷尽管吩咐,下官定然给侯爷办的漂亮妥帖。” “你现在与江指挥一同,市集一批马车和人手,去赵家沟将那些马肉都给拉回来。”范宇和杨文广的心思一样,战马损失的心疼,这些马肉就绝不能浪费。 第324章 无须理会 天色摸黑之时,杨文广、狄青、曹傅等人终于带着新军队伍回来。 被押解回来的西夏人,用绳子拴成了长长的两串。 范宇站在黄土坡上,看着江佑亭带人在道边打着火把,将这一切都照的雪亮。 杨方广、狄青、曹傅三人,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向范宇交令。 “启禀范钦差,我新军三千、弓弩手七百,共三千七百人,在赵家沟埋伏西夏轻骑。全歼西夏轻骑五千余人,阵斩西夏大将野利遇乞!”杨文广声音铿锵道。 狄青与曹傅两人,在杨文广的身后昂头挺胸,也为之意气风发。 “好,非常好!”范宇也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这一仗实在打的漂亮,“这一战,是我大宋自澶渊之盟以后,从所未有之胜。我当向官家上本,为你们三人请功。当务之急,乃是防备西夏人报复。虽然新军胜了一仗,仍旧不可掉以轻心。不过,西夏一边还没得到消息,今晚倒是不妨事。大伙可放开用一顿酒肉犒劳,好好休息一晚。” 杨文广拱拱手,笑道:“侯爷,这一战我们新军受伤的虽然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死的。多亏了龙鳞铠护身厉害,对付西夏轻骑也没落了下风。不过,西夏的战马可是死的不少,只带回来两千三百余匹活的。剩余的两千七百多匹,都只能吃肉了。也亏得天气还很冷,不然的话就只能扔掉。” 范宇摇头道:“这些战马若是能多缴获些活的,宁肯少吃几顿肉。不过战阵之上不能留手,死了就死了,让大家支上锅,今日大块朵颐吧。” 正在说着话,那边江佑亭也已经带着火山军的兵士,将西夏俘虏都安置起来。 “侯爷,这些西夏俘虏人数不少,约有一千九百余人,不知道如何安排。”江佑亭忽然一下,要养这许多西夏俘虏,感觉有些头痛的道:“要不然,就将这些人押解到太原,准备向官家献俘吧。想必朝野上下,都会一派欢腾。我大宋无论是民心还是士气,都能提振许多。最重要的是,一定会讨得官家的欢心。” 江佑亭如今已经代入了角色,彻底的将自己当成了安乐侯的人。就是这等建言,也是从范宇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而考虑的。 “江指挥的建议不错,为了我大宋的民心士气着想,还是押送于后方的好。我这便给陈使君去书信,让他派保德军的人来押解西夏俘虏回太原。”范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 范宇欣然采纳了江佑亭的建议,这使得江佑亭骨头都轻了二两。 “侯爷,那野利遇乞的首级,也已经装入木匣。下官用生石灰腌了起来,以防腐坏。”江佑亭接着道:“这东西也是一个大大的功劳,请侯爷向官家上表请功,并将这野利遇乞的首级直接送往东京汴梁。下官以为,杨将军、狄将军、曹将军三人,有此大功定可再高升一步。” 对此范宇笑着摇摇头道:“此事不急,西夏五千轻骑犯我大宋边境,理应给他们下书痛斥一番。既要震慑对方,又要占着道理才对。而辽军一方,也应向他们通知一下,使之小心西夏人的诡计。” 江佑亭刚才有些忘形,现在听到侯爷没听自己的,急忙躬身道:“是,一切依侯爷吩咐。” 当下,范宇将两封书信写好,一封给西夏的,一封是给辽军的。 “从西夏俘虏当中,放出一人,带着我的书信回去,警告野利旺荣。若再敢轻犯我大宋疆土,定然挥师西进,重惩西夏犯边之罪!”范宇将两封书信摆在自己的案桌上,“另一封给辽军主将萧普达送过去,请他一定小心西夏的重骑。” “今晚便让人送走,定不会误了事。”江佑亭接过两封书信,向范宇保证道。 这些事情刚刚安排完,朴增寿便带着车队回到董家寨,向范宇交令。 “启禀侯爷,那些死马都已经用大车拉了回来。凡是能吃的,就连内脏,我也让人带了回来。”朴增寿倒是个好军需官,他这作派也是相当的精细。 范宇闻言不由好笑道:“这也就是天气寒冷,不然的话,这味道可是相当的难闻。” 朴增寿却是笑道:“侯爷放心,我既然是军需官,这些死马便能处理的妥当。还请侯爷给我安排些人手,我连夜将这些马肉都处理好。” “今晚犒劳大家,你的动作可要快些。”范宇哈哈一笑道。 “用不了多久便好,侯爷不用替我担心。”朴增寿得了人手,摩拳擦掌的去了。 这家伙果然没让范宇失望,带着几百人将马肉都用盐给腌了起来,甚至还用马肠做了腊肠。 一时之间,新军的营地之中,除了营帐便是挂的到处都是一排排的腌肉和腊肠。 这可是两千多匹战马做出来的,能吃相当长的一段时日。 朴增寿想的也简单,侯爷早就说过要让新军的伙食改善,前些时日可没少花钱。如今有了这许多的马肉,那可就省了不少。 江佑亭派人去送信,回来便看到这许多腌肉和腊肠,便想给自己的火山军也要上一些。朴增寿这家伙开始还不想给,可架不住江佑亭跑到范宇的面前告状。 不管怎么说,火山军也派了七百弓弩手,无论是战功还是马肉,都应该有火山军一份。 看着江佑亭带人取走了四分之一的马肉,这让朴增寿几乎流泪。 虽然宋军这里当晚犒赏三军,可是范宇并没失去警惕之心,依旧派人在宋辽、宋夏的边界警戒。 而当晚的深夜之时,辽国河清军的中军,数十支火把亮如白昼,萧普达也看到了范宇着人送来的信。 “这宋国的安乐侯简直危言耸听,就凭宋军的草包模样,怎么可能敌得过西夏的轻骑。”萧普达根本就不相信范宇的信上内容,“什么全歼五千西夏轻骑,阵斩野利遇乞,这可是个天大的玩笑。小小年纪骤登高位,为了邀宠固宠,竟如此不择手段。这等谎言如何能骗得了人,只要稍微一想,也不会相信啊。宋军多年不曾有过战事,而西夏人这些年来不断与青塘和回纥交战,两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一旁的河清军指控使,也看到了范宇的信,不由嘲弄道:“还要我们防备西夏的覆甲重骑,也不知道这位宋国的巡边钦差是不是在做梦,整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一会儿全歼了西夏五千抄我军后路的轻骑,一会儿又说西夏军中有覆甲重骑。不过是编造理由,给自己邀功罢了。” 萧普达点了点头道:“这等妄人无须理会。” 第325章 排山倒海 次日一早,天色刚刚亮起,辽国西南招讨使萧普达,便在河清军大帐中听到了连声的号角。 号角声苍凉浑厚,在这等寒冷的天气当中,更是让人听着发寒。 “启禀使君,今日便是西夏人所说的两日期限到期之时。”河清军的指挥使进帐来报,“那野利旺荣已经集结了兵力,向我大营缓缓压来!请使君下令,使我河清军与之一战!” 萧普达听到河清军指挥使的话,便起身道:“传我将令,河清军整军出战,命天德军与金肃军向河清军两翼靠拢。今日我倒要看一看,这西夏的乌合之众,有什么可怕的,那宋国的小钦差竟几次向我示警。” “使君,那宋国钦差也是巴结交好我辽国,小心问是没有大错的。”河清军指挥使躬身道。 “我知道,不过我辽军的骑射天下无双,岂是区区西夏便能是对手的?”萧普达摆了摆手道:“等下,你们河清军的骑兵,可从中路突破,直捣野利旺荣的中军!我再令天德军与金肃军的骑兵分别从左右两侧突击,你们若在西夏中军汇合,这一仗便是全胜之局!” “有使君筹谋,此战必胜!”河清军指挥使高声应和道。 不多时,辽军便一阵阵的开拔出营,在西夏军队的对面,排开了阵势。 西夏军队的前方,旗幡如林,从正面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多少军队,也根本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萧普达在辽国中军的马上,用马鞭指着对面的西夏军队道:“这些家伙,正经的打仗本事没多少,尽弄些玄虚。打仗举这么多的旗子,以为便可获胜吗?等下大军突击,先把他们的旗手都给射死,看他们还敢再摆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不敢。击鼓!” 辽军的后方开始击鼓,西夏军队的后面,也同样敲响战鼓。 双方对峙的气氛瞬息之间就变得紧张,各自的将士脸色也都严肃起来。 随着鼓声转急,萧普达一声令下,河清军前锋骑兵率先出击。 足足有两万匹战马如同大海波涛一般,向着西夏的军阵冲了过去。 辽军的骑士刚一冲出,便已摘弓搭箭,随着一声暴喝,便飞起一片乌云般的箭雨往西夏军阵落去。 西夏军队显然也早有准备,前排的兵士立时便斜举起盾牌,将自身挡在后方。 即使是这样,依旧有不少的西夏兵士被辽军的箭雨射中倒下。 但是辽军的箭雨并不算完,在他们的战马冲到西夏阵前的这段短时间内,至少可以在马上射出三箭,也就是三波箭雨。 他们刚刚射出第二波箭雨,西夏军阵那些举着盾牌的兵士,便纷纷的向后退去。 乍一看,似乎这些西夏兵士损失不小,为了躲避辽军箭雨而逃走。 可是实际上,这些西夏兵士的撤退极为有序,甚至队形都没有丝毫混乱。 包括那些躲在盾牌后的西夏旗手,也一同往后有序退走。 萧普达到看西夏人退走的如此有秩序,心中便是一沉,莫不是这野利旺荣有什么阴谋不成。 “传我的将令,命天德军与金肃军的骑兵也一同出击!”萧普达当即下令道。 河清军指挥使有些诧异的道:“使君,此时让两军出击有些早吧。” “不等了,那野利旺荣有诡计!”萧普达此时有些担心,万一那宋国的钦差说的是真的,可就坏了。 但是人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西夏军阵前方的旗手和盾牌兵们退走之后,便露出后面的一排排手持长矛的重甲骑兵。 这些西夏的重甲骑兵,从上到下,都是黑色铁甲,头盔顶上饰以鹰羽。无论是人是马,都在厚重铁甲的保护之下。 而为了能载动如许沉重的铠甲,战马个个都显得极为雄壮矫健。 西夏的重甲骑兵四骑一排,人与马之间联有铁链,马上骑士可虽死而不坠。这些重甲骑兵速度不快,却气势如山如狱极具压迫力。 而这个时候,辽国河清军的两万骑兵也已经冲到近前,没有了退回的可能。 这等骑兵之间的交战,没有任何花巧可言,就是那么硬生生的对撞到了一起。 刹那之间,两军之间便好似出现了一片修罗地狱,断肢横飞鲜血溅落,哀号惨呼之声响彻天际。 萧普达的脸色瞬间铁青,那些被屠戮的骑兵,基本都是辽军的骑兵。两万人的骑兵队伍,撞到对方这些重甲骑兵的身上,根本就没撞倒几个,反而是自身大多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 西夏重甲骑兵的军阵不乱,趁机对辽军展开了大肆的杀戮。 “全军压上!”萧普达也是久经沙场,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能让对方的重甲骑兵提起速度来,靠着辽军人多,冲过去将这些重甲骑兵围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此时天德军与金肃军的骑兵们也开始了冲击,但是他们的结果也与河清军的骑兵没什么差别,根本就奈何不得西夏的重甲骑兵。 但是辽军却越聚越多,已有了渐渐挽回了颓势的意思。 可是西夏重甲骑兵的后方却响起急促的号角声,而且便是无数拳头大的石块,从西夏重甲骑兵的后方飞来,砸向前面的辽军。 在没有防备之下,辽军许多人都被砸的头破血流。只是受伤还算好的,还有一些运气差的,起直接便被石块当场砸死。 这样的攻击哪怕身上穿着铠甲,也抵受不得这等抛物重击,立时辽军的攻势便被瓦解,纷纷向后退回。 哪怕萧普达极力督战,甚至斩了数名后退的兵士,也无法拦阻辽军的后退。 “快些让军法队弹压,只要将阵脚压住,使军阵不乱,还不会败!”萧普达大叫传令道。 只是他这里弹压,对面的西夏军队也没闲着。黑黝黝的重甲骑兵们,如同铁山一般压向辽军的军阵。 萧普达心中焦急不已,却不知如何才能对付这些西夏的重甲骑兵。 要知道,当初在宋辽两国签下澶渊之盟之前,两国可都有自己的重甲骑兵。辽国的铁林军,宋国的静塞军,都是双方各自的王牌。 只是这数十年来没有战事,这些强军也都已经废弛。 萧普达后悔没有听信宋国钦差之言,否则的话,纵使不敌西夏重甲骑兵,也可从容退走,减少辽军的损失。 西夏数千重甲骑兵的马速逐渐提升,铁蹄踏地震耳欲聋。这等排山倒海的气势,再无阻拦的可能。 第326章 西夏三大兵种 西夏重甲骑兵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而辽军的阵形还没重新整顿好。 萧普达虽然极力整军,可他的心中却是感觉极其冰冷。哪怕辽军的军阵恢复,只怕也根本挡不住西夏重甲骑兵的冲击。 “放箭!”萧普达大声呼喝道。 众多的辽军得到命令,便纷纷开弓放箭。但是箭矢虽多,射到那些西夏重骑的身上,却立时便被弹开。偶尔有一两支箭矢插在西夏重甲骑兵的甲上,却也无甚作用。 这支西夏的重甲骑兵,仿佛从高坡滚落的擂石,让辽军无从阻拦。 轰隆隆的马蹄践踏声好似夏季的暴雨惊雷,刚刚还在天边,却转眼便到了眼前。 数千重甲骑兵轰然撞入辽军的队伍,毫无道理可讲。惨叫的人声与战马的嘶鸣响成一片,十余万辽军就象是一潭死水被投入巨石,忽然之间便荡起轩然大波。 到了这时,萧普达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下令道:“后军与中军后退,前军……断后!” 在面对西夏重甲骑兵没有抗手的情形之下,他不得不舍弃辽军的前军断尾求生,以保全辽军大部。 这可是天德军、河清军与金肃军,共有十二万人的军队,萧普达的命令一下,便等于放弃了近四万人。 “萧使君,我们要如何才能稳住!”河清军的指挥使跟在萧普达身后道。 “先退到高地上去吧,这些西夏的重甲骑兵,我们拦不住的。”萧普达意气消沉的道。 在萧普达看来,只要自己带着中军与后军有序撤退,也只能算是失利,而不能算败。 可是他还是想的太美了,没等退远,便从西夏重甲骑兵的后方上空,飞过来无数的拳头大的石弹。 这些石弹刚刚便见过,只是萧普达觉得,那是西夏的投石机,应该不可能跟得上重甲骑兵的速度。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时,这样的投石攻击移动却一点也不慢,好似紧跟在重甲骑兵身后一样。 辽军原本就在撤离当中,再被这些密集的石弹一砸,当即再也无法保持完整队形。而前军同样再也抵挡不住西夏重甲骑兵,如同大坝决堤一样的溃败了。 萧普达在亲兵的簇拥下一路奔逃,一直逃到宁边州的州城当中,才算惊魂稍定。 西夏军队作战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萧普达此时极为后悔,悔不当初没听宋国钦差的提醒。落此惨败下场,实际上轻敌的原因更多一些。 辽军败退到了宁边州,相距范宇所在的董家寨,也就是十里的远近而已。 此时在董家寨中,范宇也已经开始布置。若是西夏人来攻,以他现在手头的这点兵力,怕是无法应付的。 不过,辽军虽然惨败,但被消灭的并不是太多,依旧有一战之力。范宇不信那野利旺荣,会置辽军于不顾,转头来攻宋军的营寨。 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做的话,可就是找死了。与过境奔袭不同,这等于同时向辽军与大宋开战,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范宇得知辽军惨败之后,便知道对方并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为了以防万一,宋军也紧张的调动起来。 并且派人去宁边州左近,打探西夏军队的动向。 而此时的西夏军中,野利旺荣也收到了范宇所写的信件。 在范宇的信件里,除了告之野利旺荣五千西夏轻骑俱被歼灭,野利遇乞授首之外,范宇对野利旺荣发出了极为严厉的警告。并要求西夏对于擅自派兵进入宋境,所造成的损失,提出赔偿要求。 看完范宇的信件,野利旺荣勃然大怒之余更是痛哭流涕。 五千子弟兵,还搭上了个弟弟野利遇乞,这让他如何能不心痛如绞。 野利旺荣的手下将领看到他如此,便纷纷上前劝慰。 “大将军,莫不是那宋国钦差在骗我等?”有人道:“以宋军之羸弱,岂可全歼我大夏五千轻骑,莫非那宋国钦差在欺骗大将军不成!” “是啊,这等事情关乎要不要继续追击辽军。”又有人跟着道:“最重要的,还是要接回党项各部。无论信上所说的真假,我们胜势已成,接回党项余部应无问题。” 野利旺荣抬手向下一压,“分出一万人并三千铁鹞子与三千泼喜军,在宁边州城外将萧普达他们看住,使之不敢轻易出城浪战。其余的人马,与我东进,去迎党项余部。只要将这些党项余部接回,此战便可达到目的。” 虽然宋国钦差的信上说自己弟弟战死,而且可信度很高。可是野利旺荣却也知道轻重缓急,这次与辽国撕破脸,便是为了为了迎回党项余部,这一场千金市马骨的行动。 虽然党项余部有二十万老弱妇孺,但是数年之后,便可提供数万西夏战士。只要将党项余部接回,付出五千轻骑的代价还是划算的。 在宁边州的城头上,萧普达终于可以居高临下的去仔细观察西夏军队。 三千铁鹞子,便是黑甲的重甲骑兵。那三千泼喜军,竟然是骆驼军,而且骆驼的背上还装有小型的旋风炮。 当看清西夏军的配置之后,萧普达不由得恍然大悟。如此看来,西夏的李元昊对于自己的军队极为重视,竟处心积虑的弄出重甲骑兵,还搞出来移动方便的骆驼旋风炮兵。 这两种兵力远近配合之下,难怪自己手下军队吃了若大的一个亏。 在萧普达胆战心惊的躲在宁边城中之时,董家寨的范宇,也已经得到了西夏军队的消息。 对于西夏军队的描述,范宇尤其的重视。 在这个时代,谁轻视西夏军队,谁就要倒霉。西夏虽然人口不多,国家也不算大,但是其兵种配合优势,却是大宋与辽国都难以企及的。 而且从这里也可看出来,西夏李元昊对于兵事是多么用心。 就范宇自己所知,西夏兵种当中,除了重甲骑兵铁鹞子、骆驼旋风炮兵泼喜军,还有一支山地步兵步跋子。步跋子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在山谷深除处遇敌,则以步跋子击刺掩袭之用。 这三大兵种配合,即使以黄土高坡的地形之复杂,也尽够用了。 范宇了解到西夏已经出现了铁鹞子和泼喜军,就知道步跋子肯定也已成军。 有此三大兵种,那萧普达哪怕对西夏军队已经有了提防,只怕也一样是场大败。 范宇不由得庆幸,幸好是辽军与西夏先一步在正面战场上冲突,从而使得宋军有了防备,可针对性的部署防御。 不过,此战西夏的目的可是接回党项余部,也不知道拔思母部对其动手了没有,总不能让西夏得逞才是。 第327章 如意算盘 范宇的担心其实都是白担心,野利旺荣在宁边州城外,留下了一万六千人,其中包括铁鹞子和泼喜军。 其余的西夏兵力,都被野利旺荣带去接应党项余部了。 可是当野利旺荣到达约好的接应地点之时,却发现遍地的死尸和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从一些隐秘的藏身之处找来了几个活下来的党项人。一问才知道,党项余部竟受到了拔思母部的突然袭击。 前一晚党项余部便等着西夏的人来接应,可是他们等来的,却是两万拔思母部的彪悍骑兵。 这些拔思母部的人,本就参与过攻击党项部族,如今就更没什么心理障碍。 面对二十余万的老弱病残,这些拔思母部的骑兵们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少抵抗之力。 凡是高过车轮的大人和孩子都被杀掉,年轻女人都被抢走,所有的帐房都被一把大火烧毁。牛羊马匹什么的,也都被拔思母部给带走了。 可以说党项各部的余部,被拔思母部彻底给断了根。 如今展现在野利旺荣面前的,便是如同地狱一般惨烈的场景。 野利旺荣看着被焚毁的党项营地,还有遍地的尸体,他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白白的与辽国为敌,还折损了五千轻骑,其中还包括了自己的弟弟野利遇乞。如此折腾一番,不但没能接回党项余部,还树下了辽国这个大敌。 本来是一举数得的一件好事,却让自己弄成了坏事。野利旺荣久久不语,盯着自己脚下的一具尸体,心中郁闷的几乎要爆炸。 “大将军,我们何去何从?难道就这么回去吗。”一名手下将领,很不甘心的对野利旺荣道。 “回去?不可能!”野利旺荣咬牙道:“这些契丹人如此狠毒,竟然连我党项老弱也这样屠杀,这笔帐是一定要算的!” 他手下的许多将领,都早已怒气奔涌。此时听到了野利旺荣的话,更是纷纷开口。 “定是那辽国的西南招讨使萧普达下的令,屠杀我党项部族如此多人,简直有伤天和!” “大将军下令吧!我等戮力同心,将宁边州一举荡平!” “只有杀掉同样数量的契丹人,才能解我等的心头之狠!” 这些西夏将领说什么的都有,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也好,将辽军赶到黄河以东以北,如此才能赎我等接应来迟之罪!”野利旺荣开口道。 既然已经开罪了辽国,并且双方都已经撕破了脸,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野利旺荣非常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是打下去。除非有一方被打怕,否则双方只有都到精疲力竭之时,才有可能停战。 随着西夏大军的回转,宁边州就成了又一个战场。 这个位置太关键也要紧要了,往南十余里,过了黄河就是范宇所在董家寨。 范宇连写了三封书,一封是写给保德军,命其全军向火山军靠拢。一封是写给陈贯,要其筹集粮草。而最后的一封书,则是写给政事堂的诸位相公,将辽夏之间的情势上报。 他这个巡边钦差,则有临时的专兵之权,可直接指挥调动附近的大宋军队。 象火山军和保德军这样的,都是直属的禁军。还有数万的地方厢军,也被范宇给调动了过来。 不管来不来得及,辽国与西夏之间这一战都打了个结实,短时间内怕是不会结束。 只要有数天的时间,范宇便可从容的布置安排。 野利旺荣这边,已经开始了对于宁边州城的攻击。大批的西夏兵士,扛着云梯冲向宁边州城,却又一次次的被打退了回来。 西夏的军队虽然比辽军会打攻城战,可是在此之前,并没想过会要攻打辽国城池。匆忙之间西夏军也没有多少攻城的器具。 而且宁边州的城中,辽军还有十万余人。这许多人守城,也不是西夏军队能轻易攻下来的。 在攻城之战中,无论是铁鹞子还是泼喜军,都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看着宁边州的城墙干着急。 宁边州的城头上,萧普达看到西夏人前来攻城,他其实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败了一仗,要是西夏军队就这么走了,他萧普达定会被辽皇耶律宗真贬官甚至查办。可是西夏军队却要攻打宁边城,这使得萧普达看到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要萧普达将西夏人拦在宁边州的城外,就等于是阻止了西夏人对辽军的入侵。 要知道,辽军如今在黄河以南以西,如今就只有一座宁边州的州城了。若是这宁边州城也失陷于西夏人之手,这就等于将辽国在黄河以南以西的大片领土丢掉。 但若是将西夏人挡信,他萧普达便等于守土有功了。 范宇却是紧锣密鼓的召集宋军,打制了许多鹿砦,将之放置于黄河岸边己方一侧,并派兵看守。 之所以这样的布置,范宇便是为了阻挡西夏的骑兵。要是被西夏骑兵冲进大宋一侧,那可就不好抵挡了。 若是与西夏军队交战,范宇觉得自己只是如此安排一番还远远不够。 于是乎,范宇命人在通往宋境的一些通道上,挖出许多人头大小一尺多深的土坑。不要小看这些土坑,这对付起西夏的骑兵与泼军的骆驼兵,可就非常好用了。 不管对方战力多么强横,可是也要走路过来。地上的土坑,便是西夏骑兵与骆驼兵们的噩梦。一旦马匹和骆驼踩到坑中,轻则摔倒重则断腿,实在是惠而不费。 而范宇手下的三千新军,则随时待命。只要有西夏人向宋境移动的情况,这三千新军便会身着龙鳞铠甲,与西夏军队决一死战。 不过大宋的军器可是比辽军的强得太多,大宋的八牛弩可是很厉害的,最远射程足可以达到三里之远。 这样的八牛弩,也被范宇调来了十几台,安置在董家寨中。 布置完了这些,范宇便可安心的坐看辽夏之争。 西夏与辽军大战,这对于大宋来说是件好事。这两国之前的怨恨越深,对于大宋就越有利。 不但能摆脱辽国对于大宋的贪心,甚至还可借辽国军力,打击或者消灭西夏。 范宇此时,已经打起了如意算盘。 第328章 由他定夺吧 西夏大军虽然在进攻宁边州城,可是却并没围城。 在兵力上,西夏军队虽然大胜了一场,但兵力现在也只与辽军的兵力接近。因而,西夏军队也没有能力去围了宁边城。 辽军虽然数量仍旧不少,可是已经被西夏一战给打的士气低迷。辽国西南招讨使萧普达,也不敢轻易派人出战。 就在双方僵持了两三日之后,萧普达想起了相距不远的大宋火山军。 而那位提醒过自己的宋国钦差,可也正在火山军中。 从萧普达所知道的传闻之中,这位大宋钦差安乐侯,对于辽国还是很友好的。若是此时自己向这宋国的安乐侯求援,或许能得其援手,以解眼前之困局。 萧普达想的不错,并且还派出了使者去董家寨,游说范宇带领宋军去给辽军解围。 范宇在董家塞坐镇,早就已经将保德军与火山军动员起来。还有两万厢军,也在随时待命。 萧普达的使者名为萧彦,一见到范宇,便立时躬身,“辽国营指挥使,萧彦,见过大宋范钦差!” 对于这个萧彦的来意,范宇多少有些猜测,只是看破却不说破。 “贵使前来,正可解我之惑。”范宇主动问道:“那西夏李元昊早有称帝之心,处心积虑操练精兵猛将。我本提醒过了你们的萧使君,奈何还是小看了西夏军啊。本以为些这西夏蛮子只有重甲骑兵,却没想到,他们竟还藏有骆驼旋风炮兵泼喜军。有这两大兵种配合,野战当中怕是难有敌手。此战,非萧使君之过,而是西夏人太过狡猾了!” 萧彦一听这大宋钦差在替自家使君辩解,哪里还有不附和的。 “谁说不是,西夏人向来卑鄙无行,惯使阴谋诡计。早先便有向我大辽称臣之举,可为了一些党项残余,便向我大辽翻脸用兵。”萧彦叹气道:“若不是措手不及,我大辽岂能有此一败。此次受我家使君所命,来见范钦差,便是有个不情之请。” 范宇也暗自叹气,口中却只能道:“贵使但说无妨,若是我能略尽绵薄之力,定然不会推辞就是。” 只看这话头似乎是答应了,可是也没说死,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这还是可以做到的。 “正如范钦差所说,西夏军队在野战之中十分棘手,我辽国大军只能固守于城中。”萧彦道:“所幸宁边州本就是辎重仓储之地粮草充足,这才能从容应对西夏军的攻城。不过,这样也有不好之处,我大辽军队困于城中不得展开,却是十分被动。因此,我家使君想请范钦差,看到宋辽乃是兄弟之邦的份上,想个办法将西夏军引开半日便可。” 在范宇身边的江佑亭、杨文广、狄青、曹傅等人,立时都看向范宇。 这个事情如何能答应?答应了就是引火烧身。别看新军一举歼灭了西夏五千轻骑,但那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才做到的。若是对上西夏的铁鹞子和泼喜军,可就不够看了。 “范钦差还请三思。”杨文广立时抱拳道。 狄青干脆直言道:“我军本就马匹极少,若与西夏军对阵,恐怕打不过对方不说,就是与之周旋也是极难的。西夏的铁鹞子与泼喜军配合,以我军的情形来说,尚且不如辽军许多。若战阵相见,怕是与送死无异。” 曹傅也想说话,可是话都被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说尽,张了张确没发声。 范宇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萧彦的脸上,“贵使,你也看到了,我军的情况就在这里。若是守住现有的堡寨,问题并不大。但是若与西夏军浪战于外,怕是力有不逮啊。” 萧彦一听便有些急,急忙抱拳道:“请范钦差多多费心,若是能牵西夏军半日,我家使君定有厚报!” “这是宋辽两国之事,可不是我与你家使君两人之间的事情,我图他什么厚报。”范宇叹息道:“西夏如今士气正盛,又蓄谋已久,恐浪战难以使其受挫。此事难度太大,恕我无能为力。” 说什使其受挫,范宇这样说都是给自己和辽军脸上贴金了。若是真的碰到一起,宋辽联军加到一起,都不会是西夏军队的对手。 萧彦也知道范宇说的是实情,两国之间的事情,并不能用自家招讨使的个人厚报来还这等人情。 可是总被西夏人堵在宁边州城中,辽军也太过憋屈了。就是这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要使得西夏人转移一下注意力。 “范钦差,我大辽定不会使得宋军白白出力。”萧彦正色道:“若是范钦差肯出兵引开西夏人半日,可提出要求,我回禀我家使君使其斟酌便是。” 范宇嘿了一声道:“若是我个人能做到,定然不会让友邦破费。但是我身为大宋的官员,便要替大宋着想。贵使既然开了这个口,我便提出我的条件。刚才你也听我部下将领说了,我大宋向来缺少战马。若要与西夏兵马周旋,没有战马是不行的。若是萧使君能送我一万匹战马,当可组建一支骑军,与西夏人周旋半日当无问题。” 听到了范宇的话,萧彦的目瞪口呆。战马向来为辽皇禁止向大宋出售的,对方明知道如此,却还提出来。 不过也对,人家大宋就是缺马,难道还不能借这个机会提了吗?可是一万匹战马,这个数量也太多了。 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此时都不再开口,甚至都不再看范宇。但他们三人的心中却也明白,侯爷想必是要坑辽军一回了。 “范钦差,一万匹战马是不是数量太多,若是五千匹的话,我家使君想必勉强可答应下来。”萧彦不由得压价道。 范宇摇了摇头道:“你当这一万匹战马是白白送给我大宋的吗?若与西夏军对阵减少损失,便须全是骑兵。我一时半刻,去哪里操练出这许多骑兵来?还不是现找一些兵士,使之骑马充充场面。就算是与西夏大军周旋,怕是也要损失惨重。难道几匹战马,还比我大宋儿郎的性命还紧要吗。” “贵使,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若是你在我的位置上,你岂会豁着麾下儿郎的性命,去节省几匹战马?”范宇觉得不解气,不由连番质问道。 萧彦被范宇的气势震住,不由结结巴巴的道:“这……不会,只是……嗨!我回去报与使君,由他定夺吧。” 第329章 飞箭投书 萧彦回到宁边州城中之时,还在想着范宇的不断质问。 与麾下兵士的性命相比,战马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以宋国那等极度缺马的情形,用人命换马那也就太黑了。 摇了摇头,萧彦去求见萧普达。 一见到萧普达,萧彦便上前行礼,“见过使君,我此次去董家寨见过了那位宋国的范钦差。” “那范钦差是如何说的?”萧普达闻言神情关注起来。 “那范钦差他说引开西夏兵马也不是不行,但是只怕损失惨重,因而提出条件。”萧彦说到这里,便看了一眼萧普达,却顿住了话头。 萧普达对于萧彦的吞吞吐吐很不满意,“有什么话就直说,总是卖关子成何体统。那范钦差提出来的条件,想必是我们不太好答应的。不过只要他肯提出条件,就说明有得商量。哪怕是办不到,我等也要答应下来,待此间事了,便不用理会于他了。什么条件,你且说来听听。” “对方说,要我辽军赠送他们宋国一万匹战马,便可替我们引开西夏军半日。”萧彦有些忐忑的道。 “什么?”萧普达的眉头皱在一起,“这位宋国的钦差真是胃口不小,竟敢向我大辽索要如此多的战马,这怎么可能答应他。莫非这位范钦差是个疯子不成,只牵制西夏军半日,便要这许多马匹,有些不值了。” 萧彦也点头道:“不错,下官也是对那范钦差如此说的。只是那范钦差说,若有战马,宋军依旧难是西夏军的对手。一旦接战损失便会极大,刚到手的战马,怕是也要折损大半。” 虽然并不是范宇的原话,但是萧彦也将范宇的意思完全的表达了出来。 “范钦差的意思,难道是得到战马便立时让人骑着这批战马上阵?”萧普达不由问道:“他难道就不知道,以宋国的情形,培养一名骑兵可是极不容易的。他让一些步卒骑着战马与西夏人对阵,怕是能逃回去的也不会剩几个。” 萧彦笑道:“他还说,若是没有战马骑乘,只怕死去的兵士就更多。” “若是如此说来,一万匹战马还真的不算多。”萧普达虽然口中如此说,但是还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外面的金鼓声大作,一名兵士跑进房中禀报道:“启禀使君,西夏军队又在攻城!这一次他们竟造了数辆冲车,也不知道从哪里取的木材!如何应对,还请使君示下!” 冲车?这让萧普达吓了一跳。按理说黄土高坡这等地界,并无多少树木。西夏军队要造冲车,可是有些不太可能。 “这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木材?”萧普达不能置信的道。 萧彦却是提醒道:“使君,河清军的营寨与金肃军的营寨,相距宁边州城也并不远。” 这些营寨可都已经被西夏军队攻破,辽军也都退到了宁边州城中。可是营寨却是木制的,只是那外面一层做围墙的木桩,便足够西夏军队打造攻城器械了。 “传我将军,派五千带盾轻骑,去将那些冲车给我烧了!”萧普达无奈道。 所谓的带盾轻骑,就是让轻骑兵手中再多拿个盾牌而已。这样的轻骑连箭都射不了,更不要提其他。萧普达也只是让这些轻骑凭借速度,以尽量摆脱泼喜军和和铁鹞子的攻击。 传令之后,萧普达便带着人上了城头,在护卫们的盾牌掩护之下,看向城外西夏军阵。 果然如那兵士禀报的一样,城外十余辆冲车和井阑,正在向着宁边城墙靠近。 而在这些攻城器械后面不远,便是辽军的铁遥子与泼喜军在跟随。 看到辽军的布置,萧普达便狠狠的闭了一下眼。这根本就是个陷阱,甚至还是个阳谋,就看你出不出兵了。 五千辽军轻骑也已经鱼贯而出,放开了马匹的速度,在战场上划了一道弧线,便向着西夏军的攻城器械冲了过去。 这些轻骑刚刚靠近攻城器械,便从泼喜军的那边,飞起了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向着辽军的队伍猛砸了下来。 看到这里,萧普达就知道,自己派出去的辽军,怕是有些凶多吉少。 萧普达闭了眼,命人谨慎在城头防犯。而他自己则下了城头,不愿再看西夏人对于辽军的进攻。 回到原先的房间里,萧普达便对萧彦道:“你拿着我的命令,从军中抽调一万匹战马,去送给宋军。并催促他们尽快相助我等。” 萧彦领命扭头而去,到军营中的马厩中去挑选战马。 董家寨中,范宇也正等着辽军的回信。 很快,江佑亭送来消息,西夏人带着攻城器械去攻打宁边卫。但是辽军却派出五千轻骑,让这些轻骑去烧毁攻城器械。 范宇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出来,铁鹞子与泼喜军也必然相随。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又传来新的消息,辽军的轻骑被泼喜军砸死砸伤了许多人。虽然冲车井阑这些攻城器械故然是被烧毁,可是辽国轻骑兵们也一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五千人的辽军轻骑,在这一战当中几乎被消灭了一半。 有了这次的败绩,范宇相信,那萧普达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次日一早,萧彦便带着大队的马匹绕到了大宋境内,并送到了董家寨后的沟壑里。 最后朴增寿接收完马匹之后,来到了范宇的面前,“侯爷,辽军送来的马匹共计一万零五百匹,下官已经清点好了。” “看来萧使君果然是个信人,这么大数量的马匹,他真的说送就送了?”范宇哈哈笑道:“起初我的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谁成想萧使君如此客气,竟然我的戏言当真了。” 狄青、杨广与曹傅三人,脸上露出果然的表情,显是认为辽军被侯爷坑了。 萧彦看到相增寿说完,便立时站出来道:“侯爷,我们使君大人也已将万匹战马送到,已做到了言而有信。而侯爷答应我辽国的事情,此时可要快办妥了。若是侯爷办不到,只怕我家使君不会善罢甘休。” 范宇摆手道:“莫要聒噪,我已经答应的事情岂会食言。狄青,你去将我的这封书信绑到箭矢上,射到西夏军的阵中。” 萧彦却不清楚范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要对西夏军飞箭投书。 第330章 不用考虑后果 萧彦并不明白范宇的用意,便看着范宇,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范宇看向萧彦,对他笑道:“萧指挥,你且回去宁边州。还请告之于萧使君,我答应你们辽国的事情,可是已经做到了。” 飞箭投书投了个啥?萧彦一脸懵的道:“侯爷,你给那野利旺荣投书一封,能有什么作用。难道西夏人只会为了侯爷一封书信,便放弃攻打宁边州城?据我所知,西夏人也没能接回党项余部。以我之见,野利旺荣费了这许多的力气,若是不能有些战果,只怕都无法向西夏国主李元昊交待。” “此事我也已知晓,那党项余部据说被你们辽国抢先一步给剿灭了,真是神来之笔。若非如此,只怕西夏大军已经将那二十万老弱都接走了,西夏在周边党项各部的威望怕是要大增啊。幸好、幸好,西夏未能得逞,那野利旺荣必定愤懑无比。”范宇笑着对萧彦就是一顿夸,又接着道:“因此,对那野利旺荣只要稍加撩泼,定然便会使之癫狂。他既然连辽国都敢这样攻城略地,对我宋国,也定然会举兵来犯,你说是不是。” 听到范宇的话,萧彦恍然,知道对方所说的是事实。 “侯爷妙计,定然可以化险为夷。”萧彦急忙躬身道:“既然侯爷已经有了办法,那我便不在这里耽误侯爷,这便回转宁边州城,向我家使君复命。” 听到范宇要招惹西夏人来攻,萧彦也不再多说什么。辽军都不是西夏军队的对手,你们宋军也不行。如果再留在这里,只怕还有些危险。 因而,萧彦态度立时一转,便告辞离去。 待萧彦走后,狄青也拿着范宇的书信出了董家寨。 狄青将书信绑在一支狼牙箭上,插入箭囊之中,纵身上了自己的踏沙宝马便顺着黄河的冰面往对岸而去。 在距离宁边州西边五里之处,狄青便看到一队队的西夏骑兵正在游弋巡逻,防备着辽军突袭。 远远的停下,狄青将那支绑有书信的箭矢取出,张弓搭箭便指向对面西夏的巡逻骑兵。 那些西夏骑兵们,本是防备辽军,却忽然看到一个宋军打扮的家伙,居然单人独骑的跑过来,还用弓箭指他们这些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西夏骑兵向来对于宋军有些看不起的,此时人多势众,更是没有顾忌。 “区区一个宋军,看着倒象是个有官职的,大伙上去斩了他的首级,不大不小也是个功劳!” “我自去便可,论起骑射,宋军给老子提鞋都不配!你们等着!” 一名西夏军的骑兵队正,纵马便冲向狄青的方向。同时一俯身,便也取下身上的弓箭,指向对面的狄青。 狄青本意只是来送信的,可是看到对方却是有意要留下自己的这条命,那可就没啥好客气的了。 他反而将弓箭收了起来,抄起了自己的马槊。 西夏骑兵队正的速度不慢,很快便到了狄青十余丈处,嗡的一声便射出一箭,直指狄青的脸颊。 狄青一挥手中的马槊,便将这支箭矢弹开,冷哼了一声催动自己的宝马向前冲出。 谁知道那西夏队正并不是一箭,而是连续三箭的连珠射。第一箭被狄青弹开,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也就到了。 一箭射人一箭射马,这西夏队正端的技艺高超阴损毒辣。 只是狄青也有防备,俯身一挑,便挑飞了射向自己坐骑的那支箭,顺势也避开了射向自己的那一支箭。 虽然这三支箭的间歇时间并不长,但是双方都是骑马对向而来,互相之间的距离也已经只有两三丈之近了。 狄青手中的马槊一翻一刺,便将那西夏队正的马颈给破开了一半。 两人错身而过,西夏队正人仰马翻摔落马下。狄青也没理会对方,掉转马头便往回走。 待走出十余丈时,才回身一箭,正射中刚刚站起的西夏队正的额头!使其直挺挺的倒地,当场毙命。 看到这西夏人中箭,狄青这才纵马离去。而西夏巡逻的其余骑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着这边冲过来。 待那些西夏骑兵冲到他们队正的尸体旁时,狄青也已经去的远了。 “队正被射死了!” “宋人!他们怎么敢……” “把队正的尸体带回去,咦?这箭上还一封信件!” 西夏骑兵们跳下马,七手几脚将人抬上马背,连人带箭都弄回营去。 不到半个时辰,范宇写的信就送到了野利旺荣的手中。 野利旺荣,看到范宇的信,人被气的脸都成了黑紫色。 “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亲启:今闻大将军兴兵进犯辽国,以接辽境党项各部。此举实不可取,国小而不处卑,亦为西夏招祸取死之道。数日之前,亦有纵兵于我宋境,伤害兵民。使我大宋上下,皆为之愤然。而再兵进于辽,已惹两国之不满。辽宋之间互约为兄弟之邦,岂容西夏擅启边衅?……今奉告于大将军,见信之时,便为西夏退兵之日。若不遵从,当寄汝头于项上,等吾挥军自取。言止于此,莫谓言之不予。” 这封信的口气极其强硬,根本都不提什么西夏不讲道理的出兵。而是直接告诉野利旺荣,你们西夏是小国,就应该卑贱一些,不然就是找死。看到老子的信,就立刻退兵,要是不退兵,你的人头就不是你自己的了,等着我去取吧。 范宇要是讲道理,向野利旺荣陈述厉害直斥其非,只怕野利旺荣还这么火大。可范宇偏偏就不讲道理,直接居高临下的傲慢训斥。虽然没有什么脏字,可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与看不起,使得野利旺荣气的全身发抖。 野利旺荣看了这封信,和吃了一大口热屎一样,说不出的恶心腻歪。 不过,抛开这些斗气的东西,野利旺荣也意识到,他还要面对宋军可能的进攻了。 此时辽军龟缩于宁边州城中,并不与西夏军浪战于野。即使野利旺荣命人打造出一些攻城器械,也被辽军派出轻骑冒死焚毁。与其继续和辽军在宁边州城下对耗,不如教训一番宋国的这个范钦差。 若是能再从宋军的身上,再得到一场大胜,那么大王称帝的威望和震慑,也应足够了。 说什么同时得罪辽宋两国,只要大王称帝,便都会得罪,只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而已。以宋军之弱,倒不用考虑后果。 野利旺荣想清了其中的关节,便有了决定。 第331章 宋军缺德 以往西夏与宋军之间便有摩擦,宋军吃亏的时候很多。 所以给西夏上下便造成一种印象,宋军不堪一击。而且,野利旺荣认为,自己的弟弟野利遇乞等五千轻骑被宋军歼灭,纯属中了宋军的圈套。这一次决定对宋军出兵,未尝没有给自己弟弟野利遇乞报仇的意思在内。 “传令,命全军收缩,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一晚。”野利旺荣对传令兵吩咐道:“准备明日进攻宋军。” 野利旺荣在西夏军营中安排了下去,自己便去研究大宋一侧的地图。 而与野利旺荣相似的,范宇也在研究地图。 范宇在地图上标出一些位置,对江佑亭道:“传我将令,让那些厢军去挖坑。只挖人头大小便可,深有一尺足矣,只要让骑兵无法跑起来就行。能挖多少就挖多少,挖的坑越多越好,最好一直挖到我们的堡寨之前。” 杨文广不由笑道:“侯爷,你这是打算让西夏人硬从地面走过来吗?” “我军与西夏军队的差距,便是在缺马一项上。”范宇无奈的道:“之前虽然也有些准备,但是坑还是挖得少了。想那野利旺荣看了我的信,必定会极其愤怒。他将辽军赶进城,如今正是拔剑四顾之时。哪怕我不去撩泼他,他也定会为了给野利遇乞报仇而来攻打我军。所以,与西夏这一战不过是早晚而已。” “如今趁着辽军还有些斗志,不如将西夏人引来一战。以萧普达之老辣,既然吃了亏,也定然不会干等着。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用上万匹战马来求我们拖延西夏大军半日。”范宇笑道。 杨文广皱眉道:“那萧普达不会躲在城中不管吧,等着西夏军与我宋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来捡便宜。” 范宇摆摆手道:“所以我才要让人大量的挖坑啊。打铁还须自身硬,若是咱们一触即溃,这一战也就没什么好打的了。” “侯爷的计划我想我看出来一些。”狄青跟着笑道:“侯爷打算让那些西夏人步行到寨子外面,在这等遍地是坑的地形之下,便是我等新军出战之时!只要西夏的重甲骑兵铁鹞子上不了战场,我们身着龙鳞铠,便可横扫西夏军!” “还有那些泼喜军呢。”曹傅这小子不安分的道:“那们可是用骆驼驼着小旋风砲,那个东西也不好对付。” 范宇对曹傅露出个赞许的眼神,“曹傅说的不错,泼喜军也不好对付。所以,今晚便要连夜将后面几个堡寨的八牛弩都给我拉到董家寨。对了,把火油也多运一些回来。” 董家寨本来已经有了七具八牛弩,但是范宇觉得还是不保险,因此还要从后方继续调过来。 只要能针对西夏的兵种,那就多多益善。 到了次日,西夏全军便向宋境移动,果然没有再去攻打宁边州城。 萧普达不断的派出侦骑,去探看西夏大军的动向。 “报,西夏大军已经拔营!” “报,西夏全军往南去了,还派出许多斥候!” “报,西夏前军已入宋境,中军后军还在黄河北岸!” 听到辽军斥候不断传回来的消息,萧普达嘴角挑了一挑,才道:“既然西夏全军离开了,那么就该我们的契丹勇士动一动了。” 旁边的河清军指挥使、天德军指挥使、金肃军指挥使同时向萧普达躬身道:“我等听从使君吩咐。” “好,只留下步兵守城,将我们军中的骑兵都集中起来交给萧彦,带上足够的箭矢和干粮,去西夏境内给我狠狠的打。”萧普达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面几个位置道:“独轮寨、安庆泽,一直给我打到西夏的夏州去!” 萧普达这里说的高兴,可没看到前面三位指挥使的面色极其为难。 金肃军指挥使急忙道:“使君,这夏州旁边可就是西夏嘉宁军司、祥佑军司、左厢神勇军司,三大军司。我们这样直冲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这不可能。”萧普达摆手道:“此次与我辽军对峙之时,野利旺荣便是就近从这几个军司抽调的兵力。此时他率军去找宋人的麻烦,那边可就是比较空虚的。你们不要对西夏客气,能抢就抢,不能抢就烧。若是在其后造成赤地百里,他野利旺荣便无以为继,拿什么与我大辽对耗?” 三位指挥使恍然,得了萧普达的命令之后,便各自抱拳离开,去提调各自的骑兵。而后将骑兵都统一交给了萧彦,将这一支三万余人的大队骑兵送出宁边州城去。 萧彦看着身后的三万骑兵,心中豪气陡生。一声令下,大军如同贴地的龙卷一般杀向西夏境内。 另一边,西夏军队对于宋军的进攻却极为不顺。 前军刚刚到了黄河的冰面上,便被对岸的宋军弓弩手不断放冷箭。 等越过冰面,便是宋军提前设置好的鹿砦。有些有鹿砦妨碍,西夏的骑兵根本就过不去。而且这些鹿砦上都泼了火油,使得西夏军队十分忌惮。 野利旺荣得报之后,便吩咐道:“让步跋子和一些弓弩手先过去,将那些等着放火的宋军都赶远些,再搬开鹿砦容大军过去。” 范宇都没想到,让西夏动用步跋子这等精锐的,居然是自己设下的一些鹿砦。 待西夏步跋子与弓弩手先越过鹿砦,果然将一些埋伏的宋军弓弩手都远远的撵开。西夏军队这才放心的搬开鹿砦,继续前行。 可是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密密麻麻遍地的土坑,使得西夏骑兵的速度慢妈蜗牛。野利旺荣得知之后,不由大骂宋军卑鄙可耻,却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命人去将土坑填平,那要弄到什么时候?而且宋军不知道何时会杀出来,也容不得他这样安排。 如此以来,许多骑兵便拥堵在一起,大家等着前边的通过。西夏军队对此干着急,吩咐大骂宋军缺德。 可是在这个时候,西夏军队前方的人,忽然听到巨大的破空声传来! 不知何时,远处的黄土高坡上推出来一排八牛弩。十几支八牛弩的弩枪带着火焰,怒射向那些被搬开的鹿砦。 第332章 这我熟 数万西夏兵士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奴枪射来,咄咄咄!从鹿砦穿过,又将人和马都射的爆碎,而后深插入土地当中。 而弩枪上的火焰却已经点燃了鹿砦上的火油,只是一眨眼之间,便将许多西夏兵士们卷入了一片火海。 即使是在黄河岸边,可是这大冷天黄河上冻结冰,哪里有水灭火?野利旺荣所居的中军,也受到了波及,不得不纷纷后退。 而挤在前面的那些西夏兵士,可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只能纷纷往前冲去。 可是宋军的弓弩手也冒了出来,在八牛弩的掩护之下,逼近了西夏兵士射出箭雨,给西夏前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原本算鉴上精锐的西夏步跋子,没等一战立威,便在这等攻击之下损失了许多。 一场大火,再加上连绵不断的箭雨攻击,待野利旺荣命人用浮土将火灭掉之时,西夏军已经伤亡了数千人之多。 满地的焦尸,还有一种烤肉的的焦糊味道。 这让野利旺荣脑门上的青筋都蹦起老高,宋军什么时候如此阴损了?那不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家伙吗。 “启禀大将军,此去宋军董家寨前,一路上皆是土坑。凡是能下脚之处,宋军都挖了坑!”有斥候向野利旺荣来报。 听到这里,野利旺荣手都有些哆嗦,“别处的通路过曾探过?” “别处通路也已经探过,都是一样挖有土坑。除了步军可过,骑兵怕是根本无法正常通行。”那斥候如实相告,却不敢抬头道。 “好了,你下去吧。”野利旺荣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手下一名将领皱了皱眉,对野利旺荣道:“大将军,宋人狡猾阴险,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野利旺荣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但是我西夏勇士连辽国都已打败,却是在宋人手中吃了亏,这口气岂可下咽。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说来听听。” “下官以为,凡是骑兵皆不往里去,而只派步卒与弓弩手往前去。与宋军稳扎稳打,步步紧逼,使他们耍不出什么花招来才是。”这名将领建议道:“若是骑兵进入这等到处是坑的地形,怕是进退不得,反而成了拖累。除了徒增我军伤亡,并无多少作用。所以,下官才有只步卒之议。” “别人还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大家皆可讲出来。”野利旺荣目光看向另外的几名将领道。 又一名将领沉吟道:“大将军,依我所见,董家寨的宋军早有准备,我军冒然前往怕是难以攻克。莫如绕开董家寨,我大军掉头转攻丰州诸堡寨。如此,不但后勤辎重线缩短,而宋军也未必就有准备。”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野利旺荣摇摇头,看向另一名将领道。 “这……下官以为,不如修书一封予宋人,冰释之前的误会。”这名将领抬头看了一眼野利旺荣的脸色道:“此时我军已与辽军大战,势必与辽国不能善了。而宋国向来不喜争战,尚可与之有转寰余地。既已经开罪了辽国,便不可再将宋国得罪死了。否则,于我西夏十分不利。” 野利旺荣听到这里,脑子冷静下来。 “宋军虽然有些小阴谋,可是外强中干。”野利旺荣想了想,忽然大笑起来,“他们正因战力不强,才会诡计百出。否则的话,以宋国人口,组成百万大军不在话下,早就将我西夏与辽国灭掉。就是因为总靠一些小聪明,所以才使得宋军如此羸弱。只要我军杀过去,与宋军近战,当可击溃宋军活捉那位钦差安乐侯!” 手下的几名将领品了品野利旺荣的话,好象宋军确实是这样,当下大家再无异议。 “请大将军下令,我等无不遵从!”诸将躬身道。 “骑兵便莫要前往,都在这边接应就是。所有步卒前出,弓弩手掩护前进。”野利旺荣指了指董家寨的方向道:“今日,我便要攻下董家寨。不论死活,都要见一见那位宋国的安乐侯!” “喏!” 手下将领齐声答应,一时间士气又有所提升。 西夏的骑兵们都留在黄河岸边,而只有步卒与弓弩手近三万人向着董家寨逼近。 只是这个过程也不是那么容易,半路之是,时不时便与冒出来的宋军弓弩手对射。 而且宋军的八牛弩,也会在远处助战。 虽然西夏的军队一直在逼近董家寨,可是这一路上着实不容易。 当这些西夏的步卒与弓弩手们来到董家寨外之时,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领军的将领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董家寨,不由舔了舔嘴唇道:“来人,传令步跋子翻入寨中开门,弓弩手掩护。” 此时董家寨的寨墙上,宋军的弓弩手也严阵以待。十数台八牛弩指向远处的西夏军队,只等传令放箭。 范宇也在寨墙之上,看着对面的那些西夏人。 “他们都是步卒,这就好办多了。”范宇对身边的杨文广等人道:“只是有一点,这些西夏人若是逃起来,可就不好杀了。” 狄青嘿嘿笑道:“侯爷,我们这边有八牛弩,等下只要将那些西夏的弓弩手们打的逃散了,便可派出我军的弓弩手掩护追杀。想来西夏军阵崩溃之后,也不会有多少心思反击。” “新军不可冒然出击,先派一些盾牌手,掩护弓弩手出寨迎战。”范宇笑了笑道:“然后新军再尾随而出,务必尽量不使西夏人看到新军的身影才是。” 曹傅不由撇嘴道:“这样做可不够堂堂正正,不过西夏人要倒霉了。” 范宇不由瞪了这小子一眼道:“什么叫不够堂堂正正?既已开战,便要不择手段。事必争先,无所不用其极。但凡能多消灭一个敌人,便不可不算计。但归根结底,还是打铁自身要硬。若无身着龙鳞铠的新军,只怕我已经带你们退走了。” 杨文广也笑道:“战阵之上势必无情,侯爷说的对。曹傅,你若能做到侯爷这般算计,必成一代名将。” 不管杨文广是不是有拍马屁的嫌疑,范宇是很受用的。 曹傅的心中却不以为然,不就是使坏吗,这我熟,三岁就会了。 第333章 让他们好看 范宇要是知道了曹傅的想法,其实也会赞同。战争本身就是互相破坏,各种手段齐出下限很低。 象曹傅这样理解,也算有些意思,就是上升到理论的使坏。 另一边的野利旺荣已经得报,西夏步卒们到达了董家寨的外面,并且步跋子已经在准备进攻了。 “甚好,泼喜军可以过去助战。”野利旺荣立时传令道:“都走过去,牵着骆驼缓行。只要将董家寨纳入旋风砲的射程,这一战便无疑义!” 随着命令的下达,那些原本骑在骆驼背上的泼喜军只得下来,牵着骆驼走到处是坑的道路。 范宇在寨墙上看到,西夏的步卒正手举盾牌慢慢向寨墙靠近。而在那些举盾牌的步卒身后,还跟着一些手持短斧和腰刀的兵士。 这些家伙明显与普通的西夏兵士有所区别,一个个的骁悍之气显而易见。 对于这些骁悍的步卒,范宇已经猜测着,对方应该就是西夏的精锐步兵步跋子了。 范宇将火山军指挥使江佑亭叫过来道:“此时八牛弩莫要轻动,可使弓弩手省着些体力,等那些西夏兵士靠近了再射。我们的箭矢虽多,但是也不可浪费,尽可能射准一些便是。” “是。”江佑亭传下令去,然后又回转过来道:“侯爷,这样的话,岂不是放这些西夏人靠近寨墙,会不会有些危险。” 范宇摆手道:“就是要放近一些,才好让他们不那么容易逃走。等下西夏兵士若是溃败,便叫弓弩手全力射箭。甚至是追出寨墙射,尽量多杀伤西夏兵士才是。” 对于范宇的命令,江佑亭多少有些不明白,可是这时候他也不敢问。这位范钦差,就这么自信能击败西夏军队? 不过,一想到之前新军出战,竟全歼了西夏五千轻骑,并阵斩西夏大将野利遇乞,江佑亭便释然了。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居然放松了下来。 待到西夏军队靠近寨墙十余丈时,范宇便在两名举着盾牌的兵士护卫下走下寨墙。 此时董家寨的寨门之内,两排盾牌手站在新军队伍的最前方。他们就是起个防御和迷惑的作用,并不是主要战力。 “好了,开门出战吧。”范宇下令道。 随着范宇的命令被传递,董家寨的两扇大门被推开,两排盾牌手便齐齐顶在前方出了寨子。 后面的新军,也在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的带领之下,一排排的出了董家寨。 虽然范宇并没有看到寨子外面是什么情形,可是却听到外面的喊杀声骤然升高,以至于让人耳朵都几乎聋掉。 正如范宇所料,原本正在逼近董家寨的那些西夏兵士们,看到宋军居然敢出寨一战,立时便猛扑过来。 尤其是那些西夏步跋子们,更是仿佛嗜血的狼群一般,奔突而来。这些家伙脚下轻快灵便,即使是上坡仰攻也显得很是轻松。 在西夏的兵士们看来,宋人的兵士出战竟然举着大盾,一味的防御还为何要出战啊。 只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根本没有谁能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于是就在两军靠近之时,那些宋军的盾牌手们便向两侧让开,露出了后面手持斧枪身穿龙鳞铠的新军。 新军身上光亮的龙鳞铠,几乎晃瞎了西夏兵士的眼,这是大宋的重甲步卒! 在这个时候,再想要退却可就晚了,双方的军队结结实实的对撞到了一起。 这样的情况下,身着重甲的新军并没什么感觉。可那些身上只有轻薄皮甲的西夏兵士就不行了,等于鸡蛋碰石头。 而且这些西夏兵士冲在前面的,绝大多数都是精锐的步跋子。只是一波对撼,便使得西夏步跋子的损失不小。 大宋的新军身着重甲,在西夏兵士的刀剑之下,根本就没什么反应,但是反手一斧枪,便要了对手的命。 西夏的军阵只不过坚持了不到一刻,便宣告崩溃。 奈何新军的龙鳞铠耐打,而西夏兵士却挡不住对方斧枪的连剁带刺。就是想要跑,还要小心不被斧枪给勾回来。完全是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地。 重甲步兵面对皮甲步兵,对抗当中的优势是碾压性的,是毫无道理的蛮横。 江佑亭在寨墙上,看到西夏军阵崩溃,果然是应了侯爷的话。他立时下令,让弓弩手们追射西夏兵士。 溃逃中的西夏兵士们就是活动的靶子,露出来的后背对于箭矢没有什么抵抗力。这一下子,西夏人的损失就是雪上加霜。 正在江佑亭的寨墙上看得眉飞色舞之时,范宇又再一次上了寨墙。 “侯爷妙算!”江佑亭一记马屁相迎,“这些西夏人果如侯爷所料,现在溃不成军。他们在新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范宇盯着那些逃跑的西夏兵士,不由有些可惜。新军的龙鳞铠是不错,只是重甲步兵的移动力有点差,可追不上对方。 “西夏人的损失还是小。”范宇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道:“不打疼打怕了对方,他们可是不会知道收敛的。将守寨子的火山军派一半人出去吧,弓弩手们也出寨追击。” 江佑亭更是喜上眉梢,这是侯爷让自己的火山军跟着打顺风仗啊。到时功劳肯定不会少,侯爷果然把我当了自己人。 他正要去传令,却忽然被范宇一把拉住。 范宇的目光看向更远处,那里竟出现了一些牵着骆驼的西夏泼喜军。 “还有,让人将所有的八牛弩也推出去。”范宇指了指那些刚刚出现的泼喜军道:“给我射那些泼喜军,莫要让他们靠近。那些骆驼的背上,可都装有小型的旋风砲。否则的话,今日这一战便不好说了。” 江佑亭身为火山军指挥使,自然知道轻重。范宇一说,他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面色也变的严肃许多。 “侯爷放心,我这便传令。这些西夏人贼心不死,定要让他们好看!”江佑应了一声,便匆匆传令而去。 大批的宋军出了寨子,新军这时反而成了配角。 江佑亭亲自带着火山军出城,命弓弩手与八牛弩互相交替配合前出。弓弩手专射那些逃跑中的西夏兵士,而八牛弩却是指向了远一些的泼喜军。 泼喜军的指挥使远远的看到西夏军阵溃败,却也只能干着急。宋军挖的满地坑,到此时便显出效用来。 正当泼喜军正步下牵着骆驼前行之时,突然之间轰的一声,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兵士整个人被一支手臂粗的弩枪钉在地面上! 紧接着便是十数支弩枪射来,在泼喜军之间开出一条血路来,这使得泼喜军一片混乱。 有人急忙去找指挥使,却发现那位泼喜军指挥使,从面部被连人带骆驼串在一起倒在血泊中,显然死的透了。 第334章 再占个大便宜 宋军的八牛弩可不等人,接二连三的射向泼喜军,使得这些牵骆驼的泼喜军不断伤亡。 来的时候本以为前面有己方的军队,不致受到宋军的攻击。可没想到,前面的步跋子被打的溃不成军。他们这些泼喜军也要跟着吃瓜落。 此时这些泼喜军,就是想要退走,也不是那么容易。地面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坑,陷不死人,却是要让这些家伙根本就跑不快。 如此一来,西夏逃跑的军队,无论是步跋子还是泼喜军,都成了宋军活靶子和收割对象。 而新军在后压阵,一旦西夏军有抱团抵抗的,便会被身着龙鳞铠的新军上前解决。 兵败如山倒,西夏军队的败势已经无可挽回。前后不过三个时辰的时间,西夏大军便死伤惨重的逃出宋境。 野利旺荣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兵士们逃回,却是懊悔不已。 若不是自己轻敌冒进,如何会有此一败。野利旺荣咬着牙,盘算下面何去何从。 这一战之后,西夏步卒损失极大,还有数百泼喜军,也损失在宋境之内。 以眼下的兵力,若是只对上辽军,尚有一战之力。只是再想攻城,这个兵力就不够了。 而且野利旺荣最怕的,便是宋辽联手。若真的大宋也出兵来攻,他这支西夏军队,怕是难以抵挡。 当野旺荣正在想着这些恼人之事的时候,突然便被身旁的一名亲卫扑下马去。 轰! 一支粗大的弩枪,从刚刚野利旺荣所在之处闪过,射入他身后的人群当中,当场便开了一条血胡同。 “大将军快些后退,那宋军的八牛弩靠过来了!”亲卫扶起野利旺荣,抹头便跑。 周围接连不断的响起弩枪下落的轰鸣,显然不只有一台八牛弩在射击。 那些已经逃至黄河冰面的泼喜军,哪里还有逃出生天的庆幸,只要没逃出八牛弩的射程,这条命就还不是自己的。 西夏大军来攻之时五万有余,而逃回去的也不过四万。与宋军的一战,竟然损失了上万人之多。 野利旺荣仰天大叫,这是西夏立国以来从所未有的耻辱! 西夏军队其实被杀的虽然有两三千人,但是受伤的投降的没能跟着大队人马跑掉的足有七八千人。这些家伙,都被宋军给活捉了回去,成了领赏的工具人。 当战果统计完毕,传回董家寨之时,整个董家寨欢声雷动。 范宇召集来众多将领,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诸位,接下来我们便要休整一番了。西夏人虽被击退,却也仍有一战之力。”范宇指了指地图道:“想必那野利旺荣此时,正在后悔攻打我大宋。这个时候,不宜再过分逼迫,使之如困兽反噬。想必得知野利旺荣败于我军之手,那萧普达便要有些动作了。” “范钦差,我们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吗。西夏前有野利遇乞的五千轻骑越境,后有数万大军来攻,对我大宋毫无敬畏之心,这等贼子不可姑息。”此时曹傅却是意气风发的道。 这小子带领新军,两战皆胜,而且胜的都还算是轻松,便开口说大话了。 范宇斜了这小子一眼道:“你且告诉我,西夏的铁鹞子如何来破。新军不过是重甲步卒,若是碰到那些铁鹞子,追不上逃不走,如何可战?而且那些泼喜军,也只损失了小半,仍旧威胁极大。” 狄青这时拱手道:“启禀侯爷,我们今日这一战,却也缴获了泼喜军的旋风砲。这等旋风砲小巧易带,却也颇有可取之处。我大宋缺少战马不假,可是彩买骆驼应该不难,仿泼喜军建一声旋风军,想必并不是难事。” 杨文广不由得眼中一亮,躬身道:“侯爷,狄青说的不错。只要我大宋也建这样一支装备了骆驼旋风砲的军队,想必也能发石如拳所向披靡!” “先将那缴获的旋风砲送回造作院,此事急不得。”范宇摆了摆手道:“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继续戒备西夏军。莫要大意,再吃了亏。” 众将拱手齐声道:“是,谨遵钦差之命!” “此战战果不小,我今日亦会向政事党写报捷文书,将此战的详细经过述于其上。各位的功劳都不会少,望继续用命勿懈。” 范宇其实也有些发愁,前后俘获了这许多的西夏兵士,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要说将这些兵士还给西夏,他是很不甘心的。说不定哪天,这些家伙就会与宋军再次沙场相见。若是被放掉的西夏兵士,再杀伤了宋军,这可就是罪过了。 报捷文书写就之后,范宇又专门写了一封处理西夏俘虏的进言。但是范宇只是讲明了这些西夏兵士不可放还,其余的还是由政事党来想办法。 虽然范宇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却不能什么都做主。有些事情哪怕自己有更好的方法,也要照顾到大宋这个整体的接受能力。尤其是不能越俎代庖,那就费力不讨好了。 在范宇边有些幸福的烦恼之时,野利旺荣也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之中。 野利旺荣也将众将召集起来,讨论何去何从。 原本与辽军一战,得了好大的便宜,使得辽军损失惨重并龟缩到了宁边州城中。可惜没能保持住这个胜势,转而攻打宋军的董家寨,又落了一场大败。 再留下来的话,西夏军就危险了。可是不再战上一场又不甘心,这就是野利旺荣心中的矛盾。他自己也无法选择,便向众将要个建议。 “大将军,我们直接退走便是,莫要节外生枝。”一名将领道:“若是宋军与辽军联手来攻,我军虽然不惧,可是也要苦战一场,并无多大意义。” “若如我军一边退回,一边在宋辽边界两边都派人劫掠一番,也算是出一口恶气。”有人如是道。 “我有一计,可使大将军再胜一场。”有人建议道:“可先让泼喜军与件鹞子退走……” 野利旺荣听到这个将领的建议,不由大笑,“这个办法好,弄不好还可再占个大便宜!” 打定了主意之后,使吩咐下去布置。 次日天蒙蒙亮,西夏大营便燃起大火,而西夏大军依次退走。 第335章 王朝到来 宁边州城里的辽军,得知西夏军在宋境内吃了一场大败仗,辽军招讨使萧普达第一个就有些不相信。 以宋军之弱,怎么可能将西夏军队打败?关键是连宋军都可战胜西夏军队,而辽军却败给了西夏军队。 这就好比三队打比赛,宋军两胜、西夏一胜两败、辽军一败,其中最丢脸的就是辽军。 而被辽国和西夏都看不起的宋军,却是打了两场漂亮仗。 萧普达心中的郁闷,可不是一点半点。因此,他便想着趁西夏吃了败仗,再从对方身上找回来。若是没有一场胜仗,只怕都不好向辽皇交待。 有心与西夏再战一场,可是对于西夏的铁鹞子与泼喜军却没有办法。 直到第二日一早,忽然有兵士来报:“使君,西夏人退兵了!他们将自己的大营都烧掉,已经走远。” 萧普达得知西夏退兵,便将天德军、河清军、金肃军的三位指挥使都请来。 “西夏大军昨日在宋境吃了亏,今日便退了兵,大家如何看。”萧普达看向这三位指挥使道。 “下官以为,那野利旺荣既与我大辽交战,又去攻打宋军,这是将辽宋两国都得罪了。”河清军指挥使道:“昨日若是胜了还好,可惜一败,就要陷于辽宋两军夹击的态势之中。所以,再打下去,不但没有意义,还有可能自陷于死地。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野利旺荣才会退兵。” “退兵便退兵,野利旺荣为何还要烧掉大营?”萧普达又问道。 金肃军指挥使想了想才道:“想必是这次退兵,便要一直退回西夏军的驻防之地。烧掉的大营,多半都是从我金肃军营地所拆来的。他们将这大营烧了,想来是不欲让我辽军重回防地。” 天德军指挥使此时却是对对萧普达一抱拳道:“使君,那野利旺荣实在是可恶。前番与之交战,我辽军吃了一些亏。如今西夏军队退走,我军何不追上去,也给他们一个好看!” 其实萧普达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因为已经吃过一场败仗,这主意可就不敢拿了。现在天德军的指挥使说了出来,正中他的下怀。 “西夏虽然退兵,但是也定然不会没有防备。”萧普达略显犹豫道。 “下官觉得,我们可以跟着西夏军。他们退回西夏,我辽军也是要恢复防区的。可时不时的派些小股人马过去骚扰试探,若是辽军露出破绽,便可挥军掩杀。若是他们退的谨慎,我军也算将他们驱赶出境,在陛下面前,也好说一些。”天德军指挥使道。 萧普达不由眼中一亮,“这个提议甚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兵,将西夏军队都驱赶出境!” 自己留了一半人马守宁边州城,萧普达命这位天德军指挥使带了三万人马,去驱赶西夏军出境。 天德军指挥使确如自己所说的那般谨慎,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跟在西夏军队的后方两三里处。这个距离在弓弩射程之外,但也足够近,而且来得及逃跑,端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西夏的泼喜军和铁鹞子加起来不到六千人,早就已经埋伏于一条岔路的土沟之中。 当辽军大队过了那条岔路之后,泼喜军与林铁鹞子们便截断了辽军的后路。 听到后方传来铁蹄踏地声,辽军后方便先乱了起来。 泼喜军的旋风砲,紧接着便扔了上千的石弹落入辽军队伍之中,这下子辽军更乱。 然而最致命还是铁鹞子,这些连人带马都黑沉沉的重甲骑兵们,一排排的挺着长矛冲向辽军的后队。 野利旺荣所在的西夏大队人马,也都听到了后方的喊杀声,便立掉头杀回。 这一下,辽军三万人马腹背受敌被两面夹击,一下子便溃散开来。 幸好的是,黄土高坡的地形复杂,逃命也有些优势。西夏军队尽管前后包抄,也还是让辽军跑掉了两万余人。 那位辽国天德军指挥使却没能跑掉,很窝囊的战死沙场,被西夏军取了首级。 野利旺荣看到天德军指挥使的首级之后,长出一口气。好歹算个好消息,到了大王面前,也好有个交待了。 而在宁边州城中等消息的萧普达,却是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天德军指挥使战死,辽军死伤近万。 此时的萧普达已经急了眼,总共与西夏两战而已,结果就是两场大败。这等战绩,如何向辽皇陛下交待,自己说出去不丢人吗。 “大家还有什么好建议没有?”萧普达看向河清军指挥使与金肃军指挥使道。 这两人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前一个有好建议的,已经把自己害死。若是再有建议,也不能将自己坑了。 “使君可要冷静。”河清军指挥使拱手道:“此时切切不可再有多余的举动,不如就在宁边州静观其变。” “对啊,使君不是派那萧彦带了数万轻骑突入西夏境内吗。不如等等看,或许萧彦那边有所斩获,也可为我大辽扳回一些颜面。”金肃军指挥使也劝道。 萧普达是真的不敢动了,再动的话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正如金肃军的指挥使所说,等萧彦的消息才是。 在给辽皇的战报当中,萧普达写道:西夏重甲精骑无以可制,臣唯死战,士唯死命。以血肉之躯,而挡西夏背义之师…… 这封上奏的文书,萧普达让幕僚写的悲壮无比。其中,将天德军指挥使那个倒霉蛋塑造成了英雄。 只要出现了一个悲情英雄,萧普达的两次战败之责,便会轻了许多。那等英雄人物都战败身死了,老夫哪里有什么责任?战败了又如何,老夫也一样是个英雄。 萧普达这等老奸巨猾之辈,偷天换日李代桃僵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而在董家寨中,范宇得知辽军又败了一场,被西夏消灭近万人,他都有些无言以对。 若是给辽军一句评语,范宇只会给‘外强中干’四字。 不过范宇也知道,宋军若不是自己带了龙鳞铠和新军,或许比辽军还不如。宋辽是盟国,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就不互相伤害了。 只是这战事刚刚过去两天,便有兵士通报道:“范钦差,寨外有人自称开封府的王朝,说有一封信要交予范钦差。” 范宇挑了挑眉头,王朝到来,看来包拯已经开始审理王氏一案。 第336章 可不是行贿 王朝也是位故人了,范宇当即亲自出迎。 如今两人的地位悬殊,王朝看到范宇还肯亲迎自己,这心中一阵热流涌动。 “小人不过一介开封府衙役,怎么敢劳动侯爷大架出迎。”王朝急忙对着范宇躬身抱拳道。 “王大哥说这种话,可就见外了。”范宇笑着上前道:“我当初还草桥镇,也不过是个乡野小子,也没见王大哥嫌弃我。外面天气冷,先里面请吧。” 带人将王朝请进了寨子,大家分宾主坐了。 范宇让人上了茶,便询问王朝的来意,“王大哥此来,可是为了太原王氏的案子?” “正是,侯爷这沾惹是非的能力,常人难及。”王朝见范宇随和,便也放松起来,“那王氏的案子,包钦差已经复申。河东路转运使陈使君所审结的案卷,大多属实。只有一些小小的困惑,包钦差命我来侯爷这里相询。” 江佑亭也在场,听到了王朝的话,不由的偷眼看了范宇一眼。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既然开封府的公差都来到火山军,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听说那包黑子向来铁面无私,也不知道侯爷如何替自己讨个情面。若是包钦差那边不允,只怕自己还是有些悬啊。 听到了王朝的来意,范宇点点头道:“王大哥是为了公事,我自然全力配合。包钦差有什么要问的,也尽可问我。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到了范宇的肯定答案,王朝也是松了口气。来的时候,其实王朝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对范宇疾言厉色并且动之以情晓以大义。 结果半路上白白的演练了许久的内心戏,竟一点也没用上,范宇如此配合倒是有些意外。 “包钦差查看了所有案卷之后,发现边军之中亦有人在与辽国和西夏走私。”王朝点点头道:“在王氏的帐册之中,便有火山军指挥使江佑亭的来往银钱。包钦差以为,此风不可助长,即使是军中,也要严惩不待!” 范宇在得知王朝前来之时,便已经料到会是这样。此时听到王朝亲口说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王大哥,江佑亭之事还有待商榷。”范宇看到王朝的眉头已经挑起,便抬手阻止对方开口道:“我与江佑亭不过相识不久,岂会为他担下这等罪过干系。此事来自有因,并且是作奸犯科,而是与朝廷大政有关。” 江佑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范宇这样说,心才又放回肚子里。 王朝的面色也缓和了一些,对范宇拱手道:“既然有原因,便请侯爷告之于我,我亦好回去向包钦差复命。” “王大哥放心,既然我这么说了,就不是徇枉法包庇于他。此事即使告之于你,我也要给包钦差写一封书信,请他备于案卷之中,为江指挥背书。”范宇点点头道。 这话讲的堂堂正正,竟是让王朝不知道如何来接。不过看范宇的意思,显然这事情并不象案卷上那么简单了。 “还请侯爷告之,以解我之疑惑。”王朝点头道。 范宇笑道:“王大哥应该知道,我大宋缺马之事。至今边军的马匹都不敷使用,更是连一支象样的骑兵都没有。此时之严重,已是我大宋边军的隐患了。若是辽国与西夏,派出骑兵深入我大宋境内,若无一定的骑兵,怕是根本无以制衡。因此,我才与官家请示,建了永昌隆商号。加强于各国的互市,以便采买马匹。” “但那不过是明的,暗地里,还要通过走私,从辽国与西夏采买马匹。江指挥,便是采买马匹的接头之人,前些时日刚刚从辽国那边部族手中,采买了五千余匹战马。此事有帐可查,并非我信口开河。我这样说,王大哥可明白了?”范宇笑着颌首道。 王朝听完之后,便叹了口气。这种事他能理解,但是回去之后,包钦差不见得会理解。 “侯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此事回去之后,我会向包钦差禀报。但是包钦差是十分认真之人,他如何看待,我便不知了。”王朝过来也只是询问情况,他接着道:“还请侯爷与包钦差分说明白,以免相互不合掣肘了国事。” 范宇笑道:“王大哥放心,此事我定会详细写在书信中,到时请王大哥转交于包钦差便是。” “如此,便请侯爷写就书信,我便不在这里耽误,早些向包钦差回报也好。”王朝可不想在这里留宿,自己是来查人家火山军的指挥使的,却还来这里住就不合适了。 范宇点点头,当即便给包拯写了一封书信,交到了王朝手中。 “对了,前些时日新军大胜一场,将许多伤亡的西夏战马都做了腊肉腊肠,王大哥带些回去,也请包钦差与诸位大哥都尝一尝。”范宇看到王朝要走,却是来去匆匆,也没什么好送的,便想起来还有马肉制的腊肉腊肠。 范宇命人去取些腊肉腊肠,拉住了王朝让他稍等。 “我此来不过是办公事,岂可收受侯爷的馈赠。若是包钦差追究起来,我可是要吃板子的。”王朝为难道。 范宇哈哈大笑道:“这些腊肉腊肠都是沙场得胜而来,给王大哥带回去些,也是分享些得胜的喜悦罢了。而且这里面可还有包钦差的一份,难道包钦差还要打他自己的板子不成。若是你实在不好交待,便给我几个铜钱,算是便宜卖于你的便是了。” 说完也不等王朝再说什么,范宇自己到王朝的腰间钱袋里取了两枚铜钱,晃了晃道:“人少肉多,有价而无市,只得贱卖于客官。” 有兵士取来了一包腊肉腊肠,足有二十余斤。这些天以来,军中每天必吃,大家都有些吃不动了。 范宇将这一大包东西,都推到了王朝怀中。 王朝指了指范宇,想说些什么,却心中只有感动,不由得摇头道:“侯爷……你……” “此不过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是看在当初诸位对我照顾有加的份上,可不是行贿。”范宇摆手道:“若是我有作奸犯科之事,包钦差与几位大哥依旧不用给我留丝毫的情面。” “好,如此我便回转太原,向包钦差回复。侯爷这片心意,我也会向大伙儿带到。”王朝对着范宇扬了扬手,便提着包裹出寨而去。 第337章 几位相公请进 将王朝送走之后,范宇便一心扑在公事上。 现在连打了两场胜仗,手中的战马也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千余匹。这些战马对于大宋来说,是个天大的数字。 其中一万匹,是从萧普达那里讨来的,五千匹是从拔思母部交易来的。还有两千余匹,则是缴获来的。 这些战马可不是那种川藏地区买回的矮马,而是真正的战马。若是用得好了,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范宇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留下三千挑选出来的好马,给新军组建一支骑兵。 这支骑兵范宇打算建成一支轻甲骑兵,既有不错的防护力,也有不错的机动性。 只要皮甲再套一层链甲,想必遇到草原上的普通轻骑兵会占尽上风。用这支新军骑兵,当可起到阻断、突袭、直捣敌方的老巢的作用。 范宇将自己的想法,对杨文广、狄青与曹傅三人说了,三人极力赞成。 新军的班底,便是他们三个人。身为将领,谁不愿意自己手下能多统领些兵士? 而且对于骑兵,曹傅有着一种执着。这起因便是因为,他对于卫青霍去病十分崇拜。而霍去病本就是擅长运用骑兵作战,并以之建立了封狼居胥的不世功勋。 “范钦差,这支骑兵一定要交给我来带!”曹傅早早的便跳出来道。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小子还是浮躁啊。 “曹傅,你还须再历练几年,这支骑兵我可先替你带着。”狄青一本正经的道。 杨文广没想到,狄青居然抢了先,不由得有些牙疼。 “侯爷,我觉得,既然是新军,便不应分开。”杨文广道:“不如这样,先将新军的架子搭起来。以原来的造作院老兄弟,为侯爷的亲卫,我为侯爷的副职官。由狄青领新军骑兵,由曹傅领步军。这样以来,新军的架子也算是起来了。” 范宇看了看杨文广这家伙,“我为皇亲,岂可为一军之主官?你虽名为副职官,怕是最后新军都是归你来管。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新军与以往的大宋军队不同,要让大家知道,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卫官家而战。若是心中有了这等观念,便可战无不胜。” 不管如何,新军的思想建设不能丢,这是新军与旧军队的区别。范宇也是在点杨文广,使之莫要将新军带歪了。 曹傅咧了咧嘴,姜还是老的辣。杨文广最年长也很猾头,几句话便安排好了,还给自己挑了个好位置。 对于这三人的想法,范宇其实都是有考虑的。杨文广本就是他要选择带领新军的人选,而狄青与曹傅,都还要再锻炼。 眼下新军的建立,因为两场胜仗,必然已经入了官家的眼。只要范宇自己不专新军的兵权,官家定然会对新军青眼有加。 范宇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这么定了下来。这个架子必须自己先弄好,否则后来人若是执掌新军,乱来一气可就有违初衷了。 他这里定下来之后,便给太原的河东路转运使陈贯去信,请其代为招募三千新军,并送到火山军这里。 最近的这些时日,范宇没少给陈贯去信。调拨粮草辎重只是平常,使之接收西夏俘虏和接收战马,这才是让陈贯惊喜不已并乐此不疲的源泉。 因此,范宇提出让陈贯代为招募三千新军,陈贯不但不会拒绝,还会加倍用心。 范宇在河东路忙的不可开交,可是他所带领新军打出来的战绩,也已经在数日之间便传到了东京汴梁。 这是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大宋朝廷上下人人扬眉吐气。 政事堂中,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看到范宇的报捷文书之时,心情复杂的很。 弹劾范宇的本章,两人都有过推波助澜,本意便是要打压皇亲的势力。可谁成想,这范宇年纪不大,但是蹦的却高。 只不过是做一回巡边钦差,便领兵打了两场大胜仗。若不是早就知道西夏与辽军情势紧张,他们都会认为这是范宇主动向西夏挑起的战事了。 “吕相公,你觉得如何?”蔡齐有气无力的道。 “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安乐侯一心为国分忧为官家尽忠,这是忠臣也是良将。”吕夷简却是脸上露出喜色道:“你我身为大宋正副两相,当不可寒了功臣的心。此时应即刻上报于官家,请官家赏赐有功之臣。” 蔡齐抬头看了一眼吕夷简,这老货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但是蔡齐也知道,吕夷简和安乐侯之间并不愉快,他何必如此高兴? 能当上大宋副相的,脑子都不笨。只是略一想其中的关窍,蔡齐便明白了吕夷简的想法。 “吕相公说的不错,我等当请官家为安乐侯庆功加赏。”蔡齐也点点头道:“安乐侯能将边军与新军凝结到一起,使之上下一心战胜强敌,殊为难得。这等武功,想必军中皆会敬服。”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显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们这便去见官家。”吕夷简手中捧着报捷文书,当先出了政事堂。 刚刚出了政事堂,他们两个便看到了枢密院的正副使王德用和韩亿两人。 “不知两位相公,可曾看到了安乐侯传回的捷报?”王德用捋着胡须问道。 吕夷简笑道:“我正要去见官家,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向官家报喜的。” 王德用哈哈大笑道:“巧了,我们二人也是去见官家。既然如此,我们便同去吧。” “正有此意。”吕夷简也笑道。 在崇政殿内,官家赵祯也已经收了到消息。 赵祯看到皇城司送来的消息,不由有些怀疑。安乐侯竟有这等本事?连败西夏大军,一次全歼五千轻骑,一次使得西夏大军刹羽而归损失兵力近万。 这些消息在赵祯看来,就象是作梦一样,并不那么真实。 可是这等事怎么可能造假,尤其是还抓了那许多活的西夏军卒,这可不是假的。 “官家,政事堂吕蔡两位相公和枢密院王韩两位相公,同时前来求见。”一个小黄门打断了赵祯的思路,进殿通报道。 陈琳对小黄门摆了摆手,便对赵祯道:“官家,现在让几位相公进来吧,想必他们有些看法。” 赵祯点点头道:“也好,宣他们进来,也省得我再去问。” 小黄门得了官家吩咐,急忙出殿,“几位相公请进。” 第338章 不可妄自言战 四位重臣一同进了崇政殿,对着赵祯行了礼。 “臣等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四人异口同声道。 赵祯的心情也非常不错,当即笑着摆手道:“几位卿家免礼,安乐侯在河东路大胜西夏军,真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实乃国之干城啊。” 吕夷简身为宰相,自然要第一个开口。 “臣也以为安乐侯功劳莫大,而立功的将士也众多。这等大胜,实为我大宋数十年来所未有。所以,臣以为须有加爵重赏,以酬安乐侯这等勋臣。”吕夷简躬身道。 王德用听到吕夷简的话,便皱了下眉头。 还没等王德用想清楚吕夷简的用意,便看到副想蔡齐也向官家拱手道:“臣觉得,这等大功官家理应重赏。安乐侯带领新军不过两战,前一战便全歼西夏五千轻骑,后一战更是大败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以降数万人马。前后两战缴获战马一万余匹,西夏兵卒万余人。岂止为数十年来所未有,甚而为我大宋太祖以后从所未有之大胜。” 蔡齐说的这话是事实,大宋在与辽国结下澶渊之盟前的大规模战事当中,也没有如此大的胜仗。但是大规模的败仗,却是有几次的。 两位相公将安乐侯捧的如此之高,官家赵祯的脸上,原本的欣喜之色便有些勉强。 王德用与副枢密使韩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明白,这是要将安乐侯捧杀啊。 “官家,老臣觉得,安乐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等大胜也是一时的锐气所至。若是任他在边地久了,恐成易败骄兵。”王德用躬身道:“嘉奖和封赏都是应有之意,但应将之召回汴梁。以安乐侯之年纪,若是乘胜冒进于西夏,怕是事与愿违,反而易使我大宋深陷于战事。” 韩亿也跟着道:“臣也是这么想的,安乐侯毕竟年轻气盛,若是轻兵自大,恐出意外。理应召之还京,到君前奏对。由官家与诸位相公,向安乐侯面授机宜,使为老成谋国之臣。” 吕夷简看了王德用与韩亿两一眼,这两位是枢密院的正副使,说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 “官家,此时边地军情尤紧,岂可轻易将安乐侯召回。”蔡齐不怀好意的道:“此时边衅已起,若是安乐侯回京,而西夏大军报复,恐边军会乱了阵脚。” 吕夷简也笑着摇头道:“王相公与韩相公有些杞人忧天了,安乐侯少年英雄,既有文名亦有武功,岂是轻易犯险冒进之人。有安乐侯在边地,西夏人经此两场大败,焉敢正视我大宋疆土。若是将他召回,便是釜底抽薪了。不可取,不可取。” 政事堂的两位相公极力阻止范宇回京,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王德用已经看得很清楚。但是在范宇出京之时,他便表示过对范宇的支持,这个时候若不替范宇辩解,将来范宇被坑了,他也是要吃瓜落的。 王德用哈哈一笑道:“笑话,安乐侯为骤贵幸进之人。如今侥幸得胜,亦属偶然。边地若无安乐侯,还没这等边衅。两位相公想将安乐侯放在边地,引发西夏与我大宋之战吗?而且,老臣以为大胜西夏之功,安乐侯大哥不必封赏。之前本就是出身于民间,并无寸功而封侯。如今虽有功劳,也只不过是实至名归,对得起安乐侯三字而已。” “再者,安乐侯论起来,还是皇亲外戚,岂可容他长时间掌兵于外。”王德用干脆就揭了盖子道:“若是出了事情,吕相公与蔡相公可愿为之担保?”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不由得对王德用侧目,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官场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急赤白脸的可有些失了身份。心中虽然如此想,可是却不能宣之于口。只是心里有些可惜,如此一个机会,怕是不好再有了。 枢密副使韩亿也拱手道:“王相公说的有理,军中无数的将士为国守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得到封赏的,也不过些许而已。安乐侯功劳虽大,却只可以重赏,而不宜再封。” 赵祯听到这里,对于王德用的话最为入耳,便点了点头道:“王卿所虑的是,安乐侯如此年轻而再得封赏,恐引起军中将士不满。如此,对于安乐侯便须只赏不封了。不过,诸位相公来到我这里,便只是为了安乐侯回不回京如何赏赐的问题吗?” 吕夷简急忙躬身道:“臣提安乐侯,不过只是其一。更大的问题,在于我大宋将来,以何态度对待辽国,又以何态度对待西夏。此为国之大政,当请官家定夺。” 赵祯点头笑道:“正是,安乐侯前方一战,却是使得宋辽夏三国关系变的微妙。但是这一次的事端起因,是从西夏而起。若不是西夏出兵攻击辽军,岂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想必辽国对于西夏,也已深恶痛绝了吧。” 蔡齐此时插言道:“我大宋与辽国已有盟约,而在边地安乐侯与西夏之战,也等于是助了辽军一臂之力。因而,我大宋与辽国之间应继续加强关系才是。反倒是对于西夏,当不假辞色予以痛斥才是。” “老臣以为,可使秦凤路、永安军路、河东路三路兵马,对西夏佯动,以缓解辽军之窘境。”王德用道。 韩亿也点头赞同道:“王相公这一建议甚好,若是辽兵兴大兵攻略西夏,我大宋也可趁机出兵,与辽军一道将西夏一举剿灭。如此,我大宋便可从西夏获得养马之地。” “不妥。”吕夷简摇了摇头道:“既知辽国与西夏交恶而起战端,我大宋便应显露两不相帮之意,可使之放心而战。若是偏帮于辽国,恐西夏定然对辽国退缩求和。一旦西夏对辽军退缩,必然厚赂于辽。而西夏贫脊之地,以何贿辽?必会对我大宋出兵。” 蔡齐也皱眉道:“官家明鉴,以西夏之反复,定然会有此选择。我大宋边地实不宜妄动,只应固守于城池,以防范西夏偷袭才是。” 王德用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他也知道,吕夷简所说的判断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摇了摇头,王德用道:“请官家下召,命安乐侯回京吧。令三路兵马固守,不可妄自言战。” 第339章 得不偿失 赵祯听到王德用的话,略微犹豫了一下。 对于召回范宇,官家的心中其实也是挺矛盾的。 范宇在边地与西夏的战事当中,显示出了自己的能力。但是他又是皇亲,手中握有强悍的新军,而且这新军还是他一手组建的。 赵祯怕是召回范宇之后,西夏再趁机对大宋出手。可范宇掌握兵权久了,又怕尾大不掉。老赵家怎么起的他,他这个子孙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是提防之心还是要有的。 不过赵祯很快也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他点点头道:“安乐侯身为还玉公主的驸马,自成婚以来,便在外操劳。他这聚少离多的日子,使我甚为惭愧啊。我大宋人才济济,不能什么样的重担,都交由安乐侯来承担。传我的旨意,任命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各为一营指挥使,并进封为昭武校尉,由这三人共同代领新军驻于边地。宋、辽、西夏三国事态复杂,召安乐侯即刻回京述职。” 吕夷简面色平静的看了王德用与韩亿两人一眼,若有所思。 蔡齐还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话。 王德用急忙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英明。” 在董家寨中,范宇送走了王朝没多久,便又传来了西夏境内的消息。 萧彦带领两三万辽国骑兵,在西夏境内如同一道毁灭的飓风。一路上碰到西夏人便杀,无论是兵是民完全不留活口。 先跑到西夏境内不远的独轮寨,放了一把火,只是给西夏军提了个醒,便挥军深入三百里,去了安庆泽。 安庆泽相距西夏重镇夏州不过数十里,更是处于祥佑军司和左厢神勇军司的后路上,直接威胁到西夏两大军司的后勤辎重。 只是西夏的大量兵力,都被抽调到了野利旺荣的手中,现在这些军司兵力空虚,对于萧彦的辽国骑兵竟没有办法。 因此,留守军司的西夏将领们,不得不向兴庆府求援。请大王李元昊调拨兵力支援。 李元昊收到求援信的时候,也刚刚得到了野利旺荣战胜辽军的战报不过两日。 他将野利仁荣叫了过来,指着面前的这份求援信道:“看看你们野利氏做的好事!野利遇乞被杀,野利旺荣将辽军放入我大夏境内,如今连祥佑军司和左厢神勇军司的补给。若是这时宋军来攻,两大军司顷刻之间便要全军崩溃!可偏偏野利遇乞还带兵过境于宋,自己还死在宋境之内!” “你来说说,这等情形要如何处置。”李元昊心中有气,可是对于野利仁荣还算是保持着一定的尊重。 野利仁荣城府极深,可是在得知自己族弟遇乞被杀之时,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他对于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两人很是熟悉,这两位族弟都是野利氏少有的人才。早在与青塘历年的战事当中,便脱颖而出。 若说野利仁荣是野利氏的大脑,那野利旺荣与野利遇乞就是野利氏的两只拳头。野利仁荣知道,李元昊虽然对着自己发火,可是心里却没准还松了一口气。 野利氏的权力和势力被削弱,也是李元昊所乐意看到的。 有了这个认识,野利仁荣反而松了一口气。 “大王,我西夏要与宋辽两国平视,便须付出不小的代价才可。”野利仁荣拱手道:“野利遇乞死得其所,为国尽忠,本就是他身为西夏大将之责。至于辽军突袭夏国境内诸地,也是必然之事。辽国并非宋国,不缺马匹。其兵士之悍勇,也仅次于我西夏兵士,实为我之劲敌。” 李元昊听到野利仁荣的话,脸色才好了一些,“现在的麻烦,是如何将安庆泽的辽军赶走或者消灭。若是任其在我大夏境内游弋,恐有大害。” “大王,这个其实并不难。”野利仁荣道:“只看战报,辽军入境者皆为轻骑。既是轻骑,便不可能备有多少粮草。我们只要坚壁清野,将百姓都迁入堡寨,那些辽国得不到补给,便只能退兵。若是这时,再派大军围堵辽军,当能使其损失惨重。” 坚壁清野之策,在西夏是最为方便的对策。西夏的境内多沙漠,安庆泽本就是在水沙漠边缘。除了面对夏州的方向之外,几乎三面都是黄沙。 这等贫脊的土地,本就没有多少百姓耕种,坚壁清野很容易便可做到。 只要使辽军得不到补给,再从翔庆军和嘉宁军司派兵围堵,便可迫使辽军向东北方向退去。 而东北方向上,则是野利旺荣所在,甚至都有可能将辽军合围于西夏境内。 李元昊看着地图,对于野利仁荣的话还是比较赞同的。 “也只有如此了,希望这支辽军能知难而退。否则的话,便只有派出重兵,将之彻底的消灭。”李元昊握起拳头道。 只是他这里话音刚刚落了,便有内侍逞上一沓本章。 “大王,这是今日的本章,都是从各地刚刚送来的,请大王过目”内侍躬身道。 李元昊颌首道:“可有野利旺荣的消息?” 内侍点头道:“大将军的本章第一本便是,传来的加急战报,应是又胜了一战吧。” “哦?若是再胜辽军一阵,只怕便会将辽军彻底赶到黄河以西。”李元昊伸手去取本章,“这样一来,便等于开拓了疆土,如此倒也不错。” 只是刚刚将野利旺荣的本章取到手中一看,脸色就变的极其难看。 野利仁荣看到李元昊的表情很差,便知道情况不妙。 凑上前去扫了一眼野利旺荣的本章,一口气堵住,他的胸口立时便有些发闷。 野利旺荣居然跑去攻打宋国的董家寨,结果反被宋军给消灭了近万人,却是经历了一场大败。 虽然事后又胜了辽军一场,可也无法扭转西夏军的颓势。至此,西夏与辽国冲突的目的,一项也没能达成。既没能接回党项余部,也没能将辽军赶到黄河以西。 相反的,还结下与辽国的大仇。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的。 第340章 亲自出马 野利仁荣额头上的冷汗都差点流下来,整件事原本还算计划周密,可谁知道竟成了这个样子。 眼下的局面,怕已经是最坏的结果。 自己本家的这位族弟,如今可是已经非常危险了。 “大王,臣以为可用没藏讹庞代野利旺荣掌兵,命其回兴庆府领罪。”野利仁荣这时候可顾不上替自己的族弟求情了,而是主动的提出让野利旺荣交出兵权。 听到野利仁荣的话,李元昊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仁荣,我对旺荣和遇乞两人在领兵作战之事上,更看重遇乞一些。可惜遇乞在宋境轻敌,却是为国捐躯。如今败于宋而连胜辽军,其实局面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追究野利旺荣的责任,不由有些诧异。 “大王,野利旺荣指挥不利之责,是逃不了的。”野利仁荣道:“若是不治他的罪,怕是各个部族都不会服气,到时为难的还是大王。” 李元昊哈哈大笑道:“我为西夏之主,谁敢来为难我?此时野利旺荣所部,两胜两败,正是军心彷徨之时,岂可轻易换帅。命他回军安庆泽,先将突入我境的这股辽军消灭再说。至于夏辽一线,暂不用守了。自有八百里的沙漠为我西夏屏障,我看他们辽军可敢增兵。” 毕竟有称帝雄心,亦为知兵之人,李元昊的气魄不小。谈笑之间便决定了一件大事,而且更是看到如何才对西夏有利。 野利仁荣对于李元昊的作法十分佩服,躬身道:“大王非常人所及也,如此收缩我西夏兵力,不但利于防守,还会拉长辽军运送粮草的路途。若是再坚壁清野,使辽军无法就地补给,便可最大程度减小其威胁。臣听说宋军最近在加固城防,且调兵遣将。我们收缩兵力回来,也可使宋军不敢妄动。大王布局,真乃一举两得也。” 虽然野利仁荣有拍马屁的嫌疑,可李元昊还是十分受用。 “好了,这等事情眼下便只能如此来做。”李元昊摇了摇头正色道:“如今我西夏已经得罪了宋辽两国,相比较来说,辽擅攻而宋擅守。只要我西夏不派兵去攻打宋国,宋国对我西夏的威胁便不会大。而辽军对于我西夏大军来说,经河清一战,已并不可怕。哪怕他们辽军攻进我西夏腹地,也不过是在瀚海戈壁之中。若是正面一战,我西夏铁鹞子和泼喜军,足可大破辽军。” “所以,我们当收缩兵力,先将境内的这支辽军消灭或者赶出去,再派使者去辽国议和。”李元昊沉吟道。 “议和?”野利仁荣有些跟不上李元昊的想法,“大王,我们已经将辽军打的损失惨重,若是派使者去议和,岂有成功的希望。” 李元昊微微一笑道:“这倒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只要辽军再在我西夏大军面前吃些亏,或是相持不下,他们便不得不议和。否则我西夏与辽国虚耗国力,岂不是让大宋捡了便宜。辽国朝中上下,也不得不有顾虑啊。” 野利仁荣不由得挑起大拇指道:“大王高见,臣甚为钦佩。如此,议和之事可交由臣来出使辽国,必不负大王所托。” 李元昊点点头道:“现在不急,还不到时候,先静观局势就是了。” “是。”野利仁荣躬身应道。 而在大宋的董家寨,范宇也已经接到了从东京汴梁加急送来的召令,命他回京述职。 对于这个命令,范宇一点也不惊讶。自己在外面打了大胜仗,以大宋朝廷的德行,必然是对自己在外领兵不放心的。 不过他已经将新军的架子搭了起来,陈贯从泥炭矿工中新招募的三千新军,已经在往火山军这边赶了。自己不到京城的时候,这三千新军骑兵便已经应该开始操练。 而且新军之中有官家的小舅子曹傅,那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动的。要是出了问题,可没谁敢负这个责。 另外,范宇正要交待江佑亭与拔思母部的事情,便得到兵士的禀报,说是拔思母部有人求见。 这还真是巧了,真是说谁谁到。 来的人还是呼斯楞,但是这一次呼斯楞一脸的喜气。 一见面,呼斯楞便对着范宇躬身一礼,“侯爷所料太准,我拔思母部若是突袭党项余部晚了,恐怕他们便被西夏大军接走。侯爷妙算,实是了得。” 范宇听对方提起此事,便笑着摆手道:“我不过是想到了这种可能而已。若无你们拔思母部的勇士,怎么可能轻易便将党项余部剿灭。” “侯爷过谦了,此次我拔思母部剿灭党项余部,可也得了不少牛羊马匹。”呼斯楞笑道:“过得几日,便可送过来。” “哦?”范宇这回有些诧异了,“你们拔思母部可是胆子不小,萧普达还在宁边州城中,你们便要在他眼皮底下与我大宋交易吗?若是被萧普达知晓,岂不是招祸。” 呼斯楞却是并不在意道:“萧普达如今可顾不上我们拔思母部如何,西夏大军已退,他正打算领兵恢复失地。前后被西夏连败,损失了数万辽军,他更担心的应该是如何向辽皇交待。不过,我拔思母部给辽军分些牛羊便是,马匹可全都交易给侯爷。” 范宇笑着点头道:“这些马匹有多少?” 不管如何,只要拔思母部肯一直与大宋这边交易,便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我们之所有能有如此收获,还是得益于侯爷的指点。”呼斯楞抱拳道:“所以,马匹都是挑选的良马,共计一万匹有余。” 范宇叫过来江佑亭道:“此事下一次便由江指挥来与你交接,我已经得了朝廷的召令,不日便会回汴梁,什么时候能再与你相见,便不好说了。” 呼斯楞听到范宇的话,不禁谔然,“侯爷这便要回京吗?那真是可惜,我与父汗可都将你当成了朋友。上一次你送给父汗的礼物,他可是非常的喜欢。既然你要走,我便送你一个消息。在宁边州辽军中的族人说,辽皇有意亲征西夏,只是还在调兵。等过些时日,便会传出来了。” 范宇不由一怔,这位辽皇耶律宗真也是有意思,自己手下的兵将败了,居然要亲自出马。 第341章 最难防的是小人 辽皇要亲征西夏,这样以来辽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便升级了。不再是为了党项部族争端,而是一场国战。 范宇送走了呼斯楞,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若是趁着辽皇征战西夏,大宋也借故与辽国共同出兵,那么西夏被灭国也有可能。 不过范宇却否定了这个想法,大宋现在的军队战力并不高,而新军也只是刚刚搭起个架子。若是就这么出兵,只怕得不到便宜。 与其想着开疆拓土,不如先将大宋军队的战力提升上去。 坐看辽国与西夏大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次日,虞侯王中平来请范宇动身。这次回京,就只有他所带领的神卫军护送范宇。而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则留在边地操练新军。 新军的防区都已经找好了,将火山军所辖的丰州交由新军。 丰州紧领西夏的独轮寨,又与辽军的金肃军辖区接壤,端的是个难守易攻之地。 将新军放在这里,想闲下来都不容易。范宇要回京,接下来的事情便管不了许多,只希望狄青、杨文广、曹傅三人自求多福吧。 范宇的马车在神卫军的护送之下,先是在六日后到达太原。 一到太原,陈贯便在城外已经等候了。 “侯爷这些时日辛苦,两战两捷,阵斩西夏大将野利遇乞,生擒万余西夏蛮子,真乃诸葛再世!我今日来迎,也是要为侯爷而贺!”陈贯哈哈大笑着走向范宇的马车。 范宇下车,对着陈贯拱了拱手道:“陈使君,这份功劳可是有你一份。若不是你献策,让我从泥炭矿工之中募兵,只怕还不会有这等坚毅的兵源。这些兵士极有韧性,面对西夏大军不乱不溃,殊为难得啊。幸亏巡边之前便遇到了陈使君,否则的话,我便危险了。” 被范宇捧了几句,陈贯面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侯爷说的哪里话来。”陈贯摆了摆手道:“俗语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若非侯爷调度得当,只靠这些新军的出身,岂可有这等大胜。我已经为侯爷备了一些水酒,好为侯爷接风洗尘,请侯爷随我入城!” 在驿馆之中,已经备好了酒菜。范宇与陈贯两人对坐,刚刚倒满了酒,便听到有人过来敲门。 门外明明留有护卫,却是竟没阻拦,这让两人很是奇怪。 陈贯前去开门,却是吃了一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包拯。 包拯作为察案的钦差,自然也是住在驿馆当中的。因此范宇一到驿馆,包拯便知道了消息。 到了门外,便阻止了护卫通报,亲自前来叫门。 “原来是包钦差,请进请进。”陈贯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却也不能将对方堵在门外。 包拯哈哈一笑道:“听闻陈使君在这里宴请范钦差,我便自己找上门来了。你们两人,不会对我这不速之客不欢迎吧。” 明明是来蹭饭的,却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范宇当然也不会赶人。 只是之前与包拯闹的不快,却也并不怎么热情罢了。 “包钦差既然来了,也是洽逢其会。欢迎,请坐。”范宇起向,对着包拯拱了拱手,命人又去取了碗盏筷子来,摆在了包拯的面前。 陈贯也给包拯倒上了一盏酒,这才重新落坐。 “我在这里,先为安乐侯贺。”陈贯举盏,对范宇道:“此次与西夏两战,实为我大宋数十年未有之大胜也。不但抵御了外敌,还提振了我大宋军心士气,实是劳苦功高!” 包拯也主动举盏对着范宇正色道:“早先不知安乐侯之志,自是有些误会。无论如何,安乐侯与西夏一战,都已是我大宋的功臣。保我大宋疆土,护我大宋子民,可喜可贺!我也希望,安乐侯若是对我尚有前嫌,便从此冰释,如何?” 这次来见范宇,包拯便是存着与范宇冰释前嫌的心思,而且包拯也是这样堂堂正正的讲出来的。 范宇对于包拯的作法,并没有什么不满,大家只不过理念有些不合而已。 “包钦差,你对我只有恩情。若非是包钦差仗义执法,我与义母也早就泯然于民间。”范宇也正色道:“虽然包钦差对我的想法有些不太认同,但也依旧维护于我。只不过,责之太切,必有逆心啊。” 这就好象,有个人天天说你这不行那不行,将来肯定没出息。而且是天天说,不停的说,给别人也造成印象,带动他人一起说。 若是处于这样的一个环境当中,那被说的那人肯定会生出逆反之心。愤然相向是一定的,即使动手都不奇怪。如果自我心理建设能力差点,没准从此就颓废下来。 包拯身为一个老刑名,逻辑思维能力极强。范宇一点,包拯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三人一同饮了盏中之酒,包拯捋了下胡须,有些懊悔道:“若是早知道这番道理,也不会与侯爷这般尴尬。早先见你一心为利,又骤得富贵之身。恐其位越高,而为祸越烈。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侯爷既有擅制军器之长,亦有领兵固边之能,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范宇哈哈一笑道:“包钦差,你就不觉得,我或许暗藏野心谋算兵权吗?说不定,我会有造反之心。” 陈贯吓了一跳,侯爷只喝了一盏淡酒便醉了吗? “侯爷且莫开这等玩笑,简直要吓煞人。”陈贯急忙阻拦道。 包拯面无表情的看着范宇,半晌才道:“侯爷开口必言利,且办了永昌隆商号与永通钱庄。而庞太师、八王府和曹府的礼物,侯爷也收的毫不手软。如你这般爱钱之人,难以胸怀大志。” 范宇的脸色很是精彩,这话说的自己好象……也对。自己本来便是想要过些平安日子,只不过是对大宋朝廷的安于现状有些不满,想要有所改变罢了。 包拯与陈贯两人看到范宇的脸色,两人便知道说的对了,而且也使得范宇有些窘迫。 他们两个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了出来。 “看来,包钦差是明事理的。”范宇也自嘲一笑道:“只不过朝中诸公,怕不会如此想啊。如包钦差与陈使君这等君子好打交道,但是最难防的是小人。” 第342章 为有清名在 陈贯因为久在河东路为官,对于京中朝堂上的消息并不灵通。 但是包拯则不一样了,他身为权知开封府事,对于朝廷的动向自然非常清楚。 就在范宇被官家委任为巡边钦差之前,还受到了许多官员的弹劾。那可是刚刚出使辽国回京啊,所起到的作用和功劳不说,竟受到了这些文官的攻讦,实是让人心寒。 包拯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侯爷的事情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我是明白的。出使辽国,断然拒绝了辽国君臣索要关南之地、妄图增加岁币的念头,实是对于大宋有功的。只为了一个不通时务的段少连,便被朝中不少文官视为异类,实在不公之极。侯爷所说的小人,便是这些人吧。” 陈贯一听也将眉头挑起,“怎么,朝中居然还有这等不识大体的人?安乐侯于国有功,即使不称颂也就罢了,何至于攻讦啊。” “此次安乐侯巡边,也是因为京中有人搬弄是非,扬言安乐侯弄权不守皇亲本分。若非官家回护,恐至今仍未罢休。”包拯对陈贯解释道。 “呵呵,老夫这些年来,为我大宋守了河北路又守河东路,却是守的大宋太平,竟然养出些内斗高手来。”陈贯不禁有些志气消沉,端起酒盏道:“安乐侯,你虽年少,却是有能为的。自北来河东,便铲除大族王氏编练新军。不过月余,竟连胜西夏,而得数十年未有之大胜。无论如何,这一次返回京城,也能平息一些杂音。” 虽然陈贯是在劝慰范宇,但是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呢。 范宇和包拯也同样举盏,将酒一同饮了。 包拯放下酒盏,摇了摇头道:“陈使君何来这等消极之意,天地有阴阳,人便有好坏。我等既然公忠体国,也自有人有私心争权夺利。这等事自古有之,免不了的。” 范宇这时开口道:“包钦差所言不差,凡事都有平衡之道。不过,此次回京之后,我便不再沾兵事。否则的话,岂不是又落人口实,成了野心勃勃之辈。” “安乐侯凡事也不要说的如此绝对。”包拯摆手道:“你至今还未及冠,年轻的很,正是来日方长的年纪。我大宋看似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可是朝中又有谁不知道冗兵冗官冗费之弊端。若是官家有心变革,想必安乐侯才是官家可信重之人啊。” 范宇不禁有些无语,想了一想,才苦笑道:“包钦差这话可就说的有些过了,我身为皇亲,岂可于这等国政之上插手。自然还是由朝中的诸位相公们主导,我等皇亲维护好官家便是。否则的话,此三冗尚未解决,恐朝中又是一片大乱,那便事与愿违了。” 包拯只是笑了一笑,便不再说。可是他的心中,却是觉得范宇是个有主意的,每每遇事必有奇思妙想。陈州赈灾如是,编练新军大败西夏如是。真到了紧急时刻,安乐侯未必不能拉出来遛遛。 这等想法也只是在心中想了想,包拯并未宣之于口。 陈贯此时也笑道:“今日设宴,本是为安乐侯接风洗尘,以贺大胜。怎的说着说着,这气氛便有些沉重了。两位请了,饮胜!” 三人饮了酒,气氛也显得轻松了一些。 范宇便对包拯道:“包钦差莫总说我的事,这些时日来复查王氏一案,审的如何,可有什么出入?我与陈使君,没有冤枉了这王氏吧。” 听到范宇的话,包拯摇了摇头道:“此事便是从你们两位手中接过来的,对你们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王氏一案简直触目惊心,这等大族就是毒瘤!” 范宇与陈贯两人互相对视,没想到包拯竟会如此气愤。以包拯的阅历,可是没少见过阴暗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见惯了阴暗事情的人如此愤怒? “包钦差,何必如此动怒,伤了身体可就不值了。”陈贯摆摆手道:“那王氏的事情,最先经的我手,我也知道的很清楚。只不过王氏的恶事太多,却不知道包钦差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范宇对于王氏的案卷也曾过目,但也只是随意的扫了扫,并没细看。如今听到两人所说的,便有了一些印象。 “陈使君说的不错,这王氏做的恶事太多,甚至是数不胜数。”包拯的黑脸都有些铁青色显露出来,“王氏向西夏走私,侵吞他人店铺,霸占他人良田霸占他人妻女这等事,相对来说,都算是小事。最最可恶的,是这王氏所开泥炭矿洞,几乎每日里都有人命。日积月累下来,怕不是已经有数千条人命在内了。” 对于这件事,范宇也知道,此时不由道:“这等矿洞十分危险,不只是王氏,其余的矿洞也是如此,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在这些矿工之中招募新军。哪怕当兵上了战阵,也比下矿洞活命的机率要大得多。” 包拯摇头道:“我也知道下矿洞便不可避免会出人命,可是出了人命便须赔偿安抚其家人。而王氏却并不同,往往不闻不问,只作不知。若是有家人找到矿场这边闹事,只怕其全家都会消失。之前陈使君也审过,并没审出来这些事。我也是在复审之时,才从一些证人的口中得知一些蛛丝马迹。” “这王氏事情做的太绝,已是天怒人怨了。”包拯面色趋于平静道:“此等一族连牲畜都不如,我定会在具奏于官家,使这王氏一族不得好下场。” 只在矿场事故之中死去的矿工,就有数千人。范宇想了想,若算上那些去矿场上索要赔偿的家属,也都被王氏给害了,肯定已经上万。 难怪包拯会如此的咬牙切齿,这等事只怕连公布都不会公布,否则的话立时便有乱子。 “包钦差还是密奏于官家吧。”范宇不禁劝道:“若是此事现于邸报,只怕与王氏有关的那些大族,会想尽办法捣毁于包钦差。哪怕铁案被其反转,也并非不可能。群情汹涌之下,官家未必能护你周全。” 包拯却是哈哈一笑,“为有清名在,我何惜此身。本是堂堂正正之事,不必遮遮掩掩。” 第343章 该回去了 包拯有这种态度,范宇一点也不奇怪。 在范宇看来,包拯如果表里如一,那么这件王氏的案子反倒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困扰。 而且包拯的清名满天下,也是被派来复审这件案子的原因。若是有人攻讦包拯,反而会陷入道德指责当中。 想了想,范宇便摇了摇头道:“也只有包钦差这等忠直之人,才能这样做了。” 对于包拯,陈贯也同样十分钦佩,挑起大拇指道:“包钦差一身正气,自是无欲则刚之人,确是令人佩服。” “两位还是不是要称赞于我了。”包拯笑道:“难道你们二位就差了吗?想必大家虽然做的事情不同,可是一心为国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只要有这等心思,便往直处去。” 范宇却是笑了笑,没说话。这一次巡边,顺便编练新军,只以为顶多会有些小冲突的,本就没想过会与西夏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战事。 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西夏咄咄逼人,自己也气不过,便有了这两场大胜。 这胜仗对于大宋是好事,对于自己就未必了。此次回去,还是要韬光养晦才是。 三人说说笑笑,便聊些新奇见闻,不再谈论那些糟心之事。 待到酒宴将散之时,包拯才对范宇道:“安乐侯欲要回京,也是巧了。我这边王氏的案子也已复审结案,正可一同返京。若是不嫌弃,你我二人便同路如何。” 对于包拯的提议,范宇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包钦差当初,便是一路将我与义母一路送到汴梁的,我怎么会嫌弃。”范宇笑道:“与包钦差在,便如俊鸟同飞,倒可显得我人品也算高洁了。” 听到范宇将他比喻成俊鸟,包拯不由得哈哈大笑。 “安乐侯这嘴可真厉害,难怪李娘娘会将你视如己出。更难得的是,还有这一身本事。”包拯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若是李太后未曾认你为义子,可有多好。我定会举荐你为官,能为大宋做下多少大事啊。可惜,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包拯的可惜,是觉得自己成了皇亲,许多事情便不能去做。 可范宇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自己身为皇亲便是泼天的富贵。他自己有时也挺矛盾,又想过着富贵的闲人生活,又想着帮大宋走上另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包钦差言重了。”范宇摆手一笑道:“奉养义母那是孝道,岂可不顾。而为国出力这是忠君,只要官家允许,自然我也可出力。” 包拯点点头道:“倒是我着相了,还是安乐侯看得开。” 大宋的佛门兴盛,包拯引用着相二字,倒也贴切。却是让范宇感觉有些好笑,这位如果是个黑脸大和尚,想必会很有趣。 在太原停留了一日,范宇与包拯两人,才在神卫军的护送之下,一同向汴梁行去。 而在西夏的境内,辽军的两万余轻骑在萧彦的带领下,正在与西夏追兵作战。 萧彦在初始突入西夏境内之时,虽然也得手了一两座堡寨,可是对于有大批驻军的西夏各军司,却并不能造成威胁。 而且西夏受汉人影响,不但擅攻也擅守。若是萧彦冒然去攻打西夏的大城,便只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攻击了西夏一两个小的堡寨之后,萧彦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认识。因此,他带着辽国轻骑,便不停的追逐屠杀西夏的牧民和农人。 此时的毛乌素沙漠规模还并不大,周围的水草也算丰美。有许多党项的牧民在周边放牧,这就成了辽军的劫掠和屠杀对象。 即使西夏打算坚壁清野,可也无法将这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们都通知到。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西夏的损失也相当的不小。 嘉宁军司得了李元昊的命令,便派出两万骑兵,向着安庆泽一带去寻萧彦所部的辽军。 双方在夏州城外西北二十余里的大沙堆相遇,便摆开了阵势。 萧彦本来孤军深入,并不想与西夏军队打硬仗。可是这一次并不同,嘉宁军司的兵力与自己这一方接近,甚至人数还有些少的样子。 原本萧彦带了三万辽军骑兵,因为一路作战,有了一些战损减员,还有两万余人。他看到对方的人数更少,便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若是能给这支西夏军队重创,那可是一件奇功。 还有一个原因,使得萧彦下定决心与西夏军队一战。那就是他所带领的这些辽军,已经征战了数日。加之都是在敌国境内,大家神经紧张,已经有些疲劳。若是逃跑的话,恐怕逃不掉。 再一个,便是怕逃跑会使自己手下惊疑,最终使辽军不战自溃。 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着辽军这些时日以来烧杀养成的锐气,与这些刚刚出营的西夏军队战上一场。 所以,当得知嘉宁军司前来围剿自己的这支队伍之后,萧彦便令全军准备作战了。 正午时分,虽然天气寒冷,可也是个阳光普照的晴日。 远方一大片烟尘扬起半天,萧彦骑在马上微微眯眼看过去。 只见一条黑线正在迅速靠近,而马蹄踏地声也由远及近的隆隆而来。 西夏兵马也甚为勇悍,如同一道黑潮般扑向辽军。 萧彦等对方到了四里远近之时,才挥臂大喝一声,带领着手下的两万余辽军迎面冲了上去。 骑兵正面作战,并无多少花哨可用,基本上就是看谁能撞过谁。 萧彦所留的这一段距离,足够辽军将马速提到最高。而西夏军奔袭而来跑的路更远些,反而双方接近之时,西夏军的马速还不如辽军马速更快。 双方还没接近,便有无数的箭矢飞上半空,向着对方落下。 这是一个极残酷的瞬间,双方许多倒霉蛋被射中,从马背上滚落在地,而后很快便被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由于是双方的骑兵相对冲锋,中途只够射一箭的时间。这一箭射完,战场上便出现了巨大的轰鸣,这是双方无数的骑兵对撞到一起的声音。 喊杀声惨叫声也随之而起,飞溅的鲜血,似乎要将这蓝天也染红一般。 萧彦在亲兵的护卫之下,与嘉宁军司的骑兵一场大战,开始的快,结束的也不慢。半个时辰之后,西夏嘉宁军司的残兵便逃了回去。 虽然在萧彦权衡之下胜了这一战,可是辽军的损失也依旧很大,基本上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西夏嘉宁军司死伤数千人马,而辽军这边也几千伤亡。萧彦看到这等损失,便知道该回去了。 第344章 谦虚的过分 萧彦总共带出来三万辽军,如伤亡总数已经数千之多。 若是再在西夏境内搞事,怕是想回去就难了。以现在的情况,还有些自保之力,已经可以退回辽国。 当萧彦回到安庆泽的时候,也得到了野利旺荣回归的消息。这下子可好,他现在手中的这两万余人,被堵住了退路。 而在安庆泽的周围,也不时的会出现辽军的斥候,这让萧彦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如果不能快些下决断,只怕自己手下的这些辽军,就会都交待在西夏。 命人取来地图,萧彦皱眉看了半晌。忽然便展开了眉头,退兵的路线也已经有了。 在安庆泽北边的沙漠,是东北西南走向,长达数百里,宽却只有一百余里。自己只要带兵横穿至沙漠西北,便可避开前后围堵的西夏军队。 最后绕路于牟那山一带,便可渡河回到辽国。 当即下令使人准备了足够的食水,两万余大军便直接奔着沙漠而去。 西夏的斥候发现了辽军的动向,便立即跟了上去,当发现辽军居然进入了沙漠,这使得斥候们吃了一惊,急忙回报。 而萧彦带着辽军轻骑,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便穿过沙漠转而向东北方向而去。 当西夏各军得知突入西夏境内的辽军竟然横越沙漠之时,便知道抓不住这支辽军了。 尤其是野利旺荣,对于没能抓住这支辽军十分的懊恼。他已经接到了李元昊的斥责,并令他将功赎罪。 现在可好,明明已经堵住后路的一支辽军,居然就这么跑掉。 连续的失误使得野利旺荣很是沮丧,但是他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带兵回到独轮寨,固守西夏边界。 而萧彦的人马,也刚好回到辽国境内,与西南招讨使萧普达重新汇合。 经过一场冲突纷乱之后,双方又各自回到了之前的起点。但是再打下去,都已经没了力气。 萧普达知道无法对抗西夏的铁鹞子,便命人修建堡寨。以便抵挡西夏的铁鹞子与泼喜军,并且为了辽皇的到来,打好一个稳固的后勤基地。 至此,辽国与西夏之间,算是暂时的平静下来。 而在大宋一方,杨文广等人正在加紧训练新军的骑兵。 对于这些新军骑兵,范宇是寄予厚望的。并在离去之前,便告诉杨文广,这些新军骑兵切切不可参与冲突。 要等他回去安排造作院制造出足够的装备之后,再定新军骑兵的行止。 而范宇和包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东京汴梁。 此时的东京汴梁天气已然转暖,并不象河东路那么冷。在东京城外,陌上花开,游人多如过江之鲫,正是踏青时节。 汴梁城外的十里凉亭中,已有一些人在等着。 远远的看到两位钦差的仪仗,便有人站起来道:“来了来了,包钦差与范钦差他们两人一同回来了!” 包拯的马车在前面,立时便有一些官员迎了上去。 见到有人来迎,包拯不得不下了马车,与众同僚打个招呼。但是包拯立身严谨,也只是打个招呼便要重新上车。 这种事在常人看来,不通情理至极,甚至是有失礼的嫌疑。 就在这个时候,从官员们的后边,走出来一位老者,对包拯笑道:“好你个包拯,大家前来迎你,你便要这么走了吗?” 众官员看到这位老者,都吓了一跳,纷纷对老者行礼。 “吕相公,您居然也来了?”有人不由惊诧道。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宋的同平章事吕夷简。 按理说,以吕夷简的身份,根本不必迎来送往。这等应酬之事,完全可以只看自己的心情。可是吕夷简竟然来迎,这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 包拯看到吕夷简,神色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躬身道:“包拯何德何能,竟得吕相公前来,倒是折煞下官了。” “你我份属同乡,又是辛苦公干回来,难道我这位上官就迎不得你?”吕夷简调笑道。 “公干何谈辛苦,下官既然得了朝廷和官家的俸禄,便应忠君之事。吕相公迎不迎我,都无大碍。”包拯正色道。 敢这么和当朝相公说话,包拯虽然不是第一个,但却是现场唯一的一个。 众官员听到包拯的话,一个个惊的下巴都掉了。都听说包拯是铁面,如今看来岂止是铁面,根本就是个铁头。不通一点人情事故,也不知变通,硬邦邦凉冰冰,使人无法接近。 吕夷简却是见怪不怪,摇头失笑,以一个长辈的口吻道:“当年你进京赶考之时,便在我府旁租住。老夫听说家乡有你这等优秀子弟,却也早就等着你来拜见。可是一连等了数月,却等来了你出京赴任的消息,如你这般也是少有。早知你是如此性情,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这次过来,我是迎接安乐侯的。以安乐侯的大功,我这同平章事来迎,也是应该啊。” 对于包拯的不通情理,吕夷简轻松化解,既显出一位长者的敦厚慈祥,也显出宰相的风度,倒是使人很是钦佩。 只不过他话里的意思,真实目的是来迎接安乐侯范宇的,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包拯却是转向,向着身后面的人吩咐了一声,命其将自己的马车驶去前方。 再过来的仪仗,却是范宇的车驾到了。 立时凉亭之中又过来一批人,这些人以曹佾和赵允初为首,却大多是皇亲。 其中还有一人,冷冷的盯着包拯看,连声冷哼,却不是庞籍又是谁。 范宇从马车上下来,与众人寒暄。但是他却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出来一种艳羡之色。 他想了想,此次自己在边界连败西夏,立下大功,实属皇亲中的异类了。不过,这等功劳若是能推掉,范宇也是不想要的,毕竟树大招风。 自己现在的位置就挺好,不招摇不受气,还足够富贵。若是再进一步,只怕便有些不妙。 他这里还没寒暄完毕,便看到了吕夷简。 “安乐侯为我大宋立下不世之功,实及我大宋第一功臣。老夫听闻你所编练的新军大胜欣喜若狂,得知你回京,便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再见一见你这等少年英雄了!”吕夷简哈哈大笑着走来。 这位吕相公来迎自己,范宇是一点也不信对方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只怕上眼药才是真的,没准心中已经将自己骂翻了。 范宇却急忙对其拱手道:“些许微功,任是谁来做,都能一样建功。不过是小子运气使然,偶得此功罢了。” 大家看着范宇,纷纷无言,你这谦虚的过分,比吹牛还可恨。 第345章 面色阴沉 范宇的话讲完,立时迎来一片冷场。 众人心道,你的功劳是捡来的,我们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为啥别人捡不来呢,是傻还是瞎啊。 吕夷简咳了一声道:“安乐侯谦虚了,此等功业岂是能随意而为。便说你编练新军,只这一点便无人能及。我听说,为了选拔兵员,你专门去了泥炭矿洞。为此,甚至不惜扳倒了河东大族王氏,可谓用心良苦。” “而且,早在汴梁之时,安乐侯便打造出了比步人甲要轻便许多的龙鳞铠,显是早就有所准备。”吕夷简接着道:“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安乐侯思虑既深且远,虽然年轻了一些,但却比老夫想的还要同全。更难得的是,安乐侯还如此年轻,便已是朝廷的栋梁。假以时日,安乐侯定可大放异彩更上层楼。” 范宇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味,吕夷简这家伙对自己一顿猛夸,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吕相公过誉了。”范宇笑着摇头道:“哪里有什么深谋远虑,只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打硬碰得了些许功劳而已,不值得吕相公提起。若论起功劳来,吕相公监察百官调济天下,这才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岂是我这等后学末进,可以相提并论的。” 吕夷简脸上的笑意更浓,哈哈大笑,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道:“我不过是一介老朽罢了,怎么比得安乐侯少年意气,疆场之上为君谈笑净胡沙。那些西夏蛮子被安乐侯杀了数千,还活捉了万余人回来,更是缴获无数。这等盖世之功,在我大宋还有谁能相比?老夫得闻安乐侯归来,便特意前来相迎。安乐侯莫要妄自菲薄,你这一胜,便是保了数万的河东百姓,也大长了我大宋的军心士气!请受老夫一拜!” 有当朝宰相亲自向范宇躬身一拜,其余的人再不动就不合适了。 于是乎,除了包拯之外,其余的官员与皇亲们都纷纷向范宇躬身一拜。 范宇的心脏病都快吓了出来,眉头一个劲的乱跳。这吕夷简想干啥,要是在军中,这便是黄袍加身啊。 但是这并不是在军中,而是被一群墙头草的官员给拜了。有这等事就在汴梁发生,官家就是再大度,只怕对自己也会心生龃龉。 范宇也急忙拱手对着皇城的方向一拜,“若非官家,我怎么会有此胜。这便是圣天子在位,大宋合该中兴!诸位若是懂得官家的苦心,便莫负之,请诸位与我一同为官家贺。” 这一次,却是对着皇城方向拜了三拜,范宇直起身来。 吕夷简看到范宇的反应也很迅速,不由暗暗皱眉。从范宇的反应来看,显然是知道自己有意要捧杀于他。虽然范宇也领着众人拜了官家,但也无法完全消除负面影响。 “好了,大家的盛情我已经心领,我与包钦差归来,礼应先去向官家复命。失礼之处,还望勿怪。”范宇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身回了马车中。 包拯更是干脆,连话都没说便上了马车。 丢下许多人在十里凉亭这里大眼瞪小眼,却是都甚为尴尬。 而两位钦差的马车,却已经重新上路准备入城了。 范宇再次下车,便是在皇城外了。 包拯也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范宇便压低声音道:“世事险恶。” “吕相公太急了。”范宇摇摇头道:“幸好。” 两人没再多说,便一同进了皇城之中,向着崇政殿而去。 到了崇政殿外,让小黄门进去通报。不多时,小黄门便出来迎了范宇和包拯两人进殿。 此时官家赵祯正在案后坐着,面前还摆放着一沓本章。 范宇和包拯两人见到赵祯,便先行了礼。 赵祯看着两人笑道:“包卿、安乐侯,你们二人都辛苦了,便免礼吧。安乐侯这一次在边地,立下大功,我已经知晓。倒是包卿,你这一次复审王氏大族一案,可有冤枉了他们?” 包拯躬身道:“王氏一族做恶多端,安乐侯与陈贯并没有冤枉王氏。经臣详查,那王氏一族数年之间,便与上万条人命有关。此次罪证确凿,实是王氏一族到了恶贯满盈之时!” 赵祯的眉头一下子便挑了起来,“包卿所说,可是句句属实?” “臣带着案卷,官家可过目。”包拯说着,便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案卷简报,双手捧着向前一伸。 陈琳急忙从赵祯身后走出,取了案卷交到了赵祯的手里。 赵祯只是扫了两眼,面色就变的极为严肃,而后便是十分愤怒之色。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案卷用力摔在案几上,赵祯这等好脾气都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王氏竟敢……敢如此草菅人命!”赵祯声音都有些抖,“那些下洞挖矿之人,被塌陷的矿洞所埋,还算是命不好。可他们的家人又是如何,王氏为了省那些烧埋钱,竟连其家人也都害了?!” “不瞒官家,凡是挖矿之人,皆为贫贱之人。这等人在那王氏的眼中,命都贱得很。”包拯拱手道:“而且王氏因与西夏走私,豢养许多厉害仆役以为爪牙。将那些讨要烧埋钱的矿工家人抓起来,往废弃的矿洞之中一扔,这世上便再也无其一丝一毫的痕迹了。” 崇政殿上光线充足,却是听了包拯的这些话,使得赵祯的感觉不寒而栗。 “包卿于刑名之事甚有经验,此事依你来看,如何处置那王氏。”赵祯面带严厉的问道。 “臣觉得,那王氏妇孺与其恶仆的妇孺并不知情,当可从轻发落,送去岭南瘴疠之地。而其余大于十岁的男子与其豢养的仆役,皆可杀之。并将其一族的罪状公布于天下,为后来者戒!”包拯沉声道。 官家赵祯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看到包拯那不为所动的模样,却是没再开口。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却是跑了进来,将一张纸条递到了陈琳的手中便又退出殿外。 陈琳只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便露出吃惊之色,他将手中的纸条放到了赵祯的案上,却并没开口,只是看了范宇一眼。 官家赵祯的目光在纸条上转了一下,便也看向范宇,面色阴沉。 第346章 此话怎讲 范宇也注意到了官家赵祯的表情,心中顿时微微一紧。 不过,此时赵祯还没开口,自己也不好主动说什么,那就有些欲盖弥彰了。 赵祯也没有与范宇说什么,而是接着包拯的话道:“包卿是忠直之臣,朝廷委派你去复查王氏一案,就是信得过你的公心。既然你已有了判辞,便逞上来,我会用印明发。” “官家圣明。”包拯躬身道。 赵祯这时目光才转向范宇,微微一笑道:“安乐侯此次巡边,也是辛苦。更难得的是,竟然带领新军大胜西夏,生擒万余西夏兵士,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对于赵祯的这些称赞,范宇并没觉得有多少诚意。即使赵祯是个没什么脾气的皇帝,可是在一些涉及到自己权力的谣言面前,似乎也变得危险起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我欺。 “官家明鉴,若无官家的信重,臣下怎么会立下这等功劳?”范宇不慌不忙的道:“臣闻汉武帝任用亲近的卫青霍去病,提兵数十万北逐匈奴,自此使之西迁,绝了匈奴之害。官家对我一样信重,可惜我却无卫青霍去病之能,未能使得西夏伤了筋骨,实是愧对于官家。” “此次边界两战之中,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出力甚多,臣不过都是安居于堡寨之中,并未上得战阵。若是将功劳都放在臣的身上,便是对他们的不公了。”范宇微微笑道:“今日归来之时,吕相公竟带众多官员来迎,倒是使臣十分诧异。臣与他本来便有些龃龉之事,没想到他居然丝毫不计前嫌,令臣分外的感动。若是吕相公是心诚的,那便是我大宋的周公了。” 包拯哑然,心中暗道,吕相公用心自然是不怀好意,不过你将他比作周公,怕是也一样没安好心啊。 陈琳的眉头也跟着挑起,这位安乐侯看来年纪轻轻,可也不是好相与的。吕相公的出迎,使得安乐侯在官家面前十分尴尬。可是安乐侯这一句话,将吕相公比作古之大贤周公,可也十分要命。 想当年曹操曹孟德横槊赋诗,一首短歌行脍炙人口,其中便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八字。 现在范宇将吕夷简比作周公,怎么看都是好话,可就是会让官家十分的警惕。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心中却是说不上什么滋味,只得道:“安乐侯与吕相公,皆为我大宋的栋梁之才。一文一武,于国于民于我皇家,都是有功劳的。” 范宇急忙摆手道:“官家,我本就是皇亲,此次巡边不过是为了从拔思母部手中买马,可算不得武将。这等战阵之事偶尔为之尚可,若是认定了臣为武将的话,岂不是为难于我。那等兵凶战危的境遇,臣可是不想再试。如今回了汴梁,臣还是多陪陪公主和娘才是正理。无论如何,这次立下的功劳,也配得上我这爵位了,官家可就莫要再为难于我。” 他这么说,便是表态自己并不贪恋兵权,而且点明了自己皇亲的身份。 这个态度,使得赵祯十分满意,原本已经有些不豫的态度,立时就变的缓和起来。 “安乐侯,枉我如此信任于你。能者多劳,你这懒散劲头,可是要改一改了。”赵祯哈哈一笑,摇头道:“这次召你回京,在私事上,便是你这附驸马都尉与公主聚少离多,应使你夫妻早日团聚。在公事上,便是西夏与辽国之间既已发生了这样大的冲突,想必双方彼此之间有态度,都会有个大的转变。我大宋应如何对待,也是要你来与众相公一同参谋的。” 包拯听到这里,便急忙对赵祯拱手道:“官家,臣不过是权知开封府,这等机密国事并无资格予闻,臣请告退。” 官家赵祯笑着点头道:“包卿也是劳苦功高,陈琳,你替我送送包卿。回来之时,请政事堂的吕、蔡两位相公和枢密院的王、韩两位相公过来。正可与刚回来的安乐侯一起,将辽夏局面议一议。” 陈琳侧身对着赵祯施礼道:“是,内臣遵旨。” 待陈末将包拯送了出去,范宇便与赵祯君臣两人谈起了西夏与辽国的这一场战事。 不到半个时辰,政事堂与枢密院的四位相公,便在陈琳的带领之下,一同来到了崇政殿里。 四人见过官家,便都看向范宇。 范宇对四人拱手道:“见过四位相公。” “今日安乐侯回京,歇都不曾歇,便来崇政殿见我,实是于国事非常上心。召几位相公前来,便是一同议一议西夏与辽国之间的冲突,还有我大宋,对于辽夏两国,应该如何应对。”赵祯点点头道:“最重要的,便是如何使我大宋免于卷入两国的战事之中,如何对我大宋更有利。众卿可畅所欲言,莫要藏私。” 吕夷简最先站出来道:“老臣已经看过安乐侯的捷报,还有枢密院送来的西夏与辽国的消息。依老臣所见,只怕西夏与辽国之间,这场战事还没结束。只是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到什么时候。” “老臣看那辽国吃了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枢密院正使王德用躬身道:“想必正在调兵遣将,出兵教训西夏是势在必行的。我大宋应使边军严守边界,绝不轻易受那西夏挑衅。只要坚守不出,想那西夏派兵来我大宋,也讨不了好处去。” 枢密副使韩亿也跟着道:“臣觉得,我们不若主动向辽国提出,与之一同出兵攻夏。若是能灭了西夏一国,正可开拓疆土,并取得养马之地,以解我大宋缺马之苦。” 蔡齐看了范宇一眼,最后开口道:“安乐侯是刚刚从董家寨归来,最是熟悉边地之事,也是亲眼见过西夏军队的。想必安乐侯的建议,有切身的体会。” 赵祯对范宇点头道:“安乐侯,你便先说一说你觉得我大宋应该如何面对辽夏两国吧。” 知道自己躲不过,便笑道:“蔡相公抬爱,那我便说说自己的看法。臣回来之前,便得到拔思母部之人传信,听闻辽皇耶律宗真有意对西夏御驾亲征,那辽夏之间定会再起大战。只不过西夏无力与辽国长期大战,必会与之和谈。而西夏国力困顿,哪里能赔得起辽国国损失。我大宋边军,理应紧张备战,以防西夏来攻。” 众人都露出惊愕之色,赵祯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第347章 与辽国谈谈价钱 虽然官家赵祯嘴上这么问,可是在他心中已经明白,定是西夏觉得大宋是软柿子。 不只是赵祯心中明白,吕夷简、蔡齐、王德用、韩亿四人也都心里清楚。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若是讲出来的话,大家脸上无光。 到了这个时候,也愈发显得范宇连胜西夏两战有多不容易。 范宇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西夏与辽国双方,定会大战数场。只不过辽国攻略西夏,路途遥远后勤辎重也不好送到前方。若是辽军在西夏就食,只怕西夏那等地广人稀之地,还供不起辽军折腾。他们两国打下去,最后吃亏的定然会是辽国。但是辽国实力雄厚,虽然进攻的后劲不足,但也定能将西夏消耗的不轻,使其民力疲弊难以持久。” “如此,两国谁都奈何不得对方,但是对耗下去却也并无意义。如此以来,只要西夏给辽国一些赔偿,双方定然会互相妥协。”范宇分析道:“而辽国与西夏之间妥协,李元昊若有野心,必然会借此机会称帝。两国刚刚妥协,辽国定然不会再次兴兵攻打西夏。而西夏国力疲弊,若赔偿辽国,便须从我大宋的身上想办法。” 吕夷简不怀好意的问道:“西夏不过是我大宋的属国,这等小国,有什么资格从我大宋这里想办法的。难道安乐侯以为,就凭西夏的人马,可以在我大宋攻城掠地为所欲为吗?” 范宇也不急躁,只是淡然道:“西夏虽然人口不过是我大宋的百分之一,但是西夏的战马却数十倍于我大宋。若是西夏派出大量骑兵,我大宋军队只要出城,便是被动吃亏的结局。若是守城,难免被其劫掠了乡间。不知吕相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可破。” “我听闻,安乐侯新制的龙鳞铠既轻便又结实,此时在与西夏交战之时,大放异彩。”吕夷简笑道:“若是我大宋的雄兵,只要有数万人能身穿龙鳞铠,定可大破西夏骑兵。” “吕相公此言有些偏颇,龙鳞铠虽好,但却只是步卒所用,并不适于马上使用。”范宇正色道:“但西夏的重甲骑兵铁鹞子,却是不同。这些铁鹞子都是身穿专门用于马上的战甲。不只是人有甲,就是马匹也着甲。这等重甲骑兵,可不是新军身穿龙鳞铠便可以破的。对方的重甲铁骑,连人带马还有沉重的衣甲便不下两千斤,若是冲锋起来,便足有万斤之力。试想何能样的步卒,才可挡下这等巨力?虽是巨象,怕也挡不住几骑。” 听到范宇反驳吕夷简,蔡齐便笑道:“安乐侯如何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难道安乐侯在火山军的辖地,接连两胜西夏军队,都是假的不成。” 听到蔡齐的话,就连赵祯也是点头,“安乐侯,那西夏铁鹞子如此厉害,你又是如何将其击败的?” 范宇对赵祯拱手道:“臣虽然连胜了西夏两战,可是却并未与西夏的铁鹞子交战。第一战不过是西夏轻骑,中伏于赵家沟这等地势狭小之处,胜之不难。第二战,则是战前有备,且以严守堡寨为主,胜得也算轻松。只不过这两战都胜的侥幸,实难复制。” “因此,西夏若大举犯边,我大宋边军一来马匹甚少二来久无战事,臣以为其势堪忧啊。”范宇最后总结道。 “如安乐侯这般说来,对于西夏,我大宋便没有办法了吗。”赵祯很是不服气的道。 王德用这时捋了两下胡须,也跟着道:“我得到安乐侯的消息,此次在火山军的董家寨,不是已经得了近两万匹战马?有了这些战马,难道我大宋还养不起数千重甲铁骑?到时即使破不得那铁鹞子,亦可对其起到牵制作用。若是上万的重甲铁骑,便有灭国之忧了。”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这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只要野战不惧西夏,那便什么也不怕了。 “如此倒也可以。”范宇点点头道:“可这等重甲骑兵花费甚巨不说,而且冲锋与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只能用于堂堂正正之阵,难以起到突袭的作用。” 枢密副使韩亿皱眉道:“依安乐侯之见,我大宋军队要如何才可抗衡那西夏重骑才是?” 范宇点头道:“重骑自然只有重骑可以相抗,可西夏还有泼喜军。这些泼喜军都是骑骆驼的,而且骆驼的背上还有小型旋风砲,可发如拳之石两百步。这泼喜军向来与铁鹞子一同出动,远近相合难以匹敌。辽军招讨使萧普达,便是在西夏军这等兵种组合之下吃了大亏。若非西夏铁鹞子数量并不算多,只怕萧普达便会全军覆没了。” 听到范宇所说的这些话,崇政殿的君臣们,都感觉到有些头疼。 “按你这样说,西夏岂不是太过厉害了些?”赵祯疑惑的问道。 范宇拱手道:“官家,那西夏国主赵元昊,虽然只继位不过两年,可是此人野心也早就显露。只从他弄的这些兵种配合之上,便可看出来其处心积虑的提升西夏军队战力,定然是早在为其称帝做准备了。” “若说西夏军队厉害,却也不算高估了他们。”范宇接着道:“如今我大宋若是冒然派些边军与西夏的军队交战,只怕顷刻之间便会成了一边倒的惨败。” 说到这里,赵祯与四位相公都显得有些无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如何才好。 “西夏军队来攻,我大宋要如何应对?”赵祯看着范宇道。 “官家,当以守城为主,并且坚壁清野,使西夏军队得不到粮草才好。另外派轻骑出动,绕到西夏境内烧杀破坏,使之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以来,西夏想从我大宋这里占便宜,便也成了一种消耗。西夏有多少钱粮供他们消耗,只怕根本就消耗不起。” “若是赵元昊敢称帝,我大宋何妨再出兵教训西夏?若到时我大宋也有了相当数量的重甲骑兵,和足够的驼背旋风砲,将西夏灭国也非是不可能之事。”范宇又接着道。 “安乐侯只想了西夏会如何,却是忘了还要看辽国如何。”吕夷简笑道:“若是那辽国邀我大宋共同出兵西夏,难道我们也拒绝吗。” 范琮笑道:“若真如吕相公所想倒是好了,我们也不用忙着答应,而是要先与辽国谈谈价钱。” 第348章 赐尔节钺 范宇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官家赵祯笑了起来。 王德用与韩亿两位枢密使也都笑起来,蔡齐也跟着笑,官家笑,不陪笑不礼貌啊。 赵祯笑着摇头道:“安乐侯却是有些商人心思了,不过这样形容却也贴切的很。只要辽国邀我大宋出兵,便可好好与之谈谈价钱。” 吕夷简却是皱眉道:“官家,假设辽人前来相邀,我们应方如何应对?向辽国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才显得合理,才能保证我大宋的最大利益?” 这话却是将赵祯给问住了,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官家自己也没想到,要向辽国提出何等要求才好。 “官家,臣觉得可以向辽国提出,在澶渊盟约之中再加入两条,以后辽国不得向我大宋要求关南之地,亦不得要求增加岁币。”范宇想了想,便对赵祯躬身道。 王德用连连点头,“官家,安乐侯这个提法就很不错。近来辽国自大,本来两国相安无事,而辽国却于去岁提过这两件事,却是有些不安分。若是我大宋与辽国因此再起纷争,那澶渊之盟便要废了。不如就提这两个条件,为我大宋的要求。” “不错,安乐侯公忠体国啊。”吕夷简笑道:“若是我大宋向辽国提出要求,辽国不肯答应,又该如何?” 这下子赵祯便立时收了轻松的神色,皱眉也皱了起来。以辽国的自大,很可能会不答应,到时大宋反而有些不上不下。 “若是辽国不答应的话,我大宋便正可坐山观虎斗。”范宇也笑着对赵祯道:“难道我们还会真的为辽国出力不成?臣觉得,我们提出这个要求,就是让辽国不再邀请我大宋出兵。他们不答应还好,若是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大宋就是出兵,也不能真的出力。” 吕夷简心中无奈了,这小子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奸猾无耻啊。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吕夷简一个人,蔡齐、王德用、韩亿也都侧目而视。 赵祯脸上一红,不由得道:“这样以来,岂不是我大宋言而无信。若是辽国以此为借口,将来找我大宋的麻烦,岂不是徒惹烦恼。” “官家,辽国与西夏,谁都对我大宋没安好心。”范宇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大宋也不可与之坦诚相待。西夏时时劫掠我大宋边地,而辽国却是总想对我河北路蚕食鲸吞,还要增加岁币以弱我国力。既然这样,就莫怪我大宋不义了。” “而且,臣还想到,若是西夏与辽国谈和,西夏来攻我大宋,那辽国会是什么态度。”范宇提醒道:“恐怕定会讨要关南,并增加岁币。其国心性如此,非臣危言悚听。若不早做打算,定会受其困扰。” 王德用、韩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位枢密院使都没能想得如此之远,可这位安乐侯,却已经想了这许多事情。 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得忧心道:“依你所说,辽国与西夏对我大宋的发难,都会来到,莫非便无可避免不成。” “臣以为,打铁还须自身硬,一纸澶渊之盟的盟约并不牢靠。若是我大宋兵不能战,使辽国知道内情,只怕数日之间,便会数万骑南下。到那时,便不是一个关南和岁币可以打发的了。臣也正是看到这等危险,才向官家提出编练新军,以使我大宋有一战之力。”范宇到了这时,才将自己的担忧讲了出来。 “所以说,安乐侯此次巡边,早知道会与西夏一战了?”吕夷简凝视着范宇道。 “非也。”范宇摇了摇头,对赵祯道:“臣这次编练新军,也只是恰逢其会。心中所想,既然巡边,索性便编练一支新军。既可护我周全,也可给边地增加一支可战之兵。谁知道那西夏军队,竟视我大宋如无物,肆意过境毫无敬畏之心。臣心中气愤不过,便设下埋伏,给尔等西夏蛮子一个教训。之后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再次来攻,臣的心中便捏了把汗。也是官家洪福齐天,臣再次侥幸得胜。” “即使如此,现在臣的心里,想起此事来还是不禁大呼运气。”范宇露出一副后怕之色道:“其时稍有差迟,便是丧身辱国,容不得半分转寰的余地。” 再一次听到范宇对于战事的感受描述,赵祯对范宇的提防忌惮之意便已经减到最低,甚至产生了一丝同情和愧疚。 “安乐侯为国分忧,实是了得。这两战胜的惊险,也是于国有功的。”赵祯点头道。 “臣岂敢居功。”范宇躬身拱手道:“自与义母入京,未有寸功便得安乐侯之爵位,骤然富贵实属惶恐之致。既受皇恩当为皇家出力,否则愧对官家对臣的封爵。今次巡边两胜,也只是略补无功受禄之憾事。但凡官家有所命,臣定赴汤蹈火以为官家和大宋尽些绵薄之力。” 话说到这里,范宇也是松了口气。只要让赵祯不再对自己忌惮,便是好的。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有义母在便不缺这点功劳。 赵祯听得大为满意,但口中却道:“安乐侯说的哪里话来,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你既立了功劳,朝廷亦要赏罚分明,岂有功而不赏之理。” “官家,臣自白身而有爵位,这赏早已提前领了。岂可再使朝廷靡费,臣亦不好厚颜而自肥。”范宇急忙推让道。 蔡齐这时却笑道:“我大宋对于立下军功,向来是有爵位封赏的。官家,臣觉得可为安乐侯进爵为安乐公。” 范宇瞥了这家伙一眼,安乐公?好象刘禅亡国之后的封号便是安乐公吧。这老小子现在讲这些话,是没安好心啊。而且自己这安乐侯,当初应是勉强封的,否则也不会以安乐为名。现在自己立下功劳,再叫安乐公,便是不怀好意了。 “臣如今身为安乐侯,却已是富贵的很。本已是皇亲,爵位可不必再进。”范宇摆手道:“官家若是非要酬臣之微功的话,便赏赐些钱财即可。” 范宇如此上道,赵祯心中尉贴,“好了,安乐侯既然如此推辞,我也不再强求。但是安乐侯的功劳,谁也抹煞不了。难得如此谦虚,拒进爵之议。然有功不酬终非我朝之制。安乐侯既有大功于国,朕赐尔节钺。” 第349章 打个借条 节钺二字一出口,便使得王德用吃了一惊。 这在宋朝之前,都是强化权力的象征,有代表天子的意思。对于武将来说,便是最高荣誉。 王德用对于节钺两字非常敏感,他身为武将出身的老臣,一辈子的愿望,也莫过于得到天子所赐的节钺了。如今官家当面将节钺赐予不过十余岁的安乐侯范宇,却也让他异常激动。 若论战功,王德用自知无法和范宇相比,他嫉妒是嫉妒不起来的。但是这代表,范宇有了官家所赐节钺,便有了武人的标签。 王德用在范宇出京巡边之时,就表现出了对范宇的认同。那时起,便对范宇的作为表示了支持。 如今范宇有了节钺,将来便也可以对武人有更多的支持。而且范宇身有巨大的战功,在军中也必然会有不小的影响力。 范宇自己却不太重视,但是知道这东西是巨大的荣誉。 “臣安乐侯范宇,谢过官家如此重赏。”范宇恭敬的对赵祯行礼道。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都皱起眉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无奈。 这一次本想着将范宇捧得高高的,使其变的自大。可是谁知道安乐侯年纪轻,可是人却滑不留手。不但谦虚的过分,还将自己的战功贬的一无是处,更是主动拒绝官家赏赐。 范宇的这些行为,哪里象个年轻人,分明就是一根老油条。 韩亿此时向范宇道:“安乐侯已经推拒了进爵之事,实是高风亮节。官家赐安乐侯节钺,也是实质而名归相得益彰,我在这里为安乐侯贺!” “韩副使说的不错,确实该为安乐侯贺。”王德用也哈哈大笑道。 吕夷简与蔡齐位相公虽然心中不乐意,可是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出分别向范宇道贺。 赵祯笑看着这几位重臣向范宇道贺,却是心中也松了口气。 若是范宇表现出不满的态度来,赵祯自己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呢。这等功臣嫌弃赏赐的小气,那朝廷和官家都没办法说什么。事后若要收拾范宇,也会在史书留下难容功臣的身后名。 如今范宇识趣,赵祯自然也不会再为难。 “好了,安乐侯一直以来操劳于国事。与公主新婚,便出使辽国,没数日又为巡边钦差。今日一回京,便来崇政殿议事。”赵祯叹气道:“说起来,实是委屈你与公主。这短短的时日,便让你们聚少离多。此间事了,你可去宫里给两位娘娘请安,再与还玉叙话。想必宫里已经得到了你回京的消息,正等着你呢。” 范宇听到自己可以离开,便急忙对着赵祯躬身道:“官家有心了,臣这便告退。” 说完,范宇还与各位相公也打了招呼,才退出崇政殿。 范宇一走,赵祯便扫了几位相公一眼,“众卿若是无事,便也退下吧。” 王德用和韩亿两位枢密院使也告退了,而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却留了下来。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官家,臣有事相告。”吕夷简苦笑一下,才开口道。 蔡齐虽然没开口,可是脸上的神色也很是羞愧。 赵祯看两人的表情,便有些不明所以,“吕卿、蔡卿,你们二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以决断之事,才留下来的。” “官家,并非难以决断之事,而是难以启齿之事。”吕夷简只得尴尬道。 “难以启齿?”赵祯对此颇为敏感,不由面色一紧道:“可是朝廷靠钱了。” 蔡齐咧嘴一笑道:“官家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赵祯心中却是已经开骂,料你大爷的如神,只看这两个家伙的穷酸样子,还看不出来吗。 可是身为大宋皇帝,赵祯又不得不过问,他只得道:“此事难道不应由那三司使程琳来报,怎么由两位政事堂的相公来与我说?” 吕夷简看了赵祯身后陈琳一眼,又看了看殿门口的小黄门,才开口道:“其实是这样,程琳说,他于去岁便已经向官家伸过手了,如今无颜再提。而我政事堂施政,却使他三司的税收不够用,理应由我政事堂来向官家提及此事。” 赵祯都惊呆了,你们一个同平章事,一个参知政事,就是这么和我提要钱的事?有心不给钱,可是这大宋是自己的家国天下,总不能看着不管。但是给了钱,又十分的不甘心。 陈琳也是用两眼斜着看两位相公,难怪刚才使劲瞧自己,显然是怕自己听了丢他们的人。更大的可能,但是怕自己他们两位这等丢人一幕传出去。 最关键的是,宫中的内库也是由陈琳掌管,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好吧,你们且说一说,还有多少钱的缺口?”赵祯想了想,无奈的问道。 “据那三司使程琳所说,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而我大宋官员的俸禄已经快发不出了。若是坚持到夏税,还须两百万贯。如今算上安乐侯两得胜,赏赐诸军将的钱,怕是总数没有三百万贯下不来。” 赵祯瞬间享受到了心痛的感觉,这么多钱啊,可是要将自己的内库搬空不成。 “商税呢,还有市舶司的钱呢。”赵祯还想要挣扎一番。 可是吕夷简的回答,击碎了赵祯最后的幻想。 蔡齐此时摇头叹道:“不瞒官家,这些钱程琳都已经算在内了。还请官家看在身为天下之主的份上,莫要吝啬这些钱财。” 赵祯嘴角都有点抽搐,可也没有办法。 “陈琳,内库之中的钱,可够三百万贯?”赵祯不情不愿的问道。 “启禀官家,内库的钱虽然够,可是也不多了。”陈琳说到这里,看了吕夷简和蔡齐两人一眼又道:“内库及是官家私房体已钱,养着宫中这许多人。两位相公不能拿钱走便完了,须知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啊。” 陈琳的话,当场便将两位相公给臊成了大红脸,这话如何来接?以前从内库拿钱,可从来没说过还钱。也没想过,内库总管会如此直白问出来。 “这个……只能是尽快。”吕夷简磕磕绊绊的道。 “那么,便请两位相公打个借条。”陈琳说着,看了官家一眼道:“官家以为如何。” 第350章 何以报之 陈琳问官家,可是官家赵祯假装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在走神。 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则是面色极为尴尬。 “陈琳,你为内侍,如此截断国用莫非是要插手政务吗。”蔡齐却是心中不愤,看向陈琳,目光有些凌厉。 可惜陈琳却是并不吃他这一套,而是淡然道:“蔡相公可莫要吓我,截断国用我是不敢的。不过,只要蔡相公打个借条,我这便命人去内库取钱。” 赵祯此时听到两人争辩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吕卿,政事堂如今怎么也没点规矩了。国库没有营余,而我的内库也要让你们掏干净了。治国治国,国不见富民不见强,难道就是治个干干净净清洁溜溜吗?”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听到赵祯的话,都是满脸的羞愧。这话有些打脸,实在是无法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赵祯终究是心软,“你们代朝廷写个借钱的文书吧,不能坏了规矩。” 两人心道,这大宋可是你赵家的,什么规矩不规矩,用钱本就应该你来垫付。尽管心中这般想,可是口中却不能这样说,实在是不敬。 虽然吕夷简与蔡齐两人有些不情愿,可是这已经是官家作出让步,要是还不妥协,那可就别再干了。 两人写了借钱的文书,交到了陈琳手中。 陈琳看了文书,才点点对着两人哼了一声,便叫来两个小黄门去内库准备做交接。 “两位相公,这些事宜已经办妥了,可以告退了。”陈琳看这两位相公有些不顺眼,不由得开口道。 吕夷简笑着拱手,蔡齐却是有些气愤。 两人都向官家告退,出了崇政殿。 陈琳这才对赵祯道:“官家,这些文官越发的没有样子了。经手天下赋税,却是整天的喊没钱,还要从官家的内库中掏钱去添补窟窿。一边收割民间,一边压榨官家,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内臣非是搬弄是非,实是觉得他们有些过了。” 赵祯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朝廷三冗实非一日之寒,若是只怨一两个人,便是有失偏颇。” “官家的内库若不是近来有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的收益,只怕宫里的开销都要紧张。”陈琳忧心道。 “说起来,这永昌隆和永通钱庄,还是安乐侯拉着我办起来的产业。”赵祯不由笑道:“若非如此,内库的钱财不够,只怕今日我也与吕卿和蔡卿一样的尴尬。不过,看着这两位当朝的正副宰相窘迫,却也是十分有趣之事啊。” 陈琳也陪着笑道:“安乐侯应是去了慈宁宫,官家左右无事,不如也去凑凑热闹,与两位娘娘们共享天伦。” “你说的不错。”赵祯笑道,“先着人去坤宁宫,将皇后也叫来同去。” 陈琳点头应下,便去安排人手去请皇后。 在陈琳的眼中,其实早就在殿上看出来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对于安乐侯范宇不怀好意,有捧杀的嫌疑。 而陈琳在感情上,自然是因为李太后的原因,对于范宇有所偏向的。虽然范宇应对得当,并未使吕夷简、蔡齐两人得逞,可也是好险。 身为官家的内臣,陈琳却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偏向。 恰好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向官家要钱,便使得陈琳有了借题发挥的余地。倒不是为了将这两位相公如何,只不过是出口闲气罢了。顺便,也点出来范宇给官家的内库增添了进项之事,在官家面前给范宇挽回不少好感。 果不其然,赵祯现在的心情虽然谈不上好,但也没那么差。三百万贯就那么给借走了,任是谁也无法开心。 不过,到慈宁宫中散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赵祯此时细想,安乐侯可是自己的福将,既能聚财亦可胜战。自己之前还对他有些忌惮,却是有些不该了。 此时正当好生拢络,使安乐侯能给自己多捞些钱……不,应该是多为大宋天下出力。 赵祯想到这里,便让陈琳摆驾,去了慈宁宫。 范宇先一步到了慈宁宫中,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都在。 他进了慈宁宫,便抢先一步,拜倒在义母和杨太后两位的面前。 “娘,姨娘,孩儿如今公务已已经了结,今日刚刚回京,便来给娘和姨娘请安了。”范宇抬头看了看姨娘杨太后,又看向义母李太后,眼中尽是孺慕之情。 杨太后看到范宇回来,便笑逐颜开道:“宇儿回来,甚好甚好!静一这几日总是唠叨着你,盼你早些回来。本来得知你今日便可回京,非要出城去迎的,却是被我给拦下。想必有许多官员去迎,她去了也不方便。现在还与我生气,去找皇后了。” 范宇听到这里,却是微笑。可是一抬头,却看到义母李太后正抹眼泪,将他吓了一跳。 “娘,你这是是怎么了,孩儿不在京中,可是有谁惹娘生气了不成?”范宇急忙上前问道。 李太后放下衣袖,却是笑道:“娘是太后,谁会来若娘生气。只是娘看到你如今变的黑了,还瘦了许多,这心中十分的不好受。原以为给了你一场富贵,谁知道你还要如此辛苦。听说你还带兵与西夏那等腥膻野人打了两仗,实是让娘担惊受怕的很。” 听到这里,范宇才松了口气。看来娘是替自己担心,这便好说了。 “娘何必替我担心,我在边地虽然略苦一些,可也比在草桥镇的时候好很多。”范宇笑道:“那些西夏兵马也没什么厉害的,还不是被孩儿设计给打的大败。那许多西夏战马,都被孩儿给做成了马肉腊肠。此次回来还带了一些,就在外面的马车上。” 李太后听范宇在战场上竟还不忘弄些好吃食,也不由得被逗笑,“你这孩子,身在那等兵凶战危严峻之地,居然还不忘了口腹之欲,也真是个嘴馋的了。” 杨太后也摇头失笑,不由开口道:“宇儿馋些便馋些,这孩子去了哪里也不会吃的差了,倒是让你我也心中多些安慰。” “娘和姨娘放心便是,我在哪里都能照顾好自己,你们两位娘娘,可要康寿绵长才好。若是因为担心于孩儿,而坏了心情,却是孩儿的罪过了。”范宇笑着道。 正在此时,范宇的眼角余光,便看到一条窈窕的身影从慈宁宫外冲了进来。只是一进宫门,便立时停下,变的步态娴静。 那正是自己的老婆还玉公主赵静一,但是面容却又嗔又怒又有些心疼之感。轻嗔薄怒美人恩重,小别再见何以报之。 第351章 教导有方 两位娘娘自然也看到了还玉公主,只是并没开口,只是笑看着这小两口儿。 范宇起身迎了上去,伸手便去拉还玉公主的手。 可还玉公主却闪身避开,径直来到了两位娘娘的身后,冷眼看着范宇,也不开口。 范宇微微一笑,“静一,我这一次回京,可就不想再出京了。” “你想不想出京,还用和我商议吗。”还玉公主却是心中有气。 还玉公主一开口,范宇就知道自己的媳妇是不打算讲理了。自己出京是为了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当然也有官家的安排。 不过,范宇不是来斗气的,他笑着摇头道:“当然是要与你商量的,我又不是官家。若是官家做什么事,总与皇后商议,那便是后宫干政。但是咱们家不用,你可以管我。” 听到范宇的话,义母与杨太后两位娘娘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觉得宇儿这孩子的话讲的妙。 还玉公主也没能绷住,脸上笑容绽开,仿佛冰雪融化春风拂面一般。 “好啊你个范宇,你、你竟然编排于我!”还玉公主还是假意嗔怒了一下,却再不能象之前装的那么生人勿近。 范宇立时顺杆爬,上前拉住还玉公主的手。即使被还玉公主甩开,还是再一次将公主的手抓回来。 “怎么会,我是认真的。”范宇笑道:“我自问已是堂堂的大宋侯爷,也并不想建功立业。因此听听老婆的话,却也无伤大雅。” 还玉公主挣脱不开范宇的手,又听他说的话这样没出息,并且理所当然,心中对范宇又爱又恨,牙根痒痒。 “你就会欺负我,一张嘴能将死人也说的活过来,哼!”还玉公主红着脸道。 小两口儿的小儿女形态,落在两位娘娘的眼中,却是使得两位娘娘老怀大慰,毕竟这也是天伦之乐的一种。 范宇正要再调戏媳妇几句,却听到外面的小黄门高声道:“官家、皇后驾到。” 急忙拉了还玉公主,两人迎上前去。 官家赵祯,与脸上戴着面纱的曹皇后两人一同进了慈宁宫。 “臣范宇与还玉公主,给官家和皇后见礼。”范宇躬身道。 还玉公主也跟着躬身行礼,却是夫唱妇随的模样。 赵祯双手将范宇扶了起来,笑道:“安乐侯,这等于是在家中,又不是朝堂,不必如此多礼。此次若非你在边地应对得当,只怕我大宋还要受那西夏羞辱。”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换了是谁,也不能任由那西夏放肆践踏我大宋国土。”范宇摇头道:“臣不过是尽了些本分罢了,不值得官家提起。” 赵祯想起吕夷简和蔡齐向自己伸手要钱的场面,立时又念起范宇的好来。 “若是朝中众臣,都如安乐侯这般想,我便可高枕无忧了。”赵祯也摇了摇头道。 来到两位娘娘的面前,赵祯与皇后一同给两位娘娘请安,大家这才坐下说话。 “官家,今日你和皇后还有宇儿夫妇都在,便在这里用膳吧。”李太后对赵祯说道。 “大娘娘,孩儿来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了下去,让御厨去准备了,宴席一会儿便会送过来。”赵祯心情也变的好起来,接着道:“此次一是一起用一餐团圆饭,二是为安乐侯接风,三是给安乐侯庆功。” 李太后与杨太后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官家的态度很是可疑。范宇虽然是皇亲,也立了些功劳,但也不值官家如此殷勤。官家的反常,有些不太对劲。 “宇儿他是自家人……”李太后想说点什么。 可是官家却笑道:“大娘娘,安乐侯虽然是自家人,可也是朝廷的官员。朝廷自然是要赏罚分明的,此为国策岂可怠慢。而且,我为大宋的君王,更是不能苛待了功臣。” 范宇急忙道:“都是臣应当做的,官家不必谬赞于我。” “这如何是谬赞了。”赵祯哈哈一笑道:“你在火山军的董家寨指挥若定,谈笑之间全歼西夏五千轻骑,再战又灭掉西夏近万人马,这是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更难得的是,你不但不居功自傲,还不让我给你进爵。两位娘娘给评一评,我是不是更应厚待于安乐侯。” 李太后此时却是眉头挑了挑,看向官家赵祯,“官家,宇儿他不让你给他进爵,你便真的不进了吗?他不但是大宋功臣,可也是你的义弟。既然已经不给宇儿进爵了,你还谈何不能苛待,却是我无法释怀。” 赵祯张着嘴,却是有些无法解释,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范宇。心中感慨,自己生母的心眼,都不知道偏的有多少。 范宇对李太后笑道:“娘,孩儿是这样想的,自从草桥镇来到汴梁,孩儿寸功未立,便被封为安乐侯。如今立下了功劳,也只是实质名归。官家再给孩儿进爵,便是过了。因此,便当着几位相公的面,推辞掉了官家进爵之议。不过孩儿也没吃亏,官家可是答应在别的方面多赏赐孩儿的。” 赵祯却是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在别的方面多赏赐你了?可是当着两位娘娘的面,又不能否定,否则又逃不掉一顿数落。 “没错,孩儿就是这么说的。”赵祯只得对着李太后陪笑认下。 “既然已经当着诸位相公说了,那也只能这样了。”李太后微微摇头,甚是有些惋惜道。 杨太后此时开口道:“官家可多赐金银与田地,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对于杨太后的话,赵祯的心中也是一哆嗦。刚刚被借走了三百万贯,哪里来的金银赏赐。不过田地还是可以考虑的。 范宇虽然不知道赵祯被借了钱,但是知道官家向来节俭。 “姨娘,此次去巡边回来,我打算去城外住上一阵子,便请官家赐我一座城外的庄了子吧。至于金银等物就算了,此次与西夏冲突,并非孩儿一人的功劳。”范宇看向赵祯与曹皇后道:“曹傅、杨文广、狄青三人,也都有不小的功劳。说到这里,臣不得不提一下曹傅。虽贵为国舅,可也没有半分骄奢之态。他曾向臣主动请战,虽被我拒绝,却也足以看出其志在重振将门之风。有如此兄弟,皇后应可以之为傲。” 曹皇后听到这里,却是非常感动,急忙对范宇行礼道:“若非安乐侯教导有方,曹傅如何会立下卫青霍去病的封狼居胥之志。” 第351章 教导有方 两位娘娘自然也看到了还玉公主,只是并没开口,只是笑看着这小两口儿。 范宇起身迎了上去,伸手便去拉还玉公主的手。 可还玉公主却闪身避开,径直来到了两位娘娘的身后,冷眼看着范宇,也不开口。 范宇微微一笑,“静一,我这一次回京,可就不想再出京了。” “你想不想出京,还用和我商议吗。”还玉公主却是心中有气。 还玉公主一开口,范宇就知道自己的媳妇是不打算讲理了。自己出京是为了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当然也有官家的安排。 不过,范宇不是来斗气的,他笑着摇头道:“当然是要与你商量的,我又不是官家。若是官家做什么事,总与皇后商议,那便是后宫干政。但是咱们家不用,你可以管我。” 听到范宇的话,义母与杨太后两位娘娘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觉得宇儿这孩子的话讲的妙。 还玉公主也没能绷住,脸上笑容绽开,仿佛冰雪融化春风拂面一般。 “好啊你个范宇,你、你竟然编排于我!”还玉公主还是假意嗔怒了一下,却再不能象之前装的那么生人勿近。 范宇立时顺杆爬,上前拉住还玉公主的手。即使被还玉公主甩开,还是再一次将公主的手抓回来。 “怎么会,我是认真的。”范宇笑道:“我自问已是堂堂的大宋侯爷,也并不想建功立业。因此听听老婆的话,却也无伤大雅。” 还玉公主挣脱不开范宇的手,又听他说的话这样没出息,并且理所当然,心中对范宇又爱又恨,牙根痒痒。 “你就会欺负我,一张嘴能将死人也说的活过来,哼!”还玉公主红着脸道。 小两口儿的小儿女形态,落在两位娘娘的眼中,却是使得两位娘娘老怀大慰,毕竟这也是天伦之乐的一种。 范宇正要再调戏媳妇几句,却听到外面的小黄门高声道:“官家、皇后驾到。” 急忙拉了还玉公主,两人迎上前去。 官家赵祯,与脸上戴着面纱的曹皇后两人一同进了慈宁宫。 “臣范宇与还玉公主,给官家和皇后见礼。”范宇躬身道。 还玉公主也跟着躬身行礼,却是夫唱妇随的模样。 赵祯双手将范宇扶了起来,笑道:“安乐侯,这等于是在家中,又不是朝堂,不必如此多礼。此次若非你在边地应对得当,只怕我大宋还要受那西夏羞辱。”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换了是谁,也不能任由那西夏放肆践踏我大宋国土。”范宇摇头道:“臣不过是尽了些本分罢了,不值得官家提起。” 赵祯想起吕夷简和蔡齐向自己伸手要钱的场面,立时又念起范宇的好来。 “若是朝中众臣,都如安乐侯这般想,我便可高枕无忧了。”赵祯也摇了摇头道。 来到两位娘娘的面前,赵祯与皇后一同给两位娘娘请安,大家这才坐下说话。 “官家,今日你和皇后还有宇儿夫妇都在,便在这里用膳吧。”李太后对赵祯说道。 “大娘娘,孩儿来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了下去,让御厨去准备了,宴席一会儿便会送过来。”赵祯心情也变的好起来,接着道:“此次一是一起用一餐团圆饭,二是为安乐侯接风,三是给安乐侯庆功。” 李太后与杨太后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官家的态度很是可疑。范宇虽然是皇亲,也立了些功劳,但也不值官家如此殷勤。官家的反常,有些不太对劲。 “宇儿他是自家人……”李太后想说点什么。 可是官家却笑道:“大娘娘,安乐侯虽然是自家人,可也是朝廷的官员。朝廷自然是要赏罚分明的,此为国策岂可怠慢。而且,我为大宋的君王,更是不能苛待了功臣。” 范宇急忙道:“都是臣应当做的,官家不必谬赞于我。” “这如何是谬赞了。”赵祯哈哈一笑道:“你在火山军的董家寨指挥若定,谈笑之间全歼西夏五千轻骑,再战又灭掉西夏近万人马,这是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更难得的是,你不但不居功自傲,还不让我给你进爵。两位娘娘给评一评,我是不是更应厚待于安乐侯。” 李太后此时却是眉头挑了挑,看向官家赵祯,“官家,宇儿他不让你给他进爵,你便真的不进了吗?他不但是大宋功臣,可也是你的义弟。既然已经不给宇儿进爵了,你还谈何不能苛待,却是我无法释怀。” 赵祯张着嘴,却是有些无法解释,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范宇。心中感慨,自己生母的心眼,都不知道偏的有多少。 范宇对李太后笑道:“娘,孩儿是这样想的,自从草桥镇来到汴梁,孩儿寸功未立,便被封为安乐侯。如今立下了功劳,也只是实质名归。官家再给孩儿进爵,便是过了。因此,便当着几位相公的面,推辞掉了官家进爵之议。不过孩儿也没吃亏,官家可是答应在别的方面多赏赐孩儿的。” 赵祯却是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在别的方面多赏赐你了?可是当着两位娘娘的面,又不能否定,否则又逃不掉一顿数落。 “没错,孩儿就是这么说的。”赵祯只得对着李太后陪笑认下。 “既然已经当着诸位相公说了,那也只能这样了。”李太后微微摇头,甚是有些惋惜道。 杨太后此时开口道:“官家可多赐金银与田地,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对于杨太后的话,赵祯的心中也是一哆嗦。刚刚被借走了三百万贯,哪里来的金银赏赐。不过田地还是可以考虑的。 范宇虽然不知道赵祯被借了钱,但是知道官家向来节俭。 “姨娘,此次去巡边回来,我打算去城外住上一阵子,便请官家赐我一座城外的庄了子吧。至于金银等物就算了,此次与西夏冲突,并非孩儿一人的功劳。”范宇看向赵祯与曹皇后道:“曹傅、杨文广、狄青三人,也都有不小的功劳。说到这里,臣不得不提一下曹傅。虽贵为国舅,可也没有半分骄奢之态。他曾向臣主动请战,虽被我拒绝,却也足以看出其志在重振将门之风。有如此兄弟,皇后应可以之为傲。” 曹皇后听到这里,却是非常感动,急忙对范宇行礼道:“若非安乐侯教导有方,曹傅如何会立下卫青霍去病的封狼居胥之志。” 第352章 这粥很补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曹傅在曹皇后看来,是自己最头疼的两件事之一。 这两件事,其一,便是曹皇后自己在官家面前并不受宠。其二,便是兄弟曹傅惹事生非。 可是如今这两件最头疼的事,都在安乐侯的帮助之下解决,因此她心中对于范宇的感激,那自然是不用说的。 “曹傅本性并非顽劣之人,不过是没找到努力的方向罢了。”范宇连忙摆手,不肯居功,“如今他已经找到努力方向,来日便可成为国之栋梁。至于我所做的,不过是些小事而已。” 曹皇后听到范宇不肯居功,更是感激的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酬谢范宇。 “对了官家,我记得在城外北郊,尚有一处百顷的御庄,不如赐予安乐侯可好?”曹皇后看向官家赵祯。 赵祯听到曹皇后的话,便点头道:“皇后说的甚是,那一处御庄的风景不错,到是一个好去处。既然安乐侯体谅于我,进爵也不进、金银也不肯要,那便收下这所御庄吧。我记得,你在这次巡边之前,便曾说过,回来之后想过几日田园之趣的日子。收下这所御庄,也可圆了你的想法。” 李太后听到赵祯的话,不由给了自己亲儿子一个白眼。身为官家,却是有些小气,不过这也是范宇自己要求的,却不好再说些什么。 “官家赐臣御庄,这便再好不过。”范宇笑道:“此次巡边见过沙场的血腥,却是对我冲击不小,便在安静环境之中休养些时日,也是好的。若是两位娘娘也有兴趣,便可与孩儿同去庄子里居住些时日。” 还玉公主此时推了范宇一把,不由嗔道:“两位娘娘身份何等贵重,你可莫要胡乱的出主意。若是有个闪失,你可吃罪不起。” 对于还玉公主的话,范宇笑了笑,便没再开口。这等事也只是自己的一个想法,还玉公主想的更慎重些,却是自己没想到的。 杨太后看了自己闺女还玉公主一眼,不由摇头道:“你这孩子,我与阿姐两人出入都是禁卫看护,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数不胜数,能有什么闪失。倒是在宫里闷的久了,也想出去走走看看。体会一些田园风光,倒也不错。” “妹妹说的不错,老身之前也想去外面的庄子住些时日。”李太后点头赞同道:“宫里每日里都是这些东西,也有些无趣,不如去乡间小住,趁着春暖花开,也可散散心不是。” 赵祯一看,两个娘娘都要出宫小住,便有些吃味。有心不送御庄,可是话已出口,身为大宋的皇帝,岂可如此儿戏。一时之间,心中竟对范宇能得到两位娘娘如此亲近,感觉到有些微微的嫉妒。 很快御厨送来了酒菜,便在慈宁宫中摆下酒宴。皇家这一大家子,便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了一餐饭。 用完了饭,范宇便带着还玉公主回府。夫妻二人小别重逢,自有说尽的话和做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 次日,日上三杆,范宇才起了床,却发现还玉公主并没在床上。 待范宇穿好了衣服,出了卧室便看到太监吴良正守的门外。 “吴良,你可知公主去了哪里?”范宇问道。 “回侯爷,公主半个时辰之前便起了,说不要吵醒侯爷,她要亲自给侯爷做些羹饭。”吴良躬身道。 范宇笑了笑,没听说过公主会下厨,此时正要去看看。 “我去看看公主做了些什么。”范宇笑道:“真没养到,公主在宫中养尊处优,竟也会做羹饭。” 他迈步便向着厨房而去。 范宇自己本来就是个吃货,如今听说公主居然会下厨,便起了切磋交流之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刚到来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当啷的一声脆响。 “啊!”的一声尖叫,显然是出自还玉公主之口。 “公主,您可别吓婢子!”一名宫女急忙叫道。 范宇在门外站住,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进去,是不是会打击了公主的积极性。 正在他犹豫之时,厨房的门被推开,却是一名宫女拿着摔破的碗出来。 宫女看到驸马正守在门外,吓了一跳,急忙行礼,“婢子见过驸马。” 范宇只得摆摆手道:“好了,我只是来看看公主,你不用管我。” 还玉公主听到范宇的声音,也急忙探头出来道:“夫君你且不要进厨房,在厅中等着我便是,今日妾身要给夫君一个惊喜。” “惊喜?”范宇听着公主的话,怎么感觉有些不太靠谱,不过还是依言离开,去厅中等候。 过了不到一刻的时间,便见到还玉公主亲自端着一只食盘进了厅,并将食盘摆放在了范宇的面前。 范宇一看,食盘中是两碗粥,还有一个小竹篮里的几个肉饼。 “这肉饼怎么得着眼熟?”范宇不由诧异道:“这是曹婆婆肉饼吧?” 还玉公主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道:“这肉饼自然是曹婆婆肉饼,但这是为了搭配我做的粥。这碗粥可不一般,里面放了人参、鹿胎等物,又佐以羊肉丝和小葱调味,甚是滋补。夫君一路劳顿归来,昨晚又辛苦未曾休息,妾身自然要尽些心意,给夫君补上一补。” 范宇听到粥里面有这许多名堂,便瞬间觉得这碗粥高大上起来。 “这人参和鹿胎,不会太补吧?”范宇不由得有些迟疑道。 还玉公主笑道:“夫君放心便是,我在宫中之时,官家便喝过这粥。这段时间我在宫中无聊,便让人向御厨要来了方子。” 闻了闻碗中的粥,范宇点了点头,便对还玉公主道:“公主你也辛苦了,快坐下,咱们一起用饭。” 还玉公主坐在了范宇的对面,看着范宇道:“夫君你快尝尝,我做粥可还好。” 拿了餐盘中的银勺,范宇轻轻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原本闻着有些淡淡药香的粥,范宇喝到嘴中便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股呛人的药味直冲鼻腔,更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唯一可以表示欣慰的,便是羊肉并不膻气。只不过在这等浓重的药味之下,也尝不出啥味道便是。 范宇努力露出惊喜的表情,又取了曹婆婆肉饼咬了一口,将粥送下,才道:“公主真是有心了,这粥很……补。” 第353章 固有观念 听到范宇‘夸奖’的话,还玉公主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范宇只说很补,可没说好喝,分明是答非所问。可惜还玉公主也没细想,只觉得是夫君在夸自己。 “本就是给你补身体的,多喝一些。”还玉公主自己只是取了个曹婆婆肉饼,将另一碗粥也推到了范宇的面前:“好喝就多喝一些,这等补身体的东西,我喝不喝并不打紧。” 刚刚范宇故意露出惊喜的表情,便有着骗公主也尝一尝的捉狭心思。可还玉公主却当了真,反而将自己那碗粥也让给了他。 看着还玉公主热切的眼神,范宇实在是无法拒绝,只得自己将两碗粥都给喝了。 幸好还有曹婆婆肉饼,可以中和一下粥里药材的味道。 噙着眼泪喝完了还玉公主做的爱心粥,范宇感觉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正在此时,王小丁跑到厅门外,“侯爷,宫里的陈总管前来传旨了。” 范宇与还玉公主对视一眼,便都起身向外走去。 “快请进来。”范宇吩咐道。 “夫君,应该是官家要送御庄给你吧。”还玉公主很是骄傲的猜测到。 范宇还没回答,便看到陈琳手捧着一只木盒子进了院子。 “陈总管,有劳了。”范宇对陈琳拱手道。 “安乐侯哪里话来,有劳什么的谈不上。比起安乐侯的功劳,我这些许奔波可算不得什么。”陈琳的心情挺不错,“我此来,不过是传官家的口谕。因安乐侯拒敌市马有大功于国,因请特赏赐北郊御庄一座。” 范宇急忙对着皇城的方向躬身施礼道:“臣谢过官家赏赐。” “这是北郊御庄的地契,安乐侯请收下吧。”陈琳笑着将手中的木盒子递了过来。 范宇双手接过,“官家不必如此快便赏赐的。” 陈琳笑道:“安乐侯不是外人,而且那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都给官家挣了不少钱财,对于宫中用度也算是有些补益。安乐侯在官家面前,可是有面子的。” “陈总管说笑了,官家仁厚,哪位朝臣在官家面前,官家都会给几分薄面的。”范宇也笑道。 “安乐侯真会说话,我的事情办完,这就回宫去了。”陈琳摇了摇头道:“官家面前可不能没有我伺候,这便告辞了。” 范宇将陈琳送走,回来还没坐稳,便又有人来访。 这一次过来的,是曹佾与赵允初两人。他们两个前来,自然是为了永昌隆商号之事。 还玉公主自己去了内宅,范宇和两人坐了用茶。 曹佾先是对着范宇拱手道:“舍弟若非安乐侯引导,只怕如今还在让我头疼。如今投身于边地军旅之中,却也跟着安乐侯立了一些功劳,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心中深感安慰。这真是要多谢安乐侯,感激不尽!” 范宇笑着摆手道:“这等话便不要说了,你我都是皇亲又是朋友,不必如此见外。” 赵允初看着两人在这里客气,便笑道:“我们两人此来,可是要与安乐侯商议一件重要的事。”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永昌隆商号出了什么问题不成?”范宇诧异道。 “这倒不是,而是商号这些时日以来,各路的分号正在逐渐铺开,尤其是来自辽国的一些皮革被制成皮具皮鞋,却是大受欢迎。”赵允初开始给范宇介绍近来商号的发展,“商号不但买辽国的货物,还卖了更多的货物给辽国。又将这些皮革制品都卖到了全大宋,这便是里外的赚钱。虽只开张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本钱也已经翻了几倍。今日我们两人前来,便是要给安乐侯送上一批分红。” 范宇看了看两人,不由摇头,“此时商号还正是扩张之时,何必急着红分。” “这可不是我们两家要分红的,是大股东。”曹佾摆了摆手,“不分不知道,分了也能吓一跳。这三个月以来,除去开设各路分号的钱,安乐侯可知道自己有多少分红?” “国舅尽管说便是,或多或少我也都能坐得住。”范宇哈哈一笑道:“我估计,这生意虽然不差,可是时间还短,应该不会有很多钱吧。” 赵允初笑道:“安乐侯所说的很多,应该是多少钱啊?” “怎么也要有个两三万贯,才能算是很多。”范宇想了想道。 曹佾嘿嘿一笑,“安乐侯可是猜错了,今日我们可是给你带了五万贯过来,都在外面的马车上。” 范宇看了看两人,“你们这真是……卖的好大的一个关子,为何不让人送进来,也不怕放在外面被人偷了些去。” 当下唤来王小丁与吴良,让他们两人领着府中的仆役去收钱。 “对了,我们分走这许多钱的话,商号不会出问题吧。”范宇这才想起来要问一问的。 “安乐侯放心,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这可是翻了好几倍。些许钱财,对于商号来说还不会有多大的影响。”赵允初笑道。 三人又聊了一些闲话,曹佾与赵允初两人这才告辞而去。 今日是回京的第二日,登门拜访的人可不少。 曹佾和赵允初走了,便又来了周奉,向范宇汇报钱庄之事。 近来这段时间,商号在各地都建起了分号,永通钱庄作为商号的合作伙伴,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将钱庄的分号,也趁机开到了各路。 “各路都已经建成了钱庄分号?”范宇不由窃喜道。 周奉不敢怠慢,急忙道:“建成是建成了,但官家可也派人来分红,小的便给官家那边分走了二十余万贯。” “这些钱能赚得回来吗?莫不是你连本钱都放在里面了吧。”范宇一阵头大的问道。 “侯爷放心便是,钱庄一铺开,便有大量的存钱收入,赔是肯定不会赔的。”周奉笑道:“多周转一些时日,也便都回来了。还有侯爷的分红,我也留了出来。现在办了存钱的凭证,都在这里。” 说完,便从怀中出取一份凭证文书来,放到了范宇面前的桌子上。 范宇看了一眼,笑道:“你倒是好算计,居然一份文书便行了。刚才永昌隆那边,可是五万贯装了几马车送过来的。” 周奉不由亚讶然道:“小的说为何一大早这两位便去钱庄取钱,原来竟是要送给侯爷的。早知道也给他们开具凭证,便省了许多麻烦。” 范宇摇头失笑,这也是固有观念在作祟,一时半会儿人们还是习惯于看到许多的金银铜钱。 ( 第354章 关键是没钱 周奉将这几个月以来,钱庄的运营情况向范宇汇报了一遍。 让范宇没想到的是,永通钱庄的发展之快,比永昌隆还要迅猛。 因为有着永昌隆的生意往来的钱财支持,再加上是永昌隆所指定的钱庄,凡是与永昌隆有银钱往来的合作方,都将钱存入永通钱庄,这便使得永通钱庄的金银储备呈几何形势增加。 有着皇家的背景,再加上有永昌隆这等皇家商号大量的资金,永通钱庄几乎做的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范宇之前的那几十万贯,不过是永通钱庄的启动资金,如今一成气候,便立时翻了十倍以上。 范宇自己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这一次亲耳听到周奉当面汇报,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想了想,范宇便对周奉道:“这凭证你去改成两本十万贯的,我有用。” 周奉看了看范宇的脸色,发现侯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虽然侯爷没说,便是肯定是要一下子用掉,或者送出去十万贯的意思。 “侯爷,这可是十万贯钱啊。”周奉不由提醒道。 侯爷心疼不心疼不知道,但是周奉是真的心疼。每日里与这些钱打交道,时长虽然不长,但也有感情了。 范宇看到周奉的表情,便笑了起来,“我自然知道,你尽快去办便是。” 将周奉打发走了,范宇便让王小丁去备车,打算出门去造作院的西作坊。 可是人还没出门,许当便亲自来拜见范宇了。许当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手中提着一个包袱,看上去不轻。 “侯爷你刚刚回京,这是要去哪里?”许当在门外看到范宇,便讶然问道。 范宇看到了许当,也是有些没好气的道:“我自然是要去西作坊找你,看看那百工技院办的如何了。” 许当对着范宇一拱手,笑道:“侯爷你给我安排了许多事,自己便出京去巡边,可是把我忙的四脚朝天。如今一回来,便要结果,可是怕我很闲吗?” 说起来,许当还是有些抱怨,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做的事情可着实不少。 范宇看到许当这家伙一脸的轻松,显然是百工技院的事情办的相当顺利。 “你既然来了,肯定也是要说这百工技院之事的。”范宇对他招了招手道:“有事进来说吧,我且听听百工技院做到了何等境地。” 两人进了厅中落座,许当便将近来自己所做的事情,一一向范宇汇报。 这些日子,范宇去巡边,许当可是忙了一个焦头烂额。 首先便是要折腾百工技院的教材之事,其中鲁班书这东西,要自己亲自来弄。不但要写成白话,还要去掉其中迷信玄学的东西,这可就十分累人了。 好在许当也是进士出身,操弄字本就是熟练的行当,折磨了他半个月也终于算搞了出来。其余的墨子和范宇剽窃的三大定律还有天竺数字,便都请了几位教书先生,一同修订成对应的教材。 这套东西是个大工程,其中已经修订了两遍没了错漏,才算是弄成了,时间也不过没多久。 “侯爷,如今这些教材也已经雕版印刷出,正让那些做老师的工匠们边教边学。”许当向自己带来小厮一伸手,对方便从包袱中取出了一厚摞的书本。 将这些书本放在范宇的面前,许当邀功道:“侯爷这可是辛苦了许久,才弄出来的。里面的字句读,都是白话,只要是识字之人,哪怕升斗小民,也可看得懂。” 范宇从上面取出来一本书,打开翻了翻,确实如许当所讲通俗易懂。 “许兄可真是辛苦了,这些虽然是百工技院的教材,但亦足可留传千古。”范宇不吝赞美之辞的道:“不过,还有些美中不足。” 本来得到范宇的称赞,许当人已经变的轻飘飘,感觉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都值了。能千古留芳,这可不是些许钱财和教出几个学生能比的,这可是比中了状元还要光宗耀祖之事。 只是话听了一半,侯爷给他当头又来了一瓢冷水。 “侯爷,还有哪里有些美中不足,行百里而半九十这等半途而废的事情,我可不想做。”许当有些气愤的道:“还有什么不足,侯爷尽管讲出来。大不了再弄些人,一并完成了便是。” 范宇嘿嘿一笑,便掰着手指道:“冶铸,这等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缺了。化学,虽被人视为方术,但事关造作院火药,不得少了。还有物理,格物之理,当知其所然。” 许当立时争辩道:“侯爷所总结的三条定律,岂不就是物理之学?我已经使人在藏书阁中寻了相关之言,与墨子书中相关的,都整理成了物理一书。侯爷若说我没有办到,可有些冤枉我。那化学,侯爷曾留下一张元素表格,却是有些深奥。不过我也专门请了数人,正在极力研究其中的关系。若说差的,便只有冶铸,这个便须让那些读书人和工匠们一起写了。” 将桌上的那些书都翻开,范宇果然看到有物理字样的教材。 “好吧,那你再找些人,将冶铸之学,也写成白话的。”范宇笑道,“工匠不善字,往往虽然懂得冶铸,却讲不出道理,也写不成章。你这办法不错,日后若是要编写新教材,便如此来做。或是等着百工技院的学生学成,由他们来做。此为继往开来之事,为工业大兴之曙光,全系于百工技院。而百工技院,也全都系于你之一身。” 许当身为进士,自是好名的,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热血上涌,“侯爷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我保证将这些事情办的妥帖!” 话讲了一半,许当便苦了脸,这是又给自己安排了许多的活计。 “对了,与司天监可曾谈了仪象台之事?”范宇忽然想起这么一出来。 这件事对于后世的影响其实并不小,北宋年间造出水运仪象台,兼具天观测、演示、报时等功能,是世界最早的钟表,其意义非凡。 许当摆了摆手道:“侯爷所问之事,我倒是与司天监说过。此事司天监也甚为有意,却又有些犹豫。关键是没钱,这些东西也只能是想一想罢了。” “司天监可曾上本?”范宇又问道。 “侯爷,你这样催促,可有什么好办法不成?”许当疑惑道。 范宇笑道:“能有什么好办法,你们联名向官家上书,我捐钱便是了。” 第355章 重新规划 许当也没想到,侯爷会如此直接。一时间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我给这仪象台出钱,你和司天监还能不愿意吗。”范宇对着许当笑道。 这时许当也才回过神来,他急忙摆手。 “不是、不是,侯爷,这、这仪象台可不是小事,用钱也不是小数目。”许当不知所措道:“而且候爷手中,应该也没有多少钱吧。若是夸了海口,却拿不出钱来,岂不是有些尴尬。” 范宇挑了挑眉,许当这个家伙居然怀疑自己。 “你只管与司天监一同上书便是,我能捐多少便捐多少,量力而行便是。”范宇也没多解释。 要是许当知道,范宇在刚刚已经收到了二十余万贯的钱财,只怕下巴都能掉到地上捡不起来。 “既然范爷已经下此决心,那我便去一趟司天监。如此,我这便告辞。”许当拱手为礼,摇了摇头便起身向外行去,忽的又回身道:“侯爷回京养晦莫要太过,恐反过受人诟病。” 范宇一听,便知道许当以为自己怕功高震主,是在韬光养晦。虽然有些这个意思,但是范宇还真不是这么打算的。 “许兄的关心,我明白的。”范宇拱了拱手。 许当点了点头,便领着小厮离去。 王小丁此时在厅外探头探脑往里看,正被范宇看到。 “你在干什么。”范宇没好气的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来和我说吗。” “侯爷,马车已经备好,不知道您可还要出门?”王小丁想问的便是此事。 之前备好了车,而造作院的许当却正好来访。 如今许当也已经走了,王小丁便有些抓瞎。因此,便跑来问范宇。 范宇正想说不出去,但是想了想,还是道:“你去让人将吴良叫来,让他带着今日刚收到的地契过来,我有些事情问他。” 王小丁得了范宇的吩咐,便急忙跑去传话。 片刻之后,太监吴良便捧着一份地契书来到范宇面前。 “启禀侯爷,这便是今日陈总管送来的地契。”吴良将手中的地契送上道。 范宇接过这份书,看向吴良道:“如今我名下已经有多少田地了。” 吴良迟疑了一下,才道:“加上这一份,驸马名下已经有了一千三百余顷田地。少是少了些,但是驸马手里可有两座都是御庄。” 听到这个数字,范宇其实是很吃惊的。一顷田地有多大,他非常清楚。这可是一千三百余顷田地,如今在吴良的口中,竟然还说少? 好在范宇并没露出惊讶之色,否则还担心被吴良这小太监瞧不起。 吴良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出身杨太后的宝慈宫,也是从小伺候公主的太监,世面也没少见过。若非如此,也说不出一千三百顷田地还少的话来。 “如今这些御庄和田地,都是谁在管着?”范宇问道。 “都是我在管。”吴良躬身道:“侯爷可是想去看看?” “不错,正是要去看看。自从进京之后,便没去过庄子里。如今官家又赏赐了御庄,自然要去看一看的。”范宇对吴良挥了挥手道:“带上一队侍卫,你与我一同去。” “侯爷不说,我也要跟着去的。”吴良拱手道。 范宇带了吴良和王小丁,一同坐了马车,一队侍卫相随着,便从北门出了汴梁城。 “侯爷的御庄没有都连着,这次官家新赏赐的,是在北郊。”吴良给范宇介绍道:“之前的田地和御庄,都连在一起,是在西门外。” “这御庄与寻常的田地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范宇听这吴良强调是御庄,显然是有所不同的,便询问道。 吴良笑道:“这些御庄可都是免了赋税的,因此自然是不同的,而且都是由内侍来管的。” 有吴良的解说,范宇便也明白了什么是御庄,说白了就是享有特权的皇家田庄。 这御庄虽然是官家赏赐给自己的,但从此便不再是御庄了。也只是御字被去掉,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免税的。 范宇也不用多费脑筋,反正不交税就对了。 只是大略了解了一下,范宇就觉得有些不安。并不是自己不用交税就过意不去,而是这样对士大夫和官员们的优待,会使得土地兼并严重,社会矛盾加深。 不过大宋好在商业相对发达,这才使得土地矛盾没有显得那么深刻。 御庄就在黄河边上,出城十里便到了。 吴良指着一所大院落道:“侯爷请看,这里便是御庄。周围的那些田地,都是御庄所有。” 范宇看过去,倒是很大的一片院落,既称之为御庄,便与普通的庄子有所不同。其中有些建筑,却是有些气派的,比寻常的富贵人家更显几分精致。 只是他下了马车回头去看汴梁城,却是被吓了一跳。 御庄在黄河岸边,这边地势较高,再看汴梁城便觉得有些低了。 心知这是历代修护河堤所致,所以范宇也并不再问,这等事自己知道了又如何,总不能离开汴梁。 吴良躬身道:“侯爷,还请进御庄休息,顺便看一看御庄里面如何。” 范宇点头应了,吴良便去叫门,片刻之后便从门里带出来一个内侍。 “小的孙有才,见过侯爷。”孙有才对范宇行礼道。 范宇点了点头道:“你带我们去巡视一下御庄。” “是。”孙有才点头道。 吴良对孙有才道:“官家已将御庄赏赐给了侯爷,你可要小心伺候。这御庄哪里好,哪里不好,你都要讲清楚才是。” 孙有才急忙点头,“是,小的记下了。” 他不过是个御庄的管事,地位并不算低,只是要看与谁来比。别说和范宇相比,就是与吴良这样公主身边的伺候太监比,也远远不如。 如今御庄被赏赐给了安乐侯,他孙有才也就成了侯爷的家人。 孙有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引着范宇等人在御庄里面走动介绍。 “侯爷请看,这御庄如今已经年久失修,都是一些庄户在住。从外面看,御庄似乎还有些精致,其实里面已经”孙有才没继续说下去,不过这意思显然是指里面有些不能看了。 范宇看了一圈这御庄,真是年久失修。要想让义母过来小住,怕是要重新规划收拾才是。 第356章 更耐看些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范宇如今一心想要低调,而低调的基础便是常住在这御庄里,过些田园生活。 并不是说他怕功高震主遭人所嫉,只是不想惹那个麻烦罢了。如果谁真的和他过不去,他自然也不会与对方善了。 之所以如此在意这御庄,便是为了在此养望。 说起养望,范宇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这等事又是十分真实的。 如今他可是百工技院的山长,建立百工技院,已开一代先河,足够名垂青史。又在边地大败西夏,不但得到两万余匹大宋最需要的战马,还组建了新军。 范宇的功劳足够大,建树也足够多。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如功成而身退,保持一种低调隐逸的生活,来的更有滋味。 老子的《道德经》第二章功成弗居中便有一句‘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也就是说,只要范宇自己不作死,他的功劳便无人可以抹杀。 正是因此,才让范宇不得不兴起了养望的想法。在他这十几岁的年纪就养望,范宇自己感觉挺奇葩,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也不作,因为他个人的影响力已经足够大。将来从百工技院学成的人才出现,便都会奉范宇为座师、为工匠们的大宗师,以至于千百年后成为理科圣人。 可以说范宇的布局已经完成,他现在就可以过上自己之前所向往的平安喜乐的生活。 在钱财方面,有着与官家和曹家八王府合作的永昌隆商号,还有着自己与官家各占一半的永通钱庄。在技术方面,自己有着造作院和百工技院支持。在官员层面,有着与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杨谔几人的关联。在军方的将门,与曹家关系极为密切,狄青、杨文广也是自己提拔起来的,而且更是新军的组建之人。 如此以来,随着时间越长,范宇便会有着越来越强的威望与控场能力。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权势涛天,但他一定是大宋极为重要的核心之一。 不管朝堂上风云变幻,还是军队中的将门更替,范宇的作用都不可小瞧。 范宇对自己如今的状态很清醒,所以便如同蜘蛛一般,打算只趴在网中心了。 至于对于大宋的影响和变化,便可通过扯动自己力所能及的那根线去潜移默化。范宇对于大宋的影响,可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 他会通过百工技院,使得大宋的生产力提高,这便直接会使得社会物资变的丰富起来。从而推动商品经济的发展,出现大的工坊和企业主。然后再将这些新产生的技术拿去装备新军,制造一支强军。 不管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是不是要搞什么新政,是不是搞党争斗得头破血流,他们都会发现大宋在变富变强。不管他们怎么作,只要不招惹范宇,大家便会相安无事。 范宇成了一个套子里的人,只是他的这个套子有些大。 “这庄院占地有多大?”范宇目光扫了一眼周围,问孙有才道。 “禀侯爷,这庄子占地便有一顷半。若是住的人不多,可是足够了。”孙有才急忙回道。 一顷半的庄院,可是相当不小。不过在范宇看来,还是小了。因为他想修的东西太多,所以并不觉得大。 但是他也知道饭要一口口的吃,先将可以小住的地方修起来再说。 “好吧,这里原来的这些宅子,可是要重新翻修的。”范宇看向孙有才道:“有些事情会交给你来做,你能做好吗。” 孙有才一听侯爷有事情要交给自己做,便立时殷勤起来。 他的殷勤可不是因为能从中吃回扣,而是因为这是新主人在给他加担子,是他显示自己能力的时候。若是在这个时候敢伸手,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什么事情是小的能做的,侯爷可尽管吩咐。”孙有才点头不已的道:“小的定会给侯爷办的妥贴就是。” “庄子地近河岸,风景倒还不错,因此我打算在庄子里修一座高楼,可以眺望黄河。”范宇指了指院子里面的北边道:“这里原本的那些破旧房屋,可先拆除。” 孙有才立刻点头应下,但也露出迟疑之色,“侯爷,那里面还住着一些庄户,都是御庄的佃户。可否请侯爷宽限数日,小的好将他们安置好。” 范宇一听,便笑了起来,“哦,既然是佃户,那也是我的佃户,如此便好办了。给你两千贯钱,你可能在庄子左近给他们盖些新房舍?” “侯爷言重了,不须这么多,便可盖成让他们安身的房舍。”孙有才急忙摆手道:“侯爷给的这些钱多了,让这些人自己动手便可。” “你可买些砖瓦,盖的好一些,这也是咱们府上的脸面。”范宇摆摆手道。 孙有才小心翼翼的道:“是,小的今日便会去将砖瓦弄来。若是多出来钱,小的再交予吴总管。” 范宇没管他,而是接在着庄院里面查看,一面要个凉亭,另一边要建回廊。除了这些要求之外,西面还要建一个有仓库的院落。 在建起来之前,便要孙有才先进行清理。 虽然范宇给孙有才安排了这些事,但是实际上第二日,便由吴良带着工匠们来到御庄。紧接着便是大批的材料,被了过来。 范宇虽然是要大建,但是他并非追求奢华,而是如同后世那般要简捷干净。 这些要求,他与造作院的里的工匠们一提,便让这些工匠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以往皇亲贵人们,修建的东西都是攀比奢侈华美,无不精雕细琢。如今这位安乐侯倒是好打发,全是建些横平竖直的东西,也不要雕花,那便容易的太多。 范宇再次来到现场,拿着他自己画的一些图纸,给这些工匠们看。图纸展开,便是范宇印象中后世简捷的别墅风格。全部都是砖石结构,只有门窗是万字不到头的木质门窗。这房子有露台有阳台,最顶上还有一层阁楼。 让这些大宋的工匠们看得既是新奇,又是觉得简捷易行,却也颇有可取之处。 “侯爷这房子画的颇为有些意思,只是这画工有些差。”一名老工匠不住的赞道:“若是真的盖出来,相必是比图纸更耐看些。” 第357章 使之名扬天下 范宇对于老工匠的话已经不以为意,自己在书画一道上,实在是不咋地,自己已经习惯了。 待闲下来,再好好的练一练书画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只是范宇这番心声,若是讲与别人听,定是让人无语的很。就他这两笔,与书画丝毫不沾边。 对于老工匠的话略过不提,范宇问道:“这等砖石的宅子可好建吗?” 那老工匠嘿嘿笑道,“侯爷的要求不高,这可比雕梁画栋要简单的太多。若是人手足够,用不了个把月便可完工。只有那座可眺望黄河的五层塔楼,才麻烦些。” 要知道范宇所说的可不只是一个建筑,而是一片建筑。这老工匠敢这样说,显然并不觉得范宇所画的图纸有什么难度。 “如此便交与你们来做此事。”范宇笑道:“人手尽可放心,我可调大批的学徒前来。” 范宇已经想好了,百工技院的学生们,完全可以在御庄这里实习。在一批老工匠的指点之下,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快速成长。 当然,他也不是巧立名目白白盘剥这些学生,而是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想到便做,范宇当日便到了西作坊的百工技院,找到许当。 让许当将一批与建筑有关的学生们都集中起来,他们的正山长要对他们讲话。 在范宇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许当将一座百工技院建的有模有样。如今百工技院的学生,可是不下两千人。其中与土木有关的学生,数量最多,也达到六百余人之多。 范宇看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不由很是惊喜。 他站在一方台子上,对这些学生道:“想必大家还没见过我,那我便先自我介绍一番。我叫范宇,被官家封为安乐侯,也是你们的正山长。” 范宇的话声一落,下面的这些学生们便有些乱了。大家谁也没想到,这百工技院的山长居然如此年轻。甚至有些学生的年纪,都比范宇还要大。 两手向下微微虚压了一下,范宇接着道:“今日先与学土木的诸位见面个,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大家去实习。此次实习,诸位是边干边学,自然会有老师傅指点带领。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都会记入成绩,成为将来出师的考量标准。” 忽然有学生问道:“山长,我等做工可有工钱拿吗?” 范宇早就知道会有人这样问,而且他自己也不愿留下他人的话柄,对此早有准备。 “工钱自然是有的。”范宇笑着看了过去,对与学生道:“这一次让你们所做的工,并不复杂,只要让那些老师傅们认可,便会拿到工钱。所以,大家还是想想如何能从老师傅们的手中多掏一些技艺,将事情做好吧。这只是第一次而已,若是你们这一次做的好了,就怕你们会忙不完。” 下面的这些学生,听说有工钱,便有了积极性。至于范宇所说的忙不过来的话,他们却是没人往心里去。 “请问山长,我们何时可以上工?学生家中贫困,若是可以补贴一二,这便是最好的了。”另一名学生问道。 范宇看了那学生一眼道:“以你们现在的手艺,拿出去是挣不了钱的。这次实习的主要目的,便是让你们边学边做,关键是要学到本事。其次才是补贴你们,千万莫要觉得自己有本事挣钱了,否则你们还在这里学的什么手艺,直接做个大工岂不是好。” 被范宇说破了心思,这些学生立时便老实了几分,这才发现自己还没长本事呢。 “此次所建,便是我的庄子。”范宇看了众学生一眼,接着道:“是山长我自己出钱让你们来边学边做的,莫要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这些学生看向范宇的目光之中,立时便带上了几分崇敬之色,顿时便有人道:“多谢山长!” “山长仁义!” “山长之恩山高水长!” 范宇对众学生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世人皆以工匠为贱业,然而我却不这样认为。这世上若无工匠,岂非世人还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所以,诸位虽然大多出身贫苦,但是莫要妄自菲薄。若是现在立下凌云之志,他年凭借学到的本事移山填海亦未可知。” 许当原本觉得,能建立百工技院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可如今听到范宇的话,却是让他极为吃惊。似乎在范宇的眼中,工匠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范宇自己却是知道,两百余年之后蒙古人进入中原,带走了许多的汉人工匠。尽管蒙古人自己没有什么工匠,可是他们有一个重视工匠技术的成吉思汗。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火药和印刷术通过这些工匠们传入了欧洲,使得欧洲的文明得到了滋润。 这还是在只知道使用中原先进技术的蒙古人手中,所产生的作用与影响。 若是范宇给这些工匠们立下了志向,使得这些工匠们成为一股新崛起的力量,或可给一些文学家所独占的统治阶层,带来一些新声音。 那些学生听了范宇的一番话,一个个激动不已。曾几何时,会有如山长这样的贵人,哪怕多看工匠一眼。 在许多人的印象之中,再高明的工匠,在官员与贵人的面前,也不过是可以呼来喝去任由打骂的小民罢了。 来百工技院读书学艺的,大多是工匠之后,他们自然是见过父辈在官员面前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若是真如山长所说,有朝一日扬眉吐气,那岂不是相当于金榜题名一般? 范宇今日虽然对这些学生多少有些利用的嫌疑,可是他却成功的给这些人的心中埋下了种子,还施了肥浇了水。 只等有朝一日,这些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将这些学生们打发走后,许当来到范宇的值房之中。 “侯爷,前日侯爷所提之事,我昨日便已经与司天监那边说了,司天监对于仪象台也早就有心想建。所以,我们便一同联名上书,递了本章给通进司。想必这几日之间,便会有回复。”许当有些迟疑道:“侯爷如今又要自己掏钱补贴学生们修庄子,那仪象台这边,便莫要再捐钱了。” 范宇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我为何鼓动你去上书,而自己捐这些钱?难道我是怕官家忌惮于我吗?非也,官家为仁厚之君,岂会戕害功臣。我所捐助的这些钱财,便是要为百工技院张目,使之名扬天下。” ( 第358章 吕相公高见 范宇在这里与许当说这些事情之时,在政事堂里也正讨论范宇。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都看着桌上的请建仪象台文书。 这封文书是百工技院一与司天监一同联名呈上的,通进司便先送到了政事堂。 文书一到了蔡齐的手中,他便立时拿与吕夷简来看。 “吕相公,这本文书乃是百工技院与司天监联名。依我来看,背后定然与安乐侯有关。”蔡齐盯着吕夷简道。 自上次吕夷简出迎范宇归京,并在崇政殿极力捧杀范宇,蔡齐便明白这位吕相公与自己一样痛恨范宇。 至少在对付范宇的事情上,两个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吕夷简目光扫过文书,点点头道:“应是安乐侯在后面推动,只不过建这仪象台,对他一个皇亲有什么用。以他如今的功劳,大可不必再如此折腾。” 对于范宇的所做所为,吕夷简有时也不是很清楚目的是什么,总感觉东一榔头一棒子,做事很让人迷惑。但是一旦做了,往往还会有些功劳。 “呵呵,这位安乐侯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邀功固宠一事上,却是无人能敌。”蔡齐一脸的厌恶道:“前次出使辽国,便将正使段少连架空,与辽人酬唱应和博得了不小的文名,回来之后还在官家面前极力邀宠。若只是如此还罢了,却是容不得段少连,硬是使其被放逐于岭南烟瘴之地。此人做人,未免过于擅专狠辣。” “蔡相公的意思,莫非这位安乐侯又想要邀功不成?”吕夷简皱眉道:“这仪象台建与不建,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你我二人附上意见,便交于官家定夺便是。” 蔡齐却是有些不放心道:“若是官家准了,岂不是又让这等奸佞小人得逞?须得想个办法,绝了他的妄想才是。巡边两败西夏已经是不世大功,否则再让这位安乐侯立下功劳,他的影响怕是会更大。若朝中上下争相效仿,便会使得朝堂诸臣都有急功近利之心,充斥浮躁之气。那样的话,于我大宋安稳实为不利啊。” “不过是一座仪象台而已,能算得什么。司天监除了每年祭祀之外,便是个连耗子都不愿意进的冷衙门。若说建个仪象台,便可引人注目,怕是有些夸张了吧。”吕夷简犹豫道。 大宋如今繁华无比,文教兴盛佛论流行。文章诗词可以一夜轰传,寺庙盛会可以万人空巷,但是建成一座仪象台这么普通的事,却是没什么人会关注。 蔡齐知道吕夷简所说的是实情,可是他就是不放心。这位安乐侯往往不按常理行事,难免会玩出花样来。 “吕相公,安乐侯此人虽年少却甚是稳重,其机变百出亦不可小视。”蔡齐郑重道:“自上次众人弹劾于他,便没能将其如何。反倒是以出京巡边为名,躲去了汴梁之外。这还不算,又在边地立下大大的战功。原本仓皇出京,再次归来便又趾高气扬。其小人得志之处,可见一斑。依我之见,对其应该防微杜渐,不可使之再有幸进之心。” 吕夷简听了蔡齐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不由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吕夷简才道:“前一次弹劾安乐侯之时,有一位谏院的右司谏韩琦,他所写的弹劾文书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使人读之动容。老夫觉得,此人颇有才干,可为谏院的知谏院,掌管向朝堂和官家进谏之事。” 蔡齐听到吕夷简的话,却是静了一下,以蔡齐的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吕夷简的意图。心中虽然对吕夷简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可心中也确实佩服。 那韩琦本就弹劾过范宇,而且是得罪死了的那种。从这一点上来讲,双方以后也不会可能和解。 吕夷简此时突然将韩琦提拔为知谏院,掌管进谏之事,却是给安乐侯找了个相当大的麻烦。 而且,这样一来,对付范宇便不用他们两位政事堂的相公赤膊上阵,自有韩琦与之针锋相对。 “吕相公所言甚有道理,我也早有此意,只是未能与吕互相公提及罢了。”蔡齐连连点头道:“不如,仪象台的本章先压一压,我与吕相公先将韩琦简拔为知谏院为好。这等栋梁之才,朝廷应当尽快量才任用才是。” 两位政事堂的相公,在这里商量着如何给范宇下绊子,并提拔韩琦。 可韩琦也没有让这两位相公失望,他正在谏院之中奋笔疾书写着一篇弹劾安乐侯的本章。 “……身为皇亲而编练新军,于边地连败西夏,建傲世之功。然安乐侯归京便极谦逊,三辞三让极尽谦让之能事。非但不以己功为功,且拒进爵、赠金之封赏。人非圣贤,岂能无欲无求至此焉?臣知楚汉相争之时,范增曾语项羽道,今沛公入咸阳金银妇女无所取,所图者大……” 现在韩琦还是右司谏,相比安乐侯来说,职位并不算什么,但是这进谏弹劾的权力却是不小。 早在之前弹劾范宇,韩琦就已经得罪了安乐侯范宇。如今范宇挟大功回京,韩琦岂能没有一点担心?若是安乐侯在官家面前,对自己有些微辞,弄不好耳朵根子软的官家,便会收拾自己。 与其等着安乐侯的报复,韩琦觉得不如先下手为强。至不济,也能将自己放到明面上,使得安乐侯不敢公然对付自己。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韩琦才会再次弹劾范宇,并且出手也是相当的刁钻狠辣,不留什么余地,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范宇的意图。 一日之后,政事堂的蔡齐便看到了韩琦弹劾范宇的文书。他将这份弹劾文书送到了吕夷简面前,两相视一笑。 “这个韩琦果然是个可造之材,居然出手如此之快。”吕夷简不由赞叹道:“将来定然也是宰辅之臣。” “吕相公,他这份弹劾文书,也压一日吧。”蔡齐笑道:“你我昨日才举荐韩琦为知谏院,官家的任命文书可还没有下来。若是因此起了波折,便不好了。” 吕夷简点点头道:“蔡相公所虑甚是,那请建仪象台的文书今日可递上去了。建与不建,都看官家的意思。有了此事,若韩琦得知的话,便也能有更多的理由。” 蔡齐微笑拱手道:“吕相公高见。” 第359章 略尽绵薄之力 不要小看只是改变了一个给官家递送本章的顺序,其中一样有着学问和操作空间。 所指的韩琦能有更多的理由,当然是弹劾攻讦范宇的理由了。吕夷简对于范宇,能有什么好心思。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仪象台与之不无关系,你我也不可忽视,这便一同去见官家吧。”吕夷简将那本文书取了,对蔡齐道。 “也好,若是能劝得官家绝了这等心思,也省了不少事。”蔡齐笑着点头道。 两位相公近来相处和谐,竟全是是因了安乐侯之功。若是范宇若知道,只怕也会有些无语。这两个老的,都将他这么一个未曾及冠的年轻人当成了眼中钉,这等殊荣也是没谁了。 出了政事堂,来到崇政殿外让小黄门通报。 待进了殿,将请建仪象台的文书交给了官家赵祯之后,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便注意起赵祯的脸色。 赵祯拿起请建仪象台的文书,打开扫了两眼,便被吸引了。 这是百工技院与司天监一同联名写的,其中便道明了双方打算共同建这仪象台。并且说仪象台是仿照日月运行之理而建,其中包含四时天地变化之机。可知农时可报吉凶,有不测之功用。 不过是仪象台而已,虽然在这个时候算得上世上最精密的机械,可也没文书上吹的这样厉害,不过是文字修饰罢了。 但赵祯却是看得津津有味,对这仪象台十分好奇,觉得这是一样了不起的东西。 “吕卿,你素来老成谋国,且说说这仪象台如何。”赵祯很是尊重吕夷简的意见,又道:“这仪象台包含四时天地变化可知农时,只这一点,对我大宋便太过重要了。” 听到官家问自己的意见,吕夷简本是要将这仪象台一口否决的。可没想到官家却说,这仪象台对于国计民生有大用,如此可不能直接否决掉了。 而且听官家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于建成仪象台颇为心动。 吕夷简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官家仁厚爱民,老臣对于官家这等恤民之心真是钦佩无比。这仪象台如此重要,我大宋自然是要建的。只是如今国库之中的情形,官家也是知道的。我与蔡相公,前几日刚刚从官家内库之中借了钱,如今也只是勉强使得朝廷有钱运转罢了。若是要建这仪象台,也不知要耗费多少钱财。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甚是以为憾事啊。” 蔡齐斜眼看了吕夷简一眼,这位吕相公真是不得了。既吹捧了官家一通,还道出了反对的理由,最后还要表示一下遗憾。三人行必有我师,吕相公值得学习。 赵祯听了吕夷简的话,不由点点头,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因此,也更心疼自己被借走的钱财,便也不想再动内库的钱来做这件事了。 “蔡卿,若是此事交与你来做,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筹到钱款来建这仪象台?”赵祯用抱着一丝希望的目光看向蔡齐。 蔡齐急忙躬身道:“官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无钱可就是让臣难为了。不过,建虽然没钱去建,但是此物乃是司天监与百工技院共同去建。若是没钱,可先让他们一同将这仪象台弄明白了再说。” 在蔡齐这里,给赵祯找了另一个理由,那便是让百工技院与司天监先一同研究研究。 赵祯点了点头,这两位相公说的都挺有道理,但又好象什么都没说。 “此事可先等一等,待夏税收上来之后,再做打算。”赵祯自己也道。 吕夷简和蔡齐都感觉松了一口气,可是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这敏感。不过是一个仪象台而已,他们两位相公,似乎没必要如此慎重。 “对了官家,臣等昨日曾推举韩琦为谏院知谏院,官家还未批复。”吕夷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韩琦此人现为谏院右司谏,天圣五年榜眼,其人行事稳重自守,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处事不为他人所惑,自有判定事理的一套标准。臣等举荐他为知谏院,因无比他合适之人。” 官家赵祯对于韩琦也有耳闻,也看过几本韩琦所写的本章,印象还是有的。只觉得此人字迹工正文风犀利,言事理据具备。 “这韩琦我是知道的,既然两位政事堂的相公,都对这韩琦如此看重,那我便委他知谏院之职便是。”赵祯十分听劝的道:“陈琳,你且将昨日举荐韩琦的本章找出来,我这便批复。” 很快,赵祯将举荐文书批了,让陈琳送给吕夷简。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心中的石头落地,便也告辞离去。 次日,范宇将庄子的事情都交给了孙有才去管,自己便进了宫。 范宇也是算着时间,许当与司天监的文书应该已经送去御览过了。 因此,他才选的这个时间入宫求见官家。 得知范宇求见,便将他召了进来。 范宇一进崇政殿,便对赵祯行礼道:“臣安乐侯,见过官家。” “安乐侯,此次入宫,又是为了何事啊。”赵祯面对范宇的时候,就随意的很。 “不瞒官家,这几日臣一回京,便有不少的事情。前日里还有永昌隆和永通钱庄,都给臣将分红送到了府中。让臣没想到的时,居然赚了这许多。昨日又听百工技院的许当说起,与司天监打算一同建起仪象台,已经送上文书数日。臣也知道朝廷筹措钱款并不容易,因此臣便想着,自己拿出些钱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听到范宇要自掏腰包,赵祯便吃了一惊。 “安乐侯如何会想要自掏腰包?你可知建一座仪象台,花费几何?”赵祯不由得问道。 范宇笑道:“手中有些余钱,便让他们先建着。不管怎么说,这百工技院还是臣牵头建起来的。助他们一臂之力,也是应当。” 赵祯点点头道:“只是也要有个额度,莫要没有休止。” “臣可捐出十万贯,想必不够也可完成大半了。”范宇笑道:“若非有分红在,臣哪里来如此多的钱财。哪怕捐助了这十万贯,臣还有钱重修御庄。” 赵祯对于范宇十分赞许,“国事纷繁,肯替我分忧的,便也只有安乐侯了。” “官家说的哪里话,臣为皇亲,只要是臣自愿便无问题。”范宇笑道:“如此,也算臣略尽绵薄之力吧。” 第360章 不是麻烦了 满朝的官员,最让官家赵祯感觉到欣慰的,便是眼前的安乐侯。 这既是自己的义弟,又是一个能臣,起的作用可是不小。 而且若非范宇帮他做起了永昌隆和永通钱庄这两个产业,宫里的内库怕也并不充盈。 如今范宇还要自己掏腰包,助百工技院和司天监建起仪象台,这对赵祯来说都是甚为熨帖的。 “你捐出十万贯来,修缮庄子的钱可还够用?”赵祯不禁有些感动,这可是唯一的肯给朝廷捐钱的官员。 “不瞒官家,臣与公主可没少得了官家和两位娘娘的赏赐。再加上前日里永昌隆和永通钱庄送来的巨额分红,足够用了。”范宇不由笑道:“而且臣修缮庄子,也非是为了豪奢享乐,不过是比寻常农家要舒适精致些罢了,还有造作院的工匠帮忙,根本用不了多少钱的。” 赵祯点点头,觉得也不能让范宇吃亏,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赏赐。 “安乐侯也是厚道体国之人,他日若有所求,尽可说与我听。”赵祯嘉许道:“只要不伤德行不违国法,我都可答应于你便是。” 范宇虽然没得到任何赏赐,可是官家这一句承诺却比赏赐还来得更重。 他急忙躬身道:“臣受宠若惊,在此谢过官家。”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陈琳送来了今日需要官家批阅的本章。 赵祯便对范宇笑道:“安乐侯可去宫中向两位娘娘请安,我要做些公事,便不送你了。” 范宇点头应了一声,便向崇政殿外而去。 可是赵祯刚刚取了第一本文书,便看到弹劾安乐侯的字样。 弹劾文书不长,但是字字诛心,将范宇比作了汉高祖刘邦,就差斩白蛇赋大风了。 再看落款,竟是自己昨日才委任为知谏院的韩琦,这可让赵祯心中有些不舒服。 “陈琳,你去政事堂取这些文书之时,可曾翻动过过这些本章的次序。”赵祯看向陈琳道。 听到官家的问题,陈琳吓了一跳,急忙躬身回道:“禀官家,内臣只不过是传递文书罢了,从来不会翻动,更不会打乱次序。想是政事堂的文吏,将这些文书都摆好了次序的。” 赵祯面色微沉,他心中对于政事堂的两位相公便有些不满了。 官家虽然仁厚,但并不是傻子,出现这种事只要前后一联想,便知道其中定然有人是故意操弄。 先是举荐韩琦为知谏院,再递送百工技院的请建仪象台文书,而后紧接着便是弹劾安乐侯的本章。这一系列的行为严丝合缝,未免太过巧合。 若是不是安乐侯今日进宫求见,说不准赵祯都觉得安乐似心怀叵测。 但也正是范宇进宫,将自己想掏腰包建仪象台之事坦然说出,这才使得赵祯对他没了疑心。 可反之,对于政事堂的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便有了些许恶感。 当下便取来纸,提笔写了几个字。可是写了一半,赵祯却将笔放下。 他刚刚头脑一热,便想将这韩琦的知谏院之职去了,而后外放荆楚之地为官。 可是赵祯只写了几个字便冷静下来,他忽然觉得,留这么一个人制衡于安乐侯也不错。 赵祯亲政也已经有近两年之久,帝王的平衡之道,也渐渐的摸索出一些心得体会。若是想要将手中的权力巩固,便要维持下面官员的互斗。 而且下面的这些官员们,还要斗而不破,也不能让一方占尽上风。否则的话,便失了平衡之道的本意。 万一培养出权臣来,那便不好了。 帝王心术便是如此,让下面的臣子们斗来斗去,官家只管除强扶弱便可永立于道德制高点。 因此赵祯虽然心中对于安乐侯是有些偏向的,但是事到临头,也一样不能坏了规矩。 将案上刚写了几个字的纸张撕掉,赵祯对陈琳道:“陈琳,你去政事堂告诉吕夷简和蔡齐两人,国事蜩螗须小心谨慎,莫要搬弄是非行差踏错。” 陈琳听到官家忽然要自己去政事堂传话,心中便十分忐忑。显然这是对于政事堂的两位相公不满了,才会如此直接。 “是,内臣这便去。”陈琳急忙躬身,退出崇政殿。 他一路来到政事堂,便看到吕夷简与蔡齐两人正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案后面,似乎一心的批阅文书。 陈琳心中也是有气,看这两位似乎十分忧心国事,可谁知道私下里做了些什么。 “两位相公可有时间?”陈琳此时却是调整了心态,变的心平气和。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看到宫中的大总管陈琳,哪里敢怠慢,不由同时起身拱手为礼。 “陈总管刚刚不是来过,此时再来,可是有事?”吕夷简问道。 “正是。”陈琳笑的极和气,“刚刚官家看了咱家送上去的文书,便立时要咱来过来,给两位相公传个话。”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官家有什么话,要让陈总管讲与我们两人听,我等洗耳恭听。”吕夷简一振衣袍,正色拱手道。 蔡齐也不敢懈怠,同样拱手等着陈琳传话。 “官家让咱家告诉两位相公,国事蜩螗须小心谨慎,莫要搬弄是非行差踏错。”陈琳温言道:“这便是官家的原话,咱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来是觉得两位相公公干辛苦,以示嘉勉。话已传到,咱家这便回去了。” 也不等两人回答什么,陈琳便转身而去。 低头目送陈琳离开,吕夷简才站直了身体。再看一旁的蔡齐,也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两人的额头上都有些冷汗,互相苦笑了一下。 “官家仁厚却并不糊涂,看来你我的这些小小心思,都被官家看破了。”吕夷简抬手用衣袖擦了下冷汗道。 “吕相公,你说官家会不会为了此事,罢去你我二人的相位?”蔡齐最担心的,位是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还是不是自己的。 吕夷简看了蔡齐一眼,两眼微微一翻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这些?官家没有传旨过来,便没有罢相之意。将手头的事情做的妥帖,便是对得起官家。至于以后会不会被罢相,要看你我两人在官家手中是不是好用。” 蔡齐不由问道:“吕相公,这好用不好用的,又能如何。如今官家可是觉得你我操弄是非,有些麻烦了。” “好用自然就多用用,不好用扔了便是。”吕夷简本来没这么多话,可能也是安慰自己道:“既然被官家看破,那也就不是麻烦了。” 第361章 心意 蔡齐听到吕夷简的话,心下也是十分尴尬。 两位相公在本章递送顺序上搞些手脚,竟被官家看破了,这种事实在是有些没脸。 要说这是多大的错误,也算不上。但是显然使得官家有些生气,便派了大内总管陈琳前来传话,这便是警告了。 蔡齐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却又不甘心道:“安乐侯真是好运气,官家对他倒是真的十分看重。否则的话,也不会为了一个安乐侯,来警告两位相公了。” “蔡相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的。”吕夷简人滑脸也厚,他笑道:“官家看破也只是看破而已,你我身为政事堂的相公,官家也不可能为了此事便罢相。关键是昨日刚被简拔为知谏院的韩琦,也没有被处置,要知道今日可是刚刚将他弹劾安乐侯的本章递上去。蔡相公你觉得,官家是如何想的。” 听到吕夷简的话,蔡齐的心中立时便放松下来。 官家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制衡。 “吕相公是说,官家对于安乐侯也不是那么放心?”蔡齐不由开口道。 “此事蔡相公心知肚明便可,我等做臣子的,哪里能议论官家。”吕夷简正色道:“官家如何用人,是官家的事情,我等臣子唯有做好事情才是。” 蔡齐暗骂吕夷简做了那啥还要立牌坊,不过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对于吕夷简还是有些佩服的。 范宇从崇政殿出来,便去了慈宁宫里。 进了慈宁宫,便看到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无聊的相对而坐,正在晒太阳。 范宇上前给两位娘娘请安,却是使得两人喜笑颜开。 “娘,你和姨娘今日怎么没有看杂剧?”范宇笑问道。 “杂剧?”杨太后摇了摇头道:“这大宋还是我们姐妹两人没看过的杂剧吗,就是最喜欢的殿前欢、柳青娘,我们姐妹两人也看了七八遍,实在是没得可看。” 范宇不由暗笑,这是两位老太太追剧追到没得看了。 “也不用只看杂剧的,还有说书杂耍也不错,不过是个消遣罢了。”范宇安慰道。 义母李太后不由连忙摇头道:“说书的太鸹噪,那杂耍更是看不得,弄的老身提心吊胆,受了惊吓还不算什么,若是因此使得杂耍之人被治罪,就是老身的罪过了。” 范宇看向杨太后,开口道:“姨娘也是一样吗?” “上了年纪精神不好,每日里更是嗜睡。”杨太后笑道:“多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也是好的。刚刚我与阿姐一同晒晒太阳,身上暖和倒也落个清静舒适。” 既然两位娘娘都这样说,范宇暂时也没办法。 不过,他却另有了主意。大宋此时的并不象明代那么多的文艺作品,戏剧什么的也并不成熟,杂剧虽然有歌有舞但演的并无一定的章法。 反正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便是要装咸鱼,倒不如在这享乐之事上做些文章,既能给自己披上一层好享乐的外衣,还能俣两位娘娘不那么无聊。 刚刚看到义母和姨娘两人相坐无言的晒太阳,使范宇怀疑自己似乎是到了哪家高档养老院。 “宇儿,官家可曾将御庄赏赐与你?”李太后这时问道。 自己这义子立了大功劳,既不进爵也不要金银什么的,如果连御庄都没被赏赐,就实在是太过薄待了。自己这官家的生母脸上也不好看,更是心疼义子。 听到义母问自己这个问题,范宇便笑道:“娘可放心,官家第二日便派了大内总管陈琳亲自到了孩儿府中传旨,将御庄的地契送到了我手中。那庄子孩儿已经看过,占地并不算小,在黄河边上,风景可也不错。只是房屋有些脏乱,如今正让工匠们重新修缮改造。待将庄子弄的妥帖了,便请娘和姨娘过去小住些时日。” 李太后一听十分高兴,便对杨太后道:“妹妹,宇儿这份孝心,咱们可不能辜负,到时一定要去小住些时日才好。” 杨太后也是欣喜,能出宫去换换心情自是不错的。 “阿姐放心便是,我也盼着去看一看。这多半辈子居于宫中,虽然富贵,却如笼中之鸟一般,难道出去。”杨太后有感而发道。 “对了,宇儿你的庄子修缮起来要花用不少钱财吧?”李太后却是想起这一茬来,“娘这里还存了不少体已钱,但娘是住在宫中的也用不到,等下你都带走便是。妹妹,咱们去宇儿的庄子小住,怎么能眼着宇儿花这许多钱,供咱们老姐妹享受。你说对不对。” 听到李太后的话,杨太后颇为无奈。自己连亲生闺女都搭给了你义子,他修缮庄子给咱们两个长辈尽尽孝心,你还要让我这岳母掏钱?若是杨太后知道后世有防火防盗防闺蜜之言,必定挑大指称赞说的太对了。 不过杨太后并不是刁钻之人,而且自己的亲闺女也嫁了范宇,倒也没挑礼。 “阿姐开了口,妹妹岂能反对。”杨太后豁达的道:“反正前些时候嫁女,也已经被闺女掏的差不多,剩下些钱财便都给了宇儿,也落个清静,免得总被惦记才是。” 李太后闻言哈哈一笑,“妹妹能这样想,这才是做长辈的样子。你我两个老的,在宫里也受不了穷,让孩子们过的好一些才是正经。” 杨太后笑道:“左右都是阿姐的道理,我还能说什么。也就是宇儿有孝心,我也舍得给。若是换个心性差些的,我是不会答应的。” 听到义母与姨娘这样说,范宇心中一暖。但是两位太后的这些钱财,他是不打算收的。 “娘、姨娘,你们可莫要小瞧孩儿。”范宇急忙摆手道:“近来孩儿在外并没闲着,也与人做了些生意,并不缺钱财。” 李太后却道:“这是我们两个长辈的一些心意,你拿着便是,莫要推辞。” 范宇有些为难,却又不能推了两位太后的好意。 “这样吧,我从娘和姨娘这里各取十两金子便是。拿得多了,孩儿也用不上,这样孩儿也能领到娘与姨娘的心意。”范宇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此便可,娘和姨娘可莫要再难为孩儿。” 李太后与杨太后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再强让范宇收便有些不合适,只得作罢。 ( 第362章 你我的功绩 此时在崇政殿中,官家赵祯见到回来复命的陈琳。 陈琳上前躬身道:“官家,我已经将官家的话传给了两位相公。” 赵祯点点头道:“两位相公有何反应。” 当时陈琳对两位相公是有些不齿的,传完话就转身回来了。不过,他也不是愣头青,自然是看到两人的脸色变化,也知道官家会有此一问。 “启禀官家,那两位相公听了官家让内臣所传的话,脸上神色变幻颇为尴尬。”陈琳如实汇报道:“想是官家的话中有所指,使得两位相公有种被看破的感受吧。” 陈琳久在宫中,知道官家不喜他人揣摩自己的心思。因此对于赵祯的传话,也没过多的去解读。 果然赵祯大为满意,“还是你做事更贴心些,此事办的不错。希望两位相公能本分一些,莫要自寻烦恼才是。” “官家英明。”陈琳适时的捧了一捧赵祯。 赵祯摇了摇头,忽然又拿起案上弹劾范宇的本章道:“两位相公警告过了,但是还有幸进之人。你派人去开封府,召包拯进宫来见我。” 陈琳急忙叫了一个小黄门,去开封府里请包拯进宫面圣。 没过多久,包拯便进了宫,来到崇政殿中。 “臣权知开封府包拯,见过官家。”包拯恭敬行礼道。 “包卿免礼。”赵祯看到包拯,便笑着道:“前次包卿在河东路,将河东王氏一族所犯罪状查得水落石出,使得一方百姓,数千冤魂一朝得雪,实是于国有功啊。” 包拯听到官家居然是为了此事称赞自己,便脸上一红。虽然因为脸上肤色太黑,看不出来,可也是有些发热。 “官家谬赞了,王氏一案本是安乐侯先一步识破,臣不过是去收拾了一番残局而已,算不得什么功劳的。”包拯急忙躬身道。 听到包拯的话,赵祯不由哈哈大笑。这等谦虚而实在的臣子可不多见了,关键是包拯还是个讲原则有着无私铁面的清官,更使得赵祯觉得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是正确的。 “安乐侯有巡边之公务,哪里有心思去审什么案子。陈贯治下发生这等事,他虽然先审的案子,但也功过相抵。你的功劳,我是不会忘记的。”赵祯笑道:“包卿做这权知开封府,也是有两年。如今,也该换换位置了。对于什么位置,包卿可有什么想法吗。” 包拯心中一动,自己这是要升官了,可是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欣喜之色。在官家面前,怎么可以显示出轻浮之态。哪怕是是笑上一笑,也会被认为不稳重,难承大任。 “臣受朝廷俸禄,更得官家恩典,既为权知开封府,便应做好份内之事。”包拯想了一想才道:“至于换什么位置,岂是臣能自行挑选的。应凭官家和诸位相公,这等有纵览全局的胸廓,才可能为臣荐职。哪怕为一小吏,也定是臣之能为止于此了。” 赵祯更是满意包拯的对答,不由连连点头,“包卿太过自谦,你有了功劳,岂可委你一小吏之职。不过,你在权知开封府的任上,做事屡有建树,按往常的安置,你也应该入谏院了。只是前一次与你同年的韩琦,因是一四的榜眼,所以选官之时,便将他先一步选为了谏院右司监之职。” 包拯对于韩琦这位同年其实是心中有些疙瘩的,其症结,也正是官家赵祯所说之事。 朝廷选官之时,多是按资排辈。韩琦当年就因为考了一甲的榜眼,便压过了大多数同年为官之人,明明在能力上不如包拯,可是却被认为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韩琦在开封府曾任过一任开封府判官,那时包拯还在地方为官。后来因为包拯在地方颇有贡献,更得了好大的清名,便被调任为权知开封府。而没有什么表现的韩琦,却升任了谏院的右司谏之职。 谏院的右司谏官职不高,只是个清贵的官员,可也是走上层路线的快车道。一旦在这里任职,将来便拜相有望。 虽然在品级上右司谏比权知开封府要低一些,可是这位置太关键了。 所以,在心中包拯对于韩琦也并不服气。 包拯不知道官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便开口道:“此事是朝廷选官之制所定,非是臣所能非议。” “不错,确是朝廷选官而定。不过,如今韩琦也已经升任了知谏院,我便想起来,包卿还有功劳未曾封赏。”赵祯却不去管包拯如何想,接着道:“右司谏的品级有些低了,尚不如权知开封府。若是将包卿委任为右司谏,显是有些不公平的。所以,我有意委任包卿为副知谏院。以包卿的清正廉明,再气握进谏之权,当能使吏治一清,以制弄权的小人。” 包拯听着官家的话,不由心中急速思考。官家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制弄权的小人,这指的是谁? 不过,再一想刚才官家明显的挑拨自己与韩琦的话,便有些明白了。官家之所以委任自己为副知谏院,这是让自己去制衡韩琦。 至于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制衡韩琦,包拯便想不明白了。 “官家托臣以重任,臣当不负官家所托。”包拯当然不会拒绝,当即便躬身道。 官家赵祯点了点头,当即便对陈琳道:“去取一份文书来,我当下旨委包卿为副知谏院事。” 在政事堂中,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刚刚心中稍安,正在批阅公文,便又接到了官家的旨意。 两人一看官家的旨意,不由相视苦笑。这是官家对他们两人不满,虽然没有撤回委任韩琦的任状,但是却又将包拯给弄进了谏院之中做了副知谏院。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对于韩琦不放心,也是对两位相公的不信任。 “官家的这口气,显然还没消了啊。”吕夷简不由摇头道。 “吕相公,你我二人,还是要做些功绩出来才是。”蔡齐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怕屁股下面的相位有些不稳。 吕夷简摇了摇头道:“莫要操之过急,否则更易忙中出错,一定要稳下来才是。只要国势平稳,便是你我的功绩。” 第363章 都要建 范宇出了宫回到府中,便有人报给了还玉公主。 公主从内宅来到大厅见范宇,似乎有些事情要说。 看到还玉公主欲言又止的样子,范宇便开口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夫君近日为了修缮城外的庄子忙的很,但是有件事妾身也想与夫君说说。”还玉公主有些怨气的道。 范宇一看还玉公主有些幽怨,便知道对方对自己肯定是有些不满。 “娘子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便是,咱们夫妻两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吧。”范宇急忙赔笑道。 还玉公主这时才哼了一声道:“城外的庄子,夫君也不带我去瞧瞧,修成什么样子,可都是夫君自己说了算。我这个侯爷的夫人,竟一句话也插不上。别人家出身民间的娘子,修个寻常屋舍,还能有些意见。可我这个出身皇家的公主,在侯爷面前竟连句话都说不上了。” 范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可是自己的疏忽了。重新修建城外的御庄,本就是为了带着还玉公主在城外居住,也能请两位娘娘去小住。 可是自己却忘了问一问还玉公主对于庄子有什么想法,这有些不应该,也难怪公主会挑自己的刺。 “怪我疏忽了。”范宇急忙认错道:“近些时日以来,忙的有些晕了头,却忘了娘子的感受。庄子此时虽然已经在建,但是地方还大得很。娘子有什么想要建的,我定会不让娘子失望便是。不如,明日我带娘子一同去庄子里看看便是。” 还玉公主的脸色这才转怒为喜,“我要夫君建一个大大的花园,还要多种些树……” 也不管范宇听没听进去,还玉公主便说了一大堆的要求。 其实范宇就没记住几个字,还玉公主的要求也是零零散散,都是女孩子气的要求。 摇了摇头,范宇自听到还玉公主提要求,就知道会麻烦一些。但是也没办法,这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庄子。 第二日一早,夫妻两人便坐上马车,在侍卫们的保护之下,来到了黄河岸边的庄子。 如今的庄子已经动工,虽然已经开始了数日,但是实际上还没建成几座建筑,只是刚刚搭了一个轮廓出来。 范宇先下了马车,看到热火朝天的工地,便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后世大兴土木之时的场面。 尤其是按着自己的图纸所建的房舍,虽然只是个轮廓,可也让他生出回忆来。 吴良扶着还玉公主下了马车,来到范宇的身边。 还玉公主看到了那些按范宇的图纸所建的房舍,便讶然道:“夫君,你让人建这等砖石房舍有什么好,还是木质的房舍更加美观。而且木质飞檐藻井,也更容易雕染画栋才是。这些砖石的房舍,虽然建起来简单,但是略显笨拙了。” 范宇只得耐心道:“娘子,我之所以建这些砖石的房舍,便是希望厚重简朴,有些民间的味道。你我在城中便是住的华宅美厦,奈何到了庄子里还要住那等富贵豪宅吗?就是要建得简单一些,才有野趣。” 听到范宇口中吐出野趣两字,还玉公主的眼神立时有些不善。 “野趣?”还玉公主呵呵冷笑道:“夫君这两个字用是好啊。与妾身成婚不过是三四个月而已,算一算在家中的时日也不到一个月。想来定是外面的野趣,使得夫君流连忘返吧。” 这话有些诛心,范宇不能不回应,否则的话还玉公主没准还有什么话在等着。 他连忙摆手道:“我说的是房舍,娘子可扯到哪里去了。这庄子三面田野,一面便是黄河,正是好风景的去处。我说野趣两字,可有错吗。我本以为娘子出身皇家言语文雅淑惠,谁知道娘子却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 还玉公主本想再说范宇几句的,可是听到范宇这些话,却是不好再多讲。毕竟夫君对自己解释为什么用了这两个字,又是一顿猛夸什么文雅淑惠,若是再使小性子,怕是夫君的脸上就不好看了。 看到还玉公主不再多说,范宇也松了口气。当下带着公主在庄子里面转了一圈,如同指点江山一般,对着庄子里正在建的建筑逐一讲解。 等到了正在打地基用来眺望黄河的楼前时,范宇指着这地基道:“娘子请看,我打算在这里建起一座五层高楼。我前些时日巡边之时,便去了河东路的鹳雀楼。百尺高楼极目远眺,便可立时心胸一阔。待得天风一吹,整个人便如欲腾空而去一般甚为舒爽。因此,我便打算在咱们的这庄子里,也建一座五层的高楼,想必不会比那鹳雀楼差。到时请娘子与两位娘娘一同登楼,看看远方天地一线的风景,却也是一件乐事。” 听到范宇的话,还玉公主不由嘴巴越张越大。 “夫君,你可知道这楼一旦建成,便会成为整个开封的风景盛地?”还玉公主不由嗔道:“你若还想清静,最好就不要建起来。非是妾身自私,而是夫君这楼若是建成,必然便会有无数的人慕名前来,欲要登楼一观盛景。此楼建成,不但可近眺黄河,更可远眺汴梁。更近,还能将咱家庄子里的大小事都尽观眼底,到时只怕夫君如厕,都会被登楼之人看到吧。” 范宇原本登鹳雀楼时,便想到了王之涣的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使他心生向往。如今自己有了钱,便也想建一座。 可是现在听到还玉公主的话,范宇便打了退堂鼓。若是真的有人来相求,想要登楼一观,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是寻常之人,倒也不用理会。可是汴梁城中最不缺的,便是达官显贵皇亲勋臣。其中关系远的不必去理,那关系近的呢。只是想了一想,范宇便有些头疼,此事看来也只能作罢。 “大意了。”范宇不由扼腕道:“看来,这里只能改建一座台子。” 还玉公主捂口笑道:“夫君修个台子能做什么,不如建成两层楼便是,如此便不会招惹麻烦。” “两层楼要建,台子也是要建,都要建。”范宇忽然想起来,自己可是要给两位娘娘找些娱乐的。 范宇当即便让人将这里正在建楼的负责工匠找来,将自己的更改对其说了,并将方位和朝向都定下。 ( 第364章 侯爷要酿酒 好不容易将还玉公主打发回去,范宇才松了一口气。 他自己留在庄子上,看着一些旧的房舍被推倒,新的房舍地基打下去,心中有些满足。 此时汴梁的天气也已经转暖,和风吹在身上,多少有了一些潮湿的清新气息。 若是这个时候,在此撸串喝啤酒,那才是一件惬意之事。 想到这里,范宇才想起来,上次在府中烧烤之时,便想的着自己酿些啤酒的。如今既然要重建庄子,便顺势也准备起来才是。 立时让王小丁去将管事太监孙有才叫来,范宇要吩咐些事情。 孙有才过来之时,身上还有许多的灰土,看上去跟个泥菩萨相似。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身都是灰?”范宇不由惊讶的问孙有才,这形象有些不佳啊。 “小的得侯爷看重,委以重修庄子的重任,不敢有半分懈怠,一直在各处监工。若有些事情需要搭把手,小的也会伸手帮一把,定要为侯爷鞠躬尽瘁。”孙有才谄媚道。 范宇看着这孙有才的额头连一丝汗水都没有,这所谓的鞠躬尽瘁的水分似乎有些大。 多半是知道自己来了,便临时抓了两把土洒到身上,好象自己邀功。 只是看破不说破,这等小心思不必理会。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积极性。 “好了孙有才,我让你在这里负责,可不是为了让你做个泥瓦匠,弄这一身肮脏模样给谁看?”范宇还是要训斥两句,“你记得管好份内之事,便比做这些小事要强。快些去换洗干净,我有事情要让你去做。” 范宇的话已经点给了这孙有才,可是孙有才却觉得侯爷训斥自己,这便是将自己当了自己人。当下眉飞色舞的去换衣服,却是让范宇头疼不已。 王小丁看到范宇对那孙有才有些不耐,便道:“侯爷若是觉得他不称职,将来便让他做个小管事便是。” “这孙有才喜欢耍些小聪明,便由他去吧。只要不误事,便也无伤大雅。”范宇摇了摇头。 “侯爷……”王小丁有些欲言又止。 范宇看向王小丁,不由皱眉道:“你有什么事情,莫要吞吞吐吐的。如今过了年,你也大了一岁,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人都是贱皮子,王小丁被范宇给训斥了,却也变的痛快了许多。 他当即便对范宇躬身道:“小的这是代陈圆陈芳两姐妹相问的,可不是我自己多事。她们离开家人也将近大半年,两人如今在宅子里跟随着张李两位嬷嬷也学了不少规矩。别的都还好,可是却总是想念家人。这个……她们两个女孩子若是回家探亲,就怕不太平,遭了登徒子的调戏。所以,便托小的问问侯爷,可能将她们家人都接来,给侯爷做些农活?” 范宇听到王小丁的话,不由感叹,都是聪明人。说实话,王小丁与陈芳陈圆两姐妹从草桥镇上一路跟过来,都是自己府上的老人了。这样的人,将来也会是自己府上所倚重的。 如今陈家姐妹两个的问题,对于范宇来说都不算什么。他自己如今既是侯爷也是驸马都尉,除了爵位还实职,又为朝廷立了大功。这样的情况下,曾与自己共患难的人自然要提升些待遇。 “原来如此。”范宇点了点头道:“此事须从长计议,现在着急不得。” 王小丁一听范宇的话,还当侯爷不答应,便情绪有些低落,没再开口。 却不想范宇又接着道:“我家的两家佃户,可也要让他们过来安置才是,让他们与陈家和张家一起来汴梁就是。还有你那个师傅黄铁匠,看他想不想进造作院了。” “侯、侯爷想的比我周到,刚刚小的心中还当侯爷吝啬,却是错怪侯爷了。”王小丁却是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范宇在王小丁头上弹了他个脑崩道:“你家侯爷我,可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此事便交由你去做,带上一千贯钱,这两日便可先回草桥镇再去陈州。事情可要办的妥当,莫要草率。若是答应来的,便带回汴梁。若是不想来,那就补给两百贯钱,也算是全了情谊。” 王小丁笑道:“侯爷可是谁的也不欠,当初我们都是受了侯爷的恩惠,怎么还要又提携又要送钱的,这可实在是有些过于客气了。” 范宇点了点这小子的脑门道:“我如今怎么也是个侯爷了,又不差这几个钱。吃亏客气什么的,不过是我随手的事情罢了,不客气一些难道还派你上门抓人不成。” 这便是位置不同,心气格局也自不同。以前作为个寻常中户,范宇都能救人。如今成了侯爷,自然眼界更是宽广大气。 王小丁揉着脑袋傻笑,侯爷虽然如今与在草桥时的身份不同,但是性情脾气一点也没变。 此时孙有才也刚好梳洗完,换了衣服回来。 “小的耽误了侯爷如此多的时间,还请侯爷恕罪。”孙有才急忙过来给范宇行礼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你实实在在的做事便好,莫要弄些虚头八脑的事情,没得误事。” 听到这里,孙有才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侯爷看破,当即便流出冷汗。 “侯爷……我、我也是想有所表现啊。”孙有才一时间惶恐不已。 看到这家伙如此害怕,范宇也有些不忍。可是对方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学了一身的毛病,总是要让他长些记性才好。即使不再责备他,也不必温言抚慰。 “好了。”范宇一挥手打断了孙有才的解释,“用心办好我让你办的事情,莫要再耍那些小聪明就是。接下来,我再让你办一件事。你可将原来御庄的佃户们都组织起来,一同来做。” 孙有才一个劲的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般,“是、是、是!” “你去药铺订一百斤的干蛇麻草,要阴干避光保存的。”范宇皱眉,一边想一边说道:“还有大麦芽小麦芽各两千斤,再订一百个大缸和一千个十斤的酒坛子,都送到庄子里来。对了,再找一个酿酒师傅。” 记下范宇叮嘱的事情,孙有才擦着汗道:“侯爷要酿酒,为何却是要发芽的麦子,那东西只能做饴糖出来。” 第365章 展昭带来的消息 对于孙有才的疑问,范宇是懒得对他解释的。 “你只管按我的要求去准备便是,到时自知。”范宇让他将东西都记下,对照无误便接着道:“准备齐了,可告知于我。” 将这些事情安排了,便带着王小丁一同回府而去。 范宇刚刚回到府里,还没休息多一会儿,便有人来访。 这一次来的是个老熟人,大内带御器械展昭。 自范宇出使辽国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展昭,可是展昭却没少见过他。 原因么,自然是范宇经常出入宫中,而展昭当值便会见到。只不过展昭是暗处当值之人,岂能随意的出来与范宇聊天。 这一次正好是展昭的休沐日,又碰到了一件高兴之事,便想着来见见范宇,顺便再讨一顿酒喝。 一通报进来,范宇便急忙迎了出来。 虽然展昭如今是宫中的带御器械,品级比他这个安乐侯差了不少。可是当初展昭对于范宇的帮助极大也无所求,范宇是极为承情的,再加上两人的交情在哪里,谁还管什么品级。 “展大哥,你可是许久都没露面了。”范宇喜道:“便是平时,我也不知道去何处见你。今日你肯来找我,真是大喜事!” 展昭看到范宇言语真诚,不由心中一暖,“我身负带御器械之职,岂可随意乱跑。平时也是居于宫中的值房,也不能让你这安乐侯去闯啊。” 范宇摇头一笑,也知道展昭说的不错,自己进宫去向两位太后请安什么的,都是有理由的。但是若跑到宫中禁卫的值房乱晃,那就十分不合适了。 “好吧,那我也只能等着展大哥来找我了。”范宇笑道:“展大哥近来如何,官家可曾提携于你。” 听到范宇的问话,展昭也笑道:“我这带御器械,便是护得官家的安危宫中的安危。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闲的很。若说提携,那还差得远。我才当值多久,官家可没那闲心提携于我。” 范宇点头道:“如若不然,我在官家面前,为展大哥向官家讨个人情,定要使展大哥摆脱这等禁卫的差事。到时在京中禁军任职,时间便也会多些。” “诶!”展昭连忙摆手道:“我展昭堂堂正正的做事,既是为国出力,在哪里不是一样?能护得官家周全,也是一样。若是真的让你去官家面前替我讨人情,我便会心中有愧了。” 听了展昭的话,范宇便拱手道:“既然展大哥不允,那小弟也就不再孟浪。我看你面带喜色,显然是有好事发生。只不知是什么事情,可能与小弟我分享一番?” 自展昭进门,范宇就看到展昭满面春风喜上眉梢,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刚才说在官家面前讨人情,也是想探探口风,是不是展昭被任命了新职。但是看来,显然不是有了升职调动。 “此次过来,便是想要与你这位侯爷把酒言欢,也是为包知府履新而高兴。”展昭心中兴奋,自是存不住话,范宇一问,便说了出来。 范宇也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在自己的认识当中,这包拯就一直是知开封府。不过,他自己也是失笑,这印象便是从后世的戏剧里得来的。人家包拯还能做一辈子开封府不成。 “包知府如今被官家委以何职,竟值得展大哥如此高兴。”范宇问道。 “说起这个来,还是昨日的事情。”展昭笑道:“包知府如今可不是知府了,而是包直阁。他被官家委以副知谏院之职加直阁学士。到了这一步,再往上便会外放转运使这等封疆大吏。将来拜相,也未可知。我高兴的并不是包直阁升官,而是他这等清正之人升官,才会于国有利啊。” 范宇不由得对着展昭挑了挑大拇指道:“展大哥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能做到如此,也是让人钦佩的。” 展昭听到范宇这样夸赞自己,便哈哈一笑道:“说起国事来,听说辽国又派遣使节入宋。叫什么韩涤鲁,据说是辽国大姓之后,被封为小将军的。听说自幼便被送入辽国宫中寄养,现在的辽皇耶律宗真都要称之为兄。我还记得,上次辽国的来使便是由你来对付的。想来这一次,官家还是会找你。” 范宇这些时日忙于修缮自己的庄子,却没想到辽国又派了使节前来。 “韩涤鲁?”范宇不由重复了一遍这人的名字,“想必是出身于辽国的韩氏一族,这韩氏虽然是汉人,却是耶律和萧氏之外的第三大家族。当年太宗皇帝,便曾败于韩氏的韩德让手中。” 展昭挑了挑眉头,“我还让这韩姓的辽国人只是有个汉姓的契丹族人,却不曾想,竟然是都是汉人。这等人数典忘祖,投身于胡人帐下,也不嫌沾了一身腥膻,真是让祖上蒙羞。” 范宇却是在想,辽国派这位韩涤鲁出使大宋,是什么意思。 这位韩涤鲁几岁的时候,便被封为小将军,又被辽皇耶律宗真称之为兄,可谓受尽荣宠。而且从这里也可看出来,身份是极高的。 派他来大宋,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虽然范宇知道了辽皇准备御驾亲征的消息,可是却不知道对方会向大宋提出何等要求。 摇了摇头,范宇便对展昭笑道:“展大哥,你我不再提这些公事。既然你来讨杯酒喝,小弟自然是不会让你失望。” 当下叫过来王小丁,范宇让人去潘楼订了一桌酒菜回来,与展昭两人对酌。 待到将展昭送走,范宇才命人去取了一份邸报来,以了解朝中近来的动向。 看到在邸报上,他看到韩琦与包拯这两位同年被任命为正副知谏院,便是会心一笑。这显然是官家的意思,倒是对自己有利些。 他还记得自己巡边之前,那韩琦可是狠狠的弹劾自己来着。如今有包拯看着他,想必韩琦也就不能那么胡编乱造的给自己扣罪名了。 其实范宇不知道的是,他这次回来韩琦可也弹劾了他,只是官家将本章扣下,并未发还。 然后他便看到了辽使韩涤鲁的消息,这次出使大宋,辽皇专门给他加了节度使的头衔。 第366章 新天地的大门 这位韩涤鲁自小便受到辽圣宗耶律隆绪的喜爱,并养在宫中。 不但如此,韩涤鲁还有契丹名为耶律宗福,被现在的辽皇耶律宗真称之为兄长。 由此亦可见,韩氏一族有辽国的荣宠仅在萧氏之下。 而辽国派这样一个人来出使大宋,足见诚意和对此次谈判的重视。 不过这位韩涤鲁还没到汴梁,只不过是刚刚出发罢了。 范宇如今可是专心修缮自己的庄子,若是官家不下诏,他也不会主动去关心国事。这样的态度,对于自己和大家都好。 不但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等于向官家表明心迹,使其放心。 可有一点范宇并没放松,那就是造作院的差事。 次日范宇便来到了造作院,将许当找了来。 许当看到范宇,便拱手为礼道:“侯爷,这些日子你来的可是少了。只有上一次从这里找了那些学生去修庄子,此外对于百工技院的关心,可有些少了。” 说起来许当心中是有些怨气的,自己这个副山长忙的象头驴,可是安乐侯这个山长却是忙着修自己的庄子。也是因为与范宇相熟,知道范宇并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因此他才有胆量报怨。 若是换个上官的话,估计许当几句话一出口,便要在评价上得个差了。 范宇哈哈一笑道:“有能者自当多劳,许兄如今虽然忙了一些,可是将来却是定会大有作为。” 他这话可不是乱讲的,这百工技院的学生一旦学成,便会进入大宋各行业的方方面面。虽然不是主政一方的官员,可也定然是做些具体工作的职官,那可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若是许当这位副山长利用的好,定然是大有可为。 “咦?”许当有些怀疑的看向范宇道:“侯爷这样说,我虽然心中高兴,可是有种不妙的感觉啊。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莫非侯爷有事情吗。” 范宇哈哈一笑,对着许当挑起大拇指道:“许兄神机妙算,果然一猜便猜中了。” 只见许当的脸色一绿,将头摇的拔浪鼓一般道:“侯爷还是算了吧,如今造作院的事务繁多,还要使得百工技院之事顺遂妥帖。侯爷哪怕再说我是能者,也怕是要劳的吐血了。” 范宇看到许当这个态度,不由好笑。这家伙是让自己给折腾的怕了,现在借机诉苦呢。 “此事乃是国家大事,关系到边地将士的安危。若是小事,我也不会找你。”范宇正色道:“你既然这样忙,我便给你减减担子。将百工技院的副山长一职,让他人来做。你本为将作少监,做好本职之事便可。” 听到范宇如此认真的话,许当立时便慌了,急忙摆手道:“侯爷,有事好商量,我觉得我还年轻,正是需要千锤百炼之时。若要安逸,待我七老八十即可。话说回来,岂能因我一人之辛苦,便误了边地将士的安危。有什么事情侯爷尽管吩咐便是,我定当全力配合。” 范宇听到许当这等求饶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事情是这样,新军的步卒如今已经配了龙鳞铠与斧枪,可谓披坚执锐。这等步卒,在与其他步军对战之中,当所向披靡难逢敌手。”范宇摇了摇头接着道:“可也只是步卒,面对辽国与西夏的马军,还是不足为恃。幸好这次边地一行,从辽国与西夏弄来不少马匹,所以便将新军的骑兵也趁机编练出来。” 许当这时恍然道:“侯爷的意思是,要给这些骑军也打制甲具兵器?” “不错。”范宇点点头道:“这些骑兵们的甲具防护要好,但也不能太沉。所以,我打算让造作院给这新军的骑军打造链甲,外履皮甲。如此便可具备相当出色的防护力,却又比重骑要轻便得多,亦可长途奔袭之用。” 想了想,许当便建议道:“侯爷要想他让他们轻便,不如只着皮甲便可,何必打造链甲这等费时费力之物。而且链甲虽轻,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铠甲来说的。那可是要将铁棒打制成细铁丝,再剪成小段,做成一个个的细小铁环相勾连,极为费时费力。若是打造数千具链甲的话,怕是一年下来才能做出来。” 许当想的是不错,而且如今大宋对于这等铁丝的制作,也确实是停留在一个没什么效率的水平。可是他这是固有思维,却没有放开了去思考。 因此范宇听到许当的话,便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来。 “许兄,我等劳心劳力编写教材,才弄出来的这百工技院可不是摆设。”范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在蔡伦之前,可有人用过纸?谁不知道竹简沉重且不便于书写,但是有了纸便不同了。这链甲也是一样,既然知道费时费力,便须让百工技院的工匠师生们想些办法,将其中的繁琐之处都能缩减下来。若是成了,再造这些链甲,便可省时省力了。而建这百工技院的初衷,便是为了提升工匠们的时效,在更短的时间,造出更多的物品。若是百工皆如是,则天下可富。” 被范宇一顿数落,许当有些受打击。可是听到范宇后面的话,许当又是羞愧又是有些激动。羞愧的是自己近来觉得有些功绩,变得飘了。激动的是范宇所描绘的前景,那可真的是利国利民。 而且百工的发展使得天下可富,这话许当也不难理解。生产的东西多了自然就会便宜,大家都用得起。许当虽然不了解什么是商品经济,更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不妨碍他的朴素价值认知。 “听侯爷的这番话,胜过我这十年寒窗苦读。”许当心服口服道:“我这便会召集工匠,许以重利,让他们去想办法。” 见到许当露出认真之色,范宇也知道对方是上心了。 “此事越快越好,许以重利研发改进的事情,可以形成制度。速度越快,便要赏的越重。”范宇点头道:“不单是在制作链甲上,任何一环上有所改进,节省了时间和工料,都应许以奖赏才是。如此一来,我造作院必可在百工之上独步天下。” 得了范宇的叮嘱,许当便立时点头去安排工匠,这些话对于他也是个提醒,其实是有些震撼。在许当的面前,似乎打了开了新天地的大门。 第367章 悠然神往 范宇看着许当的背影,心中却想着制作链甲之事自己要不要插手。 他现在只是将这个任务吩咐了下去,但是范宇担心的是那些工匠没有思路,只知道埋头苦干硬干。 虽然说肯吃苦能坚持是好事,但是这种不动脑的傻干他并不提倡。往往还有人将这种情况过于强调为美德,其实是限制了人的创造能力。 想了想,范宇觉得自己现在并不适合去指点那些工匠。应该信任大宋工匠们的创造力,让他们自由发挥。 若是范宇给这些工匠们提供思路,或许会很快便实现了链甲的快速生产,但实际却浪费了一次开发工匠们创造的机会,更是会使得他们产生依赖。 如果这一次,让大宋的工匠们依靠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将其中的难点都突破了,那么将会极大的提升工匠们的积极性。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系,范宇就释然了。哪怕这些工匠们造不出原始的拉丝机,拉不出铁丝,他也可以再出面提醒的。 不过范宇还是小看了大宋的工匠们,就在范宇想着如何在工匠们不行的时,自己再出面指点的时候,许当便带着两位老工匠重新回来。 看到许当又回来,还带着两个老工匠,范宇便皱了皱眉。 让许当去安排工匠们想办法,他带两个工匠回来,这算怎么回事。 范宇不由开口问道:“许兄,你这么快回来,莫非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许当看了看身后的两位工匠,便对范宇拱手道:“侯爷,刚刚下官去了百工技院,将侯爷的要求讲了。这两位冶铸课老师傅便说,侯爷的要求很好办到,只要多试几次便可。” 听了许当的话,范宇便看向两位老工匠。这两人看着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容貌憨厚朴实,并不象是说假话的样子。 但是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因此范宇还是有些怀疑。 “两位老师傅,如何称呼?制造链甲的工艺虽然悬了重赏,可也不是这么好拿的。”范宇看向两人道:“咱们造作院,至今都没做过多少链甲。两位若是说了大话,便有些耽误时间了。” 对于这两位老工匠,范宇也不好上来便斥责对方,但是造作院之前便没怎么做过链甲,他是知道的。 “左边这位是候兴师傅,右边的是王大奎师傅。”许当急忙给范宇介绍道。 那个候兴师傅听到范宇的话,急忙拱手道:“许少监的话我等已经听得明白,制作链甲,其中最难的便是制作铁丝这一环节。我与王大奎兄弟,我们两人合计过,这个只要试一试,便知道行不行了。” “你们可有把握?”范宇一听,对方似乎并不是乱讲的。 那王大奎也躬身道:“启禀侯爷,小人是个铜匠,候兄是个铁匠。原本我们各干各的,谁也不管谁的事儿。可是自从造作院办了这个百工技院,我们老哥俩儿便被聘为冶铸课的老师。也正是因此,才会对许少监所说的事情,有了这个想法。” 什么是技术合作,这就是。范宇原本有些不太相信这两个工匠,但是对方这么一解释,便让他觉得并非不可能了。 “哦?王师傅你说,你们一个铜匠一个铁匠,两人只是商量了一下,便有了制作铁丝的办法,这也有些太简单了吧。”范宇虽然相信对方的话,可是仍旧质疑道:“以往这铁丝,可都是极费人工的。往往一个铁匠打一天铁,也只是打出来几丈粗细不匀的铁丝来。若还是这样,可不行啊。” 候兴师傅笑了笑,“侯爷说的这个办法,是因为铁比较硬的过。小人是铜匠,却也没少做过铜丝。因为铜比较软,所以都是拉成丝的。所以小人就想,若是铁也能拉成丝,那岂不是比用锤子敲出来的铁丝,要得到的多得多吗?” 范宇看向这位候兴师傅,对他点点头,又转向王大奎道:“铁比较硬,候师傅说可以拉成丝,你便觉得可以吗?” “小人是铁匠,自然对于铁料还是熟悉的。”王大奎急忙拱手应道:“这铁虽硬,但只要不是生铁,烧的红了便可如候兄所说的拉成丝。而且现在的造作院可比以前的的条件好,有侯爷的水力机械,更是能省去了许多的力气。所以小人觉得,要大量的制造铁丝,应该并不难。” 其实,听完这两个工匠的话,范宇便已经认可了他们两人的想法。 这正是后世拉丝机的思路,只要中间试过几次,便可造出相对原始的水力拉丝机。 “两位老师傅的想法,我觉得颇有可取之处。”范宇对两人点头道:“你们一个铜匠,一个铁匠,原本互想极少打交道,因此互相无法补足对方所不知道的。现在候兴师傅知道铜可拉丝,而王大奎师傅则知道铁的性状,互相略一印证,便可提升一步,实是妙不可言。” 许当此时恍然道:“侯爷,我明白了!百工技院之中的各位师傅们,若是互相启发合作,便会做出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来!” 范宇刚刚的那些话,本就是讲给许当这个百工技院的副山长听的。看到他悟了,范宇便也在心中偷笑,这发展工业和科学重担,看来便要交到许当的肩上。这小子自己钻到了套子里,可比强加给他要省心的多。 “这是自然。”范宇点头笑道:“只不过是想不到罢了,非是工匠们做不到。若是将一个竹蜻蜓放大千百倍,让它能连续不停的转动,下面带个人飞上天,怕是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但是难在便难在竹子的强度怕是不够,而如何让它连续转动不停,还有如何让它随心意往来升降罢了。” 范宇也是坏,没拿什么热气球举例,而是直接讲了直升机的雏形。 偏偏这竹蜻蜓还是很寻常的东西,谁在幼童之时没玩过?谁家的孩子没有过?乍一听,这便是个十分简单的东西,好似可以很容易便实现似的。 许当转头看了看屋外的天空,那候兴与王大奎两位老工匠,不由得也看向外面的天空,悠然神往。 ( 第368章 美中不足 范宇和候兴与王大奎两位老工匠交流了一番,便发现古人也不可小看。 虽然有些想法保守,但是古人一点也不笨,所提出来的办法都很是实际,也是现有的技术能办到的。 许当在一旁走神,却是没听范宇后面与两位老工匠说了些什么。 直到范宇最后对许当道:“许兄,候兴与王大奎两位师傅的建议都不错,这个思路是对的,可以先试一试。等到成功了,便可批量的制造链甲。” 听到范宇叫自己,许当才回过神来,“侯爷,哦,这个要如何奖赏候兴与王大奎两位师傅才好?” 范宇看许当有点答非所问,不由笑道:“如何奖赏,当然是要等他们的想法成功之后。不过,这前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可给他们先拨一千贯钱,将这拉铁丝的机器造出来。待做成了,再重赏便是。” 候兴与王大奎两人也是吃惊,侯爷一开口便先给他们两人一千贯,这样的情况可从来没有过。 “侯爷,我们两人在造作院中各样工具齐备,哪里用花这许多钱。”候兴急忙摇手道。 “不过是造些简单的机关,实在是用不到这些钱。侯爷可莫要吓我们,这可不合适。”王大奎也急忙道。 其实范宇是以后世的想法来看待新产品开发的,得了这两位老工匠的提醒,他才想起这是封建体制。 范宇想了想,便笑道:“是我想当然了,那这一千贯便算是提前奖励。若是你们两位造不出来,这一人五百贯钱可是要还的。” 许当点点头道:“侯爷做事很是大方,但这也是千金市马骨。你们两位可是要用心来做,莫要真的让侯爷将你们已经放入囊中的钱财再收回来才是。” 这下子候兴与王大奎两人才面带喜色,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两个老工匠,许当又回到了范宇的值房内。 “侯爷,你所说的那个大号竹蜻蜓,可是真的能做出来吗?”许当竟然还惦记着此事,脸上竟有些渴望。 看到对方这么上心,甚至是好奇到有些抓心挠肝的样子,范宇不由有些得意。 虽然得意,但是范宇也知道这不是玩笑,也不能让许当轻易的去尝试。 “是啊,竹蜻蜓为什么能直直飞起,这需要先穷究其理才可。”范宇摆了摆手道:“若是不明其理,不格其物,也就止于顽童之戏。但是若真的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将来必定大有可为。非只如此,格物之学与百工技艺相融,飞天遁地也不见得做不到。只是要先知物理、识化学、通机械。否则的话,也只不过是想一想罢了。” 许当原本兴奋了一阵,现在被范宇又泼了些冷水,便有些不甘心。 “我大宋物富民丰,象侯爷所说的这些,百工技院已经具备。”许当不服气的道:“若是一国之力,尚不能有所成就,我是不信的。” 范宇看着许当有些激动的表情,不由笑道:“百工技院虽然已经有了这些学科,但是又有几人精通?若真想将来让我大宋在百工一道大放异彩,便要看你的了。” 听了范宇的话,许当有些无奈。弄了半天这百工技院的的责任,又被侯爷给甩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心中是如此想,可是他也没觉得这是累赘。对于将来的发展,是真的颇有期待。 一顿连哄带骗,范宇欲使得许当给自己当了老黄牛。 “侯爷说的虽好,可是我也有些难以相信。”许当此时有些明白过来,侯爷莫不是在用话术糊弄自己,“如今百工技院也已经建成,两千余人的学生都在。每日里的花销都不是个小数目,侯爷却一点也不过问。若是这百工技院,有些建树,能凭借着自己造出来的新东西赚些钱财,将自己养住也好。否则的话如此靡费,朝中有人参上一本,便会使得前功尽弃。” 只是许当对于百工技院没有成果,有些不太满意,也有些心急。其实主要是这百工技院的花销也不少,让他有些心焦。 范宇听到许当这样说,这才关注起来。若是真的如许当所说,百工技院被朝臣参上一本靡费无用,弄不好便会被砍了费用。 看来,不拿出点真东西产,这百工技院也不会有个顺风顺水的环境。 “许兄所说的问题,确实是个难点。”范宇点头赞同道:“朝廷三冗,冗费为其中一项。咱们百工技院若是不想办法自己解决了费用,恐会遭人诟病。” “正是如此,还请侯爷想些办法。”许当皱眉道:“如若不然,便让这些学生们,仿照给侯爷修庄子的例子,以工代费如何。” 范宇摇了摇头道:“给我修庄子,那是让他们边学边做,是有方向的。若是给别家做,便失了针对性实践的本意。” 许当看着范宇,有些无奈,侯爷这脸也是挺厚,这等话都讲得出来。这些活计给谁干不是干,怎么给别人做了,便失了本意。 但是范宇却没理他,“那些旧有的东西,他们这些学生虽然也要学。但是百工技院必须要造些新东西,才可让天下轰动。从而让朝廷与官家觉得,没有百工技院,我大宋便是失了栋梁国宝。若是能做到这个地步,便可以了。” “侯爷莫要空言,百工技院不过刚刚建立,怎么可能做到这等事情。”许当不由头疼道。 范宇恨铁不成钢道:“这等事当然是要放开思路,敢于大胆想象,然后小心求证才是。比如琉璃这等东西,我在宫中便见过透明的琉璃杯,价值连城,乃是西域而来。这等东西西域的工匠是如何做出来的?” 许当不由一呆,“莫不是选用上好的透明水晶雕琢而来的吗?” “非也,乃是烧制而成。”范宇笑道:“你想一想,若是百工技院制做出来透明琉璃,岂不是好。” “侯爷太想当然,大宋如今也没有西域工匠。就算是有西域工匠,也不见得会将这等秘术相授啊。”许当不由一脑门子的汗道。 范宇点了点自己脑脑袋道:“既然知道是烧出来,便想一想是用什么东西烧出来的。若是将水晶烧化,显然是不值的。但是那些细碎的砂砾,莫不是有许多透明的?我造作院有的是炉子,烧一烧便知道了。” 这也是自己在修庄子,范宇便觉得,若是自己居所的门窗缺了玻璃,便是一件美中不足之事。 第369章 酒虫之殇 让百工技院去研发琉璃,只要造出来,这就是个很轰动的消息。 琉璃这东西其实也是玻璃的一种,与玻璃相比只不过是其中的成分有些区别。 范宇打着给百工技院赚经费的名义,顺便也想给自己的庄子搞些玻璃门窗。不然的话,好好的一所庄子,门窗上还要糊纸,那可让他有些太不甘心了。 听范宇说琉璃这东西烧一烧便有,这等随意的口气,使得许当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我的侯爷呀,这透明琉璃哪里这么容易造出来。”许当摇头道:“烧一烧砂砾就成,那岂不是太过简单了。造作院每日里炼铁,不就是在烧砂砾吗。” 范宇看着他,不由笑道:“那是铁矿石,自然能融炼出铁来。若是用那些普通的砂砾,自然是能炼出琉璃的。只不过要想让琉璃变的透明,还需下一番功夫。而且你既然知道炼铁,想必也曾见过炼铁之时,有时会炼出琉璃一样的东西。其实这琉璃的制法已经有了,但是却无人深想一步罢了。” 许当原本还有些质疑范宇的话,可是听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不动脑筋的傻子。要想硬说自己没见过炼铁,以他这等做过将作监丞的,便是抵赖了。 对着范宇拱了拱手,许当羞愧道:“侯爷知道这许多的东西,却偏偏要卖关子。直接告诉于我便是,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范宇哼了一声道:“这是看你不肯放开思路,看什么事情总是想当然。若是要想让百工技院办好,便须使学生和那些工匠师傅们敢想敢做敢于尝试。你为百工技院的副山长,也是一样要有这等眼光才可。” 这一次许当不再有抱怨辩解,他对着范宇躬身道:“今日被侯爷教训了两三次,却是茅塞顿开。侯爷的话我记住了,将来便是我若故态复萌,还请侯爷时时鞭策,莫要客气。烧制琉璃之事,也确是一件好买卖。若真的只是砂砾便可烧制出来透明琉璃,那么足可堪称一本万利。下官定会让工匠师傅们尽快弄出来。” “你能这样想,便是好事。”范宇哈哈一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烧制玻璃这种事,其实对于技术要求并不是太高。尤其是用作门窗的玻璃,算不得特种玻璃,这个要求更低。 只要多烧制几次,以造作院的水平,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 具体能烧制出什么样的玻璃来,范宇就不关心了。因为他自己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根本不清楚精制玻璃的原理。 不过,这对范宇来说无伤大雅,他堂堂安乐侯随手便指出了透明琉璃的烧制方法,难道还要向尔等解释细节吗。 次日一早,庄子上的管事孙有才,便派人来府中禀报,说是侯爷所叮嘱的东西,都已经买到了。 范宇得到消息,便带着王小丁还有一群侍卫前呼后拥的去了庄子上。 在庄子里的一处已经盖起的库房内,孙有才身后便是一大堆的坛子和大缸,还有装在大缸里的那许多麦芽。 看到这些东西,范宇便对孙有才点点头:“很好,你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将东西置办齐了,也是动作不慢。” “侯爷要的东西,都是寻常之物。”孙有才陪笑道:“麦芽与蛇麻草这等东西,药店都是有的。只不过量太少,小的都是一家家的药铺里转过,这才凑够了侯爷所要的数量。” 蛇麻草这东西是中药的一种,但是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啤酒花。 范宇让孙有才去准备这些东西,便是他自己有些馋啤酒了。只不过大宋虽然卖酒的不少,只是没有啤酒这东西。 眼看着天气转暖,景佑二年的烧烤季即将来临。若是漫漫夏夜无有清洌甘醇泡沫丰富的啤酒,岂非人生一大憾事事。 因此,范宇凭借着自己雄厚的人力财力,便要自己大批酿造啤酒喝。 前世之时,他就自己做过一些精酿啤酒,有过几次成功的经验,因此也才有这等自信。 只不过当这些原料都准备好的时候,范宇忽然感觉自己考虑的有些简单了。 早在前世范宇自酿啤酒之时,便是遵从的啤酒醇酿法,只用麦芽、啤酒花、水、酵母,这四样原料。 可是当孙有才将这许多原料摆在自己面前之后,范宇才发现没有酵母。 这个玩笑可有点不好笑,若是没有啤酒酵母,还酿什么啤酒,难道用发面的酵母不成? 后世的啤酒酵母,都是大酒厂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范宇自己哪有那个本事去培育酵母,难道再办一所微生物技校不成? 拍了拍脑袋,范宇有些头痛不已,已经弄回来这许多大缸和坛子,但是自己的啤酒计划却要搁浅,真是让人不甘心。 然而就在范宇想要放弃的时候,仓库中的一个中年汉子却开了口。之前范宇并没在意,只以为是自家庄子的佃户。 “侯爷,小人便是孙管事找来的酿酒师傅,冯三。只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开始酿酒,我好先做些准备。”那中年汉子道。 原本范宇已经打算放弃了,可是听到孙有才已经找来了酿酒师傅,他便又有了希望。 不过大宋没有啤酒这东西,要想给这位冯三师傅讲清楚,可要费不少口舌。 “是这样,我打算酿造一种清洌可口的美酒。这种酒被称之为啤酒,开坛之后,会有许多泡沫,气味也甚为清新”范宇抱着最后的希望,给这位冯三师傅讲述如何酿造啤酒。 冯三听完范宇的描述,便摇了摇头道:“侯爷,请恕小人直言,你所说的这种酿酒之法,实是有些复杂,而且很难酿好。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做成一缸缸的醋。” 在前世之时,范宇自酿可是很装很享受的,居然被这位冯三师傅如此贬低,实是让他心中不忿。只要步骤不出错,怎么会做成醋。 “冯三,你说我的这个办法不行,那你可有好的办法?”范宇面露不豫之色道。 “侯爷,小人从刚刚会走便跟着家中长辈开始酿酒,至今已经有数十年矣。”冯三不由追忆道:“似侯爷所说的这等酿酒之法,在古时被称之为醴,便是用发芽的谷物酿造而成。而且依侯爷所言,并无专用的酒曲,便无从依其法酿造。不过这也不难,我有一种酿法定可解侯爷酒虫之殇。” 第370章 进宫议事 范宇看着这位冯三酿酒师傅,说什么酒虫之殇,还把自己当成了酒鬼。 不过,还指望这位给自己酿出啤酒,范宇也不好计较什么。 看他的意思,好象没有啤酒酵母也能酿出啤酒来,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依你所说,这醴难道与我所说的没什么区别吗?”范宇问道。 “侯爷并未干过我们这等下等人的活计,自然不知其中的关系。”冯三笑道:“酿酒之术,古时以生芽的谷物为蘖所酿造的酒,称之为醴。这便是侯爷所说的啤酒的酿造之法。只不过这等醴酒喝了千杯不醉,味道有些淡了,对于好饮之人来说,并不过瘾。因此,也便有了后来的曲酒酿造法。” 冯三讲起酿酒来便如数家珍,显是家学渊源。 “也是侯爷找对了人,若是找一般的酿酒师傅,怕是都不明白其中的分别在哪里。”冯三自夸道:“若是交给我来酿造醴酒,可用米酿的曲子来代替。侯爷若想要饮这蛇麻草苦味重一些的醴酒,便须晚一些将这煮过的蛇麻草兑入其中便可,若要苦味轻些,早些兑入便可。” 范宇自己前世是玩过两天自酿啤酒的,一听冯三的话,便知道对方这话都是切中要害。只是唯一的疑问,便是自己想要的啤酒被对方改成了啤酿,这感觉有些怪怪的子。 前世听说过月子米酿,这啤酿不知道是不是有此功效。 不过范宇是个愿意尝试的人,按对方的这种办法来做,是个成熟的办法。如此酿出来的可以保证是酒,而不会是醋。 “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此事便交给你来做。”范宇点点头,对冯三道:“还有一个保存问题,酿出来之后,可要滤去酒渣封坛保存方可。” 冯三哈哈一笑道:“侯爷放心,我酿酒多年,自有处置的办法。” “既然如此,你多久才可酿好。”范宇其实也挺期待的,若是能早些弄出这一口来,岂不美哉。 “只要有足够的人手,这大麦芽小麦芽一共四千斤,最多十天但可将酒液装坛。再保存个十日,便可饮用了。”冯三掰着手指计算道:“若是侯爷打算饮宴的话,可在二十日之后再办。” 孙有才听侯爷与这位冯三师傅聊的热火朝天,显然是自己请对了人,心中暗喜。 “冯三师傅放心,庄子上的人手,我帮你调配便是,若有不听话的,我定让他知道厉害。”孙有才当即便拍了胸脯道。 范宇知道不用再多费心,他也乐得清闲。 “好,既然冯师傅有这等信心,那我便将此事交予你来做。”范宇笑道:“冯师傅可放手来做,做的好了,我定有重谢。” 将此事安排好了,范宇便又在庄子里面看了一圈。 工匠都是造作院和百工技院的,在给他这位百工技院的山长修庄子上,分外的用心。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与改动,但是这庄子里的新建筑地基都已打好,怕是用不了多久,其主体便可完工。 范宇盘算着,砖石结构的房舍盖起来要比木质的快,只怕自己的弄的啤酒酿好之时,便可全部完成。如此一来也好,正可借机品尝一番自己的新酿。 大宋的酒是专卖的,分为官酿和民酿。陆游曾经写诗描绘‘益州官楼酒如海,我来解旗论日买。’的场景,便是官酿官卖的情形。 至于民酿,便要向官府申请专卖权,按规定上缴不菲的费用,才能获得酿酒卖酒的权力。而范宇这样的官身,就根本无所谓了。他只要不买酒,便可随意酿酒。 在大宋许多达官贵人家中,都是自己酿酒,甚至有文人评论哪一家的酒更好。 往往宫中与各位相公家的自酿酒,都是一些官员们追捧的对象。像那些皇亲、将门和勋贵们自己酿的酒,便只有自己府上喝了。 只从这一方面来看,其实也可看出来大宋上层的权力分配情况。 过了数日之后,范宇刚刚到了造作院西作坊的值房,便看到许当一脸的喜色的来到。 “侯爷大喜!”许当一进门,便对着范宇拱手为贺道。 范宇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事,但是想来无非是拉丝机和玻璃中有一样突破了。 “看你这样子,莫非是候兴与王大奎两位已经弄出来了拉丝机不成?”范宇笑问道。 许当被噎了一下,然后有些扫兴的道:“侯爷总是如此料事如神,这便没有什么意思了。看来侯爷已经笃定的知道,他们定然可以造出这拉铁丝的机器了。” 范宇摆了摆手道:“对于他们两个的思路,只要知道是对,便可知道他们定然可成。既然你说已经成功了,可有铁丝这等实物拿来?” “什么都瞒不过侯爷。”许当从袖口里往外掏出一小圈铁丝,不由摇头道:“这便是拉丝机制成的铁丝,不但均匀而且光滑,远比让一个铁匠用锤子敲打一天还要来得快捷高效,真是神乎其技。” 范宇接过许当手中的那一小把铁丝,看了看,果然如许当所说的那样,外层均匀光滑,不象锤打出来的那样粗糙。 “这还要多亏了侯爷当初将泥炭炼制成凡焦炭,如此控制火候也要容易的多。”许当适时的拍了一记马屁道:“还有那些水力传动机械,若非如此,候兴与王大奎两人,怕是也无法这么容易便造出拉丝机来。” “多造几台拉丝机,尽快将链甲造出来,送去边地交予新军骑兵。”范宇却摆了摆手道:“让新军尽早将这些链甲换上,迎接可能的战事。” 许当不由神情一肃道:“侯爷的意思是,边地还会有战事?” 范宇点点头道:“前一次辽国吃了大亏,而西夏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如此一来辽国定然不会甘心,定要讨伐西夏。我大宋的边地也不会稳,定然要受到一些波及。唯有早些做好准备,才会在可能的战事来临之时,打一场有准备的仗。” “侯爷虽然人已经回京,可是这边事也没能放下啊。”许当不由感叹道:“我身为大宋的官吏,也定然会尽一份力。这便让人加快制造链四,不误了边关将士便是。” 范宇刚刚与许当说到这里,便有小黄门来请。 “小的见过安乐侯,辽国使节已到,官家请你进宫议事。”小黄门恭敬道。 马来福 第371章 耶律兄以为然否 此时官家让范宇进宫议事,看来是有些事情难以决断。 即使是几位相公在,也不如范宇这个从边地回来的人理了解情况。 在许当看来,官家对于安乐侯的信重已经不下于几位相公。 范宇自己却没这感觉,他跟着小黄门进了宫,来到崇政殿中。 在这里,政事堂的吕、蔡两位相公,还有枢密院的王、韩两位相公,都站在官家赵祯左右。 而在中间,还有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对方此时也正转过身来,向范宇看了过来。 范宇对着赵祯行了礼,与诸位相公打过招呼,才看着年轻人开口道:“这位莫非就是我好友耶律重元的兄长耶律宗福?” 辽国使节是汉人,本名韩涤鲁,因被先辽皇赐姓,因此也有契丹名。 对于这等人,范宇是极其看不起的,这等于是个彻头彻尾祖宗多少代的汉奸。 不过,先将皇太弟耶律重元摆出来,再喊对方的契丹名,便是套近乎了。可是实际上,范宇却是讲给官家和几位相公听的,等于是嘲笑此人的数典忘祖。 但范宇觉得用数典忘祖四字来骂对方也不对,因为对方祖上就是汉奸,这还真不能算骂。 果不其然,韩涤鲁听到范宇叫出来他的契丹名,不由得脸上有光。而官家和几位相公,面目之间都微露出厌弃之色。 韩涤鲁哈哈一笑,对着范宇拱手道:“安乐侯说笑了,我皇与皇太弟虽俱都称我为兄,可我实在是不敢当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当,可是语气之中的骄矜之色却一点也不加掩饰。 范宇也是哈哈一笑道:“我与皇太弟是好友,便也要称你一声耶律兄的。” “安乐侯太过客气,我们各论各的便是。”韩涤鲁连忙摆手,他此次前来可是带着任务的,若是为了占些所谓辈分上的便宜得罪了人,那就不值了。 范宇也只是客气一下,看对方不答应,自然也乐得不再提。 赵祯看到两人寒暄过了,便适时开口道:“安乐侯,此次传诏于你,便是因为你从边地归来不久,更知边地之事。因而,诏你备为咨询。辽使此来,便是通告我大宋,辽皇欲御驾亲征西夏,约我大宋共同出兵。” 这就等于是开始谈正事,大家不能再闲聊天的意思。 韩涤鲁点点头,对赵祯拱手道:“外臣此来,是带着我皇的诚意而来。若是大宋肯出兵西夏,则会向大宋提供一万匹战马!” 一万匹战马,这个数目不算小,大宋一年对外采买马匹的数量,也不过五千匹左右。 可是若要用这一万匹战马换取大宋出兵西夏,那可就远远不够了。 韩涤鲁说自己带着诚意,这简直就是有些放屁,在场没一个人会相信。 吕夷简当先愁容满面的开口道:“贵使虽然有此诚意,但是我大宋亦有难处。去岁北地饥荒,江南水患,至今尚有数十万灾民无有安置。此时若是出兵西夏,恐力有不逮,且有动摇国本之大祸。” 范宇哪怕对于吕夷简没有啥好印象,也不得不暗自称赞这老家伙厉害。一句话便堵死了对方的话头,使得这韩涤鲁无法再要求大宋出兵。 谁知道韩涤鲁也并非是个善茬,当即微微一笑道:“吕相公固然老成谋国,但是以宋国如此情况,却才应该大胆出兵才是。” 大宋君臣听到韩涤鲁的话,都有些面面相觑,这位辽使睁眼说什么瞎话,这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明明吕相公都说了,我大宋若是再折腾都有可能亡国,你还要我们出兵,你是来闹事的吧。 枢密使王德用呵呵笑道:“贵使说笑了,俗语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大宋眼下这等样子,去何处筹集粮草。更不要说劳师远征,定然无以为继。” “若说粮草,我辽军的粮草从来不曾比大宋的多,但是我辽军可就食于敌国。”韩涤鲁却是笑道:“若是宋军也如我辽军这般,西夏之亡便是眼下。话再说回来,以西夏三代所积之财货土地,我们辽国可与大宋平分。那河西之地可通西域,往来胡商不绝于道。西夏能有如今抗衡我辽国与侵扰的底气,亦与河西走廊大有关系。难道这等大利当前,宋国也不动心吗。” 这话说的,完全是在替大宋考虑,而且提出了解决办法,还摆出了巨大利益。由此可见,这位韩涤鲁也不是个简单的。 官家赵祯露出犹豫之色,显然是有些动心了。 吕夷简看到官家的表情,便知道要坏事。 “贵使的话说的好听,可是若我大宋真的出兵,这河西走廊,辽皇肯让给我大宋不成。”赵祯一开口,便将吕夷简已经堵死的理由给冲了个大缺口。 韩涤鲁淡淡一笑道:“我大辽幅员广阔,即使不占河西之地,也可走阻卜大王府通往西域的道路,自然对于河西之地并不觉得如何。但是有一点,便是宋国与我大辽同出兵,灭亡西夏才可省些力气。外臣也承认,若是我大辽独自灭西夏,会花不小的精力。所以,为防宋国将来趁我大辽精疲力竭之时于我不利,才不得不请贵国一同出兵。若无这等互相牵制互相联手,我大辽是断然不会轻易灭亡西夏的。” 将话说到这个分上,便已经进入实质的问题。而且这是一个互相牵缠,不可能不回答的问题。 若是大宋不表明态度,辽国为了以防万一,或许辽军直接南下攻宋也未必没有可能。 蔡齐对韩涤鲁拱了拱手叹道:“我大宋如今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刚刚吕相公已经说过,内忧外患,实是无力出兵。我大宋国力已经如此虚弱,难道辽国还怕我们会趁辽国之危吗。” 韩涤鲁摆了摆手,对蔡齐笑道:“蔡相公如何还真信了吕相公的戏言?我若说我大辽虚弱不堪,不知蔡相公可相信否。” 这下子蔡齐不再开口,这问题没办法回答。若说相信辽军虚弱,韩涤鲁便可当即道可使辽军南下,以宋军相试如何。因此,蔡齐也是不敢轻易答话的。 范宇看到这位韩涤鲁也是个绵里藏针的,便开口道:“要我大宋出兵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一万匹战马,实在是少了些。若是能答应我大宋的条件,待西夏灭国之后,我大宋可不占寸土。耶律兄以为然否。” ( 第372章 紧守边境而已 范宇的话引得官家与众相公侧目,但是大家也都略有所悟,也没有人出言阻止。 韩涤鲁看到范宇一言,竟然在崇政殿中无人出言反对,也是让他意外。 他竟没想到,一个安乐侯而已,在大宋居然有这么大的话语权。 想了想,韩涤鲁点点头道:“安乐侯所说的条件,可先讲出来听听,若是商榷余地,自然也并不是不能谈的。” 其实一听到范宇话中,对于西夏灭国之后的种种好处全都放弃,这便已经引起了韩涤鲁的警惕。因此,他的话也并没有说死,而是先打算听一听再应对。 “其实,我要说的事情,对我宋辽两国来说都是好事。”范宇微微笑道:“那就是,辽国不得再向我大宋提出索要关南十县之地,亦不得增加岁币和其他索求。这几点,需作为澶渊之盟的补充着为永例。也唯有如此,才可使得宋辽之间永无战事。否则的话,如前次辽使刘六符一般,来我大宋索关南之地,又有意增加岁币。这等事情一而再的发生,想必宋辽之间便会永无信任,更何况出兵相助。” 范宇郑重道:“若是连此等宋辽互信的基础都做不到,那么贵使便莫要再开口了。” 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点点头。事情确实如此,两国本已订下澶渊之盟,而辽国却又索求无度。这其实就等于,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两国的盟约。 如此,相互之间的信任基础也就被动摇。没了基础,澶渊之盟也就是张废纸。 范宇是将道理掰开了讲的极为清楚,就等着韩涤鲁给出是或否。 不但是赵祯对此很是赞同,吕夷简、蔡齐、王德用、韩亿四位相公,对于范宇的话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至于什么灭了西夏不要寸土,那是以后的事,能不能灭了西夏都是没有谱的事,远不如范宇所提出的这几个条件更现实。 韩涤鲁犹豫了半晌,在崇政殿中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他完全可以推脱,此事当回到幽州向辽皇请示。但是那样的话,他这一次出使就算是失败了。 可以说范宇所提的条件非常棘手,让韩涤鲁甚为头疼。 “安乐侯既然提出关南之地与增加岁币的纷争来,想来是觉得宋辽之间,若不解决这两件事,便无共同出兵西夏的基础。”韩涤鲁点点头,正色道:“既然如此,宋辽可先解决互相之间的这个纠纷。关南之地我大辽不会相让,但是岁币可以不再增加。如此,只要互相不再有异议,便是解决了这件事。互相之间的信任也就有了,如何?” 范宇被韩涤鲁给气笑了,却也并不愤怒。若是轻易被对方给惹怒,那也就太没城府,也经不起什么事。 “贵使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范宇摇了摇头道:“关南之地本就一直在我大宋治下,为何要让与辽国?若是辽皇不肯放弃这等非分之想,那便莫要再谈。辽国不答应我大宋的条件,我大宋也不会出兵。养了这许多兵士,若连自己的国土都无法保护,又何谈灭他人之国。何况辽国今日讨关南明日讨河北,岂非我大宋永无宁日。澶渊之盟当以现状为准,辽国永远放弃改动,否则便无可谈。” 谈判就是如此,任你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韩涤鲁说的天花乱缀,但是范宇就认准了死理。反正着急讨伐西夏的并不是大宋,范宇是不着急的。 赵祯和众相公听到韩涤鲁的话,原本虽然心中有气,但其实也有些意动。若是让出关南之地,能与辽国彻底了结相互之间的矛盾,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可以少了纠缠,得个清静。 可是听到了范宇的话,也让他们明白过来,这个问题不可让步。让步一次,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贪念,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求。便如堤坝一般,开了口子岂是那么容易封堵的。 “安乐侯莫要如此偏激,辽宋两国本为兄弟之邦。这等细节之事,可以放在以后慢慢谈。眼下说的是出兵西夏之事,咱们还是莫要跑偏才是。”韩涤鲁摇了摇头叹道:“之前西夏与我辽军作战,其间两次攻略宋境,若非安乐侯指挥若定,恐西夏气焰更炽。我大辽西南招讨使萧普达具报朝中,满朝对于安乐侯皆是赞誉。因此,这一次我出使宋国,我皇和皇太弟,皆让我多听取安乐侯的意见。并劝告于我,莫与安乐侯起争执才是。” “如今虽然各为其主,但是我对于安乐侯,依旧非常赞赏。”韩涤鲁挑起眉头道:“西夏野心昭彰路人皆知,因我大辽剿灭党项各部,西夏便出兵偷袭我大辽军队。莫要以为宋国不对西夏用兵,西夏便会与宋国相安无事。之前与安乐侯交兵,便是明证。虽然我大辽是在邀请宋国出兵共击西夏,但是宋国也未尝不是在自救。况且,我大辽愿出战马万匹,并许宋国所占西夏田土百姓皆为宋国所有。这等条件,难道不是诚意吗?” “至于安乐侯所提的关南之地,那是后周之时侵占我大辽的土地,期间争议复杂,当可搁置,日后再谈不迟。”韩涤鲁肃然道:“而眼前之机,便是不使西夏野心得逞,断了那李元昊的称帝之心,并焚其宗庙绝其苗裔,使之永不为患才是。” 范宇听到这韩涤鲁又将话题绕开,心中也是无奈。这个对手也是滑不留手,脑子灵活转弯很快,比较难缠。 “我大宋尚有灾民数十万,如今无力他顾。”范宇也只是摆了摆手道:“之前吕相公已经说过,他身为政事堂的同平章事,对此最是清楚不过。若是我大宋不顾自身,而为了未至之患而出兵,实为不智。” 这态度范宇也很明白,你不答应我,那我也不合作。事实上,大宋对于西夏并不会不闻不问。但现在大宋是受邀的一方,没有好处的话,是不会更主动的。 韩涤鲁其实也被范宇搞得心中烦躁,甚至想要出口威胁之言,但是那可就舍本逐末了。 辽国本来就是想要阻止西夏称帝野心的,如果这时与大宋再起了争执动了刀兵,那只能让西夏李元昊顺利称帝还笑掉大牙。 “宋国真不出兵?”韩涤鲁面色不豫道。 虽然没有说出威胁的话,可是韩涤鲁这一问也没什么善意。 “我大宋兵士擅守,只能紧守边境而已,敢犯我大宋者,宁使玉碎不为瓦全。”范宇回敬道。 第373章 现在只能想想 韩涤鲁总想让大宋痛快出兵,可是范宇却想着从辽国这里得到一个承诺。 双方僵持不下,却又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官家赵祯与四位相公,互相大眼瞪小眼,好似他们是局外人一般。 吕夷简咳了一声道:“贵使,此事于我大宋来说并非易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容我君臣商议数日,再给你答复便是。” 参知政事蔡齐也点点头道:“不错,若与西夏开启战端,非是一日便可出兵。想来贵使也知道,事情并非如此急迫。” 韩涤鲁也知道,如果不打破眼前的僵局,事情就没办法进行下去。 “安乐侯忠于大宋是不错,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深想一层。”韩涤鲁的目光在几位相公的脸上扫过去,接着道:“若是宋国不肯出兵,我大辽定然会防备大宋。虽有盟约,但国之兴亡岂可系于一纸。难道宋国诸位看到燕云空虚,有了千载难逢的可趁之机,真会不动手吗。如此,宋国不出兵,单我大辽攻打西夏,也非是灭国之战了。既然非是灭西夏之战,我大辽亦无必要再打。只要西夏肯称臣且赔偿我大辽的损失,便可与之罢兵言和。” “若到了那时,只怕我大辽与西夏,都对宋国没有什么好感了吧。”韩涤鲁摇了摇头道。 这个思路是没错,可是这话说的也有些武断了。 “贵使何必做态,难道我大宋出兵攻打西夏,西夏与辽国对我大宋会有更多好感?”范宇撇嘴一笑道:“我大宋出兵,西夏定会仇视我大宋,而辽国只怕是对我大宋更为戒备。” “如此说来,宋国是一点也不肯动了?”韩涤鲁不禁皱眉道。 枢密使王德用此时接话道:“贵使莫要如此绝对,西夏狼子野心桀骜难驯。之前与辽军大战之余,尚且屡屡挑衅我大宋边军。若我所猜不错,辽军一旦攻入西夏,西夏军定然会骚扰我大宋边界之地。而且,我大宋对于西夏也不得不防。这样算起来,与我大宋出兵也是一样。” 韩涤鲁想了想,只得点点头道:“王相公说的有些道理,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纠结于此。” “贵使能想通这一点,便足可让我等君臣欣慰。既然来到汴梁,贵使可多盘桓几日,一应花销报于枢密院礼房便是。”官家赵祯此时极为热情,甚至要为韩涤鲁这几日的消费买单。 赵祯认为,花这点钱能让韩涤鲁不因大宋拒绝出兵而恼怒,那就是笔合算的买卖。 但是韩涤鲁并不领情,只是对着赵祯拱手道:“官家的好意外臣心领,只是我皇出兵在即,外臣须早日回南京复命才是。如此就不再多叨扰官家与诸位相公,明日便回返南京,以免误了我皇出兵时日。这便向官家告退。” 此时韩涤鲁也不再正眼看范宇,他的这一趟出使任务,算是被范宇给搅黄了。 而辽军在西夏军队手中吃了大亏,说不出兵也是不可能的事。现在韩涤鲁只不过借着王德用的话当了台阶,也算勉强能有个交待。 韩涤鲁对着官家赵祯拱了拱手,也不多言,就这么退出了崇政殿。 赵祯目送着韩涤鲁出殿,而后将目光转向范宇。 “安乐侯,今日与这位辽使打交道有些直爽了。”赵祯觉得范宇过于直白,不由摇头道:“让他知难而退便可,何必得罪于他。若是这位辽使回去,在辽皇面添油加醋恶了两国关系,实是不值。” 蔡齐一听官家对范宇有些意见,便借着赵祯的话头,对范宇道:“安乐侯终是年轻,有些有急躁。若能和风细雨,自可化解这辽使的逼迫,使其无功而返。如今可好,他还辽之后,尽可将事情都推到安乐侯的身上,却让安乐侯平白替他背了黑锅。” 范宇斜了蔡齐一眼,知道对方没安什么好心。这时候跳出来贬低自己,便是想在官家面前造成自己不堪大用的印象。 原本范宇想要讽刺这蔡齐两句,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官家面前有这等印象并非坏事,没准还是帮了自己的忙。 因此只是瞥了蔡齐一眼,并未理会对方。 蔡齐看到范宇没开口反驳,不由得想再接着说范宇。可是吕夷简却是旁观者清,立时以目示意,制止了蔡齐继续开口。 政事堂两位相公的神情,都没逃出范宇的观察,这让他感觉有些可惜。 王德用其实是支持范宇的,对于范宇组建新军也是甚为赞同,所以便替他抱不平。 “蔡相公说的哪里话来,适才安乐侯与辽使极力争辩,也是在为我大宋争夺利益。不知那时蔡相公,为何却不发一言。倒是辽使走了之后,蔡相公反而大展神威。”王德用虽然出身武将,但是这辞锋也是不输于人。 蔡齐想要反驳,却是无从驳起,只闹了一个大红脸,显得有些没面皮。 枢密副使韩亿这时笑道:“不管怎么说,安乐侯也是在为国出力为官家尽忠,蔡相公便少责怪两句吧。” 赵祯摇了摇头,对众人道:“如今虽然不向辽国承诺出兵西夏,可是后面定要多加防范。边军都要修治军器严明赏罚,以备不时之需才是。安乐侯归京之时便曾有过论断,西夏与辽国之间虽然会起战端,但终会归于和解。到那时,才是对我大宋的考验。” 范宇躬身道:“臣以为,那时西夏会对我大宋出兵,而辽国也会借机敲诈我大宋的关南之地,其势定然有些凶险。” “既然明知会有凶险,安乐侯今日为何还要极力拒绝辽使,岂非是故意让我大宋陷于险境。”蔡齐此时沉声喝问道。 “蔡相公说笑了。”范宇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蔡相公可敢保证,我大宋答应辽国共同出兵,便不会面临这等险境。若宋辽伐西夏而不灭,西夏会与大宋交战不休还是与辽国不依不饶?到了那时,还白白的空耗了一些国力。与其没有准备,不如现在趁着不用出兵,多在边坡做些准备,便谁也不用怕。” “我大宋的军队缺少马匹,野战、进攻非我宋军所长。但是反过来看,擅长守城却是我宋军所长。加之提前有了准备,哪怕是面对辽国与西夏同时进攻,亦能拒敌于国门之外。”范宇对官家赵祯拱手道。 其实他没说的是,宋军若是真的争气,便可在辽军与西夏大战之时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可惜的是,现在只能想想。 ( 第374章 大家都说行 打铁还需自身硬,可惜大宋自身一点也不硬。 若说钱粮,大宋可比辽国西夏强的太多,若论兵源,大宋也是三国之冠。唯有一点,那就是大宋上下都安于现状,并没有多少进取之心。 汴梁的繁华盛景,使得整个大宋的中枢都觉得,这已经是盛世之极点。 在对外政策之上,大宋上下则认为付出一些岁币买得边地安宁是非常值得的。在军事上,兵备不修军纪废弛也是常态,军队也没了多少战力可言。 若是大宋的军备强大,今日何至于与韩涤鲁绕来绕去,费这些口舌。 范宇自己心中想了这许多,但是却不能宣之于口,否则的话官家和各位相公的脸上,怕是都不好看。最后倒霉的,也一定是范宇这个敢说真话的。 官家赵祯并不知道范宇脑子想的事,他只是注意到范宇所说的话。 “若是如安乐侯所说,西夏与辽国对我大宋不利,难道已成定局了吗。”官家赵祯有些焦虑的道。 这种事只是想一想,便会让赵祯坐立不安。若是辽国与西夏最后和解,西夏为了挽回损失而攻打大宋,而辽国却趁机敲诈大宋,讨要关南和增加岁币。 若是一个应对失据,损兵折将丧权失地都是轻的,亡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光是官家赵祯有些焦虑,就是吕夷简、蔡齐、王德用和韩亿四位相公,也是面色严肃。 谁都知道这不只是朝堂上的议论,而是真的会有可能发生。 王德用此时开口道:“官家,我枢密院自年前之时,便以按官家所命,加强了河北、河东、永兴、秦凤诸路的兵备。而且之前,安乐侯便曾言辽国与西夏之间将有一战,如今证明其言已中。臣以为,这一次安乐侯所言,亦必有中。不过,虽是西夏与辽国同时对我宋国不怀好意,亦不用过于担心。” 枢密副使韩亿此时也上前一步道:“臣觉得,辽国此次攻略西夏定然不会浅尝即止。若非两方精疲力竭,相信不会罢兵。到了那个时候,即使他们真的一同来攻大宋。只要我宋军严守,当无所惧。正所谓,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所指便是此等情形。” 经过两位枢密使的心理辅导,官家赵祯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心中也不再是那么惊惧。 “我听王卿与韩卿所言有理有据,这才心中稍安。”赵祯点点头道:“只是兵备之事,亦不可松懈。务使边关军将皆有准备,莫要轻敌而致有所失才是。” 范宇这时也跟着开口道:“官家可使杨文广、曹傅、狄青三人扩大新军,以其精锐可为不时之需。前次两败西夏,皆赖新军披竖执锐兵士勇毅坚韧而耐苦战。西夏敌军虽然骁勇彪悍,亦能败之。边军擅守,可为正兵。新军若因势野战,可收奇兵之效。臣以为,至少与西夏若有冲突,当无所惧。” “安乐侯,你未免有些太过乐观。”蔡齐不由冷笑道:“新军是两败西夏军队不错,可是我大宋与西夏边界漫长,岂可以为三千身着重甲的步卒便可倚重?而且就如安乐侯所说,西夏无虑。但是辽国若是南下来攻呢,我大宋又以何抵挡。” 吕夷简皱了皱眉,对蔡齐道:“蔡相公,此等事岂可胡乱臆测。我大宋在河北路亦有重兵把守,哪容得辽军轻易南下。” 虽然吕夷简是在斥责蔡齐,可是这话说的也让赵祯更加担心。河北路的重兵,这些年来战力废弛,守军多为老弱。有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否则还不如不说。现在吕夷简提出河北路的重兵,便是给官家添堵。但是他要为难的,还是安乐侯范宇。 范宇对此也有所了解,但也不能说破。 “吕相公所说不无道理。”范宇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道:“不过,我以为辽国若与西夏罢战,虽扬言攻宋,亦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而且我大宋亦非西夏这等国力贫瘠之辈,辽国不足为惧。” 接着范宇转向赵祯道:“官家可请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三路的转运使与经略使自即日起,便可坚壁清野,断绝西夏与我大宋往来。并请官家在边地实行保甲之制,十户为一保,民户家有两丁以上抽一丁为保丁,闲时以为军训辑捕盗贼。若遇战时,则可聚之为兵,保家御敌。其必为保家而不怠战,且能省去朝廷军费。” 范宇其实对于大宋的军事能力还是不放心,经过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将后来王安石的保甲法拿来应应急。 保甲法若是推行于全大宋,或许会因为各地官吏的私心,或都不同的目的,而使之成为扰民之法。 但是在眼下这等面对强敌外侮的情况下,只在三路实行的话,应该能起到积极正面的作用。 范宇的话一讲出来,官家赵祯的眼前便是一亮。不只是官家听出其中的价值,王德用与韩亿两位枢密使,也听出来这保甲法的好处。 这等于朝廷没花费什么钱,便凭空多出来数十万青壮兵士。若是真如安乐侯所言,在三路之中实行这保甲制度,只怕西夏倾举国之力来攻,也无所惧。定然使其完败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当中。 赵祯的目光在四位相公的面上扫过,“诸位卿家,你们觉得安乐侯所言,可还使得?” “老臣以为,此保甲之制甚好。”王德用首先表态道:“而且老臣觉得,可加上河北路,使四路皆用保甲之制,则我大宋便尽可抵挡北方来犯之敌。” “臣附议。”韩亿躬身道:“臣觉得此法可用,朝廷不用靡费甚多,便得数十万雄兵,此法可大用。” 吕夷简看了看两位枢密使,也跟着点头道:“老臣觉得此法甚善,但效用待定。不过是闲时受训”,其战力恐不如厢军,较之禁军则远甚。但为补充,却是正好。” 看了看其他人,蔡齐有心反对,但是眼下的局面却不容他反对。官家这时正是求个心安的时候,若是恶了官家,他这参知政事也就别干了。 “臣觉得,可在四路试行,以观后效。”蔡齐也拱手道。 赵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大家都说行,对他的心理安慰是极大的。 第375章 两个表弟 范宇的这个提议,倒是很容易便被官家和众位相公所接纳。原本放在以前,没准会在朝堂上扯皮扯上数月之久。 但是现在却是不同,面对外来压力时间紧迫,使得大宋君臣们的选择不多。病急乱投医,凡是看着象个药丸,就敢往嘴里扔。 而范宇所提出的保甲法并不是毒药,时机也掌握的正好,便如此顺利通过。 到了这个时候,官家赵祯便命政事堂的两位相公拟旨,将这保甲法尽快在北方四路推行下去。 保甲法的效果如何先不提,其对于西夏和辽国来说,多少都是一种警告。 “众位卿家,若无他事,便散了吧。”事情告一段落,赵祯抬眼看了众人一眼道。 “臣等告退。”吕夷简领头躬身道。 范宇也跟在后面,向官家赵祯告退,和王德用、韩亿两位枢密院使一同出了崇政殿。 来到殿外,王德用捋了捋胡须道:“以前只觉得安乐侯是个有识之士,但今日方知安乐侯心有国士之才。这保甲法若是边地照行,朝廷须臾之间便可尽起十万数十万的雄兵。到那时,还怕什么西夏和辽国,定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王德用出身将门,十几岁的时候,便与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打过仗。对于用兵练兵,王德用颇有自己的心得。 之前听说范宇要编练新军,便表露出了支持的态度。等到范宇在边地两败西夏之后,消息传来,王德用在家中便痛饮了一场。 也是从那时起,对于范宇便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但是现在听到了范宇的保甲法,这可就不只是用兵练兵了,而是上升到了国政的高度。这对王德用这位枢密使来说,有些异常的震撼。 因此,王德用对于范宇也不吝赞美之辞。 “王相公可莫要过誉,我这也不过是借鉴了故唐的府兵之制,来应应急。”范宇也不居功,对着王德用拱拱手道:“如今大宋冗兵冗费,而且太平日久少有战事,兵备并不理想。若是去大张旗鼓的整顿各军,迁延繁复不说,还会引发军中动荡。与其那样惹的自乱,不如另僻蹊径,以保甲法增强我大宋的军力。若是时间来得及,当然还是裁汰军中老弱整备驻军更加合适。” 范宇说这么多,其实就是表示,这也是事急从权。若是有办法,当然还是要整顿现有的军队才是正途。 一边是业余兵,一边是职业兵。若是职业兵经过整顿,其战力定然是超过业余兵的。 枢密副使韩亿笑道:“冗兵之事安乐侯就莫要再提,此事从太宗之时便已显露端倪,要想解决殊为不易。不过有你这保甲法的话,便可藉以为由,先慢慢的裁撤部分厢军,而后再去裁撤部分禁军。如此一步步的走,当可解决冗兵之事。” “不错,安乐侯这也是给我们枢密院提供了一个好思路。若是用得好,当可起到大用。”王德用点头道。 范宇其实也是有意引导两位枢密使,往精简军队的事情上想,这样总比他自己嚷嚷出来强。 “哪里的话,我亦为官家的臣子,为官家尽忠,为国出力,也是应有之义。”范宇与两位枢密使出了崇政殿,来到外面宫中的驰道。 对两位枢密使一拱手道:“两位请自便,我既然来到宫中,便要向两位娘娘去请安才是,便无法与两位多聊,还请见谅。” 王德用哈哈一笑道:“早就听说安乐侯是至孝之人,来日放长你且去吧,莫要管我等。” 虽然两位枢密使对范宇表示出了赞赏支持之意,便是范宇却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双方的意见相似,也是利益上的合作。 而且自己这样的皇亲,与朝中重臣走的太近,也容易遭人诟病。 他自己来到慈宁宫,却没想到慈宁宫里还挺热闹。 这一次义母与杨太后不但都在,义母的弟弟李用和一家人也在。 李太后看到范宇也来了,脸上笑容更盛,对他连连招手。 范宇急忙上前,给两位娘娘请了安。 “宇儿快来,你舅舅家里又添新丁,你看看你舅母抱着的便是。”义母李太后娘家添丁进口,这是喜事,她自然也甚为高兴。 范宇先对李用和拱手道:“我这里要先恭喜舅舅老当益壮,李氏人丁兴旺。” 看到范宇向自己道贺,李用和脸上分外有光,哈哈一笑道:“同喜、同喜,这是你舅母王氏,抱着的便是你的小表弟李玮。此子刚刚出生一月,特意带他进宫来,让阿姐见一见。没想到倒是碰到了安乐侯,也是他的福份。” 范宇正要再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身旁一个少年道:“你就是安乐侯啊?你真的在边地两次打败西夏军吗,怎么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 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的样子,样貌上与李用和有几分相象。 “这是你大表弟,名唤李璋。”李用和急忙将李璋拉住,对范宇介绍道:“这小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没什么规矩,安乐侯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范宇对着李璋点点头,笑道:“我当然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否则岂能是你表兄。” 这李璋却是个不认生的,听到范宇的话,便立时笑道:“表兄,我在家中可没少听父亲讲你的事。说你在边地为我大宋打出了威风,让西夏人吃了好大的亏。只不过父亲也只是看的朝廷邸报,除了大胜二字,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如表哥你给我讲讲,当时你是如何大败西夏贼兵的吧。” 范宇有些为难,自己进宫可是来给义母和姨娘两人请安的。可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个两个表弟,大表弟还要让自己给讲故事。 他不由得看向义母李太后,却见义母正笑着他向他点头。 “宇儿,璋儿想听你在边地领兵之事,你便讲与他听听。”李太后斜了李璋一眼道:“你给他讲讲什么是尸山血海,莫要让他以为敌军都是庄稼杆,便可随意如收麦子一般收割。免得他整天嚷嚷着要上战阵,这是不知道怕啊。” “姑姑可莫要小看于我,我若上了战阵,定然不会比大表兄差。”李璋却是有些不服气道:“我只不过是没机会罢了,若有机会,也定然会立下大功。” 第376章 耶律重元的信 李璋一看就是在富贵人家养尊处优惯了,人长的白,还有些微胖。 说什么有了机会一样可以立下大功,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便没几个人会信。 李太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而已,与杨太后两人相视一笑。 然而彰信军节度使李用和却是脸色通红,他上去就给了李璋后脑勺一巴掌。 “你知道什么。”李用和怒道:“兵凶战危向来是生死大事,你不过是恩荫补了一个三班借职。一分本事没显出来,吹牛的本事却是不小。你可知道,若是让你自己站在阅台上校阅三千人马,只怕你自己的腿就先软了,话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未有经历,却是敢信口雌黄,简直是替我丢人。今日你见了表兄安乐侯,理应多学学他的沉稳干练才是。” 李太后看到自己小侄子被骂的和鹌鹑似的,也有些心中不忍。 “好啦,用和莫要再说。璋儿也是有些志气,才会如此说话。”李太后摆了摆手道:“待他有所历练,终是会有出息的。你可莫要再苛责于他,以致于伤了他的少年锐气。璋儿,去和你表兄玩,你爹不会再骂你。” 看到自己的阿姐开口了,李用和这才放过了李璋这小子。 范宇这时也拉着李璋,去到了一旁。 “表弟你没事吧。”范宇看到李璋一脸的沮丧之相,也是好笑。 这小子倒是不如曹傅那家伙皮实,被他爹吼了两句便有些受不了了。要是曹傅那家伙在,怕是能将李用和的房顶掀了。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说自己也想与表兄一样,为朝廷立下大功罢了,可我爹却觉得我在说大话。”李璋十分委屈的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一次巡边,我组建的新军之中,有一位指挥使,年纪与表弟你相仿。他以前可是十分顽劣的,平时只知道惹祸,后来连别人家的房子都给烧了。但是就这样的一个顽劣小子,这一次却带着新军与西夏军队交锋。在阵前毫无惧色,且带兵立下功劳。” 李璋的嘴巴张的老大,半晌才道:“我可没有那么顽劣,要是把别人家的房子烧了,我爹能打死我。不过,这家伙能领兵立功,也是不简单。若是我也能在新军之中做个指挥使,想必不会比他差。要是立了功劳,也好让我爹对我另眼相看才是。” 范宇不由摇头,看来这李璋也是个问题孩子,他爹李用和就是他的心理阴影。显然是一直被李用和所否定,到如今没了多少自信。可是心中不服,却又总想着向他爹证明自己。 不过,这李璋的本质不坏,从关系上来论又算自己表弟,却也不好冷落。 范宇便开导李平璋道:“表弟如想要舅父对你刮目相看,便须在他面前少说话。切记住,在舅父面前你不管怎样也是他的儿子,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等你真的什么时候为朝廷立了功劳,便会吓了舅父一大跳。” 李璋不由听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道:“对,我在他面前什么也不说,等我做成了事,立了功劳,再吓他一跳!” 范宇看他七情上脸,想必心中已经在想着,自己风光的样子。 摇了摇头,范宇对李璋也不太看好。就这等没有半点城府样子,少不得好好历练一番才是。 “表兄,我听了许多你在边地的传闻。”李璋却是看向范宇道:“还请你给我讲一讲,那些西夏人都是什么样的。还有辽人又是如何。我在汴梁城中虽然也见过辽人与西夏人,却都是些达官显贵,想来与他们的军队是大不相同的。这里面,应该有不小的区别吧。” 虽然城府不深,但是李璋的求知欲还是不小。心情一放松下来,便央求范宇给他讲边地见闻。 范宇看到义母正与李用和说话,便答应了李璋所求,将自己在山见军的见闻一一讲与他听。 李璋听得十分认真,听到惊险之处,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暗暗使力。还几次打听曹傅曹指挥使的事迹,显然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不过他可能真没见过曹傅,见过就知道,不是一种病。 范宇、李用和等人,都被李太后在慈宁宫中留饭,也算是为小表弟李玮庆贺了满月。 当范宇辞别了义母李太后和姨娘杨太后之时,李用和一家人也同样辞别出宫。 在宫门外,李璋对范宇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表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去你府上寻你玩耍。”李璋有些期盼的道。 李用和看到自己儿子与范宇亲近,自然不会阻拦。对于范宇,李用和其实也是十分感激的。而且范宇又是为朝廷立下大功,在官家面前也能说得上话,李璋与范宇走的近,是李用和很愿意看到的事。 “官家赐了我一所北门外的御庄,如今正要重新修整。”范宇想了想道:“待我新庄子修整的好了,便可请表弟一家人前来作客。” 李璋因为听了范宇的故事,对他甚为崇拜,恨不得他今日修好庄子,明日便去作客。 “表兄修庄子可还缺钱财?若是不够,我爹可还有些积蓄。”李璋这话说的,颇有仔卖爷田心不疼的真髓。 李用和被亲儿子卖了,不得不表态道:“璋儿说的不错,安乐侯是我们自家人,若是缺了钱财尽可开口便是,我定然全力帮扶于你。” 上次就收了人家的所十余万贯的钱铺,范宇可没想着再从对方手中捞钱。 连忙摆手道:“舅父的心意我领了,可我现在也并不缺钱财。我身上可还有着造作院通判的实职,工匠亦是不缺。如今庄子修的极快,再有二十余日想来便可入住。” “真是可惜,不过表兄可千万要记得,庄子修好了,一定要告知于我。”李璋甚为上心道。 范宇笑道:“这是自然,定不会忘了表弟便是。” 好不容易摆脱了李璋,范宇回到府中。 刚刚进门,便看到王小丁送来一封书信。这是耶律重元派人送来的,信上用火漆封着。 范宇将信拆开,展开一看,却是耶律重元要与辽皇耶律宗真一同出兵西夏。因为知道自己两败西夏军队,便向自己吹牛,要同样大败西夏军。 看完耶律重元的信,范宇便琢磨,信中不过是说些闲话没有正事。但是辽皇亲征,已是板上订钉了。 第377章 自以为是 这封信其实也是韩涤鲁一同带过来的,只不过宋辽之间前谈拢,决定回辽国之前,便让人送了过来。 在信中,耶律重元对于攻打西夏显得很有信心。自称兵多将广且国力强盛,定然能将李元昊打败,扫平西夏。而且辽皇耶律宗真,将耶律重元任命为枢密副使领三万骑兵,以为中军护卫。 本来只是一封耶律重元吹牛炫耀的书信,可是在范宇看来,却可以在回信中做些章。 想了想,便让王小丁取了房四宝,给耶律重元写回信。 虽然范宇和辽使韩涤没谈到一起,但是这不妨碍他希望辽军能战胜西夏军队。 如果李元昊称帝,西夏正式崛起,那么大宋便会在军事上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在的西夏还是以藩属国自居,在大宋与辽国之间,也是国力最弱的。 若是李元昊击败了辽国,定然会挟大胜之势称帝。到那时,辽国新败无力教训西夏。而大宋若是教训西夏,以眼下宋军的战力,进攻西夏就是开玩笑。 所以,范宇希望辽国击败西夏,哪怕无法将西夏灭国,也要将李元昊的气焰打下去才是。 范宇帮不了辽军,但是可以帮一帮耶律重元。辽国上下都知道,耶律重元与大宋安乐侯是好友。而大宋的安乐侯,身为巡边钦差之时,便带兵连败西夏军队。 因此,范宇在回信当中,给耶律重元着重的介绍了西夏军队中的铁鹞子、泼喜军和步跋子这三个兵种。 甚至在书信当中,范宇给耶律重元详细分析了如何对付西夏的这三个兵种,让耶律重元尽量与其避走而战,不要正面交锋。 所谓避走而战,便是一定要避开铁鹞子与泼喜军,用机动更好更灵活的轻骑兵去攻击西夏的其他军队。若是战术运用的好,完全可以将铁鹞子、泼喜军拖垮,使其有力气用不上。 如果是别人的建议,耶律重元一定不会听。但是范宇并不一样,他不只是耶律重元的好友,还有着两次击败西夏军队的光环。 只要这封信送到了耶律重元的手中,对方就没有轻视的可能。 甚至耶律重元,将范宇的信交给辽皇耶律宗真也说不定。 写了回信,范宇便命人送到辽国使馆。 宋辽之间互相都驻有使馆,无论韩涤鲁是不是已经走了,只要信送到使馆,耶律重元便能收到。 忙了这件事,范宇才松了一口气。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这样辽军还失败,那就是李元昊真有皇帝命,也是西夏国运不绝。 又过了几日,城外的庄子修建很是顺利,眼看着一座座的建筑都建了起来,便要进入装修的阶段。 范宇看到庄子的房舍虽然建的简捷大气,可是若没有玻璃门窗,那可就会十分难看。 于是这一日范宇来到造作院,将许当给叫来。 许当来到范宇的值房,躬身道:“侯爷找我来,定然是为了新军骑兵的链甲吧?侯爷不用急,如今已经解决了拉丝机的问题,其余的便都不在话下。虽只数日,但是造作院的工匠们,已经制出了数十件的链甲。等工匠们再手熟些,最多一个月,这三千件链甲便可完成。” 范宇本来是想问玻璃的事情,但是许当说到链甲上,他就不好不过问。 “许兄做的不错,这链甲居然已经做出来数十件,这么快吗,你是如何让人做的?”范宇其实也有些好奇,便顺口问道。 “自上次听了侯爷的话,下官也是茅塞顿开。因为有了拉丝机,所以制造铁丝的速度便比以前快了数十上百倍。于是我就想着,如何让这编制链甲也能加快。”许当接着道:“以往链甲编制起来极为繁琐,一个小铁环套一个小铁环,实是为难。于是我便将链甲分为了几个部分,让每个工匠只负责其中一部分。等他们将每个部位编制好了,最后再连到一起,便是件完整的链甲。我的办法虽然笨些,但是只要工匠够多手艺够熟,便决不会误了新军装备之期。” 范宇听到这里,便对许当点头道:“许兄能想到这个办法,也已经不简单。如今朝中上下,能有许兄这等是想法和眼光的,怕是没有几个。许兄未来可期,当为一代宗师。” 听到范宇在夸自己,许当不禁心中得意,嘴上却道:“都是跟着侯爷学些皮毛,下官其实还差得远。” 范宇哈哈一笑,就势将话题转开,“这链甲的事情交给你来办,我甚为放心。但是之前,我与你说的透明琉璃,造作院中的工匠们可曾做了出来?若是做不出来,百工技院的支出从哪里来?还是要尽快的弄出来,便可省了一块心病才是。” 其实这些日子,许当除了组织人生产链甲,也没忘了玻璃的事情。 只不过玻璃虽然有范宇指点,但是范宇也说的不很明白,具体的还是要由工匠们一同研究试验才可能做的出来。 “这些日子下官也并没忘了。”许当对范宇拱手道:“只是烧来烧去,都是些不透明的琉璃。偶尔烧出来一些透明的也显得有些浑浊,却也无法同水晶相比。想来,再有一些时日,使可烧出来透明琉璃。” 范宇搜刮着自己脑子里的那些知识,他其实懂的并不多,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烧制的时候,就只放沙子烧吗。”范宇看向许当问道。 许当点点头,又有些迟疑道:“侯爷早先便说过,只不过是沙子烧制便可。但是今日听侯爷话中之意,莫非还要再添加些东西才可以?” 这也是范宇很不容易才想起来的一点记忆,结果许当也有了猜测。 范宇只得点头承认道:“上次与你所说并不全,烧制琉璃之时,可加些石灰石。如此,当可烧制出来一些透明度好的琉璃。你可让工匠们多试几次,除了石灰石,还能加些什么。琉璃乃是脆硬之物并无韧性,想必其余脆硬之物,亦可从中烧制出琉璃来才是。” 许当并不知道,范宇是急着要在自己的庄子用玻璃。他听范宇所说,要在其中添加石灰石,便觉得侯爷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那石灰石色白,而琉璃色污浊。以白染之,当可透明,侯爷提点的颇有道理啊。”许当自以为是道。 第378章 安乐侯是个热心肠 范宇当然知道,透明玻璃的生产原理不是这么回事。 不过没关系,就让许当这么认为吧,好歹也算一个思路。 不管思路正确与否,至少可以有个方向,哪怕是错误的,也是代表着这是一种尝试和进步。 大的方向有了,范宇只管坐等好消息。对范宇来说,搞出玻璃来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自己的庄子里,玻璃门窗有着落了。 “对了,还可以往里面适量加碱。具体加多少,也要让工匠们试出来才好。”范宇自己并不太了解,但是他在前世多少听说过一点。 许当点点头,急忙将范宇所说的话记下,又追问道:“侯爷还有没有补充的,不能加别的东西吗。” 当然是能的,但是范宇自己也不是内行。 “烧制琉璃之时,里面可加不同的东西,会烧制出不同的透明琉璃。”范宇哈哈笑道:“这要看工匠们要用这琉璃做什么用途,然后再选择相应的物料加进去。其颜色当会千变万化,让人尤觉不可思议。不过有一点,每次烧制琉璃之时,都要写下详细的记录,莫要白白的费了功夫,却没找到原因。” 许当对于范宇的话,是每个字都记了下来。如今他接触百工之技多了,便看到了一扇新的学问大门。而安乐侯范宇,则是他的指路明灯。 如今指路明灯发了声,许当自然是当作金科玉律一般。 范宇这边等着过自己的享乐生活,并为此付出汗水和努力。 而另一边,范宇的信被送到了辽国使馆之后,便由使馆的人送到了韩涤鲁的手中。 韩涤鲁已经整装待发,便拿到了范宇给皇太弟耶律重元的回信。他知道耶律重元与范宇交好,原本还希望范宇在大宋的朝堂上,替辽国说些好话赞同出兵。 可没想到,这位安乐侯却并不替辽国考虑。大家不是一国之臣,自然韩涤鲁也谈不上指责范宇,甚至他对于范宇,还有些欣赏。 对韩涤鲁来说,这是对于敌手应有的尊重。 拿到了范宇给耶律重元的回信,韩涤鲁其实是十分好奇的。也不知道这位大宋的安乐侯,会给皇太弟什么样的建议。 就在回辽国南京的路上,韩涤鲁将范宇的回信给拆开了看。 其实范宇对于耶律重元的建议,也并没保密,信封也没有加盖火漆。 因此韩涤鲁很容易便将信拆开,并看到了信的内容。 看完范宇的信之后,韩涤鲁便觉得大宋的安乐侯与这位皇太弟乃是真朋友。就信中所说的,如何对付西夏军队的铁鹞子和泼喜军的建议,万金不换。 大辽西南招讨使萧普达的奏书,韩涤鲁也是看到过的,其中有专门对于西夏铁鹞子与泼喜军的描述。将萧普达的奏报与范宇的建议一对照,韩涤鲁便知道,范宇这封信的价值极大。 将范宇的书信重新封好,韩涤鲁也提笔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给辽皇耶律宗真的。 在这封信里,韩涤鲁只说自己与宋国安乐侯范宇相谈甚欢,其人曾在丰州两败西夏军队,虽然年轻用兵却有不测之机。 经过自己奉迎的讨教,从安乐侯处得来破西夏强军之战法。虽邀宋出兵不成,但此行亦有所得,足矣胜过十万宋兵。 将信写好,韩涤鲁又看了两遍,这才用印,让人用急递送回辽国南京。 韩涤鲁想了想,不禁心中有些得意。虽然此次出使宋国,没能完成陛下的嘱托,但是现在的结果也不错。 而且借用了范宇给皇太弟的建议,自己在辽皇面前,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待到韩涤鲁回到辽国南京之时,辽皇耶律宗真便已经提前收到了他的信。并且与宰相萧惠,将范宇的几条建议都研究了个透。 结果发现,虽然建议相对简单,但是好在简单实用易于实行。 一旦辽军与西夏军队接战,到时只怕头疼的不是辽军,而是西夏军队。 要知道西夏的铁鹞子和泼喜军配合,虽然在野战之时几无对手。但是这两个兵种组合,对于攻城战就没有半点用处了。 这一点早在西夏军队攻打宁边州城之时,便已经显露出来。 虽然西夏的铁鹞子与泼喜军组合厉害,但是相对的机动能力就要比轻骑差不少。以辽国与西夏交界之地,多为荒野风沙之地,想要避开正面交战那就太容易了。 待韩涤鲁回到南京城,便叫人让范宇的回信送到皇太弟的府中。 而韩涤鲁自己,则去进宫复命。 耶律重元听得下人来报,说韩涤鲁将范宇的回信送了过来,便拆了信去看。 这家伙本来也是个粗疏自大的脾气,但是对于范宇却不敢轻视。因为在范宇手中吃过亏,后来又经范宇,与永昌隆商号联手作了些生意,使他大赚了几笔。 巴掌挨过甜枣也吃过,耶律重元对于范宇的态度自然不同,说是信服也不为过。 “好办法!”耶律重元看完范宇的信,不由眉飞色舞,“若是我在对西夏之战中立下功劳,皇兄定然会对我赞不绝口,再不拿我当小孩子看。” 耶律重元甚为欣喜,范宇的回信,也被他妥善保管起来。 至于信中的建议,耶律重元可没想着与人分享,这是他自己立功的根本。 只是耶律重元高兴了没有两天,辽皇耶律宗真便要所有参战的将领一同朝会。 在朝会之上,耶律宗真将如何对付西夏军队的建议讲了出来,并要求所有的将领,不许与西夏铁鹞子和泼喜军恋战。只要探得其所在便须避开,勿使其有所斩获,且能少辽军之损伤。 若是西夏大军集于一处,则辽军四散而攻之,断其后路辎重绝其水源,陷其于困顿之中。而辽军的中军当据坚城以守,可拒西夏来攻。 不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只待消磨的西夏军心涣散,便可一举而胜之。 一同参加朝会的耶律重元开始还觉得好巧,可是到了后面,他的嘴巴越张越大。辽皇耶律宗真所言,无不与范宇的回信当中的建议一样,甚至顺序都一样。 正好耶律宗真与韩涤鲁两人挨着,耶律重元便看向对方。 “兄长此次出使宋国,可曾见到我那好友安乐侯范宇?”耶律重元想了想,便试探着问道。 “安乐侯天资出众,丰仪常识皆使人一见如故。”韩涤鲁不由轻笑道:“陛下所言之事,便是我向安乐侯讨教之时所得裨益。” 耶律重元面无表情,“看来这位大宋的安乐侯是个热心肠。” 第379章 不负责 韩涤鲁有些心虚,但是并没有露出表情来。 “宋国不肯出兵,安乐侯此举,也算是助我大辽一臂之力。”韩涤鲁点头道。 耶律重元却是心中有些怀疑,只是这位韩涤鲁也算自己兄长,不好质问责怪什么。 想了想,耶律重元便没再提此事,而是去听朝堂上诸人的话了。 这一次辽皇准备御驾亲征,辽国朝中也是有许多人并不赞同的。其中刘六符等汉臣,便不希望辽皇带兵去西夏。 刘六符此时在朝堂上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虽我大辽军容壮盛兵革犀利,然而终是刀枪林立箭矢横飞,非善地也。” 宰相萧惠却是冷笑道:“我大辽便是靠着骑射立国,自太祖以来,历代先皇皆为骑射娴熟者。你们汉人觉得上战阵是危险,可是我契丹却觉得,在战阵之上才可显出我皇的威武。甚至就连先圣神宣献皇后一介女流,都带兵南下宋国,逼得宋国结下澶渊之盟。战阵自非善地,却非我契丹所惧之所。” 萧惠所说的圣神宣献皇后,便是辽国历史上有名的萧太后萧绰,也是辽皇耶律宗真的祖母。 这位萧太后可不简单,二十多岁便开始临朝摄政,长达二十七年之久。在萧太后在位期间,曾经击败了宋太宗对辽国南京的进攻,将宋太宗打的损兵折将大败而回。 在这一战十几年后,萧太后又与辽圣宗一同南下,一直打到了黄河岸边的澶渊城,最后结下澶渊之盟。 这样的一位奇女子,被萧惠拿来当例子,辽国朝堂上下无不信服。 辽皇耶律宗真此时开口道:“先祖母是我契丹擎天之柱,若无祖母之才略,岂有今日大辽之强盛。我意已决,朕当效历代列祖列宗御驾亲征。” “臣亦是为陛下安危所虑,既然陛下有此决心,臣等当祝陛下万胜。”拱了拱手,刘六符表示非常惋惜,便退回文官的队列。 “此时草原之上水草尚不茂盛,这段时间各军当修备器甲训练兵士。”辽皇耶律宗真扫了一眼朝中众臣,“一月之后草长莺飞,当挥军十五万,兵进兴庆府。” 朝堂之上,辽国诸臣齐声应喏。 散了朝会之后,耶律重元回到自己府中,想来想去却觉得自己没了立功的机会。 范宇的建议原本还敝帚自珍的没告之于他人,可不成想,却被辽皇在朝会上讲了出来。这可是他立功的根本,让他十分的不甘,却又想不出好办法来。 不过,耶律重元却也想出来一个办法,那就是再给范宇去封信,向对方讨教一番如何才能立功,让辽皇对自己刮目相看。 耶律重元觉得,自己是皇太弟,若是在这等重大的战事之中不压别人一头,恐怕会被人瞧不起。更会被皇兄说自己不成熟,难当大任。 在他自己看来,就是要获得大家的承认,免得被人总当孩子看。 于是乎,耶律重元便再次给范宇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里就没了炫耀,而是一种好友之间的求教。 范宇收到耶律重元信的时候,自己的庄子就快要工了。 但是对于耶律重元的信,他也并没有忽视。 信里,耶律重元讲了辽皇在朝堂上述说对应西夏军队的战法。他再次向范宇求教,请他务必要想个对付西夏军队并让他立大功的办法。而且特别强调,此事勿要外传,回信要交给商队。 范宇看着耶律重元的信,又有些为难,又有些好笑。 想来辽皇在朝堂上讲战法之时,耶律重元别提多难受了。 不过,耶律重元如此想表现,却是一件好事。 范宇觉得,既然耶律重元是皇太弟,那么让他表现的亮眼一些,对于大宋未必是坏事。 而且西夏对于大宋向来没有善意,在这一点上还不如辽国。 如果能使辽国在这一次对西夏的攻伐之中,将西夏重创,那么对大宋以后的局面是有利的。 但是范宇的建议已经给过耶律重元了,还要如何? 拿起耶律重元的信,又看了一眼,发现耶律重元要的是如何立功,并不是一定要破解西夏军队的战法。 要是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范宇给耶律重元回信道:“今知辽皇欲伐西夏,当为左中右三路齐出。若威逼西夏,其中主力必为攻击兴庆府之右路。而左路军之要务,当为阻挠西夏与大宋交界各军司,以防切断辽军后路。皇太弟身分贵重,定会被置于中路辽军,以防西夏从沙漠突出奇兵。然皇太弟可驻兵沙漠之中的地斤泽,以拒西夏奇兵。待阻回西夏奇兵之后,可率轻骑直扑盐州。若克其城,则将西夏诸军司拦腰断为两截。若不克,则可反扑夏州应和左路辽军。皇太弟应以扰为主,莫与西夏军鏖战。连袭两州不可恋战,当果断回军地斤泽以候上命。西夏与辽勿论胜败,此后皆称皇太弟上将军矣。” 对于西夏的情况,范宇在巡边之时,就经常对着地图研究。 西夏这个对手不是那么强大,但是足够厉害。如果不能将西夏灭掉,范宇就有种被恶心的感觉。因此,他也没少谋划着如何对付西夏。 如今耶律重元来信,他正好借着耶律重元之手,实施一下自己的计划。 虽然在回信之中,范宇指点江山说的言之凿凿,可是实际上他是不负责的。对于西夏和辽国的大局势的判断,这是不会有多少出入的。但是对于让耶律重元率领轻骑突袭,范宇可是没有半点把握。 不过只要耶律重元不傻,以轻骑的机动能力,逃命总是应该能做到吧。 至于耶律重元死不死的无所谓,只要西夏和辽国结仇够深,他们双方的损失够大,那么对于大宋就越是有利。 回信之后,范宇便又去了造作院。 这些时日以来,造作院与百工技院合作,已经烧制出来了玻璃,只不过玻璃的颜色和透明度还是不理想。 许当专门请来炼制瓷器的老工匠,而且专门建了一个烧制琉璃的炉子。 据那老工匠说,早先祖上就有人烧制出来过透明琉璃,只是那东西不如玉色的琉璃值钱,所以就没再烧制,艺也就失传了。 现如今烧制出来的玻璃虽然透明,但是在范宇看来实在是太蓝,作门窗可是有些不合适。 ( 第380章 歌舞升平 玻璃这东西在中国古代其实很早就烧制出来了,只不过一烧制出来,便被奉为绝技不肯轻易传承。 范宇并不知道,最早的无色透明玻璃就是中国烧制出来的,但是他有如今的地位,便可将这门技艺重新发掘出来。 烧制琉璃的老工匠也曾说过,祖上曾有人烧制出来透明的琉璃,只须再摸索一阵子便可实现。 许当向范宇禀报了琉璃的的情况,便接着道:“侯爷,现在造作院中正在加紧制造链甲,如今已经制成了七百余套。而下官也听说,辽国皇帝欲亲征西夏。若是新军骑兵急用,可先将这些链甲送去边界,使他们先装备一部分。” “此事你可上禀枢密院,新军虽然是我所建,但是我已交卸了巡边钦差的差事。这些事情还须按规矩来,莫要愈矩才是。”范宇说到这里,又对许当道:“算了,你事务甚多,此事便由我向枢密院的王相公提一提。如今你的事情可不少,与司天监那边合建的仪像台,弄的如何了。” 仪像台绝对是个大工程,自从范宇捐助了十万贯之后,许当便调集了百工技院的能工巧匠研究仪像台,如今已经有些眉目。 司天监那边原本对于造作院是不怎么瞧得起的,可是经过几次接触,却是已经在态度上有所改变。 这里面的关键,但是百工技院的出现,使得各个不同的工匠们,有了交流的空间。 又有了范宇所开辟出来的单独的机械科目,使得仪像台的的设计已经接近完成。只要完成了设计,便可先造一个小的模型进行实验,而后才会大举展开正式的建造。 虽然范宇决定要过平安快乐的生活,可是他还是造作院的通判,也是实际长官。该他负责的事情,还是要过问的。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范宇便坐上马车,前往枢密院。 来到枢密院让人通传,求见王德用王相公。 枢密使王德用近来也是没有闲着,自上次与官家议事之后,枢密院这里便开始调兵遣将,派出观察使监督北方四路的兵马训练整顿。 这些观察使原本是不管事的,只是朝廷如今要用人,便将这些吃闲饭的放了出去。 其中涉及了许多纷争,也是让枢密院这边头疼不已。 王德用听说安乐侯来访,便立时让人请了进来。 命人上了茶,便对范宇诉起苦来。 “自上次圣前议事,我这里便忙的脚不沾地。”王德用没等范宇开开口,便摇头发牢骚道:“原本只不过是虚职的四路观察使,全都放了出去督促边军整训。不过是刚刚到了地方,便已经闹了一些乱子出来。这些边军边将们自有章法,观察使去了指点,却是不招人待见。更是有些边将吃空饷,对于观察使的监督百般抵制,实是让人可恼。” 范宇一看王相公这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便劝慰道:“王相公何必着急,这才多久,且让他们整训着便是。如今辽国还没向西夏发兵,据我所知,至少还有将近半月时日,辽国才会挥军西夏。而西夏一方,也定然日日东顾,不会向我大宋挑衅。等到辽国与西夏大军交战,也不是短时间可以结束的。王相公只要看着让他们去督促,便会有个好结果才是。” 听到范宇的话,王德用只是苦笑。这等事可不是监督一下便能转好的,其中有着很大的操作空间。 “安乐侯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岂有如此容易。”王德用摆了摆手道:“若观察使收了边将的钱财,又如之奈何。查出一个来,还算好的。若是查出来一大批,难道将所有边将都撤换了不成?” 范宇哈哈一笑道:“王相公莫要如此,这等事查几个出来重惩,便可起到震慑作用。要是真的眼中不揉砂子,岂不是水至清则无鱼了。想必各位观察使都是有分寸的,否则也坐不到这等高位。” 王德用点了点头道:“安乐侯如此说,倒也不错。对了,侯爷此来,莫不是有事?” 范宇不禁虚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这王相公光顾着发牢骚,现在才想起来问自己。 “此事确是有事。”范宇拱手道:“我造作院给新军骑兵打制了七百余套链甲和皮甲等战具,如今边事风雨飘摇恐有不时之需。所以我来这里,便是向王相公报备,先将这一批甲具送到丰州的新军手中。” 王德用的眉头挑了挑,“安乐侯说的不错,此事我知道了,可将打造好的甲具交予司务,由他们送至丰州便可。这新军自上次在安乐侯的带领之下,两胜西夏军队,实是精锐。只可惜,这等精锐之师人数还是少了。若是安乐侯将之扩大十倍,想必西夏当不敢正视我大宋边关。” 新军花了多少钱,范宇是知道的。要是扩充十倍,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范宇不由摇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新军既是精兵,便不能多。只新军步卒身上所披龙鳞铠,便值十余贯钱。且新军为募兵,每月还有饷钱,为壮体魄,每日还要有肉食。这些零碎算下来,这数千人,一年不下百万贯之多。若是多上十倍,那便是上千万贯。我大宋的岁入不过九千万贯,哪里都能养了兵啊。” 听到范宇的话,王德用也是吃惊。这样的新军,确实是他有点不敢想的。军卒居然每日还有肉食,实在是太过奢侈。 大宋禁军多达八十余万,厢军还有三四十万,加起来便是一百余万。如果都按着范宇所建新军的这个标准,大宋定然破产。 “安乐侯所言甚是,倒是老夫想的少了。”王德用不由叹了口气道:“若是有这样的精兵十万,燕云十六州怕是也能拿回来。” 范宇笑道:“王相公说笑了,如今我大宋与辽国相安无事,若是轻易便撕毁澶渊之盟,岂不是道义上也站不住脚吗。” 王德用冷笑道:“朝中诸公觉得与辽国之间无事最好,却不知每年岁币贿敌,使之益发壮大且助长其贪鄙之心。索要关南十县之地不算,又欲增加岁币。若非辽国在西夏手中吃了大亏,此时定然会讹诈我大宋不休。宋辽之间相安无事不过是暂时,等辽国没了西夏威胁,便又会来我大宋身上找补损失。狼子野心,终是难填。” “王相公是这样想,但朝中大多数却不这么想。”范宇不禁摇头道:“如今歌舞升平,我大宋上下缺乏危机感啊。” 第381章 暴殄天物 王德用王相公虽然年纪已然不小,可是出身于将门世家,对于边事实是患得患失。 他更是从近些年的武备废弛中,看出来澶渊之盟的负面影响。 虽然心中焦虑,可是王德用身为枢密使作用有限,根本影响不了朝堂大政。 而这些年大宋的宰相们,也都并不觉得大宋有什么危机。王德用他一个将门出身之人,虽然是高官,可也动摇不了朝中诸公的看法。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在范宇看来,大宋短期的危机并不大。 “安乐侯与我所见略同,不愧是一手建立新军之人。”王德用看范宇最顺眼的,便是范宇组建了新军。 在大宋朝堂中,没谁敢向官家提出来,要组建新军。大宋扬文抑武,武将的地位日益低下。而且一旦说要组建新军,便会受到质疑和攻讦。 范宇虽然建成了新军,并且打了两场胜仗,可是这种质疑和攻讦一直也没断了。 “王相公过奖了,不过是在出使辽国的途中,看到辽国部族军居然随意过境,视我边军如无物。其时义愤难平,归来之后便向官家进言。”范宇摇头笑道:“也是我的胆子大,却不知自己有多莽撞。亏着官家对我还算信任,否则后果堪忧。” “不管如何,你也是为大宋建了一支能战之军。”王德用看范宇很顺眼,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正在这时,一名吏员手持着一张文书,急急走进王德用的值房。 “王相公,这是光化军的急报,那反贼张海带着三千余人杀奔均州!”吏员道:“光化军指挥使与贼接战三战皆败,贼势亦不可制,请朝廷增兵与之共同围剿张海逆贼!” 三千人的规模不大不小,光化军可不止这个人数,战力之弱由此可见一斑,让范宇都吃了一惊。 可是王德用却让吏员将文书放下,沉着脸道:“莫要惊慌,如此失措象什么样子。没得乱了人心,使众人失了分寸,出去!” 吏员受了训斥,急忙对着王德用躬身一礼告罪,而后退了出去。 王德用展开告急文书,扫了一眼,便又叹了口气。 范宇看到王德用的样子,显然是忧心不已。 “王相公,这反贼张海,为何我却是没有听说过?”范宇不由奇怪道:“三千反贼可也不是个小数目,攻城夺寨已是足够了。这样大一股反贼,应该不是突然出现的吧。” 王德用点了点头,“这张海早在明道元年便已在商洛之地带领数百人揭杆反叛,只是一直藏身于山中,却也危害不大。直到去岁偷袭内乡县得手,这才壮大了起来。只是逆贼张海却是狡猾的很,总是藏身山中,官军也不好剿灭。没想到,这等微末之患却是变的大了。” “王相公可就近调遣厢军,归于光化军指挥使统领,命其灭贼便是。”范宇建议道。 “不可取。”王德用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了范宇的建议,“光化军是禁军尚且三战三败,厢军尚且不如禁军,派过去也是无用。” 范宇看到王德用这里有事,自己干脆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便拱手道:“王相公有公务,那我便告辞,以免误了王相公的公事。” 王德用点了点头,却忽然问道:“安乐侯,我若请官家调新军到均州平叛,你觉得可行与否。” 让新军平叛当然是不成问题,那些农民起义者怎么可能是新军的对手。 不过范宇觉得王德用的问法有问题,让自己有些为难。 “王相公,新军乃是朝廷的新军,我不过是代朝廷组建而已。”范宇纠正对方和:“若要调用新军,官家首肯,枢密院一纸调令即可。” 王德用哈哈一笑道:“安乐侯倒是谨慎,只是你在新军身上花了许多力气,老夫若要调用,总是要告知于你一声才是。” 范宇笑道:“新军平灭那些逆贼,不过是杀鸡用牛刀而已。便凡新军一到,那些逆贼定然便会灰飞烟灭。告辞告辞。” “那我便让他们先到汴梁,安乐侯正可将链甲送至新军当中。”王德用却是有些好笑,对范宇的背影道。 范宇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道:“王相公安排即可。” 接下来的数日,范宇都泡在造作院中,盯着造作院的工匠烧制玻璃。 在第四日的中午,范宇刚刚在自己值房之中用了饭,便看到许当背着手前来。 许当这家伙一脸的神秘之色,进门便道:“侯爷,我得到了一件宝物!” 范宇盯着许当看,顿了一下道:“莫非是透明琉璃已经烧制出来了?” 只见许当表情一僵,不由开口道:“侯爷你这可就有些太过精明,一猜便猜了出来,却是无法得个惊喜了。就在刚才炼制的这一炉琉璃,出来之后完全无色且透明。如冰霜如水晶,看着甚为完美。” 说着便将手从背后拿了出来,“侯爷请看,我这特意是取了一块碎片,让侯爷看看。” 在许当的手中,果然有一块无色透明的玻璃,还反射着窗外射进来的光线。 范宇伸手取过这块玻璃,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错,果然烧制出来了。”范宇连连点头道:“配方可曾记下了?万万不可泄漏出去。这东西一旦制造出来,便能从辽国西夏赚来大笔的钱财。” “侯爷放心,我已经叮嘱过那些工匠们,让他们都不许声张。”许当低声道:“而且知道配方的,也仅仅只有两个老工匠与下官。那两个老工匠都是要有重赏的,他们也分得清轻重,不敢乱来。” 范宇点了点头,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这透明的琉璃是烧制出来了,但是做些什么东西,便须多多琢磨才是。这样,我新修的庄子,都是百工技院的学生们在实习。如今已房舍已经建起,还有门窗尚未完工。不如便将这些烧制琉璃的工匠们,烧制一些琉璃平板,以这等透明之物代替门窗之纸。” 许当的嘴立时便有些张开了合不上的趋势,这、这也太过奢侈。 “侯爷,这等无色透明的琉璃可是宝物一样的东西,你、你要用它来代替窗纸,这岂不是暴殄天物。”许当有些无法接受道。 第382章 重赏之下 许当并没有使用过玻璃的经验,而范宇前世的生活之中,玻璃无处不在。他们两个人,对于玻璃的观念自然不一样。 范宇觉得玻璃这东西现在捂着还值点钱,但是以后会越来越不值钱的。 但在许当眼中,玻璃就是宝物。 “许兄莫要惊讶。”范宇笑着摆手道:“你只当这透明琉璃是宝物,可想过没有,这东西的成本是多少。如果加大生产量,这东西还值得几个铜钱。” 被范宇这样一问,许当便在心中大概算了一下,发现被自己视为宝物的玻璃,成本竟然没几个钱。 “侯爷,这、这怎么可能,定是哪里出错了吧。”许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不敢相信。 范宇笑道:“这怎么会出错,非是透明琉璃变了,而是我大宋的工匠生产技术变了。原本极为难得之物,如今随着技术发展,变的容易得到。而且,这透明琉璃只是一项罢了。百工技院掌握在许兄的手中,那便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大金矿。只要在其他的技术上也有所突破,背靠着造作院,难道还怕搞不来费用吗。” “待这透明琉璃制成各种器物,更可交由永昌隆商号贩卖于天下各地。”范宇蛊惑道:“你想想看,透明如水晶的杯盘、花瓶、鱼缸、酒器、门窗、灯盏等物,哪个富贵人家见了,会不买上一两件?” 听了范宇的话,许当两手合在一起连搓了数下。 “侯爷的想法是不错,可是这透明琉璃看着如此精美,只怕让人一见,便会望而却步。这等珍贵之物,也不会有太多人买吧。”许当有些犹豫道。 “我们造作院只管制造此物,如何贩售便是商号和商人们的事情。”范宇摇了摇头道:“我们只管造出合适的器具,将之售予永昌隆商号或其他商号即可。” 许当被范宇的这番话所说服,不由点头道:“侯爷所言甚是,倒是我多虑了。” “眼下虽然这透明琉璃已经烧了出来,最难的还是如何使其制成器具。”范宇叮嘱道:“你可与众工匠,在这方面多用用心。此物制成平板琉璃应该不难,但是制成其他器具,便须别有心思。” “侯爷莫非以前见过他人制成琉璃器具不成,竟对此如此了解,尤其难的是对于琉璃的物性竟也如此清楚。”许当疑惑道。 范宇一不小心说的有些多,便让许当有些怀疑起来。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范宇也并不在意。 “古人言见微知著,便是这个意思了。古人著述之中,便有七月流火一说,这凡是能烧化的,都是可以流动的,琉璃亦是此理,莫不如是。”范宇信口便来,居然也颇有些道理。 许当释然,不由对范宇挑起大指道:“侯爷学识,常人难及。” 范宇怀疑对方在讽刺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 “尽快将琉璃器具造出来,到时先给官家送一些到宫里。既可作为赏赐之物,亦可将我造作院的琉璃器具一举扬名。”范宇摆了下手道:“凡是参与此事的工匠皆要重赏,最低者不得低于五百贯。” 许当吃了一惊,侯爷给的这个赏格可是非常高。汴梁寻常百姓一月下来不过挣四贯钱,这一次赏赐五百贯,便是其十年的收入之多。 “那两位老工匠呢,赏赐最高能高到多少铜钱?”许当不由问道。 范宇笑道:“五千贯也不算高,不过赏赐太多便是为其招祸了,那就两千贯吧。不要觉得工匠做的事情不值钱,这些钱财与其所创造出来的价值相比,还是太少了。我造作院,将来只这琉璃一项,怕是一年也能赚回数十万贯之多。” 大宋虽然还算开明,但是在这种封建社会当中,工匠的地位依旧低下。范宇这样重赏,便是给工匠们更多的希望。 既然已经开设了百工技院,让工匠们读了书,那么便要再他们提高收入,使之扎扎实实的提升社会地位。 有了学识有了丰厚的身价,还怕将来没有话语权吗。 范宇的路线,就是先造就一个工程师阶层,极大的丰富商品数量和种类。随着商品的极大的丰富,便会借着永昌隆带动起来一批权贵商人阶层。 这个阶层有权执有钱财,还有在当代最高的技术,这便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 他们只要看到技术提升中的巨大财富,便决然不会放弃。什么新政什么变法,都不如钱财来的实在。儒家文人集团又如何,还不是要为五斗米折腰。等文人集团明白过来的时候,商品经济的洪流已经是大势所趋了,他们要么融入进去做个资本家,要么便被淘汰。 听到范宇所说的数字,许当吸了口凉气。 “若是真有这么多,我造作院都不用向三司伸手,只自己赚的钱都用不完。”许当笑道。 “为什么不要?”范宇恨铁不成钢道:“这是咱造作院自己赚的钱,你以为是大风刮来的不成。钱赚的多了,便要给工匠们多发月例,不然谁会用心干活?三司所拨付的款项,本就是我造作院的日常运作之费,这是朝廷的法度,岂能不要。” 许当嘿嘿一笑道:“是,侯爷说的是,我这便先去告知工匠们这次重赏。叮嘱他们,早些将琉璃器具做出来,做出来便发赏格。” 范宇虽然没有跟许当一同去见工匠们,但是他却知道,这笔重赏宣布出去,对于造作院的工匠们是个极大的刺激。而百工技院,只怕明年会有更多的人进学。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造作院重赏工匠,使得琉璃器具的进度极为惊人。 不过两日的时间,便成功的制成了透明的玻璃板。五日之后,便有工匠发明了吹塑玻璃的办法,成功制出第一只玻璃瓶。 这个时间,也正赶上范宇的庄子,要安装门窗,他便作为透明琉璃的第一个试用者,在造作院订制了一批透明琉璃板。 但是范宇也是掏了钱的,否则因此被人攻讦,便有些十分不值了。 另外,他还让琉璃坊制了几套精美的彩色琉璃高脚杯与酒壶,自己亲自送到了宫中。 这等东西,一定要先给官家。否则自己的琉璃门窗安装好之后,定然会被官家看不顺眼。 第383章 为什么 明明烧制出来无色透明的琉璃,为何却要给官家送一套彩色的呢? 并不是范宇不想,而是这无色透明的玻璃质量并不稳定,有些瑕疵很容易就看出来。远不如彩色的透明玻璃,能将自身的瑕疵掩盖的很好。 范宇来到宫中,便让小黄门向官家通报。 很快范宇就被赵祯叫进了崇政殿内,抬头看了范宇一眼道:“安乐侯今日入宫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禀报吗。” 范宇微微躬身道:“官家,臣今日进宫,是向官家献宝。” 听到范宇要向自己献宝,赵祯不由得来了兴趣。不只是赵祯有兴趣,就是在一旁伺候的陈琳也有些意外。 安乐侯虽然很会说话,但并不是个谄媚之人。这次特意进宫献宝,就让人有些奇怪了。 “你说要献宝,可是献的什么宝?”赵祯盯着范宇,脸色微沉道:“安乐侯看我,可是那等昏聩贪婪之君吗。你若有此阿谀的心思,便多多为国出力才是,莫要搞些拍马之举,没的使人看轻于你。” 受到了赵祯的斥责,范宇却不慌不忙道:“官家容禀,我所献的宝物,乃是我造作院所自已造出来的。既不是祥瑞,也不是搜刮民间之宝,而是我大宋自己造出来的宝物,官家想要多少便要多少,但是他人却没有。” 陈琳原本还觉得安乐侯变的市侩了,谁成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是来炫耀来了。 不过,这也让官家赵祯与陈琳两人的好奇心更重。 “哦?是什么东西,居然让你如此自夸。你且让人呈上来,我看一看。”赵祯对范宇的话其实很是在意,别人没有,自己想要多少就要多少,这才是他身为大宋君王的乐趣所在啊。 原本还是训斥,转眼赵祯便换了一副和蔼的表情。 范宇让小黄门在外面取了一只华美的漆盒,放在殿中。 这样的盒子一共带来了四套,除了官家的这套之外,还皇后和两位太后娘娘的。 只不过给官家的这一套是最大的,只看包装便显得高于他人。 范宇将漆盒打开,自己往后退了两步道:“一套七彩琉璃酒具,请送与官家御览。” 其实他刚刚打开漆盒,里面的彩色玻璃便已经有反射的光线散射出来。 赵祯也是甚为惊奇,对陈琳一挥手道:“你且取来我看。” 陈琳来到漆盒前,也是啧啧称奇,这些琉璃壶和杯确是从所未见。 “陈总管可要轻些,这等琉璃之物脆而易碎。若是重些,便会碰坏。”范宇适时提醒道。 “咱家自然知道,宫中可也没少了琉璃物件。”陈琳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动作上还是很小心的。 这等彩色琉璃,并且还是透明的,以陈琳久在宫中还掌管着内库,他也从未见过。 对于这套彩色透明琉璃的珍贵程度,陈琳也是暗暗估计过的,最后的结论是价值连城。 轻轻将漆盒送到赵祯面前,陈琳道:“官家请看,这便是安乐侯所送的宝物,七彩琉璃酒具。” “这等明艳的琉璃酒具,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赵祯想伸手去拿,却又收回手道:“放在案上,取出来容我细观。” 陈琳将漆盒放在书案上,从中一件件的将这套酒具取了出来,摆在书案上。 赵祯左看看右看看,他还是头一次见高脚杯这造型,甚为惊奇。 但是更让赵祯惊异的,便是这套琉璃酒具六杯一壶不但是七彩的,而且个个透明。 范宇这时开口介绍道:“官家,这套酒具用来盛放葡萄美酒是最好不过。便是倒入寻常的酒水,亦会显出七种色泽来。尤其是光照之下,更显华美神奇。” 赵祯不住的点头,“不错,此物确是精美难得……不对,安乐侯,你说这种宝物我想要多少便要多少,这是什么意思。” 话说了一半,官家赵祯忽然回过味来。刚刚被这套七彩琉璃酒具所震撼,一时竟没想到这里。 “启禀官家。”范宇躬身道:“这套七彩琉璃酒具,乃是我造作院工匠所制。臣这里一共带了四套入宫,官家这套便是其中最精美的一套了。” 赵祯故做镇定的嗯了一声,才又接着道:“这等七彩琉璃,造作院竟也能制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范宇便想着加大工匠在官家眼中的地位。 于是范宇便拱手道:“不瞒官家,能够烧制出这等琉璃精品来,实属百工技院与造作院的工匠们的心血之作。为此已花费了不下万贯,这才烧制出来四套琉璃酒具。” 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得将目光离开七彩琉璃酒具,对范宇道:“安乐侯,你花费钜万,便是为了为烧制这等无用之物吗?” “官家莫要以为这等宝物无用,若是售卖于各国,便可价值连城,怎么说也不是白花了这些钱财。这说明,我朝的工匠亦极具才智。这等七彩琉璃能制得,那仪像台也能制得。试问若无这些工匠,我大宋还是那个繁华大宋吗。只怕繁华二字,便只剩个‘繁’字了。”范宇笑道。 陈琳不由暗自腹诽,安乐侯今天这葫芦里面,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安乐侯,依你所说,这东西可贩售于外,便能价值连城,你造作院可能多制出许多吗。”赵祯也是心中一动道。 “眼下倒是制不得许多。”范宇摇了摇头道:“总要让这些工匠们再改进技术才行,若是赏格给的高,想必将来很快便会大量产出。” 范宇自己是不敢说能大量制造玻璃的,否则的话官家赵祯要在这上面打主意,可就不好收拾了。而且,玻璃这东西先控制着量,才是敛财的最佳方案。 赵祯身为官家,却不是个大方的,他听到范宇提到赏格,便有些犹豫。 “好,那你先让人继续做着,到时交予永昌隆商号贩卖就是。”赵祯点头道。 官家只是让范宇做着,却绝口不提工匠们的赏格,显然是觉得,这些工匠们根本不值得重赏,或者就是舍不得。 而范宇其实已经将赵祯的反应都想到了,也给自己能大量的安装玻璃门窗找好了借口。 为什么?因为自己重赏了工匠。 就是要让官家明白,钱财不只是钱财,而是会推动生产力的资本和动力。 ( 第384章 用之于器 在官家面前,范宇不敢保证玻璃的产量。 但是事实上他自己清楚,这东西只要肯放开了做,产量很快便可以提上来。 只不过考虑到,要从中谋取足够多的利益,所以范宇才会在这上面含糊其辞。 将送给皇后的琉璃酒具也放到了崇政殿,范宇从崇政殿告退出来,便带着另外两套七彩琉璃酒具去了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中,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位娘娘,对于这等巧夺天工的琉璃物件也是赞不绝口。 两位太后不住嘴的夸赞范宇有孝心,而后又将话题转到了范宇的子嗣问题上。 成婚还不到半年,又是聚少离多,哪里这么快便有子嗣。对于两位老太后,范宇有些招架不住,便从宫中落荒而逃。 人还没逃出宫,便又被陈琳给拦住。 “安乐侯,官家还有一事正要找你,还请安乐侯随我来。”陈琳有些匆忙的道。 自己可是刚刚从崇政殿出来没多久,怎么官家又要找自己?范宇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想必是与自己有关。 再次进到崇政殿中,范宇便发现枢密使王德用也在。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便对他招了招手道:“安乐侯,王卿向我提起,要派新军去平定张海之乱。我觉得这新军乃是你一手组建,须问你的意思。” 在范宇看来,赵祯这也是在试探,张嘴便挖了个坑给自己。所谓伴君如伴虎,一点都不差。自己如果答错了,后面肯定便有小鞋等着自己。 不过,这等简单的问题对于范宇来不在话下。 范宇看了枢密使王德用一眼,便对赵祯躬身道:“官家何出此言,臣为大宋之臣奉官家为君,所作所为亦是为了官家和大宋。编练新军之事,虽是臣着手来做,可也是秉承了官家的意思。自出使辽国之时,臣觉得边军忘战懈怠才有此议,官家也是首肯同意了的。” “新军在边地两败西夏军队,虽是臣在其地调配,但这等功劳岂非亦有官家大半。”范宇又接着道:“自此两战亦可看出,官家英明决策,果断命臣建立新军是极为正确的预见。而王相公此次建议新军平贼,亦是很恰当的一个提议。当使新军得以磨砺,而如宝剑新发于硎。” 赵祯笑着点头,安乐侯不但忠心,而且极有眼色,这番对答的甚为合他心意。 不过,赵祯还是有些犹豫道:“如今辽皇正欲亲征西夏,边地尚不平靖,正是需要新军驻防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新军调去均州平乱,岂不是边地空虚。” 王德用此时微微皱眉道:“官家所虑不错,但辽皇亲征西夏,他们两国既然交战,定不愿轻犯我大宋边境。否则此时树敌,殊为不智。老臣以为,新军既为我大宋精锐,不可布置过于靠前。此时调去均州,一可平乱,二可练兵,一举两得。待平乱之后,辽国与西夏战事或未结束。大可使其在环州庆州驻扎,如同利刃抵于西夏腹心之地。虽我大宋军队严守边地,但兵锋所指,必使夏人不安。” 听了王德用的话,赵祯还是有些踌躇,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又欲言又止。 范宇看到官家赵祯的样子,便觉得可能与曹傅有关。 “官家,如今国舅曹傅亦在新军之中,为步卒指挥使。”范宇拱手道:“臣知国舅曹傅有报效朝廷报效官家重振曹氏家声之志,于公于私,皆应予其立功的机会。若是大国舅曹佾得知,想必也是支持的。” 范宇虽然没有提皇后,但是王德用也恍然,这定然是官家怕皇后担心幼弟,才会显得犹豫。 “官家放心,新军战力极强,西夏那等凶蛮之兵,亦在新军手中吃了大亏。均州张海那等乌合之众,岂能动摇新军使其一败。国舅曹傅有心报国,官家当予其一展所长的机会才是。”王德用也劝道。 虽然在谈公事的时候提到了皇亲的关系有些尴尬,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官家执意不允,那也没有办法。或者让官家将曹傅调离,也算是个解决方案。 不过赵祯并不算昏聩人也仁厚,做不出这等没品之事。 范宇又接着进言道:“官家也可先将新军调至河阳,造作院为新军骑兵打制了部分链甲,可使之就近装备之后再增两成胜算,而后再行转道均州。而且几位指挥使,亦可此时入京由官家对之耳提面命授以机宜。” 这个可算是大宋的特色了,武将出征皇帝授之阵图,也算是例行公事。 官家知道,虽然范宇没有明说,便这是让自己有一个和皇后商量的时间。 若是皇后自己不答应曹傅出征,那也有转寰的余地。 “如此也好,王卿、安乐侯,你们两人用心国事,却是鞠躬尽瘁了。”赵祯甚是满意道。 王德用这时拱手道:“那便请官家下诏,厘定调动新军事宜。” 调新军平乱的事情,就在君臣三人的商议下如此定下。 范宇回到造作院之后,便想起一事来。 想了想,便将许当找了过来。 许当知道范宇今日入宫去了,现在回来便又找自己,怕是七彩琉璃酒具出了问题不成。 因此,许当来到范宇面前之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侯爷此次入宫,官家对于这套七彩琉璃酒具可还满意否。”许当小心的问道。 “官家见到琉璃酒具甚为满意。”范宇点了点头道。 许当立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官家满意便无事了。侯爷找我,我还以为官家因此而生气,想来是我想的差了。” 范宇笑着摇摇头道:“许兄做的非常好,如何会惹得官家生气。就是惹到官家,也是我的责任。” “那侯爷找我前来,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的。”许当轻松的问道。 此时许当感觉,自己便是大宋对于格物之学最精通的几人之一,侯爷第一自己第二,这应该是没有跑的。 范宇此时看了许当一眼,便对他道:“许兄可曾看过墨子中关于小孔成像的一篇文章?” 许当立时点头道:“此文我是看过的,而且也已经编入百工技院的教材之中。此事甚为神奇,我也曾试过,确有其事,则其理尚有不明之处。” “而今我造作院既然已经造出透明琉璃,小孔成像之理,便可用之于器了。”范宇盯着许当笑道。 第385章 近在眼前 范宇所指的这个东西,说是与小孔成像的原理相关,其实是与光的传播相关。 既然有了玻璃,便不能没有望远镜。 官家赵祯今日可还问起,制造这等奢侈之物有什么用,自己当时搪塞了过去。 但是玻璃的暴利一旦被他人看到,保不齐就要将玻璃的制造之法从范宇的手中拿走。 那样的话,不如将望远镜这等军国重器造出来,谁敢伸手便是图谋不轨有意交通外国不利于大宋了。 范宇自己知道玻璃可以造望远镜,但是许当并不知道,听了范宇的话之后,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侯爷所说的意思,是让我用透明琉璃与这小孔成像造东西?”许当不由皱眉道:“但是这、这两不相干,如何能用到一起,莫非要在这透明琉璃上打出孔来,然后通过小孔看东西?” 这番话让范宇都没预料到,这思路相当的清奇,不过理解的虽然是错的,却也有些接近。 “许兄果然一点就透。”范宇违心的鼓励道:“但是透明琉璃本就透光,何须打孔啊。若是取一根竹筒,两边都用透明琉璃堵上,岂非也可用这竹筒视物。” 夸奖完了许当,范宇便再次启发对方。 许当还是不太明白,“这竹筒两边,都用透明琉璃堵上做什么,难道不堵上就不能视物了吗。” 这个反问使得范宇一愣,对方竟然说的好有道理,竟使自己难以辩驳。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将望远镜造出来。 范宇取了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条平平的直线,然后在直线下面画了一条很抽象的鱼。 “许兄你来看,这条线便是水面,这条鱼是在水下。”范宇指着自己所画的这条鱼道:“若是许兄手中有鱼叉,想要叉上来这条鱼,便猛的一叉掷出,收回鱼叉却发现没中。许兄可知这是什么道理?” 许当认真想了想,才小心的回道:“定然是我没叉过鱼,所以叉不中?” “哈哈哈哈!”范宇笑了起来,收了笑声才道:“这有没有经验先不考虑,就当许兄瞄的很准,鱼叉掷的也准,却还是没叉中,这是为何?” 被范宇奇怪问题所折磨的许当有些毛了,不由抖胆道:“定然是这鱼逃了。只是,侯爷为何这般两次三番的消遣于我,莫非下官对于侯爷有什么得罪之处不成。若有,还请侯爷直言相告,莫要如此使下官如坠雾中才是。” “好吧,这个道理其实也很常见。许兄可使人取一碗水,和一双筷子来。”范宇只得放弃了对许当的启发。 当即许当让吏取了一碗水和筷子,送到了范宇的书案上。 范宇将筷子一头放入碗中的水里,对许当道:“许兄你来看,这筷子在水中的部分,是不是与筷子在外面的部分有所错位。” 这便是光线的折射原理了,光线从一个介质进入另一种介质,便会发生折射。 许当看到,确如范宇所说,筷子在水中的部分与外面的部分发生错位。不由得两眼睁大,十分惊奇。 “这是为何?我竟从未发现过此等事!”许当不由惊异莫名。 “许兄,这便是我所说的叉鱼之时,看得准却叉不准的原因了。水中之鱼,与我们看到的鱼,已经发生的错位,自然便叉不中了。”范宇对他解释道。 “侯爷,这个错位我已知道了,可它为何会发生错位,难道是冥冥中自有上天好生之德,大衍五十缺一,万物予以一线生机?”许当自己的理解,与他的学识有关,这便往易数上靠拢了。 范宇咧了咧嘴,知识结构不同,这种固有的认识就不好扭转。 不过也没关系,相信许当看了这许多的技术教材,只要转换一下思考方式便可适应。 “非也,实是水面之上并非无物,而是空气。空气密度小,而水的密度大,光线从空气中进入水里,便会发生扭曲,我称之为折射。”范宇用笔,在书案的那张图画上又画了几笔,对许当示意道:“也就是,光线从一种物质当中进入另一种可以透入光线的物质,便会因为两者的密度差异而发生折射。” 经过范宇的详细讲解,许当若有所思道:“侯爷说的这个意思,我有些明白了,但是这密度又是何物,我却搞不懂。” 大宋并无密度的概念,便是对于这个认知却是有的。最简单的,便是对于金银的认识,金子重而银子轻,其实就是密度的差异。 “这个甚为容易,同样大小的两块金银,许兄以为哪一块更重些?当然是金块更重。为何,这便是因为金块的密度比银子要大。同样体积的物质,越重便密度越高。”范宇也是累,不得不回忆自己那点可怜的初中知识。 但是这对于许当来说,便如获至宝。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许当急忙取了笔,在纸上将折射与密度的原理给记了下来。 范宇对于许当的行为很是欣慰,不妄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对方终于学会记录总结了。 “侯爷真乃学识广博,更难得的是奇思妙想,发前人所未发,使我深为钦佩!”许当对着范宇发自内心的拱手道:“若侯爷何时还有这等高论,可随时告知于我。我觉得这些东西,可放入教材之中,使得百工技院的工匠们亦能从中受益。” 对此范宇相当欢迎,许当能这样主动,可省了自己的麻烦。 “许兄说的哪里话,我若略有所得,自会向许兄提起便是。不过是见微知著穷究其理的执念作怪,不肯以前人玄虚之论为信罢了。”范宇顺势装了一波道。 许当对他更是敬佩有加,不由深深一躬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侯爷既为良师亦是益友,当不吝赐教才是。我读墨子,便以为墨子已是一代圣贤,然而侯爷亦不输前贤。高论有证步步深入,使人不得不信,却又大开眼界,实是精彩绝伦!” 听了许当如此真心的马屁,范宇不由有些飘飘然。这要不再露一手,便有些对不起许当对自己的崇拜。 范宇哈哈一笑道:“道理归道理,若能使这等格物的道理实用,有益于世人才是正途。透明琉璃便是另一种透光物质,若是用得好,制造奇巧器具,便可视数里之外景物毫纤毕现如近在眼前。常人远眺只知大略,不可及也。将军用之于战阵,可先敌知其多寡虚实,必会为军国重器。” 第386章 可曾完工 许当虽然被范宇引导了半天,可也没有理解的如此之快。 当即便怔然道:“侯爷,这透明琉璃固然不错,可与军国重器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东西,真的可以比常人看的更远不成?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没办法,范宇只得在纸上画出一个凸面镜与一个凹面镜来。 “你来看,若是光线从这里射入琉璃镜,便须经过一次折射,再从琉璃镜中透出,便又是一次折射。”范宇不得不象对待小学生一般,给许当详细的讲解道。 前后用了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许当方才恍然大悟,手中捧着范宇所画的纸张如获致宝一样。 “这真的是军国重器!”许当激动的很,“若是我大宋军中用上此物,便可对敌了如指掌,先敌布置从容应对,当真是了不起的很!侯爷,我请求现在便让造作院工匠试制此物。若是真如侯爷所说,那便是说侯爷之前所提出的折射确实无差。而这等巧夺天工的实用之物,也定可使我百工技院与造作院名声大噪!” 在范宇看来,许当也明白了这不光是一个军国重器的问题,而且是为百工技院与造作院扬名的问题。 “许兄既然也想到了,那便去做。可先用竹筒制作一个出来,若是合适了,便可用铜管来制作几个出来。”范宇两手比划道:“此物涉及到折射,须得使这筒身长短可调。若是这折射聚焦不准,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许当一听到聚焦,便知道这又是自己不明白的问题。 为了不误事,便又将自己有疑问的问题都问了出来,范宇给他一一做了解答。 待得许当离开,范宇也累出一脑门的汗来。 又过了两日,造作院的琉璃工坊将烧制好的玻璃板都送到了城外的庄子。 范宇亲自带人押着拉货马车,一同去了庄子里。 那孙有才得知侯爷亲自前来,第一时间便跑出庄子相迎。 “侯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去做便是,怎的还躬亲前来,这岂不是显得我等无能。”孙有才看到范宇下了马车,便上前躬身道。 “知道为何不让庄子先将门窗弄好吗。这一次,我便是带着门窗材料而来,若是让你来做,我可不放心。”范宇摇了摇头道。 孙有才不由得哀怨道:“侯爷,不过是门窗这等事情而已,便是上好的木料,再精致的雕刻,小的也能给侯爷安排的妥帖无比。难道侯爷就如此不相信小的,连这等事都做不好吗。” 范宇对此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命人揭开拉货马车的苫布。而当马车上的苫布被揭开之时,孙有才立时便闭上了嘴巴,两眼通红的盯着马车上的玻璃板激动不已。 “这、这、这是琉璃?这等晶莹剔透的琉璃板,即使富可敌国之人,怕是身价也抵不得这半车!”孙有才的声音都发抖了,“侯、侯爷说的不错,小的确实不配,便是坏了其中一块,将小的卖了也不值啊。” 原本还想琢磨着再吹捧侯爷两句,可是这里还有七八辆的拉货马车都盖着苫布,却是将孙有才震得不轻。连脖子都缩的短了,哪里还敢乱讲话。 范宇对孙有才道:“这些琉璃窗,刚刚从造作院中拉出来,现在这制作琉璃门窗之事,便可交给你来安排。且去将制作门窗的工匠们都找来,我与他们讲一讲如何来做琉璃门窗。” 孙有才急忙躬身道:“侯爷,可先将这几车琉璃送进庄子,莫让歹人得了消息,动了歪心思才是。另外小的以为,可将府中的侍卫留下几个人,日夜看管这些琉璃。否则,恐怕庄子里的工匠们也先按捺不住了。这些琉璃价值连城,所谓财帛动人心,不得不防意外之事才好。” 范宇哈哈一笑,但也知道此时大宋玻璃并不普及,众人少见多怪,多半会敲些小小的边角偷偷私藏起来带走。虽然自己觉得没啥,可是这些玻璃自己还要做门窗用,都被人分了也是个麻烦。便依了孙有才的话,让人将马车都赶进了庄子里。 孙有才将工匠们都招呼过来,等候范宇安排。 “诸位师傅们辛苦了一阵子,我的庄子也就要完工。”范宇对着众位工匠们拱了拱手道:“今日请大家来,便是告知大家,如何制作琉璃门窗之事。” 不用范宇多说,这些工匠们其实也看到了范宇身后马车上的透明玻璃,早就窃窃私语了。 此时听到范宇主动提起,便有人大着胆子道:“侯爷真要用这等奢华之物做门窗吗,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这些工匠都是造作院和百工技院的人,范宇倒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大家可莫要觉得这些琉璃有多难得,这几车琉璃,便是咱们造作院自己烧制出来的。”范宇笑道:“我不过是先弄来一此,做成门窗试用而已。只要造作院自己能烧制,便不是多难得之物。” 听到了范宇的解释,在这些工匠们眼中,这几车玻璃的价值立时便身价倍跌。 “侯爷要如何做这琉璃门窗,尽可吩咐给我等,保证给侯爷做的利索漂亮便是。”有工匠大声道。 大宋平常的门窗,都是各种木棱格再糊上透光好的窗纸。但是这一次有了玻璃,便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些琉璃可裁成长方形,封以木框便可。”范宇指了指马车上的玻璃道:“如果裁开这些琉璃,我会告诉你们中的大匠。其余的,大伙便可看着弄了。” 玻璃脆硬,这东西要裁开,便须有所谓的金刚钻。大宋已经有锔瓷的,自然是难不倒人。 将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完,并专门取了一块玻璃让那两位大匠试裁几次,着实使两个大匠有些惶恐。 不过范宇并不在意,这玻璃刚刚出现还有些唬人,等日后渐渐的多了,总有一日会少人问津。 最后以叫来孙有才,范宇问道:“庄子里除了门窗,可还有几处都可曾完工?” 孙有才不敢怠慢,急忙拱手道:“禀侯爷,庄子里面只剩门窗。待门窗装好,侯爷便可入住。不过这些房舍都空空如也,尚无打制家俱。打制什么样的家俱,还要请侯爷拿些主意。莫要随意弄出来,却使侯爷不中意,那便不美了。” 听了孙有才的话,范宇一下子便想起来,躺椅和沙发。想象着自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别提多惬意。 第387章 曹傅回府 当下范宇便将自己的要求向孙有才说了,并让他拿来纸笔,画出沙发与躺椅的图形来。 “这沙发甚为简单,只要一个足够宽大的框架出来便可。躺椅也并不难,人躺上去便可前后晃动。”范宇指着自己画的躺椅和沙发道:“请木匠师傅们多打制几套,躺椅在天台和凉亭之上可都用得到。那沙发用的更多,书房、大厅、客房也都不能少了。沙发要两小一长,再搭配一张矮几,如此便可在矮几之上奉茶。” 孙有才听着范宇为了一几把舒适的椅子在纸上指指点点,便对范宇有了一个好享乐的印象。 这个印象其实也不算错,范宇第一次见到孙有才,便是让他修庄子。 而后安排的事情,也都离不开享乐之事。比如找酿酒师傅冯三、装琉璃门窗,现在又要弄这些舒适的椅子。连着这些件事情,莫不是与享乐有关。 范宇并不知道孙有才的想法,就是知道了也不过是置之一笑罢了。 他巡边回来,这么折腾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韬光养晦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若是人人都觉得他这个安乐侯就是贪图享乐,那才是一件好事。反正范宇立的功劳也已经足够大,落个享乐的名声那才安全。 到时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官家要用人,自然是找又能干又让他放心的安乐侯来做了。 在官家的眼中,范宇便这个有很强的才干,却又好享乐而胸无大志之人。 范宇若在官家的领导之下夹带些自己的私货,行事便非常方便,那是再容易不过。 他在汴梁过着自己的享乐生活,却不知道辽国大军云集,辽皇耶律宗真一声令下,近二十万人马便陆续的开往辽国与西夏边境之地。 而在西夏一方,看到草原上草长莺飞,便知道辽军将至,也已经紧张起来。 耶律重元自得了范宇的书信,便视为极为重要之物,一直带在身上,从不假手于人。 而在丰州的新军,也在杨广、狄青与曹傅三人的带领之下向着河阳进发。 得知新军要被派去均州平乱,杨广对于范宇是极为感激的。若不是范宇将他挑选出来,又如何会有他成为新军都指挥使的今日。 抱着同样心情的还有狄青,他是正牌的贼配军,可是安乐侯不以为忤,反而将之挑入军器试用队中。从那时起,狄青便知道自己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要说对范宇又敬又怕的,当属曹傅了。这小子从来就是个惹祸小能手,已经到了人憎狗嫌的地步,好在安乐侯敢对他下狠手。 曹傅还记得,自己平生第一次挨揍,便是在安乐侯的指挥下,被狄青杨广两人痛打。 不过如今曹傅却是不一样了,在新军中的这些日子里,没少被杨广与狄青两人磨练。 这次奉命去平乱时,曹傅的个头也长了起来,人也变的强壮了许多。若是不细看,怕不是以为这都是个二十岁的壮小伙了。 他们三人带着六千新军来到河阳,其中三千步卒三千骑兵。将新军留在河阳的营中,三人便快马奔向汴梁城。 这一日范宇正在庄子里盯着打造沙发,却突然有府中的侍卫来报,说是新军的三位指挥使到了府上正要拜见自己。 想了想,范宇却没有回府,而是让人传话道:“让他们三个先去交卸公事,该回家的便先回家看看,我这里正忙着,可没有时间。” 那侍卫目瞪口呆,侯爷在这里看工匠打造沙发等物,居然说正忙?没见那工匠已经对侯爷的指指点点有些烦了吗。 可这是侯爷的吩咐,传话侍卫不敢不听,便回去之后向杨广、狄青、曹傅如实转告。 三人一听侯爷派人传的话,便有些无奈。 杨广道:“侯爷既然此时无有空闲时间,那我等便改日再来也好。离家数月,至今还没回过家,说起来也确是想家了。曹傅家就在汴梁,狄青便跟着我到,到我天波府中盘桓这两日吧。” “杨兄一家团聚,我如何会打扰。不过,我可住于造作院中。”狄青摇了摇头道:“我在半路之上便已经听说,我们这些新军驻扎于河阳,便是要接收一些新制的军品甲具。正好我可住于造作院,先就近观摩一番也好。” 杨广也不勉强,只是绝了次日的行程,三人便各自散了。 曹傅直接便回到了曹府。 他因为这几月每日都在军中砥砺打磨自己,因此人不但长的高了,脸上也有些变化,显得更加成熟。 这使得曹府的门房几乎都没认出来曹傅,还差点将他给赶走。 好在曹傅讲了几件事以前的胡闹之事,这才使得门房认出来了他。 回到自家府里,曹傅第一件事,便是去见兄长曹佾。 曹佾也是刚刚回到府中,正在书房饮茶之时,却听到人声由远及近。 “府中还是老样子,并无什么变化”正是曹傅嘟嘟囔囔的声音。 虽然曹傅如今的嗓音变的更粗了些,可是碰到兄长这等真正在乎的人,却是一下子便认出来曹傅的声音。 “曹傅?”曹佾急忙放下茶钱,快步迎了出去。 正好曹傅也正要进来,两人却是一下子便互相看到了彼此。 “兄长!”曹傅也是有些小小的激动。 曹氏兄弟两人见面,都是甚为欢喜。 “你这些时日做的不错。”曹佾身为兄长,自是要矜持一些,“新军两次击败西夏军队,听说你都参加了。如此等漂亮的胜仗,可以多来几次。若是二哥你能多立些功劳,便真可重振我将门遗风了。” 曹傅哈哈一笑道:“我那不是跟着捡了些便宜而已。兄长这边可还算安好?” “我在汴梁能有什么事,倒是进宫两次见了阿姐,她每次都提起你一。”曹佾看着自己幼弟这等模样,不由心生感慨道:“从汴梁出发之时,你还一脸的稚气。如今再见,竟已是面目之间有些英气了。” “兄长说笑了,我这不过是在军中习惯了而已,新军之中,又有哪一个不是如此。”曹傅笑道。 “这不一样,你可是要做我曹家的麒麟儿的,自是不同。若是阿姐见了你如今的样子,怕是不知道有多欣慰。”曹佾由衷的道。 第388章 再接再厉 曹氏兄弟两人许久不见,自有许多话讲。 问了曹傅的近况,曹佾感慨极深,觉得自己这幼弟终于是出息了。 “走,如今天色还早,便随我进宫去见阿姐。”曹佾拉起曹傅,便向外而去。 兄弟两人坐上马车来到宫门外,与宫门的侍卫打了招呼便进入宫中,两人直接就去了坤宁宫。 在坤宁宫里,曹皇后自是在的。 曹皇后为人低调不事张扬,如今虽然得了皇上恩宠,可也依旧如此并未改变。 听到宫人禀报,自己的两个兄弟前来,曹皇后极为欣喜。 关键是在边地的幼弟也来了,这才是曹皇后大喜的原因所在。 曹皇后与曹佾两人,身为长姐长兄,可是对于曹傅这位幼弟十分宠爱。如今一另数月,又是在边地那等危险之处,自然牵挂的很。 如今听到曹傅也回来了,曹皇后便亲自迎了出去。 曹佾与曹傅两人见到阿姐,便急忙上前行礼。 只是曹皇后却是上前一把便拉住了曹傅,红着眼睛道:“小弟长高不少,人也变黑变瘦,想是在丰州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曹傅当然不会承认,哈哈一笑道:“我们新军两场胜仗下去,谁敢来招惹?丰州那里除了不如汴梁繁华,也没什么苦头可吃。当初打败西夏军,许多死马被做成了马肉肠,至今还没吃完。没想到做成腊味,竟百吃不厌,这也不算是吃苦吧。” “只不过是在军中,便要守着军中的规矩。”曹傅笑道:“我身为步卒指挥使,每日里操练兵士,若不以身作则须知脸上也不好看。因此,我也只能比这些兵士起的更早练的更好才是。” 曹皇后听了幼弟的话,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欣喜。 当即便对坤宁宫中的宫人道:“让坤宁宫的厨师准备酒菜,我要给小弟接风洗尘。对了,等下将安乐侯进献的那套七彩琉璃酒具也取出来用。” 听到阿姐提起安乐侯,曹傅不由得注意起来。 “阿姐,安乐侯居然进献了七彩琉璃酒具?据我所知,安乐侯可不会轻易出手这等宝物。而且安乐侯身有大功于国,向阿姐进献宝物难道是想请阿姐在官家面前美言不成?他可不是这等人。” 曹傅有些不信,他兄长曹佾也有些不信,看向曹皇后的目光之中,便带有疑问。 “我们进去说话,这些事都是些闲事。不过,安乐侯此人是有大能为的。便是享乐,也能搞出他人所无的花样来。”曹皇后对于范宇十分钦佩。 当下,便领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到了坤宁宫的大厅中落座。 “阿姐所说的花样是什么,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曹傅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回京之后,我便与人去拜见安乐侯的。只是安乐侯却在城外有事,便让我们先各自回家。因为没能见到,却也不知安乐侯近来可好。” 曹皇后微微笑着点头道:“难得安乐侯年纪如此年轻,却是有功而不倨有权而不恋,功成身退极为坦然自在。我刚刚所说安乐侯,他如今虽然在京中,却也在造作院没有闲着。那七彩琉璃酒具,他可是往宫里足足进献了四套之多。官家和我,两位娘娘,每人都送了一套七彩琉璃酒具。只不过送给官家的那套,是其中最大最精美的罢了。” 听了阿姐的话,曹家两兄弟都有些合不上嘴。即使曹佾在京中,也是头一次听说。 “这等宝物,安乐侯居然一次便送出四套,这怎么可能。”曹佾首先摇头道:“若只是一套还有情可缘,但是四套,便有些说笑了。” 曹傅却对范宇有着莫名的信心,听到兄长质疑安乐侯,便开口道:“若是别人这样做,我是不信的。但是安乐侯的话定然不假,而且阿姐也没必要来骗兄长与我。想来便是安乐侯花了大价钱,从市舶司等处向胡商处购回来的。” 虽然心中相信范宇,但是曹傅却是不知道,那所谓的七彩琉璃酒具,不过是自己烧制出来的罢了。 “小弟却是猜的差了。”曹皇后不由笑道:“这安乐侯真是一代奇人,那七彩琉璃并非购自于外,而是在安乐侯所管的造作院中烧制出来的。我说他没闲着,便是指的此事。听说他还烧制了许多无色透明的琉璃板,要给自己的庄子都装上琉璃门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想必是奢华的很吧。” 曹傅听着有些目瞪口呆,这与他所认识的安乐侯可不一样。记得在出使辽国之时,自己赚了那辽国皇太弟一百两黄金,安乐侯还坑了自己一笔去。从那时起,曹傅便发觉了范宇抠门的秘密,只是并未张扬。 如今阿姐说安乐侯如此穷奢极欲,竟然在自己的庄子里安装琉璃门窗,这等事只怕宫中也无此奢侈。 不过心中略一转念,曹傅便觉得自己猜到了范宇的心思。这定然是安乐侯立功太甚,便故意如此以自污。 从小便生活在权贵之家,曹傅没少见过勾心斗角之事,他自然是有这方面的判断。 想到这里,曹傅口中话风也是一转道:“安乐侯有大功于国,既然喜欢这等事,那便让他享乐便是。反正这琉璃也是他自己烧制出来的,谁还能说些什么不成。” 曹家姐弟三人正说着话,宫人来报酒菜已经准备好。 于是坤宁宫中曹皇后便开起了家宴,并让人将那套七彩琉璃酒具取来,让自己两个弟弟也看个稀罕。 酒具的造型偏西方的外形,酒壶酒杯上色彩斑驳晶莹剔透,将酒液盛入其中,在灯光下看来更是美轮美奂。 “唐时李太白曾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但是在我的看来,只怕夜光杯也不如这七彩琉璃杯。”曹皇后不由得赞叹道:“如此美器,酒未饮而人已醉于其中。” 曹傅哈哈一笑,“阿姐身为女子,自是喜好这等美器的。” 只有曹佾皱眉不已,他身为曹家这一支的长兄,也是顶梁柱,想的更多一些。 安乐侯如此奢华,只怕必然会引来攻讦。那些文官几次弹劾安乐侯无果,想必也一定盯着。安乐侯如此做,岂不是给了对方机会不成。 韩琦身为谏院的老大,手下全是谏官,自然早就知道范宇的事。 他也并没放过这个机会,且已授意下面的人上本弹劾安乐侯,务必再接再厉。 第389章 会影响心情 如今的韩琦已经不是以前的右司谏,而是升任知谏院管着整个谏院了。 唯一让韩琦感觉美中不足的,便是到了自己任知谏院之时,官家硬给添了一个包拯为副知谏院,这使得他这次升职有些美中不足。 不过包拯与韩琦两人是同年,这倒是有同窗之谊,互相也好说话。 韩琦将谏院中的那些司谏和正言等谏官们都叫来,给他们讲朝廷冗费入不敷出,近来要大家检举奢靡浪费之风,以正朝廷纲纪。 其实在这之前,安乐侯范宇大修庄院之事便已经在勋贵和朝廷命官之间流传开来。 虽然范宇已经叮嘱过孙有才和那些工匠,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一两个喜欢炫耀的,忍不住将安乐侯的奢华作为谈资。 韩琦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才会召集下面的谏院从属,并让他们以节俭为主要目的开始进谏。 如此做的好处,便是可以显得自己是出于公心,而并非是针对某一人。 其实韩琦就是要针对安乐侯范宇,因为他觉得安乐侯是个极为危险之人。就连自己十分看好的张唐卿,居然也隐隐对安乐侯有亲近之感。 说起来,韩可算是张唐卿的半师半友。曾教导过张唐卿的文章,也曾与之相谈甚欢,那可是他极看重的才俊之士。 可是气人的却是,在上次韩琦弹劾安乐侯时张唐卿故意帮倒忙。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是读书人,互相之间肠子里的那点弯弯绕谁不清楚? 由那时起,韩琦便让人打听过安乐侯与张唐卿的过往。由是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相当不错。 对此,韩琦是又生气又惋惜,几次给张唐卿写信,劝其莫与安乐侯往来。 张唐卿对于韩琦本来甚为尊敬,只是与范宇交流之后,便受范宇影响,在陕州大力创造经商环境,使得陕州迅速繁荣起来。也就是因为有过实践,这才使得他更加笃信范宇的说法。 可是张唐卿每次收到韩琦的回信,都知道韩琦成见愈深,不好改变对方的看法,因此回信便多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搪塞之言。 也是因为张唐卿的这个态度,韩琦对于范宇则更加的迁怒,视之为大宋之贼。 要知道,张唐卿可是景祐元年的状元,若无意外将来便很有可能是大宋的宰执。 如今张唐卿被安乐侯范宇带的歪了,实在是有些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趋势。 韩琦除了知道张唐卿与安乐侯交好,还知道杨察、徐绶、苗振、杨谔等人,都与范宇走的较近。 这些人都是景祐元年科考名列前茅之士,在韩琦看来,都是被安乐侯给带到了沟里。 若不是有这样的看法,,韩琦也不会将范宇视为国贼。 这一次借着节俭的由头,韩琦便是要再次造势弹劾范宇。 范宇自己却并不知道,又有一波风雨向自己侵袭而来。 他如今在自己的庄子里,盯着最后的收尾。玻璃门窗已经安装好,虽然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但是也大体上的效果也已经达到。 此时这座原本的御庄,便如后世的一座现代简捷与传统建筑结合的民宿庄园。 也没有刻意的营造景观,只是随意的在院落之中摆了几块巨石,种了些花草树木。 虽然没有弄成繁复的一步一景,可也尽显舒心大气。 尤其是在天台的凉亭之中,微风阵阵甚为惬意。向北边望过去,便可看到黄河这条巨大的浊流横亘于天地之间。东西两边,是无数的田野村庄。再往南边看,便是东京汴梁这座百万人口的巨城了。 造作院制出来的玻璃虽然已经达到无色透明的要求了,但是还是有些许浑浊,而且玻璃板也要稍厚一些。不过范宇一想到这是在大宋,便不再挑剔。 因为玻璃质量还不行,也没弄什么落地玻璃窗,否则的话,看起来还要更加美观一些。 已经有几套沙发和躺椅打制好了,如今范宇也让人放到天台的凉亭中一套。 没有海绵垫,范宇便命人在沙发上铺了几层厚皮毛,往上一坐,整个人便陷了进去。这等被温软所包裹的享受,也是罕有可比了。 范宇本想多躺一会儿,却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立时让随行的王小丁去将孙有才叫来。 孙有才来到天台之上,对着范宇行礼道:“侯爷相召小的,不知有何吩咐。” “我记得,那冯三曾说过,二十余日那酒便可酿好。如今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可将冯三叫来,再抱一坛酒过来。”此时天气也已经渐暖,却是让范宇惦记起来自己的啤酒计划。 孙有才不敢怠慢,立时应了一声,便跑下天台去酒窖找冯三。 酒窖之中,冯三正在睡觉,便被孙有才给叫醒。 “冯师傅,侯爷如今就在庄子里。他让我问你,酒酿的如何了。”孙有才叫醒冯三之后,便立时问道。 冯三哈哈笑道:“侯爷这啤酿有些意思,已经好了。原本想再等两日再报与侯爷知道的,谁知道侯爷竟这么急。” “那就好,先取一坛来,我们去让侯爷尝一尝才是。”孙有才急忙道。 两人抱着一坛酒,来到天台之上,便见到了范宇。 “冯师傅一脸的喜色,显然这酒酿的应该是不错了吧。”范宇看到冯三脸上带笑,神态很是轻松,便猜出来个大概。 “托侯爷的洪福,这酒已经酿出来。味道略苦,却是甘洌清口败火提神,别有一番特色。”冯三拱手笑道。 范宇看到冯三居然说的这么清楚,想来是没有少喝。 “且倒一碗来,我尝一尝。”范宇对冯三道便知。 冯三弄开坛子的封口,倒了一碗酒在碗中,双手递到了范宇的面前。 范宇一端起碗还没喝,便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啤酒花味道。再一看碗中酒水的色泽,却是清澈的黄褐色。 先啜了一小口,范宇便感觉到了啤酒的味道。与前世的啤酒相比,碗中的啤酒更加的香一些,但是两者又有其他区别。在范宇看来,便是一个用酒曲一个用的纯酵母。 虽然有些区别,但大致口味却是并没差太远。而让范宇有些不习惯的是,这碗啤酒当中没有多少泡沫,也没多少杀口感。 不过,这却是被更香醇的口味所补上了。若是将来用玻璃瓶子使这些啤酿进行二次发酵,想必便可补足这些缺憾。 否则的话,总是喝着跑气的啤酒,会影响心情。 第390章 有些麻木 将坛子里的啤酒倒入瓷碗中,让范宇产生了一种好笑的感觉。 摇了摇头,范宇看向冯三,“冯师傅酿的一手好酒,确实是这个味道。” 冯三得了侯爷的夸奖,全身的骨头都轻了好几两。往常自己在酒坊里一钻就是个把月,可没听谁说过多少自己的好听话,关键这位可是大宋的侯爷,这面子是足足的。 “侯爷说的哪里话,小人给侯爷酿酒,侯爷也没亏待了我。”冯三是孙有才重金找来的,一个月可是就能得五十贯钱,已算是大宋的高薪。 范宇笑了笑,便指着自己面前的啤酒道:“冯师傅你自己酿的酒,觉得此酒如何。” 冯三听到侯爷的话,心中便是一紧,莫非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来了? 心中虽然紧张,但是冯三口中却道:“侯爷让小人所酿的这种啤酒,难度并不高,喝起来麦香浓郁也比较清爽。只是当初侯爷所说的什么艾尔啊拉格啊,小人还弄不清楚。但是看这酒液相对清澈,想必应是侯爷所说的拉格一类。究其清爽可口的原因,想必是侯爷让小人往里添加了蛇麻草的花朵。虽然初饮之时有些微苦,可是喝了几口便能适应,反而让人总想着这一口。” 冯三看到范宇表示赞同的点头,便又咳了一声,接着道:“此种啤酒乃是侯爷所首创,小人以身价性命担保,绝不敢外传。若是小人将这啤酒的配方外传,便让小人全身死于非命!” 起初冯三是奔着丰厚的报酬来的,可是当范宇对冯三讲了这啤酒的酿制方法之后,冯三便一直担心祸事上门。 现在终于将啤酒酿好,冯三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谁知道安乐侯会不会一狠心,便将他沉了黄河。要知道大宋的酒虽然是官卖,但是权贵们也可取得经营许可。 冯三这几天为了把握啤酒是否酿造成功,这几天每天都要喝一坛。他喝了之后,便知道这等啤酒将会成为大宋又一名酒,而且是比较另类的一种名酒。此酒一旦售卖,便会风靡一时,其中的利益只怕绝不是个小数目。 他自己若是不快一点表明态度,怕是在这权贵面前不会有好下场。 范宇听完了冯三的话,不由得也沉吟了片刻。 之前范宇酿啤酒,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但是听了冯三的话之后,才想到这可以做成一门生意的。 “冯师傅莫要担心,你既有功劳亦有苦劳,我并非过河拆桥之人。”范宇自然也听出了冯三的惧意,便安慰道:“你若是愿意留下为我酿酒,我便开一间酒坊,专门由冯师傅负责。至于报酬吗,便按现在的报酬如何。” 冯三当然不会放过这自以为是的活命机会,急忙点头不已。只要贵人不起什么心思,饶过自己这条小命便好。 可是他却没观察到,范宇对于啤酒的所谓配方并不是十分在意。 在范宇自己看来,这是他想要推广的,不过要先自己推广出去,汴梁才有可能流行起来啤酒。 “能给侯爷酿酒,是小人的福气。侯爷放心便是,小人一定会让侯爷的啤酒变成汴梁城的名酒招牌!”冯三指天发誓道。 范宇勉励了冯三和孙有才几句,便让两人给自己马车上装几坛回去。 在范宇打道回府没过多久,许当便登门来访。 这一次,许当的手中捧着一只长条形的盒子,一见到范宇便有些眉飞色舞的道:“不负侯爷所托,这望远镜总算是制出来了。侯爷请看,这镜子可还有改正之处?” 说着,许当便打开了手中的盒子,从中将一支竹筒取了出来。 范宇看到,这竹筒两端都有玻璃镜片,打磨的极为精细光亮。 许当将这竹筒一拉,便拉得长了,原来是两支粗细不同的竹筒套在一起。 “侯爷,这是刚刚制出来的。只要伸缩这竹筒,便可看到不同远近的事物,当真是神奇的紧。下官也不知道侯爷哪里来的这许多妙想,真是让人佩服之至!”许当双手将这望远镜送到了范宇面前,还在赞叹道。 范宇将这竹筒版的望远镜取在手中,对着远处的树梢望过去。那树梢的叶片,仿佛就在自己眼前,连叶片上有几根叶脉都看得清楚。 “非常好,有了这东西,我大宋的官军便可料敌先机,事先便可知其虚实。许兄,这次又辛苦你了。”范宇将望远镜放下,由衷表示出褒奖之意道。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只不过是跟据侯爷的授意,做起来并不难,中间可费不了多少力气。”许当不敢居功,急忙谦虚道。 范宇拿着手中的竹筒望远镜,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接着道:“这东西既然已经能做出来,那便可以再做的精细些。我看这镜片,都是镶到竹筒中的。可以让造作院的工匠们做几只铜管的,这镜片用螺丝口卡在两端。如此一来,望远镜便结实许多。而且镜片若是损坏了,也方便更换。” 他这里先给了许当通夸奖,紧接着便提出了如何修改的意见。 许当不由苦笑道:“侯爷你所说的螺丝口是什么,恕下官愚钝,并不明白这、这种东西。” 范宇这时才想起来,中国古代好象就没有出现过螺丝连接件。他在后世之时,也没有见过相关的出土文物。不过,中国古代的榫铆结构连接,却是玩的独步全球出神入化。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拿着手中的竹筒望远镜比划,范宇笑道:“这螺丝接口却是异常简单,假若这是铜管,便在外面这里刻出如同螺丝的旋转纹路。另外一个大一些的铜管,便在内壁上刻出螺丝旋转纹路。如果两只铜管对好口,螺纹相扣然后拧紧,便可使之连接在一起。若是想要将之变短,那反向而拧,其螺纹便会松开,自然也就将铜管分开了。” 螺纹的原理并不难理解,只不过工匠们并不屑于用这样简单的东西,那样可显示不出自家高超的技术来。却不想,只有这样简单的东西,才能工业化成规模的生产。 许当听了范宇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侯爷学识当真广博,下官这便让人去改。”许当都懒得说佩服了,有些麻木。 第391章 以贼练兵 待许当走后,范宇才把玩着手中的竹筒望远镜。 许当这次本就是送来请范宇指正的,因此并没将其带走。 范宇拿着望远镜就东看看西看看,这东西如果窥人隐私也是一件利器。 然后范宇便在镜筒里看到一张熟悉的大脸,也正对着他看。 吓了范宇一跳,急忙将望远镜放下,便看到还玉公主出现在自己的对面,正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望远镜。 “夫君拿的这是何物?”还玉公主不由好奇的伸手来拿。 范宇只得将手中的望远镜交到了还玉公主手中,“这是望远镜,可以远观数里外的景物。” 手把手的教给还玉公主如何使用,范宇就再也碰不到这支望远镜了。 “快看!夫君快看那佛塔上的风铃,这都可以看得见啊!”还玉公主惊喜的叫道。 范宇只能陪笑,这算是成了还玉公主的玩具。当然,这不过是竹筒试制的而已,也只是个玩具罢了。 待许当制出更好的,那才是正经的军国重器。 两日之后,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再次来到范宇的府中。 这一次范宇接见了三人。 范宇请三人坐了,便笑道:“上次你们来,我正忙于城外的庄子。而且你们一回京便要来见我,于礼不合。新军乃是朝廷的新军,并非我安乐侯的私军。你们三人如今皆为新军之将领,当有所注意才是。” 杨文广立时拱手道:“侯爷提醒的是,我等回京便来侯爷府上,实在是想见侯爷才会如此。不管如何,新军都是侯爷一手建成。而我们三人,也是由侯爷提拔上来的。若是连知遇之恩都能忘却,又凭什么报效朝廷与官家?” 狄青与曹傅两人,也跟着点头,表示确是如此。 如今新军的最高指挥官就是杨文广,为都指挥使。他与狄青和曹傅三个人,都因功被封为游击将军加骑都尉。 狄青与曹傅两人,则是指挥使,在新军中仅为杨文广之下。 看到三人这副模样,范宇不由笑了起来。 “你们倒是心齐,但是这样好也不好。”范宇摇了摇头道:“新军我已经交到了你们手中,如何用好,便是你们三人的事情。首先一点,便是新军不能容不得他人。其次,莫要将新军的风气坏了,莫染了那些厢军禁军之中的陋习。最后,便是治军要严伙食要好。” 范宇早在火山军驻地之时,便与他们说过,精兵的伙食一定要好一些。若有条件,每天吃点肉是要保证的。 当兵要时常训练要上阵拼杀,如果营养都跟不上,其余的就都是笑话。 曹傅这时拍了拍脑袋,看向杨文广道:“杨大哥,江指挥送咱们的时候,不是还托你给捎一封信回来吗?如今到了侯爷府上,却是不要忘了。” 经曹傅提醒,杨文广拍了拍额头道:“确实是有此一事,我已经带来了,请侯爷过目便是。” 接过杨文广送过来的信,范宇打开一眼,便将眉头皱起来。 在信中江佑亭告知范宇,拔思母部虽然与大宋建立了贸易关系,但是近来辽皇要新征西夏,拔思母部也受到了影响。 象拔思母这样的部族,并非是契丹的部族又不象汉人会耕作读书,因此在辽国倍受契丹人的歧视,被视为贱民。 因此辽国大军一旦经过拔思母部,便会向他们征收粮草牛羊以供军中之用。 拔思母部哪里能承受得了,因此格日勒汗便想着往北迁徙,以避开辽国的兵锋。除了免于被辽军盘剥,也免得到时候成了炮灰一样,被驱赶着去打头阵。 得知这大宋战马的唯一来源居然迁徙去了北方,范宇也没有办法。阴差阳错的一系列事情,竟然是眼下这个样的结果。 “好了,看来这次的辽皇亲征西夏要不分出个结果来,怕是拔思母部不会再回来。”范宇摇了摇头。 虽然觉得大宋暂时没有了马匹来源有些可惜,但是范宇也很理解对方。拔思母部不可能冒着整个部族被灭亡的风险,留下来和大交易,那就分不清主次了。 杨文广三人听到这里,也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来。 “侯爷,拔思母部就这么跑了,那咱们大宋找谁去买马?万一再有些战事,怕是会坏事。”杨文广追问道。 范宇笑道:“却也无妨,大宋擅守不擅攻,真的买了许多马匹,也没有合适的养马之地。眼下的马匹数量倒还够用,也不必急着采买。倒是新军的骑兵训练的如何,我亦不知。” 新军的骑兵可是杨文广在带领,在范宇回京之时,也不过是刚刚组建罢了。 杨文广拱手道:“侯爷放心,这些家伙可都没有闲着。在丰州之时,便每日操练。虽然每日队列练得甚勤,可是马上的训练也没有少了。若是侯爷往河阳军中一行,便可知道了。只是侯爷这样做有些不妥,我便不建议侯爷去看。” 曹傅笑道:“杨大哥你不建议还说些什么,不如将这支骑兵交与我来统率,一两个月下来,必然会将他们练成能战敢战之士。” “曹傅,你就莫要再惦记这支新军骑兵了。”狄青拍了曹傅一下道:“好歹步卒龙鳞甲甚为实用。不但轻便,且绝大多数的箭矢都穿不透这些龙鳞甲。骑兵虽然威风,可是还没有披甲呢,战阵之上比龙鳞甲要危险的多。” “这不是已经回到汴梁。”曹傅哈哈笑道:“有侯爷在,还怕没有骑兵的铠甲吗。” 范宇笑了笑道:“此次召新军作战,便有着给骑兵配甲的打算。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你们带着新军南下。” 狄青这时问道:“侯爷,朝廷让我们去平乱,据说是均州张海。他们已经是三千人的大股叛逆,在大宋的叛逆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了。由此可见,这张海也不容小觑。若是与之交战,侯爷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去做才是。” 对此范宇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听到狄青问起,便道:“那张海本是起于商洛,如今叛乱已经有两年之久。其人作乱,常带着自己手下的叛逆四下游荡。因此,可以称之为流寇。新军与对方交战,只是堂堂正正的交锋,没有不胜之理。但是流寇最擅长的便是逃跑,而新军的骑兵正可以追击之。你们此去,便等于是以贼练兵。” 第392章 不会让大宋闲着 范宇就是告诉杨文广、狄青与曹傅三人,与流寇作战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要针对流寇的特性,运用自身的兵力特长,针对性的去破敌。 而且这此流寇的战力并不强,让新军拿来练兵是最好不过。 曹傅这时对杨文广道:“杨大哥,我想带骑兵。莫如此次平乱,便让我带着骑兵突击如何。在丰州之时,我便没少练马术。为此吃了许多苦头,你与狄大哥都是知道的。” 因为一起想着带领一支铁骑奔突于草原大漠,实现自己的封狼居胥梦,所以曹傅一直都没放弃。只要一闲下来,便会跑到骑兵那里苦练骑射,与其他骑兵一同练习马上击刺。 为了练马术,曹傅的裤子都磨破了好几条,大腿都磨出血数次,如今都已经磨的结了茧子。 对此,杨文广与狄青确实都是知道的。现在他们两个听曹傅在这里恳求,不由都显出动容之色。 这位可是大宋的国舅,什么也不做,一样可以富贵平生。他竟能痛下苦功,便由此可以看出来,其决心和毅力之强 范宇看了曹傅一眼,自上次自己离开之时,便是安排曹傅为步卒的指挥使。现在当着自己的面,再次提出来,显然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首肯。 杨文广听了曹傅的话,果然看向范宇,露出询问的表情。 说实话,范宇如今已经交卸了巡边钦差的差事,便没有了管军的权力。但是新军毕竟是他亲手所建,因此这威望是不可能消除的。 “既然曹傅有心,那杨兄自可在在合适的时候,让他带领部分骑兵出击。”范宇笑道:“而且,我建议不要一直带一个兵种。如今新军虽然精锐,但是数量依旧不多。若是有合适的机会,狄青也应带一带骑兵作战。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将来你们高升之时,想必麾下也要带更多的兵。将兵种先熟悉了,不至于胡乱指挥,对以后是大有好处的。” 范宇也并没有命令杨文广如何,而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 新军的管辖权力,如今已经交到了枢密院与三衙。不过新军特殊,虽然算作禁军,可也与寻常禁军不同。 因此,三衙与枢密院,对于新军的事情都不怎么插手,其自主性便多一些。 杨文广与狄青、曹傅三人恍然大悟,侯爷这是已经是认为,他们三人将来还会带更多的兵士。虽然范宇没有直说,但是这个意思是很明白的,一时间使得三人极为振奋。 “侯爷的话,我们都记下了。”杨文广表态道:“下官定会按侯爷的意思来做。” 范宇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可不是我的私兵,如何能说是按我的意思来做。我建立新军,不过是看到边军废弛并无多少战力,这才有心建立新军,以免我大宋将来遇到战事,便无能战之后。而且,若是你们做的好,便可影响大宋各军,使之精简改变。” “最重要的,便是你们须知新军是官家授意我所组建的。若是有事,亦可直接向官家上本。如有人拦阻,可呈书到我这里,我替新军上本。”范宇提醒他们三人道:“有曹傅在新军之中,一般情况没人敢胡乱插手新军之事。你们可要好好的想一想,新军为何被称之为新军。从军制上,如何不使武将专兵且吃空饷,又如何保证军中军纪不废每战争先。若是谁能做好此事,将来枢密使也可做得。所以说,你们任重而道远啊。” 经过范宇的指点,杨文广与狄青、曹傅三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居然并不只是单纯的领兵作战。原来新军并不是新建一支军队便算结束,而是只不过开了个头。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没有说话。 范宇自己却乐得轻松,他只不过是组建新军,又指了一个方向而已。其余的事情便交由眼前这三个家伙去办,他自己乐得一身轻松。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显得颇有压力。 “多谢侯爷指点迷津,若非如此,我带领新军只怕还是会如以前的禁军厢军一般,最后将新军组毁了。如今得了侯爷教诲,定当尽力而为。”杨文广额头上见了冷汗,他只知领兵作战身先士卒,却没想过其中还有这样的任务。 “你们三人可多读些书,除了兵书顺便看些典章,想必对于如何形成新的军制才会有所帮助。”范宇笑道:“若有所得,可先于新军之中试行。此为新军的新字所在,可与我大宋其他军中不同。只是此事,可由杨文广写成本章递至枢密院,以得在新军中试行军制之权。” 曹傅这时皱眉道:“枢密院怕是不会轻易通过,莫如我寻个机会,去向官家求个情。” 范宇斜了这家伙一眼道:“此是公事,你去向官家求情虽然自无不可,但是你岂能次次向官家求情。从私情上讲,官家是你姐夫,但是在公义上,官家与你是君臣。这点若分不清楚,早晚要在此事上吃亏。” 若是别人数落他,曹傅定然是要抬一抬杠的。 但是曹傅最服气的就是安乐侯范宇,当即陪笑点头道:“那我便听侯爷的,不擅自越权便是。” 杨文广叹了口气道:“侯爷,其实我也想过,若是让曹傅来做这新军的都指挥使,应当是比我更合适。有他在,新军之事阻力便会小上许多,也更易得各个衙门的配合。” “杨大哥此言有失偏颇。”狄青却是有不同意见,“曹傅虽然身为皇亲,但毕竟经验少脾气急。若是不历练几年,怕是容易出错。若是有人相激,曹傅没受过委屈,只怕会意气用事。如是碰到这等事,新军便会受累。” 对于狄青的话曹傅是不太服气的,刚想开口便被范宇瞪了一眼,这才忍下去没说什么。 “刚刚说了怕你受激不过,你便忍不住了。”范宇看着曹傅道:“我觉得杨兄与狄兄两人说的都没错,只不过是需要些时间历练才是。若是历练的好,你们将来各领一军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大宋虽然已经三十年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事,但是这种平静马上就会打破。辽国与西夏虽有争端,但是他们也不会让大宋闲着,终要将大宋也卷入进去才能放心。 第393章 心中苦闷 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对于范宇不服不行。 谁让自己的理论水平跟不上,眼光也不如安乐侯看得长远呢。 原本,三人在范宇再三强调自己已经没了领导新军的权力之后,还有些跃跃欲试,想放开手脚建立一番功业。 可是听了安乐侯的这一席话,真的是有自惭形秽。自己的心思还停留在封妻荫子,而安乐侯的目光已经放到了国政上,高下立见。 由是,三人对于范宇则更加敬重信服。 又说了些闲话,范宇便留三人用饭。 顺便也将自己从庄子里带回的啤酒,让王小丁取了两坛来,请三人痛饮。 对于范宇这里出现的这种有苦味的啤酒,三人倒是很快便接受了。在三人的眼中,凡有苦味必然清热败火可去口疮,倒也是个好东西。 起先是不习惯的,但是多喝了几盏啤酒之后,便有些爱不释手。 曹傅先是看了看酒盏中的啤酒,又看了看范宇的脸色,才开口道:“侯爷这等好酒可还有多的,能不能再送我一坛。” 不用看,范宇便知道曹傅喝的顺了口,“我这里还有几坛,你们一人带一坛走便是。” 当下三人立时纷纷表示感谢,却都没有推辞。 “侯爷这里总有些新奇东西,这等苦香味道的酒却是我从来没喝过的。”狄青不由赞叹道。 听到狄青说起新奇的东西,范宇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望远镜没让三人看过。 “王小丁,你且去将望远镜拿来。”范宇当即便吩咐道。 时间不长,王小丁便拿着那只作为样品的竹筒望远镜回来,“侯爷,东西我已经取来了。” 将手中的望远镜送到了范宇手中,王小丁便退在一旁。 狄青不由得很是惊奇,自己刚刚说了侯爷这里有新奇东西,侯爷就又取了一件。 “侯爷所说的望远镜,便是此物?”狄青好奇的道:“顾名思义,这望远镜便是可以看得更远吧?” 范宇看向狄青,难怪狄青将来会有不小的成就,看来还是人有灵性。 “你猜的不错,这东西就是可以看得很远。”范宇将手中的望远镜交到狄青手中,“你可将之拉开,从细的筒口望出去便知。” 狄青依言而为,果然吓了一跳。 曹傅与杨文广两人,此时也坐不住了,两人也分别将望远镜拿来一观。 三人都是军旅出身,不用范宇提醒,便已经想到了将望远镜用于行军战阵之上。 “侯爷,这、这可是军国重器!”杨文广手中握着望远镜,便已经有些舍不得放开。 “莫要心急,此镜也是刚刚试制出来。”范宇不以为意,现在这东西已经有了,以后就会止不住的出现更多。 可是杨文广却不想放弃,“侯爷可否给我新军试用这望远镜。” 狄青与曹傅两人,也盯着范宇不放,显然是现在就想将这支望远镜拿走。 “你们回去带领新军作战之时,我自然会让造作院给你们三人一人一支。”范宇此时严肃道:“不过,这东西的用处可不小,你们不可丢失,更不可将此物落入敌手。这一支只是试制的样品,不能让你们拿走。” 直到范宇将这三人送走,他们还时不时的瞄一眼范宇身后案几上的望远镜。 然而这时,在宫内的崇政殿,官家赵祯面前摆了七几本弹劾范宇的本章。 无一例外,这些本章都是弹劾安乐侯范宇奢靡无度假意挥霍。有人指责安乐侯私自酿酒不报官府,不但大兴土木修建庄园,还穷奢极欲到了用水精琉璃制作门窗。 更有人引用《阿房宫赋》来形容范宇所修的庄园,什么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什么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不但暗指范宇有不臣之心,甚至更加指明了范宇所修庄园使用琉璃门窗有僭越之嫌。 赵祯对于范宇大修庄园,并没有多反感,甚至是乐见其成。因为安乐侯立了足够大的功劳,若是还有更大大的抱负,岂不是大概率会有谋反的野心? 既然安乐侯贪图享乐,那对官家赵祯来说,便再好不过。这样的臣子有能力,但是好享乐,关键还是皇亲,天然就是帝王的好邦手。贪图享乐有什么,皇帝富有天下,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是有的弹劾本章中提到范宇僭越,这便使得赵祯有些不开心。 所谓帝王尊严,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真实存在。除了最大的权力是帝王的之外,还是最好的女人、最好的东西等等。反正只要帝王起了攀比之心,便不是什么好事情。 赵祯就是看到本章中提到,范宇使用水晶琉璃制作门窗,据说天光柬直透房舍之内,反光之时还亮过铜镜。每到早晚之时,安乐侯庄园之中,便会泛起片片反光,如鳞甲辉煌之九天神龙盘于园内。视此盛景,常有村夫愚妇跪拜于外。 不但指出安乐侯豪奢、僭越,更是指出来已经有些百姓在向安乐侯跪拜了。 这样的弹劾又刁又毒,已经刺伤了官家赵祯的尊严。 将这几本谏官的本章放到一起,赵祯有些犹豫。其中多半都是谏院的弹劾,显然是得了韩琦的授意,下面的谏官才会弹劾安乐侯。 但是弹劾的本章中所言,也并不见得是假的。 “陈琳,去将副知谏院包拯找来,我有事问他。”赵祯将几本黑安乐侯的本章放在旁边,对陈琳淡然道。 得了官家的吩咐,陈琳不敢怠慢,急忙命一个小黄门去请包拯。 包拯不知官家因何相召,但是他不敢有稍微的怠慢,急急的随着小黄门一同进了宫。 进了崇政殿,包拯抖了抖衣冠,便对赵祯行礼道:“臣包拯,见过官家。” “包卿免礼。”赵祯笑着对包拯点了点头,“我是有一事,对此有些费解,包卿可知安乐侯大修庄园之事?” “臣知道此事。”包拯躬身道。 赵祯不由得点点头,又道:“朝中诸臣中有些人在弹劾安乐侯,甚至有人弹劾他有僭越的嫌疑,更是有人说有百姓在跪拜于他。陈琳,将这几个本章给包卿看看。” 看过了陈琳递过来的几个本章,包拯微微沉吟了一下才道:“据臣所知,安乐侯非常喜爱钱财亦喜口腹之欲,这等人往往行事轻浮,是个无行之辈。但是安乐不同,他是有才能之人。臣以为他这样做,或许是不能一展所长心中苦闷吧。” 第394章 可有其事 包拯是最早接触范宇的人,他也一直在注意着范宇的所作所为。 要说大宋上下,谁最懂得范宇才能的厉害,只怕也就是包拯一个人。 这世上怀才不遇之人很多,但是实际上有几个有真实才能?所谓怀才不遇,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但是在包拯的眼中,范宇却是有真实才能的,不但懂得机关百工之学,更有安邦之材。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为大宋作出了一些贡献,可还是被限制住了。 因此,包拯才会说安乐侯不能一展所长心中苦闷。 可这话听到了官家赵祯的耳中,却不是那么愉快了。你说安乐侯不能一展所长,岂不是说我这个当皇帝的不能人尽其才,这等于指责君王失德。 不过赵祯终究是个仁厚之人,不高兴归不高兴,还是温言道:“包卿说安乐侯不能一展所长,却是为何?他在造作院中,已经制出斧枪、龙鳞铠,据说近日又搞出链甲。除此之外,巡边之时我也授意他组建新军,并两胜西夏蛮兵立下大功。包卿却说安乐侯不能一展所长,却是让我不解。莫非在包卿的眼中,要拜安乐侯为相不成。” 本来赵祯是想着质问,是不是要我这个官家退位让贤,但是这话显得有些赌气幼稚,这才没讲出来。 听了官家的话,包拯却是脸上一点惶恐之色也没有。 “官家所言也有些道理,但是安乐侯乃是皇亲,实在是不适合。若只说其才能,足可任宰相之职。”包拯不等赵祯再开口,便接着道:“安乐侯如此年纪轻轻,便立下大功,官家何曾见过他有一次倨功自傲。不但不自傲,甚至连自己应得的奖励也推让了。此等事若放在其他人的身上,官家可想过会如何。顺流而下易,功成身退难。” 只听包拯前面的话,说安乐侯有宰相之才。赵祯本来想要发作,可是听到包拯后面的话,他却无法生气。 安乐侯的作为,实在不象是他那个年龄该有的。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深得老子之道。或者说,是懂得明哲保身,知进退。 “经包卿如此一说,安乐侯这等人才,仿如有宿慧一般。”赵祯想了这许多,不由感叹道:“只是,这便是安乐侯奢华无度的理由不成。” 包拯看了官家一眼,才躬身道:“官家也如此觉得,难道这还不够吗。” “看来,是安乐侯对我有些不满,才会如此苦闷。”赵祯被包拯的态度给气的不轻,这大黑脸说话不阴不阳的,让人怪不得劲儿。 包拯却也没再替范宇讲好话,而是拱手道:“安乐侯乃是官家的义弟,亦是太后李娘娘的义子,亦非外人。官家不妨将他召来,当面问讯便是。若是做大哥的关心兄弟,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没替范宇说好话,但是这一句却是让官家没有脾气。 赵祯只得向陈琳吩咐道:“去让人请安乐侯进宫见我。” 陈琳急忙派了小黄门去传官家口谕,请安乐侯觐见。 小黄门到了范宇府中之时,范宇刚刚送走了杨文广等人,脸上还有些酒意未退。 “侯爷,传官家口谕,着安乐侯入崇政殿觐见,请侯爷随我进宫吧。”小黄门见到范宇,便拱手道。 范宇看了小黄门一眼,有些无奈道:“公公你看我这脸色,此时入宫怕是有此君前失仪。” 小黄门也是无奈,两手一摊道:“安乐侯,官家相召,莫非你要让官家等着吗。” 范宇想了想,便有了主意。当即去里面取了竹筒望远镜,又让人抱了两坛啤酒放到马车上。 “侯爷这是做甚?”小黄门看不懂范宇的这些操作,不由问道。 “我既然饮了酒,又不能君前失仪。便送官家两坛新酿,请官家品尝吧。”范宇笑道。 小黄门有些无言,不过这是官家义弟,他也管不了。 待到范宇来到崇政殿中,腋下夹着望远镜,小黄门与他一人抱着一坛酒,倒是让赵祯与包拯好生诧异。 赵祯不由得深深的看了包拯一眼,心中暗道,这就是你说的安乐侯心中苦闷?朕为何觉得他很嗨皮。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范宇将酒坛放下,对着赵祯施礼,接着道:“因家中刚开坛新酿,所以饮了些酒。蒙官家相召,便顺手带了两坛给官家品尝。望官家政务不忙之时,亦可稍作放松。” 原本赵祯心中有些不快,可是听了范宇的这番话,却是不好发脾气。 转眼看到范宇还夹着个竹筒,便皱眉道:“好了,你虽为安乐侯,可也不能如此耽于玩乐。肋下夹着的,又是何玩物?可不要也是让我赏玩的。” 范宇不由一笑,将望远镜捧在两手中道:“官家明鉴,此物名为望远镜可非是玩物。若是用得好了,便有大用。” 赵祯抬眼看看范宇手中的竹筒,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凡之处。 “安乐侯,有话直说莫卖关子。”赵祯漠然道。 包拯与范宇距离较近,却是看到竹筒中所镶嵌的镜片。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什么。 “启禀官家,这乃是一支望远镜。”范宇两手将竹筒一拉,便拉开了,送到包拯面前道:“请包直阁持此镜,一观殿外远景。” 包拯在范宇的指点下,将眼睛凑到了目镜一端,向殿外看去,立时身形便是一震。 看了足足数十息,包拯才将手中望远镜双手捧起道:“官家,此物事关重大,臣请官家一观!” 刚刚说过这是玩物,然后包拯便说事关大,让自己一观。赵祯脸上有点发烧,看来自己又错怪了安乐侯。 “取来我看。”赵祯瞪了陈琳一眼道。 陈琳无奈,官家这是有些被扫面子,拿自己当了出气筒。 当下接过包拯手中的望远镜,陈琳将之送到了赵祯的手中。 赵祯举镜一观,果然也被震住。殿外远处的景物如在眼前,数里之外的树梢都能看的清楚,真是神奇之致。 心知这望远镜很是重要,可叫安乐侯进宫不是为了此事啊。将望远镜放下,赵祯心道,今天我让安侯进宫想问他什么?怎么有些问不出口呢。 赵祯还是硬生生的将话题转回来道:“安乐侯,望远镜此物不错。不过,今日召你进宫,实是有人弹劾于你。言你骄奢无度,大肆修建庄园,甚至门窗也用价值连城的琉璃制作而成,可有其事。” 第395章 不须自责 包拯抬头看了官家一眼,想要提醒官家,安乐侯的作用很大。 但范宇却开了口,很坦然的答道:“官家,他们弹劾的都对,我确实是在修庄园,也确实是用琉璃做了门窗。只是此事我并不欲张扬,谁知道竟有人窥见,实是有些意外。” 赵祯听到范宇的回答,再看他的态度居然并无半点惭愧之色,心中怒火便又一次升起。 “陈琳,将弹劾安乐侯的本章让他自己看看,让安乐侯解释解释。”赵祯此时也斜了包拯一眼,心中想着要如何处罚安乐侯。 很快范宇便将那几本弹劾自己的本章看完,不由笑道:“官家,这些人有些不知所谓。臣若说这等人不学无术,也并不为过。那些琉璃,是臣与造作院和百工技院的工匠们一同研制出来的配方,共同烧制出来的。若说价值连城,却是有些过了。臣之所以用这琉璃制作门窗,也不过是先在庄园之中试用罢了。若是合用且无问题,说不得便要先给官家的宫里都换上。他们弹劾臣,却不知臣管着造作院,可自行烧制此物。甚至不知这琉璃有何用途,便盲目弹劾。倒是惊扰了官家,实是臣的不是。” 赵祯这一回是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原本范宇坦然承认,赵祯还当他认罪了。可是现在一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些琉璃都是造作院自己烧制的,这价值连城之说,可就谈不上了。 但是赵祯却是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不由追问道:“那琉璃的烧制可是甚为靡费钱财?” 范宇想了想,才道:“说起来,官家恐难相信,但是这些琉璃的烧制材料甚是简单,说是俯首皆是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你可将配方说与我听。若有隐瞒,便是欺君之罪。”赵祯盯着范宇道。 在赵祯心中,对于范宇的话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水晶琉璃这等宝物,你竟说什么烧制原料俯道皆是,这给谁也不会轻易相信。 范宇看了看崇政殿内两侧的大汉将军,还有伺候的小黄门。 “官家,这配方甚为重要,若是泄漏便是我大宋的损失。还请官家摒退左右闲人,臣再说与官家听。”范宇躬身道。 可是赵祯却皱眉道:“这等奢靡享乐之物,有什么好担心的,何须如此。” “臣非是故做神秘,适才官家所看的望远镜,便是用水晶琉璃做的镜片。”范宇拱手道。 包拯此时却有些看不下去,摇了摇头上前一步。 “官家,此非是小事。这等配方岂能轻易示于闲人,还望官家防微杜渐莫要粗疏,以致追悔莫及。”包拯没说的太明白,但是这指责之意也已经有了。 赵祯自知没有道理,只得对着陈琳道:“让其他人都出去。” 此时官家赵祯可是有火也发不出不由暗恨,朝中这些家伙不知就理没事乱弹劾什么。明明安乐侯是为大宋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在这些昏聩家伙的眼中却成了骄奢无度。 那些弹劾的官员们糊涂昏庸莫不如是,让自己也跟着丢人,是真有些可恨。而且,安乐侯可还是自己的义弟,他们这算不算是离间天家。 范宇可不知道赵祯心中在想什么,他看到其余人等都退出了崇政殿,这才对着陈琳点了点头。 崇政殿的殿门被关上,范宇便开口道:“不瞒官家,烧制水晶琉璃只须石英和石灰还有碱这几样便可,实是便宜至极。这等配方,乃是百工技院的工匠、造作院的工匠通力合作而成。其初衷,便是为了烧制水晶琉璃为百工技院筹集些办学之费。只是这水晶琉璃烧制出来之后,便有工匠根据墨子所著墨经,另辟蹊径制出望远镜,却是使这得水晶琉璃一下子变的重要起来。” 包拯恍然,居然是么一回事,自己还当造作院吃饱了撑的才去烧制这等不能吃喝之物,原来人家是为了百工技院筹集费用。 赵祯不由问道:“那百工技院岂会缺钱,初建之时便拨了十万贯,后面也陆续加了一些,也有三五万贯。这些钱办两间寻常书院也够了,为何你百工技院却是不行。” 说起这个来,范宇也是无奈。当初他也没想到,百工技院会比寻常的书院还费钱。若不是许当找他诉苦,他也不知道此事。 “官家,这百工技院便是陪育百工。”范宇苦笑道:“百工不但要读书,还要使用各种物料以图手熟。非是寻常书院,只需读书便可。所以,这靡费也就远远的多于寻常书院了。” “不过是百工技艺罢了,如此靡费岂是值得。”赵祯不禁摇头道:“若是花掉太多的钱财,却是有些得不偿失,莫若取消了便是。我大宋本就是冗费,再加上这么一个无底洞,实是负担不起。” 范宇哪里能答应,急忙拱手道:“虽然百工技院花钱厉害,可是赚钱也是无人能敌。如今始建不过数月,便已制出水晶琉璃。焉知将来,不会制出更多有用之物?只是这水晶琉璃一样东西,将来赚回来的钱,便足够百工技院开销数年之久。” 赵祯听到范宇这样说,便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官家猜的不错,臣的意思,便是要先用这水晶琉璃制成器具售卖来赚钱。上次献于官家的那套七彩琉璃酒具,若为臣不说,官家也定然觉得是无价之宝。如今说破了琉璃的配方,官家还觉得那是奢侈之物吗。” 虽然知道范宇说的是实话,可是心是却是有些嘀咕。安乐侯将已经不值钱的琉璃酒具献上来,是不是有些欺君了? “这自然不是奢侈之物,而且这琉璃能制作望远镜,意义极重要,官家莫要因为朝中一些嫉才建设妒能之辈的中伤,便因噎废食。”包拯规劝道。 “安乐侯辛苦。”赵祯此时的语气已经转变的和蔼起来,“我不知你有这等苦心,却差一些听信了谗言,实是惭愧的很啊。” 范宇拱手笑道:“官家身负天下大任,须治理亿兆生民,身心重压岂是他人所能比的。虽有人弹劾于臣,但也只是才疏学浅见事不明,官家更是明察秋毫拨乱反正,实是不须自责,” 第396章 釜底抽薪 官家赵祯心里也甚为欣慰,安乐侯不是个鼠肚鸡肠之人,否则今日要更加尴尬。 可是一低头,赵祯便看到书案上弹劾范宇的本章,今日明明是要找安乐侯的麻烦,怎的成了自己在认错?罢了,自己终究不是昏君,还是要讲道理的。 包拯却是看出官家的尴尬,当即拱手道:“幸好官家圣明,有识人用人之能,亦非偏听偏信之君。否则的话,今日安乐侯便已治罪了。也正因如此,才使我大宋又添利器。便拿这望远镜来说,用之于两军交战,便可知敌虚实。若避实击虚,便可大胜。这等事情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对了,安乐侯所献之酒官家还没品尝。臣抖胆,请官家赐臣一盏,以为官家贺。”包拯笑指着范宇带来的两坛啤酒道。 赵祯听了包拯的话,目光不由也转到了酒坛上。 “陈琳,将酒坛打开,为我等君臣都倒上。”赵祯吩咐道。 陈琳忙去开了殿门,让小黄门去取来酒盏。开了坛用银针试过,便给君臣三人都倒了一盏。 赵祯和包拯两人都没喝过啤酒,看到酒上还有白沫,不觉有些诧异。 “这些弹劾安乐侯的人,虽然见识不多,但是有一点却没说错,安乐侯却是会享乐。”包拯不由叹道:“这酒沫如堆雪,气味却是清新宜人,虽未饮,但清洌之气已是扑面而来。臣为官家贺,先饮为敬。” 官家赵祯听到包拯的话,觉得甚有道理,不由哈哈大笑,举盏也是将啤酒一口饮下。 范宇苦笑,也是陪两人饮了。 包拯与官家赵祯两人放下酒盏,咂了咂口中余味。这酒却是与众不同,饮入口中苦中回甘,初始觉得味道不好,但回味却让人难以忘却。 赵祯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这自酿之酒很有些意思。虽然苦涩,却是让人并不讨厌。加之清洌爽口,竟让人有些欲罢不能,颇为奇特。” 此时便暂时不谈国事,赵祯也算是忙里偷闲。 “不瞒官家,这酒乃是臣自己的配方加了清火的药材,请了酿酒师傅专门酿造。”范宇笑道:“就等着庄园修好,接两位娘娘去小住之时招待之用。此酒虽有苦涩味道却是清淡,三四盏才抵得上一盏黄酒。加之有去火之效,最宜夏日饮用。” 赵祯不由点点头,对包拯道:“包卿却也看错了安乐侯,他所谓享乐,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怀有一片孝心啊。” 包拯捋了捋胡子道:“安乐侯终非他人所指的那等浅薄之人,若非官家今日召问,安乐侯亦不知自辩,致使有些误会。我虽被官家任命为副谏院,但是亦有听到安乐侯的传闻。只因深知其为人,所以臣才没有冒然弹劾。果不其然,其中竟有这许多缘由,倒是让人意外,也是惊喜。” 对于包拯的话,赵祯十分认同,“包卿说的有理,安乐侯,你近来虽然忙于修建庄园,却也弄出望远镜这等重要军器,殊为难得。不过,我还有些疑问,你将这水晶琉璃烧制出来,打算如何去做。” 现在世人的眼中,透明的水晶琉璃皆为价值连城之物,赵祯也看到了其中的机会。 范宇微微沉吟了下,才拱手道:“臣烧制这水晶琉璃,最初只是为了给百工技院赚些费用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烧制出来,自然是要从中赚取足够的钱财。臣觉得,此物不宜大量烧制,可先烧制出一小批来,交给永昌隆商号去运作。若是可以售之于外国那是最好,将西夏与辽国的富户和权贵都掏空,那便是绝妙了。待过得一年两年,想必也已赚回千百倍的本钱。到时再大量的烧制,以满足民间之用。” 包拯不由皱眉,立时开口道:“安乐侯莫开玩笑,水晶琉璃这等重要之物,民间能拿来做什么。百姓们但有口饱饭吃,那便足够,哪里有闲情逸趣来把玩这等精美玩物。” 赵祯想了想,也点头道:“安乐侯,你虽有善心,但是这等重要之物,确是不宜流于民间。” 这君臣两人观念,使得范宇有些不太舒服。在他们的眼中,百姓只要有口饭吃便好,其他的什么也不需要。所谓牧民,便是将百姓都当成了牲口放牧,哪里用得着让牲口有个好的生活品质。 持有这等观念的,不只是官家赵祯和包拯,在大宋的所有官吏心中,怕是都差不多。这是时代所限,范宇暂时是没办法改变的。 不过,他可以循序渐进,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官家,包直阁。我之所以说要推广于民间,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范宇指着崇政殿的门窗道:“官家请看,这崇政殿的门窗,糊的还是轻薄的纸质。虽然挡风却是透光不好,往往外面天光尚亮,殿中便已经昏暗难辨案犊字迹。再说官家身旁的宫灯,以纱罩之透光亦差,若换了水晶琉璃罩之,则满室生辉亦不为过。” “此物用之于民间,则莘莘学子便可多一些读书时间,我大宋便可因此多一些栋梁之材。 即使不为官,亦让世间多一分教化少一分愚鲁。杜工部曾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共欢颜。’,臣自认无此能力。但是造出水晶琉璃,使民间得益推广教化,这点心意还是有的。”范宇对官家赵祯躬身道。 若此时大宋的厌学之人听了范宇的话,心中定有一句腌臜撮鸟贼配军喷薄欲出。 赵祯与包拯两人却是不同,听到范宇之言同时动容。 不管范宇所说的事情成不成,便是这番心意,却是高洁如雪。 官家赵祯想了,便对范宇道:“安乐侯之心皎皎如月,却是我想的小气了。既然安乐侯有此志向,那么如何来控制这水晶琉璃之事,便由你掌握便是。若有所需,亦可告之于我。” 包拯点点头道:“安乐侯此举功德无量,当使天下读书人,都对你有所感激。” 范宇哈哈一笑,摆手道:“那是以后,如今,可是要先赚钱,最好是从西夏辽国赚将回来,釜底抽薪使得尔等穷兵黩武自取灭亡才是。” 第397章 忠孝两全 范宇的想法是不错,但是赵祯与包拯都知道,这也只是说笑罢了。 辽国与西夏两国的人也不是傻子,会拼了命的采买水晶琉璃。或许会有一阵抢购风潮,但是不会很大。 范宇自己也清楚,也没想过来一次水晶琉璃炒作事件。象那么疯狂的事情,在东方很难出现。尤其是古代这样的情况,大家的经济活动本就没有那么发达。因此,冒着倾家荡产风险来炒作琉璃的人,是不会有多少人的。 更多的人,是会守着自己田地、牛羊来过日子。 大宋只要细水长流,在辽国和西夏不断的吸血也就是了,不必涸泽而渔。 赵祯笑了笑道:“若是能做到这等地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要最后我大宋得利,便亦足够。你那琉璃门窗做好没有,用的如何。” “回官家,琉璃门窗也只是臣的想法,若是冷热相激琉璃炸裂,反而不美。至于如何,还要试用一阵子才知道。”范宇回道:“若是没有问题,臣当使造作院为宫中烧制。官家可令工部丈量宫中,而后皆换为琉璃门窗。” 他知道这是官家心中痒痒,也想着将宫中的门窗都换上琉璃的。 赵祯这才恍然,琉璃居然还有炸裂的可能,这让看向范宇的目光更是随和。 “安乐侯忠谨之心实是难得。”包拯此时开口,时机拿捏的刚刚好,“臣以为,似安乐侯这等人才,官家可赋予其更大的责任才是。” 包拯其实这也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意思就是不能让范宇闲着,应该多出力。 但是官家赵祯和范宇自己,两个人都不同意包拯的想法。 范宇是因为自己现在这样就挺好,做个闲人过舒服的小日子,那是何等惬意。而且造作院和百工技院,如此重要的机构,一定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这是将来的人才摇篮,一定不可放手。 并不是范宇擅权,而是他要影响这些人才,让他们知道他们所学的知识,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源动力。待这些百工技院的理工人才成了气候,那便可对于儒家这些文学家组成的权力发起冲击。 至于自己的设想能不能成功,范宇并没有把握,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前世的官员,大都是理工出身。 包拯的话一出口,官家赵祯的脸上便显出为难之色。 范宇当然不会让官家难作,立时拱手道:“官家,臣一手建成了百工技院,便想着将其办好。而且百工技院与造作院合作,能使我大宋国力远远超越辽国与西夏。古有燧人氏、有巢氏,皆属百工之列。如此,我华夏先祖,才摆脱茹毛饮血而吃熟食,才能遮蔽风霜雨雪不畏寒暑。臣想来,只要我大宋百工之艺精湛超群,当可辽夏两国铁骑的侵扰不畏强敌。所以,请官家准我长久执掌百工技院与造作院。” 赵祯听到范宇的话,却是心中一喜。安乐侯太能折腾,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的好,这样感觉比较安心。 他看向包拯道:“包卿,安乐侯的志向在于百工,在于先贤之道。其心已坚,我恐不能强求。” 看到范宇和赵祯两人的样子,包拯知道自己让范宇出来当老黄牛的想法破灭。 “官家,可使安乐侯先执掌百工与造作院,若有他事可再暂时任用之,两不耽误。安乐侯以为如何。”包拯换了个方式,转而反问范宇道。 范宇哈哈一笑,“包直阁所言也不是不行,但是朝中官员众多,岂不是我阻了他人的上进立功之机。而且,本业有专攻。官家若是让我断案,又哪里有包直阁断案厉害。若是官家有何事,让我出力合适,臣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包拯看范宇讲话滴水不漏,这其实就是不想多出力。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点头任可。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对范宇道:“你这安乐侯做的,可真是要安乐起来了。百工技院、造作院,你要管好,莫要误了军器生产便是,其余由得你来作主。” 范宇当然高兴,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守住一个基本盘,达成自己养望的目的。其实,刚才拒绝包拯的提议,便已经是在养望了。 此事若传出宫外,便会有一个淡泊名利不骄不躁的名声,从而增加自己的威望扩大影响力。 等那些百工技院的学生们读了书,更是会对自己这个山长敬佩有加。 此时的王安石不过十二三,年纪比曹傅还要小两岁。却不知道,有一个无耻的范大哥已经将他未来的成名策略先给用了。 “臣倒不是贪图安乐,而是愿常见到娘与姨娘。若是在京中任职,臣可忠孝两全,岂不也是好事。”范宇笑道。 挥了挥手,赵祯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此间事了,这便去给两位娘娘请安吧。” 包拯看到没自己什么事,便也与范宇一同,向官家告退出来。 两人一同出了崇政殿,包拯对范宇道:“安乐侯明明潜力极大,却为何要极力退后。难道为大宋出力,便非要在百工技院和造作院才可吗。” “包直阁,我的功劳已经够大,再进一步,便别想着再为朝廷出力了。”范宇摇了摇头道。 包拯心中也明白范宇说的对,若是他不肯明珠自晦,怕是后果便有些不太妙。 “我只希望,安乐侯能做个为大宋担当之人。需要你挺身而出之时,莫要为自晦而误了大事。孰轻孰重,想必安乐侯自有判断。”包拯对范宇拱了拱手道:“我亦言尽于此,告辞。” 看着包拯的身影出了宫门, 范宇才摇了摇头。 包拯虽然也是一代明臣,可是却有点多管闲事。今日之事包拯倒是在官家面前,替自己说了话。 对此,范宇心中还是承情的。 范宇别过包拯,便去了慈宁宫。 两个太后娘娘依旧在晒太阳,却是安静的很。 直到听到小黄门在唱范宇的名字,两人这才同时看向范宇。 “见过娘与姨娘,祝娘与姨娘身康体泰心宽且喜,将来自然长命百岁。”范宇躬身道。 “我们两姐妹闲的无聊,宇儿来了,正可陪我们一同说会儿话解解闷子。”义母李太后顺手拉住范宇的手,让他坐得近些。 杨太后此时却是问道:“宇儿,你在城外的那座庄子可曾修建好了?我们姐妹两人,可是期盼了不少时日。” 第398章 指点 城外的庄园已经修好,只是还有一些地方还没搞完。 范宇知道两位娘娘在宫里闷的紧,便笑道:“娘和姨娘且莫心急,庄子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只有些小处还需整理才可入住。前后也不差这几日,到时便给两位娘娘一个惊喜便是。” “宇儿你可快些,我们姐妹在宫里可是都无聊的很。”义母李太后不由摇头道:“我们两人虽然名为太后,可是还不如寻常人家的长者,可以去街上见识一些民间风物。当初在宫外,娘倒是有这机会,只是境况不好却是也没这等心情。如今回了宫,境况倒是好了,但也太好,整天都和庙里的菩萨一样被供了起来,却也动弹不得。” 杨太后听到李太后抱怨,不由笑道:“姐姐还在宫外住过一些时日,我自小入宫,一住便是数十年,可对宫外连些记忆都没了。” 李太后哈哈一笑,摆手道:“我这样说,也只是想去宇儿的庄子上散散心罢了,可不能去市井之间闲逛。你我皆为太后,哪能如此给官家招惹麻烦。” 范宇听着听着,便开始流冷汗。如果真如杨太后所指的,两位太后去汴梁的集市上逛街,只怕自己的功劳再大也是个死罪。 罪名范宇都能想得到。 安乐侯恃庞生骄,诱使太后出宫抛头露面游玩于民间,与贩夫走卒为伍尝道边之食。似这等不知尊卑不识大体置两位太后安危于不顾,一味逢迎媚上之小人,当诛! “娘、姨娘,去孩儿的庄子里游玩便可,若是出宫在集市上游玩,这玩笑可就开大了。”范宇背后的衣服都让冷汗打湿,“不过,孩儿的庄子里也不错,当会让两位娘娘满意的。而且有孩儿和还玉赔着两位娘娘,当然不致无趣。” 李太后笑道:“那你可快着些,莫要让我和妹妹久等。” “这是自然了。”范宇没口子的应下。 又陪着两位太后说了一阵话,范宇这才告辞出宫。 回到府中还没坐稳,王小丁便探头探脑的端着茶水过来。 范宇不由疑惑的看着他道:“怎么,你可有事要与我说吗。” 听到范宇发问,王小丁便将茶水放下扭捏道:“上次、上次侯爷说过,让我去陈州接人的。陈芳、陈圆姐妹两人,这两日又在问我了。” 看这小子的模样,范宇便有些怀疑。在自己府上,王小丁与陈氏两姐妹,都是自己带来汴梁的。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府中的人手便是还玉公主从宫里带来的,或者是近期雇来的。 王小丁与陈氏两姐妹走的近些,这没什么问题。但是听他的这话,倒是有些对两姐妹言听计从的意思。 “你可是喜欢陈氏两姐妹?”范宇看了王小丁半晌,突然开口道。 听到侯爷突然问出这等话来,王小丁吓的脸色都变了。 他扑通一下跪倒,“侯爷容禀,小、小的是对两姐妹有些喜欢。不过这是小的一人的单相思,可与她们两姐妹无关。若是小的坏了侯爷府中的规矩,请侯爷尽可处置小的一人足矣!” 王小丁虽然比自己小一点,但是在大宋也到了娶亲的年纪。那两姐妹与他认识的最早,都一样是穷苦人出身,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听这王小丁的话,他倒是一人将这事情都担了下来,象个爷们儿。可这小子喜欢姐妹两个,却是有些不害臊了。 “你胆子不小,居然一下子喜欢上了陈氏姐妹两人。”范宇不禁摇头,“要知道,公主她最讨厌男子用情不专,像你这等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怕是结果不妙。偏偏陈家姐妹两个,如今还在伺候公主,若是这姐妹两人出阁,公主定然是要过问的。你啊,结果堪忧了。” 听到范宇的一番分析,王小丁的魂都快吓掉了。他与范宇在一起认识的早,平时也在伺候范宇,因此面对范宇并无多少压力。但是还玉公主可不一样,那是天家贵女,顾盼之间自有慑人的雍容气质。 在整个府中,王小丁最怕的便是还玉公主。现在又被范宇一吓,全身和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上下牙床都磕的乱响。 “求、求侯爷开恩,给小的指一条明路才是。”王小丁脑子里面嗡嗡的,只知道向侯爷求情。 范宇看到王小丁这样子,不由笑道:“你若想要逃脱公主的责罚,那逃了便是。若是公主提起来,我也会替你掩饰过去。” 本来范宇是在逗他,可王小丁听了这话,却是眼中一亮。 “侯爷,我带着陈家两姐妹一起逃,到时还要侯爷多多担待。”王小丁此时也忘了害怕,有些眉飞色舞道:“小的在侯爷身边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些积蓄,倒也可以生活。等小的在外面安了家,定会给侯爷立个长生牌位。” 范宇越听越不对劲,这小子打算拐带自己府里的仕女,还当面给自己这个侯爷交待,听着怎么这么气人呢。 啪! 范宇一巴掌就抽在王小丁的脑袋上, “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竟敢让本侯替你掩饰这等破烂事情。” 王小丁急忙跪直了,小心偷看范宇的神色道:“刚才侯爷可是答应过了替我掩饰的,这、这。若是侯爷为难,可寻个原由,将小的赶出府去,定不会让公主对侯爷发难。” 这小子倒是还替自己考虑,这使得范宇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看你这等没出息的样子。”范宇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拿上两千贯钱,去陈州先将人都接过来,安排到城外的庄子旁。那里有修好的房舍,可供他们容身。陈家姐妹之事,若是她们家人点头,难道公主还能管你这等闲事不成。快些滚去办事,莫要再想着私逃之事,没得坏了自己的人品。” 被范宇臭骂了一顿,王小丁却是大喜过望,急忙给范宇叩了一个头,“多谢侯爷指点了一条光明大路,小的明白,这便去陈州!” 两日之后,许当再一次来到了范宇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支黄澄澄的铜管,却是正式版的望远镜做好了。 第399章 纤毫毕现 许当在范宇的面前尤如献宝似的,将这支望远镜两手捧着送过来。 他一脸的喜色,对范宇道:“侯爷请看,这支望远镜便是最后的成品。” 范宇接过来望远镜,前后看了看,果然是按着自己的要求制作。 在安装镜片的地方,还制作了螺丝口,可以拧开更换镜片。 将望远镜拉开看,远处的景物也很清晰,甚至比那个样品还要更清楚些。 “不错,做成铜管的,这样一来,望远镜在行军战阵之时,便不易损坏。”范宇点点头赞道:“若只是坏了镜片,换上新的便可。方便了不少,也省了工夫。” 许当嘿嘿一笑道:“侯爷,这东西造起来也就是镜片要费些功夫。我让工匠们一下子便造了五支,只不过取来一支而已。若是需要的话,随时都可大量的制造出来。” 范宇摆手道:“暂时不要大量制造,只制造几十支,壮箱放入军器库中封存。记得要打上印记和编号,将来若有遗失亦好追查。” 大宋的造作院,原本是在军器上打上工匠的名字的。这是怕出现质量问题,好回来追究工匠的责任。 后来范宇将阿拉伯数字传于造作院之后,便要求在军器上打上编号。一旦军器流失,便可根据编号查找到发放记录,从而确定是从哪里流失出去的。 如此做的好处,便可极大减少军中将有技术含量的军器流失。 只要宋军保持着一定的军器技术优势,那么就算是成功的。 “侯爷放心便是,这都已经成了规矩,大家早就半成了习惯。”许当笑道:“这次做出这望远镜上的螺丝口,却是让工匠们大为赞叹。唯一不好的,便是做这螺丝口有些吃力。” “不要总想的靠傻力气来做,而是想一想如何用机械之力来做。若是用水力驱动机械,在铜管上旋出螺丝口,其实这个应该不难。难的是,在钢铁上做出螺丝口来。若是可行,连接木框木条,只需拧几颗螺丝钉子便是了。”范宇对许当笑道。 听完范宇的话,许当就知道侯爷给自己又挖了一个坑。可是明明知道这是范宇故意的,可是许当还是免不了会有好奇心。 但其实最吸引许当的,应该是将东西搞出来之后,那一瞬间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这就象是后世打游戏一次次的通关,每次通关之后会有奖励,便要想着通过下一关,会上瘾的。许当心中的感受,其实与后世打游戏的感觉也差不多。 何况他所做的事情,每做成一样,都会提升大宋的实力。 “侯爷所吩咐的事情,下官已经记住。如今还有一事,需要侯爷决断。”许当拱手道:“水晶琉璃已经研究出来一些时日,除了给侯爷做了一些平板用来制作门窗之外,便没再烧制。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就是造作院是否还要继续烧制水晶琉璃。” 范宇听到许当问起,也才想起来官家将这个事情交给了他来管。 “烧制是要烧制的,但是不可多了。”范宇看向许当道:“这东西若是烧制的多了,便不再值钱。所以,我们造作院应该少量的烧制些水晶琉璃出来,多制作些精美器物。让永昌隆商号,将这些精美的水晶琉璃器物贩卖到各国和海外。细水长流,莫要让人觉得这东西变多了。” 许当是个正经科场出身的读书人,在东华门也是唱过名的。此时听到了范宇的这些话,那和奸商的口吻没什么区别。 “侯爷怎么说,下官便怎么做。”许当也知道这是为大宋好,自然不会迂腐。 范宇拍了拍脑袋,皱眉道:“原本还想与你说一件事的,却是忽然想不起来。” 许当对范宇躬身道:“侯爷的想法总是如此之多,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那侯爷何时想起来,再之于下官也可。” “不不不,此事与琉璃有关……想起来了!”范宇皱眉,忽的眉头一展道:“此物与水晶琉璃有关,而且一旦推出,怕是会轰动天下!” “侯爷所说与琉璃有关,只这水晶琉璃便已经让下官吃惊不已了,还有什么能更轰动天下的。”许当不由怀疑道。 范宇却是搓了搓手道:“水晶琉璃可以制作镜子,比铜镜可是光亮的多。只须擦拭便可,亦不用象铜镜一样打磨。” 这下子果然又让许当有些吃惊,他道:“侯爷可是当真?若是有这样的镜子,怕是天下人,都想着有一面了。” “此物却是不难。”范宇得意一笑道:“造作院若还有水晶琉璃板,便可一试。” “水晶琉璃板还是有几块的。”许当急忙道:“只是如何去做,却是让人颇费思量。听侯爷的话,显然侯爷是懂得如何来做,便请侯爷教之于我,而后我会告之于工匠们。” “这个,我也并没有做过镜子。”范宇摇摇头道:“不过是知道其道理,便可一试了。可用锡箔与水银混合,再涂于水晶琉璃板的一面,如此便成了一面水银镜子。” 许当却是没想到过会如此简单,他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侯爷如此轻易便能说出来,想来是自己也用过这等水银镜了?” “我刚刚已经说过,只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可制作出来。”范宇知道不好对许当解释,所以也就不再解释了,“你且与工匠们试试,能否将这水银镜制出来。” “不过是一面镜子,哪里有侯爷说的那么厉害。我让工匠们多试几次,想来可以完成侯爷所托。”许当笑道。 “你可不要小看这面镜子。”范宇不由笑道:“若是制出来了,你也就能看到,应该无须我过多解释。” 许当却是听到范宇将话只说了一半,这让他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受。 “侯爷尽可畅所欲言,难道还怕我说出去吗。”许当却是有些心急了,“水银与铜镜有何区别,竟让侯爷如此有信心。” 范宇摇摇头道:“这区别却是大了不少。你若用铜镜照影,不管你磨的再光亮,镜中亦如同起雾一般。若是换成了水银镜,便会纤毫毕现毫无半点不真实,镜中宛如生人一般。” 第400章 尤二郎 范宇所形容的情形,这是许当想象不出来的。 因为许当根本就没见过,也无从想象,但是他觉得侯爷所说的应该很厉害。 这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的,侯爷所说的话,似乎都有验证,让他疑虑并不多。 许当点了点头道:“若真如侯爷形容的那样,这水银镜怕是最受女子所喜爱。” “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怕是以后就会改了。改成以水银琉璃为镜,可以正衣冠。”范宇也笑道。 听了范宇的指点,许当便立刻就想去找工匠们试一试,看看这水银琉璃镜到底是有多么光亮。 “侯爷且坐,下官这便去召集工匠们,让他们按侯爷所说的水银镜制法制作一面镜子试试。”许当拱手向范宇告辞道。 范宇却又叫住了许当,对他道:“对了,你将造作院中的火器工匠找两个过来,我吩咐他们做些事情。” 自己的庄子就要竣工,而两位娘娘也要去庄子里面小住,范宇觉得自己应该哄两位老太太高兴。 但是身穿彩衣跳舞以娱亲这等事,范宇是干不出来的。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火器工匠们的身上。 许当一听,就知道侯爷准是又要制作什么东西。 “侯爷若是要想做什么,直接与我说便可。”许当已经知道了水银镜,但是并不妨碍他更多的好奇心。 范宇看了许当一眼,“你的事情已经不少,再让你多操心的话,岂不是过于劳累。” 许当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睁大两眼,侯爷这还是真要再做点什么吗? “无事,左右都是在造作院中,侯爷的事便是下官的事。造作院中之事,下官多少还是要了解些情况,若是下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好向侯爷请益不是。对于工匠与材料的调配,也好有个数。”许当这话听着象个负责的干部。 范宇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也还是要找一个火器工匠来才好,有些事情直接说与他,你听着便是。” 许当自无不可,当下便让吏去找个有经验的火器工匠前来。 时间不长,便有一名中年工匠来到了范宇的值房。 这工匠两手粗糙,身上的衣衫也不是很干净,显然是正干着活便被找了来。 许当一看,便认了出来,“果然,我造作院的火器工匠之中,首屈一指的,还是要数尤二郎了。侯爷,这位尤二郎在造作院中制作火器最是厉害。新出自他手的,便有七八种火器之多。” 范宇一听许当的介绍,不由得点头,看来这位尤二郎还是个创新型人才。 “两位大官人叫小人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尤二郎虽然是造作院中有名的工匠,可是却不知道如何称呼范宇和许当这个的顶头上司,便叫了两人为大官人。 范宇也不在意,对尤二郎笑道:“这一次请尤师傅前来,是让你做几种火器。这火器我只有一个想法,却从来没出现过,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出来。” 尤二郎听到范宇这么说,也不敢托大,拱手道:“大官人先说一说,这火器要做成什么样子的,小人琢磨一下,看要如何来装药。” 什么是行家,这就是行家,火器最重要的便是装药。 “是这样,我先说一种简单点的。”范宇提笔在书案的纸张上图了一个长些的圆筒,“假如这是一支粗纸卷成的厚筒,里面装上药子,点燃之后,便可依次发射出去。药子被发射出去之后,在空中燃烧数息而不灭。这样的火器,你可能做出来。” “我当是何物,大官人所说的这东西虽有些难度,但也不是不成。”尤二郎很是自信的道:“这只需将纸筒之中分成数层,每一层都隔开,使每层之药不致同时燃烧即可。如此,其中的药子便可依次被射出。” 范宇点点头,这尤二郎果然是行家,随口便将这道理讲了出来,也是才思敏捷了。 “若是让这些被射出的药子,燃烧之时,产生赤橙黄绿青蓝紫等等不同的亮光,你可能做到。”范宇又有了追加条件。 “这个么”尤二便犹豫起来,沉吟了一下才道:“这许多种颜色,怕是不行。不过小人倒是能让其产生三四种焰光,想来也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大官人制作这种火器是做什么功用的?若是放火,这纸筒需要做的够大,药子也需要燃烧的时间更长一些。若是吓敌扰敌,药子便须能爆开发出巨响,可使敌军人惊马惧。若是在里面加上砒霜,更可使敌军中毒,久闻其烟甚至咳血也不是不行。” 范宇的眉头跳了好几下,自己只是想要做些焰火的,你却想到了武器上。自己要是在两位太后娘娘面前放毒烟,那才是活腻了。 干笑了两声,范宇才道:“尤二郎,不须有伤敌之效,只要做出来发射出去好看便可。最好药子可以在空中炸开,爆成一天的火树银花,那是最好。” 尤二郎不禁纳闷道:“火器不求伤敌,这火器还有何意义?大官人这等火器岂非无用之物,恕小人不敢苟同。” 许当也是奇怪,跟着一同道:“侯爷的这等火器闻所未闻,那可还是火器吗。” “这东西也要用到火药,当然也算火器,只不过这是庆典之用,不求伤人只求好看而已。若是做好,将来也可算我造作院的一大进项。”范宇无奈,只得找了这个托词。 他总不能当着自己的下属,坦然承认自己就是为了哄太后高兴而制造的纯粹玩物。 许当与尤二郎听了范宇的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都有些疑惑。这等玩物还要让造作院来做,似乎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范宇是这里的最高管理者,他的话却也没谁敢违背。 尤二郎听到许当管范宇叫侯爷,他也慌忙改了口,“侯爷,你所说的这等东西,其实也能做出来,只是要多试几次。另外,我等做的火药箭,若是去了箭头,稍加改动亦可达到侯爷的要求。” 大宋此时的火器已经相当发达,虽然已经有了纸卷包着火药燃放的炮仗但焰火却只有地老鼠这种简单的东西。 据说后来南宋的理宗便曾与众臣燃放地老鼠,还特意请来太后一同观看。结果地老鼠到处乱钻,钻到了太后的椅子下面惊了凤驾,气的太后骂骂咧咧的走掉了。 范宇如今,只不过是让焰火提前出现。 尤二郎能举一反三,让范宇很是欣慰,他笑道:“如此甚好,还可做几个火药盘,让它在地上旋转喷火也是不错。” 第401章 请侯爷指点 尤二郎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对于范宇这位顶头上司却是有些微辞。 他堂堂一个火器大匠,被找过来尽做一些玩物。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是有脾气的,尤二郎也不例外。 范宇却没注意尤二郎脸上的神色,继续道:“这火药盘要做的和个陀螺一般,周围用纸筒卷药斜着排列组成盘身。纸筒中的火药需喷出各种光色的焰火,要时间长短不一接力来发火,如此便可持久的维持这火药盘的燃烧。一旦点燃,便可使之形成旋转的火盘,而且光焰还可不断变幻” 他在这里讲着焰火发火之后的样子,却不知道那尤二郎已经心中起火。 “侯爷所说的只是玩物,小人却是为大宋军中制作火器的匠人。”尤二郎也不等范宇说完,便不耐烦的打断道:“侯爷所说的这等东西,太过复杂,还望侯爷另请高明吧。” 原本范宇正在说细节,可是却被尤二郎给当面拒绝,便讲不下去。只听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有所不满。 许当看了一眼尤二郎,见到尤二郎皱着眉,一副我不想伺候的样子,便觉得有些不妙。这家伙此时犯的什么倔,居然连侯爷的意思都敢违逆。 “尤二郎,你就这样与侯爷说话的吗?造作院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你如此岂是对待上官之仪!”许当立时喝斥道。 之所以喝斥尤二郎,其实也是许当怕范宇动怒,会狠狠的收拾尤二郎。不如自己先训斥尤二郎一番,也可让侯爷消消火。 谁知道这尤二郎的脾气上来,便跟个熊瞎子似的,被训斥之后连脖子都梗了起来。 “小人是火器匠人,说实话这些东西做不来。这等玩物实在是精巧,小人粗手笨脚的,只能做些威力巨大的火器。万一要是小人所制的焰、焰火惊吓了贵人,便不好了。”尤二郎瞪着眼道。 范宇看他说的这些理由,便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对方抵触情绪这么大,肯定是觉得让他这样的一位大匠做玩物,便屈了才。 “尤师傅,你若做不得精细的焰火,想来你做的火器也不会太好。”范宇看着对方笑道。 身为火器大匠,尤二郎最得意的便是自己制作的火器。现在却被侯爷当面质疑,这让他极为不愤。 尤二郎也不管范宇是不是侯爷,立时高声道:“侯爷说我做的火器不太好,那大宋便没有比小人做的更好火器之人了。话说回来,一个焰火而已,做的再精细,也不过只能博人一笑。火器这东西就是雕出花来,也是要烧要炸的,做那么精细有什么用。” 范宇却也不生气,看着尤二郎道:“那你且说说,你做的得意火器都有什么。” 讲起这个来,尤二郎便如数家珍,“小人所制的火器那可就多了,有蒺藜火球、引火球、毒药烟球这等威力巨大之物,还有铁嘴火鹞、竹火鹞、火药箭、手投火球还请侯爷指点!” 一口气说了十几样,却是让范宇觉得这些火器虽然是以杀伤敌人为目的,却都很落后。 这个落后也只是在范宇的眼中落后,实际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尖端科技。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见过。不过,我觉得有些差强人意。”范宇摇了摇头,对许当道:“命人将这些火器,各取一件来,我且看一看再说。” 尤二郎差一点便被范宇给气死了,你都没见过,就说我的火器不行。这位侯爷显然是不打算讲理,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看样子是想要给自己穿小鞋。 不过尤二郎也不怕,身为火器大匠手中还掌握着大宋最先进的火药配方,这也是他敢得罪范宇的底气所在。 许当知道有好戏,他对于范宇还是有信心的。经历过多少次见证奇迹的时刻,许当早已经对范宇有了迷信一般的信心。 立时吩咐人去取几样火器过来,许当又道:“侯爷可是有什么新想法了不成?” 看了许当一眼,范宇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至少要等我见了尤师傅所说的这些火器,才会有些想法。” 范宇怎么会没有想法,他所知道的东西,远不是现在的尤二郎与许当可以理解的。 如果范宇弄出来超出他们理解太多的东西,怕是对大宋对自己都不是好事。 很快便有吏带着几个学徒,将那些火器各带了一个过来。 “侯爷请看,这便是小人所制的火器。虽然都是武经总要上有的,但是经过小人的改装之后,威力已比从前大了许多。”尤二郎甚为骄傲的道。 范宇看着书案上的这些火器,其中最大的几个都有西瓜大。上面写着蒺藜火球、引火球等字迹,倒也清楚明白。 其中让范宇觉得技术含量最高的,便是铁嘴火鹞和竹火鹞这两样。都是制成了鹞子的外形,两侧带有一对翅膀,一旦点火发射出去,还可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 不过,看这火鹞二字,显然是不会炸的。 其中最让范宇觉得简单实用的,便是手投火球。便是在手中拿着,点燃药捻之后投出去便是。 而让范宇皱眉的,却恰恰是尤二郎最得意的也是最大的蒺藜火球、引火球。这东西西瓜大小,里面装药就足有七八斤。都是点燃药捻之后,用投石机投掷出去的。 许当看到范宇皱眉,便上前问道:“侯爷,可是这两样火器有什么妥吗。” “这蒺藜火球既然带着蒺藜二字,想来是可以炸开,以其中的铁蒺藜伤敌的。”范宇沉吟道:“这东西虽大,但是威力也不错。但要用投石机投出去,却也不甚方便。” 尤二郎虽然听到范宇的点评,却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位侯爷就是在故意挑自己的毛病。因此,尤二郎也没出声,就等着范宇接着贬低自己,最后自己便要用事实让这位侯爷知道,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可是范宇却并没再评价其余火器,而是直接将那手投火球取到手中,又将书案上的一柄裁纸的刀子拿了起来,一刀戳在那火器外面的纸皮上。 第402章 怕输就莫要答应 看到侯爷用刀子戳手投火球,许当和尤二郎都吓了一跳。 “侯爷,你这是做什么?”许当急的直搓手。 在尤二郎看来,这位侯爷定是不服气,所以要拆开自己的火器找问题。而许当却是怕范宇出事,火器出事可不是一两回。 造作院的东西广备这两个分支,便是专门来制作火器的。每年都会有人被烧伤炸伤,是造作院中出事故最多的地方。 范宇低头看着这手投火球道:“这东西当然要打开看一看,才知道如何改进。” 尤二郎却不以为然,若是火器这样简单,那还需要自己这个工匠干什么。 说是手投火球,其实与后世的礼花弹差不多。就是一个纸糊的圆球,里面裹了火药等物,外面留了一根药捻。 范宇用刀子几下便将这手投火球拆开,里面倒也真不复杂,只是那火药看着还有黄色的半透明颗粒。 “这便是手投火球吗?”范宇将拆开的手投火球放在书案上,有些失望道:“若是点燃了扔出去,能不炸伤一丈之内的人。” 许当看向尤二郎,示意对方回答。 尤二郎听到范宇的话,却是摇头道:“侯爷说的这等话,却是外行了。这手投火球顾名思义,点燃扔出去之后,虽然爆裂开,却不会炸伤人。其中添加了松香等引火之物,只会爆开几处火头,乃是放火的利器。若要炸伤人,便只有蒺藜火球才可。那里面包裹着铁蒺藜等物,却是一丈之内人畜不留。” 听到尤二郎的话,这让范宇相当失望,看来大宋的火器也很平常,甚至不如后世鞭炮厂厉害。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且到外面的院落之中,试一试这火药如何。”范宇将拆开的手投火球拿在手中,便当先来到值房外面。 许当与尤二郎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也跟了出来。 范宇命人将已经露出的火药点燃,却是看那火药被点燃之后居然有明火火焰,还时不时嗤嗤的冒两下火花,几两火药足足烧了快一柱香的时间。 “侯爷,这手投火球乃是放火的火器,一扔出去,敌军粮草营帐就不易被扑灭了。”尤二郎略带得色的道。 “哦,若是放火却是够了。”范宇并不怎么满意,“将那蒺藜火球也取来,点一个试试。” 许当听了范宇的话,立时就沉不住气,“侯爷,那蒺藜火球是会爆裂的。实在是太过危险,若是将侯爷炸伤了,岂不是太过不值。” 尤二郎也吓一跳,这位侯爷可真是够鲁莽,他也道:“那蒺藜火球威力巨大,实是不好控制,还请侯爷三思。” 想了想,范宇也觉得不合适。在汴梁城中玩这种大杀器级别的火器,只怕动静连城中的禁军都会给惊动了。 “算了,将蒺藜火球拆开,取些火药来。”范宇吩咐道。 听到侯爷作出让步,许当抹了抹冷汗,立刻让人去做。 尤二郎却是心中已经将范宇当成了纨绔子弟,这种表现根本就什么也不懂,纯是将战阵杀敌的火器当成了玩物。 很快,便有两个小吏将一个蒺藜火球拆开,并从中取了一捧火药用纸包了,送到他们几人的面前。 范宇看了看那拆开的蒺藜火球,结构稍微复杂些。在火药外层掺杂了不少的铁片铁砂,若是爆炸开来便可以之伤人。 “侯爷,这蒺藜火球与手投火球中的火药不同。”尤二郎怕范宇真的玩出事,不由得解说道:“蒺藜火球巨大,其中药物燃烧迅速,如此一旦爆开,便能有更大的杀敌之效。所以,此火药也甚为危险,侯爷当小心才是。” 对于尤二郎的这番解说,范宇稍微满意了一些。这说明这时的大宋火器工匠们,也已经知道用不同的火药配方,产生不同燃烧速度的火药了。 命人将装有火药的纸包点燃,范宇观察了一下燃烧速度。 这一回要快了不少,也没有多少明火。 “这火器制作的倒也简单实用,不过,这里面的火药燃烧之速还是有些慢了。火药燃烧的慢,其爆炸之力便弱。如果能将这火药燃烧速度提升,其威力必将增大。”范宇沉吟道。 尤二郎听到范宇的话,便觉得他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不由争辩道:“侯爷所说谁都知道,但是若想要将这火药的燃烧速度加快,却岂是说说便可以的。我所知的火药配方,其中添加了十余种秘料,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还有更好的配方,怕不是要数十种秘料,这也不是造作院能大批制造的。” 范宇吃惊的转向尤二郎,看着这家伙,一个火药居然添加十余种配料,你是真的在搞滋阴补肾的药方吗? 尤二郎以为范宇被自己的高大上所震惊,看这位侯爷年轻识浅,却也不忍心欺负年轻人。 他循循善诱道:“侯爷,这等事不必急在一时。如今的火药比之数十年前,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范宇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这便是大宋火器的现状。 “尤师傅,若是我能改进这火药配方,你便给我做些我要的焰火。你觉得如何。”范宇也不废话,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对方做些焰火,干脆真说就是。 “侯爷莫非是在开玩笑不成?”尤二郎根本不信道:“这火药自两晋术士炼丹之时便已有之,能有今日已是数百年之功。历代多有才智之士参研过这火药配方,也无一人敢如侯爷这般口出大言。依小人看,侯爷还是莫要强求为好。” 范宇却是相当的有把握,只是看着尤二郎道:“我岂会做不自量力之事,你且问问许少监,我哪一次没有兑现自己的话。” 许当一想,安乐侯好象每言必中,还真没有没兑现自己话的时候。甚至很多事情,都具有极强的前瞻性,如通鬼神。 “尤二郎,依我看,你若怕输就莫要答应。”许当这可不是偏向范宇,而是真心话,“我与侯爷相识以来,他可从来没有做没把握之事。” 尤二郎被气笑了,当下便对着范宇躬身道:“既然如此,我便依侯爷所言。若是侯爷能造出更好的火药,我便答应侯爷,给你做焰火。侯爷说要多少焰火,我便做多少就是。” 范宇哈哈一笑,便在纸上写了自己所要的东西,分别交予了四个人,命他们依次去取来,且不让这四人照面,如此便可使得配方保密。 第403章 化学之术 尤二郎看到范宇如此郑重,心里便如同被塞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 这位侯爷连个手投火球都没见过,却要弄什么火药配方还做的如此细致保密,真是让他尤二郎结结实实见识到了不知脸大之人。 许当却是不敢轻忽范宇的要求,必定按吩咐要求派人去做。 待东西都放到了范宇的面前,他便看向许当与尤二郎道:“此时只有咱们三人,这个配方若外传,三人便都要担上责任,你们可明白。” “侯爷放心,我定然不会外传,若是外传,便请侯爷将我交付有司治罪。”许当点头拱手应道。 “小人也不会泄露侯爷的配方,何况这配方的火药燃烧速度如何尚不可知,且请侯爷先试过再说也不迟。”尤二郎表面恭敬,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范宇不由笑道:“我这配方倒也简单的很,只有一成的硫磺、两成的木炭、七成的硝石。将之混和在一起,便是燃速很快的火药了。” 听着范宇所说的话,许当点点头,但是他发现范宇的配方却是简单的有些过分。 与许当一样想法的,尤二郎也有些难以相信,不由睁大两眼看向范宇面前的那些东西。 虽然派了四个人去取他要的东西,但是取来的可不只四样,其中除了硫磺、木炭粉、硝石之外,还有一杆小秤、勺子、盆等等杂物。 “这也太过简单,侯爷确定这三样药料弄出来的火药能燃速够快吗。”尤二郎很是难以理解,这么简单的配方,哪如自己所掌握的,十余种药料的配方更显神秘。 “口说无凭,你且试试便知道了。”范宇失笑道:“不过,我不会用这秤,还是你自己动手来吧。” 尤二郎也不推让,他要让这侯爷输得心服口服。到时自己再大度的答应,给这侯爷制做些他所说的焰火,既不得罪人,还能显出自己的厉害,岂不是很好吗。 毕竟是做惯了这类活计之人,尤二郎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将药料按比例称好,倒入准备好的盆中混和在一起。 “这样便行了吗。”尤二郎再一次对范宇确认道,也免得这位侯爷反悔。 范宇笑着点头道:“如此便可以了,你且取出一些,试着点燃便知。” 许当看了范宇一眼,他发现安乐侯却是半点紧张也没有,似乎对于自己的火药配方极有把握。 尤二郎并没感觉到如何,将配好的火药拿出空旷处,插了药捻便退开。 药捻燃尽,便见到火药被点燃后,兀然燃烧的亮光大炽,只是呼的一下不过半息时间,便已燃烧殆尽。 尤二郎眼珠子差些便要瞪出来,而许当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只是手微微抖了一下而已并未失态。 “这、这怎么可能有如此快的燃速?”尤二郎犹自不信,“这配方简单到了极点,没有其他药料配伍,如何能做到这等地步!” 范宇走到火药燃烧处,指着地面道:“你以前所知道的火药配方,便是因为添加的药料太多,反而成了阻碍燃烧的累赘。火药的药料之中,现在所知用处最大的,便是硫磺、木炭、硝石,其余之物对于火药并无助益,反而影响了火药燃烧速度。你且来看,这三处火药燃烧过的痕迹,哪一个留下的残渣更多一些。” 许当与尤二郎两人急忙凑上前,仔细一看,却是发现正如范宇所说,刚刚烧过的地方并没留下多少残渣。而取用手投火球中火药烧过之处,残渣则是最多的。 用蒺藜火球的火药烧过之处,所留残渣居于两者之间。 “侯爷当真无所不能。”许当又敬又佩,而看向范宇的目光却满是好奇与审视。 一个人再聪明也要有个限度,许当身为进士自然已是开智明理之人,因此他才会如此审视范宇。 而另一侧的尤二郎则信仰崩溃,自己所知的秘藏火药配方都成了废纸,比之侯爷的火药什么也不是。 更加可笑的是,他还自己将那十余种药料的火药配方当成了宝贝而洋洋得意。自己对于眼前这位年轻侯爷,可是话中带刺语中暗讽,谁知到头来自己这人可丢得有些大。 范宇哈哈一笑,对许当道:“你可还记得,我与你编写百工技院的教材之时,曾说过化学,这火药便是化学的产物。只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会难了。” 要真让范宇讲其中有些什么反应,他可讲不出来。不过火药的组成却是知道的,这不妨碍他直接拿出来用。 现在胡扯什么化学,只不过是掩盖自己懂得太多之事。 即使如此,也是有些惊人,许当面露敬仰之色,“侯爷过谦了,这等事天下有几人能比。当真是学海无涯,使我等难以望之项背。” “侯爷,小人错了!”尤二郎此时再不敢小看范宇,他躬身低头羞愧道:“小人不该怀疑侯爷,更不该觉得自己有几分本事便桀骜不逊。小人请恳请侯爷责罚,即使伤残亦无怨言!” 对着尤二郎,范宇微微摇头道:“尤师傅且起,刚才我与你不是已经讲好,你若输了便给我做焰火,怎么又变成责罚?身为造作院的大匠,自然可以有一些大匠的傲气,但是莫要固步自封才是。若是不能将技艺发扬光大,便只是原地转圈,早晚会技不如人。” 尤二郎脸都红成了一块红布,连连点头道:“侯爷所说皆为金玉良言,小人这里记下了。” 不记下也得记下记忆尤深,这话他放在自己身上,那是一模一样的。 “那我所要的焰火……”范宇看向尤二郎道。 “小人给侯爷做许多焰火,定会让侯爷满意就是!”尤二郎立时点头应下道。 范宇哈哈一笑,这件事也算搞成了,还顺手塞了个火药配方出去。如此一来,大宋的火器水平想必会因此而有所提升。 若是强行推动火器提升,范宇也可做到。但是哪有将事情交给别人做,更加来得省心?慢一点就慢一点,这样走的更稳。 “有尤师傅这一句话,那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范宇笑道。 尤二郎看到侯爷并没因此生自己的气,他也松了一口气。 “侯爷,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尤二郎此时也顾不得了,他有些踌躇道:“小人可不可以去百工技院,学一学侯爷那什么化学之术?” 第404章 就你孝顺 尤二郎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危机感,若是自己现在不努力,将来努力谋生计。 原本还觉得自己手中的火药配方天下第一,却不想这位年轻的侯爷,随随便便就弄出一个更厉害的配方。 这都是源本一门叫化学的学问,试问他尤二郎如何能不紧张,如何能不心动。 问完之后,尤二郎还有些患得患失的注意着范宇的脸色。 范宇听到尤二郎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却是有些意外。 “尤师傅既然有这等向学之心,那自然是好事。”范宇心内其实是有些惊喜的,“要知道这门化学,可是比较艰深一些。其中许多都是极偏僻的学问,而且边学还要边自己研究这门学问,难度可是相当之大。” 大宋的化学还停留在炼丹上,而百工技院的化学,范宇已经弄出了元素的概念。只是他自己也记忆有限,只不过写了一些自己还记得的基础罢了。 对范宇来说,他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将化学这门学问学下去。象是尤二郎这样的人要学化学,那是再好不过。 尤二郎本身便是火器大匠,在造作院中的威望自然不低。有他来弘扬化学,效果定然不会很差。 听到范宇答应让自己去百工技院学化学,尤二郎掩饰不住心中的大喜,对着范宇便是一躬到地。 “侯爷大人大量,不计小人冒犯的前嫌,还允许小人去化学这门高深的学问,实令我汗颜无地。”尤二郎恭敬道:“小人对侯爷感激不尽!” 范宇哈哈一笑道:“身为大匠,自然是要有些傲气的,我亦不怪你。你既然想学化学这门新学问,那也不是白学的。学成之后,须给百工技院老师,再教一些学生出来才是。一是可以培养多一些同道,二是可以集思广议,将这门新学问发扬光大才是。许兄,等下你给尤师傅写个文书,许他为化学新生便是。” 许当心中暗暗腹诽,这门化学就没有老师,不过是几个学生看看教材而已。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来,等尤二郎自己去了,便知道是何等情况。 范宇又勉励的几句,将尤二郎给激动的不得了,算是勒紧了这个套。若是尤二郎不在化学上弄出些名堂,他都没脸见自己。 又过了一日,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来到城外的庄子之中。 此时这座庄院已经修的利索,既显古朴之风,又得后世别墅群之趣。有曲径流水,四时花树,又有天台楼阁可望远景。 园中的别墅,范宇特意让工匠们修成了砖石结构,只看外形分外的简捷结实。 而且不只修一栋别墅,而是建了一个别墅群。除了主房之外,还有专门给两位太后与官家建了别墅,这也省得到时人来了不方便。 庄园的大格局,依旧是五进的院落,第三进院落当中便修了戏台,那是专门消遣时所用的。 范宇两口子来到庄院之中,还玉公主刚进院子便眼前一亮。 这些房舍的简捷出乎她的预料,但是简捷却不寒酸,那门窗可都是上好的水晶琉璃制成。 岂止是不寒酸,在还玉公主看来,简直是奢侈的过了头。 “夫君,这、这样上好的水晶琉璃制作门窗,是不是有些过分。若是官家哪天来了兴致到此,只怕有些交待不过去吧。不行的话,便在这琉璃上再糊一层纸可好。”还玉公主有些担心的道。 “公主不必担心,此事官家也已经得知了。”范宇摆了摆手道:“前几日便已经有官吏上本弹劾于我,官家已经召我进宫问过此事。这等琉璃门窗不过是新制出来,我先试用而已。若是用的还好,自然是要给宫中也换成琉璃门窗的。” 在心里面范宇则暗道,若是真要在玻璃上再糊一层纸才会让官家生疑。而且,这等事也没什么好掩饰的,那岂不是显得心虚不成。 等着还玉公主进了正厅,正面与府中无异,有堂案和太师椅。但是侧面却是多了一个偏厅,两大两小四只沙发围着一张茶几摆放在一起。 且因为换了琉璃门窗之故,虽是偏厅却也光线充足并不阴暗。 “这等宽大低矮的椅子却是从所未见,夫君为何总是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玉公主却是看不习惯,不由对范宇嗔道。 还玉公主没见过沙发与茶几,范宇也不以为意。 “公主你且与我来,咱们二人试试这沙发如何。”范宇笑着拉起还玉公主的手,来到沙发前一同坐下。 这沙发是用硬木做的架子,分外结实。在上面又另外用细麻布包裹棉絮做了垫子和靠背,又罩了一层绸缎的沙发罩,最后还要再垫两层厚厚的皮毛。 两人这一坐上去,便将还玉公主给吓的叫了一声,一下子歪倒在范宇的身上。 “如何,这大椅子我称之为沙发,乃是从西域传来。坐在这上面,便如坐在沙堆中一般,整个人几乎都陷了进来,好似被包裹住一样,岂不是舒适的很。”范宇得意的笑道。 还玉公主这才将信将疑的坐正了,人在沙发上颠了颠,果然很是揎软舒适。 “夫君真是会享受,这等东西也能找了来,倒是真不愧你这安乐之名。”还玉公主哼哼了一声道。 范宇不以为忤,自己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应和自己的这爵位封号吗。 “公主可曾看到那边的一张椅子,那是躺椅,人躺上去,可是会摇的。”范宇嘿嘿一笑,指了指造窗的一张躺椅道。 还玉公主怕范宇捉弄自己,哼了一声道:“你自己上去坐吧,我看着便是。” 范宇笑了笑,便自己躺上去,给还玉公主演示了一番,才道:“这摇椅最是舒服,人躺上来便可前后摇动。象娘与姨娘这等年岁之人少有活动,若以走动而锻炼却又筋骨疲乏,莫若躺在这躺椅上前后摇动,亦可算是活动了身体。” 还玉公主噗嗤一笑,不由指着范宇道:“就你孝顺,这东西莫要吓到两位太后才是。” “这可不是你夫君我在乱说,娘和姨娘若是用过,想必是离不开的,这可比他们宫中的那椅子要好的多了。”范宇笑道。 第405章 一出新剧 夫妻两人在庄子里转了一圈,这就过去了半天时间。 范宇对还玉公主道:“庄子修好,咱们这两天便可进宫,去请娘与姨娘一同过来小住。她们两人在宫里,可也闷的狠了。如今有了咱家的这座庄园,她们两位娘娘也算是有了个散心之处。在这里住几天,在宫里住几天,至少也算是个走个亲戚散个心。” “好好好,都依你便是。你倒是心细,想的比我们女人家还要周全。不过,你这砖石的房舍虽然看着别有情致,却显得太过立冷硬,我还要添些布置才好。”还玉公主身为女主人,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范宇哈哈一笑,点头道:“你是女主人,有什么想要添加的,自然也由得你作主。正好这几日,我也有些事情要忙,让娘他们晚几日过来也好。” 还玉公主不由奇怪道:“你还有什么要忙的,只一个造作院和百工技院,不是还有那许当给你当牛做马?有这等进士及第之人出力,还须你费多少心思。” 让范宇没想到的是,自己用起许当来从不手软,连自己老婆都知道了。看来自己以后需要注意,不能让许当累到了,若是累坏了怕是一时没人干活。 就他的这些想法,若是被许当知道,只怕会给气的当场吐血。 “与公事无关。”范宇摆摆手道:“这些时日,我进了几次宫,发现娘与姨娘两人都没什么消遣。原本看的杂剧,也都看了个遍,显是没有新鲜东西可看了。我一想,与官家一起连那商号、钱庄的买卖也能做得,如何就不能让人演些新杂剧。” “夫君你这番心思,若是要让她们知晓,怕是要让两位娘娘都欣慰的很。”还玉公主倒是喜笑道:“我在宅内也是闲的无聊,你快些让人演些新剧,我也凑些热闹便是。” 范宇其实早就打算好了,看到还玉公主已经在众多人府内之人的陪同下去了后面,他便让侍卫去将孙有才叫来。 孙有才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息还没喘均匀,便躬身开口道:“侯爷对这庄园,可还是有什么不满之处吗?” “不满之处暂时没有,你甚是尽职,做的不错。但是我有件事还要你去做,你也给我做好。”范宇笑道。 得了侯爷的夸奖,孙有才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七八两,整个人仿佛打了鸡血脸都红润了。 “侯爷请尽管吩咐我便是,若是做不好,便请侯爷将我军法从事!”孙有才忙了这许多时日,今日终于得到主人的肯定,便有些口不择言。 “孙有才,你为我办事办的好了,自然我会奖励于你。办的不好也会罚你。至于什么军法从事,便有些言重了。”范宇失笑摇头道。 “是小的一时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侯爷见谅。”孙有才急忙拱手道。 范宇也不再与他纠结这些小事,直接开口道:“你且去汴梁找一个可靠稳妥的杂剧班子,将这班子包下来。我有一出新剧,需要让人排演。这新剧可是要给贵人看的,你找杂剧班子之时要谨慎周全些才是。” 听了侯爷的话孙有才就是打了个激灵,侯爷在自己看来便是贵人了,而能被侯爷说成是贵人的那便更了不得。 事情倒是并不麻烦,可是孙有才身上的压力却大了许多。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要侯爷真的军法从事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孙有才。他本是看守御庄的太监,也是出身于宫中,在汴梁城中也是有些自己的人脉。 “侯爷放心,这件事我定会办的妥当。”孙有才拍胸保证道。 果然,到了第二日,孙有才便亲自带着人去了范宇的府中。 范宇看到孙有才的效率挺快,便对他笑道:“你倒是快了,人都可靠吗。” “启禀侯爷,这魏家班的人都是家在汴梁城中的,知根知底,也跑不了人的。”孙有才躬身道:“小的昨晚也看过了他们的杂剧,只是他们这班子艳段和杂扮不行,因此没有哪家正店和这官宦人家相请。若是侯爷不满意,小的便再请一家,让他们两家合演。” 孙有才也是没办法,才请了这魏家班。既要知根底又要演得好,那可就难了,符合条件的也只有这魏家班一个。 不过范宇倒是没怪他,“艳段和杂扮不行,这也没什么关系。让他们演的新剧,便也不用什么艳段和杂扮,反而乱了人看剧的心情。” 在大宋的杂剧之中,所谓的艳段,就是正式表演前的歌舞滑稽小段子。而杂扮则不然,基本上就是吞刀吐火杂技魔术之类。 范宇所在乎的,便是只管叙事的正剧还有就好,别的不需要。所谓艳段和杂扮,在他看来就是电视剧前后的广告,实在是影响人的心情。 现在大宋的杂剧多在食肆酒楼鬼市子等地演出,看得就是一个热闹,越是能短时间将人招徕,便越是好样的。 可是范宇所需要,便是能单独演故事的,别的累赘东西都要去除。 孙有才找来这魏家班,对于范宇来说,等于是歪打正着。 “侯爷,这样的话,真无问题?”孙有才觉得自己没能将此事做好,便有些忐忑。 “你放心便是。”范宇摇了摇头,让人去自己书房取了一个本子过来,拿在手中道:“这本子上,便是我写的一出新剧,乃是根据唐传奇所改出来的。你监督这魏家班,将这出剧好好的演出来。给你三天时间,就让他们在庄子里的戏台上演,到时我会去看。” 范宇昨天回到府中,便找了人代笔,自己口述写出来的。这本剧可是搜肠刮肚弄出来的,也幸好他前世没少组织老年人看戏,这才能记得这么全。 孙有才领着魏家班出了范宇的府门,才看了一眼本子上的封皮,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字,白蛇传。 回到城外的庄园里,孙有才便先将白蛇传读了一遍。 虽然是个阉人,可是孙有才也为白娘子流了一回眼泪,这许仙真乃是渣男也。 于是乎,孙有才又投身于演艺事业,成为一名负责任的监制,把个魏家班上下逼的鸡飞狗跳。 第406章 办法倒是有 次是范宇去造作院,一壶茶没喝多少,许当便兴冲冲的来了。 “侯爷,你说的那个水银镜,真的不一般!”许当伸手便从怀中取了一面镜子出来。 这面镜子还是比较简单,只是一块玻璃另一面镀了锡汞。 虽然看着简陋了些,可是这镜子的亮度与清晰度也已经远超铜镜。人对着镜子一看,便可将自己脸上的粉刺都看个清楚。 “这便做出来了,还不错。”范宇没啥可兴奋的,只是点点头道:“可以多做一些,将镜框也做的精致贵重些,莫要寒碜。如此,这等水银镜必将卖出大价钱。” 原本许当还兴冲冲的,觉得造作院又弄出来个了不起的东西来。可没想到,侯爷对这镜子照人照的如此清晰毫无感觉,反而开口便是如何用这镜子赚钱。 不过侯爷说的也对,这镜子难度不高,若是不在这上面大捞一笔,许当自己也觉得亏得慌。 “好的,下官听侯爷的便是。”许当有些扫兴的道。 范宇想起了那个尤二郎,便对许当道:“尤二郎可是去了百工技院入学?那我要的焰火,他可曾做了。” 许当不禁有些无语,这位安乐侯天才倒是天才,只是这玩心却不小。 “禀侯爷,尤二郎确是进了百工技院在学化学。不过,他乃是军器院广备所的火器大匠,也只是闲时去学而已。”许当解释道:“侯爷不必担心,误不了你的事情。” 范宇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他能拿出什么样的焰火来,可别让我不省心。对了,那火药的配方,你可千万不能外传。这对于我大宋来说,是顶紧要的东西。对尤二郎,你也要再三叮嘱才是,莫要粗心大意。” “侯爷放心便是,当日我便已经叮嘱过了那尤二郎。他平时也不是个多嘴之人,不会将配方外泄的。还有,侯爷所吩咐的望远镜,也已经造了百支。此物难道便都存放于库中,不交给朝廷使用吗。”许当却是提起这一档子事来。 想了想,范宇便道:“你且取几支来,我送到宫中,去给官家送去,由官家赏赐给武官便是。” 上次的竹筒望远镜,还在官家哪里。范宇觉得,官家要是知道还有更好的铜管望远镜,怕是嘴上不说却实际上会找自己的麻烦。 而且自己进宫,也正可去看望两位太后。 等许当取了五支望远镜,范宇便带着一同进宫求见官家。 官家赵祯听说安乐侯又来了,便让范宇进了崇政殿中。 殿中除了官家,还有吕夷简、蔡齐、王德用和韩亿四位相公也在。 范宇看这架势,便知道应该发生了大事,否则的话也不会四位相公齐聚,定然是与官家在议事。 看到范宇进了崇政殿,四位相公的目光也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四个人心中也在嘀咕,这位安乐侯名虽安乐,但是一有大事就往前凑,也是挺操心的。 范宇抱着几支望远镜,急忙对赵祯行礼道:“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若是官家在议事,臣可回避。” 赵祯摇了摇头道:“安乐侯不须回避,我让你进殿,便是知你的主意不少。此时辽皇耶律宗真的大军已经渡过黄河,兵进西夏境内。而西夏军队却未迎战,反而退兵两百余里。西夏东路野利旺荣放弃独轮寨,退守左厢神勇军司,严守不出。如今辽军兵分三路,一路驻扎独轮寨,以防野利旺荣截断后路。中路则兵进地斤泽,以防西夏横跨沙漠突袭。最后一路便由辽皇耶律宗真率领,直逼兴庆府。” “依安乐侯之见,双方之间谁的胜面大一些。”赵祯对于范宇意见还是比较重视的,只因范宇面对西夏大军战而胜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范宇听到辽军果然兵分三路,心里就暗暗嘀咕,自己当初给辽国皇太弟耶律重元出招,其中便是预测的这样,莫非自己果然是个军事天才不成? 不过他也没忘了回答官家的问话,略一沉吟便道:“官家,臣以为西夏所做所为便是坚壁清野之策,以守待攻疲弊辽军。待辽军进退不得粮草不济之时,再防守反击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有诸位相公在,想必大家都已看出来,倒是不用臣再多嘴。只不过,臣以为辽夏之战西夏得胜的可能虽然大一些,但是并不绝对。更多的可能,便是两败俱伤。辽军不可能被西夏军队赶出国境,最后应是自己退去。” 辽军攻打西夏兴庆府最难之处,便是中间有着四五百里的沙漠戈壁地带。 这些地区几乎没有什么人烟,以辽军以战养战的习性,这后勤补给的压力应该会很大。若是一两个月内,不能拿下兴庆府将西夏击败,那么辽军的麻烦就要到来。 蔡齐对于范宇向来没有好印象,听到这里便嗤笑道:“安乐侯来此之前,王相公便已经有了判断,他与你的判断有所不同,认为辽军必然会败。看来安乐侯的判断,也并无甚出奇之处啊。” 范宇看了这老小子一眼,只是淡淡的道:“身为人臣岂可哗众而取宠,当实事求是不可妄言才是,否则足以丧身。” 赵祯听到范宇这样说,不由满意的点头,这话老成而且稳当,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可是蔡齐却是闹了个大红脸,这不等于被范宇这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教作人了?若是传出去,怕就成了笑话。 “只是如安乐侯所言,西夏与辽国两败俱伤,我大宋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且两国回过头来,或许都会出大宋出手。”蔡齐争辩道:“如今西夏与辽国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宋如何自处才是。” “之前那辽使韩涤鲁便来请我大宋出兵,却又舍不得好处。我大宋从拒绝对方开始,便已经注定要得罪这两国了。”范宇两手一摊道:“那时便有了判断,我大宋整顿边军加强边防,便是防着这等情况。蔡相公忙于国事,难道忘了不成。” 蔡齐够冤的,明明是化解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的重点。可这话落到了赵祯的耳中,却是让官家对蔡齐露出不满之色。 吕夷简心中暗叹一口气,忙出面道:“蔡相公自然是知道的,他的意思,是此时我大宋还能不能从中得利,以使未来险峻局面有所改观。” “不错,今日官家召集我等议事,便是想着将来不致于与西夏辽国两国交恶,总要化解一些才是。”王德用顾全大局,也点头道。 范宇想了想,“办法倒是有,只是要付些代价,还须官家与诸位相公斟酌。” 第407章 归义军 范宇自己是有主意的,但是他自己做不了大宋朝廷的主,当然还是要让官家赵祯来决断。 几人都看向范宇,觉得这小子似乎这小子的主意会有些馊。 不过大家还是准备听一听,总比没有要强。 赵祯对范宇点点头道:“安乐侯,你且将这主意讲来听听。若是付出的代价不大的话,或也可行。” “臣的这个主意,其实也是看到辽军粮草辎重可能有些接济不上。若是辽军败退,多半便是这个原因了。”范宇的目光扫向几人道:“但是我大宋若是向辽军提供一部分粮草,便没有这些问题。如此,即可使得辽军与西夏互相交战更长时间,消耗更多的国力。只是粮草对我大宋来说也很重要,主要还是要看朝廷手中的夏粮多寡而定。” 四位相公看着范宇,这小子有点太坏了。给辽军提供部分粮草还不提供足,使得辽军不上不下十分难受,还要承大宋的这个情。 关键是这样一来,辽国便可与西夏交战更长时间,若是相持下去便都会虚耗国力。 “众卿以为如何。”赵祯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四位相公。 吕夷简思量了一下,便拱手道:“臣以为,这粮草不能送,但是可以卖与辽军。” “卖与辽军?”赵祯不由笑道:“吕卿你也会做生意了,那如何卖法,辽军岂会乖乖付钱。” “启禀官家,此事也很简单,让辽军用战马来换粮草便是。”吕夷简也是个老坏种,他接着道:“若是辽军不肯答应,便可告之于辽军,西夏之前也曾派人来我大宋换粮草,只是还没换罢了。” 范宇没想到,吕夷简这位宰相,居然将自己的谋略给补充到了这个地步,让辽国不换都不行。他都能想象到辽皇耶律宗真的脸色,肯定是吃了屎一样。 王德用皱眉道:“官家,若是因此惹恼了辽国,辽军不攻打西夏,转而攻打我大宋边军,这便不好了。” 吕夷简摇了摇头笑道:“王相公想多了,辽国正与西夏交战,岂是想退兵回来攻宋便可做到的?若是辽军攻宋,西夏军队必会尾随而至,只怕辽军立时便是腹背受敌败亡之势。” 官家赵祯听到吕夷简的话,便眼中一亮。 范宇也觉得可行,辽国除非直接撤兵回国,否则的话还不得不吃这一套。 蔡齐此时开口道:“官家,臣以为吕相公此计可行!不但能补充我大宋的战马,亦可削弱西夏与辽国,一举数得端的是妙计。” 对方一开口,便将范宇的主意安到了吕夷简的头上,显然是不欲让范宇居功。范宇瞅了蔡齐一眼,并没说什么。这种功劳不争也罢,如果没后果那才是功劳,有后果可就是罪名。 “王卿与韩卿,你们二人觉得,此计如何。”赵祯看向枢密院的两位相公。 “臣等并无异议。”此计若成对大宋也有好处,王德用与韩亿两人自然也不会反对。 赵祯点点头道:“那便如此去做吧,这样便将另一桩事也算暂时无事。” 范宇却没管另一桩事是什么,而是将自己带来的几支望远镜捧出来,“官家,臣已命造作院新制了一批望远镜。上次带进宫里的不过是样品,制式粗陋,这几支才是已经定下的制式。臣送进宫交与官家,请官家以之赏赐武官,不敕于一件战阵之宝。” 陈琳看了官家一眼,看到赵祯正对他点头,便急忙下了丹墀将范宇手中捧着的盒子接过,验看之后送到了赵祯的书案上。 四位相公却不知道,只看到范宇在献宝,官家居然还挺高兴。 刚才也听到了安乐侯在说,是什么战阵之宝,更是勾起四位相公的好奇心。 吕夷简躬身道:“官家,安乐侯所献之宝,可否让臣等也一观啊。若真是战阵之宝,我大宋便应多造一些才是。” “吕卿若是不说,我差些便要忘了,四位相公还没见过此物。”赵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陈琳,你取一支,请四位相公试试。” 陈琳取了一支望远镜下来,给四位相公挨个试用过。结果到了枢密使王德用的手中,便要不回来了。 “臣出身于将门,深知此物之用甚大。”王德用感叹道:“若是臣在年轻之时有此物,麾下兵士便可少死许多人。当年随父与李继迁大战之时,远远一望便知,也不会陷入敌之包围。此为战阵之宝,一点也不错。老臣厚颜向官家讨要这一支望远镜,请官家恩准。” 其余三位相公虽然也觉得望远镜很是神奇,可也没有王德用的感触更深。四位相公之中,也只有王德用是带过兵参加过大战的。 因此,对于望远镜的评价,也是王德用的话最有权威。 官家赵祯听了王德用的话,当然不会不给。只不过新到手的五支望远镜,在手里还没暖热就少了一支。 “王卿既然喜欢,那便拿去吧。”赵祯温和笑道:“只是王卿须心中有数,此物不可外传。若是丢了,可是搪塞不过去的。” “臣谨记官家之言,定然不会让其丢失。”王德用连忙点头道。 韩亿对王德用抱拳道:“恭喜王相公得此宝物。” “不必客气,我不过是武人本性罢了,见了此望远镜,实是割舍不下。”王德用将望远镜收起笑道。 正当赵祯打算让人都散去之时,却见小黄门进来报道:“官家,那曹使君又来求见官家。” 范宇注意到,赵祯一听说了曹贤顺过来,便有些不耐烦。 “你去告诉他,他的问题已经解决。如今西夏战事缠身,对他归义军已无法构成威胁,让他回去安心休息便是。”赵祯根本不想见对方。 那小黄门应了一声,便出去请那曹贤顺回去。 可是刚刚不过十数息的时间,那小黄门却又进了崇政殿,“官家,那曹贤顺一定要见官家一面,以表示谢意。” 赵祯无奈道:“如此也罢,你便传他进殿即可。” 片刻之后,一个长相富态白白胖胖之人进了崇政殿,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臣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见过官家。”曹贤顺躬身道。 “曹卿请起来吧。”赵祯面色和善的劝慰道:“想必你也知道,辽皇耶律宗真已经兵进西夏。你归义军所辖的瓜沙二州,那西夏已无暇去管。如此一来,应可保你归义军无忧。” 第408章 脸上有光 归义军节度使,范宇倒是知道此人。 所谓的归义军,其实是唐代后期瓜洲汉族豪门张议潮所建,推翻了吐蕃人的统治重新归唐。 只是后来大唐四分五裂,归义军又与中原断了联系。直到大宋立国,归义军才再一次与中原的大宋建立了宗藩关系。 现在的归义军节度使,便是眼前这位曹贤顺。 曹贤顺听了官家赵祯安慰的话,却仍旧面带忧色道:“官家,我归义军一心向汉却居于四面皆胡之地。今西夏虽与辽国交战,而我归义军所倨瓜沙二州也不过是暂时安稳罢了。一旦辽军退去,那西夏为补战事的损失,定然会向我归义军出手。” 枢密使王德用听到这里,不由挑了挑眉头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那西夏一旦缓过手来,便会向归义军出手?难道西夏攻打青塘与回纥不行吗。” 赵祯点了点头,觉得王德用此问却是有必要。 “臣不敢隐瞒。”曹贤顺看了王德用与赵祯一眼才躬身道:“因为归义军弱而富有,所以必然会招致西夏觊觎。而归义军周围,也只有西夏有灭我归义军之力。若西夏灭了我归义军,便可立时国用充足” 范宇这时忽然问道:“曹使君,你说归义军富有,据我所知瓜沙二州界内多为戈壁少有产出,这富有一说是从何而来。” 不只是范宇有这个疑问,就是吕夷简与蔡齐也是如此。 “我瓜沙二州居于河西之地,自古便是西域交通中原的要道。往来贸易繁荣,故此这赋税自然也丰厚。”曹贤顺并没因为范宇年轻便忽视,而是认真答道:“另外,在沙州之地还多有金矿,有些矿脉地面可见。臣此次来朝,便贡献了万两沙州所产的黄金。而这万两黄金,不过是一年所产而已。” 范宇前世便知道沙州也就是敦煌,这个地方有金矿。却不知道这里的金矿竟如此厉害,居然地面便可看到矿脉。当然,也可能存在被曹贤顺夸大的情况。 不过,就算夸大一些,年产万两黄金也很是不少了。 赵祯眉头跳了跳,财帛动人心啊。 不只是官家有些心动,就是四位相公也互相交换着眼色,似乎颇为意动。 “难怪西夏会对归义军有侵攻之心。”范宇扫了曹贤顺一眼道:“若是那元昊拿下了瓜沙二州,有这许多黄金,想必再建一支铁鹞子重骑都够了。只是归义军的瓜沙两州距大宋疆界近两千里,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非是大宋不愿帮使君,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面色一窒,显得非常失望。 其余四位相公只有蔡齐却对范宇的话不以为然。 蔡齐开口道:“官家,臣以为救援归义军之事并不算难。若是我大宋派一支强军,从青塘借道入瓜沙二州,助归义军抵御西夏可能的攻掠,便可保下归义军。” 范宇摇了摇头道:“蔡相公,你这样做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大宋的将士去了瓜沙二州,便与我大宋再难联系。这支强军到底是送给了归义军,还是继续听我大宋朝廷的指挥。若是连这个都无法解决,怕是到时与归义军起了龃龉反而不美。况且,我大宋的强军被送之于千里之外,而我大宋的边地,又由何人来抵御西夏与辽国。蔡相公心意是好的,但不可鲁莽。” 曹贤顺听到这里急忙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臣不才愿使瓜沙归附朝廷,二州官员皆可由朝廷任命。就是臣这节度使之职,也可让于朝廷所命之人。瓜沙二州向为我中原正朔治下之地,臣不忍其落于胡人之手。即使臣只做中原一乞儿,亦不会将二州拱手送之于胡人。” 这番话说的极漂亮,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位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是真的急了。除了感情的原因之外,还是有些怕死才是真的。落到大宋手中,他曹贤顺做个逍遥自在的勋贵没有问题,要是落到了西夏元昊的手中,怕是死的骨头渣都留不下。 否则的话,曹贤顺也不会如此害怕,甚至将祖宗基业都双手献出来。 蔡齐看到曹贤顺的表现不由哈哈大笑,对范宇得意道:“安乐侯,曹使君都愿意将瓜沙二州献于朝廷,你还要拒绝吗。官家,臣以为当务之急,便是派一支强军进入瓜沙二州,将其接管过来。若是西夏与辽国的战事结束,元昊再想攻打二州,便是与我大宋为敌,而且西夏是腹背受敌。” “官家,这个机会臣也觉得不可放弃,蔡相公之言可以一试。”吕夷简也对赵祯拱手道。 王德用与韩亿两位枢密使却在皱眉,他们两人却是知道大宋军中内情的,并不看好此事。 范宇笑了笑,也跟着躬身道:“官家,臣建议派遣新军随曹使君西去瓜沙二州。我大宋现在边地之军多在整顿,而且各有其守地,不宜轻动。而新军并无此虑,剿灭张海之流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到时自可随曹使君同去二州,保卫我大宋新增的两州之地。且新军有过战胜西夏军之战绩,守住二州应有把握。” 蔡齐猛然看向范宇,不由气的牙根都痒痒,自己又喊又叫的激进了半天,却原来中了这先抑后扬的套路,上了安乐侯这小奸贼的当,替人做了马前足。 吕夷简暗中摇头,这却是没什么好说的,反驳都无从反驳。 王德用却是想了想才沉声道:“臣以为安乐侯所言不无道理,将新军派至瓜沙二州不须担心其自立。其中曹傅为皇后之弟,而杨文广亦世代忠良之家,且天波杨府亲眷俱在。派新军前往,最是稳妥不过。” 韩亿也拱手道:“臣觉得安乐侯此议甚好,大宋边军正在整顿之中,而诸军之中,也唯有新军曾两胜西夏军队。若有新军驻于瓜沙二州,定会使西夏有所顾忌。” 赵祯看向曹贤顺道:“曹卿,你觉得如何。” “臣只有对官家感激不尽,瓜沙二州重归大宋,臣觉得便是回了家。此刻二州的文武官吏,便可由官家一言定夺。”曹贤顺喜极而泣道。 他从大宋君臣的交谈之中听出来,这支新军两胜过西夏军队,定然是非常强悍的军队。从这一点,他曹贤顺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涕泣拜倒于地。 赵祯其实心中也甚为高兴,这等开疆拓土,他这位帝王绝对脸上有光。 第409章 此为宿命 曹贤顺这么迫切的将瓜沙二州之地交给大宋,其实是已经被西夏逼迫的狠了。而且他自己也并不是什么有坚强毅力之人,哪里有心思与西夏死斗。 这时一门心思就是想要抱个大腿,先将自己的身价性命保下来再说。 “曹卿且起。吕卿、王卿,你们觉得如何。”官家赵祯想了想才道:“若是瓜沙二州一直孤悬于外,也不是个办法。” 虽然赵祯并没点头同意,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已经将瓜沙两州之地都当成了自己的。 曹贤顺听出事情有门,便大喜起身,却也没乱开口。 吕夷简躬身道:“官家,臣觉得此事可行。即使瓜沙两州孤悬于外,也没什么关系。那青塘唃厮罗与我大宋关系还不错,可从青塘之地交通往来。而且青塘与西夏数十年来便是世仇,双方互相攻杀上万人的大战亦非止一次。凡是西夏不愿看到之事,皆为青塘所乐见。即便不偏帮于我大宋,也不会给我大宋捣乱。” “臣认为吕相公说的切中要害。”王德用拱手道:“将来若是有机会,不妨兴兵将西夏或是青塘剿灭一方,便可将瓜沙二州与中原相连起来。” 蔡齐不由皱眉道:“王相公这意思,难道我大宋要妄动刀兵不成。如今朝廷被三冗所困,若是陷于短暂战事尚可。但是战事如果迁延日久,那岂不是徒自消耗我大宋的国力不成。” 王德用却并不在意,而是对赵祯道:“所以臣说要看时机才可。” “如今西夏与辽国交战,便是时机。”蔡齐有些不悦道。 范宇其实是支持大宋开疆拓土的,但是大宋上下一片安于现状的样子,要让满朝的君臣有些进取之心,可是实在不易。 但现在王德用既然提出找机会开拓疆土,使大宋本土与瓜沙二州相连,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蔡相公,我倒是觉得,王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范宇微微沉吟道:“瓜沙二州地虽贫瘠,但是却盛产黄金且为河西走廊之要冲。若是将此打通,不但有产出黄金可补贴国用,还有西域的贸易亦可增加大量税收。朝廷若是剿灭一方,当可先苦后甜。” “安乐侯说的倒是十分轻巧,那你来说说,我大宋打通河西的时机在哪里。”蔡齐不由得嗤笑道。 范宇却没生气,而是分析道:“这其实也不难判断,但也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浅见。既然蔡相公问起,那我便说出来,请官家与诸位相公参详一番。我认为,青塘对我大宋还算恭顺,我大宋亦师出无名,亦不好不教而诛。所以,青塘若不来惹我大宋,可不予考虑。所以,便只有西夏一方了。” 蔡齐听到范宇这样说,不由仰天打了个哈哈,“安乐侯想的太过简单,那西夏祖孙三代经营岂容小视。如今虽然辽皇御驾亲征,可获胜之望亦并不大。安乐侯你何德何能,竟敢说可灭西夏。哪怕西夏与辽国交战之后国力虚弱,也不是可以轻易灭之的。我大宋以举国之力覆灭西夏,恐怕得不偿失。辽国在旁虎视,又焉能顺了我大宋的心意。” 赵祯的眉头皱起,微微颔首。他觉得蔡齐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事情不能不考虑的全面一些。 “蔡相公说的不错,我也觉得有道理。”范宇笑道:“只不过蔡相公忘了一点,朝廷派往瓜沙二州的乃是新军。新军战力我便不用再提,可以倚为干城。有新军在瓜沙二州驻扎,虽然孤悬于外,却是使我大宋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范宇这么吹,吕夷简和王德用、韩亿三人都有看不下去,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赵祯也显得无奈道:“安乐侯,你莫要如此自信。瓜沙二州孤悬于外,即使新军驻扎,也仅可使其不被西夏轻易吞并罢了。哪里如你所说,会立于不败之地。” 枢密副使韩亿此时开口道:“我倒是想知道,安乐侯如何会做此想。” 蔡齐呵呵一笑,“他能做何想,无非是自以为是罢了。” 范宇瞥了蔡齐一眼,对赵祯拱手道:“官家,臣请在地图上为大家解惑。” 崇政殿中便有绘制的地图,是方便官家查询的,赵祯令陈琳去取了来,展开在自己的书案上。 “众卿,可都过来,听一听安乐侯是何见解。”赵祯对众人道。 范宇拱了手,便来到官家的书案前,等众人都凑过来才伸手点向地图上的瓜沙二州之地。 “官家请看,这里是瓜沙二州之地,左面是青墉的唃厮罗,右面便是西夏。”范宇在地图上将这四个方位点了出来,而后笑道:“若是新军到达瓜沙二州,西夏便已是腹背受敌之势。若是唃厮罗也有心对西夏复仇,西夏便是三面受敌。” “待西夏与辽国之间的战事结束,无论西夏想从我大宋、青塘、瓜沙之地这三方哪一方找补些损失回来,都是取死之道。”范宇握了握拳道:“只我大宋便可两面对西夏发起打击,若是邀请唃厮罗一同出兵,其也必然答应。在这等情势之下,蔡相公,不知西夏还有几分生机。” 蔡齐很想反驳范宇,还有一个辽国不会坐视。可是那时的辽国也已经消耗了许多国力,既不会轻易招惹大宋,也不会去帮助西夏。 王德用是领兵大将出身,最是知兵,他看着地图不由得眉飞色舞。 “好好好!安乐侯问的不错!”王德用虽然已经有些年纪,可是他却是朝中少有的还有进取心之人,“官家,臣附议!安乐侯之策颇为可行。只待西夏与辽国之间战事结束,我大宋便可出手了。” 韩亿点了点头道:“官家,此时我大宋边军正在整顿,亦在加强边地城防,其实也算是厉兵秣马了。若是加强边军操练,也说的过去。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将西夏收于囊中。” 赵祯看着地图,颇为有些犹豫,“若是覆灭西夏之时又生出别的枝节呢,岂不是白费了功夫。诸卿还要慎重一些,莫要功败垂成才好。” “不错,官家所思亦是我所想的。”蔡齐立刻附和道:“不可轻易言兵才是。” 范宇此时再次开口道:“官家,臣觉得天予而不取,则会反受其咎。一旦容西夏恢复元气,便再不好制。我大宋人口与物产,非是辽国可比。而因相对大宋与辽国,西夏定然会向大宋兴兵。此为宿命。” 蔡齐就觉得今日很是憋屈,在范宇的面前就没占过上风。 第410章 我这里有一重任 大宋、辽国、西夏这三国的态势,正如范宇所说。西夏相比辽国,当然觉得大宋是个软柿子。好一个此为宿命,让人想反驳却无从驳起。 赵祯听到这里,也有了选择。 这个选择可不是防备西夏在未来可能的侵扰,而是一举将其灭掉的选择。 “安乐侯所说不错,西夏原本还是我大宋藩属。但是那元昊野心甚大,已不可制。”赵祯若有所思道:“既然连辽国都已经不被其放在眼中,那我大宋想来也必不被其所重。不过,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此事也不甚急。当下理应使新军尽快剿灭张海之乱,而后随曹卿借道青塘前往瓜沙二州才是。”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但是官家赵祯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作表态。 范宇看了一眼枢密使王德用,并没再说什么。 王德用也感觉到了范宇在看自己,便躬身道:“官家,西夏狼子野心,终会对我大宋不利。不如趁其与辽国交战,先断了与其互市可好。” 他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一步步的挤压西夏,使其从大宋这里得不到任何需要之物。尤其是在战时,将西夏封锁起将会使其陷入更加艰难之境。 如此一来,西夏一旦与辽国之间的战事结束,便会想着报复大宋,那时若能打一场胜仗,想必官家与朝中诸公便都没有再反对灭夏。 曹贤顺此时已经将心放下,大宋只要答应派兵,他至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官家,不知何时新军可将张海之乱平定。”曹贤顺担心的,只是何时自己可以跟新军回归瓜沙二州。 对于他的问话,官家赵祯还没开口,吕夷简便先站了出来。 “曹使君,你既已献出瓜沙二州,便无须担心。朝廷此时要先选派去瓜沙二州为官的人选,而后才会随新军一同前往。在此之前,曹使君尽可在汴梁多盘桓些时日。即使到了瓜沙二州,也要曹使君多多出力,将官吏都安置好才是。到时若不想再居于瓜沙二州,朝廷会再派人去,将曹使君与其他想回来的人,都接回中原安置。”吕夷简笑呵呵的道:“官家仁厚,有些事情不好开口,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得不考虑在官家的前面。若有得罪,还望海涵才是。” 范宇不由得看了吕夷简两眼,这家伙难怪会当上宰相,就凭借这两句话,便替官家保了面子省了力气。 曹贤顺脸上一慌,急忙拱手道:“吕相公言重了,我怎么会怪罪于你。吕相公所言之事,也正是我想要说的。那么这些事情,便拜托诸位相公。我一家若能早日移居汴梁,每日得见天颜,那便是我曹贤顺的荣幸。” 赵祯微微一笑,嘉勉道:“曹卿,待你定居汴梁之时,我定将为你摆酒设宴,满朝相陪。” 这满朝相陪,就等于是国礼国宴,面子给的足足的。 “多谢官家,臣十分期待这一天早些到来。”曹贤顺躬身道。 “嗯,今日议事便这样吧,诸卿可自散去。”赵祯哈哈一笑,低头又看到自己书案上的望远镜和地图,“安乐侯留一下,我有事问你。” 待四位相公与曹贤顺退出殿外,范宇才对赵祯拱手道:“官家留下臣,不知道有何事相询。” 赵祯看着自己书案上的望远镜与地图,半晌才抬起头看向范宇,“安乐侯,你所献之物,不是铠甲便是这望远镜,皆为战阵所用之器物。另外,你所献计策,无不是劝我开辟疆土之策。且说一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琳也抬头看了范宇一眼,却是有些关注。 范宇也没想到,官家赵祯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倒是出乎自己预料之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一向对外没有表现出害怕和退让,这使得赵祯有些疑心了。 “官家,臣自被官家任命为造作院知事通判,便要担起造作院军器制造之事。向官家进献这些军器,本就是份内之事。”范宇接着又道:“非是臣要怂恿官家开拓疆土,而是大宋如今的局面来之不易。自太祖太宗便与辽国西夏连年征战,三十年前这才由先帝与辽国定下了澶渊之盟,得了眼下的安定局面。只是安定日久,西夏元昊主政不过两载便有称帝野心,这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非是臣要鼓动官家好战,而是忘战则危。” “臣建新军亦无私心,甚至今日向官家建言,使新军前往瓜沙二州以固我大宋之飞地。”范宇情真意切道:“那西夏元昊性情乖戾野心勃勃,并非辽皇那等可以预见之人,若使之坐大,终将成我大宋心腹之患。” 赵祯听了范宇的这些话,想了想,便点头道:“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列祖列宗得来如今大宋基业不易,我亦不许大宋轻涉险境。这世间只知做皇帝好,却不知道坐到这个位置上,便每日里如履薄冰。一个不好,便要将这天下亿兆生民推入深渊。” 范宇能说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他可插不上嘴,能说也不敢说。 “官家甘苦臣都看在眼中,愿为官家分忧。”范宇只得道。 赵祯哈哈一笑道:“我知道安乐侯是忠心的,这便足够了。你将这望远镜送到我这里,让我赏赐武将。那便借着外派新军之机,将新军的三个指挥使召进宫来吧。” 陈琳得了官家吩咐,立时叫了小黄门去召杨广、狄青、曹傅三人。 不过片刻,杨广三人便来到了崇政殿。今日他们三人正在枢密院上交公,登记一些名册,那小黄门很快便找到了三人。 他们三个一进崇政殿,便发现范宇居然也在。 先向官家行了礼,便等着官家吩咐。 赵祯看向三人,目光落到了杨广的身上,“杨卿,如今你为新军都指挥使,肩头的责任便重大了许多。我记得你祖上是杨业为国捐躯你父杨延昭,亦是边关大将。堪称一门忠烈。如今,你也成了新军都指挥使独领一军,希望你也如你父祖一般,为国出力才是。” 杨广听到官家提起自己父祖,立时泪流满面,“臣惭愧,蹉跎三十余年,才有今日,不如父祖远甚。” 赵祯哈哈一笑道:“怎么会,我这里如今有一重任,便要你承担。” 第411章 将在外 范宇并没说话,而是看着官家赵祯在这里收买人心。 杨广听到官家说有重任要交给自己,急忙躬身道:“臣杨广,愿为官家效死!” 看到杨广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赵祯很是满意的了点头,“杨卿,枢密院近日给新军下了调兵书,命你带领新军剿灭张海之乱,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确有此事,官家所说之事,难道与这张海有关不成。”杨广追问道。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所带领的新军,能尽快的将张海之乱平定。而后带领新军与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一同前往瓜沙二州。”赵祯看着杨广道:“我要你们新军,守住瓜沙二州,使其永为我大宋领土。不知你们新军,可能做到。” 赵祯的话一出口,旁边的狄青与曹傅两人就是一惊。 原本新军回调平定张海之乱,谁知道现在突然又多了这么一个任务。 狄青是有些兴奋,这就是说新军要有仗可打了。而曹傅却心情有些复杂,若是跑到那么远,自己的兄长和阿姐不会阻拦吧。 “臣遵官家之命,定会将瓜沙二州守住!”杨广立刻斩钉截铁的道:“只要臣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失了瓜沙二州!” “杨卿,我不是让你们去赴死的,若是真的守不住,便将瓜沙二州让出又何妨。”赵祯叹了口气道:“我让你们不远千里,去到瓜沙二州这等远离中原的飞地,已是对不起将士们。若是时运不济,便想办法退回来,我不会怪罪你们。” 范宇瞥了官家赵祯一眼,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收买人心。 不过,赵祯这话说的确实漂亮,至少杨广与狄青两人非常激动,甚至有些热泪盈眶了。 只有曹傅那家伙,跟着低了下头,却没见有啥动静。 “臣等敢不为官家赴汤蹈火!”杨广领头,狄青与曹傅也跟着道。 赵祯看了范宇一眼,便对杨广三人哈哈大笑,“自命安乐侯建立新军,我留意你们三人的作为。有丰州的两场大胜,我自然信得过,新军不会轻易失败。陈琳,将东西拿来。” 陈琳急忙很配合的,将书案上的望远镜取了三支过来,恭敬的捧到了官家赵祯面前。 赵祯取了一支,交到了杨广的手中,“此为造作院新制之望远镜,可远看数里之外如在近前,乃是行军对阵之宝,今日便赏赐你们三人一人一支。希望你们三人,此去平定张海,挥军河西之地扬我大宋威风。” 三人一一接过望远镜,这东西他们在范宇府中便见过,身为武人也装不出稀奇之色,倒是让赵祯颇有些失望。 唯有曹傅性子还算机灵些,拿起望远镜试了试,略带夸张的道:“官家,这东西看得真远!” 不过,在杨广与狄青二人诧异的目光下,曹傅这话也说的有些干巴巴的。 范宇暗笑,但是却不能君前失仪。 “官家,既然事情已经告之他们,那便让他们尽快动身去平定张海之乱便是。”范宇适时出面化解尴尬道:“臣会命造作院尽快打制出三千链甲与皮甲,以免延误了新军前往河西。如今虽只有一千多具新军骑兵的甲胄,不过剿灭张海却是足够。” 官家赵祯点了点头,便看向杨广他们三人,“若是无事那便早些准备,何时可以动身?” 杨广急忙拱手道:“造作院已经将部分甲胄送去了汝州,臣等明日便可动身。” “待其他甲胄打制好,我便交由枢密院,请其安排人给你们护送过去便是。”范宇这时也跟着道。 赵祯点点头,对他们四人道:“好,你们退下各自准备便是。” “臣等告退。”范宇与杨广三人一同对赵祯拱手,退出崇政殿。 退出殿外,杨广还有着脑子发懵,看着范宇道:“侯爷,官家今日怎么突然要让我们远赴河西之地,侯爷可知道原因与否。” 对于杨广三人,范宇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将之前曹贤顺献土之事说了一遍。 “这件事,也只有新军可以做到。”范宇看着杨广道:“你身为新军的都指挥使,责任重大。此去河西二州,分外艰险是一定的。若是有谁怕吃苦头,这时提出来,官家也不会为难于他。” 狄青与曹傅两人急忙摇头道:“我们两人可也不怕吃苦,这样上阵的机会可是不多,岂能放过。” 范宇摇头道:“你们可要记住,河西的瓜沙二州只是一个开端。先在那里对周边立威,莫要陷于与其他势力的纠缠。使得回纥各部,不敢轻犯瓜沙二州才是。另外,便是要收集西夏的山川地形绘制成图。” 狄青的两眼越来越亮,此时忍不住道:“侯爷说的莫非是我大宋对西夏” “西夏野蛮,畏威而不怀德时常袭扰我大宋边地。而大宋上下少有人愿意言事,恐怕事到临头便会退缩。可是你们在河西二州,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范宇可没想着让他们老实的守在瓜沙两州的城中。 得了范宇面授的机宜,却是让杨广他们三人心中忐忑不已。侯爷让他们在瓜州自作主张,却是让三人面面相觑。 范宇告之三人,在河西二州要震慑和收服一些部族。若是需要,可以扩大二州的地盘,积蓄相当的实力。 这个并不是乱讲,范宇已经告诉这三人,在瓜沙二州如果不能坚持下来,弄不好便回不来了。 因此,第一点便是要他们去了之后便扩大地盘,第二点,就是在西夏与青塘起冲突的时候,立刻出兵攻打西夏。 这样做就是要使得西夏缓不过劲来,陷于连绵的战事当中。青塘本已是西夏劲敌,再加上已经扩大实力和势力的新军,便足够西夏喝一壶了。 按范宇的意思,最好是大宋出兵之前,便将西夏削弱的足够虚弱。 否则的话,以大宋君臣的尿性,稍有挫折便会踌躇不前,以致失误战机。 与其那样不上不下,还不如先将西夏耗的更弱一些,好让大宋官军去捡个现成便宜。 不管怎么样,只要宋军打了胜仗,这军心士气一起,朝中官员们的进取之心,也会多一些。 第412章 什么都会 范宇的这些话,胆子实在是太大。 这等于背着官家让新军自己在瓜沙二州招兵买马扩大势力,这等行为已经十分犯忌。 关键是,范宇还当着官家的小舅子曹傅的面说的,这就有些嚣张了。 曹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他年纪虽小但并不是傻,不由面色难看的道:“侯爷,你怂恿我等这么做,就不怕我现在回头告诉官家不成。” 范宇哈哈一笑道:“你尽可告之于官家,此事关系到你们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来,河西之地必须打通,否则便自己考虑吧。” 立时曹傅便没了言语,这话没办法接啊。新军六千余人,说起来不多不少。 但是这六千人能做什么,守城有余进攻不足。若要真正的实现两面夹击西夏的战略,怕是力有不逮。 刚才在殿上,几个相公也没有提这个问题,包括范宇也没有提。 这其实就是大宋的忌讳,太祖皇帝也是领兵大将出身,兵强马壮之后便黄袍加身了。 因此,在官家面前几位相公谁也不敢提兵力不够的问题。 如今出了崇政殿,范宇才与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说了自己的想法,也算是推心置腹。 狄青抿了抿嘴,开口道:“侯爷,我等知道你所说的是实情。可是此事也须慎重,除了我等新军,朝廷不是还要选派一部分官员去瓜沙二州,到时我等怕是会受人掣肘。” 大宋如今已然形成文贵武贱的风气,朝廷派的那些官员,可不一定会支持新军。万一给新军掣肘,只怕还没等西夏人对瓜沙二州出手,便已先自乱阵脚。 对于这个问题,范宇其实也已经想到,他压低声音道:“河西地处要冲,多有行商经过,因而马贼众多。你们去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将瓜沙之地的马贼都想办法剿灭。可以不堪马贼骚扰为借口,要求增加兵力。另外,那些积年马贼手中钱财应该不少,怎么用就看你们自己了。” 范宇不可能事事都手把手的教给他们三个,只要帮他们打开思路,其余的就看他们如何发挥。 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知道只能如此。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大宋的边军,要是将自己将来回到中原的希望,放在那些边军的身上,好象有些渺茫。 “如此,我们三人便在此与侯爷辞别。”杨文广先开口道。 “他年若能再回中原,当再与侯爷把酒言欢。”狄青也跟着道。 曹傅张了张嘴,却说道:“实在不行,这便都是我的主意。我身为国舅,自然是恃宠生娇的。” 范宇笑了笑,曹傅这家伙年纪小却有些担当。 “若是做的好,其功劳也大,未尝便会弱于封狼居胥之功。”范宇笑着点头道。 杨文广三人对范宇抱了抱拳,便都一同出宫而去。 范宇看了看天色,便也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义母李太后正与杨太后两人下双陆棋。两人的面前各放了几枚金钱,只是李太后面前的金钱却是有些少。 一看到范宇到来,义母李太后立时便将棋盘划拉掉,“宇儿来了,这棋便不下了。” 杨太后眼看着便要得胜,便有些无奈道:“阿姐你倒是痛快,莫不是连一局都输不起了,怎的将宇儿拿来当借口。” “我输的岂是一局?”李太后也没好气的道:“自听了你的玩这双陆棋,你赚了我多少金子,。我怎么觉得,倒是妹妹你给我下了圈套。再说回来,你我皆为大宋当朝太后,却在后宫之中赌钱,你道此事传出去很好听吗。” “好好,阿姐说不玩便不玩。”杨太后显然有些心虚。 范宇不由得好笑,上前对两位太后行礼,“见过娘与姨娘,孩儿给娘和姨娘请安来了。” 义母李太后摆摆手道:“好了,我们都知道了。你现在过来,莫不是那庄子已经修好。” “娘不用心急,这庄子是修好了,但是静一还要在庄子里布置一番。”范宇笑着解释道:“总要让她布置的妥当了,才可请娘与姨娘前去小住。若是让娘与姨娘住的不舒服,那便是孩儿们的不孝了。” 杨太后此时也开口道:“什么住的舒服不舒服的,有你们这些孩子们的孝心,我们两个老的便顺心如意。” 范宇看着桌上的双陆棋,开口道:“这双陆虽然好玩,但是赌性有些重,娘和姨娘可别因此伤了和气。” 李太后摆摆手道:“怎么会,不过是一时气不过而已。我们两个又不能出宫去花钱,这钱在手中除了赏赐下面的人,也就没有别的用处。妹妹她也是看我闲的有些实在无聊,才故意逗我找些事情做。” “宇儿,静一既然已经在布置庄子了,那就是说,很快我与阿姐便可过去小住了吗。”杨太后颇有些期盼的道。 她虽然在宫中富贵,可是这唯一的亲生女儿却是成了范宇的老婆,想快些去庄园小住的急切心情更甚于李太后。 “我今日其实也是来商议此事。”范宇点点头道:“娘与姨娘身份非常,都要去宫外小住可不是简单之事,许多事情都是要准备好了才行。而且,也要护卫之事都先行安排妥帖方可。”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都有些无奈,此事确是麻烦一些,但也是皇家的体面。 “好吧,这两日我们便与官家说,过得几日挑个黄道吉日再过去。”李太后不由闷道。 杨太后劝道:“阿姐,我们如今可不能让官家难作。虽然有些规矩可以不管,但是这是皇家体面,也须照顾一二。” 皇家出行可是有讲究,一定是要挑宜出行的好日子,这也是礼。 范宇看到两位太后被吊起胃口,却又有些失望,便笑道:“娘和姨娘莫要失望,待你们到了孩儿的庄园里,定给你们一个惊喜便是。孩儿这几天请了杂剧班子,正在排演一出新剧。除了娘与姨娘能看到,外间却是不会有人能看到了。”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面面相觑,宇儿怎么什么都会。 第413章 有些太过了 两位太后,对于范宇这么能折腾都有些诧异,但这份心意却也让两人心生欢喜。 人活一辈子富贵归富贵,难得有这等贴心的孩子。 别人家的孝顺孩子不是没有,可是没有一个能象范宇这样,做到这个地步的。 尤其是出身豪富权贵之家的,养出来不是纨绔子弟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真是难为宇儿了,娘会知会官家,择一个吉日之后便告之于你全是。”义母李太后笑道。 杨太后更是喜笑颜开,“宇儿你可将这出剧让他们演练的好一些,我与阿姐两人什么剧没见过。来人,将我案上这些金钱都包好了送给宇儿。姨娘知道你费了心,这些钱就当给你补贴一些吧。” 李太后不由哼了一声道:“你那金钱大半都是从我这里赢去的,给了宇儿本就应该。也罢,将我面前这些也一并包了,算咱们姐妹两人的心意。宇儿你不得推辞,这是长者赐,是心疼你。” 立时有伺候的宫女,将两人位太后面前的金钱都包了起来,送到了范宇面前。 范宇也没推让,大方的接过来笑道:“孩儿那就多谢娘和姨娘了,定不让娘与姨娘失望就是了。” 杨太后对于范宇的新剧其实很好奇,此时不由问道:“宇儿,我与阿姐可是看过不少杂剧,以至于现在都没得看。你所说的新剧可否与我与阿姐讲一讲,莫不是与我们看过的杂剧有雷同之处也说不定。” 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有《白蛇传》,这个故事可还没成型,就连杭州的雷峰塔,也不过刚刚盖起来数十年而已。 “娘与姨娘放心便是,孩儿的这出新居,定然没有雷同的。”范宇笑嘻嘻的就是不肯透露。 两位太后的胃口被越吊越高,却是拉着范宇东一句西一句的,不时旁敲侧击的问话。 范宇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在两位太后有些不舍的目光之下出宫而去。 又过了两日,宫里有小黄门送出消息,说两位太后定在五月十五前往城外的庄园,请安乐侯届时准备迎接凤驾。 范宇一算,如今都已经是五月十日,时间上没几天了。 他便先去了造作院中,将许当叫到了自己的值房之中。 “侯爷,你找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许当恭声问道。 现在许当已经以范宇的学生自居,安乐侯的学识是真的让他震惊且佩服。 “我是要问一问,那水银镜造了多少面出来?”范宇看向许当道。 这东西研究出来已经有一些时日,在范宇想来,应该已经造出不少。 “回侯爷,这水银镜并未多造,如今库中不过有十余面而已。”许当拱手道:“侯爷莫非要用?” 范宇点点头道:“此物自然是要先给宫里的,否则若是被官家挑礼,可就不好交待了。” 前些时日进宫,玻璃门窗就让赵祯对自己有些不满,好在自己的借口还算说得过去,这才应付过去。在这水银镜上,可不能再犯以前的错。 许当也是觉得理应如此,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送到侯爷府上十面最好的水银镜便是。” 范宇微微颔首道:“如此最好,除了此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公事。新军所需的链甲皮甲虽然已经交付了一千套,但是这些时日还是要加紧时间,将其余的两千套也要赶出来才是。” “侯爷,一千套难道不够新军骑兵使用吗?区区一个流寇张海,不过是几千土鸡瓦狗,如何能是新军对手。”许当不禁诧异道:“而且那新军的三位指挥使已经离京,剩余的慢慢做就是,如何要赶的这样急。” 范宇可不能给他解释崇政殿之事,当下道:“边事紧急,新军平定张海之乱后,便要防备西夏与辽国交战之地,若是军备不齐岂非误事。先将剩余的两千套赶制出来,到时直接交由枢密院派人给新军送过去便是。” 许当自然不会想到,新军居然是去瓜沙二州这等大宋飞地。 “是,下官这便去调动人手,争取月内将这两千套制出来。”许当明白这不是儿戏,便打算立时离开。 范宇伸手道:“许兄且慢,还有一事,那尤二郎如今可否已经在制作我所说的焰火了?还有多久能做好,过三四日之后,我便要用。” 许当笑道:“侯爷放心便是,尤二郎可是没耽误了侯爷的事情。东西他已经带人做好,足足有三马车。在侯爷来之前,便押着马车送往城外的庄园之中,想是侯爷还没得知此事便来了造作院。” 范宇是从自己府中过来,自然不知道尤二郎居然这么主动,居然还亲自跟着马车押送。 “他竟然押送焰火去了城外庄园?”范宇不由一怔,“那你先去忙,我去城外庄园看看,这尤二郎做的如何了。” 当即命人备车,他也坐上马车,向着城外的庄园而去。 到了庄园之中,便看到孙有才与尤二郎两人,正守着三辆马车。马车上盖着苫布,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的。 孙有才看到范宇到来,急忙迎上来,“侯爷,也是巧了,这位尤师傅自称是造作院的,带着三辆大车便要往庄园里闯,实在是没什么规矩。小的将他拦了下来,还请侯爷发落。” 尤二郎听了孙有才的话,便有些生气道:“我自然是造作院之人,岂会骗你不成。这一次过来,便是不放心他人运送。只是制焰火的火药,小人便用去了数百斤之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一下子便会害人不浅。” 范宇听的眼都直了,做个焰火怎么会用数百斤火药?目光不由得转向那三辆马车。 “这些马车之上,便是你制出来的焰火不成。”范宇指了指马道。 “那是当然,侯爷不知道,我为了制出这些焰火,可是没少耗神,头发都掉了几根。”尤二郎急忙应道。 “这焰火现在我可一观否。”范宇看向尤二郎。 尤二郎立时点头道:“这本就是为侯爷所制,侯爷请随意便是。” 点点头,范宇便走至第一辆马车的车厢旁边,伸手便将马车上的苫布拉起。 马车上的东西将范宇给震的不轻,让他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焰火?”范宇指着苫布下面道:“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第414章 我就想啊 三辆马车的苫布都被范宇挨个揭开,看得他一阵无语。 尤二郎却一脸的得意,凑到范宇面前,一副表功的模样。 在范宇的想象中,那种可依次发射不同彩色光珠的焰火,应该是可以握在手掌中的。可是尤二郎为了感念范宇,制作出来的这种焰火却是足有大腿粗细,如同后世的火箭筒一般。 范宇想象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夜明珠焰火,再看看眼前这一车‘火箭筒’。这东西如果在庄园里燃放,怕是会让两位太后魂不附体。 还有那如同陀螺一样的焰火,也是一个个的大如磨盘。还有一车穿云箭,那真的是宋军战阵所用之物,只不过是将火药箭的箭头去了,另外添加了能燃出彩光的药柱。 看了一眼尤二郎,范宇也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 好在这里距离黄河岸边不远,到时让人去黄河的堤岸上燃放便可。东西大也有大的好处,想必出来更加好看。 “尤师傅辛苦了,这三车焰火,想来费了你不少的力气。”范宇看向尤二郎道:“听说你近来除了在百工技院读书,还没误了给我制作这些焰火,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尤二郎得了范宇的赞赏,胸膛不觉更加的挺了挺,“我这点本事算得了什么,遇到侯爷,肯将化学这等高深的学问传授,才是我的荣幸。这些焰火不过是小道,但是却是侯爷也使我开启了新火器思路。便如这冲天彩炮,用纸卷出来的粗筒之中,装上发射药和子弹。一旦燃放,便可将两斤多的子弹打上天去再爆出满天的彩光。我就想啊,若是将这子弹换成了蒺藜火球……” “尤师傅暂时莫要说出来。”范宇立时制止了尤二郎的话,“你所想的这等火器,必会使我大宋火器更进一步,须保密才是。” 经过范宇提醒,尤二郎也醒悟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孙有才还有那些车夫杂役人等,便点了点头。 “多亏侯爷提醒,差一点便坏了大事。”尤二郎吓了一跳,便又接口道:“不过,小人还有新思路,也是从火药箭上得来。但小人现在便不说了,待侯爷何时有空,我再说与侯爷听便是。” 范宇点点头道:“尤师傅能举一反三,确是非常了不起。不过,这些焰火可曾试着用过没有?” 这位尤二郎做的焰火都个头不小,若是在汴梁城中燃放,怕是不太可能。因此,范宇有此一问。 尤二郎笑道:“侯爷,小人用马车将这些焰火拉到侯爷的庄子里,便是要借侯爷的地方一试。虽然我有自信,这焰火并无问题,但是侯爷要用,毕竟还是试过才保险。城中多有不便,弄不好还会惊了宫中的圣驾,所以只能在城外一试了。” 范宇笑道:“你倒也不避讳,在我庄子里试不好,可就将这新建成的庄园给烧了。孙有才,带几个去河岸边,咱们去试试这新制的焰火。” 孙有才对这三车焰火也甚为好奇,听到侯爷让他叫人一起去河岸,便立时招呼了人手。 范宇一行人从三种焰火中各取了两个,便来到了黄河岸边。 尤二郎亲自抱了一个大纸筒立于地面,他蹲在岸边的开阔地,“侯爷,我在这里扶着便是,你们都退远一眼观看便可。” 这个二货是真够虎的,吓了范宇一跳。这么粗的一个大焰火,他居然就想这样燃放。 范宇看得头上冒汗,指着尤二郎道:“你这是不要命了?此物若是发射的顺利还好,万一在地面上爆开,你这条命便要交待在此。孙有才,你让人去地上挖个土坑,再将这冲天彩炮插进去点燃。土坑要稍深一些,莫要使其倒了。” 孙有才答应一声,立时领着人上前干活。 尤二郎被拉了回来,还一脸的不在乎,“侯爷,我在广备试制火器之时,都是亲自试的,没出过什么差错。” 范宇沉着个脸,瞪了尤二郎一眼道:“你以前没出过问题,以后便不会出问题了?火器不象其他军器,尤其危险。造作院的广备是专门制造火器的,想必没少出过事故。你身为广备的大匠,岂可如此粗疏。” “若只是自己粗疏还好,若是因为你的粗疏,使得整个广备受了难,便无法交待了。而且你也是火器大匠,若出了事岂不也是我大宋的损失。”范宇的手指快指到了尤二郎的鼻子尖。 可这些话都是为了尤二郎好,他也只能讪讪一笑,也不敢反驳什么。 孙有才那里已经带人挖了一个小腿深的土坑,将这所谓的冲天彩炮插了进去。 “侯爷,可要点燃?”孙有才手持火折子,远远的问道。 范宇对他点了点头,便又往后退了一些。 孙有才让几个杂役都远远的退开,他自己便手持火折子,将冲天彩炮的药捻点燃,而后抹头便往回跑。 范宇看到药捻的火花没入到那粗纸筒中,冒了一缕青烟,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嘭’的一声冒出一道明亮的火光。 这道火光急速升至数十丈的高空之上,而后便‘啪’的发出一声巨响炸开,散射出许多细小光蛇般的流光。 此时是白日里天光还亮,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流光带有微弱的绿色。 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的火光被发射上天,依次爆出不同色彩来。 即使是这样,也让刚才点燃焰火的孙有才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火器,我此生知足了。”孙有才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也被惊的呆住。 不只孙有才,其余跟着来的杂役,也是一样的表情。 只有尤二郎面带欣慰之色,自己做焰火总算没有丢人,自己在侯爷面前,也算是有些面子。 范宇叹了口气,自己本来没想到要弄这么大的玩意儿,都知道阴差阳错,因为没对尤二郎说起大小,却让搞成了后世礼花弹一样的效果,这样更好。 接着将其余两样焰火也分别燃放了,都煞是亮眼,却也比冲天彩炮不差多少。 “甚好,如果晚间燃放,想必便会使人有目眩神驰之感。”范宇看向尤二郎道:“尤师傅的手艺,真是不得了。从此之后,我大宋凡有喜庆之事,怕是缺不得这些东西了。” 第415章 期许很高 范宇的意思尤二郎有点听不懂,不过没关系,他知道侯爷是在夸他就好。 一行人回到庄园之中,尤二郎便有些兴冲冲的道:“侯爷,这些焰火我都用的新火药,果然做成焰火也不一般。” 对于尤二郎的行为,范宇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这家伙对于火器已经有些痴迷。刚刚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新火药配方,便迫不急待的造出来用了。 “有什么不一般的,焰火理应如此。”范宇自己对于焰火用什么火药并没感觉。 尤二郎看了跟着他们的孙有才等人一眼,便对范宇道:“侯爷,此事要解释清怕是会涉及机秘,小人请私下与侯爷说一些事。” 范宇看了尤二郎一眼,便点了点头,带着尤二郎到了庄园的一间别墅的天台上。 在天台上比较空旷,也不怕会有人能偷听两人对话。 “尤师傅,有什么话你现在便可以说了。”范宇对尤二郎点点头道。 尤二郎有些精神亢奋,“侯爷却是不知,原来小人以为爆裂之力最强的火药,便是蒺藜火球所用的火药。可是自小人得知了侯爷的火药配方之后,便忍不住制了一批出来,为侯爷作成了焰火。只从刚刚焰火升空炸开的范围看,便知道这新火药的爆炸之力,远胜从前。若是用旧火药的话,怕是这焰火侯爷一定不会满意了。” 范宇笑道:“这是自然,以前火药配方,杂七杂八的东西添加太多,反而影响了火药燃烧速度,自然爆炸力也就弱了许多。如今精简到这三样东西,火药燃烧之时便更加快速,所以爆炸力就更强。若是再进一步,可将火药置于笸箩之中,再洒些水不停的摇动,使其成为米粒大小的颗粒。将这些颗粒风干之后,便可使爆炸力更胜一些。” 之前造作院的火药都是粉状的,尤二郎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今听到范宇这样说,尤二郎也是有些不解,“侯爷,这样将火药弄成颗粒有何不同。” “因为颗粒之间有间隙,因此燃烧速度会更快,爆炸之力也自然就更大一些。”范宇摇了摇头,“我只在这里与你说,口说无凭,等你回去试一试便知道了。” 尤二郎皱着眉头苦思,却仍然没个头绪,只得道:“侯爷学识非我能及,我当多用功才是。今日之所以要与侯爷私下一谈,还是因为侯爷的焰火使小人受了许多启发之故。” 听到尤二郎的话,范宇一点也不意外,这本就是他有意无意之间造成的,当然没什么稀奇。 也就是尤二郎在火器上面下了心思,换个不那么用心的,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 范宇哈哈一笑道:“尤师傅也了不起,这里无人可以偷听,不妨说说你所想象的新式火器如何。” 不用范宇提出来,尤二郎也是忍不住要说出来的。今天借着这个机会,除送焰火过来,也是想要向范宇请教,听一听意见。 “侯爷,小人才疏学浅,只是自己一些见解,如有不周全之处,还请侯爷指正如何。”尤二郎在范宇面前十分谨慎的道。 “尤师傅不必如此紧张,咱们只是互相聊天而已,说一说又不是造出来,炸不了的。”范宇挑了下眉头道。 尤二郎点头道:“行,那我就说了。那冲天彩炮,我之前便已经向侯爷提过,若是将其中的子弹换成蒺藜火球,用起来就会十分方便。横着对敌军燃放,一筒七发当者披靡。与敌军交战,这新式火药的铁蒺藜,怕是便可横扫敌军。” 范宇摇了摇头道:“这恐怕不行,蒺藜火球里面装有铁片铁蒺藜等物,沉了许多。若是还用纸筒,定然发射不远。但是若要加大发射药的药量,这纸筒却是承受不住。” 尤二郎一下子愣住,他却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依侯爷之见,可有解决办法?”尤二郎的目光看向范宇,露出求教之色来。 范宇有心让对方再想想,可是看对方这样子,自己也不忍心拒绝。 “这其实也不难解决。”范宇思索着道:“可用铁筒取代纸筒,这蒺藜火球便可射远了。只不过,每次只能发射一枚蒺藜火球,每发一次都须装一次药。否则铁筒烧热,装在一起便会一同炸掉。其实,这蒺藜火球亦可制成铸铁壳子,可称之为炮弹。如此爆炸开来的威力更大,虽重甲不能挡也。” 范宇所描绘的这个东西,还谈不上是火炮,顶多是个近似于迫击炮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也使得尤二郎分外的激动,“侯爷,我、这,真的能做到?” “你以前只是在广备的火器坊,却是只用自己的方式来制造火器。”范宇笑道:“不妨与铁匠一同合作,多厚的铁筒可使多大的炮弹飞出而不炸膛,能发射出多远。将这些事搞清了,你便是大宋火器第一人。现在吗,你还差一些。” 尤二郎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急忙道:“我明白了,这火器第一人自然就是侯爷。有了侯爷的指点,小人定不孚侯爷所望。” “但这只是从这冲天彩炮中受了启发,还有那穿云箭焰火,亦让我有了新的想法。若是将其放大数十上百倍,箭身之中添加足够的火药,再发射出去。这巨大穿云箭在敌阵中炸开,必将使敌军死伤惨重。”尤二郎献宝似的道。 范宇咂了咂舌头,这尤二郎可以的,他所说的这东西,不就是火箭炮吗。 “你这个想法不错,完全可以一试。”范宇赞许道:“尤师傅,你想的这些非常好。若是用的好了,岂止是阵前杀敌,攻城拔寨也并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你这思路,却是代表了火器的两个大类,一个是用筒中装药,将子弹发射出去,另一个虽然也是在筒中装药,却是使药筒自身被发射出去。除此之外,便只有用投石机投射了,不过投石机太过笨重不易携带罢了。尤师傅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最后试制试用。若是有所成就,你就是总结出来,著书立说也并非不可能啊。” 范宇虽然指点的是火器,但是也将验证的过程明白的告诉了尤二郎,这其实也是一种引导,使之验证之后有所总结。 古代传下来的许多手工业的东西,只有一个制作过程,却很少有系统总结讲述其中原理的。 范宇对尤二郎的期许很高,希望这家伙能凭着自己的这股钻劲,写出一部化学与火器的著作来。 第416章 受到尊重 只是范宇却也不想想,在这个年代,著书立说都被人看的神圣无比。 尤二郎听了范宇的话之后,全身都打了一个哆嗦。 “这、这怎么使得,侯爷莫开玩笑,小人不过是个工匠而已,怎么敢象大儒一般著书。”尤二郎连连摇头,这种事他都没有想过。 范宇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所写的是真知灼见,又有谁会看不起你。说不得还会有许多大儒,要看你写的书,从中借鉴一二。这自然也是有前提的,你须先将化学这门学问学好,甚至推陈出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到时,你所说的话写的书,千百年后还有人会读会看会感谢你,岂不也是一件快事。” 这便是范宇在埋种子,给尤二郎这样的工匠心中,埋下去一颗渴望著书立说名垂千古的种子。 尤二郎是造作院广备的火器大匠,他心中也自有一种小骄傲的,听了侯爷的鼓励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侯爷莫要对小人期望过高,不过小人也一定会努力。”尤二郎躬身道。 又说了一阵闲话,尤二郎便踌躇志满的告辞离开了庄园,回转造作院而去。 尤二郎刚刚走掉之后,孙有才便上了天台,给范宇换了一壶茶。 “侯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孙有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了,上次让你演练新剧,也不知演练的如何了。”范宇想起来这一茬,便随口问道。 孙有才听到问这件事,不由得露出钦佩之色,“侯爷给的那个白蛇传的本子,真是读来让人荡气回肠。给那魏家班的老魏头看了,他便拿着再不肯松手。从第二日开始,他们一班人便都在演练这个新剧。小的也看了几遍,却是看不厌。” 范宇想了想,自己只是提供了一个白蛇传的故事,要真演练成剧,其实还是要修改唱词什么的,也不算简单。 没想到那魏家班居然第二日就开始演练,那显然是连夜便下了功夫的。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他们演练的如何了。现在魏家班的人,可能演上一段?”范宇问道。 孙有才急忙点头道:“他们魏家班吃的就是这碗饭,侯爷有要求,他们如何敢不答应。自然是要给侯爷演一段,让侯爷满意才是。” “走吧,那就去新建的戏台那里,让他们在台上演练便是。”范宇指了指戏台的方向道。 “小的给侯爷引路。”孙有才急忙走在前面道。 魏家班本来就在前院休息,因为范宇过来了,孙有才便让他们停了演练,以免打扰了范宇。 当魏家班的人看到孙有才出现,七八个人便一同起身,向孙有才行礼。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对孙有才拱手道:“孙总管,我们这也已经歇息了不短时间,是不是可以接着练?” “老魏头,今日侯爷过来,便想要看看你们演练的如何。这出白蛇传,可是侯爷亲自写的话本,你们可要好好的表现,莫要惹的侯爷恼了才是。”孙有才对老魏头道。 老魏头和他魏家班的一群人吓了一跳,今日这大东家来了,可是压力不小。 “侯爷现在就要看我们演练,我等、我等简直受宠若惊。”老魏头这时缓过神来急忙道。 “好好的演给侯爷看便是,你们是我请来的,若是演得好,我的脸上也有光不是。侯爷是个随和之人,放心的去演吧。侯爷今日开恩,特意叮嘱了,让你们登台。这戏台可也是刚刚建成,你们魏家班子是头一个能在侯爷庄园里登台的,莫要让大家失望便是。”孙有才也知道,此时不应给魏家班太大压力,便和颜道。 老魏头连连点头,“是,我们准备一番,这便去戏台。” 孙有才笑了一声道:“好,我便去侯爷面前伺候了,你们可不要太久。” 在戏台的对面,已经有侍卫们搬了沙发了茶几摆好。 范宇坐在沙发里,喝着茶看向戏台。他发现在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后世的先进科技产物,但是这等权贵的享受也是丝毫不差。 魏家班还没来,那酿酒师傅冯三却贼眉鼠眼的溜了过来。 没等靠近,冯三便被侍卫们给拦在外面。范宇看到是冯三,便招了招手,命侍卫放冯三过来。 冯三怀里却还抱着一只酒坛子,显然是知道范宇来了,要巴结一下侯爷。 “冯三,你这是来献宝不成。”范宇笑问道。 “侯爷,这是酿的第二批啤酒。我听说您来了,便特意取了一坛来,请您饮用品尝。这里面除了有蛇麻草花,我还加了一些干桂花,花香更是馥郁芬芳,只是没有那么清洌而已。”冯三能谈的也只有酒,自是如数家珍。 范宇也不以为意,让人取了酒盏来,看着冯三给自己倒了一盏。 啤酒里面加桂花,在后世也是有的。精酿这种东西酿起来其实有一定的随意性,自己喜欢什么口味,便可添加其他辅料调整味道。他自己还喝过老外酿的精酿啤酒,那股子肉桂味道,真是呛鼻子。 如今冯三居然无师自通,知道在里面添加桂花,却也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当然,大宋此时酿酒的人家,也有往酒中添加药材和花瓣的,并不算是稀奇之事。 范宇取了酒盏,在鼻下一闻。这放了桂花的啤酒味道却是相当不错,桂花香味虽然浓了一些,冲淡了啤酒花的味道,可是却很宜人。 忍不住啜了一口盏中的啤酒,一股清凉之意便由口中润入腹中,一股桂花香味自口角之中散发出来,却是花香伴酒已然微熏。 “不错,冯三酿的这桂花啤酒倒是醇和清凉花香馥郁口齿生香。”范宇不由得赞道。 冯三得了侯爷的称赞,自是眉开眼笑,很是有些自得。 “这是桂花了,我其实还酿了几坛月季花的还没好。到时一同让侯爷品尝,这滋味定然美妙。”冯三搓着手道。 “冯三也是有心了,果然酿得一手好酒。”范宇正好看到孙有才回来,便对他道:“今日冯三献酒,却是不错。你记得给冯三发月例钱的时候多发十贯,算是奖励。” 冯三喜笑颜开,急忙躬身道谢:“多谢侯爷赏赐,小人感激不尽。” 孙有才急忙拱手应下,看了冯三这家伙一眼,倒是会巴结侯爷。 “侯爷,魏家班准备一下便到,还请侯爷稍候。”孙有才恭敬道。 “好,你们两个一同陪我看看这新剧,让人取椅子来坐吧。”范宇对孙有才和冯三两人道。 原本侯爷这等贵人,哪里有他们坐的余地,可是侯爷居然邀了他们二人,却是让他们两个人分外的觉得受到尊重。 第417章 看个过瘾 范宇却没啥感觉,他觉得冯三既然已经来了,便应该跟着一起观看新剧。只让冯三坐下看新剧,却是会让孙有才尴尬,那索性便一起吧。 孙有才急忙谢过,让人取了椅子坐在一旁。 虽然给了冯三一把椅子,可是冯三却没坐,而是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他不过是个酿酒师傅而已,哪里曾与权贵一同坐着看杂剧? 即使对范宇有巴结的意思,他也从没想过,会受到当朝安乐侯的邀请。 “侯爷于我冯三有知遇之恩,如今竟又如此敬我,真让小人感激涕零!”冯三对范宇深深一躬道。 范宇没想到冯三的反应有如此大,却是有些茫然道:“冯师傅何须如此,叫你坐你便坐就是了。” 冯三这才听话,小心的坐在另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 “侯爷,你看那魏家班已经到了。”孙有才指着道。 范宇顺着看过去,果然见到一行人过来,后边还跟着一些杂役,除了抬着箱笼之外,还抬着一大卷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魏家班的人看到范宇在这里坐着,孙有才在一旁陪着,自然不敢无视,急忙过来行礼。 老魏头带头,一共八个人向范宇躬身道:“魏家班上下,见过侯爷。” 范宇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这新剧演练的如何,可有把握。” 班主老魏头有些犹豫,却是一时没有开口。 “老魏头,你有什么问题只管说出来便是,吞吞吐吐的。还要让侯爷等着你吗。”孙有才皱眉道。 被孙有才一催,老魏头才道:“侯爷,这新剧我们倒是演练的问题不大。只是我们魏家班开场的艳段与后面结束的杂扮有、有些不尽如人意,侯爷不会怪罪吧。” 范宇看了孙有才一眼,想了想当时是自己忘了叮嘱,这杂剧的开场和最后收尾这些不相干的东西不重要。 “你等正剧不会有问题吧。”范宇看着老魏头问道。 老魏头急忙拍了拍自己胸口道:“侯爷请放心,我们魏家班就是正剧最出彩头。不过,这前面艳段不好,便引不来人看。” 范宇哈哈一笑道:“你们既然正剧演的好,便不须担心其他。想要引人还不容易吗,使人敲锣当街一喊,便多少也有些人的。只要你魏家班演好了,也可留住老客。” 看到面前这位年轻侯爷并没有露出追究之意,老魏头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侯爷说的是,那我等便先换了衣服,立时便演给侯爷一观。”老魏头一转身就变的威风起来,“你们这些家伙,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都快一些!” 时间不长,范宇便听到戏台上一声锣响,已经开场。 由于范宇只是提供了一白蛇传的故事,如何演怎么演,完全都是魏家班自己琢磨。 因此,范宇便看到台上哗的一声,落下一道布景。 幕布上绘的便是西湖美景十分好认,这让范宇精神一振,看来这魏家班是下了功夫的。 在今日之前,范宇可从来没有看过了什么杂剧,如今倒也算是补上了。 随着锣声响起,便是小鼓之声,而后是弦琴跟着也凑热闹。 而且锣鼓一收,就只剩下弦琴声。 只见一着青衣一着白衣,两个年轻女子走出。 “架彩云离却了峨嵋仙山,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 这时大宋的戏剧虽然还没有后世完善,但是也已经相当可观,唱腔做派一板一眼,也已经有了模样。 若说缺了什么,便只是不如后来的戏剧唱、念、做、打集于一身。 白蛇青蛇都上了场,很快小白脸许仙也蹦出来亮相。而后便是避雨,一男两女拖拖拉拉扭扭捏捏,许仙耍帅叫船仿佛要了一辆豪车的士。 老渔翁出来也没啥正经话,开口就唱,“十世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 显然以为是那个公子带着家眷游湖,却不知两边只是萍水相逢。 但是青年男女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听了老渔翁的骚话之后,体内何尔蒙翻滚,便眉来眼去开始互撩。 范宇前世看了无数的玛丽苏与凡尔赛学,对于白蛇传的剧情已经不怎么感冒。 他转头一看,却发现孙有才与冯三两人,都盯着台上看得目不转睛。 冯三也就罢了,孙有才一个太监,竟然也对这戏台上的男女情事看得入迷。 再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护卫们,这时候也盯着台上的几个伶人全神灌注的在看。 此时的范宇就好象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一般,似乎成了个隐形人被无视了。 范宇有心走人,可是看到大家的兴致都不低,他便也没作声。 因为喝了点酒,所以不一会儿范宇便在沙发上睡着。 等范宇被晃醒之时,天色都已经晚了。 孙有才、冯三、老魏头三个人,围在范宇的身边,脸上带有尴尬之色还有惶恐之意。 “侯爷,您没事吧。”孙有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范宇看到三人的表情,便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睡了片刻,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这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是更加尴尬。侯爷睡着了,竟无一个人发现。台上演的入迷,台下看得人也入迷。 老魏头神情忐忑的道:“侯爷可是对魏家班有什么不满,请侯爷明白指出来,小人定要敦促班子里其他人勤加练习。” 挥了挥手,范宇道:“哪里有什么不满,我不过是喝了些酒,不胜酒意便睡着而已。不过,我从他们两个人这里也能看出来,魏班主这魏家班果然名不虑传。” 这话说的孙有才与冯三两个脸上红透了,这么长的一出杂剧,他们两人直到演完了才发现侯爷睡着。 “侯爷恕罪。”冯三一脸的汗颜道:“这白蛇传的杂剧,小人乃是头一次看。谁知道一看便象丢了魂似的,便有些按捺不住要看完。” 范宇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看你们入迷,因此便没打扰你们而已,让你们看个过瘾便是。” 第418章 甚是撩人 范宇只是睡着了,也并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孙有才与冯三两人,却是眼中泪水都流了出来。 怎么能不感动,侯爷请他们两个人看杂剧,自己宁肯睡着了,也没打断两人看剧。世上可曾有过这等体贴人的位高贵人?殊为难得,让两人涕零不已。 孙有才躬身道:“侯爷不必如此,我等身份低微,当不得侯爷如此对待。也怪小的无用,竟只顾得看杂剧,却没看顾好侯爷,请侯爷治罪,小的绝无怨言。” 冯三只是酿酒师傅,也想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跟着道:“小人实是不敬,也请侯爷治罪。” 魏家班的班主老魏头踌躇道:“侯爷既然没能看全,不若我等再给侯爷重演一出。” “好了,你们三个何必如此大惊小怪。”范宇起身笑道:“能让他们两个看入迷,魏家班这剧演的不错。时间已经不早,我要回府去,你们也散了吧。” 范宇也不理会这三人什么表情,自己带着护卫乘车回府而去。 次日上午,范宇本来要去造作院,却是有人来访。 这个访客是范宇没有想到的,居然是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 将人迎进了府中的大厅,范宇命人上茶。 “曹使君,新军的三位指挥使已经去了河阳,立时就要带兵南下均州,你却为何没有跟着同去。”范宇有些不解的道。 曹贤顺立时陪笑道:“安乐侯有所不知,官家的意思,是让我等着新军平定了民乱再随军回去瓜沙二州。如果新军不过刚刚动身前往均州,想来要平定民乱,还要有段时间。倒是下官那天在崇政殿与侯爷一见,便十分仰慕侯爷的才能。其时侯爷指点江山挥斥方虬,真乃风采照人。” 范宇不知道这位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肯定是来向自己卖好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将姿态放的这么低,定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曹使君过奖,为官家出谋划策,是我等身为人臣的本分而已,倒谈不上什么风采照人。倒是曹使君毅然将瓜沙二州献于官家,使大宋于西北又有了大片土地,实是高风亮节,为我汉家儿郎的楷模!”范宇笑着与之互吹道。 曹贤顺听到范宇也在夸自己,脸上绽露出笑意,中口却道:“这瓜沙二州在我手中,却也是保不住的,侯爷莫给我脸上贴金。我只是觉得,自己是汉家儿郎,岂能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于那西夏党项腥膻之辈,自然是要交于我汉家正朔的官家才对。而且,那西夏元昊为人喜怒无常,常闻其残暴之名。我如落在此人的手中,怕是会无声无息的消失。也只有来投官家,才可得一富家翁也。” 听他这意思,想来是连胆子都快吓破了。但是也能想象出来,瓜沙二州如今的情形必是内忧外患。 “曹使君今日的来意是何,可否告知。”范宇看到对方来回的绕弯子,便开口相询道。 见范宇直接问自己,曹贤顺对他拱了拱手道:“今日我确实有事想要求侯爷帮忙,只是我也知道,侯爷为官家的义弟又是能臣,不能坏了礼数。所以,今日给侯爷带了一些西域的礼物来,还请侯爷勿怪。来人,去将礼物都抬进来。” 跟着曹贤顺一同来的随从,立时出了范宇府门,去招呼了一声。 然后便看到几名杂役,抬着两口木制的大箱子进来。 杂役们将箱子抬到厅中,便自行退出府外。 “曹使君,你这有些太过客气。”范宇其实挺喜欢收礼的,虽然不知道帮什么忙,但是礼物可以先收下。 这帮忙的事情吗,若是无关紧要的,便帮一把。若是伤害大宋利益的,那便只收礼了。 曹贤顺一直在观察范宇的表情,却是看到范宇脸上露出窃喜之色,便知道自己的送礼战术有用。 他亲自上前打开第一口箱子,掀开箱盖,从中取出一件东西捧在手上。 范宇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件白玉雕成的骆驼。 这白玉骆驼的背上,还骑着一个笑眯眯的行商模样的人物。 “侯爷请看,这便是最上等的于阗美玉,最好的雕工雕刻而成。”曹贤顺自己拿着这件玉雕,送到了范宇面前,“象如此大的一块于阗玉便已经价值不匪。更难得的是,此玉上下通体皆为无瑕羊脂美玉,又有这等栩栩如生的雕工,说是价值连城亦不为过。” “当然,这件玉雕在这箱子里面,也不过是寻常之物而已。”曹贤顺哈哈一笑,尽显财大气粗之态,“这里还有一件惊人之物,却是沙州所产,也请侯爷过目。” 他转身便去了箱子里,搬出来一个沉重的小箱子。 曹贤顺的随从也急忙上前搭手,才算是将这小箱子抬了出来,放于地面。 “这样的沉重的箱子,莫不是沙州所产的黄金不成?”范宇上前道。 “侯爷好眼力,这都能看得出来。”曹贤顺大拍马屁,而后打开小箱子道:“侯爷请看,这便是一块数十斤重的天然狗头金。这上面天然形成的形状,便如一头猛虎一般,实是巧夺天工了。” 范宇看过去,那一大块天然的金子,果然如对方所说的,象是一只卧虎一样。 “不错,这金子无论是分量还是外形,也可称得上无价之宝。”范宇不由赞叹道。 “那大箱子之中,便是其余的各色玉器,每一件都是下官精挑细选出来的。”曹贤顺道:“侯爷把玩之余,用之送人,也是足够的重礼。” 范宇笑着点了点头,却看向另一口箱子,“曹使君,那这口箱子之中,又是何礼物啊。” 却见曹贤顺笑而不语,只是两手拍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掌声。 范宇只见那口箱子的箱盖,啪的一下打开,将他吓了一跳。 而箱子之中,却站起来一个满身珠薄纱的西域美人。这位西域美人金发碧眼骨肉匀亭,肌肤比之中原女子更是雪白。 “这、这……”范宇一时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却见曹贤顺的随从,从箱子中取了一只手鼓,轻轻的敲击起来。 随意节奏,那西域美人便开始摇动身躯。柔软纤细的腰肢如蛇一般舞动,甚是撩人。 第419章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西域美人身上的轻纱飘摆,一些重要部位若隐若现,腰肢还露着雪玉一样的肌肤,肚脐圆润可爱。 每一次身躯的摇动,这西域美人便会眉眼如丝的轻瞥范宇一眼。 范宇急忙后退两步,却已经嗅到了阵阵香风,显然便是西域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曹贤顺捋着胡须,笑看着范宇的窘态道:“这是瓜沙二州第一美人,回纥族的乔碧罗。别看她身段如此成熟,今年还不到十七岁,至今并未破瓜。此女自幼便习龟兹舞蹈,全身柔若无骨肤如凝脂,侯爷如宠幸于她,定然会欲仙欲死。” 此时范宇若说自己没受到诱惑,那就太矫情。可是他收礼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收到一位西域美人。 一时之间,范宇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西域美人乔碧罗看到范宇的窘迫模样,更是有意挑逗。人木箱中轻盈迈步出来,竟还是打着赤足,向范宇靠近过来。 范宇又退了两步,看向曹贤顺道:“曹使君,你这礼物可是有些太过出人意料。如此美人,为何不献与官家。若是官家满意,你还何必来让我帮你。” 那乔碧罗却不管范宇在说什么,而是凑了上来,随着鼓点围着范宇而耸肩摆臀舞个不休。 曹贤顺道:“侯爷也要体谅与我,我虽是河西一隅之人,但也知道中原的规矩。若是冒然向官家献上美人,岂不成了诱惑君王的奸佞小人。虽有献出瓜沙二州的功劳,可是日后定然会因此受到朝臣们的攻讦。与其落下那等名声,不如将此女送予侯爷,还是一件雅事。” 范宇急忙挡开凑上来要亲他面颊的乔碧罗,倒退坐回椅中。 “乔姑娘,你且先停下。”范宇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待我与曹使君先谈正事。” 曹贤顺笑着对乔碧罗说了几句唧唧呱呱听不懂的话,那乔碧罗才一个旋身收了舞步,顺势对着范宇敛衽一礼退出厅外。 而曹贤顺的那个随从也已停了手鼓,同样的退出厅外。 范宇松了口气,看向曹贤顺道:“曹使君,你送我如此重礼,还未说所求何事。若是我办不到,怕是还要请你将这些礼物收回去。” 在范宇看来,曹贤顺送这样的大礼,所图定然不易。这个忙不帮也罢,免得自己为难。 听到范宇如此慎重,曹贤顺并不意外。 “侯爷何故如此小心,我送你礼物,虽然有求,但也定不会让你为难。”曹贤顺拱手道:“官家命我带朝廷所选的官吏,跟随新军一同返回瓜沙二州。我便想着,如何能离开瓜沙这等兵凶战危之地。若是来汴梁之前,还觉得瓜沙二州不错,可到过汴梁之后便觉出汴梁的好。那里一年头到风沙不断,我实是住的够了。” “今日特意来访侯爷,为的便是侯爷能在官家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能让下官早一些回返中原才是。”曹贤顺盯着范宇,脸上露出祈求之色道。 范宇没想到,居然规划贤顺求的居然是这么一件事。 可是让范宇奇怪的是,曹贤顺完全可以去求官家,却为什么来求自己。 “这等事,曹使君直接去求官家,想来也是会答应让你早些回到汴梁。有献土之功,官家岂会亏待了你。”范宇摇了摇头道。 曹贤顺看到范宇摇头,还当他并不答应,急忙道:“此事我若去与官家说,官家自然会答应的。可是帝王心思最是难猜。等着官家安排,便是怕他忘记了。若是一直到西夏与辽国之战结束,我也没能等到,岂非太过冤枉。” 范宇一想,或者真有这个可能。毕竟曹贤顺是瓜沙二州原来的主人,定然会受到一些防备。若是官家狠狠心,别说让他早日回到汴梁,就是让这位曹使君早些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曹使君怕是多虑了,官家向来待臣下仁厚,怎么会忘记了你。”范宇摆了摆手道。 “侯爷,我所求的不过是早一日回到汴梁,做个闲散的勋臣便好,还要侯爷多多帮忙才是。”曹贤顺对着范宇作揖道:“而且我在朝中没有根底,日后还要靠侯爷多多关照,免得被一些朝臣和勋贵所欺辱。” 当初在崇政殿上,曹贤顺便注意到了其中最年轻的范宇,待出了宫之后,便派人去打听了范宇的过往。也是从那时起,曹贤顺便将范宇当成了一条可以抱的大腿。 因此,也才有了今日这次前来送礼。 范宇看这曹贤顺说的可怜,而且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为难的,便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也倒说的过去。这一箱子金玉的礼物我便收下了,那位……”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后进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范宇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还玉公主带着张嬷嬷李嬷还有陈圆陈芳两姐妹和吴良一行人,正从后院走来。 “谁这么大的狗胆,竟然敢送美人给夫君!”还玉公主怒火冲天,人都快炸了,“我倒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居然也敢勾搭到老娘的夫君头上来!” 范宇皱眉,还玉公主居然得到了消息,他目光不由得在几个伺候的下人身上扫过。这意思很明白,就是怀疑有人给还玉公主通风报信了。 凡是被范宇目光看到的,一个个的都低下了头,范宇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曹贤顺也被公主的话给吓到,看了看自己的随从,便急低声道:“快些走,想必是公主有话要与侯爷说,我等不便停留。侯爷,那便拜托你了,下官这便告退。” 不等范宇回话,曹贤顺便匆匆的跑的没了影。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范宇看着两只大木箱,还有厅房外站着的西域美人乔碧罗,忽然感觉这曹贤顺是个坑货。 没给留下多少感慨时间,还玉公主的一票人便已经进到了厅中。 还玉公主一眼便看到了那西域美人乔碧罗,却是反而安静下来,并没发脾气。 “难怪夫君一声不吭呢,这样的西域美人真是我见尤怜。”还玉公主哼哼两声道:“若是别人送我这样的美人,怕是我也不会与你说。” 范宇看到还玉公主对自己起了误会,不由苦笑道:“这乔碧罗也是刚刚到,我哪里有时间通知公主啊。” “瞧瞧,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还玉公主气道:“却连通知我的时间都没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420章 不能全怪宇儿 范宇想去找曹贤顺来替自己佐证,但是那家伙见势不妙,已经跑的人影都不见。 这礼收的,范宇感觉很有点闹心。 可面对还玉公主的质问,范宇又不能不答。 “公主,你听我说。”范宇连忙摆手,“这是河西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送来的,我并不知情,否则的话,我也不能收啊。” 还玉公主冷笑了两声,“你知道了不能收,若是不知道,便可以收了?好你个范宇,我本以为你是个本分之人,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花花肠子。你这算是什么解释,分明就是狡辩。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的话,此事便没有个了结!” 范宇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能说的话了,这理有点讲不清。 可惜范宇不开口,还玉公主却气性更大。身为大宋公主这等金枝玉叶,居然被一个乡下小子给戴了绿帽子,如何能忍。 “范宇,你果然被我说中了心思,竟然真的就是这样想的,你、你”还玉公主瞬间化身暴怒萝莉便要去抄椅子。 酸枝木的太师椅,一把足有数十斤之重,在还玉公主爆了怒槽之后,竟被其就那么抄了起来。 范宇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生命奇迹一般的力量。 张嬷嬷和李嬷嬷两人看到公主如此生气,也怕出了事故,急忙上前帮还玉公主托住了椅子。 只是还玉公主却还不想罢手,松了椅子便又扑向范宇。 范宇眼看着公主扑到自己面前,两手十指屈曲,仿佛九阴之爪。 “将此女送予官家!”范宇急中生智,抬手驾住了还玉公主。 还玉公主瞪着范宇,呼呼的喘粗气,两人大眼瞪小眼。 “如何?”范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玉公主被范宇架住了双手,渐渐冷静下来,将手收回。 “你倒是想的好主意,还顺便巴结了官家。”还玉公主转头看了乔碧罗一眼,“那现在就备车,我亲自带这乔、乔碧罗进宫。” 范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玉公主化身暴怒萝莉之时,还真是恐怖啊。 陈芳陈圆两姐妹也吓的不轻,偷偷看了自家侯爷一眼,两人便跟着公主去了。 张嬷嬷李嬷嬷也将太师椅放好,对着范宇行了个礼,匆匆的跟上去。 其余的杂役护卫都躲的远远的,一个个两眼向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 范宇皱了皱眉头,这西域美人乔碧罗他还真没想着自己收入府中。 然而却还因此,惹得还玉公主大发脾气,这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值。 若是任由公主自己进宫,只怕对方这气也消不了。 “来人,给我备车,我也要进宫去。”范宇招呼道。 只是当他来到厅外,正要出去之时,便看到吴良正要出府外与公主等人随行。 范宇立时便拦住了吴良,看着他道:“前面曹使君送礼,后面公主立时便知道了。这里面,是不是你在送信?” 吴良在范宇府中的地位可不低,算得上是内宅的管家,实际权力仅在范宇和公主两人之下。 听到侯爷质问,吴良摊了摊手,无奈道:“侯爷,小的职责便是伺候公主,若是知道了什么对她不利之事,自然是要先告之于她。这是职责所在,亦是小的一片忠心。” 范宇有苦说不出,人家吴良正气凛然一片忠心,自己如何忍心斥责? “可是我并没有将那乔碧罗留在府中之意,你为何不弄清楚了再去报信!”范宇气道。 吴良深深一躬,“侯爷确实是没说将那西域女子留在府中,可侯爷若是真的说了,怕是与公主之间的裂痕,便不可挽回了。小的还要跟随公主车驾,侯爷还请自便。” 看着吴良这家伙逃也似的跑了,范宇还没办法生气。这吴良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自己脑子一热,开口要将乔碧罗留在府中。依还玉公主的气性,定然是要与自己和离的。 真他奶奶的倒霉,范宇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范宇上了马车之后,便先让马车去了造作院中,找到许当取了几面水银镜。 许当虽然已经送了范宇几面,可都送到了城外的庄园之中,再去取就有些远。 为了平息公主与官家大舅子的怒火,这工作是要提前做好的。 马车里装了几面水银玻璃镜,范宇才让车夫直奔宫门而去。 到了宫里,范宇一打听才知道,还玉公主并没直接去见官家,而是去了慈宁宫,看来这是要先向义母和姨娘杨太后告状。 等范宇来到慈宁宫,便看到还玉公主正伏在杨太后的怀中痛哭,而义母李太后则在一旁看着,有些脸上无光。 可不知道为何,范宇却觉得义母和杨太后两个人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奋。 范宇进了慈宁宫,两位太后娘娘自然也已经看到了他。 “宇儿,你且过来。”义母李太后一脸的威严之色,对范宇道:“静一可是有什么对不住你之处?” 范宇立刻摇头道:“静一待我不错,并无对不住我的地方。” 义母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可有什么对她不满之处?” “静一很好,温柔娴静,静如处子我很满意。”范宇差一点便将动如脱兔说了出来。 若是再加上举椅子,范宇再说公主身手敏捷什么的也不算过。 只是这等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会死。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收下他人所送的西域美人。”义母李太后面带严厉之色道。 范知道,虽然义母看上去有些严厉,其实这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 “娘,今日那归义军节度使登门,孩儿只道是寻常的人情往来。可谁知道,他会将一个西域美人装在箱子里送进府来?”范宇当然不能放过机会,立时讲述经过,“孩儿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就在孩儿不知所措之时,静一到来。由此便产生了误会,才会惊动了娘与姨娘。说起来,此事全怪我。我当时惊慌个什么劲,直接将那曹贤顺与西域美人轰出府去就对了。” “如果我做的果断些,岂会惹得静一生气。”范宇看向还玉公主的背影。 原本还玉公主伏在杨太后怀中一耸户一耸户的抽泣,此时却停下正在听范宇说的话。 李太后看向杨太后,面露难色道:“妹妹,宇儿出身草桥镇那等地方,是个朴实孩子。他没见过这等送活人的阵仗,却是一时惊慌,你看” “此事,也不能全怪宇儿。”杨太后正色道:“还玉,你也要有些妇德,妇德:贞顺也,不可善妒。” 第421章 立时住嘴 范宇万万没想到,自己姨娘亲岳母,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竟然是在劝公主不要善妒,要顺从夫家。 从心理上,范宇是十分感激杨太后的,不过从他自己的认知上,还是觉得这种话对于女性并不公平。 但是这不是大宋吗,万恶的封建社会就是如此,杨太后所讲的这些话,放在整个大宋都是对的。 再看义母李太后,也对杨太后赞许的点头,这便是认同了。 而还玉公主背对着范宇,他虽看不到还玉公主的表情,但是只听这喘粗气的声音,显然是想不通。 “姨娘,我岂会负了静一。”范宇立时正色道:“孩儿出身于民间,不过是个乡下小子而已。只因机缘巧合,这才尚了附马迎娶静一为妻。对于这等福分,孩儿感激还来不及,岂会因为刚刚吃了几天饱饭便思。原本这西域美人,我便没想要收下。只是没有来得及向静一解释罢了。而且孩儿还要在此说明一下,孩儿此生只会爱重还玉一人。” 义母李太后看向范宇,眼中流露出慈爱赞赏之意。 而杨太后也面色缓和的低头看向还玉公主,伸手轻拍其背。 “宇儿,你能如此对待静一,那是她的福分。”杨太后笑道:“静一,你还不肯原谅宇儿吗?你且听听,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等地步,只怕连说这种话的男子都不多吧。而且,这西域女子宇本也没打算收下,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你这丫头,一点点小事,连给自己男人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风风火火的跑来找我们这老的。害我与阿姐两人,替你们这两个小的担惊受怕。俗语讲夫妻两人床头打架床尾合,以后可莫要找我们来管你们年轻人这些事。” 还玉公主在杨太后的一番话之后,便终于起身,看向范宇。 范宇只看到还玉公主两眼红肿,还有些气息不平。 “静一,这等事你与我好好说便是,为了这等不存在的事情,伤了身体便十分不值了。”范宇不由心疼道。 还玉公主却是伸手一指稍远些,与张李两位嬷嬷站在一起的乔碧罗,“你的西域美人如何处置?人家节度使亲自送到府中的,你要还回去岂不是落人面子。” 乔碧罗一脸的懵,她本就对大宋语言一知半解,现在看到公主在指自己,以为是叫她过去表演。 立时这位西域美人便扭着腰肢上前,给两位太后还有范宇和公主舞了一段。 范宇看到乔碧罗又有往自己身上贴的意思,立时便退到了还玉公主身后。 张李两位嬷嬷吓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向公主挑衅吗。她们两人立时上前,一左一右将这乔碧罗拉到了一旁。 “此女来自河西之地,对中原语言并不怎么通晓。”范宇看了一眼被气的脸色发红的还玉公道:“莫如便交由姨娘调教,让她懂些规矩学些中原话。而且此女擅长龟兹舞蹈,也可给两位娘娘解闷。” 本来在府中之时,是打算将这西域美人送到官家身边的。可是现在一想,这种事还是不要自己做的好。 给官家送美人,那不是奸佞幸进之臣才做的事情吗。那归义军节度使都不敢如此,自己当然也不能这样做。 不过,若是将这西域美人放到杨太后的身边,到时自然就会成了官家的人 范宇上次便见到了杨太后给官家选秀女,选了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张氏。 如乔碧罗这样的身材相貌都极标志的美人,官家定然会想方设法的磨到手。 只是范宇说的好听,却忘了还玉公主的心思没他这么复杂。 “你不是说要送予官家吗?”还玉公主当场便将范宇给揭穿。 范宇看了看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尴尬道:“这女子什么也不懂,连中原话也不会说,自然应该先请姨娘派人教导一番,再送到官家那里。否则的话,便象方才那般,你一指她便跳舞,这让官家如何受得了。” 还玉听到范宇说的有趣,噗嗤一笑,却又急忙绷住脸,表示自己还没被哄好。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这一对年轻人已经云开雾散。 范宇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了,我此次进宫还有给娘与姨娘礼物。造作院新制出来的琉璃水银镜,光亮无比,以之相照面目倒影仿如真实。原本一直放于马车之上,早就想要送予还玉一面的。只是事情太多,竟给忘了。此次进宫,自然是要先献予娘和姨娘的。” 还玉公主听到这等东西,竟然没有自己的份,不由瞪了范宇一眼,又哼哼了两声。 “好啊你,这样的宝镜,你一直放在马车上,竟然都没想到我。”还玉公主又不高兴了。 范宇不以为意,指了指张嬷嬷,命她带人去自己马车上去取。 张嬷嬷看了一眼公主,也不敢违抗范宇的意思,便去了外面马车取镜子。 待张嬷嬷回来之时,却是几人捧了四面镶金嵌宝的镜子出来。 “怎么会忘了静一的?”范宇看着还玉公主笑道:“连官家的,我也早就准备好了。” 还玉公主又嗔又喜的瞥了他一眼,便上前去看那琉璃水银镜 三面琉璃水银镜子摆在三个老少女人的面前,只听到一阵唧唧呱呱的谈笑声,范宇便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此时,忽然有小黄门高声道:“官家驾到。” 范宇急忙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官家赵祯,正在陈琳的引领之下来到了慈宁宫。 “安乐侯,我听说还玉哭哭啼啼的来到慈宁宫向两位娘娘哭诉,这便也赶了过来。”赵祯看着范宇这个义弟兼妹夫,目带审视之色,“可是你欺负了还玉?” 范宇躬身道:“官家圣明,臣可没有欺负公主。不过是因为一些误会,使得还玉生了气,这才跑到宫里向两位娘娘告我的状。” 赵祯看了看范宇,便迈步往里走,“谅你也不敢骗我,还玉自幼便讨人喜欢,在宫中从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若是嫁了给你,还受了你的气,说不得我这当兄长便要偏帮于她……” 但是此时还玉公主也迎了出来,还带着一脸的喜滋滋的表情,哪里有半分受气的样子。 赵祯只看了一眼,便立时住嘴。 第422章 成全他 官家赵祯的心中有些纳闷,安乐侯这两口子在搞什么鬼。 还玉公主见到赵祯,立时敛衽为礼,“臣妹见过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好了,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这许多礼数,起来吧。” 范宇夫妻两人跟在官家的身后,重新回到慈宁宫中。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正在对着琉璃水银镜指指点点,待官家来到近前,才笑着招呼官家坐下。 “官家这个时间不应是在崇政殿批阅本章吗,却是为何来到慈宁宫。”李太后笑问道。 赵祯瞥了范宇和还玉公主两人一眼,也有些郁闷的道:“我是听说还玉与安乐侯夫妇不皆,便来看看是否可以说和。谁知道刚刚进门,便看到两人无事一般,倒是让我好生奇怪。”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露出会心笑容来。 “之前不过是一些误会而已,现在两人已经说开,倒也不是什么事情。”杨太后笑着摆了摆手道:“倒是宇儿又给宫里送了样新奇的礼物,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官家且看看这面琉璃水银镜,是不是比寻常的铜镜要明亮清晰的太多。” 杨太后对身边伺候的宫女摆了摆手,那宫女立时捧了一面琉璃水银镜,送到了官家赵祯的面前。 赵祯只是扫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眼神。这琉璃水银镜中的自己,脸上的汗毛与唇上的胡须,都照的极清楚,包括惊讶的表情也是。 “这、这琉璃水银镜居然如此清晰,简直是神物!”官家赵祯极为吃惊道。 他甚至伸手到镜面上摸了摸,露出少见的土包子神态。 这琉璃水银镜的镜框上镶金嵌宝,镜面冰凉,却是让赵祯更是觉得不凡。 “官家,此镜是因为造作院制出了水晶琉璃,除了那望远镜之外,又新制出来的琉璃水银镜。”范宇解释道:“说起来,关键便是在这水晶琉璃之上,这才有了这许多的用处。臣今日一共带了四面琉璃水银镜入宫,两位娘娘各有一面,官家也有一面。” 然而赵祯却是微微皱眉道:“明明是四面镜子,怎么你才说了三面。” 李太后摇摇头道:“有一面当然是还玉的,不然的话,还玉怎么会这样快便被哄好。” 这话说的还玉公主脸上一红,却是低下头。 赵祯一听是妹子的,便也没了再要的心思。 “若是官家有用,这倒也简单。”范宇笑道:“我让造作院再制一批送入宫中,这等新出现的物件,自然是宫中要先用上才是。而且,这镜子我已经叮嘱了将作少监许当,少制一些交由永昌隆商行。这琉璃水银镜一出,定然在辽国与西夏是价值连城之物。我们能从这两国多赚一个铜钱回来,便是弱了这两国一分装大我大宋一分。因此,臣并不打算将这水银镜售卖于大宋民间。” 官家赵祯一听造作院能制造,便笑了起来。他拿这水银镜还能做什么用,无非就是赏赐宫里的嫔妃们。想想自己的那些美人和妃子们,为了一面琉璃水银镜,纷纷向自己献媚,那应该是何等的快乐。 却在赵祯笑的眯起眼目光乱瞥之时,目光便从张嬷嬷与李嬷嬷两人之间的乔碧罗身上掠过。 象乔碧罗这等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赵祯却是头一次见到。白种人本就高眉深目五官立体,更加上乔碧罗肤如凝脂身材窈窕夸张,更是让将赵祯的目光牢牢吸住。 咕咚,官家咽下一口口水,引得两位娘娘侧目。 范宇顺着官家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乔碧罗正无辜的看着他们这一边,很有些茫然的样子。正因如此,却也为乔碧罗增添了几分天真的吸引力。 官家赵祯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便立时装作无事的样子道:“那个、那个安乐侯说的很对,这件事便依你的意思去办。” “臣遵官家的旨意。”范宇答应了一声,看到赵祯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杨太后却是对官家这等拙劣的掩饰之态看不下去,咳了一声道:“官家,那西域美人名为乔碧罗,今年不到十七岁,还是处子之身。乃是归义军节度使送到老身这里,伺候老身的。乔碧罗这孩子那里都好,只是对中原话并不精通。因此还要在我的宝宁宫调教些时日才好,免得因为言语不通冲撞了官家,反而不美。” 官家赵祯的两次婚事,一次是刘太后指婚,一次是杨太后指婚,而后杨太后上次还让官家选了一个张氏张美人。 这等事在历代宫中实为平常,太后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便为给皇帝选秀找妃子。 赵祯听到杨太后的话,心中便有了数,这就是颗定心丸,说明这块肥肉是自己的。 “哦?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怎么可能将人送到小娘娘这里,他如何能进得宫来。”赵祯看了看那两个嬷嬷,接着道:“莫不是送到了安乐侯的府上,托他送进来的吗。” 范宇急忙点头道:“官家料事如神,那曹贤顺便是托臣将这位乔碧罗送到宫中的。曹使君说,这位乔姑娘能歌善舞,自小便学的龟兹舞蹈,甚为精湛。只曹使君怕朝臣们非议于他,却只能先送于臣那里。” 这种事一定要解释清,不然的话官家有疑心自己可落不了好。 赵祯点点头道:“曹卿想的太多,哪里有这许多麻烦。只是他送西域美人进宫,应该是有所求吧。” “官家圣明,竟然一猜便猜中了。”范宇故做惊讶道:“那曹使君还神神秘秘的,却不想官家一眼便看穿了他。曹使君因为献出瓜沙二州,而官家又让他带领新军回去接收,便心中有些忐忑。他一心只想做个富贵闲人,不想再担惊受怕。因此想着,官家能让他早日再回汴梁,在汴梁做个太平盛世的富家翁。也是因为受了那曹使君所托,这才与还玉闹了一场误会,倒让两位娘娘与官家见笑了。” 范宇这话有真有假,但是大体都是真的。既捧了官家,也将曹贤顺所托之事摆了出来。 还玉公主瞪了范宇一眼,“你不早些解释清楚。” “我这不是没有机会吗。”范宇摊开两手道。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竟然是这么一回事,那曹卿也是煞费苦心。罢了,待他带领新军接收河西两州之后,便让他回汴梁成全他就是。” 对于曹贤顺,赵祯也算是看得明白,这家伙没有野心,倒也用不着提防。他想做个富贵闲人,便成全他。 第423章 拿不定主意 范宇微微一笑,自己也算是成人之美,对曹贤顺仁至义尽了。 两位太后都斜着眼看范宇,觉得这小子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滑头的样子。 她们并非还玉公主那么好哄,姜是老的辣,对范宇的话可都是半信半疑。 “宇儿,以后这等事你要少做才是。”义母李太后严肃道:“若是让一些钻营之辈知道,通过你这里可以逢迎官家以图幸进,那还了得?只怕过得几日,你那府上便门庭若市了。不但满朝文武看不惯你,就是民间百姓对你的风评怕是也不佳。将来,青史之上,也会给你冠个佞幸名。君子当惜名才是。” 范宇心道,自己也不想啊,谁知道那曹贤顺办这等事。 “娘说的对,孩儿也觉得此事不宜再有。”范宇点头道:“今日之事,实是孩儿没想到也没见识过,有些慌了手脚。那曹使君将人放下便走了,却是让孩儿有些抓瞎。结果还玉又来问罪,阴差阳错便替那曹使君做成了请托之事。” “这等事有一次也是天意,半点不由人。”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也是哈哈一笑,又转向杨太后道:“小娘娘,这位乔碧罗还须调教多久才成。一些繁琐规矩不教也罢,让她学些中原话便可以了。” 范宇不由暗暗撇嘴,官家对于美人的定力不佳,这便是催着杨太后要人了。 杨太后自然也看出官家的意思,不由斜了赵祯一眼道:“一个番邦女子而已,官家近来与皇后感情渐笃,你须多看顾皇后的颜面。这乔碧罗先我在宫里调教一个月,等她能说些中原话,便可送到官家那里。” “皇后近来有些不舒服,总是不愿动。”官家赵祯摇头道:“今日也已经去请了太医,也不知诊断出了结果没有。”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都是过来人,互相对视一眼,互相都发现对方眼中的喜色。 “官家,你说皇后有不愿动?可否总是懒懒的,做些事便会累的感觉。”李太后急忙问道。 范宇和还玉公主也听出来李太后话里的意思,不由都看向官家赵祯。 赵祯笑道:“所以,我便让太医给皇后诊断,” “官家,如此重要之事,你不在一旁守着,还来慈宁宫做什么。”李太后不由埋怨道。 “大娘娘,我之前在崇政殿中批阅完本章,本来是要去皇后的坤宁宫的。这不是半路上听说了还玉回来哭诉,才半路转了过来。”赵祯摇了摇头道:“既然两位娘娘有催促之意,我这便过去。” 赵祯为人仁和宽厚,被李太后责怪,也没急着辩解什么。 杨太后笑道:“你快些去,我与阿姐两人,可都盼着你能有子嗣。若是皇后有喜,这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两位娘娘催促,官家正要去坤宁宫,却不想有人报到,说是皇后娘娘也过来了。 只见皇后曹氏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之下,走进慈宁宫。 在范宇看来,曹皇后与上次见时相比略显富态。 赵祯上前拉住了曹皇后的手道:“太医是如何说的?可是有喜了?” 曹皇后却是没答官家的话,而是先到两位娘娘面前敛衽为礼道:“给两位娘娘请安。” 李太后抬手虚扶,面色却是有些焦急,“皇后,太医怎么说的,是不是有喜了。” 赵祯和杨太后两人,也紧盯着曹皇后,四只眼一眨不眨。 “太医已经把过脉,他说观音娘娘垂顾皇家,确实是有喜了。臣妾等了半晌却没等来官家,只得自己找了过来。”曹皇后此时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喜色道。 曹氏身为了将门世家之女,又是皇后,若是诞下皇子,那便是嫡长皇子。而他这位皇后的地位,便是铁打的一般无人可以动摇。 官家赵祯也是一呆,这一胎可是他第一个孩子,此时他根本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有些懵。 杨太后也哈哈笑道:“啊姐,咱们这些儿女之中,果然还是官家最争气,这样快便使得皇后有喜。” “谁说不是,官家有后也算是少了一个心病。”李太后也笑道:“若是能诞下个皇子,更是会使满朝文武都能安心。” 范宇拉了拉还玉公主,两人来到官家与皇后身边,一同拱手。 “臣安乐侯夫妇,祝官家早得贵子江山永固!”范宇领着还玉公主道。 赵祯笑着摆摆手道:“我可比你要早了一卡,你与还玉两人,什么时候有喜啊。” 曹皇后也笑道:“此事也要看机缘,缘分到了,这老天爷便会赐下孩儿。官家莫要急,安乐侯夫妻如今还年轻,以后大把的日子,生儿育女便是早晚之事。” 这个话题果然引起了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的注意。 “宇儿,你与怀玉二人可要抓紧些时间。”李太后又道:“早有一个孩儿,便可享那天伦之乐。你们让我这个当娘的,也可膝前多一个小皮猴子岂不是好。” “阿姐的话,便是我的话。”杨太后也看向范宇夫妻,“这宫中如此多人,却总是缺少了那么几个孩儿。若是有几个小小的人儿,在宫中乱跑,那这宫里可就多了一丝鲜活气。” 范宇与还玉公主能说什么,两人被挨个的数落了一遍,偏偏还不能不听。 还玉公主此时都后悔进宫了,自己也不向夫君问清,便匆匆而来给自己找了麻烦。 只是后悔也已经晚了,范宇夫妻两人成了众人的焦点,不断被轮关怀。 “对了,我想起一事,要先行回府才好。”范宇争中生智,便要逃离慈宁宫。 李太后有些不满道:“你有何事,却是要此时出宫。” “给两位娘娘的所编的新剧,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若是我不去盯着些,怕是到时无法给两位娘娘演了。”范宇躬身道。 两位太后最怕的便是没有消遣,听到范宇这样说,便立时放他出宫。 范宇的这个借口却不完美,只他一个人出了宫,而还玉公主却是被留下来,强制与两位太后一起,为曹皇后办了一场家宴。 自己跑回府中,范宇的心思确实也想到了新剧之上。只一出白蛇传,两位娘娘怕是根本不够看的。 若是再加一出什么新剧,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424章 可能接下 在还玉公主回到府里的时候,范宇还在灯下奋笔疾书。 还玉公主悄悄的来到范宇的身后,便看到在范宇的书案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沓书稿。 最上边的一页书稿的最上方,写着‘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范宇此时也感觉到有人到来,一抬头便看到了还玉公主。 “还玉,你回来了,皇后有喜多久,可曾说了。”范宇问道。 还玉公主哼了一声,“你自己倒好,先出宫回来。丢下我一个人,可是让两位娘娘好一顿的数落。” 果然不出范宇所料,皇后有喜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的注意力便放到了还玉公主身上。没少催促还玉公主快些也生养一个,好让她们两个老的也能看到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有后。 好不容易,才挨到宫中的家宴结束,还玉公主被数落了一个花容失色。 要不是回到府中看到范宇在用功,只怕发一顿脾气是少不了的。 “公主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在给两位娘娘写个新剧出来,免得她们这些日子无聊。”范宇的借口早就找好,这才避免了让公主借题发挥。 “你写的这杂剧有什么好看的,外面演的杂剧,人家都是请的读过许多书的老先生写的。你可倒好,自己乱写一通,怎么可能会好。”公主瞪了范宇一眼,却又有些担忧道:“若是你的这杂剧不好看,使得两位娘娘看不下去,那还不如不写。咱家又不缺钱,你不如请几位读书人,好好的写一本杂剧的好。” 还玉公主说者无心,但是范宇却是听者有意。 说实在的,还玉公主这个建议挺不错,但是范宇对自己现在写的这个故意也有信心。 “公主且先看看我写的,便知道好不好。”范宇笑着将已经写好的几页稿子,放到了还玉公主的手中。 还玉公主低头看去,却发现这稿子还有一张扉页,上面三个大字,西游记。 接着往下看去,便是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却原来,讲的是一天生灵石感天地之气生育灵猴。这灵猴拜师学艺,以求长生不老之术…… 只是看了几页,还玉公主便已经看得入了迷。她虽也读过一些书,但是哪里看过这等精彩的神怪故事,深深的被书中孙悟空所吸引。 “夫君,你、你可快些写出来,妾身对这杂剧也很期待。”还玉公主期期哎哎的道:“我本以为夫君自己写故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胡闹,却不想真是写的精彩至极,让人不忍释卷。若是夫君能多写一些,那便再好不过。” 范宇哈哈一笑道:“公主放心吧,你看的不过是第一回罢了。这猴子还要再次拜师,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才能修成正果。这个故事可还长的很。” 还玉公主听范宇这样说,便笑了起来,“那夫君可要辛苦不少,今日已经不早,先早些休息,明日请两个读书人帮夫君写吧。” 范宇点了点头,今日可是让还玉公主生了气,自己还是要体谅对方一些的。 夫妻两人躺在床上,范宇便听还玉公主道:“今日里皇后说,太医说她已经有喜近一月,若是生产的话,当在明年三月左右。” “怀胎十月,这是当然的。”范宇笑道:“难道还要如上古神人一般,三年零六个月吗。” “杨娘娘说,皇后既然有了身孕,便不可再与官家同房。但是官家也不可闲着,须要宠幸其他嫔妃。”还玉公主叹道:“娘就是担心皇家子嗣不旺,才会给官家指婚选秀,希望官家能明白娘的这一片苦心才好。” 范宇哈哈一笑,“官家怎么会不明白杨娘娘的苦心,我看官家也是乐在其中。之前在宝慈宫里选出了张美人,如今又看到了杨娘娘身边的西域美人,想必官家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怀玉公主啪的拍了范宇手臂一下,嗔道:“你敢编排官家不成,信不信我明日便去告诉两位娘娘。” “好好,我不敢,此事不过是就是事论事而已。”范宇摇了摇头,看向还玉公主,“但我可不一样,我只爱公主一人。” 女人就是受不了甜言蜜语,还玉公主看到范宇如此不害臊,却是心中一甜。 “两位娘娘说,皇后都有喜了,而妾身还没有喜,是不是妾身做还不够……”还玉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 范宇只觉得身边好似放了个炭火炉,显然还玉公主全身发烫已经动了情,他心中也不由得一个荡漾。 “哈哈,两位娘娘真是会讲笑话。”范宇伸手揽住了还玉公主,盯着她的眼睛道:“公主还没喜,那不是公主做的不够,而是我这附马做的不够才对。既然如此,那便要多做一些,这才对得起天地良心,也能显出你我一片孝心才对……” 而后范宇嘿嘿一笑,在公主的嗔哼声中,便是一夜的少儿不宜。 次日一早,范宇的两个眼圈都有些黑了,而还玉公主却是神清气爽。 还玉公主早早的便起了身,去张罗着给范宇炖了个参鸡汤补身体。 范宇起来喝了一碗鸡汤,也感觉自己昨晚有点没节制,没能缓过来。 索性让人备了马车,他拿着西游记第一回的书稿,直接去了庄园。 孙有才接了出来,见面便对范宇行礼,“侯爷今日来,可还有什么吩咐不成。” 范宇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去将那魏家班的老魏头找来,我有事要叮嘱于他。” 而后范宇便自行去了厅中用茶,等着人过来。 不一刻,魏家班的老魏头便在孙有才的陪同下来到厅中。 “小人见过侯爷,不知道侯爷找小人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魏头点头哈腰的道。 “上一次的白蛇传,你们魏家班演的不错。”范宇对老魏头挥了挥手道:“你且坐下,我有事与你细说。” 老魏头受宠若惊,急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在侯爷面前,怎么有我这等人坐的位置。侯爷有事只管吩咐便是,莫要客气。” “这一次,我有个新故事,要让你魏家班编成杂剧。这个故事名为西游记,乃是个相当长的话本。”范宇道:“你魏家班可能接下?” 第425章 那是何物 老魏头的班子就指着杂剧吃饭,但是他们这个魏家班在瓦市子里又不吃香,眼下就靠这位安乐侯了。 这等形势之下,老魏头岂会说接不下,这必须要接。 “侯爷既有新故事,那我等当然要接下来的。前一个白蛇传,便使得看过之人,都沉迷其中。小人对于侯爷的新故事,也非常的期待。”老魏头急忙送上马屁道。 范宇笑了笑,将书稿推到了老魏头的面前,“这只是第一回的书稿,因为故事太长,便只有这么多了。待我有时间再写出来,让人给你送过去。” “什么,这故事竟然是侯爷所写?”老魏头吃惊了,“那上一个白蛇传,难道也是侯爷所写的吗。” 范宇脸皮虽厚,但此时脸上也有些发红,可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自己要不认下来,也没有其他的解释,只能说是自己写的。 看到侯爷承认,老魏头急忙去看新拿到手中的西游记书稿。 这一翻看可不要紧,立时便对面前这位年轻的安乐侯惊为天人。 老魏头的现在的样子,象极了后世的追星粉丝,对范宇有种恨不得供起来的感觉。 “侯爷竟有这等文采,真是让小人大开眼界。”老魏头真心赞道。 范宇哈哈一笑,摆手道:“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以后可有得你们演。这几天要快些将这剧编练出来,过两日便有贵人要看。” 听到时间如此紧张,老魏头当即便要告辞,回去让人演练新剧。 老魏头走后,只剩孙有才在范宇面前听用。 “孙有才。”范宇叫了对方一声。 “小的在。”孙有才急忙应道。 “十五这天,宫中的两位太后娘娘要来我这庄园小住,有些准备,便要由你来做了。”范宇脸色严肃道:“庄院之中的扫洒整饬,想来不用我多说了。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你也用不着操心,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你只要带好庄子里的这些仆役,到时分派好各个院子,每日只做些外围之事便可。不要与人说是两位太后娘娘来庄园中小住,将事情做漂亮一些便是。” 范宇是这给孙有才提前打个招呼,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失了分寸。 孙有才一听,冷汗都差点流出来,这压力可是不小。他不过是个皇家看庄子的太监而已,地位本就不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不过有了范宇的提醒,孙有才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对范宇躬身道:“侯爷,小的现在便立时带人,将庄园都扫洒干净。此为每日例行之事,当不缀之。还有,若两位太后娘娘住到庄园之中,还须再请几位名厨才好。两位太后娘娘的饮食,亦须精致方可。” 范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说的不错,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予你来做。包括肉蛋香料等物的采买,你也上些心思安排人去做。庄园的田地可能将这时蔬供给得上?若可以便用自种的更好。” “侯爷放心便是,庄园除了种数百顷的粮食,还有数顷地也是种的瓜果青菜。这些东西,庄园从来不用外面的。”孙有才恭敬道。 范宇这才点点头,“还有要小心火烛,这可也是大事,莫要闹了笑话。” 如今的范宇,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到了安乐侯的这个身份之中。更重要的,可是自己义母和亲丈母娘要来,这怎么能大意了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十五这天,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早早的的便乘了马车,在宫门外等候。 不多时,先是两位大太监从宫门里步行出来。 正是伺候义母李婆婆的宁总管,还有杨太后身边的刘总管两人。 两位总管来到范宇面前,先是拱手为礼,宁总管才开口道:“侯爷,两位太后正在摆驾,稍候便出来。李娘娘和杨娘娘怕侯爷你们等的心焦,便先让我们二人出来知会一声。” 范宇笑着摆手道:“我与还玉公主身为晚辈,等一等自是没有什么关系。对了,两位太后娘娘要去庄子上小住数日,这护卫之事可曾安排了。” “侯爷放心便是,此事是官家亲自布置的。特意从宫中抽调了五百侍卫,由宫中的带御器械带领,与两位娘娘一同前往侯爷那里,以护周全。”那刘总管急忙接过去话头,对范宇略带巴结之意。 带御器械?范宇心中嘀咕,不会是展昭吧。 不过,若是展大哥倒也不错,熟人也方便一些。 时间不长,便看到两辆马车,在众多侍卫的护送之下,从宫门中行出。 范宇立时迎上前去,对着两辆马车行礼。 前面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名宫女探出头道:“李娘娘说了,安乐侯无须多礼,在前引路便是。” 范宇点点头,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对还玉公主道:“娘让咱们引路,这便走吧。” 吩咐了一声,外面吴良也带着护卫护住了范宇他们的马车,缓缓的向着城外的庄园行去。 庄园不过是城外十余里的距离,他们这一行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新修的庄园之中。 只是保护两位太后的侍卫,便有五百人之多。除了这些侍卫之外,还有许多宫中伺候两位太后的人也有百十人。这一下子,便给庄园中增添了六百多人。 也幸好范宇将这庄园修的不小,否则的话,还真住不下这许多人。 范宇和还玉公主上前,将两位娘娘从马车上接了出来,便带着两位娘娘在庄园之中散步,给她们介绍各处。 两位娘娘看到范宇盖的房子都是简单方正的砖石房舍,便有些意外。 义母李太后皱眉道:“宇儿,你可是手头有些拮据?怎的这些房舍都是砖石盖成的,如此简单。若是无钱,便早些与娘说,娘去给你想办法。” 杨太后也点头道:“宇儿放心便是,我们老姐俩不会向官家要钱,在宫里随便搜罗些东西,也够你修庄园了。” “这等砖石的房舍,是孩子特意要求的。”范宇急忙解释道:“若非如此,便显不出其中的好处了。而且孩儿嫌木制房舍太易走水,所以便索性都盖成了砖石的房舍。” 等几人进了大厅,两位太后看到窗明几净,便连连点头。她们早知道范宇用了水晶琉璃做的门窗,现在一看果然敞亮的很。 但杨太后却看到偏厅中的沙发,不由指道:“那是何物?” 第426章 官家不放心 杨太后没见过这东西,但是看着厚厚实实的样子,显然不是床榻就是大椅子。 范宇在杨太后与李太后两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沙发前。 “这是孩儿为了迎接两位娘娘,专门想出来的一种椅子。”范宇笑着指了指道:“孩儿称之为沙发。”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听说过这个词,更是不知所云。 “那个一鸣,你去试试。”李太后看向自己身边陪同的总管太监道。 宁总管嘴巴张开,他如何也没想到,李太后竟然要让自己去试这什么沙发。 不过既然这沙发是让人坐的,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宁总管对着李太后微微躬身,“小的遵娘娘懿旨。” 宁总管来到沙发之前,转过身,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两位太后娘娘还有众多宫人的眼中,宁总管这一下,整个人便陷进去了大半。 “啊呀!”宁总管目露吃惊之色。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瞬间便将眉头挑起,同时看向范宇和还玉公主。只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皮,莫非是在搞什么恶作剧不成。 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却是微笑,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这、这沙发真是舒服。”宁总管此时回过神来,不住口的夸赞道:“软,这沙发软的就象是坐在沙堆和发面团中一般,难怪会称之为沙发,这名字果然贴切。人坐进来,便是半躺着的,全身都懒洋洋的不想用力。安乐侯不愧安乐之名,这等坐椅也太享受了。” 听到宁总管的说辞,范宇都吃惊了,沙发二字还能这样理解吗。 李太后听了宁总管的话,立时眉开眼笑的瞅了范宇一眼,“宇儿这孝心,是没得说。难为你为了我们两个老的,连这家私也用了心思。” “他是大娘娘的义子,以前并不富贵,却也无法如此孝敬大娘娘。如今自己能做些事情了,自然是要让大娘娘舒服些才是。”还玉公主笑道。 杨太后看了自己闺女一眼,略显郁闷道:“只知道让你的驸马孝敬婆婆,却想不起来我这个岳母了。” 范宇一看杨太后挑礼,不由笑道:“怎么会呢,还玉知道我不会忘了姨娘,这自然也是为姨娘准备的。那边还有新制的躺椅,也请宁总管试一试如何。” 他连忙解释一句,便将话题岔开。 杨太后也不是真的挑礼,不过是逗他们两个小的开个玩笑罢了。听到范宇说还有新奇玩意儿,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宁总管看向那躺椅,连个正经的椅子腿都没有,却是两个半弧形的木条在坐椅下面。 “安乐侯,这个躺椅却是如何的坐啊。”宁总管踌躇不已道:“这等样式,我如何坐的稳当。” 范宇笑道:“坐不稳就对了,宁总管坐上去便知。” 无奈之下,宁总管只能小心翼翼的坐上去,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不再晃动。 范宇看着宁总管都觉得累,如他这样坐在躺椅上,怕是累也累死了。 于上范宇上前推了这躺椅一把,宁总管的乐子便有些大。 原本宁总管上身笔挺的坐在躺椅上,全身用力绷着劲,只怕不稳。可是被范宇推了这一下,便开始前后晃动。 心中一慌之下,整个人便躺到了椅中,双手紧紧的抓着扶手脸色发白。 只是晃了十余下之后,宁总管便发现居然无事,这才放松下来。 两位太后看着宁总管紧张的样子,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到了这时也才放下心来。 “宇儿真是顽皮,你莫要吓到了他。”李太后虽然口中有斥责之意,可是脸上却是眉开眼笑,一点责怪的样子也没有。 杨太后此时走上前去,也慢慢的坐于沙发之中,两手拍了拍两边的扶手,松软无比。 “阿姐,宇儿这孩子用了不少心思啊。”杨太后笑道:“这沙发让人一陷进来,便不想再动弹,好似掉到了一个大棉包中。阿姐也来试试,也算是见识个稀罕。” 宁总管急忙从躺椅上起身,过来伺候李太后。 李太后也去沙发上坐了,便笑眯眯的向范宇点头。 还玉公主却是笑道:“两位娘娘,这不过是客厅罢了。里面可还是给两位娘娘专门准备了戏台和杂剧班子。夫君他让杂剧班子准备了新剧,就是为了给两位娘娘消遣的。” 李太后却是摆了摆手道:“杂剧倒不急着看,这庄园我们姐妹二人还没怎么看。宇儿修个庄园,可不能只为我们姐妹考虑,须知这庄园是给了你的。我与妹妹两人是客人,只是偶尔会来小住罢了。且先让我们看看你这庄园修成了什么样子,若是你委屈了自己,我们姐妹两人可也过意不去。” 范宇看到义母说的认真,显然是心疼自己这个义子,只怕自己为她们两个太后付出的多。 “娘放心便是。”范宇笑道:“娘要不放心,便将整个庄园转一转。孩儿尽些孝心,和自己享受也没冲突。娘和姨娘不在的时候,岂不是都是孩儿了在这里?还玉也是一样的,娘可看看这琉璃门窗后的绸缎布帘,可都是她亲自带人选制的。说是让两位娘娘舒服此,可也是按着还玉自己的心思来选的啊。”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转一转你这庄园。若是住了几日,连你这庄园大致什么样子都不知晓,岂非是个笑话。”杨太后摆了摆手道:“带路便是。” 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只得又带着两位娘娘在庄园中走了一圈。 最后来到一座独栋别墅的天台上,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这栋别墅是靠着最北边的,在天台上便可看到远处的黄河,视野开阔的很。只是站在天台上远眺,便使人胸臆之间之为一宽。 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都看到了远方的风景,不由为这惊叹。 “宇儿这房舍虽然建的略显笨拙,可却也别有巧思。这等风景,在汴梁城中可是看不到的。”杨太后看着远方黄河的茫茫水面,不由叹道。 “这几栋房舍,都是独立出来的。”范宇笑道:“娘与姨娘若喜欢,便一人一栋住着。上面都有这样的天台,风景也都不差。” 陪着两位太后说了会儿话,范宇便找来了孙有才,命他准备膳食。 此时却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宫里的陈总管前来。 范宇让人请了陈琳进来,“陈总管,官家可是有事吩咐?” “两位娘娘来侯爷府上小住,官家不放心。”陈琳皱眉道。 第427章 搏大家一笑 陈琳一句官家不放心,便让大家有些扫兴。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直接便面露不悦之色,两人好不容易出宫小住几日,官家也要阻止不成。 “陈琳,你回去与官家说,便说老身我是在自己孩儿家中小住,不是外人,没什么不放心的。”义母李婆婆直接便对陈琳道。 “官家他是不是听了谁的谗言,陈琳你从实招来。”杨太后也皱眉道。 范宇只是问了一句之后,便没了再开口的机会,他与还玉公主两人都看向陈琳,不知对方如何回应。 在两位太后的呵斥之下,陈琳哪里扛得住,立时摇手道:“两位太后且莫生气,这是误会、误会啊!” “误会?怎么误会了,官家不放心,难道不是让我们姐妹两人回宫吗。”李太后面色不善道。 听了李太后的话,杨太后也不住点头。在此事上,两人姐妹齐心。 这种事也难怪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生气。宫中就那么大的地方,住了这许多时间怎么可能不憋屈。好容易有了范宇修建的这个庄园,可以供她们姐妹两人出宫透气散心,却还要被官家阻拦。 最可气的是,在宫中你不阻拦,等到两位太后到了庄园才阻拦,这不是成心败坏人的好心情吗。 陈琳面对两位太后有杀气的目光,打了个冷战道:“这可真是误会,小的不敢乱说,官家说、他说两位太后在安乐侯的庄园上小住,他不放心。所以,官家今日晚间也说要来瞧一瞧才安心。” 范宇听到陈琳如此说,心中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陈琳这个家伙,好好的一句话非要大喘气,惹得两位太后不悦,差点没让人将他拖下去臭揍。 “原来如此,那我便着人安排迎接圣驾就是。”范宇对陈琳拱手道。 陈琳却是摆了摆手道:“侯爷无须张罗什么,官家若来也是轻车简从,不会搞得十分繁琐。” 范宇本来还有些头疼,听到陈琳如此说,这才点头道:“那也好,可使人先来通知,到时我便出迎就是。” 点了点头,陈琳又向两位太后请了安,这才出了庄园回宫。 时间不长,孙有才便已经张罗好了一桌精致的饮食,范宇请了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坐了。 他与还玉公主两人陪坐于左右,伺候两位长辈。 两位太后从马车上下来,便在庄园里面逛了许久,饭都没用多少,便显得累了。 范宇请两位娘娘各占了一座独栋别墅,让她们好好休息。 而他自己,也与还玉公主去了自己住的主楼小憩。 待得范宇起来之时,天色也到了傍晚时分。 不光是他起来的有些晚,两位太后也一样的晚。 在这城外的庄园的环境当中,人不由自主便会放松,节奏也显得慢了些。 范宇与还玉公主夫妻两人前去给两位太后请安,结果人还没到了两位太后的别墅前,便有侍卫领着一个小黄门过来。 “侯爷,这位公公说自己是陈总管派来的,有话要与您说。”那侍卫拱手道。 范宇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与陈总管约好的,你且退下吧。” 将侍卫打发了,他才看向小黄门,“官家几时到庄园这里?” “官家与陈总管等人,现在就在外面,请侯爷这便去接驾吧。”那小黄门对范宇躬身道。 官家来得真是好快,范宇感觉还没过多久呢。但是他这不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吗。 于是范宇立时与还玉公主两人,转而向着庄园的大门行去。 到了庄门外,便看到斜对面远远的一棵树下,有十余人似乎外出游玩的样子。 小黄门对范宇道:“那边就是官家与陈总管和侍卫们。” 范宇立时随着小黄门一同迎了过去,走近了果然便是官家赵祯和陈琳在树下,其余想来便是宫中禁卫。 “臣安乐侯,见过官家。”范宇急忙与还玉公主两人躬身行礼道:“官家能于百忙之不光临寒舍,实是篷筚生辉。此地非是招待之所,还请官家进庄休息才是。” 赵祯哈哈一笑道:“你也莫要如此客气,我既出宫,便也只是游玩而已。借着两位娘娘出宫的机会,我也可跟着出来消遣片刻。前面带路,待我去给两位太后请安。” 片刻之后,范宇便带着赵祯见到了两位太后娘娘。 “官家,你今日让那陈琳传话,可是将我们姐妹两人吓了一跳。”李太后见到官家,便笑道:“还当是你要阻拦我们两个老的出宫,可是生了阵子闷气。” 陈琳不由苦笑道:“大娘娘便莫要取笑我了,小的这不也是心急,这话也没有说的明白,才惹得两位娘娘生气吗,小的在这里向两位娘娘陪礼便是。” 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官家赵祯也是好笑,“两位娘娘莫生气,陈琳久在宫中陪伴于我,想必能出宫放松一番,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期盼之事。” “官家,我、我确是也有此意。”陈琳十分感激的道。 虽然两位太后是将此事当了笑话来讲,但官家这话明显就是回护于他。官家如此仁厚,陈琳怎么能不感激。 范宇此时笑道:“官家来的正是时候,臣已经让人准备了酒席。有什么话,可慢慢说也不迟。” 看到赵祯点头应允,范宇立时让人去安排。 今日是五月十五,天气已经相当的炎热。所以这许多人用饭之处,便安排在了别墅的天台之上。 在天台上的凉亭中,清风习习又能看到远方的黄河横于天际却是十分舒畅。 “安乐侯,你这封爵真是没有封错,平安喜乐亦是一点不错。”赵祯看向向一片晚霞之下的黄河赞道:“汴梁近处便有如此景致,竟也让你安乐侯给寻到了。” 范宇笑道:“官家莫要忘了,这庄子还是官家赏赐于我的。若非如此,臣去哪里找这等景致。论到根本,还是臣沾了皇家的便宜。” 李太后这时插言道:“什么沾了皇家的便宜,宇儿也是立过大功劳的。若是算起来,只赏一座庄子岂能酬功。只不过宇儿却是对这些事情都看得淡,随遇而安没有贪心罢了。” 听到自己亲生的娘这么夸范宇,赵祯虽然认同,但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对安乐侯,官家赵祯还是很满意的。范宇能为不小,既有建树亦有功绩又懂得进退,实是个用得顺手之人。 可是范宇又是分走了自己许多宠爱,这又让赵祯有些失落了。 菜还没有上齐,天色便已经黑了下来,孙有才命人掌灯,将灯挂于凉亭的亭角上。 “娘、姨娘还有官家,都来到我的庄园之中,便是一件大喜之事。因此,我也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以搏大家一笑。”范宇对孙有才挥了挥手道:“去吧。” 第428章 不客气 官家赵祯看向范宇,弄不清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而李太后与杨太后,却是知道范宇经常送些小礼物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 前两日还刚刚收了范宇的琉璃水银镜,今日再有什么新奇的小东西送上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那孙有才却是取了一支手臂粗带根木棍的纸筒来,将这东西的木棍插在天台边的一个架子上支好。 “侯爷,小的可要点火了。”孙有才取了火折子向范宇请示道。 “你且点火便是。”范宇笑道。 还玉公主却不知道范宇在搞什么,不由问道:“夫君又弄的什么好玩之物,怎么也不告知于我。” 范宇看了还玉公主一眼,“这本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若是现在说出来,便不好玩了。” 正说话间,那边的孙有才便已经用炎折子点燃了那纸筒下的一根药线,而后急忙后退了十几步远。 那纸筒下面嗤嗤冒火,却是有些吓人。 陈琳一下子便拦在了官家身前,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从哪里弄来的火器!不知此物甚为危险,竟敢在圣驾面前点燃火器!” 官家赵祯也是见过火器的,知道此物乃是军中利器,闻言便面色不善的看向范宇。 “陈总管且莫着急,这东西虽然冒火,但是与军中的火器大有不同,稍待便知。”范宇对陈琳拱手笑道。 只这两句话没说完,那纸筒下的药捻燃尽,吱的一声,带着一道桔红色的火光便蹿上半空,而后在天上闪出一团明珠般的火光啪的一下炸开。 范宇向天上看了一眼,便看向黑暗中的黄河河岸方向。 官家赵祯不明所以,陈琳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 义母李太后却是开口问道:“宇儿,你这是做的什么,炸在天上倒也好看,但是只燃放了一个吗?” 范宇指了指远处道:“两位娘娘,还有官家,你们且往那边看,千万莫要眨眼。” 说完,便伸手拉住了怀玉公主的手,看了自己的媳妇一眼,对她也点头示意。 众人的目光刚刚看向那个方向,便看到远远的黄河岸上,一道道火光如龙一般依次冲天而起。 只是这一景观,便已经让人叹为观止,实在是有些壮观了。 但这不过是开始而已,就在大家没防备之时,每一道火龙升空之后,便突然炸开漫天火雨,笼罩了足足有数十亩大的一片,火光四散如同一朵盛放的菊花! 无数的火雨从天而落,每一道落下的火光都在蜿蜒游动,仿佛无数活过来的火蛇在空中舞动! 而且每炸开一道火龙,便会产生不同的颜色,甚至有几道火龙一炸开,便是五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 这等焰火美景从未有人见到过,今日却是被范宇用来取悦义母和官家等人了。 足足有半个时辰,这一场焰火盛景才算是结束。 可是众人的脸上,却多是意尤未尽之色。 就是最为紧张的陈琳,脸上也略带留恋之意。 “安乐侯,下次再有此事,可先向官家打个招呼。”陈琳看了范宇一眼,只说了这一句,便后退到了官家赵祯的身后。 赵祯看向范宇,此时也换上了笑脸,“安乐侯,你倒是会玩。明明是军中的火器,却被你制成了这等耀眼华美的……呃……” “此物臣称之为焰火。”范宇恭敬道。 “对,明明是军中火器,却被你制成了焰火,你说你是不是假公济私。”赵祯心中好笑,可脸上却假意带着责怪之色。 李太后却是没发觉官家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开口替范宇解围道:“这都是宇儿了哄娘高兴,纯是一片孝心,你这做大哥的,却怎么还能责怪于他。身为一国之君,娘知道你忙,除了请安娘也没要你送什么新奇的礼物。怎么宇儿不过是弄些小东西娱亲,你却还要问责了。” 被亲娘一顿数落,赵祯心里便有些无奈,这亲娘心眼有些偏啊。 杨太后却是看出来官家没有问罪之意,忙笑着打圆场道:“官家也不是向宇儿问责,不过是吓唬他一番,下次有这等好玩的,可莫要再藏着揶着。先前那纸筒飞天一炸,若是不明内情,谁还不是有些惊疑之心。” “官家说的是。”范宇必须承认自己假公济私,他笑道:“这本来便是造作院所制新式火器,若是装了蒺藜火球,便可打击敌军。但是换了这彩弹,就是极具观赏的焰火了。” 反正尤二郎是要将焰火武器华的,范宇便也顺势推出了新火器,何乐而不为。 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有些意外,居然真的是新式火器。 “此物造出来有多久了。”赵祯追问道。 “不过数日而已,也只是造了一车,刚刚已经燃放完毕。”范宇老实答道:“若是制成可杀敌的火器,还是要过些时日才行。” 赵祯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待这新式火器造出来,你可向我呈书,我要亲自观看这火器的威力。” 范宇急忙躬身道:“臣也正有此意,否则还没完全制成,如何敢向官家禀报。” “不过,这焰火也甚为绚丽,亦可造一些,以备宫中庆典之用。”赵祯一下子便抓住了焰火的正确用途,他也比较喜欢这东西,“对了,这焰火便只有这一种吗,莫不是你还有存货。” 赵祯的问话说到一半,便看到范宇的脸上露出笑意,便直接质问道。 “这个……倒是还有一种没拿出来。”范宇两手摊了摊,“这个没取出来的焰火,臣取名为风火轮。这风火轮燃放起来,便如一个旋转不休的火焰陀螺,也是煞是好看。只是却无法控制它来回移动,一个不好便易走水。” 看了看范宇庄园内全是砖石结构的房子,赵祯毫不在意的道:“你这里还怕走水吗,且燃放几个来看看。” 范宇无奈,这庄园可是已经送给了自己,就是能点着估计官家也不在意。 当下对着孙有才挥了挥手,“去取几个风火轮,在下面院子里燃放便是。” 只有还玉公主,却是瞪着官家,显然在责怪对方。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也是看着官家,这当哥哥的倒是不客气。 第429章 还贪玩吗 官家赵祯却是并无所觉,身为皇帝要是连放个焰火都不成,这皇帝不做也罢。 不多时孙有才便已经取了几个风火轮,在下面的院子里高声道:“侯爷,现在可以放了吗。” 范宇对官家还有两位太后道:“请两位太后与官家移步一观。” 还玉公主与几个宫人搀扶着两位太后,范宇则与陈琳一同陪着赵祯,众人来到天台的围栏扶着栏杆往下看。 孙有才在一处相对空旷的石径处,手中举着火把正往天台上看,他脚边还有一个小磨盘一样大的东西,却是十分醒目。 “好了,此时可以燃放。”范宇在天台上向着下面的孙有才挥了挥手道。 孙有才答应一声,便将脚下的那风火轮焰火的药捻点燃,人立时远远的躺避开来。 只见火光闪了闪,药捻便已经燃尽,忽然之间黑暗中嗤嗤嗤的冒出一圈亮黄色的火光来。 这火光围成一个圆盘不断的推动圆盘转动,火花四散光彩夺目,足足占据了两丈方圆的地面。 而且这圆盘的火花颜色还会变幻,真是使人目迷五色看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之前的冲天彩炮焰火离得远,只是看到比较壮观的一面。但这风火轮却是绚烂无比,光彩变幻火花璀璨,又有一种不同的美感。 赵祯不由拍手称赞道:“此等焰火真是好东西,若是普天同庆之时,天下万民都可燃放此物,那便足见我大宋的太平盛世了。” “官家莫要念玩。”杨太后笑道:“你偶尔玩一玩还没什么,若是沉迷于这等事物之中,朝中百官怕是会天天上书劝谏了。更有那自觉耿直的,破口大骂也说不定。而且此物乃是宇儿所制,他也会被冠上一个佞幸小人的名头。为了这等玩物,招惹上这等麻烦殊为不值。” “小娘娘说的对,我今日因为不放心两位娘娘。顺便借此机会,来安乐侯的这个庄园里一下而已。”官家赵祯立时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道。 他这里两说了两句话,下面的风火轮便猛的向四面八放冒出一团团的火雨,显然是已经燃放到了最后时刻。 然后范宇便看到了远些的孙有才与他脚边的七八个风火轮,也都被笼罩在这突然暴发一下的火雨中。 还玉公主就在范宇身边,自然也是看到这个情形,不由啊了一声。 下面的孙有才怪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便向外围跑去,他脚下的那七八个风火轮都是跑不了,当即被火雨洒了个结实。 天台上的众目瞪口呆之下,下面七八个的风火轮一同燃起,喷射出来的火花比之刚才明亮了十倍。 更离谱的是,几个风火轮都是转动的,互相碰撞下将下面整个院子都给占据了。 这声势可比刚才要大了许多,但是让大家伙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李太后此时气的跺了跺脚,狠狠的斜了赵祯一眼,“官家,你、你可真行。若是失了火,我们这许多人,连个出路都没有。” 之前范宇便提醒过,这风火轮容易走水。可官家赵祯却是不听,硬是要燃放几个来看看。 这下子可好,焰火也燃放了,似乎范宇走水的预言也要实现。 可怜范宇新修好的庄园,只怕这会的损失不会小。 赵祯一脸的讪讪之色,“这、这焰火也不是我点燃的。” 下面便传来孙有才的叫声,“快来人走水了!官家和两位娘娘还有侯爷夫妇都在里面,快些来人!” 紧接着就是一片大乱,除了范宇这里的杂役,还有禁卫和侍卫们也都乱了手脚。 就是天台上的那些宫人与小黄门,此时也一个个面带惊慌之色,显然有一哄而散的架势。 被焰火所围困的,可都是大宋顶天的贵人,这要是出了事情,他们这些人只怕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杨太后严厉的目光向那些宫人和小黄门们一扫,喝斥道:“一个个和鹌鹑似的,象什么样子。” 被斥骂之后,这些宫人和小黄门立时安静下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杨太后安抚下了宫人和小黄门之后,便只是看着官家叹气,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这责怪之意溢于言表。 在这等被两位太后鄙视的压迫之下,官家赵祯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夫君,你快想些办法,我知道你的办法多,一定能使众人无事。”还玉公主拉着范宇的手,向他恳求道。 范宇看了眼下面,便安慰众人道:“此时不过是焰火燃放而已,虽然声势不小,可也不必担心。一来,正如官家所说,庄园之中大多都是砖石房舍。二来,园中花树也已返绿不易燃烧。最不济,这焰火烧了起来,园中也并无什么可烧的。顶了天去,也只是烧了园中的草皮和几株花树罢了。” 听到了范宇的话,也确实就是这个道理,大家果然都松了一口气。 范宇的话,顺便也替赵祯解了围,这让赵祯很是满意。 下面乱了一阵子,接着便是数十人提着水桶冲进院子,对着焰火连泼了数十桶水。 只是这水泼下去却进不到焰火的纸筒内,根本就没有多少作用。只不过是这泼水的时间,也使得这几个风火轮也完全燃放完毕。 孙有才还有护卫的带御器械一同冲上了天台,看到众位贵人无恙,便都松了一口气。 范宇却是看到,那带领护卫的带御器械,不是展昭又是谁。 展昭也正看向范宇,便对他点首示意,并没开口招呼。 “官家与诸位贵人无事,臣便放心了。”展昭对赵祯躬身施礼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不过是些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赵祯此时却是淡定从容,“快些吩咐上菜,我已经有了几分腹饥之意。” 孙有才与展昭互相看了一眼,便都又退了下去。 不一刻,酒菜便上得齐备, “今日,本想给两位太后与官家一个惊喜,却不想惊喜竟成了惊吓,有些事与愿违。”范宇给众人倒上了自酿的啤酒,举盏道:“便只有请官家与两位太后饮些淡酒,稍微压一压惊了。” 提起此事来李太后就生气,自己亲生的生了个什么玩意儿?身为官家,到臣下的家中却差点差臣下的宅子给一把火烧掉。亏着没有烧起来,否则的话岂不是要笑死个人。 “宇儿你今日做的很好,不是你的原因便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李太后看向官家,“还贪玩吗。” 第430章 那位范仲淹 李太后是官家的亲娘,不用给赵祯遮掩什么,说的官家脸色赧然。 此时杨太后便出来打圆场道:“阿姐不必如此,官家不过是刚刚亲政一年而已,他虽是官家,可幼时也没能如寻常人家的孩童一般,可以肆意玩耍。今日虽然有些轻浮,可也有情可缘。” 杨太后一说起官家的童年来,李太后便无法再斥责,便叹了口气道:“也是怪我自己不争气,未能从小便陪伴官家成长,这当娘的责任没能尽到。” 赵祯看到李太后又想起伤心事,也急忙道:“大娘娘虽然没有陪伴我长大,但是咱们母子能在这些年后团圆,已经是天大之幸。大娘娘莫要再为过去之事伤怀,若是因而伤了身子,便是我的罪过了。” 还玉公主也道:“大娘娘,官家如此孝顺,您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刚才官家也只是一时兴起,又没造成什么损失,便莫要再提了。” “娘,您在孩儿这里小住,便是为了散心而来。光想些不高兴的事情,这还如何开心。”范宇急忙寻了另一个话题道:“那焰火不过是孩儿让人做的玩物罢了,给大家一个惊喜。但是还有一个惊喜,想必娘和姨娘是喜欢的。” 听完范宇的话,大家都惊的口中能塞个鹅蛋,还有惊喜?刚才那个惊喜便差点烧了房子,这回的惊喜又是什么,不会是什么太离谱的东西吧。 只看大家的表情,范宇便明白过来众人的意思,那陈琳尤为无趣,居然又一次挡在官家的身前。 还是还玉公主比较心疼夫君范宇,忙替他解释道:“两位娘娘与官家莫要这个表情,夫君他亲自写了故事,让杂剧班子演成了杂剧,专门给两位娘娘看的。夫君还说过,他自己笨手笨脚的,不能彩衣娱亲,便只能请了杂剧班子演故事来哄两位娘娘高兴了。”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大家不约而同的松口气,不会突烟冒火的就行。 接下来的家宴时间便其乐融融,之前虽有些美中不足,便大家依旧十分尽兴。 待得吃饱喝足,杨太后便催促道:“宇儿,你说的那杂剧班子,何时可以演这杂剧。” 魏家班其实已经在等候了,只等着范宇发话。 “两位娘娘,进来之时,可曾看到那座戏台。”范宇笑道:“请娘与姨娘移驾戏台前的亭中,杂剧班子已经在等着了。” 闻听杂剧也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太后便高高兴兴的去了,还玉公主急忙跟上。 范宇本来也是要跟上去的,可是却看到赵祯对他使眼色,显然官家有话要对自己说。 “官家可是有事吩咐于我?”范宇上前询问道。 赵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事要让你来做。” 范宇拱手道:“官家但请吩咐便是。” “你那焰火可还有多的?”赵祯问道。 一旁的陈琳就是一哆嗦,官家这是多大的玩心,居然还要向安乐侯索要焰火。 陈琳正待开口劝阻,却听范宇道:“官家,这焰火可是有些不太安全,尤其是那风火轮,说不得就将什么东西烧了。那冲天彩炮和风火轮两种焰火也已经用完,现在让人制造却也来不及。不过,臣这里还有一种焰火,却是安全不少。” 赵祯挑了挑眉头道:“那是什么东西,刚才你怎么不取出来燃放。” “刚才其实已经燃放过了,只不过不如冲天彩炮与那风火轮好看,官家也没注意罢了。”范宇笑道:“我让人给河岸边传讯之时,所燃放的那支纸筒便是了。可以放一道火光冲上半天,但只能炸一朵火光,却是不够绚烂。这种焰火,臣称之为穿云箭。” “穿云箭?这名字倒也好听,还有多少,都给我送到宫中来。”赵祯不由得笑道。 陈琳有些忍不下去了,不由得开口劝谏道:“官家,这等焰火容易燃爆,岂可带入宫中。宫中不比安乐侯的庄园都是砖石的房舍,宫里的亭台楼阁皆为木制,一个不好便能烧个干净啊。官家若是想玩这焰火,可随时从安乐侯这里调取便是。” 赵祯看了陈琳一眼,不由斥道:“你难道不知,过得数日便要拜祭太祖太宗与先帝了吗?这焰火正可于其时以壮声势,以彰显列祖列宗的功绩。以前不管如何,也只是一两里的人能看到。若是有这了这焰火,至少也是十余里之内无人不晓。” 知道自己错怪了官家,陈琳急忙躬身道:“内臣却是会错了意,内臣有罪,还请官家责罚。” “好了,不知者无罪,你也替我想一想,这焰火放到哪里才是。”赵祯皱眉道。 “此物交由礼部便可,到时燃放也交给他们来做。官家只须派一个小黄门去传个口喻,便可安排了此事。”陈琳急忙出主意道。 赵祯点头,这也算是个办法,“此事你去做便是,在拜祭列祖列宗之前,你要安排了此事。” “是,内臣遵旨。”陈琳忙答应下来。 赵祯又看向范宇,显然还有事情要说,只是面带犹豫之色。 “官家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可先讲出来让臣听一听。”范宇拱手道:“或者可以为官家参详一番。” “说起来,这件事便是件公事。”赵祯皱眉道:“近来有人上本,建议我大宋应趁着辽夏之争,也与辽国联络出兵西夏,可趁机从西夏身上夺取大片土地。若是能夺下兴庆府,便是又一个塞上江南。” 原来是这样,范宇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个建议也不能算错,但是这如意算盘却是打得有些响了。 “官家,这个主意若是我大宋有把握击败西夏军,自然也不成问道。”范宇略一寻思道:“只是我宋军擅守而不擅攻,冒然出兵恐会糟遇败绩。另外,之前辽国便派使节邀我大宋共同出兵,如今出尔反尔,必招致辽国震怒,十分不值。这等建议若是朝中哪位相公所提,实是陷大宋于不义之境。” 官家赵祯摆手道:“并非京官,而是苏州知州范仲淹所上本章,极力鼓动朝廷出兵,他却不知朝堂中之事。” 范宇不由吃了一惊,这位建议者,莫非就是‘羌管悠悠霜满地’的那位范仲淹。 第431章 将塔拆了 范仲淹之前为朝中右司谏,官家废掉郭皇后为郭净妃之时,他在朝中鼓动其他官吏极力反对。 因此得罪了官家,便被官家贬出京去。 但是此人在官家的心中,也很有分量。早在天圣八年,范仲淹便曾向当时临朝听政的刘太后提出,请其归政于官家。 那时的范仲淹被朝中众臣所疏离孤立,但是他依旧据理力争。 也正是此事,使得范仲淹在官家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虽然是官家将范仲淹贬出京城的,可官家对范仲淹,在心中依旧十分敬重。 如今收到了范仲淹的上书,官家便相对要重视一些,因而便想听一听范宇的意见。 “此人不是京官,定是不知时事,却也怪他不得。”范宇拱手道。 现在听了范宇的话,赵祯也觉得,这位范仲淹的建议是消息不通所致。 “既然这样,此事便不再议。”赵祯点点头道:“此时想必两位娘娘还在等着你我,不如快些过去,免得让两位娘娘久等。” “是。”范宇答应一声,便随着官家一同去了前面的戏台处。 待他们到了前面之时,两位太后已经在还玉公主的陪同下坐在亭中。 对面的戏台之上,此时也已灯火通明照得人毫纤毕现。琴鼓之声不绝于耳,显是正在热场准备。 因为范宇早已说过,自己要看的杂剧,不用在开场之时表演艳段。所以,此时空空的台上只能听到琴声与锣豉声。 虽然只听声音看不到人,却因此更让人有期待感。 “官家和宇儿怎么才来。”李太后责怪道:“且都陪老身瞧一瞧这杂剧,是个什么样的新鲜故事。” “宇儿自己写的故事,想来是我和阿姐没见过的。”杨太后笑道。 还玉公主笑道:“别说两位娘娘没见过,就是我也不曾看过。整个大宋最清楚这剧的,只怕唯有夫君了。” 杨太后不由取笑还玉公主道:“你夫君什么都好,女大不中留什么都是夫君好,唉。” 义母李太后笑道:“宇儿也不是外人,妹妹也是有半儿半女的,正可又凑成一整个的。” 官家赵祯此时开口道:“安乐侯,这杂剧可以开始了吧。” 范宇拱手道:“想来是杂剧班子在后面正准备,我催促一下便是。” 当即招手叫来了孙有才,让他去看看魏家班准备的如何了。 孙有才很快转回来,恭声道:“启禀侯爷,马上开始。” 果然,没等孙有才的话音落下,便听到戏台上的配乐调子变的舒缓起来。 从后台如同飘浮一般行出来两个女子,一个全身白衣,一个一身青衣,却是衣着夸张飘然若仙。 “驾彩云离却了峨嵋仙山”板子一敲,白衣女子便开口唱道。 紧接着便是游西湖与许仙相遇,两边勾勾搭搭没羞没臊,使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陈琳几次想与赵祯提起回宫之事,却都被赵祯给挥手赶开,根本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当台上演到法海将白娘子镇到了塔下之时,更引起众人的咒骂。 义母李太后最先开火,一脸厌恶道:“这老和尚算什么佛门弟子,哪有在庙中关押女子的,这是个淫僧!” 范宇谔然,义母的这个角度很是清奇,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许仙真妄为男儿白做了夫君,居然与外人勾结坑害自己的娘子,太过气人!”杨太后也斥责道。 官家赵祯没说话,却是沉着脸扫了范宇一眼,“安乐侯,这雷峰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是我大宋已故秦国王钱俶,于太平兴国二年所建,距今不过五十七年。却不想,这塔竟被恶僧用来做此坏事,我可下旨让杭州知府将塔拆了!” 还玉公主却是没功夫参与讨论,只是在一旁抹眼泪。 范宇听官家说要拆塔,不由苦笑道:“官家,这、这不过是臣编的故事罢了。那雷峰塔好好的,下面可真没有镇压这白素贞。” 似乎是范宇的话让官家回到现实,使其舒了一口胸中恶气,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原来是假的,我却差点信以为真。”赵祯哈哈笑道。 陈琳这时急忙凑近了躬身,苦着脸道:“官家,时候不早,若不早些回宫,明日朝臣们怕是要和官家大闹一场。” 赵祯一听便有些犹豫,想起来还有许多大臣会找自己的麻烦,他就头疼。可是这白娘子最后如何了,他还没看呢。 “今日便住在安乐侯的庄园里吧,明日早些回宫便是。”赵祯对陈琳摆了摆手道。 “官家,若是朝臣们知道官家彻夜未归,怕是闹腾的更厉害。”陈琳劝道。 李太后看了赵祯一眼,“你且先回宫,莫误了国事。这杂剧班子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杨太后也笑道:“官家可改日再来,你先回宫便是,莫在这里误了我与阿姐观剧。” 两位太后娘娘开口赶人,赵祯虽是官家也不敢抬杠,只得起身向两位娘娘告辞。 范宇跟着起来,将官家送到门外的马车上。 “安乐侯,你这里倒是真的安乐,可惜我为大宋之主,不能有一日稍歇。便是想看个杂剧,也要被众人指责。”官家赵祯有些自怜的道。 “官家不必遗憾,这白蛇传官家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演,总让官家看个囫囵剧才是。”范宇急忙哄劝道:“还有一部名为西游记的杂剧,却是讲的唐三藏西天取经之事,更是精彩。若官家有暇,亦可来看。” 陈琳不由以手抚额,官家如果没听你这么说还好,现在知道还有更好的,岂不是只能干馋着却看不到? 赵祯也没有陈琳想的那么没有毅力,只是有些失望道:“待有暇再说,眼下是必须要回宫的。安乐侯且回,将两位太后伺候好便是。” 范宇看着官家的马车,在禁卫们的护送之下远去,这才转回庄园之中。 只是一进大门,便看到了展昭正两手抱肩看着他。 范宇一喜,立时上前拱手道:“展大哥,白日里我还在想,护卫两位太后的带御器械会不会是,结果还真被我猜中了。” 这等情况下与范宇相见还是第一次,展昭有些不习惯,笑道“若不是你还喊我一声展大哥,我都要尊称你一声侯爷了。” 第432章 意尤未尽 听到展昭这么说,范宇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有些生分。 不由笑道:“展大哥说的话有些见外,我虽不再是乡村少年,但是我这个人又没有变。不过是得了义母的关照,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罢了。要论起本事来,可还是不如展大哥。” 展昭哈哈一笑,“范小弟你不必这样自谦,你虽然是因为李娘娘而封侯,可是你的本事却是只大不小。不说出使辽国,未曾堕了我大宋的气节。就是作为巡边钦差建立新军,也将西夏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只凭着这两项功绩,大宋朝廷之中便无人可比。何况还执掌造作院,造出新式铠甲兵器等物,使我大宋军队平添利器。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是我这个带御器械能比的。” 原本展昭带人来范宇的庄园之中负起护卫之责,心中多少是有一些不平衡的。可是听了范宇自谦的话,却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不应该。 于是,便将范宇的功劳都摆了一摆,才发现自己差的太远。忽然之间,心中感慨,这才是大丈夫应为的建功立业之事。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介武夫,与这等经纬之才,实是没有可比性。 范宇微微一笑,“展大哥,我们去喝酒。” “如此甚好,那我便不客气了。”展昭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便点点头道。 范宇同展昭两人去了一栋无人别墅的天台,命人送来几坛啤酒,两人开怀畅饮。 庄园自酿的啤酒比之市面上的酒类,在酒精度数上还要低些,却是味道独特适合多喝。 其实范宇也很久没这么放松,他自被官家封为安乐侯之后,便无一日轻松的时候。 如今终于将这城外的庄园修好,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在这里可以过几日田园生活,也可离朝中的那些攻讦的事情远一些。 并不是范宇怕了,而是他不想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与那些文官的内斗上。 范宇发现,只要自己每次做出一点功绩,必然会引来文官的弹劾,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规律。 因此,他才会营造这个庄园,摆出一副安享富贵的样子来。但是实际上,不过是摆脱无谓的争斗罢了。 现在有展昭这位最初的朋友陪伴,范宇便更加放得开了。 “范小弟,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展昭大口饮了半坛啤酒,哈了一下口中的酒气道。 听到展昭有事情求自己办,范宇不由来了兴趣。 “展大哥有什么事,尽可说出来。小弟这里如果能帮得上忙,定然不会推辞就是。”范宇笑道。 “是这样,我虽在宫中担当带御器械之职,也算得上有些地位,俸禄也是不匪,可是却与我投身朝廷一展报国之志有些不符。”展昭看着范宇道:“若是范小弟你能在官家面前替我开口,使我去到新军之中任职。当可上阵杀敌,才不负这一身所学。” 范宇听展昭这么讲,他显然是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从军了。 想了一想,范宇才摇头道:“展大哥,此事我不便向官家提起。不过,你若是自己向官家提起,想必官家是会答应的。” 展昭没想到范宇会给个这样的答案,不由诧异道:“些话怎讲?” “是这样,新军虽是我一手建立,但是却不能由我来控制。本朝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在军中专权。所以,我若向官家提出此事,官家定会对展大哥有些猜忌,反而不美。”范宇解释道:“不过,若是展大哥自己向官家提起,那便不一样了。只会认为展大哥忠君爱国用心国事,定然能得官家信任。” 展昭哪里有这许多的花花肠子,听完之后目瞪口呆,“这里面还有这许多弯弯绕?原来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 “展大哥哪里想的简单了,只要一心为了大宋为了官家,这等忠直的性子是最为官家所喜的。”范宇哈哈一笑道:“新军之中,如今却是正缺少展大哥这等人才。只不过新军近期可能要移防边远之地,要吃不少苦头,展大哥可曾知道。” “哦,你所指的,是新军要去河西瓜沙二州之事吧?”展昭笑道:“我在官家身边,怎么会不知道此事。我之所以找你帮忙,便是想要去河西那等荒绝之地,如此才好建立功业。” 范宇心道,这功业可不是那么好建的。 “展大哥勇气可嘉,新军此去河西当是披荆斩棘十分艰难。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范宇郑重道。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会有这种可能,才会想着去河西。”展昭面上神色一肃道:“我的这身本事,若是在长枪大戟的战阵之上,怕是还显露不出来。可若是作为斥候,那便绰绰有余了。” 展昭说者无心,可是范宇却是听者有心。他听了展昭的话,不由得眼中一亮。新军的战力很强,但是在斥候这一方面还是有些欠缺。若是展昭带队将斥候这一块补足,那新军的战力便会尽可能的发挥出来了。 “此事展大哥可尽快与官家提起,才有可能赶得上新军去河西。否则的话,便要自己独自前往了。”范宇提醒道。 “新军不过刚刚去了均州,没有数月时间,怕是不可能平定张海之乱吧。”展昭疑惑道。 范宇笑道:“新军是小弟我一手所建,其战力之强,岂是张海那等乌和之众能抵挡的。哪怕张海那些贼寇逃蹿,怕也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平定的消息传来。到时新军便会直接转向青塘,借道而下河西。” “原来如此,既然范小弟你对新军如此有自信,那我便早些向官家提起便是。”展昭点头道。 两人说说笑笑,却是谈了许久才各自分开。 前面的戏台处,两位太后与还玉公主看的白蛇传,也刚刚收场。 范宇过来的的时候,那法海却是逃入海中,被一只大螃蟹给吞了。 “真是便宜了这贼和尚。”义母李太后尤自愤愤不平。 还玉公主劝道:“大娘娘,这不过是个杂剧而已,不必认真。”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却是对这白蛇传说个不休,看样子还有些意尤未尽。 第433章 我要从军 范宇看着两位娘娘与还玉公主说了半天,三个女人这才发现了他。 “宇儿,你这白蛇传故事写的好啊。”李太后很是满意,但是眉头一皱道:“只是这法海和尚,实在是太过可恶。好好的小白蛇,没招惹他就被他给镇压到雷峰塔下,看得为娘我憋闷。好在后面解气,让这恶僧法海遭了报应。” 杨太后也连连点头道:“看到白娘子与许仙父子夫妻骨肉分离,老身差些便不想看了。若不是阿姐拉着我,我早就去休息了。好在最后苦尽甘来,一家人终得团圆,这才顺了我这口气。” 这属于观众吐糟,范宇倒是并不意外,这说明两位娘娘都看得入迷,这白蛇传算是深入人心。 “娘和姨娘不用为此生气,这不过是出杂剧罢了。”范宇笑着安慰两位娘娘道:“明日便有新剧,给娘和姨娘换换口味便是。” 好说歹说,这两位娘娘才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各自去了自己的别墅休息。 还玉公主这时才有时间,与范宇说两句话。 “夫君,你写的这白蛇传的故事,真的让我几次落泪。”还玉公主看着范宇,露出钦佩之色,“却不想夫君竟有这等大才,想必考个功名也是轻而易举。” 范宇看了还玉公主一眼,老婆如今化身为小迷妹,却也是这白蛇传的功劳。 “这不过是个故事而已,娱乐之物,又算得什么。”范宇却是装了起来,淡然道:“你夫君随便显露一点,只不过我再如今深藏不露罢了。” 还玉公主看到范宇这样子,便拍了他一巴掌,“亏我还觉得,夫君若不是吃了许多苦,写不出这等悲欢故事。却没想到,夫君竟如此不知谦虚,害得我白白同情夫君半天。” 看到还玉公主有些牙痒痒的样子,范宇便哄道:“公主,我出身于乡间寻常人家,比不得公主金枝玉叶生来便是富贵加身。因此,确实没少吃苦。也正是如此,才要时时乐观。为夫在外面可以与人斗个脸红脖子粗,就是打个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但是回到家中,我便要将自己所有腌臜和狼狈不堪都收起来。面对公主,我唯有温柔呵护以待啊。” 还玉公主听了范宇的话,目泛泪光,却是明亮的如同天上星辰。伸出两手,紧紧的抓着范宇的手臂,生怕她这夫君忽然消失似的。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与君绝。”还玉公主却是改了一句汉乐府,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 次日,日上三杆几近午时,范宇才从床上爬起来。 早知道自己几句话便撩的还玉公主动情,自己还不如多讲几个笑话呢。现在虽然后悔却也来不及了,只落得一个腰酸腿软带抽筋的结局。 起来之后,便看到吴良在房外守着,眼观鼻鼻观心的。 “吴良,公主起来之时可有什么交待。”范宇问道。 “启禀侯爷,公主说她去陪伴两位娘娘,让小的不要叫醒侯爷,让侯爷多睡会儿。还熬了参汤一直在热着,小的这便给侯爷去端来。”吴良躬身道。 范宇喝了参汤,咂巴了一下嘴,便往义母李太后的别墅走去。 果然两位太后与还玉公主都在一起,正在天台上有说有笑说的高兴,看到范宇便都静了下来。 义母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眯了眯双眼道:“宇儿,你这脸色不大好,眼圈还有些发黑,看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我们两个老姐妹,只顾着自己高兴,却是让你没少消耗心力啊。” 还玉公主低着头没说话,这话可不好接。 杨太后却是挑着眉头上下打量范宇,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家闺女。杨太后眼明心亮,立时便猜了出来。 “当年先帝在的时候,在后宫操劳于国事,也是你这等模样。”杨太后淡然道:“宇儿你可要多多歇息才是,免得身体落下毛病。” 这话说的范宇和还玉公主两人都抬不起头来,不好见人了。什么先帝在后宫操劳国事,分明就是宠幸嫔妃的委婉说法。 义母李太后这时也醒悟过来,看向范宇和还玉两人道:“宇儿,你与还玉如此努力,怎么还玉还没有喜?你看看官家,之前装模作样不碰皇后,谁知道碰了没几天,便传来喜讯。这一点,你可要多学一学官家了。” 还玉羞的捂着脸一头扎入杨太后的怀中,而范宇只能干笑不已。 “娘,我这不是……趁着有时间,也没闲着吗。”范宇不能不表态,若是任由义母说下去,自己可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你与还玉可是快些,娘想着膝下多几个儿孙环绕,那才是福份。妹妹,你说是不是。”李太后看向一旁笑而不语的杨太后。 “阿姐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杨太后道。 正在范宇难受之时,孙有才小跑着上了天台。 “启禀侯爷,庄园外面来了几个人,为首者自称建武军节度使李用和。听说侯爷庄园修好,今日特来拜访。”孙有才禀报道。 范守惊讶道:“是舅舅来了,娘且稍坐,我去将他迎上来。” 有了这个借口,范宇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庄门外的人,果然是李用和等人,他还带着大儿子李璋。 “不知舅舅到来,我这里有失远迎,还请舅舅恕罪。”范宇躬身行礼道。 李用和急忙将范宇搀扶住,“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这许多礼节。我是听说你这庄园已经修好,便特意过来看看。” 他这话刚刚说完,李璋便有些不满的道:“安乐侯可是早与我说好的,他的庄园修好,便邀我来玩的,可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璋儿,不得无礼,安乐侯乃是你的兄长,他事务众多,应是忘记了。”李用和斥责了儿子一句,便替范宇解释道。 范宇笑着掩饰道:“不妨事,我昨日忙着迎接两位太后娘娘,却是没能及时请舅舅与表弟过来,确是我失礼了。” 李用和摆了擂手道:“安乐侯不必解释,我也已知晓,昨晚官家可是也过来了。有官家和太后在,我们自然不便打扰,所以才今日过来。” 范这才想起来,李用和还是禁军的殿前副都指挥使,官家去哪里他都是知道的。 将人请进了庄园,与两位太后见了面,又是一番寒暄。 李璋却是不耐,拉着范宇到了一旁,坚定的道:“安乐侯,我要从军。” 第434章 老魏头精明 范宇不由的诧异,这是咋了,难道这是从军的季节? 昨日展昭刚刚表明自己想去军中建立功业,今日里这位干表弟也嚷嚷着要从军。 不过,上次在慈宁宫中遇到李璋之时,对方就有过这个表示,倒也不算奇怪。 “表弟,你想从军为何与我说啊。”范宇只得问道。 “表兄。”李璋立时眉开眼笑的改了称呼道:“我如今得了恩荫三班借职,却只是在宫中当值而已,实在是乏味的紧。表兄你曾亲手建立新军,又曾大败西夏军队,实是为我所敬仰。表兄并不比我大两岁已经功成名就,而小弟我却还在宫中吃皇粮。我自问没有表兄的本事,可也想着到军中去,试着搏一个马上封侯。” 这家伙也不知是看着眼馋,还是真有雄心壮志,范宇有些为难。 他为难的不是李璋想要从军,而是这家伙是受了自己影响才有这等想法。军中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李璋若是在军中出了什么事,那李用和与义母李太后,都会找自己的麻烦。 “表弟,你想要为国出力、为官家出力,这是好事。”范宇先给他定了性,而后才道:“可是军中却非玩耍之地,要知道军令如山,稍有差迟便是人头落地。我为巡边钦差之时,若非我自己便是军中主官,只怕点几次卯便已经被砍了脑袋。而且军中十分辛苦,怕也不是你这从小锦衣玉食之人能忍受的。表弟还是听我一句劝,莫要觉得到了军中,便可随随便便的建功立业。真正的情况可与你所想的不一样,在战阵之上箭矢飞石如雨,一个不小心怕是命都没了。两军交战之时,对面之敌满面血汗神态狰狞,能使初次上阵之人肝胆俱裂。即使这样,你也还要从军吗。” 李璋原本一脸的兴奋之色,待被范宇迎头泼了这一盆冷水,他脸色也是变了几变。 范宇也算是上过战阵之人,这些话可没有半点夸张,对李璋来说,也是十分可信。 “那、那也没有关系。”李璋思前想后,心中几度挣扎后才道:“我在宫中也是甚为无聊,总要做些什么才好。而且宫中太过平安,每日里都是那等懒洋洋的样子。若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还好,我不过十五岁,哪里忍得了。还不如去军中经历一些,将来有了儿孙也好有的吹嘘。” 范宇不由哈哈一笑道:“你倒是想的长远,连儿孙都已经想到了。虽然你自己愿意去军中,但我还是不支持。不过,你要去军中,便向官家提吧。看官家给你送到哪里,或许在禁军中也说不定。” 这种事范宇是不想担责任的,若是被义母李太后知道,多半会落下埋怨。 李璋看范宇并不支持,不由得有些来气。 “此事我意已决,表兄不必劝说于我。”李璋咬了咬牙道:“想是表兄觉得,我这出身富贵之人吃不得苦,上不得战阵。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心中却是对我有些瞧不起的。等我去了军中,表兄且看我能不能做番事情便是。” 不等范宇再说话,李璋便去与义母李太后等人说话去了,再不理会范宇。 范宇摇头失笑,这李璋也是孩子脾气,且由他去吧。 过了数日之后,义母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便让人请了范宇夫妻两人过去。 范宇与还玉公主两人上了天台,却看到两位太后一人一个躺椅,却是各自轻轻摇动颇为快活。 宁总管与刘总管,这两位太监头子远远的站的,露出一脸无奈之相。其余宫人却是不见,可能是被两位总管给赶走了。 “娘和姨娘找我们两个,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范宇与还玉公主到了近前,便躬身问道。 看到范宇和还玉公主到来,两位太后便停了躺椅的摇动。 “宇儿,我们姐妹可是在你这里住了好几日,见识了温天焰火,看了白蛇传,也看了那孙猴子,真是不虚此行。”义母李太后笑道:“但是我们姐妹两人终是大宋太后,久居宫外便有些不合适了。” “我与阿姐商量过了,今日便要回宫去。”杨太后此时开口道:“若是有暇,再来你这庄园之中小住也是一样。” 范宇和还玉公主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位太后说的在理,这等事不便阻拦。 “两位娘娘,还玉舍不得你们走。”还玉公主却是上前拉住两位娘娘的手道:“你们若是回宫,这庄园里便立时冷清了许多。” “是啊,娘与姨娘回宫虽然是正理,可是孩儿的心中却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范宇也跟着道。 义母李太后笑道:“傻孩子,你若是想娘了,便去宫中亦是可以。里外不过这十余里而已,坐马车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罢了。” “宇儿,你莫要如此。我们在宫中也没什么,除了不如你这里热闹之外,分别也并不大。正好就着清净,可以休息几日。”杨太后笑道。 还玉公主此时却是挑了挑眉头道:“两位娘娘若是在宫中怕寂寞,可将那魏家班也带回宫中,让他们接着给两位太后演杂剧便是。” 李太后不由坐直了身子,“真的吗,那孙猴子的西游记,我可还没看完,甚是惦记。也不知这师徒四人,最后有没有取回真经。” “这魏家班,本就是为了让两位娘娘高兴才请来的。如今娘与姨娘打算回宫,那便让他们去宫中演剧吧。稍后我便与那魏家班的班主说一声,让他一回京就是。”范宇也点头道。 范宇吩咐了孙有才,叫来了魏家班主,让其跟着宁总管回京城去。 老魏头这几日得知自己曾给官家还有两位太后演杂剧,一直都脑袋晕晕的,如在梦中。 如今亲耳听到侯爷与那位宁总管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这魏家班真的被贵人看中,要飞黄腾达了。 常在宫中演杂剧,有这等经历的杂剧班子,如今在京中无一不是如雷贯耳。而自己这魏家班也要有这待遇,却是让老魏头好不高兴。 老魏头对着范宇便是不住口的道谢,忽然老魏头抬头道:“侯爷,这些时日的赏钱便不用给了。不过,侯爷的白蛇传、西游记,可否让我老魏头的班子,在京中演出?” 原来是这个事情,范宇摆了摆手道:“你老魏头精明,你是第一个演的,便依你所言吧。” 第435章活字印刷 老魏头的话,倒是让范宇想起来,总是自己写故事,岂不是大才小用了? 当然,范宇认为自己有才,那是没人能反驳的,至少原作者还没出生。 范宇的想法,就是认为自己不能耽于这等案牍之劳形,必须要找人来做这件事。 只不过范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发展大宋的艺事业,而是为了借此来掌握舆论。 当天将两位太后送走,范宇过了两日便让人叫来了永通钱庄的大掌柜周奉。 如今的周奉依旧十分低调,所乘的马车也只是比普通的看着稍好一些。 来到城外的庄园,周奉便被孙有才带到了天台上。 范宇正坐在天台的凉亭中,与一个看上去挺落魄的读书人说话。 他看到周奉来了,便对那读书人道:“林先生,我这里有些事情,还请稍稍回避。” 孙有才对着那林兄拱拱手,便将人带离了天台。 周奉急忙向范宇施礼,“小人周奉,见过侯爷。” “周奉,你可知道,我今日找你来是何事。”范宇淡然道。 “小人替侯爷掌管钱庄,想来,是侯爷要用钱了吧。”周奉却是没觉得什么,这是很自然之事。 范宇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我确实要用钱。前两次你送来的分红,因为修建庄园与接待两位太后,都已经花销的差不多了。如今,钱庄之中又可支取多少分红来用。” 周奉听了范宇的话,不由一哆嗦,那可都是以十万贯来计的钱财,居然就被侯爷这么花光了。 不过侯爷问话,这还是要答的。 “启禀侯爷,若是拆借一下,十万贯还是能给侯爷拿出来的。待侯爷的分红到了,再补进去便是。”周奉躬身道。 范宇听得眉头一挑,自己早先的布局果然是对的,现在这些钱财,每天便如流水一般向自己汇聚。若是钱少了,想做些什么怕都做不成。 “如此甚好,那就先给我开出十张一万贯的单子来。”范宇不由笑道。 “是,侯爷便只是这一件事吗,若有吩咐,可一并交待于我。”周奉躬身道。 范宇点点头道:“眼下自然只有这一件事,不过还有个事情,可能会用到钱庄和商号的驿递来送一些东西。” “侯爷若无其他吩咐,小人便去准备了。”周奉拱手道。 “去吧。”范宇挥手道。 范宇所找来的那位落魄读书人,名为林中友,乃是一位屡试不第的失意之人。 不过,范宇也已经与这位林中友交谈过,了解了对方的学识。 其实范宇也不须要对方有多高的学识,只要对方能通读诗书能写章,便算是达到了要求。 这个林中友虽然屡试不中,但是学识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运气不好,硬是蹉跎到了四十岁还没能考取功名。 待到还想接着考,才发现自己已然家徒四壁,连锅都揭不开了。 所以,这位林中友如今为了养家,便也没得挑剔,连些写写算算的事情也要去做。 下午之时,钱庄的单据送到了范宇手中,他便使人叫来了林中友。 “林先生,今日我与你所说之事,你可有了头绪。”范宇问道。 林中友对于能被侯爷请来做事,自然是千肯万肯,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养家的机会。 所以范宇让他做的事情,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启禀侯爷,这书报社倒是不难。只须先租一处清静之房舍院落,便可选为社址。再请一些诗书人,便有了写章的人。”林中友道:“我已经想过,依侯爷所说的先写故事以娱人,须一举而红才行。” 范宇点点头道:“那么依林先生之见,如何才能一举而红。” “侯爷既然是让我们这些人写故事,那便可以请些讲评话之人,将这些故事在汴梁城中酒楼瓦肆各处宣讲。不须数日,我等这书报社定然名声大振。”林中友甚是兴奋的道。 对于范宇给他安排的这个工作,林中友非常喜欢。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写章,而且可由此扬名并且获利。若说名利双收,亦不为过。 其实范宇有更好的方法,但是他却并不打算拿出来。而是想要看看,这位林中友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此甚好,书报社所在之地,我便让人去找一找买下来。至于找些能写故事章的人,便由林先生来做吧。”范宇看着对方道。 林中友哈哈一笑,对范宇拱手道:“我已然受雇于侯爷,自然是要遵从侯爷吩咐的。” “这书报社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便叫作鹿鸣。所写的故事半月一刊,林先生觉得如何?”范宇问道。 “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林中友吟咏了一番,不由击掌道:“侯爷这名字起得好,意义隽永颇有回味。其中又包含一鸣惊人之意,却是非常恰当。” 范宇摆摆手道:“林先生过奖,这不过是恰巧想起这两字罢了。招募人手之事,便交由先生来做。” 林中友立时拱手道:“当不负侯爷所托就是。若无他事,我便去为侯爷寻几个能写故事的读书人去了。” 看到林中友要告辞,范宇便点头相送。 回来之后,便叫过来孙有才,:“你去汴梁城中,寻一处清静些的院落买下来。宅院不能太小。” 孙有才点头应下,便也去了汴梁城中。 次日,范宇也没闲着,他坐着马车来到造作院中。 许当听说范宇到来,没过多久,便也来到范宇的值房。 “侯爷这些时日,可还好吗。”许当不知道两位太后娘娘去范宇的庄园小住了数日,却是以为范宇闹了病。 “我自然是好端端的,并无什么异样。”范宇两手一摊笑道。 “侯爷这些时日未曾过来,我还当有些变故,现在看到侯爷无事,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许当笑道。 范宇却是哈哈大笑,“许兄盼着我无事,可是许兄你却要有些麻烦了。” 这话说的许当脸上一怔,“侯爷,你这话的意思,莫非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不成?” 范宇盯着对方点点头道:“不错,这一次我要弄的东西,叫做活字印刷。” 第436章心甘情愿 这话说的许当一怔,印刷之事侯爷也要过问,这与造作院有什么关系。 “侯爷,这印刷应该去找印书坊,咱们造作院岂管这等闲事。”许当不由得笑道:“莫非,难道还要咱们造作院的工匠去雕版不成。” 此时大宋的印刷术,都是将要印刷的文字整页的雕成一个木版,这也是最初的木版印刷术。 在许当的印象之中,印刷术就应该是一个整块木版来印的。 范宇也知道,对方的这些话,也是源于他的基本认识。 “我所说的活字印刷,岂能与那些常见的木版印刷一般。”范宇有些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你可教给百工技院那些学机械的工匠们来做,看他们能做出来什么。记得,我要的是活字印刷术,最好能做成机械的,这样排版印刷之时,都会方便许多。” 许当看到范宇有点一意孤行的意思,当然也不好反对,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道:“侯爷,这活字印刷是什么,你给我一点提示,也免得让那些工匠多走弯路。若是侯爷早有想法,直接说出来也是可以的。免得误了侯爷的事,反而不美。” 他的意思,便是让范宇直接说出来结果,而后那些工匠们直接去做便是。范宇既然能说出来要这活字印刷,显然已经有了眉目和一定的把握。 范宇想了想,觉得许当的话也有点道理。自己是想要借这机会启发工匠,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可是这东西自己要用,也没必要耽误太多时间。 “好吧,你问起来我便说一说。”范宇笑着摇了摇头道:“印刷术最早因何而来。” “当然是因为印章,我辈先人看到印章可以印字,便想到要如印章一般,印下整篇文章乃至经史。因此,便以木版雕以文字图画,印刷于纸上,使之广为流传以利教化之功。”许当身为进士,自然也是见闻广博之人。 他听到范宇反问,便将自己所知之事讲了出来,而后看向范宇露出探询之色。 “不错,既然印章放大了,可以变成木版印刷,那为什么这印章不能缩小,只印一个字呢。”范宇笑着看对对方。 “这、这只印一个字,岂不是太过儿戏,而且极为繁琐。”许当不由笑道:“侯爷,是一块数百字的木版更容易雕出来,还是单独的数百个单字更好雕出来?这岂不是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吗,此法不可取啊。” 范宇一愣,这许当说的竟然如此有道理,一时间自己都不好反驳。待他细想,显然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若是从雕刻工匠的角度来看,自然是雕整块的木版更容易些。而雕刻数百个单个的小字,则既费工又费力,还不好收拾存放。 可这只是从雕工的角度看的,若是从印刷角度来看,却是大不一样了。 许当看到范宇半晌没开口,以为自己驳倒了范宇。 他不由一笑道:“侯爷,莫要为了新奇而别出机杼,若是要印刷什么东西,还是请雕工雕成木版才是正理。” 范宇听了这话便明白过来,他不由得哈哈一笑道:“你啊,想的差了。单个字的虽然雕的时候繁琐了一些,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一个字是可以反复使用的。而整个雕成木版,便只能是印刷那一篇文章。若想要将这些字的顺序打乱,那整体雕刻的木版岂能做得到。而且,这所谓的繁琐,也是雕工繁琐,印刷起来便要轻松的多。印刷经史这等动辄万言的巨著,亦不过数日即成,与那整体雕版的木版印刷,哪个更利于教化?” “这个……”许当此时被范宇问住,却不甘心道:“那雕工也是繁琐啊,一部经史数万数十万字,若是都单独的雕出来,必是经年累月之功,实是耗时太久了。” 对于许当抬的这个杠,范宇简直是嗤之以鼻。 “许兄,你在造作院这么久,又亲自编修了百工技院的教材,难道还不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吗?”范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若是每个字只雕一个,以失蜡法将其做成模具,灌以铅锡精铸为字呢。我大宋所有的字都雕出来,也不过四五万字。然而一篇文章之中所用之字,不过常用的四五千字便足够应付了。如我所言,若是我造作院想要印刷历代史书,一月之间印刷数千部也不在话下。” 范宇所说的这个历代史书,那就是上千万言的超级任务,许当此时已经想到,并在这个巨大的数字面前瑟瑟发抖了。 他并不是怕,而是激动。因为许当知道,范宇所说的事情完全可行。 “侯爷你不早说,下官现在才悄然大悟,印刷术居然还能这样来,实是使我大开眼界。是下官浅薄了,看来下官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许当当即便认了错。 范宇也不再斥责于他,而是道:“此事你可尽快去做,先将常用字铸出来,其余字用的少的可慢些铸造。只要有了模具,想必很快便可推广开来。这等教化之功,实非寻常意义。这天下的诗书人,怕是都要感谢你我才是。有了这等活字印刷术,那些书的价格,便也不会再有那么高了。” 在活字印刷术出现之前,那些雕版印刷的书籍都不便宜。家里若是不那么富裕,就是想要买一本都会犹豫。 若是因为活字印刷而书籍的成本降低,那么整个大宋的书籍价格,也会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侯爷心怀天下,这等事自然是越快越好。”许当此时充满了干劲,这又是一桩名留青史的事情,舍我其谁? 范宇看着许当脚上生风的走了,不由微微一笑,有名有利才有动力啊。 许当大步出了范宇的值房,都已经快到了百工技院的房舍,才回过味来。 侯爷这是又忽悠自己给他干活,还鼓动的自己一脑袋的热血。想一想,总觉得是上了侯爷的当。 不过,话说回来,这等事也确实不算是小事。 许当明白归明白,他还是心甘情愿的。 第437章语重心长 活字印刷这个事情,说穿了便不再神秘,技术也并不复杂。 关键只是一个开创性的想法,只要有了这个想法,活字印刷也就出现了,这便是创造力。 范宇将事情交待了下去,便当了甩手掌柜,坐着马车回了庄园。 回到庄园之中没过多久,孙有才便来见范宇。 “侯爷,我今日去找了中人,在汴梁城中挑选了几所宅院。只是这些宅院各有各的好处,我实在是委决不下,便只好请侯爷做个决断了。”孙有才虽然拿着钱,也得了范宇放权,可是这等事他还是觉得要更小心些才是。 范宇对孙有才点了点头道:“你都看了几个宅院,说来听听。” “是这样,其中有两处宅院都在北外城,隔壁便是寺院。虽说晨钟暮鼓颂经功课的有点扰人,可守着寺庙却也算是雅致。”孙有才接着道:“另一处在城西,与侯爷的侯府相距不远。这宅院在朱家瓦子与马市之间,不远还有青楼,是个热闹繁华之所,却又是个大俗之地。侯爷这鹿鸣书报社,不知道应该选在哪里才好,还请侯爷示下。” 范宇哈哈一笑,指着孙有才道:“不错,你也是有心了。这鹿鸣书报社虽然听着名字雅致,但是实际上却是大俗之务。所以,这就选在城西的那所宅子便是。那宅子要价多少?” 孙有才小心道:“那里占地足有两亩,是个告老的观察使,对方开价六千两百贯。小的谈一谈,或可低于六千贯便可买下。” 范宇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去谈吧,将这宅院买下之后,可再买些桌椅家具,将那里布置一番。我安乐侯办起来的书报社,当格调雅致才好。” 对于范宇的话,孙有才已经摸不到头脑,刚刚选了大俗之地又讲什么雅致。但是侯爷既然吩咐了,那便做好便是。 “是,小的这便去。”孙有才刚刚要走,却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从袖中取了几张纸,“侯爷,这是今日上午有人送来给侯爷的邸报,小的差点给忘了。” 邸报这种东西,范宇知道,但从来没主动看过。造作院里也是有通进司下发的邸报,只是范宇并不怎么关心而已。如今有人专门将邸报送到自己的庄园,显然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而且这送邸报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你可知道,这邸报是何人送来的吗?”范宇接过了孙有才手中邸报,皱眉问道。 “小的问过了,对方说是王枢密使家的人。”孙有才恭敬道。 范宇对孙有才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且去忙吧。” 孙有才走后,范宇便将手中的邸报展开。 范宇只一眼,便看到了邸报上范仲淹的名字。再往下细看,却是官家下旨,命范仲淹进京任开封府知府一职。 想来是官家上次收到了范仲淹的本章,便重新将之召回京中。 这个消息对于朝中的官员们的震撼应该不小,但是范宇却整天不在朝堂上,对他没啥影响。只是范仲淹这等说出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等话的人,却是使范宇多少对之有些景仰。 也不知道枢密使王德用,派人将这邸报送到自己手上是什么意思,想来是其中有消息与自己应该有些关系才是。 范宇接着快速将邸报上的消息扫过,关系不大便直接跳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朝廷打算派往河西瓜沙二州的官员已经选定,其中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杨谔五人赫然在列。 几人都与范宇走的近,互相之间也有书信联系。如今却被一锅端,统统都派往河西之地。 这五个人,除了陈世美之后,他们便是景祐元年恩科前五进士。能将一科的前五进士都送到河西之地,这事情做的不是一般的难看。 范宇拿邸报微微一寻思,便已经知道,这定然是同平章事吕夷简与参知政事蔡齐的手笔。对方这么做,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不惜做出这等决定,授意选官院将五人一同送去河西二州。 如果这事情去找官家,范宇觉得官家肯定不会收回成命。 首先自己是皇亲,而这五人都是朝廷的官员。自己替官员说话,请官家将他们改任他处,那也说不过去。 如果说,以五人为景祐恩科前五不应都派往河西为由,倒有可能使官家回转心意,但也不能是范宇出面。 虽然脑子里是这样了,但是范宇仔细考虑了下,觉得还是让他们五人去河西走一趟也不错。 然而这还没算完,展昭与李璋两人也在其中,只是这两人都是武官,被放在了后面。 对于这个结果,范宇也是意外。展昭与官家非亲非故也就是罢了,那李璋却是皇亲,是官家的亲表弟。竟然就这么,也要给送去河西之地。 这种事不象是官家赵祯的风格,若是赵祯如此狼性,大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早就与辽国联手,在西夏打成了一锅粥。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李璋在官家面前软磨硬泡,最后得了逞。 路是自己选的,范宇对于展昭和李璋两人也去河西之地,也不想阻拦。 他们两人作为武官,定然是要安置于新军之中,这也等于是官家往新军之中安插自己人。 对于此事,范宇其实是乐见其成。 只有安插了足够多的自己人, 官家才会对新军更加信任。 如此,对于范宇在河西的布局和计划才有更大的帮助。 让人取来纸和笔,范宇坐下开始给张唐卿等五人写信。 在信中,范宇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个轮廓,并没有细说。否则的话,那不是等于怂恿别人不遵朝廷之令擅自行事?而且这信也会成了证据。 范宇只是在信中,委婉的提了一下,在河西不宜死搬大宋的模式,而是应该尽量的扩充实力。 并且告诉张唐狠等人,尽力配合新军的发展提供方便,若无谋反不应加以拘束。 河西瓜沙二州,实为凶险之地,一个不好便是全军覆没之局。若是文武之间不能通力合作,怕是都要葬身异域。 范宇在信中,对几人语重心长道。 第438章 你行吗 范宇对于这五人被送去河西,其实还是有点惋惜。 以他们这五人的出身,在大宋任何一地,都可做出些政绩。按他们前五的名次,只一转迁,定然会是京官,在朝廷中枢便有了发声权。 现在被安置去了河西这等飞地,与大宋并不接壤,便有些吉凶未卜的意思了。 不过,范宇也希望他们能与新军通力合作,在河西做出一番功业来。到时再回到京中,那就是资历非凡,绝对是新生代官员中的楷模和领袖。 给五人的信,范宇直接便派人送给了展昭,由他一同带到新军之中,再交给这五个人。 而此时的新军,六千余人已经到了光化军的驻地乾德。 光化军都指挥使名为马玉,听说朝廷所派的新军到来,便带着两位副指挥使出城来迎。 马玉年纪三十余岁,但是额角的发迹也见了白发。 他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对付张海这撮流寇可谓操碎了心。 张海的手下虽然只有三千余人,但是却分成小股,不断的骚扰乡里,使得光化军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于是马玉便将手下的宋军,也派出一个个的小队,在乾德的辖区不断巡逻。 可是流寇们看到宋军小队人少,便立时汇聚起来以多打下,消灭了不少的宋军小队。待马玉得到消息,再带领大队人马前往的时候,流寇们便已经逃的不见影子。 杨文广身为新军都指挥使,与马玉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谈起张海这些流寇来。 “杨兄,你不知道,张海贼人自反叛以来,便从不在一地常驻。”马玉说起此事来,便有些头痛,“从商洛一路转战南阳、邓州等地,而今绕过光化军所在的乾德,又攻下了均州。贼人流蹿了足有一年之久,经验丰富最是滑溜。若要一举歼之,怕是不易。” 杨文广却是并不将这些流寇看在眼中,并非是他轻敌,而是曾面对过西夏雄兵战而胜之打出来的自信。 “马兄此言不必贼人的威风,光化军之所以对付流寇之时束手束脚,是因为他们跑的快。”杨文广笑道:“光化军没有骑兵,但是我新军却有轻骑三千。对付起这些流寇来,想必会轻松一些。” 马玉伸手相请道:“这些公事可以慢慢说,杨兄远来,我当一尽地主之谊。城中的酒楼已经订了包间,请新军众官佐一同宴饮一番,大家熟悉一下。来日巢贼,也可先混个脸熟。” 杨文广看对方一片好意,但向后挥了挥手,直接往城中而去。 马玉身为光化军都指挥使,也是带久了兵的。他起先并不在意,偶尔回头扫了一眼新军的军伍,眼睛便有些直。 新军的队伍与他所见大宋任何一军都有所不同,全是精壮兵士不说,那身上脸上的精气神也自不同。 承着杨文广一挥手,新军队列即使是行走之间,也甚为整齐。新军四人一排,百人为一队,这就是一个方阵。 从大路上开拔过来,看着队伍便如刀切出来一般。 马玉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杨文广,脸上露出又惊又佩的神色来。 “马兄,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在下的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杨文广发觉了马玉目光的异样,不由得皱眉道。 “不不不,杨兄仪表堂堂,岂会有所不妥。”马玉连忙摆手道:“我是吃惊于杨兄所带新军军容之盛,远非我所见过的任何一支大宋军队可比。难怪会大败西夏军队,得官家重视。如今看来,却是实至名归。” 杨文广摇头道:“马兄不要谬赞,这不过是行军而已,如何能看出来其他。新军官兵,自入军伍以来,每日里便要操练队伍整齐。安乐侯曾道,点阵之术不宜每日操练,但是军伍整齐却是可以每日操练的。若有整齐军伍,便可提振军心士气,使人一见便知不凡。久而久之,兵士自亦心高气傲,战阵之上便不服输。” “安乐侯?”马玉不由诧异道:“那安乐侯不过是因为是当今太后义子,这才能被官家封侯。据闻安乐侯如今不过十六岁,还未及冠,如何懂得这等练兵之道。” 杨文广对于范宇最是尊敬,听到马玉的话,立时便挥手止住军伍的行进。 “马兄,你是何等身份地位,怎么敢在背后议论安乐侯?”杨文广沉着脸道:“安乐侯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学识广博,远非平常儒士所能及。我新军的操演练兵之法,皆为安乐侯所置。不光如此,就是新军的兵器甲胄,也皆为安乐侯命人新制。就是在三国交界之地,大胜西夏军,也是安乐侯亲临指挥所致。不知者不怪,但今日我新军便不进这乾德城了。传我军令,新军于城外扎营。” 马玉目瞪口呆,这、这算啥?自己只不过是置疑了一句安乐侯,这位新军都指挥使便这么大的反应,实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不知道的是,范宇对于杨文广有知遇之恩,杨文广可听不得别人对范宇有半句的不敬。 虽然马玉不知内情,但是也让杨文广十分不快。 马玉讪讪的回了城,而新军便在乾德城外扎营。 狄青与曹傅两人,来见杨文广,不明白为何不进城。 “那光化军都指挥使马玉,竟然置疑安乐侯,我听得十分不顺耳,便做此决定。”杨文广看向狄表与曹傅道:“你们两人不会怪我吧。” 曹傅眉头一挑,“也是杨大哥脾气好,若是我在,怕是要给这马玉难看了。如此也好,我们便不用与之应酬,省了许多功夫。” 狄青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与那马玉不必置气。但是我新军在野外,亦不可久持,否则兵士疲惫不是好事。依我所想,兵贵神速,不如现在便派出轻骑,以均州为中心,驱逐那些流寇坚守均州,将其聚在一起。” 杨文广听的眼中一亮,“狄青的主意可行,与我想到一起去了。轻骑先行,而后步卒便可直逼均州城。以我新军步卒身着龙鳞铠之强悍,一鼓便可剿灭了这些流寇。” 曹傅眼珠一转道:“两位大哥,可让我带领轻骑前去,定不会让那贼人逃了。” 杨文广看了他一眼,才道:“你,你行吗?” 第439章 直扑均州 不只是杨文广有疑问,狄青看向曹傅的目光,其实也有些不确定的意思。 曹傅一下子便气往上撞,感觉自己脑瓜顶都在冒烟。 “杨大哥、狄大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在京中之时,便已经说好了让我带轻骑的,安乐侯可以给我做证。”曹傅若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两人,怕是都要与杨文广和狄青掐一架了。 杨文广笑道:“这便受不了了?若是敌军在战阵之上激你一番,你岂不是要一头撞进对方的圈套之中?说好的事情,我们如何会不答应。只是你须小心仔细一些,这些新军轻骑可不是泥偶,是你我在战阵上的生死弟兄。若是你不珍惜他们的性命,一味猛冲猛打,回来我们两人也饶不了你。” 曹傅听到杨文广的话,这才知道是在逗自己,不由转怒为喜。 “两位大哥尽管放心,我也是上过战阵之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带兵不易,我也怕被人在背后射了冷箭。”曹傅拱了拱手,便要转身出去点兵。 “且慢,我先听听你打算如何对那些流寇出手的。”狄青及时叫住了曹傅道。 曹傅嘿嘿一笑,“我有轻骑在手,自然对那些家伙占了绝对优势。不过,对方是流寇,还是要按狄大哥刚才所说,在均州外围驱赶流寇们躲去均州才是。所以,我会将手中的轻骑分出一半人来,让他们五十人为一队,去各个村镇之中搜罗驱赶流寇。而后,便辍在流寇身后,能杀则杀之。不能杀,便使其逃至均州。将这些家伙困城中,我便等两位大哥带步卒前往就是。” 狄青点点头道:“大致不错,不过,那些流寇能多杀些便尽量多杀,不可使之在城中聚得太多人。否则的话,攻城之时便不好打了。” 曹傅立时点头如捣蒜的道:“我省得了,便如狄大哥所言便是。” “第一次独自带兵,须小心些,不可冒险。”狄青叮嘱道。 “给你带两千轻骑,够不够用。”杨文广此时对曹傅道。 曹傅能争取自己带轻骑出击就已经知足,哪里还会觉得两千骑兵人少。。 “够用了,那流寇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余人,他们哪里来的本事挡下这两千轻骑,足够了!”曹傅立时拱手道。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总感觉有点不放心。 “好吧,等军中用了饭,你便带人出发。七日之后,均州城下相聚。”杨文广道。 “是,小弟定不会误了军机。”曹傅立时痛快的答应下来。 光化军的都指挥使马玉,被杨文广给斥责回城,心中十分不快。 可是他生完气,却又有些后怕。自己这嘴上为何就没有把门的,那安乐侯是太后义子权势不小,自己说的话若是落到安乐侯的耳中,怕是自己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越想越是害怕,便急忙召了人来,从城中押了一批粮草辎重出来。 来到新军的营前,让人通报进去。 杨文广迎出来,看到马玉一脸讨好的笑容,很是诧异。 “马兄,你这所为何来。”杨文广却是没好气的道。 马玉的心中一沉,这个姓杨的可是生了自己的气,必须好哄好才是。 他立时上前拱手道:“杨兄,新军远来,我这一张臭嘴却是使得杨兄生气,没能使新军兄弟们好好休息一番。回城想了想,今日之事全都怪我,不该在安乐侯背后胡乱议论。因此,我是特意来向杨兄赔罪的。另外,新军征剿流寇,我为光化军主官,亦不能不闻不问,粮草辎重还是要提供的。否则的话,误了朝廷大事,便是你我的罪过了。” 杨文广听对方说出服轻道歉的话,面色便也缓和许多。 “我已说过,马兄不知者不怪,此事不提也罢。”杨文广摆了摆手道。 “杨兄,我以前不知安乐侯之能,却是我的浅薄。今日无心之言,还望杨兄莫要与安乐侯讲了。不然的话,我这等没有多少功劳之人还敢大言炎炎,还不被安乐侯给笑话死了。” 马玉这家伙做事巧妙,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很低的角度,即使范宇知道也不会生他的气。 杨文广摇头道:“安乐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年纪虽小,但是却胸襟宽广。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带着我们新军两败西夏军队。” “新军远来,我这里准备了粮草和辎重用以补充。若是杨兄不再生气,便请带人到城中驻扎吧。”马玉笑道。 “进城就不必了。”杨文广看了一眼西边均州的方向道:“刚才在军帐中已经决定,今日便向均州而去。兵贵神速,趁张海那流寇还没什么准备,先去试探一番对方的虚实。若是不堪一击,数日之间便会有结果了。” 马玉一惊,却是劝道:“杨兄,新军初来,人生地不熟,若是这样便与流寇交战,怕是会吃亏。不如先坐下来,周划详细再作打算才是。依我之见,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用数月之功,定可灭这流寇。” 杨文广有些听不下去了,不由反驳道:“马兄的主意却是稳当,可你也知对方是流寇。等我们稳扎稳打的到了均州城下,怕是均州城已经被他们祸害的不成模样。这还不算什么,只怕这些家伙再次逃了。否则的话,之前南阳、邓州早就将这张海贼寇剿灭多时了。” “既然杨兄你们主意已定,那我就不再给你添乱。”马玉的脸上一红,接着道:“兄弟便在这里,先祝你们新军马到成功。” 两人又说了一几句闲话,便交接了粮草辎重。 杨文广目送马玉回了乾德城,便也自回了营中。 此时曹傅已经带了两千轻骑先行出发,而营中还有一千轻骑和三千步卒。这些兵力便是后备接应的,以免曹傅在前面出了问题。 曹傅这边带了两千轻骑出营,心里便乐开了花。两千新军的轻骑驰骋起来声势极大,蹄声如雷烟尘四起,端的是仿佛泥石流一般。 出来不过十余里,曹傅便将队伍停下,将手下的轻骑其中一千人分成了五十人一队,共计二十个小队。曹傅命这些轻骑,四处散开,在均州地界的村镇之间扫荡流寇。 而曹傅自己,却带了一千轻骑直扑均州。 第440章 入城 均州地处汉水之滨,周围多有丘陵,并不利于骑兵驰骋纵横。 待曹傅带着人马来到均州近处之时,便看到这种地形。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对于这次巢灭流寇的信心有些动摇。 在距均州还有十余里的时候,便看到道边有一片村庄。 村外正有百余人手持棍棒聚在一起,这些家伙也看到了新军的轻骑队伍,立时便丢下手中的家伙,往村子里面逃去。 曹傅当场传令道:“来人,将这村子围了,不要让一个人逃走,若有想逃脱的,杀无赦。” “上官,这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杀错了。”有人问道。 “寻常百姓为什么要逃避官军?据我所知,光化军可还没有派人如此深入过。”曹傅或许年轻,以前也很捣蛋。 但是他如今做了一阵指挥使,带了一阵兵之后,整个人都发生了蜕变,做事果断的很。 下面人没有再有异议,当即便散开,将村子围了。 时间不长,众新军兵士们,便从村子中赶出来有两百余人。 “上官,我们都是村民,可不是什么乱匪啊。”立时便有人开口叫嚷道。 这些人身上的衣着破烂,看上去一个个的显然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曹傅的目光在这些家伙的身上扫过,转头去问新军兵士道:“村中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禀上官,村子里面已经看过,除了一些尸体,便是这一些人。”有新军兵士立刻答道。 “很好,你们这些人,快些将衣服都脱了。不要有人想着逃走,擅自逃跑者死路一条。”曹傅嘿嘿一笑,盯着这些人笑道。 这些村民一个个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军爷是啥意思。不过,受辱总好过人头落地,就是贞节不保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好。 新军兵士们也都看向曹傅,不知道他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待那些村民将衣服都脱的干净了,曹傅便命人,将他们的衣物都放置一旁。 “搜搜他们的衣物,其中可有什么钱财之物。”曹傅当即指着两个新军兵士道。 那两名新军兵士,在这些衣物之中摸索,不多时便搜出一些金银首饰,还有铜钱交钞等财物。 曹傅不由冷笑,看着这些所谓的村民道:“你们这些家伙,明明就是流寇,装什么良善村民。在此祸害了这些时日,只怕真村民也没有几个了。来人,将他们分开审一审,看都知道些什么。说的消息少的,都杀了。” 对于这些家伙,曹傅一眼便看出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个个都比较精壮,连一个女子也无。就这样子,还要装成村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们以为自称村民,自己便会与他们讲什么道理,真是想的多了。 当下新军兵士们,便将这些人都分开来,两三个人伺候一个,惨叫声不断。 不多时,便有下属的官佐,将汇聚起来的消息禀报上来。 原来,这些家伙为首的便是起先答话,自称村民的那个家伙。他们这两百余人,就是守在这里准备抵抗官军的。 若是抵抗不了官军,也可以逃回去均州城中报信。 只是这次碰到了曹傅的轻骑,只看了一眼声势,便起了逃走的心思。可惜的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逃不了也打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装村民了。 另外,张海目前就坐镇于均州城中,自称京西郡王。现在手中的流寇已经从三千余人,扩大到了六千多人,声势更壮。 曹傅却没想到,光化军如此废物,坐看着这些流寇壮大起来,却没能有任何限制。 下属看到曹傅沉默了半晌,便请示道:“上官,这些流寇如何处置?” 想了想,曹傅摇了摇头道:“这些家伙的手中,已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若是都杀了有伤天和,让他们互相揭发,谁手中有人命,就杀了吧。” 那下属听到曹傅的话,不由一缩脖子,不用想都知道,最后肯定是剩不下几个人。不过这是军令,他只有依令行事。 然而这两百余流寇,最后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新军兵士将这两百余流寇杀完,一个个的脸上都还有些不解气,实在是这些家伙没有一个是良善之人。加入流寇便须缴纳投名状,那就是随意的杀个人,带着人头投奔,才会被当成自己人。 因此,这两百余人互相指责下,不知道哪个家伙被逼急了,一嗓子喊了出来,结果就是两百余人全都完蛋。 曹傅却是叹了口气,令手下人马聚到了一起。 “今日大家也看到了,这些流寇作恶多端,实是死有余辜。那匪首张海,就在十余里外的均州城中。”曹傅扫了众多兵士一眼道:“今日,我欲一举荡平贼寇,不知道大家可敢与我拼杀一回。” 下面众多兵士立时齐声附和道:“上官所令,我等无不照行!” 更有人道:“上官只说怎么做,我们定然要让这些贼人罪有应得!”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办法。”曹傅冷眼扫了众兵士一眼道:“加入贼人须要投名状,这里有现成了两百颗人头。我要你们里面挑两百人,带着这些人头去均州投奔张海。” “啊?”立时有人道:“我们可是官军,如何能去投贼。” “笨蛋,当然不是真的投奔。” “原来如此,吓了我等一跳。” 曹傅也不管下面的兵士如何议论,他接着道:“这两百人只要叫来城门,然后将均州的城门守住便可。其余人等,随我冲杀入城,便可一举将张海这贼首击杀。” 他为指挥使,这个办法也颇为可行,自然无人反对。 不多时便挑了两百人,提了十几个人头,便先一步去了均州。 而曹傅,则带着其余的轻骑,远远的骑兵跟在后方。 待到了城外五六里的一片林中,便停了下来,用望远镜远远的看着那两百新军兵士去叫城。 曹傅的望远镜拉开,只看了一眼便气笑了。 妄自己还要用什么计,在望远镜中,均州城门洞开。这些流寇也是胆子大,竟然觉得没有官军会来突袭。 “全军上马,出击!”曹傅下令道。 大宋安乐侯 第441章 名将风范 曹傅带队,策马扬鞭冲在了最前面。 后面八百余骑,也跟着曹傅一同从树木之中陆续冲出。 而先一步到了城门的两百名新军兵士,听到后方的马蹄踏地之声,便扔了手中的人头,抽刀便砍向守门的数名流寇。 原本这几名流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这些来入伙的新人,没想到对方毫无征兆便动了刀子。 两百人砍几个流寇,简直是干脆利落,没能阻挡众兵士的脚步半分。 这两百余人冲入城门之内,见到有冲过来支援的流寇,立时便与之战到了一处。 正在两边打的热闹之时,曹傅也已经带着八百轻骑冲入了城门。 轰隆隆的铁蹄,如同雷霆降临,将那些正与两百新军战在一处的流寇们吓的魂不附体。 这些家伙只不过是乌合之众,凭借着人多,打打顺风仗还凑合。真的碰到了硬茬子便不行了,何况这次碰到了新军,这等硬到不能再硬的正规军队。 众骑兵只是一冲,便将这些流寇给冲的四散奔逃。 曹傅勒住了马缰,对那先进城的两百余新军道:“快点披甲上马,不能让流寇的头目张海跑了!” 喊完之后,便留下两百余匹战马,而他自己则带队先一步冲向了均州的县衙。 早先在村子里抓住的那些流寇,便已经提供了消息,供出张海就居住在均州的县衙之中。 因此曹傅一入城,便阐带人扑向县衙,绝不给对方反应时间。 曹傅知道,轻骑就是图的一个快字。如果给对方有了反应时间,怕是自己这一千来人,与对方在城中打巷战便十分吃力了。 待新军的骑兵冲到县衙之时,给张海报信的人也只不过刚刚进了县衙大门。 这消息也不用报了,张海自己便听到了如雷的马蹄踏地之声,心中也是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许多马匹?”张海原本正与下属喝酒,此时扔下酒盏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此时才跑进来两个狼狈不堪的家伙,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张海的面前。 “郡王,大事不好,官军的铁骑已经入城了!”其中一人高声叫道。 张海听了这个消息瞳孔就是一缩,“来人,将县衙的大门关上!吹哨召集城中的众位兄弟们,一同过来与这些官军拼杀!” 把命令安排下去,又接着问道:“这些官军有多少人,步卒多少骑兵多少?” “……大概两百余步卒,骑兵却是没看清。”那报信的家伙犹豫着道。 听到这个回答,张海不由得松了口气道:“都不必惊慌,想来只是官军前锋,人数不多。等兄弟们都聚过来,只凭借人数也能碾轧了这些官军。” 他这个判断不能算错,可惜他却低估了曹傅所带领的这些新军的战力。还当是以前碰到的那些宋军,斗斗狠便可对付得了。 曹傅在县衙外,并没有带着骑兵们冲进去,只是冷眼看着里面的流寇将县衙的大门门上。 他一回头,便开口吩咐道:“分一半的人去县衙后面,莫要让人逃走。看到前面起火,你们也一同放火便是。若是来搭救或者逃跑的,一个也不得放过!” “下官遵命!”当即便有一名营官,带着三百人绕去县衙后面。 曹傅挥挥手道:“点火,将这些贼人们都烧死在县衙内。” 立时有兵士去收集了些易燃之物,点燃之后,便扔进了县衙中。 张海在里面正想着如何将这些官军清理掉之时,便看到一捆点燃的干草被投进县衙院落中。 紧接着,便是一捆又一捆燃烧的干草和木柴被扔进来,连扑打都来不及。 “混帐!去打水来!”张海对着一众手下的慌乱流寇们喝骂道:“几桶水下去,便烧不起来!” 然而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从县衙墙外各个方向,都有燃烧物被扔进来。县衙中的存水,不过灭掉了几处火头,便已经告罄,再去井中打水,也已经来不及。 不到一刻时间,县衙的房舍便已经被引燃,冲天的火光将傍晚的天空照的又明亮几分。 曹傅又撒出去一两百骑,分成五十骑一队的四队,分别去了四个城门方向。若有流寇汇聚便将其杀散,若是聚集的人多,便可速来求援。 他这边在均州城中直折腾到了半夜,才算是消停下来。 此时县衙中的大火已经灭去,只剩余零星的火星还在闪烁。一股子肉烧焦了的糊臭味道四散,中人欲呕。 除了新军的兵士们守在曹傅的身边,那些被临时征召来的城中百姓们,都畏畏缩缩的躲在远处。 在那些城中的百姓们看来,这位小将军身上的煞气,可是比那什么流寇身上的煞气大得多了。将来若是能给这小将军画个像贴在宅子里,或许能辟邪也说不定。 曹傅却还不放松,又下了一道命令,“除恶务尽,挨家挨户大索全城,不能放过一个流寇。若是肯自首出来的,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被搜出来的,一律斩首。” 他这里直到天色再次放亮,才将所有的城中流寇都清理出来。除了被烧死的还有斩杀的,还抓了近两千余名流寇。 曹傅命城中征召来的青壮们,将这近两千流寇都给看押到了一处空地,只许给少许的水喝,不许给饭吃。 又给杨文广那边派人送了信,曹傅这才安排手下的兵士们轮流用饭休息。 第二日的中午,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便看到了曹傅派回来送信之人。 听到曹傅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这张海之乱给平定了下来,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中间一点波折都没有,那些流寇便如土鸡瓦狗一般被轻松解决,真的有如此简单? 向这送信的新军兵士问了详细经过,杨文广与狄青二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杨文广咬了一阵牙,才恨声道:“虽然剿灭了流寇,可是曹傅却是有些胡闹!如此冒险的冲入城中,万一被困在城内,便是凶多吉少的死局!竺见了这个家伙,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 其实杨文广也是后怕,曹傅可是国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绝对落不了好果子吃。 狄青却是开口道:“我觉得,曹傅此战极有名将风范,或许是你我以前小看了他。” 大宋安乐侯 第442章 是捷报 杨文广考虑的是曹傅的身份,而狄青此时考虑的,却是曹傅的战术。 听到狄青这么说,杨文广不由的有些诧异。 “狄青,你说曹傅这小子是有把握,才如此做的?”杨文广问道。 “不错,我是这样看的。”狄青笑道:“他手中有两千轻骑,分了一千轻骑去四面扫荡,这与原本所说的想法并无区别。谁想半路上又碰到了一小股流寇,这便让他改了主意。他利用轻骑马快的特点,便打了一个时间差。在那张海还没得到消息之时,便定计夺门入城,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他这么冒然冲到城中,岂不是太过危险。轻骑在城中可没什么优势,只须在当街扔些桌椅便可使他们寸步难行。若是流寇中有一两个有些见识的,便会让曹傅这小子吃个大亏。”杨文广还是有些后怕的道。 狄青哈哈一笑,“曹傅这小子也不傻,他肯定是派出骑兵在城中到处驱赶那些流寇,不使之有机会反应。这骑兵交到他的手中,也算是将轻骑的速度优势用到了极处。” 杨文广点点头,“也对,我们两个如今反倒是轻松了一些,只管派人去均州其他地方剿灭零星余孽便是。”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又分出了一千步卒,去往均州各个村镇。 而他们两个,则带领着大队人马直奔均州。 又过了一日,光化军的马玉也得到了消息,均州流寇张海被平定了。 马玉大大的吃了一惊,在大宋流蹿了一年多,迁徙数州之地的张海之乱被平定,这让他有些象做梦。 那些流寇的战力不弱,光化军与之交过战可是知道的。 互相之间,基本上算得上是互有胜负。 然而新军去了不过三日不到,张海之乱便被平定,这简直是打破了马玉的认知。 身为光化军都指挥使,马玉有些不太确定,他觉得这或许是新军为了抢风头在吹牛皮。 因此,马玉也并没有将这个消息上报,而是静观其变,以免事情出现反复。 曹傅等了一天多的时间,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所带的大队,才到达了均州城中。 此时的均州城中,居然已经恢复了几分热闹。流寇们曾经肆虐的痕迹也减轻了不少。 只是原本均州城中的县衙那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除了还有些残砖断瓦,便什么也不剩了。 曹傅带着杨文广与狄青到了城中的营地,“杨大哥、狄大哥,如今均州城的张海之乱,已经平定,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转战河西了?” 杨文广看着曹傅这精神的样子,不由得无奈的道:“确实是应该转战河西,可是此事也急不得。我先问你,那张海你可曾抓住。” “这个……当时张海在县衙当中,被我一把火就给烧死在了里面。”曹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县衙被我派人围了,没有一人能跑出来。事后问过一些被抓到的流寇,他们也说那张海就在县衙之中。等大火熄灭,我让人去火场中翻找,只剩了一堆骨头棒子,却也不知道哪一块才是张海的骨头。”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也是无奈,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摇头。 狄青道:“先将流寇都剿灭再说,让知情的流寇写下口供,我等如实上报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杨文广有些可惜的道:“曹傅啊,你这功劳须打些折扣了。” 曹傅却是不以为意道:“打些折扣便打些折扣,这大宋是我姐夫的,他还能亏待了我不成。我又是他小舅子,也不差这点功劳。” 狄青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刚想夸你有打仗有些样子,却不想你便得意起来。国舅又如何,尾巴翘到天上,早晚要吃大亏。还敢瞪我,信不信我与杨大哥现在就揍你一顿。” 曹傅瞪着眼看了看狄青,又看了看杨文广,知道这两人可不在乎自己的国舅身份,那是说揍就揍的。 他立时陪笑道:“狄大哥你生什么气,小弟我这点本事,不都是跟着两位大哥学的吗?今日没能骄傲的起来,我定会在两位大哥的教导之下,成就更大的功劳。” 这小子如今能屈能伸,倒是让杨文广与狄青两个人没有脾气,不由得失笑。 杨文广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我们本来是替你高兴的。你若是少吹点牛,那便更好。且去传令,让均州散落的那些新军轻骑和步卒兵士们,都聚拢回来。等朝廷的命令一下,我们便须开拔了。” 数日后,在汴梁城政事堂。 王德用手持着一张奏报,喜气扬扬的来到这里。 “吕相公、蔡相公,大喜啊。”王德用哈哈笑道:“刚才均州传来消息,张海之乱已被平定。如今,那里正被新军请了当地乡老治理,该如何处置,还请两位相公拿主意才是。” 他说的话,便将手中的一封报捷文书,递到了吕夷简的面前。 吕夷简面带疑惑之色,打开手中的那封报捷文书,一目十行的看过,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蔡齐看到吕夷简神色如此凝重,便问道:“吕相公,一封报捷文书,是喜事又不是坏事,为何如此吃惊。” 吕夷简将手中的文书递过去道:“你且看看。” 只有枢密使王德用以手捋须,样子甚为得意。 蔡齐看了报捷文书,脸色同样异常吃惊,“只不过一日,便将均州之乱平定?这也太、太过玄虚。” “蔡相公,话可不要这么说。这立功的小将,乃是当今皇后的幼弟,曹傅。”王德用淡淡的道:“曹家世代将门,其祖父曹彬,为我大宋开国名将。其子孙有这等战绩,亦是有情可缘的。”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本来对于武将冒头,他们两人便是不喜的。可是这位乃是官家的小舅子,有些话,便不是可以随便说的了。 “王相公,曹傅年龄不过十五又是皇亲,这功劳到底如何来的怕是或有隐情。”吕夷简不禁摇头道:“莫要着急,须等光化军这边有了奏报再做处置。” 只是事情就是那么的巧,正好有一名文吏抱着一摞文书送过来,恰好听到了吕夷简的话。 这文吏很是凑趣道:“吕相公也是赶得巧,这些文书中便有光化军送来的,下官扫了一眼,是捷报!” 大宋安乐侯 第443章 皇后的意见 光化军是座大宋的军州,因此其奏报也是送往政事堂,而不是送到枢密院。 这名吏本意是巴结一下吕相公,却不知这话使得吕相公有些尴尬。 枢密使王德用听到这吏的话,便笑道:“如此正好,还请吕相公将那光化军的捷报取出来一观。” 蔡齐没好气的对那吏道:“我们这里议事,你且出去。” 他竟然直接将那吏给赶了出去,显然也是心中不爽。 吕夷简无奈,将那份光化军送来的捷报找了出来,看了一眼内容,与新军的报捷书内容没多少出入。 这份捷报又送到了王德用的手中,他看完之后,不由笑道:“这位小曹国舅竟没看出来,如此有勇有谋,不再是那个捣蛋的小子。” “王相公,曹傅是外戚。”蔡齐皱眉提醒道。 只是这话落在王德用的耳中,却是分外的刺耳。 王德用瞥了蔡齐一眼道:“外戚又如何,外戚还不能为国杀敌立功了?莫非蔡相公,还怕曹傅这外戚专权不成。我大宋的外戚多为将门,也没见哪个外戚乱了国本国政。” 蔡齐被王德用训斥,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王相公说的轻巧,可是历代都有外戚专权的先例。我大宋现在没有外戚弄权,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呵呵。”王德用冷笑,“我大宋好不容易有了一支象样些的军队,却要都被送到河西的瓜沙二州那等飞地。那等穷荒险恶之地,一个不好便是全军覆没。明知如此,新军将士可曾有半点怨言?没有怨言,便皆为忠勇之士。曹傅更是身为皇亲,也一样并无二话。如今立了些功劳,你蔡齐还要质疑不成。” 这话问蔡齐有些不好回答,便沉着脸不再开口。 吕夷简摇了摇头,打圆场道:“王相公何必如此激烈。蔡相公也是为了我大宋的安危着想。我知王相公体恤将士,也愿意为新军将士们争一份功劳。你们都没有错,只是着眼之处不同罢了。我觉得,此事涉及到曹傅,还须问问官家的意见为好。以他的身份,还是与其他将士有所不同的。” 对于这一点,王德用倒是没有反对。 不管怎么说,曹傅也是官家的小舅子,官家不会抹煞他的功劳,这就够了。 三人拿着两封报捷书,一同去了崇政殿求见官家。 赵祯听说一下子来了三位相公,还以为是发生了多大的大事,便命陈琳将三人请进殿来。 “三位卿家,你们此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官家赵祯问道。 枢密使王德用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官家,我等此来,是有一个大喜讯。” 赵祯一听喜讯,便是精神一振,反正总比坏事强。 “王卿,你且说说是何喜讯,能劳动三位朝中的相公齐至。”赵祯心情放松下来,不由笑着调侃道。 王德用看了吕夷简一眼,伸手示意,“请吕相公将这两封奏报,交予官家御览。” “这等喜报,臣便不说出来了,请官家看看便知。”吕夷简躬身将两封捷报捧于手中道。 “陈琳,去将那奏报取来。”赵祯偏了偏头道。 陈琳急忙将奏报取过来,送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打开奏报,只是看了一眼,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不错,这新军做的不错。看来安乐侯果然是有一手的,组建的新军竟然有这等战力。我大宋其余官军,用了一年余的时间,都没能平定的张海之乱,居然在新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土崩瓦解。安乐侯的功劳莫大,实是有本领。”赵祯笑着赞道。 下面三个相公却是一脸的懵,原本三人还想要讨论的,是曹傅的功劳问题。 现在可好,官家看了捷报却是念叨起来安乐侯范宇。 王德用此时拱手道:“官家说的不错,安乐侯确实有功。但是平定张海之乱,这一战中功劳最大的,还是曹傅。曹傅虽为皇亲,却是不避矢石身先士卒,实为智勇双全。臣原本以为,曹傅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谁成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一战,曹傅便再非惜日的吴下阿蒙了。” 当面夸官家的小舅子有出息,这让官家赵祯也脸上有光。 而且王德用夸的很有技巧,先贬后褒先抑后扬,使得听者皆有动容之感。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都盯着王德用,心中皆为不耻。马屁拍到这等地步,已经出神入化了。 “王卿莫要再夸曹傅,此子性子顽劣。如今能有这点成就,也亏了安乐侯的教导之功。”赵祯却是又将话引到了范宇的身上。、 实是这些日子,范宇做的事情都让赵祯有些吃惊不已。既有琉璃门窗,又是望远镜,又是水银镜的,还弄出来了焰火这等炫彩迷目的东西。 前两日出行拜祭列祖列宗,赵祯命人燃放冲天彩炮,着实的使得许多大臣和百姓们惊呼不已。 而且这几日来,宫中也正在更换琉璃门窗,寝宫之中换好之后,宫中的光线果然明亮许多。 一桩桩一件件的,让官家赵祯都记住了范宇的好。 “官家,我们三人一同过来,便是想请官家拿个主意,如何为曹傅叙功。”吕夷简顿了下,又接着道:“如今张海之乱平定,新军便要借道青塘转战于河西之地。臣等以为,曹傅身为皇后娘娘的幼弟,不宜涉及河西那等未卜险地。” 对于吕夷简的话,赵祯听了却是叹口气。 “曹傅之功该如何叙,便按着朝廷的法度来就是。不可因曹傅为皇亲,便有何特殊之处。”赵祯脸上此时也没了笑容,“另外,曹傅虽为皇后幼弟,却也已经入了军中。我大宋其他的将士可赴河西二州,那曹傅有什么不可以的。岂可因为他是皇亲,他的身家性命便比其余的将士们更贵一些。理应一视同仁,不宜区别对待,否则新军的军心也就乱了。将这等军心已乱的军队送去河西那等险地,结果已不用想。” 别看赵祯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问过皇后的意见。皇后已经怀孕,赵祯却是怕皇后会为幼弟操心才问的。 虽然皇后是女子,但是出身将门,亦是知道些军中之事。赵祯的这番话,大都是皇后所说。 如今赵祯对着下面三位相公讲出来,却是使三位重臣皆为之动容。 第444章 明见万里 在三位相公看来,官家竟有这等大义灭亲……不对,应是一片公心,实在是难得的圣明之主。 王德用深深一躬道:“官家胸襟非我等可及,真乃明君也。只是曹傅虽然要随新军一同赶赴河西的瓜沙二州,但是这次的功劳,却是不能少了的。而且新军将士即将远离中原,军心当予以安定才是。” 赵祯点了点头道:“王卿说的不错,确是这个道理。吕卿、蔡卿,你们两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吕夷简看了蔡齐一眼,自己没有开口。 蔡齐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官家,臣觉得可以给新军的武官都提上一级,而军卒当有赏赐。另有在新军中立功之人,可由其自行报上来,再交由枢密院评定,以封其职。” “蔡卿家说的不错,只是这赏赐,应该赏赐多少才是。”赵祯也是头疼。 新军可不比厢军和禁军,随便给点就能打发的。范宇之前便已经奏报过,新军的待遇不低,光每月的伙食费用,便不比饷钱少。 吕夷简这时才开口道:“官家,前次河东王氏抄家,得了一千余万钱,已经押解至京。除了填了三司的亏空,还剩余了四百万贯……” 陈琳却是目光一闪,将他的话打断,“两位相公,可还记得你们上次从官家里的借走的钱?” 王德用眉头挑起,还有这个热闹看?这政事堂的两位相公也是好笑,借了官家的钱,现在当面说还有些结余,那就是要还钱了。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都没想到,陈琳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以前朝廷也不是没向官家借过钱,但那都是不用还的,也没打过借条。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两人可是给官家打了借条的。 不过,在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看来,官家的钱与朝廷的钱,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是左手倒右手而已,只不过是名目不同。 “陈总管还记得此事,那便依陈总管的意思,用这些钱,将官家的钱还上便是。剩余的,便都给新军将士们作为赏赐发下去。至少使这些新军将士远行之前,可以得一份安家钱。”吕夷简无奈道。 前次从官家内库之中,两位相公一口气借了三百万贯。如今可好,一转脸便将这些钱给弄个了精光。 只怕三司使程琳要是知道了,怕是脸黑的能比得上包拯。 官家赵祯身为官家,是不会轻易开口提钱的,这恶人都是陈琳来做。 陈琳听到了吕夷简的话,这才笑道:“吕相公通情达理,我陈琳很是佩服。要知道,宫里不下数万人,人吃马喂一日的消耗便十分惊人。我身为宫中总管,实是为难。今日听到吕相公说朝廷有钱了,心中不由欣喜欲狂。迫不得已,只好厚颜向吕相公讨债。待三百万贯还到宫中,我便将借条还与两位相公。” 赵祯全程在低头看捷报,这等闲杂小事,自然是用不着官家出面的。 王德用笑嘻嘻的看着吕夷简和蔡齐两人的脸色,觉得十分有趣。 蔡齐咳了一声道:“这都是应、应该的。夏赋马上便会收上来,朝廷便不会那么紧张。” “好了,王卿、吕卿、蔡卿,你们可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赵祯此时抬头问道。 蔡齐急忙道:“官家,谁也没料到新军战力如此强,居然只用了如此短的时间,便将张海之乱平定。因此,新军西去河西的准备还没做好。那些安排往河西二州任职的文官,还没接到文书。而新军的军器铠甲,似乎也没有弄全。” 没等赵祯开口说什么,便听外面有小黄门报名道:“安乐侯范宇求见!” 赵祯不由一笑,“宣安乐侯觐见。” 范宇今日其实也是在城外住的闲了,便进京先去了一趟造作院,又进宫来看看琉璃门窗安装的如何了。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范宇对赵祯行礼道。 赵祯摆了摆手道:“安乐侯,你今日进宫,可有事情。” “臣进宫,是想看看宫中所安装的琉璃门窗,可曾竣工。等下,还要去向两位太后娘娘请安。”范宇老实答道。 王德用哈哈一笑道:“安乐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有一桩好消息要先之于你。” 赵祯也是一笑,对陈琳点了点头,命其将自己面的两封报捷文书送给范宇看。 范宇看了报捷文书,却也并无多少吃惊之意,只是一笑道:“难怪三位相公都来见官家,原来是张海之乱平定,倒是要向官家贺喜。我大宋国泰民安皆仰赖官家体恤仁爱之心,实是文治武功圣明之君。” 一套马屁拍下来,官家舒爽无比。立时眉开眼笑,只觉得安乐侯这个义弟兼妹夫,怎么看怎么顺眼,实是世间少有的人才。 吕夷简与蔡齐不由对范宇侧目而视,这等无耻小人,真真是令人不耻。就是王德用,看向范宇的表情,也颇有长江前浪看后浪之悲,自叹弗如。 唯有陈琳与三位相公想法有些区别,只觉得安乐侯若是净身入宫,定为一代权宦,地位还要在自己之上。 赵祯却是哈哈大笑道:“安乐侯不必如此,我还是知道自己比太祖太宗和先帝有所不如的。不过,以后便难说了。” “安乐侯,你执掌造作院,不知新军的铠甲军器等物,可都已经造了出来?”蔡齐看不下去,便看着范宇问道。 范宇拍了拍额头,“来见官家之前,臣还去了一趟造作院。将作少监许当也向臣禀报,说是新军所需的链甲皮甲等物已经都造了出来,随时可以运送出去。” 话说的很轻松,可是这东西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在坐之人谁都知道,几千套铠甲很不容易造出来。尤其是这种一环一环相扣的链甲,更是十分费力。 蔡齐微微皱眉道:“安乐侯,这链甲如何能在这不到一月之期便造出来,莫不是你在谎报?若是不实,便是欺君之罪。” “蔡相公有所不知。”范宇很是从容道:“造作院自得官家之议,成立百工技院以来,能工巧匠层出不穷。更是造出若干机械,可使一匠顶数人之功。此全赖官家之明见万里,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方有今日这等造物之力。” 第445章 另有封赏 范宇直接将建立百工技院的提议,安到了官家赵祯的头上,这等马屁可不是白拍的。 只要赵祯不拒绝,这便是皇家的百工技院了。将来这些百工技院出来的工匠,或者说是工程师,都可以自称为天子门生。 这还有一个好处,因为是赵祯所建百工技院,后世子孙就不能违了祖宗之法对其而取缔解散。 范宇自己都觉得,自己对大宋操碎了心,连几十上百年之后的事情,都考虑了进来。 当着三位相公,赵祯也真的不想拒绝范宇给送上来的荣誉。 “呃,百工之技亦是利民之举。”赵祯含糊着算是接了下来道:“既然造作院所制的军器齐备,那便给新军送过去吧。这次他们在均州立下大功,实是劳苦功高。还要远行于河西瓜沙二州,在军器上更不可有所疏忽才是。” “是,臣定不会使新军的兵士们在军器上吃亏。”范宇拱手道。 吕夷简此时看了范宇一眼,“安乐侯,政事堂选派了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杨谔这五人去瓜沙二州为官,你以为是否妥当。” 这就是上眼药了,明知道范宇与这五人的关系比较近,还专门过来问一句。 赵祯也是知道范宇与这五人认识,前次差点都被开革了功名,还是范宇求情,才保了下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祯才同意了政事堂对这五人的提名。 听到了吕夷简问范宇,赵祯也注意起来。 “安乐侯,听说你与他们私交不错,可是要替几人求情?”王德用此时也开口问道。 上前送给范宇的邸报,便是王德用差人送去的。现在他这么直接问出来,其实也是提前给范宇解围,免得范宇开口替几人求情之时,再被人当面揭出来。 那还不如先讲明了,再说求情的原因,也可使范宇更好操作一些。 蔡齐一阵冷笑,这位安乐侯年纪不大能量不小,与新科进士前五人都是好友。这次一下子都送去河西,倒要看这位安乐侯如何应对。 范宇听到两人的话,便摇头笑了笑道:“此事乃是政事堂之职责所在,岂是我这个造作院通判可以置喙的。既然官家也没有异议,想来此事是经过诸位相公深思熟虑之举。我虽与这五人有旧,但是岂能阻拦他们为大宋出力为官家尽忠?他们若是殁于河西,吾当设三牲而置酒祭之。他们若是将来能为大宋为官家建功立业,归来之日,吾亦摆酒设宴款待之。” 范宇的这个反应,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 在赵祯与三位相公看来,范宇怎么也会找个由头,使五人中留下两三人。至不济,留下一人也是总能做到的。 可是范宇却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反而是摆出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坦坦荡荡。 吕夷简微微一怔,随即神色淡然道:“好友远行数千里,安乐侯就不为几人做点什么吗。” “不错,安乐侯对好友如此冷漠,岂是为友之道。”蔡齐也点头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我若向官家开口求情,当然可以请官家留下一两人来。可是这天下哪一位不是父母生养?别人去得,他们去不得吗。况且,这也他们建立功业之机,我岂能阻人功劳。” 王德用有些替范宇着急,不由开口道:“安乐侯就这么肯定,他们几人便能建功不成。” 官家赵祯听了这话,不由也点点头,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何出此言啊。” “这五人,都是去岁的两榜进士,而且是前五的排名。”范宇笑道:“臣与他们五人认识,稍知几人情况。其中张唐卿身为状元郎,自是受其他四人所敬重的。此次五人一同去了河西,定然是以张唐卿这个状元为首。远在那等飞地,最怕的便是人心不齐。而政事堂此次选了他们五位两榜进士的前五,却是走了一步好棋。有他们五人治内政,而新军御外侮,想必瓜沙二州即便无反攻西夏之力,自保却也是绰绰有余的。” 赵祯悄然大悟道:“安乐侯说的有几分道理,确实是这样。若是他们五人之间不会有什么掣肘,当能使得瓜沙二州焕然一新。” 蔡齐拱手道:“官家,可使新军与诸官吏,皆至兰州相汇聚,而后向唃厮罗借道。事不宜迟,当尽快启行方可。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久不回去,亦恐瓜沙二州生变。” 在蔡齐看来,范宇就是装的很平淡,其实心里早就快气的炸了。 因此,蔡齐便向官家进言,将此事彻底的敲死。 他不知道的是,范宇已经给几人去了信,叮嘱了几人。至于他们能不能将瓜沙二州搞的有声有色,便看他们的本事了。 赵祯点点头道:“准了,就这么办吧。对了,把曹贤顺请进宫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陈琳急忙派人去请曹贤顺,过了一会儿,曹贤顺才来到崇政殿。 “臣曹贤顺见过官家。”曹贤顺看到殿中这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祯抬手虚扶道:“曹卿免礼,今日请你来,却是有一件好事,要告之于你。前些时日新军征剿均州乱贼,如今已经传回捷报,那张海乱贼已被新军一鼓而平。” 曹贤顺却是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官家的意思……莫非是……” “曹卿猜的不错,过几日你便可先一步去兰州,等待新军到达。”赵祯笑道:“你们汇合之后,便可借道青塘回归瓜沙二州。” 其实曹贤顺一点也不想离开大宋,汴梁之繁华,远超了瓜沙二州那等穷荒之地。若是在汴梁一直住下去,才合了他的心意。 “官家,臣此次回瓜沙二州,多久才得返回啊。”曹贤顺急忙问道。 赵祯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曹贤顺不愿长居瓜沙二州之事,还是范宇上报给他的。 “曹卿放心,你此次带领新军与朝廷选出来的几名文官一同返回,军政之事便可交予他们。”赵祯又接着道:“那时,曹卿便可带着瓜沙二州原有的官员一同回来,朕当另有封赏。” 第446章 鹿鸣书报社 赵祯当着三位相公一位侯爷,向曹贤顺许诺,这便让曹贤顺放了心。 说实在的,曹贤顺以为还能在汴梁这等繁华之地再多住些时日,可是没想到新军这么给力。不到一月的时间,便将张海之乱平定,这使得曹贤顺的心中,还有些怨念。 但是得了官家的许诺,也让曹贤顺觉得,这最后一哆嗦还是要完成才是。 “官家之命,臣定会遵照而行,使得瓜沙二州顺利为朝廷指派官员所接掌。”曹贤顺急忙躬身道。 赵祯点了点头道:“朕会再派一支千人精锐护卫,介时专门护送曹卿归来。过境青塘之时,当保曹卿等人安然无恙。” 曹贤顺又是急忙谢恩,这才退于一旁。 范宇瞅了空子,便拱手道:“官家,若无臣的事情,臣便去向两位太后娘娘请安了。” 赵祯对众人摆了摆手道:“无事了,众卿都散了吧。” 众人告退,出了崇政殿。 范宇刚刚打算去后面的慈宁宫,却被曹贤顺给叫住。 “安乐侯,在下可要多谢你了。若非是安乐侯在官家面前美言,怕是官家不会允许我这么快便回来。”曹贤顺当初便是托的范宇,如今自然知道是范宇出了力的。 听到曹贤顺这么说,范宇摆了摆手。 “曹使君,官家做事岂会为人所左右。”范宇微微笑道:“我虽是皇亲,但也要依朝廷法度行事。最多,我见官家容易一些,可以帮你递得上话。官家也是觉得曹使君重要,才会如此安排。” 曹贤顺哪里肯信,那新军就是这位年纪极轻的安乐侯一手建成的,如今这样短的时间便传来捷报。由此可见,这位安乐侯定是个能人,也是自己要仰仗的。 不说在朝迁勋贵之中,将来自己要混得开,就是眼下还要再去河西二州,也要与新军一同前往。无论哪一样,也都是要与这位安乐侯打好关系的。 “安乐侯。”曹贤顺的神色突然之间变的猥琐,眉头一挑一挑的道:“上次送你的西域美人滋味如何?” 范宇原本已经将此事给忘的差不多,现在忽然听到这曹贤顺又问,不由得有些尴尬还有些可气可笑。 “呃,还好……还好。”范宇含糊道。 送来西域美人,一下子打翻了还玉公主的醋坛子,差点要自己起了家庭纠纷,范宇非常想谢谢这家伙的十八代祖宗。 曹贤顺却是没个眼色,挤眉弄眼道:“西域美人热情如火,我大汉男儿在其面前却是显得矜持了。若是身子差一些,怕是还要招架不住。不过安乐侯还年轻,只要注意些,倒也无妨。我这里还有产自西域的药……” 这家伙说起这等龌龊事来没完没了,却是让范宇有些不耐。 “曹使君,我还要去见两位太后,在宫中不便与你长谈。”范宇急忙对他一拱手道:“改日有暇,定与曹使君把酒长谈。” 听说范宇要去见两位太后娘娘,曹贤顺更是客气,急忙拱手道:“那侯爷请便,改日我定当登门道谢。” 范宇也没在间,点点头便往慈宁宫去了。 而曹贤顺却是站在原地目送范宇,脑中却想着,这位安乐侯真是皇亲中的皇亲。不但官家面前说得上话,就是与两位太后娘娘也是极亲近的。看来,自己还是要在这位安乐侯的身上多多下功夫才是。 将来久居汴梁,有了安乐侯这样的大腿可抱,便可得个自在。 范宇却是不知道曹贤顺的想法,他径直去了慈宁宫里。 到了慈宁宫,却是看到两位太后正在看杂剧。还是魏家班的那批人,正演着西游记的三打白骨精。 范宇的到来,却是没能引起两位太后多大注意,只是随意的让他坐了,一起陪着看杂剧。 直到看这一出,义母李太后才对范宇发牢骚道:“宇儿,你写的这故事倒也好看。就是这唐僧是个昏僧,他自己肉眼凡胎的不识妖精,居然还错怪那孙猴子,真真的观音菩萨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混帐去西天取经呢。” 杨太后却是在一旁抹了两下眼泪道:“可怜悟空被赶走,他拜别恩师这一段,真是让老身的心都碎了。宇儿,你写故事,难道就不能不这样使人伤怀吗。” 范宇心中苦笑,自己也是抄的,若是乱改,定然就不如原着好看了。 “娘、姨娘,这孙悟空身怀仙法,当年也是大闹过天宫的,岂能被区区一个妖精给难住,放心往后看便是。”范宇只得安慰道。 谁想义母李太后却是瞥了范宇一眼道:“孙悟空虽然闹了天宫,却也没那么厉害。前面既打不过五庄观的镇元子,后面又让个黄鼠狼的黄风怪迷了眼睛,真真是个名不符实。” 这话让范宇也是无言,自己前世看西游记,似乎也有这等疑问。 “娘说的是,下次见了老魏头,让他将孙悟空演的再厉害些便是。”范宇郑重道。 杨太后哈哈一笑,“你这孩子莫要捣乱,我与阿姐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若让孙猴子带着师门众人一个筋斗便到了西天雷音寺,这杂剧便不用看了。” 范宇不由得摇头,女人不管老幼,总有道理就对了。 “还是姨娘看得通透,孩儿不及。”范宇只得干笑道。 “对了宇儿,除了这西游记,可还有什么好的杂剧?”义母李太后却是脸带希冀之色道:“照我和妹妹这每天都看下去,怕是用不了几日,这西游记便看完了。” 范宇不由得头大,义母居然学会催更了,这可有点头痛。 但是这也让范宇想起一件事,自己办的那鹿鸣书报社也不知道如何了。 “娘与姨娘放心便是,有得是新故事让你们二老观看。”范宇当即便打了包票道。 又陪着两位太后说了一阵子话,范宇便出宫而去。 来到宫外,便使马车去了孙有才所选的鹿鸣书报社地址。 那庭院的大门上,此时已经挂上了一块匾,上书‘鹿鸣书报社’。 这个地段还挺繁华的,买的这片庭院也算是闹中取静。外面的街上看着热闹,里面却还算清净。 大宋安乐侯 第447章 醍醐灌顶 这所鹿鸣书报社内,此时已经有了一些人。 范宇来到门内,便有一人迎了上来,看着是个门房。 这门房看了看范宇身后跟着的护卫,便知道这是个贵人,也不敢无礼。 “请问这位贵人,来我鹿鸣书报社可有事情。若是有相熟之人,小人可代为通传。”这门房道。 范宇看着对方笑了笑道:“我乃是大宋安乐侯,来这里便是要找林中友。” 门房吓了一跳,急忙躬身施礼道:“原来是东家,我这便去请林先生来迎接您!” 看来是知道这间书报社是安乐侯的,这门房急急忙忙的便去里面找林中友。 不过片刻,林中友便在门房的带领之下从正厅中出来。 “原来是侯爷到了,怎的不先让人传我一声,我好先候在门口。失礼了,实在是失礼。”林中友对着范宇急忙躬身道。 这可是他的金主,给的报酬甚为丰厚,这恭敬可不是装出来的。 范宇哈哈一笑道:“林先生,如今这鹿鸣书报社也已经初见端倪,我过来瞧一瞧办的如何了。” 对于范宇的到访,林中友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侯爷会如此的心急。 林中友笑道:“侯爷请里面用茶,我可向侯爷细说。” 两人去了正厅中,便有人送上了茶水。 范宇看到,东西两边的耳房中,都有人在写写画画。 林中友看到范宇的目光,便介绍道:“侯爷,您买下的这所宅院足有三进,现在地方有些大了,只好将人都集中到前面。如此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的办,省得找个人还要寻一阵子。” 早先选宅院的时候,范宇便没想过选个小的。书报社要想搞起来,自带一个印刷作坊是一定的。因此,这宅院虽然不小,可是在范宇看来,也不算大。 “林先生安排的很好,如今这社中,已经招募了多少人?”范宇问道。 林中友拱手道:“如今侯爷所说的这书报社的作为,我是知道了一些。但是现在不敢搞得人多,只是先寻了几个人试着来。待熟了路数,便自然水到渠成了。眼下编辑选了七人、画师一人、门房一人,加上我这个社长,也只有十人而已。” 范宇听了摆手笑道:“林先生倒是谨慎,这几个人怕是有些不够。” “侯爷,眼下先使这些人写些故事,即可印刷成册。只是这印刷出来,却不一定容易售卖。”林中友不由为难道:“侯爷虽然说不缺钱财,但若是一直这样亏下去,一个月下来也是少则数百贯钱的,实是有些惊人了。” 范宇笑道:“林先生觉得,不会有人来买,我却不这样觉得。只要故事写得好,自然便会有人来买的。而且这册子上面,还要有些市井的消息才是。例如,某某二人街头斗殴,被公差抓了。便可写个由头和结果出来,使人看个希罕。亦或是,哪家子孙不孝亏待了父母长辈,还欺了仗义直言的邻居。又或者是,某家青楼的花魁,与某位书生纠缠不清,令人扼腕叹息红颜薄命。还有,亦可写某家官宦的衙内,因故被开封府请了去。等等市井之事,多些人间烟火气便是,看者定然如云。” 林中友是正统的读书人,几次科考下来虽然名落孙山,但是这骨子里面还是有些古板的。他听完了范宇的这些话,汗都下来了。 “这、这恐怕有些……”林中友想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先生可是觉得,写这些事情有辱斯文?”范宇已经猜到了林中友所想。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林中友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范宇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想的人,怕不是只有林先生一人,这里只有那门房或许不会这样想。” 林中友讪讪一笑,搓着手道:“侯爷,我等读书人实是对于这等市井俗事少有关心,却是有些不好接受了。不过,侯爷既然已经说了,我等尽力而为便是。” 对方这个态度有些勉强,却是让范宇心中有所不满。 可是这等情况,就是换个读书人,怕也依旧是这等观念。若是找个识字的算命先生这等江湖人,范宇也不愿意。那等人心思不纯,做事怕是会变了味道。 想了一想,范宇便对林中友肃然道:“林先生,记录市井之事千万莫要勉强为之。须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书可就都读的死了。” 范宇自己觉得还算平常的一句话,对于林中友来说却是振聋发聩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林中友回头看看自己的前半生,岂不是没能跳出去这句话。 自己只觉对人客客气气,便是人情了。可是仔细想一想,莫不是一种敬而远之的疏离。而人情世事,却是构成天下万民百态的最常见之事,自然是学问也是文章了。 林中友此时恍然,原来自己所欠缺的,便是这等人情世事。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油然而生,若是将来自己再赴考场,便会有极大可能被取中。 范宇看到林中友被雷击了似的发了一会儿呆,却是突然一下子起身。 林中友对范宇深深一躬到地,这才道:“没想到、没想到,侯爷一句话便让我悟了。什么有辱斯文,却是我想的差了,不过是自命清高。若是一直如此下去,定然是命比纸薄的下场。侯爷此言,足为我师。” 原本范宇也没指望自己两句话便有多大的效用,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林先生能这么想,定然是已经是念头通达了,如何来做,想必也已明白。”范宇笑着点头道:“鹿鸣书报社的其他人,还是要靠先生来说服才是。” 林中友急忙道:“这是自然,这是我的份内之事。” 范宇哈哈一笑,“林先生这个社长可要做好,过几日便会安排一些印刷机械送过来,将后院划出来,专门做这印刷作坊便是了。” “侯爷放心便是,我会多请几个雕版师傅,让他们雕出木版。这次听侯爷的,不会替侯爷省钱了。”林中友此时对于范宇是信服的,不由开玩笑道。 “这个……”范宇急忙摆手道:“不用多,一两个雕工只雕一雕书报上的插图便足亦。其余的字吗,都是如同小印章一般的活字,不用另行雕刻了。” 大宋安乐侯 第448章 脸都开了花 这番话听的林中友吃惊不已,从侯爷这里总是能听到一些奇思妙想的事情,却又都是事实。 “侯爷所说之活字印刷,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林中友不由得摇头道:“如此,便按侯爷所说安排人手就是。另外,我还想着再雇几个帮闲,每日去市井之中,打探各种民间趣事。再从其中选取有益的,印于咱们书报社的书上。” 范宇点点头称赞道:“林先生能举一反三,也是了不起。书报社确是需要这样的人手,甚至是有人向书报社提供这等消息,亦可领取五十文到一百文不等的钱财。如此,可印于鹿鸣报纸之上的内容便更加丰富了。” 林中友听了范宇的话不由挑眉道:“侯爷之意,莫非我鹿鸣书报社所印之物,便称之为鹿鸣报,与朝廷邸报类同?” “林先生能这样理解,也不算错。”范宇点头道:“这鹿鸣报可先五日一版,一版万份,印后再雇些无事的童子去街上一文钱一份售卖。另外,众人所写的故事,可连载于这鹿鸣报上。待一个故事写完,便可刊印成书,再售卖出去。如此先试行着,若有不妥再行调整,林先生觉得可行与否。” 这等事例在大宋从所未有,但是林中友却是觉得,只怕这也算是开了先河。 “侯爷所说之事都很不错,只是这鹿鸣报纸一份才一文钱,只印万份,这有些太少了吧。”林中友不由得摇头道:“只是鹿鸣书报社的这些人的月酬,怕是也不止于百贯。何况还有那印刷和购买消息等等的开支,侯爷这份生意可不赚钱啊。”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个生意赚不赚钱,可要看鹿鸣报办的好不好。前面赔一些,也是应该的。过一阵子,怕是想赔钱也不容易。” 林中友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范宇发呆,等着范宇讲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范宇也不想多说,起身道:“头一次来这里,林先生难道不带我在这里四处看一看吗?” 林中友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侯爷是这里的主人,在下自然是要请侯爷一观这鹿鸣书报社的。” 他就是再好奇,范宇不说也是无可奈何。反正安乐侯出钱,自己坐等着便能知道最后结果。 在林中友的带领下,范宇在鹿鸣书报社中转了一圈,便告辞而去。 鹿鸣书报社三进院子,虽无小桥流水,却也有曲径回廊。环境还好,大小也正合适,看来孙有才在选择宅院之时,还是用了心思的。 他回到城外的庄院里之时,却看到王小丁正领着一群人,在前面的院子里说话。 看到范宇的马车回来,王小丁急忙过来见礼。 “侯爷,小的回来了。”王小丁恭敬道:“张、陈两家人,小的也都带了过来。我师傅自己却是没有过来,他在陈州开了间铁匠铺,实是走不开。还有何九叔与蒋愣子叔,他们我也给接来了。” 范宇对着王小丁点点头道:“你这下子,带着这许多人奔波,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王小丁闻言却是哈哈一笑,“侯爷,我怎么也算是侯爷的长随,只要不在外面搞什么不法事,用一用侯爷的名号还是很管用的。再加上侯爷给的钱也足,其实也不辛苦。倒是在众位乡亲面前,充了一次大官人。” 范宇听这小子说的坦率,不由得也是一笑,“带我与各位乡亲们见面打个招呼。” 王小丁立时对着前院里的那些人挥了挥手,“侯爷要见一见大家伙。” 起先众人还觉得范宇成了朝中的侯爷,那可是大到了天上的大官。自惭形秽之下,众人都有些踌躇。 范宇拍了拍王小丁,便一同走了过去,“何九叔,蒋愣子叔,你们都还好吧。” 何老九在人群中听到范宇还能叫出他的名字,便是一脸的激动,急忙挤出来,“好,都好,这次听说主家飞黄腾达,让王管家特意来接我们来汴梁居住,实在是感激不尽。主家放心,你有多少田地,都交给我何老九来种。我连两个儿子也都带来了,定要叫主家年年丰收才是。” 他这话引得众人侧目,侯爷家的田地都让你来种,我们大伙喝西北风吗? 立时张陈两家的两位老汉也站了出来,将何老九拉到一旁。 陈老汉恭敬的对范宇躬身道:“恩公,我陈家一家人的性命,可都是恩公救下来的。如今恩公虽然飞黄腾达,却还惦念着我等。我陈家无以为报,唯有为恩公尽我陈家一家之力。就是赴汤蹈火,也没有怨言。” 张老汉看到陈老汉抢先说了这些,自己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说什么,只好道:“我张家也一样。” 何老九急忙扯了一把旁边的蒋愣子,“你倒是快点说句话啊。” 蒋愣子发了发愣,才道:“主家,我啥也不会说。大家都过来打算跟着主家种地,我就想,主家的祖田就没人和我争了。莫如我回草桥镇,定然将主家的祖地给种好,不使它荒了。” 范宇不由赞叹,这蒋愣子一点也不愣啊,这话说的有水平。 其余的人和看傻子一样看着蒋愣子,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了?这可是汴梁城啊。 “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定不叫大伙失望便是。”范宇对王小丁道:“庄外盖的那些房舍,一对夫妻便住一个院子吧。先安顿下来休息,等过几日我再让人安排。明日领大伙去汴梁城中逛一逛,再弄些好吃的,莫要舍不得。花了多少钱,可报去孙有才那里。” 王小丁急忙躬身领命,“是,小的这就去办。” 正说着话,从庄院里跑出来两个丫头,正是陈芳与陈圆两个。 两个丫头一脸的惊喜,兴冲冲的跑到近前。看到范宇便急忙停下,斯斯文文的对着范宇一礼。 “陈芳、陈圆见过侯爷。”两姐妹道。 范宇摆摆手道:“你们一家团聚,可是要谢谢王小丁。若非是他向我提起,我还想不起来。不用管我,你们去见家人吧。” 王小丁听到范宇特意提起他,不由笑的脸都开了花。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第449章 被震住了 范宇摇摇头,便去了后面。 王小丁看到陈家姐妹两个人,立时也不觉得自己这一路有多劳顿。 引着大家去了庄园附近新盖的那些房舍,原本庄子里的那些庄户人家,也是住的同样的地方。 范宇却是到了后面,自己的书房当中。 他在庄园之中,这些时日王小丁都不在,所以都是孙有才在帮范宇做一些事情。 得知侯爷回来,孙有才便已经先一步到了书房门外候着。 范宇看到孙有才,便点了点头,径直进了自己的书房。 “今日可有我的信件。”范宇问道。 孙有才急忙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封信道:“启禀侯爷,这有一封张唐卿给侯爷的信。” 范宇接过来,看到落款果然是张唐卿,便拆了信来看。 在信中,张唐卿表示,已经收到了朝廷的最新委任,跟随新军去做瓜州知府。 因为知道新军是范宇一手建立,所以便向范宇请教,有什么要叮嘱的。 看来这是张唐卿还没与新军汇合,显然是没有收到自己的信。 不过,张唐卿能给范宇来信,便说明了他的态度。对范宇相当尊敬,并且带有请教之意。 想来,不久之后,张唐卿便可收到自己写给他的信,定能从中有所领悟。 至于新军与这五名拔尖的进士,在河西能将事情做到什么地步,范宇其实还是有些担心。 那地方孤悬于外资源有限,而且两州之地的人口也不过只有数万而已。 这等贫瘠寡民之地,即使新军按范宇所说的极力扩张,怕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是范宇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只能是希望这些人的运气会好一些。 孙有才看到侯爷似乎有些烦恼,也不敢出声,只是站立一旁。 范宇想了想,便又再次提笔,给张唐卿等人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范宇让他们稳定瓜沙二州之后,便收拢马贼沙盗之流。 象这些人,肯定是不能混到新军之中,可是以要借用这等人的战力。 范宇在信中给他们一个建议,就是由新军之中出一名将领,成为这些马贼和沙盗的首领,独立于新军之外。 这样一来,便可如同滚雪球一般,将那些马贼和沙盗都聚拢起来。 可借由这股力量,将黄头回纥和高昌回鹘这等不算强的势力都给攻下来。若是失败了,也与瓜沙二州无关。 这些马贼和沙盗们最大的用处,就是给新军做了马前卒。 试想,被这些马贼和沙盗们消耗不轻的黄头回纥,还有高昌回鹘,如何能是新军的对手。 若是此计可成,那么河西可以转寰的战略空间便会大了许多。而且还可就地征兵,为新军前驱。 将信写好,范宇便交给孙有才道:“派人将信送给到张唐卿那里,莫要耽搁。” 孙有才接过信,使要出去,忽然又回来道:“侯爷,那冯三这两天想要见侯爷,却又怕惊了内宅,因此托我问问侯爷,可有空闲,冯三想来是有些事情,要当面与侯爷讲。” 这么些日子,范宇一直也没怎么闲,此时听孙有才提起,他也才想起了冯三。 “他要见我也好,你去让来书房便是,我在这里等他。”范宇笑着点头道。 不多时,冯三便探头探脑的来了。 范宇看到冯三,便向他点点头道:“来了便进来说话,莫要东张西望。” 听了范宇的话,冯三急忙迈步进了书房,目不斜视道:“侯、侯爷,小人就是想……” “你就是想问,这酒坊什么时候能开起来,是不是。”范宇当然清楚对方想什么,除此之外似乎就没别的事了。 “是、是,小人就是想问这个事情的。”冯三急忙点头道。 范宇笑道:“此事我尚未忘记,自然是要做起来的。你先将需要置办些什么用具,都列出单子来,回头交予孙有才。需要多大的一片地,多少间房舍,多少人手,也要先有个计算才是。” 冯三的嘴巴越来越大,直到范宇说完,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不过是个小作坊,随、随便给一片地盖几间篷屋便可、” “怎么可能是小作坊。”范宇哈哈一笑道:“这啤酒是你酿制出来的,想必你也没有少喝。此酒不该细品,只合痛饮才是。你若是只建个小小的酒坊,怕是根本就不够售卖的。因此,我更愿意建个大些的酒坊,以免供不上众人所需。” 冯三听了范宇的理由,也觉得有些道理。他自己身为酿酒师傅,可也没少喝,自然知道这啤酒甚为顺口。 “侯爷这样说,我便明白了些。可是这花费只怕太过巨大,万一出了点差迟,我便不好向侯爷交待。”冯三出身低微,一间普通酒坊便已经可以视为很大的产业。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如今得知范宇想要大干一场,便有些心中无底。 “我要你交待什么。”范宇一摆手道:“这些事情既是我主张投入的,便与你无甚干系。你只管好好做事,这酒坊便分你一成。” 冯三急忙摇头道:“小人已经很是知足,如何还敢要侯爷这等厚赐。不可,万万不可!” 范宇也没有强塞,这等事慢慢来便是。 “你现在若是再无疑问,那便将清单准备出来。待见了孙有才,便让他带给我看就是。”范宇笑道。 冯三在范宇的书房之中也是浑身不自在,听到自己可以走了,立时便躬身倒退着告退而去。 过了两日之后,却是有一个人来到了范宇的庄园之外。 这是个中年人,正是耶律重元的掌柜郭喜。 自辽国大军征讨西夏以来,郭喜便十分忙碌。他所采买的,主要是大宋这边的药物,以便军中使用。 另外,又将一些从西夏缴获的东西,再贩售到大宋来。 此次求见范宇,也是事出有因。否则的话,也不会特意跑来求见。 范宇得知郭喜求见,便让人请了进来,自己在一个天台上见了郭喜。 郭喜却是从来没见过范宇庄园里面的样子,在他看来处处豪奢无比,门窗都是水晶琉璃制成,实可算得上富可敌国。 他这次来到大宋,也见到了一些水晶琉璃制品,无不是光彩夺目晶莹剔透。 只不过是刚刚进门,郭喜便被震住了。 第450章 皇太弟来信 安乐侯的这座庄园,与以往所见的大宋庭院大不相同。 砖石的房舍错落显得厚重结实,极为珍贵的琉璃窗后面,还有绸缎的挑帘。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两边,草坪修剪的十分整齐,间或植以松柏却也若呼应对答之状。 虽然装饰并不多,可是这等低调奢华的庄园还是头一次见。 郭喜原本对于安乐侯也接触过,只觉得是个偶然富贵的少年。虽然有些主意见识,却也只算得上出色而已。可如今一见这庄院格局敞阔井井有条,便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安乐侯。 到了天台之上,郭喜向范宇行了礼,“小人郭喜见过侯爷。” 范宇看着郭喜,上下打量了一番,“郭掌柜近来有些清减了,显是这段时间十分辛苦吧。” 听到范宇并没急着问自己什么事,而是先表示出慰问之意,郭喜虽然知道这是客气话,却也是心中一暖。 “近来我辽皇陛下率军御驾亲征,大破西夏敌军,连战连捷,所获甚多。皇太弟随驾亦在军中,得辽皇陛下信重,为中路军之统帅。因此,军中缴获亦是山海一般,少不得要让我来宋国交易,却是跑的有些多了。”郭喜不忘替自己的主子吹嘘一番。 什么缴获甚多,范宇想来也不过是些牛羊之类,金玉珍宝应该并没有多少。 现在辽军所占据的西夏土地,皆为靠近辽国的荒僻之所,并没有打下来西夏多少精华之地。 范宇对于两国之间的战事,近来并无多少了解,虽然邸报上偶尔会有,但也并不清晰。 如今郭喜来访,对方知道的显然要比邸报上更多一些。 “郭掌柜,我且问你,辽军与西夏之战可还顺利?”范宇看着郭喜问道。 郭喜听到范宇问起,便笑道:“尚且还算顺利,侯爷有心了。” 范宇却是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郭掌柜,我想知道的是详细情况。” “这个……这是军中机密,小人身为辽人,却是不可将军情告之于侯爷的。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侯爷见谅。”郭喜倒是个有原则,竟然不肯讲。 对于郭喜的话,范宇不以为然。 他摇了摇头道:“郭掌柜觉得,我大宋还会去给辽军背后一刀吗?你多虑了。我不过是近来没有关注而已,并非欲要刺探辽国军情。我大宋自有军报,有辽国一方的,也有西夏一方的。若不是麻烦,我何须问你。现在你若连此等小事都不肯讲,那么我也无法与你再说什么。” 对于郭掌柜的行为,范宇虽然觉得此人可靠,但是并不欣赏。 明明找到自己府中,就是有求而来,却还摆出一副贞节烈女的样子给谁看。 虽然范宇的话说的不紧不慢,甚至是语气和蔼,但是却给了郭喜不小的压力。自己此来也是有任务的,若是这位侯爷不肯相助,只怕自己要倒霉。 想了一想,郭喜便躬身道:“侯爷,在下所知也有限,若是侯爷真想知道,小人便说一说自己所知的。” 范宇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理他的这些话。 看到范宇并不理会自己,郭喜只得接着道:“自我皇御驾亲征以来,进入西夏境内之后,确是连战连捷。只是近来深入西夏境内,后力有所不足,所以才缓了一缓。不过待我皇积聚了足够的辎重,便是西夏灭国之时。” 范宇依旧没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冷了。 看到范宇的表情,郭喜心中一沉,不敢再大而化之的做表面文章。 “我大辽军队共分为三路,东路是萧普达,占据了西夏的暖泉峰独轮寨,与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对峙。中路则是皇太弟,坚守地斤泽,以防备西夏军队横穿澣海截断我大辽军队的联系。我皇则与宰相萧惠亲自带领五万皮室军,沿黄河逆流而上,横扫了西夏诸多堡寨。如今已经攻到省嵬城,相距兴庆府也不过二百里而已。”郭喜老实了许多,不敢再耍什么心眼。 这个情况,与范宇事先估计的几乎一样。这说明西夏确实是在保存实力,一步步的消耗辽军。 “郭掌柜此来,莫不是要向大宋采买粮草?”范宇问道。 郭喜没想到,范宇这么快便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他也不会否认,急忙点头道:“此事确是如此,小人来大宋,便是受了皇太弟之托,来采买粮食。南京道虽然也是我大辽的产粮区,但是已经抽调到了前方军中。所以皇太弟,便命小人从大宋采买粮食,以补充南京道。” 范宇琢磨着,这件事不可能是耶律重元自己能拿主意的,定然在背后是辽皇耶律宗真在指使。 而要从大宋大指的采买粮食,就不可能不惊动大宋朝廷。虽然辽皇可以派出使节,与大宋商议此事,但是上次因为大宋不肯出兵,所以有些抹不开面子,只得拐弯找到了郭喜的头上。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范宇便也明白,显然西夏的消耗对策已经让辽军有些难受,不得不向大宋购粮了。 “你来找我,便是想让我出面,替辽国采买粮食?”范宇问道。 “小人知道这等事有些难办,不过这也是皇太弟的嘱托。这次来,我也带来了皇太弟给侯爷的信,还请侯爷一观。”郭喜取出一封信来,双手捧到了范宇面前。 范宇打开信封一看,果然是耶律重元的笔迹。 在信中,耶律重元对于范宇表示了极大的佩服之意。对于范宇对战局的判断几乎全中,觉得甚为不可思议。 虽然有些刻意的夸张吹捧的意思,但是也还算是没有脱离事实。 接下来,就是讲到难处,辽国如今粮草有些缺口但并不大,希望范宇能帮着收购一些,交由郭喜的商队由水路运至南京道。 顺便也将军前的情形讲了一些,与郭喜所说一致。 另外,耶律重元又想从范宇这里要点建议,自己到底要不要冒险,率领中路辽军突袭西夏腹地。 范宇虽然之前对耶律重元有过这个建议,但是如今为了让辽国与西夏互相消耗,还是不想让这位皇太弟冒险的。 辽国这位皇太弟来信,却是让范宇有些挠头。 大宋安乐侯 第451章 开封府公差 挠头的是当初自己给对方出的主意,让对方冒险。 现在耶律重元又给自己来了信,想要再次确认,他要不要真的带兵突袭西夏腹地。 若是成功突袭了西夏,自己自然是料事如神。若是没能成功,耶律重元死于非命,那就等于破坏了辽国的战略布置。 辽军的中路大败,便是一场大雪崩一般的连锁性溃败。 若是败的彻底一些,怕是连辽皇耶律宗真搭进去也有可能。 范宇抬眼看了郭喜一眼,“你先回去等消息,过得几日你再过来。至于粮食的事情,成与不成还要看其中能不能打通关节。皇太弟的信,我也想好了再回复他便是。” 郭喜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皇太弟安排的任务,也只能依靠安乐侯一个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范宇其实早先在崇政殿与官家赵祯奏对之时,便已经有过判断。 那就是让西夏与辽国双方,互相消耗的多一点,时间长一点。对于辽国的弱点,也早已经看穿。 只要大宋这边对辽国在粮食这方面有些支持,那便可使得辽国在西夏境内坚持更久。 如今辽国一方愿意出钱来大宋采买粮食,这钱可就不赚白不赚了。 第二日,范宇便进宫去求见官家。 赵祯听到范宇来了,便命人将其带进了崇政殿。 看了范宇一眼,赵祯点点头,“安乐侯,今日见我又是何事啊。” “臣见过官家。”范宇先行了礼,才抬头道:“今日之事,与辽国有关,事关大局,还要靠官家来定夺才是。” 听到范宇这样说,赵祯不由一怔。自己所掌握的内外消息,一边是皇城司,一边是朝廷的政事堂。 如果是有关大局之事,怎么算也轮不到安乐侯的身上吧。 “安乐侯,你不是在城外的庄园之中过的快活吗,如何又有了与辽国相关的大事?还有这大局,又是从何而来?”赵祯不由取笑道。 范宇也笑了笑道:“官家,我是想要偷个清闲,奈何清闲他不喜欢我。前日里,辽国皇太弟麾下商队的郭掌柜来见臣,向臣求助。这等事若不向官家告之,岂不成了里通外国。因此,臣特意进宫禀报。” 赵祯听懂了范宇的意思,这显然不算是官方的勾通。 “那郭、郭掌柜,他找你可是受那皇太弟耶律重元所托?找到你又是所求何事。”赵祯点头问道。 “这件事说起来,与前次在崇政殿与诸位相公们所料之事相近。”范宇两手一比划道:“这西夏与辽国如今果然已经相持不下,只是辽国道远,粮草有些不济。因此,耶律重元便遣人来,想要从我大宋购买粮食。” 赵祯对于辽国可没什么好感,虽然双方因为澶渊之盟而结为兄弟之邦。可是实际上大宋每年要付出岁币,还要受辽国的气。 若是不管其他,此时断了辽国的购粮渠道,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还有一个西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久之前,西夏在大宋面前在赵祯的眼中,还是一个属国。可是自西夏主动向辽国挑衅,诱取辽国的党项人且与辽国交战,赵祯便感觉到了西夏的威胁。 因此,为了保持西夏与辽国之间的平衡,还是要将粮食售与辽国的。 赵祯看了范宇一眼,“辽国不会派个使节来吗,如此转弯抹角的,岂不是显得小气。” “臣觉得,可能是前次辽使鼓动我大宋出兵,被官家回绝了。所以,在如今这等相持的情形之下,应是怕官家耻笑于辽国。这才通过一个商队的掌柜传话,然后再采买粮食。” “此事在朝堂之上早有定论,将粮草卖予辽国便是。”赵祯点了点头道:“陈琳,你着人去将三司使程卿给请来,我有事相询于他。” 陈琳领命,去殿外向一个小黄门吩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三司使程琳便随着小黄门来到崇政殿。 “官家有何事垂询,臣知无不言。”程琳向赵祯躬身道。 官家赵祯对程琳招了招手,“程卿,我且问你,京西北路的常平仓中现有多少粮食。” 程琳听了官家的问话,便急忙拱手道:“京西北路的常平仓,大约还有一百二十万石的粮食。只不知官家问起此事,却是为了何事。” “是这样,辽国与西夏相争,如今粮草不续,便使人来我大宋购粮。”赵祯摇了摇头,却是颇有幸灾乐祸意味的笑了一下。 三司使程琳点头道:“如此,便不可售予他们过多的粮食。可以一次次的售卖,使得辽军既不能饿到,也不可吃饱才是。” 范宇听到这里,不由得对着程琳挑了挑大拇指道:“程相公真是目光独到,一下子便抓到了辽国的软肋,就是这个意思。” “安乐侯谬赞,我不过是给官家一点建议罢了,这是做臣子的本分。”程琳笑道。 其实这一点范宇也想到了,但是做人不必太过聪明外露,适可而止便好。 赵祯听了程琳的话,不由点头道:“程卿说的甚有道理,那么每次售卖多少粮食,可与安乐侯商讨便是。” “臣觉得,第一次可先售卖予辽国五万石粮食。这样不多不少,仅够十余万人马吃半月而已。”范宇笑道:“只是这些粮食在路上一去一回送到辽国南京,也不止半月的时间。辽国便会发现,这粮食虽然买了,可是这窟窿却是越大。” 赵祯与程琳听范宇说的有趣,两人齐声大笑。 “安乐侯才思敏捷,果非常人能及。”程琳不由赞道:“这等事就是我这三司使,也是没有想到的。” 赵祯却是摇了摇头,心中想的是,自己这义弟却是使坏最是在行。 但他口中却道:“安乐侯此计甚妙,你们去安排便是。可细水长流,使辽国不溃败便是。” 范宇与程琳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官家似乎有些累了,便一同告退。 “臣等便依官家所言行事,待有了结果,臣等自会向官家禀报。如此,臣告退。”程琳拱手道。 “臣告退。”范宇对赵祯也行礼道。 范宇和程琳两人出了崇政殿,便将粮食交接的时间还有印记凭证等事都约好,这才分别走人。 只是让范宇没想到的是,他一出宫,便看到自己的马车旁站着两位开封府公差。 “侯爷,有开封府的公差来请侯爷去开封府。”一名守候在马车旁的护卫看到范宇出宫,便上前禀报道。 大宋安乐侯 第452章 升堂 开封府公差?范宇最先想到的就是包拯麾下的王朝马汉等人。 可一转念,包拯已经调任谏院的知谏院之职,那几位也跟着换了身份,自然不会在开封府。 范宇看向那几位公差,对着两位公差微微拱手道:“两位,你们请我去开封府是公事还是私事?现在的知开封府好象是范仲淹范知府吧。” 两位公差看到范宇对他们两人拱手,也急忙躬身还礼。 年长些的公差道:“回侯爷,开封府现任知开封府便是范知府。今日请侯爷前往开封府,并非是私事,而是有公事。” 听到是公事,范宇就有些奇怪了,“公事?我与开封府向来少打交道,也未做过什么不法之事,范知府所说的公事,是什么公事?” “侯爷,这一次是有人一纸状书,将侯爷告在了开封府,所以范知府便让我们二人,来请侯爷去询问一下情况。”那年长公差急忙点头回道。 “可有书牌票?”范宇觉得,既然是公事,自然是要正规手续的。 他看向这年长的公差,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还有一纸书。 范宇接过铜牌书看了看,确是开封府的无疑,书中的字样,也有到堂证询字样。 这样的话,便应该没有假。 范宇便对一名护卫道:“你且去谏院,与包直阁知会一声,就说我去开封府接受证询。请包直阁来,或者可以一起相商。” 说实话,范宇并没见过范仲淹这个人,也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因此,要说没有提防之心,那就是范宇自己傻了。 虽然包拯也不算自己人,但是包拯此人为人刚直不阿。若是范仲淹或是他人陷害自己,有包拯这个刑名的大高手在,对于自己也是一种极大的保护。 当然,范宇是请了,只看包拯肯不肯去。 范宇对那两名公差一挥手道:“前面带路,我去走一趟便是。” 而在开封府中,一名四十余的岁的中年人,正拿着一张状纸来回的看。 此人就是新任的权知开封府,范仲淹。 范仲淹看着状纸上状告安乐侯范宇这位本家的罪名,简直有点触目惊心。 他这个人做过地方知县知府,也做过司理参军也做过推官,也算是个能能武之人。 范仲淹自恃其才,对于那些朝中的权贵很是看不顺眼。如今状纸所告这位安乐侯,便是权贵中的权贵。 不但是官家生母李太后的义子,也是官家的义弟,更是杨太后的女婿,也算得上是官家的妹夫。 这样的权贵如果做恶,范仲淹觉得,怕是大宋怕是除了官家无人可制。 但是安乐侯与皇家的关系如此紧密,只要不谋反,估计也会很难治罪于他。 因此,范仲淹想来想去,也唯有快刀斩乱麻,将这位安乐侯尽快惩罚,才能以正国法。 只是他想的不错,却是先等到了副知谏院包拯。 原来包拯得到了范宇派人传话,便起了极大的好奇心。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将这位安乐侯给告了? 其实包拯也一直在盯着安乐侯范宇,人可是他带回京城的。包拯就怕对方行差踏错,坏了自己的一世清名。 而且范宇如果真的作恶,包拯觉得自己也难辞其咎,有责任制止对方。 所以一听到护卫的传话,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开封府中。 范仲淹看到了包拯,不由的十分奇怪。 “包直客,今日你又是何故再回开封府,莫不是想要故地重游不成?”范仲淹有些惊奇的问道。 “不瞒范知府,今日有人传话,说是范知府传安乐侯范宇证询,所以我便来瞧一瞧。”包拯拱手道:“这位安乐侯,当初便是我从草桥镇带至京中,若是他作奸犯科的话,本官便有识人不淑的过错啊。” 范仲淹听了不由一笑道:“包直阁,听说你刚直不阿,只是对于这位安乐侯,却是格外的青眼有加。莫非,你与他是好友不成。” 包拯却是正色道:“好友谈不上,算是亦师亦友。” 这个回答超出了范仲淹的预料,两人的关系这么近吗。 “包直阁,安乐侯乃是皇亲贵戚,你为朝廷命官,你视他为学生是不是有些不妥当。”范仲淹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不瞒范知府,你说我视他为学生,却是说得错了。”包拯微微摇头道:“其实,是我视安乐侯为半师的。” 如此高的评价,出之于包黑子的口中,让范仲淹的下巴差点就给惊掉了。 “这、这怎么可能。”范仲淹面露吃惊之色道:“那安乐侯不过是个十六岁的乡间少年人,包直阁乃是两榜进士出身,论见识论学识,无不是天壤之别。却为何说出这等话,称对方为半师。莫非包直阁贪慕权贵有意阿谀奉承,想要做那趋炎附势之人吗。” 包拯听了这些指责的话,却是黑脸的颜色不变,神态亦甚从容。 “范知府,你可见过安乐侯?”包拯直接问了一句,又接着道:“未见其人,便莫要先入为主。你这一年多来,未在京中,却是有许多事都不知道。安乐侯出使辽国,强拒辽皇与辽国皇太弟无礼要求,不堕我大宋国威。又任巡边钦差,组建新军于河东路丰州,并两败西夏大军,阵斩西夏大将野利遇乞,击退主将野利旺荣。斩敌首级过万,震动西夏。这等功劳,岂是普通少年人能办到的。” 范仲淹的嘴巴越张越大,却是有些合不上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包直阁所说之事我虽有耳闻,却并没在意,只当是谣传,却原来真有此事。” 包拯点头道:“这是自然,此子学识亦非同小可,只是似乎不习儒家经典,而是精通墨家鲁班之道,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不过,京中的造作院在其手中,亦是颇有建树。” 范仲淹摇摇头,有些迷惑。他到底是该相信状纸,还是该相信包拯? 正在他为难之时,便有差役前来通报道:“启禀范知府,安乐侯已经到了前面大堂。” 包拯拱了拱手道:“范知府,我们不如去前面,与他一见。” 范仲淹点点头,“包直阁与我同去,今日便将这案子审了便是。来人,升堂!” 第453章 你还告什么 范仲淹虽比包拯年长,包拯算是末学后进。 但是包拯在刑名方面的名气还是不容忽视,这在整个大宋的朝廷都有公论。 因而,范仲淹对于包拯前来听审,其实也是持欢迎态度的。 范宇到了开封府的大堂上,便有公差去搬了一张椅子,请范宇坐了。 “你们这案子,莫非是有人将我给告了?”范宇也不急,反而笑问道:“也不知道是谁将我告的,倒是让我有些好奇。” 他在来的路上就磨蹭了一阵,待给包拯传话的护卫回去找到了他,这才过来开封府。 所以在范宇想来,包拯应该到的也不慢。他却不知道,包拯竟比他来的还快。 范宇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道:“安乐侯马上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寻常百姓罢了。” 听到有人开口说话,范宇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位四十余岁的清癯中年人。 对方穿着一身知府的官袍,范宇自然知道这位就是范仲淹。 “原来是范知府,知府才名卓著敢于犯言直谏,我已久闻知府大名。”范宇起身为礼道。 他对于范仲淹这个人,还是很尊敬的。 这位可是名人,诗词都有流传于后世,还有最著名的那一篇岳阳楼记,胸怀气魄都令人心生敬意。 范仲淹原本觉得,范宇这样的乡下小子骤登富贵,又是皇家这等无边权势的亲贵,即使有些才能,也定然是嚣张傲慢。 可是谁知道,对方与自己这样一个知府对答,竟也起身为礼。 已入不惑之年,范仲淹处世见解都有自己的一套。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件事,可是范仲淹却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侯爷谬赞,不过是世人喜好浮夸,才得了一点点虚名。”范仲淹摆了摆手道。 此时从范仲淹的身后,又走出一人,正是包拯。 “听说安乐侯被新任开封知府传堂,本官便十分好奇。却是想知道,安乐侯又做了什么不法之事。”包拯心里有些矛盾,想让范宇受些教训,又真怕他做了什么严重的恶事。 虽然话说的有点幸灾乐祸之意,却还带着一丝关切。 范宇拱拱手道:“包直阁也在,想来与范知府一起,定然不会冤枉了我。范知府说是一寻常百姓上告,却是让我有些费解。我却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普通百姓。” 范仲淹却是让人给包拯也搬了张椅子,坐于自己一侧,“安乐侯想知道,这很容易。升堂!” 突然一拍惊堂木,范仲淹喝了一声。 立时,大堂中两边站立的三班衙役都是身上一震,口中跟着呼道:“威……武……!” 范宇点点头,坐回自己的椅子。 “带苦主秦香莲!”范仲淹肃然道。 噗! 范宇当场便没忍住,有些失态。 谁?秦香莲? 这让范宇想起一段戏来,‘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藐皇上……’ 只是不同的是,陈世美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要告驸马。 包拯与范仲淹两人却是看到范宇失态,这两人的眉头都皱眉了起来。 看来安乐侯与这位秦香莲是认识的,否则的话,听到对方的名字不会这样大的反应。 “安乐侯,你可是认得这位秦香莲?”范仲淹不由得问道。 范宇想了想,点点头道:“不错,当初与陈世美相识之时,那陈世美曾亲口对我说过,他的娘子便叫秦香莲。” 他要说不认识,只怕根本就不能取信于人,还不如大方承认了。反正陈世美与自己两人谈话时说过什么,也没别人知晓。 而且陈世美是范宇给扳倒的,如今已经成了一抷黄土,也不会否认。 范仲淹有些疑惑,但包拯却是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包拯点点头道:“如此,倒也说的过去。” 听到包拯这样说,范仲淹便没再问。 此时已经有衙役带来了一个年轻女子,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两三岁的小孩子。 这两个小孩子却是被开封府的肃穆给吓住,紧紧的依偎在女子身边不敢乱动。 “堂下的可是秦香莲。”范仲淹问道。 “正是民妇。”那女子躬身道。 范仲淹从自己的桌案拿起状纸念道:“民女秦香莲,二十岁,状告安乐侯……” 其中历数范宇的‘罪状’一条条都是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但最主要的一条,便是指范宇罗织罪名害死陈世美。 包拯两眼瞪的溜圆,下巴也差点脱臼。他所见识的奇案也不少,但是奇葩的却是以此为最。 陈世美犯有欺君之罪,隐瞒自己有妻室的事实,直到进了开封府才崩溃认罪。 那个案子,可就是包拯所审理的。 如今陈世美的发妻真的出现了,却是要告安乐侯陷害陈世美,这简直是荒谬无比。 包拯听完这些‘罪状’便要开口,可是此时范仲淹却还没说完。 “秦香莲,自古民告官,便须先要挨上二十板子。”范仲淹肃然道:“只是如你这般弱女子,若要挨上二十板子,只怕连命都没了,你可知晓。” 那秦香莲却是猛的抬头,绝然道:“民妇这条命若是没了,便正好可去下面陪伴夫君,但是这个公道,我是一定要替夫君讨回来的。” 范宇不由为之气结,这女子倒是有坚持,只是这么做做是极不负责的。 “你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你这两个孩儿,却是让他们失了依靠。你为夫君讨还公道是不错,可是你不能害了你的两个孩儿。你想求死又算什么,不过是不智犯浑罢了。”范宇对这秦香莲没什么好印象。 “范知府,看在她是个弱女子,又有两个孩儿要养活,便免了她这二十板子如何。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还请范知府体察下情酌情增减。”范宇对范仲淹拱手道。 范仲淹不由有些凌乱,这是被告的替苦主求情,实在是无法置评。 不过安乐侯说的颇有道理,却是可以答应的。 “秦香莲,念你身为弱女又有孩儿要养,本官便免了你这二十板子。”范仲淹点头道。 秦香莲不由感激的看了范宇一眼,“民妇谢过这位贵人。” “不必客气,怜你母子离乡无依,不过是些微小事而已。”范宇摆了摆手道。 包拯和范仲淹一样,心里已是凌乱成了一团,苦主在感谢被告之人,你还告什么。 第454章 忘恩负义之人 范仲淹咳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现在开封府大堂上的气氛倒是祥和,少一些冤屈愤恨,多了一丝人情味道。 “那个……秦香莲,你所告之人安乐侯,便是你眼前这位。”范仲淹不尴不尬的道。 既然自己是开封府知府,这案子总是要问下去的。被告之人与苦主一片和谐,这有些说不过去,还是要打破才是。 秦香莲听了范仲淹的话,却并未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有多么吃惊。 “这位便是安乐侯范宇?”秦香莲中是微微挑了下眉头,看着范宇问道。 范宇对她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便是安乐侯范宇。” “民妇请问安乐侯,为何要害死我家夫君?他已是两榜进士,东华门唱过名的,乃是大宋栋梁之材。为何却在安乐侯的眼中,这等人的性命却在侯爷的眼中一文不值?即使侯爷和大宋朝廷不看重我夫君的性命,我们母子三人却还看重。夫君他因何故得罪了侯爷,还请侯爷明告民妇才是。”秦香莲说的不紧不慢,话语却是异常坚定,看来务必是要弄清其中原因。 范宇看到秦香莲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大吵大闹,却是声声泣血句句诛心。 范仲淹面色一沉,“秦香莲,谁说大宋朝廷不看重你夫君性命,你是影射朝廷吗。” “民妇不敢,只是我夫君被安乐侯害死,如今尸骨未寒。而安乐侯却是好好的坐在堂中,却是富贵不减。民妇思来想去,却不知道朝廷的公道何在。若是朝廷一时失察,却是民妇莽撞了。若不是,那民妇也无话可说。”秦香莲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的将范仲淹的话顶了回去。 “这话,可都被你说尽了。本官也不与你在这等话上纠缠,待案情审个水落石出便是。”范仲淹摇了摇头,“安乐侯,秦香莲所控你之罪状,你可承认。” 范仲淹的目光转向范宇,露出审视之色。 “本侯对于秦香莲的指控,当然是不承认的。”范宇摆了摆手道:“首先,陈世美并非是我所害,而是自有取死之道。其次,陈世美之死已有公断,乃是朝廷明证典刑。这位秦大娘子状告于我,却是告错了人。” 范仲淹的眉头一挑,原来陈世美是明证典刑而死,这却是他不知道的了。 看到范仲淹的疑惑之色,一旁端坐的包拯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 “范知府,陈世美的案子,是本官为开封府知府任上所审。”包拯接过来话头,“确如安乐侯所言,此事并不能怪他。乃是那陈世美触犯了国法,犯了欺君之罪,被我下令勾决的。” 范仲淹与秦香莲两人的目光都看向包拯,却是表情有所不同。 秦香莲目光之中带有怨恨,而范仲淹则是惊讶。 范仲淹问道:“既然陈世美一案是由包直阁所审理,那他是如何欺君的。” “此案因涉及皇家名声,所以不便宣之于口。”包拯摇了摇头道:“范知府若是欲知详情,可调卷宗一观便是。” 秦香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得复杂之极。 “来人,去将陈世美一案的卷宗调来我看。”范仲淹皱眉,对书吏吩咐一声道。 不多时,书吏便取来了陈世美一案的卷宗,却是还用蜂蜡封着。如此卷宗,显然是怕被人打开看的。 范仲淹却是不怕,他本就是开封府知府,自是有权力一观。 在油灯上将蜂蜡烤化,范仲淹打开了卷宗。 只是看了几眼,脸色就变的极为吃惊,他抬头看了看范宇又看了看包拯,显得犹豫不决。 这个案情是出乎了他的预料,那陈世美可却是十分可恶,差一些便败坏了皇家的名声。若非安乐侯及时出手,怕是皇家还要吃那陈世美的大亏。 范仲淹将卷宗放下,抬头对秦香莲道:“秦香莲,你夫君陈世美犯了欺君大罪,确是明证典刑,死的并不冤屈。所以,你告安乐侯的状纸,劝你还是撤了吧。” 秦香莲不远千里来到汴梁,就是为了寻夫的,谁知道一进京城打听,才知道夫君已经被人害死。她这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之下,写了状纸,将安乐侯给告到了开封府。 费了如此大的周折,却是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这是秦香莲想不到的。 可是自己夫君已死,开封府却是连原因也不告知,只说夫君犯了欺君之罪,这让她如何能服。 “民妇不服!”秦香莲蓦然抬首道:“民妇夫君既是犯了欺君之罪明证典刑,那还请知府告知,我夫君他到底是如何欺君,才会惹得皇家震怒。若是连这点都不能告之于民妇,民妇便要请人写了审冤文书,张贴于整个汴梁城中!” 范宇看不下去,微微皱眉道:“秦娘子,你夫君去岁高中两榜进士,却是心气也高了起来。因此,想要弃了你们母子与皇家结亲,便欺瞒皇家,假称自己尚未娶亲。只是他事机不密,被告发了。这才被开封府明证典刑,死于狗头铡下。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你还为他申冤,却是让我等替你不值。” “莫如早点寻个好人家,另行嫁了,也好过为这等人渣守寡。”范宇虽然不客气,却也是替这秦香莲好。 秦香莲不远千里来到汴梁,就是为了寻夫的,谁知道一进京城打听,才知道夫君已经被人害死。她这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之下,写了状纸,将安乐侯给告到了开封府。 费了如此大的周折,却是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这是秦香莲想不到的。 可是自己夫君已死,开封府却是连原因也不告知,只说夫君犯了欺君之罪,这让她如何能服。 “民妇不服!”秦香莲蓦然抬首道:“民妇夫君既是犯了欺君之罪明证典刑,那还请知府告知,我夫君他到底是如何欺君,才会惹得皇家震怒。若是连这点都不能告之于民妇,民妇便要请人写了审冤文书,张贴于整个汴梁城中!” 范宇看不下去,微微皱眉道:“秦娘子,你夫君去岁高中两榜进士,却是心气也高了起来。因此,想要弃了你们母子与皇家结亲,便欺瞒皇家,假称自己尚未娶亲。只是他事机不密,被告发了。这才被开封府明证典刑,死于狗头铡下。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你还为他申冤,却是让我等替你不值。” “莫如早点寻个好人家,另行嫁了,也好过为这等人渣守寡。”范宇虽然不客气,却也是替这秦香莲好。 第455章 这个办法好 包拯却是看着范宇,微微摇头。 他的意思便是觉得,范宇做事情有些操切。这等事关皇家的案情,岂可透露于一乡野妇人。 范仲淹得知此事范宇并无责任,但心中对于范宇的评价,也低了一些。 “秦香莲,你可知道你夫君所犯之罪,甚至是要祸及家人的?”包拯此时开口,对秦香莲道。 “民妇……民妇愿意伏法。”秦香莲如今只觉得,活着一点指望都没有。 原本与夫君陈世美的恩爱,竟然都是假的。自嫁与陈世美之后,这些年来竟是生活在梦中。现在这梦醒了,却是异常的残酷。 因此,对于什么发配偏远军州之类已经是毫无所惧。 范仲淹此时微微皱眉,“包直阁,以陈世美所犯欺君之罪,虽不至将其家人问斩,可是也应发配。为何至今仍未将这秦香莲母子人等发配,却还放她来开封府告状。若是你审理此案之时,没有动了这些许仁念而是严明法度,何至于今日又如此窘迫。” 今日这案子,确实让范仲淹与包拯两人都窘迫。明明是已经有了定论的案子,却又再折腾了一回。这案情还触及皇家,却是尴尬的很。 包拯摇了摇头,“非是法度不够严明,而是安乐侯向官家求过情。妇孺何辜,便不予追究了。若范知府怨我那也不算错,若是我一定要治陈世美家人之罪,也算是依据法理。只是一时仁念,至有今日之事。” “民妇有罪,请两位上官治罪,民妇绝不敢有半点怨言。”秦香莲拜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范仲淹摇摇头,看了包拯一眼才道:“你们母子等人的罪责,已有官家赦免。我若再治你们的罪,便是僭越了。” “可……可是民妇。”秦香莲如今头发散乱,外表狼狈不说,还有些疯意,“可是民妇又污告了安乐侯,竟不知安乐侯还为我们母子们求过情,实是不识好人心!这民若污告朝廷命官,是不是亦该治罪。” 包拯看向范仲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自己可是最擅长刑名,这次看别人审案子看出来这等不一样的热闹,却是甚为好笑。 只是范仲淹也不是善茬,这人心眼也活,他看向了范宇。 “安乐侯,这秦香莲所告之人是你。你若追究的话,本官便可治她的罪。”范仲淹却是将球传给了范宇。 其实范宇一直在想一相问题,此时听到范仲淹的话,他就不得不开口了。 “秦香莲,我有一事不明,给你写状纸之人,自称是陈世美的好友。这么说来,此人也应当是个京官了?”范宇眯着眼问道。 秦香莲听到范宇问的是这个问题,便点点头道:“不错,侯爷猜得对,确实是个官人。” “此人是谁?”范宇点点头,接着问道。 只是秦香莲听到范宇问这人是谁,她便有些犹豫,接着才道:“此人肯帮我们孤儿寡母写状纸,也是一片好心,他的名字,请侯爷恕我不能知之。” 包拯与范仲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才发现居然还有隐情。如果是这写状纸的人肯定有问题,京官又自称是陈世美好友,怎么可能不知道陈世美所犯之罪。 但是此人明知陈世美是咎由自取,却还鼓动秦香莲来开封府状告安乐侯,显然是故意在找安乐侯的麻烦。 难怪安乐侯之前很是操切的便说了陈世美的罪状,却是还有讯问秦香莲的目的。定要使这秦香莲心服口服,才什配合接下来的问话。 想清了这其中的关节,范仲淹便开口道:“秦香莲,你还不清楚吗。那人自称陈世美好友,如何会不知道陈世美所犯之罪。他既然知情,还替你写状纸,却是何故。” 秦香莲听了范仲淹的话,脑子也转过了弯来。 “那人……他自称名叫徐绶,与民妇的夫君陈世美乃是同年。”秦香莲道。 范宇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徐绶我是认识的。如今徐绶在异地为官,这几日又受命迁于河西为官。他根本就不可能回京,如何能替你写状纸。如此看来,此人用的是冒名了。” 包拯却是开口道:“虽然不知他的真名,但是他是哪个衙门的,秦香莲你总应该知道吧。而且,你是如何确定对方是你夫君的好友?看你不象是轻信之人,当有自己的辨别方式。” 听到包拯的问话,范宇和范仲淹两人都不由点头。要说起案情来,还是包拯更专业一些。 秦香莲急忙道:“民妇倒是知道是什么衙门,我入京之后,便去会馆打听了我夫君可曾高中。会馆只说夫君已是高中,并在秘书省做校书郎,我便去了秘书省打听。这便在秘书省碰到了自称夫君好友之人。他……他告之于我,我夫君被侯爷所害,民妇丧乱悲恸之下,已六神无主。对方说愿帮我写了状纸,说来天子脚下的衙门开封府,也能为民妇主持公道。” 范仲淹挑了挑眉头,“我且问你,你好端端的在家中等着不好吗。为何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寻夫?莫不是你听说了你夫君已死,却是假做不知,现在又有所隐瞒?” 秦香莲不由悲从中来,“上官容禀,民妇并未听说夫君已被治罪,实是因为夫君许久没有传信回去,在家中的公婆也因病过世。民妇便变卖了家产田地将公婆葬了,便带着两个孩儿入京寻夫。” “如此说来,你如今却是连家都没了?”范仲淹不由得有些怜悯的道。 “正是,上官若将民妇治了罪,民妇或可带着两个孩儿活命。”秦香莲悲声道:“若是将我们母子三人赶出去,怕是便没几日可活了。” 范仲淹看向范宇,“安乐侯,我听闻你家大业大,不知可能再收下秦香莲母子三人。侯爷如此行善救人,将来亦为传为一段佳话。” 原本以范宇的富有,将秦香莲母子三人养在自己那里也不成问题。可是陈世美的死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若将陈世美的两个孩儿也养在自己府中,那不是养仇人吗。 范宇急忙摇头道:“我倒不是吝啬,实是有些不合将她们母子三人安排到我府中。莫如这样,我给他们母子三人一些盘缠,让他们回乡便是。” 谁知道秦香莲摇头痛哭道:“民妇家产早已没了,且举目无亲。民妇死了倒没什么可惜,只可怜我的两个孩儿,他还太小啊。” 包拯此时开口道:“范知府,你初到京中不久,想来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不如便将这秦香莲收到府中做个仆妇,每日里帮你扫洒浆洗,也算给她一条活路。” 范宇大喜,这个办法好。 大宋安乐侯 第456章 张谟 果然还是包拯的办法好,将秦香莲母子三人送到范仲淹的手中,这才是解决之道。 实际上,范宇本来是想推到包拯那里的。 只不过包拯为官清正,虽然收入不少可是养的人也不少,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这四人,还有公孙策,可从来没有亏待过。 若是范宇资助包拯,包拯肯定是不收的。 可能包拯察觉到了范宇的想法,便抢先一步将秦香莲母子三人推荐到范仲淹的身边。 范宇闻言也点头道:“范知府可留下他们母子照顾生活,平时浆洗缝补之类,也算是有人伺候。而这母子三人,也能得了活命。俗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范知府一下子便救了三条命,实属功德无量。” 面对包拯和范宇的建议,范仲淹是想要推掉。可是推掉容易,这名声可就缺了一个仁字。 以范仲淹这等追求完美的人,他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推掉,显得很是踌躇。 “对了,秦香莲,若是让你做些扫洒庖厨之事,你可愿意。”包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秦香莲道:“若是愿意的话,便可在范知府这里做个仆妇。你的孩儿若是将来要做个读书人,却也正可向范知府请教。他可是才学极高之人,我大宋能与之比肩者不过数人。” 范宇听了包拯的话,不由赞叹,包拯才是真的够坏。这么说的话,秦香莲怎么会不愿意给范仲淹做仆妇。这连孩子将来读书的事情都给安排了,秦香莲这当娘的,便如住进了学区房一般。 果然,秦香莲听到包拯的话,却是眼中一亮,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虽然夫君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还有孩子。若是自己的孩子将来有出息了,那岂不是自己也有了奔头? 她其实需要的并不自己的孩子将来大富大贵,真正需要的是给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仿佛是苦海之中,看到了一片光明净土。 “若是范知府不嫌弃的话,民妇愿为范知府当牛做马,以报收留活命之恩义。”秦香莲说完,便拜倒在地。 她的两个孩儿,此时却是一脸的茫然,紧紧的守在娘的身边。 面对这等情况,范仲淹终于无法再犹豫,只得点点头道:“秦香莲,我怜你母子三人身世飘零,今日便收你在我府中做个仆妇。望你好好的养儿育女,莫使这两个孩儿也随了其父的品性便是。” 秦香莲大喜,急忙连着大礼拜道:“多谢范知府,民妇知道,我们母子三人感激不尽!瑶儿、宏儿,快些拜见主家范知府。” 她谢过范仲淹,又按着两个小孩子拜了,便被范仲淹安排着去了后面。 待秦香莲走了之后,范仲淹才指了指包拯与范宇两人,连连摇头。 “你们两位却是轻松,将这样一个孤苦女子和两个孩儿推到了我这里。却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范仲淹不由埋怨道。 范宇哈哈一笑,“范知府却是想的多了,这位秦香莲千里寻夫。一介弱女子,更是敢于带着两个孩儿对薄公堂。难得的是,其人也非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之辈。想来是立身正派的女子,哪里会有什么麻烦。若是范知府钱财不济,我可先借于你一千贯钱便是。” 这就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见范宇有多轻松了。 “嗯?我为官多年,一些积蓄还是有的,这倒是不劳安乐侯费心。”范仲淹摆手拒绝道。 包拯此时才开口道:“刚刚我还在想,将秦香莲母子送去安乐侯府上,十分不妥。若是范知府也不肯接纳,便只有将人送到我府中了。只是我府中有些清苦,却是有些委屈了他们母子。现在范知府能点头,这是最好的结果。” 范仲淹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必再提,倒是替秦香莲写状纸的人是谁,二位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而范宇看向包拯,想听听这位刑名高手的建议。 包拯看到两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笑道:“其实也没多麻烦。既然秦香莲是在秘书省碰到的人,且此人表现出对陈世美亦有不少接触,那对方定然就是秘书省的人了。想来,亦应是陈世美的同年,才会对其如此熟悉。只要范知府查一查,去岁的新科进士同进士,有谁也在秘书省,便应在这几人之中了。” 范仲淹想了想,便唤过来一名书吏,命其去了秘书省。 待那书吏回来之里,手中还持了一些卷宗。这些卷宗,便是秘书省新科进士同进士们的资料,其中便有各人自己填写的内容。 范仲淹将这些卷宗打开,一一与手中的那张状纸核对笔迹,很快便找到了一样笔迹之人。 “就是此人了。”范仲淹抖了抖手中的状纸和卷宗道:“笔迹一模一样,并无差错。” 范宇凑了过去,看一眼卷宗上的名字,张谟。 张谟是谁,范宇却并无半点印象。对方为何替秦香莲写状纸,自己也是没有头绪。 包拯也看到了张谟两字,“安乐侯可曾识得张谟此人?” “我并不认得此人,去岁的新科进士之中,我只识得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杨谔等五人而已。”范宇摇头否认道。 范仲淹却是摆手道:“我等在这里徒费心思,却是并无效果。传此人到堂一问便知,何须这样猜测。” “不错,安乐侯,你可向范知府上告,有人攀污陷害于你。如此,范知府便也有了由头,前去传人。”包拯笑道。 “这个,倒也可以。”范宇不由笑道:“包直阁知我字迹平常,不若帮我写一份状纸如何。” 包拯点点头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甚为平常。范知府此时便可派人去传这张谟,此人明知陈世美伏法,却还要助秦香莲写状纸诬告安乐侯,实是可恶。他将开封府当成了何地,可任由他以国之公器而泄私怨!” 范仲淹对于包拯的话的很是造成,当即便命人前去秘书省传那张谟过来。 而包拯也将状纸一挥而就,推到了范仲淹的面前。 包拯与范仲淹并非对于范宇之事有多热心,他们所维护的是开封府的威严。另外,对于诬告范宇之人的好奇,也让他们有了更多动力。 第457章 心胸狭窄 时间不长,开封府的两名公差便带了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此人虽然相貌还算不错,但是顾盼之间却有些畏缩之意,显然并非理直气壮之辈。 范仲淹与包拯两人见了,不由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出对方可惜之意。 “来者可是张谟?”范仲淹也没有拍什么惊堂木,反而和颜悦色的问道。 范宇也上下打量着这位张谟,思索着对方为何要找自己的麻烦,这里面又有什么原因。 张谟听到范仲淹问话,便躬身道:“下官正是秘书省修撰张谟。” “你可知道,本官为何要让你传你到堂。”范仲淹淡淡的问道。 “这个下官便不知道了,还望范知府可以告之于我。”张谟急忙拱手道。 范宇听到对方否认,不由的撇嘴一笑。这家伙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有些侥幸心理。既然开封府敢传他到堂,便定然是掌握了一些东西。 就张谟这等心思,实在是无法瞒得住人。 “有人状告于你,你可知道你触犯了我大宋的律法。”范仲淹盯着张谟道。 “下官一向只在秘书省中,少惹是非。自问亦不是多事之人,何来触犯我大宋的律法。”张谟拱手道:“还请范知府明示于我,才好容我自辩。” 范仲淹将包拯替范宇所写的状纸交予旁边的书吏,命其念了一便。 “安乐侯状告于你,罪名便是诬告皇亲公器私用,你可有何话讲。”范仲淹面无表情的道。 张谟立时大摇其头道:“范知府,安乐侯状告于我,却是无凭无据,这如何能使人信服。” 范宇耸了下肩,对张谟道:“张谟,想必你也已经认出来,我便是安乐侯。你说我状告于你无凭无据,却是有些草率了。你既然敢蛊惑秦香莲,并为其书写状纸,便要知道你已经犯了律法。如今你所书写的状纸便是物证,而秦香莲便是人证。你说无凭无据的,却是十分可笑。” 张谟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却是显出心中极度挣扎。 包拯对此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看这家伙。这等事已经是十分明显,定然便是张谟所为。 “人证物证俱在,张谟你还要抵赖吗。”范仲淹淡淡的道:“若是让我这开封府动了刑,你可也是白挨。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否则本官便要用刑了。” 说完,范仲淹便闭目养神,也不再看张谟。 范宇却是将这张谟的表情变化看了个够,只见张谟的忽而咬牙切齿忽而面露悔色,倒很是精彩。 最后,张谟的脸上却是一片颓然。 “不错,这都是下官做的。”张谟知道抵赖也是无用,若是真的被范仲淹用了刑,也是无谓的受折磨。 与其最后被收拾一顿再招了,还不如现在就招了,少吃些眼前亏的好。 范仲淹摇了摇头,“身为秘书省修撰,你又如此年轻,大好前途却是徒生波折。只怕今后,你便要蹉跎半生了。” “这等人,虽然才学章是够了,但是品性不端难当大任。若是被他论资排辈混上高位,那才是朝廷的不幸。”包拯却是毫不留情的道。 他为人素来刚正,最是见不得的,就是这等背后搬弄是非的奸猾小人。 因此,在言语之间,也并无半点情面可言,充满了鄙视。 范宇却是看着张谟道:“你我本应不识,想必也应该无仇无怨。让我想不通的是,你明知害人之罪安不到本侯的头上,却又因何要如此想要我过一遍堂白白的麻烦一趟。虽然麻烦一点,却是于我毫无损伤。你如此损不得人,还要不利己,却是为何。” “下官不过是想要出口气而已,并无其他想法。”张谟现在也是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道。 “出气?本侯并不认得你,甚连见都未曾见过你一面,何来出气之说。”范宇不由得挑眉道:“你这等说法,简直不可思议。” 张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安乐侯可知,我为何要以徐绶之名来代写状纸?那徐绶与我相熟,甚至我还指点过他的章。可是他自中了探花郎之后,两眼便长到了头顶之上。整日里只知道与状元等人厮混,却是忘记了我的指点之恩。” “就为了这点小事?”范宇愕然不已,“你是有多小的心眼,便为了此事,也要害一害徐绶。” “当然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张谟脸上的冷意更重,“他为将作监丞,随着安乐侯立了些功劳,因此盐铁司对他也有些信重。在他外放就职之后,这将作监丞便是炙手可热之职。徐绶得盐铁司信重,更有推荐之权,他便应推荐我这对他有指点之恩的。却不成想,徐绶竟推荐那许当。许当何德何能,放榜名次还在本官后面。徐绶分明就是故意如此,他是恩将仇报!” “所以,你便假托徐绶的名字写了状纸,为的便是惊动于我,要利用本侯再去收拾徐绶?”范宇都惊了,“你还说自己不是小心眼,不但你自己的心胸极其狭窄,甚至还将本侯也想成了与你一般心胸狭窄之人。说实话,你搬弄是非诬告本侯,都没能将本侯气到。可你将我想成与你一样的小人,却是让本侯好生气愤。” 不光是范宇如此气愤,包拯与范仲淹两人,也是极其的惊讶。 “本是同年,在大考之前互相观看品评章是再平常不过之事,怎的到了你的口中,便成了指点之恩?若是如此,岂不是徐绶对你的恩情更重。要知道,他的放榜名次可是比你高。而且为了这等小事,你竟想要污人名声构陷于对方,实是可笑又复可怜。”包拯也是被气坏了,世上竟有如此自以为是之人,真是开了眼界。 范仲淹冷哼了一声,撇了下嘴角道:“张谟啊张谟,以你之才本当有一番作为。可惜,你自己心思狭隘,却是难以造就。安乐侯上告于你的罪状,你既然都已经认了,那便签名画押吧。” 命人将其供状拿到了张谟的面前。 张谟却是仍旧面色愤然,“认了此罪,也不过是去边地走一遭!” 第458章 帝王之术 张谟敢如此说,便是因为他有官身。 这等罪若是放在寻常百姓的身上,定然是打板子戴枷示众。 但是对于张谟这等官员来说,却不算多大的重罪。顶多是调去边远的军州,一样还是个官员。 若是有所建树立下大功,将来还是会步步高升。 只不过他有这样的劣迹,升官便要难上许多。 张谟自己知道事情的后果,才会这样放肆而为,却是已经有了最坏打算。 一个人的内心,竟然嫉妒和自私到了这等有些癫狂的地步,也是少见了。 提笔在供状上签字画押,张谟竟有种大义凛然之感。 包拯摇了摇头,“张谟,你身为两榜进士,东华门唱名之人,为何心胸竟如此狭小自私。若是你能改了这个毛病,将来未尝不可做出一番事业。可惜了,你有此劣迹终难成器。” “你觉得造作院的将作监丞是个好位置,可以受安乐侯的提拔赏识。你却不知道,你所在的秘书省也是清贵之所。若是你自己有志气,难道还怕将来不能够一展所长官拜中枢吗?”范仲淹也有些惋惜的道。 “学生不过是气不过,这心中的念头便不能通达。”张谟的嘴依旧很硬,“想来被范知府找到,也是学生事机不秘罢了。若是没有露出破绽,我一样还是在秘书省为修撰。” 范宇看着这个家伙,摆了摆手道:“你嫉妒那徐绶,却要将本侯牵连进来。试问哪一个上官,会喜欢有你这样的下属。莫要以为大宋优待官员,便不能奈何于你。身为大宋官吏,亦须懂得官吏之间的底限。如今你已破了底限,难遇贵人。” 这话在官员之间,是极难明说出口的。但是范宇却是个勋贵,并无这等顾忌。 包拯与范仲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范宇的这番话,其实对于张谟是有些诛心的。 要知道张谟做这些事,一个是因为嫉妒,一个便是想要攀附范宇这个权贵。而范宇的这些话,却是击穿了张谟攀附权贵的心思,给他定了性,使得他再难有攀附之人了。 张谟闻言神情一怔,却是呵呵冷笑。 范仲淹摇了摇头道:“此案清楚明白,本官便就此宣判。张谟心思狭隘善妒诽谤上官,议为琼州检讨。就这样吧,张谟,你可以走了。” 挥了挥手,范仲淹和赶苍蝇一样,显然心情大坏。 今日审了个案子,原本以为能抓住炙手可热的安乐侯小辫子,使自己回京一战成名。 谁知道却是一脚踩了张谟这坨屎不说,还收了个仆妇秦香莲外带两个孩童。 范仲淹怎么样,怎么觉得自己这纯属流年不利。 包拯看出来范仲淹心情不佳,便拱手安抚道:“范知府,碰到这等人非知府之错,实是其咎由自取牵连他人。如今这人不日便会被赶出京,也算是范知府为我大宋朝廷做了一件好事。” 范宇此时摇了摇头道:“范知府秉公断案,本侯十分钦佩。还要在这里多谢范知府为本侯伸张正义,否则我便被人凭空污了清白。公堂之中,便不与范知府多言,范知府与包直阁若是有暇,可去我城外的庄园作客。今日之事已了,本侯这便告辞了。” 包拯也点点头道:“不错,此间事了,我也要告辞了。” “两位请便,今日便不招待两位了,还请慢走。”范仲淹起身对两人拱了拱手道。 范宇和包拯两人出了开封府,便回头看向开封府大门上的牌匾。 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开封府三个大字甚是厚重威严。 包拯道:“范知府亦是能臣干吏,甚得官家看重。却不想一回京,便碰到了这等案子。不过也好,以他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想来不日便会另有高就。经过这件事情一闹,亦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凌厉。” 范仲淹当初被贬为外官,便是因为官家赵祯废后,而范仲淹却纠结朝臣极力劝谏阻止,这才若恼了官家。否则的话,范仲淹现在的官职可不止于开封府知府。 “包直阁,范知府为人亦是清正之辈,如今虽然刚刚回京,想来官家还会另有任用的。”范宇点头道。 两人正说着话,还没走出去两步,便看到一个小黄门手捧着圣旨,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之下来到开封府。 范宇与包拯对视一眼,便又跟了进去。 这显然是官家有了旨意,却是让两人都有了好奇心。 小黄门所带来的旨意,竟然是给范仲淹又加了两个实职,一为吏部员外郎,一为判国子监。 如今范仲淹一下子身兼三个实职,这在冗官遍地的大宋,可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看这架势,根本就是冲的拜相去的啊。 知开封府,这等于是汴梁的市长。吏部员外郎,则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编外的副部长。还有判国子监,这等于后世的党校校长。 眼看着小黄门宣旨离去,范宇和包拯两人都没回过神来。 范仲淹接了旨,却是看到两人又回来,不由得皱眉。 “两位今日怎么不愿离开这开封府了?莫不是还要在这里用饭。”范仲淹虽然语气不是很好,可是却并无生气之意。 “今日却是要恭贺范知府了。”范宇对范仲淹拱了拱手道。 “不错,今日却是范知府的大喜之日。”包拯也笑道。 范仲淹呵呵一笑,“两位既然要恭喜于我,那便在这里用顿便饭。想来那秦香莲做些简单的饭食,还是可以的。” 范宇一听就哈哈大笑,“那还是算了,改日范知府再请,本侯告退。” 包拯也急忙摆手,“免了,此等尴尬之事,吾等消受不起。” 他们两个人都与秦香莲之夫陈世美的死有关,哪里敢吃秦香莲做的饭。万一秦香莲使了心思,只怕吃不死也会吃的上吐下泄。 看到两人逃也似的走了,范仲淹才哈哈大笑,算是微微的出了一口气。 官家今日又给自己加官,显然是有为了制衡宰相吕夷简的心思。 汴梁城中看似平静,却是在帝王之术下,又要起番争斗了。 第459章 不要给我惹麻烦 范宇和包拯两人也不是傻子,虽然互相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多少都已经有所觉。 他们刚刚还聊起范仲淹会被官家重用,这结果马上就来了。 互相告辞之后,各自回转。 范宇在庄园里过了两日,便等到了郭喜的再次求见。 郭喜这一次老实的多,见到范宇之后,便急忙行礼。 “侯爷,这一次小人过来,是想问问皇太弟所托之事,侯爷可曾寻到门路。”郭喜躬身道。 “门路?”范宇不由一哂道:“什么门路,我不清楚。不过,粮食要的多了,我可没什么办法。” 郭喜一听有门,便急忙陪小心道:“侯爷果然神通广大,这等大事都能有了眉目,足见手段高明之极。只是不知道,侯爷能买来多少粮食?” 范宇却是笑看着郭喜道:“你不要问我能弄到多少,你先说说你要多少粮食?” 听了范宇的话,郭喜微微寻思了一番,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然是越多越好。”郭喜边说边思考着道:“怎么也要二十万石,才可补上南京道的窟窿。若是少了的话,便有些不足了。” 范宇看着郭喜的表情,却是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以为然。 这家伙是个做生意的,嘴死的很,定然在打马虎眼多报了。好不容易能弄来粮食,郭喜当然要报得高一些,如此还能存下一些储备。 可惜的是,范宇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早就有了算计。 “你要的太多了,我这里只能弄来五万石粮食。”范宇摇头道:“就这么些粮食,也是凭了我的这张老脸才求告来的。你若是嫌少的话,我便没有办法了。要知道我大宋官家,对于存粮甚为看重。若是知道我将粮食卖给辽国,定然是要治我的罪。” 郭喜望着范宇光滑紧致的‘老脸’不由得踌躇,五万石的粮食,却是比南京道所需差了一半。 可是不要的话,就没有了。而且这可是安乐侯搭上自己的颜面求来的,若不要就得罪了人。 “侯爷费心了,这五万石的粮食却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只不知这些粮食现在哪里,几时可以让我装船运走?”郭喜问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就在常平仓,那官吏已然买通,我告诉你如何交易便是。但有一点,这些粮食比市面上的粮价要高出两成来。丑话先说到这里,你若去市面上收购粮食,定然也会引得粮价上涨。因此,这高出来的两成也不算我占了你的便宜。另外,你若是嫌粮食不够的话,想私下去市面上的收购,便须防着粮价涨上来。否则朝廷若是要动用常平仓的粮食平抑粮价,私下卖予你粮食之事便会露馅。” “我身为太后义子大宋的侯爷,顶多就是受官家的训斥。可你就不同了,虽是辽国人,却是杀了也就杀了。我说这许多话的意思,你可明白了。”范宇笑着问道。 郭喜直接就吸了一口凉气,这位安乐侯真是好手段,这是要完全控制住辽国收购粮食的渠道啊。 自己若是真的敢私下收购粮食,引得粮价上涨,怕不是自己这条小命,便会交待在大宋。 如此一来,自己若是想要悄悄的收购粮食,也几乎没有可能。以南京道所需粮食之多,定然收购的数目不会小。要说不会引动粮价,那根本就不可能。 在郭喜看来,安乐侯就是要将辽国采买粮食的生意,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 既然范宇已经这么说了,郭喜敢不听吗?他当然不敢。 正如范宇所说,只要郭喜敢不听话,就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就是跑回辽国,也就是范宇给皇太弟传句话的事。 郭喜躬身道:“小人明白,可是皇太弟所交予小人的差事,却是也不能不办。若是只有五万石粮食,实在是有些不够。侯爷还有没有办法,多弄一些粮食来,也让小人将差事办的漂亮,皇太弟也承侯爷的人情。” 郭喜的这些话,却是都在范宇的预料当中。 “你不用急,这一次是五万石,待你将粮食送回辽国再过来的时候,便又能筹集五万石粮食。你须知道,粮食不是凭空而来的。”范宇笑道:“若是你非要一下运送十万石粮食回去,那便等上一些时日也是可以。如何来做,便要你选了。” 想了想,郭喜知道安乐侯说的没错。五万石粮食对于整个南京道来说确实不多,可是安乐侯能筹集来,可也是不小的本事。 这可是私下筹集粮食,五万石就不是小数目了。 “小人并无意见,一切都依侯爷所言就是。”郭喜做出佩服之状拱手道:“我代皇太弟对侯爷表示谢意,也代南京道的百姓们,对侯爷表示谢意。” 范宇一摆手道:“莫要说这些,你不要给我惹麻烦便是。” “怎么会,小人定然不什违背侯爷的吩咐私下收购粮食,我说话算数。”郭喜急忙保证道。 “好了,粮食交接的信物和方式你且收好。只要不太张扬,随时都可以去汴梁的常平仓调取粮食。”范宇点点头道。 郭喜急忙收了范宇推过来的一个匣子,好一阵千恩万谢。 将郭喜打发走,范宇也是一阵好笑。 只怕这家伙还没算细帐,五万石粮食运送回南京道,虽然小有补益,却是暂时的。若是一笔笔的算起来,只怕除去消耗还略有损失。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 众 号【】领取! 这些粮食可不只是送到南京道,而是还要送往正与西夏交战的辽军军中。 范宇起身,也让人备了马车,他准备去趟造作院。 在造作院中,范宇找来了许当,询问活字印刷术搞的如何了。 对于这件事,许当是并不在意的,“侯爷说的什么笑话,不过是铸些活字罢了,又哪里需要费什么脑子。已然熔铸了许多字,可请侯爷移步一观。” “既然如此,你我两人便去看看。如果成了,便立时可有用武之地。”范宇起身笑道。 许当暗中撇嘴,这所谓的用武之地那是必然的。 第460章 创刊号 许当知道,范宇从来不做对自己没用的事。 只要这位安乐侯一有动作,必然是与他自己有关系的。 当两人来到造作院大工棚的一座熔炉前,便有管着熔炉的匠头过来行礼。 “两位上官是何能尊贵之人,今日怎么会到这腌臜之地,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匠头躬身问道。 许当摆了摆手道:“前些时日,我与你所说的熔铸铅锡字,你可做好了?” “已经做了不少出来。”匠头急忙领着两人来到远处的七八个木架子旁,指着这些木架子道:“两位上官请看,这些都是已经熔铸好的,大都是些常用字。若是两位上官急用,也足够应付。” 范宇放眼看过去,这一排木架之上,码着数万的铅锡活字。 他取了几个铅锡活字,掉转过来看那些字铸的如何。却是看到,这些铅锡活字甚为平整。若是现在直接拿去用,也不成问题。 “这样的平整,你们可是将这些铅锡字都打磨过了?”范宇很是满意,看向那匠头道。 “这是自然,我们这里可是汴梁造作院,岂是地方的那些造作院可比。做事情,都是极有章法的。”匠头颇有些傲然道。 许当笑道:“让你们铸造的够用便可,怎么铸了如此之多?印一部书,若无太多生僻字,数千个活字便够用了。” 谁知这位匠头却道:“我等只怕上官不够用,这才熔铸了这许多铅锡活字。到时便如雕版印刷一样,可多排几版,印刷的便会快上许多。” 范宇哈哈一笑,不由得夸赞道:“你倒是有想法,这样确实可以将印刷速度加快一些。” “侯爷,这许多铅锡字,也要用得了才是。若是用不了这许多,岂不是浪费了。”许当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在他看来,这匠头有些拍马屁的嫌疑。 范宇却是不管这匠头是不是有奉承的意思,他知道这些字铸出来,便浪费不了。 “不用浪费的。”范宇摆摆手道:“其实这些铅锡字铸出来的再多一些,也不是问量。我们自己用不了,难道别的印书坊也用不了吗?若是他们不愿意花这个钱,来买铅锡活字,那也没有关系。怕是过不久,他们的生意便要被抢没了。” 许当却是有些不明白范宇的意思,露出费解之色。 “人家不买咱位的铅锡活字,如何会被抢了生意。侯爷这样说,莫不是句气话。”许当疑惑道。 范宇摇摇头道:“这活字印刷之速,远不是雕版可比。至少不用一块块的去雕刻制版,便可排字印刷了。只怕等那些老印书坊将版雕好,用活字印刷的印书坊已经将书卖完了。” 听了范宇的话,许当恍然。这些事他只是没有联系起来,现在一想,还真是这样。 匠头凑趣道:“果然还是这铅锡活字更厉害些,若是需要,剩余的也不过几日便可铸好。” “嗯,我明日便使人过来,将这些活字都运走。”范宇点点头道。 许当此时却是开口道:“侯爷难道又要开一间印书坊不成。” 范宇笑道:“是也不是。” “侯爷这话我可有些听不懂,什么叫是也不是。不是印书坊,要这些印刷用的活字做甚。”许当一脸的懵。 “是一间书报社,都是印些书报社之人自己写的故事,还有一些汴梁城中大小的消息。”范宇指着那些铅锡活字道:“有了这些活字,印刷就变得容易了。每隔数日,便印出来这几日间汴梁城中的大小消息家长里短。” “若是有人感兴趣,自然便会掏钱买一份消息纸回去。看消息也罢,看个热闹也好,岂有不入我彀中之人。”范宇哈哈一笑道。 许当听得目瞪口呆,但转眼便恢复了平静。在安乐侯这里,他早已见怪不怪饱经锻炼。 “听侯爷所说,这消息纸与邸报十分相似,只不过是只说民间之事。”许当点点头道。 “你猜的不错,我将消息纸称之为报纸。”范宇笑道:“这便是我办鹿鸣书报社的初衷。” “鹿鸣书报社?倒是个好名字。”许当来了些兴趣,“不知侯爷这鹿鸣书报社,还能做些什么。若是只有这汴梁城市井消息的话,格局便实在太小,与侯爷的身份十分不符。想来,侯爷所为定然还有深意吧。” 范宇看了许当一眼,便迈步往回走。 许当跟了上来,却也不再发问。因为他知道,范宇若是想说,谁也拦不住。若是不想说,问也问不出来。 果然,出了工棚之后走出去一段距离,范宇才道:“这鹿鸣书报社的作用可是不小,印些汴梁城的市井消息,都是给百姓们看的,也是让更多人被这报纸所吸引的途径。另外,还有一个大的作用,便是朝廷若是施政,只有官吏们知道的清楚。可百姓们呢,却是只能看个告示,仍是一知半解。若是在这报纸之上,将朝廷施政之事讲的透彻,岂不是帮了大忙?” 许当听到这里,不由得露出钦佩之色,“侯爷果真是用心于国事,对朝廷对官家之忠心耿耿,非常人所及也。” 其实范宇却是偷换了概念,将掌握舆论说成了朝廷助力。 即使眼下对许当说的这些话,范宇也没觉得能蒙混多久,只怕这家伙过两天便能明白过来。 不过,只要范宇自己不作死,这书报社便是他手中一件大杀器。 次日一早,鹿鸣书报社的林中友便雇了数辆牛车,将造作院所制的这些铅锡活字都运去了鹿鸣书报社。 他那里已经请了人手,只等着些东西到位。 临走之时,林中友对范宇拱手道:“侯爷,这些东西倒也不难,那些印书匠一看便会。刚刚让他们一同过来的,原本还打算有什么不明之处,也好向这里的工匠们请教。却不成想,一点便透。” 范宇笑道:“这本就是他们吃饭的本事,自然是难不住的。对了,你那里都准备的如何了。可找了一些打探市井消息之人。若是可以话,这几日便可先印一份鹿鸣书报社的创刊号。” “侯爷,这创刊号要如何做?”林中友有些拿不准。 “当然是越精彩越好,多印些民间趣事,千万莫要犯禁便是。”范宇笑道。 第461章 郭净妃之死 林中友听了范宇的话,有些明白了,可是具体的还是并不清楚。 不过,有范宇在,又给他讲了一些细节,这才使得林中友恍然大悟。 铅锡活字装车完毕,林中友便向范宇告辞,随着马车回到了鹿鸣书报社里。 一回到鹿鸣书报社,他便将书报社的所有人都叫了来。 “大伙这几日可要打起精神来,我们书报社如今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便要正式开张。”林中友的目光,扫过了书报社所有人,“这一次能不能成,便须看咱们书报社是否可以一鸣惊人。” 林中友与范宇接触了几回,不知不觉间,也不再那么古板。 虽然还是显得有些忙乱,可是事情却是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 而在汴河边的一座大仓库旁,郭喜郭掌柜,却是正与一名提举常平官交割。 郭喜取出范宇给他的信物匣子,打出取出其中之物,“这位上官,这便是侯爷交给小人的信物,还请上官审验。” 对方核对无误,也是松了一口气道:“信物都对,我这便使人给你将粮食用车拉出来。装船便须你自己找人,你看可好。” “这是自然,若是上官允许,我出人进去将粮食搬出来,也不成问题。”郭喜立时笑道。 “常平仓乃是京中重地,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这位提举常平官笑道:“若是出了事情,怕是要上达天听了。” 郭喜连连称是,可是他的心中却是异常的惊讶。 安乐侯的能为不小,居然能从大宋的常平仓中买下粮食来。要知道大宋的常平仓可是用来赈灾和平抑粮价的粮食,若是少了许多定然会有追究。 而且,看那提举官的样子,怕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对了,这些粮食的价格你都知道了吧。若不是安乐侯的面子,你可拿不到这些粮食。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那提举官似笑非笑的道。 郭喜恍然,立时对与自己同来的一名马车夫挥了挥手道:“将马驶过来。” 那马车夫正在休息,忽然听到郭喜召唤,便立时打起精神将骑车驶到了近前。 “都在马车上?”提举官问道。 “都是金银,请上官点点可对。”郭喜躬身笑道。 待提举官清点完毕,便满意的从马车上下来,“不错,都是成色上好的金银。只是这……”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这辆马车也送予上官了,便省了在这里装卸。”郭喜急忙道。 当即换了常平司的车夫,将这些金银运去了常平司。 三司使程琳却早已经在常平司里守着,运送金银的马车一过来,他便登了车。 在车上看到那些金银,却是大为欣慰。 五万石的粮食居然卖了一个大价钱,这使得程琳恨不得立刻再卖个几万石才好。 此时常平仓中的粮食都是两三年的陈粮,而再过一个月左右,便可粜新粮了。 因此这些陈粮被卖了一个好价钱,也没有人会感觉不好。 三司使程琳主掌整个大官的钱粮,他最是明白有了这些金银却是对大宋的帮助不小。 如今虽然看上去大宋繁华无比,可其实却是暗流汹涌。冗军、冗官、冗费,使得大宋自己陷入泥潭。 有了这些金银,程琳便能做许多事情,可便得朝中一些矛盾得以解决。 想到这里,就连程琳也不得不佩服安乐侯聪明。 也不知安乐侯的脑袋是如何长出来的,竟连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常平仓虽然卖掉五万石粮食,可是这点东西对于大宋来说并不算什么,何况还换来了金银。 最让程琳所佩服的,便是范宇的算计。不但早已经判断出辽国后勤会出问题,还算好了卖与辽国多少石的粮食合适。 若是让程琳自己来的话,怕是只要价钱给的高一些,他定然能卖多少便卖多少。 可是这样一对比,便可分出来高下。 几日后,汴梁的皇城之中已是焕然一新。造作院的工匠们,已经将整个皇城中的琉璃门窗都换好了。 放眼望去,如今的宫中与以往相比,更多了一份夺目光彩,亦更显得富贵无比。 官家赵祯,在崇政殿的台阶上四面张望,心中甚为满意。 只是他这满意的感觉还没有维持多久,便看到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进来。 “官家,大、大事不好!”小黄门一句话没讲完,便喘成了一片,有些接不上。 守在赵祯身边的陈琳却是有些不高兴,显然是嫌弃这小黄门坏了规矩。 “成何体统!”陈琳瞪了那小黄门一眼道:“慢慢说莫要着急。” 那小黄门等喘息均匀了,这才拱手道:“官家,那、那郭浄妃,她、她死了。” 郭净妃是谁大家的心中十分清楚,那可是官家赵祯的废皇后,身份岂能低于他人。 赵祯的嘴张开,却是没能说出什么来。他自问与郭净妃夫妻一场,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如今郭净妃死了,却也让赵祯的心中感觉到有些空落落的。 看到赵祯没有继续说什么,陈琳便盯着那小黄门。 “郭净妃,她是如何薨了的,当时可有谁在场!”陈琳就此盯着那小黄门不放。 “小的从冷宫之外经过,发现、发现郭净妃所居之处有些异样。原本郭净妃的两位贴身侍女,总会有一个守在冷宫门口。可是小的这一次经过之时,却没看到。”那小黄门连说带比划的道。 赵祯急忙问道:“然后呢,你进去了没有。” “小的自然进了冷宫,只是刚刚进去,便听到里面有仕女哭嚎之声,而室中郭净妃的尸身便呈眼于眼前。听她的那两位仕女所说,乃是郭净妃恨官家待她无情。想必是心中不愤,又被打入冷宫。因此,陷入绝望才有此过激之举。她们两个仕女被支开,郭净妃便自戕于冷宫之中。”小黄门极其不安道。 赵祯心中一颤,才开口道:“你可确定,郭净妃已薨了?” 小黄门点头道:“郭净妃手腕被她自己用琉璃残片划开,血流了满地,想是流得干了,回天乏术啊。” 赵祯听到郭净妃死的如此之惨,也是心中不忍。 “你且带路,我们去看看。”赵祯情绪略显低落的道。 第462章 命其自辩 郭净妃乃是废后,赵祯的第一任皇后。 这个时候突然死去,怕是会掀起一阵风波。 如今这个时间,曹皇后刚刚怀孕不久,而郭净妃便自杀了。以朝中大臣们复杂的心思,难免不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大家都会觉得,这里面涉及到了宫中的争斗也说不定。 而宫中却是定然会有人借题发挥散播谣言,惹是曹皇后因为遭人病诟而动了胎气甚至流产,怕是才会随了谋些嫔妃们的心意。 此时赵祯却没想这许多,只觉得头脑发涨,让小黄门快快带路。 陈琳急忙也跟上,免得官家急切之间又出什么问题。 一行人快步来到冷宫瑶华宫,赵祯迈步便往里面走。 陈琳对着身后一队侍卫使了眼色,立时便有四名侍卫抢到了官家前面,先一步进了瑶华宫。 瑶华宫内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仕女。 待官家赵祯来到郭净妃的寝室,便看到郭净妃面色青白的仰躺于榻上。 而在榻前的地面上,则流了大片的暗红色血液,一股血腥气令人极其不适。 侍卫已经将两名仕女控制住,都等着官家发话。 “你们是何时发现郭净妃薨了的。”赵祯看向两名仕女问道。 “婢子两人刚刚发现不久,之前郭净妃说,宫里的一些衣物该洗了,便命婢子们去汲水洗衣,她说要睡一觉。”其中一名仕女战战兢兢的答道。 赵祯闻言叹了口气,又问道:“郭净妃之前的这些天里,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另一名仕女露出回忆之色道:“在数日之前,婢子与别的宫的姐妹聊天,听说现在的曹皇后已经有了身子。回来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郭净妃。郭净妃起初之是冷笑,后来一日夜里大发雷霆,还乱摔东西。” “自那日起,郭净妃便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咒骂不已。婢子偶尔听了一句,似乎是在说什么薄情寡义,还有什么此生无望之类的话。婢子等人倒是想劝郭净妃,可她却说婢子等人看她的笑话。不过数日,谁知道郭净妃便想不开……”这名仕女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讲了出来。 另一名仕女也惶恐点头道:“我也听到了两次郭净妃自言自语,只是郭净妃看到我们,便冷着脸不再说了。我们两人一直在小心伺候着郭净妃,可从来没有半分怠慢,更不敢有丝毫嘲笑,从来对于郭净妃都是敬重有加。郭净妃之事与我们两人无关,还请官家开恩。” 赵祯摆了摆手,一脸的烦闷道:“将她们两人带下去吧。” 侍卫得了吩咐,立时便将两名仕女带了出去,关在瑶华宫的其他房间之中。 “官家,可否让内臣探视一下郭净妃的死因?”陈琳此时对官家赵祯躬身道。 “嗯。”赵祯只是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琳上前看了看郭净妃的瞳孔,又看了看郭净妃被划开的手腕,便从地面上的血液中捡起一片琉璃,用床单擦了。 他退了回来,将琉璃片放在手中道:“官家,郭净妃并无中毒迹象,实是自己用这片琉璃划开了手腕的脉博,从而失血过多而死。” “唉,郭净妃本是妒妇,当初若非抓伤了我,也不会被废了后位打出冷宫。她本就脾气骄横,关入冷宫也没能改掉。这一次显然是曹皇后有了身子的消息刺激了她。一时没想开,才会做出这等极端之事来。”赵祯连连摇头。 郭净妃如今不过二十岁,还是极其年轻的。 虽然赵祯对这郭净妃十分不喜,可毕竟也做过夫妻,一时唏嘘不已。 “官家,郭净妃已弘薨了,理应及时入殓才是。”陈琳提醒道。 赵祯点了点头,对陈琳吩咐道:“此时便交由你来办吧。郭净妃虽是废后,但毕竟也曾是皇后,便按后礼来装殓。另外命人去传政事堂的两位相公到崇政殿,此事要对天下有个交代。这里也在派人把守,郭净妃是自杀的这事,不可外泄,你可明白。” 陈琳心中一沉,立时躬身道:“内臣明白,定不会使官家为难。” 赵祯在侍卫的簇拥下回了崇政殿,陈琳却是带着几名侍卫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回到崇政殿中没多久,陈琳便也回转。 “启禀官家,瑶华宫里的事情已经办妥了,郭净妃自杀之事也不会另外有人知道。”陈琳拱手复命道。 那两个伺候郭净妃的仕女,显然也是被处理掉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吕蔡两位相公可曾请到。” “两位相公便在殿外,官家可随时召见。”陈琳躬身道。 “宣两人进来吧。”赵祯点头。 陈琳转身请了吕夷简与蔡齐两人进了殿,又将殿中的侍卫与小黄门都赶了出去,才站立于官家赵祯的身后。 “官家此时相召,不知是有何等急事?”吕夷简看到陈琳居然将侍卫和小黄门都撤了,感觉出事情有些严重。 “不瞒吕卿与蔡卿,就在刚才,郭净妃已经自杀身亡了。”赵祯颇为无奈的道。 “什么!”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同时大吃一惊,那郭净妃虽然是废后,可也曾是皇后,说死就死了。 “官家,郭净妃是如何自杀而死的,莫不是有人陷害于她吧。”吕夷简最先的反应,便是不相信郭净妃自杀。 陈琳这时开口道:“吕相公,郭净妃确实是自杀,是我亲自验的。手腕脉博被她自己用琉璃片划开,失血过多而死。我与官家赶到之时,郭净妃的血也已流干。”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面面相觑,却一时作不得声。实在是郭净妃死的太惨,让两位相公有些震惊。 蔡齐忽然道:“郭净妃之死,必须有人要负责。近来宫中更换琉璃门窗,却是给了郭净妃自杀的机会,请官家治其以罪。如此,也可使得皇城内外的非议小一些。”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显然是冲着安乐侯范宇去的。 虽然这是摆明了要坑安乐侯,可是却也不无道理,使得官家赵祯有些动意。 吕夷简却是皱眉,“官家,可宣安乐侯前来,命其自辩。” 第463章 在下有些私事 吕夷简这么说,就等于给范宇机会。 他对蔡齐这么直接的坑范宇并不赞同,蔡齐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让范宇背上罪名,怕是后果根本就无法收拾。 安乐侯乃是李太后的义子,于患难之中见真情,向来十分亲厚。 不说安乐侯会不会被官家治罪,就是真的治了罪,李太后也定会让官家收回成命。 到了那时,蔡齐这位参知政事,便会成了里外不是人的家伙。 蔡齐却是不解,抬头去看吕夷简为何回护范宇。 赵祯听了吕夷简的话,点点头道:“那便派人去请安乐侯过来吧。” 其实在赵祯的心中,刚刚也只是意动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将范宇拉出来治罪。 真如此做了虽然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是这样就更显得欲盖弥彰。而且李太后定然不会不管,连宫里也得不到清宁。 而唤安乐侯范宇过来,其实也只是想要让范宇给参谋一番。 不过是一刻的时间,范宇便被小黄门给请了来。 他之前在造作院里正看百工技院近来的情况,便接到了官家相召的消息,这便赶了过来。 范宇一进崇政殿,便对官家行礼道:“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不知官家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他一进来便发现今日有些不寻常,崇政殿内的侍卫们都被撤了。 这种情况只适合谈论机密之事,显然是官家不欲张扬。 “安乐侯,今日废后郭净妃薨了。”赵祯略显惆怅的道。 范宇听到这个消息也显吃惊,“郭净妃年纪甚轻,为何突然便会薨了,莫非是她身上有何隐疾。” 蔡齐此时却是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享净妃并无隐疾,而是自杀。说起来,此事与安乐侯还有些关系。你为宫中改装琉璃门窗,使得宫中各处皆为琉璃门窗。但是郭净妃自杀之时,却是用的琉璃碎片,显然是出自琉璃门窗之上。若非是你媚上,急着为宫中换装这些琉璃门窗,那郭净妃又如何会自杀,如何会轻易便薨了!” 范宇看着蔡齐,这个家伙有多恨自己,这种关系也能扯起来联系上吗? “蔡相公,你这话是何道理。”范宇两手摊开道:“假如蔡相公欲要寻死,买了根绳子上吊了,难道要找卖绳子的去算账吗。或者你不想上吊而死,非要碰墙一头撞死,难道这也要怪房主吗?” 连着两个比喻,都是蔡齐相公要寻死。听范宇讲的有趣,却是使得官家赵祯的心情好了一些。 “安乐侯,不得对蔡相公无理。”赵祯摆了摆手制止道:“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与蔡卿斗口舌之利的,而是知你足智多谋,想让你替我也参详一番。如何使郭净妃自杀之事,不被民间胡乱议论和诟病。” 蔡齐差点被范宇的那些话给气死,只觉得今日里是真的晦气。 他本想反唇相讥,谁知道官家却也抢先开口制止范宇接着说,他若再开口便显然是他的不是了。 蔡齐还想着刁难范宇一番,没想到反而差点将自己给憋出内伤来。 “官家,郭净妃薨了这等事,在民间是免不了有些猜测的。”范宇拱手道:“只是自杀之说,却显得是给皇家抹黑,和更多猜测的原因。因此,郭净妃定然不能是自杀而死。依臣之见,郭净妃应是易怒伤肝,肝不藏血,患了血崩之症,从而亡故的。官家仁厚,便予以后礼葬之才是。如此,民间无端猜测皇家之事的人也不会多。” 原本吕夷简其实也是想要给郭净妃安个暴病而亡的死因,并没有范宇所说的这样详细。 待听到范宇说郭净恳易怒伤肝,吕夷简便极为赞同。 这个死因可是正说到点子上,当初郭净妃便是因为吃醋,暴怒之下抓伤了官家,这才被气急了的官家废了后位。 如今又是易怒伤肝死于血崩,两边就能对上了,更显得合情合理。 “官家,安乐侯此议确是不错,臣也是赞同的。郭净妃善妒易怒之名,在民间已有流传,如此便显得合乎情理。”吕夷简连连点头道。 只有蔡齐看不明白,吕相公今日怎的如此向安乐侯示好。要知道那可是个勋贵,文官与勋贵走的近了,便会为人所不耻。 官家赵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若是别的理由,想来是挡不住那些民间的各种流言。 但是以这个理由宣布,却是不会多生波澜,如此便也等于间接的保护了怀孕的曹皇后。 “吕卿,郭净妃的谥号,还有章程都让礼部拟出来给我看。”赵祯沉吟着道:“传我的旨意。郭净妃新丧,凡是我大宋子民,三日之内皆不可饮酒娱乐纵情声色。” “官家放心,只要宫中并无反对,此事便交给臣就是。”吕夷简躬身道。 赵祯这才算是松口气,“你们且先回去各自行事便好。” 郭净妃之死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而果不其然,汴梁城中关于郭净妃的死因出现了各种猜测。 只是很快开封府便在汴梁各处的醒目位置贴出告示,告知城中的百姓郭净妃死于血崩。 如此一来,关于郭净妃之死的流言蜚语很快便平息下去。 本来在范宇看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道,引出来另一件事。 这一日范宇正在造作院中听许当汇报,却有人来报,说是三司判官张尧佐来访。 造作院本就是属于三司所管,三司判官过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范宇也没当回事,便让人将这位张尧封判官请了进来。 张尧此人不过是四十岁的年纪,相貌倒是颇为英俊,只是举止之间略显刻意,显是做这判官不久。 “下官见过侯爷。”张尧佐一进到范宇的值房,便对他躬身施礼。 范宇起身还礼道:“张判官太客气了,大家都归三司所辖,不必这么多礼。” 许当也对张尧佐拱手道:“张判官,我也有礼了。” 就品级来讲,许当与张尧佐是一样的,倒免了上下级的计算麻烦。 只是张尧佐与许当互相问候之时,显然有些神思不属的意思。 “怎么,张判官可是有什么心事不成?”范宇皱眉问道。 “在下有些私事……”张尧佐说着,却将目光看向许当,显然是要赶人了。 第464章 算计的不错 许当见到对方这神色,便看向范宇。 他是范宇的下属,自然是要看范宇的眼色才能离开。 范宇点点头,“既然张判官有私事要与我谈,那么许兄便先回避片刻吧。” “侯爷,下官告退。”许当对范宇一拱手,又对张尧佐道:“张判官请便,我便失陪了。” “得罪之处,还望莫怪,改日我定然做东,向许少监赔礼。”张尧佐也极为客气道。 待得许当出了范宇的值房,范宇便看向这位三司判官张尧佐。 “张判官,这里本是公事值房,你有何私事要说,还请莫要绕弯子才是。”范宇伸手一让,自己便坐了回去。 张尧佐的年纪比范宇大了一倍还多,可是对于范宇却不敢有丝毫失礼。 他对范宇压低声音躬身道:“安乐侯可知道宫中废后郭净妃已薨之事?” 范宇如何会不知道,这件事官家还召他去议过事,当然清楚。只是看这位张尧佐的意思,似乎还有什么大秘密不成。 “倒是知晓此事,不知张判官所说的私事,是否与郭净妃有关?”范宇有些诧异道。 张尧佐看了看门外,这才对范宇拱手道:“这件事不但与郭净妃有关,还与侯爷有关系。若非下官的侄女在宫中还有些地位,亦不知其中关节。只因得了一个消息,对于侯爷甚为不利。下官想着,你我皆为皇亲,于情于理,都应该告之侯爷一声才是。” 范宇想了想,这位得到消息这么晚,还跑来向自己卖人情,也是难为他了。 只是对方还说自己也是皇亲,这话却是从何说起?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姓张的皇亲。 不过,汴梁城这么多人,有些皇亲没落却也不是没有,范宇倒是没在意。 “看来张判官定然知道一些内幕,若不妨碍的话,请讲便是。”范宇对张尧佐拱手笑道。 张尧佐看到范宇对自己有些客气,便一拱手,坐在了值房的一张椅子上。 “此事说来怕是侯爷还不信,那郭净妃并非如外界传言一般是血崩致死,而是死于自杀。”张尧佐偏着头神秘低声道。 范宇挑了挑眉头道:“此事不论真假,还请张判官勿要声张。否则的话,官家那里谁也说不过去。” “这是自然,此事我仅限于告诉侯爷一人罢了,下官是不会对他人说起的。”张尧佐接着道:“而这位郭净妃自杀,却是用的琉璃窗的碎片。因为是侯爷给官家在宫中换装的琉璃门窗,所以宫中便有人指责侯爷包藏祸心。” 听完这话,范宇却是哈哈一笑,“这等事真假且放在一旁,我义母便是官家的生母李太后,岂能容得这些小人搬弄是非。” “侯爷莫要大意,这等传言如何会流到太后的耳中,不过是宫人私下里传言便是了。一时半会儿的,还没什么。若是时间长了,不断的有人在官家耳边说侯爷的小话,这圣眷怕是便会转薄,甚至是使官家厌弃,终究是会对侯爷不利的。” 范宇看向张尧佐,拱手道:“既然张判官来对我说起此事,想来是有办法消除这等对我不利的传言了?却不知如何来做,方可将这等传言消除掉,还请张判官有以教我。” 张尧佐看到范宇果然关心上了此事,脸上便露出笑意道:“侯爷也不用急,我的侄女在官家宫中做美人,颇为得宠。因此,在官家面前也能说得上一些私密话儿。而且,侄女她心地良善,与宫中的嬷嬷和宫女太监们都相处的不错。若是她肯出力,定然能挽回侯爷的名声,使得宫里的猜疑之声消弥于无形。” 听到这里范宇便恍然大悟,这位张尧佐判官,他的侄女定然也姓张,那不就是从杨太后身边选走的张美人吗? 要是这么算起来,还真不算是外人。不过,这家伙跑到自己面前危言耸听来卖人情,可有些不地道。 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但是范宇却没说破,而是要接着看对方表演。否则的话,连对方真正的来意都没弄清,岂不是白费半天口舌。 范宇点点头,似乎十分赞同张尧佐的话,“张判官,如此说来确实要多谢张美人了。只是我向来不愿欠人人情,不知我要何以为报,才能帮得上张美人一些小忙。” 看到范宇这样说,张尧佐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在他看来,这位安乐侯还是年轻识浅,被自己三言两语便给拿住。果然便如自己所想一般,拉上了关系。 只是张尧佐口中却道:“侯爷这是何意,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难道非要侯爷有所报答,我侄女才要帮侯爷吗?她不过是心地良善,知道侯爷无辜,所以才如此做的。说真的,倒是并无所求。” 范宇有些意外,要是这样的话,应该做好事不留名才对。专门跑过来和自己说,那至少也是个拉关系啊。 干笑了两声,范宇才道:“这个……张美人真是心地太过纯良,无以为报,倒是让本侯颇为可惜。” 张尧佐却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那傻侄女自己觉得在官家面前得宠,便天真的以为这世上就她最是幸运,显得有些没心没肺。我这做伯父的,却不得不替她担心。听闻侯爷近日献了一位西域美人进宫,官家也很是在意。若是……” 听到这张尧佐提起西域美人,范宇心里就有些腻歪。此事自己也是差点受了还玉公主的家暴,什么西域美人不美人的,关自己屁事。 “此事张判官休要再提,那西域美人不过是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托我送进宫的,与我的关系并不大。”范宇摇摇头道。 “下官并非是要侯爷对那西域美人如何。”张尧佐笑道:“下官的侄女也是出自杨太后的宫中,那西域美人也是在杨太后身边调教。一样的根脚,只要让她们两人交好便是。听说侯爷这造作院里出产一种琉璃水银镜,还请侯爷送一面去宝慈宫,便言是我这位伯父替她置办的便好。” 范宇对这位张尧佐不由刮目相看,这家伙的脑筋挺好使。只须一个小小的信号,便使得张美人有由头去宝慈宫杨太后面前混个脸熟。 而且张美人本就出自宝慈宫中,杨太后自然也是青眼有加。水银镜又是李太后义子安乐侯送去的,更是大涨张美人的声势。 那西域美人别说心眼好不好用,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只能张美人马首是瞻。 这位张判官,算计的不错。 第465章 侯爷高明 范宇抬眼漠然的看了这位张判官一眼,却是并没开口。 张尧佐却是觉得有些不妙,似乎安乐侯对他有些不满啊。 “侯爷放心,这琉璃水银镜,下官出三倍的价钱买下来才显得出诚意。”张尧佐不由有些心疼道。 张尧佐是眉眼通透之人,不用明说便已经知道,自己在安乐侯的面前耍小心眼,被看穿了。 刚才拉关系竟然失败,这使得张尧佐颇有些受挫感。 范宇这时才道:“张判官,你若是直接说你是张美人的伯父,我自然会以礼相待。你却以宫中私秘来对我言说,这却不应是皇亲的作派啊。” 只这一句话,便让张尧佐流了一身的冷汗。 他这才想起来,只顾着卖弄小聪明,却连这等明摆着的事都没看清。立时面色一苦,自己的小辫子被安乐侯反手就给揪住了。 “侯爷见笑了。”张尧佐也不敢再装,“此事实非我能议论,只是情急之下向侯爷报个信。想来侯爷得两位太后娘娘喜爱定然无恙,倒是下官多事了。若是下官有搅扰之处,还望侯爷海涵,下官就是此告退。” 眼看着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张尧佐羞愧难当,便打算退走。 “且慢。”范宇敲打完了对方,却不想就这么让对方走,“你说想替张美人讨一面琉璃水银镜,这不过是小事,何须提钱。张美人本就是从杨太后的宝慈宫中出去的,又得官家喜爱。一面琉璃水银镜而已,张美人偶尔去给杨太后请个安,这也是应有之意。我会将水银镜送到杨太后那里,让张美人自己去取便是。” 张尧佐此时有些懵了,安乐侯刚才一句话便差点将自己吓死,现在又说这等话,却是何意。 “这个下官定会告之张美人,让她偶尔去走动。”张尧佐迟疑道。 面对范宇这么年轻的人,他这中年人都有些不知不觉间开始冒汗。 “这就对了。”范宇温和笑道:“我为造作院知事通判,你为三司判官,本都是三司下的衙门。只不知道张判官是负责哪一块的判官啊,若是有需要,也好互通声气。” 张尧佐此时才回过味来,自己这次过来与安乐侯拉关系,这是成了? 将来自己的侄女张美人,在宫中有了这等奥援,怕是想不得宠都不可能。 “下官下官为户部判官。”张尧听到范宇有意与自己互通声气,心里已经喜翻了。 这位可是李太后的义子杨太后的女婿,还是官家的义弟。论起身份和地位,在大宋的勋贵皇亲当中品秩或许不是最高的,但是论到圣眷,应是无人能出其右。 范宇立时眉开眼笑,“张判官居然是户部判官,这每日里怕是过手的钱粮,都是无数吧。” 张尧佐再次感觉到不妙,好象这位安乐侯没安什么好心思啊。 “还、还好,近来户部也没多少钱粮。”张尧佐急忙撇清道。 范宇笑道:“不应该吧,听说近来常平仓高价出手了一批陈粮,还是应该有些钱的。” 听了范宇的话,张尧佐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户部钱粮的收支情况,怎么这位安乐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却不知道,这批陈粮就是范宇卖掉的。 而且,收到的金银也是存入了永通钱庄,没人比范宇更清楚了。 “侯爷竟能知道这许多事,果然不同凡想。”张尧佐连忙打起了马虎眼。 范宇不以为意,“张判官不必大惊小怪,我为官家掌管着永通钱庄,却是知道此事。日后打交道,是少不了的。” “是是是,难怪侯爷知道的这样清楚,倒是吓了下官一跳。”张尧佐急忙点头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范宇却是不客气,接着道:“知道为什么吗?” 张尧佐却是已经被范宇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的不知所措,却也不敢表示不耐。 “是因为我办了一家名为鹿鸣的书报社,其中的有着专门刊登汴梁城中市井间消息的报纸。”范宇看着张尧佐笑道:“这两日便会印出我鹿鸣书报社的创刊号,不如张判官替三司各个衙门,都订上一年的如何?”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张尧佐目瞪口呆。自己就是过来拉个关系,可是没想到被这位年纪轻轻的安乐侯揉过来搓过去,没有反抗余地。竟然还要自己订什么报纸,一订就是给整个三司下面各个衙门都订上一年的。 有心拒绝,可是又有点不敢。这位安乐侯看上去有点喜怒无常,怕是个难缠人物。而且安乐侯圣眷在身,远不是他这个张美人的伯父可比。 咬了咬牙齿,张尧佐觉得安乐侯这是要坑自己一笔钱财了。 “侯爷说个数目,待下官去凑就是。”张尧佐沉声道。 范宇笑着摇了摇头,“这点钱,张判官也还要凑吗?订一份一年的,五日一份,一份一钱。一年三百六十日,也不过七十二钱而已。张判官就是给三司的所有衙门都各订一年份的,也不过是一两贯钱而已。” 听到只有一两贯钱,张尧佐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位安乐侯真是能折腾人,将自己吓的不轻。 “侯爷早说便是,这些钱下官可一力承担。”张尧佐却是又道:“侯爷将这报纸售卖的如此便宜,岂不是赔钱的买卖。若要赚钱,莫如开间当铺赚钱更多一些。” 张尧佐并不明白范宇的用意,却是好心的提起了建议。 “当铺并非良善之业,你我身为皇亲,实是不宜为之。”范宇却是找了足够冠冕堂煌的理由道:“书报社乃是推行教化,可载市井消息,亦可承圣贤章。却是朝堂诸公贩夫走卒,只要识字,便皆可共赏之。唯有如此,才不负我等皇亲的身份啊。” 听了范宇的高论,张尧佐还是认为范宇在做赔钱的买卖。只不过这报纸都是些纸墨章,赔的钱或许会少一些罢了,安乐侯应该赔得起。 范宇若是知道了张尧佐的想法,怕是会当场掐死这家伙。 “侯爷高明。”张尧佐立时拱手露出佩服的表情恭维道。 第466章 这样办就对了 张尧佐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却是觉得这位安乐侯有理想,还有钱。 范宇笑着摆了摆手道:“高明什么,不过是为官家做些事,为皇亲们正个名罢了。” 这话说的范宇自己都不信,而张尧佐却是连连鼓掌,甚是逢迎。 对此,范宇对这张尧佐也是刮目相看,这位不简单,竟也是个可造之材。 “侯爷,这鹿鸣书报社在哪里?我现在便去订上二十份一年的鹿鸣报。”张尧佐显得甚为心急。 从范宇这里得到了鹿鸣书报社的地址,张尧佐告辞之后,便匆匆的去了。 这位出了造作院,才长出了一口气。张尧佐看来,安乐侯真不是个好打交道的。对于他人的话语,张尧佐都能将其性情判断个七八成。 唯独面对这位安乐侯,却是让张尧佐有些摸不到底。 不是额头冒汗,便是心中打鼓,要么便是茫然无措。要说判断安乐侯在想什么,他根本无法猜测。 安乐侯的所思所想,在张尧佐看来,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摇了摇头,张尧佐便按着地址去了鹿鸣书报社。 他到了鹿鸣书报社,提出要给三司各衙门订二十份一年的鹿鸣报,便立时被奉为上宾。 林中友出来亲自奉茶,显得极是热情。 “张兄,你是有慧眼之人啊。我们鹿鸣报堪称雅俗共赏,绝对值得你订阅。”林中友脸上笑的极为真诚,“不但有市井俗事,亦有道德文章,还有话本故事。若是闲暇之时,用来打发时间便再好不过。除了有鹿鸣报,鹿鸣书报社还打算每半月便出一册半月刊号。若是张兄有意的话,亦可早些订下。” 张尧佐干笑了两声道:“这个到时再说,先等你们的鹿鸣报出来,让我三司的各个衙门都看看,若是好的话,再订也不迟。” 林中友哈哈一笑道:“如此便一言为定了。这两日,鹿鸣报的创刊号便会出来,张兄等着看便是。” 两人聊了一阵,张尧佐便急忙告退。这位鹿鸣书报社的社长,有些太过热情,让他不是很自在。 他却不知道,林中友知道有衙门来订阅鹿鸣报,整个人便和喝了一碗十全大补汤一般。这是一个极大的激励,原本觉得可能鹿鸣报可能没什么反响的林中友,现在充满了干劲。 尽管知道可能是安乐侯在中间出了力气,可这也代表着一个好的方向。 若是将来安乐侯能再向其他的衙门也推荐一番,鹿鸣报还怕没有销路吗。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刚刚三司来人,已经给下属的衙门订了二十份一年的鹿鸣报。大伙可都用心些,这创刊号,一定要精彩才好。争取让咱们鹿鸣书报社一战成名才是。”林中友动员道。 一听到有三司衙门的人过来订了二十份鹿鸣报,这可是让这些落第读书人心中便是一振。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觉得不当官便是操持贱业。虽然是在书报社,可也没觉得比那路边代写书信的算命先生更高级了。 但是现在不开张是不开张,一开张便是官面的衙门有了联系,岂非鼓舞人心。 “社长放心便是,这创刊号,定然要让人爱不释手。” 众人轰然应若。 范宇碰到张尧佐这家伙跑来拉关系,本来还没有什么想法。结果对方竟是连哄带吓,想是看着范宇年轻,便起哄骗的心思。 然而范宇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反而将这张尧佐给搓磨的够呛。顺便又利用张尧佐的身份,让他给鹿鸣书报社开个张。 又过了两日,鹿鸣书报社便要正式发行这第一期的创刊号。 范宇正打算下值回城外的庄园,便看到林中友的到来。 林中友一见范宇,便急忙拱手道:“侯爷,明日咱位鹿鸣书报社便要发行第一期创刊号,这等喜事在下想请侯爷露个面助助威。只是来的唐突,却不知道侯爷肯不肯赏脸。” 这家伙说的客气,却是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 不过范宇却是并不在意,这鹿鸣书报社可是自己将来的一大阵地。在发行第一期创刊号之时,自己若是不露面,确实也有点说不过去。 “明日便要发行第一期创刊号?”范宇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应该露面。你且等一等,待我准备一番。” 林中友却是不明白,范宇所说的准备一番是准备什么。 范宇也没多解释,唤来一个杂役,让人去尤二郎哪里取些鞭炮来。 鞭炮这东西,也是尤二郎按着范宇的吩咐制了一批,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林中友看到杂役背了一大麻袋的东西回来,却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侯爷,这是准备的何物,竟然要这许多?”林中友诧异道。 范宇哈哈一笑,“林先生,现在我便同你一起先去一趟鹿鸣书报社。先将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存好,明日有用。另外,我还要看看这创刊号的内容,莫要出了纰漏才是。” “侯爷要过审,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在下求之不得。”林中友急忙拱手笑道。 两人同车去了鹿鸣书报社,范宇让两名护卫将那一麻袋的鞭炮都抬进鹿鸣书报社的一间空房。 “此物最怕火烛,若是引燃了,便会爆炸开来。不便会伤人,怕是还要走水。你可千万要让人看好,莫要出了什么事故才是。”范宇对林中友吩咐道。 林中友吓了一跳,怎么听侯爷所说的这东西,象是火器?只是他也不敢多问,侯爷定然是有用场的,领命去办就是。 待排妥了,林中友便领着范宇到了自己的书屋之中。 创刊号已经先手抄了一份,放在这里,就是供林中友批发校阅用的。 “侯爷您请看,这便是我鹿鸣书院的创刊号,上面的内容有些多,怕是有些费纸,侯爷若是觉得过于靡费,我亦可删减一些便是。”林中友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中却是不愿的。 这鹿鸣报创刊号上的文章,都是众人的辛苦,删减了哪一部分,也是让人心痛的。 范宇大致看了看,这创刊号上的内容,与自己所想的差不多。家长里短、市井争执、无头公案、人间百态、话本故事,也算得上全面用心了。 “不错、不错,这样办就对了。”范宇点头赞道。 第467章 水泄不通 这些内容在后世来说都是见惯了的,一点也不新奇。 可是放在大宋朝,这可是头一份,任谁见了也会有好奇心。 再加上大家的娱乐又少又贵,哪如买一份报纸来得更加便宜实惠。 “侯爷,这创刊号版已排好,现在便可使人印刷。到明日午时,这一万份便可印刷完毕。”林中友向范宇汇报道。 范宇微微颌首,“林先生,这些报纸印刷出来,你打算如何售卖?” 林中友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出身,前面的事情做热火朝天,却是被范宇这一句话给问住了。 “呃这个,我打算让那些探听市井消息之人,嗯,每人分上一些,去、去”林中友却是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范宇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林先生是读书人,却是不知道这些商贾之事也情有可缘。不过,这些报纸若是不售卖出去,便是毫无作用的废纸啊。还是要想办法,将这些报纸售卖掉,让汴梁城的人都能看到才是。” 林中友眉头皱到一起,“要不然,我去找个商贾来,让他来代卖这些报纸。侯爷,你觉得我这个办法如何?” 范宇还是摇头,“林先生,你这办法并不可行,而且这些报纸你要售卖几钱,分那商贾多少钱,又如何保证那商贾都能卖完?” 面对范宇的一连串提问,林中友瞠目结舌。明明读了一肚子的书,却是答不上来。 若是不吃这一口饭,林中友自然有大把的大道理可以讲。但是真的做起事来,却是不敢胡言乱语了。 正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侯爷所问,在下实无良策。想来侯爷已经有了一些想法,莫如指点在下一二。”林中友看到范宇嘴角带笑,便明白过来,立时对范宇拱手道。 对于如何售卖报纸,范宇自然是知道的。报纸这东西的利不大,就是这一万份报纸都卖出去,一份一钱,也只不过是十贯钱而已。 如此多的数量,却只有这么点的钱,实是最繁琐不过。只怕商贾才不会接这等生意,那是要赔死的。 “此事倒也简单。”范宇也没有卖关子,对林中友笑道:“咱们鹿鸣书报社的报纸,本就没打算挣这售卖的钱,而且这东西的利也极薄。一份报纸书报社要卖出去只收一钱,那么到了市井之中代卖,一份报纸要想生利,至少须两钱才行。一万份也没有多少钱,哪里会有商贾来接手售卖之事。只要找些流浪的孩童来,从中选出一些老实听话的,给他们每人五十份,令其去市井之中叫卖便是。” 林中友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我这脑子已然不太灵光,还好侯爷有主意,否则的话明日便成了笑话。”林中友不由得有点后怕道。 “林先生初次接触这等事而已,日后见得多了,便也不会当成个事情。”范宇哈哈一笑道。 范宇在林中友的带领之下,又去后面的印刷所在看了一圈,这才离去。 林中友得了范宇的指点,立时招呼人去找些汴梁的流浪儿来。 报纸这东西也是新出现的,范宇也没指望报纸会一下子便在汴梁城中大红大紫。 只须将报纸卖出去一部分,便可造成一定的影响。若是能卖光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范宇走后,林中友可是忙了起来。鹿鸣报创刊,这便如他的孩儿出生,实是放心不下。若不能事必躬亲,对他人实在是不够放心。 过得不久,便有一些流浪儿三三两两的来到了庇鸣报的门外。直到没有流浪儿再过来,已经足足聚集了四五十个流浪儿。 林中友一数这些流浪儿,感觉还是有些少。但不见再有人来,他只能先用着这些流浪儿。 “明日,我鹿鸣书报社创刊。你们这些孩子们明日便给书报社做些活计,若是做的好了,便是个长久的活计,也能混个温饱。”林中友温和笑道。 “这位大官人,我们要先知道是个什么活计才好啊。”立时有流浪儿起哄道。 林中友早已在范宇那里问到了办法,此时之须照本宣科便是。 “这个活计,便是替我鹿鸣书报社代卖报纸。”林中友笑道:“一份报纸卖出去是两钱,你们自己便可留一。若是每天只卖十份报纸,便可赚十钱。卖的越多,你们也可赚的越多。报纸可先让你们代卖,记得将本钱还回来便可。” 这点小钱,那些商贾是看不上的。但是对于这祡汴梁城中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儿来说,便是一个可以维持生计的活计。 流浪儿们听林中友说的有趣,不由都轰笑起来。 过了一夜,天色大亮之后,范宇便又来到鹿鸣书报社。 看着一沓沓的报纸被绳索捆成整齐的一沓沓的,范宇也颇有些兴奋。 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今日便要出笼了。 待得到了午时,鹿鸣报创刊号便要正式开始售卖。 林中友来到范宇的身边,眼中还有血丝,显是一夜没怎么休息。 “侯爷,现在要让那些报童领聚报纸吗。”林中友问道。 范宇笑了笑,“可以,先让他们领了报纸等一下。待咱们放完鞭炮,便可分头到汴梁各处去了。” 报纸的分发很快,那些报童每人领了数十份报纸,便被告之,先聚在书报社的大门口等着。 范宇看到都准备好了,便对自己的护卫挥了挥手。 立时一大卷红布被两名护卫用竹杆挑了起来,拉成一长长的一个条幅。 条幅上写:鹿鸣书报社今日开业大吉,热烈庆祝创刊号发行。 只是这还不算,又从大门里涌出来数名护卫,手里都持长杆,挑着一大长串的鞭炮。 随着范宇的一声令下,那些鞭炮被点燃。 噼哩啪啦 一声声鞭炮的巨响,便传出去很远。 而近处的林中友,还有那些书报社中之人,连同那些报童们,全部都被吓了一大跳。 又是爆炸的火光,又是四散的清烟,还有飞舞的碎纸屑,平添了无数的热闹劲。 这样的动静闹了起来,以爱看热闹的汴梁人风气,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只是片刻间,便聚拢过来数千人之多,将街道也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第468章 开门红 汴梁百姓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场面?又是横幅又是火光连闪不断的巨响还冒青烟,这简直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等到鹿鸣书报社门外的鞭炮燃尽,立时便有许许多的好事之人涌了过来,交头接耳的打听发生了何事。 立时便有眼尖的,看到了鹿鸣书报社的横幅。 “哎哟,这鹿鸣书报社今日动静如此之大,却原来是开业有喜了!”有人叫道。 “什么叫创刊号?那是何物。”也有人不解。 范宇推了推目瞪口呆的林中友道:“林先生,此时应当由你这个鹿鸣书报社的社长给大家宣讲一番,以宣扬我鹿鸣书报社的宗旨。” 林中友此时对于安乐侯的奇思妙想佩服的很,心中暗道,这样也行? 听到安乐侯对自己说话,他才反应过来。 立时点头,迈步来到鹿鸣书报社的大门的台阶上。 林中友清了清嗓子,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父老,我为鹿鸣书报社的社长。今日我鹿鸣书报社开业,乃是发行第一期的创号的大喜之日。我鹿鸣书报社,所为之业,便是凭借我等读书人的绵薄之力,使得诸位父老开阔眼界增长见闻。我鹿鸣书报社每五日,便会刊印一期报纸,上有汴梁城中大事小情供诸位父老阅读品评。以宣扬我大宋的公序良俗朴实民风,可有抑恶扬善之功,使得众位父老打发闲暇时光。更会每十五日,便出一册话本,上有忠良故事神话传说,可供大家一乐。” “这创刊号吗,便是我鹿鸣书报社的创立以来,第一次发售的鹿鸣报。所谓‘呦呦鹿鸣,食野之萍。鼓瑟吹笙,我有嘉宾’众位父老乡亲,便是我鹿鸣书报社的嘉宾。这鹿鸣报每一份不过两文钱,便可从中得知汴梁许多市井闲事以博一笑。我林中友身为鹿鸣书报社的社长,自当欢迎诸位父老乡亲们购买阅读,实为我鹿鸣书报社之幸。”林中友却也并不怯场,扬扬洒洒的讲了一通。 下面有好事的立时叫好。 “说的不错,但这等市井闲事却是有什么稀罕的,我等随意的打听,也可知道许多。”也有抬杠之人叫道。 林中友对此支也并不意外,哈哈一笑道:“市井闲事之多,你所知的才有几件。再者,君不闻大隐隐于市。还要从中选择有道理有启发的,才不诸位白花了这两文钱。” 下面众人立时传来一阵哄笑,大家也明白,从此便多了一个消息渠道。汴梁人向来包容,对于这等新奇事物乐见其成。 当下便有人道:“闲话莫要多说,今日既是开业大喜,可否送出来几份,让大家也沾沾喜气如何?” 林中友却是毫不在意,这报纸便宜的很,送出几份又能有几个钱。 不过,他还是回头看向范宇,请这位东家给意见。 范宇自然也是巴不得送出一些来,便伸出五指,对着林中友示意。 “那位仁兄说的不错,既然我鹿鸣书报社开业,自当送出一些。”林中友豪气的一挥手道:“我林中友自掏腰包,今日便送出五十份鹿鸣报便是。” 说完,林中友便对身后书报社的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取五十份鹿鸣报过来。 林中友手中拿了五十份鹿鸣报,便走下台阶。 “这些便请大家先拿去看,不要钱……”林中友这‘不要钱’三字刚刚出口,手中的一厚沓报纸便立时被人夺去。 猝不及防之下,林中友一跤坐倒。 然而大家伙看到有不要钱的报纸,谁还管林中友在哪里,立时一拥而上抢夺起来。 范宇吓了一跳,今日唯一忘了的,便是维持现场秩序,若是人群将这位鹿鸣书报社第一任社长踩死,那才是个大笑话。 “护卫,快去将林先生抢出来!”范宇急忙指挥自己的护卫上前抢人。 待护卫们将林中友抢出来时,这位鹿鸣书报社长已经是满身的尘土脚印,头发散乱鞋子也都没了。 林中友此时却是精神亢奋,他不但不怒,反而面带喜色。 “侯爷你看,这算是开门红吗?”林中友问道。 范宇无奈,你若被人踩死,怕是要办白事。不过,眼下这样虽然乱了一点,却也算是个热闹。鹿鸣书报社开业之事,也能被众人津津乐道几日,算是个营销。 “林先生还是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此时可让那些报童们去汴梁各处售卖了。”范宇提醒道。 “对对对,我差点便忘了此事。”林中友也不管自己没了鞋,立时转向后面书报社内道:“报童们可出发了。” 数十个报童从书报社中出来,每人都背着一个布兜,里面装着上百份的鹿鸣报。 他们这些报童刚才也看了个热闹,却是对于卖报之事有了些信心。 只是报童们到了门外,却立时一哄而散,很快便一个也看不见了。 范宇再看门外那些争抢免费报纸之人,大家伙也都散开,却是谁的手中也没一张完整的鹿鸣报,基本都扯成了碎纸片。 林中友自然也是看到,却是心中莫名的幸灾乐祸,让你们这些家伙踩我,这下闹了个一场空,真是活该。 “诸位,免费的鹿鸣报只有这么多,若是不够,便请大家自行购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抱欠抱欠。”林中友摇了摇,表示自己的惋惜之意。 范宇也是摇了摇头,免费的东西白送了。 “让大伙都散了吧,莫堵了大家行道。”范宇对护卫挥挥手,让他们维持一下。 范宇和林中友回到里面,自有书报社的人给林中友送来一双新鞋穿了。 “侯爷,今日倒是热闹。在下觉得,咱们鹿鸣书报社定然会有个好的开头。”林中友这兴奋劲还没过去。 “林先生今日辛苦,可好好休息一日。咱们这鹿鸣报也只印了一万余份而已,五天之内售完便可,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售卖的好,再加印便是。自今日起,林先生可要真的忙起来了。”范宇摆了摆手道。 林中友笑道:“我吃了侯爷这碗饭,自然是要忙的,这是应有之意。” 范宇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你便忙吧,我取几份鹿鸣报便走。” 林中友急忙起身相送,着人拿了十份鹿鸣报,交到了范宇护卫的手中,目送范宇马车离开。 第469章 我有把握 范宇坐上马车入了内城,便直奔着皇城而去。 他拿的这几份鹿鸣报,便是给官家赵祯还有两位太后送的。 这东西对于范宇将来十分重要,若是不先在官家面前打个御防针,怕是日后容易遭人诟病。 眼下虽然看着这鹿鸣报人畜无害,可是一旦有一天掀起涛天的舆论来,便会让人明白这报纸的力量。 来到宫里,范宇到了崇政殿外求见官家。 不多时便有小黄门请范宇进去,官家赵祯正在批本章。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范宇急忙施礼道。 “安乐侯,你今日来,又有何事。”赵祯将手中的本章放下,抬头问道。 范宇晃着手上的几份鹿鸣报,对赵祯道:“官家,臣请了一些读书人,办了一份报纸。今日这第一期报纸已经印了出来,便想请官家看看,给些意见。” 官家赵祯哪里听说过报纸这东西,但是顾名思义,应是与邸报近似的东西。 “报纸?这倒是没听说过,你身为大宋开国侯,怎的整日里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赵祯摇摇头,却也并非责备,“将这报纸逞上来,我且先看了再说。” 陈琳立时上前,从范宇手中取过报纸,给官家赵祯送了过去。 赵祯取过报纸打开,首先便看了上面鹿鸣报三个大字。 “呦呦鹿鸣,这报纸的名字起的倒也雅。”赵祯点了点头,接着往下看去。 大宋的汴梁城人口百万,自然市井间的闲事却是不少。总共三大张纸,十二个版面都占满了。 鹿鸣报第一期上,基本上全是记录的市井间的事情。大到两伙人大打出手动了刀子,小到某某小娘子打了自家儿子。凡是有些意思的,便都罗列其上。好事坏事都有记载,却是搞的内容丰富。 身为大宋官家的赵祯,成年累月看的都是一本正经的本章,里面全是国家大事。 现在猛的看到鹿鸣报这等专门记载市井消息的报纸,却是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 “这两伙人加起来几十人之多,竟敢在汴梁街头动刀子,真是无法无天。不过是为了一头猪过秤时少了两斤,真是可笑。若非出动了禁军,怕是都制不住他们。”赵祯摇头,又接着评论下一个消息道:“这卫二娘子倒是个有见识的,他的孩儿才六岁,因为偷摘了邻家树上的几颗杏,便被她一顿好打几近晕厥。有见识归有见识,只是这样小的孩儿,岂不是打坏了?过了、过了。” 赵祯虽然是自言自语,可是却说的一旁的陈琳也心中痒痒十分好奇,不由得伸头去看。 范宇站的腿都麻了,才等到赵祯看完。 “安乐侯,你这鹿鸣报倒也新奇。只是我要问一问你,你办这鹿鸣报有什么用。”赵祯最无法理解的,便是这一点。 对此范宇早有准备,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在这里等着呢。 “官家,这鹿鸣报的作用可不小。若是用得好了,便可挣了大钱。”范宇笑道:“官家可曾见我做过不赚钱的生意吗。”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不由失笑。不但赵祯笑了,就是陈琳也露出几分笑意。 若是不提出来,他们还不觉得。但是经过范宇这样一说,还真是这样。这位安乐侯从来都是无利不早起,折腾的事情基本都是赚的。 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就不说了,只是造作院造的那些琉璃,便可算得上一本万利。 赵祯抖了抖手上的这张报纸,笑道:“安乐侯,你这报纸不过是几张纸而已。虽然印刷贵了些,但也远不如琉璃来得挣钱。而且这等东西,怕是只有读书人才偶尔舍得买吧,你如何能挣了钱。若是不赔本钱进去,那便是好的。你且说说,这一份报纸,要多少钱。” 赵祯的想法局限于这个时代,自然不知道范宇如何从这报纸上赚钱的。陈琳听到官家的话,也是赞同的点头,在他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范宇对赵祯一拱手道:“官家,这一份报纸若是零卖,一份只要两钱而已。若是要兜售,则只要一钱一份。” 听范宇说这报纸居然只有一两钱一份,赵祯不由哈哈大笑。 陈琳也是叹口气,连连摇头。 他们谁都不看好范宇的这份报纸,已然是流露于外。 “安乐侯,你这样办这报纸,岂不是办一天便赔一天。日积月累,怕是我那还玉妹子都要和你过苦日子了。”赵祯笑罢,便摇头道:“陈琳,去取百两白银赏予安乐侯,算是一些补贴。安乐侯,这些银两你且收了,便不要再折腾这报纸了。” 范宇对于赵祯的反应早已猜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祯居然还要赏他百两白银作为补贴。也不知道这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同情自己。 “官家,这银子我还是不要了吧。”范宇连忙摆手道。 赵祯却是笑道:“这银子你收下无妨,我自然知道你不差这些白银。但是我赏赐你这银子,便是提醒你,莫要做没有把握之事。不然的话,与你亲近之人便都会受影响。” 这话既有寓意,又是一种温和的忠告,倒是显出了赵祯的仁厚宽和。 范宇迟疑了一下,只得道:“官家,可是我有把握啊。” 陈琳这时已经让取了银子来,听到范宇还说自己有把握,他便上前将摆放银子的木盘送到了范宇的手中。 “安乐侯,官家是好意提醒你,莫要为了几分面子便死撑着。”陈琳劝了一句,这才回到官家身旁侍立。 赵祯一摆手,“安乐侯,你既然来了,便去向两位太后请安吧,快去快去。” “官家,我真的有把握。”范宇当然不能就这么走,这可有点气人了。 看到范宇坚持,赵祯也有些生气,“你一份报纸只卖一钱,怕是连纸钱都赚不回来。何况印刷还要雕版,这是何其繁琐之事,其中耗费定然不小。你说有把握,却是从哪里来的把握。” 赵祯瞪着范宇,却是要他给个解释出来。 第470章 不必急于一时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这家伙居然敢与自己抬杠,心中便有些暗恼。 心道,这个杠精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自己定要给他个教训才是。 范宇虽然知道赵祯有些生气,可是也要解释清楚。否则的话,以后被官家发现,报纸居然是个十分赚钱的东西,那可就更加不妙。 而且报纸的舆论导向能力太强,只怕官家更有理由收拾自己。 与其等到那一天矛盾爆发,不如先将御防针打好,省得官家醒悟过来反怨自己欺君。 “官家,这报纸成本虽然不只一钱,但是这东西赚钱并非是靠卖报纸得利。”范宇不温不火的道:“之前一些时日,臣与造作院的工匠们,将这印刷术重新做了改良。以前的雕版印刷,如今已经改用了铅锡活字排版印刷。却是比雕版印刷省时省力,能更快更方便的将所需之书册印刷出来。此举不但能使得臣的这份报纸印刷简便,若是推广开来,更是可以使得书价降低,让更多寒家子弟读书,使教化大行于世。” 赵祯原本还有些生气,可是听到范宇的这些话,不由一愣。 这算什么解释,怎么听着象是在给他自己表功? 不过,若真是如安乐侯所说的话,那也真的是一件大好事。 “安乐侯,你所说的铅锡活字印刷,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简便吗?”官家赵祯不由很是关注的问道。 “官家手中不是有一份鹿鸣报,且看上面的小子,岂是寻常雕版印刷能做到如此细小的?若是木制雕版,怕是印刷出来便会模糊不清。也只有金属活字,才能印的如此清晰并且耐用。”范宇点头确认道。 赵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一份鹿鸣报,那些小字果然十分清晰。之前只注意到内容了,却是没细想这些表面的东西。 只是官家赵祯却是还有些不甘心,“安乐侯,即使活字印刷如你所说,真的方便节省,可也只是本钱耗费少了而已。如何赚钱,你还没有说呢。” 范宇不慌不忙道:“这个官家也请放心,臣这报纸之上,为何多是市井之事?因为有五种作用在里面。其一,便是引导世人遵纪守法;其二,亦使百姓默认公序良俗;其三,可使市中商家可通有无;其四,可藉由报纸使民间兴起读书识字之风,可兴教化;其五,便是以通声息,可使官家不至于内外隔绝。” “若是赚钱吗,便着落在商家这可通有无之上了。”范宇笑道:“臣试举一例,若是商家甲,他从江南运来大批的新茶到汴梁。这新茶若是不快些卖出,便成了陈茶。他便可来我鹿鸣书报社,出上十贯钱,请我书报社在鹿鸣报上代为宣扬。则一夕之间,汴梁人尽皆知商家甲运来新茶,童叟无欺。如此一来,商家可免损失,则我书报社便也得利。” 赵祯听了一个目瞪口呆,他这才知道,这几张纸片之中居然有这许多说法。 而且最被赵祯所看中的,便是五种作用中的最后一种,可以使自己免于被隔绝内外。也就是说,朝中大臣们不容易在民间的风向之上欺瞒自己。 这可是事关官家的切身利益,赵祯他怎么会不重视。 但是一想,赵祯的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大胆安乐侯,这报纸的五种作用之中,为何我这官家却是放在最后,你是何居心!”赵祯其实已经并不生气,但是这场子还是要找的。 陈琳也被范宇的报纸理论给惊住,确实是让他这大内总管叹为观止。现在看到官家有刁难安乐侯的意思,却是莫名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在他看来,安乐侯太过聪明,受些刁难也是应该,这算是少年人的磨炼吧。而且官家这也只是做个样子,显然并无恶意。 范宇见赵祯质问自己,便急忙躬身道:“臣将官家放在第五,却也是有原因的。” “说!”赵祯自以为很有气势的道。 “臣以为,官家便是唐太宗一样的开明圣君,当有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心怀。”范宇拱手道:“所以,臣便擅自将官家排在第五。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官家降罪。” 陈琳听得眉飞色舞,这安乐侯真是机灵聪敏,偏偏还不讨厌。对于这样的家伙,官家怕是无论如何也生不了气的。 果然不出陈琳所料,赵祯此时不但不生气,还被这意外飞来的马屁拍的微醺。 原来,我在义弟的心中,竟这样伟岸吗?赵祯看向范宇的目光如见知己。 虽然明明龙颜大悦,可是赵祯却还偏要矜持。 身为官家,总不能跳起来大赞一句:安乐侯你说的对!那样的话,便有些太过没脸。 “原来是我错怪了你,安乐侯一片忠心,实是难得。”赵祯斟酌了一下才道:“即使如此,这百两银子你也收下吧。这便不算是补助,而是真正的赏赐。鹿鸣报你要好好的办下去,莫要让我失望便是。” 范宇却是想了想,才开口冬:“官家,这些银子便算是官家入了五成股吧。若是官家有兴趣写章刊行于鹿鸣报上,也算是躬亲于教化,乃是圣君之德。” 陈琳听到范宇出这个主意,不由抢着开口道:“安乐侯,你与官家说笑归说笑,岂可如此胡闹。官家身份贵重无比,岂可在鹿鸣报上刊登章。况且,这章落款难道写官家二字吗。” 赵祯也点了点头,“我身为官家,却是不宜如此张扬。而且朝中诸臣,怕是也不答应。” “这个官家倒不必担心,官家可以给自己重新起个笔名为落款便是。臣见先贤大哲著书立说,也多是某某山人之类的,倒是让后世之人多费思量。官家不妨效仿先贤,便无须担心朝中诸公知晓。”范宇拱手道:“而且官家身为股东,刊于这鹿鸣报上,也是应当。” 范宇这是已经将官家与自己又一次绑在一起。将来若是有人以此攻讦范宇,怕是等于勇闯龙潭了。 陈琳看出来范宇在狐假虎威,可是范宇也是皇亲,这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并没什么可指摘的。 赵祯颇为意动,只是一时没有决定而已,“安乐侯,你且去向两位太后请安吧。此事再议便是,不必急于一时。” 范宇当即告退而去,但他却明白,真的不必急于一时。 第471章 青塘城 范宇收了官家一百两银子,便当成了官家的入股。 这等深度绑定的做法,只要赵祯没有当场拒绝,便已经成功了。 至于向官家赵祯约稿之事,这倒不必着急。范宇将宫里的报纸都先给送着,到时官家看到有不平之事,自然也是忍不住要议论一番才是。 这就好比后世刷微博,实然看到一条上人比较上火的,若是不上去评论几句,怕是便会不舒服。 赵祯别看在宫中整日里批阅本章,一副很忙的样子,但是他真正缺少的便是社会交流。 如今范宇已经提供了这个平台,那是不入瓮都不可能的。 拿着剩下的几份报纸,范宇便去了慈宁宫。 如今两位太后娘娘都在慈宁宫里,正看着西游记的杂剧。 范宇一到,义母李太后便让魏家班将戏停了。 “宇儿,你今日怎的又来了。”李太后不由笑问道。 虽然口中这样问,但是眼中的慈爱却显然是盼着这义子能够常来。 “孩儿刚刚去见过官家,给他送了份报纸。”范宇笑道:“这不是,我给娘和姨娘也带了两份来。” 杨太后却是奇怪的很,“宇儿,你这报纸又是什么?总是能从你这里听到些新奇的。” 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范宇笑道:“这不过是市井之间的人生百态悲欢离合,就是些让人看着解闷的东西罢了。娘与姨娘若是闲暇之时,也可翻看一二。打发些时光,也能看个有趣。” 哎哟,人生百态悲欢离合?两位太后娘娘眼睛都亮了一亮,两人具是妇道人家,哪能不喜欢这个调调。 只是身在宫中,又自矜身份地位,这八卦之心便只得深藏不露,实是出于耐之举罢了。如今宇儿竟弄出这等好东西,却是真真的孝顺到了心窝里。 “且让我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市井之事?”义母李太后从范宇手中接过一份报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略显矜持道。 范宇又给杨太后送了一份过去,才开口道:“不过是刚刚将这报纸办了起来,这才刚刚开始,娘与姨娘先凑合着看便是。以后啊,这报纸每五日便有新一期,可请宫中的总管去鹿鸣书报社来取就是。” 两位太后的反应与官家赵祯差不多,对于鹿鸣报的内容很是稀罕,看的啧啧称奇不说,两位太后还不时的互相讨论一番。 这两人只顾着看报纸,却是将范宇都晾到了一旁。 范宇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两位太后娘娘这才算是大致看完。 “宇儿这办的鹿鸣报不错,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东西。”义母李太后不由得感叹道:“这一晃已经三十多年了,看着报纸上的东西,好似幼年还未入宫之时。” 虽说这两位已经成了太后,可是实际的年龄还没到了五十岁,要说老的话,还真不能算有多老。 “谁说不是,就是妹妹我也是这么想的,倒是让阿姐你先说了出来。”杨太后不由点头赞同道。 范宇笑道:“娘与姨娘不能随意出宫,便是看看这市井消息也是好的。但凡市井里有什么热闹事,这报纸上也都会刊登出来的。” 义母李太后看着范宇也是一笑,“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是不是看我们两个老的在宫中,无法去瓦弄市子里耍子,便专门办了这报纸。” 这话说的,好似范宇是专门为了两人才办的报纸。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也算是个美好的心愿。 “哦,这是当然的。”范宇只能顺着,不想让义母失望,“自上次娘与姨娘来孩儿的庄园小住之时,便曾说过,身为太后无法去逛市井街巷。孩儿虽然想实现娘与姨娘这个愿望,但也知道实在不妥。于是便想了这么个主意,也算是聊表心意吧。” 李太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眉开眼笑,“我果然没有猜错,还是宇儿做事贴心。” 杨太后也是面带暖意,“这孩子真是煞费苦心了,想必也费了不少的事吧。” “不费事、不费事。”范宇连忙摆手,“这报纸除了给宫中送之外,更多的便是售卖于市井之中。当年孟子见梁惠王,便讲过独乐乐不若众乐乐。这报纸也是这样。看得人多了,还能从上面赚收个本钱回来。” 范宇也是怕两位太后太过体谅自己,和官家赵祯一样直接开始打赏。那样的话,自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可就尴尬了。 他又陪着两位太后说了会儿话,将两位太后哄的高兴了,这才告退出宫。 到了宫外,范宇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自己的这报纸算是办了起来,但是距离自己想象的报纸却还是差了不少。 此时若是有一条足够轰动且鼓舞人心的消息,那岂不是便可让鹿鸣报的内容实现渐近于国事。 最好就是大宋边军有一场大胜,刊登出来谁也指摘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范宇便想起自己一手组建的新军来了。想必这些家伙这么长时间了,如今已经快到青塘城了吧。 其实,范宇还是小看新军的速度。新军并不缺马,即使是步卒,也能有匹代步的马匹。 杨文广不但迎来了展昭和李璋两人,还与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杨谔等人都汇集到了一起。 只有那曹贤顺是最后一个到的,却是在新军都到了秦州之时,才赶了上来。 六千新军,加上曹贤顺的护卫,共计近七千人。 这些人出了兰州,便来到了青塘城。 新军的到来,使得青塘城的唃厮罗大惊失色。在他看来,还以为是大宋出兵前来攻打他的青塘城。 此时的唃厮罗虽然手下有六七万的骑兵,实力相当的强,但是面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还是心虚不已。 但得知这支宋军只是从自己掌握的河遑之地路过,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唃厮罗前些年被东吐蕃各部争来夺去,当作手中的傀儡,实在是没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也只是于三年前,唃厮罗才平灭了叛逆,实现了自己亲自掌权的愿望。 而且唃厮罗与大宋交好,并被赵祯封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想一想,大宋也不可能派兵来攻打于他。 为了牵制西夏,大宋更不可能对自己动手。 想通了其中关节,唃厮罗便亲自迎出青塘城外。 第472章 大宋便是秃鹰 这些年来,西夏对于青墉没少进行鲸吞蚕食,所以唃厮罗对于大宋的依赖也很重。 若非有大宋的支持,青塘也支撑不下来。 此次唃厮罗出城来迎,首要便是问明这支宋军的来意。 只是唃厮罗与手下的兵马越是接近城外的宋军,他心中就越是吃惊。 这支宋军与往常所见的大宋边军有着明显的区别,装备显得极为精良。而且军中的兵士皆为精壮,看不到一张老幼的面孔。 以往大宋的军队,着甲率能有七成便算不错了。但是眼前的这支宋军,却是十成十都有铠甲在身。 再看这支宋军的队列,虽是行军的队列,却依旧显得十分整齐,并无散乱现象。而每个兵士的脸上,都带着淡然处之的神情。 只是这些细节,便使唃厮罗看出许多东西。 他幼年历经磨难,如今终成一方首领,自然懂得如何判断。 眼前的宋军人数虽少,但必是见过血的精兵强军。若是与自己手下的兵马相比,唃厮罗即使不想承认,却也知道自己手下的那些部族骑兵也只是凭着一腔血勇而已。 若是青塘军与眼前这支宋军交战,只要第一击没能将这支宋军击垮,那己方必然是兵败如山倒的结果。 宋军一方,看到青塘城中有人迎出来,曹贤顺也带着几名侍卫迎了上去。 “大将军,是我啊。”曹贤顺在马上向着唃厮罗招手笑道。 唃厮罗看到是曹贤顺,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我当是谁拾掇临城下,原来是曹使君。”唃厮罗也对着曹贤顺拱手。 曹贤顺听出来唃厮罗的话中略带不满,也不以为意。 他摆了摆手道:“大将军,这次我去汴梁向官家献礼,提及河西二州频频受到西夏骚扰。官家体贴于我,便借了我数千精锐,助我镇守河西瓜沙二州。倒不是有意如此,而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唃厮罗却斜着眼睛看了曹贤顺两眼,暗道这小子是不是傻了,大宋官家借你如此精兵,瓜沙二州还是你曹家所有吗? 不过这等事却不能说破,否则便显得对大宋不敬了。 如今青墉对于大宋还有许多借重之处,岂可轻易得罪。 “所以,曹使君的意思,便是要带着这数千甲士入我青塘城吗。”唃厮罗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 “岂敢、岂敢。”曹贤顺连忙摇手道:“若是带兵入城,想来大将军也是不放心的,我等只在城外扎营休息便是。另外,此次回转河西,还须从青塘地面穿过祁连山谷,请大将军行个方便则个。” 这就是向唃厮罗正式提出借道了,虽然兵马已经到了城下,但是这些面子话还是要说到的。 唃厮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今是官家所命,我岂有阻拦之礼。曹使君尽管带兵过境便是。若有不开眼的部族挑衅,我当严惩之。只是还望曹使君也多多约束兵士,莫与我青塘之人起了冲突才是。” 曹贤顺哈哈大笑道:“这是应有之意,应该的、应该的。若是大将军方便,等下曹某可否讨一杯水酒喝?与大将军有些时日未见,倒也有些想念。” 这就是递话,有事相谈了。 唃厮罗也是精明之人,听出曹贤顺话中之意,便哈哈一笑,伸手请道:“若是曹使君无事,这便随我入城就是。你我今日痛饮,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明日你再出城上路也好。” “甚好。”曹贤顺拱手笑道:“容我交待一下军中之事。” 他转身回到了军中,来到杨文广的面前。 “杨将军,今晚我便去城中歇息,请将军带大军在城外扎营就是。这唃厮罗对我大军心怀提防,倒是使将士们受委屈了。”曹贤顺拱手道。 杨文广现还是军中最高武官,军之中事自然是他说了算。 “对方让我等入城,我等也要斟酌才是。曹使君但去无妨,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杨文广笑着应道。 曹贤顺知道杨文广并没挑礼,这才放心与唃厮罗入了青塘城。 此时的青塘城,便是后世的西宁,亦是要冲之地。 这里背靠高原俯视大宋与西夏,实在是极重要的一所关隘。 青塘城中不过十余万人的规模,在曹贤顺看来,与汴梁根本无法相比。 到了唃厮罗的府中,立时便有人炙烤了整牛整羊,送到了唃厮罗与曹贤顺的面前。 大大的牛角杯,倒上了西域的葡萄美酒,唃厮罗对曹贤顺举杯。 “曹使君,我见你似乎有许多话要对我说,现在并无闲杂人等,可以说了吧?”唃厮罗言罢,将牛角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曹贤顺也是一笑,举杯同饮。 将牛角杯放下,曹贤顺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帛书,却是大宋官家赵祯给唃厮罗的圣旨。 “大将军,这是大宋官家给你的谕旨,你可一观。”曹贤顺笑道。 “我不识得大宋的方块汉字,曹使君便莫要再讲究,直接告之于我便是。”唃厮罗却是急忙放了牛角杯,对着赵祯的圣旨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 曹贤顺点点头,将圣旨放在一旁的案头,“这圣旨便是给大将军的,留下便是。此次官家让我带六千精锐回瓜沙二州,便有要我二州整军备武之意。所针对的目标吗,自然就是那桀傲不逊的西夏李元昊。而吐蕃与西夏,数十年来攻杀不休,说是世仇亦不为过。因此,除了从青塘借道,还有与大将军联手共抗西夏之意。” 唃厮罗却是觉得,这支宋军虽然精锐,但是只有六千人却是有些少了。 “曹使君,你觉得这六千宋军虽然精锐,但是他们如何可能是西夏大军的对手?”唃厮罗摇了摇头,“即便现在辽国与西夏征战不休,使得我青塘与你瓜沙二州可得喘息之机。但是西夏气候已成,面对强大的辽国尚且不惧。只靠你我两边,怕仍是无法撼动西夏。” 曹贤顺哈哈一笑道:“大将军却是不用担心,若是大宋也出手呢,不知西夏与辽国两败俱伤之后,还有几分力气相抗。” 唃厮罗两眼一眯,“大宋若是有心,为何不与辽国一同……” 只是问了一半,他便想到,大宋这是故意在让辽国与西夏消耗。 吸了口凉气,唃厮罗不由惊叹大宋的算计之深。这简直是两头牦牛打架,天上的秃鹰来捡便宜。 大宋便是秃鹰。 第473章 早就等着有事了 唃厮罗这么想,其实是高看大宋了。 如今大宋朝野之中一片歌舞升平,大家的优越感还是不错的,没有多少进取精神。 即使是给辽国每年都送了许多岁币,可是在大宋的人看来,也是无伤大雅。 如今唃厮罗之所以觉得大宋如同秃鹰,实际上就是出于范宇的运作了。 唃厮罗不知道,在大宋这个温和的大国之中,如今还藏着一头真正的秃鹰。 如今这头秃鹰只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意图,便使得唃厮罗有些悚然。 这说明大宋已经准备对西夏下手,而且辽国如今也是被大宋所利用的。 曹贤顺却是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辽国与西夏交战,让他们两边多多的消耗自身实力难道不好吗?大宋这数十年来甚是平和厌战。然而忘战必危,大宋面对宋辽这等皆有强大骑兵的国家却最是弱势。辽国强大,不好覆灭,但是西夏实力便要弱上许多。再加上我瓜沙二州,还有大将军这青塘强兵,到时与大宋三面夹击西夏。” “他西夏刚刚与辽国结束大战,钱粮消耗一空不说,军队更是久战疲惫。碰到我等三面出兵,西夏定然顾此失彼。我等只需如狼群狩猎,便是慢慢的磨,也将西夏磨死了。”曹贤顺笑道。 这些说辞并非是曹贤顺自己所分析的,而是在汴梁之时,范宇曾叮嘱过他的一番话。 只有如此的可行性,才能将唃厮罗说的意动。 其实范宇并不了解青塘与西夏之间的矛盾有多深,即便没有如此大的把握,青塘也愿意与大宋一同遏制西夏。 “话是这样说,只是你我也应多多小心,到时要提防李元昊孤注一掷。”唃厮罗却是面容一肃道:“尤其是瓜沙二州,在元昊看来是最弱的。若是西夏出手,怕是最危险的便是你那里了。” 曹贤顺哈哈大笑,他对此一点也不担心。真到那等兵凶战危之时,他早已经回到汴梁去享福了。 只是当着唃厮罗不便解释,曹贤顺便笑道:“我手中握有大宋官家相助的这六千精锐,是一点也不怕的。要知道,这支新军便曾两次大败西夏军队。那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在这支强军面前也曾刹羽而归。” 唃厮罗听的眉头直跳,这样的军队被送到西夏的后方,那才是真的狠啊。 之前宋军大胜西夏军之事,唃厮罗也听说了,没想到那支传奇宋军,如今就在青塘城外。 唃厮罗自己也在嘀咕,哪天大宋的官家要看自己不顺眼,会不会派这支军队与自己的部族军作战。 但如今青塘与大宋的关系极好,这种事数年之内根本不可能发生。 而且,等这支宋军能守住瓜沙二州再说吧。 原本心中的那些对于宋军的提防之心,多少是淡了一些。 “如此,我便祝曹使君挫败西夏吞并瓜沙二州之企图。”唃厮罗举起牛角杯,向曹贤顺贺道。 “这是自然。”曹贤顺哈哈一笑道。 曹贤顺主动要求唃厮罗请自己喝酒,但是借这个机会,向对方传达一些消息。 如今目的达到,两人便开怀畅饮。 曹贤顺终于不胜酒力,被侍女扶下去休息。 而唃厮罗却将大宋官家的圣旨取到了手中,命通晓汉字的通译来,给自己从头到尾又陈述了一遍内容。 将人都打发走,唃厮罗自己便陷入沉思。 象他这青塘如今还不够强,在大宋与西夏这等势力之间游走,实是不易。 若是不想得清楚明白,只怕先完蛋的便是他们这些小势力。 在唃厮罗看来,瓜沙二州已经完了。将来不是被西夏吞了,便是成为大宋实际的控制之地。 次日一早,曹贤顺便来向唃厮罗辞行。 回到宋军营中,大军在唃厮罗派出的向导带路之下,向西浩浩荡荡行去。 祁连山的东西走向的谷地地势舒缓,倒是并不难走。 新军十余日后,便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祁连山南北走向的一条河谷中。 杨文广看到那青塘向导不再前行,不由得疑惑,便命人去询问原因。 不多时,那向导便被带到了杨文广的面前。 “将军,前面的这条河叫白杨河,只要沿着河谷一直走,便可出了祁连山。”这位向导通晓汉话,他接着道:“一出祁连山,便是西夏人的的地界。所以,这一次小人给将军的大军引路之责,已经算是完成了。” 杨文广听到这便出山,便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要知道山北便是西夏国境,若是一个不好,怕是会倒霉的。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山北距离西夏的哪座城最近,在什么方位吗。”杨文下马,让人取出地图后,便又一次问起向导。 那向导拱手道:“这个小人倒是知道,出了白杨河的祁连山口,西北两百余里便是玉门关,东边两百余里,则是西夏的肃州。往东四百里,便是西夏集结有重兵的甘肃军司宣化府。我觉得将军只要速度够快,便可向西急行,绕过玉门关便可顺利到达瓜州” 在一旁的曹贤顺点点头,“这条路虽然冒点险,但也是最快的。我去汴梁之时,却是从盆地绕行。路途上要远十日以上,但胜在安全。如何选择,便全凭杨将军作主便是。” 杨文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便听取这向导的意见,从白杨河口出祁连山,走这条路到瓜州。西夏军队即使发现我们,我们也不惧与西夏军野战。再者,西夏驻有重兵的甘肃军司还在六百里外。就是在兵力上,也不见得会输于西夏守军。” 主意既然拿定,新军的队伍便不再迟疑,顺着白杨河谷向山外行军。 此时被唃厮罗派来引路的向导,也已经回转青塘,军中便没有了带路之人。 跟随新军一同过来的展昭,这时便找到了杨文广。 “杨将军,可否向探路之事交予我来做?我此次从军,便是要凭借这身本事,为新军带出一支斥候军的。”展昭自报奋勇道。 知道展昭之前是带御器械,又与安乐侯兄弟相称,因此杨文广十分客气。 “如此也好,可带上一批轻骑。若是遇到大队西夏人马,也能抵挡片刻,不致毫无还手之力。”杨文广点头道。 他是怕展昭有了什么事,将来不好交待。 只是曹傅却凑了过来,“杨大哥,不如派我与展大哥同去,我带一千轻骑便可,遇到什么事情也不用怕。” 曹傅这一路上闲得很,却是早就等着有事了。 第474章 没打算老实 曹傅自从上次在兵大破乱贼张海,如今在军中的威信也水涨船高。 虽然有时还是有些不着调,但是整个人也显得成熟稳重了不少,在杨文广看来还算得上是可靠。 有曹傅的一千轻骑为后盾接应,想必展昭此行的安全可以有所保证。 “如此也好,曹傅你带一千轻骑与展校尉同去。”杨文广点点头道:“主要是为了大军探明路线,不要多事。若是可以的话,能探明玉门关的敌军数量是最好的。” 展昭面带喜色道:“此事倒也简单,我到了玉门关左近,可单人混入玉门关内。曹傅在城外找一处山谷接应于我便是,等我探听清楚了玉门关的虚实,和绕关而过的路线,便可回转与杨将军汇合。” 待得三日之后来到祁连山口,杨文广便令新军营扎在了白杨河出祁连山的河口。此地易守难攻,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段。 曹傅与展昭两人,向杨文广讨令之后,便带着一千轻骑冲出了白杨河口,向着西北方向的玉门关而去。 待得曹傅与展昭两人带兵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李璋却是跑到了杨文广的营帐求见。 狄青正与杨文广两人商议,接下下如何计划路线,若是曹傅等人引来西夏军又如何应对。 他们两人听到李璋求见,便命其进帐。 李璋进了营帐,一脸的不高兴,对杨文广和狄青两人一抱拳道:“下官李璋,见过两位将军。” 杨文广看到李璋,便有些头疼,这家伙也是个来头不小的。 也不知道京中的这些皇亲们怎么了,居然舍得派出自己的子弟往新军里面塞。如今新军孤悬于外,正是兵凶战危之时,有这些皇亲在,却是颇感束手束脚。 “你有什么事情。”杨文广看到李璋不高兴,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的问道。 “下官是与展校尉一同被派往新军的,如今展校尉被将军委派了任务,却为何不告诉下官,独独忘了让下官也出些力。”李璋不高兴的原因,便是这个。 展昭之前向杨文广请命,因为李璋的身份,却是并没有告诉他。 如今展昭与曹傅两人已经出了白杨河口,李璋看到了动静一打听,才知道展昭居然背着他自己去探路。这下子可将李璋给气的不轻,这相当于小伙伴出去玩,没有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杨文广却不管他想些什么,面色一沉道:“此乃是军中,做什么事,派谁去出军务,难道还要嚷嚷的人尽皆知不成?你若想要出力,等着便是,等到了瓜沙二州之地,有得是机会让你出力。别到时喊若喊累便是,你身为皇亲,当服从军令,莫要给皇亲失了颜面才是。” 狄青也笑道:“李璋,展校尉乃是出身于官家身边的带御器械,一身武艺非同小可,更是弓马娴熟。让他去出军务,也是人尽其材。你年纪还轻,应该多加磨练熟悉弓马。如此,派你出去我等才能放心。否则的话,若是遇到危险,你岂不成了去送死的。” 杨文广此时面色也缓和下来,知道李璋这家伙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正如狄指挥所说,你现在的本事还不够。”杨文广摇了摇头道:“等你有了展校尉那等本事,你若请令行事,我定然会谁你的。现在吗,就在营中老实等着。或是去与人练些枪棒,增加些本事再说。” 李璋听了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的话,便无言以对。自己不过是三班借职出身,论起武艺来真的比寻常百姓也不强。 本事不济光有脾气也没用,面对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的话,根本无力反驳。 “是。”李璋闷闷不乐的退出营帐。 狄青看着李璋的背影,颇为担忧的道:“这小子不会和曹傅一要,偷偷的跑出去吧。” “哼,他虽然也是皇亲出身,但是比曹傅那小子在胆色上还差了些,也不如曹傅当初更犯浑。”杨文广摇头道:“那次跟随侯爷出使辽国,曹傅这小子可是闹的人头疼。李璋虽然也是皇亲外戚出身,但是刚才没有磨着你我搅闹,已经算是孺子可教了。” 狄青哈哈一笑,“杨兄说的也是,曹傅那一次,可是将侯爷也吓了一跳。这家伙到了辽国也没个消停,与辽国皇太弟打架不算,还狠狠的敲了人家一笔。如此来说,李璋确实是差些。” 李璋却不知道,自己没有在营帐中折腾,居然还没看低了。 其实杨文广与狄青还是高兴的早了,李璋只不过是不敢和主将闹事罢了。但是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说过,让他在营中找人练些枪棒,这话他还是记得的。 因此一出营帐,便打着两位主将与副将的名号,在营中找人切磋。 李璋虽然有些赌气的意思,但是他也希望自己真的有些在战阵上杀敌的本事。另外在营帐中被斥责了一顿,心中也窝火,定要发泄一番才是。 于是过不多时,便有人到了杨文广的面前禀报。 “启禀杨帅,李璋校尉被人打晕了。”那报信的兵士躬身道。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以手抚额,看来这位李璋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而在祁连山口之外,曹傅与展昭两人则带着人马策马而行。 虽然身负探路之责,但也急不得,人与马都要保持一定的体力才可。 万一遇到西夏军队,要有一战之力才行。 对于轻骑来说,到达玉门关这两百里,也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而已。 在天色将晚之时,他们便到了玉门关外十余里的一座村庄。 这地方是相距玉门关最近的一所村庄,处于大道之旁。 如果不将这千余骑藏身于村庄里,外面便是一马平川的戈壁,更是无法藏人了。 曹傅自上次平乱,便有了经验。他当即下令,命人将整个村庄都控制了起来。 这村庄里老少加起来不过是两百余人,实在是人口少的可怜。 即使西北之地民风彪悍,也不敢与新军这些正规的军队闹事,一个个都老实配合的很。 展昭没想到曹傅如此年轻,却如此老练,不由对其刮目相看。 “曹傅,你在这里带兵等着,我现在快一些,还能混入城中。”展昭叮嘱道。 曹傅却是哈哈一笑,“我已经命人审过村庄中人,他们说玉门关只有千余西夏守军。我看展大哥便不用探了,兵贵神速,我们这些人马足够夺下玉门关。” 这小子出来,就没打算老实。 第475章 极为舒畅 展昭为人稳重,听到曹傅的计划,不由被惊的目瞪口呆。 “那玉门关怎么也有上千的西夏军队,我们不过带了千余骑,如何能攻城拔寨?”展昭大摇其头道。 曹傅却是不以为意,“展大哥,做这等事我有经验。前次在均州平灭张海之乱,我便曾经一举夺城。如今的情形与那时相仿,这些西夏军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宋军会突然出现。而瓜沙二州的归义军暗弱,定然不被西夏人放在眼中。因此,我猜那玉门关里的西夏军队,必定心存懈怠。只要我等有心算无心,区区一座玉门关,根本就挡不住我新军的铁蹄。” 展昭却是不放心,迟疑道:“你我出来之时,杨将军可是让咱们出来探路的。我们如今不探路,却是直接去夺城,这不是违抗军令吗?若是杨将军追究起来,你我又如何交待。” 其实曹傅是早就想到这点,也有自己的说辞。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一离了军营,便是处于战时。战机就在眼前,稍纵即瞬。而且我们这些人的目标并不算小,这条路也是河西走廊,商队时常经过。如果我们当断不断,才会反受其累。被玉门关中的西夏军队知道城外有了异动,那麻烦才大。展大哥,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依我之见,兵贵神速,眼下立刻发兵突袭玉门关,便可在天黑之前压下城关。” 展昭听曹傅说的信誓旦旦,不由得也被说的颇为心动。 “你说的倒是不错,只是我们这样冲过去,那城中的守军也不是傻子,他们将城门一关,我们这一千余骑如之奈何。”展昭想了想,还是觉得曹傅不太靠谱的样子。 “展大哥,我有办法,只是需要你冒点险才行。只是怕你不敢,所以这才与你商议。”曹傅这货也是猾头,竟对展昭祭起了激将法。 展昭是个红脸汉子,一听曹傅这屁大点的小子居然小看自己,便有些上头。 “你且讲来听听,如何去做。若是你的办法可行,岂有我不敢做之事。”展昭面色微沉道。 曹傅一看展昭这个样子,心中不由暗笑。 “展大哥,我适才看到这村中有几匹骆驼,你可领一百多人扮成商队,装做西出玉门关的样子。只要到了城门之处,便直接带人将城门夺下并守住。我会带领大队在远处缀着你们,只要看到你们到了城门,便可纵马驰援。只要展大哥带人能坚守一刻时间,大队人马便可赶到。”曹傅嘿嘿笑道:“这些人马入了城,西夏军慌乱之下必定会被一冲而散。别看西夏军队作战凶猛,但是这些家伙擅攻不擅守。突袭之下,他们凭什么还能守住这玉门关。” 展昭听的眼中大亮,曹傅的这个办法实在是非常可行。 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夺门守门,等待曹傅驰援。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挑战极大。 不过展昭向以游侠自诩,这其中的风险反而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若有把握,我自然也可舍命陪君子。”展昭点点头道:“只是你在后面可要跟的远些,莫要被玉门关上的人远远看到,便直接关了城门。” 曹傅取出腰间捌着的望远镜,向展昭亮了亮。 “我有安乐侯造的望远镜,那玉门关的守军如何能有我看的更远。只要展大哥到达城门,我便会立时发动雷霆一击。”曹傅这家伙,上次吃了甜头,算是将望远镜的特点利用到了极致。 至此展昭便被曹傅彻底说服,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结节,展昭便带着一百余兵士换了装束。 村庄之中除了骆驼,又被找出来几辆大车来。一些铠甲兵器,都置于车上用布盖住。 展昭带着人快速向着玉门关而去,若是再晚一些,怕是便要关城门了。 而曹傅也带着其余的轻骑,远远的缀在展昭他们这支假商队的后方。 虽然是一马平川的地势,但是因为曹傅有望远镜在手,倒也不怕被玉门关的守军看到。 此时因为天色已经昏黄,当展昭到了玉门关城门之时,曹傅他们的大队相距不过六七里远。 倒是被天色盖住了大队的身影,使得玉门关上的守军毫无所觉。 展昭跨坐在驼背之上,来到城门口。 只见那守城的一队西夏军兵,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们这些家伙,如此晚了才知道进城,税要多交一倍才行!”那西夏兵士面带不满之色道。 展昭伸手一按驼背,便从骆驼上跳了下来。人在落地之时,便已经抽出了驼背上的长剑。 待他双足站稳,那名拦路问话的西夏兵,便已经被一剑穿心当场斩杀了。 不等其余的西夏兵士反应过来,展昭便挥剑杀向那一队西夏兵士。 后面的新军兵士,看到展昭出手如此利落,也都从大车上取了兵器,跟着一同杀入城门。 在城门洞里守城门的西夏兵士不过十余人,一个小队而已,哪里挡得住上百人的砍杀。 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城门洞里的西夏兵士便被杀光。 展昭面色一喜,这个开局还是不错的。 “留下一半人守门,其余的人与我杀上无城头,莫城上的西夏蛮子居高临下放箭!”展昭大喝了一声,便当先带着人又冲上城头。 在城外远处的曹傅也已经从望远镜中看到展昭到达城门,他立时催马提缰。 “玉门关是我们的了,跟我杀!”曹傅抽出腰间长刀,策马奔腾而去。 不过是六七里的距离,战马冲刺之下,根本就用不了一刻的时间。 就在展昭带人冲上玉门关的城头,与城上的西夏守军杀成一团之时,曹傅的大队人马便冲到了玉门关的城门处。 留在下面的一部分新军兵士,立时将大车与骆驼都交拉到一边,将城门的通路让了出来。 曹傅却是连看都不看,便带着大队人马一头撞入城中,直奔城中的治所杀了过去。 城关上面,与展昭原本还打的有声有色的那些西夏兵士,看到有大队的人马冲入城中,立时便慌了神。 那西夏军官却是一不小心,便被展昭一剑枭首。 其余的西夏兵士更加慌乱,片刻之后,便被杀的逃散一空。 展昭望向城内,便看到玉门关内一片扰嚷,还有几处起了火头。 大局已定,真是痛快,展昭心情极为舒畅。 第476章 攀比之心 展昭带着数十名兵士下了城头,与守在下面的数十人汇合在一处。 看了看玉门关内的乱象,展昭便吩咐道:“大家守在这里,莫要让西夏军轻易走脱。若是被他们有人顺利逃回肃州,怕是会叫来援军。大家辛苦一些,此时莫要懈怠。” 因为之前对西夏军的攻杀之时,展昭身先士卒,已经赢得了这些新军兵士的认可。 此时他的话自然无人反对,这百余名新军兵十将之前已经拉到路边的大车都挡在路上。 曹傅经过城门之时,也给他们留下了马匹。 展昭带人上了马,做出随时接应的样子。 曹傅这个时候,已经将玉门关中的治所一把火给点着。领着新军的骑兵,与西夏乱军战到了一起。 有心算无心,玉门关的西夏军队,此时根本就没有能组织起来。 玉门关的守将,刚刚从治所之中狼狈跑出来,便被曹傅带着人一拥而上剁成了肉泥。 其余的西夏兵士们,原本城关被破便已经士气消沉,当看到主将都被人斩杀,更是胆气丧失。 这些倒霉的西夏兵士们,被曹傅带着人一阵砍杀,立时便被杀死了不少,剩余的一部分,则分头逃散一空。 展昭已经将玉门关的东门给堵了,那些西夏兵士根本就无法逃走,最后许多人直接跪地投降。 等到玉门关中彻底安静下来,便已经到了半夜。 曹傅命人把守城中各个路口,自己则带着百余兵士来到东门与展昭汇合在一起。 “展大哥,怎么样,是不是和我所判断的一样。”曹傅这家伙略带得意之色道。 展昭对于曹傅这家伙也是有些佩服,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敏锐的战场感知,实是不容小觑。 “不错,如今玉门关已经拿在我军手中,曹傅你便在这里守城。我带一部分人回去,向杨将军报告这个好消息才是。”展昭点头笑道:“这等大事,杨将军知道的越早越好。这玉门关是弃是守,也是一个问题。” 曹傅也知道时间最重要,若是肃州方向提前知道了消息派兵来战,那自己这一千人马压力就会极大。 “也好,展大哥辛苦。”曹傅点头赞同道:“见了杨将军,可请其先派骑兵过来,步兵稍慢一些倒也无妨。” 展昭哈哈一笑道:“你是怕杨将军责怪吧?这也无妨,你若没有夺下玉门关,怕是他才会收拾你。如今已然将城关夺下,他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还是带着那百余人的兵士,展昭当先策马出城,这百余骑立时跟了上去。 天刚亮的时候,展昭一行人便回到了白杨河山口。 远远的军营之中有人看到展昭的队伍,便立时入内禀报。 数百骑从营中迎了出来,待得离近了才发现来的是展昭一行人。 带队的人是狄青,他看到展昭,便立时勒住马缰。 “展校尉,才过了一日便回转,可是碰到了事故?曹傅他去了哪里。”狄青看到展昭身后只有百余骑,而且曹傅没在,心中便咯噔一下。 展昭一听狄青的问话,便知道对方误会了。 “狄将军莫急,曹傅如今很好。他带着大部人马已经占据了玉门关,如今派我回来先向杨将军报信而已。”展昭急忙摆手解释道。 听完展昭的话,狄青的眼都直了。展昭话里的内容太多,一句‘曹傅占据了玉门关’显得轻描淡写。可是这个信息却是在狄青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玉门关是何等要地,怎么就被曹傅这小子占据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狄青急忙追问。 展昭哈哈一笑道:“我们一同去见杨将军,此事正是我要禀报的。” “展校尉速速随我来。”狄青伸手一让,立时掉转马头,便往营中急驰而去。 展昭则带人跟上,片刻之后,两人便联手进了杨文广的军帐之中。 “启禀杨将军,我回来了。”展昭大步进了军帐,便对着杨文广拱手行礼道。 杨文广也颇为吃惊,急忙问展昭如何回来的如此之快。 狄青目光灼灼,也等着展昭说明情况。 展昭便将此行的经过,向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述说了一遍。他虽然是亲身参与者,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与做梦没什么两样。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听完夺下玉门关的经过,也面面相觑,显出吃惊的表情来。 知道曹傅这小子不是个省心的,却没想到这家伙折腾起来胆大包天。 以前在汴梁有多浑,如今在战机把握之上便有多厉害。 只此一战,便可看出曹傅这家伙作战之时目光敏锐可以当机立断。夺下玉门关之战,也绝不是侥幸,而是胆大心细的结果。 “这个小子,就不能让人省点心。”杨文广虽然是有些埋怨,可是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狄青也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与曹傅相比,似乎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两位将军,如今玉门关已经被夺下。事不宜迟,我等当早早进兵入关才是。”展昭拱手道:“若是被西夏人反应过来,便不好了。可命骑兵先走一步,步卒在垫后即可。” 杨文广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传我军令,全军开拔兵进玉门关!” 一声令下,数千新军便动了起来。 曹贤顺等人得知了消息,急忙跑来问杨文广,为何要兵进玉门头。 当他听说玉门关已经被夺下,立时目瞪口呆。 “自大唐以来,鲜有夺关斩将如今时玉门关之战者。”曹贤顺激动不已,“这等神兵如从天降,我也只是幼时听先祖父讲过旧时盛唐方有。如今天兵再现雄关,当为之贺!” 跟在曹贤顺身后一同来听消息的张唐卿、杨察、徐绶等人,闻听新军已经夺了玉门关,几人不由得心中鼓舞不已。 “前军夜战姚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壮哉!”张唐卿用力击掌道。 “几位,侯爷带出来的新军如此争气,你我虽不通战阵,但亦不可落于人后。”徐绶微带羡慕之色道:“待到了瓜沙二州,才是我等一展所长之时。” 他的声音不高,也只有张唐卿、杨察、苗振和杨谔几人可以听到。 虽然文武殊途,但也起了攀比之心。 第477章 足够的分量 新军拔营,向着玉门关出发。 狄青率领两千骑兵,先一步来到玉门关。 曹傅出城迎接狄青,哈哈笑道:“狄大哥,你看我厉害不厉害。” 狄青在马上,当胸给了曹傅一拳,“你小子倒是有胆色,居然一战拿下玉门关。只是不知道西夏那边得了消息,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他们西夏现在自顾不暇,被辽军堵在了兴庆府不远,哪里还有功夫来管咱们。”曹傅却是有些不屑道:“即使西夏派兵前来,怕是上万就顶了天了。难道我新军连上万的西夏兵马还打不过,那才是笑话。” “城中的情况如何了?这西北之地民风彪悍,若是人心不服,玉门关也是不可久留之地。”狄青看了一眼玉门关的城门道。 曹傅这才拍了拍自己额头道:“狄大哥带大伙入城吧。说起来西北民风是很彪悍,但是彪悍并不是傻。西夏人能管得这玉门关,我新军也能管得。而且城中之人,多有汉人与吐蕃人和回纥人杂居。虽然也有一些党项人,但是并不算多。满打满算,这玉门关里也不过是数千人而已。” 两人说着话,便入了玉门关内。 玉门关的百姓原本是在西夏的治下,觉得西夏已经是足够厉害。 可谁成想,如今又来了一支更厉害的军队,一战便将玉门关夺下。现在还来了援军,这就更难对付,大家伙本来就不强烈的反抗之意便也就此熄灭。 又过了两天,杨广才带领其余人一同到达了玉门关。 此时玉门在在曹傅和狄青两人的管理之下,也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若非还能看到一些残垣断壁,怕是都没人相信这里数日前刚刚发生过战事。 杨广带人进了城,便将曹傅叫了过来。 曹傅一见杨广,便急忙上前问好,“杨大哥,这一路辛苦了。” “辛苦倒也未必,倒是你挺辛苦,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忙的不亦乐乎。”杨广没好气的道。 “侥幸夺关成功,都是托了杨大哥的福分。”曹傅这家伙听到杨广话里有刺,立时便陪小心道。 杨广与曹傅都熟知彼此的脾气,因此杨广也没脾气可发。 “你这么说,还当我要抢夺你的功劳不成。不求别的,只要你这家伙少给我惹麻烦就是。”杨广摇了摇头道。 接着,杨广便问了曹傅入城以来的一些细节。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外面狄青也来见杨广。除了他之外,曹贤顺、李璋,还有以张唐卿为首的五名官也都到来。 杨广命人搬上椅子,大家便借着有了玉门关这个落脚之处,正可商议接下来的行止。 “大家都来了,也正合我意。”杨广身为了新军的主将,此时说话的分量还是比较重的,“西边再过两百余里,便是我们这此的目的地瓜州、沙州。原本按我之前的议定,并无占据玉门关的意思。谁知曹傅看到了机会,便一举夺下玉门关。现在大家便可商议一番,我们如何处置这玉门关。” 曹贤顺过来,便是为了玉门关,当下等到杨广的话音一落,便抢先开了口。 “杨将军,这玉门关可是一处要地,而且此地相距瓜州比相距西夏的肃州要更近一些。”曹贤顺有些激动道:“若是我们将这玉门关占了下来,便可占据对西夏的主动。以前我河西两州便有夺取玉门关的想法,只是西夏国力强盛,实在是不敢。既然曹小将军如今已经将这玉门关夺下,便不可再送还回去资敌了。” 狄青点点头道:“我赞同曹使君的话,莫如将镇守玉门关的事情,交给我来办。若是西夏军队得了信过来,我定要让他们刹羽而归。” 张唐卿却是不甘人后,此时也抢着开口道:“玉门关这等要地,当然不能放手。狄将军既然要带兵驻守于此,那我便在这里做个玉门知府,管理民政如何。此地的百姓虽只数千人,但是各族杂居,要管起来也不容易。若是狄将军有事出战,这城关之中,便须有人坐镇才是。” 徐绶听到张唐卿这么说,不由扼腕,“张兄,你如何这便抢了先?你本是咱们这些同年中的状元,岂可坐镇于玉门这等随时会暴发大战之地。你若有了三长两短,瓜沙二州的民政之局谁来掌握。所以,这玉门知府之职,还是由我来做吧。” 杨察刚要开口,却是被徐绶摆手止住。 “杨察,你也不必开口。你也同样重要,应当辅助张兄一同治理好瓜沙二州。这里有我一人为官,便足矣。”徐绶却是当仁不让道。 杨广点点头道:“玉门关这里,倒是真的需要一名官。只是来时官家也没下旨言明武之间的互相统属,我们武官也不便置喙,由诸位自行决定便是。” 新军西来的武官员不相统属,这是官家赵祯忘了吗?显然不是。即使官家忘了,朝中的诸公也不应当忘记。 只因他们这一行人,是来接收瓜沙二州这等孤悬于外的飞地,所以官家赵祯是有所提防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武之间埋钉子,使得武双方互相产生利益上矛盾。 说起来,不过是帝王之术而已。 若非是这批的武的都认识范宇,并且受到范宇极大的影响,只怕此时的权力斗争也已经开始了。 苗振与杨谔两个还没表态,此时听到杨广这么说,也正合他们两的意,当即便与徐绶争执起来。 张唐卿看到三人争执,不由眉头皱起,“你们三人既然无法决定,那么还是我来玉门为官吧。” 听到张唐卿还没放弃,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又合力要先将张唐卿赶出局。 “几位,可否听我一言?”曹贤顺此时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再争,依我之见,徐绶在此为知府,这是最合适的。他在你们五位进士之中可是探花,既有足够才能,也有足够的资格。毕竟玉门关不是河西的全部,完全不必争于一时。” 此时曹贤顺还是归义军和瓜沙二州之主,他的话有足够的分量。 第478章 心照不宣 曹贤顺支持徐绶,使得其他人都不好反驳。 张唐卿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既然曹使君这么说,我也支持徐绶为玉门知府便是。” 其余人等看到张唐卿也支持徐绶了,这件事便没了再争的可能。 “好吧,那便由徐绶为玉门知府。”杨察颇有些不甘心的道:“若是徐绶不能胜任,将来便由我来替换于他便是。” 这是杨察先预定上了,若是徐绶真的不行,那就由他来代替。 苗振和杨谔两人苦笑,这还能说什么,两人只是摇头。 徐绶不由有些得意,他哈哈一笑道:“诸位不要以为这玉门知府好做,要知道西夏人随时有可能发兵来攻。若是一个好不好,我便是咱们之中第一个殉职之人。不过,我也有把握将这玉门关治理好,至少不会被人从关城之内开关放了西夏人进来。” “你有这等本事便好,莫要惹起民变,那可就丢人了。”杨察嘿嘿一笑,“到时可还是我来给你收拾首尾。” 徐绶却是不理他,对着杨文广微微拱手道:“杨将军,可否给我派个百十人,我带着他们去在城中转一转。另外,曹小将军可否缴获这玉门头的府库,也一并交予我就最好了。” 他这第一件事,便是向新军要人要钱,却也半点不客气。 杨文广看向曹傅道:“你可曾缴获了玉门关的府库。” “这玉门关在西夏人手中,并非文官治理,而是以西夏军军治。”曹傅两手一摊道:“他们有了钱,便用在军中,实在是没有府库一说。” 徐绶却不以为意,他笑道:“这也无妨,只要给我派些人手,我也可以将这玉门关的府衙建起来。” 狄青此时开口道:“如今我便是玉门关的守将了,现在我便可给徐知府派一百名兵士。只是徐知府要用多少时间,莫要误了我用人便是。” “我只用三日,三日之后,这一百名兵士便会回营。”徐绶笑道。 狄青点头,当即便与徐绶一同去外面点人去了。 曹傅张开口欲言又止,等到狄青他们出去,才嘀咕道:“这玉门关可是我打下来,怎么狄大哥给抢了这守将的位置。” 杨文广斜了曹傅一眼,才道:“你进攻有余守御不足,不如狄青稳当。” 这话当即便使得曹傅脸红脖子粗,“杨大哥说话可是有些不公,我如何就不如狄大哥稳当,这玉门关是我夺下来的,我说一说都不成了?” 张唐卿等人不由得皱眉,将帅不合这可是兵家大忌。这位杨将军出言轻挑,使得曹傅不满。而曹傅却还是有着国舅的身份,怕是会闹的很不愉快。 若是这样下去,怕是西夏军队还没来攻,新军自己便已经不可开交。 却见杨文广嗤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便以主将身份,将这玉门守将之职交给你好了。狄青我派他去剿灭马贼,想必他的用处会比你大。” 曹傅脸上怔了怔,又惊又喜,急忙躬身认错,:“杨大哥说的什么话,这剿灭马贼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办吧。杨大哥说的一点没错,狄大哥守城更加稳当。这个……刚才是我冒昧,没有顾全大局,实是小将不应该。” 曹贤顺、张唐卿等人看着曹傅,这家伙刚才还一副冤屈无比的样子,突然便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认错,实是让人惊掉了下巴,哪里有半点国舅的样子。 杨文广淡淡一笑,看着曹傅道:“这是军中,下不例。” 知道杨文广是在警告自己,曹傅急忙拱手正身应道:“是,末将遵令!” 众人又商议了未来数日的行止,便各自散去。 新军初占玉门关,杨文广决定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以稳固玉门关,并且防备西夏军来攻。 曹贤顺则派人给瓜沙二州送信,命自己的属下派人来联络。 展昭回来之后,只休息了一日,便再一次自告奋勇要去肃州刺探西夏军情。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商议后,决定准许展昭去肃州。眼下他们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西夏方向。若是西夏集结重兵前来,便不只是玉门关的事情了,而是对河西的瓜沙二州也有极大威胁。 新上任的玉门知府徐绶,则带着百名新军兵士,在玉门关中巡视。 虽说玉门关是座城,但是人口也顶多就是个大宋镇子的规模,连一万人都没有。 徐绶经过观察发现,玉门关中的居民是各族杂居,实际上并不那么好管。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他先是从城中的汉民之中抽丁。每五户抽一壮年,充任团丁以为团练。 然后又从回纥人中抽丁,第十户抽一壮丁为团练。在徐绶这样的操作之下,也才不过是组成了一队刚刚过百的团练。 徐绶虽然名为知府,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这等民风彪悍之地先要有个大拳头才好办事。 因此,他根本就不请什么差役幕僚之类的,而是直接就拉起了一支团练队伍。 这支团练当中汉民占据了三分之二,回纥人占据了三分之一。共被分成了十支小队,每队的队正都是汉人,如此便保证了这支团练不会轻易背叛。 虽然组成团练,便是徐绶的动作却还没有完。这些团练可不是白干活的,都要有钱才成。 为此,徐绶却是办了一件非常狠辣之事。他派人搜集党项人的罪证,开始在玉门关中宣扬。 西夏人占据玉门关之时,其他各族没少被欺压,这风声一掀起来,玉门关中的党项人便倒了大霉。 徐绶带着团练们挨个去党项人的家中抄家,将他们这些年来的积蓄统统抄没一空。 除了罪大恶极之人,被徐绶派人斩杀于市之外,其余的党项人只要老实便不为难。 一时之间,玉门关内的党项人敢怒不敢言,而其余各族也紧密团结在了徐绶的这一方。 在徐绶折腾的这些日子里,张唐卿、杨察、苗振和杨谔等人也没闲着,都在盯着徐绶的动作。 有时干脆便为其出谋划策,却是根本无人指责于他。 大家都知道,这次来到河西孤悬于外,脑袋是捌在裤腰上的。若是不能将事情做好做踏实,将来便永无出头之日。 在这等压力之下,根本无人有做圣母的心思,只怕徐绶手段用得少了。 徐绶的作法,对于他人来说也有极大的借鉴意义,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第479章 苏鲁儿 然而,就在新军将玉门关占据之后的第十日,远在四百里外的肃州,便已经有败逃的西夏兵士逃回,并带回玉门关被破的消息。 肃州这里数里外便嘉峪关,北方六百余里便是西夏设在居延海的黑水军司,而东边三百里则是甘肃军司。 肃州这里驻扎了上万西夏军队,是因为这个位置也是黑水军司与甘肃军司的连接点,一旦丢失便会有些麻烦。 当玉门关的败兵逃回肃州之时,甘肃军司的大将苏鲁儿,正在肃州巡视。 眼下辽国与西夏双方大战正酣,黑水军司因为直接与辽国接壤,却是动弹不得。只有甘肃军司处于后方,压力要稍小一些。 但是甘肃军司也不是没有对手,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便是青塘的唃厮罗。 当苏鲁儿得知他所认为最安全的玉门关被夺,不由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玉门关所对的方向,只有瓜州的归义军。归义军如今暗弱,那曹贤顺对我西夏向来恭敬有加,如何敢出兵攻占我西夏的玉门关!”苏鲁儿却是皱眉道:“我知那曹贤顺胆小怕事,并无进取之心,莫不是归义军被人灭掉了?” 逃回来的败兵惶然道:“将军所言甚是,小的只看到那些家伙的装束都象是宋人。但是宋国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跑到这么远的玉门关来。” 苏鲁儿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若是宋人可就有些麻烦。宋军能深入千里,到达玉门关,这便透露出许多信息,说明宋军与青塘达成了某种合议。 而且双方达成的这个合议,定然是对于西夏不利的。 此时辽皇大军兵临兴庆府,可以说西夏已经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 任何会影响到两国争端的事情,对于苏鲁儿来说都不可掉以轻心。 “你所见到的这支军队,大约有多少人?”苏鲁儿盯着这名败兵问道。 “小的所见,不过是数百人而已。”败兵忽然拍了拍头道:“他们是从东门冲入玉门关的!” 苏鲁儿听到这支军队是从东门冲入玉门关,便在心中已经认定,这定然是宋军。 “只有数百人,怕是不太可能。”苏鲁儿也是受李元昊所看重的大将,虽然没能去兴庆府参战,但是独挡青塘一线,却也足见信重。 所以苏鲁儿也不是个庸才,他是极有决断的。 “小人只见到数百骑兵挥刀冲入城中,人马俱着皮甲,甚为彪悍精锐。将军觉得,这样的精锐会有多少人?”那败兵急忙问道。 苏鲁儿对于这等小兵原本并无必要回应,但是此时却是因心中有了决断,也不在意道:“这样的兵马至少也要有三千人,才能成了气候。来人,将肃州的人马都集合起来,带足了粮草,我要夺回玉门关!” 他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行去。 那败兵也急忙跟了出去,等候安排。 苏鲁儿当即从肃州城中点了八千骑兵和足够的粮草辎重,便带着人马出了城。 在苏鲁儿看来,对方既然是偷袭玉门关得手,定然兵力不会多。也正是有此判断,他才会认为对方只有数千人。 不得不说,苏鲁儿的判断很对。 而此时他要立刻出兵玉门关,便是要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好一举将玉门夺回。 哪怕一时夺不回,也决不让对方有机会喘息。 即使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调兵前来支援自己,也不能让背后留下这等心腹之患。 由此可见,苏鲁儿是极果断之人。 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容不得半点犹豫。 西夏军队的反应如此迅速,却是让刚刚来到肃州的展昭吃了一惊。 他刚刚来到肃州城里,还没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看到一队队的西夏兵士出了西城门。 只一看方向,展昭便知道,这是奔着玉门关去的。 看到这等情形,展昭便知道肃州城中已经没有什么可探听的了。西夏大军要夺回玉门关,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便是。 在肃州城中展昭找了家客栈休息了半日,便又去城中的集市转了一圈,看着天擦了黑,便牵着马出了肃州的西城门。 他一出城,便纵马沿着西夏大军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直到半夜之时,展昭才追上了已经扎营休息的西夏军队。 展昭将马匹藏了起来,自己便独身一人靠近了西夏营地。 在西夏营外转了一圈,展昭便找到了西夏人的粮草辎重所在。 以展昭的身手,悄悄的摸入西夏营中并无丝毫问题。 取出白日在肃州集市上买的一皮袋子火油,展昭将这些火油淋在了那些粮草辎重上,然后就点了一把火。 展昭如此冒险,其实也是受了曹傅那小子的刺激。小小年纪便能做出那等夺关斩将的果决之事,展昭虽然没表示什么,但是心中着实羡慕。 如今看到西夏大军要去夺回玉门关,展昭便想到了火烧西夏人粮草的办法。 火头一起,展昭便借着营中混乱之时,从西夏营中翻了出来。 虽然有人看到,并且追出,可惜展昭已经跑得远了。 说起来近万人并不算少,可实际上扎了营也不过数十丈方圆之地罢了。 所带的粮草辎重也没多少,被展昭点燃之后,根本就没来得及灭火,便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苏鲁儿出帐,看一营中的粮草辎重被烧,心中便觉得很不寻常。 很快便从下属的汇报之中得知,粮草是被人放火烧掉的,这使得他眉头紧皱。 放火烧粮草的人,应与夺取玉门关的那些宋军中一伙人,苏鲁十分确定。 对方占据了玉门关之后,便立时派来斥候,甚至在自己刚刚出兵之时,便偷偷摸入营中将粮草辎重给一把火烧掉。 这样的对手,是苏鲁儿从来没有遇到过得,这使得他有种有火发不出的感觉。 明明对方已经接连出手,可是自己这一方却是连吃闷亏。 “粗心大意,遭人烧了粮草。传我将令,回肃州。”苏鲁儿知道自己的快速奇袭的想法已然无用,便直接下令回去。 玉门关虽然紧要,但是对于苏鲁儿来说并不是那么紧迫。若是因为忙中出错,那样反而不好。 想到自己所辖之地,又要面对青塘的威胁,又要想办法夺回玉门关,这让苏鲁儿也是一阵头疼。 展昭此时,却是已经走在了回玉门关的路上。 第480章 曹傅论战 展昭马不停蹄的回到玉门关,便来求见杨文广。 杨文广与狄青正在议事,以圈定新军将来的扩张范围。 两人看到展昭归来,便知道定是西夏一方有了异动。 “展校尉,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杨文广请展昭坐下,便开口问道。 “我于三日之前,发现肃州派出了一支近万人的人马,向玉门关而来。想来是得知玉门关失守,欲要夺回治下。”展昭点头道:“我不知道咱们这里准备的如何,但是总要给将士们一些休息时间。因此,我跟了上去,晚间将其粮草辎重予以焚毁。想来他们若再想过来,便要耽误数日才可。趁此时机,我也能回来报个信,让我新军有个准备才是。”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吸了口凉气。 焚毁敌人的粮草,展昭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是大家都知道这里面要冒多大的风险。 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便将自己这条命给扔下了。 “展兄艺高人胆大,真是奇兵突出,是我新军的绝大助力。”狄青不由赞叹道。 “确实,展兄一人便可使西夏近万人退兵,实在是胆色惊人。”杨文广也点头表示同意。 展昭摆摆手道:“我也是新军的校尉,这些事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不必如此。眼下西夏军队贼心不死,定然还要有所动作。还请两位将军早拿主意才是。” 杨文广点点头,看向狄青道:“不如将曹傅那小子叫来,他如今也算是出师,听听他有什么意见,如何?” 狄青哈哈一笑道:“那小子就是个坐不住的,一听到西夏军队敢来攻关,定然是要率军出击的。你信不信,他定然会按我所说的来做。” “先叫来再说,这小子已经成了一柄快刀,该用就要用起来。”杨文广也是笑道。 展昭与曹傅一同夺的玉门关,自然知道这两位所说的没错。 时间不长,曹傅便被兵士给找了来。 这家伙一进门,便看到杨文广、狄青、展昭三人都在。 “三位兄长都在,莫不是有又战事了?”曹傅眉头立时挑了起来,“定然是西夏人不甘心,想要夺回玉门关吧?我算时间,他们也应该收到了消息。若是没有一点动作,那才是奇怪。不如杨大哥将三千骑兵都交给我来带,你们带着步卒守关。我在外面抄了西夏人的后路,若是打的好,将肃州夺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曹傅还没坐下,便已经嚷嚷着要去带兵夺肃州。这家伙如今能治住他的人不在,可谓是胆大包天。也就是实力有限,若是实力足够,怕是能打到天边去。 即使这样,夺肃州这个计划也是胆大至极。 杨文广看了狄青一眼,只见狄青一脸的笑意,打个眼色,似在示意自己说中了吧。 “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杨文广摇了摇头,“夺下肃州能做什么?肃州那里北边是黑水镇燕军司,东边是甘肃军司。处于两下军司的必经之路上,如何能守得住。即使守住了,也消耗不起。实际上就是个鸡肋,夺之无用。” 狄青也笑道:“展校尉于三日前,发现西夏军队近万人欲来夺回玉门关。却是单人独骑将他们的粮草辎重给烧了,给我们争取了几日的时间。所以,即使西夏人再来,我们也多了数日的准备时间。要如何来打这一仗,便也从容了许多。依我所见,莫如以消灭西夏军队为主,使其兵力不支最好。至于夺取肃州城,应不在我们的考虑之中。” “曹傅,你可莫要只知道猛打猛冲。我今日便考考你,若是你知道西夏近万的军队来攻,会如何应对?切记,是以杀伤敌军为主。要打得对方一段时间无力再次征讨玉门关才是。”杨文广看向曹傅问道。 在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的眼中,曹傅虽然是国舅,但也是他们两人教出来的徒弟,因此也才有了考校一说。 展昭也是看向曹傅,这小子的顽劣,他在作带御器械之时便有耳闻,只是后来被范宇给收拾服了,才转了性子。也不知道这个当初的纨绔子弟,如今能有什么奇谋妙计。 曹傅想了想,却是拍了拍脑袋道:“其实,与西夏人大战,要先尽量从中捞取好处才是。若是求稳,便将新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步卒守城,另外的骑兵由我带领,出城不断的骚扰敌军。使其应接不暇疲于奔命,最终刹羽而归。这个法子虽然稳妥,但是过于保守,最后消灭西夏军的人数也不会太多,而且也不会有多少战利品。” 狄青与杨文广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有些奇怪,难道不应该如此对敌吗? “曹傅,看样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却是讲出来听一听,看看是否可行。”狄青不由问道。 曹傅刚才卖个关子,却是早就在等着被追问了。 “我说的这个办法,却是有些冒险。不过,也有相当大的把握。”曹傅嘿嘿笑道:“其实,还是要将新军分成两批。令步卒藏身于民宅之内,而骑兵则从西门离开。将玉门关城门洞开,作出一副我们已经弃关而逃的表象来。若是西夏军队只有万人,他们一旦入城,便大多会成了我军的刀下之鬼。凭借我新军步卒的龙鳞铠,在城中狭窄的街道之上,西夏军队不知道如何能抵挡我军将士。而城外的骑兵,此时只要在城外截杀逃散的西夏军,便可最大杀伤敌军。若是这仗打的漂亮,全歼来敌也未可知。” 杨文广、狄青、展昭三人目瞪口呆,这小子够毒的,将新军自身的优势用到了极处,也是胆子大到了极处。 不过,众人也不得不承认,曹傅所说的也极有道理。 杨文广却开口问道:“你所说还有好处,却是什么好处?” “这是自然有的。”曹傅笑道:“只要敌军入了城,他们那些马匹和粮草便没机会带走了,都是我们的。就是捉到俘虏,也是能用来做苦力的。入了城,只要布置的好,嘿嘿。” 虽然曹傅没接着说,但是不言自明。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不由得感叹,曹傅论战,竟有如此惊人之论。不但可行,而且让人心动。 第481章 皇亲不可小视 杨文广与狄青知道新军的步卒战力很强,但是展昭却并不清楚。 听到曹傅的话竟是如此轻敌,展昭不由得皱眉。 “曹小将军,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看不起西夏军了?”展昭劝说道:“那西夏军向来彪悍,我大宋官军与之交战罕有胜绩,也就是新军在安乐侯的带领之下,在丰州破了西夏军……” 原本展昭是想说明西夏军不可轻视的,但是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军队便是新军。 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都看着展昭。见他醒悟过来,三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展校尉可能还不清楚,我新军的步卒在战阵之上甚为强大。若是在狭窄之地,那些骑兵马速提不起来,便拿我新军步卒无可奈何。”杨文广笑道:“尤其是步卒们身着安乐侯所制的龙鳞铠,刀枪弓矢不可破。若依曹傅之言,这西夏军队还真讨不了好去。” 岂止是讨不了好,这是奔着全灭对方的架势去的。 展昭摇了摇头,“我以前游荡于江湖不知兵法,如今却是大开眼界。既然如此,那便一切以杨将军意见为主。若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上阵杀敌。” 狄青却是摇了摇头道:“展校尉且莫如此,你既然已经被官家派到了新军之中,便是我新军的武官。眼下与西夏交战甚为紧要,没有办法。待我们新军缓出手来,还是要展校尉带些兵马去练兵的。” “展校尉莫要将自己当做外人,你可是官家身边的外放的。若是立下功劳,官家是决不会亏待于你的。”曹傅这小子笑着道。 身为皇亲,曹傅是知道一些官家的心思的。 新军战力如此强悍,若是此次在河西之地没有被耗死,那么将来必定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几人正说着话,便有守卫的兵士来报,说是李璋李校尉求见。 这个李璋虽然曹傅一样年轻,但是他这本事是真不如曹傅。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上次让他自己练些上阵杀敌的本事,却是被兵士失手给打晕,闹了个笑话。 却不知李璋此时找过来,又是要做什么。 杨文广让将李璋放了进来,却是几人都盯着李璋看过去。 只见李璋一脸的委屈,还撅着个嘴,显然正在生气。 “杨校尉,你不早些练就杀敌的本事,却为何事而来?”杨文广笑着问道。 李璋闻言更是火大,不由梗着脖子道:“为何武官议事却甩下了我?我虽打敌本领不济,但是我年纪还小,多练自然便可。但是军中武官议事,却将我这校尉置于何地?” 这话说的杨文广一怔,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李璋的话却也不算错,但这确实是个误会。 狄青笑着摇了摇头,命人给李璋也搬了椅子。 “李校尉你且坐下,这冲动的性子可不好带兵。”狄青劝解道:“今日只因展校尉探听敌情回归,向杨将军通报西夏人的动向。因为打算让曹指挥带骑兵出击,所以将他也找了来。此次并非正式的议事,也没有将你甩开的意思。还望李校尉知悉,莫要使得误会加深才是。” 李璋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是真误会了。因为狄青没必要骗自己,以对方在新军中的资历,完全可以对自己不理不采,自己也没办法。如今能有个解释,已经是算是很尊重了。 只是羞刀有点难入鞘,李璋咂了一下舌头,才再次开口道:“既然有战事,也不能落下我。” 曹傅此时哈哈一笑,“你想参战,这也容易,不知你的马术如何。若是可以跟得上,我便带你出城与西夏人战上一场。” “这一路上,我可都是骑马过来的。这两千里下来,你说我的马术如何。”李璋看到曹傅,却是不服气道。 “既然如此,你便给我做个副手。我是官家的国舅,你是官家的表弟。在我手下听用,不算辱没了你吧?”曹傅这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开始攀起亲戚来了。 李璋知道这位算是亲戚,现在听他提及双方的关系,自然便多了亲近感。 “那好,我做曹指挥的副手亦可。”李璋面带喜色,自己此次从军,总算是捞到仗打了。 展昭、杨文广、狄青三人看到曹傅出面,要带着李璋出战,三人不由露出会心一笑。李璋这家伙还是个少年性情,因此情绪上有些不太稳定。 论起来李璋还不如曹傅稳当,但是李璋有曹傅带着,无论是从身分还是本领上看,都能被曹傅所压服。 “诸位,我回来的路上用了三日,想来西夏军已经再次出发。”展昭对大家拱手道:“接下来如何应对,便请杨将军做主拿主意吧。” 杨文广是新军都指挥使,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他来做的。 “我觉得曹傅的计策就很不错,只是需要大伙补充一下细节。务必要使西夏军队多受杀伤才是,以为我们新军争取一段时间。”杨文广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过,“大家不须有所顾虑,畅所欲言便是。” “我觉得,可在诱敌入城之后,全力击杀敌军主将,以乱其军心,使敌军尽快崩溃。”展昭拱手建议道。 杨文广点点头,“展校尉所说正合我意。” 李璋听得莫名其妙,只得低声询问曹傅,之前是如何定的战术。 曹傅将自己的计策告诉了李璋,才道:“你若有什么好的主意,也可讲出来大伙参详。” “曹指挥此计甚好,我想,既然将敌军诱入城内这等狭窄之地,若是能放上一把火,岂不是胜的更简单一些。”李璋迟疑着开口道。 这下子其他人都沉默了,李璋这小子够狠的,这是要将西夏人全烧成灰才罢休啊。 玉门关内的房舍都是土坯房,也不怕烧起大火。只需多收集些柴草,到时点燃投于城中道路,便可将西夏军的队伍打散截断。 到了那时,西夏军队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杨文广与狄青都叹了口气,李璋这家伙与曹傅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会折腾出些什么事来。这两个家伙都是出身于皇亲的纨绔,一个比一个的胆大包天。想来也正是这份胆大包天,头脑之中才少了许多限制,使得两人在战阵之上也尽显辣手。 李璋见两人叹气,便有些想打退堂鼓。 却见展昭两手一拍,“不错,如此至少也可将西夏军的队伍隔开,使之首尾不可顾。” 他此时也想起来远在汴梁的安乐侯范宇,心中一样感叹,这些皇亲不可小视。 第482章 没了疑虑 几人商议一定,便各自分开去忙起来。 杨文广又请来了曹贤顺与张唐卿等人,将之前商议的结果与众人说了。 虽然大家有些意外,但是知道此时是非常时期,听新军的应该不会错。 两日之后,展昭又一次带回来消息,西夏军队相距玉门关只有一日的路程。 城中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局面,便似乎立时又有些忙乱起来。 徐绶将那些一百多人的团练都集中起来,给大家训话。 “大伙这两日都在家中呆着,千万莫要随意出门。”徐绶道:“西夏军队要反扑玉门关,或许会发生一些战事。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来了也是白来。除了几个队正留下,其余人都回家去吧。” 徐绶只留了数名团队的队正,将人都叫到屋中,仔细叮嘱了几名队正一些细节。 听完徐绶的话,这些队正都神色惊疑不定。 “徐知府,你不是骗我们吧?若是新军出了城,让这玉门关让给西夏军队,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没错,之前听信了徐知府的话,将那些党项人都得罪光了。若是被其翻了盘,我等如何自处?” “早知道就应该将他们斩尽杀绝,现在趁着西夏人没来,还来得及!” 这些家伙久居玉门关,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讲话毫无顾忌,尽显心狠手辣。 徐绶摆了摆手道:“你们可不要这么做,我说了新军会胜,便是会胜。而且这些西夏军队即使入了玉门关内,也来不及找你们的麻烦。新军到时要分成十人一队,藏身于民居之中。这些事情,还要你们去民家上门劝说才是。” 听说新军并没将他们抛弃,这些队正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办法却是行险,也不知道新军靠不靠得住。 “徐知府所吩咐的事情,我们尽量办好。若是有不听话的,我们一定会‘好好’劝说。想必大家伙同居一城,都能善解人意。”一名队正拍胸说道。 徐绶知道这些家伙的德行,心道信你会好好说才有鬼。不过事急从权,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还有一事,也要你们给办好。”徐绶嘿嘿笑道:“明日里……” 几名队正听完徐绶的话,不由面面相觑。 次日一早,便有人在玉门关的东门外,远远的望到了西夏军队的旌旗。 西夏马队腾起的烟尘,卷起了半天高。 杨文广将武官都召集起来,目光扫了一遍过去。 “西夏军队已经到了,据展校尉所探查,敌军约有八千余。这样的兵力,我们之前的布置足可应付,那么一切便依计行事。”杨文广看向狄青道:“狄指挥,你带领步卒藏身于大路两旁民居。待西夏大军入城,便可纵火将敌军截断,分而歼之。” “末将遵令。”狄青十分沉稳的一抱拳。 曹傅此时也挺胸抬头,就等着杨文广点名。 “曹傅,你与李璋带领我新军的三千骑兵,从西门退出玉门关。绕到东门,去袭击西夏人的后路。”杨文广又对他道。 “是!”曹傅急忙拱手道:“末将定然不负所托!” 李璋听到也点了自己的名,连忙也拱手应是。这下子总算是不被忽视,他也多少有些兴奋。 “展校尉,你身手敏捷,可于暗处藏身,以弓弩击杀敌军将领,以乱敌扰敌为主。切记莫要死战,游斗即可。”杨文广对展昭道。 展昭微微躬身道:“末将遵命。” “敌军已经到城外,大家各自行事便是。今日之战莫要掉以轻心,虽是有心算无心,但是我等也无退路,狭路相逢勇者胜,当死战不退。”杨文广脸色郑重的叮嘱道。 “喏!死战不退!”众人齐声应道。 徐绶与张唐卿、杨察、曹贤顺、苗振、杨谔等人聚在新修好的府衙外。 张唐卿看着徐绶道:“这府衙刚刚修好还没几天,你便要烧了吗?” “是啊,演戏当然要演全套,否则如何显得我等是仓皇而逃的。不过是一府府衙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徐绶摇摇头道。 曹贤顺叹口气道:“徐知府大可不必如此,想那西夏军入了城,哪里会注意你这府衙的好坏。等击败了西夏军队,我们还是要回来的,你这玉门知府,岂不是又要筹措钱财重修府衙。” 苗振嘿嘿一笑,“曹使君不必替徐知府担心,这个家伙早就打算好了。此战只要胜了,便会抓到数千西夏俘虏。杀俘不祥,便只能留着做苦力了。不过是修个府衙而已,用不了多少人的。” 曹贤顺不由侧目,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轻松,真是没经历过战阵啊。那可是杀人流血,会死人的。 只是如今曹贤顺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所以也没必要与众人抬杠。 “好吧,既然徐知府有这等把握,那便依你。这府衙徐知府的,烧与不烧都是你来做主。”曹贤顺哈哈一笑,便不再劝说。 徐绶接过一名队正送上来的火把,直接扔在浇了火油的木质门窗上。 “这里的房舍连木料都几根,烧也就是做个样子,咱们走吧。”徐绶转身,对大伙摆了摆手。 他们这些文官,此时纷纷上马,在曹贤顺的护卫护送之下,从玉门关的西门离开。 而在玉门关的东边十里左右,带领西夏军前来的苏鲁儿却让大军停下。 “来人,去前方探一探玉门关的虚实。”苏鲁儿吩咐道。 立时有传令官下去,将他的命令传递出去。 不过是半个时辰,便有斥候急驰而回。 “报!将军。那玉门关城门洞开,之前占据城关的那支军队已经离开了!”斥候跑到了苏鲁儿的马前,大声的禀报道。 苏鲁儿有些傻眼,亏自己还两次发兵,将这支军队当成了对手。 谁知道对方居然弃关而逃,根本就没有与自己交战的意思。 在苏鲁儿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之前占据玉门关的便是宋军。因此,他觉得宋军弃城而走,也是情有可原。 对方定然是孤军悬于外,不欲与自己所带领的西夏军队大战消耗,这才弃了玉门关。 想到这个原因,苏鲁儿便点点头,“大家进城,到玉门关内休息便是。” 西夏大军到了玉门关前,城门外竟然还有几名乡老正跷脚相望,想来是慑于西夏军威前来相迎。 苏鲁儿与几个乡老客气了两句,便带人入了城。 直到了府衙门前,看到这里还有些余火,青烟也是徐徐升起,苏鲁儿更是没了疑虑。 第483章 有些意外 只看这样子,便知道这些宋军是匆忙逃走的。 为了不将府衙留给西夏,还在这里放了一把火。 苏鲁儿却是冷笑,以为这样逃走就算完了?对方夺下玉门关,杀了近千的西夏兵士,这笔帐没这么容易算了。 “来人,接着往西面追。这些家伙逃的匆忙,只要我们追上去,便是一场大胜。”苏鲁儿也是做事果断,擅抓战机之人。 他当即便下了命令,并带队向西门行去。 只是他想的虽然不错,可是之前所见却完全是错觉。 人还没到西门,便听到后面传来喊杀声。身后十几丈处,被人扔出来数十上百捆被点燃的干柴,将西夏军的队伍给拦腰断成了两截。 苏鲁儿这时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敌人的奸计。他急忙回头去找那几个带路的乡老,却发现对方已经钻了小巷子,背影一闪人便没了影子。 这些所谓的乡老,便是徐绶让手下的队正连唬带吓请出来的,此时任务完成便一溜烟的跑了。 眼下西夏的军队已经军心动摇有些混乱,苏鲁儿可顾不上去追几个糟老头子。 “不要乱,稳住队伍,拆墙绕路!”苏鲁儿高声大喝道。 他想的不错,可惜狄青已经带着人从民居之中杀了出来。 新军的步卒都是全身的龙鳞铠甲,一出现便使得西夏军的兵士感觉有些窒息。 那一具具泛着金属光泽的龙鳞铠,正可用一句甲光向日金鳞开来形容,真的是具有极大的震慑。 “杀!”狄青手中持着一柄斧枪,高声下令。 在玉门关城中的街道不过两丈许,数十名新军一堵,便可堵个严实。 双方的兵士们一交手,便显出新军军器的优势来。 西夏军的兵器劈砍直刺,都对新军的龙鳞铠造不成什么损伤,根本就无法破防。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力大的兵士用重兵器砸,给新军造成一定的损失,却也影响不了大局。 虽然西夏军队在新军面前节节后退,但是还基本保持着没有崩溃。 苏鲁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要面临一场苦战,“将士们莫要惊慌,下马作战,将马拦在前面!” 西夏军大多都是骑兵,此时在街道之中骑在马上虽然居高临下,但是实际上和活靶子没区别,反而不如在马下灵活。 苏鲁儿眼看着自己手下的数名兵士,被新军用斧枪从马背上给连劈带砸的搞下来,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反倒是下了马,还能借着马匹躲避一二。也可由此争取时间,让自己整顿眼前的乱局。 只是苏鲁儿这一句刚刚喊完,便听到当的一声大响,脑袋猛的一震。 “将军中箭了!护住将军!”苏鲁儿亲兵侍卫惊叫道。 呼啦一下,这些亲兵侍卫便将苏鲁儿给护在当中。 苏鲁儿晃了晃脑袋,只是微微有些晕,却是并没大碍。 一名亲兵下马捡起一支狼牙箭,递了过来道:“将军刚才被人用冷箭射中头盔,还好将军均恙,让我等也松口气。” 这一支冷箭正是展昭射出来的,只是差一点便要了苏鲁儿的命。 可惜苏鲁儿已经被护住,展昭便没了再次对其出手的机会。 不等西夏兵士对自己回射,展昭便急忙退走。 虽然展昭这一箭没能要了苏鲁儿的命,可是他中箭之事却是使得西夏军心动摇,许多西夏兵士,已经在寻找退路了。 而此时便看到街道两边,忽然被人推倒了几面土坏墙,再次杀出一队队身着龙鳞铠的新军。 西夏军被截断之后,又受到几面截杀。虽然人数兵力上实际占优,可是这局面已经彻底的无法控制。 终于在西夏军队中出现了一个转身逃跑的兵士,便立时引起争相效仿者。 之前还勇猛与新军兵士对砍的西夏军,转眼便开始逃散了。 苏鲁儿眼都红了,“不要跑、不要跑!” 可惜军心已经失,哪里还有人听他的话。除了少数人向苏鲁儿靠拢之外,其余大多西夏兵士数向城门方向逃走。 看到大势已去,而宋军的那些重甲军卒已经向自己这边逼近,苏鲁儿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长叹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向着西门逃去。 而东门那个方向,已经被新军堵了个结实。再加上被火墙拦下另一边,西夏军队有半数以上无法逃走。 这一战大半都如新军所料,但是苏鲁儿打算从西门追杀出去,这一点却是没有人料到。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苏鲁儿带着一部分人逃掉。 展昭射倒一名西夏军正在奔逃的队正,便跺了跺脚,往杨广所在的东门去了。 很快便看到杨广已经竖起的大旗,展昭急忙跑过去。 “杨将军,那敌军主将从西门逃了,请将军派人与曹傅联系,让他尽快追杀,莫使敌将逃走。”展昭急忙说道。 杨广此时也有些懊悔,以为西夏军队会向东边退却,可没想到人家是从西门出去的。 “给曹指挥传令,知会他西夏残兵从西门逃出,令他尽力追杀,莫要手软。”杨广立时对传令兵道。 传令兵跳上马背,便从东门狂奔而出。 展昭此时也是一样的懊悔,“若是我那一箭射的再正些,西夏主将便也被留下。看来这首功与我擦肩而过了,又便宜了曹傅那小子。” 听到展昭此言,杨广便哈哈一笑,“展校尉不必如此,城中敌军还多,亦未放弃抵抗,我们先去将这城中之乱平定了再说。” 展昭点头,随着杨广的这一支队伍杀向城中剩余的那些西夏兵士们。 城中被拦下的西夏军总共有四五千人,只是他们的命不好,在新军面前根本就施展不开。 他们的刀枪劈刺在新军的龙鳞铠上,根本就造不成多少伤害。反而是新军的斧枪,一下子便会使得西夏兵士血溅五步。 待杨广又领了一批新军杀过来,最后两千多西夏兵士便没了抵抗之心,纷纷弃兵跪地投降。 杨广与狄青一碰头,两人现在要做的,便是收拢西夏战俘,免得再生乱子。 至于曹傅那边,就看他如何发挥了。两人都相信,以曹傅胆大包天的性子,只怕那西夏残兵定然没什么好果子。 而在玉门关的东外荒野上,曹傅刚刚接到了西夏主将逃走的消息。 “那西夏主将从西门逃了,这倒是有些意外。”曹傅撇了撇嘴道。 “我们现在去追吧!”李璋抖了抖马缰道。 第484章 逃不了的 苏鲁儿带着近两千有马匹的残兵,从玉门关的西门逃了出来。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带着剩余的人远远绕过玉门关,往东边的肃州逃去。 这些宋军难怪会被派到西夏后方,简直太过阴险。 摆出一副弃城而去的样子,可是却暗藏杀机。他从肃州城中带过来的八千西夏人马,这下子折损了大半。 看着身后胆子都已经吓破的西夏残兵,苏鲁儿面色阵青阵白,这就是奇耻大辱。 自从军以来,苏鲁儿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惨败。 玉门关中有多少敌军藏身,苏鲁儿至今都没搞清楚,他只知道对方的人马应该不是很多。 但是那些家伙披坚执锐,却给苏鲁儿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是见识过自家大王麾下铁鹞子的,人马俱着重甲。而这些绕到西夏后方的宋军步卒,也一样身着重甲。 看上去宋军的重甲,可比西夏的铠甲还要精良一些。 尤其是那些重甲步兵手中所持的斧头,一排排的上下挥劈重击,使得西夏的骑兵根本无可抵挡。 不但人被劈死,就是马匹也会被劈倒在地,着实凶悍。 现在的苏鲁儿心中懊恼之极,自己太过轻敌大意了。只是现还后悔也没用,只能是先逃回肃州再说。 他苏鲁儿可是堂堂的甘肃军司的都统军,乃是十二监军司的大将。 谁成想今日如此狼狈,一路仓皇逃蹿,实是丢人之极。 此次回去之后,便要向大王上书请罪。哪怕被大王贬官,也要想办法一雪今日之耻。 苏鲁儿带着人绕过了玉门关,渐渐的向着东归的大路靠近。 但是他们这一支败兵却是没走多远,便听到后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奔腾之声。 这声音仿佛是天边的雷声,让这些西夏败兵肝胆俱裂。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定然是敌军的追兵。 苏鲁儿回头望了一眼后方扬起的尘土,便用力的挥鞭抽打自己跨下马匹。 “大家慌,后队的兄弟留下断后,否则回城之后便军法从事!”苏鲁儿只是向着后方传令道。 虽然是战败逃遁之时,但是苏鲁儿这话语仍然是理所当然。 这并不是苏鲁儿没有同袍之义,而是战场之上必须要有所取舍。 面对追兵,若是不留人断后,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比一同逃跑还要凄惨。 西夏军纪极严,此时大家的惊魂初定,后队的西夏兵士却也并无抗命。 立时便有数百人停了下来,掉转马头看着后面的追兵。 追过来的,正是曹傅与李璋两人所带领着的新军骑兵。 他们得到城中送来的消息,便立时撒出人手,去玉门关南北两侧搜索。 待得知西夏残军所逃遁的确切方位之时,苏鲁儿已经带人绕过玉门关了。 曹傅与李璋两人也不着急,带着三千新军骑兵,一路跟了过来。 他们这支队伍追出数十里后,便看到断后的西夏残军。 这数百人拦在大路之上,跃然看着人数不多,却显得分外悲壮。 可惜他们碰到了新军,也是他们的不幸。 曹傅抬手,向着前方挥了挥。 李璋不解其意,“曹指挥,你向前挥手这是何意啊。” “我的意思,是直接冲撞过去。”曹傅在马上笑道:“若是一次冲击便可解决,便没必要与之在这里纠缠。若真的被这些西夏兵士所缠住,岂不是让真正的大鱼机跑了。” 李璋听到曹傅说起大鱼,不由嘿嘿一笑,“那我今日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亲手抓到这条大鱼。” “就凭你?”曹傅笑着摇头道:“我头一次上阵,虽然也是带兵之人。可是从头到尾也只是个看客,根本就没机会出手,也不知道如何出手。你只是觉得自己厉害罢了,等下你便可知道差距。”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便已经与阻拦的西夏残军接近。 李璋和曹傅两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做好了准备。 只是护在两人身侧的那些亲兵们,此时纷纷扬鞭策马,抢到了两人前方,形成了一支三角形的锋矢阵。 而后他们这支跑大最前方的队伍,便猛然撞入西夏残军中间。 西夏残军虽然在放箭,但是对于新军这支披着链甲与皮甲两层铠甲的轻骑,作用着实不大,根本就没几个人受伤。 可是当新军的骑兵冲入西夏兵士当中之后,这支新军骑兵的威力便显现出来。 清一色带弧度的马刀,只是看一眼便会觉得极其锋利耀眼。待新军的马刀砍过去的时候,那些西夏残军才明白什么是快刀。 大宋的钢铁在熔炼之时已经被范宇的造作院提升了品质,再加上水力机械的锻打,每一柄马刀都可算得上是宝刀。 这些马刀斩在西夏残兵的皮甲之上,便和斩过纸皮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一个冲锋过去,数百名西夏残兵便再无一个站着的。 新军的骑兵呼啸而过,根本就没在这些断后的西夏军身上浪费多少时间。 前方的苏鲁儿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后方追兵的马蹄轰鸣再次传来。 不只是苏鲁儿心中发慌,此时西夏残兵已经个个脸上变色。 那可是数百西夏兵士,根本就没能阻拦敌军片刻。 就是数百头猪,也不能这么快便被解决才是。 可是大家骂什么也晚了,只有埋头急奔。 苏鲁儿虽是人在马上,可是脑子急转。若是今日不想个办法脱身,怕是根本就逃不回肃州城。 耳听着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苏鲁儿也是被逼急了。 “此地空旷,大伙不必非走大路!”苏鲁儿怒吼道:“全都散开分头逃命,我就不信这些狼一样的家伙,能将大家都留下!” 被逼到这个份上,这分头逃命的办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他这里一声令下,西夏残军的人马,便纷纷四散而走。 大家都知道,跟在苏鲁儿的身后,定然会是被重点追击。因此,众多的西夏残兵,纷纷远离了苏鲁儿,向着荒野之中逃去。 李璋在后面看到前方的情形,不由急道:“这些西夏人倒是精明,这样我等可不好追。” 刚才路上的一战,他正如曹傅所说,根本就没捞上动手。现在看到西夏残兵四散而逃,最不甘心的便是他。 曹傅却是自信,“他们能逃到哪里去?逃不了的。” 第485章 不得不回 李璋听到曹傅说西夏残军逃不了,可是眼前的那些人确实已经逃走了啊。 “曹指挥,你的意思是另有所指不成?”李璋有些诧异道。 他在新军中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确实受到了锻炼。此时又是曹傅在说话,他不得不有耐心听着。 曹傅看着那些逃散的西夏残军冷笑,“他们现还四散而逃,难道还能逃去天边?这边地广人稀,他们不管如何分散,最后只能逃去肃州。而且西夏残军都只着皮甲,马匹负重比我们要轻一些。若是分散绕路追击,怕是反而会追丢了。” 李璋却是眼中一亮,“曹指挥的意思,莫非是要直下肃州城?”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和曹傅是一样的野。 想到这里,握着缰绳的手都颤抖起来。 曹傅却是摇了摇头,“我出来之时杨大哥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去夺肃州。他是我们新军之首,我若不听话,便是违了军令。所以,我们只要一直追到肃州城下便可。将来肃州城以西,必须为我新军所控制才对。” 虽然没有要夺城,但是曹傅话里所透露出来的自信,也让李璋精神一振。 曹傅话里的自信代表着,并不是夺不下肃州城,而是怕违了军令才不会对肃州城下手。 但是肃州城西门外,皆为新军势力。显然是要使得西夏人出肃州城的西门,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这说明将来新军与西夏军队在玉门关与肃州城之间,要争夺主动,逼得对方不敢出门。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西夏残军纷纷向周围逃的散开。 此时,京连苏鲁儿也已经拨转马头离开了大路。 只是新军的队伍却没跟着西夏军散开,而是隆隆向前,甚至都没有片刻的停留。 当苏鲁儿看到新军一直向前,连看都不看他们这些逃散开的西夏残军之时,他的心中反而不踏实了。 “将军,那些家伙没有追我们!”一名亲卫惊喜莫名的道。 苏鲁儿却是皱眉不已,心一直在悬着。 “不对,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这三千人,能做什么。难道他们”苏鲁儿忽然就是全身一个激灵,“不好,他们要夺肃州城!肃州城中一点防备也无,我们必须快些跑回去,不可让这支军队得逞!” 跟着苏鲁儿的几名亲卫,听到苏鲁儿的判断,再看着那些一往无前的新军骑兵,不由得都大惊失色。 人家的目标大着呢,难怪看不上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只要将肃州城夺下,他们这些人也就跑不了多远。 于苏鲁儿一数十人,急忙打马狂奔。 大路是不能走了,他们这些人只能绕路,希望赶在新军的骑兵之前赶到肃州城中。 此时在玉门关内,杨广与狄青两人已经将西夏俘虏都派人看守起来。 一下子抓了两千来人的俘虏,这可有些不好办。 杨广与狄青两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是感觉有些棘手。 正当两人因为俘虏太多而没有主意之时,曹贤顺、张唐卿他们这些官都回了城。 于是杨广与狄青将几人迎了进来,一同商议如何处置这些西夏俘虏。 让杨广与狄青为难之事,在这些官的手中却并不算难。 张唐卿当即开口道:“这些俘虏,可使之充为苦力。玉门关留一些巩固城墙,其余的都送到瓜沙二州,也可加以利用。” 苗振却有不同的意见,“张兄,这些俘虏皆为党项人,若是留在我们所掌握的势力之下,恐怕他们会给我们捣乱。” “慢慢教化就是,总不能一下子都杀了。”杨察摇了摇头道:“都杀了不但有伤天和,而且杀俘不祥,岂可随意而为。” “杀了不好,不过还有个办法。”曹贤却也开了口,看着几人笑道:“瓜沙二州以西,便是高昌回纥。他们西边的黑汗国那边,有商人收购奴隶。我们用不了这许多俘虏,将他们卖得远远的便是。” 曹贤顺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贩卖奴隶,这个认知简直让他们有些吃惊。 大宋的仆役可都并不低下,奴隶一说更是自上古之后便没听说过。如今听到曹贤顺忽然说,有人收购奴隶,这是很吃惊的。 不过,曹贤顺的这个主意也并不算坏。若是能将这些西夏战俘都卖掉,便可省了许多事情。 徐绶却急忙摆手道:“现在还不能卖,先让这些俘虏将该干的活都干了再说。从明日起,便要让他们修整玉门关。” “是先将你的府衙修好吧?”张唐卿忍不住取笑道。 “我的府衙也是玉门关的一部分。”徐绶不以为意道:“不可使之吃饱喝足饱食终日,要让这些家伙又累又饿,才不会闹事。否则的话,定然都是桀骜的很。” 狄青这时点头道:“徐知府没有说错,这些西夏兵士作战凶狠,性情也确实桀骜不驯。若不吃够了苦头,怕是不会乖乖听话。” 徐绶当即两掌一合道:“那便如些定了,至于如何让这些俘虏干活,还要靠两位将军多多费心。” 他们几人坐着商量,便将两千余人的命运给决定了。 虽然事情有些残酷,但是这是事关生死之事。若是因为一时心软坏了大事,他们这些人包括全体新军在内,便会统统断送在这里。 与其有这等潜在的可能,还是让西夏俘虏惨一些比较好。 大家商议了半日,其中包括曹贤顺如何交接瓜沙二州之地。如今西夏的威胁暂时减小,便可着手接收二州的事宜。 狄青对曹贤顺道:“曹使君,此事并不急于一时。待曹傅他们回来,休息一两日再出发去瓜州。” 杨广却是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不收皱眉道:“今日怕是够呛能回来,曹傅这小子不会是去了肃州吧。” “杨兄你叮嘱过他,这小子不傻,知道不得违抗军令。不过,如果他追到肃州城下,应该也不会是意外。”狄青对于曹傅太了解,那小子一定会做到刚刚不违命。 曹傅与李璋两人带着三千新军骑兵,在四日后才回到玉门关。 这一路的追杀,最后堵了肃州城的西门,将那些历尽千辛万苦逃回来的西夏残兵们,又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眼看着随身带的补给不够了,这才不得不回来。 第486章 图什么 肃州城比玉门关要大,人口也是玉门关的数倍之多。 曹傅与李璋两人带着新军骑兵到了肃州,便在城外徘徊。 这让兵力已经不多的肃州城立时四门紧闭,变的气氛紧张起来。 苏鲁儿他们马匹更好,身上的皮甲也更轻些,因此比曹傅李璋所带领的新军骑兵更早一些到达。 但是也只是早到半日而已,依靠城中的不多的兵力,也只能做出防守的姿态。 曹傅与李璋在城外劫杀陆续逃回的西夏残兵,却是让城内的苏鲁儿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不顾一切的出城邀战,苏鲁儿自问不是新军骑兵的对手。 其实不是不能一战,而是玉门关一败,实在是败的太惨,又被追杀了一路,使得苏鲁儿的胆气为新军所夺。 曹傅这家伙如今已经显露出将门后代的天资,将西夏残兵几乎一网打尽。 李璋在这一次追击战中,手中多了数条西夏残兵的性命,性子也迅速变的成熟沉稳起来。 在肃州城外徘徊了一日之久,他们两人才带领着新军骑兵退回玉门关。 杨文广与狄青展昭三人,听完曹傅与李璋两人的述职,不由得面面相觑。 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两人带兵直逼肃州城下,吓得西夏人不敢出城。 大宋自太宗皇帝北伐之后,宋军便再无如此咄咄逼人的兵势了。然而今日的新军之中,却又再一次出现。 这代表着,新军这支力量将会是大宋未来平安的希望。 杨文广对两人着实嘉勉了几句,使得曹傅与李璋两人喜笑颜开。 尤其是李璋,平生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他人的承认,这是从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曹傅与李璋两人做的不错,如今西夏肃州军应该已经被吓破了胆。想必短时间内,西夏方面不会再轻易派兵来攻打玉门关。”狄青盯着一幅地图沉吟道:“杨大哥,此时便可趁着没有战事,调动人马去瓜沙二州接收这两地。给我留一千骑兵一千步卒,我当稳守玉门关。” 杨文广点点头道:“不错,是时候去瓜沙二州了。不过你这里也非常重要,若西夏人有何异动,你可派人飞骑来报。而这玉门关也不必死守,一旦敌军势大,放弃便是。我新军一兵一卒皆甚宝贵,不可轻易损失。” “我省得。”狄青拱手应道。 “来人,去请曹使君与张唐卿几位议事。”杨文广目光在众武官的身上扫过,便挥手吩咐道。 不多时,曹贤顺与张唐卿一干文官便结伴来到议事的大厅中。 众人一同落座,便讨论起如何交接瓜沙二州之事来。 其中的重点,便是要接收瓜沙二州的军队。 虽然归义军如今的军队暗弱已久,但是依旧有着近两万人的规模。 这个数量的军队,在这等强敌环伺之下,也仅仅只有一点自保之力而已。 瓜沙二州地近澣海,周围又是西夏、黄头回纥、吐蕃、高昌回纥等势力。 若非周围的强敌太多,互相之间皆有掣肘,只怕瓜沙二州已经被人吞并几回了。 曹贤顺对于献出瓜沙二州最是热心,这等四面强敌环视之下,日子简直没法过。远不如将这等迟早保不住的地盘献给大宋,好换一个富贵平安。 “杨将军请放心,只要我们回去,便可顺利将二州之地交接过来。那等提心吊胆的日子,大家都不愿再过,早就盼着王师了。”曹贤顺这家伙一点也不将祖宗基业当宝贝,只怕脱手晚了卖不上一个好价钱。 张唐卿此时开口问道:“曹使君,你愿意献出瓜沙二州,但是原本的归义军众文武,可愿将瓜沙二州顺利交于我等的手中?” 曹贤顺摇了摇头,“他们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这二州之地,是我祖上打下来的。我也不瞒几位,二州如今的形势危如累卵。一个不好,便是覆灭之祸。虽然归义军尚有两万兵马,但是久无战事,武备也已废弛。与其在这等死地挣扎求存,莫如带着他们与我一同回大宋。这些年来,手下的文武也有些积累,到了中原做个富家翁,应当不成问题。总比埋骨黄沙之地,要强上许多。” 这家伙就没多少野心,反而一心想着去中原做富家翁。 只看曹贤顺的态度,便知道他手下人都是什么精神状态了。 张唐卿点了点头,便不再问。 杨文广此时便对众人道:“如此,明日便休息一日,后日步骑各两千人,前往瓜州。如此安排,大家可还有什么意见。” “杨将军安排的甚为妥当,我等并无意见。”张唐卿点头道。 两日之后,新军的大队便从玉门关出发,向着两百里外的瓜州行去。 在玉门关中,留下了狄青与徐绶这一武一文,还有两千新军驻守。 远在肃州的苏鲁儿,自战败之后,又被曹傅李璋领军吓的不敢出城。待新军退走之后,他才带了数十骑出城查看。 苏鲁儿一边写了请罪文书,一边派人深入青塘打探。 他又从甘肃军司调了两千人马到肃州,以巩固此地的防守力量。 八千人马出征,逃回来的不过一千余人,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 在苏鲁儿看来,只怕大王李元昊知道了,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李元昊给他的回书,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几句。更多的,则是安慰和鼓励,命他守发肃州与甘州两地,莫要再主动起衅。 苏鲁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感西夏如今压力巨大。显然远在兴庆府那边,辽国对于西夏的攻伐仍未结束。 他派去青塘的人也传回信息,证实了苏鲁儿的猜测。奇袭玉门关的那支军队,果然是借道于青墉的宋军。 这个消息的证实,哪怕苏鲁儿心中已经有所预料,还是让他暗暗吃惊。 大宋不远千里,派人借道青塘奇袭玉门关,所谋定然非同小可。 只是远远的派这么几千人的军队,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大宋到底在图什么? 第487章 你很有能力 苏鲁儿猜不透大宋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这里面一定有着重要的原因。 若是能将这个秘密找出来,想必自己战败之责,定然可以彻底的免罪。 别看大王并没追究,但是苏鲁儿知道这是在用人之际。一旦西夏度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窘迫,大王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收拾自己。 所以,大宋的图谋自己定要找到。 虽然无力再次进攻玉门关,但是苏鲁儿也有办法。 肃州与玉门关都是河西走廊上的要道,往来的胡商一直就没有断过。 因为前些时日的战事,使得商路被中断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些时日也已经再次通了。 苏鲁儿请来一些近日从玉门关经过的胡商,打听玉门关的情形。 只是从这些胡商口中听到的消息,却是使得苏鲁儿大惊失色。 一直被西夏所觊觎的瓜州与沙州两地,如今已经易帜归附大宋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将苏鲁儿震的不轻,简直是和做梦一样。 “归义军居然归附大宋,那曹贤顺怎么敢!”苏鲁儿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 他却是知道,归义军的节度使曹贤顺,对于西夏曲间逢迎,甚至说过归附西夏的话。 可是如今这家伙,却是将瓜沙二州一转身便交给了宋国。而且宋军偷袭玉门关,并且用诡计大败了自己,这笔帐都要算在那曹贤顺的身上才是。 宋军在距中原数千里的地方,占了这么一块飞地,却是打的什么主意? 苏鲁儿心中隐约觉得,宋是欲对西夏不利。可是以他所知的大宋,哪里可能有这等野心和血性。那宋国朝廷向来一团和气,不喜轻启战端。 每次西夏军队越境去宋境抢劫,事后都是招来宋国的书信呵斥。却从来没见过大宋主动出兵,向西夏讨回公道。 此次这数千新军远道而来,却是与他所知道的宋军大不一样,不但主动攻下了玉门关,还将自己八千人马打的几乎覆灭。 或许是因为瓜沙二州的归附,使得宋国调集精锐过来占据。之所以攻下玉门关,便是对西夏的警告,警告西夏莫要想打瓜沙二州的主意。 再或者,便是宋军在这河西派遣精锐强兵,便是要经营河西之对,以待来日两面夹击西夏。 苏鲁儿摇了摇头,却是给李元昊上书,将自己得到的这些消息还有他的判断,都给写到了书信之中。 这等战略之事,还是交给大王去操心吧。 然而李元昊这个时候正带领五万大军,屯兵于兴庆府以北的定州城中,与驻陛于省嵬城的辽皇耶律宗真隔着黄河对峙。 辽皇耶律宗真手中也是五万大军,如今攻到了省嵬城,也已经算是强弩之末。 不过,耶律宗真却并不急。如今大军的消耗虽然不小,可是这战事,毕竟是发生在西夏土地上。 耶律宗真与李元昊对峙,一是因为大军久战疲惫,二是已经接近西夏都城不适合冒然进攻,三是只要占据的这里够久,则未尝不能将这省嵬城并入辽国治下。 反正耶律宗真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赖在省嵬城中,与西夏对耗。 只要在西夏土地上打一天的仗,西夏的损失便会比辽国大许多。 如今辽国的后勤,多亏了皇太弟多方筹措,竟也使得大军的消耗坚持了下来。当然,还有辽军传统以战养战的习惯,也是使得辽国大军能保证后勤的重要方面。 另一边的李元昊,收到了苏鲁儿的书信。 当他看到苏鲁儿所探听到的消息,和瓜沙二州归附宋国后,李元昊的脸色便很不好。 若说辽国对于西夏军大败萧普达,觉得丢了自身大国的颜面。那么西夏对于被宋军击败,便是强军被弱旅所击败的耻辱了。 李元昊是个极其傲慢和自傲的人,他看到宋国居然趁着西夏与辽国大战,偷偷的收服了西夏后方的瓜沙二州,这更是让他异常愤怒。 只是辽国大军攻入夏境,此时容不得他分身他顾。 “来人,去将野利仁荣叫过来。”李元昊将苏鲁儿的书信扔在桌上道。 不过是片刻,野利仁荣便来到了李元昊的书房。 “大王相召,不知道是何等事情。”野利仁荣对李元昊行礼道。 李元昊摆了下手道:“你我何须如此客气,桌上有封苏鲁儿来的信,你且一观。” 野利仁荣看完信吃了一惊,“大王,此事、此事怕是极为不妥。若是宋国派人占据了瓜沙二州,便对我西夏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而且这次派去接收瓜沙二州的宋军,能将苏鲁儿打的惨败,怕也不可轻忽侮。大王可向宋国朝廷去信,以责问宋军为何背信弃义,在我西夏后面开拓疆土。以宋国朝廷的自大,便是轻易退兵放弃也有可能。” 李元昊挑了挑眉头,“依你之见,可是用道义来指责宋国?若是宋国不听,却又如何。那宋国朝廷上下,也不是小孩子们。岂可因为一纸书信,便丢下到嘴的肥肉。” “大王不必担心这些,只管去责问便是。”野利仁荣所学庞杂,对于宋国官吏的习惯并不陌生。 见野利仁荣如此笃定,李元昊便点点头,使人起草了一道国书,命人即日起程送往宋国的汴梁。 范宇这些时日以来,都过的象个真正的大宋贵族。每日里不过是在造作院里混上半日,便早早的回了城外的庄园。 不是听曲听戏,便是陪着还玉公主和两位太后娘娘。 虽然表面上是这等的悠闲自在,可是他却一直在关注着辽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 他与辽国皇太弟,也偶尔会通信,互相说说自己的近况。 郭喜郭掌柜,便成了范宇与耶律重元之间的送信人。 在给范宇的信中,耶律重元表示,虽然很想从中路的地斤泽出兵,突袭夏州城打破僵局。但是又怕那是个陷阱,自己的莽撞会使得辽国的战局崩溃。 而范宇的回信则简单的多,说自己这边每日吃喝玩乐甚为无聊。 另外,又大赞耶律重元的谨慎,虽然年轻却是老成持重,可以委以重任。 范宇对于耶律重元的追捧,看似无意,但实际上却是暗示这位皇太弟,你很有能力。 第488章 是件好事 耶律重元真的有没有能力,都不在范宇的考虑之内。 但是这颗自信自负的种子,范宇是一定会给对方种下去的。 皇太弟耶律重元,与兄长辽皇耶律宗真之间,早晚会出现冲突。范宇所做的,便是要这个冲突来的更早一些。 眼下辽国与大宋之间,虽然因为澶渊之盟而显得相对友好一些。但是这个局面终有一天会被打破,至少是被范宇从中破坏掉。 大宋眼下对于自身的和平环境十分满意,朝廷上下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但是大宋自身的问题和矛盾,已经逐渐的凸显出来。 解决之道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自觉的对内部进行改造,另一个方法,便是通过外来的威胁被动的发生改变。 范宇觉得,自己没本事去动摇朝廷内部的基础,便只能通过外来的威胁,使得大宋不得不接受改变。 至于现在正与辽国大军对峙的西夏,范宇却是并没多考虑。 眼下新军已经被派往了河西的瓜沙二州,这颗钉子便牢牢的钉在了西夏的身后。 大宋虽然朝廷上下都安于现状,但是对于西夏这等桀敖之辈,仍旧不怎么看在眼中。 之前大宋虽然与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大战过,但是李元昊的亲爹却是长袖善舞,对大宋表现出了足够的谦卑和恭顺。 这使得大宋朝堂上的诸公认为,西夏不过是个撮尔小国,不值一提。 若不是这一次范宇爆出,西夏的李元昊有称帝的意图,并且与辽国连场大战,怕是朝中仍旧没几个人正眼看西夏。 而且范宇在丰州与西夏大战两场,都是西夏一方损兵折将。 这就使得朝中形成了一种看法,连安乐侯这等少不更事的皇亲都能打败西夏大军,这西夏简直都有些不堪了。 其实官家赵祯,心中多少也有些这种看法,否则也不会轻易的答应,将新军派往河西的瓜沙二州之地。 范宇这一日正在自己的庄院中乘凉,便有宫里的小黄门前来求见。 “小的见过安乐侯。”小黄门一进门,便对范宇行礼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小公公这次前来,可是官家有事找我?” “安乐侯真乃神算,正是如此。”小黄门的马屁简单直接毫无技巧,“官家请安乐侯前去议事,几位相公,也都在议事之列。侯爷身为皇亲,也被请去,显然是在官家心中极看重的。” 范宇笑了笑,便令孙有才给这着小黄门看赏。 “如此便有劳小公公带路了。”范宇起身,让人备了马车,便与这小黄门一同去了宫中。 在范宇到达崇政殿之时,里面已经有了政事堂的吕夷简、蔡齐,枢密院的王德用和韩亿等人。 就连三司使程琳,也一同在列。 这次的阵仗不小,显然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众人看到范宇又一次出现,王德用、韩亿和程琳都对他点头招呼。只有政事堂的吕夷简、蔡齐,这两人无动于衷。 这个态度便可委容易的看出来,众人对于范宇出现的态度。 官家赵祯坐于书案之后,看到人都来齐,便笑道:“诸位卿家,此次召大家来议事,是要与大家说一个消息。这个消息的好坏,实在是不好评价,但是眼下或许是好事。” 范宇看到,只有程琳露出诧异的表情,而政事堂与枢密院一共四位相公,却是都面色淡然,显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官家,臣抖胆一问,是何事使得官家认为,此事的好坏不易评价?还请官家为臣等解惑。”范宇只能躬身问了一句。 赵祯在吊大家的胃口,自己这等于是给官家捧哏。虽然无聊,但是官家喜欢就好。 果不其然,赵祯面带得色的一笑,对陈琳挥手道:“将河西的文书给诸位卿家传看一下吧。” 陈琳将一份文书取了出来,亲自送到众人的面前。 只有范宇和程琳两人上前传看了,其余的四位相公却只是凑近了而已,并没细看。 这文书是张唐卿所写,将河西之事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张唐卿在文书之中,将此次接收瓜沙二州的事情,都一一罗列于文书之中。 除了顺利接收瓜沙二州之外,还向官家奏明,新军指挥使曹傅奇袭玉门关,并且新军大破苏鲁儿所领的西夏军。 难怪官家脸上带有得意之色,原来是小舅子表现英勇,他这个姐夫也面上有光。 范宇看完之后,便立时对官家赵祯拱手道:“臣为官家贺!曹傅虽曾为汴梁纨绔,但如今却已经显露卫青霍去病之才能。其人年纪轻轻,如今竟也能扬我大宋国威于异域,实是我大宋之幸。若非官家感化,想来曹傅亦无此等展露头角的机会。” 这话就是给赵祯的脸上贴金了,将曹傅比作卫青霍去病,那就是将官家赵祯比作了汉武帝。 赵祯的脸都快笑烂,却是强自矜持道:“他算什么卫青霍去病,而且擅自夺下玉门关,提前得罪了西夏,怕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三司使程琳的目光在四位相公的身上扫过,此时开口道:“臣的看法与官家一样,觉得夺下玉门关之事,好坏各半。好的是,我大宋强军战力强悍。坏的是,怕是他们在河西没有喘息之机,要时时的提防西夏来攻了。” 此时参知政事蔡齐也拱手道:“不错,臣以为曹傅虽然侥幸夺得玉门关,但此举有贪功冒进之嫌。远不如绕过玉门关,直接接收河西二州更稳妥。” 范宇看到蔡齐这家伙在拆台,显然是不欲使大宋武将出头,连国舅也要有意压制。 “官家,文书之中不是已经提到,他们不但夺下了玉门关,还将那苏鲁儿的西夏大军又几乎全歼吗。”范宇摇摇头道:“以西夏如今正忙于应付辽皇大军的情况,哪里还有余力再攻伐玉门关。而且,这玉门关夺到手中,便是河西瓜沙二州防御西夏的门户。一旦西夏真的集结大军来攻,也可增加河西的纵深,使得他们有更多转寰的空间。所以,臣以为这是件好事。加上他们远在河西之地,文武同命,当知事情的轻重缓急,不至于误了大事。” 第489章 安乐侯所言甚是 听到范宇的分析,官家赵祯不由得点点头。 虽然有重臣在侧,可是安乐侯这个年轻的侯爷,在官家的眼中分量也并不差。 范宇虽然还未及冠,但是他所做出的功绩,已经远远的超出他的年龄。除此之外,范宇对于辽国和西夏大势的判断,还没有出过错。 至今为止,赵祯都没看到出现范宇判断之外的事情。 蔡齐却是有些不甘心,皱眉道:“官家,不管如何,这也是擅启边衅。这等事例不可助长,否则边将们纷纷效仿便不好了。所谓好战必亡,不过如是。” 范宇斜了这蔡齐一眼,自己的心思倒是被他无意中说中了。自己之所以维护曹傅,除了那是自己带出来的新军之外,也有着给大宋的武将们松绑的意思。 可是这位蔡齐相公,却是严防死守毫不放松。 “蔡相公言重了。”范宇摇了摇头道:“曹傅所做所为,皆是审时度势而已,这如何算是擅启边衅?倒是蔡相公给曹傅扣擅启边衅这顶大帽子,才显得太过突兀。我觉得,蔡相公认为曹傅是外戚,不应掌兵更不应立功,所以才要加以压制吧。若是蔡相公担心外戚之祸,直说便是。在官家面前,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岂可一味阴私揣度,而使用手段构陷。蔡相公身为参知政事,当然有权对官家建议。却不适合以己之所想,而左右官家之心意。更不应该在此事上绕圈子,以图明哲保身。我大宋的外戚皇亲虽多,却无一家弄权。” 范宇这些话,使得崇政殿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赵祯脸上毫无表情,而同平章事吕夷简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枢密使王德用,则面显焦急之色,显是在替范宇着急。枢密副使韩亿的目光,在殿中各人的脸上扫过。 三司使程琳此时开口劝道:“安乐侯,莫要如此,蔡相公亦是忧心于国事。无论如何,其本意是好的。” 这话就是和稀泥,听着虽然是替蔡齐讲话,可是好象又在指责蔡齐错了,怎么理解都可以。 范宇却是笑道:“忧心国事,当可直议其事以使君王不惑。所谓话不讲不明,理不讲不清。若是不能在官家面前,说出实话,这岂是为臣之道。” 吕夷简之前并无多少反应,此时听到范宇的话,却是眉头跳了跳。 官家赵祯则是另一种表情,居然颇显嘉许之色。 没有一个上位者不想听到下属的实话,赵祯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让赵祯说句心里话,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下属整天绕来绕去的讲事情。 有什么事情不肯直说,总是旁敲侧击,还要让上位者猜测其意,这是最让上位者心烦的。 王德用、韩亿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没说话。 蔡齐却是被范宇的话说的没了腾挪的余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更不能说,我就是为了和你安乐侯对着干。 “安乐侯,我所担心的,岂止是外戚权势。”蔡齐不管如何也是个参知政事,反应也并不慢,“除此之外,更担心的便是我大宋发生前唐之时武将藩镇之乱。一个不好,我大宋便会蹈前唐覆辙,变的分崩离析。这等担心的话实是不吉,我本不欲说出来。既然安乐侯要我知无不言,我也只能讲明。” 他倒是应对的不错,似乎也有自己的一番苦心。 吕夷简听闻蔡齐说的稳妥,便也暗自点头。 “蔡相公,国事就是国事,只要不是诅咒大宋,何来不吉之说?而且,你身为参知政事,岂能为此不信苍生信鬼神之事。”范宇呵呵一笑道:“你说你担心我大宋的外戚,还怕藩镇之祸,从这里也足见蔡相公是用心了的。只是蔡相公可曾想过,我朝太祖皇帝为何设立三衙?为的便是使将不专兵亦不可自筹粮饷,既无羽翼又何谈祸乱一说。依我看,此等担心早已为太祖所瓦解。蔡相公若有这等心力,不如想想如何解决朝廷的三冗。若是迁沿日久,恐积重难返。也只有此事,才是我朝之所急。” 范宇的话里捧了捧太祖赵匡胤,又顺便踩了蔡齐一脚,暗指他不干正事。 虽然范宇的语调平和,但是这里面的嘲讽意味极为明显。任是谁听了这些话,都会觉得这位蔡相公要么是无能,要么就是有私心,刻意打压武人。 打压武人在大官朝堂之上虽有共识,但是这毕竟是不成文的,可以做却不可说。 而范宇的话也提到了防备武人的根本原因,便是怕武人祸乱。但是这已经被太祖从制度上解决,便没什么好防备的了。 赵祯看到蔡齐一时没能答上话来,便开口道:“我这次请众卿前来,非只是议论玉门关之事。如今河西的瓜沙二州已为我大宋所有,如何经营,方可使这二州之地不会得而复失。又如何才可,使其周边强敌断了觊觎之心。蔡相公,你且讲一讲你的看法。” 要不说赵祯比较仁厚,官家亲自给臣子解围,这算是极为厚道的。 蔡齐冷冷的看了范宇一眼,才对官家赵祯抱了抱拳道:“官家所言之事,臣以为当借道青塘,向河西二州输送人力物力,以使二州壮大。如今趁着青塘与我大宋的关系还好,这便是此议的前提。具体要输送多少人马,当请王相公建议。至于所需多少物力,则要请程相公来说了。” 他说完之后,目光看向王德用与程琳两人,却连正眼也不看范宇。 只是范宇却偏偏不如他的意,叹息了一声才道:“官家,蔡相公此议虽然亦有可取之处,但是臣以为极为不妥。若按蔡相公之义行事,我大宋的消耗之巨,实是不下于参与了辽夏之间的大战。河西地处两千里外,一路之中人马消耗无数,实是不可如此支持。而且,西夏与辽国之间的战事若结束,想必我大宋立刻便会与西夏有战事。到那时,所需的钱粮岂可不绸缪。非是我有意与蔡相公意见相左,实是我大宋消耗不起。此事,想必程相公最有评判之权。” 程琳也没等官家赵祯点名,便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安乐侯所言甚是。” ( 第490章 非同小可 程琳是三司使,大宋的钱粮度支皆由他来管理,这就是大宋的财相。 大家看到程琳开口,便无人反驳范宇的话了。 可是程琳却还不算完,他接着道:“官家,我大宋虽然看似繁华,可是朝廷也并不富裕。前些时日,便有吕、蔡二位相公,从官家这里借了三百万贯用以朝廷支用。若不是有王氏查抄的那笔巨额钱财及时解到,只怕如今已经是寅吃卯粮了。” 这话等于直接将蔡齐蔡相公的提议给否决了,并且使得政事堂两位相公面上无光。 程琳自己是不想这么样做,可是蔡齐的这个提议就是给自己出难题,明显是要逼死自己的节奏,他不得不反驳。 官家赵祯听了程琳的话,便看向蔡齐,摇摇头道:“蔡相公的提议,是有些考虑不周。可是河西二州之地,又要如何才能使之可以更加有力。否则的话,朝廷派人去接收河西二州之地的意义又何在。诸卿,你们谁有什么好主意,尽可畅所欲言。正如安乐侯所说,议事当可直言,务必不使我留有疑惑才是。” 下面的诸位相公面面相觑,大家以前讲套话讲的习惯了,要是说点负责任的话,可就有些为难了。 吕夷简此时拱手道:“安乐侯,你既然觉得蔡相公的提议不切实际,想必安乐侯的心中已经有了妙计。不如讲出来,让我等参详一番,也好抛砖引玉。” 这位老奸巨猾的很,既要让范宇想办法,还要贬低范宇是抛砖引玉。 范宇对于这老家伙嘴头上占便宜并不在乎,若要让他来讲,那就不是抛砖,而是直接砸玉了。 范宇则面带迟疑之色道:“殿中这许多重臣,让我这等年低德少之人来拿主意,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吕夷简怎么能听不出来,范宇也在讽刺他这个政事堂的同平章事。他这样一把年纪,还要让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拿主意,实在是有些面子挂不住。 只是能从政的皆为面皮堪比城墙之辈,即便差一些的,也是刀枪不入。 “安乐侯年少有为,自然应该能者多劳才是。”吕夷简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足见功力深厚。 赵祯有些不耐,挥挥手道:“安乐侯,你且说一说你是如何想的。若是可行,便解决了大问题。” 范宇这才对着官家赵祯躬身道:“是,臣遵旨。” 目光扫了吕夷简与蔡齐二人一眼,范宇便开口道:“蔡相公说,朝廷应当通过青塘,不断的给河西二州输送人力物力,也不是全错。但是如何输送人力物力,这大可不必由我们大宋朝廷来出这个力。” 蔡齐听到范宇如此说,不由瞪着范宇道:“安乐侯,左右都是你,这道理却是都在你那一边了。朝廷不出这个力,难道要别国来出力?若是如此,我倒要问一问安乐侯的居心了。” 这话里的不满和嘲讽,却是极为明显的。 “蔡相公,你这话又错了。”范宇摇了摇头道:“道理就是道理,都在朝廷一边。只有如此才能国富兵强,才可内政修明抵御外侮。另外,我正在讲话,以蔡相公之教养,想必是应懂礼的。” 范宇这和当面骂蔡齐没教养一样,将对方的脸打的啪啪响。蔡齐的眼珠都红了,但是他却亦不好反驳,是他自己无礼在先,当真不好发作。 “安乐侯,莫要斗嘴,且将你的想法说出来才是。”赵祯最烦的便是大臣当面互斗,这让他很不高兴。 “臣不希望再被人打断,我接着说便是。”将责任推给蔡齐,范宇急忙拱手道:“河西二州地处河西走廊的要冲,如今又夺下玉门关。所以西域行商若是走河西走廊的话,便绝对无法绕过河西二州与玉门关。若是朝廷让新军与青塘联手,将河西的商路打通,则可得到极丰厚的赋税。无论是对大宋还是青墉的唃厮罗,都是有着不小的好处。” “而且,西夏原本可从域商人身上所收的赋税便一文也无了。则彼消此长高下立现,既可增强朝廷对于河西的控制,亦可充实靡费,更可使得西夏困窘。而西夏能有如今之国力,能建起铁鹞子与泼喜军这等耗费极大的精兵,与西域通商有极大关系。臣觉得,官家可命人传旨青塘,并给张唐卿回书,令他们先试行便是。”范宇郑重道。 范宇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毫无遮拦和掩饰。这些话就是他最直接的想法,其中将西夏拿出来当例子,就具有更强烈的说服力。 吕夷简吸了口凉气,这不但是个极佳的提议,也是针对西夏的绝户计。 西夏地广人稀,产出并不是那么丰富。其大半收入,都是靠着地处河西走廊之上的原因。 若是范宇的意图能够实现,由瓜沙二州入青塘再到大宋中原,那西夏还收个锤子的赋税,他们只能从各部收些牛羊。 如此,西夏其立国的根本作用便不存在了,只能退化回纯粹的游牧状态。 王德用此时出声道:“官家,臣觉得安乐侯此议可行。只是青塘与河西二州之间还夹着黄头回纥,要先将这支回纥部族收服才是。” “可使青塘唃厮罗与新军一同出动,两面夹击,想来那黄头回纥也无力反抗。”范宇拱手道。 枢密副使韩亿也道:“青塘唃厮罗亦非弱旅,黄头回纥或许亦可劝服。” 吕夷简与蔡齐两位政事堂的相公,此时反而插不上口,显得甚为孤立。 三司使程琳管理钱财,自然知道范宇此策的意义重大,他也支持道:“官家无须多虑,若是安乐侯之议达成。河西二州的人员财货往来,便自然流通为常例。即使朝廷不从中操作,亦并非难事了。” 大家都知道,一条无人的道路,也很少有人会主动去走。但是如果这条路变的热闹起来,只怕甚至有人绕路也会去走。 赵祯看到三位相公都支持,心中也很赞成。 “既然如此,便依安乐侯之策行事吧。”赵祯笑道:“没想到,河西二州两千里外之地。原本被人视作险途,如今却要成就一条热闹商路。安乐侯之运筹,非同小可。” 第491章 便如此吧 官家赵祯对于范宇的赞赏,却是让吕夷简与蔡齐一同皱眉。 凡是权臣之起始,其权力皆是来自于皇帝,何况范宇这家伙还是个皇亲,基础很好。 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都是熟读史书的人,自然在范宇身上看到了不好的苗头。 范宇听到官家赞赏,便急忙摆手道:“官家谬赞了,臣自得知西夏有了三千铁鹞子这等重甲精骑之后,便分外震惊于西夏之富。据臣所知,中原之地,只有唐太宗曾有三千黑甲重骑,那却是以举国之力供养。西夏何德何能,竟也拥有三千重甲铁骑。究其原因,便在于这西域通商的商路了。” “只要攥住了西夏的这条命脉,将来自可事半而功倍。”范宇笑道:“且这等对策,若非蔡相公相逼,若非官家动问,臣一时也难以想到。此非臣之功,实在是官家洪福,我大宋的运势。” 这马屁拍的清奇,竟使官家有如沐春风之感。 其余诸位相公,则是个个低头,难掩自愧不如之色。 蔡齐却是看着范宇牙痒痒,刚刚还说自己不信苍生信鬼神,现在他却自己说什么官家洪福大宋的运势,简直双标到天上去了。 可是蔡齐却也只能生闷气,这些话能反驳吗?官家正在兴头上,自己只要反驳范宇这家伙,便是在说官家无福大宋无运。只怕官家立时便会贬他的官,治他的罪。 吕夷简的眉头皱的更深,这安乐侯年纪轻轻,却是机变手段长远目光尽皆不缺。若是一旦成为大宋的权臣,怕是极难被人所制。 “安乐侯不必自谦,该是你的功劳,岂会少了你的。”赵祯哈哈一笑,心情极好。 “官家,臣听闻西夏也派了使臣,要递国书过来。虽然这西夏使臣还没到汴梁,但是这西夏使臣的来意,与我大宋接收河西二州脱不开关系。更何况,我们还夺了西夏的玉门关。”吕夷简此时躬身禀报道。 赵祯的注意被转移,他道:“你的意思,是西夏派使臣来,向我们讨要一个公道?” “想必元昊是有此意的。”吕夷简道:“臣想请官家早些有个应对之辞,以免朝上接见西夏使臣之时,被其问个措手不及。” 官家赵祯却是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何难的,我只作不知就好,何必当面与其争论不休。” “这倒也是个办法。”吕夷简点头道:“但是西夏向来不是甚讲道理,亦不知礼仪。恐怕会当面闹的难看,更会语出威胁之言。若只是说说还好,若是……” 虽然吕夷简的话并没说出口,可是大家也知道,他在担心西夏不顾一切的报复大宋。 王德用身为枢密使,自然要站出来的说话的。 “吕相公考虑的不错,但是我大宋岂是随意受人威胁的。”王德用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他西夏若是真的不知好歹,在与辽国大战之时威胁我大宋。我想官家也不介意,出兵教训这西夏一番,大不了让辽国占些便宜罢了。” “王相公,你这想法虽然痛快,但是却不实际。”吕夷简摇头道:“那西夏使臣,定然是受了元昊的叮嘱。与我大宋说什么话,亦必做好了准备。他若说出兵攻宋,也不见得全是大话虚言。此时边军的整顿,想必尚未有结果。若是西夏不顾一切的来攻,怕是会使我大宋受到极大损失。若是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值得。” 范宇却是开口问道:“依吕相公的意思,我大宋该如何面对西夏使臣,才能既保我大宋体面,亦保我大宋的实惠?” 他这实惠二字,却是用的甚为贴切。 原本吕夷简是想要将这个难题推到范宇身上的,可谁知道范宇却是抢先出手,反而将了吕夷简一军。 但是吕夷简却是老猾头了,只是笑了笑道:“我之所以在这里提出来,便是希望大家集思广议,也好打发了那西夏使节才是。安乐侯若有好办法,便请讲出来就是。” 这老家伙抬手就是一个接化发,又将问题给范宇抛了回来。 范宇哈哈笑道:“我与王相公的意见一样,给西夏个教训便是。只不过边军还没整顿完,只须严防死守,不教西夏轻易犯境便是。西夏此时还不够虚弱,我大宋也还没准备好。正值此时,便让他们嚣张些时日。待我大宋准备的好了,想必西夏与辽国也已互相消耗的不轻。” 赵祯点点头,他觉得死守也是一个挺好的想法。 “如此倒也可行,眼下边军整顿,想必战力上会暂时有所欠缺。所以,大宋边军便须死守城池以拒来敌。”赵祯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最是稳妥。 吕夷简看到这件事如此简单便被定下,甚至都没人愿意多说两句,足见没引起大家的重视。 今日政事堂的两位相公,却是被安乐侯范宇大大的削了面子,暂时连个挽回的办法都没有,这让吕夷简有些郁闷。 更加郁闷的其实是蔡齐蔡相公,他可不是第一次被范宇落面子了,几次崇政殿议事,都被范宇当成了靶子。 只是蔡齐也不想一想,每次最先挑衅的是谁。 范宇可没主动招惹过他蔡齐,但是他蔡齐却是看着范宇这个年轻的皇亲甚为不顺眼。 “官家,虽然我边军整顿还未结束,但是老弱都已陆续裁汰。这战力与之前相比,应该并不弱。只待稍加操练,便可更胜往昔。”王德用却是还有些不甘心。 他出身于将门,从十几岁时便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对过阵。此时西夏正在逐渐虚弱,便引发了王德用对西夏的虎视。 以前西夏日渐强盛,或许宋军会吃大亏。但是如今的西夏被辽军逼迫的十分狼狈,若还敢对大宋发狠,自当用西夏试试大宋的兵锋。 这便是王德用的想法,倒也并不是他的一时意气。 赵祯却是不想多事,他笑道:“我知王卿的心意,只是准备未周,不可轻启战事。何况那使节尚未到来,西夏或者不敢有此野心也说不定。诸位卿家辛苦,今日议事便如此吧。” 大家看到官家不想再说,便一同向赵祯告退,各自出了崇政殿。 ( 第492章 但搏一醉 刚刚从宫里出来,范宇还没有上了自己马车,便听到后面有人招呼。 “安乐侯,且慢行。” 范宇回头一看,却是枢密使王德用。 王德用对着范宇招手道:“安乐侯,且慢些,我有话要与安乐侯言说。” 对于王德用,范宇其实是颇有好感的。不只是因为王德用在明里暗里,对自己的帮衬,还因为这位是武官出身。 如今大宋崇文抑武的风气,已经是越来越重。即使是枢密副使韩亿,也是进士出身,而非是武官。 所以这位枢密使王德用,在范宇的眼里,便是大宋朝堂上仅有的武人代表了。 “王相公相召,可有什么重要之事。”范宇原本已经踩上车凳的脚,又放了下来。 王德用来到范宇的面前,拱拱手道:“安乐侯莫要怪我冒昧,适才在崇政殿内时间太短,所议诸事实是不过大略而已。虽是诸位相公都在,但是能更清醒认识河西情形的人,怕是只有安乐侯了。” 对方上来就给自己戴高帽,这让范宇有些意外。 “王相公言重了,我不过是讲些自己的想法罢了,哪里谈得上更清醒。即使是我不讲这些话,想必事情的走向也会如此。”范宇摇了摇头道。 “新军,便是由安乐侯一手建立。那都指挥使杨文广、指挥使狄青、曹傅,皆是跟随安乐侯在丰州与西夏人交战过的。”王德用笑道:“还有张唐卿、杨察、徐绶等人,又有哪一个不是与你交好呢。可笑政事堂操弄手段,将这五人都送去了河西,却是使得安乐侯对于河西的影响之大,除了官家无人能及。” 范宇叹了口气,对着王德用躬身道:“王相公且莫乱讲,我不过是个皇亲,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影响。若是被官家听去了,只怕我的日子便不好过了。王相公有事的话,便请同往我的庄院慢慢说,如何。” 这老家伙看破了就不要讲出来,那才是看破不说破。他既然说出来了,肯定是有些想法的。是要通过范宇的影响力,在河西施加自己的一些意向。 王德用哈哈大笑:“早就听闻安乐侯的庄园华美无双,只是没有机会前往一观。这一次能得到安乐侯的邀请,实是一偿所愿。如此,便叨扰了。” 范宇无奈,对着王德用拱手道:“王相公乃是国之重臣,能来我的庄园,却是使寒舍篷筚生辉。” 王德用命人叫来了自己的马车,随着范宇的马车后面,一同去了城外的庄园。 大宋的皇亲与大臣结交并不犯忌,交游宴饮亦是常见,因此两人倒也没什么避讳。 回到自己的庄园里,范宇与王德用一同下了马车。 范宇便带着王德用在自己的庄园里转了一圈,向王德用介绍了自己这些琉璃门窗和沙发之类的家具。 这使得王德用啧啧连声,大呼范宇的庄园颇有异域情调。 “安乐侯这庄园布置,倒是颇似西域的风格。这胡床胡榻,倒也一样不缺啊。”王德用自以为范宇十分重视西域,“想来,安乐侯对于这西域,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 对此范宇也没啥好解释的,解释也解释不清。 “王相公只猜对了一半。”范宇淡然一笑道:“在如今大宋眼中的西域,其实不过是一隅而已。过了高昌再往西,还有塞尔柱帝国。过了塞尔柱,还有拜占庭帝国。这些大国皆不小于我大宋,论起来倒是与辽国相当。我这里有些布置,便是从那拜占庭借鉴而来。” 范宇这一句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使得王德用两眼睁大。 什么塞尔柱、拜占庭,他这枢密使却是一个都没听说过。现在听到范宇如此年纪轻轻,居然知道这等遥远之地的国度,却是想不动容都不行。 “这、这两国都太远,吾不知也。”王德用却也不装,爽快承认自己不知道。 “时光变幻沧海桑田,王相公其实是知道的。”范宇哈哈一笑道:“这寨尔柱帝国的东端,便是早先大唐最盛之时的安西都护府治下的吐火罗地界。” 王德用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失笑道:“好你个安乐侯,居然取笑我这个老人家。今日说不得,便要让你请顿酒了。听说你这庄园自酿的美酒醇香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既然我来了,便不能错过。” 范宇哈哈一笑,自己也有意结交这位枢密使。既然对方有交好之意,自己当然不会拒绝。 “今日王相公要与我谈西域之事,那我便以西域之美食招待。”范宇伸手一请,便请王德用上了天台。 到了别墅的天台之上,眼前风景开阔,王德用极目远眺黄河,却是老怀大畅。 “当年纵马西北,与西夏人打了数十年。那西北之地,却也是如这风景一般,甚为辽远。”王德用不由感叹道:“只是如今,西夏不但没有灭掉,反而不断壮大,实是老夫一大憾事。” 范宇命孙有才去去了烤炉和羊肉,在天台上升起了炭火。 他听到王德用的感叹,便知道这位王老相公对于灭夏之事有些挂念着急了。 “王相公何必如此,西夏如今正与辽国交战,若是大宋冒然与之开战,却是太过便宜辽国。”范宇摇了摇头道:“只要我大宋能沉得住气,只须一年时间,便可让河西二州积蓄实力。那时再与西夏交战,则河西不但可以自保,还能牵制西夏后方。也唯有如此,才能使西夏更快覆亡。” “只是,这都要时间,却是急不得的。”范宇劝解道:“王相公与其担心,不如向河西多多提供一些便利。招募一些河东路的矿工新军,送往河西二州,以使新军实力更强一些。眼下么,既然来到我这庄园,便请王相公先用些美食,但搏一醉如何。” 王德用听了范宇的话,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便坐了下来,看着范宇烤肉。 因为是王德用这位枢密使到来,所以范宇亲自动手来烤。 一只整羊被放在宽大的铁炉子上,下面燃着上好的木炭,滋滋的冒出油脂,香味四溢。 第493章 我是杂家 范宇手中拿着一柄刷子,在羊身上刷着酱汁。 “安乐侯真是会享受,这只烤羊,我只闻其味道,便觉得定然鲜美无比了。”王德用坐回沙发,耸了耸身子,感受着沙发的舒适,“什么但搏一醉。醉是要醉的,但这也不误正事。” “便如安乐侯这般,既建美宅又享美酒美食,却是笑看风云。”王德用意有所指的道。 范宇放下手中的刷子,取过一旁的酒坛,给王德用与自己都倒了一盏啤酒。 “王相公明明是我大宋顶尖的武臣,却去学那些文官打什么机锋,实在是有些伤脑筋。”范宇不由笑道:“不如饮些我家自酿的啤酒,定会让王相公有些惊喜。” 王德用早就看到,范宇倒酒之时,盏中泛起细密的白色泡沫。他所喝过的美酒之中,哪里有过这样的奇景,所以十分好奇。 只是听到范宇笑话他学文官打机锋,却也脸上一红,王德用便顺手举起酒盏遮掩。 “安乐侯的美酒我倒要试一下,看看传闻是否可信。”王德用急忙将盏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他这位枢密使,怎么也是大宋的相公,至少也称得上德高望众四个字。只是范宇虽然尊重他,可是对于他暗指范宇凭借自身影响力可以推动河西之事是不承认的。 尽管范宇真的可以用自己在河西诸人面前的威望,来影响他们,但是范宇也不打算再多事。 这种事情点到为止,若是要求的多了,便会适得其反。不管是威望还是影响力,都是有限的。 眼下王德用来到自己的庄园里,却是旁敲侧击,范宇当然更不能承认什么。 “此酒是我想的配方,专门请的酿酒师傅精心酿造而成,只是不知王相公饮不饮得惯。”范宇笑道。 王德用饮了一盏啤酒,却是大为赞叹。 “真是好酒!”王德用身为武臣,亦是好酒之人,“入口微苦却是有回甘,醇香之处,更如身处麦田花圃,使人陶然。更兼此酒清爽利口,可以痛饮之!” 身为大宋的高官,王德用饮过的好酒不计其数,却是从来没有饮过如此口感和味道的美酒。 啤酒虽然入口发苦,但是这却并不惹厌,反而在有了回甘之后,之前的苦味便成了点睛之笔,这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对于王德用这等上了年纪,阅历极丰的高官来说,这便是人生的味道。 不等范宇说话,王德用便自己又倒了一盏,一口饮下。 范宇喝了自己盏中的啤酒,却是笑道:“王相公海量,若是喜欢这酒,等下我便让人给王相公抱几坛回去便是。” 王德用放下手中的酒盏,叹气道:“安乐侯做事总能别出机杼,真是令人称奇。造作院交到你的手中,便有了龙鳞铠、斧枪等军器。我听说,你还将冶铁术也给改良了。出使了辽国一趟,便揭穿了西夏李元昊称帝的野心,等于直接挑动了辽国对境内党项部族下狠手的决心,又由此引发了辽夏之战。” 范宇想开口分辨,却见王德用摆了摆手,接着道:“而你借着巡边的差事,又组建了新军。从辽国弄到了不少马匹不说,还连败西夏强兵。这些事情,若是安乐侯只办成了一件,那自然是少年英才。可是都被你安乐侯办成,这便是太过巧合。安乐侯,不知我说的可对。” 其实,范宇自己对于别人总会有一天怀疑自己,早就有了准备。在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与大宋人不符的痕迹。如果没有一个能够糊弄过去的说法,定然会造成各种各样的矛盾与隔阂。 面对枢密使王德用的试探,范宇是一点也不紧张。 “这又有什么难的。”范宇饮了一口啤酒道:“这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只要细心一些,自然便可明知之其理成就其事。” 王德用挑了挑眉头,又干了一盏酒,“安乐侯莫要唬我,这天下细心之人极多,又有几人能做下这些大事。” 范宇微微摇头道:“别人自然不行,但是我行。” “安乐侯可否为我解惑,我愿闻其详。”王德用靠在沙发上斜眼看着范宇道。 范宇将烤着的羊翻了面,又不紧不慢的刷了一层酱汁。 “我师承杂家。”范宇看着王德用道:“所以,办这些事并不算什么。” 王德用听范宇这么说,眼珠子差一点瞪出来。 杂家也是诸子百家之一,号称‘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也就是说,杂家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当然,这种说法实在是杂家在吹牛。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杂家什么都会点儿,什么都不精。 只是诸子百家的学说,那也是先贤所创,容不得轻侮。 王德用虽然震惊,但却是有些不信。想范宇不过是一个乡村少年,因为认了官家生母李太后为义母,这才飞黄腾达。若是他为杂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靠着这等关系出人头地吧。 “安乐侯说笑了,你若是杂家,岂非早就名声显于乡野。又何至于困顿于那草桥镇,家产险为二叔所夺。”王德用摇了摇头,却是表示自己不信。 范宇也不多解释,只是两手一摊,“我并没有骗王相公,你若不信,我又何须解释。倒是王相公今日来,便是要问的根底吗?” 王德用看着范宇,“我今日来,当然并非只为了打听安乐侯的根底。只是安乐侯说自己是杂家,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我今日登门,想要与安乐侯所论之事,便是河西。只是安乐侯这般对我的怀疑都不解释,却是使我有些无从信服于安乐侯的话了。” 这一段话说的绕口令相似,范宇看着王德用,也真是难为对方了。 “王相公,我说我是杂家自是没错,其实也是师承于家学。”范宇两手一分,“自汉以来独兴儒术,便使我杂家无用武之地。而隋唐以来,又兴科举,更是使我杂家零落几至灭绝。王相公不信,也是情有可原。我居于乡间,虽然身有所学。但是亦不过仍是一个身有所学的乡间少年而已。否则的话,稍有出头,一村夫亦可置我于死地。” 反正范宇这一世的老爹已经去世,他一句家学,便死无对证。 ( 第494章 且饮且乐 范宇的理由无懈可击,听着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一想却又合理。 王德用只能点头,“安乐侯若说自己是墨家,或许还有些意思。但是你说自己是杂家,可是有些过了。杂家通百艺,安乐侯也通百艺吗。” “这个,虽说是杂家通百艺,但王相公你信吗?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人皆不同资质亦分高低。”范宇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王相公若是让我写字画画下棋弹琴,只怕我便抓瞎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是让王德用哭笑不得。 “也罢,不说这些闲事。”王德用摆了摆手道:“刚才不过是一时好奇,才想探听一下安乐侯的根底。我此次过来,实际上为的便是河西之事。” 范宇点头,这是应有之意,“王相公忧心国事,是我们这些后学末进的楷模啊。” 谁知道王德用听了范宇的话,却是连连摇头。 在王德用看来,范宇虽然年轻,但是所做出的功业,怕是已经少有人及。自己一生戎马,却是也没有过范宇在丰州的那等大胜。 可是对方却来吹捧自己,这让他这枢密使脸上有些发烧。 “安乐侯,你就莫要抬高老夫了。”王德用摆手道:“我虽为枢密使,但是枢密院却是手中并无兵权。有些事情,还是要通过三衙来做。如今河西瓜沙二州正是关键时刻,官家虽然采纳了你的建议,却无详细安排。老夫的来意,便是请安乐侯写个章程出来,向官家上书才是。” 范宇之前在崇政殿中,只是给官家赵祯指出个方向。大宋要与青塘加深合作,双方将黄头回纥收服,以打通西域通路。 如此,不但断绝了西夏大笔的商税收入,还使得河西二州与中原更容易往来,实是一举多得。不便可行,而且对于大宋来说就是百利而无害。 也正是因此,王德用才急着过来,请范宇写个章程出来。 只是范宇却不想这么做,自己在朝堂上什么人缘,自己太清楚了。不说政事堂的两位相公,都已经是对头。还有个韩琦为首的一批文官,也在盯着自己。 若是自己出头写这个章程,怕是递上去也不会有什么音讯。更过分些的话,因此被人弹劾也是正常。 范宇摇头道:“王相公,我是皇亲,本不该过分关注朝堂之事。而且政事堂的两位相公,对我也有些隔阂。这个章程由我来写,多半会因人而害事。不如由王相公来上这个章程,以王相公的德高望众,却是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攻讦阻挠。” 王德用听了范宇的这番话,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想到这里,王德用不由好笑道:“安乐侯叱咤于辽夏之间,却是怕受到朝中诸公的钳制。是安乐侯胆子小了,还是朝中诸公亦厉害了。” “不是我胆子小,也不是朝中诸公更加厉害。”范宇也是一笑道:“蔺相如让廉颇,为的是将相和。若是我与诸公争斗,岂不是于国无利。话再说回来,我已一生富贵不辍,与朝中诸公斗来斗去的,赢了与我何益?输了却是丧身误国,实在是不值。” 王德用听到范宇说将相和之时,面上便已是一片郑重之色,并没因为范宇年轻,而再次笑话他。 “安乐侯有些胸襟,实是我大宋之福。”王德用正色道:“如此,我来找安乐侯商议河西之事,还请你将这章程写下,由我署名上书便是。” 对于河西的瓜沙二州,范宇其实想的也并不复杂,那就是给张唐卿与杨文广这些文武官员放权。 只有使得河西的文武官员手中有了权力,才能因地制宜的将河西经营起来,才能让河西有自保之力。 至于朝廷所担心的,对于河西瓜沙二州的控制问题,也甚好解决。 河西二州虽然远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到达。况且所路过的青塘,与大宋交好,并不会有什么障碍。 如此,便可按中原的官吏一般,三年一轮换便是。 其实,范宇在这个详细的章程之中,也是留了后门的。 什么三年一轮换,那不过是以安朝廷之心。眼下西夏与辽国已经交战了将近半年之久,想必最多双方再打上一年,便都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到了那时,西夏定然要回过头来,进攻在后面搞小动作的大宋。而且还要从富有的大宋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好补充自身的虚弱。 所以说,大宋与西夏之间,无论辽夏之间如何,只要西夏没被灭亡,便一定会对大宋出手,这一战是难以避免的。 好在范宇之前便已经在官家赵祯面前提起过,并且也为此做了准备。 他并非是鼓动大宋君臣侵略进攻,而是要官家未雨绸缪,强调的是防御。 只不过,这个防御也代表着一种态度,自然便会将敌人的警觉性给触动了。 而对大宋怀有敌意的,便是西夏的李元昊。原本李元昊的称帝计划,被范宇一句话便给打乱。再加上父祖之仇,李元昊对于大宋自然是时刻想的如何教训一番。 若是发觉大宋在宋夏边境不住的提升防御,李元昊又岂能无动于衷。 现如今,大宋的防御都已经绕到了西夏后方的河西去了,西夏君臣只怕都已经炸了锅。 这一步步的,在范宇因势利导下,便让大宋硬是用防御,逼得西夏不得不对大宋动武。 大宋君臣就是一群猪的话,也不可能放弃已经到手的河西之地,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向西夏这个还在称臣的藩国低头。 范宇积极为官家出谋划策,也都是尽力防守,可是这里面所夹带的私货,实在是不能宣之于口。 他只期望,大宋在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能将西夏一举击败,并将其覆亡。 但是灭掉西夏并不是最主要的,范宇是想着借此一战,使得大宋君臣上下都有进取之心。 不多时,范宇便将枢密使王德用所要的章程写好,“王相公请看,这便是我的章程了。若是王相公有什么想要修改的,便可回去再行修改便是。反正这上疏并非我的本意,皆由王相公做主便是。” 王德用看完了范宇所写的章程,便收到袖中,惋惜道:“安乐侯,你若不是皇亲多好。” 范宇哈哈一笑,“我若不是皇亲,怕是早被人坑了。王相公,正事谈完且饮且乐。” 第495章 心中痒痒 两人看似说了很多,但是前后不过是一个时辰。 此时的烤全羊刚刚好,正是皮脆肉嫩之时。 范宇给这全羊身上刷的酱汁,都是他自己调配的。此时在炭火上烤了许久,整只烤羊已经成了一种极漂亮的枣红色。 王德用早就闻到了烤全羊的扑鼻香气,只是之前正在谈些紧要之事,也没来得及多加注意。 此时正事谈完,便觉得自己腹饥饿的很。想一想,从宫中出来,便与安乐侯在这庄园之中说了一个时辰话。距上顿饭,可是已经时间不短。 “安乐侯这饮食,也完全是不拘一格。我看安乐侯这烤羊,颇有西域之风。只是不知道这烤羊的味道如何,是不是与西域烤羊相同。”王德用摸了摸肚子道。 范宇哈哈一笑,指着这烤全羊道:“我这烤全羊与西域的烤全羊当有所不同,之前羊身上刷的酱汁,全是我自己调配。虽然与西域的烤全羊有所不同,但是味道应该更好一些。” 谈起吃来,王德用也是行家。身为大宋的枢密使,可谓见多识广。 “这汴梁城几家正店的蒸羊、烤羊,哪一家我没去吃过。”王德用却是不信,看着范宇道:“我不信你这杂家传人,就连庖厨之道也能精通。” 这话既是质疑范宇的杂家身份,又是怀疑范宇的手艺,只不过是带着半开玩笑的成分罢了。 范宇摇了摇头,“西域烤羊,的调料要复杂的多,只是香料便用了至少七八种。我这调料却是相对简单一些,不过是鸡蛋、回纥葱、蜂蜜、小茴香,再加一个安息茴香和油盐罢了。将这回纥葱和香料都捣碎成浆,这几样东西调到一起,便是我所用的酱汁了。” 这里面,回纥葱就是后世的洋葱,而安息茴香,也就是后世的孜然。 听范宇说的轻瞄淡写,可王德用却是睁着两眼有些发懵。 “安乐侯你且等等,你所说的回纥葱,还有安息茴香,这都是何物,为何老夫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德用吃过的东西不少,但是对于饮食方面知道的却是不多。 范宇却是笑道:“王相公不知道这两样东西,难道还要质疑我的杂学吗?这回纥葱,顾名思义,便是回纥的葱。这东西因为其圆如球,也叫圆葱。圆葱最早,乃是汉时张骞通西域之时,便已经带回之物。只不过我中原本已有大葱,所以这圆葱便没多少人识得。至于安息茴香,从其名字也可看出,便是产于安息的一种香料。只不过因为形状与茴香近似,却被称之为安息茴香。实则两物的味道大不相同,各有特点却又相辅相成。” 对于饮食这一块,范宇觉得自己的知识量比自己给百工技校写的那些教材还要高深。 这位王相公居然在这方面质疑自己,简直是对吃货的严重挑衅和羞辱。所以,范宇觉得要予以强有力的回击才是。 王德用看着那只烤的颜色发红的烤全羊,感觉自己的脸色,似乎也与这烤羊一般。 “安乐侯真是厉害,居然知道这许多的事情。”王德用却是极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举起酒盏道:“只看这只烤羊的色泽,便令人食指大动。到底好不好,光凭安乐侯一面之辞实在是无分好坏。既然是吃食,还是要尝过才能知道啊。” 对此范宇早有准备,哈哈一笑,便取了割肉的短刀,将一条羊前腿给划了下来。 这条羊前腿被放入盘中,推到了王德用的面前。 “王相公且试一试,看看味道如何。”范宇是很有自信的。 其实只闻着这烤全羊散发出来的味道,王德用便已经知道,这烤羊必定美味之极。 只不过是因为饿了,他才用出激将法,只求早点将这羊肉送入自己口中罢了。从这一点看,王德用不愧是大宋的枢密院枢官使,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用的十分熟练。 放下酒盏,王德用伸手拿起了这支羊腿。 羊的前腿并没有多少肉,但是胜在肉质紧实,颇有嚼头。 王德用看着手中肉色红亮的羊腿,安息茴香特有的味道,一个劲的往鼻孔里钻。 “如此,老夫便不与安乐侯客气了。”王德用嘿嘿一笑,便一口从羊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只是王德用却没想到,这羊前腿的肉竟然极嫩,害他差点因为用力过猛咬了自己的舌头。 若是一位当朝的相公,因为吃烤肉,而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那传出去的话,想必他王德用的晚节不保。 不过,这烤羊的肉是真的极嫩。而且是外皮略显焦香酥脆,里面则嫩滑多汁,肉质并不发柴。 且不说这味道,只说这烤全羊的口感,便不输入任何一家汴梁以烤羊出名的正店。 在汴梁城中,只有上规模的大酒楼,才能称得上正店。王德用这么比喻,便是对范宇极高的评价了。 将手中的羊腿,两三口便吃完,王德用放下骨头,对着范宇挑了挑大拇指。 “这烤肉真是香酥甘甜,回味无穷。”王德用不吝赞美之词道:“如此美味,却也是从所未见。若是将安乐侯这烤羊的手艺与汴梁城中的正店相比的话,我只能说丝毫不差。” 范宇给王德用的酒盏中倒满了啤酒道:“这羊肉若是配上我这啤酒,那才是绝配。这酒清爽适口,最妙的是饮的多了,便会从腹中吐出一口长长的嗝气。值此炎炎夏日,这一下子便等于吐出一许多热气,很是舒服。当然,若是这啤酒用冰镇了,痛饮之下,更是消夏的圣品了。” 喝了范宇的啤酒打嗝,王德用是知道的,确实可以消除体内郁结的热气。 王德用原本已经将酒盏取到手中,准备一饮而尽之时,又听范宇说这啤酒冰镇了更加美妙,便立时停下动作。 “安乐侯,莫不是老夫不配喝那冰镇啤酒吗?为何我的所饮的啤酒,却是未曾用冰镇过。”王德用这是在责怪范宇招待不周了。 范宇摆手笑道:“王相公是贵客,当然不可喝冰镇的啤酒。冰镇啤酒虽好,可是也要分人。若是肠胃虚弱一些,怕是便会腹痛。严重一些,更是要腹泄的。王相公可是当朝的枢密使,如果因为贪杯而闹了病,那便不好了。” 越听范宇这样说,王德用便越是心中痒痒。 ( 第496章 看得清楚 大的朝堂问题说过了,王德用却也不想放过这尝试冰镇啤酒的小问题。 “安乐侯莫要小看老夫。”王德用哼哼了两声道:“想当年我在西北爬冰卧雪,也未曾落下什么病。难道区区几盏冰镇的啤酒,便想让老夫退让吗?且让人去取冰来,老夫试过再说。” 范宇看到这位枢密使在闹小孩脾气,只是笑着吩咐了孙有才,去冰窖取些冰来。 在自己的享受上,范宇却是从来没有落后于人。自从做了这安乐侯,就没让自己受过吃喝上的委屈。 早在修整这座庄园之前,范宇便已经准备好了冰窖,存放了许多冰块。 时间不长,孙有才便抱着一个陶盆回来。陶盆里面放着棉垫,内里还有一个瓷罐才是盛放冰块的容器。 王德用看着孙有才给自己的酒盏中加了一块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范宇笑道:“王相公可微微晃动这酒盏,使冰块中的凉意散入酒中,而后再饮用便是。” 说完,他也给自己的酒盏中加了冰块。 王德用如范宇所说,端起酒盏晃了两下,便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这冰镇啤酒。 在这大热天里,王德用只觉得一股冰凉清爽之意瞬间入喉,轻轻打了个酒嗝,通体舒泰到了极点。 在范宇看来,这位大宋的枢密使,朝堂有数的大佬却是须眉皆张面上表情丰富的很。 “真是舒服啊。”王德用却是看向范宇道:“安乐侯的享受之道,这天下却是无双。老夫亦曾饮过冰镇的葡萄美酒,却是并无这等清爽舒适之意。两相比较,却是这啤酒更适合冰镇饮用。只可惜,这等享受只能在安乐侯这里才有,却是一大憾事。等你送给老夫的酒都饮完了,还要向安乐侯伸手啊。” 忽然王德用嗯了一声,又接着道:“莫如安乐侯开一家正店,专门出售这等啤酒。若是老夫有闲,也可前去痛饮一番。如此一来,也少了对安乐侯的叨扰,岂不是两全其美。” 范宇却没有想到,这位枢密使却是劝自己开店。仔细一想,却也未必不可。自己这位安乐侯,终于要向餐饮业进军了吗。 “王相公的提议不错,待过上一些时日,我便在汴梁城中开一间正店便是。到时,再请王相公光临,亦是件快事。”范宇点头道。 两人说说笑笑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却是一时之间都忘了彼此的年纪。 一只二十余斤的烤全羊,范宇只不过吃了一条后腿,其余的却都被王德用这位老将给吃了个干净。 眼看着这天色要擦黑,王德用才乘着自己的马车回了汴梁城中。 次日,王德用第一件事,便是进宫向官家逞上河西诸事章程。 这份章程一出,便引起朝中诸位相公的议论。 河西之事虽然朝廷已经开始了动作,但是因为要保密,只有不多的数名重臣才有资格知情。 所以王德用的这份章程,也只有几位相公有资格看到。 在政事堂中,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看过王德用的章程之后,都面面相觑。 “吕相公,依你所见,这位王相公上了这样一份章程,他究竟是何意。”蔡齐有些疑惑的问道。 王德用是枢密使,按理说他是一位武臣,对于这等如何经营河西的策略,并不用如此上心,只要管好兵将的调配便可。但是如今这位王相公却很是专注河西,并积极出谋划策,便显得很不寻常了。 吕夷简听到蔡齐在问自己,沉吟了片刻,才道:“或许是这位王相公,对于西夏耿耿于怀,才会如此关心河西之事。据我所知,这位王相公少年之时,便与其父鲁国公与西夏的李继迁鏖战。想来,这覆灭西夏,是其父的宿愿也说不定。” 蔡齐这才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合理。只是我却从所未知,王相公竟如此缜密的心思。看这章程方方面面,皆有所涉及,却又有张有弛,并没有将河西文武给限制死。只就用人任事上来说,竟是十分的贴合。” “他一介武夫,能坐到今天的枢密使之位,便不可小觑。”吕夷简瞥了蔡齐一眼道:“蔡相公还是莫要小瞧了天下人,这大宋天下,俊才无数,莫要说王相公,你看那安乐侯不过是出于乡野的顽童,竟也屡次建功。就是老夫我,也对那安乐侯无可奈何。” 提起范宇来,蔡齐便恨的牙痒痒。几次三番的在范宇手中丢了面子,弄得他这个参知政事都快成了笑话。有些下属的官吏,看到他的时候,面上偶尔亦会流露出嘲讽之意。 当然,蔡齐是被范宇给刺激的有点疑神疑鬼,才会这样想。但是他在范宇手中吃亏的事情,却是已经传开。 对于这等耻辱,蔡齐是念念不忘。可是他自己却也并不反省,到底是谁先向对方挑衅的。 数次都是他这位蔡相公针对范宇,范宇才不得不反唇相讥。否则的话,范宇也完全没什么必要去理会于他。 被吕夷简将话题岔开,蔡齐却一时忘了王德用所上的章程。 而吕夷简看着这份章程,却是叹了口气。他看来,这份章程肯定不是出自王德用之手。这背后,定然另外有人指点。 虽然他这位同平章事,对于武官也看不起,可是他也以国事为重。河西之事关系到大宋未来,与他自己有没有私心并不冲突。 吕夷简甚至都已经猜到了范宇的身上,心中已经认为这东西就是出自范宇之手。 这其实也并不难猜,眼下朝中最了解河西诸文武的,或许便要算这位安安乐侯了。 当初将张唐卿等人一律送去河西的事,本就是出自于吕夷简的谋划。如今吕夷简想来,这似乎却正中了安乐侯的下怀。 若是河西将来成事,而西夏亦为大宋所覆灭,那河西的文武官员们便都是有大功在身之人。 真到了那一天,安乐侯所结交的这些人,便都是其极大的助力。 即使已经想到了这些,但是吕夷简也有些踌躇。毕竟这是国事不是儿戏,公私之间还是要有个底限的。 只是这个章程如果自己反对,怕是那安乐侯亦无所谓。最后的结果,便是自己妄做小人。 其中隐藏的一些关联,吕夷简看得清楚。 第497章 相关国运 看得清楚不代表吕夷简就可以破坏掉,那也对大宋不好。 相对于蔡齐,吕夷简觉得自己还是有底限道德的。 而安乐侯范宇,在他的眼中则是有着一种未知的担心。 从眼下来看,范宇是将大宋推向强国的姿态。 一旦完成西夏覆灭这件大事,大宋便打通了河西走廊。并且因此会使得大宋的自信心爆篷,军心士气民心傲气,全部都推高到一种不低于当年盛唐的水平。 吕夷简思绪漫延开来,到那时,怕是真会出现王维的诗‘出塞作’场景。 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山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 这首诗本是吕夷简联想到的,但是他发现这诗中所说的居延、辽两处所指的地点,竟是在如今的西夏和辽国。 难道安乐侯还要推动大宋将辽国也给覆灭了吗?吕夷简微微皱眉。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简直不可想象。这样大的事情,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希望。 别说辽国,就是覆灭现在更弱的西夏,也只是有些希望而已。 或许,安乐侯不过是少年意气,他那里懂得这世上的事情总会横生枝节。且让他去折腾,我大宋文采风流,他想让武人冒头,便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还要灭夏平辽,最后只怕是个笑话。 “吕相公,你在想些什么。”蔡齐疑惑的看着吕夷简问道。 适才叫了吕夷简两声,却是这位大宋的宰相正在出神,并没回应。直到叫第三声,吕夷简才回过神来。 “啊?我在想这份章程是否可行。”吕夷简听到蔡齐叫自己,便点头道:“虽然是个章程,却是并未细致入微。显然给那些河西的文武官员们留了,大致并不错。至少在老王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蔡齐却是有不同意见,“吕相公,这章程之中并没有说明如何羁縻河西的文武,若是他们这些人有自立之心,岂不是闹了大笑话,使我大宋丢尽了颜面。” 吕夷简摇头道:“蔡相公却是有些过虑了,章程之中不是说了,三年一轮换吗。而且不要忘记了,那位小曹国舅可是新军之中的指挥使。而且一旦河西的商路打通,只要朝廷愿意,便可随时加派官吏去河西。” “可是那青墉的唃厮罗,怕是对我大宋也有不小的戒心吧。若是唃厮罗将道路掐断,河西便又成了自守之地。”蔡齐还是有些担心,“这个风险,还是有的。” “那唃厮罗如今不过是刚刚在青塘立足,根基尚未稳下来。更有世仇西夏在侧,对青墉虎神眈眈。我大宋一向温和,只要臣服便无刁难。以唃厮罗之精明,当知如何选择。”吕夷简却并不怎么担心。 蔡齐这才点点头道:“如此却也是实情,但是西夏若是被我大宋覆灭,朝中武将们,怕是又会势力大振。怕是自五代以来的乱象,会在我大宋重演。这等事才是大问题,吕相公不得不察。警惕之心,多少要有一些才是。” 看来这位蔡相公也不傻,也看到灭夏之后会出现的可能。 “灭夏之事说来容易,但是我大宋真的与西夏交战,灭夏岂是轻易便可成功的?”吕夷简笑着看向蔡齐道:“蔡相公细想一下,西夏与辽国如今对峙已有数月之久。虽被辽国攻入夏境,但是辽国所据之地皆为不毛。你觉得,我大宋与辽国相较,谁强谁弱一些,灭夏又有几分把握?” 听了吕夷简的话,蔡齐却是哈哈一笑,摇头道:“确是有些不切实际了,便让那些武人高兴一阵子便是。等他们在西夏人的手中吃了亏,便会明白为何东华门唱名方是真英雄。对这章程,既然吕相公没意见,那我也没有意见。” 吕夷简余眼看着案上的那个章程,“谋划河西的章程,且由他去吧。成与不成,与你我皆无关系。若是你我有何意见,将来若事有不协,岂非是你我也有责任?王德用身为枢密使,也算是当朝的相公,他既然主动为朝廷出谋划策,想必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的。” 蔡齐恍然,吕夷简的意思是说,灭夏之事的希望不大。最后出了乱子,便须有人承担责任。此事尽量不要参与意见,否则将来便要吃瓜落。 对吕夷简拱了拱手,蔡齐便回了自己的书案,将这件事扔在了一旁不再过问。 吕夷简则吩咐一名书吏,将这章程放到了旁准备存档。 而在宫中,官家赵祯得到的消息,便是政事常的两位相公并无意见。至于三司使程琳,则一样也无意见。 很快,赵祯给唃厮罗的书信便派人送了出去,而政事堂与枢密院给河西的公文,也用最快速度送往河西二州之地。 数日之后,范宇自己在造作院的值房之中看着许当拿来的报告,却是一眼便看到了尤二郎三字。 细看之下才知道,这尤二郎居然真的根据焰火弄出来新火器。 范宇微微一笑,这尤二郎便是大宋的火器专家。且不论他搞出来的新火器威力如何,就凭借这股劲头,便值得范宇托付他更多的东西。 另有一件事,便是百工技院与司天监联手研究的水运仪像台,已经有了眉目。 这水运仪象台,在范宇的心中一直是件大事。他之所以如此重视这水运仪象台,是因为在有记载的历史上,水运仪象台也是中国古代机械的颠峰之作。 自宋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说中国出现过自制的复杂机械。 现在这水运仪象台的出现,范宇则是希望就此使得机械制造,在大宋盛行开来。 如此一来,便可使得大宋尽快的提高生产力,以催生更加发达的商品经济。以大宋如今比较开明的商业风气,是封建社会中最容易产生工业革命的时代。 一旦量变产生质变,范宇可以保证,大宋将不会再如历史上那般受尽金国的屈辱,将来更不会被蒙元所灭亡。 范宇想到这里,便在水运仪象台的下方批示道:相关国运,事不宜迟。 ( 第498章 可称之为钟表 水运仪象台,相对于后世的机械来说,谈不上多复杂。 但是这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妥妥的高科技仪器。 百工技院组织了不少能工巧匠,与司天监的官员一同,花费了无数钱财与数月的时间,才设计完成。 如今这个汇报,便是许当递给范宇的,表示这水运仪象台已经制成了小样,可以正式动工了。 范宇让人将许当找了过来,指着水运仪象台的公文道:“这水运仪象台的小样在哪里,我要看一看。” 许当看到公文上面,范宇已经批示,便笑道:“这东西就在百工技院,现在侯爷便可一看究竟。” “不错,距离倒也甚近。许兄,我们这便过去吧。”范宇挥了挥手道。 “侯爷请。”许当伸手一请道。 他们两人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造作院的一条河旁边。 因为造作院是用水大户,这条河便是流经汴梁的蔡河,从造作院中穿过。 在蔡河边上,被人另外挖出一条两尺多宽的水沟引入活水。 在这水沟的上方,便建起了一个小木屋一样的东西。 范宇看到,在这小木屋的最上方,是一倒缩小了许多倍的浑仪。浑仪又叫浑天仪,是模仿地球自身的一件仪器。 千万不要以为中国古代就只认为这世界是什么天圆地方,那根本就不是古代专业的天文人才说的。 中国在唐代僧一行便测量了地球的子午线,而更早在汉代发明了浑天仪的张衡,便说过“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 所以说,中国对于世界本身的认识,其实并不是儒家所说的那一套东西。只不过是科举是出仕的主流途径,因此儒家学说遮掩许多闪动思想之光的理论学说。 “这便是水运仪象台?”范宇看着这小木屋,还有上方的浑仪,有些莫名其妙的道。 许当指着如同木屋一样的水运仪象台道:“侯爷只看外面,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上面有个门,打开之后,才能看到里面的样子。” 范宇围着这水运仪象台转了一圈,这才在一侧看到了木门的把手,他便伸手去拉。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的这把手,便突然听到有人暴喝一声:“住手!” 这人的嗓门之大,将范宇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过去,便看到一位三十余岁的官员,正大步的赶过来。 这人虽然才只三十余岁,但是身上已经是绯色的官袍。 对方大步来到范宇和许当面前,愤然的挡在水运仪象台的小样之前。 “你是何人,莫要乱动这等精密之器。此物乃是上知天文之器械,岂是小儿的玩物。”这人沉着脸,对范宇呵斥道。 范宇被对方给训的懵了,一时不知是先问对方的身份,还是要先与对方吵一架。 许当急忙上前,对着这人拱手道:“杨监事,你误会了,这位并非闲人,而是当朝安乐侯,也是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这水运仪象台,也是侯爷亲自过问并筹集的费用,方才有了现今的样子。” 这位杨监事听到许当的介绍,看着范宇的目光有些愣神。 忽的恍然道:“原来是安乐侯,这、这……是在下鲁莽了,在下亦是无心,只是太过在意这水运仪象台,却是、却是十分失礼。” 说着,这位杨监事便对着范宇躬身一礼,显是真的在很有诚意的道歉。 范宇笑着摆手道:“杨监事,不知者不怪。何况你是专注于保护这水运仪象台,我有何资格怪你啊。” “惭愧,在下杨惟德,被官家任命为判司天监事。早先司天监的浑仪,便已经陈旧破烂不堪使用,此次多亏有侯爷仗义直言,要修这水运仪象台。谁想我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怪了侯爷。”杨惟德连连自责道。 “杨监事如此年轻,便已经是五品官,乃是有真本事的。”范宇笑道:“我不过是出人出钱,杨监事出的却是有钱难买的学识,亦非常人,岂能以常理度之。” 听到范宇说的有趣,杨惟德不由哈哈大笑,对范宇拱手道:“侯爷不怪我,我便十分感激了。再如此亏我,岂不是使我羞愧。侯爷可不只出钱出人,那百工技院之中的能工巧匠,果然是有藏龙卧虎之辈。若非百工技院中的工匠们出了大力,这水运仪象台怕是造不出来。” 范宇摇了摇头,“杨监事,我今日听说水运仪象台已然成功,便过来一观究竟。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杨监事为我言说解惑可好。” “别人想要一观当然不行,但是侯爷要观自是不成问题。”杨惟德错开身,将那木屋上的门把手拉开,“侯爷请看,这便是水运仪象台的内部了。” 随着杨惟德拉开水运仪象台的门,范宇只看到里面分了上下数层。甚至还有小小的楼梯、楼板,在其间穿插相连。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里面的一套木制齿轮组,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齿轮,范宇便有些眼晕。 没想到古代的水运仪象台,居然也如此的复杂。虽然他知道这东西如果分成几个部分,便可清晰的知悉其功用,但是范宇自己前世就不是学的理科,只觉得头大了一倍。 杨惟德却是兴致漾然,指着一个个的部件,给范宇解说。 “侯爷请看,这里有水流过,便会带动齿轮转动,最终使得上面的浑象旋转。当然,这第一层为正衙钟鼓楼,这个木人每到正时、时半,皆可击鼓撞钟。第二层……”杨惟德近来最得意的事情,但是参与了这水运仪象台的设计制造,随口道来如数家珍。 范宇对于这水运仪象台的热情只不过三分钟,听杨惟德讲了一会儿之后,便如同听体育老师讲数学一般,显得索然无味。 “侯爷请看,这乃是擒纵机关,可使得报时精准……”杨惟德眉飞色舞道。 范宇却是听到了这擒纵二字,这个他倒是颇有印象。因为这个东西便是钟表的雏形,却是大有用处的。 “杨监事且停一下。”范宇看着这水运仪象台上的擒纵机关道:“这擒纵机关,可否制成铁的。” “侯爷莫要说笑,这水运仪象台常年建于河道之上,若是铁制则沉重无比,且极易锈蚀,反而不美了。”杨惟德摇头笑道。 范宇用手比划了一尺高下,转向许当道:“只要尺许大小,以机簧带动亦可报时,可称之为钟表。” 第499章 吃不了亏的 原来范宇这话却是对许当所说,言下之意也只有许当能听懂,这是又要给造作院安排事情了。 杨惟德却是看了看范宇和许当两人,不由插言道:“侯爷,这擒纵机关如何能做的如此之小,这不是开玩笑吗。而且铁制的话,哪里有这等厉害的铁匠,可以在这么小的东西里面,做出如此复杂之物。” 虽然杨惟德知道些机械的原理,可是对于材料加工却是并无多少认识。在他的想法中,便是铜铁木料之类。但是对于改变其物性,就不怎么了解了。 许当也是苦笑,这位侯爷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就象是杨惟德后说,要在这尺许大的盒子里面,制造一部报时的钟表,在大宋却是有些科幻。 “侯爷所言之物,倒是有可能造出来。只是这东西,怕是造不了这么小。”许当有些为难道。 范宇哈哈一笑,“你想的过于复杂了,钟表并不是仪象台,只是用来计时罢了。因此许多不必要的部分,便可不用理会。只将用得到的齿轮组合在一起,能够用来计时便可。有了此物,度过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便也更加精准一些。” 道理大家都明白,有了这计时的钟表,自然这一天下来便可比平时看天色要准得多。 “侯爷既然说行,那自然便是行的。”许当如今倒是不抬杠,他信范宇的话,“只是如何来做,到时还请侯爷给指点一番才是。” 范宇看了许当一眼,这家伙现在倒是真听话。 “此物并不着急,让百工技院慢慢的做就是。我所揣测的这钟表不过是个方向,或许百工技院有人的想法更好也说不定。”范宇笑了笑,“工匠若是读了书学了那些教材,便远不是普通的匠人可比。只怕都不用你我操持,只须说上一声,他们便将东西做出来了。” 许当亲自编过一部分教材,自然知道那都是些高深的知识,因此深以为然。 “如此,我去试试。”许当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杨惟德却是听着两人说话,也不知该不该插话。 范宇看向杨惟德,拱手道:“适才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倒是打断了杨监事的讲解,还请恕罪。请杨监事莫要因此而不肯为我讲解才是。” 对于范宇如此的客气,杨惟德还能说什么。 “侯爷乃是建造水运仪象台的主张之人,些许小事不必在意。”杨惟德也急忙摆手道:“这仪象台已经讲解的差不多,但是关键便是这水运二字。若是将这仪象台放于平地,它是无论如何也转动不起来的。所以,才要将之置于河边,用水力来推动。侯爷请看,这座仪象台的小样,现在并没有转动。但是只要拔开这个销子,它便会转动了。” 范宇顺着杨惟德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最下方那木质齿轮上有个卡住了的木头销子。 只见杨惟德上前伸手一拔,便将那销子拔开。 下面水沟中的流水推动了水车轮,这座水运仪象台便开始运转起来。 范宇看到水流带动齿轮转动,最后传导至浑象与浑仪上,使上面的刻度缓缓变化。 “非常好,这水运仪象台,看来是真的成了。”范宇赞叹道。 杨惟德的表情,则有些痴迷,他盯着这水运仪象台道:“此物甚为复杂,堪称前无古人。我能参与建造这水运仪象台之事,便可此生无憾了。”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对水运仪象台关注爱护。 之前范宇刚到来之时,便被对方喝斥,竟是让人觉得非常理解。 看过水运仪象台后,范宇又与杨惟德攀谈了几句,摸清了对方的根底。 这位杨监事年纪轻轻便做了司天监的监事,并非是他有后台,而是因为他自幼便精通天。 在大宋通晓天的人才极少,许多司天监官员的天学知识,都是家传而来。 自古留传下来的天书籍,若是无人指点,能看懂的都没几个。因此,天学成了家传之学,却也并不奇怪。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惟德才会三十多岁便成了判知监院事这样的五品官。 能与此人相识,范宇也觉欣喜。 司天监可不只是观察天象,还有为朝廷占卜吉凶之责。将来只要在紧要之时,让这位杨监事开口,便足可转变朝堂风向。 如今这位杨监事,看范宇的目光便如看着恩人,那种无言的感激却是流露于表面。 在范宇的刻意结交之下,杨惟德只觉这位安乐侯平易近人,交谈之下更是谈吐有趣使人如沐春风。 往往这样的人,都是积年老吏才有可能,偏偏这位安乐侯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却是让杨惟德暗暗称奇。 “杨监事,你比我对这水运仪象台更加了解,莫如向官家上疏,请旨选地开始正式修建这水运仪象台如何。”范宇自己是不想出头的,他不想出这个风头。 杨惟德却推辞道:“侯爷言重,若论起官职,我与侯爷是平级。但是别忘了,您还是朝廷的安乐侯,也是太后义子。这等事,哪里轮得到我来上疏。” “这水运仪象台,本就是为了司天监后修建。而且修建仪象台的主事,朝廷的工部怕是根本弄不明白。所以主持修建水运仪的主事,也定然是杨监事。杨监事有个准备好便是,我还有些事并没做完,这就告辞吧。” 杨惟德目瞪口呆,安乐侯出人出钱,居然便要这样平静的离开。 许当也对杨惟德抱了抱拳,便追着范宇一同离开。 一回到范宇的值房,许当便对范宇道:“侯爷所说的钟表,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看来许当是将此事记在心里了,这让范宇满意。 “此物交给百工技院,慢慢来就是,不用太急。成固欣然败亦可喜,总是吃不了亏的。”范宇笑道。 第500章 真是稀客 对于钟表这东西,范宇前世的小时候就拆过。 他记得自己将家里的闹钟给拆了之后,便换来了一顿父母的混合双打。 主要是拆了倒没啥大事,有问题的是装不到一起去了。否则的话,定然会被父母所赞赏,又怎么可能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打击。 现在想起来,范宇还有些唏嘘。 只是许当却不死心,他觉得侯爷一定知道这所谓的钟表是如何制作的,只不过是懒得插手管。 “侯爷,这东西交给百工技院倒是可以。”许当看着范宇道:“只是百工技院的那些匠师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只是带学生,便已经占了许多时间。莫如侯爷给他们一些提示,也好节省些耗费与时间才是。” 范宇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这个倒是可以,只不过如今我也并不专精于此。只是有些想法可以用在这钟表之上,现在拿出来,供百工技院的工匠们去琢磨吧。” 许当心道果然如此,这位侯爷真是深如渊海,让人看不清根底。 不过,范宇的将研究钟表之事交给百工技院的意图,许当也看得明白。主要便是想通过此事,使得百工技院对于机械方面多增加一些注意力。 许当猜的一点没错,范宇自己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大宋的造作院中,已经开始普遍的利用水力。若是再使机械制造这方面有所发展,便会使得大宋的生产力获得很大的提高。 中国自古便提倡勤劳的美德,但是绝大多数人的勤劳,却是消耗傻力气。 比如一个打铁,自铁器发展起来之后的数百年,铁匠都是抡锤打铁。直到范宇来到大宋,才使得水力打铁成为大规模应用的现实。 如今的造作院,便是在用水车带动机关打铁,也使得造作院的效率和军器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便是傻干与巧干的区别,范宇的目的,其实便是使得百工技院的老师与学生们,都将自己的观念转变过来。 至少他们要知道,利用机器可以提升效率。 孔子虽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说法,但并没有被发扬光大,反倒是引申意义大于本意了。 许当并不知道范宇脑子里面想了这许多,他听到范宇应下,便面露喜色。 “侯爷见地自然是没得说,下官早有见识。”许当适时送上一记马屁。 范宇取了纸笔,在纸上先画了一个齿轮组,接着又画了一个带着链子的重锤,还有一个钟摆。 而钟摆则连接了一个擒纵叉,而擒纵叉则是控制着齿轮匀速转动。 这张图虽然范宇画的不是那么工整,但是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表现出来了。 他所画的东西,也不是个完整的钟表机构,只是一部分而已。 并不是范宇故做高深,象什么祖传秘技一般不肯传授,实在是他自己所知有限,半瓶子醋都倒在这里了。 许当觉得莫名其妙,看看那图,再看看侯爷。 半晌许当才道:“侯爷这图……恕在下才疏学浅,这一个胖子使用两个大锤,莫非是有什么寓意不成?” 范宇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盯着许当,只觉得这小子是在对自己进行讽刺。 “你且仔细看。”范宇神色不悦的道。 “下官……实在看不懂,还请侯爷教我。”许当汗颜道。 范宇知道也不能怪对方,自己这画的也就那么回事。 “行了人,你且让人去找一支大鹅毛来,我重新画过便是。”范宇不由得气馁。 用毛笔画,实在是难为范宇了,但是换了鹅毛笔,再重新画出来便清晰了许多倍。 许当这一次看过之后,才恍然道:“这原来是一组齿轮啊,下官真是唐突。侯爷多有奇思妙想,实是让下官钦佩之至。如此,我便将这张图交予百工技院的匠师,使之尽快完善出来便是。” 范宇点了点头,“钟表这东西制作出来,将来家家便可以之计时。天下百姓每日里,不必再看日升月落而作息。到那时,打更之人都可免了。” 许当却没觉得这东西有那么大用处,想必司天监的人会喜欢。只是侯爷说有用,那就有吧。 “侯爷若无他事,下官便告退了。”许当便拱手离去。 范宇看了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便下了值直接回了自己的庄园。 当他的马车来到自己的庄园大门外时,却发现大门口堵了一辆马车。 车旁还有几名发型不俗的外族护卫,看着都十分强壮,显然不是寻常百姓。而那马车当中,也定然不是常人。 那些护卫的额前和两鬓留发,而顶心的头发都剃的精光。这发型范宇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党项人。 范宇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惊。党项人无缘无故的,跑到自己大门前做什么? “让护卫们都小心些,这些家伙是西夏党项人。”范宇对车外吩咐了一声。 范宇的护卫们,有一部分是有新军之中受了伤退下来的,参加过丰州之战,他们也认出来了那些党项人的装束。 “侯爷放心,我们晓得。”立时便有护卫答应道。 范宇则坐在马车之中,并没下车。至少先要弄清对面来人的意图,才好有所应对。 那些西夏人显然也看到了范宇他们这一行人,立时便有人也做出戒备之色。 孙有才从庄园的大门里出来,扫了那些党项人一眼,便小跑向范宇的马车。 “侯爷,这些异族人说是西夏使节要拜见侯爷。小的说侯爷还没回来,正与其交涉。也是巧了,侯爷好似知道有人要来似的。”孙有才看到范宇在马车上,便立时上前禀告道。 范宇还没开口,便听到对面的马车上有人大笑。 一个身材高大之人从那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自辽国南京一别,安乐侯却是胆子小了许多啊。”对方哈哈大笑道:“故人求见,却被拒之门外,这岂是待客之道。” 范宇哈哈一笑,也从马车上下来道:“我当是哪个恶客堵门,却原来是野利兄,真是稀客。” 第501章 我家大王的礼物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范宇在辽国南京曾经见过面的野利仁荣。 两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一番,却是谁也没说一点有用的话。 野利仁荣最后还是沉不住气,便对范宇拱了拱手道:“安乐侯,我远道而来拜访于你,怎么也不请我这客人进你的庄园歇息?素闻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这一次却是闻名不如见面。” 范宇却是不吃他这一套,这位来访定然没有好意,说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野利兄,按理我是应该请你进我的庄园好好招待一番的。可惜,我今日刚刚下值,实在是有些疲乏。若是无事,便请野利兄改日再来如何。”范宇嘿嘿笑道。 看着范宇的脸,野利仁荣就有一种狠狠砸一拳的冲动。只是这位安乐侯在宋国的地位极高,可不能随意乱来。 长长的吐了口气,野利仁荣才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道:“本来今日我还替我们大王带了礼物的,却不知道侯爷忙于国事殚精竭虑。罢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在下这便告辞。” 说完话,野利仁荣转身便要走人。 “且慢。”范宇忽然叫住了野利仁荣,“野利兄,你说你家大王给我送了礼物?来都来了,便将礼物放下再走也不迟啊。” 野利仁荣几乎吐血,人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能经历大风大浪的,无一不是脸厚心黑能屈能伸能耍赖的。 “这样不太好吧。”野利仁荣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家大王说了,这礼物送给安乐侯,还有一些话也要带到才是。否则这礼物便是白白的打了水飘,岂不是白来一趟。” 范宇却不死心,“贵大王的礼物怎么会打水飘,我念他的好便是。听说贵大王信佛,改日我请几个和尚道士给他念经便是。” 野利仁荣更是火大,这不是咒我家大王死了吗。 虽然生气,却是无法发作,野利仁荣不再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要离去。 范宇叹了口气道:“野利兄怎么如此小气,不过两句玩笑便可轻易让你负气而去,如何替西夏操持大事。来来来,你随我进庄园便是。” 野利仁荣本来已经有了离去的念头,现在听范宇这么说,却是犹豫了。 他倒是想硬气的离开,可是此行却是计划好了的,不能坏了事。在他看来,这位安乐侯之所以又请他进去,显然是听到了自己家大王有礼物。 呸!这个贪财的狗东西! 于是野利仁荣转回身来哈哈一笑,“安乐侯真是趣人,我也只是假意要走而已,并非真的离开。既然安乐侯真心邀请,我便盛情难却了。” 这两人都不是善茬,使得双方的护卫都看得呆了,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 “野利兄,请。”范宇伸手一让道:“自我在辽国南京与野利兄一见面,便觉得你我甚是有缘。许多话题都能说到一起,这便是知己啊。有些事,你我各为其主,得罪也就得罪了。但是作为我自己,却从来没有不尊重过野利兄。” 睁眼说瞎话,范宇对野利仁荣说的毫无负担。 野利仁荣抽了抽脸皮表示自己在笑,“安乐侯说话有些见外了,我自然早就看出来,所以才有今日拜访。既然有缘,便须多多来往才是。今日既是公事,也算是我个人的私事吧。” 范宇带着野利仁荣到了庄园的大厅中,双方都落了座。 待人上了茶,范宇便笑道:“野利兄,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 野利仁荣点点头,呷了一口茶,才道:“此次,我被我家大王委任为使节。第一件事,便是向大宋朝廷讯问一下河西的瓜沙二州,为何会有宋军。第二件事,便是来安乐侯这里,请安乐侯在大宋官家面前,为我西夏美言几句。” 范宇却是并不意外,对方这种人前来,定然是有目的的。 “贵大王也是因此才送我礼物的?”范宇搓着两手,看向野利仁荣道:“不如野利兄现在便将贵大王送我的礼物取出来,也好请我盛情难却一下。” 遇到范宇这样的不按套路办事的家伙,野利仁荣也是没有脾气。 “安乐侯既然想要见这礼物,那也要先听我一番话才是。”野利仁荣不动声色道。 “野利兄有话请讲,你我熟识,有话要说自是随意。”范宇笑呵呵的道。 野利仁荣对着范宇一拱手,“此次我家大王在我来宋之前,便对我叮嘱再三,一定要见安乐侯。我家大王说,安乐侯乃是大宋能臣,居然在辽国南京之时,便一眼看出来我欲称帝。足见其虽年少,却是见识超人。” 范宇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头。这位西夏之主李元昊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而且知道自己以李元昊称帝的可能,来挑动辽国与西夏之间的矛盾。 可对方既然知道了,应该恨自己才是,为何又让野利仁荣给自己送礼呢。 野利仁荣却是接着道:“我家大王对于安乐侯极为赞赏。还说,派兵接手瓜沙二州,定然也是安乐侯极力主张的。想必那支大宋强军,便是安乐侯在丰州之时,所带的那一支宋军。如今将这支大宋强军派到瓜沙二州,定然欲对西夏不利。大王让我传话给安乐侯,为了安乐侯的精彩运筹,当赠金千两以为之贺。” 说到这里,野利仁荣拍了拍手,对随从吩咐道:“去将礼物都抬过来。” 那随从点头出去,叫了几名护卫,从马车上抬进来两口大木箱。 “赠金千两,一口木箱就够了吧,为何却是两口。”范宇却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野利仁荣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两口木箱打开。 在范宇的注视之下,那两名西夏护卫将木箱的盖子掀了起来。 看到里面的东西,范宇手下的护卫们,哗啦一下便都护住了范宇,将他与野利仁荣分隔开来。 那两口大木箱中,除了还有个小箱子这外,便是累累的白骨骷髅。 野利仁荣,却是打开了那个摆在骷髅上的小木箱,指了指其中金灿灿的金砖。 “这便是我家大王的礼物。”野利仁荣道。 ( 第502章 是何意啊 在众多护卫的环绕之下,范宇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野利仁荣。 一小箱金砖,再加上如此多的骷髅。对方的意思很明白,这既是收买自己,也是在警告和威胁。 虽然这种作派方式简单粗暴,但是不得不说压迫感也是十足。 “野利兄将这许多骷髅带到我的府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范宇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道。 “哈哈哈哈,我此次过来,便是为了交好安乐侯的。金子是我家大王送给安乐侯的礼物,而这些骷髅,皆是大宋在我西夏战死的官兵遗骸。”野利仁荣拿起一颗破烂的头骨道:“两国交好,自应将战阵亡将士的遗骸送还。也是提醒安乐侯与宋国,既有意掀起战事,便难免会有无数亡魂。我西夏与宋国,当以这些骷髅为戒才是。” 范宇的眉头挑起,而在他身边的那些护卫,则是人人脸上变色。 这就是来示威的,什么引以为戒,根本就是前来炫耀西夏的战功。就眼前这些骷髅,足以筑成一座小点的京观。 尤其是在新军中退下来的那部分护卫,有人甚已经将手握到了刀柄上。 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护卫,范宇来到那两只木箱前,对着那些骷髅深深鞠了一躬。 “既是我大宋战殁将士,自当迎之。愿英灵不远,魂归来兮!”范宇肃然道。 野利仁荣却是面带嘲弄之色,看着范宇行礼,再次开口道:“安乐侯,请看我手中的这颗骷髅。乃是利斧当头而亡,这头骨上的面孔都少了半边,实是凄惨。对了,还有这一个,被破甲锥直贯入脑,想必当场便死了,并无什么痛苦。那边的一颗,头骨破碎只剩了面骨还在,想必是中了泼喜军的飞石,实是让人惋惜。还有,这个应是被骨朵直接砸入面部,想必死时痛苦万状惨不忍睹……” 当着范宇,野利仁荣如数家珍,指着那些骷髅,一个个的说了过去。 范宇指了指那只骷髅上的小木箱,吩咐道:“这箱黄金乃是西夏大王送来的礼物,来人,将这黄金收起来。” 虽然从他身后走出来两名护卫,将那箱黄金抬走,可是这些护卫看向范宇的目光之中,都带有失望之意。 显然他们对于范宇收了西夏黄金,表现出了一些不满。 “再叫几个人来,为我大宋的将士在前院设置灵堂。”范宇却是不管这些护卫怎么想的,而是接着吩咐道。 这下子,那些护卫们的脸上颜色才好看些,立时有人应命去安排。 野利仁荣看范宇收了黄金,便点头笑道:“安乐侯做事目光深远,我家大王对于安乐侯可是非常欣赏的。只要安乐侯劝说大宋官家,从瓜沙二州之地将宋军撤回,我西夏可与大宋永结同好,双方再无刀兵之祸。这不但对我西夏是好事,对于大宋来说,也免了征伐的耗费和将士们的伤亡,乃是两全其美之事。” “若是安乐侯能劝得大宋官家答应从瓜沙二州撤兵,我家大王还有后报,定不叫安乐侯白忙一场就是。”野利仁荣笑着凑近范宇,压低声音道:“以安乐侯的才智,在这大宋做个皇亲实是屈材。若是安乐侯肯去我西夏,我家大王定会将安乐侯倚为臂助。到时,安乐侯的权位,只怕还在我之上啊。” 野利仁荣又是大棒又是甜枣,对范宇可谓是软硬兼施。既用骷髅示之以强,又用高官厚禄诱之以利。 范宇低头想了想,便对野利仁荣道:“野利兄何时到的汴梁?” “我今日才到汴梁,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访安乐侯,足见我西夏对安乐侯的诚意。”野利仁荣笑道。 “想来野利兄鞍马劳顿,也已疲乏了。今日不如先去西夏使馆歇息,改日你我再议此事。”范宇不置可否道。 野利仁荣也不以为意,无论是劝说大宋官家,还是投奔西夏,这等事没可能立刻有答复。若是范宇当场便向他保证什么,那才显得不怀好意。 而且所谓拉拢范宇投奔西夏,也只是西夏方面的试探罢了。真正的目的在于,让大宋从瓜沙二州将军队撤回。 否则的话,西夏君臣便如芒刺在背,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个安稳觉的。 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野利仁荣笑道:“多谢安乐侯挂怀,今日确是乏了。如此,我便不再打扰安乐侯,这就告辞了。” 范宇送走了野利仁荣,回到前院,便看到灵堂已经搭起。那装骷髅的木箱已经被摆到了灵堂当中,也燃起了香烛。 “孙有才,公主可在庄园之中。”范宇问道。 “启禀侯爷,公主入宫去给两位太后娘娘请安了,如今还没回来。”孙有才急忙对范宇拱手答道。 范宇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派人去给公主送个信,便说庄园这里要为阵亡于西夏的将士设置灵堂拜祭,请她这几日住在汴梁的宅子吧。顺便将鹿鸣书报社的林中友先生请来这里,我有事情找他。” 孙有才急忙点头应下,便匆匆去了。 让人取了酒来,摆在灵前以慰这些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说实话,原本范宇虽然挑动了辽国与西夏之间的关系,但是对于西夏却并没有多大的恨意。 可是西夏君臣却是将大宋阵亡将士的遗骸送上门,用来威胁恐吓自己,却是使得范宇心中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愤怒与恨意。 辱及阵亡将士英灵,这是范宇向来所认为的一大禁忌,是毫无底线的行为。 在野利仁荣数说这些骷髅上的伤痕之时,范宇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实际上胸膛几乎要爆炸。 他在灵前饮了三盏酒,又敬了三盏酒,这才退出灵堂。 那些府上的护卫,此时也都看着范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宇看了这些护卫们一眼,“你们也曾是军中之人,现在可自行祭奠这些同袍。” 过了没多久,便有人通报,说是林中友林先生已经到了。 范宇将林中友请进大门,带着对方来到灵堂前。 林中友吓了一跳,看着那些骷髅,他这位读书人的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侯、侯爷唤我前来……是何意啊。”林中友惊疑不定的道。 第503章 过路财神 林中友有些不明所以,这灵堂上也没有立牌位,只有两箱子残破的骷髅,着实是将他给吓的不轻。 “我请林先生来,是想请林先生写篇章。”范宇指了指那些骷髅道:“这些骸骨皆是我大宋历年与西夏边地战死的将士,尸骨陷于西夏甚久。今日那西夏使节野利仁荣前来示威,特意带了这些我大宋将士的骸骨。可笑那野利仁荣,以为如此便可吓阻于我。岂不知,尔等越是如此,便越是激起我更多的怒意。” “林先生,我大宋的将士不能白死。灵堂中的这些骸骨所代表的,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罢了。”范宇看向林中友道:“请先生为这些将士,写一篇雄刊登于鹿鸣报,以彰显阵亡将士之义烈。我亦将上奏官家,请为战殁将士修英烈祠,以使诸将士英灵长存,护我大宋国运。” 听到范宇将来龙去脉又细讲了一番,林中友不禁也是义愤填膺。 “西夏欺人太甚,竟如此威胁侯爷,简直是胆大包天!真当这汴梁是他西夏的兴庆府不成!”林中友虽是读书人,但是也被气的不轻,“侯爷所命,亦是义不容辞。我定然要在章之中,将这西夏使节嘴脸揭穿!” 范宇看到林中友如此气愤,便劝道:“林先生莫要意气用事,这篇章是要请先生刊发到鹿鸣报上的。因此,章可以慷慨豪迈,却是偏激不得。先生可历数我大宋历年来与外族之战,从而引到那些尸骨无存的那些将士身上。须知我大宋的繁华,却是因有这些将士以自身白骨为藩篱所故啊。” 林中友听了范宇的话,不禁面带激动之色。 “侯爷这一句,我可直接写入章之中,实是让人为之潸然落泪却又胸怀激荡。”林中友立时拱手,以表敬意。 范宇摆了摆手道:“林先生只管写章便是,但是章之中且莫要有我的姓名与官职头衔。易为人所诟病,得不偿失。” 林中友这下子明白了,侯爷就是让自己以这些骷髅白骨为引子,从而引申出来大宋历年阵亡于外的将士可怜与悲壮之处。从而还要写出大宋敌人的凶恶和强大,这才能使这篇章变的丰满起来。 “既如此,我便在侯爷府上借笔墨一用。”林中友道:“明日便有一期新报,现在将章写就,连夜印刷,明日便可售卖出去。而且,侯爷可先阅过,若有不当之处,亦可及时修改。” 范宇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而且鹿鸣报明日便可售卖,却也正是时候。 当下,范宇命孙有才去取笔墨纸砚来,请林中友动笔。 林中友并没急着动笔,而是先去灵堂之中,将那些骷髅上的伤痕一个个的看过。 这才走回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前,两眼一闭,状似沉思。 孙有才看到林中友居然如此装逼,便想要大声喝斥,却被范宇伸手示意给拦了下来。 范宇对孙有才挥手,让他滚远一些。这家伙不学无术,却不知道这位林先生在酝酿自己心中的共情。 一旦林中友对于这些阵亡将士的凄凉结局,产生了感同身受的共鸣,便可写出感人至深的章来。 虽然这位林先生屡试不第,但是并不代表对方没有学问。林中友在读书人中颇有名,即使不第也只能说林中友的学问并不符合科举要求。 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林中友便睁开了两眼,直接取笔挥毫扬扬洒洒的写将起来。 “今有夏使来宋,竟携我大宋亡故将士头骨七十二枚大宋繁华著锦,须知因有边塞将士以自身白骨为藩篱!呜呼,壮哉,我大宋之子弟!呜呼,归来,我大宋之将士!” 数千字的章,林中友一口气便将之书就。弃笔于案,林中友长长的出了一口胸中郁结之气。 “侯爷请观看,此是否合用。”林中友转向范宇道。 范宇其实在林中友写的时候,便一直在看。对方写完,他也已经看完。 可以说林中友所写的章,不但符合范宇的要求,而且因为林中友将自己也代入到了这些将士们的身上,所以章就格外的使人。 “林先生不愧为鹿鸣书报社的社长,这章无可挑剔。”范宇半开玩笑的道。 林中友听完范宇的话,不由哈哈大笑,“侯爷可莫取笑我了,我这鹿鸣书报社的社长,不也是侯爷所委任的吗。” 两人笑了几下,便都收了声。 范宇叮嘱道:“今日麻烦林先生了,请将此连夜印出。这篇章明日见于报端,想必会使得汴梁震动。” “侯爷莫要高看于我,我不过是一个落第之人而已。我写的章,哪里谈得上汴梁震动。只要不为人所指出错处来,便已经很好了。”林中友急忙谦虚了两句,又接着道:“若是侯爷没有他事了,我便回书报社,将这篇章使人印刷。” 范宇拱手道:“我送林先生出去。” 当即叫了人来备好马车,将林中友送回书报社。 今日野利仁荣过来拜访,又是黄金又是大宋将士的骷髅。虽然激怒了范宇,却也给了范宇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是以这些骷髅为缘由,从而在鹿鸣报上以其悲情为切入点,从而引起大宋上下的共鸣。 而范宇再向官家进言修建英烈祠,以为尸骨无存的大宋将士的安魂之地。 到时英烈祠建成,定然是要官家致祭的。 如此一步步的,便可无形中提升大宋武人的地位。哪怕大宋官数十年的明暗打压,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敢乱说话。 范宇在后世之时,可是见过如何煽动民意。若是真有不开眼的官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范宇便可使之成为过街老鼠。 次日一早,范宇便起身坐上了马车。 上车之前,还让人将野利仁荣送来的千两黄金也装到了马车上。 看着那口装有黄金的沉重木箱,范宇不禁有些自嘲。 折腾来折腾去,自己被那野利仁荣又是收买又是威胁的,到头来还只是个过路财神。 这千两黄金虽然使人动心,但是范宇就没打算自己留下。 第504章 吾皇万岁 次日,范宇先在宋军灵堂上了香,便使人备了马车进宫。 在进宫之前,先去鹿鸣书报社取了新印的报纸,这才转向宫城而去。 当日早朝刚刚散去,官家赵祯便听说安乐侯正在崇政殿外求见。 “今日不知安乐侯有何事,居然这么早便进宫来。”赵祯觉得稀奇,便对陈琳挥挥手,“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陈琳一脸的嫌弃之色,身后还有两个小黄门抬着一口沉重的木箱,跟在范宇的身后一同进了崇政殿。 “臣安乐侯,见过官家。”范宇见到赵祯正在上面看着自己,便急忙行礼。 咣当! 两个小黄门将木箱放在崇政殿的地面上,这才缓缓倒退着退出殿外。 赵祯不明所以,指了指那木箱道:“安乐侯,你入宫还带了这么沉重的一口箱子,莫非又是给我送礼不成?” 官家赵祯的本意只是调侃,谁知道范宇就是来送黄金的。 “启禀官家,安乐侯所带的这一箱,正是千两黄金。”陈琳躬身答道。 尽管心里对于安乐侯有些嫌弃,嫌弃对方太过阿腴官家,但是这送进宫的东西,都是由他这总管检查的。 因此,他也是要向官家有个交待。 范宇点点头道:“陈总管刚才已经验看过,皆为十足赤金。” 赵祯虽然相对节约小气,可是黄金也见过许多,并不怎么吃惊,只是多了一些好奇。 “安乐侯今日送黄金入宫,难道是永通钱庄又分红了不成?只是,这些钱财往来,也不应该你一个侯爷亲自送来。你今日如此殷勤,却是何故。”赵祯不由好笑,这个安乐侯总是能搞些事情。 “官家,这些黄金并非是臣的,而是昨日西夏使节野利仁荣,亲自送到臣的庄园之中。”范宇拱手沉重道:“除了这千两黄金之外,还有一些我大宋将士的残破骷髅。” 原本听说野利仁荣给范宇送黄金,赵祯的脸上已经有了丝丝怒意。但是听到还有大宋将士的骷髅,便立时露出惊异之色。 “安乐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赵祯挺了挺身子,紧盯着范宇道:“我要知道全部。” “臣遵旨。”范宇躬身应道。 范宇将昨日野利仁荣如何来到自己庄园,又如何对自己利诱恫吓,自己又是如何应对并设下灵堂之事,都向赵祯详细讲了一遍。 当然,范宇并没有讲李元昊所提的,是自己在推动大宋削弱西夏。有些事情,还是有所保留的好。 听完范宇的这些话,赵祯的脸上阴睛不定,显然是胸中怒火燃烧。 只不过这些怒火并非是对范宇,而是针对的西夏君臣。 “小小的西夏,不过是我大宋的藩属而已,何敢如此大胆!”赵祯终于忍不住,一掌狠狠的拍在了面前的书案上。 陈琳被吓了一跳,官家向来是个好脾气,少有如此动怒的情况出现。 “官家息怒,官家乃是我大宋之主,气坏了身子便不值了。”陈琳急忙劝道。 “臣当时虽想对那野利仁荣翻脸,但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臣若失态,定会贻笑大方。”范宇接着拱手道:“所以,臣便请了鹿鸣书报社的主编林中友,为我大宋于边地战殁的众将士,写了纪念之文,并登于今日的鹿鸣报上。现在报纸在此,请官家过目。” 说完,便自袖中取了报纸,双手捧上。 陈琳过来,自范宇手中取了报纸,送至赵祯的面前。 赵祯也不多言,展开报纸,便在头版头条上,看到了林中友所写的那篇纪念宋军的文章。 “今今有夏使来宋,竟携我大宋亡故将士头骨七十二枚……”赵祯不由自主的出声念道。 所谓头骨七十二枚,并非是真有这么多,这是指代数量较多的意思。 直到看到结尾,赵祯念道:“大宋繁华著锦,须知边塞将士以自身白骨为藩篱……” 念到此处,赵祯便已然泣不成声潸然泪下,实是不能自已。 陈琳与范宇两人都有些慌,官家他哭了。 “官家,且莫大悲大喜,要保重龙体才是啊。”陈琳急忙寻了手帕,给赵祯送到面前。 赵祯接过手帕,擦去面上的泪水,看向范宇。 “官家保重,我大宋将士之忠勇,苍天可表。”范宇躬身道。 “那野利仁荣替李元昊送你的千两黄金,你送到宫里来,这是何意。”赵祯平静了一下心情,便向范宇问道。 这些黄金范宇送过来,当然是有目的的。 听到官家问起,便拱手道:“官家,臣虽然富有,但是千两黄金,也一样让臣不得不心动。但是这些黄金,乃是西夏使节所送来的,更是受意于那西夏国主。事关名节,臣不能留之自用。若是官家赏赐,好友馈赠,臣方可心安理得留下。” 赵祯听到范宇的这番话,脸上露出些许赞赏之色,不由点头。 “而且,这些黄金是与边地将士的骸骨一同送来的,臣认为此乃天意,故而这些黄金已经点染将士们的英灵,当用在这些阵亡的将士身上才算妥当。”范宇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臣以为,可在汴梁城外,为我大宋阵亡将士修建忠烈祠,派人四时扫洒拜祭,使之香火不断才是。可使这笔黄金得以善用,亦可使亡于外邦的将士们有魂归之处。”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在这千两黄金之中,有将大宋将士的鬼魂,只能用在将士们的身上,谁要拿了,就等于让大宋将士们的鬼魂陪伴。 陈琳听出来范宇话中的意思,不由的打个冷战,安乐侯这么说,有点诅咒的意思。但是这话中之意,却又无可指摘用心极正。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也连连点头,甚为赞同。 “安乐侯能如此戒贪自律,已是殊为难得。更难得的是,心怀我大宋阵亡将士,实为国侯之楷模。”赵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转向陈琳道:“去命中书舍人拟旨,于汴梁城西征地肇造英烈祠,以慰我大宋阵亡将士在天英灵。这建造英烈祠的事情,便交由安乐侯来办就是。” 范宇急忙躬身行礼,“官家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05章 拖字决 陈琳去传旨,但是时间不长却是带了政事堂的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回来。 这政事堂的两位相公过来还不算,枢密院的王德用与韩亿也闻讯赶到。 官家赵祯一看,这倒是挺好,又等于是一场议事。 “中书舍人呢。”赵祯没好气的看着陈琳道。 陈琳也没办法,他只不过是去政事堂找中书舍人,却是正两位相公也在。只是询问了几句,便拉着他回了崇政殿。 “内臣刚到政事堂,便被两位相公给拉了回来。”陈琳无奈道。 赵祯的目光转向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目露探询之色。 吕夷简上前一步,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臣听陈总管说,官家欲修建英烈祠,可否是真的。” “此事自然是真的,这等事情岂有开玩笑的道理。”赵祯微微皱眉道。 蔡齐眉头立时挑起,他斜眼看了范宇一眼,才冷哼一声道:“官家莫要受那小人蛊惑,修建什么英烈祠。自李唐地方节度使坐大征战不休,至有十国之乱,我大宋便奉行抑武崇之策。立国至今虽不时有外敌滋扰,但是我大宋亦算承平繁盛未有内乱。而今官家修建英烈祠,岂不是又替武人张目,使之骄矜自大而生不臣之心。官家,此风不可长。否则的话,我大宋来之不易的盛世,怕是又要陷于战乱纷纭之中!” 王德用与韩亿两位正副枢密使刚刚进了崇政殿,便听到蔡齐毫不遮掩的话,表情甚为复杂。 韩亿是进士出身,倒没觉得蔡齐这番话有什么不妥。可是王德用却是将门出身,他对于蔡齐的话却是极其不满。 “蔡相公,依你之见,我大宋的武人忠君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死后使白骨露于野,皆是理所当然了?生来便应该血溅沙场马革裹尸,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王德用的面色极其不善,恨不得上前给蔡齐两耳光的样子。 王德用的目光在蔡齐脸上扫过,两人的目光对视到一起。两人谁也不避让,如同斗鸡一般的彼此盯着对方的两眼。 吕夷简咳了两下,对王德用道:“王相公,莫要君前失仪。” 范宇此时却淡然开口道:“君前失仪的,怕是蔡相公吧。所谓的英烈祠,又非与活人争权夺利,不过是给阵亡将士们建一处享受香火的安魂之地。若是连这也做不到,我大宋的将士们难道不会寒心?试问蔡相公,若是你为大宋呕心沥血最后伏案而死,朝廷却是不闻不问是否妥当。若是有人要为蔡相公修个祠堂,朝中还有奸佞之臣跳出来阻拦,你若地下有知,是否会气愤。” 赵祯和陈琳分别瞥了范宇一眼,这安乐侯的嘴真是太毒了,直接将这位蔡相公给咒死了。 蔡齐听到范宇将自己做例子,张口惨死闭口修祠堂,再加个你若有知,被埋汰了个够呛。 他不是地下有知,而是真的知,反正是有知。 堂堂的大宋参知政事,被范宇这个年轻小子当面往死里咒,却偏偏还无法发作,这才叫窝火。 枢密使王德用却是哈哈一笑,硬生生的将后面的笑意忍了回去。 只是他这么做,更是气人。蔡齐的脸上阵青阵白,差一点便吐了血。 “安乐侯,你岂可如此指责蔡相公。有什么话,不可好好相商。如此含沙射影,便有些过了。”吕夷简面色一沉,连忙阻止范宇的话。 范宇看向吕夷简,拱拱手道:“吕相公,官家为何要修英烈祠,此事的因果你可知晓。”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便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臣确是不知官家今日为何突然动意,要修这英烈祠。以往我大宋并未有英烈祠,也是一样国泰民安。难道修了这英烈祠,便可使得国势更进一步不成。” 赵祯看到吕夷简询问,便点头道:“吕卿可知,那西夏的使节已经来到了汴梁。他随车带回许多我大宋阵亡于西夏的将士骷髅,将之赠予了安乐侯,以彰显西夏之威。并恫吓安乐侯,逼迫他劝朕将河西的新军撤回。” 原来事情还有这么一层起因,吕夷简却是明白了一些。 “臣倒是知道那夏使入京,却不知他竟先去拜访了安乐侯,还做了这等让人惊怖之事。”吕夷简看了范宇一眼,又接着道:“但是此事,与修建英烈祠又有何关系,没得虚耗国帑。” 范宇却是微微皱眉,对于吕夷简这等不将大宋阵亡将士当回事的态度十分不满。 “吕相公,你身为大宋的宰相,难道就是这么看待我大宋阵亡的将士的?若是连这等保家卫国的将士都心生不敬,我不知吕相公你如何到了今日这等高官厚禄的。须知我大宋如今安稳非是平白而来,正是这些将士舍生忘死换来的。这些将士,生不与你等争权,死后难道还不能有个享受香火,受人祭拜之地吗?” 王德用是将门世家,最是感同身受。 “官家,安乐侯所说甚是。”王德用对官家赵祯躬身道:“蔡相公说,我大宋崇抑武,对此老臣并无异议。只是这些忠勇义烈的将士皆已亡于阵前,如此难道还要抑吗。” 蔡齐与吕夷简两位相公,听到了王德用的这些话,却是不太好再说什么了。 枢密使王德用说的一点也不错,你说崇抑武,那便崇抑武,但是人都死了,你还要抑制个什么劲。没事连死人都叫劲,还是个人吗。何况这些死人也不是普通的死人,而是为了大宋的安危死于阵前的烈士,岂容轻侮。 蔡齐左右看看,见连官家都沉默下来,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我非是要阻止官家修这英烈祠,而是三司那里并不宽裕。”蔡齐却是对着赵祯一拱手道:“修英烈祠所需应该不匪,臣的意思,是官家暂请沿缓些时日。待工部细细规划,而后再由三司留出足够的钱粮来,才好再修这英列祠。” 眼看着无法阻止,蔡齐便想着用出拖字决。他的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先拖上一阵,一拖两拖,最后便可不了了之。 第506章 讨一个公道 蔡齐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应该可以使得官家同意。 只不过当他说完,看向官家和范宇之时,却发现官家赵祯正在微笑。 而安乐侯范宇,却是微带嘲弄之色。 “官家,那些阵亡将士的骸骨还在安乐侯府上,此事如何能拖。”王德用并不知情,一听蔡齐的话便感觉不妙,急忙反对道:“将士们的骸骨总是停在安乐侯的府上,十分不妥。虽然三司用度有些紧张,但是亦可先挤出一些来建着。如此,亦可使将士们的骸骨有个安置才是。若三司的钱粮不够,官家的内库之中亦可先借给臣一些。” 枢密副使韩亿,此时才开口帮腔道:“官家,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蔡齐却是知道官家有钱,但是被臣子们总来讨要,那也是件很讨厌的事情。 “王相公、韩相公,你们为何总是盯着官家的钱财。”蔡齐此时却是冷笑一声道:“这些将士的骸骨现在安乐侯的府上,既然他要急着安置,那安乐侯便应多出些物力财力才是。何况,据我所知安乐侯的生意极大,岂会缺这点钱粮。” 原本官家赵祯看一蔡齐还在替自己的内库着想,因而对他颇有好感。 只是听到蔡齐说安乐侯的生意做的极大之时,面上便有了些许不豫之色。 那些生意可不都是安乐侯的,官家自己可也是大股东。 而范宇只不过是表面上,则是为了替官家遮挡的人物。 蔡齐说的得意,却是没想到,他已经范了官家的忌讳。 范宇哈哈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此次入宫,我便连建这英烈祠的费用也都带来了。蔡相公若是不信,且看这里。” 他指了指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口小木箱道:“蔡相公若是不信,可自行打开一看就是。” 这一次蔡齐是真的目瞪口呆,这位安乐侯到底是何用意,他可不信那是黄金。 蔡齐有些不信邪,上前将木箱打开,便看到了木箱中那些明晃晃金灿灿的黄金。 据蔡齐自己估计,这一箱的黄金足有千两之多,这可足称一笔巨款了。 “这、这怎么可能。”蔡齐愕然道。 “木箱中的黄金,一半是我的,另一半是官家的。”范宇嘿嘿一笑道:“想来,这些钱财应该是够用了。” 赵祯没想到范宇会带上自己,但是一想到安乐侯这么说也是件好事,他也面上有光。再一想,范宇也是依附于皇家的皇亲,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吕夷简看到这件事实在拦不住,便咳了一声站了出来。 “官家与安乐侯既然承担了这英烈祠的费用,臣则并无异议。”吕夷简最是奸滑,此时风向一转,便等于支持了。 蔡齐见到吕夷简也点头了,他自己再挺着也就没了意思。 所以,他也开口道:“如此,臣也不再有异议,建英列祠之事便拜托安乐侯了。” 范宇嘿嘿一笑,他并不推让,只是面带讥讽道:“蔡相公不再对这些阵亡将士们搞什么崇文抑武,相信他们会感谢蔡相公的。过得几日,说不定新自登门道谢。” 范宇本意就是恶心蔡齐一上,这位相公可没少给自己找麻烦,没理由自己堂堂一个侯爷还要忍气天声。 官家赵祯看到众人并不再有不同意见,便令陈琳再次去找中书舍人。 时间不长,中书舍人被带到崇政殿,得了赵祯的嘱托,便立时挥毫写就旨意。 赵祯用了印,便将这道修建英烈祠的旨意交给了范宇。 范宇领了旨意,便对赵祯拱手道:“官家若无他事,臣便告退了。” 官家赵祯本想点头,但却看向吕夷简,“吕卿,听说西夏的使节入京了,他可曾提出何时面见于我递交国书。” “启禀官家,那西夏使节如今正在西夏使馆中。虽然已经报备,却并没提出要面见官家的要求。”吕夷简摇了摇头道:“想来是西夏使节一路劳顿极其疲乏,再过上一些时日休息好了,自然便会求见官家。” 赵祯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道:“我这里无事,众卿可自行退去。” 范宇与四位相公从崇政殿中出来,便互相打量了一眼。 出宫后的范宇明显能感觉到,蔡齐对自己不怀好意的目光,范宇却也毫无相让之意, 两人就这么对视,却是引得他人都注目起来。 王德用到了范宇的面前,拍了拍范宇道:“皆为大宋国事,彼此岂可有意气之争。” 他却忘了,自己在崇政殿里刚刚也干过同样的事,都差点对蔡齐撸袖子。 范宇见王德用相劝,便也不再与那蔡齐对峙,点点头便自行出宫。 一从宫中出来,范宇便直接去了鹿鸣书报社,来找林中友。 当林中友看到范宇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有些惊讶。 “侯爷怎的又折回来了。”林中友急忙躬身道。 “今日的一期的报纸可曾售卖?”范宇却是反问道。 林中友不由一怔,想了想才道:“侯爷这么一问,却使我觉得今日确显有些奇怪。这两万份鹿鸣报,没过多久全售卖一空。也不知道今日是何日子,却是使人费解。” 范宇笑道:“如此甚好,你可再使人加印一万份,然后接着售卖就是。” 他之所以这样做,便是要扭转大宋崇文抑武的风气。所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只要一点点的将武人的宣传搞上来,还怕什么所谓的崇文抑武。 今日最让范宇觉得愤怒的是,那蔡齐相公竟当面讲出了崇文这抑武四个字。 对方的与种轻蔑,那种不把将士当人看的气势,使得范宇不想就这么算了。 “这个倒也好办,直接使刷坊工匠们出些力便是。”林中友立时笑道。 范宇点点头道:“其实,还有一篇文章,须借用林先生的文采方可。” 他接着将今日蔡齐在在崇政殿中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林先生,我大宋的将士本已战死沙场。可是谁知,骸骨被送回大宋,却还要忍受这等屈辱。”范宇看向林中友道:“先生此文,便是替这些将士们讨一个公道。以使世人知道我大宋将士的功绩才是。” 第507章 我说不过你 范宇的这些话,使得林中友吃惊不已。 这篇文章写出来,便是要得罪了本朝的参知政事蔡齐。 “侯爷,不是要我辱骂蔡相公吧。”林中友十分忐忑的道:“我不过是白身,而蔡相公却是当朝的重臣。只要治我一个诽谤之罪,便可使我生死两难啊。” 范宇却嘿嘿笑道:“辱骂他做什么,我是要你把他的嘴脸原原本本的写出来,然后驳倒他的那番话。我们不辱骂于他,只是让这汴梁城中的百姓们来辱骂于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堵得住这悠悠众口吗。你且放心,若是这位蔡相公敢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治你的罪,本侯自会护着你。否则的话,我这安乐侯的面子,却又往哪里搁。你说,是也不是。” 林中友苦笑,自己的东家是个猛人。既然东家发话了,自己拿人钱财自是要替人出力的。 范宇今日实是被蔡齐给气的不轻,那崇文抑武四字,便如大宋的魔咒一般,使得大宋虽富却弱。 偏偏这蔡齐还当成了什么光荣的事情,居然在官家面前公开谈论此事。 此风绝不可长,范宇今日便要将这鹿鸣报的舆论第一弹,直接轰在这位蔡齐蔡相公的身上。 唐代中后期,之所以造成节度使割据,可不是武人自己的原因。 究其根本,是因为唐朝的行政架构有问题。节度使军队民政一把抓,才会造成后来的尾大不掉。 而大宋则是较枉过正,直接将武人弄的低人一等。参军地位不高不算,还要被称之为贼配军。 若有人犯罪,很多便会被充军发配到边地为军。 这样的大宋军队,不要指望会有什么荣誉感。 而范宇要做的,便是通过蔡齐对阵亡将士骸骨的不尊重,使得民间反弹出替阵亡将士鸣不平的声音来。 蔡齐虽然是参知政事,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政敌,焦头烂额是一定的。 “既然如此,我这便动笔就是。此篇文章关系重大,还请侯爷过目才是。”林中友自己可担不起这个干系,自然是要范宇来把关的。 范宇笑道:“林先生放开手脚便是,这文章最后落我的款即可,如此便可使先生无恙。那蔡齐若是要找,也只能来找我。” 扣到范宇如此说,林中友是真的放下心来。 当即让人取了笔墨,稍一酝酿便奋笔疾书。 这篇文章当,林中友并没有过分的指责蔡齐如何,只不过将其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落于纸上。他重点所写的,便是那些将士骸骨的惨状。 并且在这里面加了一些自己的想象,什么春闺梦里人、良人持戟明光里、爷娘思骨肉…… 千余字的文章,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已书就。 范宇看过之后不住点头,这个煽动性还是相当强的。自己即使是知情人,看了林中友的这篇文章后,也忍不住心中产生出悲戚、哀伤、愤懑、恼恨种种情绪。 可以想象,当这篇文章见报之后,这汴梁想必不会平静。 “侯爷,我如此写可还满意。”林中友询问道。 “满意,相当满意。”范宇呵呵一笑,想了想又道:“今日再出一期报纸,鹿鸣书报社可能做到。” 林中友知道范宇的意思,是尽快使得这篇文章见报。 他点头道:“今日再印一期报纸也是可以的。市井之间的许多见闻,书报社中都有记存,只要拿出来一凑,便是新一期报纸。” 范宇看了林中友一眼,有些意外。没想到林中友居然还有这等见识,竟知道储存足够的新闻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便要辛苦书报社的诸位了。”范宇点点头道:“今日的报纸便不再加印,而是都印成全新一期。这全新的一期,可多印一万份。另外,书报社每人发放一定的加班钱,多少由你这个社长来定就是。” 林中友听到范宇还答应给众人钱财上的补偿,不由连连点头。 “侯爷已到此,书报社的众人虽然累一些,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个社长,也就更有底气了。”林中友对范宇拱手道:“我代社中诸同仁,谢过侯爷。” 范宇哈哈笑着摆手道:“官家还不差饿兵,我这个侯爷也不能让你们太过委屈。事情这便安排给你,做的妥帖才是。我在这里的时间也已不短,这便走了。” 林中友急忙恭送范宇离开,这才回身去安排事情。 因为城外的庄园如今已经摆了灵堂,所以范宇便回了城中的宅第。 一回到府中,便见到了伺候还玉公主的太监吴良。 吴良看到范宇,便急忙上前请安。 “侯爷,昨日公主听说侯爷在庄园里面摆设了灵堂,便非常生气。”吴良请了安之后,便凑到了范宇面前压低声音道:“那庄园是费了公主好大的力气才布置好的,侯爷怎的也不事先与公主商议,便要设置灵堂,这岂非很不吉利。” 范宇正要分说,忽的听到还玉公主的声音在吴良身后响起。 “吴良,你与侯爷嘀咕些什么!”还玉公主的语气严厉,显然仍旧是在气头上。 吴良被吓的一激灵,急忙侧身站立一旁,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范宇却是一皱眉,看着还玉公主道:“娘子何故呵斥于他,不过是些许小事,莫要如此大的脾气。” 只是范宇不开口还好,一口开便引得还玉公主心火上升。 “夫君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庄园修饰的如此华贵,便是为了让你随意给些配军设灵堂的吗?”还玉公主两眼瞪着范宇道:“你若与我商议一二也好,可是此事之前,我竟丝毫不知,请问夫君还将我当做你的娘子。” 范宇目光与还玉公主对视,没有丝毫避让之意。 而范宇的语调也显得平稳有力,“你说那些战死沙场的大宋将士是配军?这岂是你这位大宋公主应该说的话。我且问你,没有这些大宋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岂有大宋如今的安稳。若无这些将士马革裹尸,岂有你我的富贵。若无这些将士舍家弃子搏命沙场,岂有你我的团圆喜乐。娘子,将心比心,为这些将士的骸骨暂时摆几日的灵堂,难道便不行了吗。” “我、我说不过你!”还玉公主跺了跺脚,便回头去了内宅。 大宋安乐侯 第508章 真的奸佞 其实范宇也挺无奈的,野利仁荣直接将大宋将士的骸骨送到了庄园里,这事情就已经不地道了。 范宇倒是并没嫌弃的意思,他是真心对这些将士的骸骨显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件事里面,根源还是野利仁荣。 所以范宇现在,对于野利仁荣是极其的厌恶。 还玉公主从小在宫中娇生惯养,算得上是天之娇女,在她的眼中并无普通大宋将士。但是还玉公主并非不讲道理之人,知道范宇的话有道理,便主动的退回内宅。 虽然嘴硬,可是还玉公主的行动,却是给自己留了颜面,也给范宇留了颜面,这是很聪明的做法。 吴良目瞪口呆,他自幼便伺候还玉公主,却从来没见过还玉公主被谁所呵斥过。 如今侯爷大发雄威,竟将还玉公主给骂的逃回内宅,却是令吴良又惊又佩。 “侯爷,且请息怒,公主毕竟是天家之女,莫要指责太过。公主也是要颜面的,还请侯爷等公主消消气,再与她分说吧。”吴良急忙劝道。 范宇嗯了一声,这才点点头算是应下。 正要回自己的书房,却又将吴良叫住,“吴良,我这里有份鹿鸣报,你可拿去让公主看上一看。” 他回来的时候,便带了份今日的报纸,此时便取了出来交给吴良。 吴良立时点头,接过报纸便也去了内宅。 范宇来到书房当中,招呼仆役上茶之后,便闭目沉思。 近来围绕着河西发生了不少事,范宇要理清其中的头绪。 河西二州的牵扯极大,如今虽然在大宋的掌握之中,但是未来如何却还是个变数。 如今西夏君臣已经注意到了河西瓜沙二州易主,这就等于有了提防。 而且那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对于西夏如今的景况变化,竟已经怀疑到了范宇的身上。 这次野利仁荣出使大宋,便是劝说大宋放弃瓜沙二州。 如此一来,大宋朝堂之上定然会有些家伙,对于西夏所谓的和平建议表示欢迎。 大宋朝堂上的大多数官员,都是赞成安于现状莫动刀兵的。 而范宇却是知道,西夏与大宋定然不会和平相处。 这些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只要大宋没有表现出来强大的军事力量,西夏便不可能停止对大宋财富的觊觎之心。 这种觊觎的表现非常容易判断,若野心足够大,便是攻城掠地。若是野心较小,便是兴兵越境劫掠大宋的人口财产。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之前大宋放弃的利益,便都是白白放弃了。 所以,眼下给大宋阵亡将士们修建英列祠的事情,便是一个契机。 一旦引起公愤,大宋将士们便可改善形象,而在朝堂之上还有几人敢提放弃瓜沙二州? 范宇正在想着这些事,便听到有人将茶杯放下的磕碰声。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还玉公主,正嗔怪的看着他。 “娘子,之前我并不是责怪于你,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大宋的阵亡将士不可轻慢。”范宇拉住了还玉公主的手道:“你我锦衣玉食华厦如云,岂差这些?不过是让阵亡将士们在自家庄园里摆设几日灵堂而已,当谢其为国捐躯的恩义啊。” 还玉公主哼了一声道:“我又没说你不对,只是生气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只要你问我,我也不会阻拦于你。” 范宇哈哈一笑,点头道:“有公主这句话,我便知道我范宇娶了一位兰心慧智的贤惠娘子。若再有事情,我定然与娘子你商量着来便是。” “这还差不多。”还玉公主白了范宇一眼。 两口子虽然闹了些小矛盾,但至此也已化解。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早上,鹿鸣书报社请的那些报童们,抱着新领的加刊报纸,从书报社内出来,不过数息之间,便一哄而散。 莫要以为这些报童不识字,大宋汴梁与他处不同,孩童们的识字率还是较高的。 哪怕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识得几个字。 自有了报纸之后,这些报童为了自己的生意,也多少又学了一些字。 范宇看到这些报童的时候,便听到了这些小家伙的吆喝声。 “大宋将士枯骨曝于野,竟有人说崇文抑武!”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我大宋将士战死沙场,却还顶着贼配军的名头!” “震惊,朝堂高官不拿死去的将士当人看!” 范宇都没想到,这些报童无师自通,居然已经掌握了标题党的诀窍。 就这个水平,如果去后世的平台上玩耍,定然分分钟能上热门。 范宇走进鹿鸣书报社之时,林中友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几个年轻人说话。 看到范宇又来了,便对几个年轻人摆了摆手,将人打发了。 “侯爷这么早便来,想是不放心吧。”林中友笑呵呵的道。 范宇也笑道:“原本是有些不放心的,不过刚刚听了那些报童喊话叫卖,却是放心的很。若非我已经知道这报纸上写了什么,只怕也要掏两个铜钱。” 林中友哈哈大笑,“这些报童经常吆喝售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只要效果还好,那便由他们去吧。” “我倒是要看看,今日的报纸多久便可售完。”范宇摇头失笑道。 其实,范宇过来还有一个意思,便是防止有人来书报社捣乱。因此,他才特意过来坐镇书报社。 报纸这东西是汴梁城中新出现的的事物,而且内容新颖,在汴梁城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而且自昨日的报纸上那篇文章,也已经将许多人给吸引住了。 今日的报纸,想必会更快的售罄。 范宇不知道的是,政事堂的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也正观看着同一份鹿鸣报。 看完了这篇署名为范宇的文章,蔡齐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 虽然这篇文章没有对自己进行攻击,但是却显示出了足够的恶意,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是奸佞小人了。 吕夷简看到文章署名居然是范宇,便摇头道:“看来你得罪的这位安乐侯心眼很小,否则的话,朝堂之上的事如何敢就这么公之于众。” “安乐侯才是真的奸佞,他不但要坏我儒家大计,还对我横加指责反咬一口!”蔡齐拍案而起道。 第509章 免得碍事 蔡齐也不想一想,屡次找范宇麻烦的是他。然而如今受到范宇的指责,便受不了了。 吕夷简看了蔡齐一眼,摇头道:“蔡相公,此时并非是发脾气的时候。安乐侯将这等事公之于众,恐掀起民间之物议。你且想想,如何给官家一个交待才是。” 蔡齐呵呵冷笑,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份鹿鸣报。 “朝堂重臣议事,安乐侯私泄于外,使之公然传阅于市井。其为人轻浮,不堪听用。而这鹿鸣书报社,亦是不知轻重为虎作伥。国事岂是一家书报社可以随意议论的。我当向官家上书,弹劾安乐侯。”蔡齐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先去告状。 只要在官家面前,将自己打扮成了那个受委屈的孩子,想必有些后果,官家也会替他承担。而且受到官家责怪的,一定会是挑事的安乐侯。 吕夷简脸上露出笑容,蔡齐的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就是吕夷简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 “如此看来,最后难受的反倒是安乐侯了。”吕夷简笑道。 “这是自然,那安乐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蔡齐摇了摇头,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提笔控诉起范宇来。 以往在崇政殿上,蔡齐与范宇斗嘴就没营过,总是被呛的翻白眼。 如今这位安乐侯居然敢用文字攻击自己这个曾经进士及第的状元郎,这岂不是鲁班门前玩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很快,一纸弹劾安乐侯的奏疏便已写就,并派人递入崇政殿。 官家赵祯正经批阅本章,便看到小黄门捧着一本新的本章进来。 “启禀官家,今有参知政事蔡齐,弹劾安乐侯轻浮无行,将重臣议事泄于市井,实属居心叵测。”小黄门可能收了蔡齐的赏钱,格外卖力的道。 官家赵祯一听,是自己所看重的两个臣子对掐,就有些头大。 “废话少说,且将本章拿来我看。”赵祯对与小黄门挥了挥手道。 “是。”小黄门急走两步,将本章递了上去。 赵祯将本章打开,便是蔡齐扬扬洒洒的告状内容。 其中给范宇罗织了几项罪名,什么恃宠而骄、无视大局、挟私报复等等。 赵祯将这弹劾的本章放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陈琳,让人去将蔡卿与安乐侯都给我叫过来!”赵祯有些生气,昨日刚才崇政殿议论过的事,今日便又闹的大了。 更让赵祯生气的则是安乐侯范宇,自己已经答应你去修建英烈祠,你还写篇文章来讽刺蔡齐这等重臣。 如此,岂不是得理不饶人,便有些过分了。 范宇在鹿鸣书报社中正坐着喝茶,却看到有小黄门来找自己入宫。 给了小黄门两贯钱钞,范宇便问道:“公公,可知因为何事官家才召我入宫的?” 小黄门收了钱,态度立时更加恭顺,“侯爷啊,据说是蔡相公将侯爷您给弹劾了。我出宫之时,听说官家还有些生气,想来与侯爷有关。陈总管吩咐小的来找侯爷,可是一顿好找。侯爷还是快些入宫面圣,免得官家更加怪罪才是。” 范宇一听,居然是蔡齐将自己给弹劾了。这家伙恶人先告状,倒是有些意思。 “你在前面引路便是。”范宇起身,随着那小黄门一同上了马车,便向宫中而去。 当范宇到达崇政殿之时,蔡齐已经先到了。 而官家赵祯,则正拿着一份鹿鸣报,观看上面的文章。 看到范宇进殿,蔡齐冷哼了一声,却是对范宇并不理睬。 对于这位蔡相公,对方不理会自己正好,范宇也没兴趣搭理对方。 赵祯看完鹿鸣报上的文章,便将那份弹劾范宇的本章又看了一遍,才抬头看向两人。 “安乐侯,为何将朝堂所议之事传阅于市井之间。”赵祯面无表情的道:“难道朝堂之上的事情,是那些贩夫走卒们可以妄加评论的吗。” 范宇知道,赵祯虽然看上去并没什么表情,但是心中可能火气不小。自己若是应对不好,只怕便会被蔡齐落井下石了。 想了想,范宇才道:“荀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者载舟,水者覆舟。而后世的唐太宗,亦引用荀子之言,而成就贞观盛世。国语之中,亦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说,意指不可堵塞言路。臣觉得有人在朝堂之上巧言令色偏移官家视听,以期隔绝内外成就一家之言。名为大宋天下,实为己身之权位。以崇文抑武之说,鼓动官家舍弃军心士气。好战则必亡,但亡战亦必威。蔡相公强分文武高下,不仁不义不悯不恤,实不称参知政事之职。” “臣以朝堂之事宣之于市井,亦因非是军国机密,却可正天下视听,方擅自作主而登于报刊。”范宇对着赵祯深深一躬道:“若有何后果,臣可一力承担。即使官家治臣之罪,臣亦不想阻隔官家内外,而固己之权位。” 赵祯听了范宇的解释,心中的气立时消了大半。这义弟果然不是白认的,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 隔绝内外四个字,实在是让赵祯发不起火来。身为皇帝,最怕的便是被架空。 与崇文抑武比起来,被一群文官所架空,恐怕是更现实的问题。 毕竟皇帝是权力动物,防武官也一样要防文官的。 “安乐侯,心中若有不满,可讲与我听,自有我来替你作主。”赵祯想清了自己的立场,面色缓和下来道:“莫要如此冲动,却使得蔡卿这等重臣面上无光。你啊,还是年轻。” 蔡齐这时候却是有些恼火,官家这话算什么?什么叫还是年轻?象我这种年长的就该死吗。 如此明显的替范宇开脱,使得蔡齐头上都要冒烟。 “官家,臣并不怪安乐侯做事操莽。只是安乐侯受官家看重,多少有些轻浮骄纵。如此作为,若还屡次参与朝中重大议事,实是不妥。”蔡齐话风一转,立刻便原谅了范宇,显示了自己的大度。 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要将范宇从以后的重大议事之中踢出去,免得碍事。 范宇对于所谓的几次重大议事,并不是那么在意。 自己是安乐侯是太后义子,随时可以进宫面圣打小报告,谁稀罕与你们这些家伙磨嘴皮子。 第510章 如此也好 范宇想是这么想,但是实际上并不能退让。 有了一次的话,对方便会不止一次的提出条件。至于让你退让的理由吗,就是你上次能让,为何这次便不能退让。 “官家,臣之所以建立这鹿鸣报社,便是害怕有人隔绝内外,只让官家听到他想让官家听的,只让官家看到他想让官家看到的。”范宇瞥了蔡齐一眼道:“如今蔡相公欲要将臣赶出朝堂议事之列,想必是臣的见解往往与之不同,他便不容于臣了。但是臣想说的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只怕有人对官家说,官家须如何如何方是一代明君,又如何如何可流芳万古。” “最可怕的是,这些家伙就从来不对自己说,应该如何如何,方可使我大宋国富兵强。又如何如何,可使四海清平八方来朝。如今朝廷冗军、冗官、冗费已经积重难返,而此时还有重臣不忘倾轧他人堵塞言路,实是让人齿冷之极。”范宇呵呵冷笑了两声道。 虽然没有一个字是骂人的,但是这些话蔡齐当然知道,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安乐侯,你口口声声不使他人隔绝内外,可是你弄的这什么鹿鸣报,便不是一面之辞吗?”蔡齐瞪着范宇,怒声道:“今日鹿鸣报上的文章,还不是出自你安乐侯的手笔,这又如何解释。” 范宇轻蔑一笑,对蔡齐拱手道:“蔡相公,鹿鸣报上登了我的文章,便是一面之辞了?是不是你要问,为何没有你蔡相公的文章。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你没有向我鹿鸣报投稿。若是蔡相公有什么高见,自然也可写成文章,向鹿鸣报投稿。只要不是大逆不道辱及君上违背人伦的文章,鹿鸣报皆可为蔡相公刊登出来。不但会为蔡相公刊登出来文章,根据字数多少还会给蔡相公一笔润笔费。虽然润笔费或许蔡相公看不在眼中,但也可使汴梁寻常百姓家足一月的衣食。”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这些话,不由显得颇有些兴趣。 心中在想,若是自己这个官家向鹿鸣报投稿,不知道会得多少润笔费。 蔡齐也听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堂堂参知政事,大宋国的副相,还要卖文章赚小钱。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成了整个天下的笑柄。 若是传到辽国去,恐怕也会被那些蛮子笑话吧。 “安乐侯,你让我做这等有辱斯文之事,莫非是在羞辱于我!”蔡齐有些恼羞成怒,“我身为参知政事,自有朝廷发放俸禄,岂能学那卖官的落魄书生。今日当着官家的面,你若不能合理解释,我便与你没完!” 赵祯一听,觉得这蔡齐说的也有些道理。怎么也是朝廷重臣了,如何还能去卖文章。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动过卖文章的念头,却是脸上微微有点发烧。 范宇听了蔡齐的话,不由哈哈一笑,“蔡相公说我轻浮,我却觉得蔡相公崖岸自高并无半点平常之心。为官最忌坐而论道,却不知民间疾苦之情不解百姓所急之事。蔡相公自认高人一等,却不想将自己的文章给天下的百姓们看。若是如此,蔡相公又如何教化百姓,又如何能倾听百姓的声音?我范宇亦是官家亲封的国侯,又是还玉公主的夫婿,更是当朝李太后的义子。可请蔡相公想一想,我范宇骄傲了吗?可曾因我是皇亲国戚,便不屑于在鹿鸣报上刊登文章?” “我想再请蔡相公想一想,你的身份地位,便真的比我高吗。”范宇最后冷哼道。 这个问题蔡齐倒是想说,就是比你高。但是真说出来,就没了道理。而且官家和李太后,定然都不会高兴。还有那安乐侯的岳母,那位杨太后,也可能要找自己的麻烦。 官家赵祯听着范宇和蔡齐两人理论,心中却是不断的左右摇摆。此时,又认为范宇说的值得借鉴。 他一会儿觉得蔡齐说的对,一会儿又觉得,安乐侯讲的有道理。但是人的想法,便是在这种左右摇摆之中,慢慢会通过比较形成自身的认识。 蔡齐此时沉着脸,想要驳倒范宇。 “安乐侯说的倒是大气,但是这鹿鸣报,亦是你的产业。他人的文章登与不登,岂非都是由你一言而决。若是你用这鹿鸣报操弄舆情,使得民间鼓噪,便是我大宋的毒瘤!”说到这里,蔡齐觉得自己找到了这鹿鸣报的糟点,立时转向官家赵祯道:“官家,臣请朝廷封禁鹿鸣报,以防小人弄权,利用鹿鸣报攻讦异己操弄舆情,以为私人牟利之器!” 范宇看着这位蔡相公一本正经的告黑状,却是一点也不慌。 自己当初可是早早的,便将这鹿鸣报一半的份子给了官家。 这位蔡相公不知好歹,居然面对鹿鸣报的半个主人说,要将鹿鸣报给封禁了,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赵祯收了这鹿鸣书报社的份子,当然不能宣之于口。现在面对蔡齐的建议,还是要有个理由予以驳回的。 “蔡相公,你所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赵祯沉吟着道:“但是安乐侯也说过,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如今请我将这鹿鸣报封禁,岂不是也等于要独占舆情,容不得他人的声音?” 范宇只想大笑,官家这招之子之矛攻己之盾用的漂亮。 蔡齐听了官家的话,却是一愣,他也没想到,官家会如此反问自己。 “官家,蔡相公身居高位久了,想是只许他蔡相公开口,不许百姓作声。”范宇笑道:“若是蔡相公怕鹿鸣报操弄舆情,这也并非不可解决。只须规定,每一期都必须有朝廷要刊登的一到两篇文章。可以是蔡相公写的,也可是吕相公写的。若者是由你们指派的官吏所写,都可以。如此,便可防止舆情被操弄了。” 赵祯不由点头,这鹿鸣书报社可有一半是自己的。虽然交给范宇打理,但是也有点不放心。 但现在有了安乐侯这条建议,却是可以发出朝廷的声音来。这一两篇文章是谁写的不一定,但是必然是代表朝廷的态度。这样的话,也让他更加放心。 蔡齐也在思索分析,范宇的这个建议可不可行。 但是在他看来,这点确实可行,可以防止范宇操弄民间的舆论。只要朝廷的态度一表明,任他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大浪来。 赵祯与蔡齐,两人都没表态,但是范宇却是看出来,他们并不怎么反对。 “请官家定夺。”蔡齐拱手道。 赵祯当然不会封禁自己入股的书报社,当即点头道:“依安乐侯的建议,如此也好。” 第511章 民意是不会假的 官家赵祯与蔡齐相公两人,却是不知道,范宇的这个建议包藏了极大的私心。 若是每期鹿鸣报,都有朝廷的官方文章,这便是给鹿鸣报扯了虎皮做大旗。 从一个原本影响力一般的小报,变成了半官方的喉舌。 而这个半官方的喉舌,还有一半是掌握在范宇自己的手中。 什么监督舆情,怕是直接将范宇的声音给提高了十倍。 只是赵祯和蔡齐两人,对于报纸这种新出现的事物并不熟悉,这才被范宇给钻了空子。 若是等他们熟知了媒体的运作和力量,就不会这有么便宜的事情了。 范宇看到官家已经点头,便去看蔡齐。 蔡齐冷哼了一声道:“如此也可,明日我便写一篇文章,与安乐侯辩上一辩!” 范宇哈哈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蔡相公之举果然是雅士。” 口中虽然这样说,但是范宇的心中却是不屑。鹿鸣报五日一期,等数日之后,这话题都有些凉了。到时再让林先生将你的文章放到边角的版块去,署名印的小小的,我就不信你还能有什么影响。 蔡齐却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只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对于范宇打不得也斗不倒,可是写文章自己怕过谁?他要将这口气都在这篇文章之中发泄出来。 可惜双方的信息量极不平衡,却是注定蔡相公占不了上风。 正当官家赵祯看到事情已经平息,想要让他们两人散去之时,突然有小黄门跑了进来。 平时伺候官家的这些小黄门,都机灵懂礼,哪里有过这等慌张模样。 赵祯见了自然十分不悦,不由怒斥道:“慌慌张张的象什么样子,有急事就不能举止如仪吗。” 小黄门吓了一跳慌上加慌,开口答话便有些结巴,“是、是、是……外面!是刚才有、有开开开封府的人来报!说……呃城中宅子,起、起火!” 范宇看到官家赵祯眉头皱的厉害,显然是要发脾气。 他便急忙躬身道:“官家且莫妄动无名,这小黄门定是被官家龙威所慑,才会如此紧张,让臣来问他便是。” “嗯,那就你来问吧。”赵祯对于范宇的话很是满意,便也不再动怒。 范宇看向小黄门道:“你不用急,慢慢的讲。你不过是个小黄门,官家岂会与你计较。你说开封府的人来报,说是城中的宅子起火,却不知,是谁家的宅子。” 小黄门看到范宇和颜悦色,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不少。 “刚才开封府衙役前来,说是蔡相公家的宅子起了火。”范宇挑了挑眉头道:“蔡相公,是哪位蔡相公?” 大宋朝廷之中,有过相公资历的,便都可敬称为相公。虽然范宇只知道蔡齐一个蔡相公,但也不排除还有另外的人。 “是、是蔡齐相公。”小黄门偷偷瞥了蔡齐一眼,恭敬的答道。 范宇惊愕不已,急忙去看蔡齐。就连官家赵祯,也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蔡齐。 对于范宇来说,蔡齐家中起火是时运不济流年不利。 而在官家赵祯的眼中,却是这位蔡卿有点倒霉催的,这是雪上加霜啊。 蔡齐自己也是脸上变色,他急忙上前一步,“你说我府中起火,可有人伤到?” “这个……开封府的人倒不曾提及。不过,水龙队已经去了蔡相公的府上,想必应该没有烧完。”小黄门老实的道。 蔡齐的差点被这小黄门的话给气死,什么叫没有烧完。那又如何,还能剩半拉房子让自己住不成。 “我且问你,我府中起火的原因,那开封府的话衙役说了没有。”蔡齐沉声问道。 “这个……开封府的来人说,是因为有一些市井刁民三五成群的聚在蔡府门外,说蔡相公是国贼。”小黄门笑道:“可惜这些刁民不自量力,被蔡府的家丁给给打跑了。谁知过了不到一刻,府中便起了火。也不知是被人故意放的火,还是府中自己不小心之过。” 蔡齐差点没背过气去,自己怎么就落得了一个国贼之名? 是了,一定是安乐侯鹿鸣报上的文章之故,这才会被市井闲汉斥骂为国贼的! “安乐侯,拜你所赐,我府中被人放了这火,此事我岂能与你甘休!”蔡齐猛的瞪向范宇,须发戟张,眼珠都红了。 范宇哪能认这个帐,当即摇摇头道:“蔡相公岂可如此武断。官家也听到了,你府中起火,岂会是外人放火。不过三五刁民纷扰,也被贵府上的家丁将其轰散。要跑到蔡相公府里放火,那是不可能的。” 赵祯也点头道:“蔡卿,此事未有定论,不可胡乱责怪于安乐侯。此时你且快些回府去看看,家中作患正需救助,莫要误了事情。” 蔡齐有心留下与范宇大闹一场,可是实在是放不下家中的情况,便只得对着官家匆匆拱手告辞退去。 崇政殿里只剩下官家赵祯与范宇,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是有些无言。 “安乐侯啊安乐侯,你倒是真能惹事。”赵祯不由得被气笑了,抬手点指范宇道:“身为皇亲,原本便不受朝中诸臣的待见,也没少受了弹劾。我以为你经营城外庄园,是改了性子,一心要学隐居的陶潜陶渊明。可谁知道你,这样也不消停,竟煽动百姓去蔡卿府前闹事。若是这把火不是这等市井闲汉所为,那还算好。若真是因为看了鹿鸣报,出于义愤而放了这把火,你又如何收场。” 能对范宇讲这些话,显然赵祯是将范宇当成了自己人的。 陈琳抬头看了范宇一眼,便又低了头。 范宇对赵祯拱手道:“非是臣煽动百姓,而是蔡相公做事实在有失公允,这才激起了民愤。原本一些违背良心的道理,在朝堂上能说。但是若刊登于报纸之上,便会引得民怨沸腾。但是臣觉得,这并不是坏事。若是用得好,便是拨乱反正的良方。既可避免权臣弄权,亦可纠正朝堂上的偏颇之论。是非黑白,自有百姓来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舟若破了,舟内自会进水。” 赵祯没想到,范宇居然说是一件好事。 不过,细细一想,好象真是如此。正所谓水和舟的关系,这民意是不会假的。 大宋安乐侯 第512章 按我说的做 范宇心想,不管怎么说,蔡齐家起火的事情也不能自己来背锅。 哪怕就是那一帮市井闲人放的火,范宇也不能承认与鹿鸣报有关系。 因为鹿鸣报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有官家的一半呢。 为啥官家明着暗着要偏向自己,不还是因为与官家也有些牵扯吗。 赵祯品味完了范宇的一番高论,忽然明白过来,瞪了范宇一眼。 “你这家伙怎地如此惫懒?蛊惑闲人惹了是非,还要说是好事。好事就是放火烧当朝相公的宅子吗。”赵祯表示不吃范宇这一套。 范宇立时躬身道:“官家目光深远,一眼便看出来问题所在。这些闲人不过是少数,他们行事有些过激,往往不顾后果。但他们也正是朝廷所要教化的对象,所以臣才请朝廷每期都在鹿鸣报上登一两篇文章啊。在此事上,臣可并无半分私心,官家明鉴。” 有些事范宇不用说,赵祯也明白。 陈琳都已经看出来了,那鹿鸣书报社背后的两个大老板,就是眼前的君臣两位。 那蔡相公折腾半天,也只能是被当成牺牲品,陈琳深表同情。 赵祯摇了摇头,“唉,希望莫要闹出人命来才是,否则的话,你与蔡相公之间便结了死仇。” 一边是朝中重臣,一边是皇家至亲,此时赵祯在中间夹着,确实有些不太好受。 范宇这边就不用说了,有赵祯的亲妈做靠山,是动不了的。 但是蔡齐也不是省油的灯,大中祥符八年的老状元郎,门生故吏遍天下。 如今这位蔡相公受了大委屈,他但凡联络一番,就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官家不必忧心。”范宇拱拱手道:“臣在鹿鸣报上的文章,不过是实事求是。既没夸大蔡相公的言辞,也没抵毁蔡相公的人品道德。至于他人看了会如何,皆为蔡相公自招其祸。” “若非他能说出那骄横无理之言,岂会有人去他府前闹事。”范宇感叹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罢了。” 赵祯对于范宇的说法,却也没有反驳。 一是因为范宇所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二是因为鹿鸣书报社有自己一半的份子。 若是任由蔡齐揪着不放,赵祯也等于是自找麻烦。 所以,范宇所说的这些话,在道理上完全解释的通的。 “安乐侯,你日后可要少惹这些麻烦才是。尤其蔡卿乃是朝中重臣,应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在赵祯心里,这件事算是揭过,开始给范宇讲些道理了。 范宇立时拱手道:“是,臣定会对朝中的诸位相公尊重。但是若有谁不尊重臣,臣也只能不客气。” 赵祯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对了,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无事可做,居然又生出这些事端来。” “臣冤枉啊。”范宇连忙摆手道:“臣是很忙的,百工技院与司天监刚刚研究出来水远仪象台。那位杨监事想必已经向官家上了本章,请求官家下旨开建。说起来,这不也是我百工技院的事情吗。” “昨日又向官家请命,修建英烈祠,而官家也准了。”范宇两手摊开道:“这两件事情,任意一件也不是一两日便可办成的。若非实是对其歪理气不过,又岂会向鹿鸣报投稿。” 赵祯摆了摆手道:“你既然有这些事情,那便快些去忙,莫要在我的眼前碍事。” 范宇这便告退,出了宫门。 出宫之后,范宇还是让人驾车回了鹿鸣书报社。 此时的林中友也是有些焦头烂额,一群报童跑回来,却是纷纷要再取些报纸去卖。 可是这鹿鸣报印出来的就只有那么多,而且已经都卖光了,又哪里来的报纸。 看到范宇回来,林中友将范宇当成了亲人,“侯爷,你可回来的。这些报童将手中的报纸卖完,又催着要,我可没处给他们再变出来。” “你们的报纸这么快便卖完了?”范宇看向那些报童,随口问了一句。 那些报童纷纷点头。 “那是自然,昨日西夏使节送还骷髅之事,已然使人看了惊怖恐惧,却又十分同情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大伙都等着看后面如何安置,谁知道蔡相公却说了那番话。”一个报童嘴皮子十分利索的道。 “就是啊,蔡相公说那些话,岂不是使人心寒。” “这不是将大伙的怒气都激出来了吗。” “嘘,都小声些说。” 这些小报童们童言无忌,但也使范宇听明白了。 其实如果只是一篇文章的话,还引不起这么大的反响。前后两篇文章接连发出来,却是使得看报之人变的愤怒起来。 也正是如此,才会有人去蔡齐府门前闹事。 范宇摇了摇头,“这鹿鸣报只印了那么多,想要多的可就没了。不过,过得数日,鹿鸣报当可扩大印刷数量。今日便如此,都散了吧。” 看着那些报童们走远,范宇便回身看向林中友。 林中友对范宇拱拱手道:“侯爷去而复返,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叮嘱于我,不知我猜对了没有。” 范宇哈哈笑道:“林先生神枪妙算,猜的确实没错。我这次过来,便是要与林先生谈些事情。” “请侯爷入内奉茶。”林中友笑着伸手一引。 两人来到鹿鸣书报社的客厅,林中友吩咐人送了茶过来。 “此次我找你来,便是告诉你,以后每期报纸都要刊登一两篇朝廷官吏所写的文章。除非朝廷官吏没有向我鹿鸣书报社投稿,否则的话便要刊登出来。”范宇笑道。 这对于林中友来说,可是意外之喜。 鹿鸣报可以刊登朝廷官员的文章,还是每期都可能出现,其中的意义十分重大。 “若是真的如此,我鹿鸣报看得人便更多了。更难得的是,这岂非成了朝廷的官方喉舌。”林中友坐不住了,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两手来回的搓动道。 范宇点头道:“这本就是应有之义,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林先生也莫要觉得与朝廷沾点边,便是朝廷的命官。只不过是刊登朝廷官吏的文章罢了,不值一提。” 中国自独尊儒术之后,便逐渐形成了官本位社会。在这些读书人的脑子里,努力读书便是为了作官。 也正是这个原因,林中友才会激动。 林中友也惊觉自己失态,急忙向范宇告罪,“侯爷莫怪,是我一时喜不自禁。” “我找你来,这只是其一。”范宇摆摆手,“其二,便是那蔡齐要向鹿鸣书报社投稿的话,你便按我说的做。应该这样……” 第513章 是哪个范某 林中友听完范宇叮嘱的这些话,不由目瞪口呆。原来办报纸还能这么玩,真是开了眼界。 这位安乐侯也够坏的,说了蔡相公可以来投稿,但是这稿子的版面安排,却是大有学问。 侯爷不但要求将蔡相公的章放到倒数第二的版面上去,还要将字体印的小小的,最后的署名还要模糊些。 如此一来,这蔡相公的章写的再好,只怕也没多大反响。 “侯爷,这样的话,那位蔡相公不会对咱们的书报社如何吧?前次鹿鸣报上的章,已经将蔡相公得罪了,难道非要将其得罪死吗。”林中友还不知道蔡相公的宅子起火之事,否则他定然面如土色。 范宇笑着摇了摇头道:“林先生,你未曾做官,却是不知道,鹿鸣报上次有关蔡相公的章,便已经将其得罪死了。但是他拿鹿鸣报是没有办法的,只要鹿鸣报上的章并非造谣,我大宋便不可能因言入人以罪。不要忘了,你们的身后还有我这个东家,而我的身后,还有更大的东家。” 林中友这个社长,至今还不知道鹿鸣书报社有一半是官家的。 但是这个事情,总是要让他知情才是。为了避免林中友过于兴奋,范宇只是略微透露了这一句模糊的话语。 可林中友并非粗心大意之辈,只是这一句话,便透露出足够的信息,使得林中友精神一振。 能比安乐侯身后更大的东家,有可能是谁?安乐侯自己就已经揪着一位当朝相公操练了,有资格做安乐侯东家的,便只有官家。 立时林中友便吃了定心丸,却是不觉激动的手都在抖。 “这、这,我明白了。”林中友用力点头道:“我定然会将侯爷吩咐的事情做好,不受权贵所胁迫!” 在他的心中却是在脑补不已,定是官家为了给自家发声,才让安乐侯另辟奚径成立了这鹿鸣书报社。如此,便可借安乐侯之手,将朝堂中不听话的臣子们修理一顿。 范宇哪里知道林中友想了这么多,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纠正他的想法。 “好,你这里的事情我安排完了,还须去一趟开封府。”范宇笑道:“不便久留,我这便走了。” 林中友急忙起身,“我送送侯爷,只是侯爷莫要过于操劳,开封府能有什么大事,让侯爷亲自去跑一趟。” 范宇一边往外走,一边摇了摇头道:“今日有人看了鹿鸣报,替那些亡于边地的将士们鸣不平,便在蔡相公府外聚集。可谁知道,蔡相公的宅子却着了火,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我去开封府看个热闹。” 听了范宇的话,林中友吓了一跳,“蔡相公府上被人放了火?” “林先生,话不要随便讲,或许是蔡相公府上自己失了火呢?”范宇看了林中友一眼道:“即便是有人放火,与我鹿鸣书报社又有何关系?林先生还要写篇章,讨伐那等狠毒放火之人才是。严正声明我鹿鸣书报社的立场,坚决与那等违法乱纪之辈划清界限。” 林中友看着范宇年轻的脸,嘴巴张的快要下巴脱臼。 这位安乐侯真是会玩,这是要将蔡相公给气死啊。不过话说回来,安乐侯讲的也没错,鹿鸣书报社岂能主动揽过。以那位蔡相公对等阵亡将士的态度,也不值得同情。 “侯爷放心便是,我定然不会有负侯爷所托。”林中友还能如何,回过神来便立时答应道。 范宇点点头,便上了书报社门外的马车,向开封府而去。 开封府里此时也挺热闹,差役们抓了十几二十余人,正押在堂下。 一群人乱哄哄的,七嘴八舌的喊冤夹杂着差役呵斥之声,仿如进了闹市一般。 范宇一进来,便有差役上前行礼。安乐侯没少来开封府,差役们已经认了出来。 “侯爷此来,可是有事?”差役问道。 “我是来见范知府的,听说蔡相公的宅子起了火,也不知是自家不小心,还是有人恶意放火。所以过来看看,顺便劝慰蔡相公一番。”范宇道貌岸然的道。 差役急忙入内通报,不多时便出来道:“范知府正在里面二堂与蔡相公说话,请侯爷自行入内便是。” 范宇笑着点了点头,便抬步进了开封府里面的第二进。 蔡齐此时也在开封府,他从崇政殿出来,便急急赶回家中。原本干净整洁的宅第,此时已经被烧的七零八落,宅院外面一大群人号哭不止。 看到眼前的情形,蔡齐几乎爆炸,急急呼喊老妻子女。 好在只是烧了房子,却并没有人员伤亡。他追问起火原因,却是无人能答上来。 一口恶气被堵在胸中,蔡齐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于是呼,蔡齐便亲自来了开封府,要坐镇于此,盯着范仲淹办案。 范仲淹虽然敬重蔡齐,可是对方这样盯着自己办案,实在是尴尬的很。 听说安乐侯也过来了,蔡齐立时两眼圆睁。而范仲淹则松口气,有个坐陪的,气氛应该会没这样尴尬。 范宇进了开封府的二堂,便立时笑着向蔡齐与范仲淹打招呼。 “蔡相公、范知府,我过来看看,可否有用得到我帮忙之处。”范宇哈哈一笑,便自坐在了范仲淹的另一侧,与蔡齐相对。 范仲淹摇摇头道:“侯爷言重,开封办案自有三班衙役,哪里敢劳动侯爷。倒是蔡相公府上起火,听说是有人看了侯爷所办的报纸,才会去蔡府放火的。侯爷若是有心,便请在此事上配合询问便是。” 听到这里,范宇便看了对面的蔡齐一眼,开口道:“范知府,此话从何说起?你要询问我当然可以询问,但是为何要说蔡相公府上起火,是因为有人看了鹿鸣报的缘故?难道案子还没审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亦不清楚,便要定罪不成?若是如此的话,恕我并不赞同。” 蔡齐此时再也忍不住,怒声道:“安乐侯,那些闲汉还不是看了你诋毁老夫的章,才会在老夫府前闹事!被老夫的家丁驱离之后,便心怀怨愤故尔给老夫的宅子放火!起因便在你的章,如何与你无关!” 范宇迎着蔡齐喷火的目光,毫不退让,“蔡相公乃是当朝的参知政事,岂能说出这等毫无根据之言。我的章之中,可曾有半个字教唆他人去你府上放火?若有的话,范某死不足惜。” 范仲淹听着很不顺耳,你说的,是哪个范某? 第514章 呲牙咧嘴 范宇的话并非强词夺理,本就是摆事实讲道理,并无虚假之处。 蔡齐自然是不甘心的,他瞪着范宇道:“你的文章虽无教人放火,却处处皆有挑拨煽动之意,岂能与此事无关!” 淡淡的瞥了蔡齐一眼后,范宇才露出怜悯之色道:“蔡相公,你家宅起火,我亦觉得此事实在是值得同情。若是我的府第也被烧了,我定然也是心痛的。可是这等天灾人祸,不是你用来攀咬的工具,岂能因为你我意见不合,便用来栽脏陷害于我?你若非说宅子起火之事与我有关,那我便在这里等着范知府将案子审个水落石出便是。蔡相公既然如此固执,我亦可奉陪到底就是。” 让蔡齐没想到的是,范宇一两句话之后,自己家宅子起火之事,好似便成了自己的阴谋。蔡齐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这无耻小贼真真气煞人也! “安乐侯既然要奉陪,那老夫岂敢不从命!”蔡齐对着范仲淹拱手道:“便请范知府断案吧。” 范仲淹甚是无奈,原本指望范宇到了,能使得蔡齐的注意转到范宇的身上。 结果可好,两人几句话便使得气氛变的激烈,更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这里。 “之前在蔡相公宅子前聚集闹事的那些人,都已带回开封府。”范仲淹只得指了指前堂方向道:“他们都已经过了堂,并无人承认在蔡相公府上纵火。本官亦派人查过这些人的供辞。除了一人之外,皆有旁人可证其没有在蔡府纵火可能。因此,若有纵火者的话,便只可能是这一人所为。” 范宇对范仲淹拱了拱手道:“范知府,若有人纵火,或许没被开封府的差役抓到亦有可能。” “此事的可能不大,蔡府所处繁华之地人多眼杂,这些闹事之人,抓捕之时很快便被一一带回辨认,并无错漏之人。”范仲淹摇头道。 蔡齐也有这个怀疑,但是看到范仲淹这样说,便知道应该不假。 以蔡齐对范仲淹的认识,这是个稳重可靠之人,做事认真细致,并非弄虚做假之人。 “范知府,如此说来,只有那一个没有旁证的人有可能了,这便请范知府将其提来,当面审理如何?”蔡齐对范仲淹拱了拱手,提出自己的要求。 “且慢,我还有一句话,想问问范知府。”范宇抢先道:“敢问范知府,可曾问过蔡相公府中之人,这火是不是谁不小心引起的,却是不敢承认?故而蔡府中人默认有人纵火,或是干脆便声称有人纵火。” 蔡齐怒瞪范宇,“安乐侯,老夫对你一再忍让,你岂可如此欺人!” 范宇摇了摇头道:“蔡相公,你位高权重,须知草民亦不可侮。若是你府中自家出了错,却怪罪草民百姓,最后是要出人命的。区区百姓,如何能与蔡相公比权势。若是被冤枉了,怕是永无翻身之日。蔡相公虽然心急府第起火之事,便亦须戒急戒躁,莫要使人受了无妄之灾才是。” “呵呵!”蔡齐冷笑了两声,便看向范仲淹道:“我府中人现在不在开封府,范知府可先审理这有嫌疑之人。若须再审我府中的人,可使人现在便去传话叫人过来便是。” “如此,安乐侯可觉公允?”蔡齐又看向范宇。 “蔡相公真乃是我等的表率!”范宇不由称赞道:“肯听从逆耳忠言,实是难得。想必以蔡相公这等人品,自会有冥冥之中的佑护。” 虽然范宇说的都是好话,但是听在蔡齐的耳中,却是满满的讽刺了。 什么叫冥冥中的佑护,难道是宅子被烧吗?你这么喜欢这等佑护,等下回落到你头上便是! 范仲淹怕范宇说的更多,使蔡齐受更大的刺激,便摆手道:“既然两位都是这个意见,那我使提人来问便是。” 抬手唤来在外间的文吏,叮嘱了几句话,那文吏便领命而去。 很快,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便被两名差役给带到了范宇三人的面前。 范仲淹猛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那瘦小汉子吓了一跳,急忙躬身道:“小、小的名为刘阿大,汴梁本地人,乃是云福正店的杂工。” “我且问你,为何到蔡府门前聚众闹事。”范仲淹道。 那刘阿大看了看左右,只有自己一个被提堂的,心中便十分忐忑。 “小的冤枉,聚众之事并非小的所挑起的啊!”刘阿大急忙辩解道。 范仲淹点点头道:“我且问你,你因何去与人聚在一起的?” 见范仲淹没给他扣大帽子,刘阿大松口气。 “启禀知府,小的因为看了鹿鸣报,气不过蔡相公轻贱我大宋阵亡将士,因而出于义愤,便头脑一热去了蔡府门前。”刘阿大说到这里,便有些激动,“蔡相公乃是当朝的相公身居高位,只是如何敢轻贱那些阵亡的将士!我大宋的将士,哪一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活该战死沙场不成?他居然当着官家的面,说什么崇文抑武,这岂非对那些阵亡将士极不公平!” 接着,刘阿大面带悲色道:“这些将士人都没了,尸骨又不全,连个姓名都没能留下,安乐侯说修个英烈祠供奉,这有何不可。那蔡相公能安坐于高堂之上,亦因有这些阵亡将士扶保家国功。他说崇文抑武四字,可不是忘恩负义吗?” 蔡齐脸都被骂绿了,这算不算自取其辱? 啪! 范仲淹再拍惊堂木,“住口!当朝的相公,岂是你可随意辱骂的!只说你为何去闹事!” “是、是。”刘阿大瞬怂,急忙点头,“小的是出于义愤,才去闹事的。” 蔡齐此时开口道:“你不是因为看了鹿鸣报,受人挑拨,才去蔡府闹事的吗?” 范宇看蔡齐如此说话,这等于直接引导这刘阿大。 刘阿大看了蔡齐一眼,摸不清这是何人物,但是口中却道:“这位老先生说的不对,那鹿鸣报上的文章讲的都是正理,哪里算得上挑拨了?将心比心,我等草民亦知受了阵亡将士之恩,而那蔡相公堂堂高官,却不知道吗!若是真的不知,岂非是个老糊涂……” 范宇没忍住,呲牙咧嘴的不好笑出声来。 第515章 被我说中了 范仲淹也想笑,但是急忙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面色一沉,范仲淹皱眉道:“莫要胡言乱语,且说正事。” 坐着的蔡齐面色难看的很,却又不好与这草头百姓争执什么,实在是憋屈的很。 “是。”刘阿大急忙点点头道:“小的并没有受到挑拨,只是看了安乐侯的章觉得义愤填膺,这才去蔡府门外,想看看这位蔡相公,若是能与之相见替阵亡将士们说上两句话才好。” 范仲淹冷冷的瞥了刘阿大一眼,抬手拿起案上的一张纸,似乎在仔细观看内容。 那刘阿大见范仲淹态度极为冷漠,不禁心中忐忑不已,面上露出慌张之色。 “刘阿大,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在蔡府纵火,又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范仲淹放下手中的纸片,对刘阿大断喝道。 “小、小的并没有在蔡府纵火!”刘阿大吓的一下子跳起多高,却被两名差役给牢牢的抓住手臂。 范仲淹抖了抖手中的纸片,对刘阿大道:“我这里有份口供,有人亲眼看到你翻墙跳入蔡府,你还敢抵赖不成!” 听到范仲淹如此说,范宇也吓了一跳,蔡府起火的原因,还真是这个刘阿大去放的火啊。 蔡齐精神一振,看向刘阿大的目光便极为凌厉,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似的。 刘阿大吓的魂不附体,两手几乎摇成了风车,“不、不、不是小的放的火,青天老老爷明鉴!要是小的放的火,便让小的天打五雷轰,生儿子生女儿都没屁眼活活憋死!真的不关小的的事啊!” 这誓言够狠毒的,让范宇等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范宇看向范仲淹,心中寻思,刚刚还说没有旁证,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有人看到刘阿大翻墙进蔡府的供词?是了,定是范仲淹在诈供。 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便也不再为之惊讶,只有这样才合理。 蔡齐却是恨极了刘阿大这人,当场开口道:“定然是此人纵火,他的誓言虽毒,却是连子女也不放过。唯有这等薄情寡义之人,才会做出纵火这等不顾后果之事。若只是烧了老夫的家宅,倒也并没什么。他就不曾想过,若是大火漫延,这汴梁百万官民,哪一家的房舍不是极易燃烧。就连官家所居的大内,但凡有些火星飘入恐亦难保。” 刘阿大几乎被吓死了,当面的这们老人居然就是蔡相公,刚才自己还当面骂了他两句。这么牛叉的事情,自己若能出了开封府,当能吹一辈子的牛。 可惜的是,这位蔡相公开口便给自己扣了个大帽子,官官相护之下,只怕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 刘阿大悲观不已,只觉得自己人生黯淡,连做个京城跑堂都已是奢望之时,范仲淹却开了口。 “蔡相公,本官审案,还请你莫要插言。”范仲淹有些不满的道:“这刘阿大是否给火之人,本官自的决断。我这是一片良言,希望蔡相公亦能为了本官考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才是。” 范仲淹的这翻话虽然客气,但是软中带硬,也是对蔡齐的警告。 蔡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散去面上的激动之色,点点头道:“如此,一切皆赖范知府给我一个公道了。” 范仲淹对蔡齐示意明白,便看向刘阿大。 刘阿大此时紧张的很,全身都僵硬的无法动弹。 “刘阿大,我看你为人还算实在,誓言也是发自真心,便给你一个机会。”范仲淹淡然道:“你且说说,对于蔡府起火可有引起你注意之人。” 范宇心中暗笑,这是范仲淹试探出来刘阿大确实没有纵火,便给自己找台阶了。 对面的蔡齐出看向范仲淹,心中同样恍然,这是范仲淹在诈供。但是看刘阿大的表现,显然不是纵火之人。 虽然不甘心,可是蔡齐却是不好揪着这刘阿大不放。自己若是在开封府中不给范仲淹面子,对方也未必会给自己面子。 何况还有个安乐侯在坐,正等着看自己的笑话,闹将起来肯定不会有便宜。 刘阿大听了范仲淹的话立时大喜,苦思冥想却是没有着落。 “小的不知道该怀疑谁,只得讲讲当时的情况。当时与小的一同聚集在蔡府外的人,都与小的差不多,应是出于义愤而来。当时大伙议论之间,对蔡相公多有不敬。”刘阿大小心的看了蔡齐一眼,才接着道:“谁知声音大了一些,便被蔡府的人听了去。不多时,蔡府的家丁们便冲出来,追着小的人等殴打驱赶。当时小的跑的慢了一步,屁股上还挨了一烧火棍。其余人也有人挨了打,这都是小的亲眼所见。” 范仲淹点了点头,“嗯,刘阿大,你没有胡乱攀咬他人,还算不错,先将他带出去吧。” 挥了挥手,范仲淹示意两名差役将刘阿大带出去。 范宇笑了笑,并没开口说话,这案子看来怕是没个头绪。 蔡齐也并没阻拦,待两个差役带着刘阿大离去了,才开口道:“范知府,莫非你审不出结果了吗?若是如此,你这开封府怕是坐的也不太稳当。此处负责京城治安,重担在身岂能是尸位素餐之辈能胜任的。老夫少不得要到官家面前,弹劾你一本。” 范宇哈哈一笑道:“蔡相公好大的威风,什么时候开封府之职,也能由蔡相公一言而决了。且莫忘了,还有你府中的那些人没有过堂。说不定便是你自家放火,为了博取大伙儿的同情,故意为之。居然能想出这等苦肉计,真不愧是相公府中之人。” “安乐侯!你莫要欺人太甚!”蔡齐一下子就炸了,去他奶奶的宰执涵养,这孙子快骑到老子头上屙屎了都。 “有理不在声高,你且听范知府如何说吧。”范宇四两拨千斤,直接将球踢给了范仲淹。 范仲淹也给气坏了,安乐侯这小子坏的冒泡,将蔡相公气成了蛤蟆便又推给了我,竟然如此阴损。 “蔡相公,且消消气,此事不宜动怒。”范仲淹叹道:“我知蔡相公心中愤懑难当,但是此案应该已经有了结果。那刘阿大说,他被贵府的家丁用烧火棍打了。显然贵府的家丁出来之前,正在府中烧火。因为听说蔡相公被人诋毁,便顺手抄了烧火棍出来驱散人群维护蔡相公。这是贵府下人粗心所致,蔡相公还要审吗。” 范宇摇头道:“这事儿闹的,还真被我说中了。” 第516章 不会使之好受 蔡齐刚才也旁听了范仲淹的审问过程,自是听到了刘阿大的话。 此时经过范仲淹一提醒,便知道起火事情的真相,多半便是此等巧合。 再听到范宇的话,蔡齐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堂堂当朝的参知政事,宅子被火烧了,还没处说理去。 虽然是自家人不小心,但是这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外面来了群闲汉闹事。而这些闲汉之所以来闹事,便是因为对面坐着的这个安乐侯。 明明起因多多少少与安乐侯和那些闲汉有关系,可是要按着大宋律法来,却是毫无治罪追责的理由。 还要再审吗? 蔡齐摇了摇头,对范仲淹道:“事已至此,无论是不是我的家丁粗心所致已不重要。此事便就此打住吧,老夫公务繁忙,不愿再于此事上计较。” 真要再审下去,府中的那些家丁怕是又要百般的不认。若是再将府中的一些家事宣之于外,他这当朝相公就更没脸。 因此,蔡齐当面讲了一句漂亮话,倒是更显得豁达大度,这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蔡相公勤于国事,令人钦佩,正是我等晚辈的楷模。”范仲淹自然是要捧上一捧的。 范宇也凑热闹,跟着点头称赞道:“蔡相公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扑于国事为官家解忧。此等高洁人品,若是写成文章,刊登于鹿鸣报,定可教更多官民引为榜样。大家若都如此同心戮力,我大宋当可鲜花著锦烈火烹油,盛世更胜以往!。” 若是只从字面上来看,范宇的话一点问题也无,就是一句有拍马屁嫌疑的称赞之言。 但是范宇之前,可是刚刚在鹿鸣报上将蔡相公给贬损了一通的。如今又提起这鹿鸣报实在是添堵,让蔡齐差点心梗。 有心发火狠狠的斥责范宇这等无良小辈,但是这相公的身份却是容不得他这样做。 冷冷的看了范宇一眼,蔡齐便起身,对着范仲淹拱拱手道:“此间事了,便不再叨扰范知府,老夫这便告辞。我府中起火之事,便以家丁大意所致结案吧。” 范仲淹也起身道:“我送送蔡相公。” 看到这里没了事情,两人也要出去,范宇自然也不便再留。 “本来是想澄清此事的,既然蔡相公有了定论,我便也不打扰,一同告辞便是。”范宇也起身,对范仲淹拱拱手道。 范仲淹不好说什么,也拱手回礼,将范宇和蔡齐两人一同送出开封府外。 看着蔡齐上了马车,范宇才对范仲淹道:“范知府可曾看了最近的两期鹿鸣报。” “为了审理蔡相公府上起火之事,想不看也不行。”范仲淹摇了摇头道:“安乐侯问我此事,是否想要本官评价此事的对错。” 范宇摇了摇头道:“此事的对错何须评价,我想问的是,在为我大宋阵亡将士修英烈祠之事上,有多少朝中的官吏是如蔡相公这般态度的。若是我大宋官吏皆有这般想法,岂非等于自毁长城。辽国虽与我大宋签下盟约,但亦非可信之辈。何况我大宋非止辽国一个邻国,居安岂可不思危。” “范知府莫要以为我在与蔡相公斗气,处处与他为难。实是他的所言所为,会使我大宋藩篱尽成沙土,不堪一击。”范宇接着道:“此时写文章要他难堪,总比我大宋一国难堪要好。言止于此,范知府以为然否。” 蔡齐的马车已经走出一段,他却从车窗处看到范宇正与范仲淹说话,面色不由得甚冷。 今日之事,对于蔡齐的打击不小,使得堂堂当朝相公都束手无策。 而且蔡齐来开封府,也没有真的指望能得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结果。 更多的,则是试探一下范仲淹的态度。 范仲淹虽然算是自己的后辈,但是朝堂上表现突出,又为官家亲政立下汗马功劳。论起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比自己只高不低。 且范仲淹与吕夷简相公素来矛盾极深,蔡齐自问,如今自己也算是吕相公一方的人,双方立场不同。 前不久,官家便委任范仲淹加判国子监、吏部员外郎之职。 如此,便是有意在为吕相公树敌,以起到牵制作用,不使吕相公一方独大。 蔡齐此番从范仲淹这里,也没能试探出什么态度。对方虽然秉公判案,却也隐隐的流露出冷淡之意。 就此,还是可以做些文章的,蔡齐果然还是很忧心于国事。 大宋如今的朝堂上,已经出现了党争的迹象,却是不争的事实。 开封府的门外范范仲淹听了范宇的话,却是微微一笑,“安乐侯是实心用事之人,也幸好是皇亲。若是官吏,怕是会郁郁不得志。” “范知府此话怎讲,可否为我解惑。”范宇却是觉得,两人没在一个频道上。 范仲淹笑道:“安乐侯想听,我自可说与你听。适才安乐侯所提之事,乃是担心朝中官吏轻贱我大宋将士。可是实际在我来看,这位蔡相公却是来者不善。其一,当然是要使安乐侯受惩,其二,亦是打算借此事,使我陷入两难。” “若是在我这开封府将你这位安乐侯告倒,蔡相公一方自然会顶着不惧皇亲不畏权贵的帽子受人敬仰。若没能将侯爷告倒,他便有理由弹劾于我。只是不知道侯爷,现在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范仲淹又道。 范宇当然不傻,范仲淹这话已经相当明白了。 蔡齐与吕夷简可被看成是一方的,而范仲淹则被看成了另一方。 官家为了分走吕夷简的权力,从而将范仲淹任命为权知开府府、判国子监、吏部员外郎,皆为握有实权之职。 因此,范仲淹便是用来与吕夷简争斗的,被对方找由头弹劾,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些事情,与我这皇亲的关系不大。我所关心的,便是如何做些实事。有人惹到我的头上,我当然可以退让一些。但若是为了朋党之争,或是一口闲气,便要做毁坏大宋根基之事。我是定然不会使之好受。” 第517章 形成潮流 在范仲淹的眼中,范宇这家伙做的事情,让谁也没好受过。所谓的毁坏根基,自然是指的崇文抑武。 自己与之打交道时,只觉得这位安乐侯为人刁钻思路清奇,甚为难缠。 按理说两人打交道并不多,范仲淹完全没必要对范宇如此交浅言深,说这些话。 但是范仲淹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想夹在蔡齐与范宇两方当中,也不想让范宇觉得,他是在维护蔡齐。 更是要让范宇明白,自己更重要的任务,官家要用自己来平衡吕夷简的相权。 因此,范仲淹才会说了这些话,以免与范宇发生不必要的矛盾。 他对范宇并非惧怕,而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所以范宇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算是回应了范仲淹的那些话。 范仲淹对范宇拱了拱手道:“安乐侯所言,亦是我辈所愿。本官只愿这大宋繁华富贵四海清平,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万民永无饥寒之困顿。” “如此,我与范知府应是惺惺相惜。若是有遐,范知府可去我庄园之中拜祭一下阵亡的将士。”范宇呵呵一笑道:“想必今日也耽误了范知府不少公务,告辞。” 范宇摆了摆手,便上了自己的马车走了。 范仲淹却是皱眉,这位安乐侯真是可以,临走还邀请自己去他的庄园拜祭阵亡将士骸骨。 这个邀请并不是硬性的,范宇也只是说有遐再去。 搞的范仲淹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有些难受。 范宇可不管这些,他今日将那蔡齐给气的不轻。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经暴跳如雷。 但这位蔡相公真不简单,几度都从暴怒的边缘用理智硬忍了下来。 范宇自己很清楚,他与蔡齐的矛盾已经很深,但是范宇确并不后悔自己得罪了这位重臣。 为了改变大宋崇文抑武的风气,为了使得大宋的武人还留几分骨气,范宇觉得值。 他离了开封府,便让车夫去城外的庄园。 只是当他的马车到城外庄园的路上,行人不绝。 直到范宇回到自己的庄园,才发现这许多汴梁的百姓,竟是来自己府上拜祭那些阵亡将士的。 原本摆在庄园里面的灵堂,也被人挪到了外面,以方便百姓拜祭。 孙有才正带着十余名府中护卫,一同在维持着庄园外的秩序。 看到范宇的马车回来,孙有才急忙迎了过来。 “侯爷,您回来了。”孙有才不等范宇询问,便接着道:“有许多百姓看了侯爷的文章,便跑到这里前来拜祭。因为庄园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进入的,所以小的就将这些将士们的灵堂挪了出来。如此,也可方便百姓们拜祭。” 范宇点点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非常好。” 得了范宇的称赞,孙有才立时喜色上脸,“侯爷请快些入内,这里人多事杂,莫要受了冲撞。” 只是孙有才的话却是说的晚了,此时已经有前来拜祭的百姓认出范宇来。 “那位便是安乐侯!” “安乐侯真是年轻倜傥,难怪会做了驸马!” 这不过是些议论羡慕的,相对还算好的。 那些因为看到了文章,而对范宇深感敬仰的人,则是另一种表现。 许多人都想凑的近些来看范宇,然而人群一旦拥挤起来,便不容易控制现场。 “是安乐侯,为我等武夫鸣不平!” “若非安乐侯,那些将士岂非白死!” 范宇一看这情形,便知道不妙,急忙往庄园里面行去。 只是两边的人群却将去路挡住,将范宇几人给围了起来,使他进退不得。 孙有才却是急的头上冒汗,这个时候若有人对侯爷不轨,可是真能要命的。 “护卫!定要护得侯爷周全!”孙有才大声呼喝道:“诸位乡亲,侯爷忙完公务已是疲累不堪,还请大伙儿让一让,让侯爷回庄园休息才是。” 只是孙有才这点声音,却是没多大用处,更没几个百姓理会。 原本维持秩序的十余名护卫,此时都聚集在了范宇身周,将他护在当中。 “诸位乡亲,且请静一静。”范宇两手拱了拱道。 众多的百姓看到范宇有话要说,便自觉的住了嘴,场面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但是数百上千双的眼睛盯着范宇,却也甚是吓人。 范宇有过做村官的经验,对此倒是并不怯场。 “诸位乡亲能来拜祭这些阵亡将士,可见大家都有心了。”范宇朗声道:“若是这些将士们泉下有知,定然也可足慰平生。保家卫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到头来不过是草间白骨。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不过便是为了使我大宋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一家老小团圆,免去战乱的流离失所之苦吗。如今看来,我大宋百姓并没忘记他们,想必这些将士的英灵在天上,亦为大宋武人而自傲。” 众多百姓听了范宇的这些话,便更是激动,人人群涌动更是缩小的范宇身周的空间。 范宇两手向下一摆,接着道:“大家还没见过那些将士的骸骨吧?当时那西夏使节,将诸将士的骸骨送到这里之时,曾指着上面的伤痕,一一述说我大宋将士死因。今日大伙儿既然来了,亦当让大家见识一番,方知敌军之凶残,我大宋将士之英勇!还请大家让开,若是胆子小的,便退远一些,免得受了惊吓。” 众百姓听了范宇的话,立时便让开一条通路,通往庄园大门外搭建的灵堂。 范宇来到临时搭建的灵堂中,便看到两口大木箱。 他上前将大木箱打开,便显露出其中的残破骷髅来。 一开木箱,便引来众百姓的阵阵惊呼。汴梁城中的百姓,生长于天子脚下,哪里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也没见过如此多的人头骨。 范宇却是不管这些,将那残破的骷髅一个个的取在手上,为众百姓讲解其战死之时的情形。 这番讲解下来,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却是不时的听到众百姓或是惊呼,或是鸦雀无声,甚至有胆子小的全身发抖面如土色。 范宇原本只是想从被百姓们的包围中脱身,才对大家提出这个建议。 但是他发现,既然做了便要做好。若是能让这些百姓留下深刻印象,整个汴梁城内接下来的数日,大家茶余饭后议论的定是今日之事。 让这许多人议论起来,怕是立时便会形成潮流,使得所谓的崇文抑武渐渐崩解。 第518章 真是晦气 所谓崇文抑武,只不过是大宋太祖太宗两朝之时,为了防止武将割据擅权,而形成的一种默许的压制。 在实际上,并没有明确形成制度的条款。 说白了,这东西就是心照不宣,不能明白拿出来说的。 蔡齐最大的错误,便是将这四字宣之于口了。 而且,大宋如今的官僚机构叠床架屋互相牵制繁复之极,往往官员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其中的关系。 要说现在的制度之下,武将们还能一手遮天割据一方,那显然是种夸大的说法。 但是如今的大宋对开武人的打压,已经到了过尤不及的地步。不但以贼配军使之污名化,各级官吏还要呼来喝去,使大宋武人彻底奴性化。 范宇现在,便是要借着野利仁荣所送来的这些骷髅,为大宋的武人长一长志气。 至于官家会不会插手,范宇觉得肯定会,但是不会太早。 官家赵祯虽然年轻,但也并不是傻子,定然会要观望风向。 范宇所要做的,便是在官家还没有下决心制止自己之前,将民间认知上的偏颇反转过来。 接下来数日,林中友将鹿鸣报的印刷量扩大了一倍,达到了四万份。 这一期的鹿鸣报,头版还是林中友依照范宇的指示,所写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当中,范宇将唐代的节度使与五代之时的割据和反复叛乱分裂都做了分析。 当然,他自己是没这个心思的,完全是花钱请了一批枪手,引经据典的来分析。 最后得出的结果便是,武将只要不掌握财政大权,便反不了天。 而在这一期鹿鸣报的倒数第二版,则是蔡齐投稿的文章。 蔡齐的文章便没什么格局了,身为参知政事,不但没有任何谈论国事的意思,反而是对于自己宅子起火斤斤计较。文中字句阴阳怪气,无不指向安乐侯有教唆他人的嫌疑。 只不过蔡相公的这篇文章版面靠后不说,字体也小看着费力,署名的字体更小,若是不注意根本就看不清。 在政事堂中,蔡齐看着最新一期的鹿鸣报,气的两手发抖,几乎拿不住这轻飘飘的几张纸。 吕夷简看到蔡齐的脸色很差,便对他道:“蔡相公何事如此激动,莫非那安乐侯又在鹿鸣报上写了诋毁你的文章不成。” “这一次安乐侯倒是没有诋毁老夫,只是他的下三滥手段,实是让人防不胜防!”蔡齐将手中的鹿鸣报,递到了吕夷简的面前。 接过蔡齐递来的鹿鸣报,蔡齐看着蔡齐刊登在鹿鸣报上的文章,只觉得的字体真的很小,看过去极其费眼,想仔细看,却是眼花的很。 抬头睥向蔡齐,吕夷简疑惑道:“蔡相公,这字有些小,我却不知这位安乐侯用的什么下三滥手段。莫如你直接说与我听,且参详一番。” “我!”蔡齐却才发现,吕夷简比自己还老,这视力更是不济,“吕相公,这篇文章乃是我给鹿鸣报投的。当初那安乐侯可是答应,每期都可刊登朝廷官吏的文章。可是他却将我的文章印成了如此小字,若是稍有眼花,便根本看不清什么。这等居心,还用说吗。” 吕夷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顺手翻着鹿鸣报,去看其他的版面文章。 然而很快,便看到了头版头条范宇新发的文章。 这一次的文章,字体适中很是清晰,并不会使人读着费力。 吕夷简将这篇文章读完,面色立时显得极为严肃。 “蔡相公,这位安乐侯用心险恶,他写这等文章,便是违了祖制!”吕夷简沉声道。 蔡齐此时心气稍平,也凑了过来,扫了一眼这头版的文章,“说到底,安乐侯还是要为武人松绑啊。显然此子对于我儒家弟子心怀不满,觉得‘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合时宜。” 范宇的文章不过是替武人发声,却是没有提出什么反对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只不过蔡齐却是看出来,范宇在文章中对于文官的不满。因此,只是随意引导一下,便会使人觉得,范宇是在反对整个文官群体。 吕夷简如何不清楚蔡齐的用意,但是范宇的文章,也确实是撬动了文官的利益,这便不是他这个宰相能坐视的的了。 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了数下,吕夷简道:“官家那里,何时召见西夏使节?” “便是在今日。”蔡齐不知道吕夷简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不由有些诧异。 “我记得西夏国主元昊继位之时,我大宋曾封之为定难军节度使。以此论起来,这元昊亦是我大宋的武将。他的使节来朝,你我当一同与官家会见才是。”吕夷简淡然道。 听到吕夷简的话,蔡齐不禁心生敬佩。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吕相公如此举重若轻,不用在官家面前告状,只须旁敲侧击便可使官家警惕。 “既如此,我便与吕相公一同前往,算一算时辰,你我此时动身正可赶得上。”蔡齐拱手笑道。 吕夷简点头,将那份最新一期的鹿鸣报卷了卷拿在手中,这才起身。 他们两人来到崇政殿,却是看到那西夏使节正在殿外候着,显然官家还没有让他觐见。 “想必这位便是西夏的使节,可是创制西夏文字的大才,野利仁荣?”吕夷简早就听说过野利仁荣的大名,此时先上前打招呼道。 野利仁荣看到吕夷简和蔡齐两人的服色,还有头上的梁冠,便知道这是大宋的重臣。 他急忙对吕夷简和蔡齐两人拱了拱手道:“在下正是野利仁荣,不知两位是……” “我名蔡齐,身居参知政事之职,这位便是我朝宰相同平章事吕夷简相公。”蔡齐上前与之通了姓名。 三人为两国重臣,便互相寒暄起来。 “对了,贵使既然已经到了崇政殿,为何官家却还没有召见于你?”吕夷简直接问道。 野利仁荣哈哈一笑道:“今日虽然是向大宋官家递交国书,但是有些事情,与你们宋国的安乐侯有关。因此,我请官家召安乐侯入宫,一同觐见官家。时间已经不短,想来那安乐侯很快便会到来。” 吕夷简无奈,转首看向蔡齐。 蔡齐却也皱眉,露出一个表情来,真是晦气。 第519章 不值一提 三人正说话间,范宇也来到了崇政殿前。 看到野利仁荣与蔡齐、吕夷简三人凑在一起,范宇却也并不意外。 他当官家也召了两位相公前来,并没多想什么。 今日小黄门找过来说,召自己入宫竟是应野利仁荣所请,这使得范宇心中有了警惕。 野利仁荣乃是西夏使节,而自己是大宋的侯爷,若说起来双方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此次特意点名相请,官家也不知道会做何想。 不过范宇也并不怕,这野利仁荣上次在自己的庄园里,给自己闹了老大的不痛快,自己总要想办法找回场子才是。 “两位相公、野利兄,想必官家已经等的有些不耐,不如我等报名而觐见如何。”范宇一过来,便对三人拱手说道。 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吕夷简对殿门外的小黄门招了招手,示意其进去通传。 不多时,小黄门从殿内出来,向他们四人点头。 吕夷简对野利仁荣伸手一请道:“贵使,官家就在里面,你远来是客,先请吧。” 野利仁荣对吕夷简抱拳相谢,便不再客气,当下便迈步先行。 范宇走在最后,他觉得今日之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这野利仁荣,要搞什么鬼,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官家赵祯见到四人都进了崇政殿,便放下了手中的本章。 “西夏国使节,野利仁荣,见过大宋官家。”野利仁荣越众而出,上前躬身行礼。 吕夷简、蔡齐、范宇三人,也上前向官家行礼。 赵祯挥了挥手道:“贵使免礼,西夏国主元昊近来可好。” “回官家,我家大王还好,除了忧心于与辽国的战事,其余皆还不错。”野利仁荣拱手应道。 “这一次出使大宋,是所为何事啊。”赵祯看向野利仁荣,直接开口问道。 野利仁荣,从袖中取出一份国书,两手一捧,“我家大王将要求都写于国书之中,还请官家御览。” 陈琳急忙从丹墀上下来,从野利仁荣手中取了西夏国书,送到了赵祯的面前。 “官家请看。”陈琳躬身道。 赵祯从陈琳手中取了西夏国书,从信封中抽出其中的信纸,低头细看起来。 范宇发现,官家赵祯的脸色开始之时还算平静,但是看了几行之后,便显出一丝怒意。待最后赵祯看完,将所谓的西夏国书放下之下,脸上怒意更是掩饰不住。 “元昊要我大宋从瓜沙二州撤兵,并将瓜沙二州交予西夏。如若不从,便要与辽国议和,对我大宋出兵?”赵祯看着下面的野利仁荣道:“你主元昊,他哪里来的这等自信,觉得我大宋会如他所愿。如此不敬,且语出威胁之言,难道元昊他就不怕,我大宋出兵,与辽国一同将西夏灭国吗。” 野利仁荣却是丝毫不慌,面对赵祯的质问淡笑道:“官家莫要说笑,我西夏党项以放牧为主,骑上马匹赶上牛羊,便可逐水草而居。若是不敌辽国与大宋联手,退至回纥之地也就是了。我西夏党项一走,便空出老大的一块沃土,不知辽国与宋国,谁还会去追击我西夏各部。” 赵祯却是眉头挑了起来,这西夏的使节居然这样说,让他不禁犹豫起来。 人一犹豫,原本生气的气势便弱了下去。 范宇一看官家有些虎头蛇尾,而那野利仁荣则面带得色,岂能使之如愿。 “野利兄,你所说的这等事,表面上看似乎有些道理,便其实不然。”范宇呵呵笑道:“西夏各部若是现在能退入回纥,那只怕回纥早就是西夏的治下了。而且西夏各部若是没了根基之地,也不过是任人宰割不足为虑。何必在此虚张声势,以做垂死挣扎呢。” 看到范宇开口,野利仁荣也不担心,反而笑道:“安乐侯自出使辽国之时,便在南京谋划挑拨,使我西夏与辽国产生了罅隙。之后两国因为辽国境内的党项各部冲突,背后亦有安乐侯的影子。如今占据河西瓜沙二州之地的宋军,听说也是安乐侯一手所建的军队。真没想到,安乐侯年纪轻轻在大宋竟有如此高的声望,竟能以全大宋之力,处心积虑的对付我西夏。在下甚为佩服。” 这话看似在夸范宇,可实际上却是给官家赵祯的心里埋钉子,用心十分险恶。 范宇却是不以为意道:“如今西夏的局面,岂是我一人能为的?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便是如此了。西夏桀骜不驯,国小而不处卑,新任国主元昊更是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屡犯大国颜面,已有亡国之忧。如今看来,岂止是亡国之忧,这是即将亡国了。” 赵祯原本听了野利仁荣的话,便觉得范宇目光之远算计之深布局之大,简直是个隐藏极深的一代枭雄。 但是再看范宇所说所为,却是又觉得自己错怪了他。 西夏走到今日麻烦不断的局面,若说是范宇一人所致,确是有些夸大了。 而且那元昊于继位之时,便对宋使并无多少尊重。据使臣回来所报,在前殿设宴款待宋使,则后殿打铁炼兵之声不绝于耳,虽名为款待,实则暗含威胁之意。 范宇说那元昊桀骜不驯,国小而不处卑,却是再贴合不过,可谓入骨三分。 野利仁荣请官家召范宇过来,便是要当面揭穿范宇对西夏的布局。即使对西夏没有好处,也可给范宇制造极大的麻烦。 但是他却发现,面对范宇的反驳,他的话似乎显得十分无力。就象是拙劣的挑拨离间,到处都是破绽。 野利仁荣看到对付范宇无功,若是接着说,反倒更显自己有刻意离间之意,便岔开话题。 “我在来时,我家大王便叮嘱于我。宋国若不肯从瓜沙二州撤军,我西夏亦不会客气。辽国如今师老兵疲,相信我西夏与之议和并不为难。”野利仁荣冷声道:“之前数月之久的鏖战,使我西夏国力消耗不小。正可抽身出来,取之于宋国。” 赵祯听到这里,不禁看了范宇一眼。这西夏的动向,完全与之前范宇在崇政殿的分析一致,可谓神机妙算。 他不由心中嘀咕,莫非这野利仁荣说的是真的,安乐侯果真是个算无遗策的枭雄不成? 一直没出声的蔡齐,此时却笑道:“这等情形,早已落入安乐侯的算中,不值一提。” 第520章 听我的劝 范宇瞥了蔡齐一眼,这家伙听出来野利仁荣的意思,居然在向自己补刀。 对方这一句话,便坐实了范宇从中操纵的事实,会使得官家加强对他的忌惮之意。 一旦这种忌惮达到了一定程度,即使官家赵祯再仁厚,范宇的处境也会变的危险。 果然,赵祯听了蔡齐的话,不由一震,目光盯在范宇的脸上。 野利仁荣却是十分吃惊,他可是在威胁大宋啊,怎么大宋的君臣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对安乐侯更加注意。 难道说,安乐侯竟然真的料到了西夏会有这个动向不成? 他也是聪明人,只看了一眼众人的态度,便知道蔡齐的话并不假。 “原来安乐侯早有预料,那更好了,想必安乐侯也知道与我西夏交战的后果吧。”野利仁荣反而释然道:“若我西夏胜了大宋,大宋定然作伤筋动骨国力衰退。若是大宋将我西夏覆灭,则安乐侯声望如日中天。好算计,果然是好算计啊。” 这话就差直接说范宇要谋朝篡位了,其用心之狠毒十分明显。 范宇此时不承认也不行,因为之前在这崇政殿中便有过一番谋划,由不得他不承认。 但是承认了的话,却好似等于承认了自己心怀不轨,有篡位的嫌疑。 蔡齐对范宇恨之入骨,竟与西夏的野利仁荣,在御前将范宇逼入了死角。 范宇知道此时自己不可慌乱,他只是笑了笑,便对野利仁荣道:“西夏如今是狗急跳墙,无所不用其极了,竟离间我大宋君臣,妄图苟存于世。由此可见,西夏元昊看出自身的危机。若是再不想办法,你们西夏定然是一场亡国的大祸。野利兄,我说的对不对。” 野利仁荣却是皱眉,在他的判断中,范宇应该有的慌乱却是毫无表现,这使他感觉不妙。 “不不不,安乐侯说错了,我不只是为了西夏好,也是为了大宋好。”野利仁荣却是不想被范宇掌握对话主动,摇头否认道:“所以,我才奉我家大王之命出使大宋。之前送到安乐侯府上的大宋将士骸骨,亦是为了使安乐侯警醒。战则两害,和则两全。只要大宋将河西的军队撤回大宋,我西夏与大宋之间的矛盾,便自然迎刃而解。” 范宇哈哈一笑,对野利仁荣道:“你们西夏君臣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眼下有亡国之祸的是西夏,而并非我大宋。为何要我大宋平白从河西撤兵,从而成全你们西夏,这是何道理。若有诚意,西夏当把盐州、宥州、夏州、石州、银州、洪州、龙州这七州之地让与我大宋,以换取我大宋放弃河西二州的损失,如此才显得公平。” “不然的话,只让我大宋放弃两州之地,而西夏并无一丝损失,反而白得了两州,岂非是欺我大宋无人耶!”范宇冷笑道。 所谓替自己辩解,远不如替大宋争取利益来的明白有利。这等于表明自己没有私心,一心在为大宋的利益出力。 此时赵祯虽然仍对范宇有些怀疑忌惮,却也明白他是在为大宋好。 蔡齐之前的话,却是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妄作了小人。 吕夷简却是对范宇不得不刮目相看,已经是如此险恶的情形之下,这安乐侯年纪轻轻,竟也从容应对。 若是官家将来随意找个由头,将安乐侯给贬了,怕是都要被人所诟病。 听完范宇的话,野利仁荣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看向范宇的目光犹如看个疯子。 “安乐侯可知,你向我西夏索要的,乃是七州之地,而你大宋所要放弃的,只不过是两州之地而已。”野利仁荣不由得高声叫道:“天下哪有这等道理,你宋国丢了两州,便要我西夏放让给你们七州,这岂不是太过了!” 范宇哈哈一笑,两手一摊道:“这如何算是过了呢?河西二州虽然只是两州之地,但是地域广大,又是交通要道。论起来,这两州的重要还要超出你西夏的七州之地。你们西夏若是连这个条件都不肯答应,又岂能怪我大宋。自己什么也不愿意付出,居然还要冒着亡国之险,来我大宋讨便宜,西夏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实话告诉你,我们官家对于西夏的野心早已把握,如今在宋夏交界布有重兵。若是西夏敢来犯境,想必是没有什么好果子的。”范宇不屑道:“若是你西夏国主元昊识趣,便应礼卑辞诚交出七州,请求我大宋将河西二州换与你们西夏。否则的话,此事没有什么好谈的。” 这些话将野利仁荣给羞辱的够呛,有心大发脾气,可是这是在大宋官家面前,发脾气肯定没好果子。 他只得强忍着怒气道:“那又如何,我西夏大不了向辽国称臣,为辽国攻宋的先锋。到时我西夏与大宋纠缠不休,辽国虽与宋国有盟约,但看到宋军夏交战,岂能不从宋国讨些便宜。要么你们宋国再出重金求和,要么便割地饲辽。到那时,你宋不但要安抚辽国,还要向我西夏求和!” 野利仁荣所说的这等情形,在范宇所知道的史实当中,是真实发生了的。大宋就是因为与西夏交战,被辽国敲诈,将岁币的数量给翻了一翻的。 听完了对方的这些话,官家赵祯与吕夷简、蔡齐都是悚然一惊。 要是事情发展到了那等地步,对于大宋可就非常不利了。 范宇的目光一转,便知道官家等人已经有些犹疑,若是此时泄了气,以后的事情便不好办。 “可笑。”范宇嗤的一笑道:“如今辽国与西夏大战犹如拉锯,互相之间岂是能轻易互信的。你让元昊向辽国求和试试,辽皇定然会觉得你们西夏在用缓兵之计。就算最后你们双方能够议和,只怕也已经师老兵疲国力消耗净尽。辽国自顾尚且不遐,哪有余力攻我大宋。而我大宋却是兵精粮足,正是挥师攻夏之时。” “野利兄,如今能救西夏的办法,便是交出七州之地,换取河西瓜沙二州才是。”范宇笑道:“唯有听我的劝,才能救西夏。” 第521章 据理力争 到了这个时候,官家赵祯对于范宇的看法有所改变。 哪怕觉得范宇的算计很深,但也是针对西夏,维护的是大宋的利益,是自己这大宋官家的利益。 而且范宇这么年轻,往往在言行上也不是那么稳重,在赵祯看来,并不象是那种深不可测的枭雄之辈。 野利仁荣的脸色变幻不定,却是威胁的话再难出口。 被范宇揭穿了西夏外强中干的事实,他再威胁大宋就成了笑话。 什么联合辽国,向大宋动武,那更是好笑了。 如今辽国与西夏都打的精疲力竭,就是和谈,也要有个缓冲的时间。 而且和谈完了不算,再立刻转向大宋出兵,那也不现实。 “安乐侯索要七州之地太多,恕我不可能答应。”野利仁荣缓缓摇头道:“若是以两州换两州,我西夏还是可以考虑的。” 范宇呵呵一笑,“想必是野利兄无法作主,才与我大宋讨价还价。既然如此,你可派人去给元昊送信,问一问元昊的意思就是。” 野利仁荣却是不理范宇,向上官家赵祯躬身道:“官家,向闻中原大宋为礼仪之邦,岂可行此趁人之危之举。” “此乃国事,与礼仪无关。”赵祯仁厚,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犯糊涂,“尔为西夏使节,适才对我大宋君臣语出威胁之时,百般恫吓气焰嚣张,却不自知吗。怎的轮到了你们西夏的头上,便要斥责我大宋趁人之危?彼此彼此,何须多言。” “贵使,此事非同小可,你一人亦无法做主。”吕夷简这时才开口道:“你可回去面见你家大王,仔细商讨一下用几州之地,向我大宋换取河西二州才是。想来此事若要谈成,亦非易事。你我两国可各派数名官吏,一同往来商谈才是。” 范宇也点头道:“西夏总要付出代价才是,若是白白拿走河西二州之地,可是觉我大宋好欺?” 野利仁荣知道,今天已经没法谈下去了。 虽然之前在范宇的府上之时,态度显得嚣张凌厉,可是西夏能拿出手威胁大宋的棋子真不多。 “好,既然如此,我可回西夏,向我家大王建议与大宋交换瓜沙二州之事。只是其间迁延日久,恐极是不便。”野利仁荣对赵祯拱手道。 “只不过是不便而已,总好过双方将士血流成河。贵使觉得如何,是不是这个道理。”官家赵祯笑道。 野利仁荣还能说什么,只能对赵祯拱手道:“既然官家也是这个意思,那外臣明日便启程回西夏,向我家大王汇报此行,请派官吏商讨细节就是。外臣告退!” 也不等官家赵祯说什么,野利仁荣迈步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崇政殿。 野利仁荣此举,可谓相当无礼。 只是大宋君臣,并不想将事情理搞得难看,这才没有去理会对方。 范宇看着那野利仁荣走出殿处,这才收回了视线。 “官家,臣以为西夏必然不会与我大宋商讨交换河西二州之事。”范宇指了指西边道:“那西夏国主元吴,向来桀骜颠狂,必不会忍下这一口恶气。此次这野利仁荣回转之后,西夏定然会抢先对我大宋出兵。恳请官家下旨,与西夏接壤各地当加强防御,以备西夏行那狗急跳墙之事。” 蔡齐此时笑道:“安乐侯真是厉害,如此便轻易驳回了那野利仁荣的无礼要求,值得让人钦佩。” 赵祯却是都没正眼去看蔡齐,而是盯着范宇道:“安乐侯,你为何觉得西夏定会出兵攻我大宋。” 范宇也没去看蔡齐,而是挠了挠头道:“西夏一向出尔反尔少有信用。自李继迁之时,便是如无赖一般,对我大宋纠缠不休。虽然我大宋将那李继迁赶去了地斤泽,但其却是凭借对我大宋的不断骚扰,硬是被他立国。那元昊比其先祖还不如,只看得到眼前,却是看不到长远的利益。对辽国便不如何尊敬,也才惹的辽国与之交战。哪怕他自身就是辽国的驸马,也没见他对辽国更亲密。所以,这等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如此也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我们有所准备,便不会被他西夏占了便宜。”赵祯点点头道。 蔡齐却是拱手道:“官家,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祯的目光转向蔡齐,不由笑道:“蔡卿也有奇谋妙计吗?快快讲来,我亦可参详参详。” 得了官家的允许,蔡齐便看了范宇一眼,才继续说道:“臣要说的事情,与西夏并无关系。西夏的一举一动,皆在安乐侯的计算之中,想来也反不了什么天去。但是臣所说的事情,确实与安乐侯有关。” “蔡卿,你宅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据说是家人粗心所致,并非是安乐侯教唆他人所为。你虽对安乐侯有些怨念,但亦不可在这等与之无关的事情上总是纠缠。”赵祯还以为蔡齐要说的是这件事,不由得面色微沉道。 “臣所说的事,并非是一件,官家误会了。”蔡齐却是从袖中取出一份鹿鸣报,双手一捧道:“臣刚才听到安乐侯说,要边军做好防备西夏的准备,却是想起了今日鹿鸣报的文章。可先请官家一观,而后臣再说臣的见解。” 赵祯却是不知道,一份鹿鸣报上的文章,又能有什么重要之事。 当即命陈琳取过鹿鸣报,将范宇在头版所署名的文章看了。 看完之后,赵祯的面色便有些严肃。 “安乐侯,今日鹿鸣报头版的文章可是你写的。”赵祯面无表情的道。 范宇躬身道:“启禀官家,正是臣所写的。” 赵祯面无表情的道:“安乐侯,你为何妄议朝廷的国体指点文武官吏?” “官家,臣非是妄议,只是觉得如今大宋的军中兵士士气低落而无战心,动辄便被人以贼配军蔑称之,又常受文官所折辱。哪怕是武举出身,亦无丝毫荣誉之感。武举与文举,皆出自于我大宋的抡才大典,何薄此厚彼?”范宇却是据理力争道。 ( 第522章 实不可取 范宇所说的话中,道理也很正,赵祯听了却也有些迟疑。 为什么要重文轻武,武举和文举都是大宋选拔人才的途径,但是双方的待遇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些话听到了赵祯的耳中,仿佛一声声的雷鸣,有些振聋发聩。 以前赵祯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萧规曹随罢了。父祖两辈如何做,赵祯便也如何来做。 再加上朝官一向占据上风,不断的在他的耳边灌输崇文抑武的说法,却是使得赵祯忘了为何要如此做。 今日被范宇猛的一问,却是官家自己有也有茫然了。 蔡齐一看官家的表情,就觉得不能任由范宇再说下去。 “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乃是太宗皇帝所倡。 而太祖皇帝亦曾对身边大将言曰:吾为天子,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终夕未尝安枕而卧。诸将曰:今天命已定,谁复敢有异心,陛下何为出此言耶?帝曰:人孰不欲富贵?一旦有以黄袍加汝之身,虽欲不为,其可得乎?诸将曰:臣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之。 此非是皇家与文官欲欺凌武人,实是天下欲太平,便须少有好斗之人,若猛虎去爪牙,亦不过一大猫尔,何能伤天下之人。”蔡齐倒是搬出来太祖和太宗皇帝,讲了这一番大道理。 范宇听完这位蔡相公的话,不由连连摇头道:“蔡相公所言差矣,既欲太平,则何故只去除大宋自身的爪牙?而今辽国西夏爪牙益炽,蔡相公为何不亲身前往去除之?依蔡相公之言,我大宋岂非任由辽国与西夏予取予求,哪里还有有丝毫反抗之力。如今虽然还有将士守边,不过是蔡相公还没将我大宋的爪牙去除干净,若等你将大宋的爪牙去除干净,大宋亦到了开门揖盗之时。” “到那时,请问蔡相公以何御敌,难道凭借你读书人的风骨吗?若是遇到那等凶横狠毒之辈,蔡相公亦不过是一条枉死的冤魂罢了。” 蔡齐面色阴沉道:“安乐侯,你莫要危言耸听,这亦是太祖和太宗的意思。” “太祖杯酒释兵权,你以为太祖所为的只是自身的皇位?若你是这样看太祖的,便是对太祖的大不敬!”范宇高声呵斥道:“汝之鼠目寸光,焉知太祖之高瞻远瞩宽阔胸襟,竟以己之阴私狭虑而揣度太祖的作为,真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声,徒惹人笑。” 官家赵祯听范宇与蔡齐两人辩论,原本听的有些头大。觉得两人都有些道理,却又不知道该支持谁。 在赵祯看来,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应当也是担心自己赵宋天下为他所夺。这等说法,已经是史书上都有了定论的。 可是安乐侯现在却突然爆出来,太祖杯酒释兵权是另有深意,分明就是那些读书人用自己的狭隘想法去矮化了太祖。 “安乐侯,依你所见,太祖的胸襟是如何的。”官家赵祯不由追问道。 陈琳也在一旁点头,他在宫中一辈子,这心中向来也是支持皇家的。如今听说太祖并非史书上所说的那等阴私心意,竟也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范宇的目光在蔡齐的面上扫过,冷哼了一声道:“官家,此事也正是我要向官家所讲的,以免受人误导,为一些营营苟苟之辈阴碍了帝王胸怀与眼光。” 赵祯急于听范宇讲太祖的用意,只是点头道:“安乐侯请讲。” 看到官家赵祯居然点头,蔡齐与吕夷简两人都是面上变色。 “官家,太祖当年初登大宝,便杯酒释兵权,岂可只看表面。”范宇两手一比道:“那时十国之乱尚未平定,太祖便如此做,岂非寒了麾下大将的心?但是太祖却有不得不做的道理。其一,便是要试探手下大将是否忠心,可否托付重任。其二、亦为天下大定先做个铺垫。其三、便是打掉骄兵悍将的骄矜之心,使之顺服。但是总的来说,是太祖目光长远,所谋略之事为天下之长治久安,为百姓之安居乐业,而非为一己之私皇家富贵。” “太祖的胸怀与眼光,岂是营营苟苟之辈所能理解?以小人之心度太祖之腹,着实可恶之极。太祖岂不知,天下太平即等同为皇家富贵,这等浅显的道理,难道太祖会看不出来?竟指摘太祖只为了防人夺位,便如此薄待麾下大将。若是如此,那后来又如何平定十国之乱。只靠蔡相公口诛笔伐,将那南唐与吴越气的君王死绝国体崩塌吗。”范宇看着蔡齐,毫不客气的道。 官家赵祯这时听到范宇对太祖的赞扬之辞,想到自家太祖皇帝的英武气魄和宽广的胸怀,不由得激动不已。 赵祯生于宫中里许之地,长于妇人之手,虽为天下之主,实无多少经历见识。 范宇的这些话,便象是给赵祯打开了一扇门。将其置身于那等十国战乱群雄割据的时代,风雨飘摇难得片刻安稳。这使得赵祯,好似亲身体验到了太祖当年的心境,雄心壮志瞬间溢出心房。 “你这是强词夺理!”蔡齐急忙斥道:“这等蛊惑君上之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太宗皇帝提倡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总不是假的吧。而今大宋的太平盛世,论起繁华远超汉唐,亦与太宗此语有关。” 范宇哈哈大笑,“蔡相公这种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汉即有之,岂是至太宗皇帝之时才提出来的?太宗皇帝不过是随意引用了前人之语,便被你这样别有用心的小人大肆宣扬,以谋自身之权位。这等牵强附会,却是连脸都不要了。” 蔡齐张了张口,却是发现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再说下去也是狡辩。 吕夷简老奸巨猾,之前一直不开口,此时才站了出来。 “安乐侯,岂可如此偏颇。”吕夷简微微皱眉道:“大宋立国,武将有武将的功劳,文官亦有文官的辛苦。如你这般将大宋文武对立起来,岂不是原本不乱,也会变的乱了起来。如此激烈,实不可取。” 第523章 不可贪功 吕夷简这老家伙此时开口,却是将责任推到了范宇的身上,反倒是责怪他替武人张目制造文武对立。 范宇余眼看了吕夷简一眼道:“吕相公,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乱讲。若说挑动文武冲突,只怕无人能比得上蔡相公。崇文抑武四字悄悄的做也就罢了,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在官家面前讲出来。由此可见,已经嚣张到了何等地步。” “也正因此,蔡相公被许多百姓堵了家门,府中家丁慌乱,连自家的宅子也烧了。”范宇摇头失笑道:“是谁在让文武对立,还用说吧。而吕相公却来责怪于我,真不知是何居心。” 对方想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范宇是决不会接受的。 这种事情必须当面讲清,否则的话在官家眼中,自己就成了那个没事找事的人。 吕夷简能成为大宋的宰相,自有其能力出众的无耻一面。 听了范宇的话,吕夷简也着急,反而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安乐侯何必如此,我身居相位,受官家所托,便须使这朝中平衡尽量不兴风波。”吕夷简摇头道:“但是安乐侯你的所作所为,却是易使朝局动荡。武人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定然会与文官们有些龃龉。还有那些勋贵将门,多半皆为皇亲国戚,若无压制,只怕乱之将起啊。” 官家赵祯听到吕夷简用心良苦,不由对这位老相公心生同情,且觉得其言之有理。 大宋的将门势力亦不算小,尤其是后族曹氏,仍旧手握兵权势力强大。 正因为如此,这才使得吕夷简的话,多了几分说服力。 只是范宇才不会管他这副委曲求全的作派,反而露出惊异之色。 “原来吕相公是将武人与外戚都等同了起来,还真是有心人啊。大宋武人何其之多,有几家外戚?岂可混为一谈”范宇略带讥讽的道:“何况外戚在朝的不过数家,所受限制亦多。‘不许通宫禁’‘不许接宾客’‘崇爵厚禄,不畀事权’,已经到了此等地步,何谈权势一说。” “话说回来,以文官压制武人并不可取,此为咽噎废食之举,过尤不及也。”范宇摇了摇头,担心道:“以我大宋朝廷所持将兵分离之法,有枢密院与三衙分掌,武人已少有作乱之可能。若再轻之贱之,便是我大宋自废武功。” 吕夷简发现,自己哪怕用了自己所能用的说辞,却是都无法将范宇给按住,实是有些废脑筋了。 “官家,我大宋的兴衰都是官家的一念之间。”蔡齐这时转向了赵祯,躬身道。 “蔡相公说的不错,确是如此。”范宇点头赞同道:“文武之于我大宋,犹人之双腿。若有偏废,便如人断一足,行而不稳,且不能远。” 吕夷简皱眉道:“安乐侯,我观你近来鹿鸣报之文章,却是在追捧武人,岂不有违你所说的不可偏废。” 范宇心中却是有数,这是吕夷简已经有些理屈词穷,有些混搅之意了。 “眼下,我大宋是否有与西夏交战之可能?”范宇看向吕夷简,反问道。 “以那野利仁荣之言行来看,西夏君臣与我大宋并敬意,显然与我大宋交战的可能将会大增。”吕夷简在这种事上,当然不会乱说,这是共识。 范宇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我为何请官家准建英烈祠了,可有一举数得之效。其一、野利仁荣将这些阵亡将士的骸骨送回,意在震慑并折辱我大宋君臣将士。修建英烈祠,可提振民心士气,以破西夏之骄狂压迫之意。其二、便是为我大宋阵亡的将士们有一香火拜祭之所,可使活着的将士们感念朝廷与百姓之期盼,亦能舍生忘死。其三、亦可使我大宋百姓与文官们知道居安思危,我大宋安享繁华非是全部,因有将士用命,才会有这等万家灯火。” 原本今日不过是官家接见西夏使节,却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只有数人的大辩论。 虽然不过是官家赵祯、吕夷简、蔡齐、范宇四人而已,但是这其中的意义却是不小。 范宇知道,今日自己所说的这些话,吕夷简与蔡齐两人赞同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范宇所在乎的,也不是他们两位相公,他真正要将这些想法所传达给的,是官家赵祯。 只有这位大宋国君听进去,想清楚了看明白了,才会改变大宋崇文抑武的现状。 否则的话,范宇今日便等于白说。 范宇的一番话说完之后,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不再开口。因为这两位相公发现,范宇的思路甚为清楚,闷不与他们在所谓的细枝末节纠缠,将道理讲的深入浅出条分缕析极具说服力。 若是他们这两位相公拿不有有力的说辞来,怕是说的越多,便会给了范宇更多说服官家的机会。 听了两位相公与安乐侯的一番辩论,官家赵祯虽然还没消化完,却是深感精彩之极。 安乐侯几有诸葛武侯舌战群儒之勇,三寸不烂之舌,使得两位相公张口结舌。 道理能理解多少,赵祯不知道,但是今日这场热闹,却是使他深感看值了。 “吕卿、蔡卿,安乐侯,你们所论之事,皆是为我大宋安危着想,实是辛苦你们了。”赵祯开口便是和稀泥,“文武正如安乐侯所言,犹人之双腿,不可偏废。我已经许安乐侯修建我大宋的英列祠,亦有这方面的想法。况且,辽国西夏之间若是罢战,我大宋怕是难于幸免。或是受西夏所侵攻,或是受辽国所威胁,此时岂可寒了将士们的心?如今既有文治,亦还须有武功才是。” 范宇心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官家赵祯总算是被激起了一点血性,看来这是要建立自己的一份武功了。 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听了官家的话,却是面色都变了变。 “官家,当年于澶州城上,与先帝一同共抗辽国大军的,乃是寇准寇相公。而谈下澶渊之盟约的,亦是曹利用曹相公。官家,我大宋武人有勇无智不可大用。”吕夷简作最后的挣扎道。 范宇却是淡然道:“依吕相公所见,岂非自古名将皆匹夫耳?若无官家临阵将士用命,何谈宋辽盟约,吕相公不可贪功。” 第524章 挖到古董了 简而言之,吕夷简将结下澶渊之盟的功劳当成了文官所独占的。 但是在范宇的眼中,澶渊之盟却根本谈不上功劳。若不是真宗皇帝没有决战之心,只怕辽国这一仗便会损兵折将,甚至是发动南侵的萧太后与辽圣宗都回不去辽国。 即使是在相对有利于大宋的局面之下,还谈成了一个年年缴纳岁币的结果,范宇都觉得这是耻辱。 而吕夷简却将这等耻辱拿过来当作功劳,实在是让范宇有些愤懑却又无奈。 说起来这也不能全怪文官,而是真宗皇帝胆子太小,一心要罢战求和所至。 但是吕夷简将抵抗辽国的功劳都拉到了文官的身上,那便等于是抹煞了武人所豁出性命的搏杀才挡住了辽军的事实。 范宇指责吕夷简贪功,已经是非常客气,若非是在官家面前,只怕骂对方无耻也并不为过。 “好了,三位卿家不必再有争论。”因为澶渊之盟是赵祯老爹与辽国所结,他知之甚详,“澶州之战,武人功劳亦甚大。那辽国的兰陵郡王萧挞凛,亦是被我大宋的名将张环所射杀,其功赫赫犹在史册。” “这大宋正如安乐侯所言,文武之于大宋犹如两腿,若长短不齐岂非跛足残废之人。吾非偏于文亦非偏于武,朕只希望文武能有将相之和,精诚用命,以保我大宋江山太平万民长乐,诸卿当知朕意,且莫有私心而至不和。”赵祯淡淡的道。 赵祯的意思很清楚,你们两边吵的我头疼。但是这种事也不知烦我,我告诉你们文武一样重要,你们要好好用心建设大宋,不要为了私心挑起矛盾。 这话既是给臣子们讲道理,也是暗含警告。虽然不严厉,但是从向来仁厚的赵祯口中说出来,也很少见。 范宇嘴角微微挑起,向官家赵祯躬身道:“臣知道了,定不负官家所托。”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不甘之意。只是官家已经发了话,不要再说什么。 “臣等亦明白,定会用命于国事。”吕夷简、蔡齐两人异口同声道。 赵祯对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摆了摆手道:“两位卿家,若有何不同的意见,可往鹿鸣报投稿,使众人论之。安乐侯不是答应,每期皆可有朝廷两篇文章吗。只要非是逆反纵恶之言,皆可言之。此报朕在宫中亦每日读之,亦可由知民间疾苦,却比皇城司所报更多了烟火气。” 吕夷简拱手道:“臣知道了。” 蔡齐也只得道:“是,臣遵命。” “你们且告退吧,朕有事与安乐侯说。”赵祯点了点头,对两位相公笑道。 把安乐侯给留下来了?这让吕夷简与蔡齐两人很是不愤。官家对于安乐侯,是不是有些过于宠信,这就是个奸佞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这种话可不敢当着官家的面说,那是找不自在。 范宇目送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告退,才对赵祯躬身道:“官家,留下臣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询问于臣的。” 赵祯上下打量着范宇,皱眉微皱。 直到看得范宇有些不自在了,才开口道:“安乐侯,你对西夏布局为何如此之深远?” 这话真不好回答,显然官家对于野利仁荣的话并没有忘记,对于范宇的质疑依旧存在。 布局之深远这几个字,赵祯问的不只是西夏,甚至包含了大宋。 范宇若是回答不好,只怕官家赵祯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想了想,范宇才拱手道:“官家,臣出身不过乡野,亦非聪明过人之辈。不过是因为运气,而与大娘娘结下了母子善缘。也正是因此,才为官家所重,授我以安乐侯之封爵。” “臣自乡野小子一跃而为国侯,其间惶恐不足为他人道也。”范宇接着道:“臣只觉得,无以为报。但有些微所能,当殚精竭虑戮力而为之。因而,制斧枪龙甲、建新军、拒辽国而谋西夏。不求留名于世,只求我大宋昌隆万世,亿兆生民安居乐业,而吾皇为天下至尊再无并肩之辈。” 赵祯都懵了,安乐侯这大话,他奶奶的比诸葛亮的隆中对还牛叉。诸葛亮不过是三分天下,就已经厉害的不得了。这小子胡吹什么使大宋昌隆万世,让自己再无并肩之辈。 这岂不是说,大宋一家独大,连公认最强大的辽国也……靠!这小子连辽国都算计在内了! 范宇的这些话,使得官家赵祯牙疼不已。本以为这家伙心思阴沉工于心计,谁知道是个口出大话的妄人。 但是赵祯一转念,却又有些迟疑了。说范宇是妄人,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却是桩桩件件都是实在的。斧枪、龙鳞铠这就不用说了,组建新军击败西夏的大军,却是不争的事实。 出使辽国,揭穿西夏称帝之事,挑动辽国与西夏连场大战,这都相当于是安乐侯在中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你如何知道西夏会称帝的。”赵祯却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范宇笑道:“这个倒也不难,臣知道那元昊对我大宋使节并不尊重,且其在西夏境内剃发易服,不听命者则斩。又命人创制西夏文字,以为党项之学。这等行径,与之秦皇车同轨书同文,并无二致,其称帝之意已经然召显无疑。” 赵祯恍然,这么说来,元昊称帝倒是非常容易便看得明白,可惜朝中这许多大臣,竟没人看出来。 “安乐侯,你何敢口出大言,可使我大宋万世昌隆。”赵祯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疑惑之处。 “启禀官家,臣虽出身于民间,亦非儒家弟子。但是诸子百家,自汉武独尊儒术之后已有式微,却只是儒家独大,而百家未绝。”范宇此时要推出自己的身份解释,便先做个铺垫,“臣家学亦非浅,上承战国之杂家,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只不过臣并没学到几分,虽未能尽通百家,但使我大宋国富兵强,亦非难事。” 赵祯听的眼都直了,这算是捡到宝了,还是挖到古董了? 第525章 是官家过了 在官家赵祯看来,范宇这副吹嘘的德行,与汴梁瓦市子里算命先生也没什么分别。 若非说有分别的话,那就是算命先生可能更矜持一些,哪里象安乐侯这般,不要脸一样的死命吹嘘。 看到官家的眼神渐渐不对,范宇不得不正色道:“官家,臣乃是做实事之人,所言皆非虚妄。” “如此便好,我没有问题了,安乐侯且退下吧。”赵祯觉得很无趣。 刚才留下范宇,本是想要谈一谈,这家伙为何要有如此深的心机。 可是才谈了几句话,便让赵祯没了兴趣。就这等嘴上没个把门的样子,岂能是枭雄之辈,有脑疾还差不多,简直耽误时间。 范宇从崇政殿退了出来,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记得上次枢密使王德用,便曾对自己有些疑问,自己便是如此解释的。 杂家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官家却对自己甚是不当回事,赶苍蝇一样的将自己赶了出来,这是不信自己吗。 范宇可不觉得自己是吹牛,也不觉得自己在讲什么大话。 虽然在自己的这一番说辞当中,将自己捧的有些高了,可是历代宫廷之中,那些被奉为神仙的国师,也没有一个谦虚的啊。 在范宇看来,这是能打消官家对自己疑虑的最好办法,又可以让自己多做些实事,是一举两得之举。 可是官家却是对自己,表现出了一些轻视,甚至是不耐烦。 不过,之前对自己的那丝忌惮好象已经完全消失,这是唯一让他欣慰之处。 范宇想了想,便迈步往慈宁宫去了。 若是被官家轻视,那岂不是做事会碍手碍脚。范宇心中有些不甘,自己总不能做个无足轻重的人。 否则的话,就算是自己说的对,官家因为对自己轻视而不采纳,那才是麻烦。 来到慈宁宫,范宇径直走了进去。 慈宁宫在范宇来说,就和自己家也没啥区别,那些宫女太监看到是范宇,便纷纷上前请安。 “义母这两日可好?”范宇对一个小黄门问道。 “太后娘娘甚好,这不是正在里面与杨娘娘看杂剧。只是这两天正念叨着侯爷,说什么西游记快完了。”小黄门十分巴结的道。 范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去了里面。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个老姐妹,如今每天都是上午追剧,日子过的十分规律。 看到范宇来了,李太后便让戏班停了戏,招呼范宇近前去坐。 “宇儿这个时间过来,想必是官家召你议事了吧。”杨太后看到范宇略显沮丧的样子,不禁笑问道。 “不瞒姨娘,孩儿正是刚刚从官家的崇政殿过来。”范宇干笑了两声道。 义母李太后看到范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便皱起眉头道:“宇儿,可是官家欺负于你?你若有何委屈,尽可向娘倾诉。若是官家不占道理,娘便一定会替你作主!” 范宇急忙两手连摇道:“娘,不过是些闲事,无关紧要。” 杨太后那里也有些心痛女婿,却是开口道:“官家身边哪里有闲事,定是要紧事才对。宇儿,你且把实话讲来,我们姐妹两个听一听。若真是闲事也没什么,就是国事,难道我们两个太后,还干不了政吗。” 杨太后讲这等话,可不是乱讲。若是当初她强硬一些,只怕如今又是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 只不过杨太后并非擅权之人,因此这才还政于官家,自己也图个清净。 范宇却是吓了一跳,若是传出去自己怂恿太后干政,将来死定了。 “姨娘可不要吓我,些许小事,我讲出来便是了。”范宇叹口气道:“只因有人在官家面前挑拨,进言说孩儿心机深沉深谋远虑有枭雄之恣。所以官家刚才议事完毕,便留孩儿问询孩儿何能通百工之道、知联横纵合之术、精养兵战阵之要。”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位娘娘,一时都不说话,总感觉不象是真的。 杨太后回过神来,急忙道:“官家这样问你,你是如何答的?” “孩儿虽然出身于乡野,但亦有师承出身。孩儿家学,乃是上承先秦百家之中的杂家,采百家之长,集大成者。”范宇失落的摇了摇头道:“可官家只是不信,将孩儿赶了出来,态度十分轻蔑。” 义母李太后不由得迟疑道:“我儿有这等先贤传人之出身,为何娘没听你提起过。” 范宇看向义母道:“娘,不是孩儿特意隐瞒,而是这杂家之道与儒家的读书人不同,易生杀身的祸患。因此孩儿这才不曾透露,既可明哲保身,亦不牵连亲人。” “你这话说的有些没有头尾,杂家之学既是百家集大成者,理应受人追捧才是,岂能有害你之心?宇儿你是不是夸大其词了。”杨太后听着范宇的话,感觉有些玄乎,不由的开口道。 “孩儿没有半分夸大。”范宇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孩儿所通的杂家,岂止是儒兵道法阴阳诸家之道理,更有各种奇巧之技,可使常人日进斗金亦不为过。若是稍不小心透了消息,便会引人觊觎。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此起了坏心思之人所在多有啊。” “若非孩儿因为成了娘的义子,得封侯爵有了些权势,又岂敢在造作院一显才能。如今不但使得我大宋钢铁远超以前,更是制出斧枪与龙鳞铠甲。除此之外,孩儿亲赴辽国引得西夏与辽国起了战事,巡边之时又建新军。若是一腐儒,除了读些孔孟之书,岂能精通这些艺业。这足以证明孩儿是杂家之人。” “如此说来,我儿真是杂家传人?”义母李太后看向范宇的目光之中,多少带有一些骄傲,显是信了七八分。 杨太后虽然感觉范宇说的有些夸大,但是范宇的功绩却是实打实的,她都很是了解。有这些事实摆在面前,却又不得不信。否则的话,哪里有人懂这许多学识,非杂家莫属。 范宇甚是委屈的道:“孩儿本来就是,只不过因情势所迫,数百年来这一脉的传承者皆不敢声张。若非官家追问,孩儿依旧不会吐露其中之秘。” 李太后缓缓的点点头,有些自责的道:“是官家过了,娘会让他相信。” ( 第526章 是步险棋 在义纪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看来,范宇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的作为都在那里,却由不得人不信。 而且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也只有这样才华出众之人,才会冥冥之中成为皇亲,这是天意所定。 官家对于如此人才,都不相信,还显示其轻蔑之态,便有些不对了。 更说不过去的是,这等人才还是自家人,既是官家义弟,也是亲妹夫。 这等出身还受其白眼,官家便显的有些薄凉了。 杨太后哼了一声道:“来人,去请官家来慈宁宫。” 立时有小黄门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去了。 范宇忙摆手道:“是孩儿自己没与官家分说明白,可怪不得官家,还是不用请官家过来了吧。” 义母李太后却是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便应向我们两个老的说实话,自己闷在心里算什么。若是闷出病来,我们两个老的难道会放心?这一次若是不问你,你还替官家掩饰,真是自找苦吃。在我这慈宫里,便是一家人,出了这里,你们才是君臣。” “阿姐说的没错,我们两个老的,可不想看到官家与你有什么不协之处。能在家里解决的,岂可在外面闹的不快。”杨太后也跟着点头道。 范宇唯有默默点头,却是心中对于两位太后的态度十分感动。 原本只想让义母为自己是杂家传人的事情,在官家面前背书,却不想两位太后却是立刻便要请动官家过来。 过不多时,官家便在陈琳的陪同下来到慈宁宫。 赵祯一进正厅,便看到了范宇,这家伙居然也在这里。 “两位娘娘相唤,不知道是何事,孩儿前面还有些本章并未看完。”赵祯向两位娘娘请过安之后,便开口问询道。 李太后看了赵祯一眼,便叹了口气,抬起衣袖来在眼角擦拭了两下。 赵祯吓了一跳,起忙起身道:“大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如意?一定要告诉孩儿,孩儿定要使大娘娘顺心如意才是。” “阿姐一切都还如意,官家与小辈们都还孝顺,我们两个老的也都还好。”杨太后也叹气道:“只是多一些担心罢了。” 范宇虽然面上也显出焦急之色,可是真实内心却有些目瞪口呆之感。两位太后演技如此之好,将官家拿捏的一上来便乱了阵脚。 “两位娘娘有什么担心之事,只管说与孩儿听,孩儿定要想方设法,也要消除大娘娘与小娘娘的担心。”赵祯是大宋之主,这话说来自有底气。 李太后此时才抬起头来,又伸手拉住了范宇的手,对赵祯道:“官家,适才我们姐妹两人看到宇儿闷闷不乐,便追问再三。这才得知,你于朝堂之上,对宇儿出身并不信任,可有此事?” 赵祯嘴巴张开,看着范宇,心里却是已经想掐范宇的脖子用力摇几下,问问他为何要到自己亲妈面前告状。 范宇看懂了赵祯的眼神,咳了一声道:“官家,臣并非有意,只是娘问起来,我也不好撒谎欺瞒。” “这个……大娘娘,安乐侯自称杂家传人也就罢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孩儿亦能接受。但是安乐侯他不该空口大话,说什么能助孩儿使大宋万世昌隆、平西夏灭辽国,使世间再无与孩儿并肩平视之人……”赵祯不得不将范宇吹的牛复述一遍,但还是有些羞耻感,“这等大言,孩儿如何能信?自古以来,未见有此等大才临世。以先秦两汉盛唐,名臣无数,岂有人敢如此口出狂言?孩儿倒是知道,有些江湖术士惯用大言蛊惑君王,却是有些不堪。” 李太后听了赵祯的话,不但神色上不见缓和,反而挑起了眉毛。 “官家,你怎的如此糊涂!”李太后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宇儿是不是大才,你还不知道吗?自随老身回京以来,立下多少功劳。若非通晓百家的杂家,谁能做下如此多的事。看看这满朝的文武,有哪一人哪一面可比宇儿做更好的。这等人说出来的话,你岂可轻视。他既说能帮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赵祯扫了范宇一眼,只觉得这小子有些可恶,有没有本事你自己好好做事不好吗,跑过来跟我妈告状? “孩儿身为一国君王,岂敢以天下万民为赌注,若是偏听偏信,亦恐有失偏颇。”赵祯无奈,却也找到了理由,他接着道:“只说眼下,我大宋看似花团锦簇,但是冗军、冗官、冗费,便使得三司年年手无余钱。时常还要向内库伸手,实是烦恼……” 只是赵祯说到这里,却想起来范宇给自己弄的几桩生意,却是带来不匪的收入。 范宇拱手道:“官家所急之事,乃是数十年积弊所致,若要去除,亦非一日之功。若有人说变法即可立竿见影,臣以为不可取。对此,臣确有良策。” 这种时候范宇当然不会在后面缩着,义母和岳母都出来给自己争面子,这还要是还缩着那就太苟了。 赵祯不由得皱眉,范宇的话他有些不太爱听。这些时日,范仲淹便向自己上书,提出三冗的解决办法。并且说过,只要官家肯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便可使得三冗之患逐渐消除。 但是到了范宇这里,却好似是知道了范仲淹的上书似的。而且是非常武断的认为,所谓立竿见影的说法不可信不可取。 李太后看了范宇一眼,点头道:“官家,老身不懂什么国事,但是却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人病尚且如此,何况一国之病。老身若是说的多了,便有干政之嫌,官家自已宜多比较便是。” 杨太后也笑道:“阿姐说的不错,国无小事,老身亦觉得宇儿说的不错,确是国士之言。” 赵祯沉吟道:“我若试行新政,以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安乐侯以为可行否。” 范宇拱手道:“臣以为,这是断了天下读书人的出路,是步险棋。” 第527章 只要我大宋够大 在赵祯看来,安乐侯就是在崇政殿被自己质疑了几句,便跑来慈宁宫告自己的状。 又好气又好笑的赵祯,便顺势抛给范宇一个难题,以图能让范宇知难而退,莫要抬杠。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不知进退,一口咬定自己与范仲淹所讨论的几个办法是险招。 更可气的是,两位娘娘还替安乐侯帮腔,这可有些让赵祯不愤了。 后面的办法还没来得及说,只不过刚刚提到冗官这一项,便被否定了,这等于将一口气给堵在胸口。 “险棋?”赵祯面色不预道:“这明明都是好办法,我却不知险在哪里,又有哪一条是断了读书人的路。” 李太后哼了一声道:“怎地,你身为官家,便听不进臣子的进谏了吗?你拉着脸,岂是明君纳谏的态度。” 赵祯气的肚子都要涨气,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对着李太后拱拱手。 “大娘娘,我怕安乐侯强说大话,不过吓他一吓。”赵祯对自己亲娘没脾气。 范宇这时扶了义母李太后一把,“娘,我与官家是君臣奏对,此时不可象家中那样随便。” 李太后这才点点头,瞥了官家赵祯一眼,“宇儿还未及冠,年纪还小,你可年纪不小了,又是君王,须有兄长爱护幼弟之心。” 赵祯心中苦笑,却是正经点头应下。 范宇也不敢多劝,只得叉开话题,“官家问起,这治理冗官的办法为何是险棋,那臣便给官家推断一番就是。” “所谓明黜陟,便是严明官吏升降。此话虽不错,但是却太过系统。难道说,朝廷之前便没有严明官吏升降吗?”范宇接着道:“抑侥幸,便是限制侥幸做官与升官。若是如此,恩荫之制便须废除,朝武岂非尽皆不满。精贡举,精简以重实务,莫不是将天下读书人所学,废弃大半。读书人受了这许多限制,先帝的劝学诗中有一句‘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经学都废弃过半,这话也便成了空话。彼时,朝中定然争论不休离心离德,更多的便是阳奉阴违。恐官家亦会受制,而为众官吏所架空。”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赵祯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知道范宇所指,是这所谓的办法争议过大,而且确实会发生。但是赵祯却是有些听不进去,这也是人之常情。 “哼!你说这些办法不好,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我大宋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这官吏也是越来越多,只是发放奉禄,便可让三司愁眉不展。莫要只是非议他人的办法,你若有好办法才算。”赵祯还是有些不服气,认为范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种一味否定别人,自己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代替的,其实是最惹人讨厌的。 但是范宇并不是这类人,他自然是有办法。 “官家所问,也正是臣想要说的。”范宇想起后世的文理分科,又想起自己的百工技院,便接着道:“自我大宋立国,至今已有七十余年。太祖太宗平定乱世励精图治,使得大宋物埠民丰百姓安定。如此,也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家读得起书,也才会有这许多的读书人。这虽然是好事,但是朝廷的官职却有定数,三年一取士,亦有满盈而溢患。” “只是官家想过没有,读书人并非只有为官一条路。”范宇看向赵祯。 这话说的赵祯有些懵,读书不做官做什么,做算命先生吗?大宋街头巷尾,到处是算命先生的景象,在赵祯脑中过了一下,便有些不敢想象。 不只是官家如此想,就是两位太后也没想到,范宇会有这等说法。 “读书人不做官,能做些什么?”杨太后却是问了出来。 “有些事情,非读书人不能做好。”范宇点点头道:“天文之象,地理之学,百工之艺,农耕稼穑之道,皆须读书人方可做好。” 赵祯听到这里,便露出不屑之色道:“这不过是些闲人便能做的,只要肯出汗出力,便可为之,读书人岂会操此等贱业。” 范宇也不着急,“官家,近日那那天监的杨惟德,可曾向官家上书,修建水运仪象台?” “此事自然是有的,与你所说的有什么关系吗?”赵祯不由皱眉道。 “杨惟德亦是读书人,所专精之道便是天文。若无这样的读书人,官家如何知四时晓节气催农耕,更不论卜吉凶。”范宇接着道:“还有便是这水运仪象台,虽是百工机关,但是其中道理亦甚为深湛,寻常匠人决难为之。若无满腹的才学,只怕连看都看不懂。” “还有稼穑之术,受四时之季、南北之差、水旱之别,须有才学之人专精此道授农人以窍诀,可免南桔北枳,可使田地增收。更须有精通水利之学者,开山破水浇旱排涝,改赤地为良田。还有善制机关器械者,亦须读书人方可制成巧夺天工之机关,以轻民之徭役节民之力。”范宇一挥手道:“若我大宋有半数读书人为这等人才,则永无冗官之忧。” 范宇无法给赵祯讲文理分科是什么,但是不妨碍告诉他,大宋还须要各种专业人才。 赵祯也听明白了,这让让自己将读书人都分化到百业之中。 “安乐侯,你虽说的不错,然而亦为读书人所厌弃?一朝金榜题名,便是官吏,劳心制人,而非受人所制。不只为人所敬重,俸禄亦甚为丰厚。如此,岂是读书人所从他业能比。”赵祯摇了摇头,却是不信。 范宇笑道:“官家,臣曾上书,请立百工技院。其中虽名为百工,却是都须读书的。这些工匠不读六经,只读所从业之书。虽无有科举之能,但亦是博学多识精于本业之读书人。若无这等人,司天监的水运仪象台,怕是数十年内难以兴建。” “造作院有了这等读书人,所造军器,可使我大宋军队无敌于天下,有横扫六合之能。”范宇又指了指北方和西方道:“只要我大宋够大,还怕冗官、冗兵吗?” ( 第528章 是个纯臣 范宇说这些事情,只是让赵祯明白,读书人可不是只有那些考科举的。 只要给读书人的出路够多,冗官的这一弊政便会消除。 看到官家赵祯还有些不太情愿承认,范宇想了想,定是觉得读书人从事其他行业不如做官的俸禄高。 范宇便又对赵祯拱了拱手,“可能官家觉得,读书人操持这些所谓的贱业,所得定然不如为官的俸禄,其实此事也有待商榷。便说建造水运仪象台为例,若是请一识文断字精通机关的匠师,月俸绝不可少于二十贯钱。毕竟人才难得,二十贯钱,已是最低。然朝廷一知县,月俸不过十贯,相差一倍有余。” “我大宋相较西夏与辽国,可算繁华无比。然而依臣看,若百业皆有专精之读书人,则可更加繁华十倍。西夏与辽国相较那时的大宋,不过是蛮荒之遗民耳,不值一提。”范宇总结道。 这下子赵祯有些坐不住了,他从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疑惑,再到有些抵触,到现在道理都明明白白的放在面前,却是让他不得不信。 更是因为他身为大宋之主,心中天然便带了一国之责任感,从范宇的话里听出来许多的鼓励与振奋。 范宇所讲的这些,与范仲淹所说的那些儒家标准做法完全不同,使人耳目一新,却又有着极强的说服力。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听了范宇所描绘的前景,互相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出声。 有些事有些话,须点到即止,若是说的多了催的急了,反而易使官家起了逆反之心。 两位太后娘娘虽然对于国政接触不多,但是却知道审时度势。官家与安乐侯之间如何互相选择,就在他们这干兄弟两人自己了。 李太后之前不过是看范宇有些委屈,便想替他找官家说道说道,却没成想,自己这义子一番高论语惊四座。不但将官家给惊到了,就是连她们两位太后娘娘,也是相当吃惊。 以往读书人被看的神圣,可是在皇家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读书人在皇家看来,就是完全的工具人。用后世的话讲,读书人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赵祯脑子里面的这道弯,被范宇的这些话给转过来了。他这才知道,读书人居然除了作官,还能做许多事情。 “安乐侯,你开设那百工技院,竟然就是为了培养读书人的工匠,这等事你的用心倒是很深啊。”赵祯看向范宇,意味深长道。 “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并无半点私心。”范宇躬身道:“这些读书的工匠不入科举不走仕途,却是能为我大宋做许多实事。他们的作用,非是官吏所能比的。其实,臣以为先帝只差一点,便将我大宋的冗官问题解决。比如先帝的劝学诗,用在百工技院也是一样。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只须勤向窗前读。” 赵祯自然对自己老爹真宗皇帝所写的这首劝学诗牢记在心,此时听范宇娓娓道来,竟然改了两个字。将最后一句‘六经勤向窗前读’改成了‘只须勤向窗前读’。 这使赵祯有种啼笑皆非之感,却还偏偏觉得很有道理。果然是差一点,只差了两个字啊。 “胡闹!”赵祯想笑,却是抹不开面子,硬是扭曲着脸上的表情做出肃然的样子,“先帝的诗,也是你能胡乱改的!” 范宇急忙拱手道:“臣知错了。” 李太后这时对官家赵祯道:“好了,你们说了半天国事,可没什么意思。我们姐妹两个还要清净些,你们兄弟两个自己去外面说去。” 杨太后知道李太后的心意,便也帮腔道:“阿姐说的不错,莫要拿这些事情来烦我们两个老姐妹。以后你们兄弟要有个兄弟样子,一个是大宋君王手握生杀大权,一个是当朝国侯满腹锦绣之才。有什么事情,多商量便是,莫要再烦我们。” 这等于是下了逐客令,其实也是让赵祯与范宇自己去另找地方说话,表示不想干政。 赵祯与范宇两人自然是明白的,于是便向两位娘娘告退,出了慈宁宫。 来到兹宁宫外,赵祯看着范宇道:“安乐侯,若是使读书人从事百业,便真有你所说的那般,比如今繁华十倍的景象?” “臣虽不敢保证数年之内使可繁华十倍,但是臣可断定,只要如此下去,定然有一天会达到这等地步。甚至是十倍都少了。”范宇拱手道。 “听你所言,倒是叫我颇为心动,只是做到这等地步,不是那么容易吧。”赵祯有些疑惑的道。 范宇笑道:“这是自然,如今的读书人还放不下架子,觉得百业便是贱业。其实只要朝廷施些潜移默化的政策,便可使读书人自己脑子转过这个弯。若是上来便要让读书人去从事百业,所是抵触之人众多,反而不美。” “以你所见,要如何来做,才能潜移默化,使得读书人的看法改变。”赵祯皱眉道。 范宇笑道:“这个倒也简单,只要官家从百工技院之中,选择优者,授以朝廷的官职,便可使读书人注意。” 赵祯似笑非笑,看着范宇道:“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说回来,还是要我给你的百工技院的门生们谋出路。” “官家,臣可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从中选取优异者为官,那才有几个人。”范宇两手一摊,苦笑道:“不过是想要让官家这样做,为天下读书人指出另一条出路罢了。” 赵祯点了点头,范宇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你且说说,你那百工技院,可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值得我给他授官?”赵祯又追问道。 范宇愕然,怔了一下才道:“臣虽一手建立百工技院,却是对于其中的生员并不熟悉。待臣回去问问将作少监许当,他为百工技院副山长,应当比臣清楚。” 赵祯眉头跳了跳,这家伙吹捧了百工技院半天,却是自己都不清楚情况。看着有些可恶,可是却又让赵祯放心。 这说明安乐侯并没有结党经营的心思,是个纯臣。 第529章 不出所料 赵祯身为大宋官家,就是再仁厚,也并非是傻子。 对于范宇这样的家伙,却是感觉有些无奈。说他精吧,算计西夏辽国都挺深,百工技院的布局也不浅。 要说他傻吧,倡议建成百工技院,却是一点也不上心。问他有几个杰出点的人才,却是一脸的懵。 别说官家赵祯都有些看不下去,就是跟在官家身后的陈琳,脸上的老肉都有些抽搐。 “你啊、你啊。”赵祯指了指范宇,“布局算计倒是深,却是一点也不经心。如此看来,确是有杂家行事之风。样样皆会,却是难于精通。” “是,臣也想精通,但是一人一顿也不过是一碗饭便可吃饱。碰上大肚汉,也不过三四碗罢了,臣的饭量甚为有限。”范宇只得如此比喻道。 赵祯看着范宇这小子,深感这个义弟十分欠揍。 “我听说,杂家兼通儒墨,也不知道你学了几分本事。墨家除了机关学之外,可还是擅长武技的。”赵祯说完,突然一拳就杵在范宇的肚子上。 范宇也没想到,官家竟然会对自己动手,这一拳给他杵的,差点闭住气。 只见范宇张着嘴,却是吸不进呼不出的样子,显然官家这一拳力道不小。 陈琳急忙上前,给范宇拍打后背,“安乐侯,你这墨家的武技,是没有学到家啊。” 范宇哼哼了两声,官家和陈琳一唱一和,显然是在整自己。 “道家还会做法事,我可也不会。只是官家这一拳,却是教人好难受用。”范宇终于顺过来了这口气,急忙道。 赵祯哼了一声,“念在你虽算计深沉,但所做所为是在为我大宋着想,这一拳便顶了你的欺君之罪。以后有什么事情,须到我面前老实交底,莫要带着许多算计。刚才两位太后娘娘也已经说过,兄弟便须有个兄弟的样子。若是你占着道理,难道我还能不答应你不成!下不为例!” 说完,赵祯便摆摆手,带着陈琳走了。 范宇揉着肚子,对赵祯背影拱手道:“臣遵旨。” 挨了官家一拳头,范宇知道这次算是没事了。 而且,好象官家对于自己的信任并未因此减少,反而加深了一些。 摇了摇脑袋,范宇也出了宫。 次日,范宇来到造作院,便命人去将许当找来。 他这两日光顾着与蔡齐蔡相公相斗,却是还有些事情不能耽误。 没有多久,许当便来到范宇的值房当中。 “侯爷相召,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许当一进门,便对范宇拱手道。 范宇招呼道:“不错,正是有关于英烈祠的事情,要让你出些力。你且坐下,我与你细说。” 许当落坐之后,便对范宇道:“侯爷,这两日我也正在关注水运仪象台之事,关于英烈祠,怕是一时有些顾不上。” “水运仪象台,已经开始建造了?”范宇不由问道。 “已经开始,自杨监事请下官家的旨意之后,百工技院便已经动工。据我估计,只要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可完工。”许当笑道。 范宇见过之前造出来的水运仪象台的小样,这水运仪象台,在这个年代可算是极其复杂的大型机械,也算是个建筑,岂是那么容易完工的。 “不会吧,一个月的时间,如何能将这水运仪象台造出来。”范宇有些不信,“你且莫下保证,此事关系重大,建成之时,怕是官家都会御驾亲临。到时若建不成,你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许当正要解释,却是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司天监的监事杨惟德求见侯爷。 “快将杨监事请进来。”范宇挥手吩咐道。 不多时杨惟德便风风火火的进了范宇的值房,脸上尽显焦急之色。 “杨监事,莫不是水运仪象台的建造出了乱子,且莫要着急,尽可慢慢讲来。”范宇看到杨惟德这样子,便出言安慰道。 可是杨惟德听到范宇的话,却是两条眉毛一下子便竖了起来。 “安乐侯,建造水运仪象台,乃是我大宋的要务。虽然你是出了钱的,也是你命百工技院的人出了力的,但是是我向官家请的旨意。”杨惟德看上去很愤怒,却又有些无奈的道:“可是旨意我已经请下来了,安乐侯你为何不命人动工?那水运仪象台如此复杂,岂是那么容易建起来的。此时天气虽然热了些,但是却能保证在年底之前完工。若是再晚,怕是都不好向官家交待。” 杨惟德显然十分着急,不等坐下,便噼哩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其中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为什么还不动工建造水运仪象台! 范宇听完,也有些懵,刚刚许当还说,这水运仪象一个月便可完工,怎么杨惟德这里却说还没有动工? 他不由得看向许当,“许兄,你刚刚还说水运仪象台再有一月便可完工,为何杨监事却说还没动工。此事可是你在管着,还是要由你来为我等解惑才是。” 许当办事稳当,范宇可是没少做甩手掌柜,因此他倒并不怀疑许当在说假话。 只是许当还没开口,杨惟德便嘲笑道:“什么一月便可完工, 这岂非在讲大话。那等复杂之物,只怕半年也有些难。” 许当笑着对杨惟德拱了拱手道:“杨监事且请坐下,此事既然是由我百工技院来造,自然是要给你司天监一个结果的。” “你倒是坐的挺稳,朝中却有许多人都在看着。若是再不动工,怕是便会有谏院弹劾你我玩忽职守!”杨惟德虽然着急,但是还是坐下,等着许当给个准话。 “他们弹劾,便由他们弹劾。对于你我,可不算是坏事。”许当哈哈一笑,“杨监事莫要急躁,我刚刚还向侯爷说过,水运仪象台一月之后便可完工。现在你又跑来,我正可一并解说。” 杨惟德听到这里,演出许当的话有蹊跷,便坐的正了,强静下心来道:“许少监不可大意,此事不可轻忽视之。若真的能一月便完工,你也须讲个道理出来才是。” “杨监事。”范宇似有所悟,便开口安慰道:“此事许兄定然胸有成竹,你且听他说便是了。” 许当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卖关子,对杨惟德一拱手道:“这水运仪象台已然动工,确是不假。但是却并非是在汴河,而是在我百工技院的工蓬之中。” 范宇点头,不出所料。 。 第530章 自我的渺小 范宇已经猜出来,许当是如何建造水运仪象台,但是杨惟德却并不清楚。 听许当说,水运仪象台是在百工技院的工篷中建造,不由好气又好笑。 “许少监,你这等大话可是有些过了,那水运仪象台岂是之前的小样,乃是个庞然大物,岂可在工篷之中建造。”杨惟德只是不信,觉得许当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许当笑道:“杨监事,话不可说的如此绝对。在工篷之中建造,可是有着许多好处。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得工期更快。” 范宇看到杨惟德有些着急,便也开口对其解释道:“杨监事莫要着急,百工技院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所有作为,打破常人认知是很正常的事情。而这等行事,也才是我大宋百工技院高明之处。” “高明!?”杨惟德却是不买帐,“高明之处难道就是在工篷里窝着,那能做了什么。此次所建的水运仪象台高有四丈,百工技院的工篷能能两丈高吗。莫不是侯爷与许少监,你们在寻我的开心!” 范宇摇了摇头,对许当道:“既然杨监事并不相信,你便带我们一同去百工技院的工篷去观看一番。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杨监事将心放到腹中也就是了,免得急出病来。” 听到范宇的话,杨惟德知道并不是玩笑,可也急忙点头道:“不错,眼见为实才好。此事说来有些匪夷所思,自然是要看一看才放心。” 侯爷已经开口吩咐了,许当定然不会拒绝。 刚才许当其实也是故意的卖关子,让杨惟德着急一番。他这么做,还有一些私心,那便是替百工技院张目,由此亦可落个话题。 若是茶余饭后,将这一回事当个趣事来讲,却是能将百工技院的奇特高深之处,宣扬的更为广泛。 火候已经到了,许当便起身带路。 三人一路来到造作院的百工技院之内,便看到搭好的工篷之中,正有许多匠人正在忙碌。 这些百工技院之人,虽然名为工匠,可是其中居然有人身穿读书人的长衫。 由此,范宇也可看出来,这些读了书的匠人在心中,竟也是把自己当成了读书人的。 不得不说,数千年来中国的传统便是尊重读书人,也由此造成了一种向读书人身份的靠拢和期待。 在大宋的各行各业来,莫不如是。 如果官方对于读书人的身份解读放宽,想必百业皆有读书人之事可期。 范宇心中琢磨的是此事,反倒对于工篷之中的情况并不在意。 但是杨惟德却是不一样了,他看到工篷里面的情形之后,便张大了口再也合不上。 只见宽广的工篷里,七八个巨大的木制齿轮被平放着,许多的工匠在往上面安装配件。 除了这里,远处还有一排工篷,正在锻造青铜和铁器的配件。 而在另一个工篷中,浑仪和象仪两大天文仪器,也正在被组装当中。 虽然只是刚刚开始,但是这大体的东西也已能够看出来,实实在在就是水运仪象台。 除此之外,每个工篷之中皆摆放了几张书桌,有身着读书人长衫的工匠,正在运笔如飞,在纸上写着什么。还有人正拨打算盘,如同个收钱的帐房先生一般。 许当此时却是露出一脸的傲然之色,指着眼前的这些工篷道:“侯爷、杨监事请看,我百工技院自建成以来,这水运仪象台,便是最大的一件事了。建造水运仪象台,若是如同以往那般,怕是还要看天色阴晴受风吹日晒。但是如今,我百工技院皆为能工巧匠,且读书之后,颇有谋划之材。有人提出,将水运仪象台拆开来造。只须造出来仪象台的各个部分,最后用大车拉至汴河之滨,便可在一日之间将那水运仪象台立于河岸之上。” 杨惟德吸了一口凉气,这等方式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此建造出来的水运仪象台,可能合乎尺寸就于地势?若是稍有不合之处,岂非无法于河岸之上组装碾,那便是前功尽弃了。”杨惟德不由咂舌,觉得太过冒险。 范宇看了杨惟德一眼,便笑着道:“杨监事,这自然是在我百工技院的工匠们考虑之中。在新建这水运仪象台之前,便须通过算学,将那各个组件尺寸按比例放大,以因其形。河岸安装之地,亦须有人去测量岸之高低水之深浅流之缓急” “那些身穿长衫之人,虽然名为工匠,实为我百工技院读书的生员。只不过,他们所读之书,并非六经科举之书,而是机关格物之学。”范宇指了指那些工篷里正在书写计算的人道:“虽然他们名为工匠,实际上也是我大宋的读书人。” 杨惟德对范宇拱了拱手,便急忙进了工篷,凑到书桌旁观看。 结果杨惟德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懂。 即使是一份最简单的图纸,杨惟德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却是连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也不认识。 这是范宇在造作院与百工技院所推行的,因为方便好用便于计算,如今已经完全的推广开来,却是让杨惟德这个司天监的监事看不明白了。 许当看到杨惟德一脸懵,便笑着对范宇道:“侯爷,杨监事怕是有些看不懂。” 范宇有些奇怪:“之前百工技院与司天监一同建造那台小的水运仪象台时,难道他没见过我百式技院的图纸?” “侯爷可是高看了司天监,他们自觉是官,却是对百工技院有些看之不起,往往都是送来画好的图纸,让百工技院照作。”许当摇了摇头道:“这等心态,却是与我原先是一样的。若非遇到侯爷,学了这许多格物致知之学,我亦如杨监事一般怀有自大之心。” 大宋的官员们,就是大宋鄙视链的最顶端。藐视一切行业职业,永远高人一等的存在。 象许当这样的进士出身,也是因为碰到了范宇,否则的话,仍旧是鄙视一切职业的存在。 杨惟德是被百工技院给震惊了,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知识的匮乏,甚至是自我的渺小。 第531章 乃是重器 杨惟德在工篷里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回到范宇他们的身边。 “叹为观止!”杨惟德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便对范宇和许当两人拱手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百工之业,竟然可以做到这等境地,还有这样许多高深的学问。那阿拉伯数字,据说是侯爷所传。我刚刚只是问了一遍,便已学会,实是方便好用。” 杨惟德是司天监的监事,要经常去计算天上的星辰位置,因此对于数字的运用非常敏感。 他一看到阿拉伯数字,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刚才向那些正在计算的百工生员略一请教,便将这阿拉伯数字给学了去。 范宇与许当看到杨惟德这不停赞叹的样子,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尤其是许当,对于之前百工技院建立之时,自己所付出的所有劳动,深感与有荣焉。 百工技院每多一点成绩,他这个副山长都会有种成就感。 而范宇这个甩手掌柜,这等成就感就不怎么高。在他眼里,这点东西都是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 大宋的技术要真正爆发,还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行。 范宇他们三人,在百工技院的工篷里转了一圈之后,便回了他的值房。 杨惟德对范宇和许当一躬到地,诚恳道:“之前是我有些心急,错怪了侯爷错怪了许少监,也错看了百工技院,还望侯爷与许少监海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百工技院真是名不虚传。我大宋的匠中翘楚,怕是都在百工技院了。百工技院神乎其技,今日大开眼界。” 范宇笑着对杨惟德摆了摆手道:“这水运仪象台,对我百工技院并不算什么。如今看来比较复杂,但是过些时日,怕就没什么了。实际上,这等仪象台只是工程大了些。” 杨惟德目瞪口呆,自己虽然是真心实意的称赞,可是安乐侯你也不能腆着脸再往大里吹吧?难道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谦虚两句吗。你这样吹,有些不合套路啊。 许当却是此时开口赞同道:“侯爷说的不错,这水运仪象台,初始之时,尚觉构件奇多成百上千甚是难造。但是这些时日以来,大伙一分工,却发现也不是那么难造,不过是有些繁复。” 看到这两位都是这个态度,杨惟德这才觉得并不象是在吹嘘。 范宇忽然想起一事来,对许当道:“之前,我曾提出来的那个钟表机械,可曾弄出来了?” 之前去见识了水运仪象台的小样之后,范宇回来便让许当去研究钟表。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今日范宇又想了起来。 “侯爷所吩咐的事情,下官怎么会忘记。”许当笑道:“这些工匠生员们已经看懂了侯爷那天给我画的图,也正在完善之中。只不过是眼下人都在造这水运仪象台,那钟表便只能先放一放。待这水运仪象台造好,那钟表便也很快便会造出来。” “说起来,侯爷所绘的那张图,也是从这仪象台中受了启发。只是更进一步,却是不用水力将之驱动,更显精巧。”许当是当事人,自然知道钟表相对水运仪象台来说,虽然不会更复杂,但是却更加精巧细致。 杨惟德对于范宇和许当两人的话,虽然听得懂每一个字,但是却听不懂一句话。 “侯爷、许兄,你们所说的是钟表,这是何物啊?”杨惟德不由好奇的问道。 范宇一听,这位显然没听明白,有些着急。 “杨监事,这钟表与日冕有些相似,是个计时的圆盘。”范宇简单的比划了一下道:“只不过日冕是由日光照影,来指向时辰。而钟表则不用日影,而以机关之力带动指针,指向时辰刻度。与水运仪象台观测天文不同,乃是纯计时之器物。” 杨惟德恍然,“侯爷用日冕来比喻,下官便明白了。这样的东西,想来造出来定会使人方便许多。” 许当笑道:“这等钟表若是造出来,依侯爷的意思,寻常百姓家中也可摆上一座。” “只怕,这等精巧之物价值不匪吧。若说富贵人家用得起,我是信的。但是寻常百姓家,怕是有些难。”杨惟德不由有些不信。 谁都知道,象是钟表这等既新奇又复杂的东西,定然不是便宜货,其价值怕是要用金银来衡量。 范宇斜了许当一眼,拍马屁拍过了,自己所说的那是后世,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工业化水平。 以大宋现在的水平,就是造出钟表来,怕也只是少数人家能用得起。 除非有上规模的机器制造,否则的话,钟表根本不可能让普通百姓用得起。 “杨监事说的不错,这等钟表若是不能批量造出来,寻常百姓是断然用不起的。”范宇笑着摇了摇头道。 许当却是个有些野心的,“侯爷,咱们造作院有百工技院,如何就不能批量的来造?若是工具不趁手,便再造些新工具便是。之前为了制那链甲,可是连拉丝机都造了出来。只要侯爷肯指点,下面人用心,想来也不是太难的事。” 这家伙却是对于百工技院和造作院的信心爆篷,对此很有信心。 范宇对于许当的态度倒是认可,却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许兄说的不错,只要多造些新工具新机械,终有一日寻常百姓们都可用得上钟表这等精巧之物。”范宇鼓励道:“你说到拉丝机,那等机械倒是简单,若是能再造出来复杂些的机械,就更好了。” “侯爷可还记得尤二郎?”许当笑道:“那个家伙整日里琢磨火器,却是从侯爷所制的焰火中找到了新想法,便造了厚铁筒并内装火药,说要抛射什么大铁球。只是那东西实在是危险,却是不能在城中试射。如今他带着些工匠,跑到城外都近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成了没成。” 范宇怎么会忘了这个尤二郎,上次看汇报,据说尤二郎便制了新式火器。如今看来,竟是跑去城外试射去了。 “他若成了,我便请官家为他授官。”范宇郑重道:“他所试制之物,足可开山裂石,乃是重器。” ( 第532章 不得意 虽然是闲聊,但是这代表着的是范宇的一种态度。 之前在宫中之时,官家便问过范宇,百工技院可有什么杰出的人才。 那时官家便有给这等人才授官之意,只不过是范宇自己掉链子,没有说出来罢了。 尽管知道尤二郎制造火器极为出众,但总不能只提他一个人。 这次与许当说到这里,范宇也想了起来此事。 杨惟德听范宇提到重器,便知道自己再听下去不合适。 而且水运仪象台建造之事,他也彻底的将心放到了肚子里,便提出告辞。 将杨惟德送走,许当回到值房中也打算告辞,却被范宇叫住。 “许兄,你觉得我百工技院与造作院中,有哪些工匠比较突出,须列个名单出来给我。”范宇对许当道。 “这些人都是我造作院与百工技院的人才,且随传随到。侯爷要这些人的名单,并无半点用处。”许当不由奇怪道:“可是有其他的事情,须要这些人的名单。” 这就是聪明人,一句话之间便猜到问题所在。 范宇笑道:“既然咱们的百工技院已经成立,且小有作为,便要给其中出众者谋个出身。你且将名单列出来,我去请官家赐官。” 对于给工匠赐官,许当有些吃惊。 工匠向来被认为是贱业,历来就没听说过有被赐官的。 不过这是好事,许当自己可是百工技院的副山长,又是将作少监,手下能出几个技术官员,对他来说面上有光。 “这人选,都在我脑子里了。”许当不等范宇多说,便用范宇书桌上现成的纸笔写了一份名单,“侯爷请看,这十个人如何?咱们造作院和百工技院,加起来总共有数万人之多。我只写了这十个人,还是写的少了。” 范宇看了看这名单,他只认识里面的尤二郎。别的人一概不认识,有什么特长也不清楚。 不过,既然他是大领导,便不能马虎。 “只有十个人,显得太少了。我们造作院与百工技院,难道就只有这么点人才吗?”范宇摇头道:“这几个人送到官家面前,你我脸上怎能有光。” 许当张口结舌,侯爷讲话好有道理,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侯爷,这些人也是精先细选出来的,容我再斟酌一番,再补充十个人上去。”许当很是认真的点头道。 范宇却是笑道:“选官的名单也是有标准的,其一,总结了新的百工定理的;其二,制造了新式机关的;其三,开发了新式工艺的;其四,创造了相当营利的。眼下选官,便从这四点来选,若是符合任意一条,便可写入名单。如此,我在官家面前,也好替他们表明选之为官的理由。” 许当听了侯爷的这番话,不由深以为然。确实是这个道理,总不能空口白牙便去要官,那也说不过去。 以前只觉得侯爷是皇亲,许多事情都是靠着皇亲的名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侯爷说的非常有道理,只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人数就更多了。”许当有些担心的道:“我并非不通政务,官家可没少为冗官之事发愁,如今我们送数十人的名单上去,那便是数十人的俸禄,官家能答应吗。” “这不是都在选官的条件里有吗?最次的,也要能创造相当的营利。这是普通的官吗?这些人都是能下金蛋的母鸡!”范宇加重语气道。 许当恍然,觉得侯爷这个说法虽然粗俗,但是十分贴切。 “不错,侯爷这话说的实在,确是如此,那我便不用担心了。”许当想了想,又接着道:“这样的话,这名单我便须好好的详细来写,将这选为官吏的理由写上,使官家觉得赚了才好。” 范宇哈哈一笑道:“切记,最好这些工匠都是读书识字的,如此为官才有意思。” 许当没想到范宇为何要强调这个,但是他觉得也是理应如此。 次日,范宇便去了工部。 大宋的工部并不大,大部分权力都被三司拿走了,是相当于盲肠一般的存在。 范宇来到工部,便去让人通传,说安乐侯求见判工部事。 很快范宇便被请到了里面,一名中年紫袍官员已经等候在厅门外。 对方一见范宇,便拱手为礼道:“本官便是判工部事,沈长合。不知今日安乐侯来我这清水衙门,却是为了何事啊。” 范宇听对方语中带有自嘲之意,便知道这人并不是难打交道的。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奉官家之命,为我大宋阵亡将士修建英烈祠,须沈监事出面方可。”范宇哈哈一笑,也拱手道。 沈长合听到范宇所说之事,不由得吃惊道:“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不是说侯爷自己出了千两黄金,来修这英烈祠吗。为何还要找我工部,这岂非是为难于我。” 范宇听到对方的话,不由得气坏了。 为大宋的阵亡将士们修英烈祠,当然是要国家机关出面,你个工部的衙门职责所在,是钱的事情吗?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范宇也知道,对方是怕自己逼着对方出费用。 这位判工部事虽然品级不低,但是权力不大,基本上在朝中是受排挤的家伙。 范宇便笑道:“沈监事不用担心,这大宋英烈祠,自然是要由我大宋的工部出面,但是这所需钱财工匠,都交给我便是了。但是这监工,却是要由工部来才好。将来峻工之时,向官家上报,也是朝廷的体面。” 沈长合听了范宇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要他们工部出个面而已,倒真的没啥问题。 “如此,我便放心了。”沈长合笑着请范宇进了厅中,命人上茶。 “沈监事,这件事可是我大宋的重要之事,做得好了,便是沈监事的资历,将来高升之时,亦是大功一件啊。”范宇笑着道。 沈长合却是是勉强一笑道:“我们工部这等清水衙门,无权无钱,什么也做不了。来此任职之人,皆为受排挤的。侯爷这话是不错,可是用在我工部的身上,却是不那么管用了。” 这位沈长合心中不平,也有不得意。 第533章 心中不舍 对于这位沈长合的不平和不得意,范宇是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这位纯属身在福中不知福,俸禄优厚只不过是手中没多少权力罢了。 而且沈长合的嘴巴是真不小,初次与范宇见面,居然就敢说什么受排挤清水衙门之类话。若是传到几位相公的耳中,他不知要穿多少小鞋。 但范宇觉得,这家伙的话肯定早就传到了几位相公耳中,只不过暂时没人收拾他。 对方当面说这等话,显然也有请范宇拉一把的意思在里面。 范宇呵呵一笑,指了指城西道:“这次西夏使节送来我大宋阵亡将士的骸骨,我已经写了章发于鹿鸣报,而汴梁上下对此无不愤怒。对我大宋的阵亡将士,更是悯其忠勇悲情。若是将这英烈祠修的好了,即使朝廷不封赏沈监事,在民间沈监事也会有个好名声。而且我大宋百万将士,岂会有人不知沈监事之名,不念沈监事这份情。” 沈长合听了范宇的话,不由眼中微亮。 读书应考只为官,功名利禄必须全。 功名是已经有了,如今沈长合差的便是官声与民望。若是积累的足够,朝中便无人能拦他高升。 “侯爷说的不错,这英烈祠实是顶重要之事。”沈长合连连点头道:“此事我工部一定会全力配合,侯爷尽管吩咐便是。” 为了进步,沈长合这等三品大员,亦是十分的配合。 当下范宇与沈长合两人,先将城西的修建位置定下。又详细商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范宇这才告辞出了工部。 范宇从工部出来,脸色有些发黑。 沈长合给范宇算了一笔账,修建英烈祠,这规模便不能太小。而且这建筑也不能寒酸,总要有让人能记住的地方才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范宇手中的那千两黄金,便不够用了。 虽然大宋黄金价格比后世贵重,但是也不过是一万贯出头。 这点钱修个财主家的宅子倒是够了,可是要修建英烈祠,却是差了许多。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官家给坑了一道,这是要大出血啊。 范宇虽然有些心疼,但是想一想,那也是自己向官家请命的结果,还不能都怪赵祯。 而且这等事既然揽了下来,便要做好。否则的话,变成骂名更是容易。 回到了造作院,范宇不由有些唉声叹气。 结果许当过来送名单,却是正看到范宇这副吃了馊饭的样子。 “侯爷何故这般情绪不高,莫不是以侯爷这等身份之人,亦有什么难事?”许当不由好奇的问道。 范宇不由叹口气,“还不是为了给阵亡将士们修建英烈祠之事,今日去了工部一问那位沈监事,他说我手中这千两黄金,可是不够修建这英烈祠的。据他所说,这可是差了十数倍之多,远远的不够。这次揽下这等事,却是好人无好报。” 许当听到这里,便笑了起来,“侯爷,当初你那庄园修建之时,可是用的咱们造作院和百工技院的人,并没有花费许多钱财。而且建成之后,也颇为新颖大气。怎地到了修英烈祠,侯爷却是忘了这一茬呢。” “那位工部的沈监事所报费用,可是官面上的费用,这其中至少差了数倍之多。既是侯爷出钱来修这英烈祠,如何还能用官面上的算法来出钱呢。”许当又补充道。 范宇眉头一跳,还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以为要大出血。原来那工部的沈监事在胡说,这家伙肯定也不是个干净人。 想了想,范宇便对许当道:“既然如此,这英烈祠便由我们自己来建,将那工部甩开便是。此事我可直面官家,谅那沈长合也说不得什么。” “侯爷只管吩咐,这等事对于百工技院来说,也是实习的机会。”许当也跟着范宇学会了这一套,“若是这英烈祠的造起来少些雕梁画栋,这钱还能省的更多。” 范宇得了提醒,脑子一下子活了起来。之前被那沈长合所说的费用给吓了一跳,却是没有细想。 “如此说来,便容易了。”范宇取了纸笔,在纸上画道:“这神道两侧不设石雕,多植松柏即可。正门之前可建一牌楼,牌楼与正门之间,用方砖铺成正方的平地,以为列队拜祭之用。正门里面,亦为一个小广场,广场正中,铸一杆四丈铁矛立于当地,铭:将士虽殁,其志不屈。还有” 许当看着范宇在纸上画的一道道的墨迹,却是目瞪口呆。 侯爷这样的搞法,却是真的能省下不少钱,而且这英烈祠建成之后,气魄却也不见小。 总之就是一句话,要搞的古朴厚重庄严简捷。 范宇用毛笔在纸上圈圈点点道:“这里建碑林,只要留着空地便好,能省不少。将来我大宋凡有大战,皆可立碑于此” 许当连忙道:“侯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这张纸下官便拿走了,请人将之绘成图,再来请侯爷过目。” “嗯,既然如此,你便快些去办。”范宇点点头道。 待许当走后,范宇才看到桌面上还有一份名单。他这才想起,许当进门之时说过,授官工匠的名单已经选好了。 本想将许当再找回来,可是范宇一看这名单下面,还有着每个工匠的贡献。 这些工匠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酿酒的。 名单如此详细,范宇便也相当满意,完全没必要再去叫许当回来。 次日,许当将绘好的英烈祠的平面图送来,却是与范宇所想的几乎一样。 于是范宇便带着名单与平面图,去宫中求见官家。 到了崇政殿中,范宇便将手中的名单和英烈祠的平面图都送上去御览。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的送来的名单十分详细,便仔细看了下去。 “某某与某某,造拉铁丝机关,使造作院可大批制造链甲,其功甚大,各奖千贯”赵祯看下去,却是越来直吃惊。 赵祯从来没想过,大宋居然这样一批能工巧匠,而且更让他吃惊的是,造作院赏格之高几与当朝相公的月俸等同。 “安乐侯,你送来的名单上,有如此多的人,莫非都要让我授官不成?”赵祯数了数,这名单上面足足有三十五个人之多。 官家是节俭之人,一想到立刻要给这三十五人长发俸禄,便有些心中不舍。 第534章 金龙掏心 官家赵祯是个抠门的,说的好听些那叫节俭,范宇对此深有了解。 因此范宇要说服赵祯,便要由此下手。 “官家,这三十五人虽然作官之后要发放俸禄,但是却物有所值。”范宇笑道。 赵祯感觉与安乐侯谈选官,总感觉象是和小摊贩讨价还价一样,有些不太自在。 他不由皱眉道:“安乐侯,这是选官,如何到了你口中,却是物有所值。这些工匠们值得什么,难道比之牧民官还要更有用吗。” 范宇看出来赵祯的不喜,便对之解释道:“臣这样说,是更直接的说法。我大宋之所以冗官,便是朝廷的官员过多,岁入与所发放的俸禄相比,有些入不敷出了。这说明,朝廷的这些官吏们,为朝廷拿回来的税赋已经不抵支出。换个说法,便是许多官吏人浮于事,只拿俸禄不做事。” 听到范宇这样说,赵祯不由点头,这个说法倒也贴切。 “安乐侯,道理虽然是这样,可也并不如此简单。我大宋虽然清明,但是天灾人祸也是有的。只每年治理黄河水患,便须不少的钱财,也不只是官吏多的问题。”赵祯不由笑着摇头道。 “官家所说也有道理,但是臣以为,官吏做事当有效率。同样的治理水患,有人用土屯有人用石砌,这结果便不同。土屯省钱,但是钱财用的少,所凭用不过一年。石砌虽花费不菲,但所凭用时间却是数年数十年。若是这些工匠为官,则可以石砌而费用少,便是凭借的其所学省工省力,非是读六经科举出身之官所能比。”范宇笑道:“这样的官,难道不值吗。” “话说回来,这三十五人为官家所出之力,已然使官家受益了。”范宇接着道:“那永昌隆所贩之水晶琉璃、造作院所制链甲,皆由这些工匠创新之后才能大批造出。其间所贩卖的钱财,还有节省的何止以十万贯记,怕是不下百万贯之多。” 赵祯这才惊醒,他急忙去翻看这些工匠后面的详细记录资历。看完之后心中细算了一下,果然如同安乐侯所说,非常值得。 “果然如此,这么说来,这些工匠官吏怕是既能为我大宋开源,亦可为朝廷节流了。”赵祯算清了账,心中不由大喜。 “官家可还觉得,这些工匠为官不值吗。”范宇笑问道。 赵祯咳了一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过工匠为官乃是前所未有之事,给他们封个什么官才好。若是封个少府、将作,这都是文官,怕是朝中或有非议。若是几位相公闹起来,又是一通麻烦。” 范宇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官家所虑甚是,臣觉得,科举出身的官吏,恐会认为官家这样做是滥荐为官之举,怕是多有反对。而且这样的话,便显得科举为官者亦不清贵。” “是啊,安乐侯说的不错,我就是怕这些人闹将起来,到时不好收场。”赵祯不由赞同道。 “其实这等事也好办。”范宇胸有成竹的道:“我大宋有国子监为官的,这百工技院生员,可比照国子监为官。但是这官职,可专为工学之官,并新创八品工学博士,七品左工郎、右工郎等职。且这些工匠也是读书人,只不过读的是百工之学,却不入牧民官之籍罢了。如此,朝廷中科举出身的官吏,便不会刁难官家。” 赵祯两眼一瞪,“安乐侯,说好了只选一些杰出的工匠为官,你却将这百工技院比昭国子监,一下子便搞出一大批官来。长年累月这还了得,到底是何居心?” 在赵祯看来,范宇这家伙就是个坑货,分明是给朝廷增加负担。说好了治理冗官的,却是又增加了一系官员的数量,简直是挖了个巨坑。 范宇两手一摊道:“官家,我可不敢隐瞒,上次官家那金龙掏心一拳我还记得。这些工匠官吏所能开源节流的钱财,是可以养住朝廷其他官吏的。冗官之弊不可急治,哪怕缓图之,也须先要朝廷有了钱才好有转寰的余地。” “而且,若是朝廷富了,还不剥削民力,则大宋朝廷稳固,实是有利而无害。”范宇开始画大饼道:“有百工之利,则有兵甲之无敌。待我大宋灭了西夏,还须更多的官吏,只怕冗官不但不冗还会出缺。臣可一点都没有瞒官家,这全然是我心中所想的办法。” 其实范宇最先想的是使这些工匠们走民间资本的路线,大力发展民间作坊。 但是华夏自古以来便是官本位的思想,民间作坊想要发展起来,殊为不易,往往一纸政令便会使之完蛋。与其走民间工业的道路,不如试试走官方这条路。 这样一来,便可使这些工匠们手中有了权力,便可推行新技术的应用和发展。 赵祯的目光在范宇的脸上凝视了片刻,才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不太老实,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办法。如果此事行不通,便须小心我的金龙掏心!” 陈琳在官家的身后,听到官家如此说,不由咧嘴。他从官家几岁开始,便随侍于官家身边,如何不了解的性情。有心情开安乐侯的玩笑,便表明安乐侯的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官家放心,臣会随时注意。若是这些工匠为官不作为,谏院可随时弹劾黜落便是。”范宇保证道。 实际上这个保证一点风险都没有,范宇已经都推给了谏院这些朝廷的监察机构,他不过是说句空话。 等到这些工匠出身的官员,在朝堂中逐渐的形成一股力量,那时便谁也拦不住了。 象这等不牧民的官员,天然的不会争夺朝廷中最显赫的位置,于是便会成为被人拉拢的势力。 至少在这股力量还弱小的时候,是极少会受打压的。 甚至因为这些技术官员十分有用,反而会成为各个高官的辅助官。 赵祯这才点点头,又细想了一番,这才书写了一副草诏,使陈琳去让中书舍人拟旨。 草诏被送到了政事堂,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看了官家的草诏,便面面相觑。 这东西是官家写的,但是却是安乐侯在推动的,要不要反对? 最后吕夷简摇了摇头,“这等事并无大碍,不必面君驳回。安乐侯岂不知朝廷冗官之弊,还鼓动官家增加官员,待到冗官积弊稍露苗头,便可以……” “以此为由,弹劾安乐侯惑言君上,将这百工技院一举拔除!”蔡齐握拳接口道。 第535章 我也不客气 这两位相公对于范宇,那是已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不过范宇这样的皇亲,也不是容易动的。 吕夷简觉得,若是此时去找官家,当面请官家收回成命有些不值。 真这样做的话,便会恶了官家,使得他们这两位相公便做不长了。 但是睁只眼放过,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一旦这些工匠出身的官员出了问题,那就是举荐人安乐侯的毛病。 虽然不至于将安乐侯扳倒,但是恶心对方一下,再将那什么百工技院给废了,应该问题不大。 他们两人想的不错,但是实际上却是大错特错。 这就好比水坝上开了一个口子,口子小的时候不堵,等口子被冲大了,便堵不上了。 一旦百工技院的这些工匠官员们做了官,并在朝廷中展示出自身的作用,朝廷便离不开这些技术官员。 要知道,一个政权享受到技术进步的好处之后,便不会再放弃。 各个朝代的工匠们,其实都是朝廷所离不开的。只不过以前的工匠们地位低微,且不读书识字,只能浑浑噩噩的干活。 如今范宇将这个大幕拉开,这些读过书的技术官员们,便会发出万丈光芒。 很快,官家的旨意便被送到了选官院,而后这三十五个工匠的告身印信便送到了造作院。 范宇没想到的是,造作院这边一下被任命三十五个官员,没在朝廷当中引起什么动静,却是使得造作院与百工技院人都有些如痴如狂了。 上千年的底层工匠们,一下子翻了身,许多工匠生员们也看到了人上人的希望,这种触动绝对是极为震撼的。 不到两日,许当便唉声叹气的来到范宇的值房。 范宇抬眼看了许当一眼,皱眉道:“英烈祠动工了没有,备的石料够不够用,木料选好没有?遇到一点难事,便唉声叹气,岂是你这造作院的实权官员所为。” 许当听了范宇的话,不由苦笑。 这位侯爷向来是个甩手掌柜,有啥事那都是交给自己去干,到对方口中,自己成了实权官员。 “侯爷,你可不要看我的笑话了,这造作院的事情,您怎么会不清楚。”许当摇头皱着脸道:“有一部分工匠被封了官,这些家伙便打起了官腔,指指点点的。该亲自上手的时候,也不肯上手。那些没能选为官员的,一个个的心中不平,都觉得自己不差。一个个的怠工使绊子,不肯出力,真是使人恼火之极。”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等事岂非寻常,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这个样子了。这些封官的,也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八品九品小官,有什么可得意的。你去给他们泼泼冷水,这些家伙就能看清自己了。那些没能封官的,先讲道理,要他们知道自己做不够。若是有个别讲不通的,便可开革出造作院与百工技院,绝了对方的为官的路径便是。” “下官不是想不到这些办法,只不过看着他们一路走来,都不是很容易。话说的重了便伤情谊,若真开革了谁,那也心有不忍啊。”许当摇头为难的道。 “这等事总要有个了结,岂能如此乱下去。”范宇事不关己的道:“由得他们这样折腾,最后他们自己也能想明白。但是耽误了事情,却是不好。而且,我们造作院和百工技院,可是能由得他们闹的地方吗。” 许当咬了咬牙,点头道:“侯爷说的对,闹了两天也该收敛一下,我一会儿便去给他们将丑话说到前头。若是听不进去,便不客气了。” “如此最好。”范宇点头道。 “对了,侯爷刚才问起英烈祠修建之事。我已经命人去了修建之地,让他们先开挖地基。石料木料等物,已经派人去陆续采买。这次又是侯爷出了的钱财,却是有些过于慷慨了。” 范宇摇头道:“这等事算不得慷慨,修建英烈祠的钱财,对于他人来说或许倾家荡产也不够。但对我来说,花出去这也钱财,也影响不了太多。。身价不同,自然感观不同。” 其实范宇并不是不心疼这些钱,只不过自己在官家那里许了诺,就不能反悔。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借着官官的名义,搞了永昌隆和永通钱庄这等赚钱的买卖,钱财如流水一般流入腰包。若是做个守财奴只进不出,怕是将来官家也不会让自己好过。 眼下这般,虽然花了些钱财,但也并不算什么。 两人正说着造作院的事情,便有人通传,说是工部沈监事有事求见。 范宇与许当两人对视一眼,这位沈监事难道坐不住了? “请沈监事进来吧。”范宇吩咐道。 很快沈长合便进了范宇的值房,看到范宇便急忙行礼。 “安乐侯,原本说好的让我工部来建这英烈祠,却是为何你们自己已经开始偠了。”沈长合虽然尽量烦着性子,但还是难掩几分焦躁。 “这等事我不是与沈监事商量过了吗,难道还不能动工修建了?”范宇装傻道:“这可是官家的旨意,如何敢耽搁。” 沈长合有心发火,却也知道自己发火便不占理了。 “侯爷,莫要顾左右而言它。前日侯爷来我工部,所议不就是要修建英烈祠,还为此向我询问了所需工料,并言这英烈祠便由我工部来修建。此事不过是数日前侯爷亲口所说,为何如今却变了主意。” 范宇当时确实是提出过,但是回来与许当谈过之后才改的主意。 沈长合看着范宇的表情,却是打算据礼力争,无论如何,也要将修建英烈祠的事情接过来。 范宇笑看着对方道:“沈监事,这事情自然是我说的。虽然开始动工,但是也并不是很急。让工部监工之事,等快竣工之时再去走个过场也可。” 对方为何急的找过来,其中自然是因为油水丰厚,范宇却是不会让对方如愿。这燕过拔毛的本事,竟敢用到自己身上,他是非常不满意的。 “侯爷,你可是亲口答应,让我工部来修建这英烈祠,而非只是监工。如今言而无信,却是为何。”沈长合不由有些不悦道。 听到对方说自己言而无信,范宇便冷笑了。 “沈监事何来此言?我造作院、百工技院工匠无数,做这些事情何须他人来做。”范宇看着沈长合道:“莫非沈监事认为修建英烈祠是个肥缺,欲从中牟利不成。” 你敢指责我,我也不客气。 第536章 蠢哭了 沈长合没想到的是,这位安乐侯居然一点表面章都不做,直接就揭了底。 这种事哪怕大家心知肚明,但也不会有人说破,这是潜规则。 可是安乐侯却是不按套路来,使得沈长合深感不适,却又面红耳赤。 “安乐侯,你这样说只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休要往本官身上泼这等脏水。”沈长合恼羞成怒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我奉官家之命,修建英烈祠,可是用我自己的钱来补贴的,并没要朝廷出一钱。我难道还会贪墨自己的钱财不成,沈监事慌慌张张倒是讲的好笑话。” 沈长合这下子脸色更差,指了指范宇道:“安乐侯真是有心了,用自己的钱来建英烈祠,收买大宋将士之心,好不厉害。此等事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定会上书弹劾于你。本官惹不起你,自有官家洞察你的野心。” 这家伙开始给范宇扣帽子了,显然是被范宇给气的不轻。 只不过范宇才不会怕,这种帽子真无所谓,钱财如何来的,官家也清楚的很。 什么邀买人心更是无稽之谈,新军的兵权可也是自己主动上交的。 范宇早把自己与官家形成了利益捆绑,要是动了自己,最难受的其实是官家。 “沈监事好本事,自己贪脏不成还要反咬本侯一口。”范宇不由摇头道:“本侯身正不怕影子斜,与几位相公在崇政殿中尚且侃侃而谈,还会惧了你这等受人排挤之徒?既然话不投机,沈监事便请回吧。” “来人,送客。”范宇对自己的护卫吩咐了一声道。 立时便有两名护卫上前,拦在了沈长合的身前,盯着对方却是冷意满眼。 沈长合差点被气的吐血,这是要赶人啊。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却是极强。 “好好,本官惹不起你,自有惹得起你之人!”沈长合一甩袖子,便转头而去。 许当看到范宇与这工部的沈监事起了争执,不由得有些担心。 待沈长合走了,许当才道:“侯爷,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但是最怕的便是小人进谗言。若是他毁坏侯爷的名声,岂不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等人,不得不防啊。” 对于这沈长合,范宇其实也并没轻视。 看到许当有些担心,便笑道:“我乃是皇亲,又是为英烈祠出钱修建之人。若是受了他这等脏官的敲诈,便是给皇家给官家丢颜面。若是他能讲出几分道理来,做事有分寸,我自然也不会如此对他。但是他却是做事过分,已是三品的高官也难怪会受排挤。” “侯爷,这等人定会弹劾侯爷的,不如侯爷先上一本也好让官家那里心中有底。”许当建议道。 对于许当的建议,范宇欣然采纳。对于沈长合这等小人,既然已经撕破脸,那便不能有侥幸心理。 当下,范宇便写了一道奏疏,弹劾沈长合敲诈皇亲。 “只是一道奏疏,还是不够。”范宇将奏疏放到一旁,又给鹿鸣书报社的林先生写了一封信,“请鹿鸣书报社的林先生替我写篇章,发到下期的鹿鸣报上。沈长合身为朝廷的判工部事,不思如何报效朝廷,却是整日醉心营营苟苟贪墨自肥,实为官中之蠹,败坏朝廷纲纪,岂能容之。” 许当一下子便出了身冷汗,侯爷这一手有些狠啊,这是根本就不给沈长合翻身的机会。 若只是上书弹劾,或许沈长合还没有多大的事。但是这一旦见报,便会引发坊间舆论涌动。 只怕到时候朝廷不处置,都有些说不过去。 次日,政事堂收到通政司送来的本章,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便发现了一件趣事。 这次的本章之中,被挑出来两本,放在两人的面前。 一本是安乐侯弹劾判工部事沈长合的,还有一本是沈长合弹劾安乐侯范宇的。 “这位安乐侯可是不怎么消停,这才刚刚给那些工匠们讨了官,怎地又与这位沈监事斗在了一处?”吕夷简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的笑道。 “呵呵,安乐侯是何等霸道之人,显然是不想这沈监事插手英烈祠的修建,这才与之闹将起来。”蔡齐却是已经看清本质,但是却并不说破,“由得他们闹去,又能如何。” 吕夷简看了沈长合的本章,不由摇头道:“这沈监事不知所谓,竟弹劾安乐侯邀买军心。岂不知这英烈祠虽是安乐侯出的钱财,却是奉的官家旨意。原本旨意之中,也并没说是安乐侯出钱来修建。现在可好,被这位沈监事一闹,却是天下都知道是安乐侯在出钱了。官家看了,若不动怒才怪。说什么安乐侯邀买人心,他沈长合却是为虎做伥还不自知。” 蔡齐只是看了范宇弹劾沈长合的本章,听到吕夷简的话,不由目瞪口呆。 “我大宋朝廷之中,怎地会有这等蠢人?”蔡齐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可能是被安乐侯给气的糊涂了,情急之下少了斟酌,便犯了浑,这等人也是少见。”吕夷简叹口气道:“本想着若是斗不过安乐侯,还可保他一下,如此看来,这等蠢人根本就不值得帮扶。是好是坏,由他去吧。” “吕相公说的不错,若是与这等人接近,一个不好反会受其所累,实是不可理喻之辈无可救药。”蔡齐也摇头不已。 政事堂的两位相公,都不看好这沈长合。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然不出所料。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的本章,还没打算将这沈监事如何。结果等看到沈长合的本章,便被气的七窍生烟。 “邀买军心?这沈长合简直就是愚不可及!”赵祯气的当场便将沈长合的本章摔于殿上。 陈琳吓了一跳,急忙跑了两步,将地上的本章拾起,“官家休要动怒,这世上有何人大得过官家。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若是惹得官家气坏了身子,便不值了。” 赵祯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陈琳说的不错。大宋天下可没人比自己的权柄更大了,遇到这等蠢人直接打发了便是,犯不上为之生气。 可这等人,偏偏是能将人给蠢哭了,说不生气这口气也不好消。 “传我口谕,命开封府给我查这沈长合是否贪墨!”赵祯微微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安乐侯,也查一查是否贪墨。” 陈琳急忙点头道:“内臣遵旨。” 第537章 来者不善 陈琳急忙派人去传官家口谕到政事堂,再由政事堂给开封府下公。 政事堂中的两位相公,等陈琳一走,不由得相视而笑。 “这下可好,两败俱伤。”蔡齐甚为不屑道。 “我觉得,两败俱伤倒不见得。”吕夷简摆了摆手道:“官家让开封府查安乐侯与那沈长合,其实是偏向着安乐侯的。” 蔡齐捋了一下胡须,皱眉想了想,也点头承认道:“是啊,官家这是有些偏向于安乐侯。想那安乐侯富贵的很,若说贪墨是实在谈不上。倒是那沈长合,却是经不住开封府查的。” “看来安乐侯这样折腾也没堕了圣眷,实是个难对付的。”吕夷简苦笑了一下道。 “那安乐侯其志不小,操弄西夏与辽国交战,又暗中鼓动官家吞并西夏。这等人,本事是有一些,但是若收不了场,苦的便是我大宋百姓。”蔡齐甚为忧虑道:“战事一起,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花费无数皆自民脂民膏。一旦战事迁延日久,便会民生疲弊百业凋零。万一再有个天灾人祸,我大宋实是危矣。” “还有安乐侯那什么百工技院,原本不入流的工匠,怎么也要开始读书授官了。这等贱业非是正途,只贪其用不明其德,与孔孟之道想去甚远,须要小心才是。”蔡齐接着道:“若有机会,当建言官家废除才是。” 这家伙表面上忧国忧民,但是实际上还是表示对安乐侯的不满。不过是换个说法,饰以大义名分罢了。 吕夷简更是个中高手,怎么会听不出来蔡齐的意思。 “安乐侯有苏秦张仪之才,若是生于战国那等乱世,当能叱咤风云。只是如今大宋乃是承平盛世,他这样的人却是用不到的。”吕夷简笑道:“眼下官家刚刚给百工技院的工匠们授官,蔡相公不宜建言。且待出了差错,再参之不迟。而且,这百工技院不过是癣疥之痒罢了。须得想办法,先让安乐侯失了圣眷。否则的话,如何能去其权势。” 蔡齐不由叹气道:“安乐侯侥幸立了大功劳,又是李太后的义子杨太后的女婿,这等身份只要不谋逆,便不会有事。万一扳之不倒,还要受其反噬,这才是最麻烦的。” 两位相公互相对视一眼,不由都皱着眉头。 如之奈何啊! 开封府中,范仲淹一收到公,便吃了一惊。 他急忙询问送公政事堂吏,官家为什么突然要查安乐侯与判工部事沈长合。 安乐侯是皇亲中颇有权势的,而沈长合也是朝廷的正三品,两人的分量都是极重的。 开封府虽然是是办案的衙门,可是碰到这等高官显贵,岂能不小心细致。 得知安乐侯与工部沈长合的纠纷,范仲淹便有些明白了。 这等事该如何入手,范仲淹也有了想法。 叫齐了衙役们,范仲淹亲自带队出动。 他不露面是不可能的,否则手下的这些开封府的衙役们,到了事主的面前都是孙子。 先领人到了工部,请人通传求见沈长合。 沈长合还没得到消息,听说开封府范仲淹来访,虽然奇怪但也并没多想,当即让人将范仲淹请进来。 只是范仲淹不是一个人进的工部,而是带了一大队人马。 一见面,范仲淹便对沈长合拱手道:“下官奉官家的意思,前来查堪工部账目。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沈监事海涵!” 沈长合当时便懵了,怎地好端端的开封府来查自己的账?对了,定然是那安乐侯在背后使力。 “范知府既然是奉官家的意思而来,那便请稍坐,我着人去将账册取来。”沈长合先是惊了一下,便笑着伸手让座,对身边的幕僚使了个眼色。 只是范仲淹却摆了摆手道:“沈监事不必客气,此乃官家交待的差事,下官岂敢偷懒。便不坐了,免得尴尬。来人,随我去查封账册!” 也不管沈长合脸色难看,范仲淹带着人便去了后面的账房查封账册。 沈长合甚为着急,这工部的账房岂是可以查的?账房里面可是两套账册,一套公账,做的四平八稳甚为妥帖,为交差专用。还有一套工部自己的账,方便大家分钱,却是许多龌龊都在其中。 原本若是做的小心,这两套账册便应分开存放。奈何工部这等衙门,却从来没想到过会被官家派人查账。 待沈长合追到工部里面的账房,却看到开封府的差役们已经围住了账房,而范仲淹已经在让人翻看账册。 还没等沈长合再与范仲淹说点什么,便看到一名开封府的账房手拿两卷账册,对范仲淹指着账册说了几句话。 “沈监事,是朝廷给你的俸禄不厚,还是你家中人口众多揭不开锅?”范仲淹面色微微一沉,“请沈监事随我回开封府小住几日吧,莫要吵闹伤了体面。我开封府的大牢之中,给沈监事已经备好了单间甚为整洁,若是沈监事心胸宽阔,则不显苦闷。” 沈长合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这范仲淹讲话也是个损人,自己都住到开封府大牢里了,怎么可能不苦闷? “范知府先入为主,那便依你所言吧。”沈长合却是也不反抗,只得认命道。 这边将沈长合送入了开封府大牢,将工部账册全部封存后,范仲淹便马不停蹄的带人杀奔了造作院。 范宇听说开封府的范仲淹来访,便迎了出去。 在品级上,范宇的知事通判比对方还低了半级,因此范宇才会迎出来。 而且,范宇对于范仲淹的为人是比较佩服的,毕竟前世之时学的课本上,都有对方的诗词。 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颂千古。这等对偶像天然的好感,实在是不好改变。 只是范宇一迎出来,看到范仲淹带了许多人过来,便演出不对来。 “范知府这样兴师动众,不知是为何故啊?”范宇不由诧异道。 此时许当从后面急匆匆的小跑过来,他来到范宇身边,低声道:“侯爷,刚刚得了消息,官家命开封府察查侯爷与沈长合的贪墨互参之事。范知府刚刚将工部的账册查封,并将沈监事送入大牢。如今又来咱们造作院,显是来者不善。” 第538章 手心出汗 以范仲淹如此快的速度来看,许当这个消息送来的还算及时。 若是要做手脚,许当刚才便已经做过了。 不过造作院这里,就谈不上贪墨,范宇自己赚钱无数,也不会去搞这些事情。 范仲淹看到许当向范宇附耳,便笑道:“我奉官家之命,前来察查造作院的账目。” 知道对方已经得到消息,便没有再掩饰的必要。 “范知府辛苦,请进吧。”范宇伸手一引,“我造作院的账目都在账房之中,范知府可随意调取。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可将人分开询问。只要范知府需要配合,尽管与我提出便是。” 看到范宇的话相当敞亮,并无半点遮掩之处,范仲淹便是皱眉。 这说明对方没有什么把柄,或是已经做过了手脚? 若说这安乐侯为官,没有半点贪墨,范仲淹自己也是不信的。 安乐侯这人跳脱张扬,不像是个可以清廉自守之人。又摆出这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来,显然必有所恃。 呸、呸、呸! 范仲淹不由暗吐几口口水,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想到了采撷这等滥词。 拱了拱手,范仲淹道:“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客气了。来人,去账房先查封账册,将所有做账之人分开盘问。” 一挥手,在范仲淹身后的那些差役与账房们,便鱼贯而入。 范宇看着这些人进了造作院,便对范仲淹道:“范知府难得过来一次,若无须亲自查账,可到我值房用茶叙话可好。” “侯爷盛情,那便叨扰了。”范仲淹也不矫情,笑着点了点头。 许当跟在两人的身后,一同回了范宇的值房之中。 落座之后,范仲淹呷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放下。 看了看范宇值房之中摆设,却是与朝廷普通官员的摆设不同。 在范宇值房之中,竟摆放着几副铠甲,还有几样兵器,倒象是员武将在此当值一般。 这些摆设其实也不是范宇刻意摆放,只不过是送来的样品,看过之后顺便就被范宇留下摆上了。 “都说侯爷是个爱钱的,却没想到侯爷居然是好武的。”范仲淹笑道:“难怪会鼓动官家对西夏出手。” 范宇听范仲淹说起此事,便摇头道:“我大宋承平日久,数十年来未动刀兵,武备虽然还有,但是也略有废弛。前段时间那王海之乱,不过数千贼寇而已,竟在我大宋腹心之地转战了一年之久。我虽只在造作院中任事,但是造出好的军器,亦可使我大宋官兵战力加强一些。” 点了点头,范仲淹道:“侯爷所言我亦有所耳闻,这等事虽然我也曾向官家提及,但不在其位,不可谋其政。为官切记手不可伸的太长,否则适得其反。我大宋冗兵百万,朝廷哪个不知。但是既然没有好办法,又岂能插手去管。向官家建议也是一样,若无有效之法,亦不可多言啊。” 这话听着象是提醒,但是似乎背后也对范宇有些意见。 范宇并非傻子,自然能听出来。 “范知府所言,似是意有所指。”范宇对范仲淹拱了拱手道:“既是国是,则理不辩不明,畅所欲言也是好的。” 这便等于范宇点明了,要求范仲淹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侯爷真是快人快语。”范仲淹哈哈一笑道:“我亦曾向官家上书,提及三冗之弊,并且提出了自己的一点想法。但是前日官家,却是命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提到侯爷所说的解决之道。侯爷的意思是,只要我大宋将西夏吞灭,便可解决冗官,这岂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而官家竟然还颇有赞同之意,真是令我十分诧异。” “这次既然见到侯爷,我亦想请教,我大宋既然虽然冗兵,但是武备也有些废弛,如何便可这般笃定,能够吞灭西夏呢?”范仲淹的口气虽然平和,但显然有些质问的意思,并不认同范宇的说辞。 听了范仲淹的话,范宇恍然,这位果然是得到官家看重,竟连这个话题都与之交流。 看这样子,官家是将范仲淹当成了半个老师。 范宇想了想,才点头道:“我大宋自雍熙北伐之败后,军心士气已经落谷底。仔细算来,距今已有五十载。而与辽国结下澶渊之盟,距今也恰好三十年。这三十年来,我大宋并无战事耽于安逸。虽文华物阜,但却过于安逸了。” “如此一来,大宋越是繁华富庶,便越是会受外族所觊觎。只不过辽国与我大宋有盟约在,且有岁币可拿,因此并无多少攻取大宋之心。而周边的西夏、青墉、大理、安南诸国,皆为小国,并无攻略大宋之力。因此朝中诸公,便觉得可以高枕无忧,实是一大错觉。”范宇将大宋周边的国家点了遍。 范仲淹想了想,便笑道:“周边各个小国,无力对我大宋攻略,岂非是好事。既然如此,我大宋为何不能修明内政,使百姓富足,却偏要向外用兵。” “范知府觉得是好事,那也只是眼前。西夏元昊有称帝之心,一旦元昊称帝,则西夏与我大宋之间必有一战。西夏不过是我大宋的藩属,其建立之始,便为我大宋不容。只不过是那李继迁死缠烂打,朝廷烦不胜烦,这才许之立国。因此,我大宋与之关系向来不怎么好。一旦西夏元昊称帝,便定然会对我大宋出手。而我大宋既已许之为藩属,又岂能任由其称帝?” “既然必有一战,晚打算便不如早打算。且其称帝之后,亦必与我大宋争夺周边属国,行蚕食之策。怎么算,我大宋都是要与之一决雌雄的。而大宋空有百万冗兵,却无能战之师,如之奈何?”范宇指了指自己值房中的这些军器道:“我几次进言官家,请精简边军选拔青壮。对于西夏暂时不求攻城掠地,只要稳固而守。一来防备西夏突袭,二来可以趁西夏与辽国交战之时,牵制西夏,使之不能全力抵御辽国。如此,便可使西夏与辽国双方消耗更久。待其消耗到了极致,我大宋便可以逸待劳。即使用人力物力去堆,也可一鼓而灭西夏了。” 范宇虽然说的语调平稳,但在范仲淹听来,却是手心出汗。 第539章 物证在此 还真是将西夏与辽国都给算计在内了,一点不假。 范仲淹心中吃惊不已,这等视诸国为棋子的谋划,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 这位安乐侯还真敢想,关键是已经做成了一半。 眼下西夏与辽国还在打,尽管双方对峙了数月,但是依旧没有罢战的迹象。 “侯爷就没想过,一旦我大宋与西夏交战,便是要花钱的。若是朝廷的岁入不足,便要向百姓摊派杂税徭役。”范仲淹皱眉道:“这等后果,或使我大宋民生疲弊。若有天灾,更是会有人揭竿而起。” 范宇笑道:“范知府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已然替官家想好了办法,钱粮应当不是问题。” 范仲淹看范宇这样不当回事,不由气为之结。这么重要的事,在对方的眼中如同儿戏,这如何能让他服气。 “侯爷莫要如此轻视天下百姓,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们活不下去,朝廷便危矣!”范仲淹两手摊开道:“到那时,不要说与西夏一战,便是我大宋内的饥民,便要闹出大事来。” 那西夏使节野利仁荣已经回归西夏,朝廷的邸报上已经指出对方提出无理要求被朝廷严辞拒绝。 大宋与西夏之间不欢而散,眼看着便要起冲突。 可是安乐侯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已经想好了办法,这实是让人无法放心。 “范知府莫要心急,如你这般先天下之忧而忧之人,定是怕我大宋有所闪失,怕百姓为战事所累。”范宇笑道:“看你这般,我便说与你知也没什么,只是还望范知府莫要外传才是。” 范仲淹有些懵,先天下之忧而忧?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感觉还有些怪怪的。但是,这话从安乐侯的口中讲出来,却也一样让人不适应。 “侯爷还是莫要再卖关子,请讲便是,本官定然不会向外吐露。”范仲淹点头道。 范宇笑了笑,“范知府可知,我与八王、曹佾,还有官家,一同办了一家永昌隆商号。” “此事略有耳闻。”范仲淹颌首道。 “这永昌隆商号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辽国与周边各国,多是贩运一些我大宋的货物过去,再收购当地的特产回来。如此一进一出,便可获利颇丰。”范宇压低声音道:“这里面官家的份子占了七成,每月都会送入内库。” 范仲淹张大了口,他知道官家在永昌隆有份子,却不知道有这么多。 起先听说的时候,还当是几看皇亲打着官家的旗号在圈钱。但现在看来,这是官家在圈钱。 “一家商号能赚多少钱财,一年便是赚取百万贯便顶天了,比之国战来说,不啻于杯水车薪。侯爷这等话,不过是搪塞于我罢了。这等说法,我岂能信之。”范仲淹摇头,并不看好。 对方这样不看好,范宇也不奇怪,那是范仲淹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如今永昌隆不过数月,便已经赚了上百万贯之多,但这不过是分红罢了。 若是要动真格的,弄出七八百万贯也是可以的,更可调集大批的人力物力,但最重要的是提供了这个平台。 范宇哈哈大笑,“范知府真是目光如炬,这确实还不够。解决钱粮,确实另有途径。我与官家一同办的永通钱庄,想必范知府是见过的吧。” 说起永通钱庄来,范仲淹自然是知道的,这个钱庄规模大信誉好。保存金银不收保管费,对储户甚为体贴。 不说别人,范仲淹自己也是永通钱庄的主顾。 “永通钱庄岂能不知,本官也是在其中存了钱的。”范仲淹捋了下胡子道。 “这永通钱庄,已然遍布大宋。”范宇笑道:“若是官家用钱,可随时抽调上千万贯钱。范知府以为,这些钱可够用。” 范宇还没说通过钱庄举债呢,怕吓到了范仲淹。 即使是这样,也将范仲淹给吓了一跳,太有钱了! 但是他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安乐侯果然厉害,连钱粮这些事都已经替官家安排好了。”范仲淹忽然感觉有点失落,与安乐侯相比,觉得自己这个臣子,似乎没尽到应尽的责任。 正在此时,有名开封府的差役来报,“范知府,造作院的账册出了些问题。” 范仲淹猛的看向范宇,眼中却是露出极度失望之色。 原本与范宇交谈,虽意见相左,但也使得范仲淹对他有些敬佩。 可是造作院的账册出了问题,那便是这位安乐侯说一套做一套,不过是个两面人罢了。其内心之中,怕是还藏着许多龌龊。 许当也急忙站起,“这怎么可能,侯爷富可敌国,不屑于做些贪墨之事。那些账册都是经过我手的,也从来没出过纰漏。若是硬要说侯爷有问题的话,便是被人将账册给换了!” 范仲淹想了想,便看向那报信的差役道:“账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可知道。” 那差役被吓了一点,连忙摇头道:“小人不知,但是那查账的账房先生应该清楚。不如小人去将人请过来,以供知府和贵人询问。” 范宇此时也是愕然,要说造作院的账册出问题,那只可能是人为记错。 但是这种可能并不大,造作院可不是小衙门,这里足有数万人,账房先生足有数十人之多。 一个人算错了账,不可能其他人也算错了账。 范仲淹点头,让那差役去找自己带来的账房先生。 安排完了,范仲淹转头看向范宇,“侯爷如此富有,竟还有贪墨公帑的雅兴,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看到范仲淹嘲讽自己,范宇却也并不客气。 “范知府刚才所说的话,本侯是不承认的。”范宇摆了摆手道:“本侯对于贪墨并无什么兴趣,而且刚才那差役也并没有说是本官贪墨。范知府如此武断,岂非亦使我有些失望。” 范仲淹也不抬杠,反而点头道:“侯爷说的不错,这等事还须看到账册才是” 很快,那差役使带了一名手拿账册的帐房先生, 后到账房先生手中的账册,范仲淹又看了范宇一眼,意思是物证在此。 第540章 强了太多 许当看到那本账册,确实是造作院的账册,便对范宇点点头。 范宇颇为奇怪,便对那开封府的账房先生道:“还请说一说,哪里出了问量。” 那账房先生看向范仲淹,意似请示。 范仲淹点点头,对那账房先生道:“你可说一说,这账册之中哪里有问题。是否有人贪墨,贪了多少。” 微微犹豫了一下,账房先生便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的一行数字道:“首先,便是造作院的这些账册之中,记有许多怪字,我一个也不认得。所以,下属以为这是造作院私下做的暗记,只有自己人能看懂。” 范宇一下子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许当听到这里,不由得也笑起来。 他们两人却是忘了,造作院和百工技院为了方便计算,都是使用了阿拉伯数字。 这些开封府的账房先生们没有见过,自然也不认得,所以被说成是怪字是暗记。 范仲淹面色一沉,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造作院的账册出了问题,何以还能笑得出口!” 对于范仲淹的生气,范宇不以为意。 “范知府,还有这位先生,我造作院的账册,所用的并非是什么怪字。”范宇收了笑声,给这两人解释道:“这乃是阿拉伯数字,因为便于计算,所以在我造作院便推广开来。虽然账册标有这些数字,但是为防人修改,记账还是用的汉字数字,不碍事的。我可将这阿拉伯数字告之于你,很是易学。” 接着范宇便将阿拉伯数字当面教给了那账房先生,请其当面核对。 范仲淹却是闹了个脸红,刚才的疾言厉色却是成了学识不足的露怯表现。 “侯爷的这阿拉伯数字,果然是便于书写计算,真是让人开了眼界。”那账房先生却是不住口的赞叹道。 “好了,既然是个误会,那便退下,没的大惊小怪,让本官以为抓到了安乐侯的证据。”范仲淹的心情不佳,便对那账房先生道,示意对方出去。 只是那账房先生却是不走,还是捧着账册道:“启禀范知府,这不过是数字上的问题,但是还有账目进出的问题。这账册问题甚多,下其中的疑问还请侯爷配合解答才是。” 范仲淹却是眉头一皱,但也没再轻易开口,只是看向范宇。 范宇点头,对那账房先生道:“有什么问题,尽可询问便是。若是觉得的我的话不足采信,亦可询问我造作院中的任何人。” “侯爷,我见造作院的账册之中,一般的工匠都只不过是月俸不过三四贯。但是其中还有部分工匠,却是月俸高的出奇。月俸十几贯的有数百人,数十贯的有数十人,上百贯的亦有十余人之多。更是不可思议的是,其中有人竟然有时一次领取了上千贯钱之多,最高一次竟有两千贯之巨。以我所知,即使是为大报国寺修建庙宇的大匠待遇极优,一月也不过二十余贯钱。而造作院的工匠们,即使大匠甚多,也不应该有这等远超报国寺大匠的月俸吧。而且,动辄一两千贯钱,竟然被工匠领去,其中必有缘故。” “侯爷若是不能有个合理的说法,怕是难以洗去一些嫌疑,莫不是虚开其收入,而落入私人口袋?”这位账房先生也是个尽职的,面色如常的问道。 对方敢如此当面质问,想是笃定造作院的账册中必有蹊跷,所以才有这个胆子。 “安乐侯,此事你又做何解释?”范仲淹再次问道。 只是这一回学的乖了,语气缓和了许多。万一安乐侯还有缘故呢,自己岂非妄做了小人,出乖露丑有一次便够了啊。 范宇虽然知道原因,但是具体的都是由许当来负责,他自己反而并不太清楚。 “许当,至于造作院的工匠们俸禄发放,都是由你来管的。既然范知府有些疑问,你便讲一讲我造作院的俸禄是如何发放的吧。”范宇看向许当道。 范仲淹则是一挑眉头,觉得这位安乐侯是要给下属甩锅,看向许当的面色当中,不由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这就是去岁的新科进士啊,却是碰到了安乐侯这等坑货上司。这黑锅一背,便毁掉了以后的大好前途。范仲淹甚为替许当惋惜,却是又无法明说。 许当却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啥可惋惜的,而是对着那位账房先生和范仲淹拱了拱手。 “自侯爷为造作院知事通判以来,我造作院与以往便有了很大的不同。”许当笑道:“造作院中除了要为禁军提供军品,还接了来自永昌隆商号的订单。为之生产一些民用之物,从而补贴工匠们的收入。另外,还有许多我造作院独有货物,例如水晶琉璃,却是有着很大的利钱在其中。这钱挣的多了,工匠们自然也就发的多了。范知府若是不信,可随意抽取工匠询问便是。甚而可派人去其家中,以观其是否将钱用在自己家中。” 听了许当的话,范仲淹与那账房先生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到了范仲淹的眼色,那账房先生便开口道:“既然许少监是这等说辞,我这便去询问几人,以证许少监之言。” 范仲淹对其点了点头,账房先生便告退离去。 看到范仲淹的怏怏的表情,范宇不由笑道:“范知府,让他们下面的人去问便是了,我对此并不在意。” “侯爷,你这造作院中,竟然还接了永昌隆的订单,生产民用的货物。若是误了军器制造,岂非是杀头之罪?”范仲淹今天在工部倒是显得一身正气,可到了造作院,这一身正气居然没以发散出来,颇有几分郁闷。 也正是因此,开口便有些不是那么客气。 范宇摆了摆手道:“范知府所言差矣,我造作院数万人,皆为军器制造。但军中所需军器其实并不甚多,而这数万人却还要养着。每月空耗俸禄,实是一大浪费。与其让一部分人闲着,不如使之分为两部分。一边生产军器,一边生产些民用的货品。如此一来,便可使我造作院省下大笔的钱粮。而且若有战事,便全部转向军器生产,总比临时招募人手的仓促,要强了太多。” 其实这也不是范宇所创,无非就是上辈子所知的军转民而已。 第541章 黑水大湖 范宇的这些话,使得范仲淹陷入沉思。 要知道范仲淹对于大宋的冗兵冗官冗费,也同样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如今虽然范仲淹还只是个知开封府,但是他身兼吏部员外郎、判国子监二职,手中权力不小。 以他的这个势头,将来定是要拜相的,官家的倚重也非常明显。 只是在范仲淹自己看来,他的一些想法却是远不如安乐侯想的周到细致。 造作院虽然只是一个生产军器的场所,但是这里却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退可生产民用货品,进可大批生产军品。 而且这不过是表面的东西,真正深层的东西,则是安乐侯使之与永昌隆商号联合到了一起。 甚至是为了大宋对西夏用兵,连钱财都已经在开始积累了。 这些事实对于范仲淹的触动极大,这是他以往在圣贤书中看不到的。细想起来,这其中的关联看似有些杂乱,却又是合乎情理关乎民生国情。 范仲淹的年龄比范宇大了一倍不止,可是他却觉得这位安乐侯范宇,做的事竟使人不得不赞叹的惊讶和新奇。 这是一种大开眼界,也是一次醍醐灌顶,使得范仲淹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半晌范仲淹都没出声,最后却是叹了一口气,对范宇拱了拱手。 “安乐侯短短一年时间,便做出这许多事。却是自下而上,使得大宋产生了一丝改变,实是我想不到的。”范仲淹有些自愧不如的道。 范宇却是没什么什么好得意的,这位范仲淹在历史上,可也实行过庆历新政,但只是一年便草草收场。 如果不是动了众多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何至于最后落得失败的结局。 在人格上,范宇对于范仲淹报以最大的尊敬。 如果对方能与自己产生近同的观点,成为有益的助力,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范知府谬赞了。”范宇摇头道:“不过是能做些事,便做一点。我身为皇亲,做不得政事堂的相公。因此,也无挥斥方虬之力,便做些小事。便好” 范仲淹苦笑,“侯爷做的还算小事吗?西夏与辽国打成了一团,这哪里小了。” 正在此时,那账房先生去而复反。 “刚才属下已经问过几位工匠,正如安乐侯所言,造作院的工匠若有贡献,便会得到优厚俸禄。此已是常态,却是与它处不同。”这位账房先生对着范仲淹躬身汇报道。 许当这时松了口气,接口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们造作院并不是寻常的衙门,岂会有贪墨之事发生。” “安乐侯真乃是奉公守法之人。”范仲淹看向范宇道:“能做到这一步,实属难得。” 范宇对范仲淹道:“奉公守法为官清廉,为官岂能不照行?这都是最基本的,若是做不到,还不如不做。” 此时范仲淹从范宇这里得到了启发,又没从范宇的身上查到问题,态度便不如先前那等冷漠。 “不错,侯爷公心非是常人能及。”范仲淹点头,接着便起身道:“既然侯爷这里并无问题,那我便要回开封府了。那们沈长合沈监事,他的问题可没算完。” 范宇和许当两人,将范仲淹等开封府一行人送了出去。 远在河西的瓜沙二州,杨文广却是分兵开始扫荡两州范围之中的马贼。 以新军之强悍,不过一个月左右,两州境内的马贼便已经消失殆尽。要么被新军剿灭身死,要么都跑到了西州回纥那里。 这些马贼也不是傻子,大宋的新军强势收回瓜沙二州,便立时有马贼知道,大宋与西夏之间要有事了。 因此也没有马贼往西夏那边跑,反倒都是跑向西边的西州方向。 作为新军的骑兵指挥使,近来曹傅却是没少奔波。 如今他手中的骑兵,已经达到了六千余人,其中有一半人都是在河西二州新招的。 早在京城之时,杨文广他们这一行人,便受到范宇的叮嘱,到了河西之后不宜自守。 什么叫不宜自守?那就是说,要扩大瓜沙二州的势力才可与西夏相抗。 如今曹傅带了三千骑兵,准备攻打河西与青塘之间的黄头回纥。 黄头回纥原先不过是吐蕃的附庸,只是后来吐蕃势力分裂变弱,黄头回纥便也正式自立。 如今数个部族加起来,不过是数万人而已。他们所占的这片地区并不富饶,虽然也有草场,但是更多的是戈壁和沙漠。 曹傅这一次带着新军的骑兵们出来,但是要攻打黄头回纥,与青塘将这条路打通。 如此以来,便可使得西域的商队不用再走玉门关一线,能完美绕开西夏的势力范围。 虽然黄头回纥是几个部族,但是他们却非常团结。否则的话,青塘也不会看着这些黄头回纥就在自己身边活动。 曹傅一行人从沙州出来,向东南行进了三日,行程近五百里。 “来河西的时候,最近就是走这条路,可惜被黄头回纥挡着。”曹傅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前边的山谷道:“若不是我一口气夺下了玉门关,便也要从黄头回纥的地盘上一路打过来。不然的话,便走不通河西。” 李璋如今是曹傅的跟班一般,对曹傅的话深以为然,“曹指挥能打下玉门关,对付这些黄头回纥自然也不在话下。就算当初从这里一路打到河西,想必也不成问量。” 曹傅得意一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那时咱们初来乍到,对于黄头回纥的情形也不清楚。冒然动手的话,恐怕损失不小。如今却是不一样,兄弟们这些日子对付马贼,却是练的都差不多了。想来对什黄头回纥,也并不成问题。” “这些黄头回纥的部族都是墙头草,看谁强便倒向谁。如今各部还与西夏往来,竟有对青塘出兵之意。”李璋冷笑道:“这等旁若无人,他们就不怕我大宋新军吗。” “好了,展大哥带着人已经先去前面打探情况。这都已经三日了,估计应该传回些军情回来了。”曹傅对主着前路张望道。 正说着话,前面便看到一溜扬尘,显然是有人纵马而来。 跑近了便看到,正是展昭的一小队侦骑归来。 “前面便是黄头回纥最大的安海部,也是黄头回纥的王族。”展昭来到曹傅与李璋的面前,指了一下正东道:“黑水大湖边上,便是安海部的营地。” 。 第542章 有敌袭 展昭自来到河西之后,便圆了自己的游侠梦。 每日纵马黄沙,与曹傅李璋一起,在瓜沙两州剿灭马贼。 如今展昭整个人都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但是人却更是豪气如云。 曹傅嘿嘿笑道:“展大哥,那安海部有多少人,可曾探听清楚了。” “安海部上下不过三万人,可战之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人。”展昭一带马缰,停在队伍前方,“其中有一部分人去与抵挡青塘的军队了,在其营地中的,顶多还有五千骑兵。” “墨水大湖相距这里,大概还有多少里?”李璋也追问道。 “大约还有五十余里,再往前便有可能碰到安海部的游骑。所以,我觉得咱们的人马还是在这里休息的好,免得被安海部提前发现。”展昭建议道。 曹傅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不过刚刚过了午时。 “也好,这个时间大家便扎营休息。传我军令,全军扎营。”曹傅看了李璋一眼道:“放出游骑前出二十里为暗哨,若是有人过来,也可提前报信。其余人等,都给我用饭之后睡觉!” 三千余新军骑兵,得到了曹傅的命令,立时便一同轰然下马。 除了有几骑游骑前出,剩余的人便一同搭起帐篷,简单吃了些干粮,便钻到帐篷里埋头睡大觉去了。 待到天现晚霞,这三千余骑才被叫了起来。 经过休息之后,大伙的疲惫也已经消去了不少。 曹傅骑着自己的马,在营中转了一圈。 “大伙先简单吃一些,咱们马上出发,今晚便要踏平安海部,本官杀牛宰羊给你你们庆祝!”曹傅如今一点国舅的驾子都没有,若不是身上的一身铠甲是正规军的,看上去便和马贼头子也没多少区别。 原本大战之前,新军的兵士们还略有些紧张。此时听了曹傅这位将领的话,新军的兵士立时轰然大笑着应了。 李璋对于曹傅如今十分的佩服,大家同样是皇亲,为何你能变的如此优秀。想当初,在汴梁城中之时,曹傅可是最无法无天的一个。如今,咳……还是无法无天,只不过是用对了地方。 展昭此时也缓过劲来,人也更精神了些。 听到曹傅的喊话,不由一笑,咬了几口带的面饼,喝了两口水便上了马。 五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三千新军铁骑用了近一个时辰,便来到了黑水大湖畔,距离安海营地还有数里之处。 他们这一支军队,在争色月光之下,仿佛一在片阴影。而安海部的营地之中,则燃烧着许多篝火,随风隐约传来歌唱之声。 曹傅命令全军减慢速度缓缓停下,看着安海部的营地。 展昭看了一眼,便知道原因所在。 “这些安海部的人,他们的营地只有不多的几处圆木围墙。其余的地方,都不过是些并不结实的木栅栏。”展昭指了指安海部的方向,“我们可以分成两部分人马,一部分冲进去放火,一部分在外面截杀。如此,便可保证安海部陷入混乱,亦可使之摸不清我们有多少人马。” “对,他们营地中火光很亮,看外面定然很黑。”李璋也点头赞同道:“如此,可使他们很快便向我军投降。” 曹傅却是有些皱眉道:“对方毕竟人多,这些黄头回纥能上马提刀的便是战士。若是给了他们喘息之机,我们这一仗便不好打了。” “曹指挥,依你所见,我们应该如何下手?”展昭不由询问道。 他这些时日以来,可是见识到了曹傅作战的果断和利索。完全做到了侵略如火,其徐如林,不动如山,其疾如风。也不知这位原先极为纨绔的皇家小舅子,是如何能做到这等地步的。 “我们冲进去是一定人的,还是分兵两路,一路在外接应围堵,一路冲进去除了放火,还要将安海部的可汗活捉以为人质。如此以来,便可迫使回纥屈服于我大宋兵威。”曹傅的想法更复杂一些。 “好,就听曹指挥的。”展昭点头道。 命令传了下去,新军的骑兵便分成了两队人马。 展昭本想着带人冲营,但是却被李璋给拦下来了。 “展大哥,你且等等,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李璋立功心切道:“曹指挥是主将,展大哥还要带领斥候,我这个副将才是做这等身先士卒之事的。” 曹傅却是有些不放心,“李璋,战阵可不是儿戏,你若是出了差错,我要是用军法处置的。” 李璋缩了下脖子,却又挺了挺胸道:“既然已经从军,便不能怕死。若是连场突袭都打不好,曹指挥使砍了我的头也好。” 展昭与曹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李璋的决心。 “既然如此,这次冲击敌营,便由李璋来带队吧。”展昭点点头道。 曹傅嗯了一声,接着道:“李璋,你若有此信心,便这便出发。记住了,在战阵上不怕死,才能活下来!若是大胜,我报你首功。” “是,属下遵令!”李璋为曹傅的言语所激,拱了拱手,便挥手带人出发了。 安海部的营地之中,正在载歌载舞的招待客人,酒肉香气飘散,更有回纥美女献舞,即使饮酒不醉,却也醉于美人怀中。只是这等安逸之时,却是忽然之间众人便感觉到身下的大地震动不停。 大家都是游牧出身,立时便发觉这是大队骑兵在接近营地。 “来人,整队!有敌袭!”为首的一名五十余岁身材魁梧的老者立时扔了手中的牛角杯,一手握住腰间的弯刀,“保护我们西夏的客人,等我们击退了来犯之敌,再接着饮酒!” 原来此时正有西夏使节前来,与安海部商议切断商道之事。 西夏方面的意思,是你大宋不让我赚这个钱,那你们也不要想着赚钱。 安海部知道西夏的强大,但是面对青塘的压力,也需要西夏方面给个保护的承诺。 双方正谈着此事,却是没想到遇到了敌袭。 安海部的可汗安海穆儿便这是五十余岁的老者,觉得此时正是展示自己部族战力之时。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安海部营地的木栅栏围墙便轰然倒掉,一群黑甲骑兵如同潮水般冲了进来。 第543章 投名状 曹傅与展昭两人,看着李璋带人冲进了安海部的营地。 他们两人便将手中的一千五百余骑散在四周,从栅墙外向里面投掷点燃的火把。 安海部虽然算得上是黄头回纥最强大的部族,但是被内外交攻之下,便立时大乱起来。 李璋这小子跟曹傅学的,做事决不犹豫,一边让队伍内部的往四外扔火把,一边冲在最前面开路。 在安海部的营地之中,帐篷分布的如同一个小的城镇,中间留有一条通道。 而李璋他们这一队人马,便是直接在这条通道上纵马而过。 哪怕有安海部的人马,想要上前阻拦新军的骑兵,但是他们根本就形不成有组织的力量,便被冲散或是斩杀。 再加上曹傅与展昭带人在营地外放,使得安海部的火头立时便扩散开来。 而黄头回纥的可汗安海穆尔怎么喊也无法阻止族人的乱象,只有百十名护卫,将他与西夏使节一同护住。 但是李璋的目标,便是这位回纥可汗安海穆尔,如此明显的目标很快便被发现。 随着轰如雷鸣的马蹄声,一千余骑便冲向被一群护卫相拥而逃的安海穆尔等人。 这些安海部的护卫们,虽然依旧勇猛,便是面对新军的铁骑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当场便被冲散并杀死了许多人。 呼啦一下,新军骑兵便将安海穆尔与那西夏使节给围了起来。 李璋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安海穆尔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 只看两人的气度,就不象是普通人。 “安海可汗?”李璋问道。 “不错,老夫便是安海部首领,黄头回纥的可汗,安海穆尔!”安海穆尔瞪着李璋,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年轻,“你是青塘的人?” 那西夏使节此时却开口道:“他不是青塘的人,他是宋人。这些骑兵,也是宋军。” 李璋看向这西夏使节,微微皱眉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西夏国的使节,都罗白朗。”都罗白朗傲然道。 李璋点点头道:“把这两个人都抓起来吧,招降安海部。” 安海穆尔看向李璋,“原来你们宋人是想让我们黄头回纥向你们投降,你错了,我本来就是官家封的节度使,我们是一起的。现在你放了我,我不会追究你袭击我们安海部营地的责任。” 李璋却是懒得理他,官家所册封的节度使,在大宋周围数十上百,谁知道你是哪根葱。 当安海部勇士们刚刚组织起来时,却发现这一批冲进营地的骑兵们却都立在营地中,并不再进行杀戮。 但是这等诡异的样子,却是使得安海部的部众们更是紧张,谁知道这些家伙有什么样的阴谋,或许现在不过是是休息一下呢。 紧接着,他们安海部的首领安海穆尔被押了出来,显然是被这些外来的骑兵们给拿下了。 “安海可汗,让你的部众都话下武器去湖边等吧。如果你肯配合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李璋对安海穆尔道。 “是,我一定会让官家的使节满意。”安海穆尔点头应了,便对自己的部众们大喝道:“大家放下手中的武器,去黑水大湖的湖边等着,我与这些新来的客人们谈一谈。” 既是黄头回纥的可汗,又是安海部的首领,安海穆尔的话还是很有效率的。 虽然有些迟疑,但是还是有许多的安海部众慢慢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去了黑水大湖边。 守在营地外的曹傅与展昭两人却是有些奇怪,刚才营地之中还杀声震天,谁知转眼之间便似乎安静下来。 此时有一骑从营地之中跑了出来,却是一名新军兵士。 “启禀曹指挥,安海部的回纥可汗已经被李璋将军生擒。还有一名西夏使节,也被李将军抓获!”这名新军兵士报告道。 曹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家伙今天真是运气,居然生擒了一名可汗。想来,这头功谁也抢不走了。李璋还说什么了没有。” “李将军说,请曹指挥进去主持大局,他自己怕是控制不住局面。”这名骑兵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展大哥,咱们也进去吧。”曹傅点头,当先一抖马缰道。 很快,他们两人也带着骑兵进了安海部的营地。 还有十多丈远,便看到李璋正用刀架在一名五十余岁老者的颈项上。 “启禀曹指挥,我已经抓到了这个回纥可汗安海穆尔,还有这位自称西夏使节的都罗白郎。”李璋不等曹傅与展昭两人走到近前,便抢着说话。 曹傅抬头看了看营地中的样子,却是发现人少了许多,根本不象是黄头回纥的汗帐所在。 “这若大的营地,其中的人呢?”曹傅急忙问道。 “下官刚才已经说服了安海穆尔可汗,他刚刚命令他的部众们都放下武器,去了黑水大湖边。”李璋开口解释道。 曹傅当即下令,派出一部分人去黑水大湖边上, 将那些安海部的部众都看好。若是稍有混乱,便无法控制了。 都安看妥了,曹傅才来得及与向安海穆尔询问。 这位安海穆尔可汗倒是十分配合,说辞与李璋的一样。 只是看向西夏使节时,曹傅便脸上带出了冷笑。 “都罗白朗,你这次奉你家大王的命令,到安海部想要做点什么?”曹傅看向对方道。 “我奉我家大王之命,前来说服这安海部族与我西夏一起,将你们宋国与河西的道路断绝。”这位都罗白朗嘴巴倒也硬朗。 安海穆尔此时却是没那讲究,他直接开口道:“我们安海部还没有决定。但现在有了,我黄头回纥本就是大宋属国,为大宋长远着想,自然是拥护大宋的。” 曹傅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安海可汗若是只说这么几句话,可是无法使我等取信的。” “那要如何,大宋才能明白我的一片忠心?”安海穆尔急忙追问道。 “看到这位西夏使节都罗白朗了没有?”曹傅指了指夏使都罗白朗道:“你要有个投名状才对,否则的话,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情。我大宋的信任,亦非廉价之物。” 。 第544章 一同讨伐之 曹傅的话一说出来,安海穆尔与都罗白朗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对于安海穆尔来说,大宋离得远,倒还没什么,但是西夏则与黄头回纥所在并不远。 若是西夏发兵,十余日便可杀过来。 可是现在他们这安海部,眼下已经被宋军所控制,已经由不得他安海穆尔做主了。 都罗白朗则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宋军将领,看上去年轻,但是言行却是极其狠辣。 指着自己,要安海部作出选择,还要什么投名状,这不是就是让安海部砍了自己的头吗。 “这位将军,你要我的脑袋便直说,我都罗白朗不用别人动手!”都罗白朗怒道。 他伸手就要去摸自己的腰间的短刀,但是身边的两名安海部护卫,却是一左一右,将他的两臂夹住,使其动弹不得。 曹傅只是笑了笑,开口道:“都罗白朗,你能出使黄头回纥,想来在西夏的地位也不算低。只要安海穆尔命人斩了你的头颅,我大宋便承认黄头回纥是忠于大宋的。你也不要觉得我们大宋卑鄙,而是你们西夏元昊的野心太大。既然已经臣服于大宋,却暗地里妄想称帝。这等背信弃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而你,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我西夏背信弃义?呸!”都罗白朗在两名安海部护卫的挟持之下暴跳如雷,“我西夏自立国之日起,便屡受你们大宋阻挠。若非太祖坚韧不拔,只怕早就无西夏党项立足之地!筚路蓝缕数十年,我西夏称帝,也是我西夏的本事,背了什么信,弃了什么义!倒是你们大宋,一再向我西夏党项各部兴兵,损兵折将之后,才学的乖了,既无力阻拦,才允我西夏立国。本来两国相安无事,但是你们的官家却又派了宋军阴据于瓜沙二州,欲对我西夏不利!” “我今日虽死,但我西夏不灭,党项不灭!终有一日,我家大王会带兵踏破大宋的东京汴梁!”都罗白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道。 曹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一旁的展昭。 展昭对曹傅耸了下肩头,“此人倒是有些骨气,不如给他个痛快。” 李璋却是伸手抽出腰刀,有些跃跃欲试。 这小子这些日子以来,在军中磨练的身上有了不少杀气,竟打算亲自动手。 曹傅抬手压下了李璋的手臂,对安海穆尔道:“安海可汗,这都罗白朗虽然满口胡话,但也有些骨气,你给他个痛快便是。人头送回西夏,从此黄头回纥还是我大宋的藩属。” 安海穆尔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改变。虽然对于宋军不满,但是形势比人强。 “来人,将都罗白朗斩了吧。”安海穆尔对身边的护卫挥了挥手。 当即便有护卫抽出刀来,一刀剁下都罗白朗的人头。 曹傅哈哈大笑,笑的安海穆尔脸上颜色忽青忽白,显然隐有怒意。 “安海可汗,西夏国小而不处卑,乃是亡国之道。这都罗白朗虽然有骨气,但也只是死的自认慷慨。但是对于这大势来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如今辽国对于西夏侵攻正急,而西夏却还对我大宋有不臣之心,实是危矣。我今日虽然对你略有逼迫,但是实际上,对你们黄头回纥,对你的安海部,都是有好处的。不敢说我这是一片苦心,可也并不算是恶意。否则的话,今日安海部便会从这世上消失,黄头回纥也不会再有。我这些话,并非向你卖好,希望你能明白。” 安海穆尔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液,涩声道:“将军说的对,我安海穆尔知道如何选择。以前我们黄头回纥是大宋的藩属,往后我们还是大宋的藩属,永不背叛。” “如此甚好。”曹傅下马,亲自上前拉住安海穆尔的手道:“如此,我们还是盟友。西夏元昊虽然凶狂,但是只要安海部与我大宋一心,何惧之有。如今河西瓜沙二州在我大宋手中,则西夏东西两面皆受我大宋夹击。而北面辽国与之交恶,南面的青塘与之亦为世仇。安海可汗,你且想想,与西夏交好有什么前途可言?这等危如累卵之处境,竟不自知,实是可笑之极。” 安海穆尔原本受了宋军胁迫,还有些许愤怒。但是听了曹傅的这些话,却以冒出一些冷汗来。 之前只是听了那都罗白朗的一面之辞,又惧怕西夏的兵威。但是听到西夏如今竟然是这等处境,才感觉到了心中的后怕。 如果真的与西夏结成同盟,并受其指使,最后的结果定然是黄头回纥被灭亡的下场。 “少将军说的不错,是我之前糊涂,竟没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也是这都罗白朗巧舌如簧,差点将我们黄头回纥给欺骗了。若非少将军神兵天降,我们不知道还要受其蒙蔽多久。”安海穆尔大手一挥,对身后的护卫们道:“来人,杀牛宰羊,犒劳王师!” 只是那些护卫却是在宋兵的环绕之下,不敢有一丝乱动。 安海穆尔面上露出一些尴尬,看向曹傅。 曹傅挥了挥手道:“好了,大家散开吧,安海部今日起,便与我大宋站在一起。还有将安海部的那些族人,都放回来吧。” 新军的骑兵们,这才让出道路来,将安海部的护卫们放开。 立时又有人飞骑去了黑水大湖畔,传了曹傅的军令,使得惊魂未定的安海部众们陆续回了营地。 不多时,安海部的营地之中篝火烧的更旺,酒肉的香气更浓。 那些安海部的少女们,再一次来到篝火前载歌载舞。 曹傅手持牛角杯,与安海穆尔碰杯,将酒水饮下。 放下酒杯,曹傅对安海穆尔笑道:“如今安海部既然已经斩杀了西夏使节,可汗当向我大宋官家上表,以示臣服拥戴之心。而青塘方面,亦可派出使者,两边罢兵。” 安海穆尔此时异常恭顺,闻言立时点头,“都依少将军,我黄头回纥誓要追随大宋。那西夏太过可恶,我差一点便听信了他们的谎言。不知大宋何时对西夏兴兵,我黄头回纥必会调集所有能战的数万勇士,与大宋一同讨伐之。” 第545章 正是如此 看上去安海穆尔的话没有毛病甚为恭敬,但实际上,也带有试探与力量展示。 曹傅对此并不在意,大势之下黄头回纥翻不起什么花来。之前自己对安海穆尔所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假的。 如今大宋既然已经派兵占据了瓜沙二州,那么对付西夏的脚步,便不可能停下来。 “安海可汗,你若能出力,将来官家也许会在河套给你们划一片牧场也说不定。”曹傅笑道。 这个事情当然不是他能做主的,但是他讲这话也不用负责。 黄河九曲唯富一套,那里水草丰美,对于这些游牧人来说多少听说过一些。 而且黄头回纥与西夏也有往来,有人是去过那边的。 安海穆尔闻言大喜,“草场还在其次,若是能居于河套,那便距离中原近的多了。若能互市,我们黄头回纥的生活,也会富裕许多。” 对方却是有着这个打算,曹傅没想到,回纥是打的这个主意。 此时大唐虽灭亡一百余年,但余威尚在。远在西域的各国,还是奉中原为正朔。有些小国甚至都没向大宋派遣使节,便自居为大宋的藩属。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曹傅打了个哈哈道。 次日,曹傅派了新军的人与安海部的人一同去了安海与青塘对峙之地,向青塘通报回纥已经与大宋站在一起。 于是乎,原本回纥与青塘之间的紧张,便立时缓和下来。 在玉门关一线,狄青则带着部分新军,不时的出现在西夏的肃州城外。 虽然狄青每次并没有主动攻城,但这使得甘肃军司的苏鲁儿分外紧张。 自上次在玉门关吃了大亏之后,苏鲁儿便不敢再小看这支宋军。而且上次损失了许多兵力,使得甘肃军司也不敢再分兵去与狄青周旋。 没过多久,苏鲁儿便听到了噩耗,出使黄头回纥的都罗白朗被杀! 而都罗白朗的人头,被装在木匣中用石灰腌了,让其护卫一同带了回来。 苏鲁儿所镇守的甘肃军司,地处玉门关、黄头回纥、青塘之间,三面皆敌,这使得他压力大增。 因而也不敢懈怠,快马将都罗白朗的人头,送到了兴庆府李元昊的面前。 此时野利仁荣已经从东京汴梁回到兴庆府,将与大宋决裂之事上报与李元昊。 而李元昊也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要派出部分人马去骚扰大宋,给对方一个厉害瞧瞧。 当都罗白朗的人头被送到他的书案之时,李元昊大怒。 看着木匣中因为被石灰腌制,而显得分外狰狞的人头,李元昊命人去请野利仁荣过来。 不多时野利仁荣来到李元昊的书房,便看到木匣中的人头,当即便吓了一跳。 他仔细一看,才认出来,这人头竟是都罗白朗的。 “大王,这是怎么回事?”野利仁荣急忙开口问道。 “在你出使大宋之后不久,我便命都罗白朗出使黄头回纥。”李元昊冷笑了两声道:“原本前几日,我还收到都罗白朗送回的好消息,说黄头回纥已经答应臣服于我西夏。可是这还没几天,他的人头却是也被送回来了。” 野利仁荣咬了咬牙道:“大王,那黄头回纥真是无耻,即使两方交战,也不斩来使,他们如此做,是对我西夏极大的羞辱!” 李元昊看了野利仁荣一眼,却摆了摆手道:“虽然都罗白朗的人头是安海可汗命人斩下的,但是那安海可汗却是受了宋军胁迫,才这么做的。” “受宋军胁迫?”野利仁荣的眉头皱起,“宋军在河西不过数千人马,如何能胁迫黄头回纥数万人马?若是如此,这安海可汗简直是懦弱无能的很。” 在野利仁荣看来,这位安海可汗是收到了河西宋军送去威吓的书信,被吓破了胆子。 李元昊知道野利仁荣误会,便摇头道:“是一支宋军夜袭安海部,生擒了安海可汗与都罗白朗。那安海穆尔为了保命,在宋人的挑拨之下,当场便命人杀了都罗白朗。” “什么,宋军竟有如此厉害的军队!”野利仁荣尽管已经尽量高估河西的宋军,却还是有些小看了。 “是啊,这支河西的宋军十分厉害,竟然突袭安海部,并且还成功了。”李元昊的脸上线条尤如刀削,“如此看来,宋军亦不可小视。” “大王,如今我西夏与辽军对峙,兵力皆被辽军所拖累,国力也损耗的厉害。那宋军在我西夏的身后,又是占领河西瓜沙二州,又是胁迫黄头回纥,其意似对我西夏不利,不可不防。”野利仁荣已经看到了危险,便对李元昊讲了出来。 李元昊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大宋比之辽国可要狡猾的多。我西夏与辽军之间,若是再不结束的话,怕是西夏危矣。” “大王可是有了退辽兵的计策?若须臣出力的话,臣不敢推辞。”野利仁荣拱手道。 李元昊杀性极重,野利仁荣也怕自己在大王暴怒之下,被一刀砍了。于是干脆请命,免得成了李元昊的出气筒。 “你很不错,竟知我的心意。”李元昊却是对着野利仁荣笑了笑才道:“我确是有用你之处,只是你刚刚从宋国回来,怕是有些太辛苦了。” 野利仁荣急忙道:“为我西夏出力,便是臣的本分。大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于臣便是。” “我要你去省嵬城,与辽军议和。”李元昊盯着野利仁荣的双眼道。 野利仁荣连忙低头道:“大王有命,臣岂敢推辞,今日我便动身去辽军所在的省嵬城。只是议和的话,我西夏便要让辽军占些便宜才是。若是不给他们些甜头的话,怕是不会退兵。” 李元昊面色阴沉的道:“辽军人马在我西夏境内烧杀无数,他们还想要占便宜?若是那辽皇耶律宗真不肯退兵,我便要全力断其后路,让他有来无回!” 野利仁荣吓一跳,赶忙劝谏道:“大王不可,那样极其冒险。即使击败了辽军,辽军也会对我西夏纠缠不清,仍难避免与之交战。不如出让一些金银与牲畜好言慰之。臣以为,在和谈前可先派兵出击,使辽军吃几个大亏。如此的话,和谈之时亦可少让些利。” 李元昊的手在袖中捏成了拳头,咬道:“正是如此。” 第546章 知我者安乐侯 原本辽军与西夏之间,双方打的已经有些疲惫,近来互相之间大战变少,更多的是小股军队交战。 但是自李元昊得知黄头回纥杀了自己派去的使者之后,西夏与辽国之间的战局也起了变化。 首先便是李元昊亲自带兵,直逼省嵬城外,与辽军隔河相望。 而辽皇耶律宗真,却也立时紧张起来。 元昊的动向有些不寻常,这使得辽军上下,都不敢小视。 原本退守左厢神勇军司的野利旺荣,则带兵北上,直逼独轮寨,威胁辽军的后路。 如此一来,辽军攻入西夏境内的三路军队之中,就只有中路的皇太弟耶律重元压力较小。 耶律重元手中掌握着五万辽军,驻守于地斤泽畔。 很快左路与右路受到西夏军威逼的消息,便送到了耶律重元的面前。 耶律重元看到这些消息之后,便有些皱眉。如今辽军与西夏对峙了数月之久,互相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平衡。 之前的后勤紧张,到如今形成了稳定的供应。如果没有意外,这些被辽国所占据的西夏国土,便会被划入辽国版图。 如今西夏准备发力,在耶律重元看来,就是要夺回自己的国土,将辽军驱赶出去。 耶律重元的军中,此时正赶上他自己手下的掌柜郭喜,送来了他自己饮用的几车美酒。 据郭掌柜说,这些美酒是宋国的安乐侯转交的,算是一些薄礼。 耶律重元尝过范宇送来的啤酒之后,不由大为欢喜。 “看来还是那安乐侯懂我。”耶律重元不由笑道:“他不但帮我们辽国将后勤之事解决,还给我送来美酒,这才是真朋友。” 郭掌柜却是不以为然,为了从大宋收购粮食,辽国的钱财如流水一般被送往大宋。如今的辽国,国库已经搬空了大半。 “殿下说的是,但是我们从宋国采买粮食,也有些入不敷出。若是还要大批的采买粮食,怕是只能将大批战马送去宋国了。”郭掌柜汇报道。 如今辽国虽然仍然算是压制西夏,但是深入西夏作战,这粮草的消耗着实不小。 耶律重元点点头,“这也不是办法,但是西夏韧性极强并不屈服,眼下的局面,又有主动进攻我辽军的意思。短时间内,怕是不好解决。” 郭掌柜拱手道:“要不然,殿下给陛下写封信,我大辽将战马卖与宋国一些,也没什么打紧。” 在郭掌柜看来,辽国不肯将战马售往大宋,如今已经有些不合时宜。 那宋国的兵将都是什么样子,他可都是知道的。经常带领商队穿越大宋的河北路,那等军国重镇之地,那些宋兵懈怠的很。 虽然近来宋国已经在整顿宋军,但是冰冻三尺,非止一日之寒,若要使得宋军战力变强,路还有些长。 他却不知道,整顿宋军之事却是首先从大宋的秦凤路与永兴军路开始的。而河北路因为与辽国这个有盟约限制的国家接壤,所以是最后才开始整顿的。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这个当然可以,来人,取纸笔来。” 很快,耶律重元便给自己的哥哥辽皇耶律宗真,写了一封信。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没有,若是没有,我便去省嵬城送信了。”郭掌柜恭敬的请示道。 “对了,你这次再去汴梁,便去向安乐侯替我道个谢。他送来的这啤酒非常不错,我很喜欢。顺便替我送几匹好马过去,算是回礼。莫要被安乐侯将我看扁,却是认为我小气了。”耶律重元笑道:“你上次送回来一封安乐侯的回信,如今我还记得。安乐侯原本是想让我突袭西夏夏州,我却是因为不明敌情,所以放弃了。但是如今,我若趁着西夏对我大阵左右两路军马威逼之时,突然进袭夏州,不知西夏的李元昊会是什么表情。” 郭喜听了耶律重元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劝阻道:“殿下身为大辽皇太弟,身份极为贵重,岂能轻易涉险。而且殿下还是中路军的主帅,不宜亲自带人冲阵。这等事,不如派出手下的将官前往。不管如何,一击中与不中皆遁走千里。若有损失,亦不危及殿下。若有所得,亦为殿下指挥之功。”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郭掌柜,我大辽作战岂能与作生意一般?我既为皇太弟,但亦须在军中有些威望才是。若是躲在后方,可不是人人敬仰的勇士。” 辽人重视武功,尤其是耶律重元这样被封为皇太弟,身份虽然高贵,若无军功在身其实也就那样。 也是因为如此,耶律重元才动了这个念头。 郭喜只是个掌柜,却是只能劝阻,不敢给耶律重元其他建议。 “殿下,我上次拜见安乐侯,安乐侯曾对我说过,说殿下已是一军主帅,宜自定行止。他还说,殿下乃是有才能的人,知道轻重缓急。”郭喜只得借范宇的口来劝谏。 范宇曾经当着郭喜的面夸过耶律重元,而且给耶律重元的信中,也是赞不绝口。 因此,耶律重元对于范宇,那是引为知己的。但实际上,范宇说的都是一些废话,而且别有用心。 既然成了主帅,当然自定行止。什么有才能的人,那就更是恭维了,当不得真。 郭喜这样说,原本是想让耶律重元自己慎重斟酌一下的。 可是却有些适得其反,使得耶律重元增强了自信。 “生我者,先皇母后,知我者安乐侯也!”耶律重元摩拳擦掌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帐外。 郭掌柜吓了一跳,急忙跟上。 “郭喜,你且去省嵬城送信吧,我会按自己的意思来做的。”耶律重元背着手,看向远处波光潋滟的地斤泽湖面。 听了耶律重元的话,郭掌柜不敢再多言,这事他绝不敢向别人提起。若是皇太弟得胜归来,还没什么事。 若是皇太弟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郭喜一家老小可陪不起。 郭喜走后不久,辽军中路军的大营便响起一阵阵的鼓声。 皇太弟在聚将,一些辽军的将领,急忙赶往中军大帐。 第547章 此计可行 耶律重元将军中将领都聚到一起,便将自己打算突击夏州的计划讲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帐篷之中的人虽然多,但是却立时鸦雀无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反对,但也没人敢附和。 皇太弟身份贵重,若是出了问题,大家得有一半人掉脑袋。 “怎么,我大辽的军中,竟然都是无胆之辈吗?”耶律重元看到没人附和,便有些不高兴。 看到皇太弟发脾气,立时便有一位指挥使拱手道:“殿下,原本突袭西夏后方是一步好棋。只是我记得,上次已经有人这么干过,怕是西夏早就有了准备。我们穿越沙漠过去,却是徒劳无功啊。” 耶律重元点点头,这也算是一个态度。 “有人这么干过,我们便再干一次就是了。”耶律重元道:“或许西夏人觉得,我们辽军不敢再冒险呢。” “殿下切莫要有侥幸心理,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若是这样不解敌情,便冲了过去,则十分危险啊。”又有一员将领开口道。 耶律重元却是一意孤行道:“好了,我已经有了定计,你们只要听令而行便可。” 下面的这些将领们,听到耶律重元竟然如此说,许多人的心中便感觉到不妙。 只是看耶律重元脸拉的老长,也没有人敢开口劝阻。 耶律重元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几下,略一沉思,“这样,我带两万人去突袭西夏人的后方。地斤泽这里留下三万人马,以防西夏来进攻。今日让将士们早些休息,准备好够十日用的干粮。明日辰时一早出发不得延误,违者斩首示众!就这样,大家散了吧。” 他这里将人都赶出帐篷,却是冷笑不已。 虽然名为中路军统帅,但是耶律重元却是被安排在中路这等最不可能发生战事之地。 左右两路将他夹在当中,保护的非常好。 可是耶律重元却是有些不领情,这使他根本没有展示自己本事的机会。 辽人好武,尊敬勇士更尊敬名将。耶律重元觉得,自己若是不能做点功业出来,便会被人视为皇的废物 因此,他权衡了一下西夏与辽军当下的局势。 发现左右两路辽军,都受到了西夏军队的很大压力,唯独他这支中路军并没有事。 甚至是前出数十里的斥候,也没发现西夏一名侦骑,更没有发现辽军有任何向中路军出手的动向。 所以耶律重元便下定了决心,明日一早便要出击。 次日,辽军的两万名雄壮骑兵,在耶律重元的带领之下,冲入了沙漠之中。 那些留守的将领们,看到在沙漠中扬起漫天尘土的队伍,不由得唉声叹气。 两万大辽儿郎,只怕这一次便要丧于西夏的尘埃之中。 耶律重元却没管那些,他先派出斥候小队,要求他们一直前出到夏州城外。 而后带领大队出发横穿大漠,先向着安庆泽杀过去。 只是这一路上,让耶律重元心中无底的是,出了沙漠之后虽然水草还算丰美,但是却没有碰到一户牧人。更没有看到一头牛一只羊,西夏显然已经提前有了准备,只不过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罢了。 耶律重元带领大军在安庆泽休息了半日,也从斥候那里得知,夏州城已经有了防备。 但是耶律重元并不死心,当带人到了夏州城外之时,发现夏州城早已经得知辽军前来,城门紧闭,城外连一个人都没有。 显然西夏将领的策略很简单,就是等着辽军进攻。 骑兵攻城不但没有效率,而且很容易便会造成极大的伤亡,耶律重元当然不会这么干。 命人取出西夏的地图来,研究下一步的计划。 耶律重元之所以执意带兵出来,便没打算一条路走到黑。行军打仗这种事,绝对不能认死理。 憋这几个月,耶律重元可没少看兵书,一直闷着一口气,打算大显身手来着。 直到现在,他这位皇太弟才有了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 “夏州城已经有了准备,怕是周边的这些城池,也都得到消息,不太好打了。”耶律重元用马鞍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道。 “殿下,今日西夏军中已然有备,这夏州等城池便成了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下官以为,与其让我们这些骑兵攻城造成无谓伤亡,不如直接退兵,守好中路以为我皇做好策应。”一名手下的指挥使建议道。 耶律重元可听不进去,脑袋摇了几摇道:“那不行,出来之时便已经夸了海口,如今却是灰溜溜的回去,算什么。我这皇太弟的脸面,却是往哪里搁?坚决不能回。” 围在耶律重元身边的这些将领们,大眼瞪小眼。 又一名将领急忙道:“殿下显然是胸有成竹了,我们听殿下的便是。想必殿下胆大心细,定能带领我们连败西夏。就是不能击败西夏,也可为左右两路兵马减轻压力。殿下如今人在这里,这份功劳便跑不掉了。” 这个家伙马屁拍的山响,却是画风清奇,硬是将只是带兵出来没打一仗的耶律元,捧成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名将似的。 耶律重元却是听了这等马屁心情大畅,再次指点地图道:“你说的不错,正是如此。只是一仗不打便领功劳,还是受之有愧的。依我看,还是要打一仗。” 众多辽军将领大半面如土色,这情况怎么更加不妙了。 只听耶律重元道:“我仔细看过,夏州这里是不能动了,周边的这些城池也都成了乌龟壳。若是我军去抄野利旺荣的后路,与独轮寨的辽军两面夹击,想必那野利旺荣不会好受。不过……野利旺荣手下有铁鹞子和泼喜军,与他野战的话太过吃亏,也不能招惹。” 辽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太弟这是到底要如何。 只见耶律重元的马鞭鞭梢慢慢移动,指向了兴庆府,而后又慢慢的指向了省嵬城。 “莫如我们杀至兴庆府的城下,从此路过直扑李元昊大军的身后。李元昊虽然兵力不少,但是受到我们的突袭,必定会发生混乱。而省嵬城则是皇兄所在,他定然会趋势出击,从而大败李元昊!” 呼啦一下,这次辽军将领们的脸色变了,一下子都围上来看地图。 此计可行,若不胜,则有省嵬城的辽军接应,若胜便是一场大胜。 。 第548章 怒不可遏 从他们这支辽军所在的位置,直到兴庆旁边的环州,若是走直线过去,中间并无什么人迹。 数百里的路上,基本上都是戈壁滩和沙漠。 若是耶律重元他们这支人马离开夏州城下,怕是没人会认为他们会直扑环州与兴庆府。 两万孤军横越数百里的沙漠,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疯狂的举动。 “殿下,我们选的这条路可不好走,不过也没什么。” “西夏的沙漠就这么大,我们虽然路上要苦一点,但是却是不会被困于沙漠之中。” “我觉得殿下的计策可行!” 手下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纷纷认可耶律重元的计划,这使得耶律重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命人收起地图,耶律重元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我们就这么干。” 他手下的这些将领深感皇太弟之无耻,之前大家可没同意突袭,是皇太弟硬要带兵出来。 不过耶律重元现在是军中主帅,大家当然不会反抗。 这支两万人的辽军,在夏州城下不过是徘徊了一个多时辰,便掉头又回返安庆泽的方向。 在安类泽补充了足够的饮水,耶律重元便带手下这支辽军消失于茫茫大漠之中。 而在省嵬城外,李元昊则带领着十万西夏军队,正攻打被辽军所占据的省嵬城。 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便是李元昊认为演戏也要演的真一些。万一将省嵬城攻一,活捉了辽皇耶律宗真,那对西夏来说就太有利了。 可惜这也只想想罢了,辽军因为辽皇在城中,士气异常旺盛。 西夏军队攻打了一整天,什么云梯、云台、攻城车、投石机,都用了一个遍,也只是给辽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反观西夏军自身,伤亡数更是远超辽军。 李元昊看着暮色中的省嵬城,却是在想着如何与辽国和谈,如何从大宋的身上撕扯一块肥肉。 如果没有辽国的进攻,李元昊对于大宋根本就没有看在眼中。 眼下大宋在西夏身后所作所为,虽然使李元昊有一定的危机感,但是李元昊却深知宋军战力之弱。以宋国的军队,只有依城而守,才能勉强抵挡西夏兵锋。若是战于荒野,则不足为惧。 宋人的计划倒是不错,在西夏的西边占据了瓜沙二州。看上去似乎将西夏夹在当中,腹背受敌。可实际上,占有这等地利之后,亦须有足够精锐的军队方可实现最后目的。 李元昊不由冷笑,否则的话,只要被自己撕开一边的战线,大宋就会满盘皆输。 还有眼前的辽军,这位辽皇耶律宗真如今也已是强弩之末。 辽国兴师动众,数十万军队不远千里进攻西夏,这二十余万人的后勤辎重,便是一个极沉重的包袱。 这几个月来,李元昊之所以与辽国对峙,而不急着决战,便是为了多消耗辽国一些。 当然,西夏的损失也并不少,虽然消耗的少些,但是对于西夏来说,同样是沉重的负担。 “传我的命令,明日派出一万人马,去省嵬城的后方,骚扰他们的粮道。”李元昊笑着吩咐道。 对于李元昊的命令,立时有人记下。 野利仁荣也跟着李元昊来到军中,他随时等着与辽国方面接触,准备和谈。 如今看到李元昊还要偷袭辽军的粮道,便劝阻道:“大王,这数月以来,我西夏军也没少袭扰辽军粮道。而辽军也有应对之道,怕是并不能凑效。” 李元昊哈哈大笑,“我不过是给辽皇一些紧迫感,让他觉得危险罢了。他若感觉到危险,自然便会萌生退意。如此,这和谈也才好谈。” “大王英明,臣所不及也。这些时日以来,我西夏军连续进攻,想来那辽皇已有些坐立不安了。”野利仁荣适时送上马屁,表示大王智商比自己高。 “战阵之上,乃是兵凶战危之地。耶律宗真何德何能,敢攻我西夏?他不过是身为大国辽主,才敢如此狂妄肆意而为。”李元昊冷笑道:“若我西夏有辽国之力,吾定东掠中原西通西域扬帆海上,布我西夏国威于四方八极!宋辽两国,只签了一个澶渊之盟便耽于安逸高枕无忧,实是愚蠢的很。” “大王雄心壮志高于云表,臣当追随我王之后,为西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野利仁荣微微躬身道。 李元昊哈哈大笑,正要再吹两句,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君臣两人转头看过去,却是一名李元昊的亲军,手持一封书信跑了过来。 “大王,环州、兴庆府急报!有辽军突袭环州与兴庆府左近,杀戮百姓数千,烧毁村庄良田无数!”这名亲军将手中的急报双手捧到了李元昊的面前。 野利仁荣两眼大睁,西夏怎么会被辽军突入腹心之地? 而李元昊更是怒容满面,匆匆的将手中的急报看了一遍,便拍在野利仁荣的手中。 “看来我西夏的军队,也是过的太过安逸了。那些将领,竟然没有丝毫的警惕。”李元昊呵呵笑道:“非是辽军狡猾,实是有些人愚蠢,该杀。” 野利仁荣却是了解这位大王,既然已经说出该杀的话来,想必西夏军中会有部分将领被杀了警告他人。 “大王不必心急,虽然辽军派了两万人于兴庆府外骚扰。但是这两万人并不算多,于各城并不能构成威胁。”野利仁荣道:“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宜在军中开杀戒。大王可督促后方诸军围剿这支辽军,若不能成再杀不迟。” “你说的有道理。”李元昊愤怒却也无奈,只得点头道:“命后方各军司,出兵围剿这支辽军。若是不能将之覆灭,便提头来见我吧。” 这个命令刚刚传到帐外,外面便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此时是谁带兵在营中纵马?”李元昊不由皱眉道。 然而除了马蹄踩踏声,紧接着传来了兵器碰撞声,还有人大声呼喝与惨叫哀号之声。 野利仁荣吓了一跳,“大王,这是有人冲我军营,还请立刻召集人马护卫!” 李元昊也听出不对,立时在亲兵们的护卫之下出了大帐。 只内暮色的西夏军营周边,已经燃起火光,还有一道道的浓烟升起。 “大王,有人从我们后方袭营!是辽军!”有人飞骑来报。 “是谁如此大胆!”李元昊怒不可遏。 第549章 一战成名 这支来袭的辽军,自然就是耶律重元所带领的那两万人。 他们这支辽军穿越了沙漠之后,便一头撞到了环州城的外围。 若不是环州城的守军关门快,只怕环州就已经丢了。 即使是这样,西夏的损失也并不小,被辽军焚烧了许多村镇和良田。 耶律重元带着人马,在环州城外搞了破坏,便扑到了兴庆府的外围。 在一通烧杀虏掠之后,耶律重元也没让手下的人休息,便杀奔了正在省嵬城外的西夏军队。 不是耶律重元不想让手下的辽军休整,而是深处西夏腹地,他们这支军队只要一停下来,便会被辽军从各个方向包围。 因此耶律重元和手下的将领们,便只能马不停蹄的奔袭。 辽军来的确实也快,与李元昊接着的消息,只不过是前后脚而已。 报信的西夏兵士听到自家大王喝问,急忙答道:“听说是辽国皇太弟!” “全军警戒,传我的命令,各军不得慌乱,各守其营!”李元昊让人去传令,试图稳住军营。 只是省嵬城中的辽军看到看西夏营中四处起火,还有一阵阵的喊杀声,却不明白怎么回事。 辽皇耶律宗真亲自带着宰相萧惠,登上了城头向着西夏军营方向张望。 “这李元昊,莫非是在用计,诱我军出兵?”耶律宗真皱眉道。 萧惠却是摇了摇头道:“依所见,这等火头可不少。而且观其人马之慌乱,似乎不象是计。” “不是计,那李元昊在搞什么鬼?将自己手下的兵士们这样折腾,怕是自己就崩溃了。”耶律宗真却是不想放过,“莫如我们派一队人马过去,给李元昊一个狠的。” “陛下,不可如此鲁莽。”萧惠急忙躬身道:“将士们都是我契丹勇士,他们的性命都比西夏人的高贵,希望陛下不要让我契丹勇士涉险才好。” 耶律宗真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萧惠的说法更加稳当。 正在此时,便看到一几名辽军的骑兵冲到了省嵬城下。 “陛下!臣等参见陛下!”城下的几名辽军,在马背上便对着城头上的耶律宗真躬身行礼。 耶律宗真懵了,“这几是什么时候出城的?” “这不是我们城中的兵马,是皇太弟的中路军!”城头上有相熟的指挥使,认出来城下的来人。 皇太弟的中路军?耶律宗真君臣一下子便炸了锅。 是个人就能联想到,对面西夏大营出状况应与皇太弟有关。城上诸人有生气的有皱眉的有高兴的,大家都不知如何来评价皇太弟了。 辽皇耶律宗真扶着城垛,对城下的辽军道:“可是皇太弟在带兵突袭西夏大营?” 城下的辽军,本就是耶律重元派过来送信。此时听到陛下动问,自然如实相告。 “派三万人出城,一同攻击西夏大营。”耶律宗真了解了情况之后,便立时下令。 省嵬城的城门大开,三万辽军冲出城外,从另一个方向,杀向西夏军的大营。 原本李元昊刚刚稳住的西夏军心,在两面夹击之下,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李元昊拔剑斩了一名从自己身匆忙跑过的兵士,却是无力阻止更多的人乱跑。 野利仁荣跟在李元昊的身后,焦急道:“大王,还是快点脱离险地吧。亲军们可护卫住大王速速回兴庆府,臣带人断后!西夏可以没有我野利仁荣,但不能不没有大王啊!” 李元昊从狂怒之中冷静下来,看向野利仁荣。 “不错,你说的有道理。”李元昊看着自己身边的百余名护卫,“我们回兴庆府,野利仁荣,你和我一起走。其余的人如果死在辽军的手中,一点也不可惜。” 西夏的军队彻底的乱了,李元昊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惨败的一天。 无法约束住西夏军队,李元昊只能与野利仁荣带人杀出一条路,逃回兴庆府。 其实也不是西夏军队不行,只是因为这几天为了向省嵬城的辽皇耶律宗真施压,西夏军队连续数日攻城早已疲惫不堪。 即使是这样,在耶律重元的突袭之下,还勉强可以抵挡。但是当省嵬城的三万辽军再扑过来两面夹击之时,西夏军队便招架不住了,心里防线也随之崩溃。 十万西夏军队,被辽军两面进攻,给打的抱头鼠蹿。 死伤了足有三四万人,被俘了一万余人,其余的都逃了个干净。 这一战直到后半夜,战场才安静下来,只有西夏大营中的残火燃烧。 耶律宗真亲自带着人从省嵬城中迎出来,迎接自己的亲弟弟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看到火光中的辽皇耶律宗真,立时跳下马跑了过去。 “臣耶律重元,见过吾皇。”耶律重元躬身行礼,志气昂扬道:“西夏大营已破,请陛下吩咐。” 耶律宗真看着自己的弟弟,这家伙如今也长高了些。 尤其让他没想到的是,耶律重元居然会带兵从李元昊后方突袭。 要知道从中路军那一方迂回,绕至李元昊后方,那可是七八百的路程。 “胡闹!”耶律宗真本想慰问弟弟,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喝斥,“谁让你带人马深入西夏腹地的?若是你这个皇太弟被西夏人捉了去,朕只能退兵!数十万大军,无数钱粮,岂可因你一人而误。” 耶律重元目瞪口呆,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刚刚大败了李元昊,怎么还挨训了。 “臣得到军情,听说吾皇这边西夏军势大,便想着替陛下分忧。情急之下,便力排众议带兵来了。”耶律重元虽然心中委屈,便是可不敢顶嘴。 看到弟弟的委屈样子,耶律宗真便有些神色复杂。当初母后要废了自己立弟弟为辽皇,还是弟弟跑来向自己告密,才使得自己先下手,将母后囚禁起来度过了危机。 也是从那时起,自己为了感谢弟弟,便立了他为皇太弟。 但那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耶律宗真如今非常后悔。所以对耶律重元,便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以弱其野心。在战场上,也尽量对耶律重元进行保护,已敛其野性。 可谁知道,这小子带兵沉入敌后迂回近千里,最后大败西夏之主李元昊一战成名。 只怕皇太弟的人望,还有势力自此大涨。 第550章 乘胜追击 辽皇耶律宗真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是这关系到自身的皇位传承,却是由不得他不硬起心肠。 “你擅自带兵来到左路,万一西夏军队突袭了你所驻守的地斤泽,截断我们的后路,你想过后果吗?”耶律宗真继续训斥道。 耶律重元自从被哥哥耶律宗真下诏为皇太弟以来,从来没见过哥哥如此疾言厉色过,一时便有些慌张。 “臣弟听说陛下为李元昊军势所逼,便心急战事,并没有想过太多。”耶律重元惶然道:“若是陛下不放心,臣弟这便立时带兵回返地斤泽。” 跟随耶律宗真出城的那些文武官员们,看到辽皇耶律宗真发火,谁也不敢出声。 虽然有人同情耶律重元,但是在陛下盛怒之时开口求情,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何况这是天家的家事,臣子们只不过是外人,哪里有插嘴的资格。 更是有聪明人已经看出来,这是辽皇耶律宗真对于皇太弟的忌惮,就更不能乱开口了。 耶律宗真也发现,周围一片安静,便不好表现的太过。 “唉,重元,你还是太过年轻。”耶律宗真面色缓和下来道:“虽然你有些不计后果,但是念在你心切朕的安危,便恕你无罪。只是你为中路主帅,却是要顾全大局,不可意气用事。” 耶律重元听到大哥语气缓和,便松了一口气,“是,臣弟以后不会再鲁莽了,定然会顾全大局。” “嗯,不管怎么说,今日大破李元昊的西夏军,也是场大胜。对我大辽来说,也是件大喜事。”耶律宗真脸上露出笑容,“传我命令,犒赏三军!” 说完,耶律宗真转头便走,并没有叫上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看着大哥的背影,心中却是由委屈变的有些生气。 自己不远千里跑来驰援,凭借快速的突袭击破李元昊大营,使之狼狈败逃。 可是结果呢,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称赞,反而换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斥责。 跟着耶律重元同来的那些将领们,看到皇太弟受到训斥,一个个都躲的远远的。 此时看到陛下已经离去,这才围了过来。 “皇太弟不必在意,陛下虽然训斥了皇太弟,也不过是关心于你罢了。”有人劝解道。 “是啊,陛下已经将殿下立为皇太弟,这是身家性命都可以交付的,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 又有人道:“陛下可能不知殿下有用兵之能,其实这是替殿下担心。” “殿下不必在意,我们跟着殿下打胜仗,这几日却是非常痛快!” 各个中路军的武官们,此时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有拍马屁的也有开解的。 其中更多的,则是真心佩服的。 原本这些武官们,跟着耶律重元固守坡斤泽都捞不到仗打,早就憋的快疯了。 而耶律重元却是出兵之时不听劝阻,让大家着实的捏了一把汗。 可是谁知道皇太弟用兵如神,反其道而行之,跨越数百里的瀚海大漠。带兵奇袭西夏大后方不算,更是兵贵神速,突袭了李元昊所在的大营,使之崩溃败逃。 这一路打下来,确实是痛快无比,更是士气高涨。原本大家敬佩的便是彪悍的英雄,对耶律重重元这等毛头小子就不怎么看得上。 就因为出身高贵,所以大家不得不服从。 但是如今看向耶律重元的目光之中,便带了一丝敬服之色。 虽然大家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大半都是出自真心话。 耶律重元勉强一笑,对手下的这些武官道:“好了,陛下已经不生我的气,我便没什么事了。大家一路跟着我都辛苦了,咱们一同进城吧。” 当晚辽皇命人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大宴群臣,但是耶律重元挨了训斥,却是赌气没有参加。 耶律宗真在酒宴上没看到耶律重元,脸上便露出不豫之色。这场大胜最大的功劳,当然是耶律重元的,但是耶律重元却不出现,便使得这酒宴有些尴尬。 在耶律宗真看来,自己的弟弟就是在给自己难堪。 兄弟两人之间,无形之中已经产生了一丝裂痕。 次日,辽皇耶律宗真点将,耶律重元才再次出现。 辽皇耶律宗真目光在众臣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到耶律重元,便顿了一下。 “重元,昨晚犒赏酒宴,为何没有过来,可是身体不适?”耶律宗真意似关切的问道。 “臣弟并无不适,只是与我同来的众多兄弟们一路奔波劳累十分辛苦,臣弟便去陪他们饮酒了,所以没能来与众位相公们一同宴饮。”耶律重元实话实说道。 这使得殿上的各位大臣们更是尴尬,耶律宗真也十分尴尬,皇太弟得胜是和将士们去喝酒了,而他们这些没功劳,却也腆着脸庆祝,不自觉便有些脸热。 辽皇耶律宗真心中却是心思已经转了数回,自己的这个弟弟不简单啊,居然已经学会收买军心了。若是假以时日,只怕不等自己传位给他,就要将自己的这皇位给夺了。 便是耶律宗真脸上却露出笑容,赞许道:“重元却是长大了,居然知道体谅将士们,真不容易,哈哈哈哈!” 殿中的辽国诸臣,看到陛下发笑,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好象耶律重元真的刚从个孩子长成了大人一般。 如此,倒也能掩饰大家的尴尬。 “臣弟以为,这些将士们跟随我奔波千里连番大战,实是相当不易。其中许多人,更是在这几日失去了朋友兄弟。虽然获得大胜,但是臣弟觉得还是亏欠他们。”耶律重元看出诸位大臣们似乎并无善意,便解释道。 耶律宗真摆了摆手,摇头道:“好了,这些人也都是有功之臣,不可不封赏。重元,你回去拟个名单来,为他们报功吧。” “是,臣弟遵命!”耶律重元不由露出喜色,大声应是。 而辽国的宰相萧惠,却是微微皱眉。 陛下的心思,他这位宰相还能看不出来吧。明里是要封赏这些人,暗地里怕是要剪除这些皇太弟的羽翼,使之成不了气候。 “陛下,臣有话要讲。”萧惠出列躬身道。 “卿家有什么话,尽管道来。”耶律宗真点头道。 萧惠拱手道:“元昊新败,一时间定然后方混乱,怕是短时间聚不起多少兵马。我大军乘胜追击,正当其时!” 第551章 大王好算计 宰相萧惠此时站出来,便是为了化解辽皇耶律宗真对于耶律重元的戒心。 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耶律重元着想,而是为了辽军着想。 如今辽军远离国土在异域作战,便不能有什么矛盾。否则的话,若是因为一些私心,而造成了辽军的损失,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宗真听到萧惠的话,不由郑重点头,“萧卿说的不错,昨夜元昊已经遁逃,我军是应该乘胜追击才是。从省嵬城去兴庆府,不过两百余里。若是我军够快的话,或许可拿下定州兵逼兴庆府!” “陛下英明,臣不才,愿为大军先锋,为陛下夺下定州府!”一名武将站出来拱手道。 此人名为萧孝友,乃是汉人,也是大辽的西北路招讨使。 “萧孝友勇气可嘉,朕便如你所愿。”耶律宗真点点头道:“给你三万人马,即时出发,朕会带领其余兵马徐行为你接应。希望朕到定州之时,你已经夺下城池。” 萧孝友急忙躬身道:“臣遵旨。” 耶律宗真再次看向耶律重元,“重元,我这里大军开拔,你便带上中路的人马返回地斤泽固守。中路相顾首尾,对我大军来说极其重要,切记莫要再鲁莽了,你可知道。” 看上去似乎耶律宗真在关切叮嘱,但实地却是反手又给耶律重元再扣了鲁莽的帽子。 对于这手段,耶律重元接触不多,却是无可反驳,只得应了。 很快,萧孝友便带着三万人马出发。 耶律重元也带着自己的两万人马,往地斤泽回返。 当耶律重元的这支人马出了省嵬城,军中的将领便有人不满了。 “殿下,明明击溃李元昊我们才是首功,为何追击之事不交予我们来做?”这名指挥使气的用马鞭给自己腿上来了一下,“半路让我们回去,这不是抢功劳吗!” 耶律重元不由皱眉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你想抗旨吗。话说回来,我们这支人马连续作战,这些时日已经疲惫,若是再去追击李元昊,也力有不逮。” 另一名指挥使,听了耶律重元的话便不忿道:“殿下,这是陛下偏心了。若是为了我们好,让我等在省嵬城多休整一日也是好的,哪里有让第二日便离开的道理。地斤泽那里并无战事,四面黄沙闷也闷死了。” 说实话,耶律重元自己也觉得憋屈。 但是他身为中路军主帅,这等事却是不能与手下们说。 “好了,官家如何说,我们便如何去做。”耶律重元道:“身为了臣子,如何能私下非议不公。而且我们中路军的位置也很重要,既然接应陛下的人马,还要接应右路军萧普达的人马,还是要尽快赶回去才是。” 从省嵬城回地斤泽,便不用再绕路,耶律重元这些人马,用了三日便回到了地斤泽的大营。 回到大营之后,耶律重元又过上闷的长毛的日子。自己带人打的李元昊抱头鼠蹿之事,却是无人可以诉说,这就太憋的慌了。 于是耶律重元想起,自己还有个笔友,宋国的安乐侯范宇。于是耶律重元便给范宇写了信,命人送到了商队郭掌柜处,由其转交。 然而在辽皇耶律宗真的这一路,萧孝友带了两万人马奔袭,却在定州城下损兵折将。 这也难怪,耶律重元已经带人从定州城外呼啸而去,而李元昊又败逃也从定州城经过。因此定州城早就做好防范,严阵以待。 当萧孝友的人马刚到城下,便被西夏的神臂弩给射了个人仰马翻。 萧孝友大怒,便命人强攻定州城。 在他看来,定州不过是座小城,里面定然不会驻扎多少兵马。 可是他却没想过,耶律重元两日前刚从这里经过,自然有围墙的西夏兵马过来。 就因艽孝友的一念轻敌,便使得前锋的两万人死伤超过了四千余人。 看出城中的守军不少,萧孝友只得退兵五里等待辽军大队。 而李元昊与野利仁荣逃回兴庆府后,李元昊大发雷霆之怒,斩了后方数员将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没有人负责,不死几个人,是过不去的。 事后李元昊冷静下来,对野利仁荣道:“原本还想给辽军施压,使之萌生退意,趁机以最小代价和谈。如今却遭逢败绩,实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大王,我们眼下虽然遭逢败绩,但是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野利仁荣道:“如今辽军正在攻打定州城,却是没能占到便宜。而我西夏腹地各军,如今正在勤王,兴庆府又聚起了十余万人马。” 李元昊不由皱眉,“辽皇糊涂,他死盯着我西夏做甚。却是放着宋国这等富而羸弱之国,不去征讨。难道我们还要打下去吗,若是再败,便连商讨的余地都没有了。” 坚利仁荣躬身道:“大王不必多虑,如今辽皇兵进定州,却是有些冒险了。如此一来,便将辽军的粮草运送又拉长了两百余里,实为不智。而且我军是守城辽军是攻城,我军有援军辽军无援军。高下相形远近有别,再加上以逸待劳,则我军必胜。” 李元昊想了想,心态便终于放平,“只挫败辽军,我觉得还不够。若是不使辽军吃个大亏,我心中的恶气难以平复。” “大王想要如何来做?”野得仁荣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果我命定州的兵马悄悄退出城外,你说那辽皇会怎么做?”李元昊嘿嘿笑道。 野利仁荣是文官,却是不解兵法,只得向李元昊请教道:“臣不知兵,还请大王明示。” 李元昊想到得意处,不由哈哈大笑,“那辽皇耶律宗真定会代兵入城,但是他会发现,定州城中并无粮草。在省嵬城时,我无法将之困于中,但是在定州城便容易的多。定州如瓮,这便是请君入瓮之计。” 野利仁荣立时马屁跟上,“大王好算计,这样一来,怕是辽皇只能坐困愁城等人来救。可是定州距兴庆府这样近,辽皇又被困,其余两路辽军怕是军心都散了,谁还能来相救?若是大王狠心,怕是辽皇都是大王阶下之囚。”” 第552章 大辽体面 辽军攻打定州吃了亏,萧孝友等来了辽皇的大队人马。 听说西北招讨使萧孝友攻城吃亏,耶律宗真也并没怪罪于他。 因为这本就是打的出其不意,但是西夏军队既然已经有了准备,就要另当别论。 “萧卿已经尽力,不必在意一时的胜负。”耶律宗真摆了摆手,“如今我们大队人马已经到来,便由不得一个小小的定州城碍事。将我军分为两批,轮流攻城,限三日克城!” 耶律宗真所带的人马足有十余万人,定州不过是座周长十里之城,哪里能挡得住。不过是在抵抗了一日之后,城中的西夏军队便弃城而逃。 虽然辽军的损伤不小,但是耶律宗真却十分高兴。 定州这里距离兴庆府不到百里,在这里站住脚,便对兴庆府形成了最直接的威胁。 辽军入城之后,耶律宗真便命人去清点城中物资。 很快便有大臣来报,“陛下,这定州城中的库存都已经被烧,显然西夏军临走之时,不欲给我军留下粮草。” 耶律宗真也并不在意,这种事在战事当中十分寻常。 “好了,这里距离省嵬城也并不算远,从后方转运过来便是。将士们这两日行军攻城,也已有些疲惫,可先休整两日。”耶律宗真吩咐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可使大军休息。”宰相惠急忙出列道:“我们已经占据了定州,相距兴庆府不过数十里,想必西夏君臣紧张之极。此时我军可派人直逼兴庆府的城下,以兵势乱其军心民心使其气沮。若是我军此时休整,定然给了西夏元昊调军守卫之心。” 耶律宗真听了萧惠的话,便有些不高兴。自己身为辽皇,已经说出来的话,你竟要让我收回,这皇帝的面子有点不值钱啊。 但萧惠是老臣,又是宰相,耶律宗真只得道:“那依萧卿之见,我军应该如何来做。” “臣以为,陛下可派兵直逼兴庆府城下,侦骑八面而出驱二百里,以探西夏援军之所来。”萧惠却是没注意耶律宗真的脸色,侃侃而谈道:“那兴庆府城高沟深易守难攻,若是直接攻打殊为不智,不若围而不打,集中我大军将其援军一一消灭。如此一来,西夏则必然国灭。” 耶律宗真哈哈冷笑了两声,摇头道:“萧卿的策略确实不错,只是我军已经深入西夏境内两千里,岂可如此冒险。一个不慎,便会陷入西夏各路援军包围。到那时便不是灭西夏,而是我这个辽皇,会被西夏所擒了。此策不可取。” 一句话,耶律宗真便将萧惠的建议给否决了。 只是辽军一方却不知道,西夏后方各军司的援军,早在耶律重元兵临兴庆府时便已经向兴庆府发兵。 过了这些时日,李元昊的手中又已经聚起了十余万人马。 当李元昊得知辽军已经占领了定州城,便冷笑起来。 此时不再是狼狈败逃之时的李元昊,他再一次带领大军从兴庆府出来,杀奔了数十里外的定州城。 原本辽军在城外,还留有三万骑兵,以防西夏来袭。 但是辽军刚刚经历了数日的行军与攻城之战,不但有些疲惫,也有些松懈。 李元昊先是命一路骑兵绕过定州城,堵住了辽军的后路,才让主力正面去冲击辽军在城外的骑兵。 耶律宗真在定州城中还没睡着,便听到城外一片人喊马嘶,喊杀声直冲云宵,兵器交击声更是杂乱无章。 他急忙起身招集大臣,询问情况。 萧惠匆忙跑来,对耶律宗真道:“陛下,我们中了那李元昊的奸计!这定州城应该是对方故意让出来的!如今城外的骑兵已经被西夏大军击溃,而我军的退路,也被西夏的兵马所阻。”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被西夏军给困在了城中?”耶律宗真大惊失色。 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竟然真的陷入了西夏大军的包围之中。 自己可是辽国的皇帝,如今中了李元昊的诡计,却是如何是好,耶律宗真一下子便慌了神。 “陛下,虽然我军被西夏军所围,但是想来西夏兵力也并不充沛。此时若是出北门,让大军杀出一条血路,还是可以退回省嵬城的!”萧惠建议道。 耶律宗真摇了摇头,皱眉道:“此时天色未亮,大军出城只怕会自想践踏。若是白日出城,还有几分希望。” 萧惠不由急道:“陛下,若是等到天亮,则李元昊必然从容布置。只怕那时再走,便不可能了。” “好了,你不必说了。”耶律宗真怒道:“当初逼迫攻打西夏,便是你极力主张,如今使朕陷于敌围之中,你还要乱出主意,你是想要害死朕才甘心吗!” 萧惠惊了,自己可是没有半点私心。但是陛下无能,却将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这个宰相身上,却是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整个人都愣了半晌,萧惠象是被雷劈中一般,人都有些傻了。 “臣……臣……”萧惠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耶律宗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便安慰道:“萧卿勿忧,西夏李元昊不敢将朕如何。他所图者,不过是自立称帝。只要我大辽肯与之和谈,应其请求,则可安然归国。” 我皇竟然如此没有出息,这是萧惠的真心想法。但是这话只能在心中憋着,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陛下所料不差,只要我军在城中按兵不动,想来那李元昊,定会派人请求和谈。”萧惠还能如何,只能是顺着陛下的话说,“这数月以来,我大军践踏西夏千里之地,若黑云压城,逼其不得不动倾国之兵以抗我大辽天威。想来如此长的时日,西夏国小财薄,以消耗无力。陛下只要稍给其几分颜色,我军便可安然而去。” 听到宰相在替自己挽回面子,耶律宗真不由大喜。 “对对对,萧狠不愧是我朝宰相,一眼便看到要处。”耶律宗真笑道:“若是西夏来使求和,便由萧卿与之周旋,务必不可伤了我大辽的体面。” “是,臣遵旨。”萧惠心中却不以为然,大辽体面?有你这样的皇帝,大辽哪来的体面。 第553章 开始谈判 心中腹诽,但萧惠也知道,陛下不肯冒险这就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定州城中的辽军,足足被困住了七八万人马。 就在耶律宗真与萧惠讨论之时,这些人马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种混乱情况之下,各个将领根本不敢出城迎战,城门被用最快的速度关闭。 等到天色大亮之时,耶律宗真登上定州城的城头看向城外。 整个定州城,已经被西夏大军包围起来。 辽军之中的众多武官员都变了脸色,这代表着辽国君臣,被西夏困在一座孤城之中。 萧惠跟在耶律宗真的身后,一言不发。 耶律宗真皱眉道:“萧卿,城中的粮草可供大军多久之用。” 辽皇的这句话一出口,其余的官员们顿时就觉得心跳都停了。 城中近十万大军,若是没了粮草,后果不敢想象。 “回陛下,城中的粮草,若是节俭一些,可供一月所用。”萧惠也没办法,这一个月是虚的,大家喝稀粥是能坚持一个月的。 耶律宗真点点头,“我军在城外也有骑兵,虽然败了,但是逃回后方亦可传信。想来,过些时日,便会有援军前来,诸卿不必惊慌。至少,我们还有这一座城可守,兵力也甚为充足。西夏若想攻下此城,也要看朕答应不答应。” 到了这个份上,耶律宗真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吹。 在城外的西夏军中,李元昊与野利仁荣正看着定州城。 “大王果然是妙计,那辽皇耶律宗真竟真的大意轻敌了。”野利仁荣十分的兴奋,“这可是大辽的皇帝,他若落在我们西夏手中,辽国怕是不敢再对我西夏正视。立此军威,大王称帝实至名归!”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没有这么容易,耶律宗真是辽皇,我们若是真的将他擒下,那才麻烦。你且想想,辽皇在我们手中,而若大的辽国还在。真到那时,怕是辽国与我西夏便成了死仇,攻杀连年不断。” 野利仁荣的眉头皱了起来,“依大王所说,这耶律宗真还成了个麻烦不成。” “不错,只有将他困在这里围而不抓,耶律宗真才对我西夏有用。”李元昊无奈的道。 对于耶律宗真,李元昊现在只要狠狠心,便可将这位辽皇擒住。 但他一想到后继可能发生的事,便头疼不已。 要知道,西夏的后面还有一个大宋,也在对西夏虎视眈眈。 若与辽国之间不尽快结束眼下的战事,怕是宋国对于西夏也会不利。 到那时,西夏被当世两个大国夹击,下场便不用说了。 “大王,接下来要如何做,臣都听大王的安排。”野利仁荣拱手道。 “可先将辽皇在定州城中困上几日,然后再传我的书信入城,邀其和谈,以期尽快结束战事。限期一月,便让辽军退兵。”李元昊看向野利仁荣,“你可能做到。” “这等情势之下,辽皇若再坚持攻打我西夏,怕是辽国诸大臣都不允许。”野利仁荣笑道:“耶律宗真的面子已经丢了一次,若是再被大臣们所反对,便要再次自取其辱了。大王所命,臣自当使之达成。” 过了数日之后,李元昊命人将自己给耶律宗真的书信用箭射进城。 辽军捡到书信不敢怠慢,立时便送到了野利仁荣手中,由他转交至耶律宗真的面前。 耶律宗真看到李元天的来信,不由哈哈大笑,“朕说什么来着,这李元昊怕是早就想要和谈。如今虽然西夏兵势占优,可是他们也只能与我大辽和谈。这等小国也只能如此苟且,否则早已灭国。” 萧惠躬身道:“陛下,眼下西夏军还在围城。陛下可先命李元昊退兵去围,以示和谈诚意。” “你这个主意不错。”耶律宗真不由赞叹道:“如此一来,那李元昊若真想与我大辽和谈罢兵,便不得不退去围城之军。否则的话,便是没有诚意,只不过是想要诓骗于我大辽。” 很快,耶律宗真的回信便送到了西夏大营中。 李元昊看了耶律宗真的信,被气的七窍生烟。这位辽皇真是脸大,竟要西夏无条件退兵解围。 野利仁荣也在场,跟着看了辽皇的书信。 他见李元昊气息难平,便劝解道:“大王眼中只有我西夏百姓,不得不与这辽皇虚与委蛇。为了我西夏百万生民,还请大王息怒才是。” “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心气难平。”李元昊不由哼哼着道:“明明是这辽皇带兵侵我西夏,往来交战伤亡无数。如今我西夏兵势居于上,这辽皇便要我大军后退解围,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王所说不错,不过我西夏还要防备宋国。那宋国对我西夏国土垂涎已久,如今又派了孤军深入瓜沙二州盘踞,其志不在小。”野利仁荣接着道:“因此,臣以为我西夏真正的敌国乃是西夏。” 李元昊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还要先让辽国退兵才是。这数月以来,我西夏损失无数,都要从那宋国身上找回来。若不是宋国的那个安乐侯,辽国何至于一再逼迫我西夏。待将宋军击败,便要让宋国交出安乐侯!” 虽然君臣两人说的热闹,但是围城的西夏军队却是开始缓缓后撤,给辽皇耶律宗真解了围。 耶律宗真没有立刻带着自己的军队回撤,而是继续守在定州城中。 对方刚刚撤围,自己这个辽国皇帝便要急忙逃走,那岂不是太过没面皮。 而且自己要求西夏撤围的前提,便是与之和谈。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辽国自己的损失消耗也不少无力再战。不光是李元昊有了与辽国罢战之意,就是辽皇耶律宗真,也有了停战退兵的意思。 现在双方拿腔拿调的,不过是互相给对方面子,最后好尽快促成和谈。 就在西夏解了围之后的第二日,野利仁荣带着李元昊的意思,还有数名西夏官吏,来到了定州城中。 迎接野利仁荣的,便是辽国宰相萧惠。 双方寒暄之后,便相对而坐,开始谈判。 第554章 还是不甘心 野利仁荣面带笑容,看向对面的辽国宰相萧惠。 萧惠也看着野利仁荣,西夏占据着优势,野利仁荣的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虽然定州城外的西夏大军已经撤了包围,但是这是在兴庆府不远,各军司的援军越聚越多。 若是再开战,经历了被包围一次的辽军,无论是兵力还是士气,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萧相公,如今我西夏与辽国之间,已经鏖战数月之久。两国各自死伤无数,而久战之下,对于两国百姓亦是极大的损失。如今辽军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回,想来大家再打下去,最终吃亏的不会是我西夏。”野利仁荣笑道:“我家大王精研佛法心具仁念,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知百姓疾苦,怀兵士之艰辛。因此,特命我前来与贵国讲和。” “想必辽国上下,对于自身所处境地,已经有了深刻了解。若是再战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野利仁荣笑着道。 萧惠当然知道,但是辽国乃是当世大国,颜面是坚决不能丢的。 “野利兄说的不错,我皇携雄兵百万渡河而来,虽攻略千里之地,更心怀天下百姓。西夏元昊虽有不臣之心,但是西夏百姓亦为我皇之臣民。”萧惠淡然道:“我皇虽有罢战之意,但与战局无关,实乃体谅藩国臣民。今日元昊既然派你前来祈和,亦是西夏之幸。” 野利仁荣的鼻子差点气掉了,辽国被打的和钻洞狗一样,还在这里摆上国的架子吹牛叉,太不要脸了。 但是正如大王所说,辽国是大国,西夏没能力去灭亡对方,便不能擒杀对方的皇帝。 因此,野利仁荣的态度就要有所收敛,可以强硬但决不可傲慢。 “萧相公此言差矣,就眼下来说,以辽国攻入我西夏千里之地烧杀无数,本不应给辽国留半分情面。若非我家大王念在与辽皇有姑舅之情,只怕定州之围便不会解。”野利仁荣冷笑道:“辽国虽大,但是辽皇并非辽国先皇独子。若是辽皇为我西夏所执,想必大辽定会另立新君。” “既然两国和谈,那便谈个清楚明白。”野利仁荣手指轻轻的叩在桌面上,“我家大王虽有优势,却不欲与辽国交恶。所以向辽国提出五个条件,其一,限期一个月,从我西夏撤兵;其二,西夏与辽国订立盟约,互为兄弟之邦不相侵犯;其三,两国于边境开展互市;其四,允许辽国党项部,自由回归西夏;其五,赔偿我西夏白银三十万两。” “以眼下局面,若无我家大王首肯,辽皇岂能安然离开西夏?”野利仁荣道:“如今只提出这四个条件,已是相当优容。若是辽皇答应,则双方罢战休兵。若是辽皇有所异议,便要看我家大王答应不答应了。” 萧惠一点意外也没有,要是辽国占据了上风,只怕提出的条件绝不止此。 “野利兄,你所提出的这五个条件,太过苛刻,吾皇陛下是决然不会答应的。”萧惠微微摇头道:“西夏本为我大辽藩属,而辽皇又厚待元昊,甚至将宗室之女兴平公主下嫁于元昊为妃。而元昊却忘恩负义,妄图阴私称帝以谋不臣。所以,这第二条便不可能。以我大辽之万里疆域千万臣民,如何是西夏这等小国可比,谈什么兄弟之邦,简直可笑。” “萧相公,我西夏与辽国既然要和谈罢战,便须防微杜渐,以免日后互有龃龉再生战事。”野利仁荣皱眉道:“订立盟约,互约为兄弟之邦,便是专为此而设。宋国在三十年前,与辽国先皇圣宗陛下,不也订立了盟约,互为兄弟之邦吗。” 萧惠哈哈大笑,“我朝先萧太后与先圣宗陛下,提兵数十万,兵逼澶州城下,宋国举国震怖,其真宗皇帝大恐之下,以岁赠十万白银十万绢帛祈和。正是如此,先皇圣宗陛下才应其祈求,而订立盟约。如今西夏祈和,亦要依循此例,赠我大辽岁币吗。如今亦可,我这去便禀明陛下。” 说着,萧惠便要起身而去。 野利仁荣后悔不已,好好的自己拿宋辽之间的澶渊之盟为例,这真是自己找不痛快。 而这萧惠也是个猾头,居然说完便走,要将此事订死,实是无赖的很。 “若萧相公无和谈之意,那便当野利仁荣没有与你相谈什么罢战之事。”野利仁荣冷笑,也站起身来,“我西夏虽然国小力弱,无法反攻至辽国五京。但若是在我西夏国土之上,我西夏上下,有绝对把握使之来得去不得!告辞!” 说罢,野利仁荣往门外走去。 萧惠一把拉住野仁荣的衣袖,笑道:“野利兄何必如此容易动怒,刚刚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你当真了。两国和谈之事非同小可,但过于紧张亦非和谈的气氛。还请回坐,大家放轻松些才是。” 野利仁荣半推半就的被萧惠推回坐位,看向对方道:“萧相公也知和谈之事非同小可,这等玩笑也是可以随便开的?若是萧相公没有诚意,我西夏何如再与辽国一战。是和是战,仅凭萧相公一言而决。” 两人都是政治老手,比智商比不要脸,互为两国的翘楚。条件也提了,戏也演了,剩下的便是真正的进入谈判阶段,要认真考虑对方的要求。 萧惠看了野利仁荣一眼,缓缓坐回自己的坐位,略一沉思,才开口道:“野利兄所提出的五个条件,只有一三四,这三个条件我可以现在便答应。但是第二第五两个条件,我恕萧某不能替我皇做主。” “订立盟约,互为兄弟之邦,兹事体大。而让我大辽上国,向西夏赔偿三十万两白银,则更是毫无希望之事。两国鏖战数月以来,我大辽花费亦甚巨。不管有没有这些银钱,都不会答应此事。” “若西夏逼迫甚急,我亦可回复野利兄不必再谈。我大辽若是折了颜面,不管大辽是谁在位,皆会与西夏不死不休。非有一国覆灭,否则当无了局。”萧惠此时讲话斩钉截铁很有力度。 野利仁荣哈哈一笑,“萧相公果然是能替辽皇做主的,我西夏的这五个条件,你还是询问一下辽皇的意见,今日便到这里,我明日再来拜访就是。” 在野利仁荣看来,现在辽国已经答应了三个条件,其实已经达到了最低目标。但还是不甘心,便再拖几日再说。 第555章 怒火万丈 野利仁荣回到西夏大营之中,便将今日与辽国宰相萧惠谈判的过程汇报给了李元昊。 听远野利仁荣的话,李元昊只是不断的冷笑。 “辽国君臣眼看就要一败涂地,却还想要保持上国的体面。”李元昊面露嘲讽之色道:“保持体面也不是不行,赔偿可以不给,但是约为兄弟之邦不可松口。若是不能答应这一条,便是还未认可我称帝之事,岂能容耶律宗真说走便走。” “臣明白了。”野利仁荣点头道。 而在定州城中,萧惠也向耶律宗真汇报了谈判经过。 耶律宗真听完皱眉道:“这五个条件倒也不算过分,只是我们大辽也没钱赔他,这第五条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若说约为兄弟之邦,不过是个名分而已,却没什么关系。” 萧惠早知辽皇的选择,对此毫不意外。 “陛下说的对,此事便交给臣来办就是。”萧惠躬身道。 西夏与辽国双方,接下来的数日,便敲定了谈判大致方向。 辽国答应西夏提出的前四条,但是最后的第五条赔偿,却是说什么不肯答应。 野利仁荣却不松口,揪着赔偿之事在其他的各项条件上找便宜。 直谈了七天之久,才算将和谈之事谈妥。 按理说两国和谈只用了七天时间,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用了这么短时间,便平息了两国的争端,这是因为辽皇不断催促的结果。 每在定州城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若说辽军大队人马护送辽皇后退,却又怕在和谈并没结束之前,西夏会派人马半路埋伏。 和谈结束后,李元昊拿着两边的起草的最后条款,看了一遍便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与辽国战事既已完结,宋国对我西夏来说,又有何惧!”李元昊信心十足,根本看不起宋军。 “大王,我西夏与辽国约为兄弟之邦,还须大王与辽皇会盟。如此,才算是正式结下盟约。”萧惠道:“臣已经命人,在定州城外三里之地,搭下高台。介时可请大王与辽皇共登高台钦定盟约,如此便可盟约礼成。” 李元昊冷笑道:“好,你安排便是,只不知耶律宗真有没有胆子来。” 事实证明耶律宗真还是有胆子的,结约当日在高台与李元昊相见,斩白马立下盟约。 这盟约没什么实质内容,并没有互相帮扶攻守的条款,除了提出互不侵犯,主要就是辽国对于西夏地位的一种承认。 至少在辽国这一方,在法理上便为西夏称帝创造了合法条件。 立约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便结束了这等盟约仪式,这等匆忙的过程前所未有。 当天午时,大队的辽军从定州城出发,纷纷向北退去。 半月之后,耶律宗真所部与耶律重元所部汇合。 耶律重元迎接拜见耶律宗真,便赶忙问候道:“陛下前方失利,臣弟在后方甚是急切。本欲提兵往救,岂知兵到半途,便收到了辽夏和谈之事,这才松了口气。臣弟以为,陛下与西夏和谈是件好事,此事实是为我大辽百姓着想,使之免去了许多负担。若非陛下圣明,我大辽的将士们,怕是还在望乡而叹吧。” 自上次被耶律宗真训斥,耶律重元见到辽皇耶律宗真便有些小心。这次更是刻意讨好,替辽皇开脱。 可是这些话听到了耶律宗真的耳中,便成了一种讽刺。 好似是在指责耶律宗真大意无能,与耶律重元深入敌后大败元昊相比,更是不堪。 耶律宗真不对比还好,越对比便越是感觉自身显得无能,且没有皇帝威仪,越是觉得有些不安。 倒是耶律重元一直没在战场出手,一出手便十分亮眼,转战千里屡败敌军。在耶律宗真想来,耶律重元已经被封为皇太弟,再有这等英武事绩,便有明君之象。 于是耶律宗真便有了很大的危机感,看着耶律重元极其厌恶。 “重元,若非是你给了李元昊诈败的机会,朕如何会中了他的奸计?”耶律宗真本想随意应付一下便好,但是却鬼使神差的将责任推到了耶律重元的身上。 本来这是迎接耶律宗真,周围尽是军中将领与朝中大臣。大家听到了陛下的话,也都露出吃惊之色。 耶律重元看到自己兄长冰冷的眼神,不由全身发抖。 “臣弟,不敢。”耶律重元急忙躬身道。 “你不敢?”耶律宗真呵呵冷笑,“朕立你为皇太弟,便是念在兄弟之情,打算将来让你接位的。但是朕却觉得,你有些等不及了。” 耶律重元吓坏了,自己大哥这是要疯啊。 他急忙跪倒,“陛下明鉴,臣弟若有这等心思,便叫臣弟五雷轰顶化为焦炭扬灰而死!” 西北招讨使萧孝友看到情况不对,急忙出列道:“陛下息怒,皇太弟并无阴谋暗害陛下的心思。他若有这等心思,当初便不会揭发太后了。皇太弟乃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臣望陛下兄弟和睦莫要迁怒之。” 没人劝的话,耶律宗真或许还会自己找个台阶。现在有人劝阻了,耶律宗真不由更是怒火升高。 “哦?你的意思,重元当年便可被母后立为皇帝。如今朕斥责于他,反倒是朕的不是了?”耶律宗真面色不善的道。 萧孝友心中一紧,急忙躬身低头道:“臣非是此意,臣只是希望我皇重新振作,莫以一得失而论成败。此次虽因不利,与西夏结下盟约,但是我大辽亦未吃亏。相对来讲,倒是西夏被我大军践踏千里之地,其民流离失所,西夏国库亦应消耗一空,已经伤筋动骨。经此一役,西夏十余年也恢复不过来。” “反观我大辽,人多地广,虽消耗不小,却是尽可负担得起。若是西夏做的过了,我大辽可随时再次讨伐之。”萧孝友拱手道。 萧孝友自以为聪明,想要叉开话题。 可是辽皇耶律宗真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去。 而且这可恶的家伙,还要自己振作起来。 自己没病,为什么要吃药?这下子更是怒火万丈。 耶律宗真冷着脸道:“来人!耶律重元勾结西北招讨使萧孝友窥视帝位,私下结党意欲谋害于朕” 第556章 满怀恶意 亲兄弟刚一见面,辽皇耶律宗真就要将自己的亲弟弟当成出气筒。 而且这个理由,让许多文武官员都头上冒冷汗。 窥视帝位,这个罪名可是太大了。 谁敢开口求情?萧孝友就是前车之鉴。陛下的马屁紧拍慢拍,还是拍到了马脚上,出头劝阻怕是嫌命长了。 辽国的宰相萧惠此时却出列道:“陛下,皇太弟勾结西北招讨使图谋帝位,此事非同小可。臣以为,只凭两个人是不敢这样做的。想必还有其余同党,请陛下下旨,清查耶律重元的其余同党,凡有往来亲近者一应下狱待查,若无嫌疑再行释放。如此,才可免于其同党为乱!” 耶律宗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惠打断,本来有些不满。但是听到萧惠的话,竟是赞成自己的意见,心中立时便很是舒服。 由于此次在西夏元昊手中吃了亏,不得不签订了城下之盟,虽然没多少实质的损失,但是这帝王的脸可都丢尽了。 因而耶律宗真变的很不自信,不但疑神疑鬼,脾气也变的有些暴戾。 此时萧惠出面肯定其行为,等于给耶律宗真吃了定心丸,觉得自己做的不算错。 所以他看向萧惠的目光,便也觉得很是顺眼。 “萧卿,你说的不错,此事确是关系重大不可轻忽。若非卿家提醒,朕险些疏漏此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便由你来查证其同党就是。”耶律宗真脸色缓和,对萧惠笑道。 萧惠急忙躬身道:“臣遵旨,定不辜负陛下圣意,一定要让这些宵小钻营之辈授首!” 辽国在场的文武官员们,看向萧惠的目光都不对了。这位宰相大人真是狠辣,竟然借此机会伸手,统揽大权,岂非是人人自危? 尤其是与萧惠有过节的一些官员,更是心中瑟瑟。 萧惠转身,向耶律重元拱手道:“皇太弟,对不住了,请你受些委屈吧。来人,将耶律重元与萧孝友两人拿下,分别看押。若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耶律宗真看到萧惠如此得力,不由笑着点头,这才有种权威重回自身的感觉。 辽国大军左路与中路汇合,兵力达到十五万人,皆宿于地斤泽畔。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皇太弟耶律重元曾带领过的中路军,与辽皇的左路军两营相距了三里远近。 当晚,耶律宗真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便再次召见萧惠。 “萧卿,你觉得今日朕做的过分不过分。”耶律宗真有些迟疑的问道。 萧惠左右看了一下,只有辽皇身边的内侍在侧,除此之外并无旁人。 “陛下,臣为辽国宰相,乃是陛下辅陛之臣。无论陛下做是对是错,臣之责任皆应支持陛下所为。”萧惠拱手道:“而且,陛下为一国之君长,臣哪里有资格来评论陛下之对错。臣只知道,陛下行事果决,这就够了。” 虽然萧惠没有拍马屁的话,但是这种实话却是耶律宗真最喜欢听的。字字句句都将自己这个辽国皇帝放在前面,说明萧惠还是敬重自己这个皇帝的。 “萧卿此次远征西夏有功,一力主持和谈,使我大辽损失极小。待回京之后,朕定会加封于你。”耶律宗真笑道。 萧惠急忙摇头,“臣是辽国宰相,这些事情理应由臣来做。难道还要陛下亲为吗,那岂是为臣之道。陛下不必封赏于臣,臣世受皇恩礼遇极隆,已经知足了。” 耶律宗真抬手指了指萧惠道:“你啊你,不必如此小心。你我君臣患难与共,朕所信任之人非你莫属。对了,今日虽然将重元与萧孝友拿下,却为何不将重元的手下将领也及时拿下。” 萧惠急忙道:“陛下,欲废皇太弟,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中路军大军在侧,若擒拿其将领,恐军心不稳易生哗变。即使强行为之,亦恐中路军惶恐士卒逃散。不如暂缓为之以安其心,待陛下回转京城再行安排才是。到那时,已是在我大辽境内,即使军中有些不满,亦不足为患。” “还是萧卿心细,此事便由你来安排便是,莫负朕望。”耶律宗真甚是满意的点头道。 从辽皇的大帐之中退出来,萧惠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帝王军帐,不由摇了摇头,便在亲卫的陪同之下,向后营行去。 在左路军的后营,有两个帐篷被孤立出来,其中分别关押的是耶律重元与萧孝友。 萧惠看到两顶帐篷都亮着灯,便先去了耶律重元的帐中。 耶律重元两手抱着后脑躺于毯上,见到萧惠进来也不理会。 “皇太弟可还安好,晚上的饭食可还满意?”萧惠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反而笑问道。 “萧相公明知故问,陛下今日如此对我,想必就是你这等小人在搬弄是非。”耶律宗真冷冷的道:“若非陛下身边尽是你这等人,陛下何故不念兄弟之情,将我软禁于此。” 萧惠听到耶律元的话,便收了笑容,“皇太弟真的如此以为吗?若是这样,我便无事了,告辞。” 耶律重元听出萧惠似乎话里有话,便急忙起身,拦在了萧惠的面前。 “萧相公的意思,莫非陛下还有其他的意思不成?”耶律重元急忙问道。 “皇太弟将陛下当兄弟亲人,可是陛下却觉得皇太弟威胁到了他的皇位。陛下与你的生母,都被囚于先帝之陵寝,陛下对你又念多少亲情?人道天家无情,真是一点不错。我希望皇太弟能看清一些,莫要再如此重情。杀身之祸,已是不远矣。”萧惠的话,却是直指本质。 耶律重元象是被雷劈了一般,露出不可置信之态,“怎么可能,陛下向来待我亲厚,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杀我的!” 萧惠叹了口气道:“皇太弟带兵迂回敌后千里,屡败西夏之后,又大破元昊大军,已经遭了陛下之忌。而陛下又急于显能,反中西夏的奸计,被围于定州城中,不得不与西夏罢战立盟。两相对比便显陛下昏聩无能,怕是对皇太弟已经起了杀心。” 耶律重元听完这些话,便想起在省嵬城时,自己刚刚大胜便遭陛下喝斥,次日更是再受刁难。 而今日自己前去迎接,陛下不由分说便以窥视帝位的理由,命人将自己拿下。 这一步步所为,实是满怀恶意,而自己尚在梦中。 第557章 李元昊来了 耶律重元此时才惊醒,陛下已经不将自己当兄弟,而是当成了叛逆。 他看向萧惠,面上带出惊慌之色。 “萧相公,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话!”耶律重元道:“我与陛下乃是同胞兄弟,难道他会对我下这等毒手?” 萧惠面色沉冷,看着耶律重元道:“此次远征西夏,乃是我看出元昊有称帝之野心,才极力主张。只是这数月以来,虽有小胜,却并不能将西夏覆灭。而陛下在定州城下,与元昊结城下之盟,是我与野利仁荣和谈。且国力虚耗兵士伤亡疲惫,我大辽实已无力再战。此次回京之后,必然会举朝物议有许多不满之声。若有人为此负责,以陛下心性,我这个宰相怕是逃不掉的。至于陛下会不会对皇太弟下毒手,皇太弟想必自己已经想清楚了。” 耶律重元冷汗涔涔,“你说我清楚,我怎么会清楚,还请萧相公解说明白!” “殿下应该知道,陛下已经当着众臣说出殿下窥视帝位,此语便不可更改。即使不杀殿下,也定然是将殿下囚禁终身的结果。此等结果,只须看太后的下场便知。”萧惠淡然道。 “……我、我要怎么办?”耶律重元终于问出这句话。 萧惠压低声音道:“陛下所做所为倒行塑失,已经失了明君之相,所谓失道寡助得道者多助,当劝其退位让贤于殿下。” 耶律重元不由苦笑道:“如今我身陷囹囫,说什么劝陛下退位让贤,这不是找死吗。陛下大权在握,本就对我不满,什么都无从谈起,莫不是萧相公拿我消遣不成。” “殿下,外面的护卫皆是我安排的人,只要殿下从这里出走,便可无忧。”萧惠笑道:“陛下因为防备殿下所带领的中路军哗变,所以命耶律成为中路军监军,在三里外扎营。只要殿下回到中路军的营中召集众将,将耶律成斩杀,便可兵谏陛下迫其退位。” “兵谏!”耶律重元看了萧惠一眼,却看到对方点头。 原来是这么个劝法,耶律重元思前想后,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若是不拼死一击,怕是最后自己的下场生不如死啊。 “殿下,以你深入夏境转战千里之能,带领中路军,当能大败陛下手中的人马。到那时,可将陛下囚禁,并将太后迎回宫中。有太后下懿旨,殿下登基则名正言顺。过得些时候,陛下抑郁忧愤而亡,殿下大位便稳如泰山无可动摇了。”萧惠拱手道。 耶律重元此时并没被萧惠的畅想所麻醉,而是皱眉道:“陛下手中的左路军可是十余万人,中路军只有五万人,即使击败了陛下手中人马,又如何保证能将陛下留下。除非萧相公在左路军中还有安排,否则希望不大。” 萧惠笑道:“什么都瞒不住殿下,旁边帐篷中的萧孝友,乃是西北招讨使,他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萧孝友?萧相公已经与他商议好了?”耶律重元问道。 “殿下放心,我虽未曾与之商议,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萧惠道:“萧孝友之兄萧孝先,曾为太后所器重,只是太后欲废陛下之时事机不密,才功败垂成。自此,萧孝先便倍受陛下打击,虽居高位却无实权。而今孝友又被陛下以谋逆之罪囚禁,他不助殿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耶律重元松了一口气道:“那便要劳烦萧相公了。” “此事岂敢让殿下称烦劳,过了今晚,我当改称殿下为陛下。”萧惠躬身道:“臣这便去与萧孝友商议,臣告退。” 萧惠在耶律重元面前称臣,这使得耶律重元既紧张又兴奋。 若是此次兵谏成功,自己便可身登大位。之前萧惠说到太后废耶律宗真事机不密,耶律重元极其尴尬。当初泄露太后欲废帝之人,可就是耶律重元自己。 想想自己原来的作为,实在是傻到家了。白白拱手让出帝位,如今被拿捏的几乎生死两难。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搏一搏,要亲手将自己的帝位拿回来。 很快萧惠便带着萧孝友回到了耶律重元的帐篷之中,三人商议了一些兵谏的细节。 午夜时分,耶律重元便与萧惠一同离了左路军的大营,在萧惠的亲卫护送之下去了中路军大营。 耶律重元带着左路军转战千里,连场胜仗,如今在中路军中的威望无人可比。 再加上今日陛下的作为,使得中路军的辽军将士分外气愤和惶恐。 耶律重元一到中路军的营中,便召集诸将,齐聚中军大帐。命人将监军耶律成绑了起来,一刀剁了脑袋。 在耶律重元的示意下,萧惠将当晚的计划讲与诸将。 有耶律重元带头,这些将官们自然是无不从命。不说大败李元昊已经让他们有了兵谏必胜的信心,就是那从龙之功,也是激动人心的。 “四更时分,我军悄悄出营。待至离左路军大营一里之处,便可开始进攻。”耶律重元道:“一是要放火烧营,以乱其军阵。二是要大呼元昊来了以乱其军心。其阵既乱其心恐怕,则我军必胜!” 耶律重元的战术十分简单,但是却也非常直接。 萧惠在一旁听着,都不由连连点头。若是这样耶律宗真还能翻盘,那就是他们这些人该死了。 到了四更天的时候,左路军的大营外便响起轰隆隆的马蹄践踏之声,如同雷鸣一般震动地面而来。 左路军的大营营门被里面的人打开,耶律重元手下骑兵当先手持火把冲入营中,四下放起火来。 更分出两队人马,包抄向大营中的中军大帐。那里是辽皇耶律宗真所在,只要将其擒拿,便大局已定。 随着耶律重元手下大喊李元昊来了,左路军士气便一落千丈毫无抵抗之心,纷纷逃散。他们在定州城时便吃了大亏,对于西夏军队已经生了畏惧之心。如今被偷营,更是没有半点战意。 耶律宗真听到李元昊前来袭营,不由怒骂李元昊不讲信用。但心中惧意,却也涌了上来。 虽然口中骂的厉害,他却命人召集亲军护卫,预备马匹准备逃走。 可是却迎面被一队人马拦住,不肯放行,为首之人正是萧孝友。 “陛下,敌军夜袭之时,诸军苦战,陛下岂有弃诸军而走之理。”萧孝友立于盾阵之后开口指责道。 大宋安乐侯 第558章 将皇兄请下来 萧孝友这一问实在是刁钻,等于一把就撕开了耶律宗真的假面具。 身为辽国皇帝,却没有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心思,有了危险只想逃命,这就实在是太过让人寒心。 原本萧孝友一方的辽军,对于拦住了自家皇帝的去路,还有些惶恐不安。 但是听了这句问话,大家看向耶律宗真这个皇帝的目光,便显露出些许不屑来。 耶律宗真回头看了一眼喊杀声传来的方向,对萧孝友惊怒道:“是谁将你这个逆贼放出来的!你们意欲谋夺朕的江山,如今竟敢指责朕的不是!” “陛下身为辽皇,却向西夏轻启战端,并无周详计划,实为好大喜功。”萧孝友此时却感觉很是痛快,白天被耶律宗真训斥之时的窝囊,当面报复了回来,“然而皇太弟大破李元昊,却遭陛下一再训斥,此为妒贤嫉能。陛下中了西夏奸计,被逼签下盟约,此为昏聩无能。归途之中,陛下随意迁怒,诬陷皇太弟与臣有谋逆之心。想必陛下败于西夏,也定是认为臣等没有尽力了。陛下既无担当,又无自知之明,臣请陛下退位让贤,虚位以待明主。” 不说萧孝友的麾下将士,就是耶律宗真手下的亲军们,也有人动摇了。辽皇做的这些事,大家基本都是亲眼所见,无法抵赖。现在想来,辽皇耶律宗真的作为,确实不怎么样啊。 耶律宗真听了萧孝友的这番话,不由得羞怒交加。人家说的一点没错,这些事情没有半句假话。 “萧孝友,尔等既然谋反,还要污蔑于朕,实是其心可诛。”耶律宗真虽然惊慌,但这些罪名是坚决不认的,“你现在下马受缚,朕可饶你不死。否则的话,定要将你满门抄斩。” 这话以前有威力,但是如今对于已经露出反意的萧孝友来说,就是个笑话。 “臣的人就在这里,陛下要臣的人头,请自来取。”萧孝友看着耶律宗真淡然道。 “来人,大家给我冲杀出去!回京之后,赐千金!官晋三级!”耶律宗真几乎是吼着道。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使人数不过上千,但辽皇的亲军中有人喊了一声,便挥舞着手中兵器冲向了萧孝友的队伍。 只是萧孝友早有准备,当即后退了一步下命令道:“放箭!” 立时一片箭雨,便将耶律宗真冲出来的那些亲军给覆盖了。 转眼之间,这些亲军便死伤了近半,剩余的冲到对方跟前,也被轻松解决。 耶律宗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亲军居然如此没用。他目光逡巡,打算从侧面绕路而走。 但是因为有萧孝友在前阻拦,耶律宗真已经没有了逃走的机会。 两队人马从后方包抄过来,将耶律宗真与其亲卫全部包围到了中央。 来的正是耶律重元,此时看到耶律宗真没有跑掉,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皇兄,此时山穷水尽,还请皇兄下马就缚吧。”耶律重元拱手劝道。 耶律宗真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麾下十几万大军,竟然就这样被瓦解了。到现在为止,他都没看到一次像样的反击,基本上碰到叛军都是一触即溃。 此时面对耶律重元,耶律宗真既羞且怒,更是惶恐不安。 “重元,你为何要背叛于我!”耶律宗真怒声叫道。 耶律重元听到耶律宗真的问话,叹了口气道:“皇兄,当初太后欲废皇兄,是我向皇兄报信。虽然皇兄封我为皇太弟,我也没有登基为帝的打算。否则的话,你我不过相差数岁,我何必坏了太后计划。” “但让我心寒的是,皇兄如今对我喊打喊杀,罪名竟然是窥视帝位,这实是可笑之极。”耶律重元沉声道:“既然皇兄如此不给我留活路,那我也无可选择,索性便如皇兄之意,这便反了吧。” “你、你、你简直大逆不道!”耶律宗真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有愧,但也真的是羞怒交加。 “皇兄,讨伐西夏这数月,我并无些许建树。只因心急西夏侵攻皇兄甚急,便有心出力为皇兄解脱困局。这才带兵深入敌后转战千里,最后一举击溃李元昊十万大军。只因我有了这些小小的功劳,皇兄便对我有所忌惮,直到归途相见,更欲除我而后快,实是令人齿冷。”耶律重元盯着耶律宗真道:“请皇兄下马就缚退位让贤,否则今日刀兵无眼,皇兄若死于非命亦是一样。” 这话就很直接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就弄死你。 辽皇耶律宗真此时族眼四顾,发现就连自己身边的亲军,都对自己目光躲闪,已是众叛亲离。 此又有一小队人马过来,却是以辽国宰相萧惠为首。 “萧卿,快来救朕!”耶律宗真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脸上又露出一丝希望。 但是很快脸上的希望亦成了绝望,他看到萧惠在向耶律重元行礼。 “老臣来的晚了些,不过耶律宗真没能逃走,足见上天眷顾殿下。”萧惠对耶律重元道。 耶律宗真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彻底明白过来,耶律重元与萧孝友能被放出来,也只有萧惠能作到。此时再傻也知道了,今日谋逆之事,萧惠定然是主谋。 “萧惠老贼!你居然也在阳奉阴违意图谋害于朕!”耶律宗真气的全身发抖道。 “耶律宗真,事已至此你还执迷不悟吗?”萧惠苦笑道:“一路走来,皆怨你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不便招致败绩,受辱于西夏,更是刻薄寡恩待臣下如走狗,视将士如鹰犬,更是污蔑皇太弟与萧孝友这样的忠良干城。一将无能,则累死千军。国君无能,则死一国。” “恳请陛下退位让贤于皇太弟,使我大辽延续盛世可好。”萧惠苦口婆心的道。 这些话看似在苦劝,但实际上等于是历数耶律宗真的罪状。 耶律宗真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象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坐在马上不动不语。 “你们这些亲军,还不将陛下请下马来。”萧惠对耶律宗真身边的亲军们喝斥道。 “去几个人,将皇兄请下来。”耶律重元对手下兵士吩咐道。 第559章 宁愿长不大 得到了耶律重元的命令,立时便有两名手下兵士下马,向耶律宗真走去。 这两名兵士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却是使得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耶律宗真身的亲卫,手中的兵器也握的紧了,都死死的盯着靠近的两名兵士。 而耶律重元身后的辽军将士们,和萧孝友的麾下人马,则已经纷纷搭上了弓箭。 只要一个不对,双方便是一些死战。 但是耶律宗真身边的亲卫不过千余人,被团团包围在中间,根本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耶律宗真长叹了一口气,自行下马,对身边的这些亲卫道:“好了,你们跟着我来西夏,伤亡已经不少。莫要再因为我,而再增无谓伤亡。为我一人,而逝许多契丹将士,我于心何忍。今日我便随了皇太弟的意,将这皇位让出来吧。” 耶律重元却是皱眉道:“皇兄,既知我契丹将士性命珍贵,你早先却是在做什么?今日众叛亲离,才要伪善知错吗。我非为了帝位,其一,不过自保;其二,便是为了我大辽的将士与百姓。你这皇位,给了四哥耶律候古便是。” 原本耶律重元,还算是有些单纯。如今历经变故,却是已经懂得尔虞我诈。 一番话讲出来,却是将耶律宗真的假情假义和指责,都给推翻了。 虽然口中说要将皇位给四哥耶律候古,但是耶律候古岂敢应下,嫌命长吗。 到时将太后萧耨斤请回宫中,一道懿旨便可使大局定鼎。 哪怕有些变故,凭借耶律重元如今在军中的威望,亦可挥手平乱。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做个姿态又能如何。 耶律宗真深深看了耶律重元一眼,“重元,你长大了。” “这都是皇兄逼的。”耶律重元叹口气道:“否则的话,我宁愿长不大。还做一个在宫中向皇兄讨要糖果的少年,岂不是好。只可惜事已至此,皇兄当认命才是。”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有些无言以对。 这些事情,本就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全怪别人,那就是没有自知之胆了。 两名兵士上前,架起了耶律宗真,便将其送入一顶大帐。 耶律重元当即下令,“来人,派重兵看守。若有人图谋劫持皇兄,则杀无赦。另派人收拢残兵,不可使我大辽将士再有损失。召集诸大臣议事,请萧相公与萧使君与我一同主持。” 萧惠急忙躬身道:“臣遵旨。” 另一边的萧孝友,听到萧惠称臣,也急忙道:“臣定不负所望。” 接下来的军中的辽国大臣们,便被集中到一起议事。 耶律重元向众臣说明了情况,重点讲述自己的苦衷。而萧惠与萧孝友出面,为耶律重元帮腔。 其间虽然有个别大臣痛斥耶律重元,但是当场便被拉出去砍了。 不多时,耶律宗真的禅位诏书送到帐中,交与众人传阅。 在萧惠与萧孝友的带领之下,辽国诸臣便正式拥立耶律重元为帝。 次日,辽国大军起营向东而行,于数日后汇合了西南招讨使萧普达的右路人马。 萧普达提前得到了耶律重元的传书,便立时表示了投效,一点为耶律宗真尽忠的意思都没有。 终于在一个月之内,辽军退回了辽境紧守边界。 而范宇收到耶律重元的信时,却不知道耶律重元已经兵谏成功,只知道这家伙对西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甚至将李元昊都给打跑。 然而还没等范宇想好,如何给耶律重元回信之时,便得到了官家赵祯的相召。 范宇也不知道官家是何事,便匆忙入宫求见。 到了崇政殿,范宇报名而进。 却是看到官家赵祯正在看一份本章,殿中还站了一个人,却也认识,正是司天监监事杨惟德。 范宇与杨惟德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当中有些惶恐。 他不知对方为何惶恐,但也不好开口询问,只能憋着。 赵祯看到范宇也到了,才将手中的本章放下。 “安乐侯,你这些日子倒是轻闲,我虽然封你安乐侯,但也并非真的让你游手好闲。英烈祠可曾修好,还有你答应的水运仪象台又如何了。”赵祯瞥了范宇一眼,没好气的道:“虽然这些费用,你都主动承担,但是若这样一直拖下去,你还承担个什么。莫非你只是在我的面前邀恩固宠,并非实心用事吗。” 范宇又看了杨惟德一眼,看来对方惶恐的原因,便是遭了官家的呵斥。 “官家何出此言,英烈祠与水运仪象台,都正在建造之中。英烈祠工程大些,耗时要久些。但是水运仪象台,怕是用不了几日,便可完工了。”范宇拱手自辩道。 赵祯从书案上拿一副本章,对范宇晃了晃道:“那英烈祠工程不小,我便不说你。可是这水运仪象台,却是有人听闻杨惟德号称月余完工。我刚才问过了他,他说是你承诺的。我说的可曾有错,是否你所承诺。” “官家,此事自然是臣所承诺,这有什么问题。”范宇还是不明所以。 “自然是有人弹劾你与杨惟德二人,如今号称已快完工,可是汴河的水运仪象台选址之处却是一无动静。你们两个,便是如此勤于国事的吗。”赵祯很是不高兴的道。 这点事情,要说生气还谈不上,但是让赵祯不高兴还是做到了。 “官家,此事杨监事清楚的很,难道你没向官家解释?”范宇却是有些奇怪,杨惟德也去了造作院,并非不知情。 杨惟听了范宇的话,才苦笑道:“我本要向官家说明一番的,只是官家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身为臣子,岂可打断官家的话语。” 范宇一听,原来是这样,显然官家是先入为主了。 “官家,臣是否可一观这弹劾臣与杨监事的本章。”范宇向赵祯躬身道。 这本弹劾的本章,是知谏院事韩琦所写。 其大意,便是认为安乐侯身为皇亲,修英烈祠邀买人心,却将水运仪象台这等国之重器的建造停工不顾。 官家赵祯见到范宇已经看完了本章,便问道:“如何,他所说的可算是实情?” “官家,这水运仪象台,不过是就是一个机器罢了。”范宇两手比划着道:“此物虽然庞大,但是建成也不算太难。我造作院与百工技院的匠师们,为了尽快建成此物,皆是在造作院中先造出配件,而后才会在汴河上安装。” 这是赵祯从未听说过的,却也让他难以置信。 第560章 赌气的妄言 弹劾范宇和杨惟德的不是别人,正是知谏院事韩琦。 说起韩琦来,范宇是有印象的,似乎前一次便弹劾过自己几次,找的理由也都是危言耸听的很。 范宇觉得,自己没有招惹过韩琦这个家伙,对方为何总和自己过不去? 正在范宇胡思乱想之时,赵祯开口道:“既然安乐侯说这水运仪象台不过是台机器,那也要有个完工的时间。如今汴河预留之地,仍属未见一根木料,怎能不让人非议?安乐侯、杨惟德,你们两人说一说,何时完工。” 杨惟德哪里敢对官家承诺,百工技院与造作院都是归安乐侯管辖,他不由得看向范宇。 范宇对于此事的进度一直在听取着许当的汇报,自然心中是有数的。 “官家,既然有人觉得我们造作院与司天监没有动工,那么臣便以三天为期,将这水运仪象台建成如何。”范宇拱手道。 杨惟德心中无底,急忙道:“安乐侯可有把握,三天便可将水运仪象台竣工吗?” “有把握。”范宇对杨惟德点头道。 不说杨惟德有些不信,就是官家赵祯也不太相信。 “安乐侯,你说三日竣工,此事当真?”赵祯觉得范宇是在说赌气的妄言。 “臣既然在官家面前许诺,便是当真的。”范宇恭敬道。 赵祯大范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显然安乐侯心中有所不满,这三天完工的话,多少有些赌气之意。 “若是三天之内,无法将这水运仪象台完工,又当如何?”赵祯不由得也有些生气。 范宇微微躬身道:“臣可承诺,若是三天之内无法建成这水运仪象台,便请以欺君之罪处置。不过,臣还有一点请求,若是臣等在三日内,将这水运仪象台建成,这弹劾臣等的韩琦,便请官家以欺君之罪处置。” 赵祯心中不由暗笑,果然这小子是生气了,这是因为被韩琦弹劾生了气。 “胡闹。”赵祯不由摇头道:“韩卿乃是知谏院事,身为谏官,他自然有风闻奏事之权。虽然弹劾你与杨卿,但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如何能以此治他欺君之罪。若是如此,我大宋还要言官做什么。你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休管他人。” 杨惟德对于范宇的话很是赞同,这言官光添乱还不用负责,也太过自由了。 “官家,我等事物官,所做所为皆有据可查。这韩琦身为言官,竟尸位素餐悠游泉林只是闭眼写弹劾本章,却不知到臣所在的造作院一观,更不曾使人来问一句,便武断弹劾罗织罪名。只因臣为皇亲为国侯便要受他的无端弹劾吗?此人不过是借臣的皇亲侯爵邀名卖直哗众取宠,若沉究起来,这谏官之职其人亦不称职。是其不能查问,还是其不肯查问水运仪象台之进度?” “这等人于朝廷不但无用,反而有害。”范宇朗声道:“臣非是定要官家治这韩琦之罪,实是这等人所作所为,误国误人误民。若是这等人横行于朝中,则朝廷再无实干之人。因为,不行事则无错,坐而弹劾他人则有功。若这样的风气渐长,臣不敢想。” 杨惟德听了范宇的话,却是暗觉痛快。原本看到范宇和官家抬起杠来,还替他捏了把汗。谁知道安乐侯却是委婉进言,并不是针对韩琦一人。 赵祯则是被范宇说的心中颇有感触,安乐侯所说的话,确实是大宋朝廷通病。 朝廷本就冗官,一大堆官员挤在哪里,基本上都是一个干活五六个看着。让这些人比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厉害,让他们做些实事就不怎么样了。不管干好干坏,都报一个其事大治或其地大治。究竟治成了啥样,就没有具体的下文了。 “安乐侯,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要先做好自己份内之事。”赵祯点点头,有些严肃道:“我为大宋君王,自然是不容尸位素餐之辈的。若是韩琦所言不实,我自有处置。但是你若三日不能完工,便不能怪他人弹劾于你了。” “臣明白。”范宇急忙拱手应道。 “臣也一样。”杨惟德也跟着应道。 赵祯点点头,“既然知道了,那便去做吧。” 范宇和杨惟德两人告退,出了崇政殿。 杨惟德对范宇一拱手道:“今日被官家召来宫中,官家初时甚为生气,不容分说便将我训斥一番。谁知道安乐侯前来,却是在官家面前据理力争,竟让官家改变了看法。” “杨监事不必如此褒奖于我,身为臣子,若是有了苦衷,便须向官家讲明。”范宇知道对方想说自己是皇亲,所以官家才另眼相看,便解释道:“若是能让官家设身处地,则官家便不会再为你我而生怒意。” 其实范宇自己清楚,官家对自己这个亲戚早先可没什么好印象。若不是有义母在那里帮衬,怕是自己的结果就是入宫当太监。 后来自己有了一些功劳,官家却又生出了戒心,这皇亲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侯爷说的不错,很有道理。而我却不知这些,若非我这司天监是非甚少,怕是早就被贬出京了。”杨惟德摇头自嘲道。 两人聊着天,便一同坐着范宇的马车去了造作院。 回到造作院,范宇便命人去将许当给找来。 “侯爷找我有何事?可是官家给侯爷安排了事情。”许当一进门,便猜了个差不多。 范宇笑道:“你倒是猜的准,今日我们造作院与司天监,都被人弹劾了。说我们的水运仪象台一直不曾动工,进度拖沓。于是我便在官家面前许诺,三日内完工。现在回来,便是告知你这件事。让大家加快一些,从明日起,便要将这水运仪象台三日建成才好。否则的话,造作院与司天监都要受官家处置。” 许当听了也没啥惊讶的,只是拱手道:“既然是这样,那下官便去安排就是。若非大多数工匠非要将这水运仪象台弄的雕梁画栋,数日前便可于汴河上组装了。却不曾想,让侯爷与杨监事为难了。下官催促他们一下,今晚便可动工。” “许少监,这可要拜托于你了。”杨惟德还是有些不托底的道。 “杨监事莫要客气,这乃是大家的努力结果。”许当笑道。 第561章 大方和大气不一样 当晚水运仪象台这等国之重器动工组装,范宇、杨惟德、许当三人都没回家。 三人一同来到了汴河边上,看着数百名工匠忙碌。 在造作院已经制造完成的巨大零件,被数十辆马车陆续运送到汴河的岸边。 还有一些工匠,正在汴河中打下粗大的木桩。 只是虽然已是晚上亥时,但是大宋的汴梁城却并无宵禁之说。 汴河两边的游人百姓,仍旧并不算少。 看到造作院在汴河上施工,那些好事的家伙们,便也围了过来。 免不了便有人问东问西,互相之间议论纷纷。 水运仪象台这东西,在范宇看来没有太复杂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时代,就是绝对的高科技。 司天监所选的这个地段,恰好也是汴梁最繁华的地段。 水运仪象台这等测算四时国运的重器,当然是要让大宋的百姓都看到,才能显得大宋国运昌隆。 但是让范宇觉得好笑的一幕却出现了,随着看热闹的人增加,便有许多头脑活泛的小商贩也过来兜售生意。 “甘豆汤、卤梅水、雪泡缩皮饮……荔枝膏水、五芩大顺散……清凉解渴提神败火……”这是卖各色饮子的小贩。 范宇看了一眼,便见那小贩已经开了张,正给几名看热闹的百姓端了碗盏。 杨惟德却是有些看不惯,安装水运仪象台这等大事,却成了闹市看猴戏,实在有点不成体统。 “这些小商贩,没得半点规矩。”杨惟德皱眉道:“不如让人将他们轰远些,以免工匠们受了干扰。” 范宇却是哈哈一笑道:“无妨,人家一不偷二不抢做的养家营生,只要不过分,你我何必管他。来来来,杨监事、许兄,你们想喝什么饮子,我请客便是。” 只是范宇这话刚落,旁边不远又传来几声叫卖。 “乳饼、菜饼、千层饼……糖饼、月饼、熟肉饼……好吃不贵便宜实惠……” 范宇还没回过神,后方又有人叫道:“卖馒头!羊肉馒头!鱼肉馒头!鲜香可口顺嘴流油!” 杨惟德与许当两人看向范宇,却是脸上笑的捉狭。 “侯爷,下官想吃馒头了,这可也由你请了吧。”许当嘿嘿笑道。 “我不吃馒头,那乳饼倒是可以尝上一个,只不知侯爷可否成全。”杨惟德也笑道。 说完,这两人便哈哈大笑。 范宇也不以为意,叫来自己的护卫,“去,将这几个小贩的东西都包了圆,借旁边店家几张桌椅摆上。既然要吃,那大家便一同吃一些。今天跟着出来的,还有这些工匠们,本侯爷都请了。” 杨惟德与许当两人没想到,范宇竟然会如此做。 “侯爷真是大方的很,竟然要请这数百人吃小吃。”杨惟德不由好笑道。 他倒并不替范宇心疼钱,这些钱对于安乐侯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许当却道:“侯爷,这三个小贩能有多少东西,只怕这许多人不够吃啊。” 范宇看了许当一眼,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那便让我的护卫再去买上来,都摆在桌子上。大家都用一些,这样连夜赶工也有力气。” 杨惟德恍然,“侯爷请客原来用意在此,难怪会如此痛快。” 范宇却是笑了笑道:“这个钱,是要算到水运仪象台的造价里面的。” “这、这种事侯爷做了便可,何必要讲出来。”杨惟德以为范宇年轻没经验,便小声说道。 许当却是好笑,“水运仪象台都是侯爷捐钱造的,这算到头还是侯爷掏腰包,又哪里有分别了。” 杨惟德哈哈笑道:“侯爷倒是真会和我开玩笑,我还以为侯爷占了朝廷的便宜,却没想到这里。” “这倒不是开玩笑。”范宇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且看,我们造作院的工匠们忙忙碌碌,而这些百姓却是吃喝围观。我若是这些工匠,怕是心中会有不平,甚至是有些羞耻。若是如此想了,这工匠岂能将手中的活计做好?买些饮子吃食花费不了许多,却是能使这些工匠们消去心中不平之意。在施工之时用心一些,岂不是值了。” “侯爷心细如发,实非我等能及,确是如此。”杨惟德点头,却是不再觉得好笑。 许当看出来范宇另外的意思,不由开口道:“侯爷摆上桌椅,放置这许多各色小吃,怕是将这些围观的百姓也给馋的坏了。” 在岸边,范宇的护卫们也已经摆好桌椅,提篮端筐的往桌子上摆放饮子和各种吃食。将数张桌子上面,摆得满满当当,香味都飘散开来。 范宇看了那些桌上的吃食,嘿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让这些汴梁百姓们看着工匠们吃香喝辣。如此,这些百姓才知道,我大宋是重视工匠的。若是不能读书当官,做个工匠也算不错。” 范宇没说出来的是,他想要改变大宋对于工匠们的态度。通过一些小事和细节,便可逐渐的撬动社会的观念。 当大家觉得,做工匠就是应该吃香喝辣,那范宇的理科发展大计便也成功了。 此时那些干活的工匠们,也已经被分成了两批,大家轮流换下来吃喝一些。 原本围观看热闹的那些汴梁百姓们,却是看着造作院的这些工匠们吃喝各色小吃,瞬间便觉得自己手中的吃食不香了。 范宇自己取了一碗饮子,给杨惟德、许当两人也取了吃食,三人便让开桌子给工匠们吃喝。 这些工匠们往常可没这些待遇,干活便是干活,哪里会有人如此破费。 从三人身边经过之时,这些工匠们纷纷行礼,感激还谈不上,但这可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互相尊重。 这样一来,工匠们的效率就变的很快,天亮之时,水运仪象台在汴河上的平台便已经打好。 范宇等人上去走了一圈,这横跨汴河的平台十分牢固平整,下面每根圆木桩都打入河底一丈多深,数十根木桩为基结实非常。 “侯爷,照这个速度,怕是两日便可将水运仪象台安装完工了。”许当久在造作院,对于这些工匠们的速度已经能估计出来。 “这样更好。”范宇点点头,“如此便可去官家面前为大家请功了。” 范宇虽然大方,但不是个大气的人,大方和大气不一样。 在官家面前请功这是一定的,但是既然他们这群被弹劾的家伙请功了,那么弹劾他们的人怕是就不太好了。 第562章 臣等冤枉 汴梁城这两天之中,最大的新闻便是大宋的水运仪象台的修建。 然而最让人侧目的事情,却是范宇给这些修建水运仪象台工匠们准备了吃喝之事。 在范宇的推动之下,此事甚至被刊登在了鹿鸣报上,成了汴梁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这还不算完,其中还牵扯出来安乐侯为什么要这么做。 鹿鸣报上,也来了几篇跟踪报道。说是为了水运仪象台赶工,安乐侯才会有如此作为。 至于寻常工匠们的待遇,也不过月俸四五贯而已,只有大匠和匠师们的待遇更高,月俸百贯亦是常见。更有一些大匠被官家授官,拿过上千贯的奖金云云。 这下子便使得整个汴梁城的百姓们吃惊了,做工匠竟然有这等高的收入,关键是还能授官? 原本大家的兴趣,便从造作院加班的小吃,转移到了工匠的待遇之上。如此高的收入,岂能让人不眼红。 而且还能授官啊,这说明不考科举,又多了一条为官的路子。 脑子活泛一些的人,这几日便已经开始在家打孩子了。你读书不成,便去做个工匠,学的好了可以为官,学的不好也能得一门手艺养家。 凡是身为家长的,无不是有这等心思,范宇早就在后世领教过,所以才拿捏的如此之准。 但是这只是民间的影响,范宇并没有放过对官方和朝廷的渗透。 他在鹿鸣报水运仪象台的跟踪报道之中,特别指出一些人不懂技术不明事理,只知坐而论道白拿朝廷俸禄,身为谏官却不查实,空口白牙便行欲加之罪。 直到最后,范宇才点出此人的名字,知谏院事韩琦。 到第二天的时候,水运仪象台果如许当所判断的那样,提前一天完工。 范宇、杨惟德、许当三人在高达四丈多的,巨大的水运仪象台前,那等成就感是非同一般的。 最下方是汴河的河水带动水轮传动,通过木制的齿轮组,使得水面平台上水运仪象台中浑象与浑仪转动。 其中象征四时八方二十四节气的方位刻度,已是调校完备。 再远一些,便是许多百姓,也在围观刚刚建成的水运仪象台。 大伙议论纷纷,对于朝廷在汴河上建这么个大木楼的用途,却是有些不明白。 正在此时,忽然之间水运仪象台所在木楼之上打开了一扇窗。 其中一个身穿红衣的木人,手中持锤,当!的一声敲响前方的一口铜钟。 原本另一个窗中原本写着午末二字的木牌,随着这声钟响,哗啦一下转换,变成了未初两字。 这等精巧的机关,使得大宋的百姓们惊叹不已。 看到众多百姓们脸上的惊讶,还有纷纷入耳的赞叹,范宇和杨惟德许当三人更是满足。 “原本我向官家保证,是用时三日。可是仔细算来,今日不过是第二日的未初。”范宇哈哈一笑道:“如此,我便可入宫向官家复命了。” 杨惟德急忙道:“此乃造作院与司天监的联手之作,我当与侯爷一同入宫。” 范宇点头道:“应该如此,那许兄便在这里看着,可还有需要调试之处,便让工匠们调试维护便是。” 看着范宇和杨惟德上了马车,直接上了朱雀大街,许当不由摇头。 “侯爷心中憋着火,怕是那位知谏院事要不好了。”许当失笑道。 说起来,许当也是正经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但是韩琦所为,实在是将许当的作为也都给贬低抹煞了,他心中也是有气的。 范宇和杨惟德来到宫中的崇政殿,求见官家。 被小黄门带到了殿内,向官家赵祯行了礼。 赵祯看到是范宇和杨惟德,便猜到了几分。 “可是水运仪象台已经完工?”赵祯首先开口问道。 “回官家,托官家的洪福。臣与杨监事这两日就在汴河监工,亲眼看着工匠们从空无一物,到建成这四丈余高的水运仪象,到最后运转成功。如今正是要向官家复命,这水运仪象台已经完工可且以使用。”范宇躬身道。 杨惟德看到范宇态度恭敬,脸上只有喜色,就象是个上门报喜的。 “臣杨惟德,也向官家复命,水运仪象台经试,可观天象可测地理,亦有钟鼓铃分报时辰时中时刻。其物巧夺天工,实是我大宋官家圣明,工匠用命,国运昌隆之表征。”杨惟德一躬到地,“臣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范宇不由侧目,这家伙明明是这个技术官员,怎地马屁如此娴熟? “臣等,为官家贺!”范宇也急忙拱手道。 既然要请功,自然要先吹嘘官家一通,官家高兴了飘了,这请功也就理所当然。 看到两人向自己道喜,赵祯自然心中高兴。 “两位卿家辛苦了,这水运仪象台关乎国运,确是国之重器。没有想到,你们竟然真的在不到三日的时间内,便此物完工。”赵祯起身,对身旁的陈琳道:“摆驾,我要亲自一观这水运仪象台。” 陈琳不敢耽误,急忙小跑到殿外,招呼小黄门去做事。 又调来一队侍卫亲军,护驾出行。 官家出宫,即使是轻车简从,也是一条数百人之多的队伍。 当赵祯来到水运仪象之前,下了马车之时,只看了一眼,便被震住。 四丈高十几丈方圆的水运仪象台,在汴梁城中可算得上是非常高的建筑了。 此等高度,已经比汴梁城的城墙还高出一些。 因此,官家赵祯看到水运仪象台,心中是相当震撼的。 “安乐侯、杨卿,你们真的是用了不到两日,便将这水运仪象台建成完工的?”赵祯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自然是要询问一番。 “官家明鉴,建成这水运仪象台,自然是不可能只用不到两日的时间便完工。实是之前工匠们下了许多功夫,在造作院中准备物料制备零件,才有如今的模样。”范宇叹息道:“也唯有如此,才可在造作院的工篷之中不惧风雨不受天气影响,才能更早的将这水运仪象台建成。只是却有无知之人不查实证不问其情,便要哗众取宠,实是让臣等无言以对。” 杨惟德也叹了一声,悲声道:“官家,臣等委屈,臣等没有玩忽职守啊。” 第563章 惟面目姣好耳 范宇不由对杨惟德刮目相看,这位分明就是老戏骨,作派十分走心。 话说的也很可怜,无非就是要用实干,来证明自己是被人污蔑了。 “臣等已经尽力,请官家为我等做主。”范宇也急忙躬身道。 赵祯一看范宇和杨惟德的样子,便知道这两人是在提醒自己,之前的那些承诺可都完成了。 然而官家的承诺,却还没有兑现。 这种事当然不能直说,臣下对官家要账,那可不太好。 但是这不妨碍这两个家伙以退为进,拿话挤兑官家。 赵祯现在就是这样,被范宇和杨惟德说的有些尴尬。官家心中确实生气,但是生的是韩琦的气。 你说你一个知谏院事,弹劾别人为什么就不查实呢?风闻奏事不是造谣,岂能张嘴就来。 因为这个家伙干的好事,现在让赵祯尴尬,这岂能不让他生气。 “好了,我知道你们委屈。”赵祯无奈道:“你们做的很好,这水运仪象台也非常精巧,确是非凡手段,才能成此重器。有功当赏,有过必罚,我会斟酌处置的。” 范宇立时道:“谢过官家,若非官家圣明,臣等怕是要受了小人的折辱。” “臣拙于言辞,但实心用事还是可以的。臣能得遇官家这等明君,实是三生有幸。”杨惟德也拱手道。 虽然没有当着官家赵祯的面,说韩一个字的坏话,但是这可比讲坏话还严重。 一边是竭尽全力做事的手下官员,一个是只动嘴皮子吆五喝六的官员。 帝王之道便是要讲究制衡之道,虽然说什么样的官员都要有,才能形成制衡。但是指指点点只动嘴的官员,还是少一些才对。 看完了水运仪象台,赵祯便在亲军的护卫之下回了宫。 次日,官家赵祯便下了诏书,痛斥知谏院事无知失职,贬其为黄州通判。 原本一片大好的前途,却是因为此事,使得韩琦前途未卜。 而从中得益的最大的人居然是包拯,从副知谏院之职直接就转正了。 范宇早就看韩琦不顺眼了,这个韩琦酷爱哗众取宠,每每非要语出惊人才肯罢休。 然而此人行事,却是十分油滑善于钻营。 一年之前,便嗅出蔡齐对于范宇这个异类皇亲有意见,因此断然上书弹劾。 而后,对于范宇也是稍有看不顺眼便要弹劾。 如今范宇将这总恶心自己的家伙搞走,却觉得这家伙终有一日还会卷土重来。 没办法,韩琦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却是天圣五年的榜眼。 不但资历深厚,而且在同年之中亦甚有人望。若是朝廷中枢有什么空缺的话,这家伙几年后很容易就能回京任职。 范宇将鹿鸣报的林中友请来,将自己的一篇文章交给对方,要求刊登出来。 林中友看了范宇的文章,两眼都直了。 “侯爷,不管怎样,这韩琦都颇有才名,且是天圣五年榜眼。若是将其形容的如此不堪,有失官员体面,怕是会引起朝中公愤。”林中友有些担心的道。 “林先生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引起朝中公愤倒是不会。不过,定然会有人向鹿鸣报投稿,为那韩琦开脱。”范宇笑道:“如此,咱们两边便可以韩琦为由,好好的辩论一番。是他们这些家伙的体面重要,还是我大宋的国泰民安重要。是玩忽职守值得称道,还是实心用事值得称道。” 林中友虽然不是官员,但是当年读书之时,也是有着一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心。 只是后来因为生计,不得不成了安乐侯的枪手。 如今听到范宇的这些话,却是使得林中友全身发烫。之前的那些许担心,完全都抛到了一边。 “看来侯爷是要与之辩论,那我能为侯爷做些什么。”林中友有些按捺不住道。 范宇看了林中友一眼,“林先生自然也可写文章与之辩论。只不过林先生要记住,你不可以替官吏们讲好话。而是要替百姓们讲话,使得百姓的要求上达天听。鹿鸣书报社雇人打探民间的消息,可不是乱来的。林先生若是做好,不但没有官吏敢为难鹿鸣书报社,甚至是见了你林先生,便会心生惧意。” 林中友听了范宇的这些话,却是心中激动。他倒是不在乎官吏们怕自己,而是在意这鹿鸣报的意义重大。即使自己没有做官,只凭借鹿鸣书报社,自己也会名留青史。 “我明白了。”林中友缓缓点头道:“我定然会用百姓们想说的话,去驳斥那些官吏们的歪论!”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范宇只不过是大概提了一下自己的要求,这位林先生自己便已经提炼出来其中用意。 “林先生说的对,就是如此。”范宇肯定道。 范宇办鹿鸣书报社,最早是要为自己发声的,是被当成舆论武器来用的。但是如今,范宇要其为百姓们发声,也是要用这等大义名分,去教训那些官吏中的钻营辈和既得利益者。 造成一种人人喊打的舆论形势,便可在一定程度上,便得朝廷中的风气有所改变。 这第一只出头鸟的人选,但是韩琦。 天圣五年的榜眼又如何,一朝成名天下知,却不是好名声。 韩琦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鹿鸣报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自打他向官家上书弹劾安乐侯之后,没两日便被登报了。 鹿鸣报中将其形容为无知人,只知悠游泉林不通实务,而且喜欢哗众取宠。 对此,韩琦虽然有些生气,却是并不在意。自己弹劾了对方,还能不让对方过一过嘴瘾吗?岂不知越是如此,自己便越是名气大增。 被一位皇亲国戚如此痛骂,在士林之中便是美谈。 只是当他接到了官家将其贬官的诏书之后,便又看到鹿鸣报上与自己有关的文章。 “韩琦其人,表面刚直实则狡诈,为邀名卖直之小技耳。此人待人圆滑,而于公务便极刚直。非其为君子,实则打造名臣之表征,以期登临高位。其中算计,非常人所能为。若此君能任事,如此行事亦不为过。然其稍有挫折便心生意冷,更不通实务而心怀茫然。韩琦亦非别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 韩琦看到这里目眦欲裂。 第564章 岂可如此儿戏 这可就有些太损了,将一个文采风流的榜眼出身,形容为了一个花样美男。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前面却刻意强调,这是朝天的惟一长处。 如此一来,便就有些过分了。 但是让韩琦窝火的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注重仪容之人。后人形容‘骨骼清耸,眉目清秀,图绘传天下……’ 被整个当时的大宋,视为当代美男的典范。 他能如何反驳?总不能违心的故意说自己是丑男吧。 “这个奸贼!”韩琦仰天长叹,“此贼惯能屈伸,一朝得势便欲反噬。我这样的人,被贬黜出京,这朝中便又少了一分正气。” 说完,韩琦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这镜子还是造作院新制的水晶琉璃镜,照得人毫纤毕露,更显朝天容貌秀美无双。 “罢了,此次出京不知何时可以归来,总不能任这奸贼得势才好。”韩琦放下镜子,秀美的脸上显出一丝狠色。 蔡刘相公的府第刚刚重修,看着和新的一样。 朱红的大门外,来了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位美男,报了名便被人请进府中。 来蔡府的不是别人,正是花样美男韩琦,他很快便被请到了蔡齐的书房。 “稚圭,今日怎地的想到来我这里了。”蔡齐看到韩琦来访,便招呼他的表字道:“可是因为被贬出京,有些闷闷不乐。” 韩琦对蔡齐拱手道:“蔡相公就不必取笑我了,官家听信了安乐侯的一面之辞,便将我贬官处置。却不知,我也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只是官家已经有了成见,我再争辩亦是无用,徒呼奈何。” “坐吧。”蔡齐呵呵一笑,上下打量着韩琦道:“那安乐侯肆意妄为,但是有一点并没说错,稚圭丰神如玉翩翩君子,确是我见尤怜啊。” 韩琦听到蔡相公居然当面这样说,你大爷的我见尤怜,差点便炸了。只不过自己还是有求于人,实在是不能不忍这口气。 “蔡相公何必将这等玩笑当真,不过是那奸贼以此来攻讦于我,使得百姓们认为我一无是处罢了。”韩琦忿然道:“我自天圣五年为官,如今已然为官八年。有无能为,自有朝廷评论,何时能轮到一个皇亲国戚来评论朝廷命官了。” “蔡相公,这等风气,绝不可长啊。”韩琦面带哀色道:“如今,我被那奸贼反诬,无以自辩,只得去黄州赴任通判之职,但是我仍盼蔡相公与朝中诸公,能以一身正气,将这些皇亲国戚的歪风压下,以免使我大宋国运受尔等侵蚀才是。” 蔡齐点点头,面色严肃起来,“安乐侯所为,确实是过分了些。但是你也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乃是太后的义子,更是驸马督尉,要动他并不容易。而且官家为其所惑,亦是让人头疼之事。” 韩琦叹气道:“安乐侯得势,但也不能使朝中诸公禁言。他可在那鹿鸣报上写文章,朝中的诸位,亦可写文章声讨之。总不能任其大放厥词,对朝中官吏任意污蔑才是。” “稚圭,你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蔡齐笑看着韩琦道:“这等事,已经有人在做。朝中的聪明人,可并不缺少。” 蔡齐又不是傻子,韩琦跑到自己府中,肯定不是为了发牢骚来的。 韩琦拱手道:“实不相瞒,下官来蔡相公府上,亦是想请蔡相公给我一些关照。虽然我被官家贬至黄州,便仍旧心系京城。我韩琦十年寒窗苦读,若不能治国平天下,难道只用来修身齐家吗。还望蔡公怜我一片精诚,过些时日之后拉下官一把。” 其实得知韩琦来访,蔡齐便有所预料。韩琦的这些话,一点都不意外。 “稚圭一片公心,即使你不说,我也自然是要帮你的。”蔡齐很是痛快,能将一位榜眼出身的官员拉到麾下,很值。 范宇此时却在造作院中,正拉着许当说钟表的事情。 “之前便已经给你画了图,如今可有些眉目?”范宇对许当问道。 许当苦笑道:“侯爷莫要如此心急,这水运仪象台刚刚造好,懂得擒纵机械的匠师们也刚刚腾出手来。总要过些时日,才能将侯爷所说的钟表造出来。” “你说的也对,倒我有些心急了。”范宇笑道。 刚刚将许当打发走,便有小黄门来请。 “侯爷,官家有急事请你进宫,几位相公,也分别派人去请。看官家的意思,事情甚为紧急。”小黄门见了范宇,便急忙开口道。 范宇听说官家急事相召,而且是数位相公一同被召见,这显然是很大的事情。 他急忙命人备车,随小黄门一同入了宫中。 在崇政殿上,赵祯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书,却是看不出悲喜之色来。 范宇到来之时,殿中其余的相公还没到来。 赵祯将手中的文书交给陈琳,命其让范宇一观。 范宇看到文书中的内容,却是笑了起来,“官家,这是好事啊。耶律重元将耶律宗真废除帝位,大辽国本不稳,对我大宋来说,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赵祯点点头,“你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大宋却是不好支持耶律重元这等反贼。只怕如何与辽国打交到,还是有些麻烦。” “官家不必为此担心,只须派出一位使臣,承认耶律重元的辽皇地位,岂不是便可交好。”范宇笑道。 “哪里有你想的这样简单,那耶律重元是通过兵谏登基,其位尚不稳定。若是再有反复,岂非使得我大宋难作。”赵祯为难道:“最难的便是两国之间的盟约。承认的晚了,怕耶律重元不悦。若是有反复,则怕受其迁怒,实是难决啊。” 范宇道“官家不必担心什么,可先派一使节,前去辽车探看风色。既不承认,亦不否认。若说我大宋不承认,但是我们已经派了使臣。若是有了反复,那便是慰问耶律宗真这位旧帝的。” 赵祯笑着摇头道:“岂可如此儿戏,还是等诸位相公来了再说。” 第565章 以安其心 范宇其实听说了耶律重元夺位成功,是吃了一惊的。 前几日还刚刚收了对方的信,耶律重元在西夏胜了无昊一场,忍不住向范宇吹嘘一通。 结果还没几日,对方居然就将原辽皇耶律宗真给拉下帝位,自己当了辽国皇帝。 以范宇对于耶律重元的了角解来说,这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耶律重元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何能一下子便做出夺位这等事情来。 只是范宇并不清楚,耶律重元的经历算得上是剧变。原本敬重的兄长,欲杀自己而后快,他若不快速适应的话,怕是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范宇给官家出的这些主意,也只不过是两人之间的闲聊,真正的大事讨论,还是要等诸位相公到来,才可众议决定。 来的自然是吕夷简、蔡齐、王德用、韩亿四位相公。 这四位相公来到崇政殿,向官家赵祯行了礼,便直入主题。 他们四人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并非象范宇一样,得不到第一手消息。 只是大宋自己的渠道,得到的消息也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原来的辽皇耶律宗真被软禁。 如今在辽国被推为上帝位的,是前皇太弟耶律重元。 “官定,臣觉得辽国之所以出此变故,应是那前辽皇耶律宗真攻西夏而不利,才会致使发生兵谏退位之事。”吕夷简躬身道:“如此看来,辽国自己,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蔡齐却是似乎想起了什么,拱手道:“官家,臣以为辽国之事,可为我大宋之鉴。以辽国雄兵,攻打西夏尚且损兵折将,甚至连辽皇都换了人。而我大宋,却仍在厉兵秣马,欲行辽国之后辙吗。” 范宇淡淡的瞥了这位蔡相公一眼。挤压西夏的空间,疲敌之后毕其功于一役,这是范宇的既定方略,也是之前大宋君臣们达成共识的。 如今蔡齐打这个退堂鼓,若是真的让他扰乱计划,那么前期的准备便全都白费了。 错过了这一次,若是再想攻打西夏,怕是难再碰到对方如此虚弱的机会。 似乎注意到了范宇的视线,蔡齐并没在意,他本来便与范宇并不对付,而且也知道这是范宇一直在推动的。因此,能恶心范宇一下也是好的。 “蔡相公,你怎么可以如此草率。”枢密使王德用却是不干了,“这本是朝堂之上既定之策,如何能说改便改?你以为我大宋不对西夏出手,那西夏便不会对我大宋动手了,岂可如此随性而为。” “王相公说的不错,当然不能这样随性而为。但是我所考虑的是,亦是为了我大宋的安稳。”蔡齐理所当然的道:“那辽国便是下场,难道我们还不能看清楚吗。至于西夏来攻打我大宋,不过是小事。以前西夏也并非没有攻打过,但是以其小国之力,能奈我大宋如何。” 赵祯听了蔡齐的这些话,不由得面露迟疑之色,显然是颇有些心动。 范宇笑道:“本来是说辽国之事,如何就扯到我大宋攻略西夏的事情上了。辽国不稳,其实才适合我大宋对西夏用兵。无人掣肘,便可全力以赴。想那西夏的李元昊,此时刚刚迫使辽国退兵,必定意气风发颇为自负。以为西夏无敌,便要给我大宋一个教训。而后便可理所当然的称帝,与我大宋和辽国并称三国。” “蔡相公,你可知后汉三国之时,是如何形成的?其一在于大势,其二在诸葛之策略。若无诸葛武侯之策略,安有玄德之蜀国。”范宇的目光在蔡齐的身上打量了两眼,才接着道:“蔡相公真乃李元昊之诸葛武侯,要替其三分天下吗。” 蔡齐发现,自己和范宇斗嘴就没赢过,似乎吃亏已经成了常态。 “我不是诸葛武侯,那李元昊也不是刘备。”蔡齐急忙分辨了一句。 王德用却是听的很开心,不由捋了捋胡子,“官家,臣觉得安乐侯所言有理。西夏如今虽然逼的辽军退兵,但实际上虚弱不堪。数月以来,西夏钱粮耗费无数。而玉门关却为我大宋所夺,又断了其许多财路。而今,西夏定然会对我大宋用兵。一者,为了虚张声势,以使我大宋摸不清其虚实。二者,想是欲从我大宋境内,掠夺民间敲诈钱粮。” “臣以为,此次西夏对我大宋出兵,或将比以往更加凶狠,如此才能掩饰其虚弱之本来。”王德用对赵祯拱手道。 范宇点头赞同道:“西夏李元昊急于称帝,既然已经逼走了辽军,那定然是要给我大宋一个厉害看看的。否则的话,我大宋岂可眼睁睁的看着这等属国称帝?要知道,当初西夏立国,不过是我大宋懒得与其纠缠,才许那李继迁立国。若是不闻不问,只怕我大宋其余属国,便皆不奉我大宋为宗主了。一个西夏事小,但是我大宋之正朔便会崩坏于此。”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得用力点头,“安乐侯说的非常对,宋夏边界的准备虽然做了许久,但是还要严防死守。其地守军,亦已经精简加训,成果如何,元昊来攻之时便知结果了。” “不过,今日我们议论之事,乃是辽国。还望诸位莫要再言他事,先讨论辽国为要。”官家赵祯亲自将歪了的楼给正了回来。 副枢密使韩亿,这时躬身道:“官家,辽国之事正如吕相公所言,应是那耶律宗真咎由自取。辽国内乱,对我大宋来说是好事。据臣所知,前岁辽国太后欲废耶律宗真而立耶律重元,只因事机败露为耶律宗真所囚。而今耶律重元夺位,定然请回辽国太后。如此一来,有辽国太后为耶律重元背书,则耶律重元帝位当稳。因此,臣以为我大宋直接遣使向耶律重元道贺便可。” “臣以为韩相公所言可行。”吕夷简对赵祯拱手道。 范宇拱手道:“官家,其实辽国对我大宋,亦是心存疑虑。如今辽国国库空虚,所消耗的钱粮,比之西夏只多不少。所以,臣以为辽国定然对我大宋多有提防,只恐我大宋趁其虚弱而有异动。” “安乐侯所言之有理。”王德用也开口道:“可遗使节赴辽,重申宋辽为兄弟之盟,以安其心。” 得知了众人的看法,赵祯心中便有了底。 大宋安乐侯 第566章 出口恶气 大宋与辽国之间,因为有澶渊之盟互相约束,所以彼此容易互信。 只要大宋派出使节,向耶律重元道贺,并且表示和平友好,便可使之消除疑虑。 官家赵祯点点头道:“王卿说的很对,我朝理应派人前往,以示宋辽之好。只是这个使节的人选,却不知可派谁前往啊。” 蔡齐这时看了范宇一眼,拱手道:“臣以为,安乐侯前次出使辽国,与那耶律重元有旧。若是安乐侯可出使辽国,一来可与耶律重元叙旧,二来则足见我朝对辽皇登基之重视。想来,只有安乐侯为不二人选。” 赵祯笑着看向了范宇,“安乐侯,若是让你出使辽国,你意下如何。” “启禀官家,臣与那耶律重元虽然有旧,但那是在其未登帝位之时。其时臣在辽国南京,与其有些纨绔行径尚无所谓。而今其已登帝位,则见臣便忆其丑,实是最不舒适。” 这可不是乱讲,之前在一起胡闹,大家都没问题,哪怕耶律重元被曹傅捏了鸟蛋都没啥。 但是一旦成了威仪如狱的皇帝,再看到捏鸟蛋的朋友,那心里可就有些腻歪了。 即使不找个借口弄死,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的遭遇。 你们大宋派个这样的人到辽国,是觉得能捏辽国的鸟蛋吗。 赵祯虽然不知道范宇说的什么,但是既然涉及到纨绔行径,显然不是体面事。 “好吧,看来安乐侯是不能再出使辽国了。”赵祯不由摇头失笑道:“那众卿可再推荐一个合适人选,也好尽快动身前往辽国。” 吕夷简躬身道:“臣觉得,殿中侍御史文彦博为人沉稳有威仪,可为贺使赴辽。” 范宇吓了一跳,又跳出来一位名臣啊。 文彦博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之人,将来也是大宋的宰执。 “臣赞同吕相公所言,这文彦博甚为合适。出使辽国当会不卑不亢,不堕我大宋国威。”副枢密使韩亿拱手道。 “臣也赞成。”蔡齐瞥了范宇一眼,“文彦博为人稳重,想来不会在辽国有什么纨绔行径,不致使辽皇有所不豫。” 这家伙随时都想着讥讽范宇一下,但范宇却不以为意。 自己本就是个皇亲而已,当然要有皇亲的风范。而且有了这些所谓的小小污点,对于自身来说是安全的保证。 要知道官家如今对于自己,可不是那么放心。虽然表面上好似还算器重,但是心中的防备却并不见得能放下。 “好吧,那便派文彦博为贺使,可还有谁有不同之见?”赵祯的目光在王德用与范宇的面上扫过。 王德用拱手道:“臣并无意见。” 范宇也急忙道:“臣乃皇亲,官员的举荐任用非臣所能品评。”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便如此,拟旨,着文彦博即日赴辽国南京,为辽皇新登大宝而贺。” 但是这个时候,正被官家和众相公所提及的文彦博,却是在韩琦的府中。 “稚圭,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还京啊。”文彦博与韩琦对坐,颇有些感叹的道。 “宽夫何必做此小儿女之态,自你我天圣五年一同及第以来,已经在朝为官八年之久。”韩琦摇头道:“我为榜眼,便招人嫉,短短八年便为知谏院事,有些升迁过快了。如今去黄州为通判,亦是一段卧薪尝胆的经历,有益而无害。” 文彦博皱眉道:“话虽如此说,但是稚圭身怀大才,去那区区黄州偏僻之所为通判,实是屈才了。而且你何时才能回京,亦是个变数。我不信那安乐侯会看着,任由稚圭平安回京。象这些皇亲,无一不是睚眦必报之辈。岂如吾辈读书之人,身为君子可欺之以方。” “此事不必再提,那安乐侯手段下作,竟于鹿鸣报上刊登文章,斥我为无能之辈,惟相貌姣好,实是欺人太甚。”韩琦愤然道:“尤其此人不但不宣扬孔孟之学,还一味为工匠这等贱役扬名。若是任其如此下去,实是我辈读书人的心腹大患。” 文彦博却是哈哈一笑,“稚圭却是高看他了,孔孟之学岂是这等跳梁小丑所能撼动。自汉以来,历朝历代皆以孔孟为尊。教化天下上千载,虽村夫亦知孔孟之名。若是因安乐侯一人而使天下易其所知,实是一个笑话罢了。” 韩琦摇头笑道:“宽夫说的对,却是我这等被贬黜之人,替天下操的什么心。” 文彦博与韩琦份属同年,两人本来便交好。 这次听说韩琦被贬去黄州,便特意来拜访,亦是相送。 两人对酒而坐谈天说地诗歌酬唱,文彦博有意开解韩琦。 待文彦博回到家中之时,才得知自己被朝廷委派为贺使赴辽。 次日一早,便来到政事堂,询问出使辽国之事。 却是碰到了参知政事蔡齐,刚刚如厕归来。 “原来是宽夫,莫不是对赴辽之事有所疑问,过来询问一些消息?”蔡齐见到文彦博,便笑问道。 文彦博见是蔡齐,便急忙躬身道:“蔡相公说不错,下官正有此意。” “昨是在崇政殿中,老夫本意是想请那安乐侯出使辽国的,但是安乐侯以自己与辽皇耶律重元有过纨绔之嬉戏之事,不便再次前往。”蔡齐笑道:“如今耶律重元已为辽皇,身份大是不同,若是委派安乐侯这等知其丑事之人前往,怕是脸面上有些不堪。因此,这才由吕相公举荐于你为使,出使辽国。” 蔡齐也没安着好心,见人便宣扬,显然是想要坏了范宇的名声。 听了蔡齐的这些话,文彦博有点合不扰嘴,还有这等辛秘之事。 “原来如此,这样倒是解开下官心中一点疑惑。”文彦博摇头道:“不过,下官虽然在朝中为官数载,相比于蔡相公仍是新人。这出使辽国,其间定然有许多应注意之事,还要向蔡相公请教。” 蔡齐哈哈一笑,“这等事老夫亦不知,不过我可让礼部的官吏将细节告之于宽夫,不使你有疑惑便是。” 口中与蔡齐应付着,但是文彦博的心中却是转起了自己的心思。 稚圭因这安乐侯而贬官,自己如何才能替稚圭出口恶气?出使辽国,既不能伤害两国关系,还要让那安乐侯受些教训才是。 第567章 幸好他出城了 数日之后,范宇在造作院里看着鹿鸣报。 这几日的鹿鸣报分外热闹,朝廷的官吏连连刊登章,大讲尊卑有序之理。 而鹿鸣报的林中友,却是和打了鸡血一般,不断的揭露某些官吏只拿俸禄无所事事的情况。 因为林中友手下有一批打探消息的人,所以,在汴梁城中他只要肯让人用心去打听,一些京官的房事都能打听的到,更何况本职之事。 正因如此,所以林中友的章写的极为犀利入骨三分,使得一些官吏如坐针毡。 虽然这些人对于鹿鸣书报社狠的牙痒痒,但是却无人敢动林中友半分。 而且动了林中友也并无用处,鹿鸣书报社的背后是安乐侯,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若真有人能惹得起安乐侯,那多半这人也是找不自在,这样就会牵扯出来终极隐藏大Boss官家赵祯。 鹿鸣报上的嘴仗打的如此热闹,其实最高兴的还就是官家赵祯。 平时一些圣贤书读的多了了,人就会有逆反心理。 赵祯从小到大都是循规蹈矩,坐立行走都是符合规矩的,但内心所积蓄的叛逆之心却是如同青春少年。 平时听得朝中官吏自我标榜什么为国为民死而后已,但是实际上作的什么,官家是却是无从得知详情。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鹿鸣报的章,打人专打脸,揭人专揭短,将一些官吏鞭鞑的体无完肤。 赵祯看到解气之处往往都会拍案叫绝,让大内总管陈琳都好生惊讶。 范宇虽然也看鹿鸣报,但却并不知道官家竟有这等随性之时。 看完报,范宇觉得在这方面,自己暂时不用去问林中友如何,显然对方已经摸到了门道。 恰好许当过来,进门便拱手道:“侯爷,上次侯爷所说的钟表,工匠们已经弄出来了些眉目。如今图纸已然绘了出来,就差制一个样钟了。若是过些时日,样钟做出来没有问题,便算是成了。” 如今造作院的冶炼水平提高许多,各种钢铁的特性和用处,都摸索出来一些。 因此,以大宋目前的水平来说,制造钟表并不算多大的难事。 范宇听了许当的话,便点头道:“我们既然已经造出来水运仪象台这等复杂之物,便不可造完便算结束。这钟表,虽然复杂程度比不上水运仪象台,但是却可向民间推广。试问这天下,谁不愿意家中有个可计时的机关?需求一多,便要造的也多才好。如此一来,我造作院的机械制造人才,方可长久的保持下去。” 许当之前听侯爷让工匠们接着造钟表,没想到竟是侯爷的长远打算。 “侯爷目光深元,竟然连以后都谋划好了,下官不如也。”许当对范宇是真佩服的很。 虽然如今许当身在造作院,对于工匠们的看法有所改观。但是以前对于工匠从事的是贱役的深层认识,还没有彻底消除,也不会为工匠们的未来考虑。 现在听到了范宇的话,许当才认识到,自己差在了哪里。 范宇之所以如此,便是要让大宋的工业发展起来。 首先一点,便是从工匠们的产业扩展做起。由此刺激商业,便可形成一条有利可图的循环链条。 这东西说着复杂,其实也并没那么高深,无非就是后世的产学研一体化,使得技术突破成为生产力。 “这没什么,不过是使工匠们凭借一技之长,有口饭吃。若是能尽快将这钟表制造出来,便可交由永昌隆商号,贩卖于天下列国。”范宇笑道:“如此一来,官家的永通商号赚了钱,工匠们也能因此将生计变好。如此,才是百工之道的长久发展之计。” “对了,还有一件事,下官差点忘了。之前因为赶工水运仪象台,下官也没有来得及向侯爷说。”许当忽然想起一事来,以手抚额道:“那尤二郎精研火器,当初从侯爷所制的焰火之中得到感悟,便埋头制造新式火器。前些日子,尤二郎还带人去城外试过。据他所说,这火器已经十分犀利,想请侯爷拨冗一观。” 对于那个尤二郎,范宇是有着很深的印象,让那个家伙造的焰火,基本上就是小号的火器。 不过,听到许当说那尤二郎造出新式火器,却是便得范宇眼中一亮。 范宇自己虽然有着后世的记忆,并且给出了尤二郎一个火药配方。但是范宇的最高水平,也就这样了。 虽然范宇还知道如何制造火枪,但是以眼下大宋的情况,有了火枪不见得是件好事。 大宋朝对外征伐的意愿实在不高,举国上下更喜欢的,似乎就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说的好听,叫没有侵略意识。说的不好听,便是没有进取之心。 在举国如此的环境下,造出火枪来,若是传入他国被人仿制,那才是灾难。 尽管范宇极力主张覆灭西夏,但这也是大宋不得不做之事。 否则的话,西夏的李元昊一旦称帝,便会对大宋极其不利。而且大宋朝廷上下,也明白这个道理,才没有遇到多少阻力。 火枪虽然没有搞出来,但是范宇觉得有些别的火器也不错。 以尤二郎现在傲视当代的火器设计水平,想必也不可小视。 “他如今可在造作院中?”范宇看向许当。 “这尤二郎造出新式火器,便没在京城中了。他说火器甚为危险,城中又是天子脚下。万一这火器在城中伤了人,便不好了。若是打到宫里,怕是连脑袋都要掉了。”许当笑道:“这个家伙却是个痴人,这等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宋时的火器杀伤力较弱,许当也并没当成一回事。 范宇却是觉得,这尤二郎肯定不是说的假话。 “许兄,想来尤二郎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自从改了火药配方,杀伤力便已大增。若是他所试制的火器,真的能打到宫里。”范宇捏了一把冷汗道:“他出城去便对了,否则的话,若是他在城中试起火器来,可不是放焰火那般简单。” 许当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焰火放不好,可能会失火。火器的杀伤力可就不一样了,那东西一旦误发,伤亡多少人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天子脚下出了这等事,怕是要死的不会只是尤二郎一人。 “好险,幸好他出城了。”许当也有些后怕的道。 第568章 这才是杀器 火器这东西,制造之时都有安全隐患,储存和使用的时候也是一样。 范宇想了想之后,便对许当道:“许兄可知道,这尤二郎去了城外哪里?” “这个地方在城外二十里处,是我们造作院下的一处取土的作坊,在黄河岸边不远。”许当倒是知道的清楚,“那地方比较空旷,尤二郎便带着自己的学徒们去了那里试制火器。现在算来,他已经去了有半个月了。” “如此看来,我们也有必要去走上一遭。”范宇点头道:“火器乃是军中重器,如今虽然还有些浅陋,但是将来的战阵之上,便都是火器的天下,不可不重视。若是尤二郎的火器制的好,很快便会派上用场。” 许当有些不明白范宇说的什么意思,火器虽然不错,但是那东西如何能抵得上骑射。 不过,他对于范宇的话,基本上已经习惯性的认为正确,并没有深想。 “既然这样,下官现在便带侯爷前往。想来这些时日,那尤二郎等的有些心焦了。”许当笑道。 不多时,马车备好,两人便在护卫的陪同之下,向着城外的小矿场而去。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之后,马车便停在黄河岸边的一所大院子之外。 “侯爷,就是在这里了。”许当又指了指黄河里面,“造作院所用的黄土,皆是由此从河中捞出来的淤泥。晒干之后,便会送到咱们造作院。尤二郎便在这个院子之中,他连干活的工具都一同带来了,就在里面。” 两人下了马车,便有护卫上前将这大院的大门推开。 里面出来了几个人,看到范宇和许当的马车,便知道所来之人是朝廷官员。 立时行礼询问,得知是造作院的顶头上司,便急忙将人迎了进去。 此地的小吏,不过是个五十余岁的老汉,姓余。 余班头不敢与范宇和许当多言,得知两位顶头上司来找火器博士尤二郎,便立时去了里面喊人。 尤二郎听说安乐侯与许少监都来了,便小跑着从里面跑出来。 “小下官尤二郎,见过侯爷和许少监。”尤二郎如今也是官身,称呼自然不同,“下官早就期盼侯爷与许少监前来,自从为侯爷制造焰火之后,下官深受启发,制成了两种火器。正要请侯爷和许少监指正才好。” 尤二郎自被授官以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虽然身上看着脏兮兮的,可是身上的自尊自信之色,却是比原来强了许多。 范宇点点头笑道:“自被官家提名授官,尤博士果然不同了,这作起事来,都显得积极许多啊。” “侯爷可莫要取笑于我。”尤二郎连忙摆手道:“虽然是官家授官,但是下官也知道是侯爷提携。否则的话,我们这些手艺人,如何可能被官家授官。我常听人说,读书人读书,是为了报效君王。我虽然也在百工技院读书,而且读的并非治世学问,但是同样并不妨碍,我一样也能凭着手艺来报效官家。想来,这便是殊途而同归吧。” 许当不由笑了起来,“好一个殊途同归,你这话倒是说的贴切。若是你能持有此等心意,将来怕是官不止此。” 尤二郎摇头笑道:“我有眼下这个火器博士的官衔便已经知足,高升一步更是不敢想的。若是我高升了,这火器由谁来造?所以,下官能有今天,便十分知足了。” 范宇摆了摆手,对尤二郎道:“你也莫要自谦,官家赏罚分明,你好好的做,不会亏待于你便是。今日过来,便是要看你的新式火器。不知道你做成了什么样子,却是有些好奇。” “不错,尤二郎你可先给侯爷一观你的新式火器,然后试着燃放一下,以测其威力如何。”许当点头道。 “这火器都是现成的,就在后面,只不过后面有些脏乱,我这便取来请侯爷和许少监一观。”尤二郎拱了拱手,便转身去了后面。 不多时,便带着学徒抱着几个管子和铁球一样的东西,重新出现在前厅。 尤二郎让人将东西都放在地上,依次排开摆好。 “侯爷请看,这些便是我所试制出来的新式火器。”尤二郎嘿嘿笑道:“我这两样新式火器,乃是从侯爷的焰火之中受到启发,想必侯爷一观,便可看出些许端倪。” 许当摇头失笑道:“尤二郎,你这当了官,胆子也变大了。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连侯爷也敢考上一考。” “无妨。”范宇也笑了起来,“既然与焰火有些关系,想必其中的道理是相通的。猜一猜其用法,也是件乐事。” 范宇对此当然是无所谓,这尤二郎所制的火器,根本不可能考住自己。无非是新制出来火器,心中颇为得意,才要显摆一番。 起身来到厅中,看着脚下的这些管子,范宇不由失笑。 尤二郎这家伙,是从焰火受到的启发不假,不过他所制造的火器,连外形都没改多少。 那竹筒下面还有根木棍,这不就是个大号的钻天猴吗?还有那个铜管,外面缠了许多层厚厚的纸皮,旁边的铁球,正可以放入其中,想必是从礼花弹上受到的影响。 “侯爷想必是看出来了。”尤二郎哈哈笑道:“侯爷若是要制火器,我尤二郎便吃不成这碗饭。” 这马屁拍的直白热烈,足见其对范宇的尊敬。只是他也不想想,范宇好好的安乐侯不当,为啥要抢你的饭碗。 范宇笑道:“看来,你所制的火器,果然比以前的什么蒺藜火球等物强了太多。蒺藜火球那等东西,手抛不过十丈远近。你用这缠了纸皮的铜管,将这装了火药的铁球发射出去,便不止数十丈了。不但可以守城,更可用做攻城之物。还有那穿云箭,也是造大了数倍之多,射入敌阵,便可将敌军炸个人仰马翻。想必你也试过,威力相当不俗吧。” 许当听了也有些恍然,这等火器若真如侯爷所说,那可确实了不得。 “侯爷真是行家啊。”尤二郎叹服道:“这两样火器的道理,便如侯爷所制的焰火一般。下官只是将其放大,用在了火器上罢了。效果果然不同,威力更是远超之前的各种火器。以下官之见,这才是杀器。” 第569章 真乃神器 尤二郎如数家珍的向范宇和许当两人,将新式火器石的研制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 虽然是从焰火放大而来,但是其中并非是简单的仿制。 其中的用材,都要重新选择,以保证其作为火器的杀伤力。 范宇看了看地上的这两样火器,便对尤二郎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新式火器还是要试过才知道。你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想必已经试过了吧。” “侯爷所言不错,下官来到这里,可是耐不住的。”尤二郎点头道:“下官不便在这里试用火器,还带了工具来,可方便随时能有小的修改,以便军中使用。” 许当赞道:“尤博士,你这样用心,想来这火器的威力定然不小。我与侯爷过来,便是专程来看你的火器测试的。若是方便,这便给我与侯爷展示一番吧。” “方便方便,侯爷要看火器测试,我自然十分欢迎。”尤二郎急忙吩咐自己的学徒,将地上的火器收拾起来,“侯爷与许少监请随我来,这两种新式火器的射程并不近,若是不够空旷,怕是也无法一观其全貌。” 范宇和许当一同起身,随着尤二郎和他的一些学徒们,去了外面的河岸上。 只见尤二郎招呼了一声,便立时有学徒去取了几个草人来,草丛的身上还挂着几块木板。 范宇自然一眼便看出来,却是许当并不清楚,向尤二郎询问。 “许少监,这草人都是火器的靶子,上面所挂的木板,便是代表着敌军所穿的铠甲。”尤二郎笑道:“我这里比较简陋,便用木板代替铠甲了。若是有机会,还是要用真铠甲试过才知道。” “尤博士,看来你在这里测试新式火器,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东西啊,真是了不起。”范宇对尤二郎笑道。 “侯爷果然一见便知。”尤二郎笑道:“其实这也是下官制出这新式火器之后,便发现与之前的火器有所不同。这新式火器,不象以前的火器,要用砲车投掷出去。而是完全使用火药的推动之力,直接飞射向敌军。如此一来,自然是这飞射出去的火器,要比投掷的准的多了。” 许当不由得摇头,“尤博士还是快些测试吧,我可听不懂你所说的。只知道,最后看到威力大小才是。” 尤二郎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学徒们去分头准备。 这两样火器,都有专门打制的木制车架,也被几个学徒推了出来摆放在几人面前。 范宇看到,那所谓的穿云箭的车架上面,安放了一只大木箱。大木箱分着数十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有一支穿云箭。 虽然这东西范宇管他叫穿云箭,但却竹筒制成粗如手臂,哪里有半点象是箭了。 另一个仿礼花弹的火器,一样也是个木架,可以将那筒子放上去调整角度,与后世的火炮有了几分相似。 范宇与许当两人,看着一里多地外的几个草人,又看看尤二郎与学徒们在前方不远处调整着火器。 这靶子的距离可是并不近,也不知尤二郎能不能将火器打到靶子近处。 “侯爷、许少监,这两样火器已经调好,还请两位向远处退开些。若是火器出了变故,怕是有些不太乐观。”尤二郎尴尬一笑,对范宇和许当拱手道。 范宇笑道:“这是自然,我等不让你为难便是。” 说完范宇便往后退了七八丈远近,顺手将许当也拉到了远处。 开玩笑,这时候的火器,可没什么安全性可言。别说在这个年代,就是到了后世,也经常听说鞭炮事故。 范宇身为安乐侯,福还没享够,可不想轻易送命。 看到范宇和许当已经退后,尤二郎便呼了一口气,先将那仿礼花弹的火器推上来点燃。 而后他便与学徒们,一同急匆匆的后退到了范宇他们的身前。 轰! 范宇便看到从那纸包的铜管中,猛然意喷出一道火龙。 不过是一息时间,便看到远处的靶子近处,实然间炸开一团火光,而后才传来一声声音不算太大的轰鸣。 “去扛两个草人回来,请侯爷和许少监过目。”尤二郎对自己的几个学徒道。 立时便有两人过去,各取了一个草人回来。 “侯爷请看,这两具草人身上的木板,已经被铁蒺藜打穿了。若是打在敌军的阵营中,周围数丈的敌军,怕是便如这草丛一样的下场。” “果不其然啊,这新式火器的威力,确实不小,比之从前至少可要超出了一倍。”许当赞道。 范宇却是摇了摇头,“许兄,这火器的威力变大,不过多半是用了新式配方的火药。若是用以前的火药,怕是威力也不会变大。这火器真正厉害的地方,是打得准了。如此一来,便可多加伤敌,” 听了范宇所说的话,尤二郎便皱起眉道:“侯爷说的对,看来是下官高兴的太早了。” 许当笑道:“尤博士何必如此自谦,这等火器比之原先的旧火器已是强了不少,若是便这样用于战阵,也是足够了。” “尤博士,这一样先放着,另一样火器,现在是不是可以测试一下。”范宇对尤二郎催促道。 “这是自然,下官这便去试。”尤二郎回过身去,招呼学徒过去将火器点燃。 只见一阵青烟顺着燃烧的药线钻入木箱之中,突兀的便从木箱中喷发出一溜火光与青烟。 然而这还不算完,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从木箱中喷发出去。短短的三十息不到的时间内,便将一整箱数十支的所谓穿云箭都发射了出去。 而远处的靶子近处,也已经热闹的狠了。 一团又一团的火光炸开,浓烟烈火升腾起来,早将那些草人都给遮掩起来。 待着那些远处的青烟都散开,范宇便发现那些原来当靶子的草人,却都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 这所谓的穿云箭,从形势上非常接近后世的火箭炮。 只看这东西的威力,已经是相当的不俗。 这一次两个学徒过去取草人,范宇才看到,这草人也已经没一个是完整的。 许当倒吸一口凉气,“此物真乃神器,若是我大宋的军队,在战阵之上用上这些火器,岂有能匹敌之人。” 第570章 腾出手来 两个学徒带回来的草人,除了身上挂着的半寸厚的木板被炸碎之外,连草都被点燃了。 要不是这两个学徒非要捡两根草回来,便只能捧着一把草木灰了。 范宇将那些被炸碎了的木板取在手里看了看,便转向尤二郎。 “尤博士,这里面你加了铁蒺藜?”范宇问道。 尤二郎笑道:“不瞒侯爷,我其实是往竹筒之中加了铁蒺藜,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将这木板炸碎。” 范宇点点头笑道:“不错,你如此做,便使得穿云箭的威力大增。不过,我觉得若是能将这穿去箭的木杆去掉,用铁管代替竹筒,这样的威力是不是会更大。” “侯爷所说的,我倒是没想过,那样的话,怕是这一枚穿云箭的成本,便会大增。”尤二郎拱手道:“这穿云箭若是去了后面的木杆,便没了准头会到处乱飞。若是不小心,怕是会反伤自身。” 尤二郎因为反驳了范宇,所以小心的看着范宇的脸色。 “原来是这样。”范宇并没有为此生气,只是看着那用来装穿云箭的木箱,“我有些想法,不如回去说。” 几人回到厅中,范宇命人取了纸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个自己所想到的如后世火箭弹一样的东西。 “侯爷,这是何物,与那穿云箭可一点也不样。”许当在范宇身后,看着纸上的东西,有些不解道:“后面这几片东西是什么,倒有些象是箭羽。” “侯爷所说的将后面的木杆去掉,意思是要加上这几片尾羽不成?”尤二郎却是一点就透,只看到范宇的图画便猜到了。 范宇点头道:“不错,只不过这是木片竹片制成,并非羽毛。只要能使这穿云箭在空中之时稳定的向前飞,便足够了。这样一来,竹筒之中便可装更多火药,飞的更远威力更大。” 许当与尤二郎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目光中的钦佩之色。 其实范宇看到一箱子的大号钻天猴,便想到了后世的火箭炮,同样是一管一管的炮弹发射出去,将敌方阵地覆盖。 若是要让大宋制造什么火枪,在机械加工上虽然能达到要求,但是使用的时候却是麻烦,远不如先造出来原始火箭炮更容易。 “我听侯爷的,真成了的话,天下哪里还有我大宋之敌。”尤二郎不禁搓着手连连点头。 “若是能将这箭身换成铁管,即使里面不装铁蒺藜,威力也足可摧城拔寨,可惜了。”范宇微微摇头惋惜道。 尤二郎却是拱手道:“侯爷也不必可惜,可先制一批铁管穿云箭。成本是高了些,但是我们也可以少造一些。若是碰到棘手的战事,便可少量使用也是一样。” 范宇恍然,自己却是有些钻牛角尖,没想到这一点。 “好,这个先记下了。”范宇对尤二郎道:“到时制成样品,再试射以观其远近威力。对了,这东西叫穿云箭,另一样火器你起了个什么名字?” 范宇所指的,便是那仿着礼花弹所制的火器。 尤二郎听到这里,不由得意道:“那个叫火龙吐珠,可是我想了好久的名字。不过,我只是随便叫叫。这两样火器都没定下来,不如由侯爷来为其命名吧。” “尤博士几日不见,倒是令人刮目相看。”许当开玩笑道:“你这追捧上官的本事,也长了许多啊。” “我只是敬佩侯爷的本事罢了,若是换个人,我可不会这样对他。”尤二郎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道。 范宇摆摆手,“这火器用于战阵,乃是杀人的利器。取的名字太过绕口,也不太好。穿云箭能飞会炸,莫如改名为火箭弹。至于另一样火器,不如称之为火炮吧。” 尤二郎指着图画中的火箭弹,“这东西叫火箭弹倒也贴切,那火炮却是没听说过这两个字。” “此名的来源,便是从砲车而来。投石机便是砲车,可以远攻。而我们这火炮,也是将铁球制的弹丸用火药打出去,所以便叫火炮了。”范宇笑道:“火炮的炮筒,我见你在铜管外包了极厚的纸皮,显然是怕火药点燃之时,将炮筒炸裂。这个思路是对的,炮管越是结实,这炮弹便越是打的远。只不过,铜管外面包纸皮,却是还不够结实。” “想来,以侯爷之见,定有更好的办法了?”许当此时也插嘴道。 范宇点点头道:“我确实是有些想法,不如不用这铜管,而是直接使用厚铁管,如此便结实的多。” 尤二郎迟疑了一下,便拱手道:“起先我也曾这样想,只是用铁筒之后,便发现铁没有铜的韧性好,同样厚度之下,更容易裂开。” “原来尤博士竟已试过,那就再好不过。”范宇嘿嘿一笑道:“这东西其实也不难。只须将铁管加厚便是,外面可再套一层铁管,箍上几道铁箍,便结实的很。除了沉重一些之外,射程足可达到两三里之远,虽没有了轻便的便利,却也是十分值得。” 至于炮弹什么的结构,范宇就不清楚了。 不过尤二郎现在所制的铁球炮弹,便与范宇所想的并无区别,是铁制的能爆炸,这便是铁制开花弹了,绝对的大宋高科技产物。 三人又聚在一起讨论了火器的一些细节,却是使得大宋火器的使用,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范宇和许当被尤二郎送走,尤二郎便开始招呼自己的学徒们,一同去修改火器。 在回京的路上,范宇却是对许当道:“许兄,火器这等杀器,威力极其猛烈,万万不可泄露出外,使他国所知。所以,尤二郎也要保护起来,可不能任由他在城外乱跑。” 许当立时便懂得了范宇的意思,“侯爷放心,我今日回去,便先从造作院中调一批军中护卫去城外将那作坊保护起来。如尤二郎这等人,对于我大宋实在是太过重要。若是出了事,却是极大的损失。” “关于火器之事,只能是尤二郎与你我两人知晓,暂时不可有他人得知详情。”范宇叮嘱道:“我会上禀官家,最后由官家定夺。” 而远在兴庆府中,李元昊正与野利仁荣议事。 如今辽国退兵,西夏终于腾出手来。 第571章 畅想未来 西夏如今没了辽军的威胁,可是危机依旧很严重。 以西夏这样不过两百余万人的小国,要派出数十万军队与辽军周旋,如今已经到了极限。 别看党项也算游牧民族,但是如今他们是半耕半牧。 这数月与辽国的战争,使得西夏这一年几乎没了收成。 如今存粮也已见底,只靠着草原上的那些牲口,怕是养不活西夏全体臣民。 “大王,我们西夏如今的情况,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派兵入宋,大肆掠夺,才可渡过如今的难关。”野利仁荣脸上尽是担忧,“甚至我们出兵慢些,都会使得我们自己便要崩溃。” 李元昊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仁荣,你说的很对。”李元昊面带冷意道:“只有杀入宋境,杀了宋国的百姓,拿走他们的粮食,才可使我西夏百姓活下去。以宋国的人口,只一个永兴军路,便比我西夏所有人都多。如此富庶之国,只要我们稍微抢一些东西回来,便可让西夏百姓们过了这一关。” “只是,将士们刚刚与辽国罢战,便又要与宋国交战,如今怕是已经疲惫至极了。”李元昊担心的这一件事。 野利仁荣点头想了想,才开口道:“如今我西夏已是危急关心,却是顾不了许多。若是能将先将宋军的斗志瓦解,我西夏大军便可省下许多力气。大王,可请张元过来一同商讨。他是从宋国前来归附的汉人,颇有智谋,当会有所助益。。” 李元昊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你提及他,我却是差点忘记了。有他在的话,当以给出些好办法。” 内侍去了不久,便带着一位中年人,也来到了李元昊的书房。 “臣张元,见过大王。”张元一见李元昊,便急忙躬身施礼道。 “好了张卿,你归附我西夏已经许久,不必如此多礼。”李元昊一摆手道:“我西夏如今青黄不接,国库之中也没了粮食这次请你过来,便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若是我军此时攻宋,入境大掠一番,这样可还行。” 张元一听到这里,便是精神一振。 “大王所说攻宋之事,我在外间也有所耳闻。对于此事,臣是极其赞成的。若非如此,想来我西夏这艰难之处况,怕是不好过去。”张元道:“以大王的用兵如神,定然可以大破宋军。” 李元昊摇了摇头道:“张卿,我希望你能给我出谋划策,如何才能使得兵将们少花上力气,若能长驱直入那是最好。” “臣原本并没有想法。但是如今虽受形势所迫,可也一样,能算作我西夏的一个好机会。”张元躬身道:“若是真能做到,想来我西夏便可为大王创下万世基业。” 野利仁荣与李元昊互视了一眼,却不知道张元所说的是何意。 “张卿,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便可告之于我。有仁荣也在,大家便可商榷一番。”李元昊看着张元道。 张元点头道:“臣并非乱讲的,以大王用兵如神的手段,那些宋军虽然数量不少,但他们却没有多少骑兵相互之间救援,也定然是来不及的。若是真的敢派出援军,那我西夏勇士们便可将这些宋人的援军一举歼灭。” 李元昊眼中一亮,连连占头道:“果然,张卿一出手,便想出了对策。若是如你所说,便当真是省了许多力气!不过,张卿的所谓万世基业之说,却是从何而来。” 在旁边的野利仁荣面上,则有些恍然的意思,显然他已经有了些猜测,似乎看出来张元的用意。 “大王,这便是我刚才所说,攻打宋国也是我西夏的机会了。”张元走到李元昊的桌前,目光在一份摊开的地图上扫过,“若与宋国开战,便须全力以赴。如今除了宋国,还须提防青塘的唃斯罗和玉门关的那支宋军。背后的辽国,倒是不用多管。” “如此,便可将我西夏大半的军力,都放在宋夏交界之地。而大王可率十万人马,从环州、庆州一线突入宋境。”张元接着道:“以此两州之地为饵,不断的诱那些宋军派兵救援。只要大王这里拿的稳,足可消灭大量宋国援军。待得宋国后继无力,便可派兵直捣京兆府。只要大王能将这疑义产兆府夺下,大王便可占据关中粮仓虎视中原的资本。一旦把握时机,便可鲸吞天下,为万世之基业!” 这些话将野利仁荣说的激动不已,但是李元昊却似乎并不怎么激动。 “如今我西夏上下节衣缩食,国力有限。若是从宋国抢上一笔便走,倒也没事。”李元昊皱眉道:“但如你所说,一旦我西夏深入大宋,便有成为孤军之势。如是长久占据宋地,怕是极其艰难。” 张元却是早已想到这点,他拱手道:“此事大王过虑了,只要收服一些与我一样心向大王的汉人,便可委之为官治理地方。时间稍久,其地的百姓们,便也会奉大王为皇帝正朔的。此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我西夏军在宋国能够自己自足,如此,兴兵便也少了粮草原因的掣肘。” “大王,张兄所提的数条,皆是金玉良言啊。”野利仁荣不由赞叹道:“只要我西夏能实现张兄所说的情况,并且将京兆府夺下,那么便真的大势可期。” “想来野利兄与大王也都看出来了,我的意思,便是以汉制汉,我朝的统治便可安稳无忧了。”张元笑着道。 “既然如此,我便没什么要说的。可尽快出兵,务必使宋国不能与我西夏对耗才是。明日仁荣随我动身,一同前往清远军城。”李元昊挺胸望天道:“待手下的大军集合,我们便可挥师南下。延环州、庆州、耀州一线而深入宋境。” 张元笑道:“大王莫要心急,要先在环庆二州诱敌,如此便可尽量杀伤宋国兵力,使之后方空虚。如此一来,再兵进京兆府,便不用担心孤军深入的问题。” 西夏君臣三人,却是开始努力当下,畅想未来。 第572章 还有一支西夏军队 不过十余日,西夏大军便云集宋夏交界处的清远军城。 李元昊以嵬名讹遇为先锋,命其领兵七万,延白马川直扑大宋的环州。 而李元昊自己,则领兵十万,在后押阵缓行。 从清远军城至环州城,不过二百里,西夏的动向对于宋军来说,就是在眼皮子下面的活动。 环州属永兴军路,如今永兴军路的经略安抚使,便是大宋皇后的叔父曹琮。 曹琮得知李元昊起十几万大军进逼环州,他一点也不惊讶。 早在枢密院往来的公文之中,王德用便已经督促过曹琮尽快结束对于边军的整顿,加强边地的城防守备。 另外,各种弩石火器等军器,也在数月之前,便源源不断的送到环庆两州这等边城之中。 虽然西夏军队来势汹汹,但是曹琮并不是很担心。 只要城中的守将不是太过无用,以西夏军队攻城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将环州城攻下。 而且,曹琮还发现了一个人才,那就是环州知府种世衡。 种世衡这人是承叔父大儒种放之恩荫,这才入仕为官。但是种世衡此人,却很是刚正。 在外放为官之时,因为得罪了刘太后的姻亲,便被委派到了环州这等边城为知府。 谁知道种世衡却不以为苦,却是正好一展自己身为儒将的梦想。 他刚刚到达环州,便大搞全民皆兵的政策。 凡是环州百姓,有能拉弓射箭者,都可减免赋税,戓是发给奖励。 这样一来,便将环州百姓的习武热情给彻底的激发出来。 虽然有人向曹琮上告种世衡用心怀叵测,但是曹琮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对于种世衡十分赞赏。 因此,有种世衡这等人在环州,曹琮是相当放心的。 得到西夏大军准备攻打环州的消息后,曹琮只是让人快马给种世衡送了一封信,命其安心固守待援。 因为朝廷提前便已经有了西夏会进攻的准备,所以环州城中粮草也屯积了足够全城吃一年的量。 即使西夏大军长时间的围城,对于环州守军的影响也不大。 曹琮带了十万宋军亲至庆州,并命令环州东北的保安军不得妄动,以防西夏还有后手。 若是环州侧翼的保安军被人抄了,永兴军路面对西夏的防线便会全面崩溃,那样的话,结果比丢了环州还糟糕。 嵬名讹遇带了七万大军用了五天时间,便一口气冲到了环州城下。 此时的环州城城门紧闭,显然早已经得到了西夏前锋到来的消息。 种世衡站在环州城头,看着城外如同潮水一般的西夏军队,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虽说朝廷对于西夏的进攻早有预料,但是对方如此多的军队,却也不可小视。 如今环州城中不过万余人的军队,在种世衡看来,怕是要有一场苦战硬战要打。 但是让种世衡没想到的是,嵬名讹遇到了环州城外,便命人在五里外扎营,一点进攻环州的意思都没有。 “命人日夜在城头轮流戒备,不得有任何的大意,一旦西夏军队攻城,便立时告之于我。”种世衡吩咐道。 嵬名讹遇之所以不攻打环州,这是李元昊、野利仁荣与张元等人的既定战略。 目的便是引诱他处的宋军来援,以使西夏军队进行围点打援的战术。 但是四日之后,李元昊的十万大军也来到了环州城下。 李元昊召来嵬名讹遇,“讹遇,这些时日,环州城中可曾派出人向他处求援?” 嵬名讹遇拱手道:“大王,这几日我听从大王之命,并未攻城,并在四下撒出斥候。却是发现环州城门一直紧闭,根本没有派出过求援的信使。此事透着古怪,臣不明敌情,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宋人甚为狡猾,想是早先便已经得知我西夏大军的到来,在你到达之前,便已发出求援书信。”李元昊却也并不是心急,而是道:“如此,明日再等一日,若宋军还无动静,我军再作行止。” 想了想,李元昊又命人将随军的野利仁荣与张元都请过来,让嵬名讹遇介绍了一下情况。 野利仁荣皱眉不已,“大王,依我所见,似乎宋人已经看破了我们的布置,对于我们围点打援的想法,或许已经有了防备。” “宋军如此闭城不出,甚至没有派出任何援军前来,便已经十分反常。”张元道:“臣以为反常必有妖,我军不宜再等下去。否则的话,中了宋军的奸计便不好了。” “张卿,你可有什么好的方法破局?”李元昊点头,也很赞同张元的说法。 “臣以为,我们虽然不能攻城,但是却可以分兵大掠四方。”张元指着环州城外的田野道:“我军此来,便有就食于敌的意思。既然他们龟宋军都缩于城中不出战,那我们也很方便。城外的宋人村镇,便可任由我军抢掠。只要抢回来粮草,便是成功。” 野利仁荣与李元昊哈哈大笑,嵬名讹遇也笑了起来,这个大家都熟。 次日,西夏大军便分出五万人马,以环州城为中心,百人为一队大掠四方。 这下子,坐镇庆州的曹琮便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环州城没有危险,但是城外的百姓们却是受了苦。 那西夏军队不但抢掠粮草,还要杀人。 曹琮也命手下军队分成三百人一队,从庆州出击,只要见到西夏军队,便会冲上去驱赶。 因为宋军是三百人一队,而西夏是百人一队,因此宋军在初始之时,还占了些便宜。 只不过西夏皆是骑兵,宋军却大都是步卒。 虽然因为人数占优,能占点便宜,但是只要西夏军队不与宋军纠缠,便奈何不了西夏军队。 曹琮没有办法,便命令保安军向环州移动,而定边军,则在东北方警惕西夏方向。 李元昊得知大宋的保安军终于有了动静,不由大喜过望。 这个局面终于打开了,李元昊命令嵬名讹遇带领本部人马,迎击保安军。 而他自己,则看住了环州城。 实际上,还有一支西夏军队,并没有到达。 第573章 大王英明 在西夏一侧,面对大宋保安军防区的洪州,则是悄悄的来了一支三万余人的西夏军队。 这支军队是由野利旺荣所带领的,是从独轮寨抽调而来,与嘉宁军司的兵马悄悄的换了防区。 虽然宋军在西夏一方也有细作,但是野利旺荣却是并没带领军队走人烟稠密之地,因此大宋的细作也没得到消息。 野利旺荣带着这三万人马,在洪州城外一处军营中,早就在等着大宋保安军附近的细作传回消息了。 保安军得到曹琮的命令,刚刚调兵出动,野利旺荣便收到了细作的飞鸽传书。 野利旺荣将自己手下的将官们都聚到一起,然后打开地图。 “如今保安军已然出动,显然是去支持环州城的。宋军的作为,正如大王所料,当真是天助我西夏!”野利旺荣目光如鹰,“虽然保安军被调走了大部,但是还有定边军。可我们这边有铁鹞子和步跋子,还有泼喜军。虽然兵马少些,但是精锐都在这里。反而是大王那里都是寻常兵士。” “算一算时间,只要大王那里的人马与保安军交战,我们便可从东面直插保安军的后方。如此一来,定边军也不能不救保安军。”野利旺荣微微笑道:“大王的兵马与我们两面加击,则宋军首尾难顾。只要我们够快,将保安军与定安军歼灭于环州之外,大宋的防线便会全面崩溃。” 他手下的诸多将官,听了野利旺荣的分析,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 “如何去做,请大将军尽管吩咐!”有人叫道。 “战机如白驹,还请大将军速速下令!”性急的已经开始请战了。 野利旺荣扫了诸人一眼,才接着道:“很好,现在重要的一点,便是尽量让宋军晚些知道我们黄雀在后。” 当晚,宋军把守的长城岭关口。三更天之时,宋军的夜哨立于城关之上。 这长城岭的关口,不过是黄土筑成,而且十分的狭小。 城关之上,只有四个宋军而已。 此时西北的风已微微转凉,四名宋军都揣着手略显瑟缩。 近来虽然听说有战事,但环州与他们这里相距还有两百余里,一时半刻倒也不急。 四名宋军在这个时候,正是最困之时,四人中却是两个时不时的打个瞌睡。 另外两名清醒些,努力的睁大眼,看着关墙之外,却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正在此时,突然便是四声弦响,不等四名宋军有什么反应,便同时中箭倒地。 几乎与箭矢到来的同时,关墙下面便翻出四个黑影,每人一名宋军,上前抹脖子补刀。 关墙上的宋军被杀,下面的关门很快便被打开。 而关墙之外,影影绰绰的的行来大队的人马。 “你们四人做的不错,没给咱们丢人。步跋子都去前面,拦住守军的退路。”一名武官在关墙下吩咐道:“能不让宋军有一人逃走,便是最好的。” 当晚,长城岭的宋军五百余人,一营人马只逃走了两个人。 西夏军队偷袭长城岒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保安军都指挥使的手中。 虽然知道后面有西夏军队,此时再想退回去也不可能。 因此宋军并没掉头,但是却并没有去环州,而是转向去了庆州。 这位都指挥使也不傻,前后都是西夏军队,若是不去与曹琮汇合,怕是无法抵抗如此多的西夏大军。 当野利旺荣得知保安军的人逃往庆州,人便有些愣住。 保安军的反应,与大王所判断的有看不同,竟然没有去环州,这可出乎意料了。 不过保安军跑了,还有一支定边军。 定边军的人数,也在三万左右,却是与野利旺荣的人马旗鼓相当。 只是野利旺荣率领自己的军队,到达定边军的寨墙下,却发现定边军根本不出战。 大宋的枢密院,早在月前,便已经向诸边军警告,西夏可能入境侵攻,要求诸将官依托城关以防守为主。 这一次得知野利旺荣领兵来攻,定边军的都指挥使干脆就闭门不出。 野利旺荣有心攻城,却发现自己的这路人马,野战无往不利,但是攻城却是根本不行。 若是真的在这里虚耗兵力攻城,实在是非常的划不来。 只是野利旺荣也不想放弃,便在定边军的军寨外面,也扎下营来。 李元昊看到野利旺荣派人送到的书信,却发现大宋与西夏两军,如今竟然形成了一种对峙。 之前针对宋军,所设想的几种意图,没一个能够实现。 “你们也看看吧,这下子乱套了。”李元昊皱眉道。 正与李元昊议事的野利仁荣和张元两人,分别看了野利旺荣的信。 两人面面相觑,却是没想到,宋军竟会如此谨慎,迹近于丧胆。 “大王,臣以为这也不算什么意外,是臣等想的并不周全。”张元主动承担责任道:“即使如此,我西夏也依然占着上风。一来,我们可派人将宋境内城池之外的村镇都抢掠一遍。二来,可派嵬名讹遇率领七万人马,与野利旺荣一同攻打定边军寨。” “不错,定边军的军寨并非城池,不过是土筑矮墙。若是让嵬名讹遇与野利旺荣汇合,他们便有十万兵马,打定边军所守军寨,想来也是可以拿下来的。”野利仁荣也点头赞成道。 “张卿,你也不必替我揽过。这次的情况是我没有料到,不能只怪你。”李元昊摇了摇头道:“狮子搏兔须尽全力。只有十万人马,攻取定边军的军寨还是少了。莫如在环州城下只留三万人马,其余人等都去攻打定边军寨才是。” 张元急忙向李元昊躬身道:“大王英明,只是这一去一回,便是近十日,只怕环州城内有所异动。” 李元昊哈哈笑道:“宋人能有什么异动,难道他们的守军,还敢跑出来,与我们的西夏勇士捉对的血腥厮杀吗?” “大王说的不错,那些宋军将领之中,并无多少人有胆子出城一战。”野利仁荣道:“只要如大王所讲,大军将定边军寨踏平,便再无后顾之忧。” 第574章 环州出兵了 如果西夏大军将定边军的军寨踏平,岂止是没有后顾之忧,简直就让大宋的永兴军路门户洞开。 定边军一完蛋,环州以北数百里便再无牵制西夏人的军队。 君臣三人商议定了,便命嵬名讹遇带领三万人马在环州城下威逼城中的宋军。 而李元昊,则亲自带领十四万人,前去定边军寨与野利旺荣汇合。 野利旺荣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李元昊亲自带兵前来。与之同来的,还有野利仁荣与张元这两大重臣。 “大王,臣的本意是请大王派几万人马过来便可,如何大王却亲带大军前来?”野利旺荣颇有些受宠若惊。 “定边军虽然只有三万余人,但是这支宋军所守之地如鲠在喉,还是尽速将之覆亡为好。”李元昊点点头道:“我知你所带之兵虽为精锐,但是野战有余而攻城不足,所以便带了十余万人马。其中大半皆为步卒,如此一来,攻下定边军寨便有了把握。” 野利旺荣急忙躬身道:“大王体恤臣下,臣愿为大王效死!” “好了,定边军寨就在眼前,大军稍事修整,这便开始攻城。”李元昊摆摆手道。 从环州城过来,西夏大军用了四天的时间,李元昊又命人休息半日,便开始攻城。 按理说,西夏军如此行军过来,至少也要休息一日。 但是李元昊却是等不起,与辽军作战数月早就国库空虚。西夏府库中的粮食也没有多少。 如今大军在宋境作战,大半都要靠着抢掠,才能勉强维持。 若不是出兵的消息藏得好,出兵也够迅速,宋军只要坚壁清野,便足可使得西夏大军倒霉。 李元昊也是发愁军中的粮草,这才要尽力先拿下定边军寨。 想来这定边军寨中,也储藏了相当的粮草。若是将之夺下,足够大军吃一阵子的。 只是李元昊觉得自己已经尽量重视宋军,可事实上他没发现,宋军经过整顿和近来的备战,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 定边军军中的老幼,都已经被裁汰下来,送到了后方去屯田。 而军中兵士,都换成了青壮年的兵士。 除此之外,军中兵器器械,也都进行了更换和补充。 象定边军这样要害的军寨之中,什么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火药箭、床弩、踏张弩、砲车这些器具,准备的相当充足。 定边军寨中的宋军,看到西夏大军合围攻城,却是并不如何畏惧。 三万人守军寨,真没啥好怕的。 古语道围城则十倍围之,李元昊十七万大军,想要一口吃下军寨中有准备的三万宋军,这难度其实并不算小。 第一次攻城,不到一个时辰,西夏军便折损了两千余人。 负责指挥攻城的野利旺荣,脸色十分难看。 “先停下,收兵!”野利旺荣命令道。 一回到营中,野利旺荣便大步来到李元昊的帐中。 “旺荣,你为何命人停止进攻。”李元昊沉着脸,盯着野利旺荣。 野利旺荣拱手道:“大王,臣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之所以命人退回,实是将士们的死伤有些太过。不想宋军野战无能,但是守城却如此厉害。不到区区一个时辰,我军将士便已经折损了两千余人。” 李元昊的面色更是发冷,“所以,你野利旺荣便擅自退兵吗。” 听到李元昊说自己擅自退兵,野利旺荣背后就开始冒冷汗。 他急忙解释道:“大王容禀,臣之所以退兵,不过是等待战机。” “你等待什么战机,说。”李元昊心中暗生怒意,在他看来野利旺荣先是求援,如今又怯战,没有多少为大将的样子,对其印象大坏。 “臣以为,白日攻城的话,不如夜间攻城。”野利旺荣道:“若是夜间,便可宋军的劲弩无的发矢,至少也可大减我军将士的伤亡。” 听到了野利旺荣的这个说法,李元昊的面色才缓和了些。 “嗯,既然这主意是你想的,那便由你来督战便是。”李元昊道:“我要你三日之内,夺下定边军军寨。”李元昊给野利旺荣下了死命令。 野利旺荣拱手领命,“是!” 其实夜战对于西夏军队来说,也没占多少便宜。 虽然宋军的劲弩、砲车这类军器不能用了,但是宋军的火油和火器同样数量不少。 夜晚西夏攻城,早在宋军的预料之中,随着一阵阵的喊杀声,军寨墙下燃阵阵阵火光。 西夏军队在野利旺荣的督战之下,攻势更猛,几度有人登上定边军寨的城头。 却是城中宋军也知道,若是军寨被攻破,怕是大家没几个能活命的。既然跑不掉,那便拼命就是。 那些偶尔登上城头的西夏兵士,被宋军用劲弩近距离直接便给轰下城头,死状奇惨无比。 若是被踏张弩射中,还能留个全尸,若是被床弩近距离射在身上,不管死活绝对的残缺不全。 因为李元昊下了命令,野利旺荣不敢停下攻势,整整一晚的时间,西夏军却是依旧没能对城中的宋军如何。 李元昊也一夜未睡,天色渐亮之时,他亲自来到阵前查看。 当发现宋军准备的充分之后,李元昊便显出有些焦躁。 “大王不必焦虑。”张元此时对李元昊道:“定边军乃是宋军精锐,不易破之也是常理。但是我西夏勇士多达十四万,兵力近乎对方的五倍,优势却也极明显。” 李元昊目光一闪,“张卿,听你的意思,似乎胸有成竹啊。” 张元点点头道:“大王可将我军分为四批人马,每批人马三个时辰,轮流攻打定边军寨,使之不眠不休疲惫至极。等到了来日天亮之前,可派出军中的步跋子登城而战。想来,以步跋子之矫健,对上疲惫至极的宋军,当可一鼓而破之。” 一旁的野利仁荣听到张元的主意,不禁赞道:“这个主意甚为厉害,若依此计则宋军必破。” “来人,将野利旺荣叫来。”李元昊点头道。 野利旺荣被叫到三人的面前,李元昊命其向张元请教,面授其机宜。 听了张元的这条计策,野利旺荣不由大喜过望。他可以肯定,必然能攻下宋军据守的定边军寨。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便有嵬名讹遇送来的军报,使得李元吴大惊。 环州出兵了。 第575章 有什么好处 环州城中守军不过万人而已,李元昊是知道的。 而嵬名讹遇的手中,却有三万人。 让李元昊大惊的,并不是环州出兵,而是嵬名讹遇的三万人马居然败了。 如今,嵬名讹遇正带领败兵,向着定边军寨这边退却。 在军报之中,嵬名讹遇还提到,庆州也派出骑兵,正在追击于他。 庆州相距环州还有近二百里,竟然也如此的快速调兵了吗。 李元昊不由皱眉,将手中的军报,交给了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观看。 张元道:“大王,想必是环州城中的守军,与庆州两边约好。在环州守军夜间偷袭嵬名讹遇之时,庆州人马早已悄悄潜来同时突击。此败当不能怪嵬名讹遇,而是宋军太过狡猾。” “大王,我们眼下要加紧攻下定边军寨才是。”野利仁荣急忙拱手道:“否则的话,待宋军大队人马过来,我军便有些不利了。” “此时对我们有什么不利的?”李元昊此时却淡定下来道:“定边军寨这里,我们围而不攻,派三万骑兵出去接应嵬名讹遇。若是能使宋军吃个败仗,便也不亏。” “大王高明,如此一来,定边军这里也需救援。我们若是强行将定边军寨攻破,反而不美了。”张元恍然,大赞道:“以大王用兵之神,几无迹可寻。如此一来,一样也可源源不断的消耗宋军兵力。真到宋军无兵可援,再将这定边军一鼓而灭。” 野利仁荣也明白过来,不由叹服道:“也就是大王经常带兵,又有俯视天下之志,才能有这等眼光。” 李元昊矜持一笑,“好了,去调动三万骑兵接应嵬名讹遇吧。我军的大队人马在这里按兵不动,好好的休息。另外派出零散小队,去宋人的村镇搜掠粮草补充军用。” “粮草之事大王已不必操心,如今正是八月,田中谷物即将成熟。”张元冷笑道:“宋人百姓必定要抢收谷物,此时正可下手,必然可解我军粮草之忧。只是希望大王莫要多杀伤宋人百姓,命其为我大军收割谷物为上。” 李元昊哈哈大笑,这感觉真好似老鼠掉进了米缸中。原本让他最担心的问题,如今已经不是问题。 而在宋军一方,之所以能将嵬名讹遇击溃,正如张元所猜测的那样,是环州知府种世衡在西夏大队人马离开之时,便向庆州送了信,一是上报军司,二是请派骑兵以便抓住战机,给嵬名讹遇狠狠一击。 曹琮接到了种世衡的军报与书信之后,考虑到种世衡的能力,便相信了对方的建议,次日便派出两万宋军骑兵。 因为去岁范宇从辽国又买又骗,搞来不少战马。如今永兴军路这里,便建立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 现在环州城外有了机会,便正可派上用场。 结果,这一战之下,宋军居然出其不意的将嵬名讹遇的三万人马击溃。 宋军骑兵指挥使名为折继宣,是大宋将门折家的长子。 折继宣认为,既然已经将敌军击溃,便要一路追杀才好。惟有如此,才能尽量杀伤敌军。 他的这个想法本来没有错,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西夏人的的骑兵比大宋只多不少。 嵬名讹遇虽然败逃,但是还有李元昊的大队人马在。 折继宣知道西夏大队可能会接应网名讹遇,但他没想到,李元昊会顺手给他挖了个坑。 宋军的骑兵在一条名为白十字河的河谷中,被西夏军队两面夹击,折损了近两千骑。 幸好折继宣见机的快,将大队都给带了出来。但是宋军马少,这一下子便折损了近两千骑,实是心疼还已。 吃了一次亏,折继宣便不敢再冒进。他派出小队的斥候,前去探知西夏大军的动向。 另一方面,折继宣给曹琮去了信,一是向其请罪,二是向曹琮请示下一步该如何。 虽然是在向曹琮请示,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局变化岂是往来传送书信能赶得及的。 折继宣也没闲着,不到两万的骑兵,被他派出去半数。这近万的骑兵被拆成小队,不断的与西夏的侦骑作战。 若是西夏派出数百骑的大队骑兵,则会被引向折继宣所在的宋军骑兵主力。 如此一来,西夏大军反而有些难受。 不但宋军骑兵对于西夏大队人马来说如芒刺在背,而且西夏派出出抢掠粮草的那些西夏小队人马,也受了不小的损失。 在这个时候,大宋的使节队伍,也进入了辽国南京城。 文彦博在大宋的驿馆之中休息了两日,便被召进宫去,面见辽皇。 耶律重元这些日子,经历了许多之前十几年都没经历过的事。 整个人随着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便如宝剑新硎,露出了自己的光芒。 “宣宋使觐见。”耶律重元吩咐道。 内侍急忙依次传声,将等在宫外的文彦博宣进宫来。 文彦博手捧国书,一步步来到耶律重元面前两丈远才停下。 “外臣文彦博,代表我大宋官家,向辽皇陛下至以我朝的问候,并希陛下得知,我大宋举国上下,仍旧会遵守与澶渊之盟,视辽国为兄弟之邦。” 耶律重元听了却是并不怎么高兴,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们大宋官人是如何想的,我朝难道还怕了你们宋国不成。”耶律重元面带不豫之色道:“一个澶渊之盟,难道是尔等宋国施舍与我大辽不成?” 文彦博捧着国书的手,便是一僵。西夏宫中的内侍,却也无人从其手中取走国书。 这下子便将文彦博给晾在了哪里,而这便成了极大的羞辱。 “陛下,外臣并非是这个意思,是陛下屈解了我大宋官家的意思。”文彦博拱手而立道:“我大宋官家,不过是强调一下两国之谊,除此之外并无他意。还请陛下莫要断章取意,对于两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耶律重元却是轻蔑一哂道:“有什么好处,你所说的是每年宋国向我大辽输送的岁币吗?” 听到辽皇竟然如此无礼的嘲弄大宋,文彦博不由气的身上有些发抖。 第576章 有些不吉 当年的澶渊之盟,在宋辽两国之间实是大宋的屈辱。 但是在大宋的官层面,却觉得这是他们这些官的功绩。 如今新任辽皇耶律重元,开口便将澶渊之盟说的如此不屑,一下子就让彦博十分愤怒,另外也是让他有些发懵。 “陛下何出此言。”彦博强忍着怒火道:“澶渊之盟乃是辽国先圣宗皇帝,与我大宋先真宗皇帝,两位明君所共签。也正是如此,宋辽之间才能相安无事三十载有余。否则的话,陛下亦可想象一下,若宋辽鏖战三十年,会是什么结果。若是陛下想象不到,眼前便有个例子,辽国征伐西夏不过数月,所耗费钱粮已是无数,何况三十载的战事。” 这彦博也是厉害,直接就用辽夏之间的战事来反讽辽国。更是借此作为案例,向耶律重元说明战争的后果。 只是耶律重元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我大辽虽攻西夏不克,然深入其境千里所向披靡。更何况,西夏不缺战马,骑兵动辄数万骑,宋国军队战力,如何能与西夏相比。” “我知你忠君爱国维护大宋,然事实俱在,不必强言而辩。”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若要澶渊之盟维系,则宋国须增加我大辽的岁币之数。否则的话,此盟约对我辽国来说,实是限制了我大辽铁骑的枷锁,没有半分好处。” 彦博也听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讲理。就只有两个字,给钱。 “陛下,外臣此来不过是向陛下恭贺登基之喜,非是能擅自修改两国盟约之人。”彦博躬身道:“若陛下对两国之盟有异,可致书我大宋官家,由外臣转交便是。” “既然此事你做不了主,那你便回去吧。”耶律重元与耶律宗真不一样,这小子一点表面章都不做,直接赶人。 耶律重元这些时日虽然登上辽国帝位,但是这数月以来,辽夏之间的战事,已经掏空了辽国的国库。 直到当了皇帝,耶律重元才知道自己面对着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于是,耶律重元君臣们,便将主意打到了相对富庶的大宋身上。 这其实和西夏君臣打的主意一样,只不过是受限于澶渊之盟,不好立刻开搞罢了。 现在宋使前来道贺,耶律重元便顺势将此事提了出来,要求大宋增加岁币数量。否则的话,便不会延续两国盟约。 活了一辈子,彦博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羞辱,被辽皇当面赶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陛下!”彦博是真的怒了,沉声道:“外臣受我大宋官家所命,只为向陛下道贺登基之喜,余者不虑。而且外臣亦曾读书,知道礼尚往来四字何解。宋辽两国便是如此,若无礼则不须往来。” 彦博的意思也很简单,官家让我来道贺,别的我不管,我就不走。 耶律重元一看,似乎有些过火,便缓和道:“嗯,也好,待登基大典之后,你便带信给宋国官家。若不应我大辽之善意,朕当亲自提兵百万饮马黄河,向你们官要个说法。” 听到耶律重元还要让他送信,彦博不由得有些心累。送这个信绝不会落好,弄不好便会被官家当成了出气筒。以他彦博如今的根基,结果怕是还不如韩琦。 不过,彦博一想到韩琦,便想到了安乐侯范宇。 “陛下,外臣此来向陛下道贺观礼,还须至少半月之久。若是由外臣来送此信,恐迁延日久。外臣听闻陛下与我大宋的安乐侯交好,亦有商队往来。陛下或可通过商队,将信送到安乐侯手中,由其转交给我大宋官家也是一样。而且,若是快的话,只怕陛下收到我大宋官家回信之时,外臣还未归国。”彦博转手便将范宇给推了出来。 如此让大宋朝廷上下愤怒的消息,由安乐侯送到官家手中,彦博甚至都有些期待安乐侯的下场了。 只是传递消息并没什么,关键是安乐侯还与这位辽皇陛下交好,再帮着传信。只怕大宋朝廷,包括官家在内,看待安乐侯都会是一副看细作的眼光。 彦博觉得,若是这信真由安乐侯交给陛下,只怕用不了几日便会倒霉。 如此还能顺便替自己的好友韩琦出口恶气,却是又让彦博的心情好了起来。 耶律重元哪里知道彦博有这许多的算计,他倒是觉得可行。 “既然如此,也是可以。”耶律重元道:“来人,接了他的国书。朕也谢过大宋官家的一片心意,希望辽宋两国,能继续交好下去。” 虽然口中说的客气,但是意思还是有些勉强。显然是在等大宋的态度,若不肯增加岁币,说不得真的要挺而走险提兵攻宋。 辽国国内形势也不很好,数月以来将国军的钱粮耗尽不说,还欠了许多官员俸禄与军饷。 若是不从宋国的身上找补回来些,那就只能打一仗对外掠夺。 西夏是个穷鬼,事实证明对西夏动武是极其不划算的。近些的还有高丽,那也是个穷棒子苦哈哈。 因此辽国的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宋了。 范宇在汴梁对于辽国的事耗不知情,他如今正在督促百工技院研制钟表。 这天在造作院的值房当中,范宇终于等来了许当送来的好消息。 “侯爷,下官将钟表给您送来了。”许当双手捧着一只尺许高下的木匣,面带喜色,“这是钟表刚刚试制出来的样子,请侯爷一观。” 范宇看许当的得意样子,觉得这家伙来送钟实是有些不吉。 不过,范宇也懒得与他计较,看向对方手中的木匣。 “怎么样,你们可曾计时,准确与否。”范宇一边看一边问道。 “试倒是试过,与汴河之上的水运仪象台一般,一日之间,应差不了两刻钟。”许当笑道:“侯爷请看,这钟表表盘上面,刻有十二个时辰。这支粗短指针,一日夜便正好转上一圈。还有这两支不同的长针,最长的这支针一息便跳一步,而这次长的针,六十息便跳一步。这都是按侯爷的吩咐所为,十分精巧。” 范宇为了方便,让工匠们将这表盘制的如同石制的日冕刻度一般,否则怕是大家都看着别扭。 第577章 看出些东西 范宇自己却是看着这钟表,感觉有些奇怪。 看到那个表盘,才想起来这是按一天十二时辰所制,并非后世的二十四小时。 因此这座钟表的设计,也是按着时辰来计算的。 听着钟表内的指针滴答声,范宇颇为感慨。 自己前世记忆中的钟表指针滴答声,还是小时候才有的。后来大家都换成了电子表电子钟,便再也没听过这滴答声。 在这钟表的后面,也有时钟的调整和报时的机关。 “钟表居然没有上劲的链条,难道百工技院连发条都做出来了吗?”范宇这才发现,这钟表与自己原先所说的链式机构有所不同。 “侯爷,可莫要小看百工技院的这些工匠。”许当看到范宇意外,却是颇有些成就感,“自下官将侯爷所说的发条,向这些工匠们提及过之后,谁想到他们却是记了下来,让学冶炼的工匠们炼制发条用钢。不成想,竟被他们给炼制了出来。” 发条用钢就是弹性好的弹簧钢,这种钢铁制造出来,意义同样不小。 范宇听了许当的话,不由得会心一笑。自己创立百工技院的初衷,终于开始产生连锁反应。 钟表所用的发条,只不过是个引子。当这些工匠们发现,他们所掌握的知识能极大的改变世界之时,这天下便要大变样。 “如此甚好,你让百工技院在造作院另立一个钟表作坊。既然已经造出来了,那便开始向外售卖。”范宇笑道:“这等精巧到极点的东西,哪怕是送到我造作院以外的工匠手中,他们也造不出来。就算是知道如何造,可是没有能制发条的钢铁,他们根本造不出来。” 许当眉头一挑,“是,下官这便去安排。想来,侯爷的意思是将这钟表生意,通过永昌隆商号,行销天下各国吧。”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范宇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这座钟表,“这一座钟表意义非凡,将来我们要建一个造作院的展览馆,将这些我们造作院和百工技院所创造的每样第一件的样品,都放进去供汴梁百姓们观看,要让他人知道,我造作院与百工技院的贡献。” “侯爷放心,若是可以的话,近期便可开工建这展览馆。”许当却是不以为意道:“英烈祠已经快竣工,这些工匠们若是听说,要将自己所创造的物品样品都放入这展览馆,想必会立时便要求建起这展览馆来。” 范宇不由得有些牙疼道:“你们这么说,可是朝廷又给造作院划拨了钱粮?” 许当却是诧异道:“侯爷,咱们造水运仪象台、建英烈祠,可都是侯爷您掏的腰包,朝廷哪里有钱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钱还是我来出?”范宇有些面色不善的道。 “下官岂敢作此想法,下官以为,若是侯爷不出建展览馆的钱,无非是将这些样品都放入仓库之中。无非就是落些灰土虫啃鼠咬,若是仓库漏雨,铁制之物不过为其锈蚀罢了。侯爷替大家操心已然够多,想来大伙也不忍心再让侯爷为难。” 范宇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许当这家伙是认准自己在造作院与百工技院之上倾注了心血。虽然口里说的客气,可是这一张一合的两片嘴唇之间,就差伸出只要钱的手来。 “建吧。”范宇有气无力的道:“预算可要收敛些,不得超出英烈祠的预算。” 范宇自己可不差这些钱,每月从永昌隆商号还有永通钱庄里分得的红利,都够范宇建这么一座展览馆的。只要不是入不敷出,范宇便没有什么可心疼的。 相对于这座展览馆建成之后的意义,花这些钱都不算什么。因为,这座展览馆,将成为整个大宋工匠们的圣地。 其意义,便相当于儒家学子之对于孔庙。 从此之后,大宋便将开始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带有儒家思想的社会治理,一条腿便是工程师们对科学技术的社会应用。 这将是一场东方的工业革命,儒家并非不知道格物致知,只不过习惯了响应统治阶层的要求去劳心治人。 一旦大宋的科学技术形成诸多学科体系,必然会有儒家弟子主动参与其中。 范宇不知道这会对于大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这是推动进步,做就是了。 而且在这方面花钱,怕是朝廷上下都觉得他范宇是个败家子,被人几句好话,便哄得当了冤大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正方便范宇更好的伪装自己。 许当听到范宇的话,原本还带着一点的调侃意思,如今全然化为敬佩和尊重。 “侯爷真乃是当世孟尝君,实是让下官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许当郑重道。 “不用敬仰,让那些工匠们多读书,工匠一样可以如大儒一般学究天人。”范宇摇摇头道:“还有这钟表,再重新造几台出来,要雕龙刻凤,都是送入宫里的,精致一些。” 范宇这点小小的要求,许当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 不过三日,许当便将六座新造的钟表送到范宇的面前。 带了五座钟表,范宇入宫去求见官家赵祯。 凡是造作院弄出来了什么好东西,范宇都要第一时间送到自己这位义兄的面前。 如此,不但可以强调造作院的作用,还能向官家赵祯卖好。 若是范宇粗心,没有将新东西送入宫,赵祯知道了定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虽然不过是细枝末节,但是关乎情商,其中的道理却也有些复杂。 小黄门将范宇让进崇政殿中,赵祯抬头看向范宇。 “安乐侯今日入宫,可是听说了西夏入寇永兴军路之事?”赵祯皱着眉头道。 “什么?”范宇却是没有看到战报,“臣今日来见官家,却是另有他事。臣并不知道西夏已然入寇,可是战事对我大宋不利?” 赵祯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刚刚送来消息罢了,李元昊十七万大军,正杀奔环州。如今战事如何,却还是要等消息。安乐侯可能猜测一番,这李元昊的意图是什么。” 范宇拱手道:“臣需一观地图才能有所揣测。” “你到近前来吧。”赵祯对范宇招手道。 范宇看到官家桌上的大幅地图半晌不语,更是有些皱眉。 显然,他看出些东西。 第578章 卧榻之旁 官家赵祯与总管陈琳,两人都盯着范宇,不知道他为何皱眉。 “安乐侯,李元昊这一次出动了十七万人马,这与其和辽国大战之时的兵力相比,一点也不少。”赵祯有些忧心道:“由此可见,西夏国内怕是根本养不起这许多兵士。如今便想着在我大宋的身上,咬下一块肉去。即使李元昊不能胜我大宋的兵马,亦可凭借掠夺百姓就食于我大宋境内。” “这等情势之下,李元昊的西夏军队,必然极其疯狂,我怕曹经略顶不住。”赵祯接着道:“莫不如,将河东路的火山军调至永兴军路,加强曹卿手中的兵力。” 范宇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对官家赵祯拱了拱手道:“官家,火山军所驻防之处,亦十分重要。虽然辽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结束,暂时无力,但是亦不可不防。前次臣出使辽国,那耶律宗真还在位之时,便向我朝提出无礼要求。如今辽国与西夏一样困顿,怕是也不会安分。” 赵祯目瞪口呆,这可有些吓人了。 “安乐侯,你、你、你明知道辽国与西夏交战之后,都会对我大宋动心思,你却事先还挑动这两国交战。”赵祯都气得有些口吃,脸色也阴沉下来,“你如此算计,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到底是何居心!” 在赵祯身后的陈琳,此时也悄悄的在身后抬起手来。 只要官家稍有示意,陈琳便会挥手命人将范宇拿下。 范宇却并不害怕,而是对着赵祯躬身一礼,正色道:“官家,西夏与辽国之间,虽然是臣在中间提前引发,但是这两国的情势,若无臣在中间挑动,怕也必然会有一战。无非是西夏将辽国境内的党项接回境内,使得国力大增,并且顺利称帝罢了。到那时,怕是辽国与西夏再战,很快便会结束,谁都不会有多大损失。然而,我大宋身边,便由一个强大的辽国,又增加一个强大的西夏。比之眼下的情势,可要危之已极矣!” “臣不敢说有功,但是如今西夏与辽国虽然皆是张牙舞爪,然而其两国经过数月的鏖战,国力空虚粮草不济,拿什么与我大宋交战?还望官家莫被其虚张声势所吓阻。值此紧要之时,岂能退让之。”范宇两手一张,“此时只要我大宋摆出强硬的姿态,对辽国摆出严密防守之态,当可使之知难而退。” 赵祯脑子此时也转过弯来,知道范宇所说的不假。其实也不能怪赵祯生气,被辽国与西夏这两个都有强大骑兵的国家盯着,对于缺少马匹的大宋来说,实在是有些吓人,以至于有些乱了方寸。 “唉。”赵祯叹气道:“安乐侯说的不错,是我错怪你了。只是万一那辽国颜面上过不去,真的对我大宋出兵,又该如何应对啊。” “官家,臣出使辽国之时,便知河北路的形势。虽然地势平坦,便于骑兵驰骋,但是臣却发现,那里河流纵横水网甚多。只要应对得当,辽军的骑兵根本难有作为。只要我大宋依托黄河水道,便可随时运兵到其后方,断其归路。” 北宋之时黄河还未曾改道,由后世的滦河入海,也就是后世的天津。 其入海口,距离辽国南京不过百余里。因此,在军事上对于辽国也是有一定优势的。 官家赵祯此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是却又有苦说不出,而这也不能算是苦楚,而是身为帝王的责任。 “如此说来,辽国是不用担心的了。”赵祯点点头,免得露出惧怕之色,反被臣下所轻视。 范宇拱手道:“我朝对于辽国,只须强硬一些,若能拖延便是最好。对于西夏,则是一分一寸也不得相当,务必将其挡在庆州一线,不使其深入关中。西夏兵卒久战,其军中必有厌战之心。且环庆之地虽然重要,但是其地荒芜,耕种的百姓也并不多。可请曹经略坚壁清野,使西夏无处就食。而后消耗其存粮,待其自陷绝境。” “那时,西夏大军虽众,亦不过土鸡瓦狗,可一战而溃。”范宇指着地图上西夏的夏州位置道:“官家只须调动部分禁军直扑夏州,使永兴军路的绥德军,和河东路的保德军、晋宁军牵制西夏留守的各军司人马,便可占据西夏半壁河山。” 赵祯心中盘算着范宇的这些话,目光也盯着地图。 他略有些不甘心的道:“我大宋出动这许多人马,难道只为了西夏的半壁江山吗。” 范宇一笑,这其实是自己故意只说了半截话,为的便是让官家赵祯能有些主动的积极性。 “若是官家看这李元昊不顺眼,此时便可传信与河西的瓜沙二州,使新军由玉门关出兵,谋夺西夏肃州。并下书青塘,使其一同攻夏。如此数路兵马齐出,则西夏当灭。以官家之仁厚,可活擒李元昊之后,册封其为恭顺王亦无不可。”范宇笑道。 将这个大饼画出来,赵祯的脸上才显出一丝满意之色。 “如此看来,倒是真的有希望覆灭西夏了。”赵祯点点头道。 大宋三十年无战事,从上到下皆无进取之心。范宇费了老大的劲,将大宋拉到一副残局的面前,若是这个时候,大宋还打退堂鼓,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大宋的国力,只要上层的意志坚定一些,完全可以将外强中干的西夏干掉。 只不过官家的犹豫,其实也代表着朝中一部分反对的声音。 所以,范宇将事情给赵祯分析透了,却故意留个尾巴,这就使得官家有些不甘心了。 不要小看这点小小的心思,一旦使得帝王有了主动意志,这便是大事。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远不是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能比的。 “臣不敢说一定能灭西夏,只不过若是如此还不能覆灭西夏,则只能许其称帝,使我大宋卧榻之旁再增心腹大患了。”范宇摇头苦笑道。 虽然说的是泄气话,可是这句卧榻之旁,却是引用的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名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 赵祯果然听到这里,便是眉头一挑,激起了他的心气。 第579章 宜缓不宜急 官家赵祯这个人脾气温和,性子宽厚仁慈,但是他还是大宋天子。 因为大宋天子的责任,所以赵祯除了个人性格之外,还有着他的职业特性,那就是唯我独尊的骄傲。 如今赵祯身为天子的骄傲被范宇所激发,就不再用范宇来推动此事。 否则的话,明明是大宋朝廷与西夏的国战,总是他一个侯爷在张罗算怎么回事。 现在范宇又抬出来宋太祖的名言来,赵祯的斗志便被彻底的释放出来。 “我明白了,此事朝廷上下必须精诚一致,让这西夏灰飞烟灭才是。”赵祯点点头,对陈琳道:“去宣政事堂与枢密院的几位相公过来,我有事要说。” 范宇一看,便知道赵祯这是要积极应对了,心中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官家圣明。”范宇轻轻补拍一记马屁道。 赵祯此时才拍了拍脑袋,向范宇问道:“对了,我今日并未召你入宫,你今日入宫求见,所为何事。” 经赵祯这一问,范宇也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给官家送钟的。 咳,当然这东西就是这么叫,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范宇急忙一拱手道:“官家,前些时日水运仪象台完工。臣与百工技院的工匠们,便又根据水运仪象台的擒纵机关之理,造出来可罢于屋中的计时钟表。每日只需将钟表后面的旋钮拧上数圈,便可使得这钟表计时一整天。” “臣想着,官家日理万机废寝忘食,往往会因批阅本章而误了用膳和休息的时间。”范宇很是认真的道:“所以,臣便代表造作院与百工技院众多的工匠,将这钟表进献给官家。以使官家可按时用膳和休息,进而龙体安康长寿,亦可使我大宋国泰民安。” 先把钟表这东西放一边,范宇所说的这些话,可是将官家赵祯感动的够呛。 虽然安乐侯有部分拍马屁的意思,但是这关心却也是有的。 “安乐侯,你有心了。”赵祯神色甚是温和,“既然你将那什么钟表带来了,便取来让我一观。你们造作院和百工技院的这些工匠们,总是能搞出些新奇玩意儿,却也是难得。” 五座钟表放一起,可是一大堆,范宇都让他放在殿外了。 此时得了官家的吩咐,便有小黄门将外面的钟表都搬了进来。 “官家,造作院和百工技院造出来这五个,臣都带进宫中。”范宇伸手一指道:“请官家安排着放在各宫便是。” 其实一共制造了六座钟表,范宇自己也留了一台,这当然不用说。 这五座钟表送到宫里,虽然范宇没有明说,但是必然两位太后也是有份的。 赵祯命人取了一座钟表,摆在自己面前,左右端详了片刻。 他看到表盘与日冕一般模样,而那三个粗细不同的指针,却是各不相同。 尤其是只能看到最细的针在明显转动,其余的两根表针似乎就是摆设。 “这针在转动,这是……”赵祯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话只说了一半。 “官家请看,这两根针,其实也是在转的,只不过是慢此罢了……”范宇给赵祯将钟表讲解了一番。 听完范宇的话,赵祯不由惊奇不已,“如今我大宋的造作院与百工技院,已经能造出这等数巧之物了吗?” 这几座钟表可不只是钟表,其外表经范宇吩咐,同样镂金嵌宝华贵不凡,看着便不是寻常器物。 当然,最精巧且让人称道的,还是这钟表的计时功能。 范宇拱手道:“官家不必惊奇,这钟表比之水运仪象台更加小巧,但是复杂程度亦是不如。并无体察天象之功,只有计时之用。但是,只要朝廷多加鼓励,想必更精巧的东西,也总会造出来的。” 中国之所以没有出现工业革命,便是社会风气所造成的。亿万人所认为的出人头地,便只有读书当官这一条路, 从事其他的行业,便被归于三教九流和不入流了。 范宇提升工匠们的社会地位,使之读书并且为官,便是为了打破这个桎梏。 由此,使得大宋的工业发展起来。 但这只是一个方面,范宇最终的想法,便是由技术改变和提升社会生产力,从而使之产生新的阶级。 如此一层层一步步的,来推动大宋整个社会的发展进步。 现今范宇虽然有些成绩,但是相对于整个大宋的改变,还远远的不够。 赵祯对范宇点点头,“造作院在安乐侯的带领之下,已是不同凡想。想那百工技院,亦是相当不凡了。” 君臣两个聊了一阵子,便等来了政事堂与和枢密院的四位相公,还有三司使程琳也被宣上殿。 既然赵祯已经下定决心要覆灭西夏,便不得不谈到钱粮物资,因此也绕不开三司。 看到人都到了,赵祯便对众人道:“想来,诸位卿家已经看到了永兴军路送来的急报。那西夏元昊穷凶极恶,竟不顾西夏上下疲蔽,依旧悍然对我大宋出兵。若是听之任之,恐成我朝卧榻旁的一头恶虎。” “官家,老臣原为陛下的前驱,随时听候的官家的吩咐。”枢密使王德用,对赵祯躬身道。 政事堂的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则是面露犹疑之色,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枢密副使韩亿也道:“臣觉得,西夏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只要不使西夏军队在我大宋国土之上有片刻安宁,便是拖也会将其拖的垮掉。” 赵祯摆了摆手道:“我的意思,可不是只将西夏军队赶出去。而是趁其病要其命,将我大宋绸缪已久的覆灭西夏之事,正式展开。” 说着,赵祯的目光便落在了政事堂的两位相公身上。 若说哪里对于此事有不同意见,便是政事堂。那些反对的声音,也多半是由政事堂所代表的诸多官吏中发出。 吕夷简知道,官家这是在等政事堂的表态。 “官家,老臣只希望官家慎重,而不是脑中一热,便要立时覆灭西夏。”品夷简略显苦口婆心的道:“若无万全之策,覆灭西夏宜缓不宜急。” 第580章 不将此言当回事 什么叫宜缓不宜急,无非就是拖时间。 吕夷简身为文官之首,自然是站在文官的角度来看问题。 他觉得大宋眼下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与辽国与西夏等周边各国相比,优越性相当的高。 既然过着好日子,为什么还要去对外大动干戈呢。 只不过吕夷简看官家意气飞扬的样子,却是不好当面阻拦,便摆出这等为官家好为大宋好的姿态来,却也不能说他做的错了。 蔡齐点头跟着道:“官家,我大宋如今虽然相对辽国与西夏都要富庶一些,但是一旦引发国产,便是经年累月之争。年初之时,我与吕相公,尚且向官家内库借款用以朝廷支用。这不过数月,虽收取夏秋两赋,但是只怕来年开春,依旧青黄不接。若是官家欲对西夏兴大兵,则须未雨绸缪才是。朝廷的钱粮之事,程相公最是知情,还请程相公算一算,若是与西夏交战,以半年为期,须多少钱粮吧。” 对于西夏攻伐的方略,可不是这几日才定下的。 现在吕相公说宜缓,而蔡相公又说须为来年考虑,显然是不想朝廷兴兵动武。 而且蔡刘将这话头,一下子甩给了程琳,好似自己也是一心为国。 王德用有些着急,攻伐西夏这乃是既定方略。这等事关系到未来大宋的战略地位和战略安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讲清楚的。 哪怕钱粮有些紧张,也不能坐看李元昊称帝西夏壮大的。 否则的话,大宋面对西夏与辽国两个游牧民族国家,而且都有着强大的骑兵集团,那才是相当悲哀的一件事。 相对的,目前大宋对于西夏还有着心理上的优势,视其为属国小国。 若是李元昊一旦称帝,并且开始在周边争夺大宋的属国,建立威信,那么大宋就连这个心理优势都没了。 王德用想不到这许多,但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味。不等三司使程琳开口,他抢先开了口。 “吕相公、蔡相公,这乃是我们之前便已定好的方略。如今亦非是我大宋主动去撩拨西夏,而是西夏的李元昊发兵十余万,主动攻入我大宋境内。永兴军路边界的百姓们,尚在西夏兵马的追杀之下奔走哀号,这如何宜缓不宜急?”王德用的胡子都炸了起来,看向蔡齐道:“若说钱粮不足,便不须理会西夏,若西夏大军来到汴梁城外,我朝钱粮不足亦不须理会了吗。” 吕夷简微微皱眉,对于王德用的话有些不满。 “王相公,明知李元昊会对我大宋边界用兵,而边军却还是没能防住,这个责任难道还要怪到我等的头上不成。”吕夷简这话很是噎人。 摆明了就是指责边军无能,居然在预判李元昊会对大宋进行抢掠的情况下,事先还做了充足准备,竟然都让李元昊打入大宋边境。 问题是大宋并主动进攻一方,宋夏边界漫长,宋军岂能阻止西夏大军入境。 而大宋军方的表面负责人,不还是枢密院的枢密使王德用吗。 范宇看到王德用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明显嘴拙,一肚子的道理却是讲不出来。 “吕相公说到了关键之处,也正是因此,官家才有意主动向西夏兴兵。否则的话,宋夏边界漫长,任由西夏往来边界,不是了局。惟有将其覆灭,方可一劳而永逸。”范宇却是笑着接过话头道:“若是不使我大宋军队主动出击,却还要怪罪之纵敌,实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不过是两句话,范宇便将道理讲的清楚明白,反驳了吕夷简的歪理。 王德用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吕相公身为大宋宰相,如何能讲这等黑白不分之言。” 蔡齐看到吕夷简被范宇和王德用两人所驳斥,便也开口道:“还是请程相公说说钱粮之事,若是没有钱粮,我等在这里如何争辩,也是于事无补。” 枢密副使韩亿也道:“吕相公、王相公、安乐侯,且请稍安,听一听程相公所言,再做打算。” 在上面的官家赵祯,看到自己的重臣们如此争辩,也是心中有些患得患失。 对于向西夏用兵,赵祯是已经下了决心的。哪怕吕夷简与蔡齐两人的态度有些模糊,赵祯也并没有动摇。 实在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这句话,让赵祯无法忽视和反对。 从内心来说,赵祯也希望自己能建立太祖皇帝的那等功业。 大宋得国不正,历任皇帝其实都想证明自己,太祖皇帝赵匡胤虽有这等雄才大略,但是天不假年。 之后的太宗皇帝两征辽国,被打的屁滚尿流,便绝了这等心思。 西夏也是在这个时机,才壮大独立起来的。 因此,大宋对于西夏的看法,不过是叛将所立的藩属之国。 许其为藩国已是格外开恩,若任由其称帝,则是绝难容忍的。 “好了,程卿可算一算我大宋的钱粮,够不够使我大军对西夏用兵的。”赵祯也开口道。 程琳虽然并没有参与刚才的争辩,但是也在心中默算着自己所知的大宋财政情况。 现在官家动问,程琳也已经在心中有了一笔账。 “启禀官家,如今夏秋两赋已然入库,总计八千六百五十万贯有余。”程琳对赵祯躬身道:“这收上来的税赋,其中有钱五千二百七十多万贯,余者皆为公粮,共有四千一百万石。” “按理说,这些钱粮足够我大宋对西夏用兵。哪怕是二十万大军打上一年,也足够支用。”程琳接着道:“只是这些钱粮,岂可皆用于兵事。天下水利、灾害、皆须钱粮。往年的积欠,也要钱粮来补。还有朝廷官吏们的俸禄,也不可拖欠。这样算下来,正如蔡相公所言,明年开春便会青黄不接。” 官家赵祯刚刚被范宇激起了斗志,如今却是被三司使程琳当头沷了一盆冷水。 兴兵打仗,就是打的钱粮,没有钱粮打的什么仗,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赵祯心中一沉,目光在这几位相公的脸上扫过,却看到范宇不将此言当回事的样子。 第581章 千年老鬼之才 打仗打的便是钱粮,若无钱粮再有雄心也是白忙。 赵祯心中是不甘的,而枢密使老将王德用,则更是心急的很。 眼看着西夏如今国力虚弱,但是若放过眼前的机会,待得西夏的国力有所恢复,那时再想覆灭西夏就会难了数倍。 王德用与赵祯一样,第一眼便看到范宇的神情,似乎对于程琳说朝廷没钱之事,很是不在意。 “程卿,你且算一算,我大宋出兵二十万,与西夏战上一年时间,大概所需钱粮是多少吧。”赵祯听着程琳在那里絮絮叨叨很是心烦,便打断了他的话道。 程琳看到官家面色不好,便停下沉吟了片刻,才拱手道:“官家,若是我大宋派出二十万大军,与西夏鏖战一年之久的话,恐怕没有一千万贯,是想也不要想的。当然,这些不过是军饷。若是算上军需各物,恐怕要另加五百万贯才可。” “国库之中,难道我大宋岁入五千二百七十余万贯,也挤不出来的这些钱吗。”赵祯皱眉问道。 程琳苦笑,躬身道:“官家,若是真的硬要挤这些钱,自是能挤出来的。可是我大宋境内,若是有天灾人祸,便无力救济百姓了。一旦形成流民潮席卷四方,便是天大的祸事,有动摇国本之危啊。” 赵祯皱眉紧锁,再次看向范宇。 范宇即使听到需要一千五百万贯的钱物,似乎仍然不为所动。 正当赵祯要开口询问范宇之时,枢密使王德用,却是先开了口。 “安乐侯,鼓动我朝攻略西夏之事,并使西夏陷入如今之境地,有你多方谋划。如今我朝钱粮不济,你可有方法解决。”王德用看到范宇这种不疼不痒的样子,便有些生气,不由质问道。 范宇看到王德用问自己,便笑着拱手道:“王相公动问,我自当知无不言。方才程相公说国库虽然有钱,但是都有他用。若是挪用于对西夏的战事,则我大宋国内便会产生危机。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国库的钱便是了。只需朝廷多方调集军粮,使大军不断供应便是。” 程琳听了范宇的话,不由连连摇头,“安乐侯这话说的太过轻巧,朝廷有粮,也能保证大军供应。可是我大宋的兵士,岂是能只管饭便可的?若是没有军饷,他们为何要与西夏人拼个生死?若安乐侯抱着拖欠军饷的打算,只怕大军未到西夏,便先自行哗变。这等朝三暮四之策,不可用之于军中。若军中哗变兵士为害,则是最为惨烈。” 蔡齐此时开口嘲笑道:“想来,安乐侯觉得,我大宋兵士只吃粮便可。此等心思,实是如同儿戏。” “安乐侯,你这样说,莫不是与大家开玩笑不成。”赵祯也没想到,范宇会出这么个主意。 王德用则紧皱眉头,心中想着如何替范宇解围,然后从哪里筹措钱粮,好让对西夏的战略可以进行下去。 “官家、诸位相公。”范宇对众人拱了拱手道:“我所说的话,既非妄言亦非儿戏。而且,也确实可使我二十万大军挥师攻夏。” 赵祯盯着范宇,有些牙痒痒的道:“安乐侯莫要卖关子,有什么主意讲出来便是。你若再敢卖关子,我便治你欺君之罪!” 与范宇接触的久了,赵祯也已经熟悉了范宇的一些小毛病。 这家伙从来不好好说话,往往会在大事上先卖个关子,然后再提出解决办法。 有这样毛病的人,都非常讨厌,但是却也使得赵祯对他放心。如此捉狭的一个家伙,身上哪里有什么王霸之气。 而且雄才大略之人,哪里会因为卖个关子便得到满足的。有缺点,才让人觉得更真实。 范宇知道官家看出来自己在卖关子,便不得不收了满不在乎的神色。 先看了蔡齐一眼,范宇笑道:“官家有命,臣自当明言。不象某些人,身为大宋重臣,却不知‘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之理,反而对同殿共事之人大加讥讽,真是有失重臣风度,更是无重臣任事之心。” 蔡齐在之前嘲讽了范宇一句,确实是有失副相风度的。 而范宇卖关子,其实也是个习惯,倒不是他有这个嗜好,而是可借着这样的机会,使一些反对之人先跳出来,然后再被他狠狠的打脸。 如此一来,他再说什么,也不会有谁来随意的打断,并且更不敢轻视他的话。 现在范宇被官家逼着不许卖关子,范宇无奈,只得提前打蔡齐的脸了。 这样虽然不如再让对方跳一会儿再打有力度,但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一下。 赵祯听到范宇居然先是计较蔡齐,说了这许多,便脸色有些发黑。 这小子报复心还挺重,但是讲的道理,也没有问题。‘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这样的话,自然是帝王们都爱听的。蔡齐身为参知政事这等重臣,却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中。 对于蔡齐略有不满,但是赵祯此时不是追究这等事的时候。 “安乐侯,你且快些说说,你有何办法,使得我朝大军无钱粮之忧。”王德用看了官家一眼,不由催促道。 王德用看到,官家赵祯的两手如鸡爪般不断的屈伸,显然是手痒的想打人。 范宇对赵祯躬身道:“官家,其实这等事官家自己便能解决,只不过身在局中者迷罢了。” 赵祯不由一怔道:“你说我就能解决?这怎么可能。” “官家,臣可知道,官家所经营的永昌隆商号,若说是日进斗金,都是看轻了它。”范宇摇头道:“这还不算什么,永通钱庄也有官家半数的份子。这永通钱庄之中,存着大宋民间半数的金银。若使之全数为官家所用,则是连辽国都可一起攻伐了。” 听了范宇的话,赵祯目瞪口呆。 岂止是他一个人这等表情,就是吕夷简、蔡齐、王德用、韩亿、程琳、陈琳等人,无一不是极其吃惊的样子。 这简直太过耸人听闻,安乐侯竟是早就为官家将钱粮之事铺垫解决。 知道安乐侯是个鬼才,但是鬼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千年老鬼之才。 第582章 官家意下如何 赵祯知道永昌隆和永通钱庄,每月都会给自己带来巨额分红。 但是那也不过是数十万贯,这些钱虽然不算少,可若是用来支撑国战,怕是不会够的。 范宇所说的是,永通钱庄之中,存有大宋半数的金银,想来是绝不会少。 官家赵祯想到这里,对于范宇的话已经信了九分。 只是详细的数字,还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安乐侯,你到近前来,与我说一说,我可动用多少钱财。”赵祯对范宇招招手道。 范宇看了几位相公一眼,便到了赵祯的近前。 他压低声音道:“官家,永昌隆商号遍布天下,可调动天下财货,便可筹备粮草军需。不过,刚才程相公已经答应拨付粮草,永昌隆商号的钱财便可抽调出来。以臣所知,当不下于一千万贯之多。” 赵祯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不少了。虽然这大宋都是他赵家的,可是只一个商号便能拿出这许多钱财来,便能称得上富可敌国。 这是官家自己一个人富可敌自己的国,感觉相当的厉害啊。 “那永通钱庄所存金银,又有多少?”赵祯也不自觉的放低声音问道。 吕夷简与蔡齐、王德用、程琳、韩亿诸位相公们,此时面面相觑。 官家与安乐侯两人,这算是做什么,为何讲起了悄悄话。 吕夷简看到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显然是要自己这个宰相出面,向官家提出异议。 “咳!”吕夷简大声的咳了一声,才高声道:“官家、安乐侯,此地为崇政殿,乃是议论国事之所。我们这几人,也是朝廷的大臣。事关国战,还请官家与安乐侯,莫要私下里商议才是。” 范宇正要给官家赵祯说钱庄的事,便被吕夷简跳出来打断。 “官家,这钱庄乃是臣与官家的私产,其中所存的金银多少,要向诸位相公说明吗。”范宇自己是不会做主的,这种事当然要请示官家。 赵祯自刚刚得知永昌隆便可调动上千万贯的钱财之时,内心便已经膨胀了。 听到范宇的请示,便大气的一挥手道:“既然吕卿有些疑问,安乐侯便也不用隐瞒。这虽是你我的私产,但是能借用于国事一时,也是可以的。” 官家赵祯并不傻,将私产二字强调了出来,便是为了防止大臣们打主意。 吕夷简的目光盯着范宇,“既然官家允准,那便请安乐侯为我等解惑。” 这老家伙打听别人的钱财,居然还理直气壮,范宇心中有些腻歪。若是他们政事党的两位相公真能治理好天下,还用得着自己提前布局搞这些外快吗。 不过,对方有一点没错,这确实事关国战,不能不让大家心中有个底。 “好教诸位相公得知,官家的永昌隆商号,可抽调出来一千余万贯钱财。”范宇看了官家赵祯一眼,又接着道:“而我与官家所共有的永通钱庄,现存天下百姓的金银铜钱,合计为两亿三千七百五十余万贯。” 这巨额数字从范宇的口中讲出来,几位相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看到范宇的神情并不似开玩笑,这才有些确定是真的,但是头皮却开始发炸。 两亿三千七百五十余万贯啊,将近大宋三年的岁入,这是何等惊人的财富。 而赵祯听到这个巨额数字,人都愣住了。心中十分后悔,为何要随意的让安乐侯讲出来。应该少说一些才对,比如少说个两亿就好。 三司使程琳却是眼中一亮,便要拱手开口。 但是范宇却并没给他机会,而是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道:“诸位相公,永通钱庄虽然能拿得出这些钱财来,但是这些钱财可都是大宋的百姓们存在钱庄里的,不可轻易动用。否则的话,百姓若是取钱取不出来,那便是天下大乱。” 赵祯听到这里,长出一口气,心中忽然轻松了许多。 程琳却是不肯放松,对官家拱手道:“官家,钱庄的钱虽然不能轻易动用,但是还有永昌隆商号的一千余万贯。这些钱财,也足够支撑我朝与西夏国战之用了。” “程相公,诸位相公,我有一点还须提醒大家。”范宇的目光在这些朝廷重臣的面上扫过,最后才对着官家一拱手道:“这永昌隆的钱财,乃是官家的私产,说的清楚明白一些,便是官家自己弄了个产业,赚了些体己钱。国战乃是朝廷事而非官家一人之事,这账还是要算明白的。有借有还,方能再借不难。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将官家的体己钱拿走,那官家又何必再搞这永昌隆商号。只怕过不得几日,商号便也就没有了。” 吕夷简这时笑道:“安乐侯说的什么话,官家便是大宋天下之主,不但这朝廷是官家的,就是我等臣子与百姓,也都是官家的人。若是强分内外彼此,岂非让天下心寒。” 赵祯虽然不太吝啬,但也绝不是个大方的人。眼看着吕夷简要从自己手中白拿钱,这心中却也有些着急。只是他又想不出来反驳的话,也不好意思当面阻拦,却是有些心焦的看向范宇。 “吕相公却是说的好轻松。”范宇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吕相公却用这些大道理来挟持官家,怎么就没想过,既然吕相公也是官家的人,那吕相公府中的钱财,宗族的钱财,岂非也都是官家的。现在官家如果说,请吕相公将自己府中,还有宗族中的钱财都拿出来,吕相公肯答应吗?你若真的答应,我现在便请旨,去吕相公府上收取钱财。至于你吕氏宗族的钱财,便交由地方来收取。君前无戏言,吕相公可敢说此言?” 什么收取钱财,这他奶奶的就是抄家! 吕夷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要是只论他自己府中的钱财,他都不敢答应,下面的孝敬他可收了不少,一抄便会露底。 至于宗族,那更是不能答应,否则的话,自己死了都埋不进祖坟。 安乐侯,真是缺德带冒烟。 王德用这时出来打圆场道:“安乐侯不必如此,吕相公也是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这些钱财是官家的私产,我等已经知晓,若是用了,日后便可由三司逐年偿还便是,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大宋安乐侯 第583章 未实看在眼中 最满意的就是官家赵祯,范宇不过几句话,便将官家的私人财产和朝廷的财政分开,使得官员们没了插手的借口。 现在王德用又提出,让朝廷分期归还,这也是个方案。 “王卿,这也不是不行……”赵祯正想着说,此事就这么办。 但是范宇却对赵祯拱了拱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安乐侯,你有何建议,大可提出来。”赵祯觉得自己一定要听听范宇的想法,对方的主意实在是每每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范宇道:“官家,这些钱财,若是由朝廷每年偿还,怕是朝廷每年都入不敷出的情况,会使得朝廷压力大增。而且,若是因为天灾人祸,而不得不拖延偿还官家的钱财。这样下去的话,何年何月是个了局。” 王德用目瞪口呆,你安乐侯不是也支持与西夏国战,将之覆灭吗。 现在眼看着这战事启动的钱财就要到手,却是冒出来这等阻拦之言,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不是止是王德用都懵了,就是吕夷简等人也看不懂猜不透。 赵祯却是明白过来,“依安乐侯之言,莫非朝廷是还不起朕的钱了?” “不错,朝廷的钱,乃是天下共有。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范宇点头道:“而官家的钱,则是官家的私产。虽可借给朝廷一时,却是总要有个还钱的保障才是。” 王德用松了一口气,原来安乐侯是这个意思,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的。 “安乐侯有什么话,当可说个明白,若是无妨,大家自然便会采纳。”王德用笑道。 赵祯也很是好奇,对范宇道:“安乐侯当知无不言。” 范宇对官家赵祯一拱手,才开口道:“臣以为,朝廷既然从官家手中拿了钱,便如去当铺典当,理应有所质押才是。如此,也可保证官家的私产不为朝中的臣下们以其他借口所挪用,使得官家无法收回。” 这话都是赵祯爱听的,虽然他是大宋天下共主,但是让他掏自己的腰包送给朝廷,也是心中并不乐意的。 不是不可以,但是绝对不舒服。哪怕是打着借的名义,最后可能也是碰到一群有借不还的老赖。 因此,此时赵祯看向吕夷简、蔡齐、程琳、王德用、韩亿等人的目光,便如防贼也差不多。 韩亿因为在这些几位相公中的资历最低,所以开口很少。 但是此时韩亿却也知道,自己应该打打圆场。 “安乐侯,你便这么瞧不起朝廷吗?”韩亿不由笑道:“朝廷岁入八千多万贯,难道还不起一千多万贯的债务?何况是分几年来还,只要稍微挤一挤便可还上。” “韩相公说的很是轻松,但是程相公定然不会这么想。”范宇也笑道:“刚才程相公已经说了,朝廷用钱之处千头万绪。虽然岁入不少,可是我大宋亿兆生民,所费亦多。我非是瞧不起朝廷,我的意思是,不能再给朝廷增加负担。” 呃,众人越发的听不懂范宇的意思,这叫不增加负担?听着有些绕,感觉对也不对。 此时蔡齐与吕夷简两位政事堂的相公,已经没了再开口的脸面。 身为大宋的宰相和副相,却是遇事拿不出主意,只能阻拦遮掩,实在是给人的感觉便是任事无方。 与范宇智计百出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堪用。 不过,只要不再开口秀智商也没啥。这里不只他们两个人,而是范宇以外的人都想不到。 “安乐侯所言,不给朝廷增加负担,便是让朝廷有所质押吗?”韩亿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接着道:“这天下都是官家的,朝廷又有什么可质押给官家的?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上千万贯的钱财?这岂不是用官家自己的东西,再送给官家吗。” 范宇笑道:“道理虽然不错,但是事情上却是有分别的。这朝廷也官家的,但是这朝廷入不敷出,是赔钱的买卖。但是永昌隆商号,与永通钱庄,却是挣钱的买卖。吕相公就相当于朝廷的大掌柜,他要想用钱周转,便须向永昌隆的掌柜去借钱。所需的质押,亦可不是实物,若是将河西走廊十年的商税抵押给永昌隆,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三司使程琳已然听的明白。安乐侯这是变相的替官家,将河西走廊十年的商税拿在手中。 不管这十年河西走廊的商税是多是少,都交给官家的永昌隆来收取就对了。 吕夷简稍晚一些明白,但是却面露不豫之色。 “以安乐侯的意思,便是让永昌隆的商号来收税吗?这成何统。若是永昌隆商号乱来,岂不是使得河西走廊年行商断绝,便如涸泽而渔一般,成了一潭死水。”吕夷简当即驳斥道。 范宇一点也不生气,吕夷简开口,便等于送脸到手,这耳光不打都不行。 “吕相公所说之事岂会发生,难道朝廷收取商税没有税率吗。”范宇摇头道:“永昌隆商号虽是债主,但是行事亦须按宋刑统行事不得逾越。因此,永昌隆商号即使收取十年的商税,亦不得违背我大宋所规定的商税多少。商号收税也是没有办法,除非朝廷在吕相公的带领之下有所起色,不用这些钱。否则的话,惟有如此才可既不增加朝廷负担,亦可使战事无后顾之忧。” 吕夷简之前还觉得自己老成持重,身为百官之首谋国有方,使得朝廷之中人才济济大宋天下国泰安康。 可是现在却被安乐侯左一个瞧不起,右一个看不上的给鄙视了 更让吕夷简无话可说的是,人家安乐侯所出的主意确实高明。这些事情反驳也没有用,事实摆在眼前,既可行又省心。 两边一比,一边是红颜少年意气风发,一边是华发老翁暮气沉沉。 这等反差,却更是使得他吕夷简相公更加的丢人。 甚至是不用别人再说,吕夷简自己,也是感觉自己实是失败,情绪十分低落。 原来,在自己眼中的政绩,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安乐侯来说,竟根本未被看在眼中。 ( 第584章 乃知兵者是凶器 官家赵祯现在对于范宇简直是太满意了,一心为皇家利益考虑,坚决不肯让官家吃亏。 有这样的臣子,哪个当皇帝的会不喜欢。 “诸位卿家,安乐侯所提之议,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吗。”既然范宇已经给他搭好的梯子,但赵祯还是要最后确定一下的。 “臣等怎么可能会有异议。”吕夷简身为宰相,当即便拱手道:“照安乐侯的话做,便可使得朝廷和官家,都不受影响。如此,是再好不过。” 蔡齐也跟着表态道:“臣等并无异议。” 其余大臣,也一纷纷开口,表示自己没有意见,全体通过了范宇的建议。 王德用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道:“官家,攻略并覆灭西夏,是我朝已经制定的方略。但是眼下西夏李元昊,尚带领大军在我环庆一线肆虐。十七万人马与保安军、定边军想必已经打成了一团。只有退敌之后,方可有覆灭西夏之可能,眼下还须官家做些安排才是。” 赵祯虽然是官家,他有决策权却并不是领兵的将领,这如何安排,还是有些茫然的。 “诸位卿家,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大家尽可畅所欲言,以制西贼。”赵祯的目光在这些大臣们的身上扫过。 韩亿拱手道:“臣以为,朝廷应当首先向永兴军路调派兵马,使李元昊的大军不能深入我大宋境内才是。否则的话,此贼一路烧杀抢掠,恐会造成游民潮。若是造成这等形势,怕是我朝的麻烦也不小。” 蔡齐也拱手道:“臣觉得,可以请安乐侯带领大军前往。年初之时,安乐侯便带领新军,在丰州连破西夏军,已经在西贼的军中有了威名。若是安乐侯可以领军前往,想必那李元昊定然有所顾忌。” 范宇才不想领兵去战场,即使打了胜仗,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他自己看得很清楚,自己在京城给官家出出主意挣挣外快,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旦领兵外出,便会受到不小的猜忌。 尤其是蔡齐、吕夷简等人,在自己领兵在外之时,不定如何在官家面前给自己上眼药穿小鞋都说不准。 不在官家身边,自己一个皇亲领兵作战,实在是不安全。 “官家,臣在京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若是领兵出战,在京中的事情,怕就无以为继。”范宇当即推辞道:“而且,臣觉得与其击退李元昊,不如将其纠缠在环庆一线,使其进退不得。” “请官家与诸位想一想,若是急于击退李元昊,前线的将领们必然急于邀战。如果一个不好,恐会形成败局也说不定。”范宇接着道:“莫如朝廷派出大军,对李元昊严防死守,既不使其能任意深入,亦不容其随意退走。朝廷一是增兵永兴军路,二是派人给青塘的唃斯罗,还有瓜沙二州的张唐卿杨文广送信,使其共击西夏。但有一点,那就是只与其军队交战,不得占领西夏城池。以此,使得西夏国力进一步消耗。” “待其成为强弩之末,我朝便可横扫西夏一鼓而灭之。” 范宇又一次拿出了耗字诀,作为对付西夏的要诀。 这个一点都不难理解,也非常简单。 在周边的各国之中,惟有大宋是最为富庶的国家,不论人口钱粮都没有一个可与大宋相比的。 西夏已经与辽国对耗了数月,如今疲弊不堪。大宋再让张唐卿和杨文广从玉门关方向不断的骚扰西夏,而青塘的唃斯罗也不断的骚扰西夏。 立时便会使得西夏最后不多的潜力,很快便消耗到被榨干。 到了那时,大宋的军队再反击,西夏便根本没有什么抵抗之力。 蔡齐却是淡然一笑道:“安乐侯的妙是不错,可西夏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那李元昊还不会急着撤军归国吗。” “李元昊若是真的主动撤军,那自然也是件好事。”范宇也笑道:“反正西夏已经消耗的差不多,我朝大军顺势攻入西夏便是。只要稳扎稳打不求多杀敌军,而一直与之对耗下去,西夏也便必然亡国。” 老将王德用目瞪口呆,安乐侯这话没有半点战术可言,完全是凭借着大宋的钱粮来欺负西夏。 如此可行吗,当然是太可行了。 根本就是很无赖的办法,而且显得很笨。 但是这偏偏就是最可行,也最没有破绽的办法。 王德用想了想,若是自己是李元昊,面对这种局面,怕是会硬生生的给窝囊死。 宋军就如乌龟一样,抱着团稳稳当当的硬拱。 李元昊的骑兵就是再机动,再能跑也没用,根本调动不起来宋军。这便如老鼠拉龟一般,无处下嘴啊。 范宇出这个主意,也是没有办法。 宋军的战力如何,范宇并不想贬低也不想抬高。 他只想用最为稳妥的办法,使得大宋打好覆灭西夏的这一场大战。 只要西夏覆灭,大宋便有了马场,便有了骑兵,更是打通了西域。 如此一来,整个大宋的风貌都会为之一变。 巨大的国土使其官民豪迈,意气昂扬风发。 更会滋生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来,这完全是由强大的国力、巨大的国土来支撑的。 只要这一战定了乾坤,将来就是范宇不鼓动朝廷对辽国如何,也定会有朝中大臣,对澶渊之盟嗤之以鼻,更会提出要求辽国归还燕云十六州的要求。 以大宋如今的局面,破局的关键,便在西夏的方向上。 赵祯原本在范宇的劝说之下,已经下定决心要覆灭西夏。现在听了范宇的这个策略,就等于又吃了一颗定心丸。 “安乐侯所说不错,不管西夏如何的兵强马壮,其钱粮与我大宋没得比。”赵祯目光坚定的在众臣的面上扫过,“只要我朝上下一心,与之耗到底。怕是我朝大军杀入兴庆府时,已是饿殍遍野。” 大家听了官家赵祯的话,不由都想象到了那个惨烈的景象。 “乃是兵者是凶器,圣者不得以而为之。”吕夷简躬身道:“官家,那西夏李元昊恣意猖狂,屡次犯我大宋边州屠戮百姓。今又挥军近二十万,大举入我边界,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请官家下旨,宣诏灭夏檄文于天下!” 第585章 尽管起兵前来就是 到了这个时候,大宋上下算是统一了认识,看到了自身的优势。 官家赵祯发现自己是个超级有钱人,而诸位相公也发现,大宋朝廷只要硬耗,就能天下无敌。 大家都是信心满满,而且踌躇满志有种想要一展所学的意思。 开疆拓土这等事,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们,若是排除了种种顾虑,就都不会拒绝。 现在吕夷简主动请官家宣诏讨夏檄,便代表着大宋官方要正式向西夏宣战。 大家在崇政殿中,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便分头各自安排去了。 只有范宇,出完主意便没了其他的事情,径自回到了造作院中。 许当听说范宇回来,便来到范宇的值房之中。 “侯爷,官家看到了咱们的钟表,可曾说了些什么?”许当很是在意官家的态度。 因为,官家的态度便代表着对造作院的态度,而许当这个将作少监的功劳,也是在里面的。 “官家对于我们造作院赞不绝口,心情也很不错。”范宇自然看出来许当的心思,便笑道:“不过,我们造作院只进献东西上去可还不够。待钟表作坊建起来,便大量制造就是,造出来便交由永昌隆商号去售卖。” 这一次永昌隆要大出血,虽然将河西走廊的税收拿到手十年,但若是不解决短期的资金周转,一样也会极为难受。 许当得知官家对于造作院有赞赏之意,心中便极为舒坦。 如他这等,寒窗苦读进士出身的人,自然是极希望得到官家肯定的。 “官家真这样说吗,我们应该如何去做才,还请侯爷明示。”许当看到范宇的表情并略显严肃,他不由追问道。 “钟表这等事不过是杂事而已,真正的功劳,还是要以国政为要。”范宇摇了摇头,“咱们造作院的职能,便是制造军器。这个是我们造作院的主动之事,不可忘记才是。” 许当急忙躬身道:“侯爷说的是,下官有些肤浅了。” “许兄不必如此,谁作官之后,不是希望得到官家的赞赏。我等只要做好自己本职,便是忠于君王勤于国事了。”范宇笑道:“尤二郎的火器,可有消息传来吗。” 许当有些奇怪,侯爷正给自己讲着道理,忽然却将话题转到了器上。 “启禀侯爷,尤二郎前日便已经传话,说那两样火器,都已经改好并且试过。”许当接着道:“据其所说,这次改过之后,火器的威力大了一倍有余,若是用之于战阵,可纵横无敌。” 范宇点头道:“既然是这样,便准备大批制造便是。” 许当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侯爷,可是朝廷近期要用兵吗?” 火器这东西,有储存期限的,最怕是便是火药受潮。 因此,许当一下子便判断出来,朝廷有用兵之意。 范宇也没打算隐瞒许当,讨伐西夏这件事很快便会公布于天下,瞒着许当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这样,近是西夏李元昊,领兵十七万号称二十万人攻打永兴军路的环州和庆州一线。”范宇指点江山道:“如今,西夏已经惹恼了官家,官家决定兴兵讨伐西夏,灭其国统焚其宗庙,以儆效尤。” “啥?这、这、这不是真的吧。”许当被这个消息狠狠的震了一下子。 大宋自太宗皇帝连败于辽国之后,便没有发生过这等有血性之事。 谁知道,向为群臣官吏们普遍认为仁厚宽和的官家赵祯,如今却是突然做此决定,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此事自然是真的,很快朝廷便会将此事明发天下。”范宇道:“这等事非同小可,我还会骗你不成。” “既然如此,下官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军器制造之事,我也会命人加紧,务必不会给造作院丢人,也不会让侯爷担心便是。”许当躬身道。 次日,通进司便下传了公务,代表朝廷与官家的意思,正式向西夏提出挑战。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大宋朝野为之振动。 在常人看来,西夏的铁骑极其难惹。可谁也不曾想到,官家居然就这么下决定了,要与西夏一决雌雄。 有不少官吏,们的本就喜欢议论国事,如今更是可以一展身手。 当即便有许多官吏,借此机会向官家进言。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官家赵祯已经铁了心要与西夏大战,心态也已发生了变化。 所以,当这些劝谏本章送到官家的面前之时,便被官家全数的收拢到一起,统统值于宫中的一间空房之中。 。 正在大宋几乎是举国震惊之时,辽国的商队再一次来到了东京汴梁城中。 为首的郭掌柜,来到东京城中的箫一件事,但是去拜访范宇。 郭喜求见,范宇并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因为双方一真以来,都有着许多共同利益,所以郭喜也经常到府中求见范宇。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郭喜求见范宇,只是为了带一封信罢了。 范宇看着桌上的信,却是有些不以为意,显然是耶律重元那家伙,又有得意之事要炫耀。 “陛下托你给我带的,就是这封信吗?”范宇对郭喜问道。 “是,此信乃是陛下亲手交给我的,不会有错。”郭喜点头应道。 范宇伸手,将信取到了手中,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安乐侯,近来朕时常想起,你我于南京初识之情形今我大辽为世间强国之首而不骄横,宋国不怀恩不敬服,尚占据大辽关南十县之地,如今已近百年矣。今朕借安乐侯之口,传我之御言。告之于宋国官家,或还我大辽关南十县之地,或倍增岁币以为补偿。朕意便是天威,若有所违,当提兵百万饮马黄河,与宋国官家会盟于澶州,再决雌雄。” 看完了耶律重元的信,范宇不由皱眉。 “耶律重元怎地做了辽国皇帝,还是如此毛糙?”范宇摇头道:“如今辽国还有多少钱粮,容得他如此折腾?辽国大军刚刚深入西夏,与其交锋对峙数月之久,怕是已成强弩之末。这等外强中干的样子,也要威胁我大宋吗。” 郭喜郭掌柜吓了一跳,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主子,居然在信中威胁大宋君臣。如今听了范宇直呼耶律重元其名,却是被吓的不轻。 “郭掌柜,既然辽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已息,那么自今日起,大宋也不再出售粮草与辽国。”范宇淡淡的道:“若是耶律重元觉得的我大宋好欺,那便尽管起兵前来就是。如此,连岁币也都省了。” 第586章 不给官家犹豫的机会 郭喜郭掌柜虽然经历的风浪场面不增少过,但是这等动辄两国交战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经历。 听到范宇说的话,郭掌柜有些发傻,他并不知道自家陛下,让他带回来的是这种威胁大宋君臣的信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将我的这些话,回去带给你家陛下。”范宇接着道:“若是觉得我大宋软弱可欺,便尽管起兵前来。莫要以为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便可轻易要挟我大宋。我大宋亦可使其帝位,同样的更加不稳。” 看到郭掌柜张大口的样子,范宇估计对方是记不住自己的这些话了,于是便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郭掌柜。 郭掌柜两手发抖,好不容易才接下范宇的信件。 “这、这是何必啊。”郭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安乐侯与官家做的生意极大,还在乎岁币这些钱财吗?若是不舍这点钱财,两国一旦兵戎相见,怕是就不只是这些钱财的事情了。” 明白过来之后,郭掌柜居然开口劝说起范宇来了。 范宇哈哈大笑,“郭掌柜,你是商人,只知计算这些钱财上的得失。但是国与国之间,岂止是钱财之事。我大宋的国力强于辽国,为了息事宁人,已经每年都增予辽国岁币。如今辽国得寸进尺,竟妄想让大宋将岁币加倍。若是大宋如此对待辽国,辽国可能忍下这一口气。若是此事让辽国百姓得知,百姓们岂不为之气阻。” “同样的,我大宋有钱,但是不是能白白送予他国的。”范宇面色微冷道:“若以为我大宋温和,便可以欺之,实属大错特错。今日我亦明告于你。那西夏李元昊与辽国战罢,欲从我大宋找补一些损失回去,今已发兵二十万,攻到我大宋的环州城下。而我朝方略已定,那便是讨伐西夏,誓灭其宗族焚其太庙。此事不日便会明发天下,郭掌柜归国之后,可告之耶律重元,若以为可趁此机会要挟大宋,那便试试。” 范宇傻吗,要在对方威胁大宋的时候,还告诉对方大宋要与西夏国战。 首先,这种明发讨夏檄文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保密,其次,辽国也有自己的细作,只怕耶律重元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范宇在这种事上,隐瞒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 现在范宇摆明了车马,让耶律重元尽管出兵一试,其实也不是虚张声势。 大宋与辽国接壤之处营寨密布,河北路一线更是依托黄河建立水网。 辽国若真的出兵攻宋,那么事情便好玩了。 表面上大宋面临着极大的压力,辽国与西夏都在同大宋交战,简直是岌岌可危。 但是实际上,大宋只要有战略定力便可。 西夏与辽国再张牙舞爪,也是几乎打空了钱粮的,只要大宋敢于与之对耗,最后扛不住的一定不会是大宋。 而且范宇得知尤二郎的火器已然改良完毕,这就更增底气。 在这个时代,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火器,能比大宋更加厉害。 如果在有这些优势的情况之下,大宋还要认怂,那便不可救药了。 甚至范宇都没有请示官家,在自己这里,便直接拒绝了耶律重元的要求。 “侯爷,大宋既然要与西夏大战,难道还要得罪我大辽不成?这样做的话,殊为不智啊。”郭掌柜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便替自己的东家做起了说客。 范宇当然不会对他说,大宋有多少优势,只是摆了摆手。 “此事无须再说,我大宋君臣心意已决。”范宇微微笑道:“虽然我拒绝了辽国陛下的要求,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做生意。为了防止资敌,粮草是不可能再卖予辽国了。其余的生意,不会有改变。同样的,我大宋对于辽国的态度,在于辽国对于我大宋的态度。若是辽国以兵戎相见,我大宋定以兵戎相报。” 郭喜郭掌柜知道,今日这话已经说到头了,于是便拱手告辞。 他要将安乐侯的态度和信尽快传回辽国,好让陛下以此来判断,如何对待宋国。 而范宇也没闲着,当即便去了造作院。 将许当叫来,范宇便吩咐道:“给尤二郎送信,让他准备一场演示,我这两日可能便会去观看情况。” “这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下官这就去安排。”许当看范宇没有了其他的事情,便退下去让人去送信。 范宇想了想,便再一次坐着马车,往宫城而去。 进了宫门,范宇便来到崇政殿外,请见官家。 被小黄门带进崇政殿内,官家赵祯抬头看向范宇。 “安乐侯,你不督促工匠们加快生产军器,怎的又进宫来见朕了。”赵祯甚是奇怪,他倒不是觉得范宇是闲的,是肯定有事。 “臣有一件大事,要向官家禀报。”范宇躬身道。 赵祯不由一笑道:“大事?朝廷的诸位相公现在有多少大事,我都不奇怪。但是你安乐侯那里,却有什么大事了。” 从朝廷的分工职能上来说,范宇不过是个造作院五品知事通判的实职,有个侯爵的勋职。 要说他手中有什么大事,还真是无从谈起。 范宇听了赵祯的调侃,也不以为意,正色道:“官家,今日那耶律重元,委拖其商队的掌柜给臣送了一封信。让臣转告官家,须将岁币加倍。否则的话,将会对我大宋不利。”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赵祯不由一窒。 怕什么来什么,虽然之前与范宇讨论过这个可能,但是当这种可能真的出现,还是让赵祯的头皮有些发炸。 “信在哪里?拿来我看。”赵祯露出紧张之色来。 范宇从自己的袖中,将耶律重元写的信取出来,交给了陈琳,由其转交赵祯。 赵祯将耶律重元的信看完,不由得给气笑了。 “好哇,谁都将我大宋看成了肥肉,都想着从我大宋的身上咬一口而自肥。”赵祯有种怒不可遏之感,却又十分担忧,“可是若辽国真的撕毁盟约,进而向我大宋出兵,我们如何能应付的来?莫不如,先派人与辽国相谈,哪怕拖一阵子,也是好的。” “官家,臣已经依上次殿中所议,当面回绝了那传信之人。”范宇却是不给官家犹豫的机会。 第587章 不简单 范宇在自己所说的话里,刻意强调了上次与官家赵祯所表达过的意思,那就是对辽国强硬。 尽管赵祯对于范宇有些责怪之意,但是当时赵祯自己,也是同意了的。 如今范宇已经拒绝了辽皇耶律重元,再想后悔,怕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有可能。 “安乐侯,此事你应该向朕说一声才是。”赵祯有些不满的道。 “官家恕罪,臣看了这耶律重元的书信,当时血涌上头,一时间怒不可遏,便向传信人断然拒绝了耶律重元的意思。”范宇躬身道:“臣也在回复耶律重元的信中说了,如今辽国与西夏之战消耗甚巨,若以为强弩之末可穿鲁缟,便尽可提兵来我大宋叩关一试。臣亦告之于那传信之人,我大宋如今正要讨伐西夏,覆灭这等忘恩负义之邦。若辽国不想蹈西夏覆辙,便莫要将我大宋当做可巴予取予求之国。” 赵祯目瞪口呆,安乐侯说话倒是厉害。可是赵祯自己身为大宋的官家,都没觉得大宋有这么厉害。 “安乐侯,你这样给耶律重元回信,岂不是更加激起对方的怒火。”赵祯有些着急道:“万一那耶律重元凭借一时血勇,真的提兵来攻我朝,那叫我朝如何应对?西夏的李元昊那里,还有二十万兵马,正无法招架,你又若来辽国大军,这不是要置大宋于死地吗。” 官家赵祯越说越气,越想后果越是害怕,以至于自己的话音都有些发抖了。 陈琳也是捏着大把的冷汗,这可有些太吓人了。 两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可安乐侯却偏又惹了辽皇。 只怕不管有无把握,辽军都会出兵试试大宋的斤两。 范宇却是很镇定,听赵祯将话说完,才拱了拱手。 “官家,臣并非不知要稳住了辽国。但是稳住辽国,并非要一味退让方可。”范宇说到这里,便昂然道:“我大宋亿万生民,钱粮远不是西夏与辽国所能相比,为何要惧这两个腥膻野蛮之国!臣早已说过,西夏与辽国两国鏖战数月将近一年之久,西夏已然钱粮见底,那辽国也强不到哪里去。此次要我大宋倍增岁币,怕是也有这个原因。” “臣不能给官家更好的主意,但是臣知道我大宋就是比他们两国有钱粮,我大宋消耗的起,他们消耗不起。”范宇接着道:“所以,臣以为,防守辽国而进攻西夏,东守西攻即可。” 闻听了范宇的这番见解,官家赵祯的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嗯安乐侯所言也有些道理,若是与之对耗,我朝自是不惧的。”赵祯还是皱着眉头道:“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西夏与辽国结成联军,合兵攻打我朝,岂不是不好对付。” 范宇听到赵祯这样说,便笑道:“官家所言有些可能,但是臣觉得,即使西夏与辽国结成联军,反而更好对付了。” 赵祯挑了下眉头道:“怎的这等军国大事存续之略,到了你口中却都变成了容易之事,且莫小瞧了天下人。” “官家,臣可并没有小瞧西夏与辽国,才会说更好对付。”范宇急忙拱手道:“西夏与辽国刚刚结束大战,即使结成联军也是貌合神离各怀心思。只怕到了那时,双方都是不肯出力与我大宋交战。而以这两国的钱粮,怕是又坚持的长久不了。想来他们结成联军的可能不大,便是结成联军,那就是自误,对我大宋实是好事。” “安乐侯,我大宋兵马并非无敌,万一哪一边有了败绩,这战事便进行不下去。即使一帆风顺,怕也只是与之消耗罢了。若河北路能守住防线,将辽军挡在国界之外还好。若是被其攻入我朝境内,便是一马平川,立时便可饮马黄河啊。”赵祯看到范宇这样,总觉得他太过自信。 范宇哈哈一笑道:“官家,臣今日进宫,其实还有一件事,便是为了让官家放心。我造作院中官家钦点火器博士尤二郎,已经创制出两大火器。臣曾观其演示,其威力之大,直可摧城拔寨。若是用之于两军战阵,则可使敌军伤亡无数为之胆丧。” “什么?竟能有这等威力的火器不成!”赵祯不由吃了一惊,迟疑了下又道:“安乐侯,你不是为了宽我的心,在故意夸大其辞吧。” “臣不敢,那岂非是犯了欺君之罪。”范宇拱手笑道:“若非有这等利器,臣又如何来的这等自信。只怕这两大火器,便会改变后世的作战方式。将来刀枪骑射皆不入流,唯火器大行其道也。” 火器的出现是革命性的,范宇拥有后世的记忆,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这么说给赵祯听,也是为了引起赵祯这位大宋天子的足够重视。 使得大宋的火器,有一个长足的发展。 范宇当然还知道火绳枪、燧石枪,其原理也很简单。但是范宇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需要的是整个社会自发的产生改变。 只有他一人的话,虽然也能做出些改变,只怕在他之后,却又会无人关心了。 官家赵祯却是有些不信,“安乐侯莫要为了说你这两样火器厉害,便将数千年来战阵之兵器皆给推翻,岂非显得过分夸大了。只听你说,朕也不知如何,须眼见为实才好。” 其实赵祯听范宇一通吹,心里也是有些痒痒的。这等利器属于大宋,若是不能一观,那便十分吊人胃口了。 “官家,臣已经命人在黄河岸边设好演示之地。此等两种火器,威力有些过大,不适宜于城中演示。若是官家要亲自一观,还是稳步城外为好。”范宇建议道:“另外,亦可请辽使馆的辽使,还有朝中大臣们一同观看火器演示。” 赵祯听到这里,不由点头。 范宇说可以请辽国使臣一同到场,观看大宋火器之利,这个建议非常不错。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看范宇这自信十足的样子,怕是这火器真的不简单。 第588章 准备妥当 赵祯如今的心中很慌,范宇将威力强大的火器使出来,便使得赵祯有了依赖之心。 在他看来,若是造作院新制的火器真的厉害,那便是大宋面对西夏与辽国的依仗。 “安乐侯,你这个主意不错。”赵祯点点头道:“如此,我便下旨,命朝中众臣与辽国使臣同去观看新式火器演示。但是有一点,你们造作院无论如何,不可自乱方寸。” 言下之意,便是怕范宇他们这边搞砸了。 范宇微微一笑道:“官家还没见到我们造作院的这些火器,想来是还有些怀疑。不过,大明日观看演示之后,定然便会有所改观了。” “安乐侯莫要大意,若是有个万一,向辽国示威不成,便成了笑话。”赵祯看到范宇在这等大事上,还没有审慎之心,便有些不满。 “臣向官家保证,此次火器演示,定然要让天下震惊!”范宇急忙正色道。 对于范宇来说,这所谓的新式器,依旧低端的很,实在谈不上有多少技术含量。 若不是为了照顾官家赵祯的情绪,范宇还要更轻松一些。 而且上次他也去看过没改良之前的火器,那时的威力已然极为惊人。 如今经过尤二郎改良之后,怕是威力更是大增。 “好,既然如此,你便去准备吧。”赵祯点点头,让范宇告退。 赵祯如今十分心累,这心情起伏忽上忽下的,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范宇出了宫,便回到造作院中。 许当此时得知范宇回来,便来向他报告,城外的演示场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演示之事。 范宇想了想,便对许当道:“官家明日便要出城观看新式火器演示,你我大意不得。此事今晚必须连夜安排好,明日才会有更大的效果。” “侯爷可有什么想法,下官自当从命。”许当一听,就知道范宇有了新想法,却是有些捉摸不透。 “这样吧,你带上一些土木工匠,还有大批的竹料木料,随我一同出城去演示场。”范宇皱眉道:“明日将这演示的场面搞的尽可能大一些,务必要使观者为之震撼才可。” 许当立刻拱手道:“是,下官谨遵侯爷吩咐。” 时间不长,许当便从造作院召集了几百名工匠,前来等候范宇的安排。 另外竹料和木料在造作院都是现成的,属于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同样是两百余车,只多不少。 范宇看到许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点点头当先上了马车,向城外而去。 到了城外尤二郎所在的小作坊,尤二郎正在带人制造新式火器。 这些时日以来,改良后的新式火器已经造出来一批,大约有三百余枚火箭弹、火炮有十门,开花炮弹百余枚。 尤二郎带着范宇,在这些火器存放的库房之中转了一圈。 “侯爷,下官已经得到了许少监的传信,得知侯爷要再次观看新式火器演示。却没想到,侯爷会来的如此之快。”尤二郎搓着手道。 “无妨碍,我不过是先打个前站,真正要来观看演示的,乃是官家。”范宇微笑道:“尤博士,这对你是一个机会。若是演示的好,光宗耀祖在此一举。” 尤二郎听说是官家要来,当即便紧张的手脚都没有地方放。 这对他来说就象是做梦一样,前些时日还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工匠罢了。不久之前,才做了火器博士这样的小官。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自己居然有幸见到官家了。 一个寻常匠人,怕是一辈子的时间也见不到官家一次,这一次却是让他尤二郎给赶上。 而且看安乐侯的意思,似乎演示的好,官家还有召见自己的可能。 又惊又喜的尤二郎,现在全身发抖,这激动的简直不能自已。 范宇哈哈一笑,“尤博士这是在做什么,若是你能为大宋做好自己的事情,将来还少得了你见官家的机会吗。若是你能将在百工技院所学的东西发扬光大,就是位列朝班也未可知。” 看到尤二郎的反应这样大,范宇便趁机给对方猛灌了两碗毒鸡汤。百工技院所学,可不是什么所谓的圣贤书。尤二郎学成之后,便会成为大宋理工的代言人之一。 尤二郎更是深受鼓舞,几乎被范宇所激励的差点晕厥过去。 好在还有事情要干,范宇及时给他安排了些事情。 让尤二郎带着学徒们,将所有的火器都检查一遍,务必明日不能出现失误。 否则的话,在场观看的是大宋官家和朝中重臣,一旦出了事,怕就捅了天大的漏子。 范宇可没有篡位想法,自己也没建立那么大的势力。要是官家有个好歹,范宇义母是太后也救不了他。 刚刚给尤二郎安排了活计,许当也带着工匠们到了。 “侯爷,我们的工匠都已经到达,要如何安排,还请侯爷示下。”许当一见面,便对范宇拱手道。 范宇也不客气,这不是客气的时候。 “在这里的高坡之上,搭一座十丈方圆的高台上建凉篷,台上置桌椅可供远眺和休息之用。”范宇指了指一处土坡,然后又指了指侧面里许远的一块平,“将那里都扎上草人摆成军阵插上旗帜,看上去要有气势。对了,去造作院的兵甲库中找找,在这些草人的身上套些旧的铁甲皮甲,以测试火器威力。” “另外,在黄河对岸也摆上些草人,就不必再着甲了。再找些渔船摆放到对岸,和草人在一起。摆成大军抢渡的样子,这才更能显示火器的针对性。”范宇冷笑道:“如此,也可震慑谋些大国的不轨之心。” 时间不长,便有小黄门跑来求见范宇。 那小黄门见到范宇,便拱手行礼道:“小的见过侯爷,官家让小的给侯爷传话,明日千万不可出差错,请侯爷务必牢记于心。” 范宇知道这是官家赵祯不放心,只怕闹了笑话。此事不只是一两件火器的事,而是关系到对于大宋未来的影响,实是不容轻忽。 “小公公回去告之官家,就说我如今正在城外连夜建造演示场地,请官家放心便是。”范宇对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对了,回去请官家派禁军前来,将这周围十里,都设下关卡以防万一。明日辰时,演示场便会妥当,请官家带领百官驾临即可。” 小黄门记下范宇的话,便急急忙忙的回汴梁城中去传话。 次日辰时不到,范宇这里便准备妥当,只等官家与百官前来。 第589章 盛情无比 刚刚过了辰时,便有一队衣甲鲜明的禁军骑兵当先开路,引着后面许多的车轿队伍缓缓而来。 在这支车队当中,最前方护卫最多的是一辆明黄色由十六匹白马所拉的四轮巨大马车。 驶得近了,已经在道边等候的范宇才看清,这辆豪华马车上图案繁复饰以金银镂刻,显得气势不凡。 范宇与许当、尤二郎等人,看到官家的马车接近,便立时躬身行礼。 三人同时高声道:“臣等恭迎圣驾!” 马车的门被打开,却是大内总管陈琳探出半身来。 “安乐侯,官家说诸卿连夜辛劳不必多礼,且去准备就是。待演示完新式火器,稍后官家便会召见,莫要负了官家的厚望便是。”陈琳代赵祯传话道。 范宇急忙拱手道:“臣等知道了,定不负官家厚望。” 许当也连忙行礼,以示尊敬。 只有尤二郎,激动的不能自己,声嘶力竭道:“臣火器博士尤二郎,叩谢吾皇提点之恩。为吾皇试用火器,敢不以死效之!” 说完,尤二郎便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 范宇与许当无奈,只得也一同拜过了官家。 没想到,这尤二郎竟然如此激动,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却是让范宇和许当有些尴尬。 陈琳再次探身出来,对尤二郎挥挥手道:“官家说,此次演示火器,便有劳尤博士。勿要彰我大宋上国威严火器之利。不必于道边再拜,官家定会亲自接见于你。” “臣明白,愿为官家肝脑涂地!”尤二郎此时如同打了鸡血。 范宇拍了拍尤二郎的肩头,还有许当,他们三人便分别去做最后的准备。 官家赵祯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在众多臣子和禁军的护卫之下,登上搭好的高台。 这一次出城,赵祯其实还是挺期待的。 观看火器演示是其一,另外也可借此机会,出宫来透透气。 而在赵祯的身后,与同平章事吕夷简一同并肩而行的一位中年人,则是一副剃发右衽的胡人装扮。 此人名为耶律元佐,乃是辽国保大军节度使,也是辽国驻大宋的使臣。 耶律元佐原本是韩氏子孙,得辽国皇室赐姓才姓的耶律,说起来也是汉人。 而且耶律元佐与耶律重元的关系不错,是耶律重元夺得帝位之后,才派驻于大宋汴梁的。 吕夷简满脸的笑容,在高台前伸手一让道:“贵使远来便是客,请上高台。” “我听闻,宋国又造出什么厉害火器,是在这高台上便能一观究竟吗。”耶律元佐笑问道。 大宋来这一出,明摆着就是要示威的。以耶律元佐的经验,这可瞒不了人。 “搭这台,方可立于高处见于远处。”吕夷简也笑道:“我大宋的火器厉害不厉害,一观便知,请。” 耶律元佐点点头,便迈步上了高台。 官家赵祯已经先一步上了高台,便看到已经在台上候着的范宇。 范宇上前迎道:“官家,这台上已经备好桌椅清茶,官家的位子便是正中。其余文武就坐于左右便可。” “安乐侯辛苦。”赵祯点点头,便在陈琳的陪同下,向着正中的座位行去。 后面的吕夷简与耶律元佐也登上高台,范宇同样笑脸相迎。 “吕相公请,官家左首便是吕相公的座位。”范宇伸手让了让道。 吕夷简点点头,却是向范宇介绍道:“安乐侯,这位便是辽国派驻于我大宋的使臣,保大军节度使,耶律元佐。” “久仰、久仰。”范宇拱手客气道。 “安乐侯太过客气,我有什么可久仰的。”耶律元佐摆手道:“倒是安乐侯的文名满南京,如今将近一年,还时常有人提起安乐侯的诗文。而且安乐侯还曾大败西夏军,并且将那野利遇乞阵斩,实在是文武双全不得不让人佩服。但即便如此,也是小看了安乐侯,却万万想不到,安乐侯精通百艺,竟连火器也是懂的,实在是让我这等凡夫俗子不得不敬仰才是啊。” 对方如此的追捧自己,范宇准备好的手段都有些舍不得用了。 但是这等人说的好听也没用,就是要给他个厉害,让他回去送信的。自己准备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摆明态度传递信号。 范宇哈哈一笑,连忙摇头不已,“不过是以前的事情,不值一提。” “对了,安乐侯给我等百官都准备了座位,耶律使君的座位是安排在哪里?”吕夷简目光一扫,却是发现高台上的座位已经坐满,除了自己的位罢还空着,其余的品级低的官员都没有座位。 范宇面色微微一僵,尴尬一笑道:“却是我的疏忽,只顾得准备官家与诸公的座位,却是没将耶律使君算进来。不过也无妨,我这便去后面再找个座位就是,定然让耶律使君有得坐就是。” 吕夷简这才放心,向耶律元佐拱拱手,便直奔自己的位置过去。 范宇叫来一个送水的杂役,命其去台下找工匠们要个座椅来。 自己则陪着这位耶律使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很快那杂役便气搬着一只凳子上来,面露为难之色。 “侯爷,此地条件甚为简陋,下面的工匠们说已经没有了椅子,只有这个没靠背的凳子。他们怕贵人坐着硌,特意给配了个草垫。”那杂役指了指自己手中一同抱着的草垫。 范宇看向耶律元佐,很是为难的道:“耶律使君,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莫如耶律使君将就一下,也好尽快开始火器的演示才好。” 看到范宇让人只是找来个凳子,耶律元佐的脸上就很难看了。 这是什么场合?连椅子都没备齐,而且还说之前没将自己算进来。这些话连到一起,耶律元佐如何还不知道范宇就是故意的。 “安乐侯如此热情,我也不便使你为难。”耶律元佐冷着脸,“我有得坐,便知足了。” 范宇急忙指了指文官座次的末尾,对杂役道:“快去将耶律使君的座椅摆好。” 那杂役哪里有什么主意?急忙便按着范宇的吩咐去办了,将那只凳子摆在末尾的位置,还恭恭敬敬的将草垫也铺上。 耶律元佐脸都气的青了,这么做也太过明显了吧。 “好好好,安乐侯真是盛情无比啊。今日这火器若是威力不够,怕是宋国也有些危矣。”耶律元佐冷哼了一声,便直奔凳子。 第590章 他就是故意的 尽管耶律元佐威胁了范宇,但是在这个场合还是不准备大闹一场。 他也想看看宋国依重的火器,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 而且就是闹起来,他一个辽国人在大宋也只是徒取其辱,并不能挽回颜面。反而会因为张扬,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受辱。 与其那样,还不如冷处理,反而使人没什么好说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当耶律元佐坐到了凳子上时,还是气的七窍生烟。 因为这凳子的四条腿,它是三长一短,差一点便让耶律元佐当场摔倒。 由此可见,这破凳子就是安乐侯专门找来,刻意用来恶心人的。 正当耶律元佐呼呼的喘粗气时,范宇已经到了官家赵祯的身边。 “官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范宇上前,对赵祯躬身道。 算起来,这次的演示等于是一场类似军事演习的活动,范宇便是总指挥,有控场的责任。 赵祯此时的目光,却是正在看耶律元佐,不知为何这位辽使,却是坐了一只有点晃的凳子。 不只是赵祯在看着耶律元佐,大宋的百官们,此时也都在看着这位辽国使臣。 坐凳子实在是太过扎眼,这可不是朋友聚会乡村野宴。场合不同,其坐次和座椅座位,便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很显然,这位辽使被刻意的针对了。 蔡齐想要站起来指责范宇,但想了想却是没有开口。 这可没办法指责,有座位的人,除了官家赵祯,便是朝中的重臣。还有部分官员并无座位,都在官家身后两侧站着。 若是他蔡齐跳出来,指责安乐侯并让对方给辽使安排座椅,那范宇定然是会让他蔡相公让座。 当着百官,他这位相公站着,而辽使坐了他的座位,那可就更加的不好看。 反正是有一个要丢人的,蔡齐想明白了范宇的意思,便无法再开口说什么了。 赵祯看了耶律元佐两眼,想要说点什么表面客气却暗藏机锋的话,此时却硬是无法张口。 因为你手下的大臣,已经给人家辽国使臣安排了破凳子,你再说些风凉话,就实在是有些过于刻薄。 “啊?哦,那就开始吧。”官家赵祯急忙收回目光,对范宇挥挥手道。 此时百官们的目光,都心昭不宣的收回,仿佛没看到耶律元佐的窘境一般。 范宇对着高台一角站着的许当点点头,便见许当手中举起一面蓝色的小旗子挥了几挥。 而后,便传来一阵隆隆的车轮滚动声,显得分外沉重。 大伙不约而同的看向高台下方一侧,数十丈外的一片场地。 只见有一队人,推着十辆沉重的四轮大车,并排摆放于那片平整的场地上。 这十辆两轮车模样很怪,只是两个大轮子在前,两只小轮子在后。用中间粗重的轮轴和可以活动的铁架连接。 而在轮轴之上,却是纵向摆放着一只油墨锃亮的粗铁筒子。这只黑色的铁筒,前细而后粗,筒身上还有一圈圈的铁箍加固。 正在众人都有些疑惑之时,范宇便开口对赵祯讲解道:“官家讲看,这便是新式火器之一的火炮。顾名思议,既名为炮,其威力便是极大的。与与投石枪投出的石砲不同,这火炮乃是用火药发射炮弹。不但火炮比投石机要小得多更易随军携带,而且其威力也更胜投石机。若是以实心铁弹轰击城郭,则数十弹便可催城拔寨。若是以开花弹轰击人马,则人马俱碎!” 赵祯与百官听完,不由得都脸上变色。 若真如安乐侯所说,这火炮的威力这般巨大,那就太可怕了。 其中最担心的,则是辽国使臣耶律元佐。 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坐了个凳子,急忙表示不屑道:“安乐侯何必耸人听闻,自上古以来,便未曾听闻过有这等利器。据我所知,这世上最厉害的便是重甲铁骑。当年大唐太宗皇帝,便创立三千黑甲重骑所向披靡。如今,又有西夏重甲铁骑铁鹞子,纵横疆场无人能制。就是我大辽的勇士,亦对之无能为力。” “如今安乐侯将这所谓的火炮,说的如此神乎其神,岂非是个笑话。”耶律元佐一是恨范宇羞辱自己,二是不愿长大宋的威风,他接着道:“我大辽也不是没见识过大宋的火器,当然在澶州城所见,不过是些会着火冒毒烟的下作之物。其威力尚不如强弩长弓,谈什么人马俱碎,真是笑话。” 大宋的武经总要不过刚刚成书,朝中大臣也有看过这部书的,对于其中介绍火器的篇章有些印象。 这些人知道,大宋火器正如辽使耶律元佐所说,实际在战阵上的威力,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大。 因此,这一部分大臣们,对于范宇的话话也存有疑虑 只是这是大宋彰显国威之时,讲些不应景的话,便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不管对于安乐侯此人有什么意见,在这个时候,都不能拆自家的台。 “耶律使君,你所说的上古尚未如何,便是想说今不如古?”范宇呵呵一笑道:“我闻上古之时刀耕火种,根本无铧犁之属,亦无耕牛协作。甚至并无桑蚕麻布,衣冠不全且赤身露体。如今耶律使君华衣美食饱食终日,却说今不如古?岂非更是可笑。别的不说,便说之书写记录之事,太古之时结绳记事,上古则记于龟甲骨片,乃至中古西周而记于竹木之简,近古至汉才有纸张,耶律使君又作何想。难道不是今人胜古人吗。” 范宇所引证之事明明白白,可比耶律元佐要更有说服力的多。而且范宇也是借此给众人一个印象,便是今人胜古人。 而在这个的背后,才能更加彰显造作院与百工技院的创造性。 许多朝中的大臣们,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得小声议论,更有人点捋须表示赞同。 耶律元佐面色一红,却是扭转头去,不再搭理范宇。 官家赵祯道:“安乐侯,快点演示这火炮才是。你与辽使争论又能如何,若是为火炮威力不如你所说,岂非只是虚有声势。若要使辽使信服,须拿出真本事来。” “官家所说真乃至理,此乃比肩圣人之言!”范宇不由大惊道:“臣想着,官家言中之意,岂非是指,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就是故意的。 第591章 臣岂敢不从 范宇这已经不是马屁,而是超越了吹捧,并且升华成了一种思想境界。 重要的是,这句话是官家说出来的,将来就是大宋的一个执行标准。 在官家赵祯之后,这便是祖宗成法。 反正范宇这样替赵祯涂脂抹粉,赵祯自己是不会推辞的。实在是这其中的道理有些发人深省,而且赵祯的话也有点这个意思。 他就是想要否认,也是不好否认的。 辽国使臣耶律元佐此时也听到了范宇的话,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心中哪怕对于范宇有着不浅的恨意,但是依旧不妨碍让他觉得什么叫惊为天人。 大宋百官也是为范宇的话震动,立时便纷纷为官家贺。 更有记录官家起居注的官员,现场便将赵祯今日的言行记录下来,这是官家浓墨重彩的一笔,绝不可放过。 “不过是寻常之言而已,安乐侯不必如此惊异。”赵祯尽管心中得意的很,但是态度上仍旧表现的矜持。 “臣自问也想说出相似之言,可是却从未如官家说的这般清楚明白,使人一听便觉得是至理名言。”范宇面上诚恳的道:“否则的话,臣也不会如此失态。若臣有君前失仪之过,还望官家恕罪。” 赵祯哈哈一笑,大度的挥手道:“好了,接着火器演示便是。这火炮只是刚刚推了出来,可还没见识其如何的厉害呢。” “臣遵旨!”范宇拱手转身,对许当再次点头示意。 许当得了范宇的指示,便又举起一支红旗,向着高台斜前方一里多远的草人营寨挥了十下。 “安乐侯,那边是扎了一座临时的营寨吗?”赵祯举着望远镜,看着那所营寨道。 官家赵祯自己没想起来带这望远镜,而是陈琳吩咐人带过来的。 说起来,造作院所制的望远镜还真是方便。 野许远的距离,官家赵祯便将这座临时营寨中的草人都看得的十分清楚。甚至是其中一部分草人身上所穿的铠甲,甲片都能看清。 范宇立时躬身介绍道:“是臣为了更使火器接近实战,使人连夜所建。而且其中有些草人的身上,都穿着铁甲。只有这样,才能试出火炮的威力来。” 赵祯点点头,“不错,安乐侯想的十分周全,是个严谨之人。” 君臣两人的话刚刚说到这里,高台下的火炮便依次喷出浓烟烈火,并连续十响发出滚雷一般的轰鸣声! 高台上的众人,无不是被惊到,甚至有人当场便坐到了地板之上。 由此可见,许多人对于这等巨响毫无防备。 那耶律元佐听到这是巨响,只觉得自己心中便是一抽。好似有人用手伸入他的胸腔,用力手握紧了他的心脏。 但是这还没完,回过神来的众人,便看到里许外的那座营寨,便被火炮发射的炮弹所击中。 同样的,那些炮弹都是用的开花弹,击中营寨之后,炮弹便在临时营地之中爆炸开来! 赵祯举着望远镜,手心都渗出汗水。 他看的太清楚,只看到炮弹一炸,便会清空营寨一角,并且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大坑。 那些草人杂物什么的,在气浪之中四散迸裂。 “官家请看,这不过是第一轮炮击而已,那临时营寨便已经不堪一击。”范宇一指火炮所在道:“接下来还有第二轮、第三轮炮击。待这三次炮击过后,官家再看那营寨会变成何等模样。” 果然,只见那十门火炮旁的人们,正忙着给火炮重新装药装弹。 经过了第一轮炮击的洗礼,台上的众人对于后两轮炮击也已经变的适应。 只不过大家对于这炮的威力,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辽使耶律元佐,这个时候死死的盯着远处的那座临时营寨。 三轮炮击过后,营寨已经被轰的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由此,大家对于火炮的威力便产生了不小的惊惧。 “官家请稍等片刻,臣好为官家证明这火炮的威力。”范宇对官家赵祯道。 众人愕然,这火炮的威力大家已经有目共睹,安乐侯还要证明什么。 只见一骑快马,在急促的蹄声中奔向临时营寨。那骑士冲入残破的营寨之中,好似抱了些什么便重新上马飞奔而回。 那骑士径直来到高台之下,便从马背上跳下,抱着怀中的一副残破铠甲,便登上了高台。 范宇指了指骑士手中的铠甲道:“官家,远看只是看到浓烟烈火,想必觉得以前我大宋的火器也能做的到。其实不然,此等新式火器与以前的火器最大不同之处,便是在于其杀伤力。官家请看这副从临时营寨中取回的铠甲,上面这些孔洞,便是炮弹的碎片所造成。” “据臣所知,我大宋的《武经总要》之上,还没有这等能破甲的火器。由此,亦可见其杀伤之力的强大。” 赵祯对此是真的满意,火炮如此威力,他心中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安乐侯,我已经看到了。”赵祯笑着点头道:“不是还有另外一种火器吗,一同取出来演示便是。” “臣岂敢不从。”范宇急忙拱手道。 他再次转向,向着台上一角站立着的许当点头。 许当立时举着一面小蓝旗向下一挥,显是在传递着什么意图。 在火炮旁边不远之处,尤二郎也分外紧张的盯着高台上的许当。 当他看到许当再次挥动蓝色旗帜,便对身后吩咐道:“该火箭弹演示了,先将火箭弹车都给我推出来做准备。” 立时一群受过训的学徒和杂们,便急忙各自去分头准备。 不过十余息的时间,便看到十余辆马车被人给推了出来,摆放于火炮旁边。 “官家,这第二种火器,臣则称之为火箭弹。”范宇笑道:“还是那座临时营寨,臣请官家看看这第二种火器的演示,便知道其威力如何。” “安乐侯做不错,让他们继续演示就是。”赵祯已是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提前看了过去。 范宇点了点头,便去向许当传信。 这一次火箭弹发躺射,可比火炮发射的看头的很。 一道道火光,从那几辆火箭弹车的木箱之中发射出来,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带有烟迹的弧线,所指也正是那所临时军营。 第592章 一片苍茫 火箭弹这东西的表现,实在是声光效果极为醒目。 一打出去,便引得高台上众人上不转睛,看着那些火龙由近到远落入那所营寨当中再炸成一团火球。 只不过是十余息的时间,远处的那所营寨,就被打成了一片火海。 到这时,原本已经被火炮所轰击的残破营寨,已经不见了影踪,只有雄雄烈火在燃烧。 哪怕是距离高台还远,可是在高台上的官家与百官们,还是感觉到了一层层的热浪。 官家赵祯的脸色,被远处的火光映的红扑扑的,看上去甚是精神。 而实际上,赵祯的内心则是异常的振奋。 大宋有了这等利器,所惧何来?不主动去进攻辽国,便已经是辽国之幸了。 “官家,这便是火箭弹。”范宇在一旁解说道:“这火箭弹与火炮不同,可在短时间内,便发弹数十上百。弹中装有铁蒺藜,炸开即有破甲之能。若敌军硬在紧急关头,足可重创敌军,甚至是将敌军营寨一举而灭。若是攻城,虽不如火炮那般可以摧破城墙,但是烈火焚城却是不在话下。用之于野战的话,便可使敌军阵崩散,瞬息之间便溃不成军灰飞烟灭。” 范宇这些话一点也没有夸大,即使现在造作院所造的这些火箭弹,还只是竹筒所制,但是这种大面积杀伤性的武器,对于冷兵器作战来说,还是无解的。 此时高台之上,虽然人并不少,可是一时之间只有范宇说话的声音,他人无不屏息而听。 大家都被这火箭弹的凶残所震慑,只觉得一阵阵的恐惧。 若是有那么几辆火箭弹车的木箱对准这高台,怕是大家没有一个可以活命的。 其中尤为惊恐的,便是那辽国使节耶律元佐。 在他的脑中,已经在想象着辽国的铁骑面对这些大宋火器时的场面。 若是两军摆开战场,怕是辽军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很快耶律元佐便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安乐侯有些言过其实了。”耶律元佐面色甚为淡然的道:“官家,外臣对于火器如何使用,并不清楚。但是外臣却是知道我辽国铁骑如何作战。大军冲阵其实并不多见,更多的便是将骑兵分成一些小队四面绞杀。这些火器虽然厉害,怕是也无法面对四面八方铁骑突击才是。” 原本赵祯刚刚升起的自信,被这位辽使一句话,便给说的有些回落。 岂止是官家赵祯,就是大宋的百官也有人在点头,可见耶律元佐的话,也是有些认同的。 范宇笑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我大宋乃是中原正朔礼仪之邦,向来少有主动攻打敌国之举。若是守城,这些火器便足可重创任何来犯之敌,难道铁骑还能破城吗。况且,便是浪战于野,我朝军队亦可布下重重枪阵,抵挡小股的骑兵还是不成问道的。若是大股的骑兵来,则正中下怀。” “而且,我大宋军队万人,带有这些火器的话。没有五万的骑兵不计生死的冲阵,怕是根本不能使我军败绩。”范宇笑看着耶律元佐道:“我大宋人口亿万之多,却不知辽国,有人丁几百万?况且我大宋富甲天下,若论起消耗来,无一国能与我大宋比肩。” 范宇明着告诉这位辽使,即使是宋军与辽国骑兵野战,对方也要用远超宋军的数量,才能将宋军击败。 更是嘲笑对方,大宋的人口远超辽国,真不知道辽国能有多少兵源。而大宋更是最富有的国家,虽然不能与后世的那种富有相提并论,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傲视诸国的。 其实嘲笑辽国使节并不是重点,范宇是为了使大宋君臣都有自信。 以己之长,击敌之短,远超辽国的人口、财富和技术才是大宋的优势。 耶律元佐被范宇驳的哑口无言,却只能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范宇。 “安乐侯,这火器非常好,足可壮我大宋军威。”赵祯有种扬眉吐气之感,“接下来,可还有什么演示吗?” “启禀官家,刚才不过是演示了一番轰击陆地营寨。”范宇拱手道:“臣还在黄河对面,也摆下了用草人组成的军阵,并且找了一些陈旧的船只排开,仿照敌军强渡黄河的样子,再做一番演示。” 范宇这样做,有些后世军事演习的意思,在大宋的君臣来说,便是别开生面了。 赵祯不由眼中一亮,笑道:“哦?如此说来,安乐侯倒是颇为有心了。那便演示给大家一观,以视其效果如何。” “是。”范宇答应了一声,便对着台角上的许当点点头。 许当早就在等着了,当即便将手中的蓝旗,对着火器所在的方向挥动了两次,而后手中的红旗,则是指身黄河对岸,也挥动了两次。 那边的尤二郎,立时便命人将已经重新装弹的火炮掉转方向,瞄向黄河对面的草人军阵和船只。 “放!”尤二郎匆忙退后,捂住了两耳道。 火炮轰响,仿佛一串串雷鸣划过空际。 黄河对面的草人大军,立时便被炸的七零八落,更有船只被当场轰成碎片。 但是这还不算完,尤二郎又命人将再次装好火箭弹的木箱调整了方向,也同样发射向对岸的草人敌军。 刚才的演示是火炮与火箭弹分开发射,其效果威力便已异常惊人。 此时这两种火器同时集火,那才是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黄河对面的草人军阵和船只,不过十余息的功夫便成火海。只有零星的几条船只,没有被直接命中,但也燃起了火焰。 “官家请看,这两种火器同发,虽千万人亦不能敌。”范宇有些夸大的笑道:“若是三国之时,周郎有此火器,不须用计不须借东风,便可一战而灭曹公,更无天下三分之说。” 耶律重元听不懂,但是赵祯却是听的心中明白。 什么天下三分?安乐侯这是借古喻今,前两日在崇政殿上便对自己说过,若是放任西夏,便是三国纷争之局面。 难道安乐侯的意思,是我大宋也有能力将辽国所覆灭吗?赵祯心中却是热血一阵阵的涌动。 他在高台上极目环顾,青天沃野大河横流,好似一片苍茫皆在怀抱之中。 第593章 忠君之事 不只是官家赵祯一个人在脑子里思索,凡能做京官的就没几个傻子。 即使大伙不知道范宇所指,但是这等强横的火器就在大宋的掌握之中,天下哪一国可惧? 甚至已经有官员,在想着如何上本,推动取消辽国岁币了。 “安乐侯,这次的演示还有吗。”官家赵祯意犹未尽的问道。 什么叫还有吗,这是官家觉得没有过瘾。 范宇也想展示更强大的威慑力,但是这一次已经将所有的火器弹药都用光了。 “启禀官家,此次演示已经结束。”范宇躬身道:“方才所演示的火器使用,一是针对陆地之上的营寨,二是针对强渡黄河的外敌。如果用我大宋的火器守城,更可保万无一失。只是城池所在百姓甚多,便不再演示了。以官家和朝中诸公的眼光,当知我大宋火器之利独步天下。哪怕他们将我大宋的火器拿了去,仿造出来的东西,也远不能与我大宋火器相比。” 赵祯不由诧异道:“都能让人仿造去了,如何还不能与我们的火器相比?” 范宇急忙拱手道:“官家,这自然是我造作院百工技院的众多工匠们,用了许久才研究出来的办法。事涉机密,恕臣不能在这里明言。不过,另家要仿制我大宋的火器,也只是样子而已,绝无我大宋火器如此威力。” 听到这里,赵祯便明白了,有些东西不能当面说。 “既然这样,朕便回宫去了。”赵祯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明日,你带火器博士尤二郎,入宫来见我便是。” “是,臣知道了。”范宇躬身一礼道。 赵祯起身看向百官,不知道为何,大宋的百官们都似乎多了几分生气似的。 “回京城。”赵祯对陈琳吩咐道。 陈琳急忙站出来,对其余百官高声道:“官家起驾回宫,诸臣随驾吧。” 百官们此时也纷纷起身,向着官家的方向拱手为礼。 耶律元佐的心中则已经如丧考妣,更是更是替辽国担心。 他要将这次大宋火器演示的经过,快些送回辽国,好让辽国早有一些知道情况。 原本还有上百人的高台之上,很快便只剩下了几个人而已。 除了范宇和许当他们两人,其余的便是收拾的杂役。 许当手中还拿着一红一蓝两面旗子,他也同样受到了这两样火器的震撼。 虽然之前,他跟着范宇已经看过一次演示,但是这次过来,却没想到改良之后的火器,竟有了更加恐怖的威力。 “侯爷,这两样火器,竟然是我们造作院弄出来的,下官到现在,还有些不感相信。”许当待官家与百官们一走,他就有些兴奋的道。 “这是自然。”范宇笑道:“只要我造作院不固步自封,将来再厉害的火器,我们也能造的出来。” 两人说笑着下了高台,走向火器发射的场地。 此时尤二郎,正盯着已经远去的官家仪仗还有百官的背景,他有些发呆。 看到范宇和许当两人过来,尤二郎才回过神来,向两人行礼。 “尤博士,你可是在想,官家为何没有召见你?”范宇笑着问道。 “不敢,我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岂敢有这等奢望。”尤二郎虽然口中说着不敢,但是那种失落却是根本藏不住。 范宇对着尤二郎哈哈大笑,“尤博士不必担心,刚才官家差点便要召见于你。只不过是火器事涉我大宋的机密,却是不适合在百官面前谈论的。因此,官家刚才叮嘱我说,明日一定要让我带你进宫去见他才是。” 听到官家没有将自己忘掉,尤二郎的心情这才由阴转晴,人也突然便话多起来。 “两位上官口渴了吧?”尤二郎开始献殷勤,“我这便命人去献茶来。” “对了,刚才发射火器之时,下官听从侯爷的吩咐,一次便放了这许多的火器,实在是惊吓之极。不过这威力吗,也是巨大到了极处……”尤二郎此时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言行。 范宇和许当两人相视一笑,却也并不管他。 次日,范宇刚刚来到自己的值房,便看到尤二郎已经等在门口了。 那一脸的焦急之色,却是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 “尤博士,你昨晚怕是没睡好吧。”范宇看到尤二郎的样子,不由笑问道。 “不瞒侯爷,下官听说官家要亲自召见下官,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尤二郎脸上发光道:“我尤家祖上便是工匠,却没想到到了我这一辈,不但做了官,还能得到官家召见。哪怕官家将我叫去,要治我的罪,我也绝无怨言!” 范宇大笑,“尤博士的大功还没有赏,怎么会治你的罪。官家见了你,是一定要嘉勉于你的。” 尤二郎这才露出些许笑容,“如此,下官便放心了。” 看到尤二郎如此的迫切,范宇也不再耽误时间,便直接带着尤二郎直奔宫中而来。 赵祯此时已经在等着,大宋有如此能人,造出这等强大的火器,他是绝不会忽视这等人物的。 范宇和尤二郎两人,一到崇政殿外,便立时被小黄门给引至殿中。 “臣安乐侯范宇、火器博士尤二郎,蒙官家宠召不胜荣幸。”范宇和尤二郎两人,齐声报名道。 赵祯笑容满面,抬手一让道:“赐座给安乐侯与尤博士,他们乃是我大宋的功臣,朕岂能薄待之。” 一旁的陈琳,闻言便立时吩咐了小黄门去搬两把椅子来。 “在官家的面前,哪里有臣等的坐位。”范宇急忙推辞道。 文二郎也连忙附和道:“官家不必如此。我等做臣子的便应有臣子的礼仪。” 赵祯心中更是满意,面上却假意生气道:“臣子有臣子的礼仪,但是也要知道,听从官家的吩咐才对。” 此时小黄门也已经搬来两保椅子,放在两人的身后。 范宇和尤二郎对视了一眼,两人这才向着官家拱了拱手,坐在自己身后的椅子上。 “安乐侯、尤博士,你们两人为我大宋再添利器,却是让朕心中大慰。朕,是要感谢你们二人。”赵祯笑道。 “这是臣等应该做的。”尤二郎不等范宇开口,便先抢着回了话。 范宇也点头道:“官家太客气,臣等食君之禄,便须忠君之事。” 赵祯目露迟疑之色的看着两人道:“这等厉害火器,真的能大批制造吗,可否使我大宋的军队,都能用到。” 第594章 那才是笑话 官家赵祯见识到新式火器的威力之后,如今担心的是耗费大不大。 范宇对这个也不是很清楚,便看向尤二郎,他这个上官不能乱说,还是让知情的来说为好。 尤二郎见侯爷看自己,便对官家一拱手,“启禀官家,这火器的耗费并不算少。尤其是火炮的制造,一门火炮,便价值白银三千两。除此之外,火药和炮弹每发一炮,便要增加五贯钱。至于那火箭弹,造价就便宜的多,一枚成本不过一贯钱,也很容易制造。若是加上车具和木箱,内装24枚火箭弹,则须百余贯钱。只不过,这火箭弹一打便是数百枚,要想一战定乾坤,怕是没有个上万贯是下不来的。” 赵祯在心是盘算了半晌,实是分不出好坏。 他的本意,是想要节省一些。但是这两种火器的威力都非常大,实在是难以取舍。 “安乐侯,你觉得,这两种火器是否可以只将一种用于军中,这样也便于运送使用。”赵祯看向范宇道。 范宇听官家问起消耗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官家节俭的毛病又犯了。 “官家,这两种火器,若是只用一种的话,只怕最后一战下来,耗费反而会更多。”范宇一拱手,对官家赵祯解释道:“那火炮虽然看上去,不如火箭弹的威力更大,便是实际上,在攻城破寨之时更加有用。城墙寨墙,在火炮的炮弹轰击之下,数十炮便如齑粉。而火箭弹看上去火光四射,杀人如草芥,其实只是对于兵士杀伤甚重,对于城墙战堡则却是效力不强。” “所以,若只是将一种火器用于军中,只怕事倍而功半,远不如两种一同用于军中,来的更加合理。”范宇对赵祯建议道。 赵祯听到只用一种火器,居然还要多花钱,立时便点点头,对于范宇的话表示了赞同。 “如卿所言,那这两种火器便都备于军中吧。”赵祯顿了一下,便又看向尤二郎道:“这两种火器,可先使其装备于禁军之中。尤卿当使人教授禁军使用之法,使之操练熟习。” “臣遵旨,定不负官家所托!”尤二郎听到官家亲自给自己下了任务,立时站起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大声应道。 赵祯哈哈一笑,对尤二郎道:“说起来尤卿造出这两种新式火器,为朝廷立下大功,按例须有封赏。朕还没有封赏于你,却又给你安排差事,这却是要怨朕了。” 尤二郎却是拱手道:“官家不曾亏待于我,听侯爷说,臣的这个火器博士,亦是官家钦点的。臣自幼家中便是匠人世家,何曾想过竟能当官。今得官家恩遇,臣岂敢再有奢望不知厌足。” 听得尤二郎说的情真意切,赵祯更是动容,这是个没有被官场所污染的纯臣啊!看这家伙,却是越看越是喜欢。 “安乐侯,尤二郎制造新式火器有功于朝廷,你且想想,如何封赏才好。”赵祯想问问范宇的意见。 范宇已经看出来,官家对于尤二郎的印象不错,显然是要提拔的。 “臣以为,尤二郎功劳不小,这两种新式火器足可使我大宋军队常用于疆场。这等功劳,可以授云骑尉以彰其勋,授宣德郎以显其德,再赏万贯以充其家。”范宇一点也没客气,接着又解释道:“臣觉得这两种火器,看似是耗费钱财,实则可使战事尽快结束,真正算下来,是节省了无数的钱粮。原本数年之战,或许一年半载,便可以竟全功。” 听着范宇开口便是建议对尤二郎重重的封赏,赵祯心中还有些不舒服。但是听了范宇的解释,却是心中缓和下来。 这道理若是不说,还真是想不到。 “安乐侯言之有理,那便如此吧。”赵祯笑道:“陈琳,命人拟指,尤卿忠君为国,乃社稷干城。今授宣德郎、云骑尉,赏万贯,以酬其功。” 范宇看向尤二郎,却是发现这家伙已经傻了,张着口却是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踢了尤二郎一脚,范宇道:“莫不是欢喜的傻了,还不向官家谢恩。” 尤二郎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扑倒在地,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 “臣尤二郎得遇官家这等明主,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臣愿为官家粉身碎骨!”尤二郎读书不多,却是深受忠君的影响。 赵祯原本还为万贯赏钱觉得有些心疼,此时看到尤二郎这样大礼参拜,不由得心情大好。 大宋跪拜之礼可不似元明清那么普遍,只有盛大重要的活动,才会行跪拜之礼。 “卿且起身,这乃是你应得之酬。”赵祯抬手道。 尤二郎起身而退,却是两手依旧保持拜姿,两腿弯着左一拧右一转颇有韵律,最后才长身而立再次躬身后,才坐回去。 范宇目瞪口呆,这尤二郎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向人学了这拜舞礼仪。 在大宋朝之时,这等拜舞礼却是以下对上,表示自己极为高兴和感激之时,才会行的礼节。 关键是范宇见过也知道,可他自己都没学过,一直在行礼这件事情上混事。却不曾想,这尤二郎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向人学了,用在了君前。 “哈哈哈哈。”官家赵祯长笑数声,顺便还瞥了范宇一眼,才道:“尤卿乃是知礼仪之人,舞姿亦甚为相合。” 范宇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注意到官家看自己。 “臣自得官家钦点为火器博士,便向人专门习得这拜舞之礼。从那时起就想着,若有一日能面见官家,定要拜舞而谢,才好表达臣的感激之情。”尤二郎恭敬道。 “好了,封赏完了,便须你们这些为臣子的出力。”赵祯面色一肃,目光在范宇和尤二郎的脸上扫过,“这两种火器,多久才可使其成军,并且用于战阵之上?” 范宇明白,这是官家面对西夏的交战还有辽国的威胁,已经有些焦急了。 这等压力之下,说实话,最着急上火的,还只能是官家赵祯。 “官家,这两种火器,臣可保证一月之内,便可使五万禁军能凭之为战。”范宇当即便拱手道:“制造这两种火器,对我造作院来说,一月便可造火炮百门,火箭弹车五十辆,火箭弹万余枚。” 其实范宇这还是保守着的说,并没有将练习所用的消耗算计在内。 以造作院的流水作业,和数万人的工匠规模,若是连这点东西都造不出来,那才是笑话。 第595章 面色通红 赵祯今日召见范宇和尤二郎,一是为了封赏尤二郎,以酬其功。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从范宇这里得到一个保证,从而给自己一个安慰,来缓解巨大的压力。 亲耳听到范宇说,制造这些火器对于造作院不是问题,赵祯的心才宽慰了些许。 赵祯点了点头,便对尤二郎道:“尤博士可先行回去,朕的旨意稍后便到。安乐侯且留下,我有事与你相商。” 尤二郎看到官家让自己先走,只留下了安乐侯,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不欲自己知道。 他急忙躬身行礼,倒行告退而去。 “官家,可是要说辽国之事?”范宇却已经猜到了官家赵祯的想法。 “不错,但也不只是辽国。”赵祯微微皱眉道:“原本我对西夏与辽国,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你们造作院,既然制出这等厉害的火器,便使我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只要能及时将这些火器造出来,并送至军中使我朝军队熟悉使用之法,西夏与辽国有何可惧。” “但是,我朝有了这等厉害的火器,是先用于辽国,还是西夏,却是关系不小,不得不慎重一些啊。”赵祯摇头道。 范宇听出来了官家的意思,却是为了这等事有点发愁。 “官家可是觉得,若是这些火器先用于西夏,万一辽国却对我朝用兵,却是有些措手不及。若是先用于面对辽国的河北路,万一怕西夏又不可制。却是有些左右为难,不好安排?”范宇问道。 赵祯点头道:“正是这样,莫要看只是一个先后的顺序,若是一个不好,便是手忙脚乱,最后要费更多的钱粮兵马才能平息麻烦。甚到辽夏因为我大宋有了这等犀利火器,全力攻宋也不是不可能。” “官家,臣以为这两种火器,可先用于河北路。”范宇躬身道:“如今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曹公,正与李元昊对峙。以曹公之稳健,想来李元昊的西夏军队暂时占不到多少便宜。而且官家所派的援军,也已快到到达。李元昊虽然人马达到二十万之众,但是他的压力比我朝的更大。” “反而是辽国这一方,辽使耶律元佐亲眼目睹了我朝新式火器之犀利。他定然心中惶恐,会以八百里加急,向辽国中枢传递消息。”范宇指了指北方道:“那耶律重元臣也有所接触,是个不信邪的。若非亲自吃了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臣觉得不出两个月,耶律重元定然会派大军越界,逼迫我朝人马与之冲突。甚至更进一步,派兵攻我大宋城池。” 赵祯吓了一跳,范宇判断却是让他有些受不了。 而且在他自己看来,若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不过。但是他却并没真想与辽国大战,那是最差的选择。 “安乐侯,我身为大宋官家,最不想看到的便是辽军叩边。”赵祯不由得叹气道:“虽是不想看到,但却知道你说的没错。依你看,辽国会否得寸进尺,对我朝大动干戈?” “官家放心便是,辽国即使派出数万大军叩边,亦不过是试探而已。”范宇拱手道:“如今辽国国库空虚,他们拿什么与我大宋大动干戈?顶多便是搞得声势大一些,与我河北路的兵马冲突试探,查看我朝火器是不是真的已经运抵边界守军之处。” “既然是这样,那便先将火器送去河北路,禁军暂不发放便是。”赵祯听到这里,便决定要让河北路的守军,先用上新式火器。 范宇笑道:“官家,这火器的使用,可还是要学一学的。若是使用不当,恐怕会有些危险。因此,还是要先让禁军先用,而后便由禁军带着火器,直接运往河北路以为援军即可。” “这倒也是个办法,由禁军先学会如何使用这两种新式火器,便由他们直接带过去便是。”赵祯不由点头,认可了这个办法。 范宇这样建议,其实也是让大宋京城的禁军能见见实战。其实,这也是一个借机整顿京城禁军的机会。 让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家伙们,去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也是好的。 若是他们手中握有这等犀利火器也大败亏输,范宇觉得就当是自然淘汰了,这部分禁军损失了也不可惜。 而且,以辽国如今的情况,也没办法与大宋展开大战。 更何况,辽国上下也舍不得真破坏了澶渊之盟。辽国也已经被大宋养的懒了,每年白得岁币,岂不是比耗费无数钱粮开战要强得多? 有范宇在大宋搅风搅雨,而辽国却无人如他这般,老早便布局大战的。 给官家吃了定心丸,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范宇便去了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范宇到了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了安之后,便被拉着说话。 义母李太后拉着范宇道:“宇儿近来进宫的少了,却是让娘很是想念。娘知道你为官家忙于国是,但是你也不要忘了,娘还在宫中常常惦记着你。” 杨太后也咳嗽一声点点头道:“阿姐说的不错,我们姐妹二人,在宫中却是吃的好睡的安。不象你与官家两人,为了国家事奔忙。只不过是仅有的一些心思,也全都在你们这些小辈的身上。想多见见你们,却怕误了你们的大事。” “是啊,我们姐妹两个已经老了,时日无多。最怕的便是,少看了你们这些小辈几眼。”义母李太后深有感触道。 范宇听得心酸,急忙安慰道:“娘、姨娘说的什么话,你们两位福寿绵长,这好日子可没有个尽头。却是孩儿的不是,不应该疏忽了两位娘娘的感受。” 义母李太后立时眉开眼笑,“宇儿却是善知人意,尽捡些好听话说。娘见不到你,便也不好多问你,却是你与静一可有些动静?这些时日皇后曹氏即将临盆,眼看着官家便要诞下子嗣。我们两姐妹现在关心的,却是你这个家伙了。” “宇儿你与静一可也要快一些,我与阿姐可是早就期盼,过上孙子辈膝下承欢的日子呢。”杨太后笑着道。 刚刚说完,杨太后便又咳了两声,却是有些强忍憋得面色通红。 第596章 玩泥巴的资格 范宇不过与两位太后娘娘说了几句话,便听到杨太后咳嗽了两次。 尤其是这第二次咳嗽,感觉很有些撕心裂肺的意思,怪让人担心的。 “姨娘,孩儿看你这咳嗽的厉害,可曾找太医局的太医们看过?”范宇不由关心的问道。 杨太后缓过气来,才笑道:“这是年轻时便落下的毛病,多少年都习惯了,不用找太医看的,过得几日便无事了。” 义母李太后也皱眉道:“妹妹十几岁便是如此,怎的一次也没去寻太医看过?” “这不是也平平安安的到了如今?刘姐姐都走了,我也一样好好的。”杨太后笑道。 范宇急忙道:“姨娘不可如此大意,孩儿一会儿便去太医局寻那王太医,请他入宫为姨娘诊病便是。” “宇儿不必这样麻烦,我这身体一直很好,就是这咳嗽,也是喝几日热饮子便无碍的。”杨太后却是有些病讳忌医。 “姨娘可要听劝,乖乖的依太医叮嘱服药。这两日我让静一进宫陪姨娘住上些时日,姨娘也要将病好好的养一养。”范宇却是不肯让步道:“姨娘的身体好了,我们这些晚辈,才会心里踏实。不管是娘还是姨娘,我都愿你们能福寿延绵长长久久。如此,我们这些晚辈,也能多尽些孝心不是。” “妹妹,你看宇儿这一片孝心,你如何能拒绝?”李太后也劝道:“早些让太医诊了病,也省着让孩子们操心。” “行行行,我是拗不过你们,便依宇儿的话看太医就是。”杨太后嘴上说的好似勉强,其实心中却是有些暖的。 在李太后回宫之前,宫里勾心斗角,哪里见过这等温情。只怕都是嘴上说的甜,暗地里捅刀子。刘太后在的时候,杨太后虽然也已经熬出头,但是在刘太后的面前,依旧要小心翼翼。 如今李太后带着义子回来,自己却是得了一个乘龙快婿,岂止是半个儿子,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劝了杨太后,范宇便想着告退出宫,却是被义母李太后给叫住。 “宇儿,怎的这便要走。”李太后执着的道:“刚才娘问你,你与静一何时才能诞下一儿半女,你可还没跟娘说呢。” 范宇不由头大,义母哪里都好,就是这盼着抱孙子,实在是有些让自己头大。 其实也不是范宇不想,但是还玉公主年纪还小,这时如果怀了身子,危险便会很大。 如今义母追着不放,范宇也不能不给个交待。 “娘,静一年纪还小,身子还没长成。若是这时怀了身子,只怕母子难以平安。”范宇只得耐心解释道:“静一虽然已经及笄,但身子还没长成,怕是承受不得十月怀胎之累。至少也要到十八岁,身子才算是长成。到那时,孩儿定然给娘和姨娘抱个大胖孙孙回来。” 李太后却是不管,皱眉道:“民间女子及笄而产子的所在多有,为何到了你这里,却是不行。远的不说,便说那皇后曹氏,如今马上临盆,也不过十九岁?” 却越说越觉得范宇的话有道理,李太后便有些迟疑了。 杨太后哈哈一笑道:“阿姐何必再催促宇儿,他当初请太医治好的阿姐的双眼,如今又要逼着我看太医,想来是个知道分寸的,所言定有所依。阿姐和我,不如努力多活上几年,看着宇儿和静一抱上个胖孩儿,便也知足了。” 知道杨太后说的有道理,范宇这小子有自己的主意,李太后只得放过范宇。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于大宋却是至关重要。 范宇和许当两人,督促着造作院上下,全力生产火炮与火箭弹。 第一批火器,十日之后便先交付到了五万神卫军的手中。 这些火器之中,火炮五十门炮弹五千枚,火箭弹两万枚、火箭弹载车百辆。 看上去数量不少,但是这只是前期用来训练的。 造作院十日之中,便造出如此多的火器,着实是便得满朝震惊。 谁也没想到,原来并不起眼的造作院,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范宇趁此时机,在鹿鸣报上发表了关于提高生产力的章。他提出,一是尽量借助并创新工具和技术,二是合作分工的流水作业,三是提高劳动积极性。 并且从三个方面,将其意义与作用分别进行了分析和讲述。 这此东西,对于后世来说都是些基础认识,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震聋发聩。 朝中的士大夫们看了范宇的章,虽然觉得有理有据,却是并不怎么看重。但是汴梁城中的那些有眼光的小作坊主们,却是仿佛从中看到了无数的金钱在向自己涌来。 范宇如今做事,尽量都是通过一点一滴的影响,将整个大宋潜移默化。如此既不显得突兀,也不会造成社会的剧烈波动。 他自己认为,这样可比什么变法要强得多。其中只要产生了利益,便会被一些相关者去追逐,自然就会如滚雪球一般,形成越来越强大的效应。 但是汴梁城中的辽国使臣耶律元佐,这些时日却是分外焦急。 他将宋国新式火器演示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并派八百里加急送回辽国南京城中。 耶律元佐只希望辽皇耶律重元看到之后,能够尽快给宋国一个教训,这也是他在信中的建议。 只是这半个月来,辽国方面却没有任何回信给他。 明知这点时间,南京的回信可能还没送到汴梁,但是耶律元佐听说新式火器已经交付到了五万神卫军手中,却是止不住的有些心焦。 其实辽国方面自收到耶律元佐的信,朝野便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认为不可轻易与宋国翻脸,一派则认为宋国在造假吓唬辽国。 耶律重元所面对的,便是朝中这样的一个情况。 虽然耶律重元年轻,但是他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已经快速成熟起来。不管朝中大臣们怎么说,耶律重元都有自己的主意。 耶律重元知道,这新式火器乃是安乐侯的造作院所新制,他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但是只有他自己信,却是不够的,朝中还有部分势力,觉得宋国根本不可能如此厉害。那样的话,这整个天下,岂不是将来都成了宋国的。 在这等威力强大的火器面前,其他各国只有玩泥巴的资格。 第597章 思量一番 耶律重元虽然相信范宇有这个造火器的本事,但是不甘心却是另一回事。 而且,耶律重元对于大臣们的争论并不怎么掺和,而是等着他们争不出个结果的时候,自己再来表现帝王的权威。 说实话,耶律重元对于大宋火器的威力甚为好奇,不管是耶律元佐夸大其辞,还是真的山摇地动威力无双,都会让人想着一窥究竟。 朝中已经为此争论了数日,终是要请示耶律重元这个皇帝的。 萧惠这几日,也在忙着平衡朝臣,他这个宰相帮助耶律重元夺位,地位同样的水涨船高。 除了耶律重元和被接回来的萧太后,便要数他这个宰相最是显赫。 只不过萧惠很知进退,每日里仍旧勤恳做事,甚为出力。 自耶律元佐将大宋出现新式火器之事回报,朝中便争论不休。 陛下打算让宋国增加岁币之事,在朝堂中已经不是秘密。而大宋此时造出新式火器,并且专门邀请辽使耶律元佐观摩,其用心便是向辽国示威。 辽国若是不作出回应,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萧惠进宫,到了耶律重元的书房,便拱手道:“陛下,关于宋国用新式火器向我大辽示威之事,任由朝中大臣们吵来吵去,并不是没法,还请陛下拿个主意才是。” “萧卿,别人的意见我可以不问,但是你的意见,我还是很重视的。”耶律重元看着萧惠道:“却不知萧卿,对于宋是怎么看的。” 萧惠听到耶律重元如此说,立时躬身道:“陛下如此看重老臣,却是使老臣受宠若惊。老臣以为,宋国向我大辽示威,无非是想免受我大辽兵锋的压迫。而且,臣听闻,因为李元昊挥军入宋,宋国官家已经下诏,誓要平灭西夏。这等情势之下,想来宋国最怕的,便是我大辽对其出兵。” “萧卿说的不错,眼下宋国却是非常不利,但是萧卿觉得,我们大辽应该如何来作?”耶律重元又追问道。 “老臣觉得,宋国火器并不可怕。只要我大辽铁骑出动,宋国必然便会屈服。否则的话,宋国便是受到我大辽与西夏的两面夹击,甚至有亡国之祸。”萧惠沉声道。 耶律重元却是微微皱眉道:“萧卿,万一宋国的火器真的威力巨大呢。” 萧惠却是笑道:“宋国擅守不擅攻,若是真的火器威力不小,也只是守城之用。而且宋国这数十年来,对于武将压制过甚,举国上毫无勇武之气。想来,这宋国君臣,也没什么进取之心。” 听了萧惠的话,耶律重元哈哈大笑,“萧卿看得倒是透彻,这宋国上下歌舞升平惯了,即便手握这等杀人利器,却也不知开疆拓土。看来,我大辽终是要向其出兵,给这宋国一个教训才是。” “陛下,我大辽如何去做,还请陛下示下。”萧惠拱手道。 耶律重元笑道:“这个倒也简单,整顿大军,派到宋国边界去试探一番就是。不用急着攻城掠地,一点点的压迫宋军便是。顺便将骑兵们撒出去,在宋境打打草谷以充军需。如此一来也可节省消耗,更可看宋国是如何的态度。” “若是宋国态度软化,陛下除了增加岁币之外,还应向其讨回关南之地。如此一来,陛下便可在朝中建立极强的威信,也再不会有人质疑陛下的能力。”萧惠低声建议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却是觉得萧惠做事很是贴心,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整军吧。”耶律重元命内侍招来舍人起草了一份圣旨。 在圣旨中,耶律重元命萧胡睹领军十万,沿黄河而攻河间,以探宋人虚实。 而在汴梁城中,五万神卫军也在尤二郎和学徒们的传授之下,学会了如何使用新式火器。 官家赵祯在得知神卫军已经会使用新式火器,便命其前往真定府支援河北边军,受河北路转运使张存节制。 大军临行之前,范宇又将一批新式火器转交给了神卫军。 其中火炮五十门,与之前的五十门火炮凑成了一百门的,也算是到了三位数。 另外还有五千枚炮弹、两万枚火箭弹。 这些东西,与第一次转交的数量一模一样。 算算时间,自范宇得到了官家授意,到如今不过二十余日。 造作院能在这些时日当中,造出如此数量的火器,实是不容易的。 但是范宇知道,这些东西对于数万人的造作院来说,还没有完全释放其生产力。 范宇真正的目光,还是放在了西北,大宋与西夏的战场之上。 大宋如今重要的不是与辽国拉锯,而是想办法将西夏给覆灭掉。 唯有使得大宋通了西域,才能由此使得大宋上下的目光变的开阔。而且与西域的交流,也会给大宋带来巨额财富。 现在的西域可不是后世沙漠化严重的情况,许多的地方都是水草丰美可耕可牧。 这样的地方虽然有些远,想来也足以刺激大宋上下的进取心。 范宇之所以让造作院保留部分生产能力,其实便是准备着给大宋的西线所用的火器,做一个积累。 如今在造作院的库房之中,还有相当数量的新式火器并没交付给神卫军,而是专门留给西线使用的。 而远在环州一线,保安军的城寨外面,李元昊与曹琮两人已经交锋了数次。 曹琮虽然身为永兴路的经略使,但他也是皇亲,侄女更是当今的皇后。他深知自己如今,应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是。 否则的话,若是吃了败仗,自己的皇后侄女都要受到牵连,那么他曹氏一门,便定然会走向没落。 正因为是如此想的,曹琮的做法却正好符合了范宇所提出的战略,那就是与西夏对耗。 西夏虽然人马足有二十万,并且有铁鹞子、步跋子这等精锐之师,但是消耗却是相对更大。 即使从宋境所作抢掠百姓,这些时日也没什么好抢的了。 李元昊盯着远处的定边军寨,皱眉道:“仁荣,我等二十万大军,困于定边军城下,并非是好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与张卿可好好思量一番,我军应该如何才可游刃有余,不受宋军牵制。” 一边是定边军,一边是曹琮所领宋军,李元昊觉得,若是再不想办法,战局便会对西夏不利。 第598章 纠缠的难分胜负 定边军如今龟缩于城寨当中足足有一月之久,并不见有半点焦急突围之意。 而在南方十里之外,则有曹琮所带领的十余万宋军,盯着西夏大军的动静。 因为曹琮已经到达了近处,西夏军就是有心先攻下定边军的城寨,也不敢尽全力。 偏偏宋军如今也有两万余骑兵,由大宋将门折家的折继宣所带领,李元昊就是想用骑兵,对曹琮所部展开突袭,也是做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李元昊终于想着要改变这等对自己不利的形势。 野利仁荣、野利旺荣兄弟,还有嵬名讹遇、张元等人,都在李元昊的帐中。 听到李元昊在问自己,野利仁荣便躬身道:“大王,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军不好再强攻定边军的城寨。若是强行攻打的话,攻不攻得下来先不说,我军的损失一定是极惨重的。” “这等事我当然知道。”李元昊有些不耐的道:“我要问是的,我西夏二十万大军,应该如何行止?之前昂然出兵攻宋,如今就这么算了吗。” “大王不必焦虑,其实臣觉得,不如我们大军退出二十里,使曹琮与定边军汇合才是。”野利仁荣笑道:“如今宋军的定边军在城中,而曹琮却带领大军在外互为犄角,于我军有些不利。既然如此,我们便让他们汇合。如此,也好过我西夏大军分心两顾。” 李元昊点了点头道:“你这个主意倒也有些意思,不过,宋军汇合到一起,岂不是使他们更加人多势众。” 野利仁荣笑着拱手道:“大王何必为宋军的多少而担心,十万宋军与二十万宋军,对于我西夏勇士们来说能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西夏大军,如今也是二十万众,岂会惧之。” “大王,臣也有话要说。”汉臣张元此时也拱手道。 李元昊的目光转向张元,点头示意。 张元得了李元昊的同意之后,便开口道:“待宋军汇合之后,大王可率领大部人马直奔环州。只留下野利旺荣所部精锐,与宋军对峙。不求野利旺荣如何宋军,只须将其拦在定边军寨这里,便是为我军大部争取了时间。想来此时的环州城中,人马并不是很多。只要我军攻下环州,这局面便可打开。到那时急的便不会是我西夏,而是宋军。只要宋军不再如同缩头的乌龟,这仗便好打的多了。” 听了张元的话,除了野利旺荣有些面露不豫之色外,其余人略一思索,便都露出恍然之色来。 确是如此,眼下西夏若挥军夺下环州城,之前与宋军的周旋,便成了积极调动宋军。 这一式回马枪般的战术,便是经典之战了。 “此计甚好。”李元昊看向野利旺荣,“旺荣,你本部三万人马肯定是不够的,我再给你两万人马,你有把握拦住宋军五日吗。” 事关重大,哪怕野利旺荣有些不太高兴,可是也只能点头。 “臣为大夏将军,自然要为我大夏鞠躬尽瘁。臣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然会拖宋军五日。”野利旺荣当即便拱手沉声道。 李元昊却摆了摆手道:“旺荣,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让你尽量拖住曹琮五日,若是实在不利,你亦可闪开去环州的道路,放宋军过去。在让开道路之前,刻派人给环州城外送个信便是。而且,哪怕是你让开了道路,难道曹琮所部的宋军使会放心的去环州吗。” 野利旺荣却是眼中一亮,大王竟然让自己如此抵挡宋军,那便使自己能进能退。 而且正如大王所说,让开了去环州的道路,宋军怕是也不敢就这样去环州。因为野利旺荣所部还没解决,宋军若去了环州,便等于被野利旺荣所部与李元昊的本部两面包夹。 在这等为难局面下,那曹琮定然是犹豫的。 李元昊心中有了定计,当天便拔营而起,后退了十余里才再次扎营。 曹琮看到西夏大军后退,知道对方不打算在这种不利情况下对峙,他便领着手下的十万人马来到了定边军的城寨下,算是替定边军解了围。 折继宣则领着两万大宋的骑兵,在城寨外围不断的逡巡,以防西夏军队会突袭宋军。 在曹琮看来,李元昊这是摆脱不利形势之后打算与宋军对峙,想凭借手中占优的兵力与宋军展开决战。 只是让曹琮没想到的是,连着两天西夏大军都没有什么动静,这事情就有些反常了。 让折继宣派出侦骑斥候,去西夏大营附近探听虚实。 等斥候回报,曹琮才知道,李元昊除了留下一部人马,其余的大部竟然早在一日之前,便去了环州城! 这下子曹琮便有着些急,环州若是丢了,永兴军路的局面便会彻底乱套。 当即曹琮尽起保安军、定边军,再加上他所带来的一部分禁军,也足足有十二万人马,扑向西夏大营。 野利旺荣早就在等着宋军来进攻,一得到消息,他便在大营外摆开了阵势。 三千铁鹞子被摆在军阵的最前方,面对着宋军所来的方向。 而在铁鹞子的后面,则是骑骆驼的泼喜军,斜后两个方向,被布置了大批的弓箭手。 曹琮带大军来到阵前,一眼便看到西夏的铁鹞子重骑兵。 这些家伙一个个骑着特意挑选的高头大马,身着黑色重甲。只是站在那里,便显得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更生不出抵抗之心。 “我们退回去,西夏的铁鹞子不可力敌。”曹琮却是十分干脆。 气势汹汹而来,却什么也没做,便回到了营中。 曹琮升帐,让自己手下的将领们,都各持己见,想想如何对付眼前的西夏军队。 若是不将眼前的这支西夏军队击败,怕是环州就危险了。 “大家都说一说,如何将这支西夏精锐击败。”曹琮皱眉道:“若无法救援环州,被李元昊趁机夺下,那我大宋便会十分被动。” “下官觉得,夏人既然分兵,那我军可以分兵。”定边军的指挥使沉吟着道。 保安军的指挥命却是有些同意,“下官以为,可以留定边军在城寨之中,而经略大人则可带领我等大部人马,绕开眼前之敌,直扑向李元昊大军的后背。” 宋夏两国军队,在环庆一线,却是纠缠的难分胜负。 第599章 激战到一处 宋夏之间的关键,现在就在环州城的得失。 一旦大宋丢了环州城,西夏便有了深入大宋边界百里的立足点。 依靠此城,西夏便可对于宋军形成相对的优势。 宋军无论是想要赶走西夏军队,还是歼灭西夏军队,都需要数倍的兵力才能做到。 曹琮听了两人的话,便看向骑兵将领折继宣,想要听听这位折家如今的当家人的意见。 折继宣看到曹琮看自己,便拱手道:“曹经略,下官想着,我可先带领骑兵绕道,缀在李元昊大军的后方。若是其想要攻打环州,怕是也不可能尽全力。而在这边,我的骑兵对于西夏的铁鹞子,实是并无用武之地。倒是曹经略可带领大军,表面上与之周旋数日。” “只要时间不超过十日,我可以性命担保,定要让李元昊无法夺下环州城。若是西夏军占了环州,那定然是下官已然丧命。”折继宣说的斩钉截铁道。 曹琮对于折继宣的回答非常满意,再加上只有折继宣的骑兵,才能有足够的机动,去不断的骚扰李元昊大军,并且尽量拖延时间。 “你们三人的想法都不错,不过,我觉得折指挥的办法更能救急。”曹琮沉吟着道:“折指挥可先带领骑兵追袭李元昊所部,而我等的大队人马,则先与野利旺荣所部周旋。环州紧急,便拜托给折指挥了。” 保安军与定边军的两位指挥使,听了曹琮的安排,也纷纷点头,表示了赞同之意。 折继宣当即便对曹琮拱手道:“如此,下官便请曹经略下令吧!” 不到一个时辰,两万骑兵从宋军的大营之中冲出,绕过野利旺荣所在的西夏大营,往环州方向去了。 就在野利旺荣得到斥候禀报,打算带兵去阻拦之时,折继宣的两万骑兵便已经绕了过去,使野利旺荣追之不及。 当他带兵来到大路上,听到下属禀报说,宋军的骑兵已然全数过去,气的差点便要杀人。 只是这等事的责任,是他这个主将最大,若是迁怒下属,怕是会引起军中不满。 野利旺荣暴怒过后,便快速冷静下来,他身为西夏大将军,岂是容易被冲昏头脑之人。 回到营中,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圈了几十个圈子,便想出来一个主意。 次日天刚蒙蒙亮,野利旺荣便带着手下的五万西夏人马主动来曹琮的营前挑战。 曹琮的表现也很耐人寻味,只是死守着营寨,却一点出战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曹琮知道,西夏的铁鹞子和泼喜军的组合,野战之中近乎无敌。 虽然眼前的宋军数量占优,但是若被对方冲乱了军阵,那就是一场大败。 这种冒险的事情,曹琮是不会去做的。 而且曹琮已经接到了圣谕,就是要他与西夏军对耗,以消耗西夏本就不多的国力。 只要有耐心,曹琮觉得眼前的这五万西夏人马,定然会退回西夏境内,或是去与李元昊所问汇合。 野利旺荣虽然主动邀战,但是其实也并无多少战心。 见到宋军并不出战,便缓缓的退回营中。 看这双方的意思,似乎是要就这么对耗下去一样。 但是次日天还没亮,野利旺荣便带领所部的五万人马,悄悄的留下一个空的大营,也向着环州而去。 待到天亮之是,宋军的斥候便发现了西夏大营的不妥,很快便有斥候回报给曹琮。 “什么!西夏大营已空?”曹琮甚是吃惊,“野利旺荣所部,五万余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都去了哪里,可否知道!” 回来报信的斥候急忙道:“回经略,看地了所留的车辙足迹,皆是往环州而去。” “这野利旺荣,看到折继宣的骑兵追袭李元昊,便也忍不住了。”曹琮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想来,是要与李元昊一同对付折继宣所部。” 保安军与定边军的指挥使,看到曹经略自言自语,便都没接道。 “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判断。”曹琮看向两人。 两人急忙摇头,并没有其他的意见。 眼下的情况,除了曹琮判断之外,他们也想不出会有什么其他答案。 曹琮终于拿定了主意,兵贵神速,可不能再等。 如今西夏军队撤去,那自己也可带兵跟上去,反正不让西夏军队舒服了就是。 只留了定边军继续守边,曹琮带了十万余人,便追着野利旺荣而去。 行军一个白日,走到一个叫二道沟的地方,太阳已经西斜。 曹琮便命大军准备扎营,明日再继续追袭野利旺荣所部。 正当宋军建立营盘的时候,忽然从两侧的土坡上,冲下来数千西夏的上步卒。 这些家伙从那么高的土坡上冲下来,却是纵跃如飞,似乎对于在这等地形上作战,也分外的熟悉。 但是曹琮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家家伙是西夏的精锐步跋子。 “不要乱,莫要中了西夏诡计!”曹琮急忙大吼道。 曹琮深感自己大意,这才导致宋军被野利旺荣所袭击袭击。 宋军的将领们得了曹琮的吩咐,急忙约束所部与西夏的步跋子交战。 只是这还没完,从二道沟的西边便又出现了数千骑重甲骑兵,正是野利旺荣手下的铁鹞子。 随着铁鹞子的马速逐渐提起,轰隆隆的马蹄声简直使人魂飞胆丧。 宋军原本就被西夏步跋子冲的有些散乱,看到远处又出现了铁鹞子,当即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意思。 二道沟这等地形,根本就不利于大军展开。 这里属于后世的陕北,是正经的黄土高坡。也正因如此,这里才会是沟壑纵横的样子。 也是因为这样,给了野利旺荣进攻宋军的机会。 野利旺荣昨日便已经有了将计就计的打算,假意要去环州,却在半路上突然杀了一个枪。 因为地形狭窄,大宋军队对于西夏的铁鹞子避无可避。若是逃跑也不现实,定然是被追上杀死的结局。 “结枪阵!”曹琮立时下了命令。 好在大宋永兴军路边军也算精锐,居然很快便冷静下来,并结起了枪阵。 宋军的枪阵刚刚结好,西夏铁鹞子也到了近前。 只听到轰然的撞击声响起,却是两军已然激战到一处。 第600章 臣有一物献上 曹琮没有想到,野利旺荣竟敢以少打多,在半路上埋伏自己。 但是这种情况却又是理所当然,只能怪自己大意。 出身于将门,曹琮之前虽然表现谨慎的很,其实骨子并不惧怕恶战。 当即派出长枪兵,在最前方结成了枪阵,应对西夏的铁鹞子。 曹琮知道,长枪兵对于铁鹞子的作用,就只是使对方的马速降下来。要想凭借枪兵击败铁鹞子,那就是白日作梦。 不过只是要将铁鹞子的马速降下来,这一仗便不会输的太难看。 至于打胜仗,眼下曹琮是不指望的了。 果然如同曹琮的判断一样,宋军的枪阵面对铁鹞子的冲击,只是微微一窒,便被冲的几近散乱。 但是宋军人数足够多,曹琮命大军拼命的往前挤压,甚至都不再去管之前的西夏步跋子。 那些步跋子不过是三千余人,冲到十余万人的大军中,除了制造有限的混乱,并不能真正的左右战局。 反而因为宋军的密集挤压,使得西夏步跋子不敢再深入宋军之中,纷纷开始后撤,打算翻越土丘退走。 只不过冲阵容易退出难,步跋子在撤出的途中,也不得不面对数量极多的宋军刀枪劈刺。 虽然有的步跋子想要去放火,烧掉宋军的辎重,可惜这样的情况之下,大宋的这些边军也已经镇定下来。 三千步跋子,退出宋军的大队之后,逃出去的不到半数。 他们剩下的这点人,再想对已经有了防备的宋军做点什么,便不再可能。 宋军之中的弓箭手们,则从两侧追射步跋子,并且登上两侧土丘戒备。 而西夏的铁鹞子,强制冲垮宋军的枪阵之后,有了一定数量上的损失,却没能冲垮宋军的大队。 因为曹琮命宋军向前挤压,使得宋军的军阵极为厚实,西夏铁鹞子冲垮枪阵,便面对的是宋军人人墙。 这样的情况之下,铁鹞子的速度提升不起来,重甲骑兵的优势便也无从发挥。 反而是有不少的铁鹞子骑兵,被宋军枪刺刀砍斧斫,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铁鹞子的重甲骑兵,都是五个一排,互相用铁链连接在一起,并且人是被捆在马上的。 虽然这么做,使得重甲骑兵如同前进的铁壁一般,但是面对宋军的密集阵列却也力有所竭。 曹琮所带领的这些宋军,皆为边军,常年与西夏和一些部族冲突,可算是大宋战力较强的一批兵马。 在密集结阵的情况下,又是处于狭窄的沟壑之中,他们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因此边军的狠劲也被逼了出来,一个个咬着牙与西夏的铁鹞子血战。 即使刀枪专门的往西夏铁鹞子的甲胄缝隙,对方的战马马腿上招呼。 西夏军后方后个土丘上,野利旺荣看着战场上胶着的状态,不由得叹了口气。 “传我命令,命三千弓箭手上两侧土丘支援,让鹞子退回来。”野利旺荣无奈的道。 这一次伏击曹琮所部,因为只不过比宋军先出发两个时辰,所以布置的很仓促。 打到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并不算是成功。 随着野利旺荣的命令传下,西夏的弓箭手也登上道路两侧的土丘,与宋军的弓箭手对射,并有不少箭支射向纠缠住铁鹞子的大宋步卒。 两军缓缓的解除了接触,转而变成了对峙的状态。 到了这个时候,曹琮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也极为后怕。 若是今日自己稍一犹豫,怕是手中这十万人马便是个崩溃的局面。 好在自己自幼便随父兄久经战阵,咬牙坚持了下来,这才没有彻底的的溃败。 不过宋军的损失,还是要远大于西夏的,这一点曹琮心中清楚。 两方人马一脱离接触,野利旺荣便带领人马缓缓的向环州退却,并不想再与宋军交战。 而曹琮则命人点验损失,发现宋军经此一场埋伏,竟然伤亡两万余人。 其中当场阵亡了八千余人,伤了一万三千多人。十万宋军将士,能战者不过八万多人而已。 “来人,传我命令,大军在此驻扎,并给定边军传令,命他们将伤兵都接回城寨之中,再抽调两万人过来随军征伐。”曹琮也发了狠。 定边军不过三万人,他再抽调两万人过来,等于定边军只有一万人和一万多伤兵守着城寨。 不过,曹琮也有算计,西夏此时的兵力,都集中在环州,定边军所驻防方向,反而没有什么西夏兵力。 更加往西的道路上,折继宣的两万骑兵,已经追上了李元昊的队尾。 而李元昊的前锋,则已经到了环州城下。 折继宣也是将门世家之后,行事极为果断。 看到西夏大军的队尾,便带着手下两万骑兵,一头撞了上去。 这下子可好,原本李元昊以为后方有野利旺荣断后,短时间内宋军不可能追过来。 却不曾想,折继宣这支大宋骑兵却绕过了野利旺荣,冲到了自己所部的身后。 结果西夏军的乐子就大了,被折继宣一通乱冲乱撞大肆砍杀,足足伤亡了上万人之多。 等到李元昊接到禀报,再想着派人去收拾折继宣,却已经被对方给钻到沟壑里绕路跑掉了。 李元昊无奈之下,便命大军在环州城下扎营,并急派斥候去后方联络野利旺荣。 身后出现宋军骑兵,这使得李元昊以为野利旺荣出了什么问题,不敢有丝毫大意。 “去请张卿与仁荣过来,还有嵬名讹遇。”李元昊将大营扎下之后,便召集人议事。 不多时,野利仁荣与张元、嵬名讹遇便一同到来。 三人向李元昊见了礼,便等着李元昊的吩咐。 “今日我军后军被宋军所偷袭,想来大家已经知道。”李元昊扫了众人一眼道:“那么,便说明野利旺荣那里出了一些问题。我已派人去与之联络,想来最晚两日之后,便有结果。眼下我军已经到了环州城下,应该如何行止才是,还须大家议上一议。” 野利仁荣拱手道:“大王,臣以为我大军既然已经来到环州,便应倾力攻城。” “臣也是这么想的。”嵬名讹遇抱拳道:“夜长梦多,不如早些下手才是。” 两个人支持攻打环州城,李元昊又看向张元,等着他的意见。 “臣有一物献上,可助大王尽快攻下环州城。”张元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张图,双手捧到了李元昊的面前。 第601章 心中无底 张元本就是汉人,又是饱读诗书,从中原大宋投奔的李元昊。 他的见识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能比的,所献之物定然非同小可。 李元昊对于张元向来重视,今日对方取出来的虽然只是一张画,却也并没觉得不重要。 野利仁荣与嵬名讹遇两人也知道,张元的本事很厉害,便也看了过去。 在桌面上展开手中的这一幅图,李元昊等人,便看到上面所绘的一样器具。 这样器具倒也很简单,就是四个轮子组成的车辆上面,搭着架子在顶端形成一个平台,一侧还竖着一架长梯。 简单的说,就是车上载着一座高台。 李元昊看向张元,等着对方给自己解惑。 “大王,这辆车叫做云台车。”张元笑着一指所绘的平台,“这平台方有一丈高四丈有余与城墙平齐,上面可以站二十余人。边上有拦杆,防止人从上面跌下。若是攻城之时,有十辆这样的云台车,推至环州城前。我军将士们便可同时有两百人,一同踏上城墙。再配合云梯之类,便可使我西夏大军轻松破城。” 嵬名讹遇却是有些看不上,“这东西不过是木头做的而已,宋军最擅长引火,若是引火烧之,怕是顷刻便会化为灰烬。” “既知宋军会引火烧之,便可提前以水打湿这云台车并涂以泥浆。”张元点了点这图,“既然宋军使用火油,此车也能多坚持片刻,使我军将士攻上城去便可。” 野利仁荣眼中一亮,点头赞道:“张兄果然是智多星,我西夏军长于野战,对于攻城之战甚为粗疏。如今有了张兄所绘的云台车,将来与宋军交战,便可占尽优势。大王,臣以为张兄所献之图十分可行,请大王示下。” 李元昊此时最不愿意的就是浪费时间,如今西夏的供给很成问题。 之前在宋境之中,还能依靠抢掠补给部分粮草。如今与宋军胶着,二十万大军的供应,却是全靠后方搜集调运。 如今有了张元所献的这份云台车的图纸,西夏军队便可制造出来数十辆云台车,使得攻打环州城有了更大的把握。 “时不我待,今日便派人去伐木造车。”李元昊的目光在诸人的脸上扫过,顿了一下又道:“将侦骑撒出去十里,以防今日的那伙宋军骑兵偷袭。” “臣等遵大王之令!”野利仁荣、张元、嵬名讹遇三人急忙领命。 知道时间紧急,三人匆匆告退,去安排大军分批休息和砍伐树木造云台车。 折继宣今日偷袭西夏军,得了甜头,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 只不过他发现,西夏的侦骑四出,防范甚为严密,这才使得他不再轻举妄动。 若是强行偷袭,怕是弄不好会被西夏人设下圈套吃个大亏。 不过,折继宣却是从环州城的南门叫开城门,带着两万宋军骑兵入了环州城内。 环州城内的知府种世衡,如今面对城下十余万西夏大军,也正发愁。 他听说折继宣带了骑兵前来,便想当然的将其当作了援军。 将折继宣请进大厅,命人上了茶。 种世衡对折继宣一拱手道:“如今西夏大军再监环州,多亏了折兄前来,才使我这里有了些许守城的把握啊。” 折继宣一听,便知道种世衡是误会了。他不过是不想带着手下的将士们睡荒郊野外,只是来环州城中休整而已。 但是这种话却是不能说,否则对于城中宋军士气打击太大。 “种兄,我不过是前锋而已,曹经略的大军不日便到。”折继宣笑道:“我手中的这些骑兵,若是在城中,可是施展不开。” 听了折继宣的话,种世衡却是更加有信心了。 “折兄是前锋,我自然是知道的。”种世衡哈哈一笑道:“前次折兄便将那嵬名讹遇一口气赶走,简直是如同天降雷霆一般迅捷快速。若是将折兄留在城中,反而于战事无益。不过,有折兄带领骑兵在外围虎视,料那李元昊也不敢全力攻城,却是使我这里压力小了许多。” “对了,种兄这环州城中有多少兵力?”折继宣问道。 种世衡闻言不由苦笑,“本来是有上万守军的,但上次追赶嵬名讹遇,却是派了五千人出去。如今正在曹经略帐下,暂时是回不来的。” 折继宣听得有些牙疼,“这么说来,城中就只有五千余人的守军了?若是这样,对付西夏十余万人攻城,怕是有些艰难。” “折兄放心,只要有我种世衡一口气在,便不会丢失环州城!”种世衡昂然道。 “种兄,这守城岂可凭借一时意气?”折继宣急忙劝道:“能守住便是能守住,否则的话,我便另想办法,使得李元昊无法再攻打环州。” 种世衡看到折继宣这么说,显然是以诚相待了。 “折兄,不瞒你说,我这环州城中,早就是全民皆兵。凡是家有一丁者,便须会射术。射术精湛者,便免其赋税徭役。”种世衡接着道:“若是事急,满城的男丁皆可上城而战,不啻于瞬息之间增兵数万。” “既是如此,那么我便放心了。”折继宣松了口气,只要环州城不丢,便一切好说。 次日一早,环州城外西夏军队便开始鼓躁攻城。 种世衡带着人登上城头,只是看了一眼,便连吸了数口冷气。 西夏军队人数十余万,看过去便是漫山遍野,这还没什么,种世衡并不是没见过。 真正让种世衡吃惊的,便是那军阵前摆放的数十辆高大的云台车。 环州没少与西夏军队打交道,基本上对方攻城都是依靠云梯,但是西夏军队使用攻城车具,还是头一次碰到。 此时听到城外异动,折继宣也来到城头上,与种世衡并立于一起。 “种兄,看来这一战不容乐观啊。”折继宣看着城外的云台车,微微皱眉道:“我这便带着骑兵出城,于西夏军侧翼待机而动。不然的话,若被困于城中反而不美。” “有劳折兄,只怕我也要将城中的男丁都集中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种世衡摇头道。 原本对于守住环州城,种世衡还有些把握,但是在看到西夏的云台车时,便已经心中无底。 第602章 宋夏之战的焦点 环州是军州,种世衡这个知州既是文臣也是武将。 之前在环州的全民习射的政策,便是种世衡所颁布的,到了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环州城的武库大开,许多小吏走上街头,向城中百姓讲述西夏军的残暴。 大批的青壮自行跟随里正,去武库领取军械,按街坊分为若干的小队,倒也算是井然有序。 折继宣看到环州城中颇有章法,便带着自己的两万骑兵,从南门出了环州。 而李元昊所部的西夏军,虽然已经准备好攻城,但是在这时却接到两万宋军骑兵出了南门不知去向。 这个消息却只是让李元昊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继续下令道:“将骑兵都派去外围戒备,攻城之战不可轻忽亦不可延误。嵬名讹遇,这些云台车都交给你来用,你可能攻下环州城。” 嵬名讹遇听到李元昊的问话,立时抱拳躬身道:“大王有令,臣则效死。以往我西夏大军只有云梯,也没少攻打了宋人的城池。如今有了这云台车这等攻城利器,便可事半功倍。臣若攻不下环州城,便不再回来!” 李元昊对于嵬名讹遇的回答十分满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全军除了骑兵以外,所有人马都归你调动。我如此信任于你,你也莫要让我失望。” “臣知道,过两个时辰,臣便将环州送与大王,为大王贺!”嵬名讹遇说完之后,便大步出帐而去。 紧接着,环州城外的战鼓声便立时密集起来,一阵阵的催动着,如同催命一般。 嵬名讹遇出了营帐,便来到军前。 他看着这数十辆连夜赶制出来的高大云台车,再看环州城墙,便也觉得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来人,往云台车上泼水。”嵬名讹遇吩咐道。 很快,数十辆云台车便被打湿,甚至是被糊上一层泥浆。 这样的话,云台车对于宋军的火油,便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嵬名讹遇手持一柄马槊,登上最中间的一辆云台车。 “全军压上,给我攻城!”嵬名讹遇如今也是拼了,亲自登上云台车,便是要在第一个波次攻下环州城。 在月余之前,嵬名讹遇因为大意,在环州城外便吃了折继宣的亏。 如今在战场上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有所表现。虽然李元昊对其和颜悦色,但是嵬名讹遇却知道,这是大王还有耐心。 一旦自己再次败退,只怕大王第一个要杀了祭旗的,就是自己。 因此嵬名讹遇,在这一战之中,也已经抱了死战之志。 若是不能攻下环州城,就将自己这条命丢在战阵之上也好。至少这样的话,不会使得家人受累,甚至还能得到抚恤恩赏。 环州城的城头之上,种世衡冷冷的看着西夏大军逼近。 “吹号。”种世衡在城头上也吩咐道。 立时便有呜呜的号声响彻全城,示警敌军来袭,使得环州城中的气氛更加紧张。 “种知府,我们还有火器和强弩。”一名手下的冯都头建议道:“我军可以先用强弩夺其锐气,再以火器阻其进攻。待到敌军攻到城边,也已意气衰减战力不过十之六七。” “善。”种世衡点头赞道:“冯都头竟也知兵,这个办法很好。来人,可用床弩远射云台车上的敌军。不必太急,多瞄几次再射,要射的准一些。” 环州城头的床弩其实也不多,不过只有十具罢了,面对数十辆云台车,其实是有些不够的。 不过西夏的云台车因为是赶工出来的,也并没有挡箭的木墙,云台车上的人便等于成了活靶子。 床弩张开,随着弩手拉动机关,一支支如同长矛般的弩箭便飞射向云台车上的西夏兵士。 这等床弩的劲力极强,战阵上往往能洞穿数匹战马,即使云台车上有木制的防箭墙,也会被轻松洞穿,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相抗的。 立时便有数辆云台车上的西夏兵士,被宋军的强弩射中,其状惨烈无比。 这等强劲无匹的箭支,西夏兵士若被射中头颅,便是立时头颅爆裂的下场。若是被射中腰腹,人便立刻断为两截,根本无计可施。 原本还喊声震天的西夏大军,看到自家人死的如此凄惨,呐喊声便显得有些不如刚刚那么热烈血性。 嵬名讹遇在云台车上,也是吓出一身的冷汗。 不过好在他这辆云台车,并没有受到宋军床弩射击。 “快些,再快些!”嵬名讹遇下令道:“莫使宋军从容布置,地面上的人也给我派出去,让他们扛着云梯,准备登城!” 立时便有传令兵喊话,将嵬名讹遇的命令传下云台车。 西夏军的大队,得了嵬名讹遇的命令,便开始缓缓的起动。而且逼近环州城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并且超过了云台车。 环州城头上的宋军有些慌神,不知道该先射哪里。 好在种世衡甚为淡定,“不要管那些地下的敌军,只有云台车对我环州城有威胁,先射云台车便是。对了,五台床弩为一组齐射,集中射两侧的云台车。如此,可令西夏兵士更加胆寒。” 有了种世衡的命令,宋军便快速的镇定下来,继续用床弩去射击云台车上的西夏兵士。 并且是五台床弩瞄准一架云台车,这可立时便将床弩的强横杀伤力完美展示出来。 甚至有的云台车上,都被飞溅出片片的血雾。而且若是床弩的弩箭在云台车上相撞,那种爆裂和翻滚的箭杆,便足以横扫云台车上的平台造成更大的杀伤。 好在云台车上的西夏兵士可以不停的补充,却也是西夏无奈之举。床弩根本无法有效防住,只能拼着人上。 但是西夏大军推进,也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地面上便有如同海潮一般的西夏步卒涌了过来。 这些步卒们抬着云梯,一冲到城下,便迅速将云梯搭上城墙。 宋军此时不可不管,准备好的滚木与擂石,雨点一般的砸下城去,将那些攀爬城墙的西夏兵士们纷纷超度。 从云梯之上数丈高处落下,即使不死那也定然重伤,西夏军队的伤亡便快速增加。 在战场五里外的一处土丘上,折继宣正远远的看着西夏军队攻打环州。 西夏大营之中,李元昊也正盯着战场上的局势。 种世衡与嵬名讹遇之间的较量,是如今宋夏之战的焦点。 第603章 必须死 环州之战,关系到西夏能不能将眼前的这场战事继续下去。 而对于大宋来说,则关系到宋军能不能击退西夏的侵扰,并且在将来转守为攻。 随着刺耳的吱呀声,数十台高大的云台车,终于被推到了环州城的城墙前。 环州城外虽然有条环河,但是这地方却没有修建护城河。 西夏军的云台车上的平台,直接便与环州城的城墙平齐,上面的那些西夏兵士皆是眼中一亮,猛然冲向环州城墙之上。 而城墙之上的宋军,此时却接连扔出数只瓦罐,还有一支支的火把。 “是火油!”嵬名讹遇大喝了一声,便以更快的速度跳上了环州城的城墙。 在一槊挑翻了一名宋军的兵士之后,嵬名讹遇趁机回头看去。 只见自己刚刚跳下来的云台车上,已经燃起了雄雄烈火。 除了有几个见机的早,与自己一同跳上城墙的兵士,这台云台车上的剩余兵士,不是身上被烧着,便是从云台车上跳了下去。 横槊再次挡住了两名宋军的刀劈,嵬名讹遇便不再分心,手中长槊抡开,立时宋兵的的鲜血血花便一朵朵的绽开。 不过是数息之间,嵬名讹遇便杀死了数名宋军。 正在观战的李元昊,看到嵬名讹遇已经登上环州城头,不由得哈哈大笑。 “全军压上,给我全力强攻环州城!”李元昊此时当然不会放过闪现的战机,“催鼓,命步卒再从云梯上冲上城头一些人,这一战便算是胜了!” 李元昊甚为鼓舞,但是五里外的折继宣却有些急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被敌军攻上城头,这对于守城一方的士气打击,便是极其巨大的。 “不可再等了,众位兄弟,环州决不不能丢在西夏人的手中!今日,我们便要趁此时机,给西夏人一个教训!”折继宣招呼了一声,便一抖马缰,从土丘上缓缓的下来。 然后,便是一匹、两匹、三匹十匹百匹,直到满眼皆是大宋骑兵。 折继宣手下的这支骑兵,缓缓的提起马速,五里的远近正好便是马匹一个加速的过程。 这个过程极短,几乎就是眨眼便到一般。 西夏留在外围的骑兵们,虽然发现了折继宣这支宋军骑兵,但是要想集中起来对付,却是要慢了一步。 折继宣领着大队骑兵冲过西夏骑兵的防线,笔直的冲入西夏步卒的队伍当中。 一通猛烈的砍杀,便掉头带着队伍远去。 此时西夏步卒因为被折继宣的骑兵所突袭,对于城头上的压力并没增大。 而嵬名讹遇,却是已经坚持了将近半刻的时间。在他的周围,已经有了不少宋军尸体堆积起来,足见他下手之狠杀人之多。 可惜嵬名讹遇的体力也消耗巨大,而且脚下的地面上全是浓稠的血浆,粘滑的几乎无法站立。 此时与嵬名讹遇一同登上城头的几名西夏兵士,也已经被宋军围攻致死。 种世衡就在嵬名讹遇前方数丈的距离,手中持着一半支长矛,却是之前与嵬名讹遇一交手,便被对方击断了矛杆。 “烧死他!”种世衡对身边的兵士吩咐道。 立时便有兵士提着一罐子火油,向嵬名讹遇扔了过去。 嵬名讹遇吃了一惊,急忙从城头上跳出去,在云台车残留的架子上一借力,溜下了城头。 种世衡看到嵬名讹遇终于被吓退,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刚才嵬名讹遇登上城头之时,种世衡便感觉大事不好,还是自己小看了西夏人。 只是他这位城中的主将,不好表现出吃惊之色,以免泄了宋军的士气。 种世衡反而大声嘲笑,嵬名讹遇不过是孤身上城前来送死。如此,也激发了将士们的杀敌立功之心,与之展开血战,使之不得寸进。 直到将嵬名讹遇逼下城头,种世衡才发觉,自己竟然身上有些发软。 放眼看去,西夏大军如今并没有退去,却是正在整军。显然是对于刚刚的功败垂成有些不甘心,还有再战之意。 而那些被视为威胁的云台车,却已经被烧掉了半数之多。 若是再战的话,环州城内的守军,压力应该只会更小。 而西夏一方,李元昊看到嵬名讹遇从城头跳下时,脸色便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明明只差了一点,可是偏偏却没能如意。 李元昊不由得恨起来折继宣所带领的那支宋军骑兵,若非这支队伍打乱了西夏军的攻势,此时环州城的城门应该都被打开了。 “来人,派出我军的骑兵,对宋军的骑兵展开追击。”李元昊咬牙道:“若是不能将宋军骑兵都给消灭,他们也就不用再回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有进无退,这环州城是一定要拿下的。 嵬名讹遇根本就没退回来,他从城头上跳下来之后,不过是受了些擦伤。 他咬着牙,再次登上一台云台车,准备再一次登城而战。 不过这一次已经有了经验,云台车虽然只撤回来一半,另一半被烧掉,但是嵬名讹遇却已知道,云台车与步卒云梯同时攻城,才是对宋军压力最大的。 一通战鼓之后,西夏大军再次扑向环州,环州城仿佛江河中流的一块礁石,矗立在西夏大军的面前。 “用火器。”种世衡此时皱眉道。 一箱箱的火药箭、蒺藜火球、霹雳火球被抬了出来摆在城头。 只见宋军的兵士们,用火把将火药箭点燃,一支支的火药箭,便在火药的推动之下,飞向西夏军的方向。 这东西名为火药箭,实际上并没什么准头。但是在大军交锋之时,却也并不用在乎准头。只要大致方向不错,便多半能懵中一个目标。 造作院的新式火器先装备的是神卫军,虽然范宇留着生产力,但永兴军路的守军,怕是还要等一阵子。 西夏兵士对于这些旧式火器,根本就没觉得如何,无非是气味难闻些,火星灼人些。 要说造成多大的杀伤力,却也有误中火药箭而死的西夏兵士,杀伤力实在是有限。 很快西夏大军再次冲到城前,两方又开始新一轮的攻防大战。 宋军的毒烟火药球、蒺藜火球,不要钱一样的从城头扔下去。虽杀伤有限,却也有一定的阻止西夏兵士攻城之效。 种世衡却是冷冷的盯着嵬名讹遇所在的那台云台车,这西夏将领必须死。 第604章 补上一箭 种世衡如今知道了嵬名讹遇所在的云台车,便看向了环州城头的十台床弩。 之前被嵬名讹遇逃了,那是他的运气,但是是运用总会用完的。 “将十台床弩集中起来,给我对准那一台云台车,上面的人一个不留!”种世衡发狠道。 若非是在外敌的战场上相遇,或许种世衡会对嵬名訛遇另眼相看。 但是这是西夏入侵大宋,种世衡根本就不管对方是不是值得敬佩了,战场之上只有杀敌。 西夏大军推进之时,嵬名讹遇便发现,环州城头上的床弩,都掉转过来,对着自己所在的云台车。 还没等他喊出声来之时,十支粗大的弩箭便如惊雷一般射向了他所在的云台车。 嵬名讹遇一个翻身,便跳下云台车,但是他半途单手一捞,却是抓住了云台车平台的边缘,整个人吊在半空。 他自己是逃得了一命,可是与他在同一台云台车上的西夏兵士们,却是没有他这样的身手,被横扫成了一片血雾碎肉。 看到宋军居然盯上了自己,嵬名讹遇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登上云台车,便纵身跳落地面。 “继续攻城,不得停顿!”嵬名訛遇却是也发了狠,他藏于众多的西夏兵士之中下令道。 虽然他所在的这台云台车顶端已经没有了人,还有数丈方能才到城墙处,依旧被推向前方。 想来是要在接近城头之时,才会再次有人上去。 环州城上的种世衡,看到嵬名訛遇再次逃掉,不由扼腕不已。 若是能将对方这名大将杀死,那么西夏大军的锐气定然受到重创。 只可惜,两次都没能要了对方的命。 这在巨大的战场之上,不过是个小插曲,很快便被一片片的喊杀声给淹没。 西夏的步卒纷纷搭起云梯,如同蚂蚁一般爬向城头之上。 守城的宋军,其实只不过是五千余人,如今加上城内的男丁,也不过是两万余人。 这些人与城外的西夏大军相比,少了太多。 好在是据守环州城,占有极大优势,这才能勉强支撑着下去。 种世衡在城头上,不停的调配人员,以便支援各处,这才使得城头之上不曾有失。 但是这时,嵬名讹遇看到云台车再次靠近城墙,他取了一张弓一壶箭,几下子便上了云台车。 “都给我往城头上冲,我在后面掩护而等!”嵬名讹遇张弓搭箭,一抬手便射中一名城头的宋军。 手下的西夏兵士们看到,立时都是精神一振,纷纷从嵬名讹遇所在的这里攀登城头。 在嵬名讹遇的弓箭掩护之下,片刻便在城头之上占据了数丈大的一块地面。 “西夏人上城了!”宋军之中有人叫喊道。 种世衡立时便带人冲了过来,“今日城破,我等皆会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受辱窝囊而死,不如杀个够本再死不迟!” 原本已经有些惶恐的军心,在篇种世衡的带动之下,居然被安抚了下来。 其实大家的心中都有一笔账,知道知府大人所说的不错。 与其城破,被西夏人追杀而死,还不如在城头血战拼死拉倒。 看到军中原本的骚动很快平息,种世衡也带着人看向了城头上的这一批西夏兵十。 他更看到,在后面云台车上手持弓箭的嵬名讹遇。 嵬名讹遇也看到了种世衡,便对种世衡呲牙一笑,脸上尽是血污,显得分外狰狞。 “不过是这么十几个人上城而已,给我放火烧。”种世衡却是没想过,将对方拼下城头,而是直接放火。 啪! 一只装满了火油的罐子落地破碎,溅了那些西夏兵士一身,紧接着便是一支火把扔了过来。 在西夏兵士当中,轰的一声便燃起了大火,将数人吞没其中。 其余的西夏兵士疯了一样冲向周围的宋军,却是被人几下子便刀劈枪刺而死。 后面云台车上的嵬名讹遇见状,恼怒的额头青筋直跳,立时便一箭射向种世衡。 却是被早有准备的种世衡手下,用盾牌将来箭挡下。 “不要省着火油,火器也不要省着,务必在要西夏人攻入环州城之前用完,否则岂不是便宜了这些西夏狗。”种世衡大笑着叫道。 众多宋军兵士们,受到了种世衡的影响,不由得也跟着大笑。 “种将军倒是大方,我等岂敢不从!” “将火器火油用在这些西夏狗的身上,却是有些值不回本钱。不过,种将军说的在理!” 宋军一时之间喝骂声一片,却是将已经显出疲态的形势给扳了回来不少。 种世衡指了指嵬名讹遇道:“此为西夏大将,给我射死这个贼酋!” 立时便是一片箭雨,将嵬名讹遇笼罩其中,躲都来不及躲。 嵬名讹遇身上中箭十余处,却是急忙从云台车上往下跳去。 “接着射,贼酋不死,则箭雨不停!”种世衡却是恨透了嵬名讹遇,死死的盯着对方不放。 宋军的箭雨一波波的向着嵬名讹遇覆盖过去,使得嵬名讹遇落地之后,身周都没了一个站着的西夏兵士。 若非是嵬名讹遇身为将领,身上甲胄不是寻常兵士可比,他这时怕是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即使是这样,身上中箭的次数多了,也有些受不了。 俯身抓起一具尸体,挡在身上,却是想要嘲讽城头上的种世衡几句。 只不过嵬名讹遇找到城头的种世衡之时,却发现对方下站在一台床弩的后面,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 亡魂大冒的嵬名讹遇急忙扔下尸体,便要逃向后方。 只可惜种世衡已经命令所有的床弩,都瞄准了嵬名讹遇。 咚! 一支粗大如枪的弩箭,死死的钉在嵬名讹遇的身前。紧接着便是数支床弩的弩箭纷纷射出,将嵬名讹遇笼罩其中,并腾起好大一片烟尘。 烟尘散去之后,嵬名讹遇却是两股颤颤,身旁七八支粗大的弩箭钉在身周的地面,将其锁在中间,竟然奇迹般的无一命人。 “哈哈哈哈!”嵬名讹遇几乎喜极而泣,“还是老子命大!” 他同时回去去嘲笑种世衡,刚转过头,眼中便露出大恐怖之色。 一支巨大的弩箭已到眼前,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轰的一声,嵬名讹遇便被这支弩箭透胸而入,狠狠的钉在地面上。 这支粗在弩箭力量之大,几乎将嵬名讹遇的尸体撕为两段。 正是种世衡面前的床弩,刚刚没有发射,便是为了以防万一用来补上一箭的。 第605章 十分紧迫 西夏大将被宋军的床弩射死,立时便引身城上宋军人人大喊,士气极为高昂。 而城下的西夏兵士们虽没听清喊的什么,则是能感觉到似乎不妙。 在后面押阵的李元昊,亲眼看到嵬名讹遇被杀,不由得心中猛然一痛。 之前嵬名讹遇攻不破环州城,李元昊恨不得亲手将自己这员大将的头颅砍下。 但是在后方亲眼看到嵬名讹遇战死,却又有了兔死狐悲之心。 野利仁荣与张元,分别站在李元昊的左右,也都目睹了嵬名讹遇死时的惨状,两人便沉默不语。 随着嵬名讹遇之死,西夏军队的攻势一下子便弱了下来,甚至是只听到西夏兵士呐喊,却不见有人攻上城头。 种世衡将嵬名讹遇射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员西夏大将身手不弱,但是脑子却不好使,竟然亲自冲锋陷阵,最后终是将自己陷死了。 他却不知道,嵬名讹遇的压力极大,不得不上阵拼命。 “大伙可要注意,不求多杀伤敌军,将西夏军射退即可,节省箭矢军器为要。”种世衡看到西夏大军的攻势减弱,便急忙下令道。 他没说出来的是,若西夏不肯退兵,这环州城的攻防战怕是还有得打。 此时折继宣却正在带着西夏的骑兵们捉迷藏,他能帮种世衡的,也就那么多了。环州城外西夏兵力甚众,若是正面与之交战,实是送死。 折继宣所能做的,便是尽量保存自己这支骑兵的实力,才能与李元昊周旋下去。 忽的听到环州城方向传来一阵齐声呐喊,声音是数万人同时发出,即使距离环州城已经十余里,折继宣仍旧能够听到。 正在折继宣替环州的种世衡担心之时,后面的亲卫上前道:“将军,追兵退去了。” “退去了?”折继宣听完便知,定然与之前的数万人呐喊有关。 他立时带人上了一座相对较高些的土坡,举起造作院所制的望远镜,向着环州城的方向看过去。 环州城头上依旧是大宋的旗帜,而西夏军队似乎正向后退去。 拆继宣不明所以,但是猜测可能西夏军队死了重要的将领,否则的话,西夏大军不会如此轻易退回。 “走,我们回去。”折继宣又带着手下的骑兵们缓缓的跟着西夏骑兵往环州城而去。 在西夏大军的后阵,李元昊气的手都发抖。 手下的军队明显对于攻城已经有些怵了,只出工不出力,一个个怕死的很。 这让李元昊这一国之主,实在是急火攻心,却又没有办法。 张元看到李元昊的样子,便劝解道:“大王,嵬名讹遇一死,大军士气受挫,此时不宜再攻城。不如收兵回来,使大军将养体力,以备明日再战。” 野利仁荣也跟着道:“张兄说的没错,大五不必生气,贪生怕死之心人皆有之。初战之时不过是一时热血,才有亡命之心,若是受挫便会心生恐惧。今日确实不宜再战,当好生安抚大军才是。” 李元昊也是个带兵的,当然知道两人说的没错。可他不只是个将领,更是西夏国主。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大军如此窝囊,实是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情绪。 只不过战场之上不可意气用事,李元昊还是强忍着这口气,命令大军收兵。 嵬名讹遇的尸体也被抬了回来,近距离相看,胸口的大洞血肉模糊,内脏都流了出来。 “嵬名乃是有功之臣,精诚报效舍死忘生,追封为大将军厚葬之,荫其二子为我亲卫。”李元昊当场便给了嵬名讹遇身后哀荣。 李元昊回到营帐中,便狠狠的砸起了东西。今日这一战,可是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嵬名讹遇这家伙,明明手中有着远超宋军的兵力,还有数十台云台车。占着这样大的优势,居然被宋人给当场射杀。 他自己死了还不算,却是连累的大军士气低迷,原本破城的八成把握,如今竟连三成都没有了。 张元与野利仁荣两人,却是立于帐外,互相大眼瞪小眼。 “野利兄,你乃是野利皇后的兄长,此时相劝大王,他应该可以听劝。若是任由大王如此发脾气,却是容易伤身。”张元对野利仁荣拱手道。 “张兄不要为难于我。此时大王正在气头,恐有性命之忧。”野利仁荣此时可不敢进到李元昊的帐中。 李元昊性情乖张暴烈,谁也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若是一个不好,甚至会有杀身之祸。 野利仁荣在李元昊的气头上,才不想进去劝阻对方。 张元只得道:“如此,你我两人,便只好一同求见大王。” “臣,张元、野利仁荣,一同求见大王。”张元也不等野利仁荣答复,直接便报名求见。 野利仁荣却是没能来得及阻拦,除了不满的瞪了张元一眼,却也无法再说什么。 只要大王不傻,定然不会将他们两个一同砍了。 李元昊听到手下丙位重臣过来,便压了压怒意,“都进来吧。”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这才进了李元昊的帐中。 “大王,气大伤身啊。”野利仁荣,一进一帐中,便对李元昊拱手道。 “不过是一时的得失,算不得我西夏大军失利。”张元也劝道:“如今我大军的兵力,也并未损失太多。那环州城中最多不过万人上下的守军,兵力依旧远远的少于我军。若是攻城,依旧还有一定的可能。” 李元昊的面色终于渐渐的冷静下来,目光扫向两人。 “不错,我军的兵力远超环州城的兵力,只要有些耐心,当可拿下环州城。”李元吴此时的心态也略显平和。 接下来,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的细节,以备来日之战。 正在此时,有人跑至帐外求见,却是野利旺荣的消息送到了。 将人叫了进来之后,李元昊看过这份消息之后,便沉闷的一声不吭。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接过了李元昊手中的消息,看过之也为之扼腕。 此时野利旺荣正在赶来的路上,却是没能拖住曹琮所部的宋军五日,甚至连三日都不到。 如此一来,西夏军对于环州城的攻打,在时间上便十分紧迫了。 第606章 梁家岔子 西夏大军已经回营,环州城下尸体狼藉无人收拾。 而西夏大军回到营中之后,除了部分斥候被撒出去之外,便再无动静,安静的让人气闷。 李元昊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看着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 “野利旺荣已经回撤,我们再留在这里攻打环州,便有些不智了。”李元昊面色彻底的平静下来,却是让人觉得更加压抑。 野利仁荣与张元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张元对野利仁荣摇了摇头,意似大军再留下也无什么意义。 “大王,野利旺荣不能完成大王所托,实是无能之至,请大王撤去他的大将军之职,以示惩罚!”野利仁荣这时站出来道:“虽然旺荣是我的弟弟,但是他更是大王的臣下。既然误了大王的大事,便请大王下令处置,仁荣觉得此次出征大宋之垂成,皆为旺荣之过!” 垂成就是不成功,对于西夏君臣来说,也确实是很可惜。 李元昊听到野利仁荣说出这样大义灭亲的话来,脸上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好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那里的情况不明,又是以少对多,被迫退却也是有情可原。”李元昊摆了摆手道:“一切待他回来与我们汇合再说。” “大王,定边军寨距此不过两三日的路程,环州城怕是无法再攻,否则的话曹琮的大军到来,宋军兵力便与我军接近,而疲兵易败,恐对我军不利。”张元这里却是开口道:“不如让大军休整以逸待劳,曹琮大军到来鞍马劳顿,我军反而有机可趁。” “眼下确实如你所说,不能再攻环州城。”李元昊却是心有不甘的道:“但也不能让环州城好受。命军中擅射者,三更天之后给我往环州城中放火箭,能将环州城烧掉这是最好。” “是。”野利仁荣急忙拱手道。 如今李元昊的这一路人马,实际上带兵的大将应该是嵬名讹遇。但是嵬名讹遇倒霉,已经战死,便使得大军统领问题显得尴尬。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都是文职官员。 虽说野利仁荣也能带兵,李元昊自己能带兵,但是终究更容易让人想起西夏大将战死的事实,对于士气也有些影响。 环州城中的种世衡,的看到西夏大军撤回营去,便立时吩咐城中杀猪宰羊犒赏城头的守军与壮丁。 将嵬名讹遇杀死,对于宋军来说实在是一件大喜事,值得大肆宣扬。 种世衡这样做,也是为了鼓舞环州城中军民的士气。 只要大家觉得西夏大军没那么可怕,那么环州城便多一分守住的希望。 而在环州城外领着骑兵徘徊的折继宣,则也接到了曹琮传来的消息,野利旺荣已经退向环州。 折继宣看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吃了一惊。 若是野利旺荣的人马与李元昊所部汇合,西夏军在环州城下的兵力可就更强了。 但是折继宣再一样,却是释然了。因为这证明曹琮所部,也将很快到来。 宋夏交战,至今也也谈不上谁占便宜谁吃亏。双方从环州打到了定边军寨,又从定边军寨打回到环州城下。 西夏对大宋的百姓抢掠,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西夏大将嵬名讹遇也战场被杀。 目前为止,双方的战事还是胶着状态,并没有出现破局的变化。 折继宣想了想,西夏大将战死,看样子暂时不会再攻打环州城。 既然如此,便可带兵回城修整。 于是折继宣带着自己麾下骑兵,又从南门回到环州城中,并将野利旺荣将至的消息,也带给了种世衡。 种世衡与折继宣初听这个消息时一样,也吃了一惊。 但是经过折继宣的解释,却也长出一口气。 “好你的折继宣,竟然寻我的开心。”种世衡不由笑指着折继宣道:“明明是个好消息,你却偏要吓我一跳,倒是有些捉狭。” 折继宣也笑道:“战事连连,难得有这个机会放松一下,你还如此认真,却是没有必要。只要坚守环州,那李元昊定然无法奈何于你。” “也幸好是曹帅回师,否则的话,以李元昊现有的兵力磨下支,怕是我环州上下报有死志,亦难当之。”种世衡不禁摇头道:“若曹帅是将野利旺荣击败,并驱赶过来的,那么后面的仗便好打一些。若是野利旺荣主动退回来的,怕是还有得打。” 听了种世衡的话,折继宣不由沉吟起来。 “种兄,我有一个主意,你看如何。”折继宣片刻之后,才抬头对种世衡道:“若是我带领骑兵,半路上去截杀野利旺荣的人马,会不会能与曹帅前后夹击,将其消灭掉?” 种世衡想了想,却是摇头道:“难,野利旺荣手中的兵力虽少,但是其手中的人马皆为西夏精锐之军。铁鹞子、泼喜军、步跋子,皆在其麾下供其驱使。若是攻城,这三支军队皆无所用。但是要用于野战的话,便十分难对付。尤其是在这等沟壑纵横之地,堪称最佳搭配。若是一个不好,甚至会吃个大亏。” “这也没什么,有心算无心,能使这野利旺荣吃点亏也是好的。”折继宣笑道:“总不能因为他手中的兵马厉害,我们便不与之交战。夜晚三更我便带人前往,种兄可给我准备一些火油,烧也烧死他们一批人马了。” 种世衡并没阻拦对方,只是点头道:“既然折兄有这信心,我自然不会拦你,火油给你准备一百罐,可够用?” “够了、够了。”折继宣连忙点头。 这火油他也只是用来引火,具体如何用,还要因地制宜的埋伏。 不晚三更天,环州城的南门打开,折继宣带着手下的骑兵们出了环州城。 折继宣所选的埋伏地点,相距环州城不到二十里。 在这里是一条岔路,名为梁家岔子。顾名思义,就是三条岔路的汇合点,也是两道土沟的汇合点。 这里的两条路,都可以通到定边军寨,但也只有一条路,是通往环州城的必经之地。 “就在这里了,派人去探下,看看西夏军从哪边来的,还有多远。”折继宣吩咐道:“其余人去砍柴,每人必须砍一捆回来,限一个时辰之后回来集合。” 第607章 直至化为灰烬 折继宣的胆子有些太大,身后不过十余里,便是李元昊的大营,而野利旺荣的手中,兵马也有五万之众。 他折继宣所带领的,则只有两万不到的骑兵。 之前是有两万出头,但是经过连场的作战,人马也损失了不少。 这个计策实在是太过冒险,但是折继宣却就是这么做了。 时间不长,前去打探的斥候便已经回转,而麾下的将士们,也都砍柴回来。 “启禀将军,那野利旺荣的兵马所在,就在距此三十里外扎营。”斥候指着一条岔路,对折继宣道。 折继宣点点头,脑子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去偷袭对方。 但转念一想,手下的将士们又不是铁人。自己刚刚折腾了半天,再让将士们去偷袭,怕是效果并不会好。 而且野利旺荣是西夏大将军,相当于大宋的枢密使一职久经战阵,应该不会犯了那种低级错误。 反而是自己在眼前这里设伏,利用对方已经接近李元昊大军时的松懈,倒有可能成功。 想清楚这些,便下令留暗哨,并派出斥候轮流前出打探,其余的人马皆就地休息。 直到天色大亮之时,前出的斥候才送回来消息,那野利旺荣的人马,已经距离梁家岔子不到十里。 这一次折继宣设伏,知道吃不下野利旺荣的大军,因此他是有针对性的。 “那些铁鹞子,走在西夏军的哪里,前面还是后面?”折继宣对那斥候问道。 那斥候急忙拱手道:“启禀将军,西夏的铁鹞子都走在前军的最前面,专为西夏大军工路。” 折继宣不由笑了起来,“很好,你去休息吧。” 待斥候一走,折继宣便召集来手下的官佐们,开始发号施令。 “大伙都听好了,我们不到两万人,对付野利旺荣的五万人怕是有点玄。”折继宣嘿嘿笑道。 他手下的官佐,听了折继宣的话,不由面面相觑。将军说有点玄是啥意思?既然如此,还拉着大伙到这里折腾,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折继宣却是哈哈一笑,接着道:“所以,我们只管对付野利旺荣手下的三千铁鹞子。那些家伙穿着一身重甲,壳比乌龟还厚,最是难以对付。刚才斥候已经回报,说这三千铁鹞子在野利旺荣的大军前方开路。这便有了咱们下手的机会。” “我让你们砍的柴火都准备好了,你们记住要这样做……”折继宣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这些手下的官佐。 大伙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却是知道将军的这计策倒也可行。 “既然这样,我们便去安排。此战有将军谋划,定然有所收获。”几名官佐纷纷抱拳拱手。 “你们快去吧,今日我们不可恋战,占了便宜便走不可逗留。”折继宣叮嘱道:“若是被李元昊所部大军得了消息赶来支援,大家便走不成了。” 折继宣可没觉得,自己的这些兵马能将野利旺荣所部一口吞下,更没觉得若被两面夹击,自己还能带人轻松逃走。 若真的出现那种不利的局面,怕是手中的这些人,没多少能跑掉的。 好还折继宣并没打算硬拼,只不过是占了便宜便跑路而已,这样的风险就小了许多。 就在折继宣安排好战术之后的半个时辰,他才看到野利旺荣大军的影子。 大军行动,不比轻骑那样迅捷快速,往往还要照顾到一些辎重车辆,根本走得不快。 折继宣看到了野利旺荣所部,便看到了最前方的那些人马俱穿重甲的铁鹞子。 他在土丘上退开数步掩好身形,紧盯着那些西夏大军的行进。 待到铁鹞子的前锋到达设伏之处,折继宣便立时大喝道:“杀!” 一声杀字出口,呼啦啦,在西夏军两侧的土丘上,便出现了无数的宋军身影。 紧接着,便是无数的木柴被丢下土丘,将西夏大军的去路阻断。而在铁鹞子的身后,也被丢下一捆捆的木柴。 近两万人所砍来的木柴,若是都丢下去,便可堆积如山。只是阻断并填满下面的道理两端,也用不了几千捆。 野利旺荣在后面的马背上,看到宋军突然出现,心中就是一沉。 他这一次确实是大意了,以为接近了环州城,李元昊的大军就在环州城下,宋军根本就没有可能埋伏自己。 可是事与愿违,竟然真的有宋军埋伏。 想这些晚了,更让野利旺荣有些惊心的,对方用木柴阻塞了道路,那便是要用火攻。 如是刀对刀枪对枪的厮杀,还没什么好担心的,无非是吃些小亏。 但是对方若是放火,怕是自己这里的损失绝不会小。 野利旺荣猜的一点没错,只见土丘上又扔下几个瓦罐,落地破碎,溅出许多的黑色液体。 然后便是数支火把,被跟着扔了下来。 那些黑色液体刚刚遇到火把,便轰然一声燃烧起来,火势极为凶猛并冒出滚滚的黑烟,很快又将那些木柴引燃使火势更为猛烈。 在另一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在发生。 此时西夏铁鹞子的大队,被前后两堵火墙给困在一段沟壑之中,动弹不得。 这些铁鹞子都身披重甲,且身上有铁索,与马匹相连。他们就是感觉到不妙,想要弃马而逃,短时间内怕也做不到。 折继宣所带领的这些宋军,却是半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批头盖脸的将一捆捆的木柴扔了下去,并且剩余的火油罐也扔下去。然后便是燃烧的火把,将那些溅落的到处都是的火油点燃。 折继宣看到沟壑中冒起大片的黑烟之时,便同时听到了一声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想来这些铁鹞子,在雄雄的烈火之中,再也不能维持其无敌的形象,直至化为灰烬。 野利旺荣也同样听到了铁鹞子们的惨叫声,这可真是让他显露出几分惊恐之色来。 要知道这支铁鹞子,乃是李元昊花费无数才建立起来的,如今却被宋军一把火给烧了。 若是大王问起,自己又该如何回答?难道向大王说,这些铁鹞子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给烧成了灰? “来人,派步跋子上土丘,将这些宋军千刀万剐!”野利旺荣可是气的狠子,这是要害死自己啊。 但是当西夏的步跋子攀上土丘之时,上面却是连个宋军的毛都看不到一根。 第608章 无中生有 野利旺荣大怒之余,却也没有忘了命人去救铁鹞子。 许多西夏兵士们,用衣襟兜着土洒在火堆上。 只是火势太大,虽然西夏人多,却也一时半刻间只能让火势减弱一些,要想灭掉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了。 野利旺荣只听到火焰后方的惨叫哀号之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后只留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一股股将肉烤糊了的焦臭味道四散开来,众人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登上土丘,野利旺荣放眼看向前方被火焰所阻断的那一段道路,其中的铁鹞子,连人带马大半都已被烧成了焦炭。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活着的,却也是忍着大火烤炙弄开与马匹连接的锁链,逃到道路两边的土丘。这样的人非常少,将近三千铁鹞子,逃出生天的不过百人之数。 如此看来,已经闯下赫赫威名的西夏铁鹞子,今日竟已全军覆没! 野利旺荣气的手发抖,猛然啊的大叫一声,以泄胸中郁结之气。 今日马上便要与大王汇合,却是因为自己的不慎,使得精镜重甲骑兵铁鹞子死伤殆尽,这让他如何有脸去见大王。 只是他在这里发怒的时候,李元昊大营那边,已经看到这边的的浓烟,并派出斥候小队过来打探。 斥候看到居然是大将军所领的大军归来,自然是要探问一番,也好回报的。 结果那斥候看到的,却是炼狱一般的场景,残火余烬当中,尽是人与马的焦尸,看那已经被烧变形的铠甲,赫然便是西夏的铁鹞子。 这等事非同小可,立时便有人回营飞报李元昊,留下的则过来与大将军野利旺荣相见。 “大将军,为何会如此,是谁将我军的铁鹞子给烧成如此模样的。”斥候小队的队正,被带过来之后便开口相询。 野利旺荣看了对方一眼,却是不能不答,这个时候可没心情摆什么大将军的架子。 “是宋军埋伏我们。”野利旺荣也盯着这斥候小队的队正道:“此处相距大王的大营不过十余里,你们斥候竟然连这里有宋军埋伏都探不到吗!” 倒也不能说野利旺荣指责的不对,但是这也是明显的甩锅行为了。 那斥候小队长被大将军当面质问,立时便有些慌了神。 “下官不过是斥候小队的队正而已,上官如何非是下官所能惴测指使。大将军责问下官,则下官亦不明了。”斥候队正躬身抱拳,却是不肯背这口锅。 野利旺荣哼了一声,“大营如今难道不是嵬名讹遇领兵?怎么会犯这等粗心的错误。” 斥候小队的队正微微一怔,却是略显低沉道:“回大将军,嵬名将军已于昨日战殁。” 听到这个消息,野利旺荣也是一呆,他没想到这边十五万西夏大军,竟也让嵬名讹遇战死疆场,这有点不太真实。 “嵬名将军是如何战死的,如今领军者为谁。”野利旺荣又问道。 待听了这队正讲完嵬名讹遇战死的经过,野利旺荣不由长叹,顿生物伤其类之感。 如今李元昊大营之中,只有自己的兄长野利仁荣暂时领军。嵬名讹遇新丧,西夏军中士气低迷,因此难免有所疏忽,难怪没有察觉宋军在此埋伏。 “走吧,在前面带路。”野利旺荣心情非常差,情绪也非常低落。 从刚刚被宋军偷袭开始,便心中压抑的很,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 西夏的大营之中,李元昊也接到了野利旺荣归来的消息。还附加了一条噩耗,那就是铁鹞子被宋军一把火,给烧了个全军覆没。 铁鹞子可是他李元昊,以举国之力,才凑出来的这三千人马。如今竟然没能建功不说,还被宋军几乎给全部烧死。 李元昊在营帐之中两眼发红,脸上神色甚为狰狞,直欲择人而噬一般。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此时也来到了李元昊的面前。 “大王,臣有罪!”野利仁荣上前躬身道:“臣新领大军,疏忽大意,未能将斥候撒出二十里外,实属臣之过失。” 李元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声道:“好了,嵬名讹遇战死,让你领军也是无奈之举。而且斥候哨探前出大军周边二十里乃是常例,即使你不吩咐,斥候荣也应做到。你莫要为了给你兄弟减罪,便自请罪。我对你们赏罚分明,倒不至于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张元此时皱眉道:“大王,如今战事不顺,大军行止不可犹豫不决。如今既遇不顺,当是退兵之时。想那宋军定然会有报复,我军若是退回边城紧守城寨。一来补给方便许多,消耗也少。二来或可依托城寨重创宋军,未必没有反攻的转机。” 当初张元建议李元昊进攻大宋,如今却又主张退兵,也是无奈之举。 谁让西夏大军战事不顺利呢,定边军的军寨不下来,环州城也没能攻下来。这些还没什么,如今却连铁鹞子这样的精锐,都被人一把火烧死,这仗再打下去只怕更加不利。 这个时候,还不如及时撤回能够减少损失。 李元昊此时明知张元说的不错,可是心中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张卿,若是就这么退兵,我不甘心啊。”李元昊恨声道。 “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咎,此事不宜延。如今我军士兵低迷,兵士战意不高,若是曹琮率领大军来到环州城下,则宋军兵力与我相当。而其背靠环庆两州,我军却久战师疲,对我十分不利。”张元又劝道。 野利仁荣也躬身道:“大王,欲图万世基业,当忍一时之意气。” 李元昊摇了摇头,“如今国库空虚粮草匮乏,大军回去也是要饿肚子的。到时只怕连个抢掠之所都没有,士气恐怕更低,甚至会出现大军逃散之事也说不定。” 与大宋打输打赢都无所谓,其实李元昊所说的这个问题才是西夏目前最大的窘境。 野利仁荣拱手道:“臣听闻细封氏有叛乱之心,久不向大王缴纳贡税,其反心昭然,当灭之。” 李元昊与张元两人极为吃惊的看向野利仁荣,这是无中生有啊! 第609章 张存奏报 细封氏乃是西夏八部之一,也算是西夏比较强的一个党项部族。 可是听野利仁荣的意思,似乎要将细封氏给灭掉,而后将其族产充实国库。 张元急忙阻拦道:“野利兄,万万不可。若是将细封氏覆灭,固然可以满足一时所需。但是此策无异于饮鸩止渴,使其余各部人人自危。大王祖父三代累积如今之强,便在于对各部恩威素重处事公允。非至绝境,不可如此行事。” 野利仁荣却看向李元昊,等着李元昊的看法。 “仁荣,此策不可行。”李元昊摇了摇头,否决了野利仁荣的想法,“我西夏不过两百万人而已,如今我出兵二十万,便已是我西夏十分之一的人口。军中各部之人都有,不可行此覆灭部族之策,否则的话大军一夜之间逃散,亦非不可能之事。” “大王恕罪,臣也是心急如焚,才出此鲁莽下策。”野利仁荣急忙拱手告罪,接着道:“臣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为大王分忧,心中惭愧之极。” 李元昊哈哈一笑道:“好了,仁荣不必自责。经你这样一说,我却想出一个办法。那便是向各部再要钱粮,以使我大军渡此难关。” “大王,这些部族已经交过钱粮贡税,再让他们出钱粮,怕是会有部族不肯答应。”张元迟疑着道。 “不答应?”李元昊冷笑,“此为我党项西夏共存亡之时,岂可见小利而忘大义损公而肥私?若真有这等不识大体之部族,其余部族共讨之。” 张元听完,立时抚掌笑道:“大王说的好!此时确为我西夏共存亡之时,想来这些部族即使心中不愿,却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野利仁荣也道:“大王此计堂堂正正,比臣的主意要强的太多。” “好了,你们也不用刻意哄我开心,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李元昊道:“我们等野利旺荣到来,明日便拔营回师。” 午时,野利旺荣带兵到了李元昊大营,向李元昊请罪。 李元昊并没有怪罪于野利旺荣,而是好言安抚。 次日一早,西夏大军近二十万人马,便一同拔营缓缓退去。 这一退,便退回了西夏的清远军城,并向各部族发去了命令,令各部献上牛羊粮草。 而在环州城中,种世衡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西夏大军退去,这说明对方知难而退,对于环州来说,便将压力降至了最低,不会再时时面对西夏大军的攻打。 折继宣一把火将西夏的铁鹞子烧了个七七八八,便没有回环州城,而是在环州周边游荡。 直到曹琮的大军到来,折继宣才带兵与曹琮汇合。 环州城外不过几日的时间,便由二十万西夏大军,换成了十余万的宋军。 曹琮已经得知李元昊退回清远军城之事,他却并没有多少放松的想法。 这一次官家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西夏覆灭。如今将西夏大军赶出边界,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过上一些时日,便会有一批禁军到来,充实宋军的兵力。 但是手中的权力越大,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也同样就越大。 官家的目标却是十分宏大,但是这事情却还是要一步步的来,曹琮甚为谨慎有如履薄冰之感。 折继宣与种世衡两人前来求见,曹琮便让人将他们两个请进了自己的帅帐当中。 “曹帅前来,却是令李元昊闻风丧胆,环州之危却是遽然而解。”种世衡先是客气道。 曹琮摆了摆手道:“种知州,你不必将功劳放在我的的身上。李元昊的大军退走,一是你守城守的好,使李元昊觉得无望破城。二是折指挥做的好,将西夏三千铁鹞子付之一炬。如此,才使得李元昊无奈退兵,却是与我的关系并不大。你们二人皆有大功于国,我当向官家上本,请官家加封与你们。” 种世衡与折继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没想至曹帅开口便是要替两人向官家请功。 两人前来,其实也只是汇报一下近期与西夏交战的情况,好让曹帅有个把握。 但是曹琮想的却多一些,他将要让这两人成为典范,吸引更多的人来当兵,以为将来讨伐西夏造些声势和典型。 便如岑参的唐诗《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所言: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有了折继宣与种世衡这两个标杆,则能多吸引一些敢战的家伙从军。 最后曹琮与两人商议了一下,便写了一封奏报送回东京汴梁。 只是汴梁之中如今却是有些慌乱,河北路转运使张存具报,辽国大军异动。 辽国大将萧胡睹带兵二十万,云集于容城,而容城对面,便是大宋安肃军和其身后的保州。 好在神卫军已经到了真定府,相距保州也并不算远。 张存已经将神卫军派往了保州,命其随时上前支援安肃军。 只是张存的奏报送回京城之后,还是引起了朝中上下许多人的惶恐,一片求和之声。 甚至有大臣向官家提议,不如迁都于江宁府。 官家赵祯看到张存的奏报,却是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他想起那日观看新式火器演示之时,那些火器的威力巨大,足可使辽军吓破胆。 而且之前范宇也曾对赵祯说过,辽国定会出兵试探大宋。 因此,官家赵祯对于朝中那些说求和的大臣们,一点建议也没有采纳。 一切都要等着神卫军与辽军交手之后,赵祯才会有个判断。 范宇自己也得知了河北路受到辽军威胁,要说不急也是假的。 大宋若是表现的足够强硬和足够的实力,就会使辽国知难而退。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神卫军虽已配备了新式火器,可是他们能不能打出大宋的军威来却是让人存疑。 范宇想了想,还是给河北路的转运使写了一封书信, 在这封书信之中,范宇请张存严格管束神卫军,便如对普通的辖下各军一般即可。 而且范宇还建议张存,要将神卫军顶到前面去,直接与辽军面对面的对峙。 范宇便是要看神卫军的战力如何,这支神卫军乃是汴梁禁军中上四军之一。 如何应对辽国,也要看神卫军的表现如何,范宇才可再向官家提出新建议。 ( 第610章 反正我不能死 京城之中,对于辽国大军异动朝堂上纷纷扰扰,大臣们分成三派各执一辞。 然而就在这时,西北与西夏战事的战报,也恰好送到了京城之中。 这份战报是曹琮、折继宣、种世衡三人,一同具报上来的,内容很是详细。 官家赵祯看到了这份战报,立时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在曹琮驱赶之下,李元昊转攻环州城。却没想到在攻城之时,折损大将嵬名讹遇,被种世衡所杀,大挫西夏军的士气。 而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在与李元昊会师之前,又被折继宣埋伏,烧死了三千铁鹞子,更是损失惨重。 连番挫折之下,李元昊不得不退回清远军城,转攻为守。 这等于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宋军也并非不能战。至少在与西夏的战事之中,宋军并没有吃亏,反而还占了上风。 因为西夏的退兵,这就使得赵祯对于辽国的威胁,也就不再如之前那么紧张。 而且这份战报传于众臣传阅之后,原先主和的一些人立时声音变小了许多。 辽国在汴梁的使臣耶律元佐,也得知宋军击退了李元昊的大军,这使得耶律元佐很是担心。 他所担心的,便是辽军会一时冲动,与宋军产生冲突,从而破坏了澶渊之盟。 如今宋军的战力不可小视,辽军也与西夏大军交战了数月之久,却是没占了什么便宜。而西夏大军与宋军交战,却吃了不小的亏。 简单算来,宋军的战力并不比辽军差,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若是真的发生冲突事,那大辽现有的岁币,怕是也不会再有,而且还多了宋国这样一个强敌实为不智。 于是耶律元佐急忙写信,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辽国南京,交予辽皇耶律重元。 耶律元佐虽然反应很快,但是在西北战报送回京城之前,范宇的信已经到了张存的手中。 张存对于神卫军这支上四军之一的军队,其实是有些不敢轻易指使的。 神卫军之名,毕竟实为天子亲军之一,他一个河北路转运使,有何德何能敢随意的指使。 但是范宇却是给张存写信,在信中告诫张存,神卫军虽为天子亲军,但是官家已经下令神卫军暂归河北路调遣。 这便是说,他这个河北路转运使张存,是有权命令神卫军的。 而且此次派神卫军到河北路,便是为了应对辽军入寇的战事。也是因此,才给神卫军配备了新式火器的。 范宇在信中,总之就是一句话,请张存放心的给神卫军下令,命其顶在与辽军有可能冲突的第一线。 张存得了范宇的信,心中的石头便落了地。 安乐侯的话并没说错,官家已经给了自己管辖权,自己当然要用起来。 而且派神卫军前来的目的,便是要在应对辽军之时使用新式火器,以观其效。 搞明白了这个情况,张存便毫不犹豫的亲自督师,命令神卫军前出,正对着容城的辽国大军。 辽军主帅萧胡睹统领着二十万大军,不时的派出小队骑兵越境,在大宋境内打草谷,自然知道宋军的调动情况。 距离最近的两支宋军安肃军与广信军,都守在自己的城寨之中,不曾理会辽军。却没想到,从这两支边军后方,绕过来一支什么神卫军,与自己的大军隔着拒马河相望。 这样的话,挑衅意味便有些浓了。 而且在萧胡暏看来,这支前出的宋军人数有五万余人,兵力不多不少,正是可以立威的对象。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萧胡暏便将撒出去的兵力都集中起来,开始向神卫军挑衅。 张存便坐镇于神卫军之中,与神卫军的都指挥使王坛在军帐之中,分析辽军的动向。 “辽军早在一月之前,便陆续向容城集中,如今已经聚集了二十余万的兵力。”张存看着王坛道:“不知王将军对于这些辽军,可有什么抵挡之策吗。” 王坛不过三十出头也是个远系的皇亲,常年优游于汴梁城中,虽然也在边军中待过一些时日,但也没有碰到什么战事。 如今被安乐侯塞了一堆火器,便被官家一脚踢出京城来到宋辽边界。 到现在王坛脑子还是懵的,他哪里有什么迎敌之策。 听到张存开口询问,王坛沉吟了下,才缓缓道:“我出京之时,官家便叮嘱我一切小心。尤其是与辽军之间,不可轻启战端。若非万不得已,便不许随意杀敌。而安乐侯也曾对我言道,新式火器威力极大。若是冲突不烈,则不得使用。如辽军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则我神卫军也不必顾忌什么,全力施为即可。” 张存却是听得有些糊涂,这位王坛都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他已经有了必胜把握,才敢如此小视辽军。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要轻易伤害辽军,好似这辽军有多脆弱似的。 “王指挥有如此信心,我便放心了。”张存笑道:“辽军屡次向我大宋提出无理要求,实是让人可恼。这一次也是一样,先向我朝提出倍增岁币,而后又汇集兵力威胁我朝边地。蚕食鲸吞,来意不善啊。若是冲突起来,不给辽军一个狠的,怕是过不了多久,便又会生出事端来,实是惹厌的很。王指挥若有制胜之策,可尽力施展。战场之上动辄便有性命之忧,万万不可有手下留情的想法。若是留手,怕是会成了致败之因。” 张存劝王坛不要不要小看辽军,而且一旦大意,弄不好便会兵败身死,这可不是玩笑。 王坛听了张存的话,原本心里就十分忐忑,此时却更是紧张的很。 自己好好的在汴梁城中做神卫军的都指挥使,却被官家派到边地打什么鬼仗。 这下好了,这位张存使君说,一旦轻敌的话,还会战败死掉,这可有些太过吓人。想想自己在汴梁的繁华生活,还有家中的娇妻美妾,王坛便觉得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 逃是不可能逃的,王坛知道,自己可是受命于官家来的边地。若是自己敢逃跑,只怕下场比死还难受。 既然不能逃也不想死,战场之上又如此危险,那么最好就让敌方去死。 反正我不能死,王坛在心中道。 第611章 匹夫之怒 此时的容城之中,萧胡睹已经安排好了如何向宋军挑衅,便开始整顿兵马,打算实行自己的计谋。 先派出了数百名骑兵,直接冲过拒马河,来到神卫军的军营外,不断的大呼小叫,并且向宋军做出羞辱性的动作。 如今天气已经转寒,拒马河水量不大,也早已上冻,倒是方便了辽军越界。 张存与王坛两人,很快便得到了下面人的禀报。 对于这样的情况,张存是一点也不奇怪。这一次辽军威胁大宋,本就是来闹事的。 现在派出一些骑兵,来宋军的大营外挑衅,明摆着就是要制造一些事端。 “王将军,你乃是一军的主将,具体如何处置,本官不好插手。”张存看向王坛道:“不过,本官觉得辽人已经越过两国边界,实是视我大宋如无物,他们所做所为已然出格了。” 王坛正想着如何保命,却没想到碰到辽军来挑衅这等事。 听了张存的话,他还有些犹豫,便看向禀报消息的兵丁。 “你说辽军派人前来挑衅,他们有多少人?”王坛问道。 “小人看过,并且数了一个大概,这些辽军约有两百八十余人,一到我军大营的一箭之地外,便不断叫骂。”兵丁抱拳道:“虽然听不懂这些家伙说了些什么,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显然都不是好话。” 王坛想了想,若是任由辽军这么折腾,肯定对于麾下神卫军不好。 而且张存也说了,是辽军越界在先,这样的话便不能不管。 “传我的军令,辽人既然敢来挑衅,显是做了准备的。全军之中,谁也不得冒然出击,用床弩给我射,记得要瞄准一些才是。”王坛吩咐道。 那兵丁得了王坛垢命令,便退出帐外,急着传令去了。 很快,营外的辽军便听到床弩开弦的吱呀声与射击时的破空啸声。 等这些辽军骑兵再想逃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 当场便有数名辽军骑兵,连人带马被钉在地面之上。 其余的辽军骑兵发一声喊,便急急忙忙向拒马河北逃去。 只是这些家伙之前挑衅之时,确是气到了神卫军的兵士,这些神卫军的兵士,手下也不留情。即使这些辽军骑兵,已经逃过了拒马河,也依旧被床弩追着射死了两人。 神卫军在汴梁城中当大爷当的惯了,却不知道越界射死人代表着什么。 即使知道了,神卫军的兵士们也不会当一回事。辽军越界在先,并且曾在宋境打草谷,将这些辽军骑兵都射死也不冤枉了他们。 很快便有人回报张存与王坛两人,他们也没有当回事。 宋辽之间冲突每年都有,虽然两国受盟约限制,但是冲突也并不少。 只是这一回有些不同,萧胡睹得知自己派出的骑兵被宋军用床弩射死一些,并没有吃惊。 而是详细的问了经过,之后才派出一名幕僚,前往神卫军的大营。 这名幕僚名为萧不意,也是辽国萧氏的子弟。 张存正与王坛说话,便又看到有人通报,说是辽军大将萧胡睹派了使者前来。 “辽人既然派了使者,那便请进来吧。”王坛觉得,这一次可能打不起来。 对方已经派出使者,这说明还有缓和的可能。 不过半刻时间,一名四十余岁士模样的中年人,便迈着方步走进帐中。 “在下萧不意,见过两位将军。”萧不意一进来,便看到张存与王坛,立时行礼道。 张存看了王坛一眼,却是并没开口。 王坛只得道:“萧不意,你所为何来?” “我乃是萧胡睹将军的幕僚,此次前来,便是向两位传达我家将军不满之意。”萧不章目光转而变的凌厉,“宋军无故射杀我大辽兵士,甚至是隔着两国的界河,还射死了我大辽数人之多!闻听这个消息,我家将军大怒,欲要提兵来前来报复。若非是顾念两国盟约,怕是此时已然开始攻打尔等。” “因此,我家将军派我为使者,向你们宋军要个公道!”萧不意与球坛目光相对,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公道?你家将军想要什么样的公道?”这是王坛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萧不意道:“宋军当交出肇事射杀射伤我大辽兵士之人!并向我大辽死去的兵士家人,每家赔偿五千两白银。这只是我家将军提出的条件,若是你们不答应,我家将军也不保证能弹压得住军中的汹涌之情。若是两下里起了冲突,怕是会酿成大错啊。” 王坛听到这里,便呵呵冷笑道:“是你辽国兵士越界在先,我神卫军守土有责,岂可任由他国兵士在我大宋领土之上,自是要将之驱赶出去的。这是三岁孩子都懂的事情,怎么你家将军却是不懂这点道理?” “这位将军,话不是这样说。”萧不意嘿嘿笑道:“若是我家将军弹压不住军队,便会酿成大错。因此也只好委曲你们,将这对我兵士射弩之人交给我大辽国。只要将事情平息下去,事情便有了转机。如此便不会起冲突,更不会破坏澶渊盟约。” 这话就是不讲道理了,简直有些不把宋军当人看的意思。 王坛被萧不意的话给气的笑了起来,半晌才忍信道:“我军兵士无错,岂会随意交由尔等处置。我劝你也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心机,此事绝无商量的可能。” “这位将军,我家将军若是无法弹压数,军中再有人出头,便立时会越界冲杀而来。”萧不意盯着王坛,一步不退的道。 “此事由你辽军引直,责任也全在辽军一方。”王坛道:“自己惹了祸吃了亏,便要自己忍着。辽军既然不想忍,那便可发兵来战。绕来绕去,不过是想试探我大宋而已。” 萧不意也不恼怒,闻言点点头,对王坛道:“看来这位将军是执意要与我大辽勇士位一战,既然如此,我这便回去相告我家将军。想必我再来之时,便不是如此心平气和了。” 张存眯了一下眼,还是忍住开口。 王坛却也不是个肯吃亏的家伙,“匹夫之怒有何可惧。” 第612章 全军出动 萧不意跑来威胁宋军,谁知道宋军的将领却将辽军的威胁看成了匹夫之怒。 这杠再抬下去也没啥意思,萧不意非常不快。 他知道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之后所造成的后有后果,皆须由你们宋人来负责,多多保重!” 虽然口中说着保重,但是这嘲讽的意味却是极浓。 王坛只是冷笑,连理都懒得理会了。 待萧不意走后,张存便对王坛道:“如何,这辽军使者如此无礼,将我大宋军队当成了下人一般。若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萧不意就是再有几条命,怕是也留不住。” “张使君,辽军在容城有二十万兵马,这一次萧不意回去,定然会添油加醋的向萧胡睹讲我们的坏话。那萧胡睹本就有意向我朝挑衅,定然会尽起大军,要给我军一个所谓的教训。只怕从今晚开始,这里便是兵凶战危之地。”王坛不由摇头道:“还请张使军移至安肃军军寨,以免在我神卫军中遇险才是。即使我神卫军难当萧胡睹二十万大军,张使君也可命安肃军、广信军策应。” 张存对此倒没有异议,临走之间叮嘱道:“王将军,新式火器虽好,然而却不可完全依靠。若事不可为,当保全军中兄弟性命重。萧胡睹拥兵二十万,但也不敢深入我宋境,真当我河北路的诸军,都是吃毒的吗。” 王坛面露感激之色,“张使君放心,若事不可为,我定然不会与之硬拼,那非是明智之举。除了徒增伤亡,实无任何益处。末将若退兵,定派人与使君得知。” “如此甚好。”张存点头微笑,之后使上马而去。 张存到了安肃军之后,便直接升帐,又命人通传广信军。 若辽国萧胡睹大军进攻,而神卫军不敌后撤甚至溃败的话,安肃军与广信军当倾巢而出,直扑辽军后方的容城! 安肃军指挥使大吃了一惊,急忙道:“使君,神卫军乃是官家的上四军亲军,岂能不救。” “神卫军久在汴梁这等繁华之地,虽然兵士看上去个个高大威猛,实则并无多少战力。”张存摇头道:“让他们逃命便是,我们抄了辽军后路,才有可能阻止辽军继续深入我大宋边境。否则的话,去救神卫军,若是拦不住萧胡睹,战局便会糜烂而至不可收拾。非是我们不救,而是当以大局为重。” 安肃军与广信军的两位指挥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中都明白孰轻孰重,当即点头应了。 在辽国大军所在的容城,萧不意已经见到了萧胡睹,并将自己与宋军将领之间的谈话交待了一番。 萧胡睹哈哈大笑,“这宋军将领不过是会说大话而已,宋人羸弱,如何能与我大辽勇士们相比。正愁没有借口使其就范,谁想这宋军将领如此愚蠢,给我们送上如此好的借口,可怨不得是我大辽不义。陛下早就有意威逼宋国,使之将岁币加倍,并交还关南之地。现在好了,这个机会不容放过。” 萧不意也点头道:“我去宋营之时,也看到了那些神卫军的将士。虽然看上去一个个高大威猛,然而却皆是白白胖胖之人,显然养尊处优的惯了。这等兵士居然有整整一军,也真是让属下开了眼界。” “哈哈哈哈。”萧胡睹不由失笑道:“都说宋国汴梁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实属名不虚传。这宋国天子亲军的上四军之一,若真如你所说,只怕这仗也不会难打。来人,传我的军令,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整军出战。” 王坛却也并不是傻子,他这次来的任务,名为支援边军。可是看这样子,却是被顶在了最前面,直接面对辽军的兵锋。 于是乎王坛的心中还是有些嘀咕的,这可是有些危险啊。 这才有了之前,他对张存所说的那些话,并请张存移至安肃军中。只有张存这位能管着他的河北路转运使离开,王坛才能毫无顾忌的行动。 其实王坛也早就想好了,他神卫军是绝不会与辽军死拼的。而且这一次之所以被派到河北路,便是因为他神卫军最先装备了新式火器。 因此,王坛觉得只要自己在战事当中,使用过火器之后便可自行撤军,这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反正神卫军是官家的亲军上四军之一,那张存只在不在眼前,便不能将自己如何。 不管别人如何想的,王坛早就打定了自己的主意。 张存一走,他便命人将哨探布置到了拒马河边,以防辽军夜间偷袭。 想来第二是,辽军一定会有所动作。 次是一大早,容城便号角连天,辽国大军旗帜如林甲光向日。因为天气寒冷的过,这许多人马聚在一起,简直便有呵气成云的气势。 萧胡睹一身金甲,立马于大纛之下,淡淡的道:“兵发拒马河,今日便将那神卫军碾成齑粉,以为宋国之戒!” 辽国大军缓缓移动,不过十余里,便到了拒马河畔。 神卫军的哨探急忙回报,辽军已经出动,并且到达了拒马河。 王坛当即便下令全军备战,在拒马河南岸五里处排成阵势,并且也将火器都给摆开。 在他看来,如今拒马河上冻,什么半渡击之都成了扯淡。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退后一些排阵,等着辽军进入宋境再战。 这样的话,自己下令将火器发射完之后带人逃跑,也能快上一些。 宋军的军阵之中,一百门火炮一字排开,还有近百辆的火箭弹车,置于火炮的后方。 王坛这里刚刚将阵势列好,前方便传来一阵阵的悠长号角声。紧接着便是无数的旌旗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滚雷般碾了过来。 这些神卫军久在汴梁这等平和安定之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个的心跳同打鼓,甚至脚都软了。 而神卫军指挥使王坛,也比手下的兵士们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人虽然骑在马上,也一样觉得两发腿发软心跳加快瞳孔收缩。 好在辽军的前锋也看到神卫军的阵势,并没有直扑过来,而是在相距一箭之地停了下来。 虽然辽军前锋停了下来,但是仍然可以看到,后面的一层层的旌旗涌来并且停下,而且旌旗越来越多旗阵越来越厚。 很显然,辽军这一次是全军出动。 第613章 当日阵亡 萧胡睹在萧不意和一众将领的陪同下,来到阵前看着对面的宋军神卫军。 他只看到神卫军的军阵前方,一字排来许多辆怪车,不是车轴上架着一个沉重的铁管子,便是一只蜂窝般的大箱子。 “这便是宋军的火器了吧,你们可有人识得?”萧胡睹目光在左右的将领们身上扫过。 这些辽国将领却是没几个人识得,只有一员叫耶律泰的老将出了声。 “大将军所问的这两样火器,下官并没有见过。不过当年在澶州城下,与宋军交战之时,下官是军中的队正,却也见识过宋军的一些火器。”耶律泰一拱手,面带不屑道:“宋军的火器十分阴损,往往能冒出毒烟使人两眼红肿喉咙肿痛,或是爆炸开来发出巨响吓人一跳,要么就是四处乱喷火星极易纵火。下官当年身先士卒攻打澶州城,身上没少被火器弄出的火星子烧坏衣物。” “那么长时间的仗打下来,最后下官差点便没了衣服穿。”耶律泰笑道:“若非宋国的官家与我大辽结盟,年年贡献岁币,下官怕是要光腚上阵了。” 耶律泰的话引来一阵阵的轰笑,也使得萧胡睹失笑。 “看来大家都须注意一些才是,莫要被神卫军烧了大家的衣物。”萧胡睹摇头道。 “大将军应该注意的,是宋军的床弩。那东西数百丈外便可将人马俱穿,威力极大。”耶律泰却是露出严肃之色,“当年萧挞览大帅,便是在观望敌情之时,被宋人用床弩所暗算,死的极惨。否则的话,哪里会有什么澶渊之盟,如今宋国怕是都不存在了。” 萧胡睹吃了一惊,急忙看向神卫军的阵列,却发现神卫军除了火器车辆之外,并没有床弩摆出来,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好了,神卫军虽然是宋国官家的亲军,但是他们擅野战。”萧胡睹冷笑了两声道:“我大辽铁骑,向来是宋军无法抵挡的。若非凭借黄河之险,宋国不定是个什么样子。既然宋军的火器并不是那么厉害,那便让我大辽铁骑正面突破宋军的军阵。其余各军缓缓压上,争取一战便将这支神卫军打的残了才是。” 围在萧胡睹身边的诸多将领,急忙拱手抱拳齐声应是。 在神卫军中,王坛看到对面的辽军越聚越多。 举着手中造作院送给他的望远镜,王坛盯着对面的辽军队伍。 他对于造作院能造出望远镜,还是非常佩服的。这小小的东西不过就是一根管子,携带极其方便。 而且远方的事物,用这望远镜看过去,仿佛就在眼前一般,非常神奇。 王坛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对面萧胡睹,正领着一群将领,对着宋军一方指指点点。 他虽然没有见过萧胡睹,但是一看这个架势,便知道定然是敌方军中的主帅。 急忙放下望远镜,王坛对着自己身边的传令兵道:“看到那边的绿色大纛了没有,传我的命令,等下发射火炮之时,对那里多打两炮。” 传令兵领命,急忙便背着小旗跑去传令。 等王坛再举起望远镜之时,便发现对面的辽军居然开始调动骑兵,似乎要开始冲锋了。 这可使得王坛吓了一身冷汗,河北之地大多地势平坦,若是被辽军骑兵冲到阵中,他这支神卫军便也不用往回带了。 辽军连招呼都不打,便要对自己的这支神卫军下毒手,实是让王坛出离了愤怒。 只是他也不想想,两边都排好了阵势,还有什么好说的。莫不成还要让对方过来打个招呼,说要进攻不成? 话再说回来,这也不是街头的混混打架,还要彼此说几句狠话涨一涨气势,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发现辽军要动手,王坛便急了,“来人,命令火器齐射!若无我的命令,便不许停,除非将火器打光!” 他的命令传了下去,便见神卫军军前忽然举起一红一蓝两面大旗,然后那面红旗便向前斜斜一指。 神卫军使用火器,都是由尤二郎亲自带着自己的学徒所传授。 因此,这红蓝两旗的指挥方式,也传到了神卫军中。 其中红旗代表火炮,蓝旗则代表火箭弹,往前斜着一指,便是发射的命令了。 蓝旗斜指,那些守在火炮旁边的神卫军兵士,立时便点燃了火炮的引信。 恰好这个时候,辽军的骑兵也开始列队,准备向神卫军冲锋。 只是辽国的骑兵刚刚列好队,便听到一连串的如雷巨响从宋军的阵前传来。 在连声的火炮声中,萧胡睹便看到,自己一方的骑兵队伍之中,突然之间便炸开了阵阵血雾,残肢断臂飞上半空! 这样的情形不只是一处,而是举目之前满眼皆是。 萧胡睹仿佛是在做梦一般,感觉这是如此的不真实。甚至在他看来,这不可能是宋军的火器所造成的。 其实他看到的,都是火炮的实心炮弹造成的效果,若是开花炮弹,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虽然辽军顷刻间遭受了重创,但是辽军的骑兵还是开始缓缓的提速,向着神卫军的方向压了过来。 只不过些骑兵所组成的队伍使人看着有些凄惶,被火炮的炮弹开了无数的血肉胡同,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与血渍。 轰!轰!轰! 开花炮弹在辽军骑兵的队伍中炸开,立时便腾起浓烟与火光,而近处的骑兵则好似被什么怪物撞中一般,连人带马都飞了起来。 更多的人和马,则是在这等剧烈的爆炸冲击波下,被撕扯成了碎片! 萧胡睹此时脑子都是懵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中惊恐的孳生,若非是骑在马上,怕是已经扑倒在地了。 “撤军、撤军、快撤军!”萧胡睹掉转马头,一边嘶声大喊,一边便要逃走。 只可惜的是,王坛的命令已经传到了掌管火器的宋军将领那里,对着萧胡睹这里重点照顾了一番。 七八枚开花炮弹,同时砸在萧胡睹旁边,纷纷爆炸开来。 这下子可好,辽军将领大半都在萧胡睹的身周,这几枚炮弹一炸开,便使得这些家伙人马俱扑,没一个能站起来的。 辽军大将萧胡睹,当日阵亡。 第614章 我的功劳小小的 萧胡睹的帅旗,也就是那杆绿色大纛,同时也在炮弹的爆炸声中一同倒下。 这下子辽军的大队人马便慌了神,鬼知道才开战自家主将便被宋军给灭了,这简直就是笑话一样。 而王坛此时看到辽军主将似乎已经阵亡,却来不及高兴什么,因为辽军的骑兵也接近了神卫军的前沿。 虽然之前被火炮轰了个七零八落,但是还有一部分辽军骑兵,对于神卫军的军阵造成了威胁。 王坛却是全身的汗胜都炸起来了,若是被这些辽军骑兵冲入神卫军的军阵纠缠起来,那么宋军的火器便不好再发射出去。 那样的情况,则会使得辽国大军再无顾忌,神卫军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奶奶的,我就知道没啥好事儿!”王坛此时揪住身边的传令兵道:“摆枪阵,接着给我发射火器!” 其实这也是王坛多虑了,早在汴梁之时,学习火器使用之时,便有造作院的人说过,如何应对敌军保存火器的战力。 此时神卫军中已经有官佐命枪阵顶在了前面,同时火箭弹的引信也被依次点燃。 那些辽军骑兵刚刚接近了神卫军的前沿,便看到一排排的长枪如刺猬一般的斜指向前,将辽军骑兵们挡住。 辽军骑兵们此时队形并不密集,也被之前的火炮吓破了胆,即使冲到神卫军的军阵之前,也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这样便等于放弃了最后的战机,使得神卫军火力全开。 一排排的火箭弹,带着呼啸之声拉出道道白烟,砸向这些挡在前面的辽军骑兵们。 现在的改进过的火箭弹,便是如同手臂长碗口粗的一个个带着尾翼的竹筒,前面却是安了一个熟铁皮镶嵌的尖端。 这东西虽然是竹筒所制,但是头部却是铁尖,撞在了骑兵的身上,便一下子戳在身上将人穿透却又无力飞走。 而被火箭弹穿腹而过的人,却没有立刻便死,眼睁睁的看着火箭弹的尾焰在眼前喷个不停,最后却被轰然一声爆炸,给炸的粉身碎骨。 这等情形,比之刚才的炮弹还更加吓人,辽军骑兵哪里还顾得上管神卫军如何,有人发了一声喊,便立时逃散。 辽军骑兵不过数息之间,便逃散一空,可神卫军的火箭弹却没有发射完。 一时间,战场之上满耳都是火箭弹咻咻的穿空而过的声音。 而在对面的辽军大队人马队伍之中,却传来一声声的爆炸,并且冒出滚滚的浓烟。 王坛在马上看到自己这一边再无威胁,而辽军却倒了大霉,不由得心中兴奋不已。 “给我打!发射火箭弹,火炮也不要停!”王坛坐在马背上,几乎要跳了起来。 辽军虽然足足有二十万大军,可是主帅阵亡,又被神卫军劈头盖脸的一通火器洗地,根本就成了一盘散沙。 而王坛这里却没有停止火器的轰击,这便使得辽军如坠地狱,在火箭弹与火炮的轰击之下溃不成军。 不时响起的爆炸,随时都可能带走数人的性命,甚至连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这使得辽军人人自危。 二十万辽军成了没头的苍蝇,互相拥挤逃命时自相践踏之下,更是大量增加了辽军的伤亡数目。 拒马河岸被辽军鲜血染红,原本杀气腾腾而来,如今逃如丧家之犬,纷纷丢盔弃甲而走。 王坛哈哈大笑,这战功到手的也太过轻松,这次回京之后,怕是官家会给自己记上一大功! “给我追!只要不过拒马河,随便打!”王坛叫嚣道。 神卫军缓缓的前移,火器也分成了两批轮流前进发射,始终没有中断。 这也同样是造作院的人教的,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却尽量少的留下破绽。 拒马河之战,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结束。辽军丢下数万具尸体和上万的伤兵,溃败的如落花流水一般。 张存还在安肃军的军寨之中等待消息,可是等来的消息却是让他十分意外。 二十万辽军溃败逃散,辽军大将萧胡睹当场阵亡。神卫军缴获无数,生擒近两万辽军俘虏。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大胜,而且是一鼓而胜,简直使人不可思议。 若说那王坛是什么能征惯战之人,张存是一点都不信的。那么这场大胜的原因,似乎就只能着落在火器上了。 “安乐侯所制的火器,真的如此厉害吗?”张存不由得倒吸凉气,“若是火器如此厉害,那我大宋便等于独步于万国,天下还有我大宋无法战胜的军队吗。” 张存想到这里,心中极为激动,自己一定要过去看看,神卫军是如何取胜的。那些火器的威力,却是没有看到,也是一件遗憾之事。 当即便命人备马,张存带了一队人马,便奔向了神卫军所在。 王坛正指挥着人打扫战场,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之前自己还想着如何打完火器就撤回去,却没想到火器的威力如此巨大,而且如此的好用。 那可是二十万辽军,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新式火器给打的没有半点脾气。 自己身为第一个大量使用火器建功的人,这功劳绝不会小,这便宜也是和白捡的一样。 王坛笑的两眼都看不见了,却是也没停了下命令。 “那些战俘伤残的都扔过拒马河,还给辽军。只留下健全的没受伤的,这样也好带回去给官家献俘!都记住了,不要给我们神卫军自己找麻烦!”王坛叫道。 此时有兵士胶来通报,“将军,张存张使君到了。” “快快请他过来。”王坛嘴中答应的通快,脑子里面却是有些存疑,这位张使君,不会是过来跟自己抢功劳的吧。 正在王坛胡思乱想之时,张存便已经到了他这一边。 “王指挥用兵如神,竟一战便击败了辽军二十万大军,这等功劳怕是朝中还无人建立过。”张存上来便对王坛拱手道:“我要在此恭喜王指挥,这等功劳怕是枢密使和殿帅的位置,都不远了。” 只是王坛听了张存的话,却是身上发冷。尤其是那句‘这等功劳朝中无人建立过’,更是使得王坛感觉十分害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不是说着玩的。若是真的秀,也就罢了,风摧也摧不坏。可是王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一点也不厉害,真正厉害的是新式火器。 “张使君千万莫要如此说,真正的大功劳是官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王坛讪笑道:“我的功劳小小的。” 第615章 无法回答 张存却是对王坛的表现有些惊讶,这人看着不是有才能的人,却是个知道藏拙的。 神卫军都指挥使之职,已经不算低了,若是这王坛不知收敛一味的揽功,怕是很快便让上面没法安排,最后只能去高高挂个闲职。 若是他不贪功,怕是将来能站的更高一些。 不过张存在间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如何击败的辽军。 “王将军说的不错,官家的功劳第一。”张存笑道:“不过,王将军的功劳也不能抹煞,这新式火器用得好,也是神卫军的优势。放眼大宋,哪一军配备了新式火器?就算是再有配备这新式火器的军队,也没有神卫军这等经验和战绩。新式火器的威力再大,不还是要看谁来用吗。” 王坛哈哈一笑,急忙拱手道:“张使君看得明白,我神卫军虽然是靠着新式火器取胜,但是这也是我神卫军用的。” 张存抚了一下胡须,“早知王将军轻松击败辽军,我昨日便不必去安肃军策应,只须留在神卫军中,便可一睹这新式火器燃放的盛况。可惜啊,可惜,错过了啊。” “张使君不必可惜,这里战场可还没打收拾完。”王坛听了张存的话,不由笑道:“我命人再演练一下便是,也好供张使君鉴赏参考。想来用不了多久,张使君所辖的河北路,也定然会有新式火器配备。” 说完,王坛便召来传令兵,将自己的命令传了下去。 王坛请张存与自己一同向退后出数十步,便一同望向新式火器所在的位置。 那边的官佐已经在高喊了一声,而后便举起了一面红旗,向前一挥。 张存便看到,数门火炮的炮管口在轰鸣中吐出猛烈的火焰与浓烟,连沉重的炮身都重重的向后一挫。 紧接着就是咻咻的火箭弹划破空气的啸声,两车火箭弹也被引燃发射了出去。 他只见远处的拒马河的北岸上,几乎是一瞬间便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那些已经被宋军拖回北岸的辽军伤兵,此时可倒了大霉。本以为被宋军放回,算是逃得了一命,可谁知道这些宋人如此歹毒,竟然又用那火器轰击起来。 其实王坛并没有让人轰击这些辽军伤兵,只不过神卫军的火器营懒得掉转方向,更是没觉得轰击辽军有什么不对。 这下子辽军的伤兵们可就惨了,许多都是行动不便,当场又被干掉了一批。 张存看到神卫军竟然如此凶残,而新式火器的威力也是真的大。 “今日这一场胜仗,神卫军绝非幸至啊。”张存不由得对王坛挑起大指道。 “使君谬赞,我神卫军不过是沾了官家亲军这个名号的光,这才使得新式火器先交由我神卫军使用而已。”王坛急忙谦虚道。 张存哈哈一笑道:“今日见识了新式火器之利,也见识了王将军的谦虚。这报捷书,便由我来写,王将军可有异议?” 王坛点头道:“我奉圣谕调归使君管辖,自然这报捷书就应由使君来写。” 张存要写这报捷书,其实并不是为了争什么功劳,而是为了强调新式火器的犀利。 以王坛的水平,定然写不出个所以然来,多半可就是写个火器齐发辽军即溃败之类的东西。 刚才张存已经见识到了火器的厉害,当然要与以前的火器有所比较,从而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新式火器的出现,恐将改变数千年的征战方式。 张存这些年都在河北路做转运使,他经常巡视各军,深知宋军与辽军之间的差距。 以前可能只盯着骑射军阵之类的东西,但是如今这新式火器,却是开了他的眼界,想法立时便有不同。 于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报捷书,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便送到了东京汴梁。 这一封报捷书,比之陕西经略使曹琮的报捷书还要惊人。 二十万辽军,被神卫军五万人马打的崩溃败逃不说,辽国大将萧胡睹竟也被当场炸死。 这是大捷,甚至是大捷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此次胜利的轻松惬意。 若非要形容一下的话,便只有李白的诗句为君谈笑净胡沙可以来形容了。 二十万辽军,便如同沾在衣襟上的沙子,轻轻一拂便都扫去无踪。 官家赵祯看到这封报捷书,只觉得自己象是在做梦,有些太过不真实。 然而朝中上下,却是一片哗然。 尤其是官之中,对于此大胜抱有极大的质疑态度。 官家赵祯将政事堂的两位相公、枢密院的两位相公,还有三司使程琳,都召进宫中。 赵祯将这份报捷书放在自己的桌案上,又让陈琳找了西北的报捷书,并排放到了一起。 “诸位卿家,这是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我大宋啊。”赵祯不由得有些后怕的道:“先不得不与西夏交战,又遭辽国大兵压境。如今西北曹琮、河北张存,却先后报捷,实是我朝的大幸。既有将士们的功劳,也有诸卿的辛劳在内。我朝上下一心,则其利断金。如今,辽国大军也被轻易击败,还是败的如此之惨。若非我朝没打算入寇辽国,只怕这一仗足可将我大宋官军推至幽州城下!” “官家不可。”蔡齐急忙躬身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孙子兵法也云,好战者必亡。我朝岂可只因一战之胜,便断定每战皆胜?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不可一叶障目以偏盖全。” 吕夷简也拱手道:“官家,老臣以为蔡相公说的有理。我朝虽然先胜西夏又胜辽国,但是这两国却是都在北方,尤擅骑射。若同时开战,恐非我朝所能抵挡,莫如安抚一方为上,以免树敌过多。” 枢密使王德用不由得皱眉道:“荒唐,打都打了,还安抚什么。攻灭西夏的大计已定,吕相公的意思,便是要安抚辽国了?可是那辽国为了什么才要对我朝大兵压境的,吕相公难道忘记了不成。若要安抚辽国,便是倍增岁币,弄不好关南之地也被其索要回去。既然这样,辽国还有什么好安抚的。如今已经将其二十万大军打的大败,又打死了萧胡睹。吕相公你告诉我,我朝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安抚辽国。” 吕夷简沉默不语,不是答不上来,而是无法回答。 第616章 断其岁币 在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看来,在准备征伐西夏之前,如此狠狠的得罪了辽国,实是有些不智。 只是他们却忘了,这一次是辽国首先向大宋挑起的争端。 这种情况下,大宋躲是躲不了的,就只有面对。 更是让他们觉得出乎预料的,则是神卫军一战之下,将辽国打的这么狠。这下子等于给得罪死了,再无缓和的可能。 三司使程琳这时打破了沉默,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不知神卫军击败辽军所费几何?” “程卿,你为三司使,此事你难道不清楚吗?”赵祯不由得有些诧异道。 程琳拱手道:“臣只知道拨付神卫军的钱粮数目,但是那些火器,却是造作院所制,并没计算在内。臣觉得,若是这一战所费不是甚多的话,得罪了辽国又有何妨。” 得罪了辽国又有何妨? 殿上诸人都品味着这句话,若是大宋掏得起这个钱,得罪了辽国还真没什么。反正每年都要给辽国岁币,不如用在这方面更合适。 澶渊之盟已经结成了三十年,每年十万两银子十万匹绢帛,累积起来便是三百万两银子三百万匹绢帛,数目极其惊人。 这个账别人不会去算,但是程琳这个三司使,却是不可能不算。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这样问官家。 官家赵祯回头向陈琳吩咐道:“果然然还是少不了安乐侯,派人去请安乐侯来吧。此事都与他有关,听听他的意见也是应该。” 陈琳躬身应了,便去殿外吩咐了一个小黄门几句才回转到赵祯身后继续站着。 “老臣觉得程相公说的很有道理,如今我大宋已经将辽国得罪了,又有何妨?”枢密使王德用捋着胡子道:“神卫军不但将二十万辽军打的大败,还阵斩了辽国大将萧胡睹。这样的大胜,竟是毕其功于一役,这是百年都未有过的大胜之局。请官家下诏斥责辽国君臣,其罔顾两国交好之义,而背兄弟之盟。既辽国不义,则我大宋亦不必再仁,自今岁起再无岁币之说。” 枢密副使韩亿也拱手道:“王相公所说之事不错,不管将来盟约如何,这岁币都不宜再有。否则的话,将寒了边关将士、神卫军将士之心,臣附议!” “不可,神卫军虽然击败了辽国二十万大军,但是此战却是胜的侥幸之极。辽国之败,一是轻敌,二是无备。若是辽国羞恼,倾举国之兵百万之师来犯,则我朝如何应对?到那时,岂非生灵涂炭千里白骨。别处不敢说,我朝黄河以北,定然无幸啊。” 王德用微微皱眉,“蔡相公何以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明是我朝神卫军大胜辽军,而是蔡相公却是一味述说辽军如何可怕。若是辽军真如蔡相公所言,如今天下岂还有我朝立足之所在?” 蔡齐却是冷笑,“王相公说的如此轻松,难道那辽军真的不可怕吗?否则的话,三十年前为何不是我朝大军将辽军从澶州城下击退,而是靠官与之和谈?谈成了澶渊之盟,这才有了我朝三十年的安定盛世。如今不过侥幸胜了一场,便要轻视辽国再起战端。我只问王相公,若是辽国尽起倾国之兵,再到澶州城下,王相公如何退敌。” 斗嘴王德用是斗不过蔡齐的,而且王德用也不敢保证辽国会不会以倾国之兵来犯。蔡齐这么问,便使得王德用只能生闷气,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蔡相公,你是辽国的相公,还是我大宋的相公?”一个声音从殿门口响起,却是范宇到了。 他一进门便听到了蔡齐的一些言论,心中顿生不满,这才开口发问。 “蔡某自然是大宋的相公,只是蔡谋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以免我朝轻敌冒进,却最后吃了大亏。”蔡齐回头看到是范宇,不由声音提高了几分道:“若是有小人在官家面前好大喜功的惑君,蔡某亦有阻拦之责。” 范宇几步行到殿中,向官家赵祯行礼之后,再次看向蔡齐。 “依蔡相公之意,我便是惑君的小人了?”范宇不由微微笑道:“我不过是个安乐侯而已,又是皇亲,好大喜功所为何来?我再问蔡相公,之前我说西夏和辽国已是强弩之末,可曾应言?如今我朝先退西夏,再败辽国。此事若放于一年之前,蔡相公可敢想象。” “只是我很奇怪,明明我朝的局面一片大好,为何蔡相公却是一再贬低我朝而抬高辽国?蔡相公即使是为了我大宋好,也应该是为我大宋谋利,而非是为辽国谋利。我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还请蔡相公向官家解释一番吧。”范宇却不说要蔡齐向自己解释,而是要他向官家赵祯解释。 这就是狐假虎威,蔡齐必须要有个解释。 在范宇看来,和这些人抬杠,就必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耍流氓,你就比他更加流氓才对。 刚刚蔡齐指责王德用,说大宋军队没用,却也是这等手法。当年的澶渊之盟,其实大可不必去谈。若非真宗皇帝惧战,再战下去只怕辽军就算是逃回辽国,也要元气大伤。 结果就在辽国已经无再战之力的情况下,真宗皇帝命人与辽国谈成了盟约,还答应每年赠送岁币。 然而更可笑的是,大宋参与和谈的官们还将这盟约当成了官们的功劳,认为是大宋的官挽救了大宋一朝。 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宋的武人地位越来越低,甚至是屡次受到官们的羞辱。 范宇所要改变的,便是官们的地位优越感。他倒不是要刻意的去抬高武官们,而是要打击这种一家独大,对其他人才形成压制的局面。 只有这样,也才能让百工技院的那些工匠官员不再受到歧视,从而更快更早的拥有一定的权力地位。 也只有如此,才会将各个阶层的力量释放出来,使得工商地位都有所提升,早日摆脱附庸的身分。 蔡齐哪里知道范宇想的如此深远,他却不得不向官家赵祯有个说明。 尽管气的牙痒痒,蔡齐也急忙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臣一心都是为了我大宋啊。我朝本就是有意攻伐西夏,若再与辽国交恶,无论如何都是不智之举。” 范宇点点头,正色道:“这话也还有些道理,但是打都打了,那我朝也应试探一番辽国的态度,岂可轻易将到手大好局面轻易葬送?官家可修国书责问辽国耶律重元,因何背信用兵于我大宋?今敌我不明,当断其岁币。” 第617章 官家圣明 范宇的话说出来,官家赵祯听着却是十分对味。 对啊,既然辽国可以为了试探大宋就提兵二十万,那么大宋试探辽国,自然也可责问辽国,并告之对方断了赠予辽国的岁币。 反正大家都是试探,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蔡齐看来,这算啥试探,根本就是直接给断了,并且彻底的得罪了辽国。 可是蔡齐却又不能说什么,因为范宇说的没毛病可挑。辽国可以试探,大宋也能试探,别管是不是认真的,反正就以试探之名。 若蔡齐还在此事上不依不挠,那可就真的成了辽国的相公,在一心为辽国谋利了。 枢密使王德用现在听了范宇的话,立时眉开眼笑。自己斗嘴斗不过蔡齐,却没想到范宇到了,三言两语便堵了蔡齐的嘴。 “对啊官家,老臣也是这么想的,试探、试探辽国的态度便是。”王德用却是说起了风凉话,“神卫军乃是官家的亲军上四军之一,如今五万人便全胜辽军二十万大军,若是连试探都不敢,岂非显得我朝太过软弱。就和谋些小白脸一样,啥也干不了,就光会动嘴。” 说完,王德用还瞥了蔡齐一眼,笑着点点头。 这把蔡齐给气的不轻,自己被对方这老货形容成小白脸,也是没谁了。 官家赵祯如何看不出来蔡齐与王德用的互相讽刺,只是他身为帝王,只要不是非常过分,便不好插手其中。 “安乐侯,你所说的试探,确是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便命人拟旨便是。”赵祯点点头,对一旁的陈琳吩咐一声,命其去传召中书舍人。 枢密副使韩亿,此时却是皱着眉头,对范宇一拱手道:“安乐侯,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 “请教不敢当,若是韩相公有什么事情讨论,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范宇对韩亿也是一抱拳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与安乐侯客气。”韩亿点点头道:“为何我觉得,安乐侯似乎早已预见今日的情形?自安乐侯主张攻伐西夏之时起,似乎便已经有了对付辽国之策。而今辽国果不其然,二十万大军一朝崩散。似乎事事都在安乐侯的算中,实是惊之极。我只想知道,我猜的可对否。” 古人也不都是傻子,其实这个疑问不只是韩亿有,其他人也有。如今只是韩亿抢先问了出来而已,却是在场之人都想知道的。 范宇哑然,他没想到,枢密副使韩亿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无关于大宋的国事政务,反而是与自己私人有关。 目光在诸人的身上一转,范宇却发现诸人都有着一脸的好奇在看着自己。 “韩相公这一问,却是让我有些为难了。”范宇呵呵一笑道:“若说之前对于我朝与辽夏之间的形势未有预料,想必诸位是不信的。但是我说早就预知今日之局势,想必又有吹嘘的嫌疑。” “我既答应知无不言,那便与韩相公说一说罢。”范宇点点头道:“诸位都觉得我大宋兵马不及辽国西夏,却是看得错了。天下各国的官兵,其实皆可一视同仁,所不同者无非是松紧二字。我朝官兵当年横扫中原,气吞万里如虎。为何如今,却被人视为不能战不敢战?无非是久无战事已然松懈,导致老弱满营罢了。只要官家肯整顿官军,而我朝无论丁口还是钱粮,又是哪一国可与比肩的?如此便自可视他国如草芥。胜则不以为奇,败则当以为怪。” 于是,众人以想起了官家下旨整顿官军之事。 至于起因,那还是范宇去辽国之时,所带的护卫与在宋境内便与辽国部族军起了冲突。其时,大宋的边军,居然对于辽国部族军不闻不问,任由其越境。 众人都想起来,安乐侯回来之后,便向官家建议整顿边军。 当时大家都认为,安乐侯的护卫与辽国部族军起冲突险些身死,这是含怒而提出的要求。 更何况,其实曹皇后的幼弟曹傅也在使节队伍之中。再加上这个要求也没什么不对,这才下的旨意。 这在众人的眼中,无非就是凑巧而已。可是谁知道,此时想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分明就是安乐侯的布局。 而且安乐侯根本就没有拉拢一个朝中官吏为党羽,完全是凭借自己看似一时激愤,而达成了一个初步的目的。 “安乐侯,你在那时便已经预料到,我朝会胜了?”官家赵祯却是开口问道。 范宇急忙躬身,“官家,臣不敢妄言。那时确是看到边军不堪用,才向官家提议。只是后来组建在丰州与火山军抵挡西夏军,回来之后便又一次提起,请官家扩大整顿范围。因为新军两胜西夏,臣便知道了,只要我朝肯整顿兵马,则西夏与辽国不足惧。” 众人恍然,对啊!有新军这个例子在,足以证明安乐侯的话非常有道理。只要大宋肯下点力气整顿兵马,西夏辽国真没有什么可怕的。 近来的这些战事,每一次都证明了安乐侯的话没有错。 从丰州的新军与西夏之战,到曹琮与西夏李元昊之战,还有神卫军与辽国二十万大军之间的战事,无不说明宋军并非不能战。 大宋的军队只不过是松懈了,少了一些警醒整顿而已。 正如安乐侯所言,只要肯整顿官军,钱粮什么的没有哪一国可与大宋相提并论。 赵祯身为大宋的官家,听了范宇的这一番话,最是精神一振。 没错,只要自己这个官家警醒些,不使官军松懈,官军的战力自然便可提升上来。再加上钱粮的消耗方面,没有哪一国能与大宋相比,那么大宋中兴之主就非自己莫属了。 如今大宋之强势,已然初步显现。驱赶李元昊,大败辽军,无不显示宋军的强势。只可笑朝中还有一些官吏在担心,得罪了辽国怎么办。 赵祯想到这里,便开口道:“下旨嘉奖神卫军,三司送牛酒于神卫军,当犒赏之。” 大宋有律禁止杀牛,如今官家开口便是要求三司运送牛和酒去神卫军军前犒赏,这心意不言自明。 吕夷简今日并没说上几句话,听到官家这么说,他才开口道:“官家圣明。” 大宋安乐侯 第618章 皇后生了 吕夷简老奸巨滑,他已经看到官家如今信心膨胀,便不再出言阻拦。 蔡齐闻言不由讶然的看向吕夷简,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身为大宋宰相,吕夷简开了口,其余的相公包括范宇在内,也一同向官家赵祯拱手。 “官家圣明!”众人异口同声道。 正在此时,一名小黄门从殿外慌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殿中这许多相公便吓了一跳。 微微迟疑了下,这小黄门还是高声道:“启禀官家,皇后娘娘她她要生了。” 赵祯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又问一遍道:“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要生了,如今太医局的几位太医,还有稳婆都已经到了坤宁宫。两位太后娘娘派小的前来知会官家一声,若无要务,还请移驾坤宁宫。”小黄羊急忙躬身道。 范宇一听,便立时向赵祯躬身道:“臣安乐侯,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值此我朝大胜之时,皇家添丁进口,乃是祥瑞之兆!想来,我大宋该当兴盛富强,天公亦会赐福于我大宋!” 吕夷简、蔡齐、王德用、韩亿、程琳几人看向范宇,还是年轻人反应快,年轻真好啊。 不过几位相公也不落后,一同向赵祯躬身道贺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好好好!”赵祯可谓是三喜临门,如何能不欣喜异常。 驱赶了李元昊、大胜了辽国,自己的孩子又要降生,这岂不是三喜。 陈琳看到官家赵祯乐开了花,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便提醒道:“官家,两位太后娘娘可还等着呢,不宜使两位太后等的太久。” “对对对,你说的不错。”赵祯立时起身,便向殿外行去,“诸位卿家,你们这便散了吧,朕去坤宁宫。” 待他走到殿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对范宇招手道:“安乐侯,你且随我来。” 范宇急忙躬身,迈步跟了上去。 “诸位相公,请各安其位,勿使官家分心才是。”陈琳招呼了一声也召来了护卫人等,急急的随护而去。 一行人来到坤宁宫,却是看到两位太后宫中的从人也都在坤宁宫的殿外候着,显然两位太后也已经先到了。 赵祯大步进了殿中,便往后殿闯过去,却是被一名太医局的太医给拦了下来。 “官家,皇后羊水已破,正由两个稳婆接生,男子不宜观看。”这名太医急忙躬身道。 “皇后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之处?”赵祯停了脚步,急忙问道。 “启禀官家,皇后娘娘出身将门向来习练身体,倒是并无所碍。而且太医局包括臣在内,有数名太医候用,想来皇后娘娘定然洪福齐天不会有碍。”这名太医回道。 赵祯这才缓缓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范宇来到坤宁宫的正殿中,先看到了两位太后,便上前向义母李太后和杨太后请安。 他这里刚刚请了安,李太后便看到官家赵祯有些慌神的在那里与太医说话。 “官家,莫要失了仪态。”李太后不由得摇头失笑道:“我们皇家有后,这是大喜事。官家静候便是,莫要惊扰了曹氏反而使其动了胎气。” 李太后也是外行,这都要生了,还有什么胎气不胎气的。不过这话是不错,却是让官家赵祯镇定了下来。 赵祯也急忙向两位太后请安,而后坐于一旁,却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杨太后看着赵祯也笑道:“官家这还是头胎,也不知道是长子还是长女。官家,你希望是男是女啊。” “这个”赵祯总算是被杨太后将心思给拉了回来,想了想才道:“孩儿自然希望皇后诞下麟儿,如此我大宋便后继有人了。” 杨太后也笑着点头道:“我与阿姐也是这个心思。皇后若是诞下麟儿,那便是官家的嫡长子,这太子之位便无争议,如此皇家便也安稳,朝堂之上也少争议,天下万民也能心有所归。” “官家已经有后,宇儿你与静一可是要快一些了。”义母李太后却是又惦记上了范宇。 范宇讪笑道:“娘,这不是静一还小吗。她的身子还未长成,又不象皇后那般习练武艺,生育之时恐有危险。孩儿不是答应,三年之后,便与静一生育么,怎地又提起此事来。” “娘老了便有些健忘,想来下次见到宇儿你,怕是还会问起。”李太后斜着瞥了范宇一眼,微有不满道。 范宇不由苦笑,看来义母这是不打算讲理,倒是有些挠头。 “说起来,官家不如此时给皇子皇女起好名字,若是正名不宜匆忙,那也可起个乳名方便称呼。”范宇叉开话题道:“总不能在两位娘娘想看皇孙或孙女之时,只叫宝贝儿吧。”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不由得失笑,却是点头赞同。 杨太后道:“宇儿是个细心的,乳名是要先取一个才好。” “孩儿此时心中有些乱,却是一时想不起来起个什么样的乳名。”赵祯不时张望着后殿的情形,却是看到宫娥们进出忙着,他也跟着静不下心来,“还是请两位娘娘给这孩儿起个乳名吧。” “既然这样,那就阿姐来起这个乳名。”杨太后看向李太后道。 范宇也笑道:“娘来起这乳名定然贴切,想必这皇子或是皇女定然能平安长大。” 这时的大宋卫生条件真不乍地,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穷人家,这孩子生下来便多有夭折。否则的话,中国传统也不会自古到今祈求人丁兴旺,并将之视为家业兴盛的标准之一。 李太后听到杨太后让自己给未来的孙子辈起乳名,却是不由得颇有感慨。 “想当年,我诞下官家之时几乎死去,却未曾想到,连官家的面都没见到,只看到一只被剥了皮的狸猫。”李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婴孩的乳名越低贱,这孩子才可平安长大。当年或许便是因为那狸猫,才有官家的今日。若是生男孩,乳名便叫狸奴。若生女孩,乳名便叫狸云儿吧。” “阿姐这名字起的好,却是合当如此。”杨太后不由得笑着点头道。 范宇也觉得义母起的这乳名,甚为妥当,也很有故事。 只是这时从后殿快步行出来一名宫娥,来到官家赵祯的面前。 “启禀官家,皇后生了。”这宫娥敛衽为礼道:“恭喜官家,恭喜两位太后娘娘,皇后生了一个小皇子!” 第619章 此事非同小可 官家有了儿子,而且是皇后生的头胎,这可是个轰动大宋的好消息。 赵祯当时便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道:“快快带我去,我要看看皇后和孩子!” 李太后急忙向那宫娥问了一句,“皇后如何,可还平安?” “皇后母子平安。”那宫娥不敢不答,只是有些应接不暇之感。 杨太后挥了挥手道:“快些带官家进去,一会儿将孙儿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于是那宫娥引着赵祯匆匆的去了后殿,很快便不见了影子。 范宇笑道:“官家这是喜翻了心,这不但是我皇家之喜,也是大宋之喜啊。” “谁说不是呢。”杨太后笑道。 “对了,姨娘的病也见好了,这也是一件喜事啊。”范宇看向杨太后。 自上次见到杨太后,范宇便去太医局找过王太医,请其入宫为杨太后看病。 如今看来,杨太后的病似乎已经没有之前严重了。 义母李太后不由摇头道:“幸亏宇儿你细心惦记,不然的话,妹妹的病便会要了命。那王太医给妹妹把了脉瞧过之后,便说她得了喉痹之症。而且这喉痹之症已经甚是严重。若是再晚些时日,怕是便会转为痨病,那时可就难救了。” 范宇眉头一挑,看向杨太后道:“姨娘这些时日,可曾按时吃药,这病情可有反复?” “吃药倒是按时吃了,感觉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没请王太医复诊,却是不知这病去了根没有。”杨太后笑道。 她这条命能捡回来,还要多亏了范宇细心。如今想来,能被这一个晚辈关心着,心中便是暖暖的。 “今日皇后生产,想必王太医也在,我去询问一番。”范宇拉了一名坤宁宫中的小黄门,便请他去寻那王太医过来。 “王太医之前便到了,一直在后殿的耳房中等着召唤,想来此时正给皇后把脉,稍待便可。”那小黄门道。 不过也没有多等,很快王太医便背着一只药箱,从后殿出来。 “王太医,皇后可无恙否?”范宇上前,对着王太医拱手问道。 “皇后身体强健,远非一般人家的女子可比。如今母子平安,大小皆好。若不是官家在,皇后怕是此时已经下地行走了。”王太医笑呵呵的道。 范宇也笑了起来,“母子平安是皇家之福大宋之福,想来王太医也是有功劳的。” 王太医哈哈一笑,急忙拱手道:“承侯爷吉言,官家定然是要有些赏赐。” 这种喜事,王太医自然是当仁不让。 “上次请王太医给杨太后诊病,如今也有些时间,现今杨太后便在坤宁宫,还要麻烦王太医给杨太后复诊才是。”范宇客套完了,便提出要求。 “此乃我的份内之事却要侯爷提醒,当真惭愧。”王太医急忙拱手摇头道。 范宇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 那王太医几步走到杨太后的近前,拱手向两位太后见了礼,便告了一声罪,替杨太后把起脉来。 片刻之后,王太医才松开把脉的手,又请杨太后张嘴看了看舌苔。 “恭喜太后娘娘。”王太医脸色轻松的道:“今日真是众喜临门,皇子降生不说,杨娘娘的病也已痊愈,这可是喜上加喜!” 范宇这才松了一口气,杨太后是在他的心目里,亲近程度亦是很近的。 杨太后又是还玉公主的生母,自己当然也是对方的半个儿子,这孝心也是一定要尽的。 “孩儿恭喜姨娘,病体痊愈,我们这些小辈便也放心了。”范宇上前道贺。 义母李太后也十分高兴,当即便道:“来人,王太医用心于皇家医事,赏赐黄金十两。” 这份赏可是李太后自己出的,分量也是不一般。 王太医也同样十分高兴,当即便向李太后谢了赏,被人领着去取赏赐。 此时官家赵祯,也在后面与皇后说过了话。看到皇后无恙,便领人抱着小皇子,与两位太后见面。 皇子是由乳母抱着的,显然是早就找好的的乳母。 赵祯领着乳母来到两位太后面前,便笑着向两位太后拱手赔罪。 “适才孩儿心中慌乱,却是在两位娘娘面前有些失仪,还望两位娘娘恕罪才是。”赵祯陪笑道。 李太后摆了摆手,却是只盯着乳母怀中的襁褓看,“官家不必如此,我们都是过来人,如何不知你是关心则乱?快将这小孙孙抱得近些,让我们老姐俩仔细瞧瞧才是。” 那乳母急忙躬下身子,请两位太后过目。 “这孩子长的真俊,和官家小时侯一个样。”杨太后笑着说道。 只是这话却引得李太后伤感,“可怜我连官家小时候的样子都没见过,如今看到狸奴儿,却也算是圆了我这心中的一些缺憾。” 赵祯急忙哄道:“大娘娘如今回到宫里,不但能让孩儿尽孝,也能看到小孙儿,来日方长,这岂非后福无穷。” 范宇探头看了一眼乳母抱着的小皇子,只见这小家伙的脸又皱又红,与俊是沾不上半点边的。 “嫏,官家说的对。如今过上了好日子,过去的不快便皆忘记了吧。”范宇也劝慰道。 “好好好,来让我抱抱这小孙孙,这孩子我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李太后伤感完了立时便一脸笑意,让人怀疑刚才是不是伤感过。 范宇急忙退后,免得义母这里太过拥挤。 官家赵祯也是一样,怕人都挤在一起,将自己的儿子摔了。 君臣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是看着两位太后,带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没个完。 “官家,这位乳母是谁家的人啊?”范宇此时便与官家两人说起话来。 “这乳母乃是一位三司库藏大使之妻,只因也刚刚生产,便被请入宫中做了乳母。”赵祯刚才也已经询问过,自然是知道的。 范宇摇了摇头道:“官家,臣以为皇子还是交由皇后亲自喂养才是。” 赵祯不由奇怪,“安乐侯何出此言,我皇家难道还用不起一个乳母不成。皇后母仪天下,亲自喂养多有不便吧。” “官家,臣抖胆向官家进言,还请官家恕罪。并非臣危言悚听,这与血脉相合,若想皇子身体康泰,便须尽量由皇后亲自来喂养才是。”范宇压低声音道:“虽然由不同血脉之人喂养皇子亦可,便终究不如血脉至亲来的更加健康。皇子为官家与皇后的嫡长子,此事非同小可。” 第620章 不可轻侮 范宇当然希望官家赵祯与皇后所生的嫡子能够健康成长,这对他自己也是好事。 曹家与皇家,与范宇的联系都相当的紧密,天然便是利益捆绑者。 但是范宇有着后世记忆,却知道赵祯百年之后没有儿子继承皇位,而是从宗室濮王赵允让府里过继了其十三子为养子。 如今皇后曹氏已经诞下了嫡长子,让这个皇子平平安安长大,对范宇来说就很重要。 因此,他才会向官家赵祯提出由皇后亲自喂养皇子之事。 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可言,无非是后世所提倡的母乳喂养。 只不过这是皇家私事,范宇只得借由血脉之说,来提醒赵祯罢了。 对于范宇的话,赵祯深以为然,这根本就不用多深的考虑,定然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从道理上分析,赵祯觉得范宇说的中肯,从利益上来看,范宇也不会怀有恶意。 “安乐侯,你这杂家所学甚是广博啊。”赵祯心情不错,不由调笑道:“朕知道了,等下便与皇后去说。不过,你与怀玉公主可也要快一些才是。朕与皇后诞下了麟儿,算是使得两位娘娘有了膝下承欢的小儿。若是你这里也不落后,那就更好了。” 范宇哈哈一笑,其实有些尴尬,感觉这与后世的一大家子人催生也差不多。 “刚才娘与姨娘两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静一身子还未长成,不宜早生产。臣落后于官家,也是应该的。”范宇讪笑道。 赵祯也没多问,但是他知道范宇杂家博学,所言必有所中。 那小皇子被两位皇太后奶奶抱过来抱过去,却是有些不耐,开始啼哭起来,立时引得一群人手忙脚乱。 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略显尴尬,急忙将皇子交给乳母抱了去。 “阿姐,我们也乏了,不如回宫休息去吧。皇后刚刚产下皇子,也该将养身体。”杨太后找了借口,对义母李太后道。 “妹妹说的不错,咱们回宫也看看,有什么补身体的药材,让人给坤宁宫送过来。皇后劳苦功高,也好让她早日恢复元气。”李太后十分赞同的道。 两位太后娘娘略显慌张,只与赵祯和范宇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而去。 范宇不由哑然失笑,两位太后娘娘地位尊崇,却是敌不过一个小孩子嚎了两声。 赵祯也是微笑不已,对范宇道:“好了,朕去里面,你且自便吧。” “臣告退,此事怀玉公主还不知道,臣去告诉她,让她改日再来看看皇后。”范宇拱手告退。 赵祯点了点头,便也去了坤宁宫后殿。 曹皇后虽然刚刚生产,可是她出身将门,身体素质远超寻常女子。 此时只是觉得有些疲累,倒没觉得有其他的不妥。只不过宫里宫外,一大群人都围着她一个人转,却是弄的她也不敢乱动。 官家进来与她问候了几句,便带着刚出生的皇子去请两位太后看。 但是没过多久,便由乳母又抱着小皇子回到后面。 赵祯也再次回来,坐于皇后的榻旁。 “把皇子放在皇后榻上,你们都退出去吧,朕与皇后说会话。若是有事再叫你们便是。”赵祯对乳母、宫娥等人吩咐道。 乳母与在场的宫娥不敢不听,将小皇子放于曹皇后的榻上,便退出房去。 曹皇后看到赵祯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抱起小皇子看了一眼,才问道:“官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若是觉得臣妾有何使官家不满之处,亦不必讳言。” 这是皇后误会了,官家不由失笑。 赵祯微微摇头道:“朕对皇后满意的很,皇后为朕诞下皇儿,这便是于大宋江山有了大功。何况皇后贤良淑德统领后宫,亦无不谐之处,朕如何会对皇后不满。” “既然如此,官家为何如此郑重,竟将人都赶了出去。”曹皇后不由惊讶道。 “朕刚才在外殿之中,安乐侯告之于朕,说皇子的喂养,还须皇后亲自来才好。他说便与血脉密不可分,当由至亲之人喂养,方可使皇子健康成长。若是由乳母喂养,不过是充饥而已,并无多少益处。”赵祯便将范宇的话说了。 话的大意与范宇所说并无二致,意思倒也明白。 曹皇后听到安乐侯三字,便不由重视起来。 在规划皇后看来,安乐侯虽然年纪不大,便却是个智慧无双之人。自己如今能诞下皇儿宠冠后宫,皆出自安乐侯的建议。 若不是安乐侯的小小建议,如今自己只怕还独守空房,根本不会与官家之间变的和谐,更不会得到官家临幸,也不可能诞下自己怀中的这个小皇子。 “既然是安乐侯所言,想来定是有些道理的。”曹皇后道:“官家说过,安乐侯出身于杂家,所学甚为广博,想来这与血脉之说定然无差。而且安乐侯曾说过,宫中井水皆为建立宫殿之时的灭杀虫蚁的水银所污,亦是有先见之明的。想来,安乐侯与我幼弟关系极好,又是官家的义弟,他定然不会口出虚言。” 赵祯点点头,“朕也是如此想的。” 曹皇后抱着的小皇子此时又哭闹起来,小嘴张合翕动,显然是饿了。 “官家看看,这孩子显是听懂了咱们夫妻两人的话。”曹皇后一脸怜爱的道。 而她手上却是很自然的去解衣襟,并给小皇子喂起奶来。 赵祯看着皇后的脸,却是发现原本自己不太看得上的容颜,如今却焕发出另一种动人的光彩。 大宋的汴梁城中一片喜气,官民上下无不脸上带有喜意。 而这个时候,辽国的南京城中却是愁云惨雾,朝堂之上唇枪舌剑吵个不停。 萧胡睹二十万大军,被大宋五万人马打的屁滚尿流,这是从所未有之惨败。 拒马河之战乃是正面交战,这说明大宋军队战力极强,并无取巧之嫌。 若说大宋取巧的话,那便是大宋的新式火器了。 耶律重元在朝堂上听着大臣们吵成了一团,便散了朝会,回到自己的书房。 他将宰相萧惠请了过来,问道:“萧卿,你如何看这拒马河一战?” 萧惠想了想,才拱手道:“启禀陛下,老臣觉得,大宋如今已然不可轻侮了。” 第621章 太狠毒了 大宋不可轻侮了,这在以前是不可能从辽国的宰相口中说出来的。 自从宋太宗两次北伐皆遭惨败之后,辽国便非常看不起大宋。而大宋也是从那时起,对于辽国甚为恐惧。 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如今拒马河一战,宋军绝非侥幸。 耶律重元终究还是年少气盛,有些不服气道:“萧卿,你如何会如此说?岂可长他人的志气。” “陛下,自臣得知,对面的宋军不过有五万余人,而且并无骑兵之时,臣便如此想了。”萧惠躬身道:“那宋军的新式火器着实厉害,我朝若无把握,没有想出对策之前,还是不要与宋国交恶才是。以五万宋军,大破我军二十万,萧胡睹等军中将领,大半当场身死。这等胜势绝非幸至,陛下当下旨于军中,令戒焦躁惊怖之态严守边界才是。” 双方的结果和差距实在是太大,耶律重元这才想起来,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当中,宋兵似乎并无多少伤亡。 这两下里一对照,便尤其显得宋军火器的厉害。 “萧卿老成持重,那便如你所言,朕下旨便是。”耶律重元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萧惠此时迟疑了一下,却是看了看书房中的内侍,“陛下,还请屏退左右,老臣有机密事要报与陛下。” 耶律重元看到萧惠脸上挣扎的模样,便对书房内的内侍们挥了挥手,命他们退出书房。 “好了萧卿,有什么机密之事,你现在可畅所欲言。”耶律重元点点头道。 “陛下,老臣以为,此时耶律宗真不可留了。陛下最好尽快使其暴毙,莫留首尾。”萧惠却是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耶律重元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所谓机密事,竟然是要自己将废帝,也就是自己的兄长耶律宗真杀掉。 “这、这岂非是太过了。”耶律重元不由略显纠结道:“他毕竟是朕的兄长,而我这皇位,也是从他手中所夺。这前后不过三个月,便将他杀掉,不管世人知不知情,岂非都会认为是朕对兄长下了毒手?那时朕的名声败坏,怕是会生出乱子来。” 萧惠叹气道:“陛下,如今萧胡睹完败于宋军,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怕是朝中已然有人非议陛下了。若不赶快使那人暴毙,定然有人为图幸进贪那从龙之功,会将主意打在那人的身上。陛下身为帝王,岂可心存妇人之仁,而使自身陷于险境之中。” “若是那人身死,则无人可取代陛下。也只有陛下的帝位稳妥,才可专心对付宋国。否则的话,外有强敌内有隐患,终是于我大辽不利。”萧惠躬身道:“陛下乃是为了大辽祖宗的宇社稷,也是为了大辽百姓,才不得不如此。若陛下不忍,便由老臣来做,可使陛下免背骂名。” 耶律重元听到萧惠的话,却是站了起来,“萧卿,你心细如发,说的也很对。不过,此事还是由朕来做吧。你为我大辽的宰相,以后依仗于你之处甚多。这皇位既朕都敢夺回来,难道还不敢下手了吗。岂能让你一个老臣,替朕背负这骂名。朕为天子,何必在乎这等虚名。此事朕已知道,你只管出宫便是。” 萧惠急忙拱手道:“陛下圣明,只是莫要过于明显便是。” “我省得了。”耶律重元点点头道。 萧惠退出耶律重元的书房,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与耶律重元一同夺了耶律宗真的皇位,他心中也怕啊。若是被耶律宗真的支持者们看准了机会将其救出,辽国立时便是一场大乱。 如果被耶律宗真复辟成功,他萧惠更是会死的惨烈无比,全家也定然不会有一点点侥幸。 至于辽军败于宋军什么的,与此事相比,反而不是那么紧迫与严重了。 待萧惠退出去之后,耶律重元便将内侍们召了进来。 “你们带几个侍卫,去朕的皇兄那里。”耶律重元迟疑了下,才接着道:“赐鸩酒,令其饮之。” 两名内侍听了耶律重元的话,都是身上一哆嗦。给前皇帝耶律宗真喂毒酒啊,这就要命了。 这个责任太大太重,若是听了陛下的吩咐,他们两个岂不是要被陛下灭口? 耶律重元一看这两个内侍的脸色,便看出两人所想。 “你们放心的去,他饮下鸩酒定然一时不死,针挑其舌筋则不能言,可请太医以风疾诊之。”耶律重元道。 这就是让这两个内侍,给耶律宗真喝了毒酒之后,再用针挑断其舌筋,让他说不出话来。然后再向太医报一个中风的名头,请其诊治。 诊治就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掩盖耶律宗真的死因罢了。 当然,这等做法肯定瞒不过太医,只是他耶律重元身为辽国皇帝,还怕他一个太医知道真相吗。 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又岂敢乱说?不怕耶律重元治他一个妖言惑众诽谤君上的大不敬之罪,就尽管折腾。 两名内侍吃了定心丸,这才退出书房,去取了毒药,化入一壶酒中。 又带了四名宫中的禁卫,便到了圈禁耶律宗真的一所旧宫殿之中。 “你们来做什么。”耶律宗真虽然故做镇定的问话,可是也看到了内侍手中盘子上的一壶酒。 这情形他如何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显然是要他的命。 只是耶律宗真却下意识的不想承认,幻想着这只是寻常的赐酒。 内侍沉志道:“这是陛下所赐的鸩酒,请王爷快些喝了吧。” 耶律宗真的幻想破灭,当即脸色急剧变化,由怒到惊,由惊到惧、由惧到恨,却是复杂的很。 “他便这么急着我死?”耶律宗真反问,又接着道:“我不喝,我要见耶律重元!” 那内侍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退了两步,便由四名宫中禁卫上前,伸手将耶律宗真给摁倒在地撬开牙关。 耶律宗真除了啊啊的叫,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内侍拿起毒酒,便给耶律宗真灌了下去,临了还取出一根三寸多长的钢针,一下刺入耶律宗真的舌根搅动了一下才取出来。 在场之人,包括那四名禁卫,都身上打了个冷战,太狠毒了。 此时耶律宗真口角流血,只能发出啊啊之声,但声音远不如刚才之高,显得甚为虚弱。 “王爷这是染了风疾,快请太医来。”那内侍将酒壶收入袖中,急忙叫道。 ( 第622章 何时攻打肃州 大辽重熙三年十一月,耶律宗真突发风疾,卒。 几乎同时宋国使臣送来大宋国书,大宋官家赵祯,斥责辽国君臣背信弃义撕毁两国兄弟之盟,擅自用兵于大宋河北路。 因此,大宋认为不宜再赠予辽国岁币,以免助长辽国气焰,而失大宋万民之望。 国书之上言辞虽然并不激烈,但却绵里藏针意思很是强硬,使得辽国上下君臣皆不舒服。 可是不舒服又能如何?已经有萧胡睹兵败身死的前车之辙,难道再次向大宋用兵吗。 经过与西夏的数月鏖战,又被大宋大败于拒马河,辽国如今已经十分虚弱。 若是再次向大宋用兵而不胜,怕是不用大宋再动手,辽国自己便会先行崩溃。 要知道辽国虽然看上去疆域广大,但实际上大多都是羁縻部族,各部族相对独立性很强。 一旦辽国实力下降的厉害,怕是便会使一些有野心的部族看到机会。 白山黑水之间的完颜部,如今便有不臣之心,而梅里急、白达旦等部,亦有不稳迹象。 辽国如今已然是内忧外患,若再穷兵黩武,恐将有不测之祸。 收到大宋的国书之后,耶律重元也命人回了一封言辞激烈的国书。 只不过并没有提到,岁币与盟约之事,而是让宋国好自为之。 这个回信却是使和大宋君臣很是诧异,以往辽国对大宋向来是狮子大张口,并以上国和自居。 谁知道如今的国书之中,语气意如此的色厉内荏,显然隐隐带有一丝惧意。 这样的结果,在大宋君臣看来,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就在曹皇后生下皇子三日之后,官家赵祯下旨,皇子定名赵昉,封皇太子。 除此之外,赵祯还大赦天下,非死罪者皆免之。 但是范宇却是顾不上,此时造作院中产能全开,全力生产新式火器,以便提供给西北的战场。 这一天正当范宇在造作院中,与许当商议事情之时,有人来报,说是国舅曹佾来访。 范宇将曹佾迎了进来,双方落座看茶。 “国舅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贵干。”范宇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到范宇相问,曹佾不由笑道:“今日前来拜见安乐侯,是为了向侯爷道谢。若非侯爷相助,我阿姐也不会与官家如此夫妇和谐,更不会有太子的诞生。阿姐在宫中地位稳固,我曹氏一族的富贵,也能多传几代。这等大恩,如何能不相谢。” 范宇急忙摆手道:“官家与皇后夫妻和谐,外人不过是劝合而已。真正的原因,还是皇后与官家互谅互让之过。我有什么功劳,不值一提,更不值国舅这样相谢的。” 这种功劳还是不要往自己身上揽的好,范宇吃撑了,才会以此为荣。 若是七八十岁,德高望众,范宇自然是不会推辞。但是他自己不到二十,却是容易被人诟病。 曹佾也不以为意,“此次太子降生,又恰逢连胜西夏与辽国,我大宋一团喜气。以我曹氏与侯爷的交情,给你送些礼物总不为过吧。” “不为过,不为过。”范宇哈哈一笑,这种礼物就没必要往外推了。 曹佾将礼单递了过来,范宇伸手接了,打开一看,这些礼物真是不轻。 西域各色香料各百斤、伊犁宝马十匹、黄金千两、葡萄美酒十瓮,其余零碎更是数不胜数,算下来这份礼物是相当的贵重。 如今永昌隆商号也有曹家的份子,这生意做的大了,曹家的分红也是极为丰厚。 而且商号还从朝廷手中取得了河西走廊的税收为抵押,这便是独家的生意,更是大赚特赚。 虽然并没有将西夏灭掉,可是河西走廊在新军夺下玉门关之时,便等于打通了。 后来曹傅更是带兵,收服了黄头回纥,河西走廊便更加安全。 这许多时日以来,河西走廊的道路之上,商队络绎不绝,永昌隆商号收税收到手软。说什么日进斗金,那都是无法与之相比。 “对了,还有一事,要烦劳侯爷。”曹佾有些为难的道。 范宇看向这位曹国舅,不由问道:“国舅还有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是这样,我的幼弟曹傅,如今为新军骑兵指挥使,在瓜沙二州也已经征战不少时日,而且屡次立下功劳。如今皇太子降生,我这个大舅已经去宫中看过,可是他这个二舅却还没有见到。”曹佾不由讪笑道:“阿姐想起来幼弟,只觉得他小小年纪,却是为了曹氏一族的兴旺转战域外。如今阿姐诞下皇太子,便想着让他回来看上一眼。” 范宇一听便明白了,曹皇后这是觉得自己生了皇太子,曹氏的富贵有了保证。于是就想着将幼弟招回汴梁享福,使其免受征战之苦。 而且之前曹皇后并不得宠,却是使得幼弟立志复兴祖上将门,经历了几多辛苦,她这个做姐姐的多少有些内疚。 如今扬眉吐气了,便想着用这等方式,来补偿一下自己的幼弟。 “曹傅能有国舅与皇后这样的兄姐,真是有福之人啊。”范宇不由感叹道。 规划佾拱手道:“我们这些为兄长阿姐的,难免会有些私心。而且曹傅年纪已经不小,是时候让他回来成亲了。” 这种事皇后不好直接向官家开口,这才让曹佾跟自己提起。范宇又是新军的创建之人,自然能在官家面前能提起新军之事。 但是范宇想了想,却对曹佾道:“此事我向官家开口,自然不成问题。只不过曹傅那家伙是个什么脾气,你这做兄长的应该清楚。他这家伙胆大包大,又不是那么听话。如今在瓜沙二州如鱼得水,怕是不肯听命而行。尤其是与西夏的大战将起,只怕他更不肯错过这等立功的机会。” 曹家姐弟俩只知疼爱幼弟,却是忘了幼弟是个叛逆的家伙。 “这……这,还请安乐侯帮我姐弟两人想个办法才是。若是幼弟他在疆场之上有所损伤,实是对不住我们那早亡的父母。”曹佾急忙拱手道。 范宇摇摇头道:“国舅可先给他修书一封,问问曹傅自己的意思。如今他也是军中的统兵大将,当有自己的打算。莫要再以护雏之心待之,易生逆反之心。” 这个时候的曹傅,却是站在玉门关的城头,遥看东方的茫茫戈壁。 曹傅对为首的杨文广道:“杨大哥,咱们已经得了朝廷的知会,只不知何时攻打肃州?” 第623章 黑水镇燕军司 瓜沙二州这边,已经得到了官家的旨意,命瓜沙二州与青墉唃斯罗配合,一同寻找时机攻打西夏。 关于对西夏的进攻,这是杨文广、狄青、曹傅他们早就在等待的事情。 而张唐卿等文官,这数月以来,也将瓜沙二州治理的极为繁华。并给新军备下了丰富的物资,以供征战之用。 自打通商路以来的这些时日,范宇也通过永昌隆商号,向瓜沙二州陆续输送了不少甲胄兵器甚至是新兵,好使新军有所补充。 如今的新军不再只有六千余人,而是足足近万人。 杨文广听到曹傅的话,不由笑道:“你急个什么劲,展指挥已经带人去探查,如何出手,还是要看他带回的消息。否则冒然出手,肃州也不是那么好拿下的。” 狄青此时也对曹傅道:“从玉门关过去,夺下肃州,便要面对西夏两大军司,甘肃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所以,我们这里,不宜比唃斯罗更先动手。” “希望唃斯罗能早一些出兵,将甘肃军司的西夏人马都牵制住。这样的话,我们新军只须对付一个黑水镇燕军司便可。”曹傅点点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与其在这里等待唃斯罗的消息,不如杨大哥派我去奇袭黑水镇燕军司。”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曹傅,这家伙简直是胆大包天。 立于曹傅身后的李璋,此时也吓了一跳,“曹将军如何使得,若要奇袭黑水镇燕军司,便不能走官道。只有横穿八百里的戈壁,才可到达居延海的黑水镇燕军司治所。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便会损失惨重之极。” “不错,李璋所说的,也是我所担心的。”杨文广看着曹傅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曹傅嘿嘿笑道:“我这里早就有所准备,已经从黄头回纥的安海部找了个老向导。此人早年与西夏经商,数次横穿戈壁,是认得路的。只要事先准备的充分一些,奇袭黑水镇燕军司应是不成问题。” 这家伙惯好行险,但是却也事先将细节做的很足,让杨文广与狄青无可挑剔。 其实新军这里,也不想着等唃斯罗的消息,那样太过被动。 而且唃斯罗会不会真的肃州的甘肃军司出兵,能不能真正的牵制住甘肃军司,都是未知数。 万一唃斯军有些私心,便会使得大宋的新军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说明白了,便是对唃斯罗不是那么信任。 曹傅此时抛出这个建议,说实话确实是让杨文广与狄青动心。 狄青沉吟道:“曹傅,你可有把握吗?若只是个与黑水镇燕军司对峙起来的结果,那还不如不去。至少也要将之击溃逃散溃不成军,才算是成功。” “这个倒也不难,只要到了黑水镇燕军司,自然便可使之一败涂地。前日里试发安乐侯送来的新式火器,可是犀利之极。那火箭弹甚为轻便,我让麾下每人带上两个,足以破敌。”曹傅这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杨文广叹了口气道:“你若要去,便去吧,看来你这小子是早就做了准备。只有一点,你身为统兵之将,莫要以身涉除。若是你这主将出了事情,将你麾下的人马都丢在了戈壁,那可就太过失职。李璋,你是他的副将,可要盯好了他,勿使他以身犯险的冲阵。” “是,末将省得。”李璋急忙拱手应道。 “我就知道杨大哥与狄大哥待我好,你们便等我的好消息。此次突袭,那黑水镇燕军司怕是有得受了。”曹傅哈哈大笑道:“我这便传令下去,令兵士们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发。” 李璋对着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急忙拱了拱手,也跟着曹傅那家伙跑下了城头。 “这个家伙,才十几岁啊,便能有这等胆量与眼光,实是个名将的种子。”狄青对着杨文广笑道。 杨文广其实对于曹傅在军事上显露出来的才能,也是十分欣赏的。 听到狄青的话,杨文广笑道:“他是你我二人教出来,自然不会差。” 说罢,这两人也一同哈哈大笑。 当天色渐黑之时,前去肃州左近探查的展昭回到玉门关。 肃州城现在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兵马调动的痕迹。若是出兵去攻的,以新军的实力,想来难度并不大。 “待曹傅出发一日之后,我们便出兵去攻肃州。”杨文广看着地图道:“路上行军慢些,一来吸引西夏军的注意,二来给唃斯罗做个样子,免得那家伙出工不出力。” “另外,给黄头回纥的安海可汗修书,请其一同出兵前往肃州吧。”狄青看到地图上的标,己方身后显得有些空虚,便补充道。 杨文广点点头道:“好,免得这家伙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次是一早,曹傅便带着三千骑兵出了玉门关,往东北方向的戈壁而去。 第个骑兵的马上,除了带了食水之外,便还绑有两枚火箭弹。 这东西其实也不算小,只是相对于火炮来说,确实是轻便的很了。 他们这一队人马,在一名回纥老汉的带领下,便深入了戈壁滩。 这戈壁与沙漠还有所不同,走起来要比沙漠稍显好一些。只是一样的干旱少水,这方面并无区别。 不过戈壁滩中,往往会有野骆驼与野马野驴出现,却没有那么枯燥无聊。 足足用了八天,三千宋军骑兵,才有人看到远方的一片大湖。 “湖水!”有新军兵士喊了一声道。 曹傅抬头望了一眼,便看向前面不远的回纥向导,“前面的大湖,可是海市蜃楼?” 那回纥老汉急忙一勒缰绳,“回将军,这可不是海市蜃楼,而是真的到了居延海。只要转出前面的那个湾,便可看到黑水镇燕军司的城寨。” 曹傅搭手看了看天色,便下令道:“传我的军令,全军下马休息。今晚便要拿下黑水镇燕军司,等入了城寨,大伙再好好的放松。” 他的命令被传下去,三千宋军骑兵全部下马,留了当值之人,众人取出食水来,慢慢的品着。 这几日在戈壁之中行军,虽然已经带了足够的干粮,却是太过单一,伙都吃的嘴中快淡出鸟来,这才会细品慢咽。 曹傅却是个另类,他大口的啃着干粮,两眼紧盯着地图。 第624章 送他们一程 黑水镇燕军司所在的城寨,又叫黑水城,就建在居延海的岸边。 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是一处要冲之地。 只是居延海这里常年人烟稀少,除了偶尔会有牧民经过之外,并无什么人烟。 原来虽然有部族在此长驻,但是自西夏派兵把守此时之后,便将原来的部族驱赶走了。 如今除非部族大迁徙,或是大军经过,一定要在居延海这等水草丰美之地经过之外,其余的人便少了许多。 曹傅其实也没什么计划,他之所以盯着地图看,只是看一下黑水军若是逃走,是走什么路线。 若是被杨广与狄青两人知道,怕是无法理解这小子,为何如此自信。 午夜之时,这等寒冷的天气之下,却是只有半月当空,虽不甚明亮,但是也够用了。 曹傅将军中的一些都头叫来,开始吩咐如何攻城如何杀敌。 他的打法十分简单,那便是用带来的火箭弹数十支捆在一起,将黑水城的城门炸开,然后大军一拥而入杀人放火。 如今这个时节,天寒地冻,居延海此地根本就无人往来,周围数百里内,也少有人烟。 而黑水城中的西夏军,却是都缩在房舍之中,裹着厚厚的皮毛取暖。 就连黑水城上放哨的当值兵士们,也都找了背风之处打盹。 虽然据说大王与宋国开战,如今正处于对峙的态势,可是那远在清远军城之处,距离他们所在的黑水城可是差着两千里远。 曹傅命二十余名兵士舍了马匹,每人带着两支火箭弹步行至黑水城的门洞之下。 这些兵士将火箭弹捆绑到了一起,硬是垛成一个一人多高的柴垛般的东西出来。 当下便有兵士取出火折子,将一支拉长的引领点燃,而后他们便拔腿向回急奔。 “大伙准备,城门一被炸开,我们便冲入城内放火。只是有一点大伙要知道,不可恋战。”曹傅命令道:“若是在城中冲杀了一圈之后,黑水军还没逃散,我们便冲出城外,再做打算。都听明白了没有?” 守在曹傅身边的这些官佐,一个个的急忙点头低声道:“我等以曹将军马首昌瞻,自然听明白了。” 只不过两句话的时间,黑水城的城门洞下的火箭弹便被彻底引燃。 先是喷出明亮的火光,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甚至连城头上的箭垛都被炸的塌了半边。 曹傅嘿嘿一笑,暴喝一声道:“冲!” 三千余大宋铁骑,便催动坐骑开始小跑起来。 由于天色不够明亮,曹傅也不敢命人放开马速,否则白白折损了兵士便有些划不来。 而且西夏的黑水军也被这一声爆炸,给炸的人人慌乱,数百名衣衫不整的西夏兵士们出现在城门之处。 大宋骑兵们冲到黑水城下,便从被炸开的城门之中进入城中。 那些西夏兵士们看到宋军骑兵,这才如睡初醒。 只是这时再想做些什么,便已经晚了,大多数在此的西夏兵士都被宋军骑兵所杀。 曹傅带人进入黑水城的街道,便开始见人杀人无人放火,很快便将黑水城给燃起雄雄大火。 待他带着人在城中绕了一圈,再次来到被炸开的城门处,就发现居然已经有人在安排灭火了。 曹傅想也没想,便带人冲过去,将正在灭火的西夏兵士们斩杀个精光。 原本他怕自己所带的人马陷于城中,可是如今看来,西夏的黑水军守将还没能组织起来兵丁们反击。 既然如此,曹傅也不好再客气什么。 曹傅带着麾下的人马,看到哪里有人被集结起来,便直接冲杀过去,这使得城中的西夏兵士们根本就没机会抱团。 可能是黑水军的守将也看出来问题所在,干脆打开城门,将西夏兵士们都放出城外集合。 黑水军的指挥使名为细封合布,乃是党项八部之一细封氏的贵族。 此时细封合布看出,这支入城突袭的敌军意图,因此便命令麾下兵士们出城集结迎战。 看到黑水军出城,并且渐渐的汇聚到一起,曹傅却并没有再次冒然冲杀过去。 黑水军的兵马其实并不少,足足有三万余人。 只不过被曹傅突然入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有一直没能得到喘息之机形成反击。 但是黑水军的兵士们出城之后集结在一起,也看到了曹傅他们的人马,之前的慌乱之态便逐渐消失。 曹傅也带着人马出了黑水城,而城中的大火依旧在噼啪的燃烧,火光映的双方人马脸上通红。 细封合布在这时根本认不出对面是何方人马,但是却不妨碍他看清对方的大概人数。 只是借着月光扫了一眼,细封合布便放下心来。 显然对面的敌军人数并不多,怎么看也不会超过三千人。 而他自己这边的黑水军,虽然被对方突袭杀掉了许多兵士,但是相对来说,黑水军还是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枪兵前锋结阵!”细封合布当即命令道。 黑水军虽然也有不少马匹,但是马厩那里已经被点燃,黑水军的骑兵是指望不上了。 对面的曹傅看到西夏黑水军的枪兵结阵,显然是要与自己麾下将士们来一场硬仗。 “来人,次火箭弹置于前方,都架起来。”曹傅这一边人马虽然少,但是他自有主意,“给我瞄向对面的黑水军,胜败便在此一举了。” 火箭弹虽然没有了发射箱,但是这东西只要摆好方向,大致也不会偏太多。 只要有三成火箭弹打入黑水军的军阵之中,便足以使得黑水军彻底崩溃。 天上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细封合布还等着宋军的铁骑冲锋,可是等了半晌却发现,对面的敌军根本就没有冲锋陷阵的意思。 反而有人抱着一根根的竹筒,在戈壁上摆好,略翘起的一头对准了黑水军的方向。 细封合布却是冷笑,这些家伙在搞些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 曾经有位智都说过,对方不过来,那么你就过去。 “来人,传我军令,前军压上,缓缓而行,不得乱了军阵!”细封合布命令道。 对面的曹傅却没想到,黑水军居然向着自己这三千骑兵进逼,不由得笑出鼻涕泡来。 曹傅当即吩咐道:“发射新式火器,送他们一程。” 第625章 又是个八百里 曹傅在新式火器送到之时,曾经观看试用时的场面。 不只是他,杨文广与狄青、展昭等人,也被那等毁天灭地的场景所惊的合不拢嘴。 其实这新式火器,在范宇的眼中,威力也就那么回事,远不能与后世的枪炮比美。但是放在见惯了冷兵器战场的人的眼中,却是人人直冒冷汗。 曹傅就是因为知道这新式火器的厉害,这才敢提出奇袭黑水军的建议并亲自带队。 原本没有火箭弹的发射箱,曹傅还担心打的不够准。 如今黑水军的主将细封合布,并不知道宋军火器的厉害,竟然迎面威逼过来,这等于是将脑袋送到了刀口上。 西夏黑水军总数有三万余人,被曹傅带兵在城中杀人放火,搞的伤亡了数千,但还有两万余人,其势依旧不小。 细封合布看到对面的宋军,似乎被吓住,并没有让战马起步的意思,心中不由得稍稍放心。 只要两军纠缠在一起,细封合布便有把握此战必胜。 可转眼之间,前面敌军所摆放着的竹筒一个接一个的喷出火焰,斜斜的飞射向黑水军。 细封合布却是眼中已然看不到对面的敌军,满眼只有一片铺天盖地的火光。 曹傅与麾下人马并没有动,而是看着那些火箭弹落入黑水军的阵列当中,然后一个个的炸开。 黑水军的阵列被炸的七零八落,在已经渐亮的天色之中,不时能看到残肢飞舞。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枪阵,是最先遭到打击的,只不过现在却是伤亡最惨重的,根本就没几个还站立之人。 两万余人的军阵,原本杀气如山,如今却是崩裂为沙土的趋势。 “传我命令,全军冲锋,不得使其再有抗手!”曹傅抬起手臂,向前猛然间挥落。 “杀!”副指挥李璋暴喝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卫,率先冲了出去。 曹傅微微一笑,也催动自己坐下的战马,在亲卫的拱卫之下,向前方的黑水军冲锋。 此时的黑水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被新军的火箭弹炸的伤亡虽然不小,但更多的却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细封合布的身前不远,便落下一枚火箭弹,并爆炸开来。 若非前面有两名兵士挡着,只怕细封合布便被当场炸死。 但是挡在前方的两名兵士却死的很惨,已经成了两团模糊的血肉,几乎看不出人形。 细封合布也被震倒在地,他急忙爬起,却只觉得耳中嗡嗡鸣响,脑子里面都乱成了一团,根本不知身在何地。 轰隆隆! 宋军的马匹开始提起速度,使得这戈壁滩上仿佛平地卷起阵阵雷鸣。 有反应快的西夏兵士,急忙争相逃命,但是更多的黑水军兵士,却是急忙聚到一起,试图结阵抵抗。 此时没有了枪阵的阻拦,曹傅所领的骑兵们,又都是身披皮甲与链甲的骑兵,哪里会将黑水军这等微弱的抵抗看在眼中。 大队骑兵甚至都不用挥刀,只须将战刀斜拖于马侧,冲过去便可收割一批人命。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新军骑兵便杀透了黑水军。 曹傅带队兜了小圈子回过头来,看着似乎又想聚到一起的黑水军道:“再来!今日定要让这黑水军完败!” 他一带马缰,再次挥刀向前。 黑水军今日算是倒了大霉,甚至到现在细封合布都不知道是谁偷袭了他的黑水城。 但是此时天色已亮,也看到了宋军的旗帜。 “是宋军!”细封合布感觉十分羞耻,当即怒道:“是宋军,兄弟们莫要害怕,这些宋军向来怯懦软弱!只要我们挺过去,便可使其全军覆没!” 在西夏军中,向来是瞧不起宋军的。以往宋夏交界的西夏边军,常常会进入宋境抢掠,而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宋军尾随着送其出境,少有上前冲突驱赶的情况出现。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宋军在西夏军中留下怯懦之名。 如今发现对面的是宋军,西夏黑水军的兵士们,便胆气又是一壮,纷纷向着细封合布的大纛之下集结。 只不过曹傅也看到了黑水军的情形,哪里会眼看着对方集结。 他当即便一挥手中的战刀,指向细封合布所在。 宋军铁骑如同一片乌云,向着细封合布这一边漫卷而去。 刹那之间便冲入黑水军的兵士从中。 用不到到十余息,曹傅便带人杀到了细封合布的面前。 此时细封合布身边的亲卫,也被被宋军骑兵斩杀,只留了他一个,一看就是西夏大将。 “手握数万大军,不过是一合之敌。”曹傅看着细封合布,有些鄙夷的道:“杀了吧,这等人连姓名都不必问。” 细封合布却是能听懂曹傅所说的话,这等羞辱简直是能将人气炸。 “我乃细封氏细封合布……我……”细封合布还想再多说两句,却发现已经被宋军骑兵的战刀穿胸而过。 他再张了张口,却只能吐出浓稠鲜血,终于没了声息。 刀光一闪,细封合布的人头被人一刀斩下拎在手中。 “细封合布已死!”那斩下细封合布头颅的却是李璋,他在马上举着头颅叫道:“细封合布已死!此贼头颅在此!” 黑水军的众多兵士们,听到宋军的叫声,又看到将旗大纛也被放倒,当即便军心涣散纷纷四散而逃。 曹傅又领人追杀了一阵,使得黑水军彻底的没有了抵抗能力,这才带着人重新回到黑水城。 黑水城中虽然昨晚着了一场大火,但是还有一小部分并没烧毁,新军骑兵在这里休息也足够用了。 “传我命令,全军在此休整两日。”曹傅展开地略,盯着上面的所绘的一条黑水河笑道:“若是大家的胆子够大,我们沿着黑水河岸逆流而上,直插甘肃军司的背后,怕是也没什么问题。” 李璋如今在军中励练了一阵,也已经放开了本性,同样是个胆大包天的货色。 他一听曹傅的话,便是眼中一亮,凑了过来盯着地图查看。 “这可又是个八百里啊。”李璋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可是却并没有半分为难的意思。 “八百里又如何。”曹傅笑道:“之前八百里的戈壁也不过如此,何况这次可以沿河而走,却是要好得多了。” 李璋嘿嘿笑道:“你是主官,我这个副手自然是要听你的。日后杨大哥狄大哥追究起来,还要国舅多多担待才是。” 这时候李璋却是抬出来曹傅国舅的名头来,显然有拿曹傅当挡箭牌的意思。 ( 第626章 肃州城破 曹傅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成了李璋的挡箭牌,而是在乎对方是不是肯听自己的。 他们两个,一个是指挥使,一个是副指挥使。 新军的骑兵只要他们两人点头,便没什么异议。 “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曹傅在地图上甘肃军司所在的宣化点了点道:“青塘的唃斯罗与我们相约,他会带兵去攻打宣化府。若是没有意外,当我们赶到之时,甘肃军司怕是还在于青塘对峙。没有了新式火器,前后夹击,至少也能让甘肃军司手忙脚乱。” 李璋伸手点了一下图上的肃州,“杨大哥与狄大哥两人去攻打肃州,也不知道会如何。我们直接去了宣化府打甘肃军司,会不会让他们两人生气?” “你还怕他们拿不下一个肃州城?”曹傅不由笑道:“看着杨大哥与狄大哥两人甚为稳当,可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况且这次安乐侯给我们送来了新式火器,那等威力决不是肃州城能挡得住的。” “我们不过是带了些火箭弹,他们那里可是有五十门火炮。那东西的威力你也见过,城门城墙决难挡住。”曹傅对于杨文广和狄青两人很有信心。 那两人可算是他的老师,又有新式火器在手,在曹傅看来肃州城已然是掌中之物了。 就在曹傅与李璋打下黑水城的时候,杨文广与狄青,也带着六千多新军来到了肃州城外。 因为两人并没有加快行军速度,肃州的西夏官守军早就得到了消息。 新军来到肃州城外的时候,肃州城已经四门关闭严阵以待。 杨文广看了看肃州城的城楼,便对狄青道:“这肃州的城墙单薄,想来破城用不了许久。” “杨兄,大家这几日来为了吸引西夏军的注意,给曹傅他们打掩护,这一路都慢慢的行军,快憋出病来了。”狄青却是笑道:“早有下面的将士抱怨,却也不好与他们解释。不如今日便攻城,让将士们散散郁气。” 狄青却是建议现在便攻城,这也是他心中有足够的底气。 狄青看不起这肃州城,其实肃州中的西夏军也看不起新军。 在肃州城头上,西夏军的守将一看便看到了新军的队伍。仔细算起来,也到不了万人。 而在肃州城中的守军,也足有上万人,对方这点人马便想攻城,简直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若不是怕出纰漏,城中的西夏守军都想着冲出来与新军战上一场。 这简直就是一块肥肉,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可是他们却不想想,新军敢几千人便来攻城,定然是有所依仗的。 杨文广听从了狄青的建议,令人当即将带来的五十门火炮排开,对准了肃州城的城门与城墙。 “这些新式火器威力巨大,真是令人惊叹。也不知道侯爷和造作院的那些工匠们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能造出这等夺天地之威的火器来。”杨文广看着摆开的那些火炮,不由赞叹道。 “安乐侯并非常人,若非官家将安乐侯安排于造作院中,我们哪里来的兵甲之利。仔细想来,这似乎都是安乐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狄青不由笑道。 “安乐侯岂有未卜先知之能,但也确实非常人能及。等平灭了西夏,我们回京之时,再向安乐侯道谢便是。”杨文广点头道。 说完,便是一挥手。 立时火器营的官佐,也挥动了手中的红旗。 随着火器营的红旗落下,肃州城外便响起阵阵轰鸣。 一排五十门火炮,炮口依次喷吐出浓烟烈火,一颗颗碗口大小的铁球纷纷砸向肃州城的城门与城墙。 紧接着,便看到肃州城的城门被铁球砸出数个大洞,虽然没有完全砸开,却也已经摇摇欲坠。 而城墙之上,只要被炮弹砸到,便是砖石粉碎露出后面的土坯。 肃州城头上的西夏守军都吓得傻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等威力巨大的火器?简直是吓死个人。 眼看着对面的大铁筒中射出来一个个铁球,这等东西砸到哪里,哪里便绝无完好的可能。 若是砸到人的身上,下场怕就是粉身碎骨了。 西夏守军在火炮的威势之下,纷纷的寻找躲避之所,却是无人想过,城破了会如何。 只是想到了也来不及,因为新军的第二轮炮击很快便又一次开始。 这一次肃州城门再也无法坚持,当场便被轰成了碎片。 杨文广却是还没结束,再次挥了挥手,命令火器营的火箭弹发射。 新军的骑兵都被曹傅带走,狄青便带着重甲步兵们结阵前行。 随着一支支火箭弹射入肃州城中,在狄青的带领之下,新军的重甲上步卒们便开始向向城门移动。 此时肃州城中又落下一支支火箭弹,却是西夏守军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一声声的爆炸响起,城中便乱成了一团。 若城中都是守军还好,但是城中的百姓却是哪里受得了这等惊吓,只觉得是天上佛爷发怒降下天罚。 原本在道路上行走之人,急忙跪倒在地向上天祈求,祈求天上神佛收回盛怒。 只是这等祈求根本无用,反而挡了城中守军的路。 当狄青带着重甲步卒来到破碎的城门之时,城中的守军也刚刚过来一支千人队。 “莫要让宋兵入城,将他们杀出去!”一名西夏官佐吼叫一声,便猛冲向了狄青等人。 狄青握坚了手中的斧枪,沉喝道:“建功立业便在今朝!杀光西贼回家团圆!” 轰然一声中,双方便在城门洞对撞到了一起。 西夏军没有新军的重甲,手中的兵器也不如新军的斧枪沉重有力。 双方只一接触,西夏军便如稻草一样纷纷向后倒伏。 狄青在最前面,手中斧枪一剁一刺而后再往复如是,动作简单的很,却是无人能挡。 凡是狄青当面的西夏兵士,无不当者披靡丢了性命。 不过十余息,狄青便带着新军重甲步卒杀入城中。 杨文广在后面看到狄青已经入城,便再次下令,全军大队入城。 这一次虽然曹傅将新军的骑兵都带走,可是其余的新军兵士,大多都是重甲步卒。 一个个身穿龙鳞铠,哪里是西夏守军的兵器可以轻易伤害的。 虽然西夏守军人数不少,但是此战已无悬念。 天色到了傍晚之时,新军便将肃州城中的西夏守军残余肃清,肃州城破,两千余西夏残兵逃往宣化府,投奔西夏甘肃军司去了。 第627章 惊喜的惊 杨广与狄青两人带着新军打下了肃州城的第二日,安海可汗带着两万黄头回纥的骑兵到来。 得知安海可汗到来,杨广便请其入城一叙。 对于安海可汗此时到来,说实话杨广与狄青两人是有些不满的。 虽然连送信到安海部,到安海部动身前来肃州,这个距离比从玉门关出发要远些。但是安海部却全都是骑兵,并无步卒一说。 而在新军拿下肃州的第二日,这个时候才到太肃州城,未免有点太过巧合。 在杨广与狄青两人看来,安海可汗似乎并不想出力。 因此,杨广并没有出迎这位安海可汗,说是请其入城一叙,其实就是使其入城来见。 安海可汗来到肃州城下,便发现肃州城四门大开,守城之人已经换成了宋军的新军兵士。 使人通报之后没多久,便有人出来传话,请安海可汗入城一叙。 得到了这个回复,安海可汗心中便有无名火起。他怎么也是黄头回纥的可汗,怎么能受这等羞辱? 甚至安海可汗已经冒出了带兵杀入城中的念头,将这新军将领捉住,也好好羞辱一番才好。 但是看到肃州城千创百孔的城墙,安海可汗却是又显出一些惊惧之色。 他其实比新军早一日便到了,只不过远远的便扎了营,只派出探子在肃州城附近打探消息。 关于新军攻城的情况,安海可汗也有所了解,知道是新军的新式火器。 如今来到肃州城下,安海可汗近距离看着城墙上被火炮轰击的痕迹,心中震颤。 如此坚固的城墙,居然被砸的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好似被菩萨座前的金刚力士以重器狂击过一般。 又想到当初被宋军的骑兵冲入部族当场生擒的场面,安海可汗终是不敢放肆,乖乖的只带了几个随从进了肃州城中。 安海可汗来到了肃州原来的府衙,被请进了大堂。 杨广与狄青两人,正坐在堂上喝茶。 “可汗请坐。”杨广并未起身,而是伸手向着旁边的空位一让,便不再多言。 安海可汗看到新军将领对自己这等怠慢模样,却是无可奈何。 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也不敢挑对方的礼。一旦自己肆意发作,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可汗来到肃州的时机,倒是相当的及时啊。”狄青看到安海可汗坐下,便将一杯早已倒好的茶推到他的面前。 这问话听似随意而问,但是其中却有些隐隐的警告。 “在下接到杨将军的传书,便整顿人马。只是部族之中诸还要安排仔细,这才耽搁了时日。”安海可汗急忙解释道:“如若不然,一定会提前赶到肃州城下。” 杨广听到安海如此说话,便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们错怪安海可汗了?” “哪里哪里,杨将军只是一些小小的误会,不妨事、不妨事的。”安海可汗笑道。 狄青冷哼了一声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新军为了攻下肃州城,着实损伤不小,许多兄弟都还躺着呢。若是安海可汗能及时赶到,又何至于有这许多兄弟们的损伤?原本定下了与唃斯罗联手攻打宣化府的甘肃军,如今却是成了泡影。” 这些话差点没让杨广笑出来,新军是有不少兄弟躺着,但那是休息。实际在肃州之战中,新军并没有多少伤亡。 杨广明白,自然是不信狄青的话,而安海可汗也知道肃州之战的消息,当然也是不信。 只是狄青的台子搭好了,安海却是不得不出来唱戏,对方的用意他当然明白是针对的自己。 “狄将军莫要生气,新军的兄弟们虽然有损伤,但是我麾下兵马却是生力军。如今两万回纥勇士就在城外,只凭两位将军一句话,我便带人去围攻宣化府!”安海可汗知道,自己不能推脱,否则便有不测之祸。 这等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可,若是揭开了说,那就是打自己的脸了。 “安海可汗太过客气,不过你这两万人马却也及时。”杨广笑道:“如此一来,可汗带领两万人马杀奔宣化府,便可先一步与唃斯罗的青塘人马汇合,如此便不会耽误了战机。而我们新军休养几日便会动身,到时大家同心协力不愁宣化府不克。” 安海可汗心中明白,这是让自己先带人去试探,但是没有命令自己带兵攻城,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其实杨广之所以如此怠慢安海可汗,并使其先一步前往宣化府与唃斯罗汇合,不过是要安海可汗一个态度罢了。 真让安海可汗带人攻城,对方也没那么本事。如今先将这个安海可汗搓摩的老实些,也免得到了关键时刻掣肘。 “这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我还是担心西夏黑水军司,万一黑水军司从背后来袭,怕是我们几方联手也毫无优势。”安海为了挽回几分面子,却提及了西夏黑水镇燕军司。 杨广与狄青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两人想到的却是曹傅李璋所率领的新军铁骑。 “这倒不必担心。”狄青摆手笑道:“黑水军司若有异动,自然由我们新军来拦阻便是,定然不会使联军陷于不利之境。安海可汗放心大胆去便是,无须多虑。” 其实杨广与狄青两人,对于曹傅和李璋的动向也很是关心。但是如今已经过了十日,却还没有人送信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这支人马是吉是凶。 听到新军会主动阻拦黑水军司,安海可汗这才觉得找回了一点面子。 “好,既然如此,我今日便领军东进,定不误了与青塘军汇合便是。”安海可汗拱手笑道。 正在此时,一名新军兵士来报,“杨将军、狄将军,曹将军的信差回来了!” 杨广与狄青几乎是异口同声,“快将人带过来!” 安海可汗看着他们两人,却是有些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的新军兵士被带了进来,身上的衣甲都还没解,背后还背着一个盒子。 “启禀两位将军,曹将军已于四日之前,攻破了黑水城,并大破黑水军,阵斩黑水军司统领细封合布!” 说完,这名新军兵十便取下背后的盒子,当面打开奉上。 盒子里除了一颗剃发结辫的人头用石灰腌着,还有一方印信,足可证明此人头的身份。 安海可汗吃了一惊,想及自身便冷汗直流。 而杨广与狄青两人,却也同样吃惊,这却是惊喜的惊。 第628章 谁能比的过 西夏黑水军可不是几千人,那是足有三万人驻守一方的强军。 听这新军信差所说,很是轻松便将黑水军给灭了,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要说疑问,杨广与狄青两人也有不少疑问。 正当杨广要开口询问之时,那信差从怀中取了一封信出来,递上前去。 狄青问道:“信中可是此战的详情?” “启禀狄将军,这信中除了与黑水军一战的详情,还是曹将军的下一步动向。”那信差拱手道。 杨广与狄青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心中都有了些预感。曹傅这家伙,向来不是个老实听命的家伙。看这意思,似乎又有了新的目标。 安海可汗看到杨广并没有拆信,不由有些尴尬,显然是自己在这里碍事。 听说黑水军被干掉,这种牛可不是随意吹的,只须一两日便可证实消息。而且那位曹将军,安海可汗也领教过对方的手段,他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对于新军,安海可汗是又惊又怕,不敢再有半分不敬。 “两位将军自便,我这便带人去宣化府,先一步与青塘唃斯罗汇合。”安海可汗恭敬陪笑道:“西夏残暴失道,这一次想来在劫难逃了。” 目送安海可汗退出去,杨广才拆开了曹傅的信件,与狄青一同将内容看了一遍。 看罢了这封信,两人才对黑水城之战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 要说曹傅这家伙有什么优点,那就是胆大心细敢下手。 能凭借手中的新式火器攻破黑水城,这个并不意外。但是曹傅这家伙领着人在黑水城中转圈杀人,可就有些冒险了。 不过总的来说,曹傅带人攻打黑水军甚为凌厉果断,胜的干净利落。 只是后面的内容,却是让杨广与狄青不淡定了。曹傅这家伙居然要琛带着人马直插西夏甘肃军的身后,却是有些过于好大喜功。 不说甘肃军如何,曹傅所带的新军骑兵,已经没有了新式火器,如何去攻打藏身于宣化城中的甘肃军? 曹傅手中不过是三等铁骑而已,野战尚可,但是攻城的话,没有新式火器相助便对高大的城墙有心无力。 “曹傅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动身?”狄青看向那信差,追问道。 “曹将军命我送信之时,刚刚传令全军休整两日。想来若是再有动向,应是在两日之前。”这信差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甚至是不知道曹傅会去哪里。 狄青点点头便对信差一挥手道:“一路辛苦,下去好好休息吧。” 支走了信差,狄青与杨广两人有些相顾无言。 曹傅这家伙真会找麻烦,他这样跑过去作用并不大,反而有捡便宜的嫌疑。 若是使青塘唃斯罗误会,反而对于联手攻打西夏有些不利。 “我们怕是也不能再耽搁时间,要早一些到达宣华城外才是。”狄青担心的对杨广道。 “这个小子打仗倒是勇猛精进侵略如火,只是有些太过心急,反而容易出纰漏。”杨广微微摇头道:“这次过去,新军便可汇合到一起,倒也不愁宣化府攻不破。” 狄青道:“黄头回纥的安海可汗今日想来是被吓到,短时间内不会造成麻烦。但是我们新军与青塘合作,唃斯罗怕是不会对我们有多客气。” “你的意思,是拿下宣化府之后?”杨广显然也想到了,狄青一说便知。 “不错,青墉与西夏乃是世仇,定然不会倒向西夏。但是唃斯罗出身吐蕃王族,素有野心。只是被西夏压制的厉害,这才没有展现出来。”狄青道:“若是攻下宣化府这等要地,难免唃斯罗会有什么想法。” 杨广摆了摆手道:“这没什么好顾虑的,只要唃斯罗不对我大宋呲牙,便由他折腾。若敢有什么异动,收拾他也只是顺手的事情。我倒是担心朝堂之上,会有哪位相公惧战,反而坏了灭夏的大计。” “有安乐侯在汴梁,官家对他素来看重,想来会据理力争。”狄青点点头道:“汴梁太远,只希望安乐侯能打动官家,将这场灭夏之战继续下去。” 次日,新军便离开了肃州城,向着宣化府行去。 而曹傅这边,则已经出发了两日。他沿着黑水河逆行向上游路走下去,便可到达西夏宣化府。 只是当曹傅的队伍快到达宣化府时,便看到一片片的田地在眼前展开。 虽然此时天寒地冻,但是也能想象出来,此地在春夏之时应庄稼会是何等的茂盛。 此地为黑水河岸并不缺水,而且地势相对平坦,土地也并未沙化。 难怪西夏的甘肃军司会建在这里,这等宝地,确可算得上河西的重镇。 待曹傅到达宣化城之时,宣化城外已经是峰烟处处,两处阵营分别扎在宣华城外十里之处。 曹傅知道那是自己的友军,便命人去与之联络。 时间不长,便从那两个大营中也来了两名使者。 一个是安海可汗麾下的安海摩罗,一个是唃斯罗麾下的李道一。 “见过曹将军!”安海摩罗甚是恭敬的躬身道:“我家大汗听说曹将军到来,甚为欣喜。我安海部两万名勇士,皆以新军马首是瞻。” 李道一虽是胡人,但是却用的汉名,他在唃斯罗面前的地位不低。 此时听到安海摩罗居然对曹傅如此谦卑,却是有些不解,也有所抵触。 “曹将军,我们青塘与大宋合作,如今我们的人马已经提前到了,而你们新军却才刚刚到达,似乎诚意有些不足。”李道一却是略带质问之意。 曹傅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道:“你们青塘一路过来,只须翻过祁连山便可,顶多便是道路难行一些。而我们新军,却还是攻下肃州城,才能到达宣化城下。既然青塘军提前到了宣化府,不知道杀了多少西夏军卒?” 这可就把李道一给问住了,使其有些顾为气愤。可是先质问对方的可是他自己,若是再咄咄逼人,便有无理取闹之嫌。 “我们只论宣化城。”李道一摇摇头道。 曹傅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杠精,“好了,你可以回去。青塘若不满我大宋的安排,尽可自行其事。” 论起脾气来,谁能比得过当朝小国舅曹傅? 第629章 担心的事情 青塘的唃斯罗对于大宋虽然重要,但是还没到让大宋对其过于客气的地步,因为那已经不是客气而是软弱。 而且曹傅也已经看出来,青塘或者也是在试探,或者另有什么打算。 不管如何,青塘这样量级的一个合作伙伴,对于大宋来说都属于有些影响,但不会是决定因素。 再加上这些异族之人,只信奉力量而不尊崇礼仪。对他们这些家伙客气,纯属对瞎子抛媚眼。 李道一没想到宋人的将军会如此不客气,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脸色也变的很难看。 “好,既然曹将军这么说,那么之后的战事,便各自为战吧。”李道一转头便出了营帐,回了青塘大营。 黄头回纥的安海摩罗,却是不敢多嘴,直到看着李道一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大宋与青塘,哪一个都不是他们黄头回纥能惹得起的。 若是李道一与曹傅争执起来,他夹在中间那才难受。 “曹将军,不如让我去劝一劝这位李道一。大家一同攻打宣化城,总要合作才是。”安海摩罗拱手道。 “合作?”曹傅微微摇头道:“合作岂有如此找茬挑毛病的?上来便要指责我大宋的军队,既是故意也是另有打算,由他们去吧。” 安海摩罗点点头,便躬身道:“我们黄头回纥与是大宋诚心合作,曹将军有什么吩咐,可尽管明言。” 曹傅摆手笑道:“宣化城城高沟深,与别处的河西诸城不同,而是有护城河的。你我两军的骑兵较多,对于攻城并没有好办法。等等我新军的杨将军他们到来,这宣化城便可攻克了。” 又说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安海摩罗便退回自己的黄头回纥军营,向安海可汗汇报去了。 而在青塘的大营之中,李道一正向青塘首领唃斯罗添油加醋的说宋军傲慢。 听完李道一的话,唃斯罗对其摆手道:“我们带了五万大军前来,理应由我们青塘说了算。虽然宋国势大,但是在这宣化城下,却是我们青塘势大。按理说,这宋国的将军应该小心客气才是。但他对你如此不客气,怕是已经看出来些什么。” “赞普,宋国的人看出来我们与他们并非一条心,也没什么好怕的。”李道一冷笑道:“若非西夏是我等的世仇,连与宋军联手之事都不会有。” “宋人向来温和知礼,少有如西夏党项的那般横暴凶残。”唃斯罗笑道:“与宋国有些冲突,倒没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便是西夏壮大起来。而且,我也不看好宋国,更不觉得他们能平灭了西夏。” “赞普明智。”李道一拱手道:“只要我们青塘能从此战中捞些好处,也是不错。” “不错,我们若是能占到好处,那便是最好了。”唃斯罗哈哈一笑道。 从肃州城出发的第四日,杨广与狄青所带领的新军才到达了宣化城下。 而展昭作为斥候的指挥使,已先于大队人马半日,与曹傅和李璋两人汇合。 此时曹傅与展昭李璋迎了出来,将杨广、狄青二人请入营中。 刚刚到达的新军的兵士们,也拖拽着各色军器进入宋军的大营。 杨广坐于帐中之后,便请诸人也都坐了。 “曹傅,且说你早来宣化城这一步,有什么用?”杨广有些面色不善道。 曹傅却是一点也不害怕,而是笑着拱手道:“杨大哥,我先到一步也不会擅自攻打宣化城。我手中的那点新式火器,早在黑水城一战之中便已经用完,如何还能攻打宣华城。我们先到这里,也不过是替两位大哥打个前站罢了。” 狄青却是不信,“你这些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假?” 说完,便取了曹傅的地图,仔细看起来。 曹傅不由得干笑,看来自己的打算是被发现了。 李璋此时也有些奇怪,“曹指挥,你跟我说的,也是直插甘肃军司的后背,给其来个出其不意,现在想来,这话也是哄我的?” “当然是哄你的。”狄青抬手在曹傅的地图上敲了敲道:“曹傅,你小子胆子太大,也真是敢想。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在西夏白马强镇军司画圈?” 杨广吃了一惊,急忙取过地图,在上面扫了一眼。便看到远在宣化城以东的凉州再往东北,有一千余里远的白马强镇军司,果然被画了个不显眼的小圈。 西夏的白马强镇军司距离很远,所辖之地与辽国接壤,与他们眼前的这些战事,可以说并无多少关系。 “你是怎么想的,为何盯上了西夏的白马强镇军司?” 曹傅要说自己没这意思,怕是说不过去,他只得解释道:“白马强镇军司这里看似并不起眼,但是却是西夏的一个弱点所在。只要我带领麾下三千铁骑还有新式火器,便可沿石羊河过白亭海,再穿过二百里沙漠直达白马强镇军司的城寨之下。” “与破黑水城一样,我敢保证一战而败白马强镇军司。那时,我们在贺兰山以西,便有了立足之处,也是西夏的背后芒刺。”曹傅嘿嘿笑道:“若是我愿意的话,几日夜便可兵至兴庆府的城下,管叫那李元昊睡觉都睡不安稳。” 杨广不由得以手抚额,曹傅这家伙虽然折腾,但是都有些道理。他这个做新军主将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旁边的狄青,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深感曹傅是真敢想啊。 不过,他也要承认,曹傅所说的并不是不能实现。甚至于狄青自己,对于曹傅的计划都有些心动。 “此事先放在一边,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攻下宣化府。否则的话,什么凉州、什么白马强镇军司,都是泡影。”杨广此时拿定了主意,先顾眼前再说。 曹傅、狄青、李璋、展昭一同拱手应是。 “对了,还有一事。”曹傅急忙道:“前几日我刚到宣华城下,便是青塘使者过来,其对我军多有质疑指责甚为傲慢。我见其似无顾忌联手之情,便将其轰了出去。并且告诉对方,让他们若不满便自行其事亦可。” 杨广看了狄青一眼,看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630章 我们也入城 新军与青塘军之间产生龃龉,这便使得对西夏的战事可能会多些变数。 而且目前新军与大宋的联系,还是要通过青塘的地盘才行。 若是被青塘军掣肘,有些事情就会很难办。 不过杨文广也没有责怪曹傅,既然他代表大宋,自然就要有大国的尊严。若是曲意奉迎忍气吞声,反而会让对方更加看轻,甚至提出无礼要求。 “好了,这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也没有什么。”杨文广摆了摆手。 顺便又让人取了笔墨,亲手写了一封信,使人送去了青塘大营。 狄青看了了杨文广的信,不由笑道:“杨大哥这是先发制人啊,责怪对方来使无礼,要其给个说法。” “这是自然,对方既敢对我大宋无礼,此事当然是要问上一问。”杨文广冷笑一声道:“否则的话,他们便会觉得无事,甚至是觉得自己做的对。他给不给交待,都无所谓,但是唃斯罗要知道,是他们青塘无礼在先。” “是我考虑不周,倒是让杨大哥费心了。”曹傅嘿嘿笑道:“要知道杨大哥这样办,那我就应该早些给那唃斯罗写信。” 杨文广一摆手,“不谈这些,刚才我看黄头回纥似乎派了人过来,如今人在哪里?” “杨大哥与狄大哥刚刚到达,至少也要先休息片刻,才接见这些人。我刚刚让人拦下,让他们多等一下也无妨。”曹傅笑道。 “好了,把人放进来吧。”杨文广摆摆手道。 片刻之后,安海摩罗走了进来,向着众人躬身行礼。 “在下安海摩罗,见过诸位将军。我家安海可汗,早就在等新军到达。因怕打扰了杨将军与狄将军休息,这才派小人过来。可汗说,他明早会亲自拜访。”安海摩罗的态度甚为恭敬。 “你回去告诉你家可汗,拜访什么的太过客气。”杨文广笑道:“明日便准备攻城,让你家可汗到我帐前,你我双方也好共同作战才是。” 安海摩罗急忙点头称是,这种事本就是应有之意,只不过安海摩罗却没想到新军一到便要攻城罢了。 在安海摩罗走后,狄青便有些疑惑道:“杨兄,咱们明日攻城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显得自大。那唃斯罗若是看到我军新式火器犀利,难保他会在造作院运送火器经过青塘之时抢掠到自己手中啊。” 杨文广笑道:“新式火器虽然能瞒一时,但是瞒不了一世。而且此时乃是战时,更是不可能不用。要用的话,便要显示这新式火器的厉害震慑青塘与黄头回纥。唃斯罗就算有些野心,也要三思而后行才是。新式火器这东西,他们青塘可是弄不出来。就算是抢过去一些,也用处不大。若敢对我大宋使用,更是取死之道。” 听了杨文广的想法,狄青点点头表示了认同。 曹傅与李璋两人,都有些摩拳擦掌。 “杨大哥,我们新军的骑兵要做些什么?”曹傅露出主动请战之意。 “有个最重要的事那,要靠你们来做。”狄青笑道:“明日,你与李璋二人,要各带一部分骑兵,护住我军的两翼。否则若有人欲对我军不利,恐有闪失。” 曹傅当然听出来,这是狄青在耍他。可是狄青说的有道理,他不得不听。 次日一早,宣化城外便响起了悠长的号角。 新军与黄头回纥,在宣化城外摆开了阵势。 在两三里外,则是青塘的大营。此时青塘人马,也在唃斯罗的带领下,在营外结下了战阵。 唃斯罗对于宋军并没有通知己方,便带着黄头回纥先开始攻城并不意外。昨日杨文广送信找他要说法,而唃斯罗并没理会。 两边的关系已经有些僵硬了,就尽量少打交道。 新军人数并不过万,在宣州城下却被黄头回纥拱卫起来,显得高人一等。 安海可汗如今是彻底投入大宋的怀抱,这巴结劲是相当的厉害。 随着杨文广一令下,新军火器营的大车都揭开了苫布,露出里面的新式火器。 安海可汗的马立于杨文广的马旁,此时看到这些新式火器,不由得甚是好奇。 之前新军攻打肃州之时,安海便派人探听过,知道宋军新式火器犀利却是没有见过。 如今一见之下,却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汗,今日之战,还要你们相助才是。”杨文广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宣化府的城门道:“火器虽然破城犀利,但是这东西也有短处。等我军用火器破开了宣化府的城门,还须安海可汗带人冲入城中才是。” “我新军的骑兵太少,即便是入了城,人数也是远远少于甘肃军。”杨文广笑道:“因此,这冲入城中完成最后一击之事,便由黄头回纥来做吧。” “杨将军信得过我们安海部,那我们安海部定不叫将军失望便是。”安海可汗拱手道。 杨文广点了点头,便直接传令开火。 轰隆隆的巨响,立时便如滚雷般四散开来。更是一片片和浓烟和烈火,衬得新军如天兵天将一般。 宣化城的城门,在火炮轰鸣声里,立时便被打的破败不堪。 紧接着便又是一轮火炮的炮弹落下,城门所在之处,更是被打的几乎倒塌。 “安海可汗,可以入城了。”杨文广对安海可汗点头道。 此时亲眼看到宋军破城如此简单而且高效,这使得安海可汗受到巨大的震撼。 不只是他,另一边营前的青塘兵军阵前方,唃斯罗也被新军的火器给吓了一跳。 “大宋有这等犀利之物,破城居然只是顷刻的事。”唃斯罗有些不能置信的道。 身旁的李道一,也看到了宋军如何使用火器,他同样甚为紧张。 “这等犀利之物,怎的从来不见宋军用过?”李道一吃惊道。 唃斯罗却是顾不上他,而是紧盯着战场的态势。 此时安海可汗已经命人冲进了残破不堪的城门,两万大军分成十余队,正一队队的入城。 城中刹那之间,便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喊杀声。 唃斯罗看到黄头回纥的骑兵已经有近半入城,便一挥手道:“走,我们也入城!” 7017k 第631章 唃斯罗将军代管 唃斯罗乃是青塘的绝对首领当代赞普,没人会质疑唃斯罗的话有问题。 即使对他的话有疑问,也一样要服从命令。 在没有得到宋军邀请的情况下,唃斯罗便命令军队进入宣化城,而且还是在宋军轰开城门的情况下,这等行为就不怎么友好了。 在宋军的一侧,杨文广、狄青、展昭、曹傅、李璋等人都看到了青塘军接近了被轰开的城门。 而安海可汗也看到了青塘军接近,不由得脸上勃然变色。 “来人,去问问青塘的唃斯罗,他这是什么意思。”安海可汗命人直接去了青塘的王旗大纛下问询。 很快,下面的人就带着口信回来禀报道:“青塘的赞普说,身为大宋节度,自然要为官家分忧。讨贼杀敌之事,义不容辞。” 安海可汗大怒,“好一个义不容辞,前几日他们不见有什么动静,如今城门一破,便急着抢功,实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豫之色。 曹傅紧握手中的马鞭,对杨文广道:“杨大哥,给唃斯罗下令,命其让开道路。若是不肯听令,便施以警告,可用火器轰击。这等桀骜不驯之人,当下重手降服之。” 狄青却摇了摇头道:“你当唃斯罗只是为了抢功吗?他此时杀入城中,我觉得是为了占据宣化城。” “不错,狄指挥所猜测的才是事实。唃斯罗久据青塘之地,然而河西之地却无寸土。如今有了机会,便会先占据一城之地以为根基,而后再一点点的挤压西夏,鲸吞蚕食逐步壮大自身。这样到最后,便等于借我大宋之力代替了李元昊。” 曹傅不由嗤笑道:“他在做梦,我朝大军云集攻打西夏,最后岂可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他才这么急迫的想着抢下一城之地,这样也可向朝廷讨价还价捞足了好处。”狄青道。 安海可汗此时却是最着急的,“几位将军,我黄头回纥两万勇士,如今一万人被青塘军堵在宣化城中,还请几位将军为我做主!” 刚才黄头回纥军只有大约万余人杀入城中,却被青塘青一拥而上从中截断。现在那一万黄头回纥在城内,与西夏甘肃军战成了一团,身后却被青塘军给堵了个严实,就是想退也退不出来。 青塘人马足有五万之众,此时却是顶在万余黄头回纥的身后,硬往城中杀去。 而顶在前面的这万余黄头回纥,下场可想而知,这等于是免费的炮灰。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曹傅却是对安海可汗道:“此时急也没有用,你且等青塘军入城的差不多之时,便紧追着队尾入城,寻找这些黄头回纥的勇士。若是那唃斯罗敢为难可汗,便是对友军擅起衅端。如此,我新军上下,也不会再对其客气。否则的话,他依旧是与我大宋从属,不好与之交战。” 这家伙看似在为安海可汗撑腰,但是实际上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杨文广只是点点头,却没说话。 狄青也道:“安海可汗,如今只能如此。跟随青塘军的队尾入城之后,找回族人便快些出城,以防不测。” 安海可汗知道,自己麾下的人马已经被堵在城中,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此。 “好,那我这便带人入城,等下还要仰仗几位将军了。”安海可汗咬着牙,带着其余的一万余人马向城门而去。 此时的青塘军,五万人马几乎都已经拥入城中。有万余黄头回纥顶在前面,青塘军的压力并不大,入城也十分顺利。 只是前方正与甘肃军拼杀的黄头回纥人马,却是死伤惨重。 他们退是退不了的,只能有进无退,不论是死是活,只能往前推进。 然而西夏甘肃军也极其的郁闷,什么时候碰到过如此不怕死的军队?硬挺着脸往前冲,虽遇刀枪而不避让,简直骇人听闻。 西夏甘肃军终于无法抵挡这么怪异的压力,将宣化城的东门打开,退出城去。 甘肃军的统领,名为苏鲁儿,数月之前便与新军在玉门关有过交战旧事。 如今苏鲁儿得知是新军纠集黄头回纥、青塘来犯,还打算利用以逸待劳的守城之利,给新军和青塘和黄头回纥一个教训。谁知道刚一开战,便被新军的火器轰破了城门,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便将宣化城给丢了。 苏鲁儿心情郁闷之极,这一仗实在是败的莫名其妙。今日这一战,处处都透着诡异。 城门几下便被打开,然后便有万余黄头回纥如同疯子一般冲进城来,怎么打都不退,甚至是死了还要往前滚一滚。 即使退出宣化城,苏鲁儿也没有直接败走,而是整顿人马以免成了溃败之势为敌所乘。 只可以让苏鲁儿不明白的是,自甘肃军退出宣化城,便无人再理会于他。 不久之后,宣化城的东门咣当一声便被关上,实是让苏鲁儿郁闷的吐血。 然而宣化城中,却一点也不见气氛轻松。 安海可汗领着人与青塘军对峙,颇有大打出手之意。 只是不久青塘军中间分开一条道路,却是唃斯罗带护卫们出现在安海可汗的面前。 “安海可汗,为何与我麾下人马对峙,莫非他们有得罪你的地方?”唃斯罗明知故问道。 安海可汗看到唃斯罗,这才冷静了些,“唃斯罗,你为青塘赞普,亦为大宋属官,却为何暗算友军?将我们黄头回纥的万余勇士堵在前面。如今我们的勇士战死了大半,皆是由你擅自抢先入城引起!” “话可不能这样说。”唃斯罗哈哈一笑道:“我们入城,便是要分担友军的压力。而且黄头回纥的勇士们,都是与西夏的甘肃军英勇作战而死。怎么到了安海可汗的口中,却成了被我青塘给害死的?那我们青塘军又是和谁在交战,安海可汗可曾分清了吗。” 安海可汗快被唃斯罗给气哭了,这种事一句半句说不清,与其在这里斗嘴,不如转身便走。 “好,唃斯罗,你今日这样做,便不要怪别人将来也这样做。这个坏头是你开的,便要在未来接受。”安海可汗冷哼一声,便带让人带着还活着的黄头回纥军退出宣化城。 而此时杨文广也派了信使,给唃斯罗送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宣化城暂由唃斯罗将军代管。” 第632章 你打下来你守 安海可汗带着自己剩余的人马,回到了新军的阵营。 得知杨广给唃斯罗去信,请其代管宣化城,便对此颇为不理解。 “杨将军,我们辛辛苦苦打下了宣化城,却是被青塘军捡了便宜,这怎么可以?城是新军攻破的,城中的甘肃军,也是我麾下的勇士们打退的。可以说青塘军什么也没做,便抢走了我们的宣化城啊。”安海可汗大为不满的道。 杨广、狄青、曹傅等人却是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平之气来。 “安海可汗,宣化城虽然已经打下来,但是实际上,这座城还不安稳。”杨广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唃斯罗这么一闹,抢着冲入城中,这西夏的甘肃军,岂会只是被赶出城?但是现在,甘肃军却并没伤了多少实力。只怕宣化城这里,西夏人还会反扑啊。” 安海可汗一下子便明白了,“杨将军让唃斯罗代管宣化城,便是用他来抵挡西夏军?” 狄青点点头道:“唃斯罗急于沾便宜,却不是想着如何灭杀敌军。他占了这宣化城,却是阻了我们继续东进之路。与其我们与他冲突,不如让西夏军队教他做人。这代管只是暂时的,他青塘若是面对西夏独木难支,自然便会主动交出来宣化城。” “安海可汗,你与我们还有青塘都是联军,能不内部冲突便是最好。”杨广点点头道。 安海可汗却是心气平复了不少,还露出些幸灾乐祸之色。 “几位将军说的不错,让唃斯罗领着青塘军去与西夏军队拼杀吧。”安海可汗冷笑了两声道:“他们坑死了我黄头回纥数千勇士,总是要有报应的。佛陀说因果循环,一点不假。” “可汗不必为这等事动怒,且回自己部族便是。”杨广笑道:“唃斯罗若是不主动求援,这宣化城便由他占据便晚。即使是我们新军,也要退回肃州休养。等唃斯罗与西夏军队消耗的差不多了,才是你与我们再次出兵之时。” 覆灭西夏之战,杨广与狄青都觉得,不会是一场短时间的战争。 而且他们这里与中原相距极远,实在是联系不便。碰到了唃斯罗这等有私心而产生的变化,那就要自己便宜行事了。 安海可汗知道新军的实力,虽然人马最少,但是却不是他能抗衡的。 新军不原与唃斯罗冲突,他自己跳脚也没用。 而且杨广与狄青两人所说没错,且让唃斯罗与西夏互相消耗着,自己也乐得回去养精蓄锐。 劝走了安海可汗,新军也开始拔营而起,向肃州退去。 宣化城中的唃斯罗在城头看到新军与黄头回纥都退了兵,这才松了口气。 唃斯罗看着新军拔营退走之后,便吩咐道:“命人写一封信给新军的杨将军,要谦卑要感激滋零。就说我军粮草不济,不得不抢先入城抢掠。等过一个月,待我军打退了西夏甘肃军,便将宣化城交到新军手中,以为赔罪。” 站立于唃斯罗身边的李道一却十分不解,“赞普,宣化城已经在我们的手中,如何还要如此语气卑微的对宋国的一个将军去信?算是赞普要客气,也该是对宋国的官家客气才是。” “你懂什么,若是不客气,岂不是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对新军有敌意?”唃斯罗摆了摆手道:“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稳住新军。等我们收拾了甘肃军打下凉州府,再回过头来与新军和安海可汗那个家伙计较。” 凉州府还在宣化府更往东四八十余里之外,青墉军若是将凉州也夺下,那么中间这四百八十里,便成了青塘军的战略纵深。 “赞普,我们去夺凉州,是不是有些冒险?万一李元昊集合数个军司的兵力,我们怕是要吃亏啊。”李道一不由担心道。 “如今宋国与李元昊已然翻脸,更是明发天下灭夏檄。有宋国在那里对西夏施压,他哪里顾得过来我们青塘。”唃斯罗嘿嘿笑道:“只要我们夺下凉州府之后不再向西夏用兵,想必李元昊也不会再来招惹我们。而且李元昊大战经年,先是辽国现在又是宋国,他也无力西顾。” 李道一恍然道:“还是赞普看的深远,属下不及也。到那时我们再掉过头来,先灭黄头回纥,再灭宋国新军。如此,祁连山内外,河西之地尽归我青塘所有。若是宋国将西夏消耗到了极致,我们还可再从西夏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我本不愿与宋国交恶,只是宋国派了这么一支强军到了我们青塘的身后,虽是对西夏威胁不小,但又何尝不是对我们青塘威胁同样不小?”唃斯罗冷笑道:“宋国官家的野心怕是更大,妄想恢复大唐的疆域也说不定。这等于是画了一个圈,已经将我们青塘与西夏都画在了圈内。只不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李道一忽然皱眉道:“赞普亦不可轻敌,宋军的新式火器威力太大,攻破宣化城时,不过是数十声巨响,便将城门打开。若是他们来攻,我们可不好抵挡。” 唃斯罗哈哈大笑道:“我们吐蕃从来都是马背上生活的,如何会怕宋军的这些东西?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却十分的笨拙。只要我们的骑兵在半路不断突袭,他们根本来不及使用这些火器。” 然而在新军的队伍之中,曹傅也正与杨广说话。 “杨大哥,你说那唃斯罗手中的兵力可也不算少。他们青塘对抗西夏这些年,如何会抗不住西夏的反击?他们若是不向我们求援,我们如何收回宣化城啊。”曹傅嘬着牙又道:“看那唃斯罗的意思,似乎已经不将我们当友军了。若是将来对我们不利,也不奇怪。” “就知道你小子问题多。”杨广摇头笑道:“我在信中说的明白,宣化城是交由他暂时代管。我们若要宣化城,直接收回便是。他唃斯罗如果不肯的话,便是背信弃义,无须客气就是。” “可惜了,我本打算攻下宣化城,便横穿大漠突袭白马强镇军司的。这下子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曹傅很是惋惜的道。 杨广却是呵呵了一声,才道:“你打下了黑水城,可还没有驻兵。你打下来你守,正可坐镇黑水城防守肃州侧翼。将来若打白马强镇军司,你可出兵于漠北之地。” 第633章 大唐后裔 曹傅听了杨文广的安排,有些目瞪口呆,这是把自己给支开了。 不过这个安排也不错,在黑水城虽然有些偏僻,但是自己却是可以做主。 黑水城那里,正可施展骑兵的机动优势。 “我听杨大哥的就是。”曹傅想明白了,便点头答应道。 狄青笑道:“你不能将新军的骑兵都带走,给你两千回纥骑兵,换一千新军骑兵,与我们一同镇守肃州才是。不然的话,肃州这里只有步卒,没有信得过的骑兵是不成的。而且,我们新军的兵力虽然近万,可是放在若大河西还是太少了,你也要带一部分回纥的步卒去黑水城才行。” 杨文广点点头道:“通过这一次与西夏交战,我们最大的不足之处便是兵力有些不足。所以这段时间,要请张唐卿张兄从瓜沙二州多招募些兵士才是。这些新兵,只须能守城便足堪用。” “要说冲锋陷阵,还是得我们新军原来这些人马才行。”曹傅虽然年纪不大,口吻却有些老丘八的意思了。 “杨兄,军中的新式火器被唃斯罗看到,怕是会对我们多有防备。”狄青微微皱眉道:“这一次双方虽然没有撕破脸,怕是新式火器也运不过来了。不如派人给安乐侯送个信,使其莫要再送火器,以免落入唃斯罗的手中。” 杨文广点头道:“今日我便已经派了人,此事可不敢耽搁。想来以安乐侯那等心思剔透之人,知道我们与唃斯罗貌合神离,定然会安排的。这次唃斯罗初显野心,怕是打错了算盘。” 曹傅笑道:“杨大哥、狄大哥,我们都是军中将领,只管杀敌取胜便可,想那许多做甚。” 他出身于将门,又是皇亲,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在官场和权贵之中如何生存,却是从小便耳濡目染甚有经验。话虽说的简单,但是这里面的道理,却是祖父两代人积累所得。 瓜沙二州之地,在张唐卿、徐绶等人的治理之下,虽然时间不到一年,可也更显得繁华。 如今这两座城中,都是东西往来的商人,而从东到大宋西到塞尔柱帝国的商队络绎不绝,每天如同流水一般的经过。 一是得益于张唐卿用了范宇所提出的重商之策,二是新军将瓜沙二州境内上千里范围内的盗贼都清剿了一个干净。 否则的话,往来的商队根本就不会这样多。 张唐卿得到了杨文广要求招募新兵的要求,便命人在两座城中贴出榜文。 城中一队回纥商队经过,其中有一名老者,看到这招募告示便驻足观看。 “今瓜沙二州归属中原大宋近年,虽远在河西之地,却忠华夏正朔。西夏不仁,以凶暴而凌诸部。我大宋天子代天巡狩,集王师以讨不仁……” 老者看相貌明明是个回纥人的样貌,可是却能通读这告示全篇。 读完之后,老者便沉默许久,重新归于商队。 当晚,在客栈之中,老者便将管事的都聚在了一起。 “今日我在瓜州城中看到了招募新兵的告示,大宋朝廷在瓜州的官吏,正要招募新兵。看来这里的兵力,似乎有些不足啊。”老者看着眼前的这几个管事道。 “郭老爹的意思是?”管事虽然也是有些胡人相貌,便却是行汉礼拱手问道。 “我们这些人,都是大唐后裔,向来奉中原为正朔,祖上也都是来自中原。”这郭老爹目光闪亮道:“这次行商去中原大宋,我们也见识了中原的繁华,这便是我等祖上所在国度。如今大宋的势力已经达到这瓜沙二州,更有攻阀西夏之举,其心已经昭然若揭,说明大宋有心恢复大唐之故土。” 几名管事不由都是一窒,互相之间面面相觑。 “郭老爹,我们如今只不过是些行商而已,托庇于回纥治下,若是搞些事情出来,怕是全族都没有好结果。”其中一名管事道。 郭老爹点点头道:“我们现在不须搞什么,既然瓜州这里招募新兵,那便给族中送信,把年轻人都送来吧。我想以大宋之富,攻阀西夏当不是难事。等这些娃子们都年长一些,定然会有几有出息的。那时回纥什么的,怕是也不存在了,正可回护我们大唐遗民一族。” “您老是武威郡王之后,您说了算。”几名管事并无异议。 次日,张唐卿正在衙中安排事情,却听到有人来报,说是一位商队的回纥老者求见。 张唐卿便让人请了进来,问问是什么事情。 “老朽见过唐知府。”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看过告示的郭老爹。 张唐卿甚为惊讶,这位老者明明有着一副回纥人的样貌,但是汉话却是极为流利,好似从小便说一般。 “老人家的汉话,与中原人无异,我听着竟有些关中的口音。”张唐卿很是意外的道。 郭老爹却是一下子便两眼模糊,流下些浊泪。 “不瞒唐知府,老朽祖上便是大唐武威郡王郭昕。老朽贱名郭忆,只有追思之意了。”郭老爹拱手道:“后来兵败于吐蕃,便带着残军在安西之地开枝散叶,才有了我们这些后人。” 其实那时唐军在兵败之前,便早已在当地开枝散叶了,只不过是些细节,并非些来的主要目的。 张唐卿却吃了一惊,急忙拱手道:“难怪老人家的汉话如此流利,却不想竟是大唐武威郡王之后,失敬、失敬!当年武威郡王身为安西大都护,守护安西镇四十余载,其忠勇义烈事迹感人至深,在中原广为传讼!凡听闻其事迹者,无不感佩之极!” 郭老爹又是骄傲又是伤感,却是拱手道:“那是先祖事迹,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却是托庇于回纥治下一事无成。今听闻大宋的瓜州招募新兵,老朽想向张知府讨个情面,收录一些我族中子弟为新兵可好。” 张唐卿听到这老者的要求,并没有多想,便点点头道:“此事倒是不难,不过老人家,我有一事也要请老人家见谅。只须你能取出身为庞唐人后裔的凭证,我便答应你的这个要求。” “这是自然,我等身为大唐后裔当奉中原正朔,规矩我懂。”老爹郭忆急忙点头道。 ( 第634章 早些应对 在张唐卿的角度来看,这老者虽然说自己是大唐郭昕的后人。 但是这位郭忆的面貌,却是一个回纥人的样子,若不是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张唐卿怕是根本无法相信对方。 不过对方既然说了是大唐安西军的后裔,必然会有能证明的身份的办法。 只见这位郭忆,从怀里取出一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方斑驳镏金古印。 “张知府请过目,这是先祖郭昕的安西大都护印,不知这是否可证我大唐后裔之身份。”老者郭忆捧着印盒道。 这等传家之宝老者向来不轻易离身,此时张唐卿问起,便直接取了出来。 张唐卿从木盒中取出这方印,不过是两寸见方大小。印上方铸有猛虎食人像,看那人的样貌是个胡人,只是镏金斑驳显得古旧了。 将印章翻过来,便可看到印章所刻的篆字‘安西大都护郭昕印’ 手中捧着此印,张唐卿对着老者郭忆拱了拱手,将印章放回。 “老人家,此事我答应了。”张唐卿对其郑重道。 其实一枚印章并不代表对方就是大唐后裔,不过张唐卿却并不担心什么。 如今的回纥其实并不强大,已经分裂为西州回纥和黄头回纥。而黄头回纥如今又被大宋所降服,只有个西州回纥还要防备着西方的黑汗国。 西州回纥绝不会自找麻烦,处心积虑来招惹大宋新军,平白树立一个敌人。 而且他们也没必要对瓜沙二州用计,在正常的印象里只要派过来数万人马,便可使得瓜沙二州屈服。 考虑这些原因,张唐卿选择了相信对方。 只要过上一阵子,这些大唐后裔的子弟们到了,便与其他的回纥人混编在一起就是。 老者郭忆听到张唐卿答应,不由得十分激动,“张知府,我们这些大唐后裔,虽说乃是唐军的后代,但是我们这些人祖上世代与回纥结亲,这两百余年不复中原人的模样,也将龟兹当成了自己的故乡。若是有一天,我等的子弟能随中原大军重回龟兹镇再现安西军庇护家乡,便是最好不过之事了!” 好家伙!张唐卿都没敢想过的事情,这位老人家郭昕却是敢想。原来人家眼巴巴的过来露出送子弟投军之意,也是有条件的。 不过,这样的条件张唐卿却是无权答应。而且朝堂之上的决策,也不是他一个孤悬于外的知府能决定的。 “这个……老人家,朝廷能不能重建安西军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将来便是使你全族回归中原,也不是问题。”张唐卿当即保证道。 他这么说可不是胡乱吹嘘,如果郭忆他们这些安西军后裔全族回归,那可也算是大功一件。 汉唐之时,往往有弱小的部族内附,得到汉唐的庇护。如今若是郭忆全族回归,也是一样的道理,是给大宋的脸上贴金。 老都郭忆并没有听出来张唐卿话中的套路,不过这话听着却是也心中熨帖的很。 “好好好,那老朽这便回去龟兹镇,让那些族中子弟们过来投军。”郭忆叹息道:“族中能投军的子弟,不过千余人而已,还请张知府看在他们是安西军后裔的份上,对他们照顾一二才是。如此,老朽便放心些。” “此事我会交待下去,老人家放心便是。”张唐卿点点头接着道:“不过,既然从军当兵,便有风险,此事我也要先与老人家说清才是。” 老者郭忆摆手道:“我知道,只是代子弟们求个平安罢了。” 亲自将郭忆送出衙门,张唐卿才回转到自己的书房。 这老者郭忆乃是郭昕的后人啊,而后周的开国皇帝郭威,可是郭子仪的七世孙。只是郭威无子,便将皇位传于义子柴荣,而柴荣之子又将皇位禅让于本朝太祖。 说起来,这郭忆若是立功回到大宋朝廷,怕是怎么也要封个国公。 张唐卿身为大宋的状元,却是博览群书所知甚广,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到一个月,便有上千的西军后裔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瓜州,被编入新军的新兵之中。 其中一位叫郭冲的,便是老者郭忆的亲孙子。 除了这些安西军的后裔,张唐卿还招募了一万余人,总共凑了两万名新兵。 这些新兵的来源很杂,大多数都是瓜沙二州治下之民,其中有党项人也有回纥人、吐蕃人、汉人。 不过,张唐卿也没办法,在这个地广人稀之地,能招募到两万人便已经可以偷笑了,还挑什么。 如今在瓜沙二州的兵力,包括新军在内总共也不到四万人。 而镇守后方的,不过有万余人而已,新兵一送到肃州,肃州便有了近三万军队。 远在汴梁的范宇,现在每日必做之事,便是在造作院中巡视一番,并计下造出了多少新式火器。 如今辽国已经被震慑住,大宋的重心便转向了对西夏的攻阀大略。 这些时日,官家赵祯,也是屡次召枢密院的王德用与韩亿入宫,商讨如何对西夏用兵。 五万携带新式火器的天武军,也被官家派往了环州,都指挥使名为李惟贤。 这支天武军所备的新式火器,与去了宋辽边界神卫军一样,足可对付西夏大军。 而且造作院如今正源源不断的造出更多的新式火器,并且送往曹琮所领的西军各部。 这一日范宇正在造作院中等着许当汇报火器数字,便有人通报说有河西信使求见。 范宇让人带了过来,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见过安乐侯,小人乃是新军兵士,受杨将军之命,给侯爷送信。”这青年急忙躬身道。 见了礼,便从背后取出一只皮袋,从中捧出一封信来。 信的封口用火漆封着,显然应该比较重要。 范宇命人将信使带去休息,自己则打开了信件看看杨文广给自己写了些什么。 但范宇看着看着,脸上的神色就变的凝重起来。 青塘为什么对大宋新军表现出隐隐的敌意?甚至是硬占了新军打破的宣华城。 范宇想来想去,显然唃斯罗对于大宋也有了戒心,并且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青塘的唃斯罗如今已经成了威胁,却是要想办法早些应对才是。 ( 第635章 利在天下 范宇其实对于这一天,也早就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唃斯罗会这么早就变的不太合作。 若是唃斯罗与大宋一同平灭了西夏,而且表现的顺从,大宋完全可以支持他在吐蕃内部的争夺。 但是如今看来,唃斯罗此人的野心不小,很有可能抱着取代西夏的目的。 既然如此,范宇也是有办法的。 眼下西军这里的火器并不足备,只有李惟贤的天武军带了些新式火器去了环州。 若要正式进攻西夏,以天武军所带的那些火器,是远远不够的。 范宇想清了其中的因果,便坐了马车前往宫中求见官家赵祯。 此时赵祯正与王德用、韩亿两位枢密院使议事,听到安乐侯求见,便许其觐见。 “安乐侯,此时你不在造作院督造新式火器,却有何事要向我说。”赵祯看到范宇进来,便很随意的问道。 “官家,臣此来正是为了火器之事。”范宇对赵祯躬身道:“以前,军中的旧火器虽然用的不少,但是硝石硫磺还供得上。但是如今新火器,所用的火药比之旧火器多了十倍,之前所供的硝石和硫磺便入不敷出了。臣有一不情之请,却是要请官家给政事堂下一道旨意,收集硝石与硫磺。” 赵祯不由皱眉道:“这些事,你都没有早做准备吗?” 范宇颇为无奈道:“官家,臣可没有预料到会有新式火器出世。谁知道这新式火器,会如此的消耗火药。不过,这新式火器威力巨大,却是物有所值的。” 官家觉得范宇什么事都应该预料到,但是这个名头范宇却不想背。那样不但显得太过妖孽,而且容易为官家所忌,不如偶尔表现些纰漏,更让人觉得放心。 况且范宇如此说,也是有其目的,岂止是为了硝石与硫磺这两样东西。 王德用此时也听明白了,不由得担心道:“安乐侯,这新式火器若是少了,是否会影响平灭西夏之战。” “王相公问的,也正是我所急的。”范宇拱手道:“大局是不会受到影响,但是新式火器不足,恐会使得我大宋兵士们多增伤亡。若是西军手中握有足够的新式火器,西夏则无多少还手之力。因而,我大宋兵士们的伤亡,也会大大的减少。” 官家赵祯挥了挥手道:“收集硝石硫磺这等事,也甚是简单,你自已只须与政事堂打个招呼便可。难道是政事堂的两位相公不允,你才到我这里来的?” 范宇急忙摆手道:“官家莫要冤枉了吕相公与蔡相公,此事他们还不知情。因为这收集硝石其中还有些关窍,臣若去找他们,怕是会被他们认为臣在羞辱他们两位相公。” 王德用、韩亿,还有官家赵祯三人,大眼瞪小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乐侯,你不过是让他们写个条陈便是,如何谈得上羞辱。”赵祯不由奇怪道。 范宇两手一摊,略带尴尬的道:“官家,我大宋硝石与硫磺的矿藏虽然也有一些,但是并不足用。所以这硝石,便要民间多炼土硝才可。但是这土硝的炼制,却须从茅厕之中收集尿液。臣冒然跑去向吕蔡二位相公说起,怕是他们便会认为臣是在羞辱他们。” 赵祯听的目瞪口呆,“你、你、你与朕说的是什么?” “君前无戏言,臣所言句句属实。从茅厕之中炼硝,古以有之。”范宇拱手道:“臣去找政事堂的两位相公说,怕是他们觉得臣是在羞辱他们。如今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官家了。” 王德用与韩亿两人吃惊不已,你不敢羞辱两位政事堂的相公,跑这里羞辱官家?难道让官家下道旨意,全大宋都收集尿液不成。 “不行,此事事关……太过不雅,朕不能同意你下这旨意!”赵祯想也不想,当场断然拒绝。 范宇对此早就想好,当然不会让官家拒绝。 “官家不用下旨意,此等事情自然是由臣子们代劳才是。”范宇急忙拱手道:“请官家直接通知两位政事堂的相公,让他们行文于各地便是。如此,则无官家之意,全是臣等例行之事便可。” 赵祯不由眼前一亮,这样操作也不错,收集尿液的名声就可以让两位政事堂的相公背了。 王德用与韩亿两人都头上冒汗,这算什么?真·主忧臣辱? “如此倒还可行。”赵祯闻言连连点头道。 范宇又道:“官家,硝石可以如此解决,想来我大宋有亿兆生民,这硝石应足够用。但是硫磺还要解决,也须朝廷行文方可。” “安乐侯,你不会又报个什么龌龊之所,才可弄来硫磺吧?”官家赵祯是有些怕了。 “这倒不会。”范宇笑道:“此事说来简单。据臣所知,海外大岛多有火山。有火山之地,大多出产硫磺。而且海外多是无主之地,请官家派船占据几座盛产硫磺的岛屿,便足可供我大宋使用。” 王德用这时却接口道:“安乐侯,西夏还没平灭,你却又让官家去占据海外大岛,这是何意。” “不错,安乐侯所说之事,怕是有些牵强。”枢密副使韩亿也不由摇头道:“我听闻东瀛列岛亦盛产硫磺,只须与之买卖便可。” 赵祯不由点头道:“安乐侯,这硫磺便从东瀛海上买来便是,何必再去寻找海外大岛占据。” 看到赵祯与两位枢密院的相公都不赞成,范宇不由迟疑道:“臣觉得,新式火器乃是国之重器。能不使外人知其所用之物,最好便不使得知。东瀛虽小,但是若知火器制法又多有硫磺,则必强。而我大宋却无硫磺产地,若敌对,则恐不敌。而且,这火器虽能保密一时,却恐无法保密一世。终有一日,会泄露出去成为祸患。” 听了范宇的这番话,赵祯就开始头疼。王德用与韩亿两人也相顾无言,范宇说的有道理,谁也不敢保证这新式火器不会有一天泄露出去。 “行船于海外所费几何?”赵祯只得问道:“若是得不偿失,此事便还须再议才是。” 范宇立时笑道:“官家放心便是,我早已经想好了。去海外寻找硫磺,不过是捎带而已。行船于外,当传播我大宋圣学,教化海外野人。开疆拓土以养日益增长之生民,据膏腴之地而丰朝廷之钱粮。利在天下矣。” 第636章 弊病 官家赵祯觉得,安乐侯这家伙似乎又在给自己画饼充饥。 不过,安乐侯所说的事情,却是让赵祯有了些兴趣。 他身为大宋之主,如何能不想着国泰民安物埠民丰?若是真能做到便是万古圣君,更可让大宋国祚绵长以至万世。 韩亿此时却皱眉道:“安乐侯莫要将这海外之地说的天花乱坠,除我中原之外皆为八极蛮荒之地。虽然有些物产,然而开发不易。须数代之人,方可有所产出。当年秦皇派大军南征百越之地,鲸吞蚕食据地万里,然而直到今时岭南琼州仍为化外。由此可见,这等开疆之举并无多少好处。” 赵祯听了韩亿的话后点点头,又看向范宇,想听他怎么说。 范宇却是对于韩亿的反对并不担心,这种事必然是会有人反对的。 “官家,秦皇此人的功过,后人评价不一。不过,他所为之事皆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若无秦皇南驱百越,至今吴越之地恐还有百越野人纵横往来,何谈什么江南烟柳更谈不上鱼米之乡。”范宇看了韩亿一眼,又接着道:“臣听闻,先帝曾使人在福建路取占城稻三万斛,于江淮两浙种植。占城稻在江淮两浙之地一年可两熟,而福建岭南之地则可一年三熟。而从我中国分裂出去百年不到的安南之地,占城稻甚至有一年四熟。试问更南的海外之地,若是种植这占城稻,一年几熟,可养活我大宋多少丁口。若只算一年三熟,亦可使我大宋再无饥荒之忧。” 若范宇只是一味的吹嘘海外如何,那就显得太过单薄,并无佐证也就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是范宇却举出了占城稻的例子,赵祯身为大宋官家,他自然对此是知道的。而韩亿作为进士出身的大宋枢相,也自然知道占城稻的大名。 有这等例子在前,说什么反对的话都不好使。 韩亿当即便看向了赵祯,拱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当由官家斟酌慎重而为才是。” “安乐侯,你所说的这些,皆有一样最是使朕有些疑惑。”赵祯不由审慎的看着范宇道:“刚才韩卿也提过,便是这海外之地开发不易。若是占了这些海外之地,皆须数十上百年才可有所产出,岂非远水难解近渴。” “官家,此事我也想过。”范宇对赵祯一拱手,“以往我朝对边荒之地,向来以为流放之所。从来都是将犯官罪囚人等,流于这等蛮荒之地。正是因此,这些地域才难有产出。犯官即使流放于边荒,亦在当地为官。而罪囚多为游手好闲之辈,又哪里能开发边荒了。而且,只是犯官罪囚这些人,实在是太少,对于边荒这等地广人稀之地,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赵祯不由挑了挑眉头,这安乐侯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安乐侯,依你看来如何才可将这边荒之地开发出,使之尽快有所产出?”赵祯凝视着范宇,等着他的主意。 此时王德用与韩亿两位相公,也都静静的听着。他们知道范宇向来有些奇思妙想,非常人能及。 “这个其实也容易,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范宇摇了摇头道:“官家,我大宋承平数十年,天下安定少有饥荒。如今这丁口之数,却是比开国之时已经多了一倍有余。难道官家就没发现,以往朝廷轻易便可救济的饥荒,却是越来越难救济了吗?其实,这便是因为人越来越多,而田地所产却无多少变化。那多出来的这些人,便可将这些灾民编为军户,逐年送于边荒或是海外新拓之地。只要有人,不出数年那等蛮荒之地便可设置州郡,为我大宋寻常治所。” 赵祯听得眼中一亮,大宋历来有将灾民编为军户的传统。不成想到了安乐侯的口中,居然还能这样用。 “朕也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赵祯受到启发不由兴奋道:“我大宋冗兵之弊,亦可将这些冗兵都送之于海外,或是新开拓的疆土。如此,便可使之半军半农以为边地先民。而后便是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在其地繁衍子孙!” “官家英明!”范宇立时高声赞道。 王德用与韩亿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官家这就又落入了安乐侯的算中。 只不过若真能如安乐侯所说而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也没必要阻止。 王德用拱手道:“官家,安乐侯所说之事虽好,但眼下还是先平灭西夏为是。这等海外之事,可先派人出海,一是寻找硫磺矿藏解眼下燃眉之急,二是探听虚实,以为将来做准备才是。” “王卿说的对,先以眼下之事为要才是。”赵祯恍然,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之前还提过一事,却是何事来着?” 范宇只得躬身道:“臣请政事堂两位相公,行我大宋全境收集土硝。” 赵祯一拍额头,“来人,去请吕蔡两位卿家议事。” 立时陈琳派了个小黄门,前往政事堂请两位相公过来。 没用多久,吕夷简、蔡齐两位相公,便一同来到了崇政殿。 “不知官家相召,所为何事。”吕夷简对赵祯躬身一礼之后问道。 “并非是朕找你们,而是安乐侯找你们有事。”赵祯摆了摆手,一指范宇道。 范宇转向两位政事堂的相公,笑着将自己要政事堂行各地,要求收集尿液之事说了。 吕夷简和蔡齐两人的脸,当场就变的有些发紫。 这太过羞辱人了,堂堂的大宋国相,居然出面行收集尿液。这件事情一干,以后便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两人成为正副尿液相公,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虽然这是公事,但是也让人心中隔应的很。 吕夷简沉默了半晌,才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此事不可。臣非是因为收集尿液,而嫌弃此事。实是怕行地方之后,便成了当地士绅皂吏的敛财手段。若是这些人借收集土硝之名摊派于民家,则会害民不浅。” 蔡齐听了吕夷简的话,心中佩服的很,急忙也跟着道:“臣也是如此想的,安乐侯不知民情,此实为害民之举。” 说实话,范宇提出这个要求,其实不过是以此借口拖延一下西军对西夏动手的时间,好让李元昊有时间去收拾唃斯罗的青塘军。 但是他却没有细想,官府征集物资之时,其中会产生的许多弊病。 大宋之时,这些事情可都是外包的。 第637章 不会太冷静 大宋的赋税都可以由买扑的方式外包给乡绅,其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官家,收集土硝之事若是缓缓而行,自是没有什么,臣可行文明发地方即可。”吕夷简拱手道:“但是如今对西夏战事已经山雨欲来箭在弦上,如何能缓缓而行。臣并非不愿,而是怕好心办了坏事啊。” 赵祯听了吕夷简的话,不由点头。他也显得有些迟疑了,吕夷简所说之事,并非没有可能。若是因为收集些土硝,便使得大宋地方混乱,这实在是有些不妥也不值。 “安乐侯,你觉得吕卿所说之事如何,是否可以缓行?”赵祯看向范宇问道。 范宇摇了摇头,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臣一心只想着如何收集硝石,却是想的简单了。吕相公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是朝廷方面的顾虑。臣还有一个办法,倒用不着如此麻烦,也很省事便可做到。但此事须陈琳总管点头,便可实行。” 陈琳一哆嗦,这安乐侯今天憋的什么坏,弄个尿液之事找这个拽那个,简直是莫名其妙。 “哦?”赵祯感觉一身轻松,回头看了陈琳一眼,只要不用自己出头便好,“你要陈琳答应什么,又如何与他有关了。” “官家,臣刚才想了,若动用朝廷之力做此等事情,实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是要想将此事做好,还是要有途径才是。于是便想到了永昌隆商号。”范宇笑道:“只须造作院向永昌隆商号订购硝石便是,再由永昌隆于大宋各地的教人炼制收集便是。如此,则有利亦不过士绅皂吏之手,当可使民有利可图。” 赵祯呼了一口气,不由得哈哈大笑,“有这等好主意你不早些说,可是让朕有些担心。吕卿想必刚才也颇有为难,倒是都被你吓了一跳。既然硝石可由商号来收集,那海外寻找硫磺矿藏之事,便也交由商号来做便是。这样做起来简单省事,只须给他们补个买扑的官文便可。” 官家这是开窍了,范宇心中不由得大喜。 这种事封建官僚机构不愿出面来做,但是外包给永昌隆商号来做,那自己可以操作的空间便多了许多。 只要朝廷肯将这些事情外包给商号,那么商人的权力就一定会扩大,这个意义非同小可。 想来官家还不知道,他私人入股的商号,将来会搞成什么样的一个怪物。 今日本来范宇只是为了拖延一下大宋进攻西夏的时间,好使青塘与西夏之间再耗一耗的,但是得出的结果,却是出乎预料的好。 “官家圣明。”范宇急忙拱手道:“但是这新式火器,至少在这两个月里,怕是有些供应不上曹经略所辖的西军。” 赵祯摆了摆手道:“西北之地素来寒冷,如今又逢冬季,并不利于大军征伐。此时耽误两月并不算什么,谅那西夏也缓不过来。” “两月之后,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只怕我军不攻西夏,西夏也要侵攻我大宋或是青塘。否则的话,那西夏便当真熬不下去了。”范宇点头赞同道。 如今西夏之所以还能撑下去,便是因为李元昊从大宋永兴军路退兵之后,便命令西夏各部族再次上缴赋税。除此之外,还将各部老弱的牛羊大量宰杀之后制成肉干。 即使这样,李元昊也不放心,在西夏全境之内,都实行了粮食的管制。 也就是西夏人口少,李元昊这样做可以顶得上一段时间。但是时间久了,恐怕也不是办法。 大宋在西夏的细作,早就源源不断的将其国中消息送回大宋,使得大宋君臣颇为了解其内情。 范宇从宫里出来之时,也已经天色显晚红霞漫天。 他上了马车之后,便命王小丁着人去给曹佾还有博平郡王赵允初送信,请这两位城外庄园一聚。 范宇先一步到了城外的庄园,便命人宰羊杀鱼,准备好好款待一下两位客人。 将剥洗好的一只不足岁的山羊绑于铁架子上,范宇便将自己所制的酱料刷在这只羊的身上。 范宇今日心情极好,感觉好久不曾如此放松过,因此这才亲自出手来做这烤全羊。 他所用的酱料,乃是前世出差去西域之时所学。这酱料要先用低筋面粉打成糊状,然后打入鸡蛋,倒入盐酒适量,再放入姜黄粉孜然粉,最后还要放入胡葱汁液便大功告成。 这胡葱便是后世的洋葱,自张骞通西域之时,西域便已经开始种植洋葱。而张骞带回许多西域作物,却没有详细记载。但唐贞观二十一年,尼婆罗使节来朝,向唐太宗献上波棱、浑提葱等方物贡品。 波棱便是菠菜,而浑提葱便是洋葱了。新旧唐书之中,均有对浑提葱的详细描述。 所谓低筋面粉,其实也是范宇洗了面筋的面浆水再加入一些面粉罢了,倒也不算难事。 这样做出来的酱料,刷于整只羊的身上,便可形成一层面皮。稍稍在微火之上烘干,然后便放入闷炉之中烘烤便是。 待羊肉中的油脂化开,渗入这层面皮,便会形成一层薄薄的酥脆皮层。而皮层之内的调料,也同样渗入肉中,且肉的汁水不失甚为鲜嫩。 还有一条八斤多重的黄河大鲤鱼,被范宇置于铁网之上,以旺火烤之。 而后以长铁盘盛之,盘中放些切好的芹菜胡萝卜,还有猪油炒好的豆酱垫底。最后在鱼身上放两把葱姜丝,再浇上一大勺滚烫的香油,那引人垂涎的香气便嚣张的四散开来。 当曹佾与赵允初两人来到范宇的庄园之时,正好嗅到了范宇油泼鲤鱼的香气,这两人一到天台之上,便看到范宇刚好端着长铁盘罢于一只火炉之上。 “这大冷天的,你居然让我们两人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曹佾话虽然有些调侃之意,但是这手却不慢,已经然取了一双筷子在手。 范宇笑道:“今日虽然请你们两位来这天台上饮酒,但是这样才有意思。而且今日我刚刚见过官家,正有些事情要与你们两人商议。若不选个冷些的地方,怕是你们两个都不会太冷静。” 第638章 整的挺吓人 三人不是大宋皇亲便是宗室皆富贵之极,身上都穿有貂裘,对于一点点寒风什么的,根本不惧。 范宇这么说,却是引起了曹佾与赵允初两人极大的兴趣。 什么样的事情,可让他们两人都不太冷静?可以说,这世上他们两个没见过的世面可并不多。 “安乐侯,你看这天冷但菜热,不如大家先边吃边喝再谈事情如何。”只是曹佾闻到香味,已经被勾起了馋虫。 赵允初也点头道:“不错,天气寒冷,还是先饮些美酒暖暖身子才是。” 范宇笑着请两人坐入了天台的亭中,石桌上摆好了炭火炉,烤鱼盘也架于火上。 让人抱了一坛黄酒,范宇才道:“今日见过官家之后,本来是想请官家通过朝廷政令,给我造作院收集硝石硫磺。只是不曾想,吕夷简相公竟然拒绝了。” 赵允初不由眉头一挑,“吕夷简他乃是朝廷宰相,如何敢拒绝这等正当要求,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岂非尸位素餐之辈!” “说的也是。”曹佾已经忍不住伸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他可是宰相,却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到,那可有点说不过去。” 话一说完,便将鱼肉送入口中,立时便不住的点头,显然是鱼肉鲜美入味,甚是合其胃口。 看到曹佾如此表现,赵允初也尝了口烤鱼,便立时鲜香满口。 范宇给两人各倒上了一盏黄酒,才接着道:“吕夷简说,以朝廷政令来收集硝石硫磺,恐会使地方皂吏上下其手,有害民之嫌。因此,这才拒绝。” 赵允初立时不屑道:“什么害民之嫌,无非是他这相公做的无能。朝廷征收赋税,难道便不是如此了吗?怎么硝石硫磺这等东西过手一遍,也都要沾上两手油水才能罢休?朝廷养的这些官吏,除了会捞油水,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郡王,此事私下讲讲便罢,非你我这等人所能言论之事。”曹佾对着赵允初摇了摇头道:“我们做事可以,但是非议了朝堂上的这相公,对你我可没什么好处。” 他又看向范宇道:“既然吕夷简拒绝,那安乐侯又是如何说的?” 范宇举起酒盏,向两人一敬,“此事说来,倒也简单。我请官家同意,此事交由永昌隆商号来做。硝石从民间收集采购,硫磺则派船去海外火山岛屿之上寻找矿藏。并且,我请官家给永昌隆行个买扑的官,则运送硝石硫磺等物可一路畅通。而且海外行船颇有危险,亦可以买扑官为凭,蓄养一些武士。” 当范宇说到蓄养武士这里之时,赵允初与曹佾两人立时便顿住,好似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 “怎么,两位为何如此脸色,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范宇笑看着这两人道。 赵允初摇了摇头道:“我乃是宗室,若是私下蓄养武士,岂非有谋逆的嫌疑。若是官家知道了,只怕我这郡王便会被削为庶民。” “我们曹家可也是外戚,避嫌还来不及,如何能给别人送上这等口实。”曹佾也叹气道:“一个不好,甚至连累了阿姐,甚至连我那小外甥也要受到迁怒。” 范宇笑道:“你们却是想的复杂了,此事可交由官家来做便是。出海武士的人选,亦可交由陈琳陈总管掌握。莫要忘记了,这永昌隆商号,我们不过都是小股东而已,真正的大股东乃是官家。若不经官家点头,我们岂可胡为。” 赵允初与曹俎两人都松口气,这事倒是整的挺吓人。 “难怪安乐侯会说,这大冷天的,也能使我们两人不太冷静。果然是吓了一跳,倒忽然不觉得冷了。”曹佾笑道。 “不错不错,安乐侯你开了我们一个大大的玩笑,应该罚酒一盏才是。”赵允初挑眉道。 范宇摆摆手道:“酒不忙着喝,我所说的让大家不冷静的,可不是蓄养武士,而是去海外寻找矿藏。海外颇多无主之地,一年四熟之土。其地皆被一些茹毛饮血的野人所占据,实是浪费的很。更有的海外之地,比我大宋的疆域还大。其地不敢说黄金遍布,但是也颇多黄金的矿藏。甚至只须走上一趟,便能富可敌国。” 赵允初与曹佾两人听范宇所说,简直如听天书。只觉得安乐侯是不是有些疯魔了,将海外蛮荒说的天花乱坠有些不可思议。 “安乐侯莫要说笑,海外蛮荒之地,还能比我中国富有吗?若真如你所说,那里哪还能有野人出没。应是衣冠楚楚人人富足才是,何来茹毛饮血之说。”赵允初不由反驳道。 “是啊,莫不是安乐侯听了海外野和尚的胡言乱语,才有了这等心思?”曹佾点头道。 范宇却是忘了,此时的大宋仍然是骄傲的,仍以天朝上国而自居。远非后世之人,一听海外二字,便觉莫名的高级。 而事实也是如此,此时整个世界,能与大宋比肩的明根本并不存在。欧洲还是处在中世纪的愚昧黑暗之中,再过几十年,就要开始旷日持久的十字军东征。而印度半岛也是一次又一次被外来明征服,跪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没啥好说的。 非洲、大洋洲,这些广阔的土地上,那是真正的蛮荒。美洲虽然有印地安人建立的王朝,但仍然是个半开化的明。 听到了两人的质疑,范宇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位怕是有所不知,那等富饶之地,即使终日不须劳作,亦不会饿死人。”范宇摇头道:“若是每天从树上掉下的野果吃不完,河中的鱼获也抓不完,还有许多抓不完的野鹿之属的肉食。他们只须每日里饱食终是便可,何须衣冠楚楚向人催眉折腰搏人好感?” 赵允初与曹佾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发觉安乐侯说的颇有道理,竟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安乐侯,你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的?”曹佾不由的问道。 范宇没好气的瞥了对方一眼,“我是听海外野和尚所说,这当然是假的。不过自后汉之后,便有高僧大德渡海去天竺求经观圣,在一些游记之中便有记载。不管如何,只要我们永昌隆派船出海,来回一趟便知真假。” 此时一阵阵的浓香传来,却是让人口中不禁分泌出许多口水,闷炉之中的全羊烤好了。 第639章 曹家太强了 范宇让人将一整只的烤羊从焖炉里搭出来,剔了骨头只将肉送上桌。 而羊骨则被范宇扔进一大锅的滚水之中,盖了锅盖去炖汤。 当范宇坐回桌边之时,曹俎与赵允初两人已将一只烤羊的肉吃了一半下去。 一整只四十斤的羊,去了内脏剥洗干净,烤好之后再剔了骨头,剩下的肉不过是五六斤。 这两位大块朵颐,却是十分的不禁吃。 曹佾甚至连筷子都没有用,直接用手抓了便塞入口中,咬的那层酥脆的皮咔嚓咔嚓响。 博平郡王赵允初,此时也没多少风度可言。虽然不象曹佾那般直接上手,可是他的筷子却也来去如风,嘴角上也沾着不少油光和碎屑。 “安乐侯,你这手艺真是难得。我在潘楼吃烤羊,都没能吃到这等风味。”曹佾不由赞叹道。 “这鱼与羊一起吃,却是鲜美无比。古人诚不我欺,果然鱼羊为鲜啊。看来安乐侯今日只做了这条鱼和这只羊,是下了心思的。”赵允初也连连点头道。 范宇自己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口中。一口咬下,便咔嚓一声酥脆的声音,而后羊肉的香气还有肉汁便在口中化开,浓香满口回味无穷。 当初这种烤羊的法子,范宇可是下了功夫的,如今果然甚是美味。 “两位,刚才之事说的明白,你们两人如何想的。”范宇看向两人道。 赵允初想了想,才开口道:“此事还是要向官家说明,而后我们才可以让永昌隆商号动起来。” “尤其是海外寻矿的护卫武士,这件事须禀明官家,并请官家派出人选,若是由陈总管来主持遥控。否则的话,容易遭官家所忌,于我们行事亦大为不利。”曹佾也点头道。 范宇笑看着曹佾道:“今日我已经见过官家,并且向他说了此事。不过海外寻矿的护卫武士之事,却并没有向官家提起。这件事不如由国舅与官家去说,如何。” 赵允初也道:“没错,我乃是宗室,不适合向官家提出这等敏感要求。曹佾是国舅,倒是比我方便一些。” 曹佾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道:“也好,此事便由我向官家去说便是。来,胜饮!” 答应下来之后,曹佾便举盏与范宇和赵允初对饮。 正事说完,三人再无顾忌,你来我往的便痛饮起来。 待三人都有了醉意之时,炖着羊骨的那锅汤也已熬好。 范宇一开锅,便是一股浓浓的香醇味道飘散在空中,混合着白色的蒸气,却满是人间烟火味。 这汤炖了足有一个时辰,却是只须放些盐,撒一把韭黄,便鲜美解酒的很。 三人一人灌了一大碗,虽是在寒冬腊月,可也身上发热暖洋洋的十分舒爽。 “今日便到这里,我们两人也算酒足饭饱。”赵允初拉着曹佾起身,向范宇告辞道:“我们二人叨扰许久,这便告辞了。” 范宇起身相送,将两人送至庄园大门外,直到两人上了马车这才回转。 次日,范宇便在造作院的值房之中坐了,让人去找许当过来。 不多时,许当便来到了范宇的面前。 “侯爷,让人找我可是有事?”许当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找你来,确实有事。”范宇点点头,让许当坐了,便对他道:“咱们造作院如今新式火器生产的太快,这速度需要放慢一些才是。” 许当不由奇怪道:“侯爷,眼看着西军便要攻打西夏,正等着新式火器。此时放慢些,岂非是让西夏有了喘息之机。” 范宇一摆手道:“新式火器威力巨大,我之所以要求生产的慢些,便是怕新式火器生产之时出了岔子。火药危险之极,须得小心谨慎才好。虽然造作院中已经有了如何安全接触火药的规矩,但还是要在每一关上,都把好了才是。至于西夏,他们有没有喘息之机,最后在新式火器面前,也只是灰飞烟灭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范宇不过是减慢生产新式火器的速度,正可以此为由,延后曹琮所领的人马进攻西夏。 而在宫中,曹佾也已经见到了官家赵祯,并且提出要官家授权,建立一支护卫武装的事情。 对于这个要求,赵祯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曹佾已经说明,这支武装也等于是官家的私人武装。 在赵祯来说,这等于是多了一支小军队而已,并不算什么。自己的内库之中有钱,养这几百上千人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赵祯思来想去,想不出由谁来带领这支武装,最后目光转向了曹佾。 “曹卿,朕准你所请。可从军中挑选会水之人,组成这个护卫的团练。既然他们是替朕做事的,也须有个好听些的名字,不如就叫伏波军如何?”赵祯半开玩笑的问曹佾。 曹佾连忙抚掌,“官家这个名字起的好,想来这些家伙得知自己成了官家的私军,定然一个个的感激零。伏波二字,便代表着官家对于他们的期许,实至名归非常贴切。” 马屁如流水,曹佾却是自小便已学成了的。 赵祯哈哈一笑,盯着曹佾道:“既然这样,那便由你来带领这支伏波军,如何?你曹家世代将门,你叔父曹琮如今是西军的经略使,你幼弟曹傅如今也是新军将领。相来你曹佾,也定然能建立一番功业。朕赐你伏波军节度使之职,由你节制。” 曹佾想要拒绝,可是这嘴张开却是道:“官家对我曹家如此信重,却是便臣受宠若惊。只要官家不嫌弃臣,臣自当为官家分忧才是。” 官家赵祯点了点头,对曹佾笑道:“好了,此事便这么定下。你这几日便去禁军之中挑选人手,将这伏波军建起来,也好早日出海。对了,你可去见见皇后,想来你们姐弟有话要说才是。” “臣遵旨。”曹佾直到出了崇政殿,还没弄明白自己咋就成了伏波军节度使。 直到去坤宁宫,见了曹皇后,才将自己成了伏波军节度使之事说了。 曹皇后听完前因后果,不由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官家是因为曹家有些太强,便要将你支开。如今姐姐我诞下了狸奴儿,被官家立为皇太子。而叔父又是西军掌军大将,幼弟也是河西新军中的将领,我曹家太强了。” 第640章 岂是虚言 话说到这里,曹佾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曹家作为大宋的外戚后族,本就是富贵无边。而曹琮又是西军的主将,担负应对西夏的大任。 自己的弟弟曹傅因为加入新军,便被官家给支到了瓜沙二州。 然而自己却没看明白,又跑到官家这里要求建立商号海外武装团练。官家一开口,便将这团练改名为伏波军,并且交给了自己来管。 不用说,这便是让自己去海外带领这支伏波军的。虽然看上去是给个了节度使的名头,但是与发配似乎也很象啊。 曹佾不由得心中惶恐,“阿姐,我这样会不会惹得官家动怒,给我曹家惹出事端来。” “小佾不必慌张,官家宅心仁厚并非无情帝王。”曹皇后却很是淡定的道:“而且如今我为官家诞下了狸奴儿,这便是我曹家将来的依仗。只是我曹家要多给官家给大宋立下功劳才是,平时则要谦虚慎微,只要不曾行差踏错,则百年之内当无忧患。” 曹皇后的意思非常明白,只要曹家不怀有什么野心,一门心思为国出力为官家所用,则曹家便不会有事。 “阿姐,这样被官家所忌,莫不如我将这伏波军之事撤回,省得官家多心。”曹佾看着自己的姐姐问道。 “此事如何能做的。”曹皇后不由失笑道:“你既已向官家提出来,官家也答应了。君无戏言,你却要打退堂鼓,岂非是戏弄官家?而且海外若真如安乐侯所说,有大利所在,对于大宋、官家,还有我曹家都是好事。” “可是我……”曹佾一想到,自己要远渡万里重洋面对海上风浪,便心中沮丧。 曹皇后如何能看不出自己弟弟的心思,不由笑道:“这事情是安乐侯与你们商量出来的,你有何不明之处,当可去向安乐侯请益。虽然安乐侯年纪甚轻,但是此人乃是杂家传人,所学甚为广博。你若想知道海外之事,可以问他,想来必有所中。” “阿姐,官家看重安乐侯,你也如此看重安乐侯吗?”曹佾虽然对于范宇十分佩服,但是大家年纪差不多,他还想问个究竟。 “安乐侯学识广博,所言必有应验,只这两点难道还不够吗。军国之事他能观天下大势,战阵之上,可挥军灭敌。宫闱之中,他亦能指点为姐不失荣庞。身处造作院,则督办水运仪象台、新式火器。这等全才,不愧杂家之名。”曹皇后不由笑道:“象安乐侯这样的人,千年未必有一个出世,你不须用自己来与他攀比。” 曹佾连想都懒得想,自己闲得没事与安乐侯比较什么。正如阿姐所说,安乐侯非是常人,确算是千年一出的人才。 而且阿姐还少说了一样,那便是安乐侯经商敛财之道,亦不输古之范蠡。 范宇还不知道,大宋的皇后给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 他吩咐许当减慢生产新式火器的速度之后,便给杨文广写了一封信,命那送信的新军兵士们带回去。 如今唃斯罗虽然已经露出些野心,但是与大宋并没有撕破脸。因为河西走廊之利,也并没有断绝这条商道。 因此范宇与新军之间的信件,并不会受到影响。 只不过给新军所送的新式火器,范宇却是并不会再派人运送了。 那唃斯罗见识到新军的火器之利,定然会找借口将新式火器扣下。 如此一来,新军手中的新式火器便显得有限了。 不过范宇也并不担心,新军即使没有新式火器,战力也极为强悍。何况手中的新式火器只是有限,并不是没有。省着些用的话,再攻破几座城池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他这里刚刚打算下值回府,却是有人送上了一封请帖。 范宇一看,是曹佾让人送来的,请自己与赵允初二人,到潘楼一聚。 看来曹佾这里是有了结果,而且应该是官家答应商队建立护卫的武装团练。 否则的话,曹佾就不必在潘楼设宴。 坐着马车到了潘楼,径自上了五楼的包间之中。 此时曹佾与赵允初两人已经在座,就等着范宇到来。 “看曹兄的面色,似乎官家已经应下了商号护卫之事啊。”范宇一见曹佾,便开口笑道。 赵允初不由失笑,“我早来了片刻,却是也从曹佾口中得知,官家确是应下此事。而且不只是护卫这样简单,甚至给了军号,名为伏波军。只不过曹佾这家伙,却是被家委任了伏波军节度使之职。他若是不跟着去两趟海外,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范宇看向曹佾这家伙,实在是有些同情。 “去海外虽然辛苦些,但是这眼界却绝不是在汴梁城中能有的。我要先恭喜曹兄,只怕你去一趟海外便会流连忘返。”范宇对曹佾拱手道。 听到范宇这样说,赵允初不由得露出些迟疑之色,“怎么,难道这海外不是蛮荒吗?听安乐侯所说,似乎还颇有乐趣。” 其实范宇只不过是安慰曹佾罢了,其间的辛苦远非常人能明白的。 只不过赵允初问起,范宇便与他们两人坐下,谈起此自己知道的海外趣事。 “去海外之地,无非是船上颠簸之苦和思乡之苦。但是论起广博见闻来,则是大有好处。”范宇笑道:“我听大唐之时,便有大食商人从极西南的海上贩运过来通体皮肤漆黑之人,只有牙齿眼白是白的,并称之为昆仑奴。其祖地所在人称阿非利加洲,北部多沙漠其民信回教,大漠南部多丛林莽荒,生活着许多黑人部落,尚以渔猎为生。其地一年四季多炎热,草原之上有雄狮、巨象、犀牛、高如城墙的长颈鹿……”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都听得傻了,巨象犀牛雄狮他们倒是都见过,只是那高如城墙的长颈鹿,实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这阿非利加洲足有四个大宋这么大,却是蛮荒之地,其极南之地多产黄金与金刚石,故其民多以为饰。”范宇看着两人道:“金刚石古称切玉刀,以往所知皆出自天竺,价超黄金美玉。只去一趟便富可敌国,岂是虚言。只是路途遥远,唯先到者才能先得。” 第641章 这叫入坑 听了范宇讲这些,赵允初与曹佾两人如听天书。 曹佾对于海外也有了几分向往之色,并不再如同之前两眼一抹黑,也就没那么彷徨。 “听安乐侯的意思,这只是阿非利加洲?是不是还有别的洲,望安乐侯也不吝告之。”曹佾不由得追问道。 “这是自然,远的先不说,近的便有一座大洋洲。从泉州市舶司出海,向南过了爪哇大岛再往南再行三千余里,便到了一块陆地,其地处大洋之中,故名大洋洲。其土广阔多泥炭与铁矿,亦有黄金。其地并无猛兽,却有一种如巨鼠站立之兽。此兽善跳跃,往往一跃寻丈之远。因雌兽腹下有育儿之袋,故名为袋鼠。”范宇看两人如学童一般,便接着道:“大洋洲上亦有野人,茹毛饮血尚未开化。” 曹佾不由连连点头道:“这大洋洲听着还近些,等找到硫磺矿藏,倒是可以去玩一玩。” “安乐侯只不过说了两洲而已,显然还没有说完。”赵允初毫无压力,自然喜欢多听些热闹。 范宇有意要告知曹佾一些海外之事,便点头道:“不错,若绕过这大洋洲再往南,便是南极之地,其上覆盖冰雪,往往厚达千丈万年不化。此地名为南极洲,上无人烟,只有一种不会飞的鸟名为企鹅。这样的地方太过荒凉寒冷,暂时不去也罢。” “不过,还有一个大洲,却是富饶无比。”范宇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道:“我们中原自古称为中国,所在之地亦为天下之中心。西方欧罗巴洲的开化之人,称我们所在之地为亚细亚洲,意为日出之地。欧罗巴人自称欧罗巴,即日落之地。但是从我们这里,若是向东沿海岸而行,极北之处,却是与一个大洲隔海相望。这个大洲尚无名称,但是南北狭长数万里宽处也有万里,最窄处不过百余里,将其地分为南北两块大陆,面积皆甚为广大。其南北皆有殷商遗民,仍书象形字头戴羽冠。北部遗民逐野牛群而居,南部遗民则渔于万里密林之中。想来若是我朝派人前往,当能与之欢聚。” 反正没人知道,范宇便开始忽悠曹佾与赵允初这两人。 曹佾还有些迟疑,但是赵允初却是被忽悠的心生向往。 “安乐侯,这么远的地方,如何会有殷商遗民?他们是如何到了那等绝地的,可否讲上一讲。”赵允初急忙问道。 “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上古之时,西伯侯姬昌趁大商讨伐东夷之时突然发难,父子两代用命,从而覆灭大商建立大周占据中原。而大商讨伐东夷的主力大军其时不及回援,为防周的迫害而东渡于海。或许便是那个时候,他们去了更东边的大洲。” “唉,这些人也是我华夏血脉,当寻之归根认祖啊!”赵允初不由扼腕不已。 曹佾不由开口道:“既然郡有心,不如我与官家说情,请官家将这伏波军节度使给了你如何。” 范宇却是笑道:“曹兄,你当官家会答应吗?郡王乃是宗室,岂可随意给予带兵之权。何况这还是官家自己的私军,你可想清楚了才是。” 这下子曹佾不由得泄了气道:“好好的一个国舅,这一世都注定了富贵。谁知道会出了这么一件事,却是要我奔波经年。安乐侯所说的见识固然不错,可是这些地方走上一圈,怕是也能丢了一条命。” “国舅何必如此。”赵允初却是笑着安慰道:“官家可是任你伏波军节度使之职,手下有兵将,在那等蛮荒再打下一片疆土也不成问题。” 范宇也点头道:“到时给你的伏波军多配备一些新式火器,又哪里有野人是你伏波军的对手?即便是数千人在辽国后方的辽东上岸,也同样能够攻城掠地。” “哪里来的数千人?”曹佾苦笑道:“我给官家所说的,不过是千人左右而已。” “千人左右也够用了,这倒也不算多大的问题。”范宇笑了笑道。 这伏波军,范宇是一定会想办法让其扩大的,这关系到大宋的海外发展。 范宇对于大宋其实是颇有好感的,大宋自身的问题虽然多,但是却是商品经济最为开放的朝代。而且宋朝的灭亡,也是因为外来的强大入侵造成,并不是因为自身经济问题。 如果使得大宋拥有了第一片海外领地,那么便等于给大宋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海外那样广阔的天地庞大的利益,足以驱使大宋滋生出足够的勇武与贪婪。 到了那个时候,所谓的儒家道德便不能再为统治者所用,因为不能再自圆其说。而新生的商人权力集团,便会寻求新理论支持。 如此一来,范宇所建的百工技院之中的那些人,便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而范宇自己,也可趁机推出新的理论,来支持商人权力集团的诉求。 只不过这个商人权力集团,如今不是宗室就是皇亲,还显得有些成分过于单一了。 曹佾苦笑一下,“你们两人说的都轻松,好似我这一去不过是踏青而已。须知这一出去,便是成年累月,还有风险要担啊。” 范宇拍了拍曹佾的肩头,“其实这也简单,此去第一目的是寻找硫磺矿藏。你只须在爪哇诸岛去寻便是,定然会有所发现。若是快的话,你数月之间便可回转。到时你向官家求个情诉个苦,而且已经立下了功劳,想必官家也不会为难于你。” 听了范宇的话,曹佾不由点头道:“这样倒也不错,是个好主意!” 范宇却是微笑不语,曹佾上了贼船再想下来,哪里有这么容易。只怕对方出海一次之后心便野了,回来之后闲了不几日,便又会想着出去。 以曹佾的年龄,比之范宇大不了三岁,也就是刚刚及冠的样子。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冒险闯荡之时,又不似范宇只是表面年轻,实际在心态上却是大叔一级的。 只要曹佾出去一趟,再让他回来过这皇亲的日子,便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范宇没觉得自己在忽悠人,他管这叫入坑。 第642章 立功心切 汴梁城中范宇一番操作,李惟贤所领的天武军也已经到了环州,与曹琮、种世衡等汇合到了一起。 大军云集二十余万众,天武军手中又握有新式火器,几人其实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朝廷下令进兵了。 只是没过几日,朝廷便传来命令,使诸军在原地过冬,以待开春再说。 虽然大伙都有些不情愿,不过冬日讨伐西夏确是不妥,因此大家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密切观察李元昊大军的动向,以防对方偷袭。 宋军的西军没有动静,但是唃斯罗却没有这具耐心,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在宣化城中留了一万青塘军,则亲自带了四万余人马,杀奔了凉州城。 就在宋军得到命令原地过冬之时,唃斯罗的大军却经过一场不太吃力的战事,拿下了兵力空虚的凉州城。 不过两天时间,凉州城丢失的消息便送到了李元昊的桌案上。 这个消息可是让李元昊吃了一惊,凉州那是什么地方,是西夏在河西的门户。 李元昊知道唃斯军与大宋的新军是联军,凉州城被拿下,则等于是西夏的兴庆府在西边再也无险可守。 一旦西凉被占据还有一个坏处,那就是相距大宋所秦凤路的兰州城,也只不过七百里。 宋军只须放舟黄河,顺流而下攻下应理城,则卓啰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便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形。 到了那个时候,西夏战局的颓势便会如雪崩一般,再也无法挽回。 连夜将诸自己的文臣武将召集起来,李元昊与众人商议此事。 “张卿,你来说一说你的看法,凉州城我们应该如何去将之夺回?”李元昊问道。 虽然是询问意见,但是李元昊夺回凉州的心意已决,这是不容更改的。 张元听到大王询问自己,便拱手道:“臣觉得,夺回凉州确是当务之急,而且宜急不宜缓。只是如今宋军大军云集于环州,与我们清远军城遥遥相对,却是让我军有些首尾难顾之忧。” 李元昊点了点头,又看向野利仁荣,“仁荣,你认为呢?” 野利仁荣躬身道:“臣以为可派旺荣带领大军前往,有张兄所献的云台车,以旺荣所部的战力,攻下凉州城应无问题。而大王不宜轻动,只须在这清远军城坐镇阻吓宋军便是。” 野利旺荣此时也上前拱手道:“大王,臣可往之!若不能夺回凉州城,我这头颅便交给大王做酒盏!” 李元昊却摇了摇头,对野利仁荣与野利旺荣两兄弟道:“我还缺了酒盏不成,要旺荣的头颅无用,你还是留着这条大好性命,为我多多出力才是。只是凉州城虽然是由唃斯罗带兵攻下,但是其背后还是大宋的新军。当初苏鲁儿便是以多打少,败于大宋新军之手,其战力当不可小视。所以,只派旺荣带兵前往恐不是对方之敌。狮子搏兔亦须全力,我决定亲领精锐大军夺回凉州与宣化府。夺城还在其次,此次西征务必要以多杀伤其兵力为首要,使其数年之内无力来攻才是办法。” “这清远军城,则由旺荣领军三万把守。”李元昊将自己案上的地图展开看了一眼,接着道:“若宋军来攻,不必死守城池,哪怕放宋军入境也没什么。宋军如今虽然战力在变强,但是终究是战马太少。我军只须不断的骚扰其后路和辎重粮草,便可使之寸步难行。哪怕宋军一口气攻下了兴庆府,也并无甚用。只要我党项勇士有马,还敢于反抗,便时时皆是宋军的末日。” “大王英明!”众人齐声赞道。 不得不说,李元昊所说的对付宋军的办法,还真是宋军目前的短板。 哪怕火器先进,可一旦后勤辎重跟不上,那么大军便传颂陷于险地。 即使能安全撤退回来,那也等于是劳而无功,使西夏得以自保了。 这些话说出来,西夏的这些文武官员们,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立时一扫之前的沉重心情。 次日一早,李元昊便带着野利仁荣、张元,亲领十五万大军向西而去。 李元昊大军一走,宋军这边不到五日便得到了消息。 曹琮请来种世衡、折继宣、李惟贤等人,聚到了一起商议此事。 “今日得到西夏线报,李元昊已于五日之前,带领十五万大军西进。而清远军城之中,则只余野利旺荣所部之三万人马。这点人马要阻挡我军的二十五万大军,怕是螳臂当车。若是这时挥军北上,则清远军城指日可下。”曹琮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接着道:“只是朝廷的旨意之中,却是让我等在环州原地过条,除此之外,并未有命我等与西夏交战之意。” 李惟贤身为天武军都指挥使立功心切,当即抱拳道:“曹经略,我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清远军城不过三万余西夏人马,不足为惧。只须给我天武军到得城前,便可半日拿下!” 环州知府种世衡此时却迟疑了一下,才阻拦道:“李指挥,清远军城虽然不大,但是此地对于西夏却是非同小可。从清远军城,只须顺灵川行船数日,便可直达兴庆府。若是一旦丢失,西夏各军司便会亡命来援。虽然我军不怕,但是朝廷的旨意,却是命我等开春再战啊。此时攻下清远军城,便是提前引发大战。” 曹琮与折继宣都看向房中所挂的地图,看到清远军城后方便是灵川。 李惟贤还有些不死心道:“此时天气正冷,灵川上冻如何行船,想来西夏军也不至于这样拼命。” “李指挥,此事还是再议吧。”曹琮还是感觉非常可惜的摇了摇头道:“灵川虽然上冻,但是西夏诸军司定然不会让我们占据到开春。正如种知府所说,清远军城不能轻动。” 李惟贤知道事不可为,不由为之扼腕。他身为上四军的天武军都指挥使,自然会与神卫军的都指挥使王坛有攀比心。那王坛在拒马河边,大胜辽军二十万人马,何等的风光。 要知道神卫军虽然也是上四军,但是位列天武军之下,如今却是抖起来了,让李惟贤心中不忿。 也正是因此,他李惟贤才立功心切。 ( 第643章 断然没有可能 李惟贤也是大宋外戚之家的世家子弟,其祖父乃是名将李继隆。 当年李继隆曾经击败辽国名将耶律休哥、败西夏开国之主李继迁,并生擒李继迁族弟李继捧。 李继隆去世后,获赠中书令,谥号‘忠武’,并且配享真宗庙庭哀荣倍至。 而李继隆之姐,则为太宗皇帝的第三任皇后,后为真宗朝的皇太后。 由此可见,李惟贤出身之高,也足以令人侧目。官家赵祯,任其为天武军都指挥使,来环州参与覆灭西夏之役,也是有所考量的。 李惟贤自己,也想重振李氏一门祖上的风光。 当年祖父将西夏开国之主李继迁打的大败而逃,他李惟贤一样想着继承祖上武功再建奇勋。 只是眼下的情形虽然机会不错,但是条件还是不够,使之不能冒然出动。 另一边的李元昊,此时却用了五天的时间,便带领大军到达了西寿保泰军司。 在西寿保泰军司稍事休整,便再次上路,用了十天时间来到距离西凉府一百五十里的济桑镇。 而在济桑镇中,甘肃军司的指挥使苏鲁儿却是带着两万残兵,正在此时驻守。 苏鲁儿得知大王带领大军前来,立时便脱了上身的衣服,前去大军之前赤臂请罪。 连丢了肃州城、宣化府、凉州府三地,失地足有千里,他苏鲁儿这个罪责是混不过去的。 李元昊来到济桑镇外,便看到苏鲁儿赤臂跪于道旁相候。 勒住自己的战马,李元昊抬起马鞭一指,“把苏鲁儿带过来!” 人一到李元昊的马前,苏鲁儿便再次跪倒。 “臣苏鲁儿先丢肃州、又失宣化、再败于凉州,使我大夏千里之地落于宋军与青塘之手,臣罪该万死,请大王赐罪!”苏鲁儿低着头,不敢看李元昊的脸色。 李元昊的脸色也是真不好看,自己与宋军的西军之间还没如何,西边却是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关键是苏鲁儿这家伙被人打的丢城失地没有还手之力,如今还跑在自己面前请罪,这家伙怎么有脸? “呵呵,好你个苏鲁儿,明知自己如此无能,竟还有脸在我的面前请罪,你还请什么罪?”李元昊气极而笑,“如何就你一个,那黑水镇燕军司的细封合布难道还在坚守黑水城?” 苏鲁儿面如土色,抬头看了李元昊一眼,便再次低头道:“黑、黑水城已经被宋国新军偷袭攻破。细封合布与宋军夜战,当场阵亡为宋军枭首。” 李元昊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宋军的战力如此强大了。 “怎么回事,他的黑水军扼守黑水城,如何会被偷袭,又如何能这样不堪一击!”李元昊也顾不上追究苏鲁儿的罪责,他心中升起极强的危机感。 “臣亦不知,只是从一两个逃回的黑水军兵士口中得知,宋军当晚将黑水城城门破开,入城放火。细封合布不得已,便出城整军与宋军交战。然而宋军却用了一种非常厉害的神雷,将黑水军打的阵形大乱。细封合布也是在混乱之中,被宋军铁骑冲到近前一刀枭首。”苏鲁儿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至今为止,黑水军兵士不过逃回一二人,据说其余残兵,都已经葬身大漠之中……” 李元昊心脏都快抽搐了,黑水镇燕军司全军覆没啊! 西夏总共十二个军司,如今黑水镇燕军司一下子就没了,而苏鲁儿的甘肃军司也被打残,局势实在堪忧。 “如此大事,你为何不报!”李元昊死死的盯着马前的苏鲁儿,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苏鲁儿仍旧不敢抬头,老实说道:“非是臣知情不报,实是黑水军司的仅余兵士,昨日刚刚逃回来。原本还有十余人,但是又被青塘人马所截杀,才得剩此两名兵士。” “宋军与青塘军竟然如此厉害。”李元昊此时也冷静下来,面色渐渐缓和道:“苏鲁儿,你且起来吧。你虽败于宋军与青塘军之手,但是你的压力也不算小。现在手中还有多少人马,报与我知。” “臣手中还有两万人马,这都是历经连场大战之后,被臣带回来的。”苏鲁儿急忙汇报道。 李元昊点了点头,面色更加缓和,“你甘肃军司不过三万余人,你在这等压力之下,还能带回来两万人马,足见你的审慎。不过,你丢城失地之罪,却也不得免过。你站过来,本王要罚你。” 苏鲁儿急忙站起,靠近了李元昊的马前一步,“臣无能,甘愿领罚!” 李元昊却用手中的马鞭,在苏鲁儿的肩头轻轻抽打了一下,才道:“这一鞭子便是罚你丢城失城之责,往后便不再追究你的责任。而且你以一军之力,独抗宋军与青塘军的联手攻势,亦有不小的功劳。功过想抵,也就这样吧。” 得知自己活了一命,苏鲁儿急忙大喜道:“臣谢大王不杀之恩!臣愿带罪立功,为大王之前驱!虽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好了,我们进了济桑镇再说。”李元昊摆了摆手,命苏鲁儿让开道路。 苏鲁儿急忙闪身,跟在了李元昊的马后,一路跑回了济桑镇。 在济桑镇征用的一所富户大厅中,李元昊将张元、野利仁荣、苏鲁儿都召集到一起。 李元昊面前的桌案上,摊开了一张西北的地图,其上标有各处城池与要道。 “苏鲁儿,你来给众人讲一讲这些日子以来的形势,各城都有多少敌军兵马。”李元昊对苏鲁儿示意道。 听到大王命自己讲解,苏鲁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指着地图上的城池等地开始说起自己搜集到的一些情报。 苏鲁儿讲完之后,李元昊、张元、野利仁荣三人便都沉默起来。 “大王,看来宋军与青塘军的战力极强啊。尤其是宋军的火器,并无良策抵挡。宣化城之失,便是宋国新军用火器所破。由此可见,黑水城也是宋国火器所破。细封合布之败,亦非战之罪啊。”张元不由感叹道。 野利仁荣却是目光闪动,“刚才苏鲁儿所言,那宋国新军已经退回了肃州城,而宣化城与凉州府的,只有青塘军?” “不错,想来是宋军兵力较少,便退走了。”苏鲁儿却是点头道。 “兵力少便退走?宋国一直想着据有河西打通西域。而明明是新军攻破了宣化城却主动退走,断然没有可能。”野利仁荣摇了摇头道。 ( 第644章 恭喜大王 这里的人中,除了苏鲁儿反应慢了些,李元昊、张元都同时心中一动。 张元急忙道:“野利兄的意思,是宋国新军与青塘军之间有些不合?” “不合是一定的,如苏鲁儿所说,新军将宣化城击破,却是被青塘军所占据。也是从这时起,新军便退回肃州城中,不再与青塘军一同出动。”野利仁荣目光炯然的道:“定是新军对于青塘之举甚为不满,才会如此。而且青塘想来也在防着新军,他们双方已然是貌合神离。” “只是不知,我们可否将青塘争取过来使之倒戈?我觉得不妨一试才好。”张元迟疑着道。 李元昊直接一摆手道:“青塘不可能与我们联手,河西之地大半都是从青塘的吐蕃人手中夺来。青塘各部族与我们西夏,都可算得上世仇。只要唃斯罗不傻,他是绝不会与我们联手的。而且,我们也不可能让出河西这等要害之地,否则兴庆府则会永无宁日。与青塘之战,是不可避免的。” 张元不由叹道:“这样的话便有些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青塘的唃斯罗我们早晚也要灭掉,否则的话一旦青塘壮大起来,比宋国的威胁还要大许多。”李元昊冷笑一声道。 野利仁荣想了想,便对李元昊拱手道:“大王,既然青塘是我西夏死敌,那么眼下也正是对付青塘的好时机。宋国的新军数量不多,这河西一带,只有青塘才是威胁。只要将这青塘军打的损失惨重,我们再面对宋国曹琮所领的西军之时,便可没有后顾之忧。” “仁荣说的不错,这时候我们将青塘军打的狠了,想来那宋国新军也只会看笑话。”李元昊点点头,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是青塘军占据了凉州和宣化两城。我军虽然人多,但是攻打这两座城,却是容易造成极大伤亡。” 野利仁荣指了指地图道:“大王,虽然青塘占了我们的城,我们却不见得要立刻打回去。” 李元昊看向野利仁荣道:“莫非仁荣你有良策不成。” “大王,我们这里距离仁多泉城并不远。”野利仁荣指了指地图上仁多泉城的位置道:“这里最是紧要,我军一旦将仁多泉城掌握到手中,唃斯罗便被截断了退往西宁的退路。而且我军兵力远超唃斯罗,即使分兵把守济桑镇与仁多泉城,任意一处的兵力也超过了对方。而占据仁多泉城之后,随时可以出兵西宁,将唃斯罗的老窝掏掉。如此,急于与我军交战的,便是唃斯罗,而不是我军了。” 李元昊看了一眼地图,便哈哈大笑起来。 “依我看,拿下仁多泉城便是唃斯罗丧身之时。”李元昊脑中已有作战方策形成,不由开心大笑。 张元此时拱手恰到好处的道:“大王可是有了更好的计划?” “你猜的不错,我军只须派出一支偏师,便可前往仁多泉城,将之拿下。”李元昊看向苏鲁儿道:“此时便交由你来做,仁多泉城荒僻之地,杀兵力不过两千,想来你的两万人马足够使用。” 苏鲁儿急忙躬身道:“臣定将仁多泉城拿下,断了唃斯罗的后路!” 李元昊点了点头,才又道:“我军再派一只三万人的骑兵,悄悄的绕过凉州城,埋伏在通往宣化城的大路即可。而后只须带领手中的大军,缓缓的压向凉州城便是。唃斯罗若是我军前来,便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西凉,带兵去退守仁多泉城,以保西宁城。二是放弃西凉,带兵退往宣化城,然后联系宋国新军,与之共同抵抗。” “但是,无论唃斯罗如何选择,都是败局已定。”李元昊伸出手掌用力一握,“敢去仁多泉城,苏鲁儿便可与我们前后夹击,将其堵在祁连山中,使是无路可逃只有死路一条。若是退往宣化城,则会遭遇我军的伏兵。他手中的那点人马,哪里经得起我军前后合力一击。敢对我西夏趁火打劫,我便让他万劫不复!” “大王高明!”野利仁荣不由轻轻抚掌道:“依大王的谋划布置,那唃斯罗除非逃入大漠之中才可避免大败。但是他若敢逃入大漠,怕是他那五万人马皆成海市蜃楼的亡魂。” 此时无人知道海市蜃楼是如何形成,但是都知道这东西害人不浅。尤其是在西夏兵士们又累又渴又饿之时,更难抵挡海市蜃楼的幻象。 李元昊点点头,接受了属下的马屁,便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先是休整一日,然后便命苏鲁儿带人去仁多泉城,李元昊又同时派出一队两万人的骑兵,先一步悄悄绕向凉州府的东面。 最后才带领剩余的大军,缓缓的向着凉州城进发。 李元昊带领大军到达济桑镇的消息,在西夏大军进入济桑镇的当晚唃斯罗便收到了消息。 虽然李元昊的大军数量不少,但唃斯罗的四万人马却是据城而守以逸代劳。 因此唃斯罗也并不惧李元昊,而是等着西夏大军前来。 没让唃斯罗多等,两日之后李元昊便带着十余万人马来到了凉州城下。 原本认为唃斯罗会逃离凉州,却没想到这家伙根本没走,看意思对方要在凉州城中负隅顽抗。 野利仁荣不由得看向李元昊道:“大王,他在城中并没弃城而走,接下来怕是要打一场硬仗了。” “不必担心。”李元昊看着凉州城头,“命人向城中射箭,箭上都要带有写好的纸卷,告诉城中之人,我西夏大军已经有一支人马去了仁多泉城。若是这些青塘军不担心家人,那这凉州城送给唃斯罗又如何。” 张元听了立时挑起大拇指道:“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大王如此巧妙计策之下,想来那唃斯罗死期将近。” 西夏军将带有写字纸卷射入凉州城,没过多久便有人从凉州城中策马而来。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唃斯罗非常信任的李道一。 李道一来到西夏大营前报了名号和使节身份,便被西夏兵士引入大营, 一见到李元昊,李道一便笑着拱手道:“恭喜大王,我家赞普已经决定,将凉州城归还西夏,而自己则带人退往宣化城。” 第645章 只有如此了 自西夏军去攻仁多泉城的消息在凉州城中散开,青塘军便有些军心不稳。 不只是青塘军的军心有所动摇,就是唃斯罗也有些犹豫。 仁多泉城到自己的老巢西宁,也不过是就是几日的路程而已。 虽然说仁多泉城这等要地,唃斯罗早就安排有五千精兵守卫,但眼下李元昊兵力达十余万人,根本就不是仁多泉城能抵挡的。 而且眼前军中已经有流言散开,说西夏军会攻打青塘的西宁城。 而青塘军许多人的家眷,可都在西宁城中。 唃斯罗也是极有决断之人,他想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便派了李道一前往西夏军中谈判。 李元昊听了李道一的说辞,不由冷笑。 “恭喜我?”李元昊摆了摆手道:“恭喜就不必了,凉州城也不用还,你回去吧。我西夏的城池是如何丢的,便要如何拿回来。让唃斯罗等着便是,或许过几日,我便将他的妻妾子嗣都送到凉州城与他团聚也说不定。” 李道一没想到李元昊如此狂傲,一开口便是强横无比。 “大王,你如果这么做的话,那我们青塘必定与你西夏周旋到底。”李道一也淡然的道:“如今宋国对于西夏压迫正急,即便大王派军攻克西宁又如何。虽然能使我青塘元气大伤,却也使得宋国深感威胁,只怕立时便会向西夏发兵。如今大王陈兵于凉州城下,却不知西夏又有多少兵马在阻挡宋军。” 李元昊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中却是将对面的李道一已经骂翻了。 不只是李元昊心中震动,他身边的野利仁荣、张元两人,也深知其中的厉害。 这位李道一并没说错,西夏若是打下西城,固然使青塘受损。但这西宁的位置却是威胁宋国秦凤路的侧翼,断然不会再给西夏喘息之机。 “在我面前休要绕弯子,说出尔等的条件。若是可以的话,这凉州城便允许唃斯罗归还于我。”李元昊却是面不改色的道。 李道一都不由得佩服李元昊,这人讲话无耻的很。 只是李元昊是西夏之主,而且青塘眼下也不宜与西夏大战。 “我家赞普在来时叮嘱于我,若西夏放弃攻占仁多泉城,我青塘便立时将凉州城让出来。”李道一紧盯着李元昊道。 李元昊哈哈大笑,“这个条件算什么,你回去告知唃斯罗,此事我答应了。不过,宣化城我还是要打的。若是唃斯罗识趣,就应该知道,宣化也应交还与我西夏才。” “关于宣华城之事,我家赞普并没有提。”李道一拱手道:“不过,若是我家赞普觉得宣化城也无意思,说不定以后便会归还。” 李道一有意无意的暗示,此事其实是可以再议的。 这话里的意思,李元昊立时便听懂了。 李元昊微微一笑,对李道一点头道:“你回去告诉唃斯罗,给我给你们半日时间,若这半日还没能将凉州城让出来,我麾下的儿郎们便要攻城了。” “这点倒不为难,我这便回去报知于我家赞普,定不会失信于大王便是。”李道一算是完成了使命,便告辞而去。 李道一回到凉州城内,便将与李元昊所交谈的内容向唃斯罗一一讲明。 “传我的命令,命全军准备出城,退往宣化城。”唃斯罗当即下令道:“依次戒备出城,防备李元昊派人来攻。” 虽然李元昊答应了唃斯罗的条件,可也没有答应不再对对方出兵。 不过李元昊的大军,却是主动后退了十余里,显然是考虑到了唃斯罗的顾虑。 唃斯罗手中的四万人马,在退出凉州城后,便纵马向东而去。 而李元昊得知青塘军队已经让出了凉州,便立时命令大军入城。 没有费了多少力气,西夏便重新将凉州拿了回来,这使得李元昊对于青塘军,便心生了轻视之意。 况且青塘军已经落入他的圈套,怕是唃斯罗想要退到宣化城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好了,唃斯罗率军退往西面,那我们也该出动人马了。”李元昊不由得笑道。 嘝斯罗的人马不过行出去二十余里,便有斥候来报:“赞普,李元昊已经进入了凉州城。不过,还有一支三万人的西夏骑兵,不知何意,竟向着我们这边进发。” “还能如何,李元昊这是打算追击我们了。”唃斯罗不由冷笑,他接着道:“全军缓行,准备迎敌。” 没到半个时辰,在青塘军的眼中,便看到后方一处处的黄色烟尘腾起。 待到西夏追击的骑兵们来到了青塘军近前之时,青塘军却也摆好了防御的阵形。 双方的战事立刻当场爆发,四万青塘军与三万追击的西夏骑兵大战在了一起。 唃斯罗在侍卫们的护卫之下,观看估么着战场之上的细微变化。 他可不想与西夏军纠缠下去,手中这四万青塘军可都是自家精锐,也犯不上与西夏对耗在这里。 因此唃斯罗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在想着如何带领手下大军顺利脱离。 只是双方战在一处,唃斯罗可不敢胡乱的乱下命令。他此时只能盯着,却是有些着急了。 此时唃斯罗若是敢下令后退,对面的西夏兵马就能将他手中的这四万人马一举歼灭。 战场所在十里外有个叫沙井村的小村子,此时沙井村中也有着数万西夏的兵将,都已经骑于马背之上。 “刚刚斥候来报,那唃斯罗已经退出凉州城。此时被大王派人给纠缠住了。”有人叫道:“建功正当此时!” 紧接着便是数声叱咤,一队战马带头冲向十里外的战场。 很快,三万西夏提前布置好伏兵出现,使得唃斯罗大吃了一惊。 这批新出现的骑兵,是从青塘军的身后出现的。 如此一来,青塘军便成了腹背受敌,局面极其不利。 而且西夏骑兵的数量,从三万直接变成了六万,对付四万已经被包夹的青塘军,实在不成问题。 看到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的被敌人杀死倒地身亡,唃斯罗却是无可奈何。 “赞普,那李元昊也是个奸诈之人。我们眼下已经无法挽回,不如早些脱身才是。”李道一来到了唃斯罗的身侧,对他抱拳道。 “也只有如此了。”唃斯罗有些受打击的道。 第646章 白白折腾 唃斯罗自算计了新军之后,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却没想过,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四万人马被西夏军的六万人两面夹击,唃斯罗的青塘军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不一时两刻,青塘军便被冲的散乱崩溃。 唃斯罗在亲兵护卫之下,最终虽然冲杀出去,但是手中的人马也不过只剩了万余人。 足足三万青塘大军,在西夏这场阻击战中被打的伤亡逃散。 “赞普不必灰心,宣化城中我们还有一万人马。只要到了宣化城,李元昊也无法轻易破城。”李道一看到唃斯罗神情沮丧,便在马上出声安慰道。 “宣化城也不能守。”唃斯罗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实力,他摇头道:“我军若守宣化城,便是在替宋国新军在阻挡李元昊。与其消耗自身,不如领兵回青塘防守,以免李元昊派人去攻打我们的西宁城。至于宣化城,派人给肃州的新军送个信,交给他们便是。待我们恢复一些实力之后,再由仁多泉城出兵断了李元昊后路,报这一箭之仇!” 李道一听到唃斯罗的话,不由连连点头道:“赞普看得比我长远,宣化城确实不能守了。那李元昊十余万大军,气势汹汹,显然是打算一举收复失地。我们可不能替新军挡了灾,这宣化城让他们也就是了。” 用了两天的时间,唃斯罗带着残兵回到宣化城。 他并没停留,当日便派人给后方肃州城的杨文广送了信,次日便全军退回青塘,只留下一座空的宣化城。 就连宣化城中的百姓们,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宣化城好似被嫌弃了一般。 杨文广收到唃斯罗的信件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他看完之后,便将这信递给了狄青。 “唃斯罗真的打的好算盘,不过也是吃了大亏,看清了形势。”狄青不由摇了摇头道。 “唃斯罗能有今天,其实也没什么意外。”杨文广却是微微皱眉道:“我担心的是李元昊,他那十余万大军,会如何行动。宣化城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被西夏军夺回。接下来李元昊的目标,就一定是我们肃州这里。” 狄青笑道:“李元昊这次挥西来,也是有些勉强,想来我大宋西军还没有正式发兵西夏,才能使其有此时机。因此,李元昊虽然看似来势汹汹,但实际上却不敢在河西多留。甚至就是其兵力,也不能多留些。” 杨文广看向狄青,不由笑道:“看来你有办法了,不如讲出来听听。” “其实办法也很简单。”狄青坏笑道:“李元昊此来,不过是想速战速决,以解背后之患。但是我们若偏不如其意,不与其交战呢?李元昊大军若来,肃州城让给西夏军便是。若是李元昊不肯罢休,那就连玉门关也让给他。如果李元昊依旧咬着不放,那就将瓜州也让出来。哪怕最后沙州也让给他,他也一样会气的要死。” 杨文广听到狄青的话,不由哈哈大笑,抬手指着狄青道:“曹傅那家伙要论起来,他这小子也不如你坏。明知道李元昊不能在河西之地久待,你还要一步步的将他往西引。李元昊若是真被引到了沙州,只怕我大宋的西军打下了兴庆府他也赶不回去。弄到最后,能将李元昊给活活气死。”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狄青摇头道:“我等身为大宋武官,岂能不愿建功杀敌。只是李元昊此次带领十余万大军,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力敌。虽然还有一些新式火器,但是若用在此时便是浪费。一个不好,反而让唃斯罗又看到便宜。” “说的是啊,新火器虽好,但是我们还没有打通河西走廊。用光了新式火器,便无法补充,将来便只有血战了。”杨文广不由感叹道。 狄青也点点头道:“血战我们新军倒也不怕,只不过没有必要。留着新式火器在攻城之时再用,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对付李元昊之事,便依你的计策而行,我这便给曹傅写封信,让他在黑水城注意一些,莫要被李元昊派人偷袭了。”杨文广笑道。 西夏的军队此时还没占领宣化城,但是一日之后,西夏大军的前锋便到达并占领了宣化城。 当李元昊来到宣化城时,已是两日之后。 他专门带着人,去宣化城的西门查看新式火器所留的痕迹。 李元昊是个非常注重军事技术的人,军中的铁鹞子、步跋子、泼喜军这些军种的建立,都是李元昊的主意。如今听说宋军之中出现了新式火器,他自然要带人来看看。 宣化城的西门左近的城墙之上,虽然经过了修补,但是依旧留下许多被火炮炮弹击中后的弹坑。 李元昊看到弹坑周围的城砖,有着呈蛛网般密布的裂纹,不由得眉头紧皱。 能在城墙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李元昊觉得有些棘手,但是并不是多难。因为他知道大型的投石车,留的痕迹可能比这些弹坑还要剧烈。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分别站立在李元昊的左右,也盯着城墙上的弹坑看。 “大王,宋军的新式火器相当的厉害。听说那新式火器,可是比投石机要轻便不少。”张元对于大宋的新式火器也有所耳闻。 “我觉得,若要防备宋军的这新式火器,须使其不得靠近城池方可。但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还是要将这支宋国新军覆灭才是。”野利仁荣皱眉道:“如今我们既然率领大军到来,不如就一股作气横扫河西,将瓜沙二州也一举拿下震慑西北。” 李元昊听了两人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宋国新军如芒刺在背,若能灭掉自然是灭了最好。只是眼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一定要在开春之前回到清远军城,以防曹琮率西军来攻。如今距离开春不到两月,在这里却是不可久留。” “那肃州城,可还在新军的手中。”野利仁荣道:“难道就让宋国的新军,这样逍遥吗。” “让他们逍遥也没什么。”李元昊却是冷笑道:“新军人少,兵力远不如唃斯罗。我们如今已经占回宣化城,便在这里多驻守几日看看风色。新军若是来攻,我们正可见识一番他们的新式火器。若是不来,我们大军休整一些时日,便回返清远军城。将这里留给宋国新军,到时唃斯罗必会颇有微辞。他们两边的不合,想必也会更加剧烈。” 张元不由赞叹道:“大王这计策厉害,我们只须让苏鲁儿死守凉州城便可,甚至再将凉州城让给唃斯罗,也不会有大问题。” “之前不知唃斯罗与新军不合,却是白白折腾。”李元昊有些后悔,他不该帮着新军将唃斯罗赶跑。 7017k 第647章 小看了他 李元昊已经看出来,唃斯罗与新军并非是一条心。 与其将唃斯罗的青塘军打的死伤惨重,还不如留着唃斯罗来抵挡新军。 只是后悔也晚了,眼下的情形却是西夏军有些进退不得。 甚至还要将抢回来的宣化城,故意再丢出去,以增加新军与青塘军的矛盾。 “大王何出此言,我们不过是不知情罢了。”张元摇头道:“而且唃斯罗的实力也不算小,与我西夏乃是世仇,将其击败赶走,对于我西夏的后方也可起到稳定的作用。此事有弊有利,但也不得不做。” 野利仁荣也点头道:“大王,张兄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谁夺了我西夏的城池,都不可纵容。若是宋国的新军就此被我们震慑住,那就再好不过。” “眼下也只希望如此。”李元昊看向肃州的方向道:“幸好宋国新军的兵力不足,但是他们的新式火器,却是不好对付。” “大王何必长他人的威风,这火器只是听说,却没见过,也不知道苏鲁儿那家伙,如今回了凉州城没有。”野利仁荣道。 接下来的数日,李元昊带领大军驻守于宣化城。 苏鲁儿这时已经回了凉州,并被李元昊召至宣化城。 “大王,您将我从凉州召来,是有什么事托付于臣的吗。”苏鲁儿见到李元昊,便立时躬身相询。 “你且免礼吧。”李元昊对苏鲁儿摆了摆手道:“我知你素来勇猛,以往从未有过怯战之事。然而宋国新军的火器威力甚巨,你丢城之责亦算情有可原。这次召你前来,便是要你详细讲述一下新军的火器,这等新式火器是什么样的。” 苏鲁儿这下明白过来,原来大王让自己前来,就是要从自己这个亲身经历者这里了解火器。 “臣当时便在宣化城上”苏鲁儿将自己当时所见,详细的讲给了李元昊等人听。 李元昊听完之后,不由问道:“那铁筒之中向外喷出火焰与铁球,竟然转瞬之间便将城门砸碎!”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也在旁听,此时都非常吃惊。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这种新式火器攻城之时,便可轻易的将城门洞穿。 有这等威力的火器,什么样的城池才能挡住宋军? “大王,这宋军的新式火器不得不防,一定要想出应对之法,否则的话,我们便会吃大亏。”张元皱眉道。 李元昊则冷笑道:“宋国的火器厉害是不错,但是我西夏与宋军交战,多半是我们攻城他们宋军来守。若是我们手中有这等新式火器,上次早已经将环州攻下,甚至是宋国的京兆府也不在话下。我军只须与宋军野战,便可使之没有用武之地。宋军有了这等火器,却是明珠暗投。” “不过也没关系,等我们抢到宋军的新式火器,那时宋军便会知道我西夏的厉害。”李元昊看向几人,“到时宋国野战不是我西夏大军的对手,守城却也守不住。那时我们便可夺下宋国的秦凤路与永兴军路,占据关中虎视中原。” 虽然西夏此时的情形不是很好,但是却不妨碍李元昊放开想象。 而且他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宋军与西夏两军野战之时,宋军多半会吃亏。 除了宋军战马较少之外,还有便是大宋对武人的压制有些厉害,军心士气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形之下,宋军野战不如西夏,便成了常态。 李元昊身为西夏之主,哪怕明知道宋军有了新式火器便是如虎添翼,也要刻意的贬低。何况,此时他自认为找出了宋军火器的弱点,自然更是毫不犹豫的畅想嘲弄起来。 野利仁荣与张元、苏鲁儿,听到李元昊的话,都感觉甚为振奋。 这些时日以来,因为局面不利而造成的心情郁结,也得以稍微缓解。 “大王圣明,如此看来,宋国欲对我西夏用兵,不但不是危机,甚至还可看为一次机会。”张元笑道:“只要我们把握的好,便让这些宋人自食苦果!” “我决定,两日后便启程回清远军城。”李元昊一挥手道:“在这里空耗,也没什么用,不如早些返回准备。” 听李元昊说要撤军回清远军城,苏鲁儿却是有些心虚。 “大王带领大军回撤,若是那新军再来攻城,末将要如何应对才好?”苏鲁儿不由请示道。 李元昊笑道:“之前我便已有定计,不管是谁来攻打宣化城,你只须稍稍做个样子,便带兵退守凉州即可。这宣化城,我许你弃城不顾,由得新军与唃斯罗为此争执。不过,凉州城却不能再丢了。若丢凉州,则兴庆府门户洞开,对我西夏极其不利。” 苏鲁儿有了李元昊放的话,心中便有了主心骨。丢了宣化城不会被治罪,还不用与新军交战,这等事倒也不错。 “臣知道了,臣当与凉州城共存亡。人在则城在,城失则人亡!”苏鲁儿连忙表决心道。 过了两日,西夏大军开始东返。 浩浩荡荡的到了凉州城,李元昊便又带着大军绕了个弯子,去了仁多泉城。 李元昊也不命人攻城,反而是将部分大军分散开来,不断的杀仁多泉城附近的吐蕃人。 在临走之前,又将仁多泉城外所有的房屋给烧掉。 李元昊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激怒青塘的唃斯罗,而是为了警告对方,不得再攻击凉州城。 当李元昊带领大军再次回到清远军城,大宋的西军仍旧驻扎在环州,并未有任何异动。 然而当李元昊退走的消息传到新军之时,杨广与狄青两人却是有些出乎预料。 在杨广与狄青看来,李元昊退走这是十分明智之举。只不过还要再打一次宣化城,才可尽量压缩了西夏的战略空间。 “看来,我们还是要去打宣化城才可以。”杨广看向地图道:“只要将宣化城攻下,曹傅那小子说不准就又准备去动白马强镇军司。” 狄青不由得笑道:“曹傅这家伙一直等了这么久,只怕他一收到消息,便会开始准备。” 杨广摇头笑道:“那小子胆大包天,你可是小看了他。” 第648章 应该是如此了 曹傅可不是现在才做准备,而是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黑水城就在居延海的边上,这里也是一些小部族和牧民们会经常到来的牧场。 大的部族可不敢来,西夏军在的时候,是不许大部族靠近的。如今虽然换了宋军,但是依旧不是大部族敢轻易靠近的。 这些会来到居延海的牧民和小部族之中,就有从白马强镇军司过来的。 曹傅便从这些牧民的口中,不断的搜集关于白马强镇军司和右厢朝顺军司的消息。 正如杨文广所说,曹傅胆大包天,他盯着的这些西夏的监军司,目的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兴庆府。 一旦将白马强镇军司和右厢朝顺军司打败,兴庆府在贺兰山以西,便再无防守之军。 而且他的这个方向,要比从凉州进攻兴庆府,在阻力上还要更小些。 有这等便利,曹傅是早就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了。 杨文广并不知道曹傅的打算,但是也对曹傅这家伙算得上了解。 狄青笑着摇了摇头道:“曹傅离得远些,先让他守好黑水城便是。我们再等几日,等新兵们完成了训练,便去宣化城。” 如今新军虽然招募了一大批新兵,但是这些新兵,这些时日以来,都在接受新军当初的训练。 其中许多训练方式,还是新军初建之时,由范宇所制定的。 如今这新军的训练方式,已经成了新军的一种传统。反而是大宋旧军队的训练方式,并没有在新军中用到。 现在新军之中的新兵数量达到了三万人,除了给曹傅送过去了三千新兵,使他手中的兵力达到了五千。 其余的新兵,都留在了肃州城,使得肃州城的新军总兵力,足有三万五千余人。 虽然新军的总兵力增加,但是其中的精锐,仍旧是新军的那些老兵。 因此狄青才会这么说,也是为了稳妥一些,以免碰到战事之时,新兵们出了漏子。 数日之后,杨文广与狄青带带了三万新军,从肃州城出发杀向宣化城。 宣化城中的西夏军,如今不过是一千余人,苏鲁儿自己则带着甘肃军司的两万余人马退守凉州。 当新军的人马出现在宣化城城下之时,城中的西夏守军,便直接弃城而走。 这个情况是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并没有料到的,很是蹊跷。 因为遇到了这种奇怪的情况,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经过商议,便驻守宣化城,并没有向凉州城进军。 西夏人弃城弃的如此痛快,这使得两人有了疑心,谁知道对方有没有陷阱在前面。 而且新军如今也没必要猛冲猛打,只因大宋的西军还没有向西夏动手,他们现在对西夏大打出手的话,反而容易消耗自身被唃斯罗捡了便宜。 苏鲁儿得知新军占据了宣化城便没再进兵,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向李元昊保证过,与凉州城共存亡。一旦新军来攻,他只有死守凉州城这一条路。 凉州这个地方太过重要,不远处的仁多泉城,也是扼守着祁连山口的重要之地。唃斯罗若从西宁出兵,通过仁多泉城的话数日便可兵至凉州城下。 只不过如今青塘的兵力损失不小,唃斯罗正在从各部族抽调人马,扩大自己手中的兵力。 当他听说李元昊已经退兵,当即便将唃斯罗给气的几欲吐血。 李元昊这次挥师西进,搞了半天似乎就是为了专门来打自己似的,这让唃斯罗如何能不郁闷。 及至宣化城落入新军的手中,唃斯罗就更加心中不平衡了。 当初自己挡下了李元昊的大军,被西夏军打的大败,五万大军只剩余了两万余人。 宋国的新军可好,在肃州城不挨饿不受冻,如今一出兵便占据了宣化城。 他却不想想,最早攻打宣化城之时,却是新军破城被他硬抢在前面占了宣化城的。 只不过人都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唃斯罗也不例外,只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受了天大的委屈。 唃斯罗将李道一叫来,便对他道:“李道一,你去一趟宣化城。” “赞普,你莫非要新军再让出来宣化城?”李道一看到唃斯罗的脸色,便猜到了大半。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要让新军让出来宣化城。”唃斯罗冷哼一声道:“这宣化城是我们让给新军的,现在李元昊退兵,新军自然应该将宣化城交还给我们。” 李道一不由皱眉道:“赞普说的是,只不过新军既然已经占据了宣化城,怕是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唃斯罗哈哈一笑道:“汉人一向软弱,你尽管前往就是。我们与宋国可是盟友的关系,他们是不会轻易撕破脸的。而且接下来攻伐西夏,宋国还有许多需要有求于我青塘的地方。只要你强硬一些,他们若是还重视我们双方之间的盟约,便应该将宣化城让出来。” 李道一听到唃斯罗的话,不由点头道:“赞普说的有理,既然这样,我便去一趟宣化城。若万一新军不答应,岂不是等于与我们青塘撕破了脸,赞普可曾想好如何应对?” “有什么好应对的。”唃斯罗傲然道:“如今河西走廊的说道,可都是从我青塘经过。而且新军的那些物资辎重,也都是经过青塘运送到瓜沙二州。得罪了我们青塘,便断了他们的商道,也绝了他们的物资。他们既然拒绝还给我们宣化城,那么先破坏盟约的就是新军,可不是我们。我们青塘这样做,自然是有理由的。” 李道一知道这就叫胡搅蛮缠,但是这是自己一方的立场,当然是要支持的。 “赞普智慧无边,臣下明日便出发。”李道一当即便告退。 数日后,李道一来到了宣化城求见杨文广与狄青两位新军的正副都指挥使。 杨文广与狄青正在议事,听说青塘的李道一前来求见,两人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家伙来,怕是没什么好事。”狄青不由皱眉道:“他们青塘上次被李元昊在凉州城外打的惨败,将宣化城让给了我们,想让我们与李元昊火拼一场。可惜李元昊先一步占据了宣化城,没几天便退兵东返了。想来是唃斯罗有些不甘心,找个由头想要从我们这里弄些好处。” 杨文广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让那李道一进来,先问明来意再斟酌而行吧。” 7017k 第649章 早想对策 李道一没有等候多久,便被请进了厅中。 看到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在座,李道一便向两人拱手为礼。 “这一次赞普派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杨文广对于李道一并不客气,甚至都没让座。 狄青也盯着李道一,并没有露出半分笑容。 现在新军与青塘之间的关系,却是随时都有可能变化,自然也无须再假客套。 李道一已知自己不会受到热情招待,自然也不以为意。 他对杨文广拱手道:“杨将军、狄将军,这次我来,是替我家赞普传话的。我家赞普说,这宣化城本是我青塘的,如今请两位将军带领新军将宣化城让出来。” 狄青听了对方这等狂妄的话,不由微微撇嘴,甚至都不屑开口。 杨文广也是微微皱眉,“你家赞普弄错了,这宣化城并非是你家赞普让与我们新军,而是我们自己打下来的。所以,这宣化城是不可能让给你家赞普。” “杨将军怎能不认。”李道一不由摇头道:“前些时日,我家赞普为了替你们新军阻挡李元昊大军,在凉州城外与之一战。谁知中了李元昊的奸计,兵力折损了大半,于是便将宣化城托付于两位照看。如今李元昊退兵,两位竟然占据宣化城,不肯再认我们赞普了吗?” “要知道,我青塘与大宋乃是盟友的关系,两位可莫要因此,而坏了我们青塘与大宋的关系才是。”李道一昂然道。 狄青对着李道一摆了摆手道:“坏了两边关系的不是我们新军,你们赞普托付给我们的宣化城,我们也并没接收。现在的宣化城是我们再一次从西夏军手中夺来的。你若只是为此而来,便请回吧。你们赞普若觉得我们新军所为不当,可向汴梁官家告我们的状。若是官家同意,这宣化城便交给你们青塘,又有何妨。” “就是这个理。”杨文广哈哈笑道:“你且回去,将我们的话告知于你家赞普便是。他若是觉得这是我新军先坏的关系,那便尽管施展手段就是。但是,我还是要劝你家赞普一句。西夏,乃是我大宋志在必得之地。你家赞普当初落难之时,还是受了我大宋的帮助才有今日。你家赞普行事,还是要想清楚了才好。” 狄青摆了摆手,便有护卫上前,将李道一给直接请了出去。 李道一来到外面的街头,一时间有些失神。原来听说宋人软弱,可是新军这两位都指挥使却一点也不含糊,甚至连一句拖延的话都没有。 心知自己留在宣化城也无用,李道一便直接领着随从人等回返。 回到西宁城中,李道一将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的话转述给了唃斯罗。 唃斯罗听完李道一的转述,便明白了河西之地的危险。 “我们青塘比之西夏如何?”唃斯罗突然向李道一突兀的提了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唃斯罗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李道一这样的人是为臣子的,自然要回答君主的问题。 “臣以为,我们青塘虽然与西夏多次交锋互有胜负,但西夏却比我青塘更加强大。”李道一躬身道:“每次西夏来攻我青塘,若非我青塘地势险要,怕是李元昊早已将我们击败。” 唃斯罗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样想来,大宋能将西夏逼至如此境地,也足见大宋之强。” 李道一心中吐糟,之前赞普还说宋人软弱,现如今却是改了口风。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嘴上是不能这么说的。 李道一依旧恭敬道:“赞普说的对,大宋与辽国乃是当世大国,辽国马多,而宋国则是钱多。只是两方面,是无任意一国能与之比肩的。” “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们青塘要如何去做,才能对我青塘更加有利。”唃斯罗问道。 “赞普垂询,臣知无不言。”李道一打起精神来,缓缓道:“原本我青塘与宋国联手攻夏,只是我们为了占据宣化城,这才与新军有了隔阂。因此,我们与新军再次联手,怕是不太可能。而且我们青塘与李元昊一战,受创不浅,这个时候应该休养生息积蓄实力才是。” 唃斯罗听了不由点头道:“正是如此,宋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我们青塘不宜再插手。此时应该先恢复实力,才是正事啊。” 不过十余日,唃斯罗的信位送到了汴梁。 大宋官家赵祯,看到唃斯罗的信,不由得唏嘘一番。 “青塘唃斯罗忠勇辛苦,为我大宋尽心竭力,以致为李元昊所趁。如今实力大损,不得不回至西宁休养。”赵祯不由得感叹道:“对这唃斯罗,当重赏才是。赐绢百匹、帛百匹、银五百两,以彰其功。” 很快,便从宫里传出旨意,官家重赏唃斯罗。 在造作院的范宇,看到官家赏赐了唃斯罗,就知道这定然是官家误会了。 不过这也不算错,官家赏赐就当是安抚青塘罢了。 而这时的辽国,耶律重元也没有闲着。 大宋神卫军的火器之强,使得辽国上下,都有了一些危机感。 耶律重元派人将萧惠给请来,耶律重元脱口而问道:“萧卿,你觉得大宋神卫军若攻打幽州,我们能否守得住。” “陛下,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萧惠微微躬身道:“不过,那宋军的火器真如传言所说,我大辽是守不住幽州城的。” 所谓幽州城,也就他们君臣所在的南京城。 “若是宋军真来攻我幽州,我们如今拿什么与之周旋?”耶律重元不由得微微显出一些焦虑来。 “陛下,我大辽广阔无边远超宋国疆域,若是一时失利,我们便可去草原上,将宋军拖垮。”萧惠接着又道:“只不过这燕云十六州的所在,怕是要被宋国所夺。” “萧卿为何会这样说,难道我大辽将十们,还守不住这座幽州城吗。” “陛下所想,我亦能猜到一二。便是依仗高墙坚城,与宋军对耗而已。”萧惠却摊开双手道:“只是陛下不要忘了,我们大辽如今却是国库有些空虚,而且宋国也断了我们的岁币,更是雪上加霜。若是陛下不早想对策,过些时日,怕是百官们的俸禄,都会有些问题。” 7017k 第650章 不能闲着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皇帝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耶律重元这才知道,自己治下的大辽,看起来似乎依旧强横,但是实际上却是问题不少。 只眼下的财政问题,便使身耶律重元十分的头疼。 百官的俸禄都成问题,那岂不是等于地主给长工付不起工钱了?没有工钱,谁还会干活。 “若是皇兄不那么咄咄逼人,我当初也不会废黜了他。”耶律重元此时有些后悔的道。 萧惠无言,陛下都将耶律宗真干掉了,此时还说这种话。若是耶律宗真泉下有知,怕不是会气的暴跳如雷。 “陛下,如今你已是我大辽的第一人,而且无人能威胁你的地位。”萧惠苦笑道:“这大辽的每一件事,还须陛下来拿主意才是。” “好了,我知道了。”耶律重元不由摇头道:“我一人能有什么主意,还是要靠诸位大臣想办法才是。萧卿,你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想必是多少有些思路。不如说出来,我们参商一番。” 萧惠当即躬身道:“臣对此,确实有些想法,正要说与陛下听。” 耶律重元当即松了口气道:“你且道来。” “是这样的,宋国虽然断了我们大辽的岁币,但是宋辽之间的互市并未断绝。我大辽还有许多东西,都是宋国所需。”萧惠沉吟着道:“牛羊之类的,每年宋国都是大批的买进,从来都是供不应求。而且,白山黑水之间的山参鹿茸之属,也是有多少便买多少。大宋所需,几乎深不见底。若是我朝能在这方面,加大对于互市的供应,想来便可缓解朝廷缺钱的问题。” “不错,不错,我手下的郭掌柜,每年都会去宋国经商,一趟来回便可赚取数十万贯。若非是与西夏交战,只怕赚的更多。”耶律重元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 “但是,这还不够。”萧惠却是当场又泼了一桶冷水道:“我大辽地域广大,西北路招讨司、乌古敌烈统军司、东京道,这三大地区下辖各个部族数量众多时有叛乱,所需军费,也要想办法弄来。否则的话,便会有地方部族不服我大辽统治侵掠周边部族,实是坏了我大辽的威望。” “这些部族都是癣疥之痒。”耶律重元冷哼了一声道:“若是有不服的,便将这部族直接灭了便是。” 萧惠摇头道:“陛下,这些部族灭掉当然容易。可是我大辽治下不能没人,若都灭掉了,那一片地区也就没了意义。” 耶律重元听了有些无奈的道:“灭掉也不行,那不是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想叛乱便叛乱,如何能震慑之,岂非永无宁日。” “陛下所虑不错,但是我朝也并非没有办法。以往朝廷对于这些部族,便是扶助弱小的部族,打击强大的部族。”萧惠道:“弱小的部族,总是比强大的部族数量要多,而且会边到大部族的欺凌。只要我朝大军以朝廷之威严,为弱小部族主持公义,便可不断的削弱那些大部族。如此,才可使我朝的统治无忧。但是也正因如此,那些大部族才会叛乱。如今朝廷财政缺钱,而在我大辽境内的大部族还有不少。当可鼓动那些小部族,同瓜分大部族才是。” 原来萧惠打的是这个主意,这让耶律重元的眉头皱起。 “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耶律重元不由迟疑道。 “陛下,此事只要一步步的来,一个一个部族的去灭,便可保无事。”萧惠笑道:“如西北路诸部,便对白达旦部多有不满。乌古敌烈统军司辖下诸部,便对梅里急部、蒙古部、茶札剌部不满。而西京道,则是女真诸部对于完颜部有所不满。只要朝廷稍加引导,便可统率那些小部族,将这些大部族灭掉,瓜分其人口牛羊。如此一来,朝廷手中便可掌握无数的牛羊马匹。如此,与宋国互市便大大增加了朝廷的财政来源。” 耶律重元点点头,这个办法倒也不是不行,反正每年都有些部族会叛乱,朝廷的军队也是要出动的。 “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做。”耶律重元看向萧惠道:“可先向白达旦部加收重税,西北诸部则不加税,同时大军调集到西京,以防白达旦有变。若是白达旦部老实交税,他们自己怕是拿不出来,必定会向其余小部族索取。如此,朝廷大军便有了灭掉白达旦部的理由。若是白达旦直接叛乱,也是一样的结果。” 萧惠不由对着耶律重元挑起大拇指道:“陛下妙计比老臣还要想的周到,老臣佩服之至!” “朕不过是喜欢打仗罢了,这些不过是布局而已,没什么稀奇的。”耶律重元倒也不谦虚,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女真诸部,他们这些桀骜不驯之辈,从来没有真正的臣服过我大辽。派人去女真各部散发流言,就说高丽人虐杀女真妇孺,挑动女真骚扰高丽。” “陛下,这、这样岂不是将高丽也卷了进来,对我大辽怕不是好事。”萧惠不由吃惊道。 耶律重元冷笑道:“我们大辽如今已显衰退之像,高丽君臣猥琐贪婪,怕是已经在打我们大辽的主意。而且我朝曾经四征高丽,那些高丽人时时都想着报复。若是不让女真人牵制高丽,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等我们平定了一些大部族,加强了对于治下诸部的控制,便是回头收拾高丽之时。”耶律重元叹息道:“宋国如今的新式火器太过厉害,我们暂时招惹不得。但是也要尽快的积累实力,以防宋国对我大辽不利。而灭掉这些大的部族,还有收拾高丽,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积蓄钱粮磨砺军队,解决后顾之忧。” 萧惠之前对于耶律重元还有些轻视,觉得这位陛下太年轻不够稳重容易冲动。 可如今看来,其布局不小,做事极为果断。 “陛下,难道是要与宋国一决雌雄不成?”萧惠急忙追问道。 “我大辽虽然号称上国,但周边又有几国真以上国而待我大辽?”耶律重元冷笑道:“高丽不过是力不如人忍气吞声,西夏则是想着利用我大辽牵制宋国好让自家称帝。至于宋国,却是富甲天下,哪里曾真的看得起我大辽了?便让宋国去灭了西夏吧,我们大辽也不能闲着。” ( 第651章 曹佾读的书多 辽国以前的优越感,只不过是军事上的。 不但占据燕云十六州,国中更有数十万铁骑,随时可以从燕云之地南下,使大宋受到惨痛的损失。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宋被辽国捆住了手脚。 可是如今辽国的军事优势已经不在,宋军的新式火器厉害到匪夷所思,这便将辽国唯一的骄傲给打破了。 耶律重元已经感觉到,今日的辽国在所有方面都似乎落后于大宋,若是再不想办法,怕是连最后的挣扎机会也无。 而且辽国又算什么上国,在他看来,只有曾经的大唐才能自称是上国。 如今大宋、辽国、西夏、安南诸国的朝廷,几乎都是沿用的唐制,甚至有些官员的名称,都完全一样。 辽国这上国之称,放在大唐的面前就是个笑话。 而宋国这两年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竟然从一个平和如肥羊一般的国家,逐渐的露出锋利爪牙。 也正是受了大宋的刺激,耶律重元才感觉到,要想成为所谓真正的上国,便只有成为大唐那样的国家。 大宋已经开始发力,那么辽国也不能落后,否则的话下场堪忧。 萧惠听了耶律重元的话,不由倒吸凉气。 “陛下,这样的话,是不是风险也有些大。”萧惠急忙劝阻道:“陛下有雄心固然是好的,但是我大辽如今的情况,却是刚刚新败。二十万大军损失惨重,国库空虚。虽然通过一些办法,也能筹集到一些钱粮,但是依陛下所言,弄这么大的动静,怕是会使得国中不稳啊。”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萧卿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是时间不等人。若是让宋国平灭了西夏,那么我们大辽的麻烦便要来了。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将后顾之忧全部解决。白达旦部那边可先布罢好兵力,再给白达旦下加税的命令。不管白达旦是服从还是拒绝,都将被我们的军队给灭掉。而乌古敌烈统军司那边,也这样么就是。有心算无心,没有哪个部族有能力抵抗我大辽的军队。” 萧惠迟疑了一下,便看到了耶律重元不悦的目光,他急忙躬身道:“是,臣知道了,等下还要请陛下下旨给枢密院调兵。” 耶律重元这才轻哼了一声道:“此时已经容不得我们犹豫,那宋国若非是天气寒冷,怕是早已经对西夏出兵。我大辽军队这两年来,不但败于西夏之手,还败给了宋军。让他们经历几次剿灭部族之战,重新建立起信心才可。否则的话,以眼下的军心士气面对宋军火器,只怕立时便会溃如决堤。女真那边的传言也要尽快派人去做,声势搞的大一点。女真的鸭绿江部与长白山部,都是紧邻高丽的,历来便有冲突。卖给这两个部族一些兵器,想来他们便会对高丽出手。” “还要卖给女真部族兵器?”萧惠感觉陛下有些过于大胆,“陛下,女真人向来勇武好战,而且野性难驯。若是卖给他们兵器,一个不好,甚至会先对朝廷派过去的流官下手啊。” “这也简单,可从女真各部征兵,凡入选我大辽军队者,可减其部族的税收就是。”耶律重元嘿嘿笑道:“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女真部便与我大辽朝廷息息相关。若是有女真人立下功劳,便赐其姓耶律。数十年下来,这些部族便也算是我契丹人了。” “陛下高瞻远瞩,非是老臣所及。”萧惠急忙拱手,表示出自己的敬服。 “好了,你且去忙吧。这些事情虽然说的简单,但是千头万绪,不好出了差错。”耶律重元吩咐道。 萧惠点头应是,等到耶律重元下了旨意,用印之后便告退而去。 而远在汴梁城的范宇,却是并不知道辽国的耶律重元已经立下雄心壮志。 他这些时日,第一关注的,便是西夏李元昊的动向。当听到李元昊将青塘的唃斯罗打的大败,他原本为新军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而第二关注的事情,则是曹佾带着伏波军出海之事。 伏波军皆是曹佾在禁军之中选出,但是其中的一些人选,却是由范宇给曹佾做过提点。 范宇建议曹佾从禁军之中,多选些勋贵之后,最好是如今的家世依旧有些权势的。如此一来,等这些人的背后家族见识到海外利益之后,才会迅速形成一种开发海外的力量。 以这些勋贵世家的权力与财富,打造几个舰队真不成什么问题。到时哪怕官方不怎么支持出海,也会有这些世家来做。 而且有了这些世家子弟加入伏波军,这些世家便都会派人加入,也好保护好自家子弟。这样以来,伏波军的战力便也不必堪忧。 曹佾听了范宇的建议,初始之时还是有些迟疑的。 “安乐侯,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的都是纨绔子弟,而且桀骜不逊,怕是有些不好管束。”曹佾颇为担心的道。 范宇听了曹佾的话,却是哈哈大笑,“曹兄,你乃是国曹。要说这些人里谁是最大的纨绔,那便非你莫属。只要你拿出令弟当年的劲头来,还怕这些家伙们不服服贴贴的听话吗。” 曹佾不由苦起了脸,他弟弟当年的劲头?那不就是个小混蛋吗。好在如今已经成了新军的将领,听说还颇有战功,已经算是有了出息。 可安乐侯却是又要自己这个当兄长的,走幼弟当年的老路。估计这便是天道因果,是命。 接着,范宇又给曹佾讲了一番,如何建立海外的基地和殖民地,却是将曹佾给听了一个目瞪口呆。 大宋治国外儒内法,因此到了海外,也会习惯于用自己的那套东西来对待那些化外之人,而且自以为文明而且高人一等。 文明是文明了,可是却容易玩脱。野人谁管你什么礼仪廉耻,只知畏威而不怀德。 范宇教给曹佾的,便是毫不掩饰的强盗法则。 “你虽有伏波军随行,但是海外亦有不少国家。小国数万人,大国数十上百万人。一个不好,便会遭其觊觎而不得回还。”范宇对曹佾道:“凡事当以安全第一,对于海外野人,决不可面慈心软。这等野人不曾开化不知礼仪,哪管你有没有道理。他们便如狼群一般,见人稍露软弱和善,便会显示出他们嗜血的一面来。你若不听,则必定会用鲜血换回教训。” “这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人皆有善恶之分,野人虽不开化,但也必然有些讲道理的。”曹佾读书读的多,却是已经被洗了脑,几句话是改变不了的。 ( 第652章 有些纠结 范宇已经提醒过了,听到曹佾的话只是笑而不辩。 不管曹佾信不信,等他去了海外,经历过一两次,便不会如此天真了。 人们总是习惯以自己判断来揣测他人,其实就是个经验主义。和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一样,都是不真实的。 范宇对于曹佾的提醒,现在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曹佾将来一旦遇到类似的情况,自然便会想起范宇的话。 除了提醒之外,范宇的潜在意思,还是要让曹佾他们这批人硬起心肠来。 开拓海外本就是一件如同侵略的事,至少是要先霸道而后才王道。前期要先震慑稳固下来,等站稳了脚跟再传播教化,如此数十年后,便可改土归流。 看到范宇不说话,曹佾觉得安乐侯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却是反驳对方显得有些行礼。 “安乐侯的意思我也明白,若是与海外之人打交道,我多注意便是。”曹佾急忙补救道。 范宇却是岔开话题道:“伏波军此去不过千余人,但是要坐船的话,却是要有大船方可。永昌隆商号名下,可有海上船队?” “永昌隆虽然有船队,却是内陆船队。不过海船却也并不是问题,买上几条便是了。”曹佾却是并不在意道。 范宇眉头一动,追问道:“怎么?出海的大船如此容易买,都是多大的。” 曹佾笑道:“我大宋所开市舶司数处,海外来往甚为兴盛。若非如此,许多香料怕是都没有了。而且我大宋的丝绸茶叶等物,也甚受海外之人所喜。因此,这海船也需求不少。沿海各城皆有造船之所,买几条船简直太容易。只须让沿海永昌隆的分号去船厂打听一番,便可买到现成的大海船。” “那些大海船难道别人会随意的卖与你不成?”范宇不由好奇道:“这时再造,怕是也赶不及出海吧?” 曹佾经常打理永昌隆商号的生意,不象范宇很少过问,知道的情况也更多些。 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嘿嘿一笑道:“这当然是有现成的,有不少海商在船厂订了大海船,却是等到船只造好之时,恰好手中没了钱。象这样的不在少数,只要命人去找,很快便可找到。” “如此看来,这造船也挺赚钱。”范宇哈哈一笑道:“或者永昌隆干脆也开个造船厂,咱们自己造大船也不错。” “这个,还是等等再说吧。”曹佾摇了摇头道:“我这趟出海,找那硫磺矿不过是借口而已,给大家弄好处才是真的。若是海外没有你说的那些好处,这造船石也就没有必要开。” 范宇笑了笑,才道:“海外天地比之大宋广阔了十倍不止,许多沃土却只有些手持木棒的野人而已。便只是抢些空地,将来也可一种出一年三熟的稻米,你说有无必要现在就先做些准备?到那时,怕是出海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船只都供不应求。” 曹佾想象了一下范宇所描述的情形,不由迟疑道:“当真?” “这是当然。”范宇点头道:“我大宋虽大但丁口也多,所种田地已是跟不上丁口数量。官家整日里为冗官冗兵发愁,也是与此有关。若是将来你在海外占据了大片土地或是海岛,并入大宋,便是替官家解忧。官家是你的姐夫,又是一国之君,你觉得官家会亏待你不成?而且,这占下来的土地,亦可为你的私产。” “这土地既然并入大宋,便是已经献给了官家,如何能成我的私产。”曹佾连忙摇头道:“除非官家再赏赐给我,但也不会全都赏赐给我吧?否则的话,那还献个什么劲。” 范宇不由哈哈大笑道:“你将海外之地献与官家,你觉得官家要如何去管?说不得要从你们曹家挑个人出来,封个藩王。那海外之地,便是汝之封地。” 曹佾一下子便被范宇说的愣住,这不是不可能啊。 自己跑去海外占据大片的土地献给官家,官家想管也不好管,还真不如分封下来,交给自己信任的家族打理。 那样的话,自己这个国舅本就是功臣,又是官家熟悉信任之人,那藩王怕是非自己莫属。 自己的祖父曹彬虽然被追封为鲁王,但是那是身后的哀荣而已,算不得什么。 若是自己能凭借在海外开拓之功,被官家封为有封地的藩王,那才是真的光宗耀祖。 与封王相比,曹佾甚至都不在乎这块海外土地有什么有多远了。 “安乐侯,这等好事你自己为何不去做,却是让我捡了这便宜?”曹佾不由有些怀疑的看向范宇问道。 “我当然也有份。”范宇笑道:“以你我的关系,你在海外岂能不给我选一块好些的封地,将来咱们一同被官家封王,岂不是好。如今出海开拓是个苦累的差事,却是要你多担待了。” 曹佾恍然,原来安乐侯将自己推出来,便是让他去开拓,而安乐侯却是坐等着分好处。 安乐侯这家伙,却是让自己这个身娇肉贵的国舅出海,去开拓海外之地吃这等苦受这此累,也是憋着些坏水之人。 可是论起来,开拓海外之事只要成了,安乐侯便也有功劳,不分些好处怕是不成。 曹佾心中有些愤愤不平的想道,将来一定要从海外挑块小些的土地分给安乐侯。 其实范宇才不在乎什么海外的封地,他若愿意的话,便自己组建一支船队出海,效率比曹佾这家伙高得多。 范宇的真正目的,便是要使大宋将目光分一半去海上。使得地理大发现,从大宋开始。 如此一来,大宋定然会走上一条越来越强的道路。哪怕这个国度不喜扩张侵略,但是也无法逃避利益的驱使。 并且,一个强大富足的大宋,也会避免将来的悲惨命运。 “安乐侯倒是轻松,可怜我却要风吹日晒,面对那等海上风浪。若是一个不好,怕是连命都要丢了。”曹佾心中多少有些不平衡,此时正发牢骚。 “你若不肯去,便对官家说我与你换换差事。这造作院交给你来干,我带领船队出海如何?”范宇笑道:“都是替官家出力罢了,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想一想,去了海外便可每天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我便心生向往。还能带着伏波军叱咤异域,岂不快哉。” 曹佾听范宇如此说法,立时又觉得自己捡了便宜。这么好玩的事,其实也不多见。但是一想到离家日久,又有些纠结。 7017k 第653章 兵临城下 纠结归纠结,曹佾所受的也算是皇命,他是推辞不得的。 当然,打着的是永昌隆商号的名义,实际上却是半官方的身份。 “都是官家给安排的差事,如何能换。”曹佾不由嘟囔着道:“我这一次出海,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请安乐侯告之。” “注意之事暂时没有了,既然是出海开拓,海船也并不难买。不如多带些船只出去,也好顺便带着货物,顺便与一路上的诸国交易。”范宇笑指了一下西面的方向道:“这海外行商其利巨大,只不大都是胡商在作。永昌隆已然插手,那就作的大些。” 曹佾不由皱眉道:“那些胡商并非善类,别看在陆上对我大宋官员卑躬屈膝,但是到了海上,可就不是那么回事,杀人劫货也是常有之事。我有伏波军在手,虽然不怕,但是这麻烦定然是少不了的。” 范宇笑着摆手道:“我从造作院给你调一批火炮,每条两千料的船上,最多放四门火炮便可。若是那些胡商真的敢对永昌隆的船动心思,那就是找死了。” “为啥每条两千料的船只许放四门火炮?”曹佾十分不解的道:“火炮我也见过,又占不了许多地方。放个十门八门的,也不吃紧。” 曹佾对火炮却是缺少了解,张嘴便要多些数量。 “这火炮可是铜铁所制,沉重无比。一门火炮便有上千斤,而且开火之时后撞之力极大。若是放的多了,船身便有些受不了。而且,众多火炮在船上开火的话,更容易使得船身上留下暗伤,恐有解体之危。”范宇不知道大宋的船有多结实,但是火炮这东西目前还独步天下,少放几门也足够用。 当曹佾做了诸多准备之后,便带着伏波军去了密州市舶司。 而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景祐三年的三月份,正是莺飞草长的季节。 此时范宇也并没有忘了西军,新式火器虽然产量变少了,却并不是没有,一直在陆陆续续的往西军手中送。 到了三月之时,西军手中的新式火器却是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 曹琮觉得,可以带兵试探一番西夏的李元昊。 于是,曹琮便请来种世衡、折继宣、李惟贤等人共议此事。 “诸位,如今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渐暖。”曹琮目光扫了一遍这几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天武军都指挥使李惟贤的和同上。 李惟贤感觉到了曹琮的目光,便上前拱手道:“曹经略,官家既然将我天武军送至此地,便是交由曹经略驱使。有话直说,无须太多客气。曹经略既然已经说了,要去试探西夏试探之事,便请经略交由我”。 曹琮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天武军可是官家的亲军,其中的人马多半是官宦子弟。若是一个不好,便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显贵。 所以面对李惟贤,曹琮便显得客气了许多。 “李将军亦为名门之后,如今看来,李氏之名实非幸至。”曹琮不由开口赞道。 “经略,我天武军应该如何去做?”李惟贤却是直接问道。 曹琮微微笑道:“我也不与都指挥使客气,我想请你带领天武军,直接去西夏的清元军城,对其来一次试探性攻打。” 李惟贤却是想了想,才接着道:“敢问经略,要将这清远军城打成什么样子方可?” “能打成什么样,就打成什么样。”曹琮虽然看过新式火器的演示,但是实战起来什么样,他还并不是很信任。 李惟贤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神卫军大破辽军的战报,他可是看过数十遍。更是知道,他天武军中的火器数量不少。 “下官领命。”李惟贤躬身行礼道:“下官准备明日便带领天武军前往西夏的清远军城,给那李元昊一个教训便是。” 曹琮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便可,我亦会带领大军尾随于天武军。使李元昊有所顾忌,以免其依仗人多,派骑兵突击天武军。” 虽然天武军也有五万人马,但是李元昊所在在清远军城里,则是有二十万人马。 一旦李元昊决心与天武军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天武军怕是还真防不住。 “经略为我天武军坐镇,我天武军便无后顾之忧,那李元昊怕是便有得受了。”李惟贤笑道。 次日,天武军的五万人马拔营启程。在李惟贤的带领之下,向着清远军城缓缓进发。 而曹琮也未食言,果真带了西军也出发了。 种世衡并没有动,依旧守住环州城。 但是折继宣却带着自己的人马往西去了,并没与李惟贤他们一路。 环州与清远军城的距离,不过两百余里,距离可算不上远。 大宋的西军刚刚有了这些动作后不到两日,宋军欲对西夏不利的消息,便送到了李元昊的面前。 “怎么?曹琮看来是有些忍不住了。”李元昊冷笑一声道。 “大王,此时天气已经开始变暖,正是草长莺飞之时。”野利仁荣道:“想来宋人已经蠢蠢欲动。” 李元昊点点头,将地图展开。 “宋军此次来势汹汹,听说还带了许多新式火器。”张元跟着道:“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于半路截杀宋军,若能使其崩溃退兵,便可趁势攻入宋境。” “此事不可。”李元昊盯着地图道:“那宋军大军出动,怕是早有准备。与其偷袭宋军,不如凭借清远军城的高墙与之对耗。我在宣化城时,便看到宋军新式火器留下的痕迹。新式火器虽然厉害,但是也威力有限。只要防住了,便不能奈何我们。” 张元有些不甘心的道:“大王,难道就是这么看着他们过来?” 李元昊笑道:“如今是宋国攻打我西夏,在没见识过新式火器的威力之前,我们不宜妄动。” 因为李元昊心中有所顾忌,也想要见识一番新式火器,因此李惟贤他们在路上,一点干扰都没有遇到。 当天武军出现在清远军城的城下之时,天武军仍旧是毫发无损的姿态。 到了清远军城外,李惟贤便命人将火器都取出来,瞄准了清远军城的城门和城墙。 这算是兵临城下了。 第654章 并没有乱 李元昊听说宋军的天武军已经来到清远军城之下,便想着上城头一观。 他这样做,却是将野利仁荣、野利旺荣和张元等人吓了一跳。 李元昊乃是西夏之主,也是诸大臣的主心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整个西夏便立时人心涣散。 因此李元昊也没能登上城头,而是被众臣给劝阻住了。 “大王,宋军的新式火器据说可射出巨大铁球,乃是远攻之器具。大王身系我西夏兴亡,岂可如此轻易犯险?请大王恕臣等无礼之举。”野利仁荣等人,在李元昊面前躬身请罪道。 “好了,我也不过是好奇而已,想一见宋军新式火器的样子。所谓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若是连敌军的军器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如何来打这一仗。”李元昊却并不死心,而是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接着道:“宋人亡我西夏之心不死,自先祖父李继迁之时,便与宋军大小数十战。如今又来欺压我西夏,更是明发灭夏檄文于天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与宋军这一战至关重要,我是必然要一观宋军的新式火器的。” “大王,臣可代劳。”张元此时站出来,对李元昊拱手道:“宋人的新式火器虽在宣化城用过,但是苏鲁儿却没能有个详细的描述。他是武将,这也不算过失。臣是文官,见识过宋人的新式火器之后,当能向大王明白转述。”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你转述岂能与我亲眼所见一般?而且我上城一观,还可激励士气。若是宋人的新式火器威力巨大,则军心士气极易受损。我若在城头之上,则军心还可稳住。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大王,您为我西夏之主,是万万不可有事的。”大将军野利旺荣此时也开了口,“若是大王受伤,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此事不必再争,宋人的新式火器绝对不容小视,我也必须一观。”李元昊站起身来,十分决然的道:“你们莫要再阻拦于我,不然的话便以宋人的细作论处!我大夏的兵士尚可为国浴血,难道我这一国之主,连上城头一观都不行了吗。来人,备马!” 很快,李元昊便在护卫的包围之下,上了自己的战马,向着南门的方向去了。 野利仁荣、野利旺荣、张元等大臣被丢在原地面面相觑。 “主忧臣辱,张某身为大王的臣子,当随侍于大王身侧。”张元对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身出去,也上了马车往南门去了。 其余的大臣也都咬咬牙,这个时候必须要表忠心,否则大王若是无事,回来定会收拾他们这些没有上城头的。 不过片刻,原本都劝阻李元昊的臣子们,也都跟着去了南门楼。 李元昊顺着马道上了南城门的城楼,便有军中武士上前一跪,任由李元昊踩着肩背下马。 这纯是自发而为,便是西夏军中兵士,为了彰显对于自家大王的崇敬。 李元昊下了马,便将那跪地武士拉了起来,笑着对其当胸一拳道:“你们这些勇士为我西夏镇守国门,劳苦功高,大家辛苦了。” 周围的西夏兵士听到李元昊的话,不由大为感动。寻常人说这等话,只不过是普通的称赞,但是这话从自家大王口中讲出来,却是让大家都觉得辛苦也值了。 “大王万岁!万万岁!”此时张元也跟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当即便振臂高呼道。 有张元开了头,西夏兵士们也跟着叫道:“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大王万岁万万岁!” 一时之间,在西夏清远军城之上,形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将李元昊给包围在其中。 李元昊原本对于宋军未知火器的些许担心,也随之化成了坚定,军心可用。 “好了,此时宋人就在城外,大家各司其职便是,我只不过上城随意看看罢了。”李元昊两手下压,向众多兵士们示意道。 城头的西夏兵士们,立时都各自回了原位,却是人人的脸上皆有振奋之色。 “大王且看,那边已经排开阵势的,便是宋国上四军之一的天武军,乃是宋国官家的亲军之首,实可算得上宋国第一精锐。”张元来到李元昊的身边,抬手指着远方正在列队的天武军。 此时大宋天武军的都指挥使李惟贤,则正手持着望远镜往清远军城的城头上看。 在李惟贤来说,安乐侯范宇所制的这望远镜,真是个好东西。在两里之外,远看清远城头,便如近在眼前。 甚至李惟贤都看到了城头的李元昊与张元,正在对着天武军的方向指指点点。 从服色上,李惟贤也能认出来李元昊定是个西夏的大人物。 “来人,先对着城头轰几炮试试。”李惟贤传令火器营道。 此时天武军也不过是刚刚到达清远山城外,还没有将火炮推出来。 火器营得了李惟贤的命令,立时先推出五门火炮,对准了清远军城的城头。 李元昊与张元,还有赶来的其余大臣们,正盯着天武军这边观看,已经有人发现天武军推出的火炮。 “大王请看,那就应该是宋军的新式火器了。”有人指着天武军的火炮道。 李元昊手搭凉篷,看向那几门火炮。虽然距离不近,但是也能看清大体的外形。 在他看来,这些火炮虽然不算小,但是与投石机相比,却是小了许多。这么小的火器,威力想来也如自己所判断的那样,应该十分有限。 “这东西看着象是一只大铁筒,也不知是如何抛射铁球……”李元昊正说着,便听到对面天武军队列之前的火炮发出巨响。 然后便是接连的巨响响起,还有炮弹横空的呼啸声也紧接着响起。 就在西夏君臣还正茫然之时,便有一枚炮弹轰击在了城头的垛口上,一下子便将一人高的城墙垛口砸的粉碎! 而站在垛口后面的两名西夏兵士,却是被飞贱的砖石打的身上尽是窟窿,当场便气绝身亡。 除了这枚炮弹打的准了些,其余的四炮都轰击在城墙的外墙上,让众人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只觉得城墙快要塌陷。 李元昊脸上变色,这要是自己被宋军火器波及,便是那两名兵士的下场。 西夏君臣人人都是心中惊惧,但好在并没有乱,只是看向李元昊。 7017k 第655章 这也是份功劳 西夏君臣与兵士们都没有乱,并不是宋军的新式火器不厉害,而是并没有再持续。 李元昊看着那两名惨死的兵士,不由得眉头深锁。 “我们先下城去,令城上也只留少许兵士。”李元昊吩咐了一声,便转头下了城楼。 其余的大臣们,看到自家大王走了,便急忙跟上。 若是宋军再开几炮,就无法保证会打到谁身上了。 天武军的都指挥使李惟贤,在望远镜中看到,自己一方开了几炮之后,清远军城的城头上便没纷纷撤走,只留个几个人而已。 “可惜啊,这火炮还是要调教远近高低,无法一下命中。”李惟贤不由扼腕道:“城头上刚才那个家伙,被那么多人围着,看上去也年轻,不是李元昊便是西夏贵人。若是被我们天武军一炮轰死的话,这也是件大功。” 此时火器营的营官却是跑到了李惟贤的面前,躬身请示道:“将军,火火炮都已经排开,只是城头上的西夏人已经撤去。此时是不是轰击城门,好叩关夺城?” 李惟贤一听这话,不由笑道:“叩关是可以,夺城就算了。这清远军城之中,可是有二十万西夏大军。就咱们天武军这些人,怕是冲进城里便出不来。所以,这便是你火器营表现的机会,用火炮将这清远军城的城门轰开把城墙轰破轰塌。让西夏人知道,他们躲在城里也没有用。” 那营官得了李惟贤的命令,便立时回转自己的火器营,命人开炮轰击城门城墙。 不一刻,天武军的火器营的上百门火炮,便依次开火。 这下子才让西夏人见识到了,大宋火器的真正厉害。 刚才匆忙之意的几炮,不过是李惟贤为了捞些功劳罢了,现在火器营的正式炮击,才称得上震天撼地。 一轮炮击没完,先前的火炮也已装填完毕,可以再次击发。 因此,这炮声在人听来,便从未间断,仿佛没个穷尽一般。 而这样炮击的效果,也同样极为惊人,一轮炮击没结果,清远军城的城门便被轰成碎片。 在城门左近的城墙上,也被轰击的坑坑洼洼,砖石被炮弹砸的一片片剥落。 三轮炮击结束之时,清远军城南面的城墙,也已经塌了一个数丈的豁口出来,显出里面的房屋,与一些惊惶的西夏兵士。 李元昊刚刚回到自己的行辕,正听取众臣对这火炮的感受之时,便听到外面炮声连天响之不绝。 很快便有在城头守卫的兵士来报,被李元昊叫了进去。 那西夏兵士之前是少数被留在城头的,刚刚已经见识到了宋军火炮之威,此时是真的面如土色。 “启禀大王,刚才宋军再次动用火器,那火器轰响如雷密如连珠,已将我清远军城的城门轰碎城墙轰塌!”那兵士略带惶然之色道。 听到这个消息,李元昊与众臣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此事当真?”李元昊眉头挑起道。 “小的亲眼所见,还有数名同袍被当场轰死,此事千真万确!”那兵士急忙低头恭敬道。 野利仁荣不由得看向李元昊道:“大王,宋军火器犀利,非常理可以判断。此时宜早做打算以应对宋军的火器,否则的话,我军便是想坐困愁城亦不可得。” “大王,臣以为可以将大军分散出城。”张元此时也躬身道:“城外的宋军天武军不过五万余人而已,野战的话,宋军岂是我军的对手。” 野利旺荣此旱抱拳道:“大王,臣可派三万骑兵,绕至天武军身后突击。再使大军四面扰之,宋军火器虽利,但是亦不如我军人多,无措之下当可使之败亡!” 李元昊听到野利旺荣的话,不由点点头。 他如今在意的,反而不是单纯的击败宋军,而是能够夺取宋军手中的新式火器。 “如此也好,张元与旺荣的办法都不错。”李元昊点点头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分散出城。并派出三万骑兵,绕到天武军后方,以防他们跑了。其余人马分散骚扰天武军,使之无法使用火器。” 吩咐完了,李元昊便起身,与众臣退出了清远军城。 原本作为依仗的坚城,如今在宋军火器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那李元昊再据城而守,便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李元昊也想明白了,党项各部原本就是逐水草而居,若是被城池所累,岂非本末倒置。 宋军的新式火器虽然犀利,可是西夏的骑兵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机动速度够快,那些火器也对骑兵们造不成多大损失。 天武军的中军,李惟贤看到清远军城被轰开,很快便有许多西夏军队,从军城的两侧涌了出来。 “怎么西夏人弃城了?”李惟贤放下望远镜思索着,“不对。” 再次举起望远镜一看,李惟贤便发现,有一支西夏骑兵正远远的绕向天武军的后方。 这下子李惟贤立时绷紧了神经,西夏军这是要做什么?自己不过是试探对方而已,可是这些蛮子,是要与天武军决战不成! 李惟贤出身名门,但是基本上没上过战场,此时看到大批西夏骑兵绕向天武军后方,不由得有些慌神。 不过一想到曹琮曾对他说,后方有西军保护,李惟贤便放了心。 但是眼前的局面,却并非只有西夏骑兵,还有一小队一小队的西夏兵士,散开游荡于天武军的周围。便好似狼群盯着羊群一般,仿佛要择肥而噬。 如此一来,天武军的兵士们则显得有些无措,虽然一个个的还是站的笔直,却是神色之间也有些惶惑显露。 那火器营的营官也跑了来,再次向李惟贤请示道:“将军,还要轰击清远城吗?” 听到了这营官的问话,却是使得李惟贤心中一动。 “接着轰,再派人攻入城去。”李惟贤当即命令道。 清远军城中的西夏大军已经退出城去,这便是一座空城。 李惟贤派出一队兵士冲入城中,很快便在塌了一半的城头上挥舞旗帜,向天武军打出信号。 “都入城。”李惟贤不由面色一喜道:“今日占据清远军城,这也是份功劳。” 第656章 有些麻烦 对面的清远军城的西夏军全部退出城外,这使得李惟贤看到了便宜。 本来他对于西夏大军的分散包围,还有些担心,怕自己后方的曹琮救援不及。 但是得知西夏人已经将清远军城给试了,那何不反客为主? 西夏人弃城,是因为宋军的新式火器。但是西夏人却没有这等新式火器,宋军于城中防守,对付西夏大军的分散包围,却是再好不过。 这样的事情,连李元昊都没有想到。自己命令大军退出清远军城,却是给了天武军机会。 李惟贤久在东京汴梁,若说作战有多勇猛还不至于,但是猾头却是不落人后。 五万天武军在李惟贤的催促之下,用了半个时辰便进入了清远军城,只在城墙豁口处留了火器营把守。 而这个时候,西夏绕到天武军后方的三万骑兵,此时也刚刚绕回来,准备给天武军一个狠的。 只是当他们回来之后,才发现天武军已经进入了清远军城。 李元昊得知了这个消息,被气的不轻。他发现天武军入城之后,自己竟然不知应该如何对付了。 以宋军的火器之利来守城,李元昊若命大军云集攻城,结果定然非常惨烈。 即使将这清远军城打下来,自己二十万大军最后的伤亡定然不敢想象。 更大的可能,便是当场崩溃逃散,那才是噩梦一样的情形。 便在此时,又有斥候来报。 “启禀大王,南方十二里处,发现宋国西军大队。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来支援天武军的。”那斥候躬身禀报道。 李元昊心中十分郁闷,与自己所料不差,这天武军果然是有备而来。 天武军此次,定是用火器试探西夏,而且弄不好还是宋军放出来的诱饵。 而李元昊也确实对吞掉天武军这个想法动了心,若是能吞掉天武军,将其新式火器抢到手中,那对于西夏来说,便是真的如虎添翼了。 即使与宋国交战不利,手握这等犀利火器亦可西迁,再开辟一个新的西夏出来。 待自己命工匠们弄明白宋国的新式火器,到时再回师与宋国开战亦不迟。 可惜的是,李元昊的意图却没能实现,反被天武军占据了清远军城,等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西夏大将军野利旺荣此时来到李元昊的身前,对他躬身道:“大王,此时不可久留。如今天武军进了清远军城,而曹琮大军在后。若是我军与宋军在此开战,怕是于我军不利。不如退守萌井,占据灵川上游,以免宋军顺灵川而下。” 不只是野利旺荣这样么想,就是野利仁荣、张元等人也是这样想的。 “大王,旺荣将军说的不错,我们大军退至萌井,便可背靠萌井关城与宋军对峙。”张元点头赞同道:“宋军虽然占据了清远军城,但是也并无多少好处,反而左右有静塞军司与嘉宁军司,三面俱是我西夏大军。一旦宋军稍有妄动,便是败亡之祸。” 李元昊听了两人的话,便点头道:“也好,我们便退守萌井关,清远军城便交给天武军就是了。” 清远军城中的李惟贤,其实此时也挺紧张,他在等着西夏大军攻城。 只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报,说西夏大军往北撤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曹琮的二十万西军,此时也跟了过来。西夏退兵的原因,便应该是西军压了过来而造成的。 李惟贤带人迎了出去,正好碰到曹琮的大队出现在清远军城外。 来到李琮的马头,李惟贤拱手道:“曹经略,下官幸不辱命,今已夺下清远军城!” 曹琮哈哈大笑着下马,来到李惟贤的面前,用力一拍李惟贤的肩头道:“好好好,不愧是李氏之后,颇有乃祖之风。第一战便一鸣惊人,不但夺下了清远军城,还将李元昊二十万大军赶走,真是后生可畏。” 李惟贤颇为脸红,这位曹经略不是在讽刺自己吧?这话说的甚是有些不敢当啊。不过人家也没有说错,这些事确是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经略说的哪里话来,下官所为不过是官家的意图经略的命令,若是没有官家与经略,哪里有我李某这些许微功。”李惟贤急忙谦虚道。 “李贤侄不必多说,此次的首功非你莫属。”曹琮挥了挥手道:“此次清远军城之战,也只有你天武军与李元昊的大军,这功劳别人抢也抢不走。” 李惟贤听到曹琮管自己叫贤侄,便觉得这位曹经略待自己不一般。 两人并肩而行,一同进了清远军城。 不多时,便来到了清远军城中的议事大厅。 曹琮看到议事厅,不由笑道:“想来今日早些时候,李元昊应该还在此处议事,谁知道没过多久,便是你我二人议事之所。” “经略,这李元昊甚是滑溜。”李惟贤此时想起李元昊的反应来,却是也甚为佩服,“我不过是用火炮轰击了清远军城三轮而已,那李元昊便将大队人马从城中撤出,并且分散开来,打算合围于我。若是当初辽国大军在拒马河面对神卫军之时,也有李元昊这等反应,怕是绝不会有那等惨败。只此一点,这李元昊便不可小视。” “你也不要过于高看了李元昊。”曹琮笑道:“辽国与神卫军之间,因为辽军轻敌冒进,并没有采取分散合击之法,才会大败于神卫军之手。李元昊没有大败在你天武军的手中,全因其大军守在清远军城之中。若非这厚实的城墙护着,怕是西夏大军早已经惊惶逃散了。” 两人正议事,便听到有人来报,说是折继宣也来到了清远军城。 很快,折继宣便被人请到了议事厅中。 折继宣看到曹琮与李惟贤,便上前对两人拱手为礼。 曹琮摆了摆手道:“继宣,你且坐下用茶,有话慢慢说就是。” “我这次带了手下的兄弟们,提前便已经绕到了清远军城的北边。就等着李元昊出差错之时,我好半路掩杀得些功劳。”折继宣将茶水一饮而尽道:“可谁知道李元昊退兵之时颇有章法,而且此时已经驻守于北方五十里外的萌井关,看样子是打算与我军对峙。” “看来李元昊不欲使我军深入夏境。”曹琮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麻烦,想来是打算与我们决战于此。” 7017k 第657章 双方各有算计 曹琮所说的麻烦,是李元昊竟如此敏感,更是如此果断的要在西夏实力尚强大之时,与宋军决战。 其实若按曹琮的意思,最好是一步步的削弱西夏,而后再与之决战。 但是现在李元昊虽然从清远军城退到了萌井关,但是两地相距不过五十余里。 而且在清元军城的西边是静寨军司,东面则是嘉宁军司。 因此宋军所能活动的空间,其实并不大。 折继宣却是并不在意,“此地决战,对于我军不利。不过这里却是随时可以退回环州城,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官家让我等进攻西夏,如何能随意的退回?”曹琮摇了摇头道:“即使要退,也是暂时而已。但是那般便会给官家留下,西夏甚为强大的印象。而且你我身为大宋武将,如何能轻言退却。” 李惟德此时对曹琮一拱手道:“其实遭经略也不必担心,虽然我们在清远军城这里有些束手束脚,但是这局面不都是打开的吗?” “李贤侄,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我们真的与李元昊决战不成?”曹琮不由惊讶道:“左右各有西夏一个统军司,一旦我们与当面的李元昊大军交战之时,任何一个统军司过来,怕是我们都要小心些。若是一个不好,丧师辱国也是有可能的。” “曹经略想的岔了。”李惟德自报奋勇道:“我可带五万天武军,向东去攻打嘉宁军司。西夏一个军司不过三万五千余人罢了,兵力比之我天武军,还要少了一万五千余人。而且我们天武军带有火器,对付这些军司应该没多少问题。” 折继宣却是眼中一亮道:“李指挥说的不错,若是需要,我这两万余骑兵也可跟你走一趟。曹经略则统率大军,与李元昊当面对峙,使之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我们先拿下了嘉宁军司,再将西面的静寨军司也拿下,那么我们也等于是在用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的削弱了西夏。只是有一点,李指挥可别败有他们手里,否则的话,我们就只有退兵一途了。” “折兄你这是小看了我。”李惟德笑道:“若是这等优势还能打输,便是我李某蠢笨无比,这条命也只能扔在这西北之地。” “李贤侄,你莫听他胡说八道。”曹琮此时摆了摆手道:“以天武军的实力,确实是不必如何担心西夏一个军司能如何。李贤侄只要保得自己平安无事,这仗便等于胜了大半。” “曹经略只管放心便是,我天武军连李元昊的二十万大军都能赶出清远城,区区一个嘉宁军司,能将我天武军如何。”李惟贤点头应下道:“事情宜早不宜迟,若是过了这段时节,怕是会有波折。所以,下官决定明早便起程。” 曹琮不由微微挑眉道:“今日不过刚刚夺下清远军城,如何能明日便走。天武军虽是汴梁精锐,但是这样也会受不了。不如先在城中休整两日,再去攻打西夏嘉宁军司。” 李惟贤想了想才点头道:“如此也好。” 两日之后惟贤的大军转道宥州,也是西夏嘉宁军司的所在。 而在此之道,折继宣则也带着自己手中的两万余骑兵,先一步去了宥州附近。 折继宣的目的则要简单的很,便是去宥州附近捡些便宜。另外,也等于替神卫军将周边的干扰全部扫清。 宋军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李元昊哪里。 得知天武军已经杀向了嘉宁军司,李元昊立时便命人将地图取来。 一看地图,李元昊便皱起了眉头。 现在这个情形,他也无能为力。对面便是曹琮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互相都盯着对方,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的时间。 “到了这时候,我们反而无能为力,只有看着天武军去嘉宁军司与之一战。”李元昊摇了摇头道。 若是可能的话,他便会领着大军扑向天武军。 只要将天武军围住歼灭,那么大宋的新式火器便会弄到手中,使得他李元昊有了相当的底气。 其实李元昊自前几是见识到了宋军火器的威力之后,便一直在想着弄些宋军火器。如此,便可请人仿制,将这等利器牢牢掌握于手中。 可惜了,对面的曹琮却是决不会允许西夏军去围攻天武军。 野利仁荣对李元昊拱手道:“大王,既然那曹琮在盯着我们,不如说我们也在盯着他。此时我们大军威逼一下清远军城中的曹琮,怕是对方也不敢出战。” “大王,只要那曹琮心中惊惧,这事情便有转机。”张元也笑道:“一旦自乱阵脚,我西夏大军便可乘势而起,将之击溃击败。那时便不是宋军是否要进攻我西夏的问题,而是我西夏勇士们反攻大宋了。” 野利仁荣笑道:“张兄所说甚为有趣,但是怕不好实现。曹琮向来谨慎,若是他还是如此,怕是终不能让我们如意。” 李元昊哈哈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出兵一试便知。万一那曹琮出兵,岂不是给我们机会。” 次日一早,二十万西夏大军从萌井关拔营而起,如同洪水一般,向着清远军城涌去。 在距离清远军城还有三十余里之时,便被宋军的斥候发觉,并且急速回报给了宋军主将曹琮。 曹琮也没如野利仁荣所料那般不敢出战,而是派了十万人马出城,在城外摆出了军阵,准备迎击李元昊。 很快,西夏大军的前锋便出现在了曹琮的视野之中,相距已经不过十里的远近。 曹琮只是微微一笑,便对随从的亲兵吩咐一声,传下了一道命令。 不多时,城外的宋军军阵之中,便推出一辆辆的炮车,指向了对面的西夏军。 虽然天武军作为官家的亲军最先装备了新式火器,但是近来也有新式火器在不断的运往往西军。 这一次曹琮进攻西夏,便在自己所带领的军中,也带了不少的新式火器。 只不过这种事,曹琮却并没有张扬,显然也是在等着李元昊如今日这般,自己往枪口上撞。 亦可说,双方各有算计。 第658章 给宋军一个厉害 当李元昊看到,对面的宋国西军竟然也有新式火器之时,心里便是一沉。 这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明宋军的新式火器竟然已经装备了如此之多,说明西夏的机会越来越小。 “散开,分为左右两军,避开宋军的正面!要与宋军保持距离,莫要被他们的火炮轰中!”李元昊当机立断道:“还有骑兵,在宋军的外围游走骚扰宋军!” 虽然李元昊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但是曹琮却并没有客气,已经命令开炮。 此时西夏军队还有远处,并没有靠近,但是曹琮也已经发现,西夏大军似乎有些骚动,有欲要退去之意。 这时如果还不开火,怕是自己的算计就白费了。 一百余门火炮依次轰鸣,碗口大的炮弹蹦跳着落入西夏大军的队列之中。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是炮弹上所携带的动能依旧巨大惊人。 只看到西夏军队的队列之中,明显出现了数十条血肉胡同,胡同里全是断肢和残尸,如同地狱一般。 西夏大军惊慌后退,得益于李元昊见机的早,却是虽慌不乱。 宋军在曹琮的指挥之下一轮炮击过后,西夏军便退出两里之外,只留下了一些尸体与伤兵。 曹琮用望远镜看过去,也只有数百人的伤亡。 不过曹琮却并不担心,对方的这个伤亡数字对于二十万人马来说并不算多,但是这对于士气的打击和震慑,却是无法想象的。 试想一下,还没能与敌人接触,便死伤如此多的人。若是两连排开阵势,只怕死伤的数字便无法估计了。 其实曹琮还有火箭弹并没拿出来,那东西对付大军冲锋,是再好不过的火器。 不但发射密集,而且爆炸起来更是比火炮的杀伤力还要大。 而且这也是曹琮打算留着的的底牌,在关键时刻才会用出来。 天武军中也有火箭弹,只不过也没有机会用出来罢了。 李元昊很快便改变了战术,让大军分为左右两部,还有骑兵在外围骚扰,显然是对于宋军的火器有了忌惮。 曹琮看到李元昊的部署,却是觉得非常无聊,当即便收兵回了清远军城,任由西夏军操演。 这等被宋军轻蔑的侮辱,使得李元昊心中十分郁闷。 好不容易想出来如何与宋军交战的办法,却没想到对方竟回城了。 自己绞尽脑汁,却发现小丑竟是自己,如何能不使李元昊窝火。 不过,李元昊很快便冷静下来。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岂可因为受了一点点的挫折,便自乱阵脚。 当即命令全军后退扎营,并将诸位大臣请到了自己的帐中议事。 很快野利仁荣、野利旺荣、张元等人便一同来到了李元昊的帐中。 “大家议一议,眼下的局面要如何应对。”李元昊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接着道:“天武军去攻打嘉宁军司,而我们又被曹琮的大军所牵制。此时若不想出办法来,怕是嘉宁军司面对天武军会遭败绩。败了并不可怕,但是却会使得宋军破局,从而腾出手脚来对我西夏进行鲸吞蚕食。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从曹琮这里下手,给宋军一个厉害!” 给宋军一个厉害? 野利仁荣、旺荣、张元三人不禁陷入沉思当中。 之前与曹琮大军互相之间的试探,他们都看在眼里。西夏大军在宋军的新式火器面前,劣势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要给宋军一个厉害,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大王,臣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张元想过之后,抬头看向李元昊,“宋军的火器犀利,皆因其火炮犀利无坚不摧。只是火炮虽然犀利,也要看得到人方可。既然如此,我军为何不与宋军夜战?摆开军阵也就算了,夜袭清远军城,倒是可以一试。” 听了张元的建议,李元昊不由点头。以夜袭的方式来与宋军交战,倒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 如此以来,便能尽量减弱宋军的火器优势。 而且西夏兵士相对来说更加勇武,只要两方大军接触近战,西夏军便有极大的可能获胜。 “张卿这个计策不错,今夜或可一试。”李元昊点点头道。 “大王,臣觉得可以将静塞军司的三万人马调来助战。”野利仁荣也拱手道:“可使静塞军司牵制宋军侧翼,使之不得不分心旁顾。如此一来,对于我们在正面对敌曹琮军,却有不小的帮助。” 野利旺荣也点头道:“大王,臣觉得张元所说甚有道理。但臣也有些小小的建议,那便是火攻。” “火攻?”李元昊不由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清远山城乃是我西夏所建,其中房舍多为木制。只须夜袭之时从四面将火箭射入城中,则宋军既要救火亦要抗击我军,更增我军胜算。” 李元昊不由颔首,“先给静塞军司下令,命静塞军司这两日调动过来再说。但是今晚,便按张卿与旺荣之策夜袭。想来即使不能将宋军一击而渍,也可使之受到不小的损失。” “诸位卿家,宋人对我西夏虎视已久,亡我之心不死。若是我等不能给宋军惨痛之败,必会使之气焰更炽。”李元昊神色之间满是决然之意,起身对诸人躬身道:“为了我党项,为了我西夏,当尽全力!” 野利仁荣、旺荣兄弟,还有张元,看到李元昊这严肃的神色,想到近来这些时日之艰难,无不神色肃然的还礼。 “大王不必如此,保家卫国这乃是臣等的职责所在,必不使宋人肆虐于我大夏境内!”野利仁荣道。 “臣虽是出身于宋,然举家来夏便是夏人。”张元也沉声道:“保家卫国,臣之责也。” 野利旺荣也点头道:“臣为夏人,责无旁贷!” 李元昊这才直起身来,目光在几人的面上掠过,“这虽是我西夏存亡之际,但我也希望诸卿明白一点,若事不可挽,当留得有用之身,以图来日再起。” “大王苦心臣等明白,当为大王鞠躬尽瘁。”诸人齐声道。 当日曹琮便发现,西夏大军扎营之后将已经阵亡的西夏兵士收敛,似乎有与自己久战之意。 ( 第659章 臣冤枉 对于李元昊的心情,曹琮多少有些理解,不过对于敌人并不需要同情。 曹琮也下令全军戒备,城上的守军加倍,以防西夏军夜间攻城。 当晚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西夏大军果然悄悄的来到清远军城之下,搭起云梯向城头进攻。 好在宋军也已经有了准备,并没有被西夏军得逞。 虽然有零星攻上城头的西夏军,却是被数倍的宋军给当场打下城去。 原本被天武军塌的一段城墙,这时也被修补好,却是没能让西夏人捡了便宜。 只是让曹琮没想到的是,西夏军竟然在城外向城中射出无数燃烧的火箭。 流星一般的火光,使得清远军城在夜色之中,竟有种意外的梦幻。只是结果却并不美妙,城中的许多房舍,都被火箭引燃。 清远军城之中,有许多的木质房舍,有的还是茅草房顶。这样的房舍只有有火箭落上去,很快便燃起大火。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清远军城之中便四处都燃起了火头。尤其是城中靠近城墙之处,火头更是密集。 这样的情况超出了曹琮的预料,城中大军被他分了一半人出来,在城中火场奔忙救火。 只是此时正是初春时间,风力强劲,火借风势哪里是那么好扑灭的。 虽然有近十万人在救火,但是这清远城中的大火,却是越烧越大。 “来人,传我的命令,将军中的辎重、粮草、火药、火器都运上城墙。能运上去多少就运多少,一定要将损减低到最小。”曹琮此时也知道,城中的房舍怕是待不住人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抢出大军必须之物。 清远军城中的大火直烧到了天亮,才在宋军的扑救之下慢慢熄了。 但是宋军的损失也不算少,粮草辎重都有一些损失,便并不多。 最让曹琮安心的是,新式火器和火药是最先被抢上城墙的,并没有损失。 军中的火器营也知道,新式火器最怕的便是火。因此在城中起火之初,便已经开始了抢运火器。 清远军城之中的火势一起,西夏军虽然还会攻城,可是他们攻城的力度却是小了不少。 显然是觉得宋军在城中待不住,会逃出城去。如此一来,便可在城外以逸待劳,将宋军杀的大败。 可宋军也是韧性十足,曹琮命人在城中不断的救火,并没有打开城门往城外逃。 曹琮当然也怕,西夏人显然是预谋而来,这时若是逃出城去,必然大军崩散,被西夏人打的血流成河。 所以曹琮也打定了主意,只要城中还有能站人的地方,便决不往城外逃。 也是宋军的福气,被他们挺过了这一关。 天光市亮起,城中一夜的大火,还有余烟飘荡。 城外李元昊看着冒烟的清远军城,却是握着手中的马鞭面色阴沉。 “宋军一夜不得休息,又被大火炙烤,想来军心士气都已经降到了底。此时正是一鼓作气,大破清远城之时。”李元昊当即便下令道:“命大军四面攻城,务必今日要让宋军死无葬身之地!” 野利旺荣立时抱拳领命而去,使西夏军合围清远军城。 不要说城外的李元昊十分窝火,城中的曹琮却是更加恼火。 明明自己占据了清远军城,却是被西夏一把火烧的好不狼狈。在一直占据优势的情形之下,还被搞成这样子,怕是将来回京之后,还会受人嘲笑。 当曹琮看到西夏大军合围之势,意似要趁机攻城,便正中了曹琮的下怀。 “命火器营分成四队,与四面城头应敌。火器弹药取出一半来,用完为步。”曹琮也是发了狠,要给李元昊一个狠的。 其实曹琮还是有些郁闷,宋军缺马没多少机动性。若非如此,有着犀利的新式火器,大军如秋风一般扫荡,根本就没有抗手。哪里会被李元昊抓住机会放火,将大家给弄的和熏肉一般。 随着西夏的战鼓敲响,西夏军队的呐喊声响彻云宵。 一队队的西夏兵士,如同蚂蚁一样攀附于城墙之上,向着城头攀援而上。 只是城头的宋军却是也没有客气,枪刺、火烧,将许多西夏兵士杀死杀伤于当场。 很快,曹琮的命令传到,火器营的新式火器发威。 李元昊看到,从清远军城的城头,射出一道道的火光,落入西夏大军的人群之中轰然炸开。 而那些火炮也换了开花弹,不断的在西夏军队人群密集之处落下爆炸。 自新式火器发威,不到一刻的功夫,西夏大军便四面败退下来。 而在清远军城外,则可看到无数的西夏兵士的尸体卧倒于血泊当中。 更有许多西夏兵士的尸体残缺不全,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一般,死状奇惨无比。 野利旺荣来到李元昊的身边,张了张口,却是难以启齿。 最后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道:“大王,宋军的火器实在犀利之极。大军攻城本就是艰难的很,再加上宋军火器肆虐,我西夏勇士却是死的太过轻易了。只这片刻的时间,伤亡便已近万。若是攻城再久一些……” 后面的话野利旺荣并没说出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李元昊的眼珠子都红了,鼻孔之中喘息粗重。 他猛的回头看向野利旺荣,眼中神色阴狠疯狂,“若是再久一些,便只有徒劳死人是吗。” 野利旺荣心中一抖,可是却只能硬着头皮道:“确是如此,宋军在城头有高墙之利,我军仰攻,再有火器摧残,实是得不偿失。” “住口!”李元昊只觉得怒火无处发泄,眼前的野利旺荣却是如此的引人讨厌,“来人,野利旺荣于阵前蛊惑军心,致使我军失利,损失近万将士,实属罪大恶极。将他立时斩首,以慰我西夏阵亡勇士们的在天之灵!” 野利旺荣大惊失色,急忙单膝跪倒,“大王,臣没有……臣冤枉!” 心知肚明,自己要被大王当成黑锅侠出气桶,可是这种事能辩解吗?野利旺荣不敢多言,只有不断的喊冤。 李元昊的数名护卫上前,直接便将野利旺荣给捆了起来,往阵前大旗下押去。 此时张元急忙拦下几名护卫,小跑着来到了李元昊的面前深深一躬。 “大王,此时战局于我不利,不宜阵前斩杀大将。”张元低声道:“而且野利兄弟皆为我西夏重臣,恐生内乱。不如将之去职在押,也好安抚军心人心。” 李元昊想了想,冷冷的点点头道:“可。” 第660章 破局之机 对于野利旺荣,李元昊其实早有不满。 自当初的接应辽国境内党项部回归,野利旺荣便在范宇的手中连曹败绩,最后却是连一些党项部族的残部都没能接回,还与辽国引发了大战。 而后来被辽军兵锋直接兴庆府,野利旺荣也没能建功。 再到攻入宋国境内,野利旺荣依旧猥猥琐琐,毫无任何功绩可言。 到如今攻城失利,被曹琮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之下,打的丢盔卸甲。 这让李元昊心中的早就憋着的一股火气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 按理说阵前斩杀大将乃是大忌,可李元昊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张元过来劝阻,算是保住了野利旺荣的一条性命。 而野利仁荣身为野利旺荣的兄长,却是不好开这个口来劝解。 此时看到李元昊已经松了口,野利仁荣这才过来拱手道:“大王,旺荣虽然是臣的弟弟,可是他行事不利,臣也不敢偏袒。臣请大王另选大将军之职,以免大军无所统属军心散乱。” 李元昊这时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他也并不后悔。 “谁可为大将军,你们可曾有人选?”李元昊往左右看过去。 “先锋没藏讹庞当初与辽军作战勇猛,多有功劳至今未曾升赏,如今可为大将军之职。”张元立时躬身建议道。 没藏讹庞为人沉默寡言神情毅然,虽然身份不低,但是并没有太多存在感。 他乃是李元昊宠妃没藏氏的兄长,出身自不必说,在西夏是极高的。 此时没藏讹庞就在李元昊的身后站立,听到了张元的推荐,也只是看了张元一眼,并没表现出如何的高兴。 野利仁荣听到张元推荐没藏讹庞,自然并无异议,这个时候还是安分一些,免得大王动怒为好。 “大王,臣也觉得没藏论庞为人沉稳勇猛,可为大将军之职。”野利仁荣躬身道。 “没藏讹庞。”李元昊叫道。 没藏讹庞立时从李元昊的身后闪出,转到李元昊的身侧拱手低头道:“臣,没藏讹庞在此。” “我任你为大将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元昊看向没藏讹庞道。 “臣在什么样的职位,皆是为大王效力。”没藏讹庞仍旧面无表情的道:“大王信任于臣,臣自当倾力以报。” 李元昊这才点点头,表示了自己的满意。 其实李元昊对于没藏讹庞也挺看重,这次由张元推荐没藏讹庞,却正中了他的心思。 “今日虽然给清远军城放了一把火,将宋军搞的十分狼狈,可是我军的损失却是更大。”李元昊不禁皱眉道:“难道宋军的这火器,便是这样的难以对付吗?没藏讹庞,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没藏訛庞看了一眼远处矗立的清远军城,才开口道:“臣觉得,只要宋军在城中,并且有火器相助,便非是我军可能攻克的。” 他这话说出来,却是使得李元昊沉默了下来。 有坚城可守,有威力巨大的火器可以及远攻击。西夏大军别说在兵力上与宋军接近,就是再有几倍的人马,怕是也攻不下清远军城。 这一点不只是李元昊看得出来,就是其余的人也看得出来。 只不过大家不想承认,或是不敢说出来,怕被李元昊认为是在扰乱军心。 此时没藏讹庞说出来,便使得李元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看到李元昊没有说什么,没藏讹庞又接着道:“但是大王也已经找到了宋军的弱点,那便是分散攻击,使宋军火器无法集中于我军大队的人马。这样一来,对付宋军也就并不难了。” 李元昊听到这里,眉头才舒展了一些,点点头道:“你可接着说。” “臣的主意,大王想必已经想到了。”没藏讹庞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才道:“那便是将宋军困在清远军城。曹琮二十万人马,所需粮草辎重极为庞大,怕不是每日都需从后方运送粮草过来。只要我们派出轻骑,在宋夏境内外不断袭杀押运粮草的车队,宋军难道还能半路上用火器对付我们的这些轻骑不成?哪怕是用上火器,对于这些跑的快的轻骑,又能如何。” “只需数十日,清远军城中的宋军便会坐不住,必然要出城与我军一战,或是逃回环州。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没藏讹庞躬身道。 此时张元也开口道:“大王,臣觉得讹庞将军的建议极好。以眼前的形势,宋军据城而守,又有火器可及远,非是我军所能撼动。但是若将宋军调出城外,宋军便不堪一击了。至少按讹庞将军所说一试,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野利仁荣也时也道:“臣觉得讹庞将军所言有理,值得一试。” “如此甚好。”李元昊看向没藏讹庞,“这大军的军权便交于你手,如何来打这一仗,皆可由你来指挥便是。” “谢大王,臣必然不负大王所托。”没藏讹庞拱手道:“臣这便去传令于全军,让轻骑出动。” 没藏讹庞转身去传令,而李元昊却是看向清远军城,心中有一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过了没多久,便从西夏大军之中奔出一队队的轻骑,绕过清远军城,往南方宋境去了。 这些西夏轻骑,每一队少的有百人多的有数百人,清远军城之上,曹琮也同样注意到了这等不寻常的情形。 “李元昊贼心不死,这是要断了我军的后路,逼我们与之决战。”曹琮只一看对方的这个部署,便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说实话,曹琮对于西夏这样的战术并没想到,但是他却也并不惊惶。 这一次从环州过来,因为是跟在天武军的后方,并不用担心作战之事。所以军中所带的辎重粮草相当的多,足够大军一月之用。 虽然也会从后方调些粮草过来,但并不多。就算是被西夏轻骑断了后路,依旧不会影响什么。 而且环州知府种世衡,那是个武双全的可靠之人,当初西夏大将嵬名讹遇,可就是死于其手中。 有这样的人在自己后方,曹琮也是很放心的。 想清楚了这些,曹琮便将目光望向了西夏嘉宁军司所在的东面,破局之机在那里啊。 第661章 感觉出了不对 而在嘉宁军司那里,还是要看李惟贤的天武军与折继宣的骑兵。 对于李元昊在清远军城外的动作,曹琮却并不如何担心,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牵制了李元昊的大军。 此时嘉宁军司所在的宥州城下,李惟贤已经摆开了阵势。火炮也被排成了一排,正对着宥州的城门和城墙。 嘉宁军司如今不过是三万余人,面对李惟贤的五万人马并没有出城迎敌。 在嘉宁军司的主将看来,以寡敌众是不怎么明智的。以现在的坚城高墙以逸代劳,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便可让宋军在城下碰个头破血流,到时嘉宁军便可出城反击,一举将宋军击垮。 想的不错,但是宋军的新式火器却不是宥州的城墙可以抵抗的。 虽然嘉宁军司已经知道宋军有新式火器,但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而不知道其威力。 随着李惟贤的命令,一百门火炮开始了怒吼。 嘉宁军主将做梦也没想到,宋军的新式火器会如此厉害。 城头上的西夏军兵士们,只不过一轮炮击之后,便没剩下几个活的。 等三轮炮击过后,宥州城的城墙便被轰塌了一段。 只是李惟贤却并没有停止炮击,而是命令火器营前进半里,再次用火炮轰击了三轮。 这次轰击,都是对准了城墙的缺口,使得里面正准备迎击宋军的嘉宁军死伤惨重。 到了这时候,城中的嘉宁军主将再也坐不住。城墙倒塌几乎等于城破,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极大。 守将费听布力当即便带领着两万骑兵,绕路冲出城外,直扑向李惟贤大军的侧翼。 费听布力认为,只要自己手中这两万人马冲入宋军的军阵,便能将这些宋军搅的大乱。 如此一来,便可化解宥州城的危机。 可是他这么想,却是一厢情愿之举。还没等靠近天武军的军阵,便看到从一座土坡后面出现一队宋军的骑兵,迎上前来。 这支宋军的骑兵,便是折继宣的人马。 折继宣一开始,并没有和李惟贤一同进退,而是借着自己马快,在嘉宁军司的控制范围内破坏了一圈,最后才与李惟贤联络上的。 今日李惟贤进攻宥州城,折继宣便带着自己手下骑兵,为其掩护。 就这样,宋军的骑兵与嘉宁军的骑兵对撞到了一起,双方立时便是人仰马翻陷入激战。 折继宣手中的这支骑兵,身上的装备都是由造作院所运送来的,与新军骑兵身上一样,都是链甲和皮甲两层。 这样的甲胄,论起防御力来,也仅是比重甲稍差。但是比西夏骑兵身上的皮甲,却是强的太多。 双方的骑兵对撞到一起,结果立时便显现出高下来。西夏骑兵纷纷落马,宋军骑兵的伤亡却是少的多了。 折继宣手中的骑兵数量,与嘉宁军的骑兵数量相当,这样明显的优势之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嘉宁军的骑兵杀退。 李惟贤看到这样的结果不由大喜,当即下令宋军入城。 此时宥州城中已经没有谁能阻拦宋军,原本还有西夏军打算在城墙的倒塌处阻拦宋军,只是这些西夏军,大多已经被后面的炮击给轰死。 不过半天时间,宥州城陷落,被天武军一举夺下。 而宥州城的嘉宁军司,也被打的七零八落,嘉宁军的主将费听布力则不知所踪。 之后李惟贤便出兵洪州,将这座没有多少西夏军的城池轻易攻克。 没有了嘉宁军司,西夏与大宋的交界便出现了老大一块的空当。而与嘉宁军司对峙的大宋保安军,便一下子没有了老对手。 使人给保安军送了信,李惟贤便收到了清远军城的战况。 看上去曹琮似乎处于下风,便是这却并不是真相。 李惟贤与折继宣两人,齐聚于宥州城,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并且两人,也研究了清远军城所送来的战报。 “战报之中说,李元昊的大军与西军交战,趁夜攻城而不得,便放火箭以引燃城中的房舍。虽然西夏军给西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也没能得逞。”折继宣道:“只是后来李元昊又命骑兵截断西军的后路,以断绝西军粮草惟贤,你如何看?” 李惟贤笑了笑道:“不管曹帅的西军是不是真的陷入困境,你我都不合适去清远军城救援。首先,曹帅的大军即使真被困于城中,你我的这点兵力对付李元昊的二十万大军也力有不逮。若是曹帅故意对李元昊示弱,那咱们去了岂不是坏事。” 折继宣点了点头道:“你与我的想法相似,不管直假,都不宜过去掺上一脚。眼下我们在宥州已经击败了嘉宁军司使之逃散大半,西夏便再也没有了嘉宁军司。只要再击破盐州城,便等于打开了通往兴庆府的门户。” “折兄高见,这样一来,着急的便只有李元昊,而不是曹帅了。”李惟贤哈哈大笑道:“李元昊必然处于两难之中,不知是该先对付曹帅,还是尽快阻止你我进攻兴庆府。” “不错,他李元昊若是赶来阻止你我继续进兵,便要弃曹帅的大军于不顾。若是分兵前来,则给了你我迁敌的战机。”折继宣也笑道:“除非李元昊不在乎兴庆府,否则的话便不能放任你我的军队。” 两人议定之后,便在次日进军盐州城。 他们这里大军一动,便立时有人给李元昊送了急报过去。 当李元昊看到宥州那边的战报之时,脑子里便嗡的一下。 嘉宁军司竟然连多阻挡天武军几日都做不到,便被人打的大败溃逃,而且主将费听布力不知所踪,这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如今洪州被克,已然进驻了宋国保安军。而天武军却是还没有完,竟然兵锋又指向了盐州城。 盐州城那是什么地方?不仅仅是去往兴庆府的门户,也是他麾下大军目前的侧翼依托。 看到了这些战报,李元昊便彻底的坐不住了,立时便将众臣召集到自己的帐中。 李元昊神色凝重,这些大臣们立时便感觉出了不对。 第662章 有所蠢动 用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李元昊心中既恼怒又惊惶,却还不敢表露出来。 “诸卿,刚才盐州方向有急报传来,天武军自攻克宥州、洪州之后,如今正在向盐州出兵。”李元昊语调有些沉重的道:“盐州若失,那么武军便可挥军黄河剑指兴庆府。如今的时局,对我西夏十分不利。还须大家献计献策,为我西夏渡过此存亡之险关。” 没藏讹庞此时身为大将军,却是立时便被其他人的目光所注视。 之前派出骑兵阻断宋国西军粮道的战术是他所提出,如今却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眼下战局恶化至此,大家也想看看这位新任大将军没藏讹庞有什么好的办法。 “大王,臣觉得不可放任天武军,我们这里应该分出部分兵力,前往支援盐州城。若是支援不及,也要将天武军给拖住才是。”没藏讹庞躬身道。 李元昊皱眉道:“分兵?嘉宁军司三万余人马,被天武军一战而溃,至今费听布力尚无下落。眼下这里只有二十万人马,你觉得要敌得过有新式火器的天武军,要多少人马过去才可以。” “天武军有五万多人马,据报还有一支宋军骑兵两万余人,加起来便是七万人马。”没藏讹庞恭敬的道:“嘉宁军司败在这样强大的一支宋军手中,并非战力不及,实是寡不敌众。想来如今嘉宁军司许多逃散的人马,都已经汇集到了盐州城中。与城中守军加在一起,怕是至少也应有一万余人。” “不过,与据城而守,面对宋军的新式火器,却是为城池所累。反倒不如多派骑兵,与宋军在旷野之中周旋。”没藏讹庞道:“臣以为,此时不可与有火器的宋军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尽量以游骑灭杀宋军。必要之时,兴庆府也扔给宋军又何妨。想当初大王先祖便是如此,硬生生的拖的宋人让出灵夏诸地。” 不管没藏讹庞的建议有用没用,但是这些话却是使得李元昊茅塞顿开。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原本党项就是逐水草而居的,如今虽然修建了城池,但也不用必须依赖城池。 “没藏讹庞,你说的很好。如今宋军火器犀利,这城池确实也成了我们的累赘。越是守城,就越容易在宋军的火器攻击下之受到损失。既然如此,便也没必要守城了。那便依你所说,多派骑兵与之周旋便是。”李元昊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诸卿,你们觉得,与天武军对抗,派谁去最合适。” 野利仁荣此时急忙站了出来,向李元昊躬身道:“大王,臣想请大王让舍弟旺荣为将,前去与天武军周旋。请大王给舍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以赎其过。” “大王,野利旺荣虽然有过,但是也因宋军如今的变化太大,却是使得野利旺荣轻敌之下屡爱挫折。想来大王这次已经给了旺荣一个教训,他当会谨慎行事。”张元也点头道。 野利旺荣毕竟是野利氏的主要成员,也是重臣野利仁荣的弟弟。 而且野利旺荣也被关押了一些时日,此时李元昊的气头也已经过了,借着战事发展,正是为其说情之时。 李元昊想了想,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命野利旺荣带领五万骑兵,前去骚扰天武军。” 当天野利旺荣便被放了出来,野利仁荣前来迎接。 “旺荣,如今战局的变化是这样的……”野利仁荣次战事的发展,向野利旺荣详细说了,并讲明了李元昊的命令。 野利旺荣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大王只要还用我,我这条命便算是保住了。” “好了旺荣,你尽快带领五万骑兵东去,将天武军与那折继宣拖住,使其无法向兴庆府方向进兵。千万不要与之缠斗,更不要据城而守。若是宋军入城,你也不可攻城。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将天武军拖在原地,使之动弹不得,你可否能做到?”野利仁荣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问道。 “兄长且请放心,此次与天武军周旋,是在我西夏腹地。若只是与天武军周旋的话,想来并不算难。但是若要歼灭天武军,还是要看机会。”里去利旺荣沉吟道。 “若无万全之机,不必强求歼灭。只须与之周旋,将之拖住便好。”野利仁荣叮嘱道。 “我明白了。”野利旺荣点头示意道。 等见到李元昊,野利旺荣便上前跪倒谢恩。 李元昊挥了挥手,“旺荣,你且起来吧。本来按我以往的脾气,是要杀你祭旗的。只不过是诸卿为你求情,才让你活到现在。如今他们又为你找了这个机会,你须珍惜。将差事办好,自然还是会受到重用。” 野利旺荣抬头看了其余众大臣们一眼,便转向李元昊道:“臣行事无措,致使数次失利。今有同侪相助大王降恩,若是旺荣再不为大王做些战绩出来,便妄为人了。此次臣出兵,若成功则罢,若是不成便自裁于阵前以谢同侪与大王。” “好了,既然用了你,便不是让你去送死的。”李元昊微微皱眉,一摆手道:“你之前便是我西夏大将军,也有不少功劳。此去好生用命,当能将天武军拖住。只要我这里将曹琮的西军覆灭,便算是破宋人灭我西夏的企图。” 野利旺荣不再说多,当即告退便领着五万大军去了。 待野利旺荣一走,李元昊看着众臣道:“旺荣去对付天武军,而我们这里又少了五万人马,加上之前攻城损失的兵马,如今还有多少可用的兵马?” 没藏讹庞拱手应道:“回大王,我们现在还有十三万兵马,对付曹琮的西军,想来也是够了。” “你之前的断其粮划之计,效用并不如何。如今十数日过去,也只见到一次宋军粮队。抢下来也只有上千石粮草,显然宋军军需短时间内并不缺乏。而曹琮又龟缩于城中,如之奈何。”李元昊道。 “大王不必心急,宋军如此多的人马困于孤城,粮草虽然多些,但也并不是消耗不尽。”没藏讹庞拱手道:“既然已经坚持了十余日,那他们怕是也消耗的差不多,想来宋军当有所蠢动。” 7017k 第663章 直如天罚 曹琮当然要有所蠢动,他这里虽然被西夏军队刻意的拦劫粮草,但是也并不是消息断绝。 清远军城这里,与天武军的信使始终未绝。 而天武军所创的战绩和动向,也同样都会传给曹琮这里。 当城外的斥候回来,向曹琮禀报,西夏派出五万骑兵去了东面之时,曹琮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对面的李元昊分兵,这便是曹琮所看中的机会。那五万骑兵,定然是去阻拦天武军和折继宣。 而对面的西夏军的数量,便少了许多。 只是曹琮却并不急,而是仍旧按兵不动。 直到三日之后,曹琮才下令全军,早些用饭休息。 没藏讹庞所料不错,宋军二十万大军在清远军城之中,虽然带来的粮草不少,但是也只够用一个月。 若是再与西夏军对耗下去,怕是会将手中的存粮耗尽。 因此曹琮这里,必然会有所动作,只不过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罢了。 西夏军虽然对于宋军也有些警觉,但是曹琮多等了三日,便使得西夏大军有所松懈。 到了当晚,曹琮便命令三万人守城,其余十七万新军则带着火器出城,来到了西夏大营一里之处。 “传我的命令,将火炮排开火箭弹也备好。今夜,我要给李元昊一个狠的。”曹琮当即便传令道。 虽然这一晚并不是月黑风高,但是相距一里的远近,西夏兵士却是看不到宋军。 反而是宋军能看到西夏大营的火光,目标十分明确好认。 待到宋军的火器营都准备好了,西夏的大营仍旧是无人发现宋军。 西夏军这段时间,虽然并没能战胜宋军。但是不断的派出轻骑,绕至宋军后方阻劫其粮草运送,如入无人之境。 而清远军城的宋军,则并无出城邀战之意。 因为宋军这样甘当缩头乌龟的表现,便使得西夏军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宋军根本不敢出城与之一战。 正因为有了这个错觉,这才给了曹琮这个时机。 曹琮身为将门之后,也算得上家学渊源,对于战术计谋烂熟于胸。 自打安排天武军主动进攻清远军城之时,曹琮便已经开始了对于西夏军的算计。 如今终于给他等到了机会,如何能不狠狠给李元昊一个深刻的教训? “开火。”曹琮已经将人马都安排好了,便立时下令道。 随着一声令下,宋军百余门火炮依次轰鸣,喷吐出一道道的火舌。 而一里多远的西夏大营,则是立刻便倒了霉。木制的栅栏哪里能挡得住火炮的实心炮弹?只要碰到便被砸的粉碎。 不过是一轮炮击之后,西夏大营的便在宋军面前没了任何阻碍。 只是曹琮却并没有让自己麾下将士进攻,而是再次下令,让火器营将火箭弹也发出去。 这下子清远军城外的夜空便热闹起来,一道道火龙射入西夏大营中,又爆开了无数的火光。 西夏大营中自第一轮火炮的炮声响起,便立时起了骚动。 而前营的那些西夏将士们,则处境更是惨不忍睹。许多人甚至还在睡梦之中,便被宋军的炮弹当场打死。 更多的则是混乱之中互相践踏,造成极多无谓的伤亡。 等到宋军的火箭弹射中西夏大营中之后,整个西夏大营便再也没了还能镇定之人。 这些火箭弹,便如流星天降,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便会产生爆炸。 虽说能看到天空中的火光,但是等看到之时,便也晚了。 “前军出击,荡平西夏大营!”曹琮看到火候差不多,便当即下令。 一排排手持长矛和弓弩的宋军,便纷纷的从西夏大营的栅栏倒塌处进入。 此时西夏大营中因为被轰了上千枚的火箭弹,已经引起了上百的火头。眼看着火光越来越大,这营中已经是混乱的无法收拾。 在大营中央的一座巨大的帐篷之中,李元昊已经起身,匆忙的奔出帐外。 他在帐前望过去,入眼的便是混乱奔逃中的西夏兵士,与天上出现的一道道火龙,还有大营中不时传来的爆炸火光。 只看这场面绚烂壮丽,可是李元昊的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发冷。 这等末世天灾一般的情形,居然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使他产生了极度的无力感。 “大王!”野利仁荣此时带着数名亲兵,来到了李元昊的近前。 “宋军夜袭我军大营,如今营中混乱难平,兵士践踏逃散,恐难当宋军一击,臣请大王快些动身,退往萌井关,并收拢残兵!”野利仁荣看到李元昊,便急忙上前躬身道。 李元昊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应该如此。来人,随我退回萌井关!” 当即便有护卫亲军纷纷靠拢过来,护住了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向大营外退去。 随着李元昊他们这批人的退却,西夏乱军纷纷的跟了过来。 此等乱局之下,这些已经被宋军的新式火器炸懵的西夏兵士们,只知道跟着自家大王走便没有错。 只是天色甚黑,而人数却是越来越多,人挤人的情况之下又看不清脚下,便难免会有人被挤倒,而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站起。 这样的情况绝非一个两个,而是数百上千的发生。各种惨叫之声,不时的从西夏乱军的队伍之中传出来,更是使人心惊胆丧。 而宋军的前军杀入了西夏大营之后,更是如同快刀切牛油一般势不可当。那些西夏兵士们,只知道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根本不知抵抗。 曹琮则守在西夏大营外,不断的将宋军派入西夏大营之中,去绞杀西夏残兵。 等到天亮之时,原本整肃的西夏大营已经残败不堪。帐篷没有一个完整的,四处还冒着青烟,其间西夏兵士的尸体,更是散落无数。 在曹琮预料之中的反击,并没有到来,这使得曹琮有些出乎预料。按他对于西夏军的了解,对方性情强悍,往往会疆场死斗。 然而这一次都已经处于绝境了,却没有多少西夏兵士与宋军死斗。 “这新火器真是厉害,直如天罚一般。”曹琮知道这是新式火器的威力,使得西夏兵士丧胆之过,不由感叹道。 ( 第664章 东进的机会到了 初春之际,宋军与西夏大军鏖战近月,才将李元昊所率领的西夏大军击溃。 这一战虽然耗时不短,但是意义却是极为重大。 将西夏原本对于宋军的心理优势,一下子便给打掉。从此之后,西夏兵士们见到宋军,则多少会有怯战之意。 李元昊带着残兵退守萌井关,收拢了逃散的兵士,最后也只不过是凑了六万余人。 原本是十三万大军,却被曹琮一战便给打没了一半之多。 而在另一边,李惟贤与折继宣,也已经夺下了盐州,并与赶到了西夏大将野利旺荣开始对峙。 曹琮命人将战场打扫干净,便领军退回了清远军城。 此时虽然大胜了一场,可是他也不想领兵冒进。 二十万大军虽然损失不大,但是与西夏大军对耗了近月,粮草也确实有些不济。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从环州后方补充粮草辎重,然后再寻机进入西夏腹地。 李元昊退到萌井关之后,便与众臣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不利的局面。 没藏讹庞第一个站出来,向李元昊跪倒。 “臣无能,大军遭些败绩实为臣之过也。请大王降罪,将臣以正军法。”没藏讹庞虽然活着逃回来,但是身上也受了伤,此时脸色惨白的道。 李元昊看了没藏讹庞一眼,却是再也生不起气来。如今西夏军与宋军的差距,因为新式火器的出现,而几乎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不是一两名将领的问题,李元昊也已经清醒过来。 “好了讹庞,你虽有些大意,但是此战之败罪不在你。”李元昊叹了口气道:“先前野利旺荣败而无功,亦非是旺荣无能,是我错怪了他。实是宋军的新式火器太过犀利,守城、野战,皆让我西夏无可与抗。如今我们虽然退守萌井关,可这里又岂能真的守住,不过是暂时观望罢了。” 野利仁荣急忙躬身,“大王圣明,臣代舍弟谢过大王。若旺荣能听到大王此言,怕是战死沙场也无怨言。” “错怪便是错怪,我为西夏之主,连这个也不敢承认吗。”李元昊很是失落的摆摆手道。 虽然此时君臣相得,但是气氛却有些莫名的悲伤。 没藏讹庞此时也是心中难过之极,不由得颤声道:“大王,难道我们真的无法与宋军对抗不成!” “大王,臣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张元此时站出来,对李元肃容道。 “张卿你有什么办法,快些说出来!”李元昊这个时候便缺少这等救命稻草。 张元拱了拱手,才接着道:“宋军的火器虽然犀利,但是也并非正面与之交战便无法对敌。臣观这新式火器,有两大优势,一是射程远,二是有如同雷火,可以爆裂。所以臣想着,若要与这等新式火器正面对敌,必须也是相似的军器方可。要在射程上比宋军的新式火器更远,威力更大才行。” 李元昊盯着张元道:“你所说的军器是什么,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倒不是李元昊觉得张元是故意的,而是对之前西夏军的损失的惋惜。 “并非是臣不说,而是臣也是刚刚才想通了这个道理。”张元并不慌张的道。 “张兄,你快些讲来听听,大家都等着你呢。若是能依你所言,将宋军击败。大王封你为贵族,子孙世代富贵也无问题。”野利仁荣急忙催促道。 张元点点头,才对众人道:“其实,这样军器,我西夏军中也已经有了,只是数量并不算多。威力既大,又能及远的军器,便是投石机。以往我西夏军中虽然有投石机,但是却是泼喜军那种可以放在驼背上的小型投石机。即使是这样的小型投石机,也使得泼喜军与辽军交战之时,占尽上风。” “为何能在对辽军交战之时屡次建功,皆因投石机能及远,所投之石凡中人马者,无不肝脑涂地。但是泼喜军的投石机虽然小巧机动,却是在射程上,与宋军的新式火器相比便有所不如了。”张元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若是我们建造一些大型的投石机,即使射程与宋军新式火器一样的射程,也至少可以不落下风。” 西夏君臣听了张元的话,大家都若有所思。 李元昊先是点头,然后便开口道:“张卿所说的非常有道理,张卿不惭博闻强记之名。对于宋军的新式火器,这大型投石机确是一个良策。” “大王,大型投石机虽然射程远,但是相比起来,却不如宋军的新式火器机动方便。而且没有爆裂之力,想来还是差一些的。”张元急忙摆手道:“但是只要将士用命,想来与之抗衡,也是有可能的。” 野利仁荣此时向李元昊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可请张兄与大王尽速回兴庆府督造大型投石机。臣在这里与那曹琮周旋便可,当尽力拖延时间,以供兴庆府造出足够多的大型投石机。” 没藏讹庞此时也开口道:“臣为大将军,与曹琮周旋之事便交予臣来做。大王与张兄和仁荣,可都回兴庆府。臣这里不过是阻挡宋军的一道防线罢了,还请大王在后方多多召集兵力,以待与宋军决战之时不落下风。” 李元昊起身,上前拍了拍没藏讹庞的肩头道:“那么,这里与曹琮周旋之事,便交予讹庞,其余诸人与我回兴庆府。虽然我们大军败了一次,但是兵力减少也有减少的好处,此时的粮草辎重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只要回去厉兵秣马,还有与宋军再战之机。” 其余的众人听到李元昊已经定了调子,便纷纷躬身道:“臣等明白。” 次日,李元昊便带了数千护卫与诸大臣,退向兴庆府。而萌井关这里,便留下了没藏讹庞与六万西夏兵士镇守。 西夏南方的战事,便就此告一段落。 可是清远军城宋军与西夏开战这一消息,却是已经传到了宣化城,新军的都指挥使杨文广与副都指挥使狄青两人也得到了消息。 此时新军的兵力已经扩充到了五万之众,虽然许多新兵还没上过战场,但是这些人都是游牧一族,却也算得上天生的战士。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新军的军容,在老兵们的带领下,重新变的整肃起来。 杨文广与狄清接到了宋夏正式开战的消息,两人以手抚额,东进的机会到了。 第665章 一往无前 消息传到宣化城的时候有些晚,但是只要宋夏之战正式展开,西夏东面便会有着巨大的压力。 如此一来,杨文广与狄青他们这里的西线,便会放松许多。 第一时间,两人便都来到地图的面前,盯着宣化城东边四百里外的凉州。 “应该给曹傅送个信,此时可以动手了。”杨文广先看了一眼贺兰山西面的白马强镇军司,便又将目光放回到凉州。 “等我们攻下凉州,白马强镇军司再败,也不知道李元昊会如何想。”狄青哈哈一笑道:“白马强镇军司,距离兴庆府不过是三四百里。但是凉州城,却也是一处要地,直接威逼到了卓罗和南军司与西寿保泰军司。只怕想要做个选择,是非常不容易啊。” 杨文广笑道:“李元昊到了如今的地步,哪是还有选择权。只要宋夏之间开战,他李元昊便是首尾难顾的局面。再加上造作院的新式火器,宋军如虎添翼,西夏就更没有多少挣扎的余地。如今想来,安乐侯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这目光谋略,远非寻常之人能比。” “若是安乐侯也领兵参加灭夏之战,怕是李元昊要更难受。”狄青点头道:“以安乐侯的智计百出,必定我朝大军势如破竹。只可惜安乐侯是皇亲,领兵的机会不多。” 杨文广摆手道:“知道安乐侯是皇亲,便不要想着让侯爷来领着咱们作战。还是想想,攻下凉州之后如何应对以后的局面吧。到时青塘的仁多泉城距凉州不过百余里,一旦攻下凉州,我们便不能轻动。否则的话唃斯罗定然会借机插手,给我们捣乱。” 狄青想了一下,便对杨文广道:“其实也不难,只要我们先攻下凉州城,便死守凉州。唃斯罗这段时间也在征招人马,暂时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西夏面对我大宋西军,也根本顾不上我们新军。而且这河西走廊已经与西夏无关,只要我新军不动,李元昊想来也没有余力来进攻凉州城。” “既然这样,明日我们便发兵凉州城,先把苏鲁儿这家伙给打跑了再说。”杨文广下了决定道。 次日,新军四万大军从宣化城出兵,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凉州城。 数天之后,新军便来到了凉州城下。 苏鲁儿早在两日之前,便已经接到了斥候的消息,知道宋军大举向凉州进发。 若是以前,苏鲁儿定然会想都不想,就带领自己手下的儿郎们迅猛出击。 但是如今不比从前,曹琮的西军大败李元昊,并且宋军新式火器之名已经传遍了西夏。 苏鲁儿身为甘肃军司主将,并且坚守在凉州城内,他变的极为谨慎。 一听到新军前来,便在凉州城中留了一万人守城,他自己则立时带着一万轻骑从凉州城中出来。 对付宋军的新式火器,苏鲁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是主动出击,希望能凭借骑兵的优势,将新军给拦阻下来。 苏鲁儿带着手下的兵士们,先藏身于大道旁不远的一处小镇之内。 这条路上都是平原,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好的埋伏地点。 苏鲁儿只能将自己手下的这一万骑兵,藏于一个距离大路不远处的镇子当中。 等新军大队从这里经过之时,苏鲁儿便可带兵杀出,将新军杀的大败。 这是苏鲁儿自己的想法,而新军自有一套行军的规矩。 先一步到来是两个新军斥候,他们到了镇子的第一件事,便是镇外留了一人,另一人则进了镇子。 刚刚一进镇子,那名新军兵士便被一支冷箭射中,当场发出一声惨叫。 镇外的新军兵士听到,立时掉转马头便往回逃去。 但是西夏的射手显然也盯上了他,数支箭矢追着这名新军兵士射了过去。 不过因为新军兵士反应极快,只有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肩胛。 眼看着这名新军兵士逃向来路,苏鲁儿便开始动了。 “来人,我军已然曝露,这便杀出去吧。只要动作够快,还可以打新军一个措手不及。”苏鲁儿当即便下令,全军冲出。 那新军斥候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的身后居然追了上万人的军队。 很快,便望见了新军的大队。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这时,也看到了西夏轻骑马蹄践踏起的烟尘。 “来人,全军停止行进,摆防御阵形。”杨文广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下去。 当苏鲁儿追着新军的那名斥候来到之时,便看到了军容整肃的新军阵列。 “冲!踏平新军!”苏鲁儿暴喝一声,便当先冲向了宋军的军阵。 正当他们这支西夏军到了还有十数丈远之时,便看到新军的阵列忽然中忽然发出巨大轰鸣,更是从中喷出许多白烟与火光。 苏鲁儿身边的护卫,前一刹那还与苏鲁儿并骑急驰,可是下一刹那便成了血雾和四溅的碎肉。 这样的情形并不只是在苏鲁儿的身边发生,而是在西夏轻骑的队伍中连续发生。 上万人的骑兵队伍,被新军的火炮开出了数十条血肉胡同,使得他们的进攻为之一窒。 “不要停,冲!冲!冲!”苏鲁儿立时便大叫道。 他非常清楚,一旦骑兵们停下来有所犹豫,便会使得新军多一点准备时间。 哪怕自己的骑兵被对方炮轰损失不小,也不能让对方从容的继续攻击己方。 苏鲁儿的判断不错,只是这一窒的功夫,便使得新军又派了一队弓箭手出来。 紧接着,便是飞蝗一样的箭支,更是如黑云一般升上天空,而后向着西夏军罩落下来。 “新军会射箭,我们也会射箭!”苏鲁儿大吼道。 此时双方已经相距的越来越近,只要再有数息的时间,便可带着队伍撞入新军的队列当中。 一旦新军被自己所带的轻骑们冲进去,这些宋人便是待宰的羔羊。 只是想的虽好,但事实往往与愿望相反。 新军的火炮仍旧轰鸣,而且越来越多的西夏轻骑,不是被炮弹轰中,便是被弓箭射中,纷纷落马。 苏鲁儿却是抱着必死之心,一往无前的冲向新军阵营。 第666章 献城而降 万余名西夏轻骑,冲向新军的队伍。 虽然火炮与弓矢给西夏轻骑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这些人因为有着苏鲁儿的带领,并没有多少人逃散。 即使冲到新军的阵前之时,还有数千骑之多。 新军之中大多数都是新兵,在这个时候却是被西夏轻骑的冲锋气势所夺,许多新兵都显露出惶惑不安的神色来。 但是新军中的老兵们,却是神色淡定,并没有为西夏轻骑的到来而变色。 此时在新军军阵的前面,新军的重甲步卒列队于前,将手中的斧枪向前斜指,而后用脚踩住了枪尾。 这些重四步卒前排半蹲,次排躬身, 等到西夏轻骑来到阵前之时,新军的军阵已经被一层层的斧枪荆棘所护在后面。 苏鲁儿却是不管这些,在他看来步卒就是步卒,如何能挡得住骑兵。 当来到新军重甲步卒面前一丈之地,苏鲁儿腾身而起,抡起手中的长刀跃离马背,扑向新军的重甲步卒! 那些与苏鲁儿一同冲过来的西夏轻骑,却是纷纷的撞向新军重甲步卒。 轰隆! 一阵沉闷而又带有金属交击混响的震撼声之后,双方的军队终于接战到了一起。 许多轻骑的马匹,被斧枪给刺中,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鲜血泼洒。 而马背上的西夏骑兵们,更是有不少人都在这骤然的顿止下摔下马背。 刚刚还如同洪流般的西夏轻骑队伍,此时仿佛被一道坚固的堤坝猛的拦下。 苏鲁儿身体腾空,手中的长刀重重的向着身前一名重甲步卒劈下。 当! 一声巨响过后,被他劈中的那名重甲步卒当即被巨大的力量撞倒,但是身上厚重的龙鳞铠甲,却是将长刀的锋芒挡下,甲内的步卒除了头晕并无大碍。 不等苏鲁儿落地,便有数柄后排的斧枪,向着他攒刺过来,更有两柄斧枪向他当头劈落。 苏鲁儿伸手抓住一柄斧枪的长柄,借力一个横滚,落入重甲步卒们的队列当中,长刀直刺,正捅在一名重甲步卒的胸口。 可惜的是新军的重甲极为坚韧,材质极佳,即使是苏鲁儿所用的百炼钢刀,也没能将重甲捅穿。 身为西夏大将,苏鲁儿武艺当直高强。虽然只是一个起落之间,也已经避开了新军的接连击杀。 可是他落在重甲步卒的队列里面,便没有腾挪的余地。 一名重甲步卒猛的将苏鲁儿拦腰抱住,使得他动作为之一顿,紧接着苏鲁儿的脸上便被人猛捶了两拳,打得他头晕眼花。 更让苏鲁儿感觉极为羞耻的是,其中一拳打中了鼻子,使得他这员西夏大将抑制不住的涕泪横流。 几名重甲步卒出手,当即便将苏鲁儿给摁倒捆了。 此时在战阵之前,一排排重甲步卒手中的斧枪起落,机械的如同农夫锄地,但是却有奇效。使得挤成一团的西夏轻骑们,不断的在这重复的动作之下被收割了性命。 这些西夏轻骑们,一旦没了速度,在重甲步卒的斧枪之下便如瓜菜一般,毫无优势可言。 再加上苏鲁儿很快被生擒,更是失了指挥之人。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些西夏轻骑便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便是躺在战阵之前哀号的伤兵。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虽然没有小看西夏军,但是也没想到会活捉了苏鲁儿。 当下大军原地扎营,命人将苏鲁儿给带到了两人的面前。 苏鲁儿身材魁梧强壮,被推到杨文广与狄青面前之时,仍旧一脸的桀骜之色。 “你就是苏鲁儿?”杨文广看着对方问道。 “不错,我便是甘肃军都指挥使苏鲁儿!”苏鲁儿也不隐瞒,倒是显得坦荡。 杨文广笑道:“你既然能为一军之都指挥使,为何还要亲身陷阵。明明有坚城凉州可守,却依旧飞蛾扑火一般,来突袭我军?” 听到杨文广如此问,苏鲁儿便有些沉默。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也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 当初向大王李元昊保证城在人在,如今面对新军,却是没有把握可以守住凉州。 因为新军的火器之犀利,他曾在宣化城见识过,几轮炮击便将城门城墙轰得一踏糊涂,守城就是个笑话。 可是若是弃城而逃,落到大王手中也是死路一条。 左思右想之下,苏鲁儿才会带人突袭新军,最后落个被活擒的下场。 埋伏新军,也是苏鲁儿想出来的,唯一有可能取胜的机会。 只可惜天从不从人愿,如今成了新军的阶下之囚。 “新军火器甚为厉害,我若守城,焉能反制你们的火器?”苏鲁儿却也没什么好瞒的,直接说道。 狄青对杨文广笑道:“杨兄,看来他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主动出击。可惜,没想到我们新军野战也不是弱者。这次野战,虽然有些伤亡,但是那些新兵也算是涨了见识。再有大战的话,便不会如此次这般慌张。” 苏鲁儿听到狄青的话,只觉得脸上发烧心口发堵。自己堂堂西夏一军之将突袭新军,却是成了对方练兵的工具,简直是奇耻大辱。 “确是如此,只不过这才是开始。”杨文广也笑着看向苏鲁儿,对他道:“苏鲁儿,你若能劝降凉州城,今日便饶了你这条命,如何?” “吾乃是党项人,岂能与尔等同流合污。”苏鲁儿早有准备,当即便拒绝道:“我身为大将,早知会有这一日。要杀便杀,多说无用。” 杨文广点点头,苏鲁儿说的不错,他是党项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不是乱说的。 “来人,将苏鲁儿拖出去斩了。”杨文广也懒得再劝,当即一摆手道。 立时四名护卫上前,将苏鲁儿拉了出去,很快便提着一颗头颅进帐,请杨文广与狄青过目。 “用石灰腌上吧。”狄青吩咐道:“破凉州城之时还用得上。”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两人对于苏鲁儿也没什么好怜悯的。否则的话,对于自己麾下的兵士们都交待不过去。 两日后,新军到达凉州,将苏鲁儿的人头让一西夏俘虏送入城中。 不到一个时辰,凉州城的城门大开,城中西夏守军丧胆,献城而降。 ( 第667章 策马奔腾 当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拿下凉州城的时候,远在黑水城的曹傅,也刚刚收到宋夏正式开战的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曹傅精神一振,终于有了让他这些时日的准备有了盼头。 那些新招募来的新兵,在曹傅手底下可没少吃苦头。 曹傅之所以这样做,便是怕自己手中没有得用的兵士。 如今黑水城中,除了有两千新军的老兵之外,其余四千余人全是新兵。 在杨文广送来的消息之中,也已告知曹傅,他们即将提兵东进凉州。 曹傅这时,便命人准备所用的军需,并且将日常的训练也给停了。 休息了一日之后,曹傅才将黑水城的六千人马聚齐训话。 “诸位将士,本将已经得到消息,大宋已与西夏正式交战。如今我们黑水城这里,也不会闲着。”曹傅的目光在众多的兵士们脸上扫过,才接着道:“我今日便要带领一些人,前去袭击西夏的军队。这时才与大伙说,便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黑水城中只留两千人守卫,其余人都要与我一同出击。男儿既上沙场,便须看淡生死。有怯战畏战而不前者,当斩。有令行不止者,当斩。有通敌者,当斩。曹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至今未曾一败。诸将士当用命齐心,吾带尔等封侯又如何……” 曹傅的话虽不多,但是恩威并施,也颇有带兵老将之风。 将诸多新军鼓动的热血上涌,曹傅便点齐了四千人马,其中新兵老兵各两千。 正要出发之时,却见一人越众而出。这少年高眉深目,显然是个新兵。 “小人郭冲,乃是大唐安西大都护郭昕后人,今向将军请战!”郭冲向曹傅躬身抱拳道。 “早就听说我军中有郭昕将军这等忠烈的后人,今日算是看到了。”曹傅冷着脸道:“我刚刚说过,令行不止者当斩,念在你是主动请战,便不杀你的头了。不过活罪难饶,当受十下鞭刑。” 郭冲拱手道:“小人知道,愿领鞭刑!但请将军带我同去杀敌,为我中国以尽绵薄之力!” 李璋这时对曹傅道:“将军可以考虑下。” 曹傅看了郭冲一眼,便点点头,“领刑之后,便编入我护卫之中。” 听到曹傅答应,郭冲立时大喜,当即便对曹傅躬身道:“谢将军!” 在西域的大唐遗族之中,他们这些后裔一代代的流传着先祖的荣耀。 郭冲的祖父郭忆,对于大宋中原向往不已,而且将遗族中少年送到新军之中千余人。 而郭冲则深受其祖父影响,同样对于中原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今日向曹傅请战,一是因为曹傅所选的新兵里面并没有他,二是他也牢记着祖父郭忆的话,要谋个一官半职。三是曹傅话中的封侯二字,勾起了郭冲对于先祖郭昕荣誉的追思。当年郭昕身为大唐安西大都护,可是曾被封为郡王。 有先祖郭昕的丰功伟绩在前,郭冲如何能不心生向往。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战的机会,郭冲便忍不住了。若是待在黑水城这样的后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立功授官。 因此,郭冲这才跳出来向曹傅请战。 其实曹傅对于郭冲的请战还是挺欣赏的,否则也不会将其纳入自己的护卫之中。 这代表着曹傅对其有提拔之意,也是觉得对方的脾气与自己对味。 郭冲受了鞭刑,虽然被抽的呲牙咧嘴,但是却心中高兴。 骑着马来到了曹傅的护卫队伍之中,被李璋安排到了后面。 李璋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家伙,“挨了一顿鞭子,却跑到了曹将军的护卫之中,你这运气也相当不错。不知道多少人想着给曹将军做护卫亲兵都不可得,却让你只用了十鞭子,就给换来了。” 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李璋在替曹傅安抚下属。 作为护卫亲兵,若是碰到心眼小的,在心里记了仇,沙场生死之间便不好说了。 李璋如今也与以往大不相同,身为曹傅的副手,却是心细的很。 郭冲听到上官与自己说话,便急忙拱手道:“小人能被将军选入护卫亲兵,心中甚是知足。这十鞭实是小人有些不守规矩,并不怨曹将军。” “你能这样想就好,敢请战便要多多杀敌立功。”李璋看着郭冲笑道:“将来若是能独领一军,你也就出头了。” “小人谨记将军的话,定然奋勇争先!”郭冲听了李璋的话,确实是心中又激动起来。 点了点头,李璋便去了前面,与曹傅并肩而行。 曹傅与李璋两人,领了这四千骑兵,带了必要的粮草食水,还有火箭弹,便一路冒着风沙往东而行。 这条路去白马强镇军司,距离足有一千二百余里。路上大多都是戈壁,可比曹傅之前任何一次长途奔袭都要远。 而且此时是春季,一路上风沙极大。还有不小的可能,会遇到沙暴。 虽然有这许多险阻,但是曹傅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早在被派到黑水城之后,曹傅便派过几队人扮成牧民的样子,前往白马强镇军司的方向探路,好为自己带着大军突袭做准备。 如今适合军队行进的路线已经确定,即使遇到一些情况,也不会有大碍。 足足赶了八天的路,曹傅一行四千余人才赶到了白马强镇军司三十里外的戈壁滩中。 这是戈壁之中少有一片荒山,正可供曹傅部的骑兵遮掩行踪。 曹傅军中的向导兵士,当初探路之时,便在这里做过标记。如今便如识途老马一般,领着四千余骑重回此地。 将向导叫到自己的面前,曹傅确定了白马强镇就在三十里外,便下令全军下马,用过干粮食水之后便休息。 这八天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这一路的劳顿,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到的。 曹傅原本想要让大家夜袭白马强镇军司,但是看这情形,显然有些不利作战。 索性便让众人畅开了休息,以消除这些七八天以来的疲惫。 直到次日午时,军中的士卒才缓过劲来。 曹傅一声令下,四千余骑新军骑兵策马奔腾,兵锋直指三十里外的白马强镇军司。 ( 第668章 横扫千军 白马强镇军司的主将名为嵬名阿旺,乃是西夏王族。 这天刚刚到了午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一支宋军出现在白马强镇军司的营寨之外。 嵬名阿旺怀疑自己听错了,白马强镇军司与辽国西北倒是接壤,与宋国距离远隔两千里,怎么可能出现一支宋军? “确定是宋军吗,打的谁的旗号?”嵬名阿旺追问道。 那报信的斥候道:“将军,小人看得清楚,那确实是宋军的大旗,对方主将的大纛上只有一个曹字。” “曹字?”嵬名阿旺却是吓了一跳。 曹家在西夏甚为有名,陕西经略使曹琮就不说了,之前则是曹琮的兄长曹玮坐镇陕西十余年。近来,又听说河西之地的宋国新军之中,也有一员猛将曹傅,也是曹家之人。 因此嵬名阿旺听到这个曹字,立时便有些警醒。 “对方有多少人马。”嵬名阿旺急忙再问。 “这支宋军的人马不多,只有四千余人,全都是骑兵。”斥候躬身道。 嵬名阿旺的眉头一皱,对方全是骑兵,难怪会跑到这等深入夏境的边远之地。不过,这也让嵬名阿旺有些头疼。 骑兵的机动性极强,哪怕自己派出骑兵与对方交战。若对方不肯恋战,怕是也拿对方没有多少办法。 “来人,点一万骑兵随我出战。”嵬名阿旺立时命人传下自己命令。 很快,嵬名阿旺便带了一万骑兵,从白马强镇军司的营寨之中冲了出来。 白马强镇军司这里,靠近一片盐湖,乃是西夏主要的产盐之地。 而白马强镇军司的主要职责,其实也就是看管盐湖。 虽然是属于西夏十二监军司之一,但是这白马强镇军司的战力,实在是乏善可陈。 这些兵士们,早就被西夏盐商们给喂的肥肥胖胖,看上去甚是强壮,但是上了战阵却没有多少战力。 曹傅带着麾下人马正在观察白马强镇军司的营寨,却看到从对方的营寨之中,冲出来一支上万人的西夏骑兵。 这些西夏骑兵,依仗着人多,直直的向着曹傅他们这支人马冲杀了过来。 曹傅当即下令道:“前排下马,每人取一枚火箭弹出来对敌。” 新军的前排骑兵,立时从马后取过绑成一串的数枚火箭弹中取下一枚,向前跑出十几步,便将其用碎石架成斜指前方的样子。 而后取出火折子点燃引信,急忙退回,再次上马。 这些火箭弹加在一起,不过是几百枚。但是一同发射出去,却是威势极大。 一道道火龙呼啸着腾空而起,飞扑向正气势汹汹狂奔而来的西夏骑兵们。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火箭弹在西夏骑兵的队列之中纷纷爆炸开来,使得对方人仰马翻不知所措。 曹傅也没耽搁,立时就是抬手向前一挥,全军突击。 骑兵的战法其实就那么两下,靠的全是速度和马匹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量。 虽然西夏骑兵的骑射功夫更好,可惜在火箭弹的面前根本就没机会施展,便被炸的懵了。 还没等这些西夏骑兵回过神来,曹傅所领的骑兵们已经到了近前。战刀如林寒光如雪,耀得西夏骑兵们眼都花了。 嵬名阿旺此时也回过神来,急忙嘶吼道:“迎敌!迎敌!” 可惜这个时候西夏骑兵们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面对新军骑兵的冲锋,却是失了先手。 双方的骑兵对撞到一起,立时便是肉体与金属交击声密集响成一片,汇成一道声音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西夏骑兵虽然数量众多,但是他们都是身着皮甲,遇到了新军骑兵们的皮甲加链甲,便立时吃了大亏。 再加上被火箭弹炸的头晕转向,保是一波冲锋,新军便将西夏骑兵们的队伍冲散。 嵬名阿旺看着自己的护卫亲兵们,在新军骑兵的冲击之下,被一个个的砍下马去,他心中不由发冷。 宋军的骑兵何时如此强大了?以往听别的军中同袍说过,宋军根本就不堪一击啊,可是眼前的这些宋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只是事态紧急,容不得嵬名阿旺多想,他急忙大喝道:“退回营寨之中、退兵!” 下令之后,嵬名阿旺便急忙掉转马头,当先便在护卫亲兵们的保护之下,往营寨之中逃去。 其余的那些西夏骑兵们,看到自家主将都逃了,更是没有恋战之心,也纷纷往城寨逃回。 在嵬名阿旺看来,这些宋军固然厉害,但是对方不过是些骑兵,还能追着自己一同到营寨中去吗? 而且骑兵不善攻打营寨,只要自己逃回去,便严守营寨,外面不过是戈壁滩,任由对方往来便是。 反正这样的地形,对方这点兵力,也不怕会造成什么破坏。 想是这样想,但是他却错估了曹傅的胆量。 曹傅看到对方转身便往营寨中逃去,便立时下令道:“跟上去,一同杀入白马强镇军司的营寨!入营之后,杀人放火!” 他这道命令可谓言简意赅,冲进去就四个字,杀人放火。 白马兵强镇军司因为只是看守盐湖,所以并没筑城,而是木制的寨墙。 这样的营寨,却是最适合放火,根本不可能困住新军骑兵。 曹傅早在黑水城的时候,便收集了许多白马强镇军司的消息。对于如何攻打白马强镇军司,他在脑中想过无数种方式。 因此一看到对方逃往营寨,便立时下了相应的命令。 嵬名阿旺一路逃回营寨,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却发现那些宋军骑兵也一同跟着冲杀进了进来。 这些新军骑兵直如恶鬼一般,不但杀死任何一个看到的西夏兵士,还不断的向四周放火。 若是遇到抱团抵抗的西夏兵士,这些新军骑兵便会直接点燃一枚火箭弹轰过去。 那些刚刚加入新军骑兵的新兵们,从来没想过,威镇西域的西夏军队,在他们的面前,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西夏军没有用,而是觉得自家的主将十分的厉害,更是给这些新兵们,建立了一个常胜的信心。 郭冲在曹傅的护卫亲兵队伍之中,冲在最前方。今日一战当中,他已经手刃了三名西夏兵士。 他也曾见过高昌回纥的骑兵,尚且没有西夏骑兵的精锐。而今新军斩杀西夏骑兵,竟然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当真是横扫千军。 第669章 与西夏军周旋 西夏一个监军司是三万余人,白马强镇军司也是一样。 只不过白马强镇军司这三万人马,还没有如何,便被曹傅他们在外面击溃了一万骑兵。 而后又紧接着被尾随冲入营寨之中,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便被曹傅所带领的四千新军骑兵给打的崩溃奔逃。 嵬名阿旺虽然最后从营寨的另一座门逃出,可是他却欲器无泪。 自己收拢了一下逃出来的残兵,不过是万余人而已。 嵬名阿旺当然不甘心,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大意轻敌所致。只要谨慎一些,无论如何也不会败在这四千新军的手中。 “大宋不要怕,宋军虽然冲入了我们白马军司的营寨,但是他们不过是四千人而已。”嵬名阿旺给眼前的这些残兵们打气道:“只要我们将这些宋军堵在营寨当中,使他们没了冲锋的速度,便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眼前便有一万余人,耗也耗死了这四千宋军!大伙放心大胆的跟我来,今日便将这些宋军留在这里!” 讲完之后,嵬名阿旺便当先带着自己的护卫亲兵们冲向营寨。 而那些白马军司的兵士们,此时也定下神来,听了嵬名阿旺的说法,确实也很有道理。 在其鼓动之下,这些白马军司的西夏兵士们,也跟着嵬名阿旺冲了回去。 此时白马军司的营寨之中,已经火头四起。 曹傅带人杀了一圈,便发现营寨之中已经没有了多少西夏兵士。 正当他要带人杀出营寨之时,便看到嵬名阿旺带着人冲杀回来。 “还有不死心的。”曹傅当即便带人骑马退出一段距离。 “老规矩,用火箭弹瞄准了对面。”曹傅吩咐道。 立时又是面对西夏兵士的那些新军骑兵,从马后取了一枚火箭弹,快速下马点燃,而后急忙退回到马上。 这个时候双方都在白马军司的营寨之中,嵬名阿旺远远的看到宋军又来这套,他急忙拨马向侧面逃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运气便没那么好,正被一枚打偏的火箭弹在马腹下炸开。 他的坐骑一下子便跳了起来,而后重重的摔落在地悲嘶不已。 嵬名阿旺被摔得头昏脑涨,等他爬起来,才看到自己的坐骑腹部被炸开个大洞,内脏都流了出来,眼见是不活了。 而跟着嵬名阿旺一同冲向新军骑兵的那些兵士们,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是被炸了一波,一点脾气都没有。紧接着又是新军的反冲锋,杀入西夏兵士的人群之中,杀的血流成河。 嵬名阿旺的护卫亲兵急忙来救,腾出马匹将嵬名阿旺送上马背。 只是他这里刚刚上马,便迎来了新军兵士们的注意。 “那是白马军司的主将!”李璋眼尖,他早就盯着对面的嵬名阿旺。 “我们过去。”曹傅握了握手中的长刀,便命令护卫的亲兵们杀过去。 这时郭冲却是将李璋的话听了进去,对面的是白马军司主将?若是自己将其斩杀,应该是不小的功劳。 郭冲一掉马头,伏低身体,便策马奔了过去。 他为郭昕后裔,久在西域生活,早已练就了超强的马术。此时策马狂奔,整个人都贴在了马背马颈上,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到马背上还有个人。 而且,他如此骑马,阻力很小,速度也比他人都快了一线。 等到郭冲的马冲到嵬名阿旺面前之时,他才看到马颈后的郭冲。除了郭冲,还有郭冲手中的一抹寒光。 只是一刀,嵬名阿旺便被郭冲给斩断了头颅,连嵬名阿旺的亲兵们都没反应过来。 而且他们反应过来也没有用,曹傅以及护卫的亲兵们也杀到了眼前。 嵬名阿旺一死,他的亲兵们便没了战心,纷纷四散逃跑。 虽然西夏军纪甚严,主将战死,则亲兵一律问斩。但是只要不逃回去,他们做个马贼也还是一样能活命。 三万余人,死的死逃的逃,就这么被曹傅用四千人马给打的惨败。 这一战结束之时,已是红霞漫天。夕阳西下,正与西夏同音。 曹傅当即传令打扫战利品,并将阵亡的同袍焚化,骨灰带走。 而后曹傅带着诸人,到了白马军司以西的山沟之中扎营休息。 白马强镇军司被荡平,这个消息一定会被最快时间传回。而且不到二百里外,便是西夏的右厢朝顺军司。 若是继续留在白马军司,怕是每日便又是一场大战。 倒不是曹傅害怕对方,而是将士们经过连日奔波,再加上今日这一战,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急需好好的休息。 李璋来到了曹傅的身边,“曹兄,今日如此轻易的扫平白马强镇军司,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好似还没有发力,对方便已经完了。” “轻易?”曹傅却是笑了笑道:“一点也不轻易,之前我们可是收集了不少白马强镇军司的消息。若无对其了如指掌,如何敢率兵直击。而且造作院的新式火器当真好用,几乎无往而不利。那些西夏兵将,无不是在火器的爆炸之下晕头转向,这才让我们有了可趁之机。” “若非如此,我们这四千余人能做的事可不多。既破不了城寨,也无法远攻敌骑,弄不好还要被对方的箭雨袭击。”曹傅摇了摇头道:“要想扫来这白马强镇军司,怕是力有不逮。即使是胜了,追杀这三万余西夏兵士也累的够呛。” 李璋不由哈哈大笑,“那倒也是,造作院功不可没。对了,郭冲那小子今日作战甚为勇猛,而且我看这家伙马术极好。白马军司的嵬名阿旺,便被这家伙一刀斩首,功劳可是不小。” 曹傅想了想道:“郭冲自称是大唐安西大都护郭昕之后,看他这等奋勇杀敌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乱说。既然立了功劳,便先提拔他做个队正。等将来向朝廷请功之后,再做打算吧。” “这样也好,郭冲立功心切,先稳住了他的心思再说。”李璋点头道:“这次我们可也缴获相当的多,只是人却少,许多辎重都带不走,只得一把火烧掉,实在是可惜啊。好在得了数千匹马匹,能让我们一人双马。如此,往后的战事,便要方便许多。” 白马军司的马匹不少,许多甚至连马鞍都没系上,便被新军们给缴获了。 “这样也不错,西夏的追兵想要追上我们,怕是不好追。”曹傅笑道:“这里跨过贺兰山,便是兴庆府。只要我们在这里与西夏军周旋,便可牵制其不少兵力。” 第670章 摊粮寨 两日之后,兴庆府的王宫里,李元昊便看到了白马强镇军司战败的消息。 让李元昊十分愤怒的是,白马强镇军司的主将嵬名阿旺无能至极。虽然后来嵬名阿旺又带人反冲回去,却是连性命也给丢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元昊肯定是非常不满。但是还要给嵬名阿旺一个忠烈的名声,否则的话将士们如何肯为他李元昊卖命? 正因如此,却是使李元昊如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而且在他的心中,对于宋军也有了极大的戒惧之意。 “难道宋军竟然厉害到了这等地步?”李元昊抬头问身前的野利仁荣。 野利仁荣这几日也没有休息好,除了与张元一同督造大型投石机,也要帮助李元昊处理国事,显得分外疲惫。 “大王,臣以为并不是宋军变厉害了,而是他们的新式火器太过犀利。”野利仁荣道:“所以,我们要加快督造大型投石机,方可使宋军尝到败绩。” 李元昊又看向一旁的张元,问道:“张卿,这几日来,我们已经造出了多少大型的投石机。” “启禀大王,如今兴庆府周围数城的工匠都被调了过来,虽然不过是十余日,但是我们也已经造出来六十余架大型投石机。”张元拱手道:“若要与宋军的火器正面交锋的话,应不少于对方火器数目才好。臣在战阵之上曾细数过,曹琮与我军交战之时,军前那火器不下一百尊之多。因此,再需数日我们便不会再怕宋军的新式火器。” “奈何宋军如今对我西夏已经呈包围之势,不但有东南的曹琮大军对我们形成威胁。就是西面也连续传来坏消息,凉州城被宋国新军轻易夺下,苏鲁儿被宋军生擒后所杀。而白马强镇军司则更是不堪,被宋军一击而破,伤亡近两万其余逃散。”李元昊不甘心的历数着这些坏消息,“我们至少要有三百架大型投石机,才能将宋军这些方向的进攻挡下来。” 野利仁荣感觉到李元昊有些焦躁,便躬身劝道:“大王不必为此焦虑,宋军虽然占地甚广,但是我西夏的精华之地皆在兴庆府周边。两百万丁口,这里便据有一百余万。待我们挡住宋军的攻势,便可计议如何夺回被占失地了。” 李元昊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劝告。 只是想了想,李元昊又道:“如今大型投石机已经造出六十余架,那么不数日便可凑齐百架拿来使用。你们认为,我们应该先对付哪个方向的宋军呢?” “臣觉得,我们应该先对付贺兰山以西的那支宋军。虽然这支宋军人数不多,但是他们距我兴庆府太近。”张元此时拱手道:“贺兰山以西,此处原本有我西夏存放物资的摊粮寨,甚为重要。但是因为与辽宋连续交战,这摊粮寨中已经是空的。正可诱使这支宋军占据摊粮寨,而后我大军合围将其困入寨中。如此一来,便可以之尝试我军大型投石机的威力。” 野利仁荣也点点头道:“大王,张兄说的不错。这支宋军深入我西夏境内的腹心之地,虽然人数较少,但是威胁却是不小。而曹琮的大军与凉州的新军都还远些,暂时也并无继续进攻之意,可先放一放。” “既然你们两人都是这个意思,那便派人去围剿吧。”李元昊看了一眼地图,“让黑山威福军司与右厢朝顺军司一同去,我倒要看看这支宋军能有多厉害。” 曹傅与李璋也带着四千人马在戈壁滩的乱石山中藏身,这两日右厢朝顺军司收拢了白马军司的万余残兵,正在四处围剿他们。 只是曹傅却是十分的刁钻滑溜,看到对方兵力少,便带着人上去一通砍杀。若是碰到右厢朝顺军司的大队人马,便掉头而走。 而且他们这四千人马的补给,在这一带也并不难搞。出了戈壁便是党项部族的草场,洗劫几家牧民,便是够吃两天的肉食。 只是曹傅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而已。西夏军队一定会坚壁清野,将那些牧民与牛羊都迁去别处。 因此,曹傅与李璋两人,也为了他们这支军队能维持下去,而要有一个谋划。 两人盯着地图,不断的在上面打量着。 “曹兄,不行的话,我们便穿过沙漠走白亭海,顺石羊河去凉州。”李璋建议道:“我们出来之时,接到杨大哥的消息,他与狄大哥展大哥便带兵去了凉州。想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将凉州城夺下。” 曹傅摇了摇头道:“条路虽然好走,而且我们是轻松了。但是西夏军队却也不再受牵制,无法分担西军的压力。甚至是西夏军可以集中一部分兵力,再次进攻凉州。到那时若西夏调动得当,怕是我们与之的胜负有些不好说了。而且青塘如今虽然没有动,依唃斯罗的性子,怕是不甘寂寞,定会有些小动作。” “曹兄既然考虑的如此周全,想必也已经有了目标吧。”李璋对于曹傅向来是服气的,当即问道。 “当然。”曹傅指了指地图上的摊粮寨道:“这里向来是西夏存放粮草物资的重地,我们便去这里。哪怕打不下来,也要放一把大火。如今西夏十分窘迫,再让他们雪上加霜,谅那李元昊再厉害,也无法凭空变出粮草来。如此一来,我朝的灭夏之战,便会更增一分把握。” 李璋不由张大口,半天合不上,“那摊粮寨如此重要,西夏定然派有重兵把守。我们如今身后还缀着右厢朝顺军司的人马,若是再招惹西夏重兵,怕是不好全身而退。” “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曹傅哈哈一笑道:“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我们一批大活人,在这等四面空旷的地形上,还能被西夏的这些家伙给困住不成。” 听了曹傅的话,李璋不再言语。 摊粮寨的地形一马平川,虽然靠近贺兰山,却也相距十余里远近。 若是西夏派大军来围剿他们,也并不是容易的一件事。 次日,新军四千骑,在曹傅的带领下直奔摊粮寨。 7017k 第671章 真是好烟 当曹傅所带领的新军骑兵们到达摊粮寨时,才发现这座寨子一点警惕性也没有。 这座寨子与白马强镇军司一样,也是木栅栏的围墙。 而且在曹傅他们到达之时,还开着寨门,正在往寨内运送粮草。 曹傅才不管这些,他一挥马鞭,便命人直接冲入摊粮寨。 那些西夏守军看到新军骑兵之时,因为粮车的拥挤而关不上大门。 待到新军的骑兵到达寨门前,那些寨中的西夏守军们,便慌慌张张的向寨子里面逃去。 本来正运送粮车的西夏兵士们,也纷纷逃散。 新军的兵士立刻下马,将那些阻在寨门处的粮车挪开,而后一队队的冲入寨中。 曹傅本来是要进寨子的,但是感觉有些不对。 “留一半人在外面,另一半人进寨子里弄些粮食便出来!”曹傅一感觉蹊跷,便立时下令道。 李璋来到了曹傅的身边,“曹兄,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西夏兵士向来骁勇,今日见了我们却望风而逃。以我所知,这些西夏兵即使是对我们有些惧意,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明显。”曹傅的目光在寨子外面的旷野上不断的扫视道:“而且,寨门被粮车堵塞,西夏守军并不是没有抵抗的机会。但他们却纷纷逃走,实在是奇怪的很。” “想来西夏军对于我们这些人马并无良策,有可能会在摊粮寨设下埋伏。”李璋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只是曹兄,为何不立刻退走,反而让一半的兄弟进去?” 曹傅哈哈一笑道:“我只不过是让这些兄弟进去看看,这寨子里是不是空的。” 正当两人说着话,便从寨子里飞驰出来一骑新军的兵士。 这名兵士来到两人面前,在马上拱手道:“启禀两位将军,寨子里的仓库都是空的!” 曹傅与李璋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疑问得到证实,都明白这是陷阱了。 “传我军令,点起火头,立刻从寨中撤出!”曹傅眯起了眼,又看向远方。 此时北面远处已经腾起大片大片的烟尘,显然有许多人马正在向摊粮城而来。 李璋也注意到了,不由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我们快些走,西夏大军想来不会少。若是被他们纠缠住,搞不好会吃亏。”李璋急忙道。 “这里地形空旷,要想围住咱们,可不是那么容易。”曹傅摆了摆手道:“你看北面,那里也有大片的烟尘。” 李璋急忙往北看去,半空里也正有黄色的烟尘腾起,显然也有大队人马正在赶来。 “两面夹击!”李璋不由皱眉道。 “不错。”曹傅看了看东西两个方向,“东边是贺兰山,西边是大漠。西夏军只要从两面包夹,我们便没有多少路好走。要么冒险进入大漠,要么就是退到贺兰山脚,与他们大战一场。” 李璋目瞪口呆,他当然相信曹傅的判断,但是他也已经知道了曹傅的选择。 依曹傅的性子,是肯定不会逃进沙漠的。定会依仗火器之利,背靠贺兰山置之死地而后生,与西夏大军来个背山一战。 “曹兄,你不会是要与西夏大军一战吧,谁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万一应付不来,岂不是”李璋不由劝道。 曹傅笑道:“现在要么就逃入大漠,最后的下场便是生死不知。哪怕能从大漠之中出来,只怕这四千多兄弟,也已十不存一。要么就与西夏大军一战,想来西夏各地兵力紧张,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马。我告诉你,战是可以一战的。” 李璋无话可说,既然已经来到了摊粮寨,便等于踏入了西夏人的陷阱。能做出的选择不多,曹傅的选择也不能算错。 “舍命陪君子,我听你的。”李璋放弃了挣扎道。 曹傅嘿嘿一笑,抬头看到摊粮寨已经火光冲天,便立时召集人马向东方退去。 而此时南北两个方向,都已经能看到西夏军在地平线上的旗帜了。 带领麾下的人马退到贺兰山脚,曹傅便命令所有的骑兵都下马,将带来的火箭弹,取一半出来对准西夏军队的方向摆好。 “今日我们中了西夏人的埋伏,此战实是死中求活。”曹傅这里也不瞒着麾下的新军将士,“不过,我们还是有这些火箭弹可用,胜负尤未可知。待西夏军到两里距离,便可将火箭弹点燃。等我的号令,大伙便与我一同大破敌军!” “曹将军自出战以来未曾一败,我等自然是信曹将军的!”有兵士大声应道。 “对,我们信曹将军!” 其实曹傅麾下的这些新军兵士们,大都看出情形不妙。若曹傅遮遮掩掩的,怕是会使得这些将士们心中恐惶。 倒是他这样坦荡直言,反而让新军的兵士们有了主心骨,心思也都安定下来。 追过来的西夏军,是黑山威福军司与右厢朝顺军司。 两大军司的骑兵加到一起,足足有四万余人,是曹傅他们兵力的十倍。 四万骑兵在戈壁上奔腾,那气势便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势不可挡,仿佛真的如海啸一样的天地之威那般不可抗拒。 很快对方便到达了两里的距离,已经达到了曹傅所要求的远近。 “点火吧。”曹傅冷冷的一挥手道。 随着曹傅下令,一条条的火龙射向对面的西夏骑兵。拉着长长的尾烟,拖曳着一道道的火光,一头扎入西夏军中。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如同雷鸣的爆炸声,在西夏大军的队列当中响起。 因为发射了足有近万枚火箭弹,浓重的烟雾将整个战场笼罩,这是曹傅所没有考虑到的。 曹傅看到这些烟雾,却是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烟!全军跟我来!” 他并没有带人迎着西夏军反冲锋,而是带着人沿贺兰山脚向北而去。 绕出烟雾笼罩的范围之后,便兜向西夏军的后方。 此时西夏大军冲锋被火箭弹所,又因为烟雾遮挡视线,炸死炸伤的不算,单单自相践踏所造成的伤亡,便已经达到了上千人之多。 西夏军的队列之中一片哀号,更多的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却不知为何这一战明明占据极大的优势,将宋军堵在山脚下,可是转眼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就在西夏军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曹傅带着麾下人马杀了过去。 第672章 车队 曹傅是绕过这片烟雾杀过来的,西夏军此时大半人马还在混乱之中,再加上烟雾的笼罩,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力。 新军四千骑兵,在西夏军的外围一通砍杀,使得西夏军更是乱上加乱溃不成军。 这样的情形之下,曹傅却并没有恋战。 此时不过是烟雾较大而已,他们这四千余人虽然能将这四万西夏骑兵杀的大败,但是一旦进入烟雾之中便也没了优势,反而会很危险。 曹傅一点也不贪功,占够了便宜便带着人马往北而去。 李璋骑着马与曹傅并排而行,“曹兄,现在我们去何处,有可主意了。” “去右厢朝顺军司的军营。”曹傅嘿嘿一笑道:“他们可是追了咱们足有数日,这些家伙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去抄他们的老巢。让他们追着咱们跑,我便去掏了他们的窝,顺便在他们的军寨里补充一下粮草。” 之前的摊粮寨中,虽然是西夏的粮仓,可惜并没留下什么东西。最后还被曹傅命人一把火烧掉,什么也没落下。 如今曹傅却是对右厢朝顺军司很生气,自己可是差点便上了当吃了亏,若不找回来些,心理可不平衡。 他们跑出去十几里时,却看到一队西夏军,护送着一队庞大的车辆,正在向着摊粮寨方向疾行。 虽说是疾行,但是却和马匹的奔跑速度无法相比。 这些车队中的大车,每辆车都高有两丈宽一丈,长也有两丈左右,离近了看甚为高大。 而且这些大车,每辆都由两匹马拉扯着,在戈壁上行走。 “那是什么?”曹傅不由问道。 李璋摇头道:“我可不认识,不过想来应该是挺重要的东西。这车队西夏人不多,咱们上前抓个人一问便知。” 曹傅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家跟我来,将这支车队拦下!” 四千余新军骑兵,在曹傅的指挥之下,如潮水一般冲向这支西夏车队。 那车队中的西夏兵士们,看到新军骑兵的时候也懵了。 不是说这支宋军中了埋伏,如何会跑出来?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也没人向他们解释。 新军的骑兵冲过来便是一通砍杀,将护卫的西夏骑兵们杀的四散奔逃,只留了一些没有马的步卒,却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李璋便让人押着一名西夏军的小头目,来到了曹傅的面前。 “曹兄,这个家伙应该知道这些木头架子车是做什么用的。”李璋对着曹傅一拱手道。 曹傅看向这西夏军小头目,便问道:“说吧,这些大车是做什么的。说实话,便可放你离开。” 那小头目看到曹傅气势不凡,便知道这位就是宋军的将领。 他急忙缩着脑袋道:“这位将军,小的知道,这些大车是大型投石机。乃是我西夏中书令张元相公亲自督造,专门用来对付宋军的新式火器所用。” “这东西能对付得了我朝的火器?”曹傅有些不信道。 “小的不敢乱说,这大型投石机,可以一次将数颗人头大的石头投出七八百步远,威力甚为可怖。”小头目为了活命,将知道的都交待出来。 曹傅吃了一惊,急忙看向李璋。李璋也吓了一跳,正在擦脑门上的冷汗。 两人心中都大呼侥幸,之前若是被困在摊粮寨或者是贺兰山脚下,他们就要吃大亏。 这大型投石机,若真如这小头目所说,将数颗人头大的石头投掷到七八百步,那与他们的火器射程也在仲伯之间。 真的面对面打起来的话,真的不一定谁占便宜谁吃亏。 “来人,将这些大车都烧了。”曹傅立时下令,一点也不耽搁。 “西夏造出来多少大型投石机?”李璋盯着这小头目追问道。 小头目点头哈腰道:“眼下就造出来这些,共计一百架。但是张元相公还要督造,我西夏工匠大半都被调去了兴庆府,每天都可造出数架来。” 李璋点点头,呼了一口气出来,对曹傅道:“这个消息要尽快送出去,以免我朝大军吃亏。” 曹傅道:“这是自然,只可惜咱们的兵力不足,不能杀到兴庆府。否则的话,也不须这般麻烦。” 不是曹傅口气大,而是他真有这个信心。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曹傅锐气非常的足。 自曹傅烧车的命令下达,转眼之间那些大车便被点燃。 这一路打打杀杀的过来,四千余新军骑兵放火极为熟练。一佰余辆大车,一辆也没落下。 浓烟滚滚冲天而起,在戈壁滩上十分醒目。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该走了。”李璋看着那些大车燃烧的烟柱道。 “走吧,目标不变。”曹傅当先策马而行道。 李璋急忙拍马跟上,问道:“怎么,难道不应该先去凉州吗。” 曹傅却是冷笑道:“不去右厢朝顺军司抢多些粮草,大漠可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宋军四千余走远,那些侥幸活命的西夏步卒才一哄而散。 右厢朝顺军司的营寨就在百余里外,曹傅他们一人双马,到傍晚之时也就到了。 此时营寨之中兵力空虚,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很快便被新军的骑兵杀了进去。 曹傅等人将右厢朝顺军司的补给给抢了批,剩下的便连营寨一把火都给烧掉。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新军骑兵们便走的不见了影子。 当晚右厢朝顺军司的人马回营,却发现自己的老窝都被烧成了平地。 同来的黑山威福军司的人马,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大型投石机,可是他们负责押送过来,谁知道一次还没用上,便被新军的骑兵放火烧了。 两大军司的人马,此时又累又饿,可是这等黑灯瞎火的情形之下,又不知道去何处找新军的骑兵算帐。 只能是先等到天明再说,否则着急也没有用处。 而曹傅他们一行四千人马,此时却在戈壁上的一片乱石滩中藏身。 今日连场奔波大战,哪怕是铁人也快颠的散了。 好在新军没吃亏,反而打的西夏骑兵晕头转向,大伙的情绪都很高涨。 再加上抢了不少右厢朝顺军司的补给,晚饭却是丰盛。 用了晚饭曹傅便下令道:“今晚都好好的休息,除了值哨之人,不睡觉的,老子的鞭子不留情。” 第673章 都能拿回来 嘴上说的狠,可是曹傅却也并没真的如何。 他与李璋两人,如今在河西的这段时间,早已锻炼成合格的将领。 两人巡营之后,又商议了一下明日的路线,便也睡了。 次日一早,曹傅便带着人马一头扎进了大漠之中。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便有西夏骑兵出现在他们之前的营地附近。 很快,这些骑兵便来到新军骑兵昨晚所在之处,看着营地之中所留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只是让这些西夏骑兵所没想到的是,新军骑兵居然进入了大漠。 这片沙漠便是后世的腾格里沙漠,方圆数百里瀚海渺无人烟,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轻易不敢有人进入其中。 象曹傅这样干的,几乎是绝无仅有。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走过,但是那也要有经验丰富的向导才行。 在新军骑兵的队伍中,招募的新兵中便有这样的人,对于沙漠非常熟悉。 而且曹傅他们这些骑兵,一人双马机动性好,只要横穿两百里的沙漠,便可到达白亭海。 白亭海便是两大沙漠之间的一片大湖,这白亭海的形成,便是由流经凉州城的石羊河汇集而成。 所以曹傅他们只需顺流而上,再行两百余里便可直接到达凉州城。 说起来简单,但是这些路程也够曹傅他们走三日的。 西夏军得知曹傅等人进入了沙漠,便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黑山威福军司与右厢朝顺军司,这两大军司都显得有些狼狈,却是不知如何向上交待。 黑山威福军司护送的大型投石机,全部被宋国新军给烧毁。右厢朝顺军司呢,则被人掏了老巢。 更可笑的是,两大军司四万骑兵,明明将对方堵在了贺兰山脚,却硬是被对方逃脱,还趁机反打了两大军司一顿。 这些事情往上报的话,只怕不知多少人要受牵连。 象贺兰山脚之战,可以瞒报部分伤亡,只说新军骑兵狡猾。 但是被烧毁的大型投石机,还有右厢朝顺军司的营寨被烧,这等事却是轻易无法隐瞒的。 而新军骑兵的逃脱,也使得两大军司的士气极为颓丧。 就在曹傅他们成功到达白亭海之时,李元昊也收到了两大军司的战报。 看战报之后,李元昊气的一脚便将自己面前的旧案踢翻,却是心中颇感无力。 宋军竟然如此强大了吗?赶工出来的上百架大型投石机,连使用的机会,便被对方给一把火烧掉。 两大军司数万人,却是拿新军四千余骑兵毫无办法。 若宋军皆是如此的战力,那西夏也根本无法与宋国抗衡。 此时李元昊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那般轻视大宋。 只是后悔也晚了,想要再向大宋称臣,显然是不可能的。 野利仁荣看到李元昊踢翻桌子,便劝慰道:“大王,莫要责怪两大军司。此次宋国新军出兵刁钻,谁也不敢想,对方竟敢横跨近千里的戈壁袭击我们后方。两大军司毫无防备,被其打个措手不及而已。若是有了准备,当不至如此。” 张元也跟着道:“大王不必为此心忧,如今工匠齐至兴庆府,大型投石机也造的更快。之前那些虽然被烧,但也是巧合罢了。不数日,便可造出更多的大型投石机,终有一展威力之时。” “你们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宋国对于我西夏布局甚早,至今方显端倪。只是一交战,这才发觉处处受制。”李元昊皱眉道:“如何才能将眼前的这等形势打破?” “大王,此时凉州新军与曹琮的西军,对我们已经形成了夹击之势。”野利仁荣拱手道:“但是凉州的新军兵力有限,对我们不过是骚扰,构不成太大的威胁。真正危险的,还是曹琮所部。因此臣以为,若是再造出大型投石机,还是要用于对付曹琮所在的方向为好。” “你说的有道理,眼下又征招了多少兵士,可否再次成军?”李元昊背着手问道。 野利仁荣道:“大王放心,此时又已招募了十万人马。已经给没藏讹庞派补充了五万人,此时他手中也掌握着十万出头的大军。而且旺荣正带着五万余人马,正与宋国的天武军周旋。他们加起来,也有十六万人了。” 李元昊微微皱眉道:“把祥右军司与左厢神勇军司撤回来吧。他们这两大军司万一被天武军切断了与兴庆府的联系,那就更加不妙了。此时不如收缩兵力,将来才好面对曹琮的大军。曹琮此时仍在清远军城按兵不动,尤为让人担心,只怕一动便是排山倒海。到时我们这里兵力少了,也是不成的。” “大王,臣觉得既然要让这两个军司回撤,不如让旺荣与没藏讹庞也缓缓后退。”张元此时建议道:“还有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也都撤到灵州与翔庆军一同驻守。” “张兄,你这办法是不是有些冒险?这与赌搏何异啊。”野利仁荣吃了一惊,急忙道。 “不错,我的这个建议虽然赌性大了一些,但也是必然。”张元道:“这两大军司若不撤回来,一个不好便会被曹琮军与凉州的新军给包夹起来,那时我们救都不好救。反倒不如让这两大军司让出防区,使宋国的势力连接起来。”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我们与青塘交界没有了,被宋国给切断。如此一来,臣不知道青塘的唃斯罗会做何想。但若是臣面对这样的局面,怕是对宋国也会起极大的戒心。” 野利仁荣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唃斯罗心中对宋国戒惧,甚至会坏了宋国的好事。” “不止于此,恐怕唃斯罗为了将来不被宋国所吞并,甚至会主动向宋国出手。”张元笑道。 李元昊不由得点头,“张卿,你的判断应该不错。我这便下旨意,命这四大军司回撤。只可惜了夏州、韦州等地,白白的拱手便宜了宋人。” “大王不必惋惜,只要将曹琮引进,拉长西军大军的粮草辎重运送路线,再加上我军也有了大型投石机和数大军司的兵力。”张元冷笑了一声道:“只要胜了,以宋国君臣素来软弱的性子,我西夏曾失去的都能拿回来。” ( 第674章 无可奈何之事 李元昊此时也已经下定决心,将西夏的兵力都收缩回来。 这个时候,与大宋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对于西夏来说有些消耗巨大得不偿失。 反倒不如将兵力收缩回来,依仗大型投石机形成稳固的防守,再用占优势的骑兵数量,去不断的骚扰宋军后方补给线。 如此一来,宋军的消耗便会变的极为巨大,而且也是对宋军心理的一个极大的考验。 若是能与宋军对耗一年,便可使得大宋君臣失了锐气,从而放弃覆灭西夏的打算。 “大王,臣可出使辽国,以其为奥援。”野利仁荣此时也拱手道。 “以辽国为奥援?这怕是有些不太可能吧。”李元昊听了野利仁荣的话,不由得皱眉道:“去岁我们将辽军击退,甚至差点活捉了辽皇,硬逼着他们签下城下之盟。如今不到一年,便向其求救,恐怕会自取其辱。” 野利仁荣笑道:“大王,不久之前宋国的神卫军,在拒马河大败辽国二十万大军,而宋国官家又断了予辽的岁币。此时辽国怕是对宋国恨的牙根痒痒,多少是想要给宋国找些麻烦的。我西夏与辽国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而且如今辽国的皇帝,也已经换了耶律重元,就更没什么问题。如今辽夏俱对宋国不满,想来此行应有收获。” 李元昊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如今不得不收缩兵力,那么辽国面对宋国的压力,便会更大。如此,仁荣你就辛苦一趟,去辽国做个说客吧。只不知辽国是不是因为拒马河一败而有所胆寒,怕也不可强求。” “大王不必担心,哪怕辽国胆寒,心中也定然想的如何对付宋国。”野利仁荣哈哈一笑道:“辽国只是等着出手的机会罢了。” 张元也点头道:“正是如此,辽国吃了如此大亏,定然在想着如何报复宋国。只要让辽国看到机会,便可使之与我西夏同进退。” “如此便好,仁荣,你明日便出使辽国。”李元昊想了想,却又道:“下我的旨意,将辽国兴平公主封为我的正妃。如此,仁荣以此为名,也可缓和我西夏与辽国的关系。” 其实此时辽国嫁给李元昊的兴平公主已经病重,李元昊甚至不曾去探视。但是现在事关西夏的存亡,却被他推出来做了工具。 野利仁荣急忙躬身道:“大王如做,定然可使辽国态度缓和。” 以党项人的习俗,李元昊并无正妃一说。如今为了使得辽国的态度软化一些,却也算是做了些改变。 西夏君臣在这里计议,而曹傅等人则已经带着四千余骑到了白亭海,并顺着石羊河直奔凉州城。 他们这一队人马,刚到白亭海,便已经与派驻在此的新军兵士们碰了面。 而让曹傅有些意外的,则是在这里领头的居然是展昭。 曹傅看到展昭甚为惊奇,“展大哥,为何你会在这里?凉州城可是被拿下了?” 展昭却并不什么惊讶,而是露出欣赏之色,“凉州城已经在数日之前,被杨、狄两位带兵夺下,我不过是领着一些人马过来,将石羊河到白亭海这一带的西夏军扫荡一番罢了,顺便在这里等着接应你。” “展大哥如何知道我会来白亭海?”李璋也不由好奇的道。 “以你们两人的冲劲,想来定是给李元昊的大后方搅了个天翻地覆。若了事情便须跑路,最近的便是来白亭海了,还能去哪里。”展昭不由哈哈大笑道。 曹傅与李璋两人也不由的好笑,自己两人的行事方式,却是被看透。但是心中却也微微有些骄傲,说他们将西夏后方搅个大乱,这也是变相的夸赞他们吧。 展昭遇到两人所带领的这支骑兵之后,休息了一日,便沿着石羊河回了凉州。 三日后,在凉州城中原来的府衙大厅之中,曹傅与李璋见到了杨广与狄青两人。 加上展昭,五人齐聚一堂,新军的武官首脑算是齐了。 见到杨广与狄青两人的第一时间,曹傅便将李元昊正在派人大量制造大型投石机的消息告之。 杨广听到这个消息,便点头道:“此事倒是多亏了你们这一趟,否则的话,出其不意之下我朝的大军还要吃个闷亏。不过也没什么好怕,既然知道了,也就有了准备。到时碰到,谁厉害一些还说不定。不过我朝的火器却是比什么大型投石机要灵活的多。” “适才听你们二人所说,皆为数丈长宽的大车,笨重的很。而且要能立起来,还要折腾一番。”狄青却是开口道:“只要我们快一点,便没什么好怕的。” 在射程上面,大家也没见识过大型投石枪的射程,却也无法评价,只有将来碰到了再说。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让我叔父曹琮得知此事。”曹傅有些关心则乱的道:“若是让他猝不及防吃了亏,覆灭西夏之事便要夭折。” 杨广笑道:“这是当然,我现在便给曹帅写封信,向其示警便是。而且我觉得,安乐侯那里,最好也告知一声。安乐侯向来机变百出,若是知道西夏人造出大型投石机,定有应对之法。” “不错,若是安乐侯用些心思的话,西夏这区区投石机,怕是并无多少作用。”狄青也点头道。 当下杨广便命人取了笔墨,提笔给曹琮与范宇各写了一封信。 尤其是对于范宇,杨广不但告知了战事的进展,还将近来大家的情况,也一同写于信中。 新军是范宇一手所建,而这些武官也基本都是范宇送入新军的。要说交情和信任的话,范宇与旁人自然不同。 派了几人扮成行商,走仁多泉城取道青塘再送入宋境内。 接下来,杨广又看向曹傅和李璋两人,“你们虽然从西夏的后方回来,却也不能闲着。咱们新军人少,后方如今有些空虚。除了要防备西夏,还要防备唃斯罗。如今唃斯罗不断的征招人马,兵力已然恢复。只造黄头回纥的安海可汗,怕是有些抵挡不住。” 狄青起身,来到地图面前,指了一下肃州城道:“曹傅与李璋,你们两人可带领人马驻守于肃州。只要唃斯罗有所异动,也来得及反应。尤其是要注意瓜沙二州,以防唃斯罗偷袭。” 如今新军与青塘貌合神离,却是无可奈何之事。 第675章 也想到了 自李元昊退回兴庆府,只留了没藏讹庞与曹琮对峙,宋军便没有更大的动作。 曹琮这些时日以来,都在补充粮草辎重。 而已经夺下盐州城的李惟贤与折继宣两人,则一样并没有冒进,而是与野利旺荣不停的周旋。 被天武军打下来的洪州和宥州两城,则有保安军进占巩固。 总体来看,宋军是打着稳扎稳打的主意,并没有速胜的打算。 而西夏一方,则面对宋军的火器显得畏首畏尾,难以有所突破。 双方由此,也暂时进入了相对平静的时期。 就在这个时候,清远军城的曹琮收到了凉州送来的消息。 当曹琮看到杨文广的信件之时,不由得就是一皱眉。 李元昊派张元督造大批的大型投石机,曹琮知道这东西的威胁确实不小。 若是双方远距离攻击的实力拉平,怕是宋军的优势便会消失,再加上骑兵远不如西夏数量多,那就很吃亏了。 因而曹琮觉得还是再等等看,并且要想办法应对才是。 杨文广给范宇的书信,则送往东京汴梁,数日后才送到了正在造作院的范宇手中。 范宇看到杨文广的来信,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知道新军在瓜沙两州还不错,但是没想到如今居然壮大到了五万余人。 对于杨文广与张唐卿这一武一文,都能大胆的在瓜沙二州发展,范宇颇为欣慰。 这些人能在河西做到这等地步,已是相当的不易。 等看到新军武官中各人的情况,范宇更是惊讶。 他惊讶的是曹傅与李璋这两个标准纨绔子弟,如今居然颇有名将之风。 两人虽然出身高门,从小锦衣玉食,但是谁成想,打起仗来真是敢想敢拼。 收服黄头回纥的安海可汗、奇袭黑水城、正面攻击白马强镇军司,耍的右厢朝顺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团团转。 这一桩桩一件件,却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杨文广与狄青、展昭,则是稳重可靠,稳扎稳打到了凉州,也有不小的功绩。 至于西夏李元昊派人大量制造大型投石机,则在范宇的面前却并不是什么难题。 放下手中的信件,便命人去请来火器博士尤二郎。 时间不长,尤二郎便来到了范宇的值房。 “侯爷相召,想来可是有什么新的主意?”尤二郎如今正痴迷于化学,自火器生产步入正轨之后,便经常抱着一本化学书在看。 说实在的,全大宋也只有范宇写的这本化学书,却是并没有其他的著作可以对照。 因此尤二郎便找了不少道家的外丹道书,与化学书中的知识相互印证,也颇有所得。 这段时间以来,尤二郎的化学知识飞速增长,却是已经比范宇这个半瓶子醋强了不少。 范宇看到尤二郎到来,便伸手一让,“尤博士请坐,正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可是火器之事?”尤二郎坐下之后,便拱手问道。 “不错,正是火器之事。”范宇点点头,“火器之前在军中使用,已经将西夏打退数次。我大宋军队,攻占了西夏数城之地。其中火器之功,功不可没。” 尤二郎有些不解的道:“听侯爷的意思,这火器在战阵之上如此厉害,怎么又有问题?” 范宇笑道:“如今西夏在战场之上吃了几次火器的亏,有些不甘心,便制造了许多大型投石机。据说这等大型投石机,一次可将数枚人头大的石头,投掷于七八百步之外,实是我军的大患。若没有应对之法,恐将造成不小的伤亡啊。” “若是对方的投石机能投掷这么远,与我们的火器,却是距离相差不多。”尤二郎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尤博士可是想到了什么应对的办法?”范宇看着尤二郎道。 其实范宇已经想到了,只是想看看这位尤二郎,是不是也想到了。 尤二郎只是沉思了片刻,便摇头失笑道:“这个问题倒也简单,我们只须将火箭弹造的大一些,使其打的更远,便不是西夏的大型投石机可以比的。” 范宇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与他自己所想不谋而合。 “原来侯爷已经想到了,却是来考校于我的。”尤二郎不由恍然。 安乐侯的火器水平,在尤二郎看来也是极为高深。往往有奇思妙想,便能使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当初尤二郎造出新式火器,也是深受范宇所启发,他可从来不敢小看范宇在这方面的造诣。 正因为如此,范宇一笑尤二郎便知道范宇也想到了。 “尤博士莫要谦虚,具体说一说,这火箭弹如何加大,使其打的更远?”范宇摆了摆手道。 “以我之见,当使用粗一些长一些的竹筒。”尤二郎比划着道:“之前的火箭弹,不过是一臂长短,杯口粗细。加大到两臂长短小腿粗细,便足可使其射程增加许多。” 范宇点点头道:“尤博士所说不错,确是如此。不过这只是你我的想象,具体如何,还要先造几枚试过才知道。” 尤二郎却是雷厉风行,急忙道:“那我这便与许少监去说,使人造几个样子出来,以供试射。” “如此,这件事便交给尤博士来做。”范宇笑道:“只是眼下我朝与西夏的战事紧急,我们的时间不多。万一有怕延误,怕是会使边关将士们徒增无谓的伤亡。若是尤博士能快些将这加大的火箭弹造出来,想必这些将士与其家人,都会对尤博士感激不尽。” 尤二郎急忙摇手道:“侯爷言重了,下官亦为大宋官员。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何须将士们感谢。何况他们保家为国,我亦身受其益,却也不曾感谢过这些将士们。” “尤博士说的好。”范宇不由两手连鼓三掌,“如此,便劳烦了。” “劳烦不敢当,侯爷说得我感同身受,必不辱使命便是。”尤二郎拱手告退。 送走了尤二郎,范宇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了几下。 覆灭西夏之战,如今已经开始。 虽然宋军在新式火器的助力之下,在与西夏军交锋之中占了许多便宜,但是这与范宇想象的摧枯拉朽还有差距。 而且与西夏开战之后,许多文官便开始叫嚷什么劳民伤财徒耗国力,掀起一些反对的声浪。 ( 第676章 用事实说话 朝野的文人之中,不少有反对战事的。 这种声音在以前有,在与西夏交战之后,还越来越大。 其实范宇也能理解,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看清大势都能看到大宋朝廷的危机。 很多人都沉迷在用岁币所换取来的和平之中,却不曾想过,这样做对于大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甚至有人写文章,反对朝廷攻打西夏,并要求鹿鸣报刊登出来。 对此鹿鸣书报社的林中友,也跑来询问过范宇的意见。 而且这篇文章,如今就放在范宇的旧案之上。 这篇文章的作者也不是个普通人,而是文彦博。 文彦博乃是殿中侍御使,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却有纠察百官朝仪之权。 而且文彦博也曾出使辽国,恭贺新辽帝登基,颇有一些名声。 在范宇看来,这位却是他在后世也如雷贯耳之人。 例如儿童读物上都有,文彦博树洞灌水取球的事迹,对于文彦博范宇可算是久仰了。 不过久仰归久仰,这个人现在写了一篇所谓的道德文章,来抨击范宇这些主战之人,却是为范宇所不喜。 范宇看这篇文章里所写,通篇都是什么以和为贵休养民生等等悲天悯人的大道理。并且指责边关将士为无脑武夫以徒幸进,不惜肝脑涂地搏取富贵勋职。 这纯粹是个非常双标的文章,完全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对边关将士进行抹黑和斥责。 世上取难改变的,就是人的思想。 所以范宇也没打算改变文彦博的观念,却也没有让鹿鸣报拒绝刊登这篇文章的意思。 在范宇看来,理不辩不明。 既然文彦博向鹿鸣报投稿,便说明人家心中有数,这篇文章也是在试探鹿鸣报。看看这所书报社,是不是真如其自我标榜的那样公允,是不是有选择的刊登言论。 而且,这也是在向范宇这个明面上的侯爷发起的挑战。 只要在道德和道理上,将范宇这位推动灭夏之战的主谋压制和驳倒,便可为文人文官们扳回一局。 除了给文官们长脸,还能借此赢得巨大的个人声望,可谓一举两得。 林中友之所以很郑重的将这篇文章拿过来,其实也是看出了其背后的心思,所以才要请示范宇。 这文章在范宇案头已经放置了两日,等下林中友便要来请示范宇,是否决定刊登。 然而这对范宇来说,选择起来很容易。 只是他由此延伸开来,想了许多后继之事。 正在范宇脑子里发散思维之时,林中友便已经来到了造作院。 进了范宇的值房,林中友便拱手道:“侯爷,明日便是鹿鸣报发刊之日。上前我所带来的那位文御史的文章……” “刊登就是了。”范宇心中其实早有定计,对于这些文官的心思,他也看得很透彻,“无非是想要向咱们鹿鸣报挑衅,并且看到了报纸能左右舆论,这才写了这篇文章,以期搏些名声罢了。” “侯爷,真的要刊登这篇文章不成?这里面虽然没有一个字提侯爷的姓名,但却是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林中友不由得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在他看来,这类苗头就不应该出现。鹿鸣报的舆论导向之力,林中友也已经发现了,甚至认为这只能掌控在自己一方人的手中。 若是在鹿鸣报上刊登出反对的声音,那岂不是助长对方的气焰。 范宇却是摆了摆手笑道:“刊登是刊登,但是不可容他胡言乱语。我曾拜请林先生替我写过几次文章,这一回,还是要拜托林先生了。” 听了范宇的话,林中友精神一振。 果然,侯爷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文彦博不过是一个侍御使,便想借着踩侯爷的名头上位,根本就是妄想。 “侯爷尽管吩咐便是,虽然小人为侯爷代笔,但是却是每每都能从侯爷这里受益,对小人也是一件好事。”林中友甚为谦虚的道。 范宇笑了笑,便没再客气,而是直入主题。 “是这样,我们的文章,首先要将西夏这些年犯境劫掠的年份次数都列出来。而后,还要将被其掠走的百姓妇女、钱财家畜等等,都列举出来。并且要写明白边军出动的次数,伤亡的人数。将这些所有的数字都加起来,怕是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最后直接驳斥文彦博,斥其践踏将士血战之功,邀名卖直以为私人进身之阶,实国贼也。便可。” 林中友惊的的嘴都合不上了,侯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太狠了。 而且这文章之中举例翔实,远比空洞讲大道理的文章可信。 此时林中友都能想象到,汴梁百姓和朝中诸公,看到这两篇文章刊登于同一期报纸上的表情。 若是没有意外,这位文御史怕是名声就臭了。 “侯爷,这位文彦博素有刚直之名,亦是官家看好之人,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狠了?”林中友再次问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正因为这样的人有可能身登高位,才不能容得这类不明事理的糊涂之辈再得盛名。而且他的文章虽然词藻华丽对仗工整,但是见识却少又不知大势,一味的以百姓为质以道德为绳,束缚我大宋自身,如此以来岂非助敌。” “此风绝不可长。”范宇接着道:“如这等欺世盗名之辈,每见一个,皆要灭其气焰,以免误我大宋国祚。而且,我托林先生所写的文章,皆以事实为依据,有据可查,容不得他人不信。两下里一对比,百姓们与朝中诸公,便也知道该信谁的话。” 林中友向范宇躬了躬身道:“小人虽非官吏,但是亦为心系我大宋荣辱之人。侯爷之言却是使我感触颇深,倒是小人有些拎不清了。” 范宇点点头道:“林先生不必自谦,我敢说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人有先生清楚民间疾苦。鹿鸣报所刊的许多民间之事,岂非民情?只要先生以事实为准绳,又有几人几先生一样的见识。” 范宇虽然手中握有鹿鸣书报社,但是却没乱用舆论。 自己的鹿鸣书报社能这么大声说话,是因为背后还有官家这个股东。 而且舆论是个双刃剑,自己能建立书报社别人也能。 所以范宇便要建立一种模式,那就是用实事说话,使得空洞指责和抹黑被人唾弃,成全鹿鸣报更高的声望。 第677章 不行啊 有了范宇的吩咐和启发,林中友一回到书报社,便奋笔疾书写就一篇文章。 与文彦博的文章一起,都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 林中友动了点自己的小心思,将自己的文章放在了前面。 这样的话,大多数看报之人看文章时,便会先看了林中友的文章。 如此便可先入为主,使人形成一个初步的观念。等到再看文彦博的文章之时,每条都能对上,便立时会心生厌恶。 次日一大早,报童们将鹿鸣报取走,林中友不由捻须而笑。 林中友除了自己写了文章,还让编辑们找了一些边军的感人事迹,也都刊登出来。 明着虽然大大方方的将反对意见的文章登了报,可是实际上林中友还是运用了报刊的引导能力。 林中友不是迂腐之人,他不会有着这等便利而不用。 但是早早就买到了这一期鹿鸣报的文彦博,却是在看完两篇文章之后,便差点气的吐血。 说实话,林中友的文章确实是击中了文彦博的软肋,也说中了他的心思。 以他殿中侍御使之职,却是要指点江山搏取名望,这本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却不该一味的讲些阳春白雪的大道理,什么为社稷为百姓,却不提外侮一字。 于是乎,被范宇抓住了这一点,列举数字一顿猛抽。最后又扣了一顶邀名卖直以图幸进的帽子。 只要是官场中人,看到这两篇文章,都会知道这确实是文彦博在搏取名声。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更进一步,说他以图幸进一点也不错。 文彦博若要辩解,怕是会越抹越黑。 正因如此,文彦博才会烦闷无比几欲呕血。 文彦博乃是天圣五年二榜进士,名次靠前颇有文名。 可就这么样一个大才子,在斗嘴讲道理的文章上被人鞭鞑的体无完肤。 偏偏文彦博还无话可说,他写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臆断,并无实例。 而另一篇批驳的文章之中,却是处处举出实例,甚至是连引用的文书年月日都列了出来。 任他文章写的花团锦簇,也不及人实事求是来得更加可信。 尤其是其中例举出来的伤亡数字与损失数字,更是让人看了之后触目惊心通身冷汗。 相比之下,文彦博的文章便显得娇柔造作搔首弄姿了。 仿佛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眉目如画的媚惑众生。却突然被一个蛮横壮妇跑出来,掐了脖子一顿猛抽,并拿出证据证明她是小三。 这种对比是极为鲜明的,以至于原本对朝廷灭夏的大略有些微辞之人,也转而改变了立场。 在政事堂里,吕夷简看到今日的鹿鸣报之后,气的将报纸一扔。 参知政事蔡齐看见,却是颇为不解的问道:“吕相公因何生气,这鹿鸣报上难道有什么坏消息不成?” “蔡相公自己看吧,大好的前途,可惜了。”吕夷简不由得连连摇头。 蔡齐将鹿鸣报拿起,首先便是头版的两篇文章。 看完之后,蔡齐也叹了口气道:“这文彦博也是不知轻重,朝廷大略岂是他能议论的。他与韩琦本是好友,想来是对安乐侯有些芥蒂,这才指指点点。却不想安乐侯不是好惹的,反手便将他给弄臭了名声。” “不错,尤其是在朝廷已然决定的大略上乱指点,官家就算是对他印象不错,却也会因此而厌恶他。”吕夷简不由摇头道:“安乐侯真是厉害,这文章虽然略输文采,可是字字句句都有数字,让人看了之后心中沉重啊。若是这些数字都是假的,那还好些。” 蔡齐在那些数字上细看了一下,“这上面皆为事实,并无一处造假。我曾任权三司使、枢密副使。当年西夏劫掠边民的数目还有些印象,应该对得上。” 吕夷简半晌才开口道:“想来会有人弹劾文彦博,而官家也会看这鹿鸣报。你我虽有爱材之心,却是无能为力。不如看看可还有什么好些的州郡,让他去慢慢的熬吧。” “也只能如此。”蔡齐不由点头道。 吕夷简猜的不错,官家赵祯确实在看鹿鸣报,也看到了文彦博的文章。 赵祯也是生气,除了是替那些边军们生气之外,还有就是对文彦博的厌恶。 其中最让赵祯感同身受的,便是‘以百姓为质以道德为绳,束缚我大宋自身’ 奏对之时,群臣们奏对之时,总是会占领道德制高点,对官家赵祯来说不啻于感同身受。 很快,便有弹劾文彦博的本章送到通政司,再送到了政事堂和官家赵祯的手中。 当即官家赵祯便下令拟旨,要将文彦博贬出京城。 范宇也看了鹿鸣报,却并没在意,而是将报纸放于一旁。 他现在有更忙的事情,就是关于加大的火箭弹。 尤二郎自与范宇交流之后,便与许当打了招呼,直接去了火箭弹生产的院子。 其实这新改进的火箭弹,除了大一些之外,并无什么不同。也正是这样,才使得 “造出了多少这种火箭弹?”范宇抬头去问尤二郎道。 “回侯爷,就只是造了三十余支,以供试射之用。”尤二郎道:“若是侯爷想要一观其效,还请与我一同去城外。” 范宇命人备好马车,便带着尤二郎与一队护卫出了汴梁城。 两人来到试射场,便将新造的加大号的火箭弹摆好,而后便命人点火试射。 这次的火箭弹比以往的火箭弹要强出许多,但这只是表面而已。 范宇最关心的,便是这些行新制的火箭弹射程。 要知道火箭弹虽然加大了,但是并不等于射程提高,因为火箭弹也变的更重了。 随着大号火箭弹被点燃,一连数道火龙腾空而起,仿佛巨箭离弦,向着斜前方射去。 范宇取了望远镜,而后便望向远处的靶标。 这次试射大号火箭弹,范宇所定的目标便是两里远。 两里已是相当的不近的一段距离,在这个年代,拥有这等远攻的军器的军队,怕是根本就没有多少对手。 即使是西夏的大型投石机,最远也只是七八百步罢了。 范宇在望远镜中看到,火箭弹一枚接一枚的落地爆炸,腾起阵阵的烟雾。 “虽然没能达到两里之远,但是一里半的距离,却也足够用了。”范宇点头道。 尤二郎却是对于结果有些不太满意,“万一西夏人造出更大的投石机,这加大的火箭弹便不够用了,不行啊。” ( 第678章 就任于岭南 范宇对于尤二郎这种态度非常满意,这种自发的自我严格要求,在寻常人的身上可是看不到的。 而尤二郎也非是寻常之人,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可以说是必然。 “尤博士,你说这一里半,仍旧不行?”范宇不由笑道:“西夏的大型投石机,不过是七八百步的射程,也就是刚刚超过一里而已。我们这大号的火箭弹,如今已有一里半的射程,已经超出不少,足够用了。” “侯爷的话是不错,但是这东西若是能造的更好一些,岂非为以后省了功夫?”尤二郎有着自己的坚持,“下官以为,可以将这火箭弹外面的竹筒削薄,使其重量减轻,这样自然便会增加射程。” 范宇看到尤二郎如此上心,便点点头道:“如此倒也可以,只是减轻的并不多。不过,我却有个想法,或许会更加的轻。” 尤二郎向来知道安乐侯的主意多,便急忙拱手道:“侯爷莫要卖关子,还请不吝赐教。” “我觉得,可以卷成纸筒,纸筒外再刷漆用以防水。这样一来,便能减轻许多。”范宇笑着建议道:“虽然制造之时稍显麻烦,但是射程却是会提升许多。或许这火箭弹大小不变,亦可射至两里之外。” 听了范宇的话,尤二郎眼中一亮,“侯爷所说的倒是使我茅塞顿开!若无他事,我想此时便回到造作院,先制出一些出来。此时边关将士正与西夏对峙,若是能早一日将这等远射的火箭弹造出来,便可使得众将士们多一分安全。” 范宇摇头一笑,“尤博士能有这等心思,我自然无有不从。” 一回到造作院,尤二郎便直接钻到了造作院的工篷里。 范宇回到了自己的值房,便让人将许当找了来。 许当一进门,便向范宇拱手道:“侯爷命人寻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确实有事。”范宇抬手让许当坐了,才道:“我收到消息,西夏的李元昊命人大量制造大型投石机,其射程与我们的火炮和火箭弹射程相仿。因此,我造作院便也要有个准备,想办法造出射程更远的火器来。” “难怪,我刚刚看到尤博士嘀嘀咕咕的去了火箭弹工篷,也说着什么增加射程的火箭弹,想来是侯爷已经给他提了要求。既然侯爷将下官找来,定然也有用到下官之处。”许当却是拱手道:“如何去做,话侯爷示下。” 范宇点点头道:“火箭弹增加射程并不难,难的是火炮若想增加射程,却是十分的不容易。” 许当却是是头脑很是灵活,只是皱眉沉思了片刻,就对范宇道:“侯爷的担心下官也明白,不过这也并非是那么难。只须将火炮造的大一些,火炮的炮筒厚一些,便可增加射程无疑。” 范宇摆了摆手道:“难就难在这里。若是这样的话,火炮必然会重量猛增,往来运送行军,甚至许多路都十分难行。若是陷入泥泞之中,那等重量,怕是要想拖拽出来十分不易。” “侯爷的意思,难道是在不增加重量的情况下,使得火炮射程增加?”许当有些不可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侯爷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范宇摇头道:“这等事情,我如何会与你开玩笑。只须将炮筒所用钢铁的质地提升,火炮的射程自然便可增加。我之所以找你,便是因为钢铁之事你比较熟一些。” 许当自接手了徐绶的职务以来,所接触最多的,便是造作院融炼钢铁的事务。 而且融炼钢铁也是造作院的基础,是原料提供的最大一项。 什么铠甲、兵器、火炮,无不都要依靠钢铁才能制造。 所以许当对此,也非常的上心。 “我明白了。”许当点头道:“侯爷的意思,是将制造火炮的钢铁炼制的更好,便可在不增加火炮重量的前提下,使之射程更远。” “不错,我便是此意。”范宇笑着赞许道:“用更好的钢铁来制造火炮,便可用来抵御西夏的大型投石机。若使之与火箭弹配合和,西夏的大型投石机,便再无威胁。” “侯爷可有什么好的思路,也可一并告之于我。”许当笑道:“虽然下官也可自行摸索,但是这或要费时许久,若是因此误了边关战事,下官便是罪人了。” 范宇大笑道:“你已经看出来了?” 许当心道,侯爷若是没有把握,如何会将这等事吩咐下来?又有哪一次侯爷少指挥了。 不用看都知道。 范宇并不知道许当心中的想法,而是将自己的建议提了出来。 “我造作院虽然所炼制的钢铁,虽然相比以前要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够。”范宇道:“以我们如今融炼钢铁之法,钢铁质地还不够好。若是要提升这制炮所用的钢铁质地,我建议用千斤水力锻锤。” “千斤水力锻锤?”许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却知道水力锻锤,“那不是用来打制铠甲兵器之时才用的吗。” 范宇点点头道:“正是要将这水力锻锤做成千斤的,用来锤炼火炮用钢。” 许当恍然,若是这样做,确实可以将火炮的用钢提升许多。 大宋的火炮可不是无缝钢管,大宋如今的技术条件也完全达不到能制造无缝钢管。 所以范宇给出的制造火炮炮管的方法,就是将两块钢铁打制成两个半弧,最后用铁箍箍在外面,使之形成一个完整的炮筒。 之前都是工匠们用小的水力锻锤,却是力量较小既费时又费力。 这一次范宇直接建议上千斤水力锻锤,便是又一次技术的推进。 道理并不复杂,许当一听便明白了。 这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若是范宇不曾提起,怕是许当还想不到这里。 “侯爷果然是有办法的。”许当不由得赞道。 按范宇的本意,他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少插手大宋的技术进步。 只有这样,才会使得大宋的技术成为自身固有的技术。 虽然范宇曾经将许多后世的知识教授到了百工技院,但也是为了给大宋先打一个科学的基石。 至于现在又亲自提出建议,也是为了不误战事。 此时在崇政殿中,赵祯也发了一道旨意,将文彦博贬出京城,使其就任于岭南。 第679章 不知羞也 文彦博被派往岭南的邕州,也就是后世的南宁。 此时岭南所代指地域很广大,广南东路与广南西路皆在其范围之内。 得知自已被贬往邕州,文彦博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送韩琦出京时的情形,如今却也轮到了自己的头上。 而且给文彦博的理由,还是给了个邕州知府事的差遣。 也就是说文彦博被朝廷派到了邕州当知府,似乎有着提拔之意。 但是邕州地处南荒边远之地,乃是人口稀少烟瘴丛生之地。 即使去赴任都是一件难事,路上白日出现猛虎都是常见之事。更不要提,还有许多化外野人出没,实是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文彦博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难道自己错了吗? 接到朝廷的告身文书之后,便须三日内离京。 文彦博无奈之下,只能是收拾东西,变卖无用之物准备赴任。 当他收拾停当之后,便带着书童雇了大车,往城外行去。 准备从黄河上船,走水路经大运河而至苏州再行另转舟船。 刚刚出了城门,便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也正在往城外行去。 原本只是随瞥了一眼,却是忽然看到前面马车上有着安乐侯府的字样。 而且马车前后的仪仗护卫,无不说明,这就是安乐侯本人的马车。 “车夫,快一些超过前面的马车。”文彦博急忙对车夫道。 车夫吓了一跳,“这位官人,可不敢开玩笑,那是安乐侯的马车,若是咱们冲撞了贵人,可是吃罪不起啊。” 文彦博却是安慰道:“我岂能与你开玩笑,我与安乐侯乃是相识,这可不算是什么冲撞,不过是上前拦住他,与他打个招呼罢了。” “原来官人与安乐侯是卓识,那便无事了,你且坐稳就是。”车夫一听自己车上这位官人认识安乐侯,不由得微微一抖缰绳,扬鞭轻抽拉车的骡子一下。 文彦博所乘的大车速度陡然间快了几分,不过片刻就越过安乐侯的马车,并且停在前方拦住去路。 从大车上下来,文彦博来到道中央,面对着范宇的马车淡然不语。 范宇这一次要去城外的火器试射场,正在马车上打盹,忽然听到王小丁呼唤。 “侯爷,侯爷,前面有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王小丁道:“对方自称文彦博,欲求见侯爷。” 范宇一听是文彦博,不由得好笑,这位肯定是被鹿鸣报的一番操作给惹的毛了,打算拦住自己痛斥一番。 “请文先生上我的马车来。”范宇却是并不下车,而是直接吩咐道。 他这样做,不但免去了被对方所痛斥的尴尬,还显得对文彦博的尊重。 若是如此的话,文彦博还要在马车前叫嚷不休,那便占不住理了。 果然,王小丁跑到马车前方,对着文彦博道:“我家侯爷因为造作院火器之事十分劳累不便下车,便吩咐小人过来,请文先生上车一叙。” 听了丁小丁的话,文彦博也有些的懵,原本憋在胸口的一口恶气,却是先自气馁了三分。 “这、这便请我上车?”文彦博不由怀疑的道。 “正是。”王小丁点点道。 文彦博却是摆了摆手道:“我还要去岭南赴任,此时便是去黄河边的码头坐船。若是你家侯爷不方便,那便算了吧。不过,我确有一些话,想要与安乐侯说。” 王小丁急忙跑回马车,向范宇请示。 范宇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请文先生尽管上车便是,等下用我的马车送他去码头即可。” 几步跑了回去,王小丁对文彦博一拱手道:“侯爷说了,请先生上车就是,到时用侯爷的马车送先生一程便了。” 这下子文彦博却是没有话说,人家安乐侯都打算用自己的马车送他一程,他还能如何?若是扭头便走,便是将来还落个心胸狭窄的名头。 若是此时对着安乐侯车马破口大骂,定然会被人认为不识抬举不可理喻。 他只得叫了书童坐着大车跟在后面,而自己则是上了范宇的马车。 范宇的马车可不是这时普遍的两轮马车,而是他让造作院专门造的四轮马车。 一上车便可对坐,而且车窗那里还有块翻板,放下来就是个小桌子。 除了这些,他的马车还有些小机关,都是范宇自己琢磨的,却并没有推广出去。 待文彦博上了范宇的马车,不由得叹为观止。 范宇的马车车厢宽大极为华美,两边都有琉璃窗和丝帛的窗帘。待他坐下去时,人却往座椅中陷下,吓了文彦博一跳。 “平时往来皆乘车马,车中布置的舒适了些,倒让文先生见笑了。”范宇笑道。 文彦博脸上一红,却是心中升起一些怒意。到底是谁让谁见笑?这安乐侯年纪轻轻,却是老奸巨猾。 “侯爷衣食住行皆为富贵之极,钟鸣鼎食哪知民间疾苦。”文彦博却是心中不爽,“怕也正因如此,才会一直鼓动官家开疆拓土。更不知爱惜百姓生民以之为兵,挥霍国库以为资粮军饷。却不知,这战事一起粮秣兵器,皆出自民脂民膏。而让侯爷能如此豪奢的俸禄,也皆出自民脂民膏。所谓兴亡皆为百姓之苦,侯爷可知否!” 范宇笑了笑,这位历史上的名臣,一上车就开口斥责自己,这是打算与自己辩论了。 “我出身于民间,文先生可曾知否。”范宇笑问道。 “侯爷出身于民间,就更应该知道百姓之苦,为何却还如此搅起风雨?我大宋承平三十年,得来非易。每岁皆赐辽国十万两白银十万匹丝帛,才能换来这等太平盛世。岂可因侯爷一己之私,而坏大宋之国祚!”文彦博这时也豁了出去,怒视范宇道。 范宇听了文彦博这等话,却是目光一凝,盯着文彦博道:“岁赐辽国?文先生这个赐字如何说的出口。边关将士为国流血,却要岁赐辽国这等虎狼之国。朝廷收取百姓赋税,便须保境安民,使民休养生息。文先生却要将百姓的膏脂送于敌国,美其名曰岁赐,实不知羞也。” 第680章 两里开外 范宇虽然只是说了这样几句话,却好似打了文彦博一耳光,使得他面红耳赤。 “安乐侯此话有失偏颇,如何能说是将百姓的膏脂送于敌国。”文彦博急忙辩解道:“我朝若与辽国交战,年复一年,所需粮草军饷抚恤恐怕每年皆不下此十倍之数。不过是些许钱财,却可换得百姓安居乐业,何乐而不为?” 范宇冷笑,“何乐而不为?你当我大宋相邻之国只有一个辽国吗。据我所知,交趾的李朝亦曾对我朝用兵。大理虽然几度请求内附,但是若朝廷一直不允,难免会恼羞成怒。到时若起战事,又当如何?难道我朝要岁赐数国不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而在你所赴任之邕州,便处西南夷环视之中。待你在这等边荒险地经历过之后,当知官家的用意。” 文彦博此时脸上发烧,想要与安乐侯强辩,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以前还觉得可以自圆其说,如今却发现不过是自己骗自己。或者说,本以为澶渊之盟是文官们的大功,却实际上为资敌。更有可能给周边诸国造成一个软弱可欺的印象,使其他各国效仿,惹来更多麻烦。 张了张嘴,文彦博便觉得无话可说。 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被委任为邕州知府,居然是官家的意思,只是为了让自己体会一下边地的异族骚扰之苦。 其实范宇知道文彦博被任命到了岭南邕州,便明白了官家的用意,而这也是对文彦博的一种教训。 “我虽豪奢,然而此非俸禄。”范宇摇头一笑道:“永昌隆商号、永通钱庄,皆有我的份子。即便我再豪奢一些,怕也花用不完。” 范宇这样说,是告诉文彦博,自己所用的钱财并非民脂民膏。 文产博心中原本的文官至上观念已经不是那么坚定,这不是说他翻然悔悟,而是他原本所认为的逻辑已经不太成立。 “但是侯爷觉得,我朝穷兵黩武便是对的吗。”文彦博鼓起勇气道。 “我朝北文大患,原本只有一个辽国。”范宇看着文彦博道:“但是西夏已然露出不臣之心,有称帝之意。去岁更是提兵二十余万攻我大宋,幸好官家调配得当,使得西夏退兵。我朝若是不趁此时将其攻灭,而任其收拢党项各部,再攻略青塘和河西。只怕不数年,一待其实力壮大,定会对我朝再次用兵。文先生,若是你的话,你会留着西夏,任其年年骚扰,或是年年岁赐对方钱财币帛?” 文彦博此时脸上火辣辣的,根本就后悔来拦范宇的马车。 只时这时要求下车,这意思也太过明显,只怕就是下车一走了之,也会被人看不起。 “那依侯爷之见,我朝要如何应对?”文彦博还是有些不服气的道。 范宇听到了文彦博的问话,便知道对方已经有怕动摇。 “如何应对西夏,其实便是如今的局面了。”范宇点点头道:“西夏军队向来战力强横,是我边军所不及。而今造作院已然造出两种新式火器,,则我军战力已胜过西夏。有这等实力,何必还要忍让西夏这等狼子野心之辈。” “近来神卫军大胜辽国二十万兵马,官家断其岁赐。而西军连败西夏大军,亦皆为新式火器之功。”范宇笑了笑道:“辽国吃了大亏,至今不敢妄动,你以为是辽国宽宏大量吗,是不敢妄动。若不趁此时机,将西夏攻灭,怕是也会为我朝之大患。” 文彦博之前,是打算过来当面斥责安乐侯一顿,然后再拂袖而去慨然赴任于岭南。 只是却辩不过对方,现在又有些向范宇请教的意思,这事情就有些变味,文彦博深感怪异。 “侯爷如此推崇这火器,不知我能否知道这火器是何能的厉害?”文彦博走又走不了,便只得将话题岔开。 范宇也不以为意,“火器乃是我朝重器,本不能告于你知。只是如今军中已经装备了不少,且已经用于西夏,便告之于你也无妨了。但是,若只说说,你当不能体会。今日正要试射火器,你可与同往一观。” 文彦博拱手道:“侯爷相邀,文某敢不从命。造作院格物技巧甚为精妙,前次未曾与百官一同观看,便甚为遗憾。今日得遇侯爷,正可增长见识。” 今日出城,范宇就是与尤二郎约好的。 就在城外的试射场地之中,尤二郎已经将新制的火箭弹摆好。除了装入车上木箱中的,还有散置于地的。 散放着的火箭弹,便是试验在没有木箱的情况下,其射程能有多少。 这些新制的火箭弹,与旧的火箭弹竟是一样大小,不再有之前的大号火箭弹那般笨重。 没多久,范宇的马车和依仗,便也来到黄河的堤坝上。 尤二郎急忙迎了上去,在马车前拱手道:“侯爷,都已经准备好。侯爷可先休息片刻,再试也不迟。” 马车的车门打开,范宇当先下了马车。接着便尤二郎没想到的,从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文彦博。 “这位是文彦博,即将赴任邕州为知府。”范宇抬手一指文彦博道:“路上相遇,其欲观我造作院火器之威。” 接着又指了尤二郎一下,“这位乃是官家钦点的火器博士尤二郎,我朝两种新式火器,皆出自他手。” 尤二郎听了范宇的话,便急忙摆手道:“侯爷莫要取笑我,若无侯爷启发于我,我哪里有今日。” “莫要谦让了,赶快试射吧。”范宇一摆手道。 听到范宇有些不耐,尤二郎连忙伸手一让道:“既然这样,侯爷与文知府且请在那边台上稍坐就是,这便让人点火试射。” 范宇也不多说,当先向着之前早就备好的台子上一坐,目光看向那些已经改过了火箭弹。 这些火箭弹都是采纳范宇所言新制,刷过漆之后,倒是比之前的外表看着更光鲜些。 文彦博也如范宇那样,上台坐于范宇旁边,等着尤二郎命人试射火箭弹。 看到范宇和文彦博二人已经然落坐,便转向那些造作院的学徒们,“点火吧。” 随着一声令下,便是数支火箭弹腾空而起,射向远方。 文彦博乃是第一次见,箭弹腾空之景十分壮丽,却是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待火箭弹落地爆炸,却是已经在两里开外。 第681章 和而不同 这等火龙横空的景象,将文彦博镇的不轻。 虽然文彦博读书不少,可是这等情形却是根本不曾见过。 以往也听人说过造作院火器犀利,却不知竟然犀利到几乎夺天之功的境地。 远方腾起的一团团火光与烟雾,还有传来的声声巨响,无不在告诉文彦博,这新式火器威力巨大,根本非人力可以抗衡。 难怪安乐侯会鼓动官家攻略西夏,若是西夏有这等利器,定然也会攻伐大宋。 “侯爷,这次火箭弹皆为纸筒,果然比之前要轻了许多。在威力不减的情况下,已经完全可以将射程增加到两里远的距离。”尤二郎看了一眼远处的爆炸火光,转向范宇道:“下官受侯爷启发,觉得这火箭弹若是能用薄铁皮为筒身,应该也不错。到时甚至可以免了里面装的铁砂铁钉,爆炸的威力只怕会更大。” 范宇哈哈笑道:“尤博士说的不错,不过这薄铁皮可不好做,一个铁匠一天下来,能敲出一尺见方的薄铁皮,便已经不错了。” “侯爷莫要唬我。”尤二郎却是不信的摇头道:“当初侯爷为了制造链甲所用的铁丝,可是请几位老匠人制出了拉丝机。若是再请来那几位老匠人,造一台铁皮机出来,怕也不是难事吧?” 听到尤二郎如此说,范宇心中却是非常高兴,比刚刚试射的火箭弹还要惊喜。 因为从尤二郎的对话里,范宇发现对方的思想,已经不是使匠人埋头苦干的去砸铁皮,而是将主意打到了制造工具上。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头,制造工具是能切实推动社会发展,提高社会生产力的基础途径。 即使任你风云变幻党争相伐,只要明白通过制造工具便可提升生产力,这社会就一定会进步极快。 而且,尤二郎是出身造作院的官员,这正是范宇所希望出现的新思想新力量。 “看来尤博士已经想到了,那么可与许少监商议,抽出匠人来,研制这压制铁皮的机械便是。”范宇点头赞许的道:“若是有所需费用,可写里明理由送至我处,我会斟酌。” 尤二郎听到范宇竟然将此事放手交给自己,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不过,这也说明,侯爷对于自己的信任和欣赏。 更让尤二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侯爷竟然说研制压铁皮机?难道侯爷见过他人制造同样的机械不成! “侯爷,你刚刚说压铁皮机,难道这铁皮不是砸出来,应该是压的?”尤二郎急忙追问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觉得应该是压出来的。” 尤二郎不由沉吟了下,点头道:“侯爷所说很有道理,砸出来的定然厚度不一,若是压出来的,便会好许多。侯爷的奇思妙想,总能让下官受用无穷。若是侯爷肯多操些心,哪里有下官如今的成就。” 文彦博看到两人互吹,他是很不服气的,尤其是对范宇非常的不忿。 只是范宇和尤二郎两人的对话,他虽然能听懂每一个字,但放到一起的句子,却是听得他云里雾里,摸不到一点头绪。 文彦博其实也很矛盾,以自己两榜进士的学问,居然听不懂一个出身民间的侯爷,与一个出身工匠的话。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便成了一个笑话。 被笑话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安乐侯,也不会是尤二郎,而是自己这个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彦博。 他心中多少有些挫败感,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着远方火箭弹爆炸后升腾的烟雾。 范宇与尤二郎说完了话时,便看到文彦博肃然的盯着远处方箭弹爆炸之处,面色有些严肃。 “文先生如今也见识了这新式火器,便可坐我的马车去码头了。”范宇对他笑道:“这等利器,乃是我大宋独有。文先生若是在邕州有所用,可向奏院上书。” 邕州的周边皆为夷人部族,多未开化。因此,与大宋官方的冲突时有发生。 除了这些西南的夷人之外,还有交趾和大理两边不时的会出兵清剿夷人,也会误伤宋人。 大理还好,对于大宋一直很是友好,数次请求内附。 但是交趾的李朝却是不同,虽然接受大宋策封,却是屡次犯大宋之境,蚕食大宋之土。 正因为范宇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对文彦博讲这些话。 而且也希望文彦博因此而警惕,莫要丧身失地彻底的沦为笑柄。 尽管知道文彦博对于自己没有好感,甚至是带着一些痛恨。 但是范宇却毫不在意,现在文彦博还不是什么名臣,也无威望,甚至可算是被打落尘埃,他对于自己没有什么威胁能力。 等他如官家所希望的一样,在邕州那等边荒之地能挣扎出来,怕是观念也就变了。 对于那些夸夸其谈坐而论道的文官,根本就不再会被他看入眼中。 文彦博要想在邕州之地有所建树,便只有开拓一途。想来官家也是这么想的,才将其派到邕州,由其生灭。 范宇对于文彦博的看法,却是觉得这是个可以争取一下的文官。 文彦博与其好友韩琦不同,韩琦乃是天圣五年的榜眼,身上旧文官的烙印太深。哪怕能争取过来,也是得不偿失。 在范宇的谋划中,这些旧的文官,是要拉一批打一批的,至于要不要杀一批,却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即使这样也足够了,只要在官家的坚持下,将西夏灭国,那么大宋上下的精气神便会大不相同。 如今这等安于现状歌舞升平的样子虽然不会消失,但是内容里便会增加许多进取的而非消极的东西。 真的到了那时,只怕所有的宋人心中,便会向往当年大唐的锦绣风华广阔疆域,与扬威四方的赫赫武功。 听了范宇的话之后,文彦博十分疑惑的看了范宇一眼。 “安乐侯在鹿鸣报上,对在下大加挞伐,以至官家大怒,将我贬于岭南那等蛮荒之地。”文彦博有些复杂的道:“今日与安乐侯相遇,侯爷却为何又替在下着想了。” 范宇不由笑道:“文先生读圣贤书,当知君子和而不同。” ( 第682章 岂有这样的道理 文彦博读书不少,对于和而不同四字见过很多次。 但是只有这四字从安乐侯口中说出来,对他的冲才是最大的。 以前他认为,安乐侯不过是个鼓动官家好大喜功的奸佞小人罢了。 可是这一次与安乐侯的接触,却是使他的这个看法改变。 “侯爷和而不同四字,用的好。”文彦博口中虽然回应,但是心中却已经想到了别的。 与范宇的这短短时间的接触,使得文彦博开始重新审视自身。而且见识过了新式火器之后,他也从一个新的更高的角度来看问题。 范宇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文先生还是要去赴任,希望你能在任上有所建树,令官家对你刮目相看。请上车吧。” 此时范宇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台下,正候在一旁。 文彦博的书童,也正抱着包袱,正等在那里。 “先生,那辆大车侯爷的管家已经付过钱,让其回城了。”书童看到文彦博正看向台下,便急忙挥手道。 文彦博转回身,向范宇一拱手道:“既然这样,在下便不再客气,与侯爷就此别过。” 看着文彦博上了马车远去,范宇却是微微一笑。 尤二郎看到范宇的表情,便小心的问道:“侯爷,这位文知府去邕州上任,侯爷你如此关心,邕州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有关心吗。”范宇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是出城之时恰好与之相遇,顺便而已。” 范宇知道文彦博是名臣,但是此时的文彦博还没有成长起来。 如今被官家一下子给弄到邕州这等边荒之时,若是不死,定然会有所作为。 自己与文彦博恰好在其出城上路之时遇到,却也正是一种缘分。 而范宇也借这个时机,在文彦博的身上下了一步闲棋,指出对方要有所建树,便会挽回圣心。 在文彦博看来,在自己最落魄之时,能收到这等鼓励的话,实是难得的暖心之语。 而在范宇看来,这其实却是必然。 一旦文彦博在邕州有了成就再回京城,便会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 还有一点,就是在邕州那样被西夏夷所包围的州府中,要想做出点让官家瞩目的事情,怕是定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来才行。 范宇头一次,对于官家的这个安排表示出了敬意。 眼下攻略西夏乃是大宋的第一要务,文彦博跳出来拆台,便是拆朝廷和官家的台。 因此,官家赵祯才会大怒,将其派往岭南。 解决了火箭弹射程的问题,范宇的心中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多时,自己的马车返回,范宇便自回了汴梁城。 在范宇回城之时,西夏的野利仁荣作为使节,也到了辽国南京城。 野利仁荣到了南京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拜会辽国宰相萧惠。 萧惠听说西夏使节野利仁荣来访,便命人请其到自己的客厅。 野利仁荣被人请了进来,便看到站于廊下的萧惠。 他急忙提起衣襟小跑两步,来到了萧惠面前。 “怎敢劳萧相公在廊下相候?实是折煞我也。”野利仁荣对萧惠拱手道。 “贵使一别,已近一年,如今看来却是风采依旧。”萧惠笑道:“不知这次出使我大辽,所为何事啊。” 萧惠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引路,伸手一让,请野利仁荣坐了。 而萧惠自己,也坐了主位,笑看着野利仁荣。 野利仁荣坐下之后,便对着萧惠一抱拳道:“萧相想来知道,我西夏与宋国之间,正在发生的战事。虽然宋军入寇我西夏不到两月,却是极为难缠。尤其是宋军的新式火器前所未见,对我西夏军民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此次在下出使辽国,也是希望与辽国一同联手,以武止戈,抵御无礼暴宋。” 听到野利仁荣说到暴宋两字,萧惠终是笑了出来。 “野利兄,宋人一向懦弱,何时成了暴宋?”萧惠笑道:“西夏虽然战事略有挫折,但是想来以贵大王的本事,是不会怕的。” “萧相公何必如此,我是带着诚意来的。”野利仁荣面色一肃道:“这些时日以来,我西夏数十万大军,与宋军交战数十次,对于宋军新式火器可算是十分了解。如今更是想出了破解之法,我家大王才派我来,与辽国联手制宋的。” “我亦听闻,辽国二十万大军,在宋国五万军队的火器面前,被打的惨败一场,且主将当场身死。想来,辽国也是需要对于宋军新式火器的破解之道。”野利仁荣不由摇头道:“若是萧相公不在意宋军火器之强,那便当在下没来便是,在下明日便回兴庆府就是。” 萧惠身为辽国宰相,当然希望知道西夏如何破解宋军的新式火器。 对于野利仁荣所提到了拒马河之败,便也不是那么介意了。 “野利兄且慢,你说西夏已经找到了应对宋军新式火器之法?此话当真吗。”萧惠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事情太过重要了。 “我为一国使节,在西夏亦是我家大王面的前的重臣。”野利仁荣微微皱眉道:“岂会在这等大事上面,讲些虚假之言来哄骗萧相公。” 萧惠心中一喜,急忙拱手问道:“既然如此,野利兄可否将这对应宋军火器之法讲出来,使我大辽军队与西夏大军同时出手,给宋军一个大大的教训。” 此时的野利仁荣反而不着急了,笑看着萧惠道:“萧相公,这应对之法可不是白来的。我西夏数十万将士,与宋军大战不止牺牲无数,这才换来了办法。萧相公如何能,只凭一句问话,便想要了去?” “野利兄说的对,倒是我有些鲁莽了。”萧惠不以为意的道:“既然是这样,想来野利兄亦有所求吧。” 野利仁荣淡淡一笑道:“正是。我家大王认为,若是辽国此时出兵攻宋,定然会使得宋国朝野震动。而贵我两国,则可以重兵入宋境。若是能将宋国覆灭,则于贵我两国,都是好事啊。” 萧惠摇了摇头道:“如何破解宋军火器,我辽国还不知情。岂可只听了贵使几句话,便与宋国开战吧。岂有这样的道理。” 第683章 这便告辞了 对于萧惠的质疑,野利仁荣却并不急于辩解什么。 既然对方肯谈,就说明萧惠对于这应对宋军火器的办法非常有兴趣。 即使是产生了一些质疑,那也只是出于谨慎,而并不是拒绝。 “萧相公,这应对火器之法,也不是轻易便可交予辽国的。”野利仁荣笑道:“若是我西夏将这法子交给辽国,而辽国却食言而肥,那我西夏又图的什么。” 萧惠摆了摆手,“野利兄说的是不错,可是你们西夏若是不将这办法交予我大辽印证,又如何能证明你所说是真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没有谈得拢的时候了。” 野利仁荣摇头失笑道:“萧相公,你难道忘了,夏辽之间可是互约为兄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原本辽国与宋国,还有澶渊之盟,你们两国不得互相攻伐。只是在下听说,宋国官家已经废止了赠予辽国的岁币,想来你们两国之间的盟约,便不作数了吧。而夏辽之间的盟约还在,值此宋军入侵我西夏之时,辽国作为兄弟之国,是不是应当践行履约了。” “野利兄,本来你我所谈的,乃是应对宋军火器之事,怎么忽然,又说起盟约之事来?”萧惠故做不懂的道:“而且夏辽之间的盟约乃是废帝所签,是不作数的。” 听到萧惠如此说,野利仁荣也不生气。以辽国的强大,肯定不会对西夏伏低做小,这所谓的盟约,不过是块遮羞布罢子,用完就扔的。 “萧相公说的不错,所以这次在下过来,便是要与辽国重新再签一份盟约。你我两国之前所签的那一份,让它作废就是了。”野利仁荣道:“如此,夏辽两国便可名正言顺的相约出兵攻宋,不知萧相公意下如何。” “相约攻宋?”萧惠不由摇头道:“野利兄,宋国乃是大国,人口亿兆,非是能轻易撼动,我大辽为什么要攻宋?对我大辽有什么好处。” “宋国虽大,但其民懦弱顺从。而且宋国君臣色厉内荏,实际上胆子极小。”野利仁荣轻笑道:“若是夏辽联手,将宋国击败,便可从其手中捞取极大的好处。不但辽国可从宋国手中收回关南之地,还要使其加倍的送上岁币,何乐而不为。” 萧惠抚须哈哈大笑道:“此时西夏尚不敌宋军,节节败退。我大辽出兵,便是救了你们西夏。你不提此事,却只提我大辽将来能从宋国身上得到的好处,岂不慷他人之慨。话说回来,我大辽击败宋军,从宋拿取好处本就是应当之事。只是救了你们西夏,难道西夏便没有任何的表示吗。” 野利仁荣知道对方老奸巨滑,是不会上这个当的,因此也并不在意。 “萧相公莫要以为我西夏吝啬,若是夏辽重新结盟,这应对火器之法,便是我西夏送给大辽的一番心意。”野利仁荣笑道。 萧惠不由沉吟了一下,才道:“还是那句话,你们西夏弄个未曾验证过的法子,便要我大辽与你们结盟,还要出兵共同与宋国交战。无论怎么看,都不象是真的。” “若是西夏真有能应对宋军火器的办法,却未曾听说西夏将宋军赶出境外,倒是听说你们的王上,将几大军司都撤回到兴庆府去了。”萧惠笑道:“若是野利兄再不表现出一点诚意,那么今日便免谈了。” 萧惠对于野利仁荣来回的绕圈子,已经有些不耐,若是对方不肯直说,就准备赶人了。 “萧相公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啊。”野利仁荣摇了摇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两国可先秘密结盟,并不宣之于外。待我西夏大军用自己的应对之法将宋军击败,贵我两国再将盟约之事宣扬出去。而且,我西夏也会将如何对付宋军火器的应对方法交予辽国,而后共同出兵伐宋。不知萧相公的意下如何?” 听了野利仁荣所提出的建议,萧惠陷入沉思之中。 在他看来,野利仁荣所提出来的建议也算有诚意。 但萧惠认为,这还不够。 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萧惠看向野利仁荣道:“国之大事,在戎在祀。这样大的事情,只换取一个应对火器之法,还是有些不够啊。” 野利仁荣不由皱眉,西夏如今穷的叮当乱响,对方却觉得西夏这边付出的代价不够。 若是萧惠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应对方。 此次出使辽国,李元昊虽然对野利仁荣委以全权之责,但是野利仁荣却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萧相公,我西夏如今虽然勇士众多,带甲数十万,但连年征战不得休息,国库已然空虚。”野利仁荣苦笑道:“虽然我可让萧相公尽管提条件,但是若无法做到,岂非成了欺骗。” 萧惠紧盯着野利仁荣嘿嘿一笑道:“这个倒不需什么钱粮,而且你们西夏一定也能做到。” “既然是这样,萧相公快些说出来便是。”野利仁荣差点一口答应,幸好性格谨慎,及时停了口。 “是这样,西夏与我大辽,本就是宗藩关系,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交恶,才会起了一些龃龉摩擦。如今既然要重新结盟,不妨便恢复从前的关系如何。西夏奉我大辽为宗主,我大辽身为宗主,自然有保护藩国之责。” 咝!野利仁荣猛吸一口凉气。 之前辽国与西夏之间为了什么大打出手,不就是因为李元昊有称帝之意吗。 双方死伤无数,打的国库粮库都能跑老鼠了,然而西夏就这么回到原点? 野利仁荣被李元昊委以全权之责,他当然可以一口答应下来。但是答应了以后呢,回去西夏让李元元昊一刀砍死吗。 “萧相公,此事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野利仁荣摇了摇头道:“原本我答应重续新约,已是极大的让步,而今萧相公却是傲慢的故态复萌,实是使在下心寒。若是辽国总是如此,那么这个盟约不结也罢。我西夏有了应对宋军火器之法,无非是多用些时间,便可将宋军赶出境外。再用数年时间,或可立于关中据崤函之固,以待时机收取中原。” “大辽强则强矣,然而却是固步自封。我西夏高攀不起,这便告辞了。”野利仁荣拱了拱手,便站起身来。 第684章 成功换约 萧惠要求西夏再次称臣,其实也只是一种试探而已。 如今看到野利仁荣要告辞,却也没有起身阻拦。 待野利仁荣起身到了厅门口之时,萧惠才再次开口道:“野利兄便这样走了,如何对得起你家王上。” 野利仁荣回头道:“若是我答应西夏再次向大辽称臣,那更对不起我家大王。我带着诚意而来,而萧相公却是待价而估。如果萧相公觉得我西夏是有求于辽国,那结盟也毫无用处。如今宋国已有开拓之意,其志或如汉唐,将使各部族苍生蒙难。此时辽夏如不齐心协力,怕是以宋国之人力财力,非你我两国可单独抵挡。” 这一次野利仁荣总算说了实话,这才是他所担忧的。 而萧惠与辽皇耶律重元,其实也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听到野利仁荣能讲出这一番话来,萧惠终究是被对方的话所打动。 “既然这样,那西夏称臣这一条便做罢。”萧惠点点头道:“但是之前由西夏先与宋军战上一场,以观应对火器之法有无效果,这个是不能变的。” 野利仁荣重新走了回来,转身坐下,“萧相公的意思是,这盟约可以签,但是秘而不宣?” “当然,否则的话,西夏若应对不了宋军火器,我辽国岂非白白的被你们西夏拖下了水。没得到好处不说,还要莫名其妙与宋军为敌。”萧惠点点头道。 “既然萧相公有这等顾虑,那便依你所言就是。”野利仁荣哈哈大笑道。 萧惠点头道:“野利兄可回使馆休息,我这便入宫向陛下禀报此事。最多三日,便会对野利兄有个交待。” 送走了野利仁荣,萧惠转头便入了宫,去求见陛下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让人将萧惠带到自己的书房,便对他道:“宰相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陛下果然睿智,一眼便看出臣有要事。”萧惠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耶律重元听到萧惠的恭维,不由哈哈一笑道:“既然有要事,那便直接说出来便是。” 萧惠看了一眼陛下,目光便扫向那些内侍。 他对耶律重元道:“陛下,非是臣无礼,而是事关我大辽的机密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了,我就知道。”耶律重元对那些内侍道:“你们先去门外伺候吧。” “是这样,今日西夏以野利仁容为使节,来拜访了臣。”萧惠拱手道。 “李元昊派野利仁荣这等重臣来我大辽,是安的什么心思。”耶律重元盯着萧惠的双眼道。 “是这样……”萧惠将自己与野利仁荣见面之时说过的话,又对耶律重元讲了一遍。 听了萧惠的讲述之后,耶律重元不由笑道:“我当何事,却是西夏如今颇感困难,便想借我大辽之手,为他们分担压力罢了。你提的建议非常好,让先西夏军与宋军交锋一次,便可看出端倪。”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与西夏重订盟约?”萧惠听到陛下称赞自己,便试探着问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这盟约既然是秘密的,那便重订盟约吧。反正我们大辽也不亏,若是西夏所谓的应对之法,依旧不敌宋军的火器,我大辽也不会吃什么亏。哪怕西夏指出来,我大辽与西夏结盟。只要我大辽不认,西夏也没有办法。” 萧惠再次拱手道:“陛下高见,臣也是这样想的,都被陛下看出来了。” 两日之后,萧惠再次请了野利仁荣到自己的府中。 野利仁荣一见到萧惠,便拱手道:“萧相公,陛下可是答应了?” “陛下已经答应了,你我两人随时可以签下盟约。我已经让人草拟了几份,野利兄可先过目一番。”萧惠一抬手,便叫人将盟约文书取了来,放在野利仁荣的面前。 野利仁荣看了一遍,这几份的内容都是在同小异,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辽国不想冒任何风险。 这对于野利仁荣来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想要拉辽国下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西夏目前是付不出什么代价的,而做到眼下这一步,已经实属难得了。 “萧想公果然是信人,我看这几份盟约,并无多大的出入。这份相对更合适一些,还请萧相公再次确认一下。”野利仁荣取了自己中意的盟约,摔推到了萧惠的面前。 两人就文书上的一些细节,再次磋商起来。 而一日之后,野利仁荣与萧惠两人,便在丞相府将辽夏新的盟约给签了下来,等于成功换约。 野利仁荣办完事情,便归心似箭。他惋拒了萧惠的宴请,当天便带着一些随从,往西夏的兴庆府赶去。 临行之时,萧惠还在叮嘱,“野利兄,此次归国,可莫要忘记提醒你家大王。只有西夏真的能应对了宋军的火器,我大辽才会与宋国为敌,切记此事,莫要太久。” “萧相公等我西夏佳音便是,定不叫友邦失望就是。”野利仁荣在马上一拱手,便领着人出城而去。 野利仁荣心中明白,以西夏眼下的情形,只怕与宋军的大战,很快便会再一次发生。 之前宋军虽然好似停了下来,其实那是在消化已经占据的西夏领土,并且在补充粮草辎重。 一旦宋军完成了这些事情,兵士们也休整的的差不多,便会是连场大战。 如今西夏也在收缩兵力,为的就是能在军力上超出宋军,希望可以抵消宋军火器优势。 因此野利仁荣非常清楚,宋夏之间的战事会更加的猛烈,这也是他急忙赶回去的原因。 用了十二日的时间,野利仁荣才带人赶回了兴庆府中。 一到城中,野利仁荣便请求入宫觐见李元昊。 很快李元昊便命人将野利仁荣请进宫去,他要听取野利此行的结果。 野利仁荣来到宫中,一见到李元昊,便急忙躬身道:“臣此去辽国,幸不辱命。辽国已经与我西夏重新敲订了盟约,只有一点,那便是辽国不愿冒险……” 他将辽国的要求细节,再向李元昊讲述了一扁。 李元昊冷笑道:“果然如此,但也没什么。兴庆府周围大军云集,不日便会与宋一战。到时让辽人见识一下我西夏的厉害,也可使他们少一些傲慢之气。” 第685章 形势为之一变 此时西夏的卓罗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已经撤到应理城,以防凉州新军。 静塞军司则撤到了鸣沙城,接应黄河上游的应理城,并且守护下游西平府。 而左厢神勇军司、祥佑军司,则已经撤到了盐州城以北百余里的白池城中。 西夏的军事力量全面收缩,这使得防御能力也大大的增加。 曹琮在这个时候,也已经进兵占据了静塞军司让出来的韦州城。 他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为一路,而盐州城的天武军与折继宣的两万余骑兵则是另一路。 这两支宋军成犄角之势,使得李元昊不能将手中的兵力聚到一起。 而大宋河东路转运使陈贯,也看到了便宜,他将与西夏交界处的晋宁军与保德军,也派往了西夏境内。 晋宁军占据了银州,而保德军则深入夏境,占据了地斤泽这处要地。 这使得西夏实际控制之地,大大的缩小,只剩了原来的一半。 但是依旧没人小看西夏的实力,因为对方的兵力还在,仍然有着强大的反击能力。 此时,凉州与宋境之间的道路终于打通。 但是对于青塘来说,却是喜忧各半,因为青塘与西夏的交界已经消失,代之的则是宋军控制区。 如果将地图打开来看,不但西夏是三面俱在宋军的包围之下,就连青塘也是如此。 这样的情形,是会让人极度不安的。 只是青塘的唃斯罗见识过宋军火器之利,不敢轻举妄动。 唯有西夏的李元昊,依旧相信自己一定能战胜大宋军队,并且积极备战。 在接见归来的野利仁荣之时,李元昊将张元也请了来。 “张卿,如今我们手中,已有多少大型投石机了?”李元昊对于这大型投石机颇具信心。 他曾亲眼观看过这投石机的试演,数枚人头大的石头,在长长的木制投杆投掷之下,竟然真的能投到八百步的距离。 在这么远的距离,看人都只不过是很小一点,却是能够攻击到,这使得李元昊不由叹为观止。 想来当初宋军新制火器试用之时,应该也是如此吧。 李元昊有些理解了,手中掌握这样的利器,在战阵之上,很远便可攻击对方了,这仗打起来,还有不轻松的吗。 再说自己手下的西夏勇士们,最不怕的就是近战。 铁鹞子、步跋子、泼喜军,又曾怕过谁来。 “启禀大王,我们手中已经有三百余架大型投石机,如今已经给耀德城的没藏讹庞大将军送去了一百余架。”张元听到李元昊发问,便急忙拱手答道。 “只有一百架,会不会太少?”李元昊皱眉道:“没藏讹庞对面,可是曹琮的二十万人马。若是少了的话,恐怕会吃亏。” “大王放心便是,大将军此时据守耀德城,在没有击败宋军之前,他会只守不攻。”张元笑道:“而且在城中使用大型投石机,也不易损坏,是更有优势的。” 野利仁荣听到这里,点点头道:“大王,没藏讹庞手中的兵力有新有旧,加在一起也只有十三万人马,而曹琮麾下则是二十万宋军。若没藏讹庞出城与之交战,多有不利。反倒是守城,更易使宋军受挫。一旦宋军有了挫折,士卒们有了怯战之意。到那时,便是我西夏勇士们收割宋人性命之时。” 李元昊点点头道:“那还有两百余架大型投石机,又是如何安排的。” “臣已经命人,给白池城的祥佑军司与左厢神勇军司送了一百架。还有一百架,则送到了应理城的西寿保泰军司,以防凉州新军有所异动。”张元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至于我兴庆府与西平府的翔庆军,因为前面有大将军没藏讹庞在耀德城顶着,则等再新制出来投石机即可。” “嗯,这样安排正合我意。”李元昊对于张元的安排甚为赞许,“如此,便可将宋军拦在耀德城以南。哪怕耀德城战事不利,我们也可就近支援。而宋军的运粮路线却是越拉越长,也让我们有了更多的可趁之机。” 野利仁荣此时拱手道:“大王,说起宋军的补给线来,我又想到了舍弟旺荣。他如今带着数万人马,还在与天武军周旋。现有白池城两大军司与天武军对峙,不如就由旺荣领兵深入宋军后方,以乱其布局。臣只是建议,具体如何当然还是大王来拿主意。” “仁荣,我知你想为旺荣开脱。”李元昊笑道:“我曾说过,战阵失利之事我不再怪他。此时你即使建议我将他撤回来,我也是答应的。让旺荣深入宋军后方,岂不是送他入了险地。” 张元听到李元昊与野利仁荣谈起野利旺荣来,立时便不再开口。 怎么说李元昊的宠妃也是野利氏,仁荣与旺荣两人,都算是大王的姻亲。 应该如何安排,可没他置喙的余地。 野利仁荣听了李元昊的话,不由得躬身道:“大王胸怀广阔赏罚分明,能免臣弟之罪,臣与臣弟对大王感激不尽。但臣弟原本就是武将,保家卫国,乃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且他手中有七万大军,正可趁宋军后方空虚之时,搅他一个天翻地覆,为我西夏大局尽些应尽之责才是。” 之前自己就已经建议过,虽然李元昊允许旺荣撤回来,野利仁荣也不会答应。 若是真的让旺荣退回兴庆府的话,那么野利旺荣以后,定然就一直是个闲散之人,这对于整个野利部来说可不是好事。 李元昊哈哈大笑,“如此也好,只不过他手中七万人马之中,只有三万骑兵,其余都是步卒。若是深入宋军背后,恐会受其所累啊,还是有些不合适。” “大王,既然旺荣要深入宋军背后,便须机动灵活,人马太多反而不好。”野利仁荣拱手道:“便只让他带三万骑兵即可,其余四万步卒,可直接退入白池城,以增加城防之力。” “可。”李元昊点头首肯道。 自西寿保泰军司撤走之后,在凉州的新军便接到了消息。 由狄青亲自带了一千余骑兵,从凉州出发,沿喀罗川到达了卓罗和南军司原来所驻守的卓罗城,并顺势将这空城占据。 也自此时起,大宋本土便与新军所占据的河西诸地接壤,形势为之一变。 . 第686章 出乎意料 狄青占据了卓罗城,便派人给凉州的杨文广送信,请其派兵支持。 没过几日,杨文广便给狄青派了一万人马来到了卓罗城。 并且还给狄青写了封信,让其尽快去与大宋西军联系上。 得了杨文广的信,狄青也没耽误时间,次日便留了一万步卒守城,而自己则带了千余骑兵,向宋境而去。 从卓罗城出来,不过十余里便是宋境。 但是狄青是要去见曹琮,因此这路途还真不算近。 从卓罗城到大宋境内的会州,而后再到环州,这段路便足有七百余里。 狄青一到环州,便被环州守军挡在城外。 新军这一千余骑,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皆是新军老兵,一个个的杀气腾腾,使人望而生畏。 环州守军都是见过大军厮杀的,老远便觉得新军这些人非同寻常,因此急忙便将城门关了。 狄青来到城下,便对城上招手喊话,“我乃是大宋新军副都指挥使狄青,请你们环州主事之人出来说话。” “狄指挥,还请亮出告身印信证明身份才好。”城头上有人探出头道。 狄青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军中的低级武官。 “你可系个篮子下来,某的印信你拿上去看便是。”狄青对城上招了招手喊话道。 不多,从城上真的用绳子系了篮子下来,狄青则将自己的印信放了上去。 此乃战时,环州城中的守军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狄青也不以为意。 很快便狄青的印信又被人用篮子送了下来,城上有人叫道:“开城门。” 狄青为了表示并无恶意,命令全军都下马等候。 城门打开,便有一位年青的官员,带着一队守军出了城门。 这官员对狄青一拱手下,“在下环州城知府种世衡,见过狄指挥。” “原来是种知府,失敬。”狄青上前与之见礼道。 种世衡没少参战,对于军中之事知道的不少。 他刚才听手下的人报告说,来的是新军副都指挥使,便有些迟疑。 不过他还是布置了一番,便将城门打开,并且出迎。 “狄指挥,听闻新军已经去了瓜沙二州,如今就算是与西夏交战,据我所知,也只是占据了凉州城。”种世衡问道:“狄指挥身居新军要职,不在凉州城防备西夏反扑,却为何来到环州?” 种世衡貌似问的随意,但是狄青一个回答不好,怕会立时开打。 “是这样,我本在凉州城中,前些时日听闻西夏的卓罗和南军司退守应理城。因此我便带兵,去了卓罗城以查敌情。”狄青笑道:“谁知道卓罗和南军司果然北撤,将卓罗城丢弃不顾。所以我便带兵将卓罗城给占了。如今算起来,从瓜沙二州直到我大宋境内,这条路已经被打通了。我来环州,便是为了拜见曹帅,以定进退之计。” 听到河西走廊被打通,种世衡却是心中的狂喜油然而生。 种世衡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是他却是个合格的武将。自己的官职是环州知府,但是干的却是武将的活儿。 因此,种世衡对于大宋的战局也非常的关注,甚至想要再次出力。 如今听说河西走廊打通,便无法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 “河西故道居然打通,那我大宋便可顺势掌控西北,再现盛唐威风!”种世衡由衷的道。 狄青也笑着对其拱手道:“种知府能这么想,那便与我想到了一处。如今我这些兄弟跑了数日,疲累无比,还请种知府备些粮草与休息之所。另请告之曹帅如今人在何处。” 种世衡点点头道:“狄将军放心,这都是应该的。城中便有一处旧军营,便请狄将军带着麾下,前往休息用饭就是。” 狄青他们这一路上,虽然没有碰到西夏军,也没有损失,但是路途遥远,在马背上颠簸了这数日赶路,实在是受了许多的罪。 此时一但放松下来,便一个个的在营中倒头大睡。 种世衡便在新军的这些兵士们睡下之后,命人这在这营中守着,以防有人打搅了新军们的休息。 “种知府,可否告之曹帅如今带兵到了哪里?”狄青将麾下的兵士们安顿好,连饭也来不及吃,便重新找到了种世衡问道。 “狄指挥倒是心急,我正要将此事相告。”种世衡对狄青拱拱手道:“曹帅如今已经带兵打到了韦州城,如今麾下二十万人马,都驻扎在那里。与驻扎在耀德城的西夏的大将军没藏讹庞,双方互相对峙。若是狄指挥欲要前往,须要小心一些。环州与韦州虽然不是很远,快马两日可到。但这一路上也会有西夏骑兵出没,并不太平。” 狄青听到这里,便是一皱眉,“如此说来,曹帅那里的补给岂不是有些困难。” 种世衡笑道:“这倒也不是,曹帅会派出大队的骑兵清剿。并且,这些地方近来征战频繁,早已没有了人烟。西夏的骑兵虽然跑的不慢,可是也要吃饭。他们的活动范围,并不会太大。” 狄青了解了这些情况,便对着种世衡一拱手道:“多谢种知府据实相告,我带来的这些兄弟们的粮草之事,还要拜托于你。” “狄指挥想来也已经累了,且请休息便是,其余诸事我都会派人去办。若无他事,我便不打扰狄指挥休息。”种世衡拱手告辞而去。 送走了种世衡,狄青便也去了营中休息。 新军他们这些人,一路劳累的狠了,一觉便睡到了次日早上。 狄青刚刚起身用了早饭,便听到城中鼓动密集,外面的街道上有些混乱的喊声。 迎急忙出了营门,来到外面的大街上,看到路上行人们的脸色有此不好,一个个的脚步都显得甚急。 他正要找个人问问情况,便看到种世衡在一些护卫的保护之下,来到了营门前。 “种知府,我刚刚曾听到城头鼓声,莫非城外来了敌军不成?”狄青看到种世衡脸色有些疲惫,便对他道:“若是有我们新军可以出力之处,种知府也不必客气。” 种世衡苦笑道:“昨日刚刚与狄指挥说了西夏骑兵活动范围不太大,不成想今日便有大批的西夏骑兵来到环州城外,实是出乎意料。” 第687章 尽管拿取 来的这支西夏骑兵,正是野利旺荣所部。 他已经得到了李元昊的命令,命他在曹琮所部的后方,不断的骚扰和截断宋军的补给线。 但是野利旺荣却发现,宋军推进的极为扎实,并没有孤军深入,几乎是在与西夏交界之处全线推进。 这样的话,要切断宋军的补给线就变的有些不现实。 他手中不过是三万骑兵而已,要真的将宋军补给切断,便须分散开来,布置在一条数百里的线上。 若真的这样做,野利旺荣敢保证,用不了多久,自己手中的这点兵力,便会被宋军逐渐的吃掉。 而且野利旺荣觉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既然自己已经带兵出来,便要因应形势,而不可钻牛角尖。 所以他便将骚扰宋军后方的策略,改为夺取宋军后方的城池。 其实野利旺荣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三万西夏骑兵的粮草只靠挟带的话,根本就坚持不了几日。 若是连手下三万人马的吃喝都解决不了,谈何骚扰宋军,只怕先将自己的人马都饿死了。 但环州一带连经战事,这里的村寨早已经成了废墟,若要从这里抢掠一些,也根本无从抢起。 思来想去,野利旺荣便将主意打到了环州。 当初环州在西夏二十万大军的攻击之下,也没能破城。 如今野利旺荣过来,也没指望能攻破环州城。 他来这里,不过是对环州城中威胁一番而已。 狄青听了种世衡的话,不由诧异道:“据我所知,西夏的兵力如今都已收缩回去,现在环州处于我朝大军后方百余里的纵深。这里出现大批的西夏骑兵,难道一点征兆也没有吗。” “狄指挥说笑了,这里地形千沟万壑,若是几万人马刻意隐藏,根本就不容易发现。”种世衡摇头道。 “这支西夏军的主将是谁?”狄青看着种世衡道:“对方为何突然带兵到环州来。” 种世衡神色一肃,“对方的主将,看旗号应是野利旺荣。只是不知对方跑到环州城下,在城外驰马射箭,也不知想要做些什么。” 这下子狄青更是有些奇怪,“对方带这许多骑兵来到我朝大军的后方,想来是要截断大军的粮草吧。” “有此可能。”种世衡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如今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火器,皆是由环州中转,而后送往军前。算下时日,明日便会有押粮队前来。” 狄青如此,便有些确定了,“想来应是如此,只看我们如何来破了这局面。只要将对方击退,便不会误了大军行事。” 两人正在这里说话之时,又有军中的小卒奔来报信。 “启禀种知府,那些西夏军大城外清扬一番,便都顺着大路向着南方去了。”那兵士拱手道。 种世衡与狄青两人都吃了一惊,这野利旺荣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对方绕过了环州,往南两百里便是庆州城,再向南过了邠州,便可兵指京兆府了。 京兆府便是后世的西安、大唐之时的长安。 若是被野利旺荣深入到大宋境内,不定会闹出什么来的事情来。 而且此时大军攻夏,陕西诸地后方兵力空虚。若真被野利旺荣深入腹地大闹一场,只怕大宋便要丢人丢到家了。 这样的后果,使得种世衡与狄青两人都不敢想象。 “好了,我知道,你下去吧。”种世衡将那报信的兵士打发了,便转向狄青,“狄指挥,借一步说话。” 狄青将种世衡引到自己所居的房间,两人都随意的坐了。 “种知府有什么可以帮忙之处,请尽管开口便是。”狄青已经猜到,对方有求于自己。 “狄兄,我确实对你有所求啊。”种世衡对着铁青拱手道。 狄青一拱手道:“你我皆为朝廷官员,保家卫国乃是身负之责。只要不是让我去送死,我皆会应下就是。” 种世衡微微沉吟了下,才开口道:“狄指挥麾下有千余骑兵,我想请狄指挥带着这些新军骑兵,想办法迟滞一下野利旺荣的大军。如此,方可派人绕过对方大军,给庆州送信。另外,我这环州城中尚有万余步卒,皆可听从狄指挥的抽调使用。” “若是被其杀到庆州城下,那里的百姓尚未疏散,敌军抢掠粮草极为容易,怕是再难遏制,致使野利旺荣这支人马成为心腹之患啊。”种世衡甚为焦虑的道。 狄青想了想,便点头道:“迟滞敌军之事,交予我来做就是。但是我也有些要求,那便是放开环州武库,也好挑选一些趁手军器。” “这是自然。”种世衡大喜道。 接下来,狄青便将自己带来的新军骑兵们都召集起来,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新军历来作战未曾一败,一个个心气极高。如今听说西夏骑兵深入大宋境内,这便使众人心中冒火。 听说敌军有三万骑兵,虽然心中打鼓,却是并无人胆怯。 狄青看着麾下的这些骑兵,“大家皆为我大宋兵士,保家卫国乃是我等职责所在。如今野利旺荣胆敢入我宋境,我等当竭力而为,阻其所向。若非我们人太少,本官甚至有心将其尽歼于境内。现在大伙都跟我去武库,挑选一些趁手物。” 种世衡就在一旁守着,他看到新军的这些兵士们,听说敌军有三万骑兵之众,竟没有人变色,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而已。 而且新军的人数虽然只有千余,但是队列齐整,看上去一个个斗志昂扬,显然皆为自视甚高之人。 只从这两点,种世衡便可看出来,狄青所领的这些兵士俱为精兵强将。 由此,种世衡心中也稍松一口气,或许他们能迟滞住西夏骑兵。 狄青说完话,种世衡便亲自带着他们去了环州武库挑选军器。 当走进环州武库之时,狄青便看到数座巨大的仓房,各有不同的标牌注明其中所存器物。 转了不到一圈,狄青便停在那座写有火器的仓房之外。 “环州还有火器?”狄青不由追问道:“可是造作院的新式火器?” “我这环州乃是大军辎重的中转之地,自然存有许多新式火器。”种世衡点头道:“而且还有造作院最新送来的火箭弹,据说能射两里之远。若是狄指挥用得到,尽管拿取便是。” 第688章 将军且醒来 范宇的新式火箭弹造出来之后,立时便让造作院的工篷转而生产改进后的火箭弹。 并且很快就运送到了环州这个中转站,等着在适当的时候送到曹琮的大军,与其他前线各军之中。 如今还没送出去,便先让狄青带着新军骑兵们给拔了头筹。 狄青也不客气,他当即便命麾下的人马,每人至少要四只火箭弹。 这东西有多好用,他早就从曹傅那里听说过。而且新军的火器已经用的所剩无几,仅有的也都留在了 曹傅攻打黑水城还和白马强镇军司,都是靠了新式火器,才能如此顺利。 狄青是有心人,曹傅回到凉州之时,狄青便问了曹傅那几战的详细经过。 如今看到这放有新式火器的仓库,不由得大喜过望。 除了这些火箭弹,狄青还瞄上了弓弩库中的踏张弩。 这东西在冲锋之时,还能先来一波箭雨,实在是很不错的东西。 “如何,狄指挥可都选好了?”种世衡看向狄青。 “已经选好,迟滞野利旺荣的把握也大了几分,再带些干粮便可出发。”狄青对种世衡点头道。 “这些都是应有之意,如何还敢劳狄指挥问动。干粮都是现成的,还有一些马肉干,也可带到路上补充体力。”种世衡很有些炫耀的道:“这些马肉干还是我环州与西夏大军交战,西夏战马死伤不少,便都由我命人收集起来做了肉干以充军粮。新军带到路上吃,却可让新军将士体力更加充足。” 狄青笑道:“种知府想的周到,如此便有些叨扰了。” 种世衡摆手一笑道:“你我皆为朝廷出力,莫讲这等见外之语。” 新军用了午饭,便从环州城的南门出城,尾随着西夏军所留的痕迹追了下去。 追出了二十余里,西夏军队所留的痕迹十分清楚,也没有减少。 这说明西夏的骑兵们并没有分兵去四处劫掠,这样的情况,却是让狄青有些欣喜。 若是野利旺荣分兵,反倒使得狄青感觉不好招架。 狄青带着一千余人马接着追,直到接近一处叫芦家湾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这里距那芦家湾还有十余里,将斥候派去前方探路,看看西夏的大军是否在那里扎营。”狄青盯着地图,对麾下之人吩咐道。 从环州到庆州,有一条流经两地的河流,名为马岭水。 这条河并不算大,却是最适合大军行走于沿岸。 作为水源来说,这马岭浦中是足够用了。 野利旺荣即使曾是西夏大将军,他也不可能让大军没水喝。只是有水喝的同时,这路线甚至扎营地点,都已经定了下来。 狄青虽然服判断,便是仍然要派人去证实才可。 否则的话,只凭臆测,便是取死之道。 在一个时辰之后,被派出去的斥候才跑了回来。 “启禀将军,正如将军所料,那些西夏军队已经在芦家湾扎了营。小人数了一数,大约共有三万余人,战马也大约是这个数。”斥候拱手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已经黑了。 狄青当即便命令所有人下马,除了放哨之人外全军休息。 到了夜半之时,狄青便起了床,命人招集灯下新军。 “西夏有三万人马深入我宋境,实是欺人太甚。”狄青看着这些已经被叫起来的兵士们,面色平静的道。 下面的这些新军兵士们,已经猜出来要做什么,并没有如何在意。 这一千人虽不多,但都是曾随着曹傅作战的老兵。 “现在我们便要趁夜色去偷袭西夏人马,以便迟滞西夏军,使得庆州先得到消息有所准备。此时便是我等的报国之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便是此时了。”狄青的目光在这些兵士们的脸上扫过,“话不多说,现在出发。” 一千余人都是骑兵,十余里的距离实在是谈不上远。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这一行人便都到了与西夏军营隔河而望之处,两边之间只隔着一条马岭水。 “听我的命令,大伙将火箭弹取出来,对准对面的西夏军营。”狄青看了看与对面的距离,应在火箭弹的射程之内。 “准备。”狄青盯着对面的军营,两眼一眨不眨。 看到众人都准备好了,狄青终是命令道:“点火!” 短暂的平静之后,一支支火箭弹拔空而起,带起一道道如龙火光,猛扎向对面的西夏军营。 双方的距离也就是有一里左右,火箭弹从点火,到射入对方的军营里炸开,前后不过八息的时间。 如此短的时间,哪里有西夏军的反应时间,军营当场便被一片片的火光与爆炸声给淹没了。 狄青反身上了马,下令道:“大伙上马,我们今日要给西夏军一个狠的!” 在狄青的带领之下,新军的骑兵们列成锋矢一样的阵形,借着渐亮的天色很快便渡过了马岭河。 一过河,狄青便将马速提升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新军兵士们,也都跟着提速。 这不过是开始罢了,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被火箭弹一番狂轰乱炸,此时对方的军营变的破败不堪。原本的一些木栅栏也都被炸倒。 狄青当先从栅栏倒伏处冲了进去,紧接着便是一千余新军骑兵。 在西夏的营中,那些西夏兵士们知道自己遇袭,可是却不知道,袭击一方在哪里有多少人马。 被火箭弹炸了一通,营中的西夏兵士都惊惶混乱了起来,却是给了狄青与新军们机会。 这些始作俑者要的就是这个机会,才不管西夏兵士是如何想的。 狄青手持一柄马槊冲在最前面,只要是在他马前出现的西夏人,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 而后面的新军兵十,也同样显出横扫之势来。 虽然只有千余人的骑兵,但是却杀的营中乱上加乱,根本无人能将局面稳定下来。 野利旺荣虽是主将,但是了此时也受了些伤,也无法将人马聚拢起来。 刚才一支火箭弹落在了他所在的帐篷内炸开,两枚弹片射入野利旺荣的身体里。 一片是大腿,一片在背部,只看外面并不算严重。 狄青带着千余名骑兵,在西夏大军的营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连杀了数个来回。 然后,狄青便看到西夏军营中有一批兵士们围在一起,显是有些组织的样子。 他一带缰绳,便领着队伍冲向了那些兵士。 “将军且醒来!”有人叫道。 第689章 野利旺荣死了 这些聚在一起的西夏兵士,正是野利旺荣的亲兵们。 此时围住了昏过去的野利旺荣,不知如何是好。 而狄青也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马冲了过来,却也被这些亲兵们所发觉。 “带将军走!”亲兵队长叫了一声,而后便一带马缰提着手中的一柄长刀,迎向狄青他们这队人马。 野利旺荣的亲兵们,立时七手八脚的将野利旺荣弄上一匹马的马背,在众人的围护之下,向相反的方向退去。 但还有一部分亲兵留下,纷纷上马跟着亲兵队长迎向狄青所带着的新军骑兵。 野利旺荣的这些亲兵都是西夏军中的精锐,领头的亲兵队长,也非是普通的军官,身手极为矫健。 只是面对着狄青所带领的新军骑兵,仓促迎战之下,他也没有多少发挥的机会。 狄青看着这位亲兵队长挥刀向着自己砍来,他将手中的马槊往空处一刺,便挡住了对方的落刀路线。而后单手向回一抽,马槊如同短剑一样的锋刃,便在这名亲兵队长的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 见到狄青如此轻松的杀掉了敌军中胆敢带头反抗的武官,他麾下的新军骑兵皆是精神一振,挥刀杀向对面反扑的这些亲兵。 只不过十余息的时间,便将这些野利旺荣反抗的亲兵全部斩杀。 此时西夏营中许多兵士都是被从梦中惊醒,一个个的衣衫不整,更别提作战了。 “大家跟我追,前面逃掉的,应该就是敌军主将野利旺荣!”狄青抬槊一指逃跳跑的那他亲兵道。 野利旺荣被弹片击中,虽然昏了过去,但是在马上一颠簸便被疼的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野利旺荣看到四处都是逃散的西夏兵士,便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将军醒了!将军,有宋军半夜袭营!”一名亲兵急忙禀报道。 野利旺荣只看眼前的情形,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听到亲兵证实,心更是往下沉。 “对方有多少人马?”野利旺荣又问道。 “看上去有数千人。”有人道。 “不对,我看着只有几百人而已。”又有一名亲兵道。 “将军快点脱离险地才是,他们追过来了!”后面的亲兵叫道。 野利旺荣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天还没有大亮,后面隐约有些人影,正在穷追不舍。 “本官受了伤,你们替我喊一下,野利旺荣在此,全军集合!”野利旺荣身为大将,此时头脑仍旧十分的冷静。 在他看来,对方既然是半夜袭营,肯定人数就不会太多。 只要自己将麾下散乱的兵马收拢起来,便可将对方抵挡住。 他的亲兵听到将军的吩咐,便立时叫喊起来。 野利旺荣在西夏军中素有威望,听到这些亲兵的叫声,不少西夏兵马都聚拢过来。 因为是在自己的大营当中,短短的时间,便聚拢过来了两千余人。 在后面追赶的狄青也感觉到了不对,渐渐的放慢了马速。 野利旺荣此时也命人掉头,迎着狄青所带领的新军骑兵。 双方此时相距不过十余丈之远,都能看到对方的面目,自然也能看清对方的兵力。 “呵呵,不过是千余宋军的骑兵罢了。大家伙反击,将这些宋军斩杀,给我党项的勇士们报仇血恨!冲!”野利旺荣看着对面的狄青,抽出腰间的长刀鼓动道。 一磕马腹,野利旺荣即使身上带伤,依旧是第一个冲向了狄青所领的新军队伍。 他的亲兵们急忙上前,将野利旺荣护在中间,也一同往前冲杀。 聚过来的那些西夏兵士们,有了野利旺荣这个主心骨,此时也士气提升,向着新军冲杀过来。 狄青一抬手中的马槊,“既然对方送死,兄弟们就与我一起接着就是!杀!” 他这里一策马,当先冲了出去。 狄青的目标,就是被亲兵所包围的野利旺荣。 只要斩杀了这个野利旺荣,便可使得这支西夏军队当场瓦解。 否则的话,野利旺荣带着人马深入宋境,宋军的麻烦就大了。 新军骑兵在河西之地,并没少打硬仗,对于两军对相冲锋,并没什么胆怯的。 即使是对方的兵力比己方多,也没什么可怕的。 十余丈的距离实在太近,马速都没有提起来,双方的人马便冲撞到了一起。 在这个时候,便显出新军装备的优势来,皮甲下面的那层链甲,是能救命的。 西夏兵士手中的长刀,砍在新军的身上,最多只是斩破了外面的一层皮甲,却是不能斩破链甲。 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是他们丧命之时。 双方对撞到一起,立时便是人仰马翻,许多骑兵都掉落马下。 更多的西夏兵士则是摔倒在马下之后,便再也不动。 而新军的骑兵,即使是摔下马来,也很快爬起重新上马。 狄青却是不管这些,在两军对撞之前,他手中的马槊,只是一抡,便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名亲兵砸开。马槊抡了一圈回来,便猛然削向野利旺荣的脖子。 野利旺荣急忙在马颈后一缩身,避开了狄青马槊的夺命一削,又顺势一刀横切狄青的肋下。 此时双方的马匹对向而行,两人的速度都在快速接近。 虽然是狄青先出手,但是当野利旺荣出刀之时,狄青的马匹也已经到了近前,仿佛是将自己送到刀口之下一般。 但是让野利旺荣没想到的是,狄青却是扔掉手中的马槊,猛的拧身一让,反手握住了野利旺荣握刀的手腕。 不等野利旺荣有所反应,狄青便从马背上流落下去,却是拧住了野利旺荣的手腕,使其跟着一同摔下马去。 而野利旺荣身边的那些亲兵们,都连救都来不及救,便看到自家的将军被对方的将领给拧着摔下马。 野利旺荣虽然也是战场大将,但是他的力量却并不如狄青来的力大,而且身上有伤,又被拿住了手腕,形势极其不利。 只不过身为领兵大将,意志皆为坚韧之人。 野利旺荣并不认命,他另一只手猛的勾住了狄青的脖颈,头部用力撞向铁青的面目。 他的头上戴着铁盔,若是这一下被撞实,狄青怕是至少毁容。 好在狄青身手矫健之极,身子一缩便用自己的头盔挡住了对方的一撞。 用力拧掉对方手中的长刀,抢在手中,从对方肋下空档一刀刺过去,洞穿了野利旺荣的身体。 野利旺荣原本纠缠狄青的两手无力垂下,使得狄青解脱了出来,回手斩下他的头颅。 狄青提了人头重新上马,高高一举喝道:“野利旺荣死了!” 第690章 军心浮动 有野利旺荣的人头在,这些还在抵抗的西夏骑兵,立刻便被瓦解了最后的动力。 就连野利旺荣的亲兵,也一样逃散而去。 原本气势汹汹的三万西夏骑兵,一夜之间就成了丧家之犬。 这三万人马,被狄青的新军骑兵所杀伤的,不过是少数。 更多的西夏骑兵,都是被火箭弹一通乱炸之后受惊,自相践踏之中产生的大量伤亡。 狄青等人所经历的最惊险之处,也就是与野利旺荣对阵之时。 若是被野利旺荣恢复了营中的混乱,狄青等人便会凶多吉少,就算是全身而退,也是劳而无功。 只是狄青也有一股狠劲,看到野利旺荣还没能聚拢多少人,便拼了一把。 结果阵斩了野利旺荣,使得西夏大军全面崩溃逃散。 狄青带着麾下人马追杀了一阵子,结果也没能杀掉几个西夏骑兵。 除了仓皇之中惊起连马都没有的,有马的西夏兵士们早就逃了个干净。 只是狄青所带的人马不过千余人,实在是有心杀敌,却是追杀不过来。 等天色大亮之时,若大的西夏军营之中,便只他们这些人了。 狄青看着一片狼藉的西夏军营,还有几处火头冒着青烟。 此战结束,便代表着宋军后路再无威胁。狄青心中也长出一口气,当即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来人,派一个小队回环州送信,就说野利旺荣已经在乱军中被我所杀,三万西夏骑兵土崩瓦解。请种知府派些人来,将这西夏营中物资收缴一番。”狄青休息完第一件事,便招来一个小队,让他们去环州送信。 而剩余的人,则是守在这所残破的军营附近,以防有西夏逃兵回来。 当种世衡得到消息之时,简直不能置信。 在他看来,一千余骑便将三万西夏骑兵给打的崩溃,还阵斩了对方主将野利旺荣,这和讲天书一样。 但是看着来送信的新军骑兵自信的神色,人家显然不会说这种假话。 这样的假话,要想证实也非常容易。 种世衡组织了城中大车,亲自带队与新军的骑兵小队一同前往芦家湾。 结果到了芦家湾,种世衡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军营,还有许多的西夏人尸体。 一队人马冲了过来,惊起漫天乌鸦,正是狄青带着人过来。 “种知府,你可是来了。”狄青见到种世衡便哈哈一笑道:“这西夏营中皆是死人,实在是臭死了。我们在这附近待了三天,可是再也忍不下去。这是野利旺荣的人头,也用石灰腌了,都交给你,我们先一步回城休整。” 种世衡让人接过狄青递过来的人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眼看着狄青要走,种世衡才道:“狄指挥,我与你一同回去,许多事情还要请教,你我可同行。” 交待了下面的官吏收拾此地,种世衡便也骑了马,与狄青他们一同返回环州城。 狄青将野利旺荣的人头交给了种世衡,而且此地也在种世衡的辖区之内,这战报自然要由种世衡来写。 若是狄青就这么走了,种世衡自己不知情况,就算是写出来战报,也无人相信。 两人回到环州城中,种世衡向狄青详细询问了芦家湾一战的经过,并将战报书写好请狄青过目。 “种知府怎的只写我的功劳,却对自己一字不提?”狄青看完这份战报,不由摇了摇头道:“若无种知府所打开武库任由我等挑选火器与弩箭,这一战怕是也不会有这样的战果。而且阻拦迟滞野利旺荣的主意也是种知府所提出的,如何能不列名其上。” 狄青有些不满,对方将功劳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是有些瞧不起人了。 虽然出身于罪囚,但狄青却是恩怨分明之人。自己的功劳别人贪不走,而别人该有的功劳,自己却也不独占。 “狄指挥,我为环州知府,保境安民乃是本分之职事,如何算得上功劳。”种世衡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他觉得自己是环州的地方官,便须对环州之事负责,这些事都是应该做的。 狄青哈哈一笑道:“此乃外敌入寇,岂为地方之事。也罢,我写一个战事详细经过,你附于战报之后便是。” 也不管种世衡,狄青自己取了纸笔,便将这一战的前后经过都详细写了,而后用印画押,交予种世衡。 “狄指挥做事一丝不苟,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种世衡看到狄青这样做,不由得心生好感,对其非常欣赏。 而狄青看种世衡,其实也一样欣赏对方。 “种知府虽为文官,却无文官那等迂腐之气。在这等边远军州,也唯有种知府这等文武双全之人才可胜任。”狄青也笑着道。 两人说了一阵子,便有人来报,“种知府,汴梁又运来一批火器,皆为造作院所新制。是送入库中,还是直接转运韦州,还请示下。” 种世衡想了想,便道:“先送入武库,待韦州来人再……” “且慢,种知府何必见外,我手中的这千余人可敌千万马。而且我们正要去韦州见曹帅,正可代为转运。”狄青拦住了种世衡的话头,“且让这些运送的民夫们先歇息一晚,我明天便带人护送他们去韦州。” 种世衡听到狄青的话,便点了点头道:“既然狄指挥要护送,那我也不会与你客气。大家皆是为朝廷效力讨灭蛮夷,押送火器之事,便拜托于狄指挥了。” “分内之而已,不足挂齿。”狄青摆摆手失笑道。 次日一早,狄青便带着麾下的千余骑兵,护送着运送火器辎重的数百辆大车,向韦州城而去。 而在这之前,种世衡也派人给韦州快马送去了战报。 狄青人还没到韦州,而他在军中也已经出了名。 阵斩野利旺荣,这可太厉害了。 野利旺荣虽然被李元昊撤了大将军之职,但是他在西夏和大宋边军两边,都有不小的威名。 而且野利旺荣也曾掌握铁鹞子、步跋子和泼喜军,这三支强军,在西夏军中属于举足轻重之人。 野利旺荣出身于西夏大部野利氏,又是西夏军中极重要的将领,如今却是被大宋新军的副都指挥使阵斩,实是让人有些无法置信。 这个消息不但在宋军中传来,甚至是被西夏的细作送回了西夏军中,使之在西夏军中也渐渐传开。 没藏讹庞在耀德城所驻守的十余万西夏大军,也因此而军心浮动。 第691章 须受惩戒 耀德城里,没藏讹庞也已经得到消息,他对此却是十分冷静。 并且在军中下了严令,造谣生事者军处置,又张贴告示,强调这个消息不过是宋军的阴谋罢了。 没藏讹庞还在告示之中言道,野利旺荣将军为西夏忠勇之臣,甘冒巨险亲临敌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莫说尚未战死,即使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如此一来,没藏讹庞不但稳定了军心,还隐隐带有几分激励之意在内,并且将野利旺荣描绘成了榜样。 没藏讹庞的这番操作,也足见非是无能之辈了。 在这个时候,狄青也终于押着辎重到达了韦州城。 一将辎重交卸,他便前往曹琮所在的临时帅府求见曹经略。 曹琮得知狄青到来,立刻便让人将他请了进去。 在客厅之外,曹琮已经在等着了。以曹琮的经略之尊,亲自在厅外等候狄青,这是对于功臣的特殊礼遇。 狄青看到对方在客厅外等候自己,急忙赶了两步上前见礼。 “末将狄青,见过曹帅!”狄青躬身道。 “好一个狄青,只凭麾下千余骑,便将坐拥三万大军的野利旺荣阵斩,真是我朝的猛将!”曹琮哈哈大笑着称赞道。 对于新军的副都指挥使,曹琮天然的有种亲近感,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侄子曹傅,也是新军的一名指挥使吧。 狄青连忙拱手道:“那一战不过是侥幸而已,怎么经得起曹帅的夸奖。” 曹琮拍了拍狄青的肩膀道:“过奖不过奖,那野利旺荣也都是死于你手。咱们进去说话,我有许多事情,也要询问于你。” 两人进了厅中,曹琮命人上茶之后,便看向狄青。 “狄青,你与我侄儿曹傅皆为新军武官,又以兄弟相称,我便直呼你名了。”曹琮笑道:“你这一次的来意,我也已经知晓。河西故地与我大宋终于陆路连通,而且西夏的兵力也收缩到了黄河沿线。你这次来,便是想要问问我这经略使,与新军如何两面夹击,以乱西夏的布局吧。” “曹帅说的不错,我这次代表新军前来,便有此意。”狄青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一件事,便是青塘的态度。之前唃斯罗虽然与我新军联手攻打西夏,但在宣华城之时,便抢占城池,似有独占之意。后来被李元昊回师击的大败,逃回西宁城。然而待我新军再次占据宣化城,便又想讨要此城,被我军所拒。唃斯罗所据的青塘,如今与西夏已不再接壤,此人心思不明,须多加防范才是。” 曹琮之前虽然对此有所耳闻,但是只不过觉得是些谣言罢了。 如今听到新军的副都指挥使向他说起此事,显然并不是假的。 “青塘如今,可曾出兵相助你们新军?”曹琮问道。 狄青微微摇头道:“自讨要宣化城而不得,唃斯罗便与我新军再无联络。但是商队所经路线,也并未封锁,不知这位青塘之主到底是做何想。” “不管他做何想,都不容他捣乱。”曹琮冷哼了一声道:“如今正是灭夏重要时期,李元昊正筹谋反扑之时。若青塘的唃斯罗这时出手,怕是会对我军全线造成混乱之局。不如这样,我修书一封,请其来我的韦州一聚。他若来的话,我当以礼相待。若是不来,便可明白布置军队对其防范。” 唃斯罗的青塘军虽然战力也不算弱,但是对于如今的大宋军队来说,却是并不如西夏军威胁大。 即使宋军以往还对西夏兵马有所惧怕,但如今却是在连战连胜之下,已经对西夏军队有了心理优势,从而不再对其抱有恐惧之心。 因此,对于唃斯罗的青塘军,曹琮认为只要明确防范,有了准备便没什么好怕的。 不光是曹琮这样认为,就是狄青也是这样看。 唃斯罗虽然出身于吐蕃王族,但也是出身于微末之间,几度被人当作傀儡。 如今虽然唃斯罗已经独掌大权,可是手下的人马依旧各有派系。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尚可,若是硬仗,怕是就不行了。 “曹帅,对于青塘,我们尚有联盟之谊,只须防备便可。”狄青又接着道:“但是对于西夏,眼前也还有些麻烦。李元昊将兵力都收缩到了黄河沿线,力保灵州与兴庆府这等西夏的精华之地。其手下汉臣张元,又在大批督造大型投石机,想来是要与我大宋来场困兽之斗。我们新军,与曹帅的大军,要如何协作,方可将李元昊的这个乌龟壳打破。” 曹琮摆了摆手笑道:“狄青,这样的大略你先莫急,我且问你,近来新军与西夏之间,可有何战事,又是如何分布的兵力。” 对于这个问题,狄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知道一个好的统帅,对于战局的把握,便是要建立在对于一些细节的掌握。 如果不了解情况,便一通乱指挥,怕是会出大乱子。 对于新军的这些事情,狄青自是了然于胸,他都一一的向曹琮讲了。 其中关于曹傅自黑水城出兵,四千余人便奇袭白马强镇军司,又与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周旋,更是听的曹琮两眼放光。 这说明曹家后继有人,简直比他自己打一场胜仗还要高兴。 “看来我曹家有后!”曹琮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接着道:“我觉得,贺兰山以西是西夏的一大软肋。新军若是沿黄河正面进攻应理城的卓罗和南军司与西寿保泰军司,却是有些危险。并非我觉得新军战力不行,而是要担心背后唃斯罗有所异到。” “若是新军只留少部分兵力据守凉州城,那么无论是唃斯罗来攻,还是西夏出兵来攻,都可以火器守城,将其击退。其余的大军,则可出兵白亭海,突袭右厢朝顺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哪怕不能将这两大军司如何,也定然造成西夏军心动摇。” 狄青点点头道:“曹帅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李元昊所谓的后方,也就没有了。即便是他打算放弃西夏远遁西域,怕是也不可得。” “西夏党项世受中原册封,不但不知感恩,却还有这等不逊之徒妄图称帝。既敢为之,便须受惩戒。”曹琮冷哼道。 第692章 很沉得住气 两人谈起军前之事,还有如何互相配合绞杀西夏之事。 狄青想起来西夏的大型投石机,不由得有皱眉道:“曹帅,之前新军曾向你送信,曹傅发现西夏的大型投石机。那东西可将人头大的石头,投掷到近八百步远,与我军的新式火器相当。若是碰到的话,便有些棘手了。” 曹琮却是哈哈笑道:“你不说此事,我也要告之于你。这个消息在送到我这里之时,我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心想若是不行的话,便只能硬碰硬了。谁知道汴梁的安乐侯得知此事,很快便请造作院的火器博士造出更新火箭弹,射程足有两里之遥。这样的距离,根本不是西夏的大型投石机所能比美。到时一上阵,想来定会给李元昊一个惊喜。” “原来种知府所说的新火箭弹,就是指的这种针对西夏大型投石车的。夸他还与我提起,我竟没有想到一处去。”狄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既然造作院制出这等新火箭弹,不知曹帅可否容我带回去一些?新军那里,如今刚刚打通了陆路,正缺乏火器。而且这等新火箭弹,在遇到西夏大型投石机之时,才能有所应对。” 听到狄青讨要新火箭弹,曹琮便有些迟疑。 他这里二十万大军,面对着西夏没藏讹庞的十三万西夏军队,压力并不小。 而且这新火箭弹,这次运送过来的数量只有万余枚,算不得很多。 若是与西夏交战的话,怕是一战便会用光。 “你要这新火箭弹,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这里眼下仅有万余枚,还要面对耀德城的没藏讹庞大军,不能分拨给你。”曹琮摇了摇头道:“但是,你可先回环州,在环州等上几日。环州便是大军后方的物资中转之地。若是下一批再运到了新式火箭弹,你便直接拿走便是。” 原本狄青还以为曹琮不想答应,但是却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 眼下曹琮所领的二十万西军,与没藏讹庞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动手交战,确实是不能将这等重要的军器让自己分走。 而自己在环州等待的话,便方便了许多,也并不影响韦州这里的战事。 “如此也不错。”狄青起身对曹琮微微躬身道:“曹帅高义,我代表新军对曹帅表示谢意!” “谢个什么,你我皆为朝廷的官员,也同是为朝廷出力。我身为陕西经略使,手握大军为灭夏主力,岂能不全面考虑。”曹琮连连摆手道:“新军地处千里之外的河西,处境更是艰难。若不是如今造作院制造这些火器速度极快,说不得我也要将军中的火箭弹分一些给你带走才是。” 狄青再次坐下之后,笑道:“曹帅放心,我看到环州的武库之中还有许多旧火箭弹,这次一并带一批回去就是。自新军与唃斯罗起了龃龉之后,为防火器流失,便没再得到过火器。如今军中的火器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正是急需补充之时。” “此次回到大宋,你便借此机会,多运送一些火器回去。”曹琮点点头道:“只要你能带走,便尽可运去凉州。若是力有不逮,我再让人给你带一万新兵同去凉州。如何。” 曹琮也已经看出来,新军如今虽然占据了不小的地盘,但是手中的兵力怕是有些捉襟见肘。 狄青这次可是大喜,没想到曹帅居然还让他带新兵回去,这可是意外之喜。 “不瞒曹帅,自新军去到瓜沙二州,最发愁的便是兵力不足。”狄青遇到曹琮这等通情达理之人,便倒起了苦水,“如今军中招募了许多西域各部族的兵士,却是有的连语言也不通。若非连战连捷,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难得曹帅体贴,肯让末将领一万新兵回凉州。”狄青眼珠转了两转,才小心的道:“若是曹帅手中的新兵还多,莫如拨给我新军两万新兵,正可解我新军燃眉之急。” 曹琮不由哑然,这个狄青还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的主。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新军目前的处境。 虽然河西之地与大宋打通了陆路,但是这条通路并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战局变化,就会再一次被堵死。 不如趁着此时还走得通,先多弄些兵力扩充新军驻守凉州城这个要地。 而且新军的兵力雄厚,也有利于保持河西的陆路畅通。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曹琮沉吟了片刻才道:“两万新兵也可给你,但是此事却是有些麻烦。这些新兵我会上报为民夫,名义上算是你们新军自行招募的便是。” 这个事情也是无可奈何,曹琮之前本想让狄青带一万新兵回凉州,算是支援新军,这还在他的职权之内。但是狄青张口却又翻了一倍,这便使得曹琮有点为难。 如此多的兵马私相授予,那便不能算支援了。 好在新军在河西,有着自行其事的诏命,算新军自己招募的,便合乎了规矩。 狄青一听曹琮的话,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连连点头道:“曹帅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在韦州城中住了两日,狄青每天都会来见曹琮,以讨论如何对付西夏。 这并不是闲谈,而是为了互相了解对方对于灭亡西夏的战略战术。 要知道凉州与韦州之间有千里之遥,双方通信不便。即使军中有信鸽,也无法安然飞越这千里之地。 所以便要互相了解,要先商定各自针对的目标,而后尽量做到可以想到把握时机的配合。 第三日,狄青便带着麾下的千余骑回了环州,在那里等待下一批的新火箭弹,还有曹琮答应的新兵。 狄青这里离开曹琮便派人前去耀德城前,向没藏讹庞挑衅。 一队队的宋军骑兵,在耀德城外大声奔驰叫骂,逗引西夏兵士们,以试探对方的大型投石机射程如何。 虽然手中已经握有造作院的新火箭弹,但是曹琮还是照样谨慎。 这种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的话便会大好的局面尽丧。 只是没藏讹庞并不上当,不管城外的宋军如何可恶,也不曾有一架投石机对城外胡乱发射。 在曹琮看来,对方很沉得住气。 第693章 一鼓而灭宋贼 没藏讹庞其实也对宋军的表现非常恼火,但是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这边动用了大型投石机,便会透露虚实。 他从不认为这是小事,一但被宋军摸清虚实,这大型投石机的作用就会大减。 而且城外叫骂的宋军也没几个,打不打得到都是个疑问。 为了一点意气之争,将自己一方的底牌实力亮出来,那就是蠢了。 看到没藏讹庞不为所动,曹琮便知道对方打定了主意不会胡乱出手。 不过,曹琮对付对方的这种乌龟表现,一样有办法。 他给盐州的折继宣去了信,命其带领所部骑兵截断耀德城的西夏军粮草辎重。 耀德城并不大,十三万人马集于城中,其实还是有些拥挤的。 而且这些人马每日的消耗也极大,需要不断的从后方往耀德城中运送粮草等物。 现在曹琮的目的就与之前野利旺荣一样,就是骚扰敌后。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曹琮并没有要求折继宣往敌人后方深入。 折继宣接到了曹琮的命令,便从盐州出发,一路杀向了耀德城的后方。 如今西夏的兵力收缩很紧,光德城后方相距西平府,不过是百余里。 折继宣的人马一出现在光德城后方,便被西夏的斥候发现,并且回报到了西平府翔庆军。 翔庆军得知宋军大队的骑兵出现在耀德城后方,便立时派人去给耀德城的没藏讹庞送信。 没藏讹庞得知这个消息,不由得眉头紧皱。 宋军的大批骑兵来到自己的后方,其结果非常不妙。 这说明宋军有意要挑起大战,打破眼下的平静局面。 之前在没藏讹的想象之中,应该是曹琮带领大军强势攻打耀德城。 而自己则会借助城墙防守,并利用大型投石机对付宋军的火器。 可是对方却没有按套路出牌,既表明对方对于自己手中的大型投石机有所忌惮,也说明对方是要引自己的人马出城作战。 没藏讹庞以前并不怕派兵出城作战,但是如今宋军的火器,却是使用起来很是灵活,再出城交战的话,西夏军队取胜的希望不大。 如今摆在没藏讹庞面前的,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这样吧,我派出一万骑兵随你回翔庆军。”没藏讹庞对信使道:“再加上你们翔庆军的人马,想来对付这支宋军骑兵,应该也问题不大。即使不胜,保证耀德城的粮草输送也应无问题。” “西平府与耀德城之间,区区百里路途。只要得知宋军来袭,无论是哪一边出兵支援,快者不到五十里便可赶到。”没藏讹庞点点头道。 “大将军高见非是小人能揣测,想来宋军若来,定会吃个大亏。”信使大喜,不由对没藏讹庞称颂不已。 没藏论庞却是不见多少喜色,自己这里可是最前线,居然还要支援后方人马,这只不过是没办法的事,却称不上多智慧。 翔庆军信使回西平府时,与一万西夏骑兵同行,这自然也惊动了折继宣派出的斥候。 折继宣得到消息之后,便大概猜出来对方的用意是在防备自己。 “此事我已知晓,要在耀德城与西平府的附近都派出斥候,随时得知两方的人马动向。若是有粮草辎重或是骑兵出城,当速报来。”折继宣吩咐了下去。 不过两日之后,便有斥候来报,说是西平府向耀德城派出一支车队,有数千骑兵护送。 得知这个消息,折继宣便立刻带着自己麾下两万骑迎了过去。 折继宣也考虑过,西夏有可能会给自己设下陷阱。 但是这种事情本就难免,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西夏人也不能将自己奈何。 而且此地的地域已经并非沟壑众多的地形,一马平川非常利于骑兵发挥。 再加上如今他所领的骑兵,也已经换装了造作院所送来的链甲皮甲和新的钢刀,实力远超从前。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才支撑起了折继宣足够的自信。 两万骑跑起来如同大河决堤,仿佛洪水一般势不可挡。 很快折继宣便看到了远方大路上的西夏人马和车队,便立时下令进攻。 他不打算给这队西夏人马喘息之机,在敌后任何行动,都要讲个快字。 若是稍一耽搁,怕不是都会惹来西夏大军围攻。 双方从一见面,到大打出手,只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只是宋军装备精良,对付西夏只着皮甲的轻骑之时,占了极大的便宜。 单单一个冲锋过去之后,数千西夏骑兵便没剩下多少人还在马上了。 折继宣带着人马兜了个小圈之后,便反身杀了回来,剩下的那些西夏骑兵们脸色惨变,纷纷掉转马头四散而逃。 而那些所押送的数百车的粮草辎重,却是丢在原地。 “来人,将这些粮草辎重全都烧了!”折继宣当即下令道。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很快有兵士回报道:“将军,这些车上根本就没有粮草,全是些破木头。” 折继宣心中明白,自己这是中计了。对方定然埋伏了两路骑兵,从西平府与耀德城两个方向,对自己所部形成一个包围夹击的形态。 虽然不确实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不容犹豫,而折继宣也是很有决断之人。 “大伙又要有仗打了,跟我去西平府的方向。想必此时,西平府的大队人马已经出城。”折继宣下令之后,便立时领兵转向西平府的方向。 此时西平府的翔庆军都指挥使房当容平,正带着人马追向粮草车队。 这都是预先安排好的,由粮草车队先出城诱敌,而后耀德城与西平府两边,同时派出人马,去往堵截宋军的骑兵。 只是房当容平却没想到,他派出的那数千骑兵在折继宣的面前不堪一击。 而房当容平所率领的两万骑兵刚刚出城二十里时,便与折继宣的人马迎面相遇。 这可是出乎房当容平的预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房当容平手中也有两万骑兵,至少在表面的气势上,一点也不输宋军骑兵。 “好宋贼,竟然自投罗网,真是不知死活!全军冲锋,当一鼓而灭宋贼!”房当容平猛磕马腹,当先迎向宋军骑兵。 第694章 气数将尽 折继宣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西夏翔庆军,正在对自己这边奔腾而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家各安天命!冲!”折继宣也没憷过,大喝一声,手中刀同样一指对面。 “杀!”随着折继宣的杀字出口,身后的宋军骑兵也同时跟着大喝。 在这等一马平川之地,双方的又是面对面的冲向对方,只不过是几具呼吸便已然对撞到了一起。 每一方都是两万人马,这动静可就大了去了。 冲在前面的,在冲撞的巨大力量下,大半都是人仰马翻,甚至是当场摔死的也不少。 两方的将领,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并不会有事,但也并不轻松。 这种情况之下,什么穿插侧翼,什么中路突破,完全用不上。 由于双方的互相冲撞到了一起,这根本就是一场混战。 放眼望去,处处都是宋军与西夏兵士们互相劈砍,不时的有人掉下马去。 折继宣看了眼前的这等情况,却是有些心急。 翔庆军的骑兵自然不用担心什么,但是折继宣却是担心耀德城会有骑兵过来。 到那时,自己所部的人马还被翔庆军所纠缠,那便不妙了。 若是真的被两面夹击,他折继宣的这支人马,弄不好就会被覆灭。 “护卫都跟着我杀!”折继宣很快便决定,这里要速战速决。 他带着自己的亲兵护卫们,不断的左冲右突,将麾下的人马渐渐的汇聚起来。 使得原本散落在这片平原上厮杀的宋军,都给集中起来形成了一股力量。 而对面的房当容平,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与折继宣的压力不同的是,房当容平吃惊于宋军骑兵的战力。 因为宋军的装备远超这些西夏轻骑,在这场数万人规模的遭遇战中,西夏骑兵们吃了大亏。 上他们手中的刀剑,基本劈不破宋军的皮甲加链甲。 可宋军手中的钢刀,却能轻易将西夏骑兵的皮甲砍破。 双方对撞之中,将近四分之三落马的,都是西夏骑兵。 在厮杀之时,宋军的优势更加明显,绝大多数死的都是西夏兵士。 看着眼前的情形,房当容平却是急在心头。 他所想的办法,与折继宣却是不谋而合。 两方的将领尽力聚拢兵力的同时,也都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折继宣在寻找西夏的领兵大将,而房当容平也是一样。 他们身边的宋军与西夏军越聚越多,很快便互相发现了对方。 “大家与我一同斩了对方的西夏蛮子武官,今日便是完胜!”折继宣长刀一指对面西夏骑兵簇拥当中的房当容平道。 房当容平也正指着折继宣,同样在大声激励着自己麾下的西夏兵士们。 双方的将士,不用发令便已经杀向了对方。 转眼之间,两员将领之间的所爆发的激烈交锋,却成了战场当中最为白热化的。 折继宣带人奋力厮杀,两眼死死的盯着在众多西夏兵士护卫下的房当容平。 而房当容平,也同样盯着正带人杀向自己的折继宣。 身前的西夏兵士们,在折继宣的和亲兵的杀戮之下,正一个个的倒下。 这使得房当容平心中,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宋军骑兵身上的甲胄,一层皮甲一层链甲,便使得西夏兵士的九刀砍上去之后,先被一层皮甲卸力,而后被链甲所阻拦,这使得宋军基本上不会受多重的伤。 反见西夏兵士却是不同,往往在攻击宋军的同时,自身便也遭受工程兵致命一击。 房当容平取下马后的弯弓,抬手就搭上了三支箭,只是手臂一晃,便将三支箭一同射向了折继宣。 此时两人的马匹相距不过数丈,这三支箭逞品字形,眨眼就到了折继宣的身前。 甚至折继宣都能看到,这箭头乃是三棱的破甲锥。 眼看着这三支箭,便要同时射中折继宣,却突然之间一条人影挡在了折继宣的面前。 三支破甲箭,一下子都没入此人的体内,这人当即便摔倒在地当场气绝。 折继宣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刚才差点便被对方射死。 而刚刚替他接下这三箭的,却是自己身边的一名陈姓护卫。 “找死!”折继宣勃然大怒,纵马猛撞向前方正抵抗的西夏兵士。 房当容平本想再次射向折继宣的,却不曾想折继宣大怒之下,也撕开了他身前的护卫屏障。 仓促之下,房当容平当即抬弓去挡向折继宣手中的长刀。 房当容平的弓虽是强弓,但是在折继宣的精钢长刀之下,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削断。 长刀削断了弓臂之后,却并未停留,而是从房当容平的颈项之间一扫而过。 房当容平大好的头颅,就这么被折继宣一刀斩了。 与折继宣一起的亲兵们,此时看到自家主将斩了敌军大将的头颅,不由得齐声欢呼大喝! “敌酋已死!敌酋已死!” 一开始只有折继宣身边的亲兵在喊,但是转瞬之间便有许多宋军也跟着叫嚷起来。终于汇成一前震撼的声音洪流,使得西夏兵士们脸上变色。 听到自家的主将被杀,再看到宋军如此欢呼的模样,西夏兵士们再也无心厮杀,纷纷逃出战场。 因为是骑兵作战,西夏骑兵能逃的很快便逃了个空。只留下数量不少的重伤西夏兵士。 “将战死兄弟们的尸骸都带回去,我们也快些撤!”折继宣却是顾不上多说什么,让大家尽快撤离。 当折继宣他们这支人马退走一个多时辰之后,便有一队人马来到这里。 这支军队也是西夏人的,正是从耀德城出来准备夹击宋军的。 只是他们在看到战场中的众多西夏死尸,还有那些被扔在战场上无人去管的西夏伤员之后,上万大军却甚为安静。 不知从何时开始,宋军居然成了极厉害的对手,使得这些西夏兵士们的心中,逐渐滋生了一分畏惧。 他们将战场上的西夏伤兵救下,便立时返回耀德城,向没藏讹庞上报。 房当容平战死,其所领两万余骑,被打的屁滚尿流,几无招架之功。 没藏讹庞听到这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方兵力相同,却是西夏骑兵惨败,甚至连大将都被斩杀。 这是自野利旺荣被杀之后,又一员西夏大将在正面战场被宋军所杀了。 没藏讹庞也产生了自我怀疑,心中暗暗嘀咕,难道我西夏气数将尽? 第695章 噩耗连连 没藏讹庞只是在心中想了一起,便立时摇头抹去了这个不吉的念头。 眼下虽然西夏的战局不利,可是宋军也不是横扫一片。 他知道,身为西夏大将军,必须要有极强的意志力,以待时机扳回局面。 翔庆军的损失尽管不算小,可是西平府又没有丢,而宋军的骑兵损失应该也不小。 因此,短时间内,耀德城的粮草运送之事,估计不再会受到袭扰。 另一方,折继宣带着自己的大队人马回到了韦州城。 这一战与翔庆军大战一场,也是折继宣的冒险之举。 好在这一战获得全胜,只是损失也不算小,却是比没藏讹庞所估计的,要小的多。 折继宣回到韦州城,便来求见曹琮。 曹琮接见了折继宣,就直接问起了在敌后这一战。 之前有斥候来报,曹琮也已经得知折继宣所部与翔庆军的一场大战。 此时折继宣率军归来,曹琮也正好了解详把握战局。 “曹帅,耀德城与西平府之间地势平坦,便于骑兵作战。只是两地相距不远,顶多只有百里之遥。”折继宣拱手道:“末将此次带兵袭扰敌军后方,想来西夏人也有所察觉,便有了对末将所部两面夹击的心思。末将发觉敌军表现异常,便将计就计定下主攻一方的计策。此战倒是有些收获,翔庆军都指挥使房当容平为我所杀,其部两万余骑兵,也被我军杀散。但是末将所部也损失不小,伤亡也足有千余人。” 曹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把人家两万骑兵都给杀的大败,伤亡千余人你就觉得损失大了? “折将军真是带出一支强兵,安乐侯交易来的这些战马交给你,算是得其所用了。”曹琮点点头道:“既然已经给西夏翔庆军造成重创,那折将军且休整数日再说。” 折继宣听了曹琮的话,不由笑道:“曹帅,末将还有一事请曹帅帮忙。”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自然会帮你。”曹琮不好拒绝功臣,自然没有多少推辞之意。 “是这样,末将所部因此一战有了一些伤亡,损失了不少兵士。但是这一战也并非没有好处,我们缴获了数千匹战马,也带了回来。末将想请曹帅给五千新兵,以补充我部的战损才好。”折继宣带着期盼的神色道。 曹琮不由得皱眉,他刚刚许了新军的狄青两万新兵,谁知道还没几天,折继宣又来要人。 加起来两万五千人,可不算少。但是这两方面又都确实需要人手,并非无理取闹之举。 其实折继宣自己还觉得要的人数少了,在李元昊攻打环州之前,他手下可是统领着三万骑兵的。 只是因为数场大战下来,减员到了两万,如今回到曹琮麾下,自然首要就是要人。 “好吧,这五千人可以给你,但是都要新兵怕是有些为难,不如你在军中挑选些会骑兵的老兵,补充到你所部的骑兵之中。如此一来,便也少些练兵的时间,还都是些经历过战阵之人。你看如何。”曹琮还是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折继宣不由大喜,“曹帅真是体贴末将,如此甚好。若是无事的话,请曹帅写个手令,末将这便去挑选人手。” 曹琮不由苦笑,这家伙倒是坐不住,这才刚刚回城,便要去挑选人手补充自己的兵员。 “我下手令也可以,你记得明日写个战报给我。明日将战报写好了,便来我这里取手令。”曹琮摆了摆手道。 折继宣这家伙出身折家,目前乃是折家的家主。曹琮若不是拿捏他写了战报,怕是不定拖到什么时候。 听了曹琮的话,折继宣却是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末将对于这些文墨之事只是粗通,当初授课的先生也被我打跑了几个,能不能请曹帅多等两日?”折继宣苦着脸道。 曹琮心道果然,面露冷笑道:“这种事也是能拖的吗?军前战事,每日都要上报京城,以便官家随时知情。让你明日交来战报已经是通融。罢了,你便在这里写吧。若是写不出来,便不要出我这个帅府了。” 折继宣不由得张大了口,曹帅竟然如此严厉么? “曹帅,末将又非小儿,如何值得这样管教,不如让末将回去,我保证明日将战报送来。”折继宣不由求情道。 “前几日河西的新军来人,那狄青只是副都指挥使,不但远从河西来到环州,更是凭借千骑夜袭野利旺荣,并斩杀其人头于战阵之上。”曹琮报了折继宣一眼道:“你虽然也阵斩了房当容平,可是的兵力却是与对方相当吧?据我所知,新军的都指挥使乃是杨文广,其祖母也是你们折家之人,折老太君名为折赛花。杨文广如今独领一军,可比封疆之臣。你却还在这里,与我计较一纸战报?” 折继宣不由哑口无言,张着口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将战报写出来,我才好给你下手令去挑人。”曹琮教训了折继宣,不由得神清气爽道。 “折老太君乃是末将的嫡亲姑奶奶,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末将……”折继宣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啥要挨训。 其实曹琮与折继宣之父折惟忠甚是相熟,当初两人所辖防区相接,数次抵挡西夏的骚扰颇有默契。 而且两人也没少打交道,算得上是相知好友。 如今看到折继宣立了功,其实是替他高兴,但觉得还是要敲打一番才是。 虽然明里两人算是上下级的关系,便实际上,曹琮是将折继宣当成了子侄来看待。 折继宣虽然也知道两家关系不浅,对于曹琮也甚为恭敬,却是偶尔也会露出惫懒之态。 这便是曹琮为啥要找借口敲打折继宣了,实是关心小辈之举。 曹琮却也没多解释,哼了一声道:“我会派个文书给你,你小子莫要偷懒才是。” 说罢,曹琮便独自走了,只丢下折继宣一个人发呆。 两日之后的兴庆府王宫之中,李元昊在自己的书房里大发雷霆,将平时极为爱护一套大宋官窑青瓷茶具摔了个粉碎。 野利旺荣战死、房当容平战死,噩耗连连,使得李元昊逐渐焦虑暴躁。 第696章 连续失败的煎熬 张元与野利仁荣两人都得到了消息,一同赶到宫中。 正行至殿外,便听到了殿内的破碎之声。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默然不语。 野利仁荣面色很是悲伤,他已经得知自己的弟弟野利旺荣战死之事,却也无可奈何。 “张兄,我们进去劝劝大王才是。”野利仁荣看向张元,对其点头道。 张元看着野利仁荣,拱了拱手道:“野利兄请节哀,值此多事之秋,家事国事还要你我与大王共同分担。大王如今略显急躁,当温言开导即可。” 点点头,野利仁荣便先一步进了殿内。 李元昊刚刚发泄了一通,心情稍有缓解,便听到身后出现脚步声。 他一回头,便看到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一同到来。 扫了一眼殿内伺候的内侍,“将殿内打扫干净,送了茶,便退出去吧。” 殿中一共有四名内侍,此时一个个都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听到李元昊说的话如蒙大赦,急忙连连点头应了,将殿内的碎瓷打扫了出去,又送过茶来便去殿外守着。 “两位卿家来我这里,想来也是得到了前方的消息。”李元昊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坐了。 “不瞒大王,臣闻听舍弟战死,心中悲痛难抑,在家中收拾心情耽搁了时间。若是因此惹的大王动怒,还请大王治罪。”野利仁荣先对李元昊拱了拱手,以退为进道。 李元昊果然心中有些不忍道:“仁荣,我与你一般,得知旺荣罹难于宋境,实是心如刀搅。近来战事不利,我心多有烦郁。寻机发泄,倒是让你们二人看了笑话。” 张元拱手道:“大王,所谓主忧臣辱,主辱则臣死。让大王烦忧,便是我们这些做臣子还没做好才会如此。我等定然振奋精神,为大王出力划策。使我西夏国祚万代,威震四方。” “张卿、仁荣,你们已经做的很好。”李元昊略带惭愧的道:“是我这个大王轻敌,才连累了我西夏臣民啊。” “大王雄才大略,如何谈得上连累。”张元却是起来向李元昊躬身道:“若非大王有这等雄心壮志,臣也不会从大宋前来投奔大王。因为臣觉得,只有跟着大王这样的君上,才可做出一番大事来。” 野利仁荣也起身拱手道:“大王乃是我西夏之主,一人之志统领千万臣民。只要大王不舍弃我等臣民,我等自然是要与大王不离不弃。只要我西夏上下一心,谅那宋国虽局面占优,终不能支援我西夏根本。臣请大王振作,指点江山以使西夏臣民,免受宋军荼毒之苦。” 看到两位大臣一直在鼓励自己,李元昊觉得心中的焦躁之意消除了许多。 “既然两位卿家这样用心良苦,我又如何能不振作。”李元昊抬眼看向殿外的重重宫阙,“如今宋军对我军骚扰不断,颇有咄咄逼人之意。两位卿家觉得,我西夏应如何应对?” 应该如何面对宋军的试探和挑衅,这让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也有些挠头。 原本是让野利旺荣去宋军后方骚扰的,可是结果却在几日之内便死无全尸。跟着野利旺荣的三万骑兵,也只是逃回了万把人。 不光是如此,宋军在西夏后方也搞出同样的事情,但是吃亏的还是西夏,这就让西夏君臣对于骑兵作战,都有些不自信了。 张元沉吟了半晌,才拱手道:“大王,莫如派人去汴梁,质问宋国,宋国自诩为礼仪之邦,何故如此穷凶极恶。对我西夏兴兵如此凶残狠毒,使我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岂是仁君之所为。” 野利仁荣想了想,便摇头道:“张兄,两军交战至今,时间已不算短。如今宋军进占了我西夏半数国土,如何还能去质问宋国官家?若是宋国官家答应停战,却不让出国土,我西夏不仍然是任由拿捏吗。此举若是在刚刚交战之时尚可,但是如今却已不可行。” 李元昊也点头道:“如今我西夏几大军司已经收缩回来,让出去许多土地,不但河套之地丢失一半,甚至使得宋国与河西都可连通起来。若是停战,宋国绝不会再断开与河西的通路。如此的话,我西夏还不如与宋国抗战到底。哪怕我做个亡国之君,也好过受那等仰人鼻息的窝囊气。” 知道自己提出的事情李元昊不可能答应,张元也只能微微叹气。 他之所以这样建议,本是抱着卧薪尝胆的心思。 只是如今一想,所谓卧薪尝胆也要分情况。宋国是不可能出让河西,并断开与河西的通路。那样西夏不但国土小了,而且还是处于宋国三面包围之中。 这等情形之下还卧薪尝胆,只怕就只有一直卧着了。 “臣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野利仁荣看向李元昊道:“若是将现有的大型投石机,都交到没藏讹庞的军中。使他手中的大型投石机数量也大大的提升,再与其对峙的曹琮西军交战,便会有极大的胜算。我军只要将曹琮这支主要的宋军击败,余者便不足虑。” “盐州的天武军虽是宋国精锐,但其兵力不过五万。河西的宋国新军虽然也不弱,但是其兵力也并不多。”野利仁荣道:“只要我们将曹琮这支主力的宋军灭掉,宋国就是不想退兵也不行。” 李元昊眼中一亮,点头道:“仁荣说的不错,只要这大型投石机都集中起来用,想来相对于宋军火器的优势就会更大。若是没藏讹庞打的好,一战便可让曹琮大军溃败。以宋军少马的情形,这些败兵怕是根本就没机会逃回去。我觉得此计可行,张卿以为呢。” 看到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两人都看向自己,张元便点点头道:“臣也觉得野利兄的计策可行,确实值得一试。” “如今你所督造的大型投石机,又新造了多少架?”李元昊不由得开口问道。 “之前往军中送出去三百台大型投石机,如今臣督造之下,又新产出了两百台。”张元拱拱手道:“这些新造的投石机,只要大王一句话,便可随时送往耀德城没藏讹庞军中。” 李元昊点头赞许道:“张卿果然是多才之人,这下子便可让宋军吃个大亏!若是宋军一败,辽国势必不再坐视,到时宋国危机将至。” 他觉得自己所尝试过的滋味,宋国的官家也应该尝试下,让对方试试这种连续失败的煎熬。 第697章 互有算计 整个西夏国中上下,如今都是一片的沮丧。 无论是军中、朝堂,还是民间,都有些人心惶惶之感。 无怪乎李元昊会焦躁无比,他身为西夏国主,如果不能尽快的取得一场胜利,使得军心民心得到提振,怕是西夏自身便会出现问题。 现在张元与野利仁荣,都认为要集中大型投石机,送到没藏讹庞的军中,好正面击破宋军的主力人马。 这对于李元昊来说,也是正中下怀的事情。 而以李元昊所知,曹琮军中的新式火器,那种火炮只有一百余门,火箭弹车也只有百余辆。 如此算来,若是在没藏讹庞的军中集中五百架大型投石机,那么就一定会在投掷密度上超过宋军。 不要说大型投石机的射程超过宋军的新式火器,只要射程相当,这一战的胜算也非常大。 野利仁荣拱手道:“大王,臣会亲自将这些投石机送到没藏讹庞的军中。兵贵神速,请大王下令吧。” “野利兄,不过是运送些投石机而已,不必劳动野利兄这样的重臣。”张元却是开口阻拦道:“此战若是胜了,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野利兄,只有在兴庆府内,才能发挥野利兄最大的作用啊。” 李元昊也点点头道:“不过是送些投石机而已,自可派出军中悍将护送便是。仁荣还要再次出使辽国,使之与我西夏共同攻打宋国才是。”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也阻止自己,便只得点头道:“臣听大王的。” 西夏君臣商议完毕,立时便动了起来。 李元昊在宫中下谕,命令各军将手中的大型投石机送至没藏讹庞军中。又要求各军派出大队骑兵,护卫耀德城的后方,以防宋军捣乱。 而张仁也将兴庆府的投石机,都交给了负责运送的武官,次日便命其动身前往耀德城。 不过两日,没藏讹庞便接到了李元昊的命令,要求他集中大型投石机,对宋军主动发起进攻。 没藏讹庞虽然感觉有些仓促,但是他也不觉得此战有什么问题。 那投石机他可是见识过,射程之远让人惊讶。 若是有五百架这样的投石机在手,宋军的那些火器,便也不会那么可怕。 前后只用了五日的时间,五百架大型投石机便送到了耀德城中。 这许多投石机摆在城中,使得西夏军的士气大振。 而宋军一方,折继宣却是得到麾下斥候禀报,说是西夏在耀德城后方,加强了大队骑兵的巡逻。 想要再深入探听消息侦察敌情,小队的斥候根本不起作用。 折继宣觉得事情蹊跷,便急忙去求见曹琮。 曹琮将折继宣放了进来,看着对方道:“怎么,让你写个战报还受委屈了,莫不是要来找我讨个说法?” “曹帅莫要说笑,末将虽然被曹帅逼着写了战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凭让我挑选五千人马,末将便对曹帅感激不尽。如今前来求见,是另有要事相报。” “有什么事,且说来听听。”曹琮点头道。 “是这样,我麾下斥候这几日发现,耀德城后方出现不少的西夏骑兵,而且都是大队人马,显然是西夏军中有所异动,而并非为了防范我军袭扰。末将此来,便是想向曹帅提醒,以防西夏突袭。” 曹琮这几日其实也是接到了消息,耀德城有些异动。如今听到折继宣所部,已经渗透不到耀德城后,想来西夏近日定然有所行动。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一些。”曹琮神色严肃起来,“以你看来,西夏人会如何?” 折继宣想了想道:“末将觉得,西夏军若是对我韦州城偷袭,怕是不可能的。对方也是十几万大军,要攻打韦州城,便只有堂堂正正而来。想来,是西夏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要便如我军的火器般,才会将后方护的如铁桶一般。曹帅,不如这样,我带着麾下的兄弟们,再杀到耀德城与西平府之间,给西夏人捣捣乱,顺便也可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曹琮听了折继宣的话,不由连连点头。 “你不用去了,我若没有猜错,怕是西夏人又往没藏讹庞的手中送了些大型投石机。”曹琮听了一折继宣的话,不由恍然道。 折继宣挑了下眉头道:“西夏对于这投石机,就这么自信,真以为这投石机会对我朝大军造成威胁不成。” “此前新军已经送来消息,西夏所造的大型投石机,每一个都长高数丈,每一发射,便会将数枚人头大的石头投掷于近八百步之远。”曹琮看着折继宣道:“你觉得,这样的东西厉害不厉害。” “那投石机竟然能投掷这么远吗?”折继宣吃了一惊,“我朝军中的新式火器,怕是最多也只能打这么远吧。” 曹琮点点头道:“我朝火器发射弹丸的远近与其相仿,若是真的对阵,还要看谁的数量多。而且对方的投石机每发便是数枚石块,这便比我们占了不少的便宜。你若遇到,可千万莫要轻敌。” 折继宣笑道:“如曹帅所说,那大型投石机高达数丈,若是在平地上,怕是数里之外便已经看到了。若是这样,便也没什么好怕的。这等笨重之物,定然不能快速安置。若是真的与之对阵,我们也有得打。”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曹琮微微一笑道:“这个消息送到我这里之时,也同样送往了京城的造作院中。安乐侯与火器尤博士,又一同造出加长射程的新火箭弹。如今这新火箭弹已经送到了韦州,足可与西夏一较高下。” “如是这样,我便放心了。”折继宣不由笑道:“这等你来我往,互有算计,哪怕是两军还没交战,便也听得末将手心出汗。好在我朝多算者多胜,西夏少算者少胜。没藏讹庞若是老实的守着他的耀德城,恐怕还能多坚持些时日,若是敢来向我朝大军挑衅,怕是有些堪忧了。” 曹琮摆了摆手道:“两军各有自以为厉害的军器,尚未交战仍不知高下。如今西夏将耀德城后方护的如此周密,也不知你我是否判断的对。但想来西夏并无其他可能,当是增加了没藏讹庞手中投石机的数量,以使其多些胜算才是。” “曹帅,末将还是带人去走一遭吧。探知了虚实,也胜过如此猜测。”折继宣拱手道。 第698章 先下手为强 看到折继宣向自己请令,曹琮不由得有些犹豫,到底允不允许对方前往。 “曹帅,西夏一方这几日怕是准备的差不多,若是再不探知些虚实,怕是便有可能要发生大战。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我定然不会冒险就是。”折继宣也看出来,曹琮之所以不肯痛快答应,显是有些替自己担心。 曹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折继宣道:“你这小子,还是有些毛躁啊。若想要知道些虚实,你只须带着你麾下的骑兵,在耀德城与韦州之间密布斥候便可。想那没藏讹庞若是要主动挑起大战,定然会带着兵马过来。只要对方大军展开行军,便可看出端倪。那时你再派人速报于我,而你自己则带兵在外游走,时时威胁敌军后路,才是最佳之策啊。” 折继宣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果然姜是老的辣。自己只知道猛打猛冲,但是到了曹帅眼里,便看得更加透彻。 “难怪曹帅被官家倚重,末将考虑的确实不如曹帅周全。”折继宣不服不行,人家作这个经略使可不是白作的。 “既然如此,你这就带人去吧。”曹琮哈哈一笑道:“莫要轻易犯险,要将自己所部的力量发挥到最大才可。” “末将知道了。”折继宣躬身道。 过不多久,折继宣便带着大队骑兵从韦州出城而去。 没藏讹庞所在的耀德城,此时大军也已经整备完毕。 耀德城的清晨,呜呜的号角声低沉而有穿透力,没藏讹庞的大纛立于城头之上。 还有一杆更大的旗帜,巨大的旗面在风中飘摆,显露出上面的夏字。 一队队的西夏兵士们,从耀德城中列队而出,来到城外空旷的平地上,形成一座座的方阵。 十三万人排开,给人的感觉便是铺天盖地,视野之内无不是一个个手持刀剑的兵士。 没藏讹庞立于城头,看着这些西夏兵士们。 “今日便要出兵讨伐宋贼,愿大王护佑我等必胜!”没藏讹庞在城头上高声喝道。 随着他必胜两字出口,城下的西夏兵士们也跟着喊出必胜二字。 起先只不过城前数百人在喊,接着便是数千人、而至十三万人一同跟随着喊出这两字。 原本只有城下靠的近的兵士,能听到没藏讹庞所说的话。 但是有他们重复一遍,周围的兵士便也能听到,而后便如水中涟漪一般扩大到西夏全军十三万人。 这许多人同时呐喊,便如山呼海啸。 即使是没藏讹庞立于城头,却也被震的面热心跳。 “来人,斩白马祭旗!”没藏讹庞吩咐道。 立时便有兵士,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纯白马匹牵上城头,而后被人一斧剁下马头。 白马被剁下马头,身体却还在挣扎之中,竟然依旧猛的一跃,从城头跃下,马身才不再动弹。 这匹白马的身躯从城头跃下,连带着颈中的热血也喷洒了老大一片。 没藏讹庞皱了皱眉,心中觉得不祥,却不能支援军心,只得命人在城头挥挥西夏的大旗便算结束了誓师出兵的仪式。 十三万大军蜿蜒而行,向着宋军所在的韦州进发而去。 随着西夏大军的出动,一辆辆巨大的大车,也出现在西夏大军队伍的行列当中。 那高大的车身,隔着数里远也能看到。尤其是当这些高大的车辆达到数百架时,那可就相当的震撼了。 折继宣手下的斥候们,早在西夏大军祭旗叫喊之时,便已经发觉了西夏大军的反常。 如今远远的看到那些装载大型投石机的高大车辆,便立时回报韦州去了。 曹琮得到了西夏大军出动的消息,便立时将军中的都指挥使都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刚刚得了消息,没藏讹庞率领大军往韦州城而来。”曹琮扫视了手下的都指挥使们一眼,才接着道:“前几日便告诉过你们整军备战,相信大家都没有懈怠。此战能不能胜,还要打过才知道。不过我们有造作院送来的新式火箭弹,对付西夏的投石机应该问题不大。以没藏讹庞倾巢而出的姿态来看,想必是西夏欲与我朝决战于此一役。大家都回去准备吧,莫在紧要之时出了纰漏。” 众将领过来,只听了曹琮一句话,便要回去,这使得大伙哭笑不得。 “曹帅,我军是据城而守,还是与之野战于外?”有人问道。 曹琮想了想,才开口道:“我军兵力二十万人,比之没藏讹庞多出了七万余人,难道还怕与之野战不成?” 西夏的大型投石机,本就是专门用来攻城的。若是面对西夏的这许多投石机还要守城,那么即使手中有提升射程的新火箭弹,也会被动。 只要西夏于夜间攻城,宋军便没什么办法反击。 只不过曹琮才不会死守韦州城,否则即使胜了,也不会对西夏造成多大的杀伤。 与其不痛不痒,不如出城与西夏大军一战。 除了占有新火箭弹的优势之外,曹琮觉得自己将折继宣派出城,才是神来之笔。 不管如何,此时的曹琮信心十足。 西夏大军来到韦州城外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 而曹琮则带了十八万人马出城迎战。 还没等对方到达城外十里处,曹琮便命手下兵士摆开了新火箭弹。 另外,又派出了数万人前出,以便拉开与西夏军的距离。 没藏讹庞所部的西夏大军,来到韦州城外之时,便看到了宋军严阵以待的模样。 “来人,将那些投石机都展开,等我的命令就是。”没藏讹庞吩咐道。 五百架大型投石机展开之时动静不小,曹琮早就在军中看到了对方的大型投石机,此时看到这东西还要展开才行,便立时下了军令。 曹琮的军令非常简单,那便是对西夏军发射火器。 不过片刻,早准备好的百余辆火箭弹车便被推出来,而曹琮则命令前出的宋军大步后退。 前方的那些宋军一退回来,两军之前便又多拉开了近一里地的距离。 没藏讹庞还没想清楚宋军为何会后退,便看到一条条的火龙经天而来,往西夏大军的队列之中落下。 曹琮却是先下手为强,一点与西夏军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7017k 第699章 那是乱命 曹琮从新军那里得到过消息,称西夏大型投石机的射程为八百步之远。 但是这等未经证实的事情,曹琮是从来不会完全相信的。 因此两军刚刚对阵,曹琮便毫无武德的命火器营发射新火箭弹。 而且这些新火箭弹,是瞄着那些西夏的大型投石机发射的,决不能使其对宋军造成巨大的损失。 没藏讹庞脸色剧变,立时对身边的人道:“传我的命令,让投石机还击宋军!不可弱了我军的势头!” 只是他的愿望是好的,但是现实却往往不尽人意。 此时西夏军的大型投石机,远不如宋军的火箭弹方便,还正在收紧绞盘收便投石机蓄力。 没等没藏讹庞的命令送到,宋军的火箭弹便先来到了西夏投石机的头上。 随着一枚枚火箭弹落下,西夏的大型投石机周围,便立时爆出一团团火光。 火箭弹中所包裹的铁砂铁皮四射,使得西夏操作投石机的兵士们损失惨重。 其中有许多投石机,都被火箭弹的爆炸给当场摧毁。 但是西夏军中的大型投石机数量很多,足有五百余架,仍旧还是有不少投石机开始反击。 随着吱呀呀、咣当当的巨响声,一块块人头大的石头被投掷到天空之中。 没藏讹庞在亲兵们举着盾牌的护持之下,看到了自己一方也开始了反击,终于松了口气。 双方都是用的远程军器,拼的就是一个消耗了。 没藏讹庞觉得,只要自己这一方的投石机数量够多,宋军一方便必败无疑。 宋军一侧,曹琮紧紧的盯着西夏军投石机的所在。 西夏军中的投石机密密麻麻的如林而立,使得曹琮在心中也捏着一把汗。 当火箭弹在那些投石机中间爆炸开来,曹琮却是没有多少高兴之色,对方的投石机实在是有些太多。 而且其中相当一问分的投石机开始反击,人头大的石块被投掷出来,天空之中立刻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这些小黑点又在渐渐的变大,使得宋军全军的气势都是一窒。 砰!砰砰砰砰! 一块块石头砸落地面,在前方列阵的宋军只觉得脚下地面颤动不已,甚至有泥土溅到脸上。 这投石机的威势真是不小,让人有些胆寒。 只不过让曹琮心中大喜的是,西夏的大型投石机所投掷的最远的石块,相距宋军还有十余丈之远。 “命令火器营全力发射火箭弹,不得使西夏投石机再有反击之力!”曹琮忍着心中的喜意,下令道。 宋军的火器营得了曹琮的命令,发射火箭弹的频率明显加快,天空上好似被织出一道火网一般。 在这等密度的轰击之下,西夏军的投石机虽多,却也再难有多少反击之力。 还能发射石块的投石机越来越少,甚至半天都反击不了一次。 而宋军的火箭弹,不但在轰击着这些投石机还落到了许多西夏军的军阵当中,使得西夏军的死伤骤然上升。 没藏讹庞此时已然知道不妙,但是事已至此,退是不能退了。 这十三万人马若是退了,便立时就是溃散之态。情势如此,便逼着没藏讹庞不得不战。 “冲锋!唯有决死,方可使宋军知道我军的厉害!凡有胆敢怯战不前者,杀!”没藏讹庞当即果断下令道。 宋军一方,曹琮看到西夏大军在火箭弹的打击之下已经显现出混乱之态,心中对此一战已经有了把握。 正当他在寻思,如何以竞全功之时,便看到西夏大军竟然向着宋军发起了冲锋。 “命火器轰击敌军中军,全军准备接敌。”曹琮却是一点也不慌。 眼下西夏大军冲锋,只不过是困兽之斗,是想着死中求活,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而曹琮要的,就是将对方的主将击打,从而再次重创敌军的余勇。 西夏军的中军,便是没藏讹庞的大纛所在,也是西夏大军的主心骨。 只不过这杆大纛,眼下却是成了宋军火器营瞄准的目标,哪怕是在万军丛中,也是一眼便可看到。 自得到曹琮的命令,火箭弹便向着那杆大纛蜂涌而至。 一声声的爆炸中,那杆没藏讹庞的大纛便被爆炸撕成了碎片。 藏身于后军中的没藏讹庞捏了一把冷汗,宋军火器之犀利,简直让人绝望。 从此之后,军中哪里还能打主将的旗号?那与送死无异。幸好自己留了心眼,只是命人将自己的大纛扛到中军的军阵中。 若非如此的话,怕是自己此时已经步了野利旺荣的后尘,身死于战阵之上。 他虽然活了一命,但是中军的大纛倒下,便代表着主将阵亡。 原本冲锋冲到半途的西夏军,猛然间听到宋军大声欢呼,便纷纷抬头回看,便发现自家主将的大纛消失不见。 而宋军的火炮,恰在此时也发出轰鸣,一枚枚的炮弹射入西夏军中,开出一条条的血肉胡同。 事情到了这个样子,西夏军再无半点交战之心,立时便是哄然大散,纷纷掉头逃命 曹琮看了一眼西夏军逃散的样子,却是并不着急,“火器继续轰击三次,便全军出击。” 很快,那些西夏兵士们拼命挑出火器的射程,刚刚庆幸了一下劫后余生,便发现宋军开始缓缓的前行。 大军进击,压迫感绝不是靠想象便可感受到的。 这些逃出生天的西夏兵士们,只恨不得一口气逃到天尽头,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只是之前的一阵狂奔几乎耗尽了体力,明知眼前的情形若是不接着逃,还是要落入宋军手中,可偏偏已经无力。 没藏讹庞本来还想收拢败兵,如今看到宋军开始缓缓压上,便知道自己再没半点机会,只能是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向耀德城逃去。 但是没藏论庞却没想到,半路上却碰到一支宋军骑兵。 折继宣早就在西夏大军的背后等着了,如今最先碰到的一群西夏逃兵,一看便是西夏军中的将领。 “给我抓活的,若敢反抗,死的也无所谓。”折继宣手下两万五千骑,比对方那百十人多了数十倍。 没藏讹庞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悔不该遵从大王的命令,冒然进攻宋军,那是乱命! 第700章 屈辱感觉 没藏讹庞后悔也晚了,面对折继宣的两万多骑兵,他这点亲兵根本不够看。 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没藏讹庞抬手,制止了自己亲兵的反抗。 他跳下马背,解下腰刀投掷于地,对折继宣道:“事已至此,没藏讹庞愿降。” 折继宣还等着没藏讹庞反抗,却没想到对方很干脆的投降了,这让他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不过也不错,这功劳反而更大。 一个活的没藏讹庞,可比一个死的没藏讹庞效用大得多。 有这么一个西夏重臣作为示范,想来西夏内部自己便会立刻生乱。 “让你的亲兵都脱了衣甲。”折继宣却是来这么一句。 没藏讹庞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愕然面露难色道:“什么?我的亲兵皆为男子……” 折继宣被没藏讹庞误会,气的都想抽对方几鞭子。 可是这种事不解释不行,自己可是带兵的,要是麾下的兵士们对自己这个将领有了这种印象,那些以图幸进之人,岂不是纷纷献上男色? “呸!你在想些什么,我是要让人扮成你的亲兵,拿下耀德城!”折继宣怒声道。 没藏讹庞闻言松了口气,急忙点头道:“若是将军信得过我没藏讹庞,我回城之后,一道命令便可举城而降。” 折继宣微微皱眉道:“怎么,你是想借机逃脱不成。” “逃脱?”没藏讹庞不由露出苦笑之色道:“我今日将我西夏半数的兵力丧尽,我若逃回去,会是个什么下场?至少某降于将军,尚可活命。若是回了兴庆府,定然是祭旗之鬼。” 说到这里,没藏讹庞便想起出发之时,无头白马跃下城墙的情形,果然不是吉兆啊。 折继宣却是摇摇头,“你若逃入城中闭门不出,我也奈何你不得。还是将你的亲兵都换成我的人,我才放心。而且,你一样可以劝得城中向我大宋军队投降。” 对于折继宣的坚持,没藏讹庞自然没有异议。 折继宣派人给曹琮送了信,便带着没藏讹庞往耀德城而去。 有没藏讹庞配合,耀德城根本就没有半点防备,被折继宣所部的宋军拥入城中控制了城头。 而后没藏讹庞带着人直入城中衙门,很快便命令城中仅有的数千西夏兵士们投降。 不过两日之后,曹琮也带着大军来到了耀德城,他本来是要趁着西夏大败之时,就带兵攻打耀德城的。 却没想到折继宣如此的好运气,竟然生擒了没藏讹庞,并且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耀德城。 这样一来,宋军的兵锋便直逼西平府,使得应理城与鸣沙城的侧后翼面对宋军的威胁。 西夏的卓罗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与静塞军司三大军司,几乎被曹琮所部与新军半包围。 兴庆府中已经得到没藏讹庞惨败的消息,全城的气氛都是极为紧张的。 在宫中的一间后殿之中,却是血腥气扑鼻。一位肤如凝脂的美人,此时身首异处,横死于地。 而在这尸身前所站立者,正是西夏之主李元昊。 李元昊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缓缓的收入鞘中,尤自不解气的道:“没藏讹庞居然投敌,你们没藏氏便皆不可信!来人,传我的命令,没藏讹庞投敌,没藏氏族诛!其没藏部另换首领。” 跟在李元昊身后的内侍,战战兢兢的将李元昊的吩咐记下。 “这便是叛逆的下场!”李元昊又狠狠的说了一句,才转头向着自己书房而去。 在李元昊的书房之中,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位重臣,都已经在等候了。 看到李元昊提着弯刀气冲冲的回来,便一同向其行礼。 “大王息怒,此时没藏氏已经无关紧要。”野利仁荣虽然知道李元昊此时正在气头上,可是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 “好了,我知道了。”李元昊将手中的刀扔到一边,立刻就有内侍过去,将其捡起放回刀架。 张元躬身道:“大王,没藏讹庞惨败而后降宋,这将使得我军军心生出极大的沮丧之感,甚至是军中有些武将,也会升起效仿之心。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须要想出办法来安稳人心才是。” 野利仁荣也点头道:“张兄讲的不错,如今我西夏最缺的便是信心,只要大王能出面安抚各军,想来军心很快便可稳定下来。” 李元昊看了看两人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安稳军心?这要如何来做才可达到这等效果。” “大王,如今耀德城被宋军所占据,则应理城与鸣沙城,两城的侧后都受到曹琮所部的威胁。这等情势之下,三大军司已经不适合再驻扎于这两城之中。”野利仁荣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大王只须亲自去应理城,将卓罗和南军司与西寿保泰军司带到西平府,便可使得军心稳定下来。” “这么简单就行了?”李元昊问道。 “大王莫要小看自己,我西夏上下,无不视大王为天命所归之人。”张元此时躬身道:“只要大王没有颓丧之意,在军中多多鼓励振奋,便可使得军心大定。” 不过是带兵的那一套,李元昊对此甚是熟悉。 “这倒是也不难。”李元昊点点头,转而问道:“可是我们集中兵力数次,却没见能胜过宋军一场。如此做并不是问题,而是如何胜了宋军才是。” 野利仁荣对李元昊拱手道:“大王,原本臣与辽相萧惠约定,若是我西夏以大型投石机胜了宋军一场,辽国便会出兵攻宋。如今看来,是我们没能做到啊。” 李元昊摇了摇头道:“难道说,我西夏一点转机也没有了?” “臣再去辽国一次。”野利仁荣心有同感的的道:“虽然我军未曾取胜,但是相信辽国君臣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辽国能施以援手,我西夏未尝没有机会。” 张元也点头道:“大王可让野利兄一试,想来那辽国君臣不至于蠢到家。他们对于唇亡齿寒的应该明白,想来定会有所收获。” “如此,便要辛苦仁荣了。”李元昊看向野利仁荣道:“无论如何,都要请辽皇对宋出兵。哪怕对方提出无礼要求,我西夏也要答应。”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说出这等话,不由心中生出一阵阵的屈辱感觉。 第701章 陡然猛醒 在野利仁荣的印象当中,李元昊向来是个骄傲无比之人。 而且从来没见李元昊表现出,对什么事情害怕的。 但是如今的李元昊却主动低头,要去迎合辽国,以求得辽国的援助。 这使得野利仁荣不但心中生出屈辱感,甚至有了穷途末路之感。 虽然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却不能由自己这个西夏重臣宣之于口。 野利仁荣深知,李元昊此时的脆弱。若是自己敢说些丧气话,只怕自己的脑袋便不是自己的了。 而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满朝上下振奋起来,方可坚持到有所转机。 但是使得西夏局面有所转机的关键,便在于仍旧看似强大的辽国。 “臣知道了。”野利仁荣答应下来,又道:“前次辽相萧惠曾提出,使我西夏再次向辽国称臣,臣并没有答应。” 李元昊听了野利仁荣的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才黯然道:“称臣与否,眼下并不重要。若是宋国再这样咄咄逼人下去,我怕愧对列祖列宗。” “大王,臣有一言,不知可不可行。”张元听着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的对话,此时突然接口道:“若是我西夏继续向宋国称臣,献以重宝名马美人,以及宋国所占之国土,想来以宋国官家之仁厚,当能罢兵休战。” 不等李元昊开口,野利仁荣便直接摇头。 “张兄,宋国耗费无数,只怕宋国官家答应休战,其朝中诸臣也不答应。”野利仁荣叹息道:“我西夏对于宋中几降几叛,在其朝中上下,早已成为无信之国。而今宋国又打通河西之地,更是视我朝为极大的威胁。还有那宋国的安乐侯,此人极力扇动宋国官家对我西夏用兵。包括向辽国宣称大王欲要称帝、助辽国杀戮其境内党项各部,皆有此人的算计。若是此时去向宋国称臣,恐怕只会徒取其辱。如宋国提出让大王入汴梁为质,又如何化解。” 张元不由哑口无言,只能道:“也罢,那就拜托野利兄走一趟辽国,请辽帝为我西夏做主吧。” 李元昊点头道:“如今曹琮已经占据了耀德城,西平府只有两万余人的守军。若是曹琮直接出兵西平府,二十万大军碾压之下,怕是我军都来不及抵抗,还是要想办法拖延一番才好。” “大王不必为此心忧,那曹琮若是急于进兵,便可派卓罗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直插其后路。”张元却是安慰道:“只要不与宋军正面交战,便足可拖住曹琮所部的二十万大军。” 听到张元的话,李元昊点点头,却是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 “如今我军新败,已显势弱之态。能拖得一日,便是一日。”李元昊开口道:“兵力还要再次收缩方可,以免再遭损失。白池城的祥佑军司与左厢神勇军司,都后撤到怀州,以护兴庆府。卓罗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集中于西平府。放弃应理鸣沙二城,并迁各部族于黑山威福军司防区,以免受宋军荼毒。”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的话,吃了一惊。收缩兵力还没有什么,但是迁移各部族于西夏北方,这便是有了逃走的心思了。 “大王,若是有心使我党项各部北迁,不如连我军的兵力也都北撤如何?”野利仁荣并没有劝阻,而是献计道:“甚至我们连西平府都让出来,便可与宋军隔黄河而对峙。若是宋军想要进攻我军,便须强行渡河。如此,既可减少与宋军交战,保持兵力,亦可等待辽国出手。” 其实还有一句话,野利仁荣并没有说,那就是是逃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李元昊是心思缜密之人,一听便明白了野利仁荣的意思。 略一思索,李元昊便点头道:“西平府乃是大城,不可轻弃。但是留此老弱残兵守城,也是可以的。” 于是,西夏君臣又形成了一套再次全面收缩的战略。 次日,野利仁荣便带着百余名亲兵,一人双马的赶赴辽国。 而西夏几大军司的兵力,再一次调动起来重新分配防区。 在宋军一方,曹琮并没有好大喜功立时进攻西平府。 他这人做事十分稳健,虽然西平府在宋军来说唾手可得,但是曹琮依旧按步就班的安排新占之地。 尤其是活擒了没藏讹庞,还有数万西夏俘虏,也都需要有个妥当的安置才可。 另外,给京城的捷报也已经派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入汴梁。 汴梁城就在韦州大捷的三天后,便收到了前方送来的捷报。 之前在清远军城,虽然击败了李元昊的大军,但是那还算是互相往来。 但这一次却是不同了,先是野利旺荣被杀,狄青击破西夏三万骑。而后没过多久,又传来曹琮大军与没藏讹庞十三万大军战于韦州城下。 这一战不但大败西夏军,并且生擒了没藏讹庞,更是进占耀德城,兵逼西夏西平府。 要知道西平府在建成兴庆府之前,便是西夏国都,如今却是已经坦露在宋军的兵锋之下。 而且这一场大胜,更是酣畅淋漓的完胜。 大宋自太宗皇帝当国以来,数十年没有如此大胜,这等功绩岂能不震动朝堂。 宋官家赵祯,第一眼看到这份战报,便有些不敢相信,只觉得是个玩笑。 待再三确认之后,赵祯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头脑之中有些晕晕的,如登仙界脚踩云一般。 “陈琳,去将几位相公都请来。对了,还是有安乐侯,也一并请过来。”赵祯不过二十出头,心中高兴的无以复加,甚至是想跳起来大喊几声。 只不过碍于自己身为大宋帝王,要自恃身份,才没有表现出来。 陈琳急忙对赵祯躬身道:“内臣恭喜官家贺喜官家,我朝开疆拓土,再现汉唐雄风之期不远,有官家这样的圣君在位,定可使我大宋威震天下四方来贺!内臣这便去请人!” 看到官家高兴,陈琳也分外的凑趣,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去安排小黄门请人。 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几句吉祥话,使得官家赵祯陡然猛醒。 以前只觉得大宋繁华似锦,文华物埠远胜他国。至今听到了陈琳的这些话,赵祯忽然意识到,大宋的力量竟也如此之强。 正如安乐侯所说,论起财力消耗来,谁能与大宋比肩。 第702章 是何居心 时间不长,政事堂与枢密院的四位相公便来到了崇政殿中。 赵祯扫了一眼,便问道:“安乐侯为何还没到。” “回官家,安乐侯的值房在造作院,路途稍有些远。”陈琳急忙回道。 赵祯点了点头,便看着面前的诸位相公道:“诸位卿家,韦州大捷的消息,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西夏如今日薄西山,覆亡就在眼前。这次请诸位卿家过来,便是有两件事,关乎将来的一些安排。一是再接再励,不可使西夏有挣扎之余地。二是覆灭西夏之后,其地其人应如何安置。大家今日商议一番,可拿出一个可行的章程来。一旦接手西夏之土地人口,便可使之少生变乱。” 吕夷简与蔡齐两个政事堂的相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没想到官家会想到了以后。 如今西夏虽然败了几仗,便是保存下来的实力也不可小视。看官家这踌躇志满的样子,好似西夏已然被灭了一样。 只是身为臣子,不好指给君王泼冷水。而且如今大宋确实打的西夏没有还手之力,兵锋所指占尽了优势。 枢密院的王德用与韩亿两人,却是心中涌起喜色。 这两位枢密院的人,却是明显感觉到官家对于战事,变的主动了些。 之前官家可是被安乐侯连哄带劝几番游说,才下定了决心,向西夏用兵的。 “官家,如今战事尚紧,此事安排有些过早了吧。”吕夷简先躬身开口道。 “这还早吗,如今韦州之战,不但将西夏十三万大军打的大败,还活擒了西夏大将军没藏讹庞,及以下数万的俘虏。这些人如不安排的妥当,难道要全都杀了不成。”官家赵祯听出吕夷简有劝阻之意,不由得没好气的道。 蔡齐急忙为吕夷简帮腔道:“官家,没藏讹庞和那些俘虏的西夏兵士,加起来不过数万。而我朝所占据的西夏之地,却不下千里。若要安排也是很容易的。” 此时范宇正好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刚刚迈步进了崇政殿,便听到了蔡齐的话。 “蔡相公此言差矣,按你的话来说,西夏一国不过两百余万人,而我朝灭了西夏之后,拓地万里,安置这两百余万人,也甚是容易吧。” 蔡齐一看到范宇,便眉头挑了起来。 几次三番,蔡齐堂堂的参知政事,都被对方挤兑的面红耳赤。如今这个家伙一露面,便又对自己大加嘲讽。 “安乐侯说的不错。”赵祯却没注意到蔡齐的表情,而是点头道:“西夏其地多沙而少水土,堪称地广人稀。那等贫瘠之地,也确实不好安排。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现在便提出此事来。” 蔡齐对着范宇哼了一声,才道:“安乐侯的主张与官家一样,想来他已经有了安置这些西夏俘虏的好办法。还请安乐侯拿个办法出来,也可使官家有所斟酌。” 这就是甩难题,以期让范宇被难住,在官家面前丢个脸。 范宇却是一点也不为难,反而点头道:“蔡相公与我想到一起去了。这些西夏俘虏,并非是起义投诚于我朝。因此对待这些家伙,并不用太客气。如今河西打通,其地道路崎岖难行。可使这些西夏兵士效仿秦皇修直道,而让这些俘虏修一条从汴梁通往瓜州的大路合便可。如此一来,则我朝大军支援边地的时日,便会缩短许多。而且对于我朝控制河西,亦有巨大的帮助。” 蔡齐听到范宇说,与自己的想法一样。自己啥时候有这种想法,自己可是反对的,怎么被说的好似也在赞同了? “且慢,秦皇修七百里直道自咸阳而至九原郡,动用民夫三十万历时两年,其间耗费无数。”蔡齐好似抓到了范宇话中的漏洞,眼中冒光道:“然而秦之亡,便在大兴土木,从而使百姓揭杆而起,使得大秦二世而绝。安乐侯如今又劝官家仿秦直道,而修远至瓜州之通路,又是何居心。” “蔡相公的意思,莫非还要给这些俘虏发工钱不成?”范宇不由诧异道:“既知杀俘不祥,便只得养起来。与其让这些家伙白吃饭,还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待得汴梁至瓜州之道路修好,使可放其归家。” “西夏俘虏不过数万而已,而安乐侯所说的这条道路,却又远远长于秦直道。秦直道一千四百里,而安乐侯所说的这条大路,只怕足足有三千余里不只。这几万人怕是修上数十年,方能将此路修通。”蔡齐不甘心的道。 范宇微微一笑,“蔡相公,难道我朝与西夏的战事不继续了,便只用这数万俘虏修路吗?” 蔡齐却是冷笑道:“安乐侯以为,我朝与西夏的战事不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俘虏来修路。但是战事的胜败又如何能预料?安乐侯便如此笃定,我朝能每次都抓到许多西夏的俘虏不成。” “蔡相公,你我何必有此意气之争。”范宇哈哈一笑道:“我朝的火器之犀利,想来蔡相公当初是看到过试演的。在这等利器之下,西夏军有几分反抗之力?而今尤博士又再次改进了火箭弹,使其射程远了近一倍。而造作院也正在改进火炮,想来射程增加也只是时间问题。试问蔡相公,你若是西夏人,你面对这等犀利火器,你还能有几分战心?明知这些,却一再的阻挠官家做事,你又是何居心。” 面对范宇的连续发问,蔡齐也有些慌。 “你莫要笑血口喷人,我的意思只不过希望官家审慎而已。”蔡齐急忙分辩道。 “既然蔡相公如此审慎,那么蔡相公可说一说,不让这些西夏俘虏修路,让他们做些什么好?”范宇却是再次发问道。 这位蔡相公总是与自己对着干,甚至有时对于与国有利之事都要阻止,这样做便已经变了味道。 此时范宇问话,却是只给了蔡齐一个选择,那便是必须要让这些俘虏做事。 “安乐侯只知修路,却不知还可让这些人去修河堤。黄河十年涝者六七,又事关我朝许多百姓的安危与产出。这些西夏俘虏,我以为应该去修堤!”蔡齐终是想出来让西夏俘虏做什么,不由得略带得意。 第703章 如一顿乱棍 说起河堤来,这可是一件大事。 黄河水患总是会牵动大宋朝堂的人心,使得所有人侧目。 现在蔡齐提出来,却是义正辞严一身正气,好似在全心全意为大宋上下考虑一般。 官家赵祯闻听,不由得点头不已,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范宇却是对赵祯微微躬身道:“官家,此事不可。” “让这些西夏俘虏修河堤有何不可?安乐侯难道不希望河堤坚固,我朝精华之地物埠民丰百业兴旺吗?难道要使中原数路一片泽国,才乘你的心意不成!”蔡齐昂然质问道。 枢密使王德用不由皱眉道:“蔡相公,安乐侯岂是那等人,你这欲加之罪有些过了。” “蔡相公,你口口声声说修河堤,可知河堤高下几何?”范宇此时冷眼看向蔡齐,开口问道。 听到范宇的问话,蔡齐不由得犹豫了,河堤高低多少他哪里知道?这事得去问工部的人。 “此事只须将工部主事请来,一问便知。安乐侯能这样问,显然也是知道的,又何必问我。”蔡齐吱唔道。 看到蔡齐气焰消减下去,范宇便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若非蔡相公提出河堤之事,臣还一时想不起来。官家可还记得,赐我城外的庄院,便靠近黄河的河堤?臣常于天台之上,远眺黄河,早就发现河堤远高于脚下的地面。又知历代加固河堤,已使黄河高于两边平地。若是河堤一旦决口,周边数百里定然会化为泽国。” “安乐侯明知如此,为何还要阻止修堤?”赵祯不由皱眉问道。 “臣并非阻止修堤,而是不能用这些西夏俘虏修河堤。”范宇郑重道:“修河堤这等大事,事关汴梁的安危,如何能交由这些西夏俘虏来修?这些俘虏心中怀有怨恨,必然怠工偷懒粗粗了事。若是交给这样的人去修,只怕转眼便是大水涛天。据臣所知,黄河水位高于汴梁城的铁塔,若引发水患,汴梁便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四面城墙,定然皆没于涛涛浊浪之下。” 这话说的官家赵祯有些毛骨悚然,只觉得随时都有大水涌来似的。 与赵祯的反应差不多,总管陈琳与其余的几位相公,也看向崇政殿的殿外。 大家除了看到鳞次栉比的殿宇,却是什么异常也没有。 “安乐侯你莫要在此危言悚听,我大宋一片盛世,哪里有什么水患。你这是哗众取宠,故做惊人之语。”蔡齐急忙斥责道。 “蔡相公不愿相信,可请来工部主事一问便知。”范宇冷冷的道:“身为参知政事,却不查实务信口开河,以降怨之人而修攸关百万人生死之堤,岂非昏聩?我本待官家平灭西夏之后,便上书请官家迁都于洛阳。如今既然蔡相公信口辞黄,我便先向官家提出来迁都之事,以免听信了蔡相公这等人的妄议,而陷自身于险境。” 而后范宇转向赵祯,深深的一躬道:“官家,汴梁虽好,但此地实是险地。若西夏与辽国,有心坑害陛下,只须派出上千人潜入我朝,于夜晚悄悄掘开河堤,便可使汴梁成泽国、使官家处险境,使百万黎民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到那时,铁蹄自北而来,朝廷焉有丝毫还手之力啊。” “安乐侯所议之事牵扯太大太广,此事还须朝中诸臣议论才是,岂是说迁都便可迁的。”吕夷简此时站了出来,也对赵祯躬身道。 范宇看了吕夷简一眼,不由笑道:“吕相公所说的太大太广,无非是诸人的产业皆在汴梁,此事并不为难。官家可先于洛阳置行宫并扩建之,非非一朝一夕之事,诸位相公可将汴梁的房产变卖暂居租屋,并于洛阳置业就是。” 蔡齐却是不屑道:“黄河虽然有水患,却未曾如安乐侯所说这般危险。而且黄河处于我朝腹地,岂是那些外来之人想来便来的。你说迁都便迁都,莫非要于朝堂之上一言而决吗。” “蔡相公若通实务,便不会这般说了。”范宇摇了摇头道:“等下议事完出宫之后,我便会使人去洛阳置别院。这只是我自己所选,至于诸位如何,我自是管不了的。” “还望安乐侯莫要张扬今日之所言,万一西夏和辽国真的派人掘堤,恐为所乘。”王德用急忙叮嘱道。 官家赵祯也连忙点头,只怕范宇所说的掘堤之事为外国细作所知。 范宇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不会乱说,但是别人却未必了。而且西夏与辽国皆有才俊之士,未必不会有人施行此策。依臣所见,须防患于未然。若迁都便须早迁,如今当派出禁军厢兵,于河堤两侧巡逻,以防外敌前来破坏。” 吕夷简不由挑眉斥道:“安乐侯,若是真的派兵于河堤巡逻,岂非等于明告各国,我大宋怕人来掘堤吗!这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事,如何能做得!” “那么吕相公的意思,是不派人去巡逻了?若是真的被外敌所乘,吕相公可负得起此责?”范宇也不生气,笑看着对方道。 殿中诸人的心中同时卧槽,这话说的,谁敢负这个责,嫌命长了吗。 吕夷简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顿时摇头不语。 蔡齐忽然想起什么来,便开口道:“官家,可还记得李垂李舜工此人?” 官家赵祯听了蔡齐的话,却是精神一振,“蔡卿说的可是,那献上《导河形胜图》三卷的李垂吗?” “不错,李垂所上的《导河形胜图》欲复九河故道,其中便提出恢复黄河故道,疏流导水使之驯顺之策。若是官家可依其上书而行,当可免迁都之累。”蔡齐躬身道。 关于《导河形胜图》是一次影响很大的上书,其中便提出使黄河恢复故道,让北方的数条河流也各自恢复原有的河道,对整个北方水系都是一次大改造。 朝堂之中,至今还有人闲谈之时会提起,也是大宋对于自然改造的一个大的议题。 范宇只是笑了笑,对蔡齐道:“且不说九河故道,只大河一条故道,要疏浚通顺不使淤塞,二十年可能完工?若要恢复故道,便先要选一条故道,将其中的河道清理疏浚,使之既可容纳足够多的河水,还要容纳河水所带泥沙。非数十年之功,难以成其事。否则欲速而不达,其利未见,便会先遇其害。” 范宇今日的这些话,便如一顿乱棍,打的蔡齐无力招架。 第704章 义归侯 不只是蔡齐被范宇说的哑口无言,其他人也都明白,安乐侯所说确是实话。 见众人无人开口,范宇便对官家赵祯微微躬身。 “官家,臣刚才本是要议西夏俘虏如何安排之事的。谁知蔡相公却是揪着不放,以致使臣说了些平时不想说的实话。”范宇叹了口气道:“这些话也不知今日会不会被传出去,若是传于坊间,怕是立刻便会使得民间人心惶惶。此非臣之所愿,实是蔡相公议事不曾三思,臣亦不得不据实反驳,以免使得朝廷遭受更大的损失。臣虽为无奈之举,然事已至此,请官家治罪。” 蔡齐吓了一跳,这是要搞自己啊。 “臣亦是一心为了国事,否则这朝堂岂非只有一面之辞。臣鲁莽,请官家治罪。”蔡齐反应不慢,急忙向官家赵祯躬身道。 赵祯的心情,此时不但后悔而且后怕。今天自己吃错了什么药,本来是要炫耀一番大胜的,却搞出这么一档子闹心之事。 这等攸关百万黎民生死之事,岂能是儿戏的。 摆了摆手,赵祯那种获得大胜的喜悦被彻底冲淡。 “众卿都是为了国事,我岂能怪罪于你们。”赵祯看了范宇和蔡齐这两人一眼,无奈道:“若非安乐侯与蔡卿争议,如何能发现这等险情。恐怕汴梁城中歌舞升平,焉知随时会有大祸临头。” 吕夷简这个时侯很会凑趣,拱手道:“官家圣明,我等做臣子的何德何能,竟有幸为圣天子驾前之臣。” 范宇心中骂了一声‘不要脸’,却也没有闲着,也拱手道:“官家仁厚宽和,乃是千古之圣君。以臣之妄言妄议,若置于他朝,怕是早为君王所恶。唯官家心怀山海,能容臣这等跳脱之人。” 虽然范宇的话,好似在为自己解释开脱,但实际上却是对官家赵祯的吹捧。 尽管从头到尾,只说了官家仁厚宽和,但是这里面的含意,却是官家不拘一格用人才。 自古跳脱之徒多大才,但这等人往往不受先见,极易得罪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可范宇将自己形容成这等人,而赵祯却能容得下他,那赵祯岂非从实事上被证明就是圣君了?这可比空洞的吹捧要来得的更真实,更让赵祯欣喜。 吕夷简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侧目。马屁这等拍法,真乃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其余诸人此时也向赵祯拱手道:“官家圣明!” “诸卿不必多礼,此时还是接着议事吧。”赵祯脸上重新泛起微笑道:“安乐侯,依你所言,那西夏俘虏都送去修路,朕也迁都于洛阳。这两件事,哪一件都是耗费巨大之事。如今朝廷的情形你也知道,与西夏战事正紧,实是并无余钱。若要修路,只管这些降虏的饭食即可,耗费略小。但是迁都之事,却是无从节省啊。” 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范宇没有发现对方脸上现出不耐之色,显然赵祯并不反对迁都。赵祯所担心的,就是一个字,钱。 此时对自己说这些话,想来是要问如何搞钱。 这次讨伐西夏的钱粮,都是自己一番运作弄来的,官家再次找上自己也是常情。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范宇便对赵祯躬身道:“关于大河之事,臣并非胡乱说的。只要官家迁都,臣定然会使官家有足够的钱财修建宫室,甚至是还有富余。” “安乐侯可知道,修建新的宫室是何等巨大的数目?”蔡齐不由得不信道:“岂是你这等随便张张口,便可许下的。” 赵祯也点点头道:“安乐侯,蔡卿所言不差。迁都除了了宫室建造,还有各个衙门。若无上千万钱,怕是根本不可行啊。” 有一瞬间,范宇觉得自己被官家给算计了。 不过这又如何?这也是官家感觉到只有自己能解决这个难题,才会如此说话。 “容臣思索几日,此事臣定为官家想个好办法就是。眼前最要紧的,却是要派人将河堤看紧一些才是。”范宇没有说成不成,而是将话题岔开。 赵祯也不失望,点点头道:“不错,可使禁军以修堤为名常驻于河堤沿岸就是。而那些西夏俘虏,便如你所言,让没藏讹庞带着他们且慢慢修路便是。召诸位卿家进宫,除了这些事,还有西夏的处置,须先做绸缪才是。以免到时并无章程,却是会手忙脚乱。” 范宇一听,怎么还有没藏讹庞,便急忙一拱手道:“官家,难道曹经略还生擒了没藏讹庞不成?” “安乐侯并未见到报捷文书,陈琳可将文书送与安乐侯一观。”赵祯对身旁的陈琳挥挥手道。 陈琳便捧着一份文书,送到了范宇手中。 范宇匆匆看完,便将文书送回,才开口道:“官家,没藏讹庞乃是西夏大将军,又是李元昊宠妃没藏氏之兄,在西夏国中影响巨大。这等人应与其他俘虏区别开来,才可使得西夏诸部尽快归降。” “可。”赵祯点点头道:“那便封没藏讹庞为义归侯,诸卿觉得如何?” 吕夷简看了范宇一眼,不由笑道:“臣觉得,官家所封赏的这个封号甚为贴切。那没藏讹庞虽是无奈而降,但封他为义归侯,便是告诉西夏诸人,没藏讹庞为主动投降。如此一来,内附者将大大增加。官家这个封号给的好,给得妙啊!” 范宇斜了吕夷简一眼,这老小子刚才看自己那一眼,明显有讽刺的意味在内。 自己这个侯爷,可不是靠投降得来的,这是自己照顾义母得来的。虽然说不上多光彩,但是自己后来也没少为朝廷出力立功,这爵位也算是恰当。 “官家给的封号甚好,臣十分赞同。”范宇拱手道。 赵祯点头道:“如此便好,前线战事已然明朗,曹琮才堪大用,将西夏倾国之兵灭其半数。如今正可趁我军士气之盛,而一鼓灭西贼!当速胜速决,以免多生变数。诸卿以为然否。” 枢密使王德用这时才开口道:“官家,如今曹琮所部大军虽然连胜数仗。但是师老兵疲,应当修养一阵才是。久战之下,若无缓和之时,恐生思乡之念,更有营啸之危。此为兵家之忌,不可不察。” 7017k 第705章 维护自己的产业 王德用是老将,自幼便随父上阵,与西夏的创建都李继迁大战。 要论起来,在场的人中,最想覆灭西夏的,便应是王德用了。 但是此时王德用却反对官家赵祯的速胜之意,提出一些可能的危机。 赵祯虽为官家,但却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当即便点点头道:“如此,那便让曹卿自行安排便是。” 吕夷简看了看赵祯的脸色,却是面无表情,显然有些不愉之色。 “官家,曹经略在外领兵日久,是否亦调其回京休养一番。而西夏已然日薄西山,只须慢慢消耗,便可使之覆灭。”吕夷简却是忽然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范宇听着对方的话,却是一愣。这是要干什么,临阵换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难道是对曹琮生出了忌惮之意?果然这些文官还是没死心,一心想强压武官一头。 只怕吕夷简看出来,官家对曹家的忌惮之意,便抢先提出来,给官家一个拿捏曹家的把柄。 “官家不可,臣知吕相公觉得曹经略在外掌兵甚久,恐为独断专权而生骄横不驯之心。”范宇也躬身道:“臣觉得,可循旧例委派监军,持官家所赐符、剑于军中坐镇即可。否则临阵换将,实为助敌之策。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恐覆灭西夏之举,将前功尽弃。事关重大,请官家审慎斟酌。” 之前因为两国之间的战事挑起,是西夏率先进攻大宋,所以朝廷也一直没有派出监军。 此次范宇提出来,也是为了安官家之心。 “老臣也觉得,此时新逢大胜,不宜换将。”王德用拱手道:“若是官家恐曹琮骄横,臣举荐枢密副使韩亿为监军,前往军中节制。” 王德用也想的明白,这其实算得上文武之争。与其派个不相干的人去监军,不如由自己这个枢密使主动推荐。 枢密院的人去监军,名正言顺,比官家派个宦官还师出有名。 韩亿一听提到了自己,心中念头连转数转。 吕相公自己可不想得罪,却被枢密使王德用将自己推了出来。自己要是做了这个监军,可有些得罪吕相公。 只是这监军之职,韩亿也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好处。西夏如今势弱,任谁都能看不出,其国祚不久。 若是自己做了这监军,而后西夏覆灭之功,自己定然是排名前列。 一旦还朝,便立刻有了入主政事堂的资历,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小啊。 此时官家赵祯的目光,也正好看向了韩亿。 “臣在京中养尊处优日久,正想去军前一观长河落日之景。”韩亿上前躬身道:“臣为枢密副使,督察军纪验看军容师出有名,可堵他人悠悠之口。以防敌国离间,造谣我朝忌贤妒能之流言。”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既为朝廷考虑,又放弃了个人的舒适日子,还保全了朝廷和官家的名声。 吕夷简咂了咂嘴,却是不再开口。 而蔡齐有心说点什么,却是发现自己竟挑不出毛病来。 赵祯略一思索,便点头道:“那便辛苦韩卿家了,由你为监军,前往西军纠察军纪军容,以惩不法之兵将。” 顿了一下,赵祯看到众人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又道:“众卿,可集思广议,以备不时之需。” 王德用拱手道:“官家,曹经略曾行文于枢密院。军前数战,得胜者多。今军中缴获马匹数量渐多,军中善骑者皆有马匹乘用,尚有两万余匹的富余。这两万余马匹每日的消耗也不算小,实是一个负担。臣觉得,可使人将之送于河东河北两路,以防辽国有所异动。” “准了。”赵祯很是痛快的点头道。 范宇想了想,便躬身道:“官家,如今西夏将灭,我朝新拓之地达数千里之广。其地虽地广人稀,但世居其地者亦有不下百万之民。待覆灭西夏之后,大战方歇必然民生凋弊百姓无所依。朝廷须先备足粮食,才可稳妥的接收这些新附之民。如此,才可防一些野心宵小之辈操弄事端。臣请官家许永昌隆商号,于海外诸国采购粮食。” “安乐侯,你这不是贻笑大方吗,海外诸国有哪一国比我朝更加富庶。粮食何用外购,只须于江南诸路采购便可。”蔡齐不由得冷笑道。 官家赵祯听了蔡齐的话,却没点头,而是看向范宇。 因为赵祯知道,范宇所提出来的事情,必然有其原因。而蔡齐的话,也往往会被范宇用事实所否定。 果然,范宇闻听蔡齐之言,便用嫌弃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蔡相公,百万人一年的口粮,便至少是三百万石。若如蔡相公所言,先不论江南有没有这许多粮食,在江南采购,只怕我大宋各地的粮价皆会飞涨。而南海外的交趾、吴哥、占城诸国,则皆为稻米一年三熟之地。这三国别的不多,唯粮食甚多,其价亦甚贱。所以我才建议官家从海外采购,可大大的节省我朝物力。”范宇也不着急,缓缓的将这番说了出来。 这话说的,使赵祯和相相公们,都心中生出不少想法。 交趾本为大唐一郡,于五代之时为南汉所有,后来交州吴权叛乱而自立。 要论起来,交趾这等物产极丰之地乃是从中原王朝分裂出去的,似乎本就应该归附大宋才对啊。 其实众人都没有想到,如今将西夏打的式微,大伙的心态也都变了。 从原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麻烦。到如今却是看到了好的,便想着直接拿过来。 那可是一年三熟之地,由不得大伙不动心。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并没有人轻易表露出来自己的内心想法。 蔡齐也不再开口,自己与安乐侯理论,好似没有占过几次上风。 “安乐侯所言有理,如此便让永昌降商号,去海外诸国采购粮食。”赵祯这才点头,转向陈琳道:“此时便交由你去盯着,只是要量力而为。莫要让永昌降折了本钱,否则杀鸡取卵,便不美了。” 如今赵祯倒是知道维护自己的产业,除了身为皇帝,还有了些企业主的样子。 . 第706章 安乐侯心都黑了 范宇的提议,其实也是为了大宋的海外利益而考虑。 之前虽然派曹佾出海,去寻找硫磺矿。而且那时范宇也提出过,海外有每年稻米三熟之地。 但是大宋的君臣,对此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只象是一种闲谈。 如今范宇便要因为西夏之事,从而通过海外贸易使得大宋君臣上下,都知道海外的好处。 就如范宇所说的交趾、占城、吴哥诸国,虽然不缺丝茶等物,但是还有其他的许多东西,都是大宋所产。 到后来官家赵祯一定会发现,永昌隆从诸国采购数量巨大的稻米之后,可能花费的钱财只有很少,或是还会赚一些回来。 而那个时候,尝到甜头的官家会做些什么,范宇也不会得知。 但是有一点,大宋定然会多一些进取精神。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一个商品经济本就远超诸国的大宋,会迎来再一次的大发展,已是可期。 “官家圣明。”范宇及时送上马屁。 赵祯哈哈一笑道:“安乐侯,我虽圣明,却是不及你的精明啊。” 范宇急忙摇头,“官家乃是伯乐,我等身为臣子,便是官家的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慧眼识人的圣君则不常有。” 参知政事蔡齐最看不得范宇这般,不由冷声道:“安乐侯,官家对你的期许很深。你既然提出迁都之事,可还要给好好思量一番,如何才能挤出迁都的无数钱财来。如今又要采购粮食,所耗简直不可想象。” “蔡相公莫非有了思路?”范宇故意道:“不如说出来,让官家与诸位相公参详参详。” 自己只不过是看不惯安乐侯马屁如山,结果安乐侯却是顺杆爬,想将自己拉下水。 蔡齐急忙摇头道:“这些事皆是由安乐侯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安乐侯突然提起,本官可一点思路也无。” 因为蔡齐的一句话,官家赵祯也为这些还没有着落的钱财发愁。 刚刚因为被拍了马屁而变好的心情,也瞬间消散。 “好了,今日便议到这里吧。”赵祯挥了挥手道:“诸卿若无事,便就此散了吧。” 吕夷简躬身道:“臣等告退。” 其余也人纷纷告退,而后出了崇政殿。 赵祯却是抬头对陈琳道:“去将安乐侯请回来,朕有事要问他。” “是。”陈琳急忙拱手,转身便向殿外行去。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范宇已经出了殿外,甚至都到了宫中的外廊。 其余几位相公,都各自去了自己在宫中的值房,只有范宇一人正要出宫。 “安乐侯且慢。”陈琳亲自追了出来,看到范宇便急忙唤道。 范宇一回头,看到陈琳小跑着来到自己面前,不由微微有些诧异。 “陈总管因何这样急,让小黄门来唤我便是,何必这样亲自过来。你这样,倒是让我受宠若惊。”范宇对陈琳拱了拱手道。 “安乐侯莫要取笑与我,你乃是李娘娘的义子杨娘娘的贤婿。我若轻慢了安乐侯,怕是这宫中便无我的立足之地啊。”陈琳急忙陪笑道:“官家有请安乐侯,想来是有些私话,要与安乐侯说,请安乐侯随我来。” 陈琳前边引路,与范宇一同又再次回到了崇政殿中。 赵祯看到范宇回来,便开口道:“来人,赐座。” “谢过官家赐座。”范宇连忙拱手致谢道。 陈琳给范宇摆了椅子,便重新站到了赵祯的身后。 “官家,不知找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范宇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赵祯微微躬身道。 “今日你所说大河之事,实是让朕觉得触目惊心后怕不已。”赵祯想到这里,便不安的的又看向殿外道:“迁都之事,终是要迁的,只是这钱财消耗却是甚巨,迁之不起啊。朕知你素有主意,从来不言无把握之事。今日你既然提出来,想来家定有解决之道吧。莫非是当着诸位相公,有什么不好讲的难言之隐不成。” 范宇却是吃了一惊,自己还真的有解决办法。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被官家赵祯给看出来了。 现在官家赵祯已经问起,范宇便不再藏私。 “官家真乃是慧眼,方才因为诸位相公在,臣确实是不好讲解决钱财的办法。”范宇拱手道:“若是被诸位相公得知,怕是这个办法就不灵了。臣本来打算私下先去做的差不多,再向官家禀报的。谁想官家竟已看了出来,臣便不再隐瞒。” “诸位相公知道便不灵了。”赵祯不由得眼神有些不对,“安乐侯的办法,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官家,此解决办法并非见不得人,只是怕事机不密,便会有人效仿,从而使得我们的钱财变少啊。”范宇肃然道。 赵祯越发来了兴趣,“安乐侯你且将你的办法说出来,朕看是否可行。” 范宇犹豫了一下道:“臣说出来也没什么,只是官家要请答应尽快施行才是,否则若是慢了,便不灵了。” “安乐侯,你先讲出来再说。”赵祯面色微微一沉道。 范宇无奈,只得一拱手道:“其实事情说出来也很简单,臣的意思,是让永通钱庄出面,在洛阳暗中收购土地房舍。只要有人肯卖,便由永通钱庄收购下来。” “你让永通钱庄收购洛阳土地,这不是花钱吗,如何能弄来钱财?”赵祯不由为之气结。 “官家,这可不是简单的花钱。”范宇笑道:“等永通钱庄手中掌握了大量的洛阳土地房舍之后,洛阳的房舍土地会是什么样子?” “你的意思是,洛阳地价会变贵?”官家赵祯有些恍然道:“你这主意倒也不错,确是能补些亏空,也可将各个衙门的用地置办下来,但还是不够啊。” 范宇嘿嘿一笑道:“若是官家下旨,以一年为期,迁都洛阳呢?而此时永通钱庄的手中,已然掌握了大量的土地房舍。而那些欲在洛阳置业之人,便会发现,只有永通钱庄手中有土地有房产。这价钱便是高上十倍,他们也得认了。” 赵祯和陈琳两人目瞪口呆,这安乐侯心都黑了。 第707章 专长之人去办 在官家和陈琳的眼中,安乐侯不啻于一个怪物,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陈琳不敢说什么,但是官家赵祯却是没有什么顾忌。 “安乐侯,朕若是这样做,岂非是与民争利盘剥百姓?甚至青史之上,都会记下朕一笔,言朕操弄房产牟取暴利,这岂是人君所为。”赵祯面色有些复杂的道。 赵祯当然想要钱,但是这钱拿了之后,诟病太多。 他自恃皇帝的身份,是真的不好去这样做。 范宇怎么会听不出来,当下立刻拱手道:“官家,这件事臣会让永通钱庄的周奉去做。可先让他在洛阳办下三个牙行,而后以三个牙行的名义来做。如此一来,便无人知晓了。而且这也并非与民争利,将来能在洛阳购置地产房产者,定然非富即贵。而寻常百姓,哪里有这样多的钱,去洛阳置地啊。若算起来,这洛阳新都,其实还是让这些富贵之人掏钱重建的。”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官家赵祯感觉大开眼界。还能这样操作,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这也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早日迁出开封这等危险之地,才是要是。 开封之险境以前并不知晓,还算住的安心。可是今日被安乐侯揭破,却是半点安全感也没有了。 “安乐侯,洛阳新都的钱有了,可是海外采购粮食的钱,也不会是小数目。你请官家让永昌隆去采购,可也是要本钱的啊。原本我以为,可以从永通钱庄借贷,可如今永通钱庄也要去收购洛阳地产,这如何能支用的过来。”陈琳不由得担心道。 身为宫中的大总管,又是官家产业的打理者,陈琳也颇觉为难,此时急忙问了出来。 范宇笑了笑,“陈总管放心便是,永昌隆可不是直接拿钱是去海外采购粮食的,而是带着货物去交换。同样的一套上好瓷器,在我大宋虽然昂贵,但也还有富贵人家能买的起。便是若售于海外,便是三四倍之价。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我大宋上好的货物,都是海外诸国所求,皆可与之交换。我所担心者,是换回的粮食太多,我朝的海船不够。” 赵祯却是知道一些,点点头对陈琳道:“如今海外往来之货,市舶司皆有记录。你可去三司查阅往年的文书往来,便可知晓端详。” “内臣知道了,没想到这海外采买粮食,居然还有这等好处。若是如此,岂非还有得赚了。”陈琳不由得诧异道。 赵祯也是看向范宇,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安乐侯,依你所见,永昌隆真的还能赚钱回来吗。” “官家,虽然去海外采购粮食便宜,但是往来消耗也并不小。虽然会有些盈余,但是若算上消耗,其实也剩不下多少。若是遇到海难,恐怕还是要付出些本钱的。”范宇当然不会将话说死,而是说了些困难。 但是赵祯却是一点也不失望,只要可行,便值得去做。 他身为大宋的官家,一国之君主,身上的压力可是相当大。如今有了办法,而且不用自己亲自去做,还不敢试一下吗。 “如此,也要省下许多钱财了。”赵祯不由兴奋道:“这样一来,待西夏平定之后,便不必担心我朝会因此受其拖累,而有所动荡。” “官家圣明。”范宇点点头道:“但是官家须审慎,永昌隆乃是官家与臣等的产业,非大宋朝廷所有。这些粮食送回朝廷,朝廷还是要付钱的。否则朝廷不但会对永昌隆形成依赖,朝中的大臣们,也会对永昌隆指手划脚,干涉其所为。如此,这永昌隆便也不再是官家与臣等的产业了。” 赵祯眉头一挑,“此事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永昌隆是永昌隆。这粮食吗,朝廷自然是要掏钱买下才是。哪怕朝廷没钱,朕可先借与朝廷一些便是。” 如今官家内库有钱,而且这永昌隆也占了七成的份子,提起这些来,官家赵祯扬眉吐气,颇有财大气粗之感。 以往只觉得掌管朝廷便是权倾天下,却不知还有大臣们时不时的劝谏。如今朝廷也欠了自己个人的债,这大债主便体会到了双倍权力的快乐。 “官家,公私分明,方可施以治事之法。臣所知的经济之道,便是如此了。”范宇微微躬身道。 “安乐侯公忠体国,急朕之所急,为朝廷排忧解难,亦是劳苦功高。”赵祯哈哈一笑道:“我这里再无所忧,陈琳,你送送安乐侯,若有不明之处,可向其请教。” 陈琳急忙躬身道了一声是,便看向范宇。 范宇也向赵祯拱手道:“臣告退。” 便在陈琳的带领之下,出了崇政殿。 赵祯在殿内端坐,扫了一眼书案上的捷报,又想到了方才范宇所出的主意,却是陷入了沉思。 今日所接触到的东西,真是让赵祯这饱受儒学影响的脑子,受到了极大冲击。 安乐侯用自己的办法,将商之一道发挥到了极致而与治国相接,这远非以前所认知的君子不言利。 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样看来,安乐侯可算是个小人。 但是如今这些利,却是为国为民,是大义。于是乎君子小人集于一身,安乐侯在官家赵祯的眼中,便成了一个矛盾体。 殿外,陈琳与范宇一同向外行去。 范宇转身向陈琳拱手道:“陈总管留步,送到这里便可以了。” “安乐侯,某家还有些不明之处。”陈琳看着范宇年轻的脸,心中感叹,拱了拱手道:“这海外购粮,又须先贩运货物出海,某家却是两眼一抹黑,实是觉得无处下手。还请安乐侯指点一番,也好让某家为官家办好这个差事。” “陈总管常居于宫中,每日里都要伺候官家,哪里能亲自去操办这等事。”范宇不由笑道:“这件事,陈总管只须去与宗室赵允初商议便可。永昌隆日常之事都是由赵允初打理,请其派遣得力掌柜,便可将此事办的妥当。” 陈琳恍然,自己只想着给官家办好,却是忘了这本就不是自己的长处。 果然,专业之事,还要专长之人去办才是。 第708章 老臣冤枉 远在辽国南京城中,野利仁荣已经到了城下。 他看着辽国南京城的高大城墙,却是心中无喜无悲。 并非是野利仁荣没有情绪,而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将其个人的悲喜都收起来。 守门的辽军验过文牒,便对野利仁荣一行人礼让放行。 野利仁荣来到西夏使馆,不等安顿好,便立时派人给萧惠的相府递了拜贴。 而后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野利仁荣便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等着萧惠接见的消息。 可结果在这三日内,萧惠的相府对此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野利仁荣堂堂西夏国相,如今竟然受到如此冷遇,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显然萧惠已然得到西夏大军战败的消息,因此便不打算再接见野利仁荣了。 对此野利仁荣虽然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此次出使辽国,实是有求于人,萧惠若是不肯见他,他又不能硬冲进相府。 因为此事,只是一夜之间野利仁荣的唇角便起了几个大燎泡,头发也白了几根。 到了第四日,野利仁荣有些忍无可忍,对于萧惠的怠慢实在是为之气结。 “来人,随我去外面街上转转。”野利仁荣叫了两个随从,便出了西夏使馆。 其实就在野利仁荣来到南京的第一天,萧惠便看到了野利仁荣的拜贴。 萧惠拿着野利仁荣的拜贴看了好久,终于摇了摇头,起身去了宫中求见辽皇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看到萧惠,便笑道:“萧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那西夏国相野利仁荣已然来到南京,就在刚才,给臣递了拜贴。野利仁荣毕竟身为一国的国相,臣也不知该不该见他啊。”萧惠对此当然要请示耶律重元这位辽皇。 那野利仁荣怎么也是位国相,事关两国便无小事,可不是他说不见就不见的。 耶律重元听到萧惠的话,不由面上露出冷笑,“李元昊野心勃勃刚愎自用,如今已经渐成末路之势。上次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克制宋军火器之法了吗,却又遭逢大败,举国之兵已丧其半。如今派这野利仁荣前来,便是想要将我大辽也拉下水,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臣觉得,莫不如臣见他一见,随意支应一番便是,使其知难而退也就是了。”萧惠觉得陛下有点看不上西夏君臣,显是有些不想理会。 “萧卿,你这样容易便让他见了,如何能再向其提出我大辽的要求?只怕还要多费许多口舌。”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 萧惠不由得微微吃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莫非还有什么安排不成?”萧惠急忙小心的问道。 耶律重元笑道:“是这样……” 野利仁荣哪里知道辽国君臣说了些什么,他带着人出来,便是要惹些事情的。 求见辽国宰相萧惠而不得,这就让野利仁荣明白,辽国已经有些看不上西夏了。 既然萧惠不见自己,那么自己也还是西夏的国相和使节。 来到南京的辽皇行宫之外,野利仁荣便盯着宫门驻足。 宫门的禁军看到野利仁荣一行,便立时走过来数人,向野利仁荣等人大声呵斥。 “闲杂人等,快快闪开,这里乃是陛下行宫,岂容胡乱觊觎!若再探头探脑,便不客气了!” 因为几名禁军看到野利仁荣气度不凡,这还算是客气的。若是寻常百姓,只怕早就拳脚伺候了。 野利仁荣却是并未走开,而是伸手取出自己的文牒,递向几名禁军。 “我乃西夏使节,此次出使大辽,便是要面见辽皇陛下的。”野利仁荣不卑不亢的道。 那几名禁军却是愕然,这位居然是西夏使节,那便不可再无礼了。 只是外国使节,只没听说过不打招呼便来宫里的,这几名禁军却是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正在这里,便看到野利仁荣慢慢踱了两步,来到行宫前的登闻前,打量着鼓架上的一面巨鼓。 然后,便在几名辽国禁军的目光中,拿起了鼓槌重重的敲在鼓面上。 登闻鼓及是整张的犀牛皮所蒙制,不但巨大,而且声音极度浑厚悠远。 连击三次登闻鼓后,野利仁荣便从容的放下鼓槌,转向几名已经有些傻了的禁军。 “我要去陛下面前告状,状告大辽宰相萧惠瞒上欺下,置军国大事如儿戏。自身顽乎职守也就罢了,还蒙蔽辽皇陛下视听,其罪不可赦!”野利仁荣却是振振有词的道。 这事情由不得几名禁军做主,便立时向宫中禀报。 此时在耶律重元的书房之中,萧惠也正向耶律重元报告这些时日以来,对于治下各部的统合。 自拒马河之败后,这多半年以来,辽国也没有闲着。他们极力将治下的大部族瓦解平灭,并且将其财富收归国库。 这使得辽国治下,居然出现了少有平静。而且女真部如今得到了辽国的支持,也对高丽不断的骚扰用兵。 面对女真的压力,高丽王不断的派人向辽国诉苦,并献上金银财帛,以求辽国顾念其藩属之情对女真加以限制。 耶律重元如今却是发掘出了自己无耻的一面,竟在皇位上游刃有余。 只是君臣两人刚说了没几句,便听到宫门外的登闻鼓被敲响。 这宫门的登聚鼓与普通的衙门的登闻鼓自然不同,鼓声低沉穿透力极强,耶律重元虽在深宫,也能毫无影响的听到。 听到鼓声,耶律重元与萧惠都是微微一怔。 “来人,去问一问,是何人在鼓宫外的登闻鼓。如此胆大,又是有何冤屈。”耶律重元对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出去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内侍便回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萧惠。 “启禀陛下,宫门外是西夏使节野利仁荣刚才敲响登闻鼓。对方口口声声要到陛下面前告御状,状告萧相公瞒上欺下蒙蔽陛下。”那内侍老老实实的道。 耶律重元听到内侍的话,看向萧惠,顿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 萧惠自然明白因为何事,不由得尴尬苦笑摇头,向耶律重元拱手凑趣道:“陛下,老臣冤枉。” 第709章 朕对你很欣赏 那内侍见陛下与宰相两人并无往常的威仪,有些不知所措。 耶律重元挥了挥手道:“好了,去将那野利仁荣带过来吧。” 内侍急忙退出去,快步去了宫门的方向。 “陛下,想来这野利仁荣是被逼的急了,才会跑到陛下行宫前敲这登闻鼓。”萧惠摇了摇头道:“之前在西夏逼我大辽签下盟约,谁想这报应却来的如此之快。” “西夏国力本就较弱,虽有骄兵悍将亦是无用。”耶律重元道:“这次西夏大军败于宋国之手,怕是西夏君臣已然有些惶恐不安了。此时你应该还记得我三日前如何叮嘱你的话吧,给西夏留口气便可,无须手软。” 萧惠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很快,野利仁荣便被带到了耶律重元的书房。 “外臣野利仁荣见过辽皇陛下!”野利仁荣进门,便对耶律重元深深一躬道。 “免礼,赐坐。”耶律重元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倒是一点皇帝的架子也不端。 耶律重元命人赐坐,便看向对方接着道:“野利仁荣,你为何要状告我大辽的宰相萧惠,可否向朕道来。” 野利仁荣又不是傻子,看到萧惠就在旁边坐着,此时便知道萧惠之所以不接见自己,便是这位辽皇所指使的,至少也是知情。 对方这么问自己,真正是明知故问,实是让野利仁荣心中有些郁结。 “外臣此次出使大辽,头一日便向萧相公的相府递了拜贴,谁知道萧相公并无任何回复。外臣身负我家大王所付重托,不得已之下,只得在陛下宫外敲响登闻鼓。鲁莽之处,还望陛下海涵。”野利仁荣先告了萧惠一状。 明知无用还是要告,否则野利仁荣若是连此事都不提,便会显得极为软弱,这也是野利仁荣尊严的遮羞布。 “萧惠,你真的如此怠慢了西夏使节不成?”耶律重元假意质问道。 “臣近来记性不好,却是看过贵使的拜贴,只是又给忘了。陛下恕罪,臣亦是无心之失。”萧惠也配合着讪笑道。 野利仁荣心中几乎气的炸了,却是又不能揭穿这君臣两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这表演的君臣两人视若无睹。 耶律重元哼了一声道:“萧卿虽然劳累,但是这等事却如何能忘记?下不为例,你须记着才是。” “陛下,此事也怪不得萧相公。如今已然见到陛下,就更怪不得萧相公了。”野利仁荣是来求人的,此时当然还要捏着鼻子假意求情。 “萧卿,你看看野利仁荣是多大度的一个人,你须学其长处才是。”耶律重元道。 萧惠急忙点头,“臣识野利仁荣甚久,打过交道也不只一次,确是受益匪浅。” 野利仁荣却觉出不对来,这君臣两人怎么打起马虎眼来,尽捡些闲事不疼不痒的扯闲篇。 若是任由对方这样,自己此来怕是便一点用处也无。 “陛下,萧相公,可否听我一言?”野利仁荣不得不开口,将萧惠的话打断,“此次前来大辽,便是向大辽求援来的。” “那宋国穷凶极恶,早就觊觎我西夏国土。自年前便兴兵来犯,使我西夏兵连祸节,实是可恶。如今我西夏大军损失甚重,甚至粮草都已有些补充不上。而宋国依旧咄咄逼人,甚是张狂。而且我西夏已无力单独以抗宋国,外臣受我家大王所托,恳请院辽皇陛下出兵,以救我西夏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野利仁荣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直直的跪在了耶律重元的面前。 耶律重元的书房之中,被野利仁荣这样的西夏重臣一跪,立时便显出几分悲壮色彩来。 一般情况下,除非祭天祭祖,寻常百姓见到皇帝都不会轻易下跪。只是后世从元开始,才会动不动便跪官跪皇帝。 萧惠看向耶律重元,两人都没想到,这位可算得上名满天下的西夏大臣,竟然会如此恳求辽皇耶律重元。 要知道西夏文字,乃是野利仁荣所创,这样的人声名地位远非寻常臣子可以相比,在各国之中,也都具有极高的声望。 如今野利仁荣,却是如此卑躬屈膝,向辽皇说出这等哀号之言做出这等卑下之行,其心中的绝望可见一斑。 耶律重元面色一肃,对萧惠示意。 萧惠上前将野利仁荣扶起,“贵使,你可知道出兵宋国,乃是国之大事,岂可因你一跪,便让我大辽数十万将士舍死忘生?若有什么话,可起来慢慢说,莫要如此做派。” 野利仁荣顺势起身,再次拱手道:“陛下,臣知当年大辽扶持西夏,便是为了牵制宋国。虽然我家大王与辽国有些龃龉,但是大辽此策却也应该未变。而今我家大王已经悔悟,将兴平公主立为正妃,只愿重归大辽藩王之列。若是我西夏亡于宋国之手,则河西诸地不但尽归宋国,就连漠南也皆为宋国所有。那时宋人必然意气昂扬,将复汉唐之雄心。西夏既亡,则宋人必将北伐幽燕之地。即便是如今陛下所在之南京城,亦将是宋人野心之所在。陛下,唇亡则齿寒啊。” 耶律重元则不为所动,辽国怕不怕?当然怕。 但是拒马河二十万大军之败,其时不远,辽军至今还没恢复元气。此时兴兵伐宋,就是个笑话。 没见宋国断了辽国的岁币,辽国也只是嘟囔了几句而已吗。 虽然野利仁荣的话,句句都让耶律重元动容,便是奈何对于宋军火器的恐惧,还是使得耶律重元不会轻易点头。 “野利仁荣,你对西夏对李元昊一片忠心耿耿,朕甚是感动。只是当初你与萧惠,也曾有约,有破解宋军火器之法。只要你西夏击败宋军一次,我大辽便可出兵相助。可是如今传来的消息,却是西夏大军再次惨败于宋军之手,此约是你西夏未曾完成啊。”耶律重元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对宋国火器之犀利,我大辽亦无良策。明知西夏将亡,对我辽国亦有不利,但实是爱莫能助。” “不过,朕对仁荣你的忠义,却甚为欣赏。若西夏亡国已成定局,朕望你归附于我大辽。似你这等人才,朕当不拘一格重用之。”耶律重元郑重道。 这话也说的明白,辽国就是怕宋军的火器,但是朕对你很欣赏。 第710章 辽国必须沾点边 耶律重元的话直白,但是到了野利仁荣的耳中,却是一个打击。 “陛下,难道我们就看着宋国坐大,而无动于衷吗?”野利仁荣并不死心,“若是置之不顾,岂非是纵容宋国?哪怕陛下不欲辽国与宋国现在便发生大战,亦可用其他手段,使宋国内部生乱才是。我西夏虽有此心,但如今与宋国战事正酣,宋国对我西夏防备极严。辽国却无这等麻烦,若要派人进入宋境,却是并不如何困难。” 野利重元与萧惠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这野利仁荣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虽然不能与宋国正面交战,但是可以给对方捣乱。如果捣乱捣的好,说不准使可使得宋国前进的脚步停顿下来。 即使并不能使得宋国受到多大的损失,亦可拖慢宋国的脚步。 “仁荣,依你所言,派人去宋境之后,要做些什么,才可拖慢了宋国脚步?”耶律重元看着野利仁荣道。 身为上位都,耶律重元对于野利仁荣的话已经听了进去。 在耶律重元看来,野利仁荣定然已经有了些主意。 野利仁荣果然没有让耶律重元失望,微微沉吟了下,便开口道:“陛下若向宋境派人,想来也派不过去多少人手。打下宋国皇宫什么的,自然也不用想。外臣对于这等事,其实已经想过许久,才略有所得。” “自古便有先贤言道:水火无情。人力有限,而无情水火却是无限。”野利仁荣压低声音道:“陛下须用命人用这些进入宋国的少量人手,做些水火之事,便可使得宋国损失惨重!” 耶律重元与萧惠两人都是吃惊,虽然野利仁荣说的笼统,但是这绝对是可行之事。而且对于宋国来说,定然不会损失小了。 如果干得好,只怕将宋国弄的国力衰退都不是问题。 这野利仁荣出的主意,除了缺德之外还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野利仁荣,你既然已经说了,便说的具体一些,我朝君臣也好少费些心思。若是你所说的可行,想来陛下也会斟酌。”萧惠却是开口道。 “萧相公乃是聪明人,如何会猜不到如何用这水火对付宋国?不过是不想背上这等骂名,被陛下以为是个如我野利仁荣这般狠毒之人吧。”野利仁荣却是揭破了萧惠的小心思,又接着道:“其实,若是去做也很简单。宋国大河之滨便是京城汴梁,若掘开河堤,以大河常年泛滥之态,定然会水淹汴梁城。若是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便是将宋国君臣淹死大半。即使不能对其君臣造成威胁,亦定然会使其京城成为一片汪洋受到重创。” “至于火吗,也很简单。汴梁满城的房舍皆为木制,只要燃起一片火头,想来便会烧了好大一片。若是同一天夜间烧起数十处的火头,怕是汴梁城便不存在了。况且,宋国只有汴梁一座城吗?烧一座不成,便烧两座,两座不成,便烧三座。”野利仁荣面色极为平静的道:“即便宋国得知是辽国所为,则其国力亦然大损。即使有心征讨大辽,怕是也要先使自身的百姓活下去,以免陷于内乱。若宋人来辽国放火,则辽国的繁华大城,也只南京一城。而且南京城每夜宵禁,岂是宋人可以随意放火的。” 咝! 耶律重元和萧惠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太狠了。 即使萧惠被野利仁荣揭穿了小心思,却也顾不上恼火,而是被对方的狠辣所震撼。 汴梁城繁华之名,天下各国无不知晓。还有一点,便是汴梁城并不宵禁。 住在汴梁城中的百姓们有着丰富的夜生活,绝对不会比后世只知泡吧、洗澡、大保健的夜生活平淡。 但是这样的结果,也被野利仁荣看到了机会。 “放火只须一次,无论成与不成,宋国便可有了防备。但是那挖掘大河堤坝,却是更加可行。”耶律重元淡淡的道:“一旦掘开大河的堤坝,中原的千里之地便尽成泽国。如此一来,对于宋国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陛下何不双管齐下,让宋国受到多一分损失,便等于大辽强大了一分。”野利仁荣拱手道。 萧惠看到耶律重元对于野利仁荣如此重视,两人讨论起来,却是没有自己什么事,心中微微生出妒意。 “臣以为,对于宋国恐怕不是如此容易得手。”萧惠躬身道:“我大辽与宋国自从宋太宗北伐,便战事频繁数十年。其间我大辽名臣猛将诞生无数,如何想不出这等主意。然而宋国依旧无恙,显然并不惧怕这等阴谋暗算。若是不能给宋国造成损失,反而使得宋国对我大辽起了报复之心。只怕我大辽即使不愿与宋国交战,亦不得不迎敌鏖战了。陛下若采纳野利仁荣之策,须有万全之法才好。” “萧卿,依你所言,当如何才算是万全之策?”耶律重元略一沉吟,便点点头,转而向萧惠问道:“或者说,萧卿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不成?” 萧惠笑了笑道:“这个十分简单,可请野利仁荣从西夏调来上千通晓汉话的勇士,而后从我大辽与宋国交界处,潜入宋国便是。若是这些人失手被宋国所擒,亦与我大辽并无关系。宋国再恼怒,亦不能对我大辽师出无名。”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萧卿,你这个主意不错。仁荣,你既然出了这个主意,便将好事做到底如何?若是你不肯答应,此事显然不过是你一时的灵机一动,多半便不可行了。” 野利仁荣看了萧惠一眼,心中暗恨对方不足与谋。他倒不是不肯,而是调动人手来回,便要不少时间,到时宋军打到哪里都不一定。 但是看到辽皇的态度,他若不答应,此事定然便没希望。 不管怎么说,只要使得大宋遭受重创,最直接的效果便是使得西夏能够残喘下去。 “陛下,从西夏调来人手亦非不可,但是此举还是要花费些时日。外臣这次来,主要便是请求陛下允我西夏重归大辽藩属之列,还请陛下应允才是。”野利仁荣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意思便是,辽国只看戏是不成的,既在河边走,你总要湿湿鞋才行。也就是,在对付宋国之事上,辽国必须沾点边。 7017k 第711章 但能诛近者而已 所谓的沾点边,就是辽国重新接纳西夏为藩属。 这样一来,西夏对于宋国的破坏,背后便有了辽国的影子。 耶律重元对于野利仁荣很是欣赏,但是现在却是感觉这家伙让自己有些头疼。 这件事答应吧,或许会惹来宋国的怒火。若不答应,只怕宋国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到时宋国的实力会越来越大。 想清其中的利弊,耶律重元便对野利仁荣点了点头。 “此事朕可以答应,不过若是被宋国抓住了你们的人手,我大辽可不会承认参与此事。”耶律重元道。 野利仁荣微笑道:“陛下放心,我西夏勇士哪怕性命不要,也要让宋国吃个大亏。这是我西夏与宋国之间的事情,决不会承认是大辽所指使。” 看着野利仁荣保证,耶律重元却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到时西夏承认不承认已经不重要,关键是宋国若吃了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西夏也好,辽国也好,宋国若有机会一定会尽力的报复。 耶律重元点点头,“萧卿,西夏重归辽国藩属之事便交给你来做就是。野利仁荣,除此之外,西夏还须将顺化渡以北,黑山威福军司的辖区划入我大辽版图方可。” 野利仁荣却没想到,辽皇耶律重元此时居然还要狮子大张口,竟然开口便要走了西夏顺化渡以北的地区。 这个地区对于西夏来说,是仅次于兴庆府的产粮区,对于西夏极为重要。 如今西夏的党项各部,便都收缩到了这一片地区。 若是就这么被辽国拿走,西夏便退无可退了。 “陛下,适才可没掉出这个要求,为何现在才要加上这个条件?陛下为上国大帝,岂可如此擅变。”野利仁荣当然不会答应。 “我大辽虽然与宋国有些不谐,但是为了西夏,却也付出极大的风险。若是西夏此时不给我大辽回报,难道等你们西夏亡国之后吗?”耶律重元一点也不客气的道:“你如能答应便答应,不能答应便当朕没开这个口。” 耶律重元却是并不在意的挥了挥,貌似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现在野利仁荣之所以前来辽国,便是西夏君臣存了借辽国之势的心思。 如是为此再苦恼了辽国,就很不划算了。 但西夏顺化渡以北,其地实在是太大的一块国土,他可不敢答应。 “陛下,外臣不过是个使节,顺化渡以北这样大的土地,非是外臣可以做主的。”野利仁荣面显为难之色道。 “那你便回去,找能做主的来。”耶律重元不由微微皱眉,似有怒意。 野利仁荣急忙躬身道:“陛下且息怒,外臣只是说顺化渡以北不行,但是顺化渡以北以东归于辽国,外臣是可以应下的。” 他所指的这个面积,其实也并不小,却是小了一大半。 但是送给辽国的这块土地,却是非常肥沃的。辽国的目的,应该也只是这一块区域。 野利仁荣因为知道辽国的目的,因此便将辽国的要求打了个折扣。 他这样做,也是思量的很透彻,有把握说服李元昊。否则的话,他一样是不能答应的。 “如此也好。”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野利仁荣,你这便修书回西夏,让那黑山威福军司后撤,将其所掌之乌拉海城交接于我大辽的河青军。朕也希望你们西夏,能尽快给宋国制造些困难才是。如此,于我大辽有利,对于西夏来说,则可挽天倾。” “承陛下吉言,外臣也希望如此。”野利仁荣勉强陪笑道。 萧惠见到自家陛下又从西夏身上咬下一块肥肉,不由得十分佩服。 “陛下圣明,若无其他吩咐,臣这便带野利仁荣去相府,以新订国书。”萧惠躬身请示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也好,你且命人写下西夏册封的金册,朕封李元昊为西平王。此封号为其父李德明所有,如今子承父业名正言顺。” 野利仁荣听到耶律重元的话,心中一阵阵的悲哀。 西夏前两代创下的基业,如今已然风雨飘摇。自家大王李元昊也是有称帝雄心的豪雄,只是时运不济,而非能力不行。 想到这里,野利仁荣便想到了宋国的那个安乐侯。 若非对方在南京城便揭破了西夏李元昊有称帝之意,西夏与辽国之间,也不会发生那场极度消耗国力的大战。 而宋国,也不会因为西夏的虚弱而生觊觎之心。 “外臣代我家大王谢过陛下。”野利仁荣对耶律重元躬身道。 但他的心中,却是对宋国安乐侯范宇到了极度痛恨的地步。 心中暗暗发狠,这次一定要抽调精锐进入大宋,即使其余诸事不成,也要将宋国的安乐侯致于死地才行。 当下野利仁荣随着萧惠告退,两人径直去了萧惠的相府。 西夏重新归附于辽国,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宋的汴梁城。 大宋君臣对于此事,有的人忧心忡忡,有的人则嗤之以鼻。 官家赵祯得知西夏重列辽国藩属之后,却是并没有任何表态。 范宇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给驻扎在河北道的神卫军,送去了一大批火器过去。 在范宇看来,辽国此举不过是一种维护西夏的表态,也是对于大宋无声的威胁。 但是辽国却没有给大宋送来国书,要求大宋停止对于西夏的进攻,这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这代表着辽国对于挑战大宋,并没有什么把握,只得从这种侧面的试探,来表现自身的态度。 让范宇生气的,是西夏居然将顺化渡以北以东割让给辽国,这等于是大宋辛苦作战,却让辽国摘了桃子。 虽然这桃子摘的不多,可也怪气人的。 就在朝中大臣们讨论,要不要继续强攻西夏,以免将辽国也卷入进来,使得大宋压力倍增之时。 范宇也上了一本奏章,请官家斥责辽国。 ‘其许西夏依附,实视我大宋为寇仇。今西夏将在我朝兵锋之下覆灭,而辽国却割其地自肥。不出一兵,便得其利,实借我朝之兵威也。官家当斥其非,命其驱除西夏使节,退还西夏之土地,撤其藩属之封号。如此,方可平息我大宋的怒火。我朝无汉之强,不能虽远必诛,但能诛近者而已。’ 大宋安乐侯 第712章 辽国朝堂大哗 官家赵祯看到了范宇的上书,反复看了数遍,胸中热血涌动。 “不能虽远必诛,但能诛近者而已。”赵祯不由得又品味了一下。 这话狂妄吗,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狂妄。 辽国拒马河之败,已经足够说明许多问题。大宋人如今的心态,除了不怎么关心战事的人之外,都在转变。 原来对于辽国的恐惧,西夏的厌烦,则在连场的胜利之下变成了自信。 范宇的上书是通过通进司送上去的,因此能看到的人并不算少,这份上书的内容便先在群臣之中流传开来。 之前朝堂之中原本有些消极的论调,立时便受到范宇上已的影响。 大宋的许多官员,这个时候忽然也醒悟过来。对啊,我朝大败辽国二十万军队,免除了每年的岁币,又连败西夏大军,使得西夏丧失过半的国土,窘迫无比。 这样的情况下,我大宋还用看人脸色吗? 辽国怎么了?自其出兵跨过拒马河之时,与大宋之间的澶渊之盟便已结束。 结果辽国惨败,岁币也被大宋所废止。 原本大宋朝廷上下,有许多人还有些战战兢兢,可是这个时候,也突然发现辽国没什么了不起。 正如安乐侯所言,远的不好打,近的还打不了吗? 而且西夏眼看着已然将亡,这个时候辽国站在西夏背后又如何,对方并没有直接向大宋下国书阻拦宋军继续攻打西夏,这便是一种软弱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宋凭什么还要用一种消极的态度去自我怀疑呢。 更应该象安乐侯所说的那样,主动去责问辽国,允许西夏依附是什么意思,是否要以大宋为敌。 在政带堂内,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相对而坐,许久都没有说话。 终于蔡齐有些忍不住开口道:“吕相公,这位安乐侯真是个妄言之人。想必官家看过他的本章之后,会受其蛊惑,这于我大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吕夷简抬抬眼皮看了蔡齐一眼道:“官家此时应该已经看到了安乐侯的本章,想来定然对于安乐侯的话甚为赞同吧。” “吕相公,难道我们就任由安乐侯这等狂悖之言煽动人心吗?”蔡齐不由得皱眉道。 “煽动人心?”吕夷简微微摇头道:“如今我朝虽对西夏用兵,但是未见朝廷负担增加。而西夏则被打的节节败退,国力已丧大半。此时想来,却是甚为怪异。正如蔡相公你所言,于我大宋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眼下,我朝却并未因战事而见凋零。倒是因为采买诸多,反有蓬勃之意。实是想不通啊。” 吕夷简身为大宋的宰相,自然看到的东西更多,角度也更高一些。 但也正因如此,使得吕夷简有些看不透看不懂。 为何大宋与西夏战事正酣花费不匪,西夏根本负担不起,而大宋却是买卖兴旺。原本大宋与西夏应是相近的情况,但两国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呃……经吕相公这样一说,连我也有些看不透了。朝局也并无多少变化,却是奇哉怪也。”蔡齐愕然道:“莫非因为我朝连战连捷,吸了西夏的气运所致?” 在道理上面想不通,蔡齐便依托于玄学。 吕夷简摆了摆手道:“这等事我看与安乐侯有关。” 蔡齐差点跳起来,“这如何可能,安乐侯他不过是个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而已。官家虽然在战事外事之上对之相询,但是他并无机会插手国政。我大宋有如今局面,本该是以吕相公为首的诸文官之功,关他安乐侯何事。吕相公莫要给他往脸上贴金,实是无法相联到一起。” 苦笑了一下,吕夷简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就是觉得大宋如今的局面,与安乐侯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纯属于直觉,吕夷简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范宇并不知道,自己的这道本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但是自他上书之后,朝中许多的年轻官吏,也开始纷纷上书,效仿范宇所言之意,主张大宋朝廷应该对辽国显示强硬的态度。 哪怕得不到辽国的回应,也应表示出大宋的强势。 于是乎,这种主动出击问责于辽国的风向便成了大宋朝廷的主流声音,甚至几位相公也压不住。 不过数日,官家赵祯的桌案上便汇集了数十上百本章,皆是要求朝廷责问辽国的。 赵祯看了这些本章,便让人去请了吕夷简过来。 “吕卿,朕桌案上的这些本章,想来你也看过了。”赵祯面色肃然道:“如今我大宋与往日不同,因外战连胜,而致民心士气皆有提振。朕考虑了几日,民心宜聚不宜散。朝廷不能做出有违民意之事,更不可打击民心士气。” 吕夷简抬头看向官家赵祯,他显然知道官家已经做了决定。 “官家,可是要老臣命人拟定国书,以责问于辽国?”吕夷简沉声道。 “不错,朝廷必须对辽国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来。”赵祯断然道:“否则的话,河北河北两路的将士,不但会对朝廷失望,吏会处于惑然之中。若辽国再兴大军犯边,易使我朝将士溃散。” “官家何意,莫不是要再次向辽国邀战不成?这可万万不可。”吕夷简听到官家赵祯居然谈到河北和河东两路的边兵将士,不由得有些吃惊道。 赵祯摆摆手道:“吕卿莫要惊异,朕并无此意。眼下我朝与西夏战事还未曾结束,如何能再去挑战辽国。朕的意思,便是要向辽国示强,与之斗而不破。如此,才好继续对西夏用兵,以免前功尽弃。” 吕夷简想了想,便又接着问道:“官家,安乐侯所上本章之中,提出要辽国归还西夏顺化渡以北以东的膏腴之地,可否要写于国书之中?” 听到吕夷简的这个问题,赵祯不由哈哈一笑,“这个当然要写入国书,难道吕卿以为,辽国不知道安乐侯本章中写的什么吗?这几日的鹿鸣报上,可是没少有人引用安乐侯的本章。国书上若不是写明,岂非显得我朝心虑气短。” 不过数日,大宋朝廷措辞强硬的国书便送到了辽国,使得辽国朝堂大哗。 第713章 王狮子 辽国向来实力强大,原本是比大宋还有自居上国的底气的,何时受过这种气。 谁知道宋国君臣竟然如此大胆,竟然直接送来一本呵斥辽国的国书。 这不但让人惊掉了下巴,也激起了辽国下上下的愤怒。 当即便有辽国大臣上奏,请辽皇陛下出兵宋国,以惩宋国之倨傲。 只不过看到这类本章,耶律重元都是扔到一旁不理。 这些嚷嚷的大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的家伙,才会要求耶律重元发兵。 宋国的火器如今却是辽国根本无法对付的,发兵送死去吗? 显然这些大臣也都是精明的,竟没有一个请战之人。 当初萧胡睹请战,结果一战而亡,有这样的例子在前,谁敢随便请战? 于是这些家伙们,便只管嚷嚷,却是将这头疼的难题扔给了耶律重元。 虽然年轻,可是耶律重元历经磨练,如今也算得上心机深沉,哪里会理会这些人。 说实话,若是如今辽国有应对宋军火器的办法,耶律重元一定会出兵宋国。 可惜辽国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听眼看着宋国在国书中威胁自己一方。 耶律重元命人去请来萧惠,将这份国书放在到了萧惠面前。 “萧卿,宋居然送来一份威胁我大辽的国书,这在从前几乎是不敢想象之事。”耶律重元面无表情的道:“宋国官家人人称颂其仁厚,然而这等仁厚之人,却在国书之中语出威胁之言。不但要我大辽撤去李元昊的封号,还要我们退还西夏国土,实是挑衅之意太重了。” 萧惠拱了拱手道:“陛下,宋国虽然威胁我大辽,但是宋国也并未向我大辽出兵。由此可见,这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而且宋国正与西夏交战,哪怕宋国有火器之利,亦必不愿再与我大辽交战。陛下莫以为意,漠然视之即可。” 耶律重元之前还想着与萧惠商议一番,看如何回应宋国,方不失体面。 但是听了萧惠的这些话,却是感觉到萧惠的老奸巨滑。 大辽对于宋的国书极其漠视,这岂非就是大辽的傲人态度? 要知道这可是两国之间的交往,而不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耍小性子。辽国展现出这等漠然的的态度,可就非常的气人了。 “如此也好,我们便不理会宋国就是。”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 “对了,那野利仁荣所做之事,眼下如何了?”耶律重元又开口询问道。 萧惠躬身道:“那野利仁荣倒是真的卖力,只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便从西夏召来了上千通汉话的细作人手。虽说是细作,但是这些人手都是西夏军中的精锐,与寻常百姓还是有些不同。野利仁荣这等精明之人,不知如何竟犯这等错。” “西夏景况堪忧,哪里还来得及精挑细选。”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如今这些人呢。” “已经扮成商队,于前日潜入宋国的境内。此时想来,再慢也到了真定府吧。”萧惠拱手道。 耶律重元不由得笑道:“真希望看到宋国倒霉,那时不知宋国官家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野利仁荣此计不但毒,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成功。”萧惠笑道:“到时宋国君臣,怕是会如丧考妣。” 由西夏人扮成的这支商队,此时正坐着船在宋境内。 从辽国到宋国的京城汴梁,若是走黄河水路,只须逆流而上千余里,便可直达汴梁城。 也就是辽人并不擅水而且是逆流,否则的话辽国大军怕是早就攻下汴梁城数十年了。 西夏细作带队的,乃是往利氏的贵族,名为往利白则。白则之意为,有法力的狮子。 往利白则今年三十岁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化名王狮子,倒也简单直白。 此时看着大宋黄河两岸的平静景色,往利白则却更是心中恨意大涨。 如今的西夏战乱动荡,许多人家流离失所,与宋国境内一对比,这让往利白则如何不恨。 但是往利白则却也没有想过,若非是西夏两次三番向宋国挑衅,如何能有如今的这等下场。 往利白则此时想起的,却是相国野利仁荣叮嘱自己的话。 “白则,你带人去了汴梁之后,先莫要急于有所异动。去宋国搞破坏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杀掉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死了,我西夏才有可能免去亡国这等惨事。只要杀了此人,宋国的损失便远远超过放火和掘堤。此为你们此次入宋的第一要务,你万万要记在心间不得忘记才是。” 当时往利白则亦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的人,竟然让国相相如此忌惮不已。 在往利白则的心中,这世上最聪明最有学问的,便只有国相一人而已。 但是能受到国相如此推崇之人,想来也并不简单。 及至野利仁荣说出范宇的身份和年龄之后,却是使得往利白则分外的震惊。 对方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影响,这简直是超出往利白则的想象。 不过,再怎么天才也只是个少年人。 往利白则觉得,虽然这范宇是个侯爷,但是应该并不难对付。 一名十六七的少年,只须一个人成年人手持利刃,便可顷刻解决。 哪怕对方聪明绝顶,也是一样。自己这批人对付这位侯爷,也是要搞暗杀的。又不是与对方比谋划比智计,只要力大刀快好。 逆水行舟,船速根本就起不来。 往利白则为了隐藏这千余人的身份,又不敢在陆路上公然聚众而行。 当往利白则看到岸边拉着自己这条船逆水而行的纤夫们时,便心中一动。 很快便将手下的几个头目都找了来,往利白则指了指船下的纤夫们。 “几位,国相交给我们的任务十分紧急,然而我们这样逆水行舟,速度实太慢。”往利白则道:“这样下去,怕是到了宋国的汴梁,战事又有了新变化。说不得,我们要想些办法了。” “往利将军,大伙都听你的。”有人说道。 “不要叫我将军,我叫王狮子。”往利白则急忙摆手道。 “那……王兄,我们应该如何去做,请尽管吩咐便是。”对方急忙改口。 往利白则道:“我要先带些人走陆路去汴梁,人不能多,否则会遭盘查。这样便可先一步在汴梁城中摸清情况,便于布置。等其余人到了,直接办事就是了。” 这个提议当然不会有人反对,当下往利白则便挑了十几人弃舟登岸。 第714章 小孩子 往利白则带着十余人上岸之后,便雇了马车向汴梁急赶。 十几人赶路,总比千余人在大路上招摇,要显得寻常的多。 有重金买的通关文牒,他们这十余人的路途倒是一点差错也没有出。 不过用了五日,便来到了汴梁城下。 汴梁城比之往利白则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都大,往来商民的数量,更是超出他的想象。 进城没走几步,往利白则就感觉到了汴梁无比的繁华。 各种招呼、酒旗、小吃摊、商铺,便纷纷映入眼帘,几有目不暇接之感。 以往利白则这等厮杀汉,也差点迷失了自我。 他这个领头之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手下的那十几个人了,定力更是差上一些。 往利白则猛咳了数声,这才将这十几人给咳的回过神来。 “先去租个院子,作为我们落脚之处,然后再出来打探消息。”往利白则带着人进了一条小巷子,抬眼对面前的手下道:“大队之人要赶过来,偷坐船至少还须七八日才行。在他们过来之前,我们便要将一些必要的东西搞清楚。” 这些属下们纷纷应是,而后便散开去打听寻租院落。 其实也是这些自西夏来的家伙们不了解汴梁,在汴梁租房舍院落,都是有牙行的。 以他们西夏那点人口,一座城的人口也就如大宋一个镇子相似,自然也没有牙行。 而大宋则不然,尤其是汴梁的经济相对十分发达,各行各业都比较健全。 他们这十余人分散出去,很快便被人给注意到了。 而后这些西夏人其中,便有人发现自己的钱袋被人割了去。竟一点也没有发觉。 待得一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小巷子,往利白则便看到十余名手下,竟有七八人的目光有些躲闪。 “可曾寻到出租院落的?”往利白则问道。 “没……没有……”稀稀拉拉几声有气无力。 往利白则眼中不容沙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们,肯定遇到了事情。 “说吧,刚才这一个时辰,都出了点什么事。”往利白则的目光在这些手下的脸上扫过。 “启禀……王兄,刚才我去打听有没有租院落的,还没问出个一二来,便发现钱袋被人偷了。”一名手下有些羞愧的道。 “我也是……” “还有我……” 一连听到七八声,显然都是被偷了钱袋的。 往利白则给气的脑瓜子疼,这可才刚刚进了汴梁,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们还有脸说?为何不偷别人,专偷你们,难道你们就不想想原因?”往得白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一名手下道:“早就听说宋人奸猾,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正是,宋人实是民风不朴,象我等刚刚入城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半数人的钱袋被偷,实是可恶的很!”立时有人赞成道。 往利白则呵呵了一声,冷眼看着这些手下。 “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往利白则甚为失望的道:“如今宋军已经兵临西平府城下,相距兴庆府也没多远了,眼看着我大夏便要有亡国之忧。我等前来大宋,便是抱着死志而来。以图使宋生内乱,而救我大夏于水火。可是看看你们,如何堪用?刚刚一进城中,便被人偷了钱袋。且不说宋人是否奸猾,你们自己在敌国难道就没点警惕之心吗?刚刚不过是丢了钱袋,若是丢了脑袋呢,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抱怨!” 被往利白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立时这些手下们便都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没脸反驳。 “但是被偷了钱袋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往利白则面色阴沉道:“此事并非小事,这说明有人已经看破了我们。无论这偷钱袋的是不是蟊贼,都不能让他透露了消息。” 听到这里,一众手下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振奋之色。还是将军顾念大家,看这意思是要出口恶气。 “王兄,如何才能将这蟊贼抓住?”一名手下问道。 “我先去寻个出租的院落,让大家有了落脚之地再说。”往利白则自然是有主意的,“你们都去巷子外面等着,我很快便回来。” 说完之后,往利白则便独自出了巷子,左右一眼,便往一间折扇铺子去了。 待往利白则从首饰铺子出来,便敞着衣襟,露着腰间鼓鼓的钱袋,手摇一柄新买的折扇,大摇大摆的往右面而去。 这样的作派,看的往利白则的手下们十分佩服,自家将军倒是颇为潇洒。 街上有不少行人,还有几个孩子在嘻戏打闹,不时的跑过人群,对着同伴大作鬼脸。 其中便有一个梳着双髻,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小子,从往利白则身旁猛的跑过。 却不想往利白则一伸手,便将这小子头上的双髻给抓在手中,将其硬生生的给提了起来。 “小小年纪却不学好,居然学做偷!”往利白则根本不给这小子任何的挣扎机会,劈手便从对方的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原来这小孩子竟只是从往利白则身前一过,便已经摘了他的钱袋。 往利白则也是吃惊,若非自己有意在钓鱼,怕是也很难发觉。 “你放开我!”那被抓住的小孩子,不但毫无无惧色,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凶狠之意,“若是我爹来了,你便没好下场!” “我没好下场?老子还真没打算有什么好下场。”往利白则呵呵冷笑,“看样子你爹挺厉害似的,却让你在街上做个蟊贼,也是真够厉害的。” 路旁一个卖肉饼的老汉,看到往利白则抓住了这小孩子,便劝道:“这位客人,若是钱财没有损失,便将他放了吧。你看看他的这些同伴,你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老者的话,往利白则便看向与手中的这孩子一同玩耍的几个小孩子,此时竟然隐隐将他给围了起来。 而且这些小孩的手都笼在袖中,显然袖子里还藏有利器。 “老于头,你莫要管闲事!”被往利白则所抓的小孩子,居然呵斥起了卖肉饼的老者来。 “迅哥儿,你们兄弟还是小孩子,与这位壮士起了冲突,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各退一步吧。”老者却是与这迅哥儿相熟的样子,并无多少惧色。 第715章 就、就这 往利白则见过无数的战阵冲杀,哪里会将这几个小孩子放在眼中。 看到如此小的孩子便一脸的凶戾之色,往利白则甚至心中有些很不舒服。 因此,对于这些小孩子的教训之意也就更强一些。 “你们这几个小孩子,竟然敢对我动手吗?”往利白则轻蔑一笑,“不妨一试如何?若是奈何不了我,便要看你们的爹是不是够厉害了。” 往利白则的态度,一下子便将这些小子们给激怒。 这些小孩子年纪虽小,但是以前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凶戾,对方便会退让。 哪知今日却冒出来一个愣头青,居然不怕他们这些小小的地头蛇。 被往利白则抓着头发的迅哥儿猛的挣扎起来,叫嚷道:“你得罪了我们,怕是死无全尸。逃过今日,也逃不过明日!” 只是往利白则手掌如同铁爪一般,牢牢的抓着这迅哥儿的头发,一点也不放松。 忽然之间,迅哥的那几名同伴,同时冲向往利白则。 “这位壮士快逃吧。”老于头不由惊呼道。 “逃?就凭这几个孩子吗。”往利白则却是一点不在意,眼中显现出一丝戏谑的神色来。 他待这几个小孩子近身,手中的刀子刚刚露出,还没递到自己身上之时,便忽然一矮身便是一个扫腿。 这些小孩子哪里是他一个久经战阵之人的对手,加上腿短手短,顿时便被往利白则全部扫倒,变成了滚地葫芦。 都是小孩子根本经不起他这一扫,立时街上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哭喊声。 往利白则怕事情闹的大了,引来大宋官府中人,便对着不远的手下们微微示意。 于是那老于头,便目瞪口呆的看到,十几名大汉过来,几乎是两人一个,将这些小孩子给揪着头发捂着嘴全部拽走。 抬手便在迅哥的脸上抽了两耳光,往利白则也提着这小子跟着去了。 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为街便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即便有些看热闹的行人,此时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本地人都知道,迅哥儿这些小孩子常常在这一带闹事,如今被人收拾了一顿带走,也算喜闻乐见。 只有卖肉饼的老于头,此时回过神来却是有些吃惊后怕。 他找人帮着看摊,急急的钻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很快老于头便来到一所破房子前,用力的拍打着木门。 “来了、来了,别拍了,一群小撮鸟,钱没挣个几文,拍门倒有力气!”开门的却是一个四十余岁的邋遢汉子子,腮边长着一颗胡豆大的黑痣。 他打开门看到老于头,不由一皱眉,“怎么是你,老于头你不卖你的肉饼,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于头却是嗨了一声道:“黄七,你养的那几个孩子,都被人抓走了!” “什么?”黄七不由双眉立了起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抓了我的孩儿们!” “是个外来客,还带着十几个人。迅哥去偷对方的钱袋失了手,被对方当场抓住。”老于头道:“结果其余的孩子动了刀子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都被抓走了。” 黄七此时反而冷静下来,“老于头,你在那里看着,什么也没做吗。” “老汉我只是劝了两句,让双方各退一步。老汉一把年纪了,别的却是管不了。”老于头摇了摇头道:“我看那伙人也不是善类,这便过过赶着知会你一声。若是去的晚了,怕是迅哥他们要吃许多苦头。” “老于头你且回去,我先找找我的兄长,再去寻你。”黄七脸上露阴冷之色道。 老于头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冷战,便点头去了。 黄七想了想,便锁门出了胡同,又拐进一条偏僻小路,走了数十丈便来到河边。 他并没有走河上的桥,而是对着一个在桥头摆卦摊的老头点点头,又钻到了桥下草丛中。 桥下有个足有一人高的排水洞,黄七却是直接就走进了黑暗的洞中。 另一边,往利白则与手下们抓着这几个孩童再次进了之前的小巷里。 “果然我们的钱袋是被这伙小贼偷的!”一个手下从其中一个孩童的身上找回了自己的钱袋。 其余的孩童身上,立时便每人的身上几只大手都伸了过去。 结果找回来的钱袋不但不少,还多了两个。 “王兄,这些小孩子怎么办?”一名手下问道。 其余的人也都看向往利白则,希望他拿个主意出来。 “这些孩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打一顿再说,莫要打残了。”往利白则却是一点怜悯之意也无。 刚才这些孩童便已经挨了不少耳光,现在听到往利白则又要让人打他们,立时便杀猪一般的叫起来。 可惜他们碰到的都是西夏军中精锐,当场便被人捂了嘴,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胖揍。 “好了。”往利白则看到差不多,便立时让手下住手。 其中有两个孩童在这些人的殴打之下,甚至已经昏了过去。 往利白则让手下殴打这几个孩童,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出口恶气。 这些孩童虽然招人恨,但却是汴梁的地头蛇,有些事情问他们,可比自己去找要轻松的多。 “迅哥,居然没被打晕过去,你也算是有些硬气。”往利白则嘿嘿笑道。 其实迅哥已经被打的很惨了,牙齿都掉了三四颗,心中也非常害怕,他还没吃过如此大的亏。 “你们要、要干什么。”迅哥此时有些哆嗦的道。 “问你打听些事,若是让我满意了,今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往利白则笑道。 所谓放条生路一说,往利白则可是认真的。 否则的话,杀了这几个孩童,只要做的干净,想来也不会有谁为了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去报官。 迅哥儿此时不敢再嘴硬,急忙点头道:“这位好汉,你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一定会老实说出来。” 他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之前的凶戾之色,在挨了毒打之后,便立时变的乖巧。 “去哪里可以租个院落?若是多租几间,又要找哪里?”往利白则上阵杀敌还好,他身为领兵的将军,又哪里办过租房之事。 虽是小事,但他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迅哥儿不由张开嘴呆看着往利白则,就、就这? 第716章 你答应不答应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结果就是为了租个院落而已。 迅哥儿光棍的很,以前挨打的时候只要服软,便能少吃些亏。 现在被人抓住了,看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还是配合一些的好。 “在汴梁租个院子简单,只须找个牙行,去将自己所须的院落大小位置说出来,牙行便很快可以给诸位好汉找到。”迅哥儿急忙道:“前后用不了半日,便有消息。若是诸位好汉多花几个钱,当天便可住进去。” 往利白则点点头道:“若是你能给我们找个牙行,今日便放了你的这些同伴,再给你两百文的赏钱。若是出什么差错,我便让你这些同伴手都剁了,以示惩戒。” “是是是,小的明白。”迅哥儿头点的和鸡吃米似的。 往利白则示意手下放开迅哥儿,“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剩下的小子,其余人与我走。你小子带我们去牙行,不要想耍滑头。” “小的明白了。”迅哥儿被放开之后,立刻点头应道。 在汴梁只要有钱,租个院落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迅哥儿带着往利白则一行人,很快便租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而且往利白则多使了钱,他们这些人当天便可入住进去。 正要带着迅哥哥往回走的时候,往利白则便发现道路两边竟有二三十人,向着自己这一行人堵了过来。 看这些家伙的样子,一个个的满脸横肉,显然并非守法的良民。 迅哥儿看到这些人,脸上露出又喜又怕的模样。 “你们要做什么。”往利白则眯着眼睛,对靠近过来的这些人喝问道。 “抓了我们的人,还要问我们要做什么,真是个含鸟的奴才。”站出来的,是个腮上有颗大黑痣的汉子。 这汉子正是去找了人黄七,他看向迅哥儿歪了歪头。 迅哥儿急忙闪到了对方的身旁,一边小心翼翼的道:“爹,孩儿们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你看我这牙齿,都被他们打掉了几颗,从今往后怕是脆糖瓜都吃不了几颗。其余的兄弟还在他们的手中,可不能将他们放跑了。” 黄七却是反手又给了迅哥儿一耳光,斥骂道:“若不是你这蠢东西失了风,如何能连累他们?养你这多些年,连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就是个猢狲还知道逗人取个乐子,养你这撮鸟没日的给我找些麻烦!” 迅哥儿吃了一耳光,立时捂着脸缩到了一旁,不敢再开口。 往利白则却是笑着看黄七对迅哥儿连抽带骂,象个看热闹的。 待黄七骂完,往利白则才笑道:“兀那汉子,看你们这样子,难不成还要给我们一个厉害瞧瞧不成?” “你笑什么,骂你是个含鸟奴才,你很高兴吗。”黄七嘴毒的很,“给你们厉害也是应该,莫要初到汴梁就觉得自己如何。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汴梁可不是你们这几个杀才撒野的地方。” 往利白则面色一沉,但在大街上他可不想惹事,便摆了摆手道:“你看我们这边十余人,你那边人也不少。若是放起对来,怕是片刻就会引来官府之人,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莫如这样,你挑家酒楼,我做东请你吃顿酒。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必为了些许小事情便非要见血出人命。” 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往利白则的这些话却讲的软硬兼施,不心虚不露怯,使得黄七不得不思量一番。 “我其余的孩儿们呢?”黄七眯了下眼道。 “他们无事,不信你可问迅哥儿便知。”往利白则道。 迅哥急忙点点头,“他们与我一般,也就是挨了顿揍而已。” 黄七这才看向往利白则,“带我去见他们,若是无事,再说其他。” 往利白则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一同带路。 而黄七找来的这指汉子,也纷纷跟了上来。 双方的气氛虽然有所缓和,可也互相有着提防之心。 只是往利白则的这些手下们,反倒并不是如何在意的模样。 大家都是军阵上的厮杀汉,还真看不上这些城狐社鼠。他们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可不少,哪里是这些泼皮能相比的。 回到小巷子,往利白则招呼了两个手下,放了其余的几个孩童。 黄七看到自己的这帮儿子们,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面色也不好看。 “你管这叫无事?”黄七看向往利白则,两条眉毛渐渐的竖起,“这些孩儿都是我的心头肉,却让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你竟敢还说他们无事!似你这般歹毒的心肠,若不让你吃顿教训,只怕不知道汴梁城的水有多深。大伙给我上!” 这黄七也不简单,这时他可是在收买人心。这些孩童自小便跟着他,没少受他的打骂,此刻替这些孩童们出个头,便可消解怨气使之心存感激。 往利白则面色一沉,对面这个黄七可是有些欺人太甚了。自己好言好语的,居然还安抚不住他,那说不得便要做过一场。 反正现在也是在个小巷子里,倒不怕闹的过大。 “别死人就行。”往利白则却也叮嘱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两边的汉子们便冲到了一块去。 眼见得黄七所带来的这些人,被往利白则的手下们一个个的打成了滚地葫芦。 往利白则不由冷笑,宋人不过尔尔,战场上的兵士不行,这些泼皮更加不行。 黄七却是没想到,明明自己一方的人多,却敌不过对方的十余人。 而且这些泼皮们的身上都藏着棍棒刀子,却没想到一亮出来,反而被打的更狠。 不过二三十息的时间,小巷里面便已经是风平浪静。 黄七与他的这些孩儿们,都缩在一起,目光惊恐的看向往利白则他们。 “今日之事,可不是我们挑起来的。”往利白则看着黄七道:“起因是你的孩儿们偷了我这些手下的钱袋,这才出了这档子事。你又带人过来,欲要对我们行凶,这才落个这般下场。我是个讲道理的,今日你这些兄弟的汤药钱,我也可以付了他们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方才说请你吃酒依旧算话,你答应不答应?” 7017k 第717章 拜码头 黄七是个老混混,却也是头一次见到有强请吃酒的,明明语带威胁偏偏人家还如此自然。 他却不知对方是战阵中杀出来厮杀汉,有什么事情往往都是直来直去。 “行吧,既然这位好汉有此盛情,黄七却之不恭。”黄七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一些。 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这些人一个个凶狠的厉害,他黄七不得不从。 往利白则哈哈一笑,对自己的手下们摆摆手道:“好了,现在大家算是交个朋友,你们看看还有哪个朋友能吃酒的,便都扶上一起来!” 这带闹的,刚刚打了一场,转眼便好似多年老友一般。 黄七找来的这些泼皮,虽是刚刚挨了一顿打,但是往利白则也叮嘱了手下,并没有下死手,因此只有两个打的脱臼一个断了肋骨的,倒也不算十分严重。 当下便由黄七选了一家酒楼,包了一层。受伤的则由往利白则派人去看跌打大夫,等下一同回来吃酒。 往利白则若是往日,是绝不会与这些泼皮无赖们打交道。 只是如今身在大宋,他也不欲惹下纠缠不清的死仇,以免因为这些烂事而坏了自己的大计。 再一个,便是从这些泼皮无赖的口中,也能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一些消息。 酒菜一上来,往利白则便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 他自己倒还好些,他的那些手下,久在西夏,觉得好吃的东西无非酒肉,却哪里见识过大宋汴梁的美酒佳肴。 什么蒸羊羔、脍鲤鱼、鼓汁鸡、盐酒腰子、煎鸭子、笋蒸鹅……一样样的摆上来既好看又味道扑鼻的香。 那菜是上一盘光一盘,酒楼的伙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端了个空盘子过来的。 黄七等一众泼皮,看到往利白则的手下如此作派,一个个的有心想要讽刺两句,却是看到对方沙钵大的拳头便只能陪笑不语。 “你们这些泼才,没吃过东西吗!”往利白则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自己带来的西夏军中精锐,竟没有汴梁的泼皮们见过世面,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被自家将军呵斥了一句,这些手下立时便收敛了许多,挟菜饮酒之时也略见斯文。 “黄兄,我还没有机会跟你介绍自己,在下姓王,名狮子。久在西北谋生,今日也是刚刚到的汴梁。这些兄弟们久在西北那等偏僻之地,没见过汴梁的饮食,倒是让黄兄与诸位兄弟见笑了。”往利白则哈哈一笑,掩饰着尴尬,顺便也将自己的来路告之对方。 他们这些人虽然会讲汉话,但是口音却是陕西腔,因此往利白则也就事先就此编好了出身的说辞。 现在这么一解释,却是合情合理。 “王兄原来是西北的豪强,难怪会如此厉害,倒是失敬了。”黄七急忙客气道:“只是看王兄如此豪爽,做事大气,当能镇压一方,却为何来到这东京汴梁了?难道西北那边犯了案子不成?” 往利白则却是摆了摆手道:“别提了,以往朝廷与西夏不交战,我们这些人还能从大宋往西夏贩运些财货。西夏虽不如我大宋,但是却有不少胡商们的手中有好货。只要与边军处好,也可吃个饱饭。谁知道两国大战竟如此持久,若是再不想办法谋条生路,这些跟着我的兄弟们便要饿死了。” “正因如此,也才想着来汴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混出些名堂来。”往利白则哈哈一笑,举起酒盏道:“我与黄兄也是不打不相识,今日就此结交也是缘分。黄兄却也没想到,我进汴梁相识的第一个朋友,竟是打出来的吧?” “原来王兄竟是做西夏生意的,难怪你的这些兄弟会有如此好的身手。”黄七却是吓了一跳。 人家这些人是真正的强龙啊,敢领着人做西夏那边的生意,又有哪一个是弱手了,说不得手中都挂着十几条人命呢。 “黄兄,我的事情也都给你讲了,却还不知道黄兄你的生意啊。”往利白则嘿嘿笑道。 黄七吓了一跳,急忙摆摆手低声道:“我这生意却是无法与王兄相比,不值一提。” “怎么,黄兄瞧不起在下不成。”往利白则酒盏一放,便瞪起眼来。 看到往利白则的瞪眼,浑身冒着杀气,却是将黄七骇的几乎丧胆。 “不不,王兄莫要误会,既然王兄有义气,那我说出来你可莫要笑我。”黄七举盏饮了口酒,才道:“说起来我也是穷苦人出身,小时家乡大旱,随父母逃难到了汴梁。谁知道被人给拐了,却是与父母就此离散。但也因此活了性命,倒也算不上坏。如今我的这些孩儿们,也都是与父母齐离散之人,却是都是我收留下来养着的。大家一起抱团过活,倒也算不得寂寞吧。” 这厮说的好听,却是瞒不住往利白则,西夏当然也有黄七这等人,专门的拐骗抢夺幼儿。女孩子卖入青楼,男孩子从小便要学会偷抢拐骗,去给他们这些所谓的‘义父’挣钱。 往利白则摆手道:“黄兄莫要怕人笑话,我却觉得黄兄能做到如今这样,也是非常了不起。不但要养活自己,还养活这许多孤苦的孩儿,也是非常难得。象黄兄这等有情有义之人,也是十分的少见了。今日能认识到黄兄,也是王某的福份和运气,请饮此盏,胜饮!” 虽然心中是瞧不起的,但是口中却是赞不绝口,往利白则很是凑趣。 黄七哪里碰到过这样夸赞自己的人?如今听了往利白则的一顿吹捧,立时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七八两,只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义薄云天,做的都是大善事。 “王兄懂我,便如戏文里所说的那般,伯牙遇到子期,真乃吾之知音!”黄七饮了几盏酒,此时酒劲上涌,便也放开心怀。 两人之前的芥蒂,在此时便因为几盏酒一通吹捧,就此烟消云散。 而其他的酒桌之上,往利白则的手下,也与那些泼皮们喝的面红耳赤。一个个正在高谈阔论,扯些有的没的。 往利白则扫了一圈,并没发现有哪个手下漏了口风,这才转向黄七接着套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对了,黄兄,我与这些兄弟初来乍到,在汴梁混口饭吃,该有的规矩也是要有的。”往利白则拱了拱手道:“在这汴梁拜码头,还要请黄兄做个牵线之人。” 第718章 去见大掌柜 往利白则这话说的,立时便让黄七最后的一点提防心彻底的消失。 人家是来汴梁讨生活,而且要自己做个牵线人拜码头。这便证明对方虽然有些人手,也挺厉害的,但是人家守规矩。 既然守规矩,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黄七看了看左右,对往利白则拱拱手,“不瞒王兄,你要拜码头,还真的找对了人。但是这个事情,却不是想拜码头便能拜的。大家都是做些不能拿上明面的勾当,便须有投名状和孝敬钱。似王兄这样的带着手下的,投名状倒是简单,一颗人头便成。孝敬钱么,一千贯即可。从此之后,王兄便可在这汴梁做些营生,也不会有谁有意见。” 身在大宋的京城,往利白则却是对于弄个人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千贯钱,更是不成问题。 “如此也好,今晚我去弄颗人头,明日便可请黄兄带我去拜这码头,如何?”往利白则点点头道。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黄七却是心中一颤。不将人头当回事,当真是心狠手辣之辈。 此时黄七反而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将对方得罪的太深。 这样的狠角色,怕是弄死自己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王兄真是一条好汉!做事竟如此痛快,来来来,我敬你一盏酒!但此事不急,我还要回去问问才行,否则的话,汴梁的这些好汉,岂不是早被官府给抓光了。”黄七尽管心中害怕,但是面上还是装作淡然模样道。 “如此也好,那便有劳黄兄替我美言。”往利白则哈哈一笑,“若是黄兄有什么事情,大可来找我。若是有仇家,你也告知于我。定然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的干净,谁也寻不到。” 黄七的尿都差些流出来,自己今天碰到了真正的穷凶极恶之人啊。听听这都说的什么,杀人不眨眼也不过如此。] 不过黄七却也觉得,若是将王狮子这伙人拉拢住,自己的地位想必也会水涨船高。 一群泼皮与西夏的这些细作们吃的酒足饭饱,而后出了酒楼便各自惺惺惜别。 往利白则带人去了已经租好的院落,先将大家安顿好了。 次日一早,往利白则便将人手都撒了出去,打听安乐侯的消息。 而黄七这一天也没闲着,再一次钻了桥下的排水洞。 黄七进洞之后,便从一处缝隙里取了支火把出来,点燃后往里走了数十丈深。 而后在排水洞中一拐,便到了一处稍小些的分叉的洞里,又走了百十丈便看到地面上的一块砖块。 他捡起砖头,在旁边的墙壁上敲了一下,等了半天又敲一下才放下了砖块。 哗啦,墙壁上的一块石板被人从内侧拉开。 “进来吧。”一个声音道。 黄七直接走进去,这才开口道:“昨日的事情已经解决,今日我过来见李大掌柜。” 里边的汉子点点头,直接将石板又推回原处。 一路行到里面,拐了个弯,才看到一条地下的街道。 这条街道一样也是汴梁城的排水渠,只不过宽阔了许多,被住在地下的这些人当成了街道而已。 两旁墙壁的铁钩上,隔不远便挂着一盏油灯。此时竟然有许多人,在这地下街道上闲逛着。 “黄七,来老娘这里玩一玩呗?新来的小娘子,还捆着呢。”一个浓艳妆容的中年妇人花枝招展的道:“一贯钱,让你拔个头筹。” “今日有正事,杨媚子你莫要招徕我。”黄七邪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包子……刚出笼的素包子,一文两个……”一个老者在杨媚子旁边有气无力的吆喝道。 卖吃食的不光是这个老者,卖酒卖菜的也有几个。 但是更多的人,则是默不作声来去匆匆。 这条街道与汴梁地面上的街道,在繁华程度上根本不能比,但也算是个奇景了。 黄七走过这条地下街道,一直往里,便远远的看到了两串垂下来的红灯笼。 待来到近前,便看清了这里是个比较宽的大门,大门上刷着红漆镶着铜钉。 这大门的门楣上甚至还有块牌匾,上写‘无忧’二个金字。 黄七直上前拍了拍门环,吱呀一声有人开了门。 “我是黄七,来见李大掌柜。”黄七说了一声,便进了门内。 进去穿过一个小厅,便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大厅之中布置如同官府的公堂一般,最里面是张桌案,桌案后面坐了个人。 这人看年纪足有五十余岁,在他的身侧两旁的椅子上,则歪七扭八的坐着些恶形恶像的汉子。 “黄七,听说你昨天,与对头和好了?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你且说说看。”坐在正中椅子上的人开口道。 “李大掌柜,昨日之事,也是碰到了外来的硬茬子。”黄七拱了拱手道:“对方自称王狮子,据说以前是在陕西和西夏人做生意的。听他们一口的西北口音,这个应该不假。那王狮子这次来,说是因为战事没了生计,便来东京汴梁谋个活路。” 李大掌柜嗯了一声,又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王狮子这人是个懂规矩的,他还说想要拜码头。”黄七迟疑了一下道:“我昨日告诉他,拜码头是要一颗人头做投名状的,可没想到这家伙眉头都不皱的便一口答应。大掌柜,我觉得这人虽是个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但还知道要守规矩,想来还是可以打打交道的。” “是这样啊。”李大掌柜皱眉想了想道:“这王狮子初来乍到的,竟然这么狠,想来在宋夏之间来回跑,手上也有不少的人命,这投名状便免了吧。不过,这人我要见一见,看能不能安排。” “那我明日带他过来?”黄七问道。 “明日也好,他若是不来,那便由他。”李大掌柜点头道。 黄七急忙拱手道:“李大掌柜赏脸面,希望这位王狮子别不识抬举。这也是给他机会。” 很快黄七便退出这里,按原路出了这地下的排水沟渠。 他一回去,便找来了迅哥儿。 黄七让迅哥儿带着,直接去了往利白则等人租住的院落。 一见往利白则的面,黄七便请他明日去见大掌柜。 第719章 一片好心 往利白则对此倒也答应的痛快,并且再次相请黄七吃酒。 黄七也没客气,这次自己帮人办了事,这酒当然更是吃得。 酒过三退,往利白则才问道:“黄兄,你说的这位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在汴梁这等繁华之地混的风声水起。想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今日之成就啊。” 黄七哈哈一笑道:“这位李大掌柜可不是简单人,出身是河北路的边军,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据李大掌柜自己说,当年可是在澶州和辽人打过仗的。后来宋辽结盟,李大掌柜觉得升迁无望,便从军中逃了出来,来到汴梁混名堂。算起来也到如今,差不多也三十年了。而李大掌柜在汴梁做这个大掌柜,也差不多有二十来年。” “黄兄,这明便要去拜见李大掌柜,他的根脚是不是也能透露给我一些,好让兄弟心中有底啊。”往利白则表示出好奇之色道。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黄七对于往利白则也失了戒心。 “这根脚反正你也是要知道的。”黄七点头道:“李大掌柜他们这些人,自称无忧洞。主要是替人办脏事的,杀人放火打劫。有时是自己干,有时是受雇于人。” “王兄是个猛人,性子豪爽办事利索,拜李大掌柜的无忧洞,准没有错。”黄七笑道。 往利白则不由奇怪道:“怎么,听黄兄的意思,这汴梁还不只一个码头不成?” “那是自然,不过王兄不用着急,这李大掌柜的拳头最大,汴梁各个码头自然是他说了算。”黄七摆了摆手道:“比如兄弟我,就是鬼攀楼的人。在外面吃了亏有了事,一样要找他们无忧洞的帮手。” “原来如此,倒是刚刚以为被黄兄给耍了,却是让我差些急了一身汗。”往利白则哈哈大笑道。 这话听在黄七的耳中,却是真的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解释的快,不然的话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出来混的哪一个不是属狗的,翻脸和吃饭一样平常。就是从自己身上取点零碎,也是有可能的。 黄七吃完酒,便与往利白则约了次是的时间才告辞而去。 往利白则却自己坐在院中的树下喝茶,等着自己的手下们回来。 傍晚时分,往利白则的手下人一个个的从外面回来。 第一件事,便是向往利白则交待打听到的事情。 那位安乐侯的行踪,倒也并不难打听。据说每日里便是坐着马车,从自己府上到造作院,其间偶尔会去一次宫里。 不过这位安乐侯的排场也不小,出入都有着百十名的护卫随从。要想对其不利,还须想想办法。 尽管往利白则还有上千的手下没来到汴梁,只要来到汴梁,以安乐侯那点护卫,根本就拦不住。 但是这些人手可不只是为了刺杀他一个安乐侯的,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可是还有一个消息,却是让往利白则有些坐不住了。 听说宋国的官家,派出禁军在黄河的堤坝上巡逻,五人以上,都不要想着靠近河堤。 往利白则的任务,其中便有挖掘河堤这一条,却是让他有些抓瞎。 不过往利白则也不急,大河可不短,宋国官家要用多少人,才能护得住?眼下也就是护着靠近汴梁的一部分罢子,去别处找机会也是一样给他挖开。 倒是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将安乐侯给刺杀了才好。如此也可向野利相国交待。 看到自己的手下人都回到院落中,往利白则便将人都召集到了一处。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可还有事要大伙与我一起去干。”往利白则简短的说了几句,便让这些手下都去睡了。 到了第二天,快到晌午之时,黄七才领着迅哥儿来找往利白则。 “王兄,你可准备好了?我们这便过去。”往利白则点点头道:“好,待我稍做收拾。” 往利白则回屋换了一身衣物,怀中揣了一柄尖刀,便出来与黄七一同去了。 他与黄七一走,他的那些手下们,便纷纷的出了门。 其中有两个,在前面远远的吊着往利白则与黄七,却是不让他们离开视线之中。 待黄七将往利白则带到了桥下,往利白则便迟疑起来。 “黄兄,这不是排水沟渠吗,这里难道也可住人?莫不是黄兄在里面埋伏了人,欲要害我,图谋我身上的这一千三百贯的交钞不成?”往利白则看向黄七,十分怀疑的道。 因为一千贯铜钱带起来可不方便,所以他带的是交钞。只是交钞又是贬值的,所以才多带了三百贯钱面额的。 这笔钱可也不算少,足够让人起一帆风顺财害命之心了。 黄七知道对方怀疑也是正常,便开口道:“王兄不要多心,若是不放心,我走在前面便是。” 往利白则摇了摇头,几步便从桥下回到上面的小路。 黄七却是诧异,急忙追了上去,“王兄,你这成不成倒是给个话,莫要让我白白张罗。就算李大掌柜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待的说辞啊。” 他这里说着话,却看到往利白则吹了一声口哨,便立时在这小路上走出来十余人,正是他的手下。 “黄兄,今日这事实是有些让我不放心。你好好的道路不走,非要领着我钻那排水沟渠,实在不象是安好心的样子。我王狮子也不是今日才出来混的,这等眼里揉砂子的事情,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往利白则冷笑道:“若是换了黄兄自己,怕是也会心生顾虑吧。” 黄七苦笑,知道自己解释也没用,怕是还要有些麻烦。 “王兄,我是真心待你,奈何你却不信。这样吧,我将迅哥儿留给你们,我自己单独去里面跟李大掌柜说一声。不知王兄的意下如何。”黄七也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张罗此事呢。 往利白则点点头,“如此也好,李大掌柜乃是汴梁码头的翘楚,想来不会在地洞中与我相见。” 他让自己的这些手下在今天跟着自己一行人,便是对黄七并不信任。以防对方做什么手脚,将自己坑害了。 现在这黄七说不清道不明,果然是让自己不能放心。 其实,这是往利白则冤枉了黄七,黄七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骗他。 “王兄,你若是这般想法,那便不用拜李大掌柜这个码头了。”黄七的脾气也上来了,挑了挑眉头道:“我是一片好心,给你牵线拜见李大掌柜。如今你却怀疑我,那便一拍两散。你图个平安,我图个省心,如何?” 第720章 二十息后 往利白则才不管黄七是何态度,一挥手,便让自己的手下将黄七围了起来。 “今日这件事,你不给我讲明白,哪里这么容易脱身?”往利白则抬脚便领着众人到了桥下的排水洞口。 黄七也被人押了过来,他冷着脸道:“有什么好讲明白的,无忧洞自然便是这汴梁城下面的沟渠。不但无忧洞如此,就是我鬼攀楼也是如此。大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过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卑贱之人罢了。地面上有官府管着,这汴梁城的地下,便是由无忧洞在管着。不带着你钻这沟渠,难道还带着你飞上天不成。” 往利白则听到黄七的话,却是不置可否。 “我不能只听你这一面之辞。”往利白则表现的十分多疑,接着问道:“我要知道无忧洞有多少人,这沟渠之中,又有多少人。去见李大掌柜,有几条沟渠可以连通。你若交待此事的时候稍有迟疑,便说明你在骗我。什么下场也不用我多说,今日便会你的忌日。若是你能对答如流,我才会信你的话。” “王兄,你这样就不怕惹祸上身吗。”黄七有些色厉内荏的道。 “我王狮子岂是怕事之人。即便今日对你有些得罪,也是你办事不周,使我顿生疑心。难道你这样办的囫囵事,还要怪在我身上不成。”往利白则冷笑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我要开始问了,事关黄兄的性命,你可莫要耍滑头。” 片刻之后,往利白则便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这所谓的无忧洞,还真是一群亡命之徒在汴梁城的据点。 据黄七所说,这些亡命徒的数量大概在五百余人,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好一些的,手中有一条人命,差一些的,手中怕是不下三四条人命。 这些人都是藏身于汴梁地下,不敢居住于地面之上。 即便手中有钱,也因为害怕官府的通缉才躲到地下的。 包括这无忧洞的所在,还有主要的通路,黄七也都交待了个清楚。 往利白则想了想,忽然对黄七道:“黄兄,我有个提议,若是我成了这无忧洞的大掌柜,便请你做个二掌柜,你觉得如何?” 听了往利白则的话,黄七是真的害怕了,直吓得他全身乱颤。 他见过的亡命徒,根本就没有如此疯的。胆大的不如对方心黑,心黑的不如对方果决,果决的不如对方人手多啊。 这样的家伙,初来乍到怎么就敢如此做事! “王兄,你疯了不成,李大掌柜威震汴梁地下三十年,威望不是一般的高。而且他手中足有四五百人,如何能是你手中的这些人手,可以相比的。若是冲突起来,怕是王兄这十余人,不到一盏茶便死个干净。” 往利白则哈哈大笑,“你带我我们兄弟进去便可,我去见那什么李大掌柜,等下你便带着我的兄弟们往里冲。待我斩杀了那李大掌柜,还要靠你来维持局面。如此,我做了这无忧洞主,你也水涨船高。你若告发,我等活不成,但能保你必死,此智者不取。此事,我劝黄兄点头才是。” 自己的命在对方手中攥着,黄七不答应也不行。 其实他的心中,也未免没有一些侥幸心理。 在汴梁地下,虽然也是有规矩的,但是仇杀之事也不少见。 只要李大掌柜一死,那些亡命徒们便是一盘散沙。 这一点往利白则看得清楚,黄七也自然看得明白。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便不要想着他们惦念什么恩义。 到时有黄七出面游说,给大伙一个台阶,而往利白则又是如此凶猛强势,哪怕最后散了摊子,也必然是几方势力之一。 往利白则并不知道黄七是如何想的,他只是想着再过几日,自己的那上千号手下便都能到了汴梁。 不管眼前如何,等自己的手下到齐,这汴梁地下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好吧,王兄有此雄心,我黄七便舍命陪君子。”黄七两手摊道。 往利白则哈哈一笑,挥手让自己的手下让开,“黄兄,有我在便不会有错。” 黄七带着诸人往洞中行去,如昨日一般,叫开了门,领着诸人鱼贯而入。 那守门的家伙迟疑道:“为何这许多人?” 往利白则却是瞪了这家伙一眼,“怎的如此咶噪,清理了他。” 没等黄七反应过来,便有往利白则的一个手下,上前掏出刀子一下给那守门的抹了脖子。 那家伙也没想到,对方竟一言不合就下毒手。他一时未死,却是倒在地上抽动,捂着脖子也止不住血沫子肆意喷溅。 “王、王兄,岂可胡乱杀人。”黄七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冒寒气,自己这是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凶神,神人命如草芥啊。 却不知道,西夏行军之时,为了免去透露踪迹。一旦在半路遇到生人,定然全部灭口。少时不过数人,多时上千人也是有的。 此时的往利白则,便是已经进入了上战场的状态。 “清理一下。”往利白则摆了摆手,对黄七道:“这里进出最是关键,岂可受人控制后路?今日非同往时,莫大惊小怪。” 黄七只得点头,“在、在下知道了。” 此时黄七心中的惊惧,已经达到了极点,甚至在话语中也以属下自居了。 待将这看门的拖去一旁用破布盖了,便由黄七领着他们去了那条地下的街市。 这回轮到往利白则他们吃惊,万万想不到大宋京城的地下,居然也有一条小小的街市,看着还象那么回事。 那杨媚子看到黄七带着十余条壮汉进来,便立时挥着手中的帕子,“黄七,你带来的这些好汉,看着都是英雄一般的人物,可要照顾一下老娘的生意。” “此时有事,你的生意以后再说,时日还长着呢。”黄七摆摆手,便领着往利白则等人走开。 待快走这条街市之时,才让除往利白则以外的人止步。 “王兄,前面就是无忧洞李大掌柜所在之地,这些兄弟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免得李大掌柜起了疑心。”黄七道。 往利白则点头一笑,“那好,二十息后,你们再过来就是。若是晚了,怕是只能给我收尸了。是不是,黄兄。” 大宋安乐侯 第721章 凶狠异常 往利白则对于黄七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这家伙临时叫破,那可就要命了。 而且这件事非常冒险,往利白则也不愿将自己置于险境的时间过长。 二十息,他自信在翻脸的情况下能坚持一下。时间再长,怕是就有可能丢了这条命。 黄七拱拱手道:“王兄不必如此,刚才你杀了守门人,我便脱不了干系。时间已经耽误了些,我们这便去吧。” 往利白则随着黄七来到无忧洞的门前,看了一眼上方的两个字,便跟着敲开门的黄七走了进去。 直走到里面的大厅,往利白则才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坐着十余条恶汉。 最上首桌案之后是一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者,面目阴鸷深沉,想来就是黄七所说的李大掌柜。 黄七向上方的老者拱手道:“李大掌柜,这位便是我说的王兄。他今日特来拜码头,想请李大掌柜赏口饭吃。王兄,能不能吃成这碗饭,可是看你的了。” 往利白则当即便对李大掌柜拱手道:“在下王狮子,出身西北边地。如今来到汴梁谋生,还请李大掌柜指条路。对了,在下这里还备了一千三百贯的交钞,就当是在下的入伙钱。” 说着,往利白则便从袖中取了一沓交钞,两手一捧,向李大掌柜走过去。 来到桌案之前,便将手中的交钞放的妥帖才后退两步,等着对方表态。 李大掌柜看着往利白则,却是微微皱眉,“王狮子,我看你也是条好汉。但是你的来历,怕是说的有些不清楚吧。” 黄七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莫非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不成。 李大掌柜的那些手下,此时也都将不善目光落到了往利白则的脸上,怕是稍有不对便会要了往利白则的性命。 “大掌柜好眼力,不知你是如何看出在下来历的。”往利白则却也并不惊慌,反而笑问道。 “我也是出身于行伍之人,如何不识得吃过皇粮的丘八。”李大掌柜懒洋洋的道:“你这一进来,便连走路都与常人不同,显得笔挺生风。手上的虎口还有老茧,却也不是种田种出来的。若连这都看不出来,我当年可也就白吃皇粮了。” 往利白则也不得不承认,对面的这位李大掌柜还真有点门道。 “李大掌柜看破,我也就不瞒着了。我曾是西军之人,只因犯了些事,这才带了些要好的兄弟们来汴梁闯荡。”往利白则肃然道。 李大掌柜却是哈哈大笑,目光中带有戏谑之色。 “你这家伙一句实话也无,莫不是官府派出来的细作?我无忧洞能这许多年屹立不倒,岂会是轻信于人的。”李大掌柜摆了摆手道:“先抓起来再问话,若是死了便怪他自己命不好。” 黄七急忙退后,显出惊慌之色。 他也没想到,这位李大掌柜竟然这么难缠,一两句话便看出不对来。 往利白则却是咬了咬牙,便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刀来。 他不等周围的这些恶汉围上来,便一挺身扑向了桌案后的李大掌柜。 李大掌柜却是面无惧色,一抬脚便踹翻了面前的桌案,将往利白则挡了下来。 而那些手下恶汉,则已经纷纷取出自己的短刃来到了往利白则的身前。 几乎是同时,七八柄短刃中有三四柄捅向利白则的上身。 还有一柄短刀是抹向他的脖颈,剩余的恶汉却是一时挤不进来,没能对往利白则造成威胁。 往利白则无视刺向自己上身的短刃,而是一抬手,将抹向自己脖颈的那只握刀的手给抓住,而后用力一拧。 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还有一声惨叫,那只握刀的手便被往利白则给掰断。 但是黄七这个时候也看到,往利白则的身上同时被三柄短刃刺中,惊得他猛的一个哆嗦。 可奇怪的是,往利白则却是无事,反而趁此机会,挥动手中的短刀,连续刺中两人的胸口。 往利白则来这前,便在身上的衣内套了一层链甲,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如今提前做的准备,派上了用场,也让往利白则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做了些准备,这才能面对如此险境。 李大掌柜眉头一皱,“他身上有软甲,招呼他的头面!” 只不过现在发觉也有些晚了,外面呼啦啦的冲进来十余条汉子,正是往利白则的手下。 “都过来搭把手,解决了这几个泼皮!”往利白则叫道。 他的这十余名手下,立时便一拥而上,瞬间便改变了局面。 李大掌柜急忙起身,向着后面的一扇门退去。 可惜往利白则正盯着他,当即便追上前去。 “李大掌柜,你可不能走。今日虽是初次相见,却是分外有缘。”往利白则几步便来到了李大掌柜的面前,“拜码头的投名状我还没有,便借李大掌柜的人头一用如何。” 这便是割你的人头送给你自己,实是显出往利白则的狠辣来。 “在下的一颗老头,自己还是很看重的。不如你切一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也不错。”李大掌柜却是没等往利白则到自己身前,便也取出一柄短剑来。“王狮子,做事不能做的太绝,否则你会后悔。” “后悔?”往利白则挥刀便斩向李大掌柜的脖子,“你怕是看不到了。” 眼看着往利白则的短刀到了面前,便要斩开他的脖子。 谁知道看上去李大掌柜有些衰老,但是实际上对方的身手却十分敏捷。他只是退了半步,便让往利白则的这一刀落空。 令往利白则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大掌柜却并没逃,而是反手一刀,便捅向了自己的咽喉。 这一刀急如闪电又快又稳,而且角度刁钻,使得往利白则几乎没有反应时间。 好在往利白则双足一弹,人在躲不开的情况下,跳了一下。 这一跳,便令李大掌柜的那一刀刺到了往利白则的胸口,因为内里穿着链甲,只是撞得往利白则一个踉跄。 往利白则觉得自己还是小看这位李大掌柜了,对方能将无忧洞搞的如此让人闻之变色,看来还有些有些东西的。 李大掌柜看到往利白则踉跄,便持刀猛扑过来,一刀捅向放利白则的两腿之间,可谓凶狠异常。 第722章 新钢炼成了 往利白则面对这又阴又毒的一刀,并不慌张,只是挥动手中短刀一划。 李大掌柜这一刀怕是还没刺中往利白则,便会被划到了手腕上。 猛的哼了一声,李大掌柜抽身便走。 往利白则笑着追上去,“如何能放你走,先留下命来。” 微微弓身只是一扑便到了对方的身后,同时手中的刀也递至李大掌柜的后心。 李大掌柜猛的一蹲,回身又是一刀刺向往利白则的胯下。 这家伙刀刀都是下三路,却是惹恼了往利白则。 一抬脚踢在了李大掌柜的手腕上,直接便将其手中的短刀踢飞,再一脚便踢在这李大掌柜的脸上。 脸上挨的这一脚,实在是重,李大掌柜猛的一仰头,人都摔了一个仰面朝天。 上前踩住了李大掌柜的胸口,往利白则骂道:“看不出来,你这老家伙竟然还有些身手。只是都拿不上台面,总想奔着爷爷的下三路。终究不过是泼皮出身,也见不得人。” 那李大掌柜口中流血,还脱落了几颗牙齿。 此时被往利白则踩在脚下,自知下场应该不好,却也并不在乎。 “你算个什么东西,若非老子年老体衰,你便穿着内甲,也让你乖乖的回娘胎里去。”李大掌柜嘿嘿笑道:“老子做三十年的豪杰,今日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我成全你。”往利白则也不废话,直接一刀抹了李大掌柜的脖子。 而此时,往利白则所带来的那些手下,也已经将另外的那些恶汉都收拾了下来。 李大掌柜原本以为这地下是自己的地盘,一个外来的破落户来拜码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他却不知,对方是西夏军中的精锐,又是专门来干泼天大事的。有心算无心之下,竟是被一举解决。 如李大掌柜和其手下这样的江湖泼皮,终究不如西夏精锐们凶悍厉害,难为对手。 黄七此时看到场中的情形,心头发颤。 他也看到李大掌柜,被往利白则一刀结果。 这无忧洞变天了,黄七脑海之中一时有些空白。 往利白则来到黄七的面前,“黄兄,剩下收拢人的事情交给你,你可能做好。” 听到往利白则的话,黄七才回过神来。 “王……王大掌柜,我只能是牵线搭桥,还是要王大掌柜出面,让其余的家伙知道厉害才行。”黄七急忙回应道。 往利白则看向李大掌柜的那些手下,此时还有两个活的并没弄死。 “你们两个,可愿认我这个大掌柜?”往利白则笑问道。 那两个家伙哪里有半点骨气,忙不迭的点头不已。 “李大掌柜这等豪雄都死于这位好汉之手,我等自然是认你为新的大掌柜的。”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则也跟着道:“这位好汉,李大掌柜对我们兄弟向来刻薄,我等早已对他心怀不满。若非这位好汉出手,我等怕是还要困于水深火热之中。” 往利白则哈哈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开他们俩。你们两个就跟着黄七吧,黄七现在是无忧洞的二掌柜。” 听到往利白则直接给了自己一个二掌柜的名头,黄七莫名的便觉得心里一热。 以往自己在鬼攀楼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除了手下的几个孩童,他也惹不起几个人。 今日忽然便成了无忧洞的二掌柜,这可是一下子便登了高位。 只要眼前这位王大掌柜没被人干掉,自己这位置便是稳的。 在黄七看来,往利白则行事果断胆子极大,而且出手狠辣很是无情。这样的人虽然让人惧怕,但若是自己人,岂不是更加安全一些。 那两个家伙急忙急着向黄七道喜,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往利白则看了看这厅中的样子,不由有些皱眉,“把这里收拾一下,尸体都如何处理掉?” 这话却是问黄七的,这汴梁的地下沟渠虽然隐蔽,但是都是砖石,想要埋几具尸体,也很不好办。 黄七急忙拱手道:“王大掌柜放心,这沟渠下面还有沟渠,乃是战国的古城,与地下河相连,都被水泡着。只须将尸体往下层一丢,便都喂了鱼虾。” “汴梁城还有这样的地方,倒是方便。”往利白则也不由有些惊奇道。 今日将无忧洞的李大掌柜杀了,便是往利白则的第一步。 他这样鸠占鹊巢,便是为了好安排自己那即将到来的千余名手下。 有了这无忧洞这样的地方和身份,再做什么事情,便都会方便许多。 而且这个背景就是打探消息,也甚为方便。 若非有这些好处,他一个西夏的将军,也犯不上和一个泼皮的头子过不去。 无忧洞原来的李大掌柜被杀,其余的无忧洞的家伙们,虽然有不服往利白则的头目,却是没有往利白则凶狠。即使有二三十个手下管着,也不是往利白则手下的西夏精锐的对手。 不过用了五天的时间,往利白则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忧洞大掌柜,可以号令地下了。 而他掌握了无忧洞这个组织,对于安乐侯范宇的消息,也打探的更加详细。 甚至是安乐侯府当天吃什么,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但是知道这些消息,却是没什么用,关键还是要将安乐侯给刺杀了,才能完成相国交给自己的任务。 可安乐侯出入皆有百十人的护卫随行,虽然在自己千余手下面前不算什么,但是也难保刺杀成功。 自己的千余手下若是当街围攻安乐侯,真正能挤上前厮杀的,也不过百十人。怕是将其护卫全都消灭,也要很长的时间。 有这样的时间,汴梁城中的兵马早就出动了,哪里还有机会斩杀安乐侯。 因此,刺杀安乐侯不是人多便可成功的,必须再想个巧妙些的办法。 近来范宇在督促着造作院的炼钢之法,一点也没发觉危险将近。 提升炼钢质量,是为了造出射程更远的火炮。 这件事范宇是交给许当去办的,而且这些时日经过造作院、百工技院的努力,也有了眉目。 范宇正在自己的值房之中看鹿鸣报,许当便兴冲冲的进来。 “侯爷,新钢炼成了!眼下只是炼了一炉,但其刚性韧性,都是相当不错的。”许当颇为兴奋的向范宇报喜道。 第723章 这就是机会 也就是造作院的工匠们有着大量的经验积累,又有着百工技院的理论支持才能成功。 否则的话,这么短的时间便炼成一种性能合乎要求的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有报告?”范宇问道。 “有,已经给侯爷带来了。”许当急忙将自己手中的几张纸双手送上。 如今的造作院与百工技院,早就形成了固定的流程与规矩。凡是新东西,都会有检测报告,用各种测试出来的数据直观表现出来。 范宇看了看,便将检测报告放下,“这上面说,新钢的刚性比之前的火炮用钢硬了一半,韧性也增强三分之一。如果大量生产的话,可能保证都能达到这个水平?” “侯爷,这怕是有些难度。”许当不由苦笑道:“总是要给工匠们熟悉工序的时间,大伙也要用心,而且这炼钢的炉子,也要有些改动方可。” 范宇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这都是应有的动作。 “如果用炼出来的这炉钢,能先试制出一门火炮吗。”范宇问道。 “侯爷放心,这一炉钢足有五千余斤。莫说一门火炮,就是三门也够了。”许当笑道。 “好,那便先造三门火炮出来。”范宇想了想道:“不要用锻打的,要铸造的。造出来,便送去火器试演场,交给尤二郎试用。” 许当急忙拱手道:“是,那下官等下便去通知工匠们,让他们想办法铸造火炮。” 之前造作院的火炮,都是两块钢铁锻打成了两块半弧形,然后才用铁箍固定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火炮。 现在范宇要求造作院用铸造的方法,这在工艺上实际是提升了难度。 不过这难度提高的也有限,因此许当便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又过了数日,一批辽国来的行商进入了汴梁。 这些人分了好几队,加在一起足足过千人,正是往利白则的手下们到了。 一进汴梁城,便被往利白则派去等着的手下给接到,然后很快便都安顿下来。 如今往利白则在汴梁也是一号人物,汴梁沟渠之下,对这位‘王狮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实在是往利白则夺权的办法太过简单粗暴,而且还成功了。 很多人都觉得,往利白则若是稍用些计策,可能杀死李大掌柜更加容易。 却不知往利白则对于这所谓的李大掌柜根本看不上眼,以他这样的统军将领统带精锐出手,有着绝对的实力,还要用什么计谋。 若是连一些泼皮都收拾不了,往利白则觉得死了也应该。 如今往利白则,却是成了汴梁城地下的传奇,更因为手下又突然增加了上千号,从而让整个汴梁地下世界,无人敢对他稍有违逆。 往利白则坐上这大掌柜的椅子之后,除了派人密切的监视着安乐侯的出入。 他对于无忧洞的日常营生也依旧在做,否则的话便会显得异常,这些原本的地下泼皮们也无以维生。 除了收集安乐侯的消息之外,往利白则还让人留意与造作院有关的事情和人。 往利白则觉得,若是能将大宋火器的秘密弄回西夏,那可比在汴梁放火给黄河掘堤来的更加有用。 他对于汴梁的鹿鸣报,也是每日必看。这上面的内容,却是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外,还会刊出大宋与西夏战事的消息。 如今打通河西通路,河西的消息也会时不时的传回汴梁城。 这日往利白则刚刚打开了新买来的鹿鸣报,便看到一则关于宋夏战事的。 鹿鸣报上提到,大宋新军指挥使曹傅,再次带兵杀至贺兰山下,与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数度交战,使得西夏两大军司损兵折将。 而西夏则在西平府集结重兵,与耀德城的曹琮大军对峙,却是首尾不得相顾。 除此之外,新军的副都指挥使狄青,带领两万新军进驻应理城,对鸣沙的西夏军形成进逼之的势态。 另外,河东路的陈贯与盐州城的天武军李惟贤,同样对于西夏虎视眈眈。 这样的情况,使得往利白则只是看了这条简短的消息,便心急如焚。 自家大王那是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幼时便跟随先王征战回纥、讨伐吐蕃。至及冠之后,更显雄才大略野心勃勃。 在往利白则看来,自家大王称帝那是一定能成功的。可谁知道,整个西夏的形势却是急转直下。 先是辽国与西夏大战,深入西夏国土上千里,辽兵几乎攻到了兴庆府的城下,打的西夏赤地千里国力大损。 好不容易使得辽国退兵,哪知原本被视为软弱可欺的宋国,却是突然变的强硬。 不但将李元昊的大军赶出国境,更是弄出了新式火器,打的西夏节节败退。 现在看来,若是宋国再打下去,西夏灭国也是为时不远了。 往利白则的脑中思来想去,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怕是西夏便挺不住了。 可自己也是刚刚在汴梁落了脚,对于安乐侯只是掌握了对方的出入情况。 汴梁城中禁军极多,不下二十万人分布于城中各处。 若是自己的人手在刺杀安乐侯时,只要在时间上稍有耽搁,便会有禁军赶来。 自己这千余名手下,面对数量庞大的禁军,根本就没多少反抗之力。 这也是往利白则,为什么还没有对安乐侯出手的原因,没有机会。 往利白则起身,在厅中来回的踱步,思索着如何才能创造一个刺杀安乐侯范宇的机会。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二掌柜黄七求见。 “让黄七进来见我。”往利白则摇了摇头,便招手道。 很快黄七进来,向往利白则拱手道:“恭喜大掌柜,你让下面人收集那造作院相关的人与事的消息,我这里却是有了一条眉目。” “哦?说来听听。”往利白则点点头道。 “是这样,造作院的一个车夫叫刘奇,此人好赌欠下赌债上百贯。因此便与我鬼攀楼合作,拐了邻人的两个孩儿去还赌债。如今这刘奇的把柄,便算是攥在了我们手中。大掌柜有什么事要问,我可让其与大掌柜相见。” 这就是机会啊,往利白则不由大喜。 . 第724章 通风报信 拐买孩童在大宋可是重罪,官府一旦抓到,便是绞刑。 这个车夫刘奇与鬼攀楼合作,将邻家的孩童拐卖,虽然还上了部分赌债,却是也犯了重罪。 一旦被告发,刘奇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以说只要对其稍稍威副利诱,刘奇便什么事都能做。 “如此,那便在上面我租的那间院子见一见这个刘奇。”往利白则拍了拍黄七的肩头,“让你做这个二掌柜,看来我并没看错人。做事心细消息灵通,合该你黄七坐这个位置。” 黄七被往利白则夸奖,这身上的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若无大掌柜提携,凭我这块料,下辈子也不可能当了这二掌柜。我做这些都是小事,没有大掌柜杀伐决断,断断轮不到我上位。”黄七急忙谦逊道。 往利白则此时心情不错,不由得哈哈大笑。 原本对于西夏战局十分担心,往利白则急于向安乐侯下手。 他计划着令人夜晚跳入安乐侯府放火,待火起而府中诸人混乱出逃之时,再对安乐侯下手。 但是眼下黄七送来了一个造作院的车夫刘奇,往利白则便决定对于安乐侯的刺杀可先缓一缓。 相对于安乐侯的性命,往利白则更想弄到大宋的火器制法。 若是西夏也有了这等犀利火器,那么宋军便不足为惧,也能从根本上解决宋国对于西夏的威胁。 更有甚者,以此为西夏疆拓土,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与刘奇相见,安排的很快,次日午时往利白则便在租下的院落里见到了刘奇。 刘奇被黄七带进来,便看到坐于桌案后的往利白则。 “小人见过大掌柜。”刘奇一见到往利白则,便急忙点头哈腰的道。 “刘奇,你且坐过来,我有些事情问你。”往利白则温和一笑道:“只要你能让我满意,便有大把的好处给你。哪怕是让你在这汴梁做个富家翁,也应绰绰有余。” 还没开始问话,往利白则便先许下好处。 实在是事情对于西夏太过重要,这等事体一定要做的妥帖顺遂才好。 刘奇之前被黄七叫来,心中还有些忐忑,此时一听到有如此好处,心中却是莫名的有些急切起来。 他拱拱手,便坐于往利白则一旁的椅子上。 “大掌柜尽管问,刘奇定然知无不言就是。”刘奇笑道。 “是这样,你在造作院做车夫,是给谁驾车?”往利白则想了想,才开口问道。 刘奇道:“不瞒大掌柜,我这车夫在造作院中乃是常备。造作院中谁有急事,需用马车,便由与我同样的十余人轮流驾车。坐马车的有时是小吏,有时是工匠,也有时候会拉些造作院中的军器样品。也就如我等这般,常在造作院中驾车的车夫,方可受此信任。” 往利白则也不失望,一个车夫能接触到造作院中的军器样品,这已经不简单了。 “看来你在造作院中,也是很受信任了。近来可曾拉过什么军器的样品没有?”往利白则饶有兴趣的道:“比如说新造的兵器铠甲之类,还没有大量制造的军器。” “近日么,倒还真的有。”刘奇嘿嘿笑道:“承蒙上官看得起,前日里新铸造的火炮,便是我驾车运送的。那东西足有上千斤的一个大铁疙瘩,沉重无比,八匹马的大车才能拉得动。只是一个弹丸,也足有七八斤。拉这东西,可要费劲的很。” 这话说的矜持,却也是在抬高自己的身价。 看来这刘奇也是知道,在造作院中什么东西重要。 往利白则哈哈一笑,“这么说来,你在造作院中,也是很受重视的了。否则的话,如此重要的火器,如何能让信不过的人来运送。只不知是从何处送往哪里?” “这个事关造作院的机密,原本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不过大掌柜问起,又自当别论。”刘奇先是强调自己坏了规矩,才接着道:“是从城中的造作院,送到城外的火器演示场。这段路可不短,足有二十余里。这火器发射起来声响巨大,若是离城近了,恐会惊扰城中百姓,所以便在城北的黄河岸上,设了一处火器演示场,用以试射火器。” 往利白则听到这里,便知道这个家伙开始索要好处了。 他对身边的一名手下使了眼色,这名手下便从袖中取了十贯交钞,放在了刘奇的面前。 “让你坏了规矩,我这里自然是有补偿的。不过,你坏的规矩越大,得到的补偿也越多。”往利白则笑道:“若是你能将造作院的大匠和官员行踪也说的清清楚楚,自然还有更大的好处等着你。” 刘奇收起十贯交钞,笑的两眼成了一条缝。 再听了往利白则的话,眼中更是一亮,“大掌柜是爽快人,想知道这些,也没什么问题。据我所知,官家亲封的火器博士尤二郎,便常住于城外的演示场中。前日我运送的新式火炮,便是送到演示场交给尤博士演示验看的。听说,这两日安乐侯也要过去,想必去哪里的的工匠也不会少。” 听到安乐侯三字,往利白则的眉头不由挑了挑。 看这意思,安乐侯对于这新火炮好似十分重视,还要带不少工匠前去。而那火器博士,也在演示场中,这便显得这演示场十分重要了。 “安乐侯也去?他那等身份极高之人,怕是出动的护卫不在少数吧。”往利白则不由叹道。 “安乐侯只有百余名随行护卫,演示场虽然重要,但是地近京畿,也只有五百余名禁军。加起来六百余人,却是也用不着怕什么。”刘奇却是说的更加详细了。 往利白则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手下道:“再给刘奇取三百贯钱。” “谢过大掌柜,大掌柜真乃大豪客!还有什么要小人出力的,小人能办到就一定会出力!”刘奇喜不自禁的道。 今日过来,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三百余贯便轻松到手,还有什么钱是如此好挣的。有了这些钱,赌债不但能一下还清,说不得还能让自己翻本。 “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给我们通风报信即可。”往利白则淡淡的道:“安乐侯何时出城,你速报于我。” 第725章 省了近千万贯 一开始刘奇以为,往利白则是打算弄些造作院的军器,才会找自己打听消息。 但是现在听着,这位大掌柜怎么是奔着人去的?事关安乐侯、尤博士与造作院的工匠们,这些人如果出点事情,那可就是是触怒官家的大事。 不但官家会大怒,整个大宋都会为之震动。 若是被查出来与自己有些关系,怕是自己一家老少,连带着亲族都要倒霉。 “这个……大掌柜不会这么冒失吧。”刘奇干笑道。 往利白则淡然的看了刘奇一眼,微微一笑道:“再给他取五百贯来。” 立时身旁的手下人,以取了五百贯的交钞,推到了刘奇的面前。 刘奇干咽了一口唾液,却没动那些交钞。 事情太大,这让他脑子里面不断的挣扎。五百贯钱,这可决不算少。 刚刚虽然得了三百余贯,可是却比这五百贯少,这让他有些不甘心。 可是这后果实在是说不准有多大,让刘奇脸上尽是挣扎之色。 黄七此时也吃惊不小,“大、大掌柜,那可是安乐侯,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何必去招惹这等麻烦。若是真的惹到了这位安乐侯,可也不得了。听说安乐侯乃是李太后的义子,官家的义弟。又曾在河东路火山军练兵,击败西夏大军。身份显赫不说,还是我大宋的功臣。惹了他,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一个不好,怕是在汴梁都没有我等的立足之地啊。” 往利白则听到范宇的战绩,心中却是升起不少的恨意。那两战他如何不知道,野利遇乞便是在那时死于新军的埋伏。 野利遇乞曾是自己的上官,对自己很是欣赏,然而野利遇乞却是死于范宇所编练的新军之手。 算起来,对付这位安乐侯,又多了一条理由。 想是这样想,但却不能宣之于口。 “怎地,你们莫非觉得我会给自己找麻烦不成?”往利白则冷哼了一声,“是不是要我给你们交代个清楚明白?” 黄七面色一变,想起这位的心狠手辣,他急忙摇头道:“大掌柜尽管吩咐,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刘奇,你还不答应下来。” 刘奇看了看桌上的五百贯交钞,才开口道:“大掌柜,我向你通风报信当然可心,只是我一家老小,可还指着我过活呢。” “你将这些钱财收着便是。”往利白则一缓道:“我要你做的,便只通风报信便是,其余之事也用不到你。若是收了我的钱,可保你一家无事。待我事成之后,再与你一千贯钱。” 这话说的没有给刘奇留半点选择余地,甚至是带有威胁之意。 若是别人这样说,只会使得刘奇愤怒。 但眼前这位乃是无忧洞的大掌柜,说出来的话威力便不一样。 无忧洞里全是亡命之人,做出什么样的残毒之事来,都并不稀奇。 以他刘奇这等人,面对无忧洞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即使他报官,官府对于无地忧洞的人也无能为力。这些人往地下排水沟渠中一躲,根本就找不到踪影。 最后对方的报复,却是恐怖残忍的很。 “大掌柜,这钱财小人便收下了。”刘奇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收,“我一家的安危,还请大掌柜保全才是。” 往利白则哈哈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无论我的事情成败与否,都不关你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莫要还还成了心病。” 得到了往利白则的保证,刘奇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起身告辞,“若无他事,小人这便告辞。” “我会在造作院大门外留人,你若有消息,便去寻那卖跌打活血药的便是。”往利白则叮嘱道。 那卖跌打药的,便是他之前布下的眼线。 “是,小人记住了。”刘奇急忙点头应下。 送走了刘奇,黄七才回来才道:“大掌柜,官府的人虽然不是不能惹,但是这些高官显贵,还是要尽量不去招惹才是。我并非是说大掌柜做的错了,而是一片忠言啊。” “你啊,若是不放心,到时与我一同前往便是。”往利白则摇头失笑道。 看到往利白则如此的漫不经心,黄七不由的怀疑自己,莫非是想错了? 范宇这个时候其实事情不少,他已经见过永通钱庄的掌柜周奉,命其在洛阳新建了三个牙行,开始收购洛阳的地皮和房产。 周奉只愁钱庄里的钱转不起来,此时得到了侯爷的吩咐,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去办事。 但是周奉这里一出手,洛阳的地皮却不升反降。 周奉得知侯爷要大批收购洛阳地皮,便先是默默收买了些地皮之后,便开始放出风声,说洛阳与北邙山太过接近。数千年王侯将相葬于北邙,使得阴气过重阳气衰竭,易犯三煞之灾,已经不适合活人居住。 编出这套说辞,周奉也是请了高人的。 所谓三煞之灾,便是由于宅第风水问题,使得家中有人意外受伤、因病破财、无妄之灾等事。 这风声在浏阳一传开,市井便立时有人议论,谁家的那个孩童夭折、又有谁家切菜切了手指,还有哪个平地摔跤,种种奇怪之事纷纷传出。 其中虽然有周奉让人传的,但是更多的却是百姓自发附会。 这三煞之灾,实是寻常不过,谁人家中没个两病三灾?却是正与这三煞之灾对照上了。 要知道洛阳也是大城,人口数十万之众,有生病、有受伤的还有莫名倒霉的,便全都归于三煞之灾了。 事情一但传起来,便是越传越厉害。 而后周奉这个缺德的家伙,便将已经购来的房产地皮低价出售,更是引得许多人家发慌。 寻常百姓还好,并无多少人肯卖了房产搬迁,也无力搬迁。但是洛阳城中的有钱之人则不然,开始有人往外抛售房产。 人心惶惶之下,这被抛售的房产,却是越来越多,还尽是些大宅子。 这股抛售的风潮一起,便有些刹不住,互相拼比之下,更是将价格拉的极低。 周奉所建的三个牙行,却是不断的压价,而后只花了相对不多的钱,却掌握了大量的洛阳地产在手。 当周奉将此事向范宇汇报之时,范宇都没想到,周奉能将事情做到这等地步。 “侯爷,如此下来,我们可是省了近千万贯啊。”周奉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看着范宇道。 第726章 灭夏不必急 周奉的事情办的相当划算,只不过这个过程有些拿不上台面。 范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道:“你这个差事办的不错,真是出乎预料的好。” 周奉得到侯爷的称赞,只觉得全身经脉通畅很是舒坦。 “小人得侯爷看重提携,才执掌了这永通钱庄。如今的身价富贵,皆仰赖于侯爷。做这些事情,本就是份内之事,侯爷谬赞了。”周奉赶忙谦逊道。 大宋能混到他这个地步的,可谓凤毛鳞角。 要知道这永通钱庄虽然只是个钱庄,但是背后是官家和安乐侯,其中的能量巨大。 周奉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一天。自己跟着发财还是次要的,将来这可是要光宗耀祖的啊。 “这一次在洛阳收购地皮与房产,乃是为了大宋朝廷着想,虽然你的手段用的不太光明,但是也情有可缘。不过,这等手段只可这一次,以后万万不可在我朝再如此做了。”范宇夸完了,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免得这家伙将这等手段用的顺手,反而闹出乱子来。 “侯爷放心,这些所谓的煞灾之说皆是可收可放,其实是这样……”周奉急忙拱手,将自己后继的安排道来。 范宇哈哈一笑,“你的功劳还是不小,一样是瑕不掩瑜。洛阳的房产,你且接着收购便是。待有风声放出来,便可慢慢抛售一些无关紧要之地。” 打发走了周奉,范宇拿着周奉交上来的洛阳地块图观看。 图上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地皮房产,如今都已经掌握在永通钱庄的掌握之中,这使得范宇很是吃惊。 不过一想,象永通钱庄这等有官家背景的钱庄出面,做到这等地步也是应该。 “来人,备车,我进宫一趟。”范宇吩咐了一声,便将洛阳地块图收到了袖中。 范宇来到宫中,求见于官家。 而赵祯也正看着关于西夏战事的奏报,他听说安乐侯前来求见,便命人将其请进了崇政殿。 “安乐侯,你今日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官家赵祯坐在桌案之后问道。 “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喜事告之于官家。”范宇躬身道。 “什么喜事?”赵祯一听喜事,便来了兴趣。 近来大宋对西夏的战事,越来越顺,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这西夏便会不复存在。 而大宋又打通了河西走廊,如今对西州回纥的丝路贸易,也正有再次兴旺的趋势。 除此之外,大理国也再次献表请求内附为大宋之藩属,并请官家封赏大理国王段素真。 现在安乐侯又说有喜事相报,官家赵祯不由更是心中顺遂,只觉得自己这皇帝做的甚有滋味。 范宇看到赵祯的心情不错,便将袖中的洛阳地块图取出,双手一捧。 “臣令永通钱庄的周奉去收购洛阳地皮和房产,如今已经收购了许多地块,此图上凡有标注者,皆可由官家指明其用余。”范宇捧着地块图道。 赵祯让陈琳将这地块图呈上来,在自己的桌案上展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洛阳乃是隋唐之时的东都,后被武后定为周之神都,其地位非同寻常。 至今洛阳城中,尚有大唐旧宫遗址紫微宫城,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武则天所建的紫微宫正殿万象神宫,亦即明堂。 唐时的宫城如今还在,只不过是多年的战乱之后已是一片破败。 宫城之地是归官府所有,这是无人敢占的。但是其余诸地,却是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地块,如今都有了标注。 也等于是说,永通钱庄一口气买下三分之一的洛阳城。 赵祯的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这也太快了吧。而且这永通钱庄是如何做到的? 待范宇向赵祯详细说了经过,官家赵祯目瞪口呆,甚至脸上都有些红。 这可不是得意,而是有些羞愧。官家厚道,也是个讲究人。听到周奉的那些手段,除了大开眼界之外,还有一些不安。 “安乐侯,此事皆由那三家牙行出面,你我与永通钱庄,皆不可再出头了。你非外人,当知皇家体面才是。”官家赵祯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琳,才对范宇叮嘱道。 陈琳被官家看了一眼,感觉有点慌。 范宇笑道:“官家放心便是,这些家伙办事也是有分寸的。洛阳所谓的三煞之灾,非有天子镇压而不得化解。而天子镇压于洛阳,则三煞和合反而有助于国运催生龙气,其地必会大兴。若官家迁都于洛阳,便是救了洛阳全城的百姓官民,不会有伤天家之清名。而迁都之事,官家已可于朝廷之中议论了。最后只要官家拿了主意,便无所碍。” 这是提醒官家,迁都并非小事,应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反正官家手中掌握着洛阳的土地,还有相关的钱财,这便有足够强的底气,让官家的决定无人能反对。 赵祯现在对于这等商贾之事算是服了,居然还有这等说法,简直是天衣无缝,非是高人不能编出这等冠冕堂皇之理由。更甚者,官家赵祯对于这个说法都有些上心,难道自己真的能救下浏阳满城的百姓?更重要的是,这还有助国运催生龙气啊。 听听,龙气,这不就是赵家的国祚吗,岂有不重视的。 以前能这么干的,非读书人不可,如今看来能者非只于书生啊。 陈琳听得直流冷汗,安乐侯连官家都敢编排了,这胆子可不小。尤其是这等胡扯的能力,简直叹为观止。令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信者心中隔应,信者图个吉利,你信是不信? 赵祯不由点头道:“如此,朕便下诏使朝中诸臣议一议迁都之事。倒是辛苦了安乐侯,为了国事如此奔忙。” “臣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份而已,不然如何对得起官家赐我的富贵。”范宇拱手道。 对此赵祯甚为满意,又道:“对了,如今前方的西夏战报到来。现在河西的新军已经兵进贺兰山西麓,河东路的诸军,也占据了夏州、安庆泽、地斤泽。西夏三面皆在我军的包围之下,唯有辽国一面可供那李元昊逃生。眼下曹琮大军依旧驻扎于耀德城中,却是并未进攻。安乐侯,以你之见,此时的灭夏之战,宜缓还是宜急?” 这等外战的大事,使得范宇的面色一肃,他拱手道:“官家不是已经派出了枢密副使韩亿为监军,此事可令他与曹经略各上一个条陈。若非要臣来说的话,臣以为灭夏不必急。” . 第727章 敌袭敌袭 原本赵祯觉得,宋军在这等大好的形势之下,范宇一定会支持速战速决的。 但是听到范宇的回答,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安乐侯,如今西夏窘迫,龟缩于一隅之地。而我朝大军三面相围,那李元昊已是末日穷途。”官家赵祯颇有些不服气的道:“而且我军的火器犀利,西夏虽有骄兵悍将却难抵挡。再有便是我朝大军经年作战,所耗甚为巨大。有这几个理由,难道还不能快些用兵覆灭西夏吗?” 范宇听到官家的话,便知道官家有些心急了。 想了想,范宇才躬身道:“官家,其实这些事情臣都知道,但是权衡利弊的话,还是再等几个月才是。” 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为何!” “官家,我朝大军虽然耗费巨大,但是那李元昊难道所耗费的便少了吗?”范宇拱手道:“而且如今还是夏末,若是覆灭了西夏,便须救助近两百万的新增子民。与之比起来,我朝大军的耗费似乎还少一些。若是这数月中,他西夏自家因物资耗尽而生乱,则覆灭西夏便不费吹灰之力。若是在冬末之时,再覆灭西夏,则只须救助新增子民不到一年的粮食农具便可。这一出一入,所差怕是不下上千万贯。” “臣所以觉得灭夏不必急,原因便在于此。”范宇给赵祯分析了一下道。 赵祯不由得恍然,面上露出笑容来。 “朕不过是试探于你,却不想你竟然已经看透了西夏的虚实,果不愧朕看重之人,亦不愧大娘娘认你为义子。”赵祯哈哈一道。 范宇笑道:“若非官家,臣如今怕是还在草桥镇守着几亩薄田,哪里能有这等为官家出力的机会。” 赵祯哈哈一笑,却又接着道:“朕知你近来繁忙,这便去吧。” 该说的事情都讲完,范宇便告退出了崇政殿。 出宫之后,范宇便回了造作院中。 而许当也正在他的值房之中,等着范宇归来。 “侯爷,下官已经将新钢所铸的火炮派人送去了城外的演试场中,由尤博士试过。其炮弹的射程,如今最远已可达四里而止,威力实是惊人!”许当一见到范宇,便急忙汇报道。 这可是件大事,自然要第一时间告知于范宇这个顶头上司。 范宇一听便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问道:“这火炮真的能有这等威力吗?” “不瞒侯爷,这是尤博士这两日刚刚试出来的。现在尤博士与新钢所制的火炮,都在城外的演示场中,此事应该属实。”许当急忙拱手道。 在值房中范宇走了两步,才道:“既然这样,你我明日便去一趟城外的演示场。这等事还是要亲眼目睹,才有真切体会,也才可大量的生产。” “是,那下官便安排一下明日之事,下官告退。”许当拱手告退道。 次日要出城,许当便须对造作院有些安排才是,否则便易生乱子。 他却不知道,自已这么一安排,便将范宇的行踪给泄露了出去。 造作院的车夫刘奇得了消息,便跑到了造作院的门外,找到了那个卖跌打药的家伙,将消息送了出去。 这些事不过是一两句话便能交待的清楚,根本就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 第二日,范宇先到了造作院与许当汇齐,两人便一同坐了马车出城,向着城北二十里外的演示场而去。 他们的马车刚刚在护卫的护送之下,出了造作院,刘奇便再次出来,去找那卖跌打药的汉子。 “安乐侯已经带人出了城,你刚才可曾看到?”刘奇问那汉子道。 “自然是看到的,不过你不在造作院中待着,又跑出来做什么。”那汉子皱眉道。 刘奇缩了缩脑袋,踌躇了下才道:“大掌柜答应我的好处,可还没有兑现。” 那汉子不由嗤笑道:“大掌柜还能差了你那点好处,你等消息便是。若是你的消息不实,难道还要我们与你争执不成。若是属实,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刘奇是惦记着往利白则许给自己的那一千贯,这才心急的跑出来问。 无忧洞这些人打听安乐侯的动向,定然是要搞些大事,自己若是不早些要来好处,怕是便不好要了。 现在听到这汉子的话,刘奇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又回了造作院中。 往利白则自收到了安乐侯要出城的消息之后,便将一千余名手下,一大早分散派出城去。 他自己也是带着几个人,早早的便出了汴梁北门。 待来到城外,往利白则便将这一千余人汇集到了一起,避开人多的大路分发些刀棍兵器。 他们这么多人刚刚来到汴梁没几日,若要弄些军中的兵器倒也可以,但是上千的数量便不可能了。 因此这些西夏精锐们,很多人的手中不过是持有一根木棍,怀中再藏一柄杀猪刀罢了。 虽然简陋了些,但是往利白则却是自信,对付范宇这些护卫,还有演示场的那几百禁军不是问题。 而且演示场处于城外二十里,试射火器定然是十分偏僻的。 到时让自己这些麾下精锐放开了手厮杀,宋人的这点兵力,根本就起不到什么用。 待往利白则带着人悄悄靠近演示场之时,数里外便听到了演示场内如雷鸣般的火炮射击之声。 “大伙儿快一些,那安乐侯已然到了。”往利白则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赶到之时,演示场内还有炮声,这说明范宇仍旧在里面。 只是他们这许多人靠近演示场,这里的守军也发现了他们这些人。只看着这些家伙手中拿着木棍砍刀之类的兵器,便知道都不是什么善类了。 “站住,尔等是做什么的,还不快快退去!”一名禁军站在演示场的一座望楼上,对往利白则等人喝道。 往利白则却是一点也不惊惶,大步向前道:“我们乃是安乐侯的朋友,这次是他邀请我们前来……” 待走到近些,便猛的大步向着演示场的大门奔去。 而大门处的守军立时将手中的长矛转向往利白则,“冲撞朝廷重地,找死!” 只是往利白则的身手极强,对于这两名禁军根本不当回事,手中的长刀一卷,便将这两名禁军卷入刀芒,使这两人当场身首异处。 “快、快关门!敌袭!敌袭!”望楼上的禁军此时急忙大叫道。原本赵祯觉得,宋军在这等大好的形势之下,范宇一定会支持速战速决的。 第728章 所为何来 演示场的禁军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竟然如此大胆。 东京汴梁之旁,公然袭击火器演示场这等重地,这得是多么疯狂的家伙,才能做出这等事来。 要知道,汴梁这里可是全大宋兵力密度最大的。 大宋吸取了大唐之时腹地兵力空虚的教训,在京城附近可是布有重兵的。 也正因如此,守卫演示场的这些大宋禁军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两名守门的禁军被杀,其余的数名禁军兵士为之胆寒,纷纷退入门内。 这演示场的大门宽两丈,足可容两辆马车同时通过。 但是这些禁军兵士退入门内之后,反倒使得大门变的狭窄。 往利白则即使武艺高强,气势凶悍勇猛,却也不是那么快便能冲进去的。 而往利白则所带来的手下们,也已经纷纷冲了过来,眼看着这几名守门的禁军便要支撑不住。 这个时候,在演示场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竹哨声。 哨声穿透力极强,甚至是正在试射的火炮,也无法掩盖住这哨声。 立时从大门之内,传来一阵阵的跑动和兵器碰撞声,显然演示场的守卫禁军已经反应过来。 演示场并非城池,不过是高墙上每隔不远建了一个望楼,望楼上有兵士值守。 但是这点人瞭望示警还好,对敌便无能为力了。 因此往利白则所带领的这些西夏精锐与大宋禁军的战斗,完全就是在演示场的大门内外发生。 只不过往利白则带头,杀的大宋禁军们节节败退,一步步的退入大门之内。 大门内便是一片空旷之所,一旦往利白则所带的这些西夏精锐们施展开,宋军便不妙了。 往利白则已经看到门后的那片空旷,手中的刀光如同闪电般的连闪,当场便又砍倒一名宋军。 “大伙冲进去!这些家伙哪是我们的对手,杀!”往利白则大喝一声道。 他挥刀前劈,身子一缩,便跟着刀势一同冲入演示场的大门之中。 有往利白则先冲入门中,其余的西夏精锐立时爆发出极强的战力,使得宋军纷纷后退开去。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正在与尤二郎试炮的范宇。 范宇在看台之上掉转望远镜,看向演示场的大门,便看到一群亡命之徒模样的人,正往肉拼死冲杀。 而且守卫演示场的宋军们,正不住的后退,看那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抵抗。 只是看一眼的功夫,范宇便看到数名宋军被杀,可见对方这些亡命徒的战力之强。 尤二郎也有望远镜,同样看到了大门处的情形。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人,看来来意不善啊!”尤二郎急的跺脚,“侯爷,不如我们从后面退走,去寻附近巡河的禁军处叫人,剿灭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范宇看了看所谓的后方,那还远着呢。能试射火炮与火箭弹的场地,如何能小了。 就他们这样的,能不能跑过对方,还是个未知数。 范宇摆了摆手道:“这些家伙敢进攻演示场,便说明对方目的可不小。他们不但想要火器,怕是连你尤博士这个人,也想要啊。” “侯爷莫开玩笑,这些亡命之徒要抓我能做什么,除了火……侯爷的意思,他们莫非不是大宋的人?”尤博士被范宇一下点醒过来。 “尤博士猜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家伙要么不是宋人,要么就是受雇于敌国。”范宇点头道:“尤博士若是被带走,怕是便永远回不了大宋了。” 尤二郎这时还端着望远镜看向双方的厮杀,宋军的局面越发的不济。那些亡命徒不断的有人从大门外冲进来,竟是人数已然超过守卫的宋军! “侯爷,这可怎么办?我们虽然有火器,但是此时外敌与守卫们混杂在一起,怕是无法发射。若是再不想办法,你我皆会落于贼手啊。”尤二郎这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范宇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护卫,这些护卫有不少都是出身于新军。 此时并无一人脸上露出惧怕之色,倒是都很淡定。 对他们来说,范宇将他们从泥炭矿中解放出来,让他们做了官军,又带到汴梁城中做护卫,这便是恩遇。 此时保护好侯爷,在这些护卫看来,才是证明自己用处之时。 “尤博士,命人将所有火炮对准演示场的大门。还有那些火箭弹,也都对准大门处。”范宇顿了一下,接着道:“如何来做,皆听我的命令。” 尤二郎听到侯爷要做主,心中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点踏实。 虽然怀疑范宇这样用火器一顿乱轰,会大量杀伤守卫的宋军。但是侯爷已经说了,皆听他的命令行事,这便等于不容置疑,由不得他一个博士不听。 “护卫们暂且不要上前出手,何时杀敌亦要听我命令而为。”范宇的目光,在自己护卫们的脸上扫过。 “我等身为侯爷的护卫,自然要听命于侯爷。若有人对侯爷不利,我等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护得侯爷周全!” “小人自太原跟随侯爷以来,便是受了侯爷大恩。无以为报,当杀敌报之!” 范宇摆了摆手道:“你们且稍待,听我布置。” “侯爷但请吩咐便是,时间不多了。”尤二郎喊了一嗓子,又看了一眼大门处的战况。 “来人,给火炮装药。”范宇也在看大门处的战况。 在他看来,这些宋军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所以也不能拖延了,必须尽早决断。 得了范宇的吩咐,那些操炮试射的学徒们,连忙给六门新旧火炮都装了药。 待这些学徒们将火药夯实,正要往炮筒中装弹之时,便被范宇给制止了。 “这头一炮,便不要装弹了。”范宇笑道。 尤二郎不明所以,“侯爷,这火炮不装弹,岂不是只能听个响?对于这些亡命之徒,也不会使其受到损伤,所为何来?” “尤博士,你若看到有人对你开炮,你当如何做?”范宇笑问道。 “我当然是逃开一旁,免得被火炮轰中了。”尤二郎不假思索的道。 范宇哈哈一笑道:“对啊,火炮对着大门一轰,这些贼人与守军,怕是便顾不得彼此厮杀,一个个必定奔逃躲避。守军们跑了,这些贼人的目标便只有你我。所以我料定,他们定然会冲杀过来。” . 第729章 这东西多的很 范宇说到这里,便已经挥下手臂命令开炮。 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所对的方向还是大门这里。 原本正乱战成一团的西夏精锐与大宋禁军们,哪里还顾得上互相砍杀,一个个纷纷抱着头躲避。 没有人是傻子,自刚才试射的炮声中断,许多人便注意着这边。 等看到炮口掉转过来,便已经让双方许多兵士心中打鼓了。 现在炮声响起,炮口所喷出的一团团火光,也映红了这些宋夏诸兵士惊骇的面庞。 往利白则面色微变,他没想到这安乐侯竟会如此狠辣,为了抵御外敌,竟不顾宋军兵士的性命。 而大宋禁军们也是骂声一片,老子在前面卖命,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却在后面连老子们一起轰,还有没有人性! 只是双方抱着头等了半晌,也没见到有任何一枚炮弹落下。 炮弹摧枯拉朽的威力没有出现,打在人身上血肉飞溅的情形也同样没有出现。 然而那几门火炮,却也并不停歇,依旧在开火。 往利白则发现不对,不由得从藏身处探头看去,却只见那些火炮突火唱喷烟,却不见一颗炮弹落下。 “假的!他们没有炮弹!”往利白则气急败坏的道:“那安乐侯在拖时间,大伙莫管其他,先将安乐侯尤博士拿下!给我冲!” 这可是太过气人,宋人连发空炮,吓得他们上千的西夏精锐不敢露头,若是再耽误片刻,说不定便会有宋国援军出现。 在往利白则看来,那安乐侯一定已经派出人去向近处的宋军求援。 他们发空炮,除了不会击伤大宋禁军之外,便是为了拖延时间。 醒悟过来之后,往利白则便带头扑向试射处的那些火炮,还有在后面台上的范宇等人。 其实双方的距离不过是半里远近,跑得快的话,不过十息的时间就到眼前。 尤二郎看到那些亡命徒冲了过来,不由得异常紧张。 “侯爷,要装炮弹吗?”尤二郎擦着额头的汗水道。 “你莫非忘记了,你自己所制的那些葡萄弹?”范宇看了尤二郎一眼,才又下令道:“火箭弹发射吧。” 两辆加装了木箱的火箭弹车,调整了下角度,便对着正纷纷冲过来的那些亡命之徒们开火了。 而六门火炮之中,却是被那些试炮的学徒们装进去一袋袋的铁珠子。 由于铁珠子只有小指肚大小,每门火炮之中,都能填入上千枚之多,可算数量惊人。 这本就是尤二郎想出来的,增加火炮对于敌军杀伤力的办法。 只不过因为宋军近战的机会都少,所以这种东西被范宇给否定了。 现在火炮所发射的葡萄弹,还是前几回试射剩余的东西。 往利白则看到宋人的火箭弹发射出来射的极低,只有一人高,但立时伏低身子,往地面上一趴。 他自己跑在前面,是躲过去,但是他身后的那些西夏精锐们,却不是人人都有他这等运气。 身后立时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与惨叫声,使得往利白则的心中一沉。 回头一看,有百十人被火箭弹的威力轰中,其中大部分连身体都变的支离破碎。其余的人则被惊动,甚至面上已经显出惧意。 自来到汴梁之后,这些时日自己做事十分顺利,本来觉得今日之事没有半点消息走漏,想必也定会十分顺利。 可谁知道这安乐侯,居然如此奸滑。 先是开空炮拖延,又用火箭弹阻击,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 “冲上去,只要将那安乐侯捉了,今日便可保大家无恙!”往利白则再次鼓动道。 而他自己,却是缓慢的从地面上爬起,好似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只不过两三息,便有数百的手下从往利白则身边冲了过去。 此时他们相距宋人的火炮,也不过是十余丈远近,只要再有几息,便可将这些可恶宋人的头颅砍下! 往利白则已经起身,却是冲在后面,若是宋人再无手段,凭自己手中的这些精锐,还大有可为。 或许猜透了往利白则的心思,宋军的火炮再度依次轰鸣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火炮喷出的火光,这些西夏精锐却也并不怎么躲闪。 一个是来不及躲避,再一个便是认为宋军又在开空炮。 即便是装了炮弹的,那不过是一个铁球,这么近的距离,又能伤到几人? 可惜的是他们都猜错了,宋人的火炮之中喷出来数千枚铁珠,当场便将最前面的数十人撕成了碎片! 而远一些的,被击中之后,运气好的不是断手便是断脚,运气差的,则是被击中要害当场身亡! 只是几炮,便将火炮前方清出来了好大的一片平地,尸体平躺着的也算平地。 往利白则这次所带来的西夏精锐,到这时几乎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还多些。 虽然剩余的人手依旧足够再次发起冲锋,可是眼前的惨像却是使得他们气沮胆丧,竟不敢再往前。 往利白则此时也万分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冒失冲在前面。 否则的话,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但是范宇却没给这些人留下多少思考时间,这些家伙都被吓的呆住了,便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又是一声令下,火箭弹车再次向着这些亡命之徒们,倾泄出一道道的火龙和巨响。 往利白则哪里还敢站着,急忙再次趴下,却是心中憋屈的厉害。 自己在军中之时,哪怕是冲锋陷阵,也从来没有过这等屈辱之感啊。 这一波次的火箭弹轰击过后,又被轰的死伤了近百人。而那些西夏精锐们便也学乖了,一个个都趴在地上,以免目标太大。 有着生死威胁在前,大家学东西都很快,片刻之后前方便趴了数百人在地面上。 此时的范宇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刚才的一通操作实是很险。 若是出了一点差错,使得这些亡命徒有了喘息之机,现在便是自己带着护卫们抵挡对方的围攻了。 看着那些学徒们再次给火炮装入了葡萄弹,范宇便彻底的放了心。 “命人喊话,令守军据守大门,不得放跑一个。”范宇让人传令,而后又接着道:“给我接着用火箭弹轰,这东西多得很!” . 第730章 世所罕见 范宇可不会放过眼前的这些亡命徒,趁对方犹豫惊惧之时,定要下死手才行。 否则这些人还有大几百人,若是再反应过来,弄不好还有翻盘的可能。 随着新一轮火箭弹,斜射向往利白则他们之时,往利白则也反应过来。 眼前的局面已然失败,不可能再对那安乐侯造成多少威胁。 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要尽可能多的人逃出去。 “今日事败,大伙快退!”往利白则吼了一声,待火箭弹从自己头上掠过,便跳起来向斜着的方向逃去。 而往利白则所带来的这些西夏精锐,也都散开了逃跑。 火器演示场很大,想要将这些人都拦下来可不容易。虽然演示场有围墙围着,但是挡不住这些人会翻墙啊。 范宇摇了摇头,“用火箭弹轰吧,留下一个算一个。” 这下可好,演示场中便出现了火箭弹射击移动目标的情况。 “分出一半护卫去追,尽可能的多留下这些家伙,不论死活,留下便可!”范宇咬了咬牙,吩咐自己的护卫们道。 尤二郎此时看到局面已经转危为安,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让守军也派人去抓人,莫要让这些贼子都逃了!”尤二郎当即也命人去传话。 其实也不用传话,守军看到这伙硬闯演示场的亡命之徒被火器打散,便已经留了足够的人继续把守大门,其余人分成了若干小队,开始去追杀这些已经崩溃了的贼人。 经过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等待,演示场中才消停下来。 这些硬闯演示场的贼人极为硬气,肯束手投降的极为少见,绝大多数都是与演示场的守军死战到底。 即使是少有的几个活口,也都是因为受了伤,而没能跑掉的。 这时范宇的护卫队长范洪来到范宇的面前,神情有些凝重,“侯爷,这些人乃是西夏人,而且应是西夏军听精锐!” 听了范洪的话,范宇不由眉头一挑。 而站在一旁的尤二郎,也惊的口都合不上。 “你如何判断,这些人是西夏人的?”范宇皱眉问道。 “小人当初跟着侯爷曾在边地与西夏人交战,见过西夏兵士们的发式。刚才检验一些贼人的尸体,便发现这些人头上有剃发的痕迹。”范洪拱手道:“我根据其数具尸体发迹的新旧程度,才看出来这些人是西夏人。而后又看到这些尸体手掌上的老茧,才有此推断。” 范宇知道,自己的这些护卫可都是从新军之中选出来的兵士,最熟悉的也就是西夏人了。 有了前面的两条推断,大概率是不会错的。 “这样吧,你现在便审一审剩下的活口。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范宇也是急了。 这些西夏人混入到汴梁,可不是什么小事。 足足上千人,便是随意的搞些破坏,也足够朝廷忙断腿的。 此时守军的将领也跑了过来,向范宇躬身道:“侯爷,下官已经派人去通知汴梁守军,让人严查,不得使人随意入城。另外也派人告知守堤的禁军,想必用不了多久,从黄河到汴梁城之间的这片地域,便会被大军封锁。侯爷不必担心,这些贼子杀了我们禁军许多兄弟,决不会让他们跑了!” 范宇点点头道:“你做的甚好,今日你有功无过。” 听到范宇的话,这名禁军将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今日被贼人闯入演示场,差点便让安乐侯遇险。 若是不能得到安乐侯的原谅,他这官职也就悬了。好在安乐侯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还对他称赞有加,这才让他放了心。 过了近半个时辰,范洪才回到范宇面前,“启禀侯爷,已经问出来了些事情。” “怎么说?”范宇对此甚为关心,这些西夏人能跑来演示场,必然是里应外和的结果。 “是西夏的往利白则,他前几日在汴梁杀了无忧洞原来的大掌柜,鸠占鹊巢自己便成了无忧洞的大掌柜。将所有的手下,上千西夏精锐大部都藏身于无忧洞。西夏早已处心积虑,要对付侯爷了。”范洪沉声道。 “无忧洞?”范宇脑中一下子便明白了,“往利白则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坐上无忧洞大掌柜这把椅子。” 身在汴梁,如何会有人没听说过无忧洞与鬼攀楼?这两个名字,是真的可以止小儿夜啼的。 “据交待,这往利白则受命于西夏国相野利仁荣。潜入我大宋的第一要务,便是伺机刺杀侯爷。第二要务,便是看有无掘开黄河河堤的可能。还有第三要务,便是在汴梁城中放火。” 范宇和尤二郎听着范洪的话,两人身上都是一阵阵的往外冒冷汗。 西夏人真是够毒的,这三样只要有一样被他们实现了,大宋的脸面丢尽不说,还会使得西夏获得喘息的机会。 范宇沉吟了半晌,思索了片刻之后,才道:“如今宋夏正在交战,他们是从哪里潜入我大宋的。” “这些人是扮做辽国商人,从辽国南京走水路,才来到我大宋的汴梁。”范洪拱手道。 “辽国?”范宇冷笑了一声,“看来辽国也没有安好心啊。” 尤二郎这时道:“侯爷,那西夏贼人尚有数百人逃走,若是狗急跳墙潜回来再对侯爷不利,怕是会让侯爷再次陷于险境。莫如召来大批禁军,先护送侯爷回到汴梁如何。” 范宇摆了摆手道:“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便是。此时我们妄动的话,才会给对方趁乱取之的机会。” 直到天色渐黑,才来了一千余禁军,护送着范宇和尤二郎回了汴梁城。 一到城中,范宇便被早就等在城门口的小黄门,给请到了宫里。 在崇政殿中,范宇见到了正来回踱步的赵祯。 “怎么回事?朕只知道是西夏派出大批人手要杀你,你手中那些西夏活口,可曾交待了什么。”官家赵祯看到范宇无恙,松了口气的同时,便追问道。 “官家,据臣所知,这些西夏人乃是西夏国相野利仁荣,从西夏军中所选的通晓宋话的精锐。”范宇微微躬身道:“他们来我大宋,其一,便是要杀了臣,并将火器制造之术带回去。其二,则是伺机掘开黄河。其三,在汴梁放火。其用心之歹毒,世所罕见。” 第731章 攻守之势易也 官家赵祯听完范宇所说的这些话,身上一阵阵的冰凉。 对于西夏为什么杀范宇,赵祯有些不那么明白。但是掘开黄河,与在汴梁放火,这两件事只要成功了一件,便是大宋的灾难。 还好的是,黄河因为安乐侯的提醒,已经派了禁军巡逻,那些西夏人并没有机会。 但是汴梁城中百万人口,握有房舍皆为木制。这一千余人的西夏精锐,如果分散于城中各处放火,怕是整个汴梁就会烈火焚城,被烧成一片白地。 “多亏了安乐侯应对得当,这才使得西夏人阴谋未曾得逞。不然的话,我大宋的朝廷定然焦头烂额,而百姓也要遭受极大的磨难。”赵祯后怕不已,而心中又窝着一股邪火,“凡是与西夏勾结之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这些潜入我大宋境内的西夏人,更是不得有一个逃脱!若是不能将其全数抓获,怕是还会有人抱有侥幸之心意图效仿!” “官家圣明,正该如此。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否则,我朝的威严便会被他国所轻视。”范宇点头赞同道。 赵祯转头对陈琳道:“命人去请开封府的范卿前来,朕要问一问,他这个开封知府是如何做的。” 陈琳急忙去外面唤了小黄门过来,命其去请开封府的范仲淹。 没过多久,范仲淹便急忙赶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汗。 “臣范仲淹见过官家。”他一进殿,便向赵祯行礼道。 “范卿,你可知道,我大宋的东京汴梁之中,潜入了上千的西夏贼子意图对我大宋不利?”赵祯的面色很不好看,语中责问之意非常明显。 范仲淹立时躬身道:“官家责备的是,此事乃是臣的疏忽。只是臣本当请官家治罪贬官,但是眼下缉捕与西夏人相关之人正急,臣请官家宽限臣几日。待将那些无视国法的贼子们抓获清除,让臣略做补救再请官家治臣之罪,臣定无半点怨言。” 这位范知府真是厉害,明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眼看着便要丢官去职并被治罪,却是几句话便有了要戴罪立功的意思。 颇有从哪里摔倒便要从哪里爬起来的样子,倒是显得很是励志。 果然官家赵祯被范仲淹的话所打动,没了当场治罪的心思。 “好了,朕也知道汴梁人口百万,要管这么大的一座城,乃是十分困难之事。”赵祯面色稍缓,但语气坚决的道:“与西夏人勾结之辈,一个也不得放过,务必将这些人捉拿归案以证国法以儆效尤!” 这个事情的难度可不小,西夏人来到汴梁,便出手混入了无忧洞,并弄死了无忧洞的大掌柜。而且除了无忧洞之外,与鬼攀楼也有些关系。 若依官家赵祯的意思,怕是无忧洞与鬼攀楼都要一网打尽才是。 范宇知道其中的难度,便在此时开口道:“官家,开封府人手有限,莫如派出城中禁军与之配合,当可使那些贼人一网成擒。” 赵祯想了想,便点头道:“如此,我也可给范卿一道手谕,令你暂时节制城中禁军。给你三天时间,务必将贼人全数拿下才是。” “臣谢过官家!”范仲淹若能调动禁军,便有把握了一些。 “官家,枢密使王德用相公求见。”有小黄门在此时通传道。 “让他进来。”赵祯吩咐道。 王德用脚步急促的进了崇政殿,立时便向赵祯躬身道:“臣见过官家,此时汴梁城北已被数万禁军疏过。其数百西夏细作,大部抵抗至死,只有寥寥数人被活擒。由此可见,这些潜入我朝的西夏细作,皆是极精锐之辈。” 范宇急忙道:“王相公,可曾找到那西夏将领往利白则?” “此人已经找到,只不过因为其人武艺甚强,受到大批禁军围攻,却是没能留下活口,死于禁军的乱刀之下。”王德用摇了摇头道。 范宇听到这里,不由追问道:“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王德用点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已经让那几个活着的西夏细作分别辨认,不会有错。” “如此,王相公便去了一个大患。”范宇点头赞许道。 “官家,这些西夏精锐皆自辽境潜入我大宋,其中想必辽国定然脱不了干系。”王德用却是看向了赵祯道:“臣以为,似辽国这等心怀阴谋,助敌国而损我大宋的番邦,当措辞强硬给予警告才是。” 范仲淹却是皱眉道:“官家,臣人微言轻,但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我朝此时正与西夏交战,而且西夏覆灭在即。若是这个时候惹恼辽国,再与辽国交战,便有些不智了。” “范知府此言若在以往,自是金玉良言。但是如今我朝却与以往不同,不必畏惧辽国。”范宇笑道:“自我朝与西夏交战,辽国便数次试探威胁。第一次讨要关南之地,被官家拒绝了。其后又欲使我朝增加岁币,又一次被官家所拒。第三次则撕破了脸,发兵二十万威逼于我朝河北路。官家派出五万神卫军,在拒马河将辽国二十万大军一举击溃。而后,官家又以此为由废除了辽国岁币。” “尤其是神卫军将辽军二十万打的大败,其主将萧胡睹更是当场被杀,这可使得辽国上下受到了极大的震慑。”范宇对范仲淹道:“如今我朝与辽国的攻守之势易也,再非是我大宋苦辽,而是辽国苦我大宋矣。” 赵祯听到范宇将许多功劳都安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眉开眼笑,这还得是自家人会说话。 听来一桩桩一件件,原本温和的大宋,如今却渐渐强势起来,赵祯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种傲然之感。 王德用也点头道:“正是如此,安乐侯说的好,如今应该是辽国苦我大宋了。正因如此,官家才应该向辽国传书警告。神卫军仍在拒马河畔,却不知辽国又有什么可威胁我朝的。” 范仲淹听到这里,才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也有种恍然之悟,如今的大宋已然不是原来的大宋,而自己却还在用之前的老眼光来看待宋辽之间的关系。 “不错,如今宋辽之间攻守之势易也,这等蛮夷之辈,当正言斥责才是。”赵祯连连点头道。 第732章 机关之力 范宇和范仲淹二人一同从崇政殿出来之时,天色已经黑了。 看了看这月明星稀的天色,范宇便断了去慈宁宫的念头。 范仲淹与范宇同行,此时却是紧皱着眉头,显然对于官家交给他的事情有些感到棘手。 “安乐侯,今日这西夏细作刺杀之事,显是有针对于你的意思。如今虽说这些西夏人大部分于城外,被大军所围剿。但是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实是无法断定。”范仲淹沉吟道:“若是安乐侯方便的话,不如与我一同去开封府。一来既可得知最新的消息,二来亦可与我一同商讨肃清余堂之法。只不知安乐侯,意下如何。” 范宇听到范仲淹的话,便明白这人是想拉着自己一同分担责任。 倒不是说范仲淹有坏心思,而是对方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将无忧洞与鬼攀楼都给一网打尽罢了。 对此范宇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可不想自己的安危会被一些不可知的因素所威胁。 现在范仲淹邀请自己,那么自己也正好可以插手其间。 “范知府客气,我这个苦主正应配合于你才是。如此,我便与你一同去开封府便是。”范宇点头应允道。 两人坐着马车,在护卫们的护送之下来到开封府中。 宾主落座,范仲淹命人上了茶,便开始分派人手,准备今晚将汴梁城宵禁。 范宇这时对范仲淹拱了拱手道:“范知府,今晚宵禁一夜的话,可有把握能将无忧洞、鬼攀楼的人都抓获?” 听了范宇的话,范仲淹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自我朝立国以来,这开封便有无数的沟渠。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已有数十年矣。据本官所知,朝廷亦曾几度派人清剿。但这等沟渠污秽之地,终是不能肃清。此次官家将事情交予本官,亦实无把握。本官亦只是尽力而为,想来亦可予这无忧洞、鬼攀楼以重创。” 这番话是范仲淹的肺腑之言,今日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权知开封府难辞其咎。哪怕是事情办的好了,估摸着官家亦会给他换个位置。 “范知府,我有一些小小的建议,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范宇想了想才道:“这些无忧洞、鬼攀楼的人,据说都是藏身于汴梁的地下沟渠。若是派人进入这地下沟渠搜寻,恐千头万绪难以尽获其贼。而且,这要许多的人手方可办到。即使是官家许范知府出动禁军,亦难免其中之人逃出地面之上。” 范仲淹知道这位安乐侯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头脑却极好使,已有足智多谋的名声。 这次请范宇过来,范仲淹便有请范宇出些主意的想法。 现在范宇说有些建议,范仲淹便是心中微微一松。 “安乐侯所说的甚为有理,本官所为难者,亦是考虑到这些事,实是不知该如何下手。”范仲淹对范宇拱了拱手,“若是安乐侯所言有理,今晚剿灭无忧洞、鬼攀楼之事,便由安乐侯安排亦是应当。” “岂敢、岂敢。”范宇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提些建议,范知府若觉有用尽可采纳,我却如何能越俎代庖?” 不等范仲淹推让,范宇便又接着道:“是这样,我觉得范知府既然要宵禁,不如便出动禁军,将整个汴梁每个坊市都派人看起来,除使人不得随意出行,还可将每一坊都责任到一队兵士的身上。如此,这一坊若有异动,这一队禁军兵士,当能迅速察觉。” 范仲淹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不由问道:“安乐侯的意思,是让每一队禁军兵士看顾一坊,这个我是明白的。但是这所谓的异动,却是难以分辨。却不知安乐侯所指的异动,是什么。” “这个异动吗,自然会有的。”范宇哈哈一笑道:“只要这一坊有地下沟渠的出口,便会有异动出现。” 范仲淹知道这才是关键,急忙拱手请教道:“本官原闻其详,请安乐侯不啬赐教。” “是这样,我造作院中因为要熔炼钢铁,所以有许多鼓风的风箱,还有一些大的风扇。若是范知府命人在已知沟渠的出口处,命人点燃湿柴,并用风扇将这浓烟灌入地下的沟渠之中,想来这些沟渠之中便再难存令人存身。而且一些隐藏着的出口,定然会有浓烟冒出,便可派禁军直接上门搜查,想来会有收获。此事说来,并无出奇之处。不过是少年之明,田间烟熏鼠洞之故计罢了。” 范仲淹却是以手抚须哈哈大笑,胡子差点扯的秃了。 “早知安乐侯足智多谋,今日方得见识,果然是厉害啊。”范仲淹深有感触的道:“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是除了安乐侯,谁又能弄来那样大的风扇。若非有广博的见识,如何能有这等成竹在胸。今日受教,实是感慨颇多。” 他自诩读书过万卷,又是科举的进士出身,在官家面前亦有还政之功。虽然极少自夸,但是心中的傲气却比他人只多不少。 今日出了这样大的差错,使得范仲淹受了不小的打击,却也使得范仲淹不再那么自信,心中也谦虚了些。 这时听了范宇的建议,是真的感觉到其中的不凡之处。 范宇哪里知道范仲淹有这许多感慨,笑着摆手道:“一切当由范知府安排,我可命人提供风扇就是。” 当下,范仲淹立时命人出动了汴梁城中数万禁军,每两百人看顾一坊,不使有出纰漏的机会。 而后便将各坊能找到的沟渠出口,都给找了出来。 汴梁城中沟渠出口数目极多,不下数百之多,却是让范仲淹有些头疼。 不过这也不用范宇再多说,他当即便命人将一些小的出口用木板封堵顶以重物,匆使漏出烟气。 待范宇命人将造作院的大风扇送来,却是将范仲淹也看得称奇不已。 这东西足有一丈多高,有四木制的扇叶,每片扇叶都有一人么高,下连以齿轮手摇的机械。 只须摆于沟渠洞口,使人缓缓摇动摇柄,便可鼓起狂风使得浓烟轻松灌入洞中。 这样大的风扇,在造作院中常见,在外面却是少见的很。 “这等机关之力,果真是助力良多啊。”范仲淹不由赞叹道。 第733章 真的忧国忧民 有了得力的工具,有了足够的人手,也有了施展的空间。 如此一来,范仲淹的信心也足了起来,做事雷厉风行,很快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 数十个比较大的地下沟渠出口架起了火堆,数百个小的沟渠出口都用木板棉被封住,并派人看守。 各坊之中,还有两百名禁军兵士往来巡逻。一旦有哪处冒出烟气来,夜晚虽然看不清,但是那烟火气的味道却也很好找。 一声令下之后,火堆上被扔了许多湿柴上去,立时便冒出滚滚的浓烟。 巨大的机关风扇被摇动起来,将浓烟送入地下沟渠之中。 这与乡村孩童用烟熏老鼠洞类似,效果甚至还要更好。 汴梁城中的沟渠本身就是排水的,所以灌水这招并不好用。但是灌烟这一招却是非常好用,而且是无孔不入。 沟渠之中即使是派人下去,也搜寻不到之处,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便全部都被呛人的烟雾所灌满。 原来那些牺身于汴梁地下之人,一个个的都受不了这烟熏火燎的呛人味道,纷纷逃出地下沟渠。 结果让范仲淹大吃一惊,范宇也颇为吃惊。 短短的半个时辰时间,从汴梁的地下钻出来男女老幼足有上万的人之多。 好在范仲淹手中有权调动禁军,兵力也足够,否则的话面对这等局面根本无力应对。 范仲淹听到手下的官差汇报,不由得皱眉道:“命人全都看管起来,一个也不得放走。挨个登录名册,依次审问。命其互相揭发,举报者有功。” 这一次范仲淹在范宇的帮助下,把汴梁城的沟渠一下子弄炸了窝,有如此大的收获,他自然也不能掉办砸了差事。 听了范仲淹的安排,范宇不由点头。不愧是名臣,这手段也不是盖的。 无忧洞二掌柜黄七,此时依旧在地下的沟渠之中,正用湿毛巾捂着口鼻不肯钻出洞去。 他没有随着往利白则出城,但是自他所知道的消息来看,往利白则那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对于往利白则的真正身份,黄七依旧并不知情。只不过在他看来,往利白则这等凶横狡诈之辈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官府朝廷的对手。 只从自己得到的消息,城中各处调兵封锁的动静,也已经使得黄七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 地面之上他倒是有住所,可是他感觉到在地面之上很不安全,这才躲入地下的巢穴之中。 可是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缺德主意,竟然往地下的沟渠之中灌烟。 其余的人忍不住这烟气的熏呛,纷纷逃出沟渠走出地下。 可是黄七心中的惧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朝廷闹这么大的动静,说明惹出来的事情更大。 自己若是出了这藏身之所,怕是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但是要能忍住这些烟气的熏呛,说不定便可留住自己的这条小命。 可惜的是,这烟气不但没有变淡,反而因为时间的过去变的越来越浓。 黄七即使有着湿毛巾捂着口鼻,也已经法忍受,胸口如同被人用烧红的烙铁来回碾压,这等折磨比死在难受。他在地下举着火把,踉踉跄跄前行,连脚下的路都因为浓烟而不得见。 深一脚浅一脚的黄七,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记忆中比较白隐蔽的出口,却发现在外面被木板给挡住了。 连续踢打了木板数下,黄七心中甚为绝望,若是再另找岀,怕是自己便会被熏死在地下。 而他的呼吸此时也十分困难,只觉得一口气比一口气吸进来的少,而且肺中吸了不少烟气,好似有沙子在肺上流动。 黄七终是受不了这等折磨,直接软倒在地。 也就在此时,洞口的木板被人挪开,嘈杂的声音传入洞入。 “刚才有人在敲打这木板,想来应该没有听错。”一个声音道。 “咳!咳!这些龟孙儿,这是烧了多少湿柴,恁的要呛死老子!”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先找人,有这大的烟,定然逃不远。” 几个声音出现,使得黄七如同听到仙音一般,只觉得呼吸也是微微一畅。 “这……这里,我、我招了……”黄七此时只觉得,哪怕是多喘一口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黄七这个无忧洞的二掌柜落网,使得开封府的效率大增,很快便抓到了数百无忧洞的人。 除了无忧洞,黄七以前还是鬼攀楼的人,自然也是知无不言,活命是不敢想了,但求争取一个痛快。 到了这个时候,便揭出来汴梁城中无数的人间惨事。 鬼攀楼专门抢掠拐卖女子孩童,虽然武力上不如无忧洞,但是为恶却是一点也不少。他们不知道让多少人家夫妻两隔,多少人家失了孩儿。 而且拐带回来的女子和孩童,总有性子刚烈的。鬼攀楼他们这些人手中,女子和孩童的性命可也并不在少数。 无忧洞却是强抢明盗半路杀人伤人,一样也是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一时之间,虽只是粗粗的审了一遍,所记录的东西便使人触目惊心头皮发麻。一桩桩一件件,少有不令人发指的。 范仲淹看着送过来的一张张案卷,两手都发抖了,面色惨白无比。 “这便是我大宋的汴梁?”范仲淹即便心志坚定,却也有些难以接受。 “范知府,这汴梁地下的沟渠,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有这许多令人发指之事自是所见不鲜。”范宇看范仲淹的神色,怕他受到太大打击,不由出言宽慰道。 范仲淹却是长叹一声道:“我自幼读书,出身虽不算穷苦,但也寄人篱下吃过不少苦头。且自我读书懂事以来,便只觉得我大宋人杰地灵物埠民丰,在天下诸国之中当属盛世。可是谁成想,汴梁城中天子脚下,竟然有这许许多的惨事!我辈读书人除了求取功名,当为天下人做更多的事才不枉这一身所学。否则的话,学这些道理读这许多的书,又对天下人有何用!” 听到范仲淹的这些感触,范宇不由挑眉,难怪这位名臣会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句子,人家是真的忧国忧民啊。 此时一名文吏步入开封府的大堂,躬身报道:“启禀范知府与安乐侯,造作院中亦有与贼子勾结之人!” 第734章 听了几句墙角 范宇和范仲淹听到这文吏的话,不由得都看向对方。 “你如何得知的?”范仲淹开口问道。 “是那无忧洞的二掌柜黄七,他供出来的。”那文吏拱手道:“黄七言道,这造作院的内奸,便是由他亲自与之搭上的,名叫刘奇,乃是造作院的一个车夫。此人因为好赌,欠了不少赌债。所以被黄七抓了把柄在手,而那无忧洞的新任大掌柜,又威逼利诱使得刘奇就范。今日安乐侯去演示场观看新火炮,便是那刘奇报的信。” 范宇听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哪里都会有这等因为不自律而越陷越深的人,造作院也不可避免。 “安乐侯,这刘奇本官现在提堂,你可要一观。”范仲淹看向范宇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今日的事情大体已毕。范知府还要辛苦,我就不便再多打扰,这就告辞吧。” 看到范宇要走,范仲淹便点点头道:“安乐侯今日受了惊吓,早些回去休息也好。西夏贼子太过大胆,刺杀一国重臣又欲纵水火之灾,实乃是各国之间的大忌。如此做法,人神共弃之。” 范宇正要离去,忽然便看到一名妇人端着一碗汤来到堂上。 仔细一看,却认得正是陈世美之妻秦香莲。 “范郎君,奴家知你今日辛苦,便做了一碗鸡汤,请你趁着这个间隙快些用了吧。”秦香莲从范宇身边过,却是目光就没落在范宇的身上。 这鸡汤的味道很香,范宇身为吃货,对其手艺做出中肯的评价。 只是这秦香莲深夜给范仲淹炖鸡汤,却是使得范宇甚为好奇,不由自主的便回头看向范仲淹。 而范仲淹此时也正看向范宇,面上略带尴尬心虚之色。 范宇心中一跳,莫不是老范动了春心? 听说范仲淹在家乡的原配缠绵病榻已有经年,此时秦香莲却是个容貌秀丽贤惠勤快的年轻寡妇。 范仲淹一时好心,收留了秦香莲母子三个,想如今应是暗生情愫了。 范宇明白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范仲淹拱了拱手,便径自出了大堂。 秦香莲却不管范仲淹的神色,将鸡汤放在桌上,烫的两手连甩不已。 “范郎君还不快些趁热将鸡汤喝了,待放凉便不好喝了。”秦香莲催促道。 “这里是办公事的地方,秦娘子如何将汤送到这里?”范仲淹不由摇头道。 秦香莲听到范仲淹的话中有责怪之意,不由神色黯然,垂手后退两步肃立一旁。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态度显然是有些受了打击。 范仲淹心中不忍,只得安慰道:“秦娘子,我并无责备之意。这些时日以来,我在开封府的任上,可多亏了你照顾。我只是觉得你如此深夜还给本官炖汤,实是辛苦你了。” 听了范仲淹的话,秦香莲的脸上立时露出如花笑靥。 秦香莲虽然有了一子一女,但古人向来早婚,此时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女子的好年纪。 这一笑,笑的极美,竟让范仲淹有些失了神。 “范郎君肯收留我们孤儿寡母,便是我一家的恩人。奴家为了范郎君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秦香莲面色微红,两手拧着衣襟道。 范仲淹不敢多看,急忙坐下喝汤,“秦娘子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真的吗?奴家可以每日都给范郎君……” 范宇听了几句墙角,便在门外差役的奇怪目光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今日知道了范仲淹这位名臣的八卦,却是让范宇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如范仲淹这等人物,竟然也有如此一面,却是让他暗笑不已。 只觉得这等事,可比国家大事有趣的多。 次日一早,范宇刚刚睡醒便被还玉公主给搂住了脖颈。 “夫君,奴家听人说夫君昨日遇险可是真的?”还玉公主面色甚为严肃的问道。 范宇知道还玉公主与一些宗室贵妇往来,消息并不闭塞,自己遇刺之事多半是瞒不过她的。 “公主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范宇想打个马虎眼,却没正面回答。 还玉公主却没有放过范宇的意思,手臂微微用力道:“夫君,你可知道我知道夫君遇险,可有多担心吗?当时两腿都是软的。若不是张李两位嬷嬷扶的及时,怕是奴家当场便会摔倒在地。如今我都知道了,夫君还不肯说?” 范宇知道逃不过,便陪笑道:“这不是怕你担心,我才没有说?昨晚我归来之时,看你和衣而卧,也没敢惊醒你,便是怕你受惊。那遇险虽然是有些险,但是这不是也显出你夫君的本事吗。那许多西夏刺客,为何别人刺杀,偏偏要刺杀你夫君,这岂不是说你夫君的本事大。” 啪的一下,范宇肚子上挨了还玉公主一巴掌。 还玉公主又气又笑的道:“我昨夜替夫君担心不已,你倒好,还要嘻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不行,我要求皇兄给你增加护卫。若是再有这等事,多有些人手护卫也是好的。” 范宇不由笑道:“莫要为难官家,护卫的数量皆有定制,岂可乱来。若是朝臣不满,官家又如何自处。” 还玉公主却是撇了撇嘴道:“夫君却不知道,若官家赐你节钺自然便可增加护卫的数量。” 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有对范宇的见识表示了质疑和嘲讽。 还玉公主是为自己好,范宇当然不能说什么,只得笑了笑道:“此事莫要让两位太后娘娘得知,若是让两位娘娘为我担心,便是我的不对了。” “此事当然不会让两位娘娘知晓,否则的话,昨日两位娘娘怕是早就闹将起来。”还玉公主哼了一声道。 正在小两口嘀嘀咕咕之时,吴良在房门外面高声道:“官家召安乐侯入宫议事。” “看来官家还有事情相询,我这便入宫。”范宇对还玉公主说了一声,便急忙起身更衣。 待范宇来到崇政殿中,便看到政事堂、枢密院的相公,还有范仲淹都已经到了。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进殿,便点头道:“范卿,你将昨日安乐侯遇刺之事,包括其来龙去脉,给众卿说一说吧。” . 第735章 安乐侯只有一个 范仲淹将西夏派人潜入大宋,及其所携带的任务,以及所作所为,还有与无忧洞、鬼攀楼的勾结事项全部讲了一遍。 这主要是为了让官家,还有诸位相公们,有个整体直观的认识。 范宇昨晚就知道了大概,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但是官家赵祯与诸位相公,则是深受这一连串事件的震撼。 赵祯昨日便知道了西夏人的目的,确是吃惊不小。今日却是因为汴梁城的地下,无忧洞鬼攀楼竟然做出许多人间惨事,实是震惊不小。 而政带堂的吕夷简、蔡齐两位相公,与枢密院的王德用,他们三人却是吃惊于大宋自身的漏洞如此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西夏人用心的歹毒。 吕夷简听完之后,便立时拱手道:“官家,那野利仁荣身为西夏国相,却是心思阴险如毒妇。派出刺客刺杀我朝大臣这等下作之事,竟也做出来。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朝中大臣们岂不人人自危?臣请官家诏告辽国,将那野利仁荣押解到我大宋,由我朝明证典刑绞于闹市!” 蔡齐听的挑了挑眉头,又看了范宇一眼,却是没有出来说话。 王德用出身大将,此时自然也十分支持这个建议。 他当即便躬身道:“官家,臣亦赞同此事。必须诏告于辽,使之明白我大宋的决心。一是震慑,使之不敢轻易犯边。二是要显示出我大宋必灭西夏之意。谁若敢阻拦我朝讨伐西贼叛逆之举,便当做好被我大宋火器烧成一片火海的准备!” 赵祯点了点头,看向范宇道:“安乐侯,那野利仁荣极力欲要刺杀于你。想来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依你所见,是否可诏告于辽,使之押解野利仁荣交于我朝。” 这问题,便是看范宇的态度了。 范宇当然不会劝阻,这等事正可体现大宋的强势与自信,这是威慑周边各国的最好武器。其实也就相当于,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 “官家,若只是因为臣一人之故,臣自然是不赞同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范宇先将自已的立场表明,“国交非只私人之恩怨意气,乃因两国之高下强弱贫富之别,而生相应之势。如今我朝财居诸国之寇,武为天下之独,对辽国不须客气。若是自谓礼仪之邦与之和颜悦色,定受轻蔑无礼之辱。非我华夏则不知礼仪,只畏威而不怀德。其若无畏,则岂会惧哉?” “安乐侯此言甚是,老臣觉得亦是如此。如今我朝兵势之盛,不下太祖之时,对于辽国亦可强压一头。如此时对其太过客气,说不好反会使之认为我大宋仍可轻侮之。”吕夷简虽然私下与范宇不对付,但是在大事上的眼光也是精准的。 “臣亦赞同。”蔡齐看到大家的意见逐渐一致,不得不表态道。 赵祯点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朕当使人传书辽国,命其交出野利仁荣这等贼人。” 说完便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我朝的漏洞也不少。若非是诸人应对得当,这些西夏细作潜入之后,怕是会造成我朝极大的损失。只看西夏之所欲为之事,刺杀大臣、盗取火器之法、掘开黄河堤坝、于汴梁城中放火。若是使是做成了一样,怕是对我朝都是极沉重的打击。众卿也议一议,如何才可防止再有类似之事。” 蔡齐一拱手,便对官家道:“官家,臣以为这是边军的疏忽所致,这上千的西夏细作潜入我大宋,实是不可思议之极。臣请官家命人整顿河北路的诸军,严察与此事相关的军中之人!” 枢密使王德用立时就有些恼火,心中暗道,你不想着如何解决,先是给边军扣个帽子然后一顿乱棍,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边军的背后就是枢密院,王德用身为枢密使,如何能让自己的孩子们吃这种亏。 “官家,臣以为蔡相公此举并无用处。那些西夏细作们,皆持有通关文牒,并非偷越强闯而入我大宋境内。河北路守关边军,亦是按规矩办事。若是因此使得将士受了惩罚,恐会挫折士气失了军心。”王德用摇了摇头,接着道:“依臣之见,应少些推卸责任之举,多提些有益的应对之策才是。” 说完,王德用还瞥了蔡齐一眼,却是警告的意味很浓。 吕夷简拱手道:“官家,臣以为西夏虽然歹毒阴狠,但是我朝应对也不算错。他们潜入上千的细作,却是并未能在我朝掀起太大的风波。其算起来,尚不及一次土民造反。由此可见,朝廷各衙门的应对还算及时。尤其是开封府,竟于一夜之间,将无忧洞与鬼攀楼这等无法无天的残毒之辈一网成擒,更是十分的难得啊。” 这老狐狸知道官家在想什么,后面肯定会借些提出迁都之事来。他不好直接阻拦,便干脆称赞朝廷各衙门办事得力,反正官家不会无故贬低各个衙门。 只不过他称赞的对象是开封府和范仲淹,却是使得范仲淹的脸上一红。 他之前向诸位相公和官家说了自己的汇总结果,但时之后便并没参与其他的讨论,实是有些惭愧。 现在吕相公当面称赞夸奖,实是让范仲淹更加羞愧。 说起来对什无忧洞与鬼攀楼的办法,还是安乐侯范宇出的,而且也是人家调来了造作院的大风扇。 否则只凭他范仲淹和开封府,也只能是派人钻洞去找人。 那样别说一夜之间,便将这汴梁两大毒瘤清除,就是给他一月,怕也不会有太大的成效。 “吕相公谬赞了。”范仲淹急忙摆手道:“此事说来惭愧,若非安乐侯昨夜为我出谋划策,并让造作院送来鼓风的大风扇,以本官的能为,对付无忧洞与鬼攀楼,实是有些无从下手。吕相若要称赞,还是称赞安乐侯吧。” 范仲淹与吕夷简也并不对付,只以为对方也是借此机会在羞辱自己,所以拒绝的很是干脆。 吕夷简张口结舌,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等曲折。 赵祯不由得笑道:“这应对得当,看来竟都是安乐侯的应对了。不但于城外的演示场以火器层层射击,逼退上等西夏刺客。还于城中为开封府出谋划策,将无忧洞鬼攀楼一网打尽。” “诸卿,安乐侯只有一个,而朝廷之安危,亦不可寄望于安乐侯一人。”赵祯笑道。 第736章 抵押市舶司 官家开口了,这话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吕夷简之前的话,却是被否定了,说明官家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官家所言甚是。”王德用先拱手称是道:“安乐侯为人机警,亦曾领军于外与西夏大军交战,见识过大军对垒的阵仗。若是换个人,怕是在演示场之时,面对西夏刺客们的冲杀,便已无幸了。又兼善于格物,使无忧洞鬼攀楼难逃法网。换之他人,亦是难有所为。官家所虑者,是朝廷亦要有化解应对,免得再有如今局促之感,老臣是十分赞同的。” 吕夷简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口中却道:“官家所想,亦是臣等所想,如何去做,还请官家示下。” 范宇并没有开口,他也听出官家赵祯的意思,显然是要有所改变。 赵祯的目光在诸人的脸上扫过,才缓缓的开口道:“东西汴梁虽繁华,但如今却是有不堪重负之感。不但有地势低于黄河水线之危,且地下沟渠藏污纳垢。今虽将无忧洞鬼攀楼清剿,他日仍将又有恶人占据旧巢。朕的意思是,洛阳地处北邙之阴无黄河水患之危,又为九朝古都,有唐时旧宫之址,适宜为我大宋之新都。此事诸卿可以议一议,相较汴梁之利弊是否合适。” 官家的这些话,大家谁还听不出来。虽然明着是让大家议一议,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已经定了调子的。 蔡齐沉吟了一下,还是躬身道:“官家,汴梁虽有水患之危,然而自太祖立国以来,并未发生过官家所说的这等水患。而如今汴梁百姓丁口已越百万之众,其中数十万皆仰赖朝廷中枢而有生计。且定都汴梁,乃是太祖所定,此为我大宋龙兴之地。洛阳虽好,但相较起来,臣觉得与其另立新都劳民伤财,莫如在汴梁补漏拾遗更为适宜。” 吕夷简想了想,也开口道:“前次安乐侯亦曾提出迁都之议,当时安乐侯便曾许诺解决朝廷迁都所费资财之事。若是无法解决,朝廷无钱,又哪里动弹的了分毫。还请官家三思,务以稳妥为要。” 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 关于这个事情,范宇私下里已经单独向自己奏报过。为什么不当着诸位相公说如何解决费用之事,就是怕这几位公走漏了风声,使得永通钱庄无法暗中操作。 但现在不一样了,永通钱庄已经将洛阳地块收购了三分之一,无论怎么搞都绰绰有余。 此时讲出来,便不怕什么了。 “吕卿所虑亦是朕所最担心之事,不过此事业已解决,不须再考虑这等事情。”赵祯摆了摆手道。 解决了?迁都所费钱财至少也要大几百万贯,官家竟然说已经解决了,这可让除了范宇以外的人都吃了一惊。 “官家,这许多钱财是如何解决的,朝廷怎地半点风声也无?”吕夷简急忙问道。 他身为朝廷的宰相,若是连个都不知道,又算得什么宰相。 赵祯想了想,才道:“朕已经向永通钱庄贷了款项,又从内库拨付了部分。除此之外,质押了宫中一些无用的器物,才凑下了一千万贯。有了这些钱财,想来修建新都宫城及各衙,应该是够了。” 真实的情况,赵祯是怎么也不会讲出来的。但是只要告之于这些大臣们,钱财到位便是了。 范宇当然不能让赵祯一个人演独角戏,立时站出来道:“官家当真是为朝廷操碎了心,竟以宫中内库的钱和质押器物凑来这些钱财,实是让臣等惭愧不已。官家为我大宋之主,朝廷迁都竟要官家节衣缩食,实是臣等之耻。吕相公,朝廷非是官家一人之朝廷。这迁都之费,当由朝廷出面承担,以数年之期逐年偿还于宫中才是。否则,还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干什么。” 蔡齐不由皱眉道:“安乐侯,迁都之议乃是由你挑起的,怎的却不见你出力?” 看到蔡齐这家伙又找不自在,范宇不由冷笑了两声。 “蔡相公身为朝廷副相,不但不知为朝廷为官家分忧,却还指责起我来了?”范宇轻蔑的道:“太祖曾言,与士丈夫共治天下。官家以内库凑了这许多钱财,你这做臣子的士大夫是不是也应该凑些家财出来?这样吧,我出五十万贯,蔡相公也凑五十万贯,以应太祖之言如何。” 范宇的这些话,便是在替官家向朝廷要钱,将个官家听的心中欢喜。除了不便明确支持范宇,却是暗暗的攥拳不已。 在场之人,若论起有钱来,除了官家赵祯,便只有范宇了。 和赵祯、范宇这两个大宋的当今寡头比起来,其余的人都只是穷鬼。 蔡齐被范宇一句话,便给堵了个大窝脖,这话没实力根本就不能接。 若再敢与安乐侯斗气的话,便须先拿钱出来。 吕夷简摇了摇头,这时若再想着让官家出这个钱而朝廷不拔一毛,显然不可能了。 有安乐侯在,便会要求诸位大臣们纷纷解囊,那样的话怕是人人丢脸。 为今之计,便只有让朝廷背上这个债,也算是维护了大家的脸面。 “安乐侯之富,有敌国之财力,我大宋上下,怕是无一能与与安乐侯比肩者。”吕夷简摆了摆手道:“迁都之事,本应是朝廷之责。官家以内库钱财垫付,本为应急之策而已。臣以为,这些钱财当由三司出面,向官家借款为宜。” “……只是,这许多钱财花了出去,而朝廷每年的岁入却是都入不敷出,若再每岁向宫中还款,恐朝廷用度官吏俸禄亦受影响。”吕夷简接着道:“可否将每岁所还之款降至十万贯,这样朝廷的压力也会小上许多。” 赵祯暗暗的掐指一算,一千万贯每年还十万贯,这便是一百年?好他个吕夷简,朝三暮四的把戏倒是玩的出神入化,竟然用到朕的头上来了。 但是赵祯为人厚道,又是要颜面的,如何会出面与吕夷简争这等事。 范宇却是不负官家之望,当即便笑道:“吕相公从官家这里借了钱,却是要分上百年才还清吗?不如这样,抵押市舶司给永昌隆商号十载,以市舶司十载所入还宫中的钱财,多少不论,如何。” 第737章 这非难事 大宋的市舶司如今有四处,分别在广州、泉州、杭州、密州这四处。 虽然有四个市舶司,但是四个市舶司一年的收入不过五十万贯而已。 因为市舶司的情形比较特殊,所以吕夷简对于市舶司的收入情况也是了解的。 如今听到范宇要求朝廷以十年为期,将市舶司抵押给永昌隆商号十年,吕夷简不由得立时便心中一松。 他看向范宇的目光里,也温和了许多。 “安乐侯,为了覆灭西夏,朝廷便将河西十年的关税抵押给了永昌隆商号,如今你却又要市舶司抵押十年。”蔡齐不由得怒道:“这朝廷还是朝廷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蔡相公,你这是何意。你若不知这永昌隆商号是官家的产业,我今日便告之于你。这天下都是官家的,抵押市舶司又能如何?若是你蔡相公有本事不动加税而给朝廷增加岁入,不抵押河西的关税和市舶司也由得你。”范宇却是不紧不慢的道。 吕夷简看到蔡齐要出来坏事,便皱眉道:“蔡相公,我等做臣子的,不能替官家解忧,当怀惭愧之心。如今安乐侯觉得市舶司可抵押偿还官家,只要官家点头,你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官家若无异意,臣等答应此事便是了。” 看到吕夷简的态度已然松动,蔡齐还能说什么,只得摇头不语。 官家赵祯看了范宇一眼,却是选择了信任范宇。 若不是范宇,赵祯却是不会有永昌隆商号这样大的产业,也不会每月都有巨额的分红。这个时候,赵祯也不会不相信范宇。 “既然这样,那便妥当了。朕以为,将市舶司抵押给永昌隆商号十年之事,亦是可行之举。”官家赵祯点头应允道。 王德用身为老将,沙场之事比较擅长,但是他却看不懂官家、范宇和政事堂两位相公之间的事。 刚才互相之间还为了巨额耗费有些互不相让,突然之间便又不再相争了? “臣对官家的高风亮节深感钦佩,官家为天下之主,宁肯自损亦为朝廷节省,有这等胸怀实乃贤明仁主也。”吕夷简笑道:“据臣所知,广州、泉州、杭州、密州四处市舶司,岁入总计不过五十万贯,十年亦只有五百万贯而已。而官家如今却为迁都之事拿出一千万贯,这等于送了朝廷五百万贯,实是让臣等愧领了。” 范宇看到吕夷简在这里算这种小帐,显然是在嘲弄自己,顺便在官家面前给自己上点眼药。 这提议乃是自己提出来的,动动嘴就使得官家损失了五百万贯,想来官家恨不得一口咬死自己吧。 果然,赵祯听了吕夷简的话,便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来。 在赵祯自己的感觉,便好似被人将心肝给摘了去一样,胸腹之间一片空荡荡的,人都有些茫然了。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乐趣?没钱的日子如何能熬过来? 富有天下却身背巨债,实是郁闷难受的很。 只是身为官家,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赵祯不由看向安乐侯,想着如何让出了馊主意的安乐侯大出血,将这五百万贯的窟窿堵上。 “安乐侯,你出的好主意,却是让官家损失了五百万贯之巨。”蔡齐这时幸灾乐祸的道:“刚才安乐侯不是还要豪掷五十万贯吗,不如你替官家分担了这五百万贯的损失,如何。” 官家赵祯心中点头,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他还是对安乐侯抱有希望的,以前的经验表明,安乐侯似乎还没被这等事难住过。 范宇看了一眼蔡齐的嘴脸,不由得摇头笑道:“蔡相公身为副相,想来亦知市舶司岁入五十万贯。但我想问蔡相公一下,你可知这市舶司为何岁入五十万贯?” 这话问的蔡齐一愣,不由得道:“当然是因为蕃商来我大宋互市,往来兴盛,才有这五十万贯的抽税。如若不然,安乐侯以为这些市舶抽税都是如何来的?” “原来蔡相公也是知道的。”范宇点点头,接着道:“既然知道这是蕃商来我大宋互市,抽税使可得钱。那么为何不能将这市舶之事扩大?只须扩大一倍,往来的商贾多了,这抽税自然也就补足了官家所损失的这部分钱财。若是能扩大两倍,那么就还可赚来五百万贯的钱财。” 官家赵祯的心情如今忽上忽下的,只觉得安乐侯果然不负己望,竟然真的有办法从市舶司上找补,甚至还能赚钱。 这种因祸得福的幸福感刚刚在官家赵祯的胸口徘徊了两秒,他便看到参知政事蔡齐的冷笑。 “安乐侯说的倒是轻巧,这等事岂是那么容易?”蔡齐脸上带出一丝嘲弄之色道:“自市舶司初立之时,年入不过三十万贯。如今数十年过去,这才增长到了五十万贯。若非我大宋国泰民安,这市舶司的岁入哪里能有这样大的增长?安乐侯却只是动嘴,根本不知海商之艰辛。每出海一次,动辄便须数月之久。其间,海上有狂风巨浪之险,随时皆有不测之祸。市舶司能有五十万贯的岁入,已经算得上是极致。” “若安乐侯真有能为,即使市舶司能为官家赚来钱财,也是应当的。”蔡齐却是对官家赵祯一拱手道:“官家为朝廷付出许多,由此获利也是应该。” 蔡齐心中却道,便宜话谁不会说,只有你安乐侯会吗? 范宇却也不为对方的冷嘲热讽所动,和对方吵闹没有意义。 在这等大事上,唯有做出来才能让蔡齐他们这样的人明白,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 但是有些话,范宇也是要说的。 “官家,臣提出让朝廷以市舶司为抵押,便是为了补偿官家的损失。臣既然说了,便有些把握。”范宇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市舶司如今虽然只有五十万贯的岁入,但是来年便可有百万贯的岁入,这非是难事。我大宋有海外难得之货物,而人口亦有亿万。若真的办好了,怕是如今十倍不止。” 海外贸易有巨大的利润,那是毋庸置疑的。只要肯大力发展起来,即使只是抽税,也能抽到手软。 . 第738章 你怎么说 赵祯虽然感觉有些肉疼,但是他对范宇的话还有是些信心的。 迁都所耗费的这些钱财,范宇只是派人去转了一圈,便已经弄的七七八八。 现在又将这市舶司划拉到了永昌隆商号下面,显然定会有所作为。 尤其是范宇说出,市舶司办好了,是如今十倍不止的话,这使得赵祯不由精神一振。 大宋如今的市舶所入五十万贯,十倍那便是五百万贯,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大宋的重要财政收入了。 范宇说这些话,本意就是要提前打个招呼,让官家和诸位相公知道,海外贸易是可以赚更多钱的。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下一步大力开拓海外赚取巨额利润做个铺垫。 若是不做这个铺垫,怕是后面会有许多人来捣乱使拌子。巨额的利益使人眼红,定然有人想尽办法从中渔利不说,更有可能出现一些大家族联手关闭官方外贸,而自身则大力开展走私,垄断海外贸易的情况。 但范宇如今先做了铺垫,这些最坏的情况便不是那么容易出现了。 因为,这主意是安乐侯出的,实事是永昌隆干出来的,钱财是官家挣下的。而最后留给朝廷的,便是一个会下金蛋的市舶司。 到那时若有人再想打市舶司的主意,便要想一想官家态度了。 赵祯想了想,便开口道:“事情便如此吧,市舶司抵押给永昌隆商号十年,所入无论多寡,皆为永昌隆所有。另外,政事堂也应该想一想,除了加税之外,如何为朝廷增加财税了。自我大宋立国至今,开支耗费日渐增加。而财政收入却是不见增加,这是何故。满朝上下皆知朝廷冗官冗兵冗费之弊,朕广开言路,望政事堂与百官皆不吝进言以集思广议,使我大宋万世不易。” 这话虽然是官家命百官集思广议,但是也是在敲打政事堂。 刚刚政事堂的两个相公,对范宇冷嘲热讽,却也使得官家赵祯看不过眼。这背后可是他赵祯的利益,这两个相公自己没有办正事的能力,却还要嘲弄做事之人。 赵祯是厚道人,但却并不是傻子,冷眼旁观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吕夷简看了蔡齐一眼,却是拱手道:“官家所急亦是臣等所急,臣等会行文于各衙门,使诸臣上书用命。” 赵祯摆了摆手道:“今日议事便到这里,安乐侯留下,其余诸卿且告退吧。” 范宇一听,官家让自己留下,便站着没动。 其余的人等纷纷向官家行礼告退,都退出了崇政殿。 看到人都走了,赵祯才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说用市舶司抵押给永昌隆,十年间可能补上朝廷的这些债务。” 那些朝臣们不在,范宇也就少了许多顾忌。现在自己与官家两人,就是如今大宋的两条资本大鳄。 一个是显贵皇亲,一个是当今官家,这在大宋是其他人无法相比的优势。 有着永昌隆商号与永通钱庄在手,当真是可以在大宋呼风唤雨,无人可以掣肘。 所区别的是官家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而范宇却是见的多了。 “官家,这市舶司可是非同小可。”范宇拱手道:“国舅曹佾如今出海已经数月,想来已将归来。这海外是什么样子,他定然会有个印象。我中原自古以来,便与海外贸易不绝。在唐之时,便有拂菻、大食诸国与大唐贸易。如今陆路之上虽然已经打通了河西通路,但是终究不及海上船行运送的货物更多。”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未曾开化之地,其地多产金银香料。只要官家肯派人去,不但可以拓土,更可得利。”范宇将这大饼慢慢的画了出来。 赵祯不由得点头道:“安乐侯所言之事,朕并不清楚,但是朕知安乐侯是有能为的。若你有这等自信,朕便亦对你有信心。” 范宇急忙躬身道:“臣是官家的臣子,亦是皇亲。不会让官家吃亏,也不会让朝廷吃亏。官家在这抵押市舶司的十年中,将朝廷欠债赚回之外,定然还有不少余财可赚。而十年抵押之期一过,朝廷便也得到了市舶司这等巨大的财源。我大宋的资财,内部不足,还是可以取之于外的。” 别的话赵祯听不太明白,但是最后这句大宋内部的资财不够用,可以取之于外,却是给官家赵祯打开了一扇门,使得他耳目一新有豁然开朗之意。 “不错、不错,安乐侯说的对,朕的眼光以往只在我大宋之内,如今却是被你点醒了!”赵祯不由两手轻拍道。 两人又说了些话,范宇使向官家赵祯告退。 接下来的日子,大宋朝廷向辽国再次送来国书,斥责辽国支持西夏刺客,任由西夏国相野利仁荣在辽国做出对大宋不利之事。 并要求辽国交出野利仁荣,以弥补宋辽之间的关系,显示辽国与大宋交好的诚意。 这份国书送到了辽皇耶律重元的桌案上,使得耶律重元有些为难。 国书的内容,虽然强硬了一些,但是有理有节。不但是斥责了辽国,还带有一种试探辽国态度的性质。 辽国肯不肯维持与大宋的交好,便要看辽国交不交出野利仁荣。 无论辽国如何做,其实都是落入下风之举。 “去将萧卿请来,另外将西夏的野利仁荣也召进宫来。”耶律重元摇了摇头,皱眉吩咐道。 没用了多久,宰相萧惠与西夏国相野利仁荣都来到了耶律重元的书房。 “你们二人看一看宋国送来的国书,说一说如何应对吧。”耶律重元道。 萧惠看完了大宋的国书,便将之交到了野利仁荣的手中。 野利仁荣看完之后,面色不由变的很差。 西夏刺客事败,再想对大宋暗中做些什么已经不可行。 而且大宋如今向辽国讨要自己,自己的命运便掌握在了辽国的手中。 萧惠看了野利仁荣一眼,才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我大辽不应将野利仁荣交予宋国。宋国如今虽强,但我大辽亦并不弱其多少,宋皇安敢以这等强令的口气向我大辽说话!而且,我朝新收了西夏北方领土,亦不可不讲信义。从宋国所为来看,其国定已觊觎我幽云十六州之地,当早做准备才是。” 耶律重元看向野利仁荣,淡然道:“仁荣,你怎么说。” 第739章 财富来自于海上 听到辽皇的问话,野利仁荣不由得苦笑,这让自己如何回答。 只是自己如今身在辽国,却是不得不回应对方的问题。 “陛下,外臣自西夏而赴辽国,本意便是奉我家大王之命,依附于辽国,以延我西夏之国祚。仁荣之性命,全在陛下一言而已。”野利仁荣将这问题又抛了回去。 耶律重元不由得皱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问你如何看待此事。” 野利仁荣虽然受到了耶律重元的斥责,却是心中微微一松。既然还要问自己的意见,那便是自己有用,辽国应该不会将自己交出去。 想明了此节,野利仁荣便躬身道:“外臣以为,宋国因兵势日益强盛,其与诸国往来亦日渐骄横。此次若辽国退让,岂非是告之于宋国,辽国已有畏惧之心。此次宋国向大辽传书,明为讨要外臣,实为试探大辽的态度。若大辽示弱,则宋国再无禁忌。” 这话却是说到了耶律重元的心中去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辽国如果面对宋国选择了退让,则辽国数代的威信荡然,为诸国所轻视。甚至会被人视为弱者,尤其是宋国,定然会伺机向辽国讨要幽燕之地。 在宋国与西夏交战之时,辽国便向宋国讨要过关南之地。若宋国也这么干了,一点也不稀奇。 “仁荣,朕虽然不会将你交给宋国,但是辽国也非你久居之地。此时还不是我大辽与宋国破脸之时,不得不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所以,宋国讨要于你,我大辽可以不理会。但是你也该回西夏去了,免得宋国没有台阶,而与我大辽提前兵戎相见。”耶律重元有自己的安排,自然不会让野利仁荣来破坏掉。 野利仁荣还能有什么说的,辽皇亲自向他解释,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其余的他也不可强求。 至于强行留在辽国,使宋国与辽国交战,那是想也没想过。只怕两边还没交战,自己这条命便给辽皇先拿去了。 “外臣离乡日久,如今也甚是想念家人。此间事了,已是当归之时。陛下仁义,义释仁荣,仁荣也感激不尽。”野利仁荣躬身一拜道。 耶律重元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仁荣,你若肯留在大辽为臣,朕也可以不管宋国的态度。西夏如今江河日下,元昊已非明主。若你肯为辽臣,朕可遣使于西夏,将你家人接至辽国如何?” 萧惠看了野利仁荣一眼,也开口道:“仁荣,西夏如今已经是日渐窘迫,而宋国兵势却强而不衰。将来如何已是十分明白的,身为君子,却何故立于危墙之下啊。” 耶律重元与萧惠两人的话,可谓是相当的有诚意。 萧惠的话真不真,野利仁荣不知道,这位辽皇年轻虽轻,但是气魄胸襟却是不小。 “仁荣乃是出身党项八部之野利氏,生为野利氏之人,死亦为野利氏之鬼。况且西夏文字亦为仁荣所创,守护西夏自需有仁荣之力。若西夏为恶宋所亡,其文也亡,仁荣亦当为西夏而殉葬。” 耶律重元重重的拍了下桌案,却是只挤出四个字,“你……告退吧。” “外臣告退,今日便离开南京回返西夏。灭宋唯辽,望陛下保重。”野利仁荣深施一礼,倒退着出了房间,而后转身而去。 “可惜了。”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这野利仁荣文武双全,是我大辽所缺之人才。萧卿,朕欲留仁荣为臣之事,可大肆宣扬于外。如此,也算千金市马骨吧。希望我大辽有才有志者,皆为朝廷出谋划策。” 萧惠急忙马屁送上,“陛下有心了,我大辽有陛下这样的圣君,定然可使我大辽强于宋国。” 耶律重元点点头,又问道:“那女真诸部,如今与高丽如何了?” “启禀陛下,自我大辽境内诸部平息之后,女真部亦在我朝支持之下,不断骚扰高丽,使之叫苦不迭。”萧惠嘲弄的一笑道:“可笑那高丽君臣,竟还觊觎女真的曷懒甸。妄图向我朝祈求,遏制女真,以使其谋夺女真的曷懒甸之地。却不知陛下早已谋定,女真所为亦是我朝的支持。” “高丽向我大辽称藩,我大辽自然不好向其直接出兵,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耶律重元摆摆手道:“唯有将我大辽身后诸大部族与高丽一国削弱,我大辽才可放心的全力应对宋国。女真如今得了朝廷提供的兵器,想来与高丽之间便可互相消耗。待他们都疲弱不堪之时,便是我大辽渔利之时。” “陛下妙算,远非常人所及也。”萧惠拱手道。 “萧卿,这还是小事,你可寻来大辽各地的能工巧匠,以应对宋国火器。”耶律重元皱眉道:“宋国火器听闻可发一二里之雷火铁球,铁球落入军阵之中,便会发出雷火,周围丈许范围之内的兵士,无不粉身碎骨。据报,那与宋国神卫军交战的萧胡睹,便是死无全尸。若是不能克制宋国火器,即便平灭了我大辽身后诸患,亦无法面对宋国。此乃重中之重,当戮力而为。” 萧惠面色一肃道:“臣知道了,此事臣会命专人为之。” 辽国君臣两人谈起大宋的火器来,也是有些愁眉不展。 野利仁荣从辽皇宫中出来,便回西夏使馆收拾了一番,而后带着护卫们走上了返回西夏的道路。 而辽国回复大宋的理由,则是野利仁荣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经回归西夏。若大宋非要野利仁荣这个人的话,那便自己去西夏拿人。 大宋朝廷当然知道这是辽国的托辞,但是向辽国要人,也是大宋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真的要野利仁荣这个人。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可大宋与辽国之间的裂隙,却是又大了一分。 大宋的广州、泉州、杭州、密州四大市舶司,都由朝廷交到了永昌隆商号的手中。 先不说永昌隆商号如何经营这市舶司,只是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之后,便使得全大宋的商人,都是精神一振。 这代表着商人的地位提高了,也代表着市舶司那里会出现许多的机会。 同时还有一句话也悄悄的流传开来,财富来自于海上。 大宋安乐侯 第740章 好太好了 随着财富来源于海上这句话传开,使得许多的商贾都将目光放在了市舶司。 有敢于冒险的,便直接备了货物来到市舶司。胆子小些的,则是持观望态度。 此时在琼州外海上,有一支数百条大船的舰队正向着大宋的广州驶去。 曹佾站在一条巨舰的船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这一趟带领舰队出去了数月之久,却是终于找到了硫磺矿。 不但找到了硫磺矿,还用一套官窑瓷器的代价,便将产矿的一座火山都买了下来。 虽说这套瓷器是曹佾得自宫中,是自己用的,价值相当不低。 但是能用这套瓷器换来一座硫磺矿山,这也是相当的值了。 舰队的货船之中,虽然装了许多的硫磺,但是也带了相当数量的海外货物。 这一路之上曹佾可谓是大涨见识,许多海外的奇景异俗都使得曹佾十分惊奇。 就以船只来说,曹佾所带领的这支舰队,可载数百人的五千料海船五十条,两千料的海船则有两百余条。 初次出海,曹佾便觉得自己这支舰队气势磅礴,这世间更无比自己所乘之船再大的船只了。 可是他从密州出海之后,刚刚到了杭州之时,便见到了更为巨大的海船。 比之他所乘的五千料大船,还要大了许多。 当时问随行的商号掌柜,那掌柜也是常接触海商,自是知晓的。 便告之于曹佾,那巨船名为木兰舟。乃是去极西的木兰皮国,据说木兰皮国国土广大,其国人有金发碧眼者,亦有黑肤白牙之昆仑奴。 听那掌柜说,乘木兰舟这等巨舰,可于海上行船数年之久,方才抵达那木兰皮国。 只是这条巨舰,便将曹佾给震的不轻。 而后海上一路行来,见识的新奇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远了不说,只是过了杭州,福建路海外两百余里便有座大岛,名为流求。 其上居有野人,以渔猎为生。无有文字头插鸟羽,喜将敌之头骨悬于藩篱。 这样的野人,在后来经过的岛屿上曹佾见到了无数。在他看来,这南洋诸岛所居者皆为野人。 曹佾难免将这些野人与大宋相比,那种文明的优越感简直让他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安乐侯说,海外多财富,曹佾也见识到了。 一年三熟之事,在交趾、占婆、吴哥、室利弗逝诸国太过平常。 这样的土地在曹佾看来,简直就是宝藏一般,远比任何珍宝都更加吸引曹佾这个农耕文明之下的贵族。 中原之人,自小懂事以来,所谓积累家财便是从积累土地做起。 曹家乃是后族也是大族,族中的良田无数,在大宋也是数得上的。 但是曹佾却觉得,曹家最好的水浇地也无法与这海外最差的田地相比。 若是能将这些海外的肥沃土地都掌握在手中,那该有多好?一年三熟,顶得上中原土地四年的产出,这让两曹佾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原本好好的一个知书答礼温文而雅的国舅,如今人不但晒的黑了,更是变的寡言少语,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来嫉妒使人丑陋,这等说辞并非空穴来风之语。 在舰队到达广州之后,便引起了轰动。 这可是国舅带队的舰,而且这舰队的规模也是空前绝后的。 出发之时虽然也引起了一些注意,但是远不如归来之时,因为带回诸多海外货物而更让人疯狂。 爪哇的香料木材装了上百条两千料的大船,广州市舶司拿着无数的钱财,等着采买货物的商家们,闻听了消息便如秃鹫盯上了腐肉。 只是永昌隆的掌柜更加精明,根本就不在广州市舶司卸货。 理由吗,当然是广州这里相距南洋较近,相对海外的货物价格也要便宜些。 若是运回密州市舶司,则价钱可翻一倍。 曹佾却是对这些货物并不在意,他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海外的那些土地。 海外野人奇懒无比,耕种土地刀耕火种也就算了,居然只是洒了种子便不再管。即便是这样,这土地的一年产出也是大宋良田一年产出的数倍之多。 在曹佾看来,这些野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土地。 当舰队回到出发点密州时,曹佾便已经决定,一定要劝说官家开拓海外。 舰队缓缓的入港,岸上早就有了等候的接风队伍,立时便响起喧天的锣鼓热闹非凡。 曹佾下船一登上码头,便看到了正在众人簇拥下等在岸上的赵允初。 赵允许看到曹佾,也差点没认出来,面露惊讶之色。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赵允初便快步来到了曹佾的面前。 “国舅辛苦,这数月以来,你人都瘦了许多,肤色也变的黑了。为了朝廷为了官家,你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吧。”赵允初上前慰问道。 “苦倒不曾吃了多少,不过是刚刚出海之时有些晕船罢了。其余之事比起增长的见识来说,不值一提。”曹佾摆手笑道:“倒是允初你若有暇的话,也应该去海外看一看。异域风情山川形,包你大开眼界。我这一路虽然风吹日晒海上风波,但是我却觉得不虚此行啊。” 赵允初不由得怀疑道:“国舅,你不会觉得自己跑了一遭受了这许多罪,便心中不平,想着说的我心动,也去受这一遭罪吧?” 曹佾哈哈大笑,“允初你若是这样想,便是大错特错。你为宗室,我岂会欺骗于你。安乐侯诚不我欺,听了他的,我觉得值。允初你若去海外,定然大有收获。” “也好,如今安乐侯说动了官家,从朝廷手中将市舶司抵押到了永昌隆商号手中,以十年为期。若是不想着如何将这海外贸易扩大,怕是这买卖便会使得官家赔钱。” 曹佾也吓了一跳,“什么?这市舶司竟然抵押给了永昌隆商号!” “那是自然。”赵允初道:“你在广州停靠之时,朝廷便已经行了文书。如今这几个市舶司,都已应该是我们永昌隆的人接手了。” “哈哈哈哈!”曹佾猛的一拍大腿道:“好!太好了!” 第741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原本曹佾还在担心,如何在官家面前鼓吹海外的好处。 却没想到,一回来永昌隆商号便已经将市舶司抵押在了手中。 如此一来,以永昌隆商号为龙头,即可将海外开拓之事先做起来再说。 巨利就在眼前,大宋必然有无数的人涌向海外。 眼下虽然大宋海商也掌握着远到木兰皮国的航线,但是能造得起木兰舟那等巨船的,不过是少数的巨商而已。 而这所谓的巨商,在永昌隆商号的面前,却又和小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赵允初看到曹佾兴奋的直拍大腿,便笑道:“国舅劳顿数月,实是太过辛苦,居所也已给你安排好了。且先稍事休息,便要为国舅一行接风洗尘。庖厨乃是我特意从汴梁带过来的,擅做鱼脍的李四娘子,我可都给国舅带过来了。” “足感盛情!足感盛情!”曹佾也是心中一暖,对着赵允初忙不迭拱手道谢。 两人边说边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很快便消失在密州城的码头。 但是密州市舶司的码头上,可不只是永昌隆商号的舰队,还有来自高丽、东瀛、虾夷的商船。 这里同样也是大宋对外的窗口,奇装异服之外族也不少见。 永昌隆的庞大舰队依靠,便引起了许多高丽与东瀛商人的注意,显然这么庞大的舰队,所载的货物也定然无数。 货物多了自然价格也就便宜,若瞅准了机会屯上一批货物回国发卖,说不得便是一笔横财。 于是乎许多商人便向永昌隆商号的人打听,船上都载了什么货物。 其实,只要不是例外的情况,商船进港之后,便要向市舶司申报货物。 没多久,永昌隆商号所带来的大批南洋名贵木材、香料,便持出牌来发卖。 这些货物足有上百船之多,可惜的是这些东西皆是紧俏的货物,而且价值不匪。 如此大的到货量,使得观望之人众多。 永昌隆的掌柜们却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 不过,这对于永昌隆商号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这点东西只要送到汴梁,用不了数月便可卖个干净。 正当市舶司内各路商贾观望之时,永通钱庄的大掌柜周奉,却是悄悄的来到了市舶司。 他私下找到了永昌隆负责发卖的掌柜,以安乐侯的名义,将这些名贵材一口吃下。 对于这位永通钱庄的大掌柜,永昌隆的掌柜也是如雷贯耳,何况双方所在的商号与钱庄,都有官家的份子。 要是论起来,可都能称得上是自己人。 而且周奉出手甚为大方,连价都不还,便一举拿下了所有的名贵木料。 原本还在市舶司观念的商贾们,突然便发现永昌隆的名贵木料摘了牌子。 一打听才知道,竟然已经被人一次全部买下。 这些名贵木材至少也有数十船之多,加起来不下三百万贯之巨。出手如此豪阔,简直是惊人之极。 于是这些观望的商人便不干了,大声嚷嚷着永昌隆处事不公。 对此永昌隆派出一位掌柜,这掌柜看着市舶司大堂之中的诸多商人道:“诸位,这次南洋运送来的名贵木材是不少,只不过大伙早先并不快些下手,却让他人抢了先,可也怨不得我永昌隆商号。之前大伙觉得如此多的货物定然难卖,都存着观望捡便宜的心思,难道我永昌隆商号看不出来吗。但是诸位却也忘了,我永昌隆的生意做的也大,发卖这点货物却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若是下次诸位还要观望,怕是一样也采买不到称心的货物。”这位永昌隆的掌柜说完,笑着拱拱手便走。 这次便是告诉这些人,你们这些小商人,打永昌隆这样大商号的主意,却是打错了算盘。 周奉押运着大批的名贵木材,直接便走水路送到了洛阳城中。 而后便拿着凭证,去向大宋三司报账。 这些名贵木材,却也没有用到别处,都是用来建造洛阳宫城的。 自从广州那边传来消息,说国舅的舰队中带有大量的名贵木材,范宇便已经叮嘱了周奉,让他办妥此事。 这数十船的名贵木材送到,便一下子将修建新宫城所需的木材解决了大半。 不知不觉之间,永通钱庄与永昌隆商号,却是因为赵祯这个大股东,而介入到了朝廷的经济活动和工程建设之中。 在范宇看来,大宋如今虽然官方并没有做出多少改变,但是却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偏离了历史原来的轨道。 西夏方面的战事顺利,如今只需缓缓的消磨压榨掉西夏最后的一丝潜力,便可一举扫平这个给大宋制造无数掣肘的政权。 在经济方面,也通过以皇亲为主建立商号钱庄,逐渐的培养出资本阶层,并掌握了经济权力。 而在大宋的科学技术方面,范宇也通过以造作院为主百工技院为辅,打造出一条已经看得见雏形的产学研体系。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大宋的发展已经处在一个即将快速发展的前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朝廷之中却是闹出了一场风波。 此事的起因便是因为大宋的殿中侍御使韩渎,此人原本在李迪为相之时,被李迪提拔为御使台的台官。 后来吕夷简被官家再次任命为宰相,便向官家暗示,这韩渎为台官,并不合制。 于是官家以‘祖法不可坏,宰相自用台官,则无人敢言宰相过失’为由,将这韩渎去职外放,知岳州。 而这韩渎也是个钻营高手,不知怎地又投靠了吕夷简。于是韩渎知岳州不过一年,便又被吕夷简调回汴梁任了殿中侍御使之职。 然而在知岳州之前,韩渎与范仲淹为好友,甚至范仲淹为韩渎送行之时写下名篇《送韩渎殿院出守岳阳》这首诗。 其诗曰:仕宦自飘然,君恩岂欲偏。才归剑门道,忽上洞庭船。坠絮伤春目,春涛废夜眠。岳阳楼上月,请赏浩无边。 这首诗才情胸襟皆为上选,为人所称颂一时。 然而这首诗的热度还没过去,韩渎便因为投靠了吕夷简,又回到东京汴梁。 这对于范仲淹来说,不啻于当面甩了个大耳光。我把你描绘的如同有风骨的谪仙一般,你却市侩的去跪舔奸相,这实在是扎心。 于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大宋安乐侯 第742章 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在范仲淹的眼中,吕夷简就是个没什么原则的奸相。 于刘太后垂帘听政之时,吕夷简便做了一任宰相。而官家亲政之后,吕夷简又靠着揣摩官家废后的心思,极力赞同推动。 待用了手段将李迪相公赶下去,他便又任了宰相。 范仲淹却是看着朝廷弊政从生无所改变,而这位吕相公却是坐在宰相的位子上不下来,这纯属占着茅厕不屙屎的行为。 而今自己曾经的好友韩渎又投靠了吕夷简,这让范仲淹如何不怒。 尤其是自已所写的那首《送韩渎殿院出守岳阳》,一想起来便让范仲淹有股无法抑制的邪火。 范宇淹也并非莽夫,对于韩渎投靠吕夷简,他并没有表示什么。 而是向官家赵祯进献了一副《百官图》,以讥讽揭发吕夷简在京官的选拔上不能选贤任能,且任用私人好恶由己。 并且劝说官家赵祯制定制度,亲自掌握官吏升迁之事。 官家赵祯看到了范仲淹的百官图,便将这份令人耳目一新上书放在了案头,并召来吕夷简奏对。 面对范仲淹的百官图与建议,吕夷简却是并不在意。 身为大宋的宰相,吕夷简岂是简单之人,所有的作为都是有背书的。 某某官入京,是因其某方面能力突出,某某官升迁,是为了符合官家的要求。 又对某某举荐,也是考虑到朝廷需要一个和稀泥的和事佬。 “官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选任能亦非易事。为官者不必是英雄豪杰,合适才是最重要的啊。”吕夷简最后总结道。 赵祯看了看百官图,想了想吕夷简的话。这等事若是落在自己手头,似乎也只能如吕夷简这般用人。 其实吕夷简这些话不过是托辞而已,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官家赵祯才会产生认同。 “吕卿的难处朕也是知道的,朕并无责怪于你的意思。”赵祯摆手道:“但范卿所提制定选官制度,官吏升迁皆由朕来掌握,不知吕卿如何看待。” “官家,这天下皆是官家,若是官家愿意将这等官吏选拔之事掌于手中,自无不可。至于制定所谓的制度,更是可笑。难道选官院是摆设吗?我朝太祖立国之时,便已定下制度。他范仲淹却又要再定制度,这是何意。”吕夷简开始反击道:“倒是范仲淹越级言事,视所谓制度如无物,实是有些讽刺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范仲淹口口声声的要官家定制度,可是他自己所献的百官图,却是并非通过通进司交到官家手中。 而是自己送到宫门外,经小黄门之手,才送到了官家手上。 只这一点,范仲淹在官家的眼中,便有些没理了。 “朕知道了。”官家摇了摇头,向吕夷简道:“吕卿辛苦,且退下吧。” “臣是一心为了大宋,对于范仲淹也并无私人之恩怨,望官家莫谓臣心中对其不满。”吕夷简躬身道:“臣告退。” 吕夷简是什么人,如何会被范仲淹一本百官图就给参倒。甚至在告退之前,还告诉官家,自己不会对范仲淹有私人的怨念。 这样的胸怀,便是宰相的肚量,不管真的假的,都要让人感到钦佩。 因此,吕夷简在官家的面前,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赵祯看到吕夷简退出殿外,想了想,叫来一个小黄门,让他去向范仲淹传个口谕。 范仲淹的百官图送入宫中之后,便回到了开封府,却不想很快便有小黄门上门。 “官家说,范卿一心为国用心可嘉。然吕卿亦为国之柱石,调和百官乃宰相之职也。”小黄门向范仲淹宣了口谕,便要回宫。 范仲淹却是听了这口谕,有些心气不顺。 “小公公且慢,官家让你来传口谕之前,可曾召见了吕相公?”范仲淹问道。 那小黄门点头道:“范知府猜的真准,官家确是见过了吕相公,说了好一阵的话。” “多谢小公公提点。”范仲淹对小黄门拱手道。 小黄门也知道范仲淹为官家所看重,便摆了摆手,告辞而去。 范仲淹也听官家的口谕,却是越琢磨越感觉心中不快,那吕夷简定然又用花言巧语说动了官家。否则的话,官家不会特意传口谕给自己,当这个和事佬。 在他看来,官家对于自己还是挺看重的。 可是之前所谓的好友韩渎投靠夷简,这让范仲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自己以诚意待他,而他却一转身便投靠了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吕夷简。 即使不能将吕夷简扳倒,也要让吕夷简近期提拔之人,尤其是韩渎这等钻营之徒倒霉才是。 范仲淹如此执拗也并非是意气之争,而是要显示出自身足够的力量出来。 即便是最后的结果不好,也不能被人视为忍气吞声之辈,这也很重要。 于是乎,一本帝王好尚论,又被送到了赵祯的案头。 对于范仲淹的执着,赵祯有些不喜,吕夷简已经表示不会对你有私怨,你还如此做,便有些不厚道了。 赵祯这是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仁厚,其他人便也应该有仁厚的表现。 因此,便没再理会范仲淹的帝王好尚论,也没有回复于他。 只是范仲淹此时也已经骑虎难下,又上选贤任能论、近名论、推诿论,三道本章。 从帝王好尚论开始,范仲淹便是通过通进司上书了,这四论一出,便引得朝廷之中一片大哗。 更有许多官员对于范仲淹的四论表现出了认同,更有人惊艳于范仲淹的文采,而将这四论传抄于外。 甚至是汴梁的鹿鸣报,也都刊登了一些官员从这四论之中引用部分写的文章。 更有官员也跟着范仲淹上书,表示了对于吕夷简的不满,朝堂上便如开锅一般沸沸扬扬。 这下子官家赵祯的压力便有些大了,即使身为天子,他也不得不表态,否则官员们便会争吵成一团。 赵祯对于这等局面,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实是颇为难办。 而在这个时候,赵允初接了国舅曹佾回京,两人去见了安乐侯范宇,商议了海外之事,便一同入宫求见官家。 他们入宫所为之事,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第743章 都是你教的吧 范宇、曹佾、赵允初三人进宫求见官家,所为的便是将海外一行做个汇报。 而后还有永昌隆商号对于海外发展的意见,都向官家做个说明。 这虽然是永昌隆商号的事情,但也是大宋对于海外的一个态度。 若是永昌隆商号可以做的事,那么其他的商号商人,是不是也可以做。 其实这三人之中,范宇和曹佾都有开拓之意,赵允初没有去过海外,只认为是简单的在商言利而已。 三人的到来,官家赵祯便立时接见了三人。 在崇政殿的正中,赵祯看着人被晒黑了许多的曹佾,不由得很是感慨。 这位国舅本是锦衣玉食的佳公子,如今却是在海上风波之中来去,人更是黑的如老农一般。 若不是身上的衣衫和气质不同,只怕和一个农家子弟也没什么没啥区别。 “曹佾这数月倒是辛苦你了。”赵祯开口慰问道。 曹佾拱手道:“臣没什么辛苦的,算起来左右不过是卖些力气罢了,并无多少烦恼。不象官家,为天下之主便须为天下万民操心。而且臣也不愿做个无用之人,为官家分忧也是应该的。” 说起分忧来,赵祯便想起了范仲淹与吕夷简之争来。如今范仲淹煽动了一批官吏,不断的攻讦吕夷简,让赵祯数日以来都不得清静。 只是这等事赵祯不想与这些皇亲们说,便没有提起。 “陈琳,给三位卿家赐座。”赵祯吩咐一声,便看向三人道:“永昌隆商号能有今日这等庞大,三位卿家功不可没。安乐侯力主创办永昌隆,允初、曹佾用心看顾,尤其是曹佾,更是出海数月之久,使得永昌隆商号再开海外榷场。三位卿家不但为我分了忧,更是使得宫中的用度不再窘迫,你们的眼中有朕啊。” 这话虽然是褒奖范宇他们三人,可是话里的意思多少却是带着一点点的怨气。 听得范宇他们三人一愣,却不知应该如何接这话头。 曹佾想了想,才拱手道:“官家,臣此次出海虽然有数月之久,但是相对于那些真正的海商,却是差得远了。这些海商乘坐巨舟飘泊经年,由交趾、占婆、吴哥南洋诸国,过满剌加,而至天竺诸国,又从天竺诸国经停大食,最后到达木兰皮城,前后耗时达一年之久。若是往返,便是两年。臣出海数月,不过是到了室利弗逝,还差得很远。” “天下之大无有穷极,如此扬帆万里,真是令人赞叹啊。你且说一说,你在海外的见闻。”赵祯不由的赞叹一声,便要曹佾讲讲自己海外所见。 曹佾正有此意,当即便微微躬身道:“官家,这海外真是不得了的富饶之地。远了臣没去过,便不说了。这一路,臣所到达的第一个外国便是交趾。这交趾与我大宋广南西路接壤,土地甚是肥沃,其民用宋字穿宋衣,与我大宋之民并无两样。惟有所别的,便是安南气候温暖四季如春。往往一年种植水稻,便可三熟。交趾所缺之物不少,但却从未缺粮。” 赵祯眉头一挑,“岭南向为我大宋放逐官吏之所,怎地听你所说,竟是这等宝地不成?” “官家,岭南比之交趾还差了一些,相较而言还是交趾的气候更暖和些。”曹佾拱手道。 而后曹佾将自己在海外的见闻,向官家赵祯细细的讲了一遍。 其中尤其强调了海外诸部族野人的懒堕和土地产出的丰盛,还有野人部族的野蛮。 这不但是曹佾的直观感觉,也是他想着以此来打动官家。 赵祯却是并没有如了曹佾的意,而是问道:“此次出海所寻的硫磺矿之事,却是如何了。” “启禀官家,硫磺矿已已经解决。臣从室利弗逝国手中购下一座火山,每年可开采硫磺数十万斤。如今朝廷所需的硫磺,每岁不过十万斤而已。。不但能足用,还有许多的富余。”曹佾当即躬身道:“这座产硫磺的火山,不过是臣用一套宫中的磁器换来的。若是那室利弗逝的小国王能答应的话,我大宋许些财货,便是换下他一国又有何妨。” 范宇看到曹佾极力在影响官家的想法,一副想要直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官家,国舅也是厚道之人啊。”范宇此时开口道:“据臣所知,国舅手中虽然握着这支伏波军,却并未动伏波军,将那些土著都给杀掉。不便没有将那些野人部族如何,否则的话,屠光这些村寨也并非难事。” 曹佾听了范宇的话,却是眼中微微一亮,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对这等荒僻野民当施以教化。使之知礼仪明知廉耻,更要知道君臣父子。臣曾看到有野人女子看中男子,便与之眠宿。次日别有新欢,便再宿之。而男女不以为耻,反而为荣,孩童知母而不知父,实是有违人伦。臣觉得,可多派些人手前往海外,教授这些野人礼仪廉耻,使之有羞愧之心知人伦之理。” 赵祯听到了这里,看了看范宇,又看了看曹佾,不由摇了摇头。 “安乐侯,国舅的这些话,都是你教的吧?”官家赵祯却是品出些意思来,“你们是不是想让朕,在海外再用兵?此事却是不可。眼下西夏还在苟延残喘,朝廷无心他顾。哪怕那些野人所据之地肥沃无比,朝廷此时也不可妄动。” “如今安乐侯所须的硫磺矿已经被买下,便须加快我朝火器的生产。”赵祯接着道:“而且西夏即便平灭,那辽国也对我大宋没安好心。这等情势之下,如何敢分心他顾。” 看到官家将话提明,范宇和曹佾也不必再掩饰。 “官家,海外之地虽有野人,但实是无主之地。官家只须给臣一道旨意,臣便可为我大宋在海上占据一块千里之地。即使有些纷争,也不过是小事。只凭伏波军,便足可应付有余。”曹佾拱手道:“以其地一岁两熟三熟,即便差一些,也足可解我朝粮食不足之患。” 范宇也道:“官家,此事并不需要朝廷分心他顾,有伏波军足矣。我大宋如今百姓亿兆,远超他国百姓数量。实是中原过于繁华,才会有如此多的丁口,也才会缺粮。若是将其中一部分丁口送于海外,使之置业。则其海外之地,亦为我大宋之地。这些百姓也有了足够的土地,我朝也有足够的粮食,而中原之地也不会因人多粮少而生乱。” . 第744章 影响不止于己身 范宇的这些话,都是有原因的。 大宋如今承平数十年没有战乱,人口数量增长很快。 以大宋对于县治的划分,共分为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十等。 京府的倚郭县(附郭县)为赤县;次府的倚郭县(附郭县)为次赤县;京府非倚郭的一般属县为畿县;次府非倚郭的一般属县为次畿县;户口在4千户以上的县为望县;户口在3千-4千户的县为紧县;户口在2千-3千户的县为上县;户口在1千-2千户的县为中县;户口在5百-1千户的县为中下县;户口在5百户以下的县为下县。 这个标准还是沿用了唐朝的制度,也并不适用于如今的大宋。 按这个标准来算的话,但是大宋的下县已经没几个了。以大宋如今六千余万人口分摊来算,平均也能达到紧县。 但是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土地产出的问题,这里的大宋并没有什么高产作物,这么多的人口,便会造成对于粮食需求的极大压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宋没少发生饥荒,更没少因此惹出的流民起义。 范宇的意思,便是想请官家赵祯放开一个口子。 “安乐侯,你们此来除了汇报海外之事,还想让朕许你们开拓海外?”赵祯不由得笑道:“如今永昌隆商号已有舰队出海,市舶司也抵押到了永昌隆商号名下,如何开拓还不是永昌隆说了算。莫非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朕点头吗。” 这话就不好回答了,明着是说永昌隆自行处理便可。但是暗中的意思,官家思莫不是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力在悄悄的流失? 曹佾拱手道:“官家,永昌隆商号的大东家虽然是官家,但是也只是个商号而已并非是朝廷。若只是永昌隆商号开拓海外,则名不正言不顺。不但百姓难以信服,甚至还是会引来海外诸国的觊觎和劫掠。而且我大宋的丁口皆受各地的约束,岂是说走便能走的。若无官府路引,百姓亦不可离开县境。如此,还谈何开拓海外。” 开拓海外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大宋这样的环境下,封建统治极为稳固,若无官方背书,根本就无从下手。 除了永昌隆商号自己派些人去海外,便弄不到足够的人口了。即便永昌隆商号能让数千人去海外开拓,又能占了多少的土地。 赵允初也帮腔道:“官家,海外有诸多好处,若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 “既然如此,你们要朕如何下这旨意?”赵祯不由点头道。 这个很重要,说起来不过是开拓海外这四字而已,但是这四字却是宽泛的很。 其中包括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海外权利的分配,实是很难一下子便说清楚的。 “官家,这个其实也突然。”范宇此时开口道:“可让朝廷特许永昌隆商号开拓海外,并许从内陆迁徙人口于海外。所拓之土地皆为大宋朝廷所有,其二十年特许经营权归永昌隆商号所有。伏波军亦为永昌隆之海外护卫,可由永昌隆商号护卫海外利益之用。” 范宇的这些要求,其实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方向,并没有在细节上有所规定。 不过,这样也算是有了一个轮廓,可使海外开拓的思路有所依凭。 至于伏波军,早在曹佾出海之前,便已经封了他为伏波军节度使。所以这点军权,也是没有什么的。 赵祯想了想,才开口道:“永昌隆既然有此自信,那朕当然也是支持的。此事朕还须将政事堂的相公们寻来,一同商讨一番,若无疑议便如此吧。陈琳,命人去请吕卿和蔡卿。” 陈琳答应一声,急忙去外面让人去寻两位政事堂的相公。 不多时,政事堂的两位相公,便来到了崇政殿。 吕夷简和蔡齐两人,看到范宇、赵允初、曹佾都在殿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两人向官家见了礼之后,赵祯告之两人欲使永昌隆商号开拓海外之事,须朝廷相配合。 蔡齐看了范宇一眼,便拱手道:“官家,海外乃是蛮荒之地,于我大宋何干。如今永昌隆商号已经把持市舶司,想如何开拓海外,还不是大可自行其是。即便于海外另立邦国,恐怕我大宋也难以顾及。” 这话有些诛心了,显然是在质疑永昌隆商号的权力过大。 范宇早就知道不会顺利,此时一点也不意外。 “蔡相公,永昌隆商号乃是官家占了七成的产业。即便在海外另立邦国,亦是官家治下之土。若是官家有喜爱的宗室晚辈,赐他一块海外封地又待如何,如何说我大宋又难以顾及?”范宇不感不淡的道:“蔡相公行事,须多为官家为朝廷考虑,有所谋者当立其功。而非质疑于他人,自身却无建树,此为尸位素餐人浮于事也。” 范宇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就差指着蔡齐的鼻子说他不干正事儿了。 吕夷简一皱眉,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这些话怎的与那勾结朋党的范仲淹很是相似。近来范仲淹连连上书弹劾本官,口口声声亦如安乐侯这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不知众口难调,为相者虽节制百官,却亦须平衡百官,非只偏向于极力钻营之人。本以为安乐侯贵为皇亲不至如此,却不想安乐侯亦为范仲淹一党之人。” 话还没说两句,吕夷简便开始给范宇扣帽子打标签了。 范宇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吕相公太将自己当回事,大宋自立国以来,非你一位宰相。然遍观我朝历任宰相,唯吕相公使人怨声载道,也是难得之至了。而且,我非是范仲淹一党,我们这几位都是官家一党。” 吕夷简眉毛微微一立,安乐侯向来在嘴上没吃过亏,不好再招惹,否则还要对自己不利。 “官家,海外交由永昌隆开拓,定然会与海外诸国有所冲突,此事朝廷不宜为之背书。海外诸国多以我大宋为宗主,若是永昌隆与之争利,岂非陷我大宋于不义。若因此再起干戈,更是为我大宋增加外敌,实属得不偿失之举。”吕夷简心中对安乐侯不满,自然也不想配合。 “官家,市舶司欲增所入,便须扩大海外贸易。而扩大海外贸易,便须开拓海外,欲开拓海外,便须朝廷准许永昌隆商号有权携人出海定居。”范宇看了吕夷简一眼,才道:“如今永昌隆若再不增加收入,便有入不敷出之势了。影响不止于己身。” 第745章 一个补偿 所谓的影响不止于己身,也就是说,朝廷从永昌隆商号来源的资金会出问题。 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听到这里,却是沉默了下来。 如今的情形,便是朝廷已经被永昌隆商号所绑架。 若是寻常的商号,说不得查抄便是。但永昌隆乃是官家的产业,给他们多少个胆子,也干不出查抄皇家产业的事情。 而且查抄永昌隆商号是小事,影响了攻略西夏,使得朝廷财政崩溃,这才是大事。 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弄不好西夏会起死回生不说,大宋自身也会陷入巨大的麻烦当中。 他吕相公如何能不配合?蔡相公又如何能够拒绝? 在场之人中,最吃惊的当属曹佾和赵允初两人,他们没想到永昌隆商号的重要性居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官家赵祯反而并没有多少感觉,因为无论是朝廷还是永昌隆商号,皆可由他一言而决。 不过,这手握巨大的财权,可以反过来制衡朝廷。却是让官家赵祯发现,自己的皇权因为手握资本的原因,似乎不会再受到朝廷的制约。 以往官家有什么主张,经常会被朝中大臣反对。即使有一定的道理,也要受到朝臣们的责难与不配合。 如今官家终于发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条路,使得自身的权力极大化。 要说赵祯心中没有窃喜,那才是假的。 蔡齐面色一变,指着范宇道:“安乐侯,你这是在威胁朝廷!” “蔡相公,官家就在这里,即便威胁朝廷,也不是我在威胁。倒是你等借朝廷之名,行拖延掣肘之事。朝廷并非是你蔡相公的,也不是吕相公的,而是官家的,是天下百姓的。”范宇淡然道:“朝廷所为者,便是使天下百姓吃喝不愁安居乐业。也唯有如此,方可使得皇家万世一系国祚永续。如今你等为了一时私人意气百般推脱,却是看不到大势。” “口口声声说什么永昌隆开拓海外会引得海外诸国不满,却不曾想一想,我大宋人口众多,穷苦百姓名下无田如何过活。象这等百姓活不下去揭杆而起之事,各地还少了吗。”范宇对着两位相公拱了拱手道:“两位相公,让我大宋百姓活下去,和海外诸国不满,哪个更重要。” 开拓海外被范宇提高到了国计民生的层面,这便由不得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随口应付了。 吕夷简不得不向着官家赵祯一拱手道:“官家,非是臣要掣肘,而是如今我朝正与西夏交战,若是再开罪了海外诸国,引得对方兴兵于海上,岂非不智。要知道,如今辽国虽然暂时隐忍,实则仍旧虎视眈眈不可小视。一旦我朝显出疲惫之态,辽国定然大举南下。到时我大宋四面皆敌,即便有造作院火器之利,仍然会使山河破碎难以应付啊。” “吕相公说的对。”蔡齐也拱手道:“安乐侯只知鼓动官家开疆拓土,却不曾想过后果如何。想来安乐侯并不读书,亦不知‘国虽大,好战必亡’这句话。” “蔡相公差矣,我此次出海,所经海上诸岛大多为蛮荒之地。”曹佾不等范宇开口,便站出来道:“岛上虽有人,亦是未曾开化之野人,以采摘野果渔猎为生。不知稼穑之事,更是无有文字。这等蛮荒之处皆为无主之地。我大宋为何不能施以教化,使之为我宋人?韩愈曾有言:中国而夷狄也,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也,则中国之。想来蔡相公也读过书,不应不知此言吧。” 范宇不由点头,曹佾引经据典,倒是省子自己的事。 官家赵祯这时看到殿上诸人争辩不休,却是有些不耐了。 “诸位卿家,你们何必再争。”赵祯目光扫过众人道:“海外开拓之事,若是耽搁了,恐会使得朝廷用度吃紧。因此,不得不开拓。而吕卿、蔡卿所虑者,不过是永昌隆起衅于海外诸国,说起来并不冲突。不如这样,朝廷准许永昌隆开路引,带领百姓开拓海外。所拓之土为朝廷所有,可置官衙派官治理。如何?” 范宇想了想,拱手道:“官家,派官治理倒是可以,但是这开拓新土前二十年的税收,可是永昌隆商号所得。” 他这是在为诸位皇亲和官家保证利益,即使与朝廷利益略有冲突,在官家眼中也是自己人。 赵允初此时瞅到了机会,开口道:“此事不过是派官的耗费罢了。其实也很好办,只须将永昌隆的收税权,从二十年提至三十年,而税收的三分之一归于朝廷所派的官吏使用,便可解决此事。”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此时都有些发傻,怎么谈起利益来,这些皇亲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赵允初在宗室之中,向来是名声不错的,怎么如今也一身的铜臭气。 “允初此议甚好,如此便可使得朝廷所派之官有钱可用,却是两全其美。”曹佾不住点头道。 范宇却是暗笑,这二十年的税收权利和三十年的税收权利完全不一样。若是发展的平稳,前二十年的税收加起来,可能也不如后十年的税收多。 看来赵允初管理着永昌隆商号,已经学到了不少奸商的精髓。 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这个时候,再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没见官家都开了口,若是再不识相,怕是就会受到官家的敲打。 “官家,臣也同意官家所言。只是臣仍忧心永昌隆商号,会因开拓海外,而与海外诸国有所冲突。若是真的出现这等情形,臣希望莫要让朝廷因此受累才是。臣虽是大宋宰相,但于海外却是仍希望慎重而行。臣之个人荣辱并不重要,既为宰相,便须将国之安危放之于首位。”吕夷简虽然同意,但是这委屈和不甘心,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官家赵祯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朕知你的难处,这样吧,范仲淹勾连同党诋毁宰相语多无状,使朝政迟滞亦有碍朝廷体面,使出知饶州。” 赵祯这话看似与眼前之事无关,却实际上是给吕夷简一个补偿。 而且近来范仲淹闹腾的实在厉害,也让官家赵祯所不喜。 只因官家对范仲淹十分赏识,又承他力谏亲政之情,这才一直没有表态。 如今借着眼前之事,便将范仲淹给贬谪到汴梁之外。 第746章 孩儿知道错了 范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局面。 范仲淹与吕夷简之争,范宇是听说了的。但是他对于这等朝堂上的争斗并不关心,也并不想参与其中。 如今因为永昌隆商号海外开拓之事而来,与吕夷简争执了一番之后,倒是达成了目的。 可是官家却为了抚慰吕夷简,将范仲淹给贬出汴梁,这是范宇所始料未及的。 不过范宇也不替范仲淹担心,别看官家将他给贬出京去。 以官家仁厚的性子,没准过段时间便会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说不准还要补偿范仲淹。 想到这里,范宇也就释然了,范仲淹也不算是被自己间接给坑了。 而且如范仲淹这样在朝中有人望,又有着改变现状的想法之人,多去基层锻炼一下也是好的。 范宇甚至想着,若是在范仲淹接下来这段失意的时间里,对其产生影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着新变化。 永昌隆开拓海外的事情定下来,范宇、曹佾、赵允初三人便没了其他的事情。 “官家,臣已经有几日没去向两位太后娘娘请安,若无事的话,臣便告退了。”范宇向赵祯躬身道。 赵祯点点头道:“你是该过去,前些时日西夏刺客之事,不知怎么已经有风声传到了慈宁宫中,两位太后对你可都有些担心。只是知你平安,才没多说什么。” 范宇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急忙问道:“两位太后娘娘真的没说什么?” “朕还会骗你不成?”赵祯不悦的道:“你快些过去吧。” “是,臣这就告退。”范宇拱了拱手,便退出殿外,这礼仪也草率了许多。 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看到这情形,却是心中暗自摇头,安乐侯圣眷甚笃啊。 曹佾见状也急忙拱手道:“官家,臣出海归来,还未曾去见皇后娘娘,若官家无事,臣便去向皇后报个平安。” 官家赵祯不由好笑,“若是无事上奏,诸卿便都告退吧。” 范宇出了崇政殿,便直奔慈宁宫而去。 人还没到慈宁宫的大门,便被一名慈宁宫的小黄门看到。 “安乐侯来了!安乐侯来了!”小黄门嚷了两声小跑着进去报信。 范宇只是一瞬间的愕然,便心中一暖,定是义母知道自己遇刺之事,甚为担心。 却是知道自己也怕她担心,所以忍着没有特意的召自己进宫。 义母想来这几日也是忍不住,在宫中会念叨几句,让这些宫中之人,也上了心。 否则的话,那小黄门定然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想到这里,范宇揉了揉自己的脸庞,露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这才迈步进了慈宁宫。 义母李太后在里面依旧照常在看戏,只是看到范宇之后,便让人将戏停了。 “宇儿,你来了?”义母很是淡然的道。 范宇急忙上前请安,“娘,孩儿这些时日有些繁忙,却是来的少了,娘可不要责怪我。” 李太后笑道:“你这孩子,如今也长了三岁,不但人长高了,身上也有了侯爷的威仪,自该帮你兄长做些建功立业之事。倒是我与你姨娘,整日里在宫中享受,也用不着你们过多的惦记。若是忙的话,便不用常来也是无碍的。千万莫要过于劳累,若是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虽然只是几句寻常话,可是李太后却是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关心。 “娘,孩儿如此年轻,身子也好着呢。”范宇心中感动,却是安慰道:“吃的好睡的好,出入又有许多护卫相随,能有什么事。”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义母李太后终于还是没能绷住,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宇儿啊,娘本来只想让你做个闲散侯爷富贵一生。愿你在娘跟前尽孝,咱们娘儿俩平安喜乐的将这日子过下去。”义母李太后终是真情流露道:“可娘却没想到,宇儿你却是个有本事的。出使辽国拒其无礼要求,又练新军连败西夏大军。更是将个造作院经营的风声水起,新军器、新火器一件件的拿出来。娘见你有这些能为,却也甚为高兴。可是却没想到,竟、竟差些给你引来杀身之祸啊……娘听说那西夏派了上千精锐武士,潜到我大宋汴梁,专门就为了刺杀你一人。我儿虽然无恙,可是娘刚听到此事之时,这心里好似如坠高楼一般无处使力空落落的。” 义母如此待己,范宇也是心情激荡。 只不过范宇却是不好表现出来,让义母李太后过于激动。 “娘却是过于担心了,孩儿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范宇笑道:“那些西夏刺客也是愚蠢,竟然跑去了火器演示场刺杀孩儿。虽然西夏刺客的人数众多,却是抵不过我大宋的新式火器。一顿狂轰乱炸之下,便让他们伤亡过半。虽然当场逃出去一些,但最后还是被我大宋大军合围没能跑掉。娘是天子生母,有娘惦念着孩儿,就等于是老天在保佑孩儿,想来就是孩儿往那些刺客刀口上撞,也定然连皮都破不了半分的。” 李太后被范宇一顿胡扯说的哭笑不得,不由得伸手打了范宇手臂一下道:“你这孩子,尽会捡些好听话来哄娘高兴。让你这样一弄,娘也不是那么揪心了。” 正在这时,却听见小黄门通传:“杨娘娘驾到。” 范宇急忙起身相迎。 杨太后在众多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看到范宇便不住的摇头。 “你这孩子,在外面出了那么大的事,还不快些进宫来报平安。”杨太后也是有些后怕的道:“静一跑去我的宝慈宫里哭诉,却是不敢来慈宁宫,只怕阿姐看出端倪来有所担心。就连你姨娘我,这两日也不敢来。就怕阿姐万一问起,却是不好应对。现在你自己进宫了,却是再好不过。” 虽然没有一句话是责怪的,但是杨太后这责怪之意,却是扑面而来,让范宇不得不洗耳恭听。 这两位太后都是长辈,即便是数落,也是关心。 义母李太后与自己的情分就不用说了,与亲生母子并无两样。而杨姨娘也将自己当成了半个儿子,从来都是亲切的很。 “都是孩儿考虑不周,让娘与姨娘担心。”范宇陪笑道:“孩儿知道错了。” 什么错?让长辈担心就是错。 第747章 终于点破 娘儿三个将事情说开,在范宇的有心调和之下,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杨太后命人出宫,去将还玉公主也叫了进宫,与范宇一起陪两位太后用膳。 而曹佾在这个时候,也去见了皇后娘娘曹氏。 如今曹氏因为育有皇长子赵昉,并被官家立为太子。所以皇后曹氏在宫中的地位无可动摇,已有母仪天下之姿。 曹佾进了进坤宁宫,便对皇后躬身道:“阿姐,我从海外回来了。” 见到弟弟,皇后曹氏却是分外激动,“你看看你,这一趟出海数月之久,人都黑了这许多。难道在海船之上,你便不是国舅了吗?” “阿姐,在海上乘舟比不得在陆地。五千料的大船,便如一所巨大的宅子,可是与那无边的波涛相比,可真是沧海一粟了。若是寻常的风浪,不过半丈而已,还不能如何。但是大一些的风浪,便有数丈之高。”曹佾笑道:“我这国舅在船上,也不可对船工呼来喝去,若不能与之同甘苦,如何能保得大伙一同平安。” 曹氏知道海上行船危险,此时听弟弟亲口道来,却也是后怕不已。 “既然海上如此危险,那你便不要再出海了。姐姐如今贵为皇后,你外甥又被官家封为太子。即使弟弟你什么也不做,这一世也定然富贵。”曹氏开始心疼弟弟。 “阿姐岂能说这样的话。”曹佾却是不答应,“小弟原本甚是纨绔,如今尚且在河西为将,将西夏人打的鬼哭狼嚎,也有了不小的威名,眼看着曹氏将门家风的担子便要由他来继承。我却不经战阵,自认也不是能为将之人,但也不可为我曹氏扯了后腿。终须做些事情,免得使人看不起才是。” “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傅儿他在外领兵作战,便已十分危险,你若再出海击风搏浪,岂不都是拼命之事。”曹氏拿出长姐的架势来,“总要有个看家的人,阿姐才放心。” 曹佾苦笑,知道阿姐这想法,自己暂时无法扭转,便捡些海外有趣的事情讲给皇后听。 “这海外真的一年三熟?”皇后不由得吃了一惊。 “我哪里会骗阿姐,那些土人奇懒无比,即便是这样,只要肯往田地中撒些种子,种出来的稻米,便比我大宋百姓辛辛苦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还要多。”曹佾不由得惋惜道:“若是我曹家能在海外占一块地,岂不是曹氏家族的根基?” 曹氏皱眉道:“你们不是刚刚见过官家,提出所拓新地,皆为大宋之土,如何还想着自已占一块。” “阿姐,我是国舅,官家赏赐我一块封地,不为过吧?中原的良田我不要,海外那等蛮荒沃土,多给一些,我是不会推辞的。”曹佾哈哈笑道。 听到弟弟这些话,皇后曹氏却是微微沉默了片刻。 “阿弟,你这话却也不错。若是我曹氏在海外有一块封地,也是相当不错的。”曹氏点头道。 曹佾却没想到,自己原本这样讲,就是想让阿姐放自己出海。可谁知道阿姐竟然真的很容易便赞同了。 皇后曹氏看到曹佾有些诧异的样子,不由笑道:“这是给曹氏留一条后路。如今族中琮叔乃是陕西经略使,亲领数十万大军,正与西夏交战。眼看着便要将之覆亡,创下灭国之功。而幼弟曹傅,如今也在河西领军。你虽然常在京城并无多少功劳,但是如今去了海外,便要开拓新土。即使不做什么,这功劳也是要上身的。” “如我曹家这等世家,最是遭人所嫉。若是权势再大,便是皇家也是要忌讳的。莫如讨要海外封地,给家族弄些实惠。待琮叔建立不世之功,便让他功成身退,去我曹氏的海外封地。如今以来,也可使官家安心。”皇后曹氏出身大家族,年纪又比两个弟弟都长,眼光与想法都不简单。 曹佾能有什么不答应的,他自己这一次出海,便喜欢上了那等冒险的感觉。 如今虽然已经回到了繁华的汴梁城,但是这两天却是感觉床榻不如船上那般摇晃,反而有些睡不好了。 现在阿姐又有了家族目标,这便是答应了曹佾再次出海的要求。 两日之后,大宁官家赵祯明发圣旨,予永昌隆商号开拓海外之责,许其海外划无主之地为大宋领土,许其开具移民海外之路引。并使伏波军,为永昌隆之海外私军,为其调用。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朝野为之大哗。 原本大宋崇文抑武,可谁知道官家竟然给这永昌隆商号开了这么大的口子,难道就不怕这些人在海外造反吗。 许多官吏开始给鹿鸣报投书,斥责永昌隆竟有窃取权柄,于海外立国之意。 更多的人,则斥责商号求利而无义,岂是官家能轻信的。 还有人要求,似永昌隆这等无君无父的商号,便应立刻取缔解散才是。 然而很快,便有人在鹿鸣报上登文,指出永昌隆商号有官家七成的份子,说是皇家产业也不为过。 于是对于永昌隆商号的指责,一夜之间便消失无踪。 也是在这个时候,范仲淹带着潘金莲母子三人,还有几个长随出京而去。 这一次的结果,也在范仲淹的意料之中,他与吕夷简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官员,这手腕掰输了也没什么。 在码头登船之后,范仲淹看着想要安慰自己秦香莲道:“秦小娘子,本官早知是这样的下场,你大可不必安慰于我。唯一让本官心中悲哀的,则是韩渎一人而已。原本我将其视为好友,以为其有风骨。在其受到贬谪之时,还要写诗相送。却不想,数月之间对方便投靠了奸相吕夷简,真是令人失望不已。” “范郎君说的这些朝堂之事,非是奴家这等妇人可以琢磨的。奴家只知道,若非范郎君收留,奴家母子三人便在上街乞讨。若是遇到无忧洞、鬼攀楼那等无良之辈,怕是下场惨不可言。”秦香莲甚为感激的道:“因此,奴家却见不得范郎君受半分的委屈。哪怕范郎君被官家贬至天边去,奴家也定会陪着范宇去看不周山。” 范仲淹大为感动,在船头默默的拉住了秦香莲的手,两人却是红着脸不发一言。 两人本已暗生情愫,今日终于点破。 第748章 招募 大宋的四大市舶司,如今正在永昌隆的主持之下扩建。 而永昌隆商号在各地的分号,也开始了招募赴海外开拓人员的事情。 数日后,范宇正在造作院督促铸造新火炮之时,便有小吏通报,说是曹佾与赵允初来访。 这两天今日来找范宇,也是没有办法。 大宋的人乡土情节极重,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也不愿意背影离乡。 如今永昌隆商号已经开始了招募赴海外开拓的人员,但是却应者寥寥无几。 两三天下来,京东路这么大的一路,也只招募了数十人而已。这还是人口稠密的区域,换个人口少些的,更是不成。 这点人手够干什么的,撒到海外怕是还不够野兽吃的。 当然,送人去海外肯定不是为了喂野兽,但是这点人也实在是太过寒酸。 数日前还在崇政殿上鼓动官家,如今若是做的不好,岂不是让那些文官耻笑,也让官家落了面子不是。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今日便得空来找安乐侯范宇,请他这个办法多的人,一同想个好主意出来。 范宇将这两人迎进了自己的值房,命人上了茶。 一听两人的来意,范宇便笑了起来。 “这个事情哪里有你们想的那样难,招募开拓海外之人,其实再简单不过。”范宇笑道:“国舅只管带着伏波军,去海外圈占无主之地便是,有多少圈多少,没有足够人手看管,便刻一座碑埋在土中。允初负责为国舅输送人力物力,并发卖海外运回的货物。只做这些事,不算伏波军便须至少数千的人手。不提让人在海外定居之事,只说要高价雇人赴海外种田,并按月发与工钱,不愿做的可来去自便。待他们到了那等一年两熟三熟之地,种上两年地,如何不知海外良田的好?到时只怕削尖了脑袋,也想着如何在海外置办些土地了。” “之前发给他们的工钱,这时便可作为买地之资,再收回来。而他们的人,也就留在了海外。自己留在海外还不算什么,怕是会将一家老小,都接过去。”范宇摇了摇头道:“人都不相信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便让他们一步步的看到希望,才有亲身体会。而且海外这等未知之地,大家也不熟悉,那便让他们有个熟悉的过程。如此一来,还愁开拓海外无人吗。” 曹佾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安乐侯真是有办法。尤其是高价雇人种地这一招,实在是令人开了眼界,最后将人留在海外慢慢的收取他们的赋税不说,竟还能将工钱都收回来。”曹佾虽然是永昌隆商号的股东之一,但是却没有范宇的见识,也没有这等花花肠子。 “国舅,这土地可是咱们永昌隆商号得来的。若非得来的容易,岂会这样轻易的送出去。”范宇摇了摇头道:“即使是这样,怕是海外空置的土地仍有大片。到时只能将其当成奖励,给伏波军中的将士们都分上一些。另外,也给官家一些,好让官家赏赐百官。只要有一年粮食丰收,怕是这些土地便会被人当成了宝。真到了那时人欲膨胀,怕是海外有再多的土地,也不够分的。” 赵允初点点头道:“安乐侯真是洞察人心,若我是无地的佃农,怕是也会禁不住这高价,跟着去试试。反正来去自由,大不了再回乡便是。” “正是如此。”范宇点头道:“甚至可先让已经招募来的这些人,先坐船去一趟海外,先占上一块地。待这些人有了收获,明年便带让他们回乡就是。这些乡农不能如进士一般跨马游街,衣锦还乡总是可以的。这样一来,岂有不眼红之人。数管齐下,便是神仙也要跃跃欲试了。”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颇有狼狈为奸之意。 而且他们三人,也在造作院将海外所选的土地也标注在了海图之上。 范宇的意见,是选海外并未建国的大岛,吕宋,以及苏禄海上的诸岛。 这吕宋大岛本来无名,只因海商偶尔经过,遇到岛上土人问其岛名,土人自言吕宋。 说起来,这吕宋岛上土人衣不遮体,手中的工具也只有极少且简陋的青铜工具,有千人部落就已算是大族了。 其岛上也并无国家,只不过都是些渔猎的部族,要占据的话谈不上什么难度。 从福建路出海,过了琉求岛不多远便到了吕宋大岛。在距离上,也是距大宋最近的。 范宇拿了一个自己喝水用的水晶琉璃杯给曹佾看,“国舅用这一个杯子,便可换取土人百里。物以稀为贵,土人又无识。这等让辽国贵族尚且巨资采买之物,其亦不可免俗。”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看向范宇的眼神都不对了,安乐侯怎地如此之黑。 “这样一只杯子,在大宋就算是贵一些,也不过是十贯钱。若换土地,也只是一亩贫田而已。用这样的杯子去换取一年两熟或是三熟的田地,怕是不太可能。那些土人也并不傻,安乐侯是不是太过乐观?”赵允初不由质疑道。 范宇摇头失笑道:“越是好的土地,那些当地人便越少从事耕种。只是一年四季的野果,便足够果腹,土地对他们便是无用之物。国舅尽管去试,一试便知了。” 曹佾是见过那些南洋土人有多懒的,若是吃饱了饭,便什么都不再做,只管躺在树荫下面睡觉,在大宋实是没见那样的懒汉。 “安乐侯所说的不错,太过富饶之地,养出来的便都是懒汉。如此好的土地,放在他们手中,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曹佾十分赞同的点头道。 当天,便有数十匹快马,将永昌隆商号高层的新招募方式送往各个分号。 这一次卓有成效,差不多每天下来,都有一两百人报名。 不要认为一两百人少,这只是一路而已,永昌隆商号虽然只在河北路、京东路、京西路这三路招募,但是一天便是五六百人,算起来也不少了。 只须二十余日,便可招募万余人之多,可供曹佾的舰队带出去占据相当多的土地了。 第749章 还有回归之时 大宋的海外开拓,便在百姓们不情不愿,而永昌隆商号以利诱的情况下,渐渐的拉开帷幕。 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第一批人,便会有第二批。 而且永昌隆所招募人手的大宋河北路、京东路、京西路,都是人口多而土地贫瘠之地。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缓解朝廷的压力,还能给这些穷苦百姓们一条出路。 大批的农具和种子,都被运到了密州码头,并且被送到船上。 那些新招募来的百姓,也都陆续上了船。 曹佾辞别了阿姐皇后曹氏,也在赵允初的陪同之下,重新来到密州码头。 这一日终于准备妥当,正是扬帆起航的日子。 码头上号角连声,伏波军的兵士们是最后一批上船的。 为了让曹佾有海外开拓有底气,范宇特意向官家请示,并给伏波军送来了一批火器。 这些火器都是最早的第一批火器,并非如今已经改进过的。 但是海外也没什么厉害敌人,有这些火器在手,也足够横扫一大片了。 开拓海外,范宇是非常重视的。 以他所知的历史,大宋虽然对外贸易十分红火,而且往来的远航海船都是操于宋人之手,可是却没有一点开拓海外的意思。 官方一点都没有,只有民间偶尔会有些人迁居于海外。 只是这些迁居海外的宋人并不算多,实在是形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不管这些海外的土地大宋是当作殖民地,还是作为直辖领土,对于大宋和范宇的计划都是重要的一环。 如今造作院已经逐步的有了工业的雏形,范宇只等着百工技院孵化出一批又一批的技术人才,然后便能打开大宋工业化的大门。 这些都需要市场和原材料产地,那么就没有比开拓出来的这些海外领土更直接更合适的了。 曹佾哪里知道范宇心中的宏伟目标,他同怀揣着自己的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的上船而去。 一支数百条大船组成的舰队,缓缓的驶出港口。 就在范宇不断推动大宋前进之时,野利仁荣也回到了兴庆府。 回到兴庆府之后的第一时间,野利仁荣便赤着上身,并且绑缚了一根带刺的荆条,前去求见李元昊。 李元昊听说野利仁荣回来,便命其进见。 当看到野利仁荣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李元昊便叹了口气。 “仁荣,你已经尽力,我如何会怪你。不必做出这等请罪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必要。”李元昊亲自上前,替野利仁荣将身上的荆条解下扔在一旁。 “臣未能完成大王托付于我之事,是臣无能。”野利仁荣却是躬身道。 李元昊一摆手道:“说什么有能无能,这不过是小事而已。想来那安乐侯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要刺杀这等人,绝对不是易事。仁荣虽未成功,却是也给宋国造成了相当的麻烦,这便足够了。我总不能让我的股肱之臣亲身涉险,去刺杀产敌国的勋贵,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说完,便命人取了自己的一件衣袍,给野利仁荣披上。 “臣没用,大王越是如此,臣便越是惭愧。”野利仁荣道。 李元昊看向自己的书房窗外道:“如今宋军因为有了火器,其兵势极为凶猛。我西夏勇士们,却是节节败退。仁荣你这样尽心竭力的臣子,却还算是无能的话,这满朝文武便也再没一个不无能的。” “大王,提起宋军来,臣尚不知如今我西夏与宋军之间的战事已经如何了。”野利仁荣在辽国南京,消息晚不说,甚至许多都是虚假的。 也正因为这样,野利仁荣对于西夏如今的情形已不再灵通,这会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李元昊命人将这些时日以来的战报,都送了过来,供野利仁荣观看。 野利仁荣看完之后,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大王,我军收缩至此,已是不可再收缩了。宋国河西新军,却是如此难对付吗?竟使右厢朝顺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都不能奈何。”野利仁荣有些怀疑的道。 “宋人狡猾,又有火器之利。两大军司虽对宋国新军的这支骑兵围剿数次,然而对方却是一点也不惧。若是列阵对垒,则用火器轰击。若是我军分散成数支队伍,则对方便不战而逃。”李元昊皱眉道:“如今右厢朝顺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也正在想办法,好将这支新军的骑兵击败。否则的话,我西夏党项的退路,便会受到他们的威胁。” “张元张兄,他难道没有向大王进言,以破当前之局吗?”野利仁荣问道。 “张卿虽是出身于宋人,但是他对我西夏却是功不可没。自上次大型投石机与宋军交战惨败之后,张卿却是仍不死心,正带领着工匠们,想办法再将投石机的射程加长。”李元昊摇了摇头道:“其用心是好的,但是我却并不看好。” 野利仁荣也是叹气,希望张元可以成功吧。 如今西夏所控制的地区,不过是沿着贺兰山和黄河两边一块狭长的地区。被宋军三面施压,已经给压迫的不成样子。 就这样,还为了成为辽国的藩属,又将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都划给了辽国。 “大王,如今我们的败势已成,而辽国又不可信。为了减少损失保存实力,不如举族北迁吧。”野利仁荣忽然道。 “举族北迁?”李元昊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野利仁荣道:“大王,如今我们三面皆受宋国挤压,已是不堪重负,而辽国又从我西夏领土割去了一块。这样的情势之下,若不尽早抽身,怕是左支右拙,终成灭族亡国之祸。与其如此,不如大王先一步带领我党项各部,借道辽国向西北而行,迁至黑汗国,而后取而代之。” 李元昊看了野利仁荣一眼,“那黑汗国那么容易可以取代的吗。” “大王,黑汗国各部皆有汗王一盘散沙,亦无火器。以我大夏如今尚存之力,当可伐灭之。”野利仁荣在辽国之时,便曾专门去访问过黑汗国的使节,对黑汗国有所了解。 “待我党项各部迁徙之后,亦可坐观宋辽争夺我西夏故土。若是这两国两败俱伤,大王便还有回归之时。”野利仁荣又道。 第750章 唯有仇恨放不下 如今西夏的局面越发不利,而辽国迟迟不动。 西夏君臣对于辽国,其实也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尽管辽皇耶律重元对野利仁荣不错,但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却是容不得私人情谊。 听到野利仁荣所提出迁徙之事,李元昊沉吟半晌。 举族迁徙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很复杂。 而且要下定这个决心,也是极为艰难的。 这等于放弃原来的所有根基,成为飘泊无定的一股势力。 若是真的能顺利扫灭黑汗国的话,那西夏还是西夏。一旦事情不顺利,最后结果便是分崩离兮。 到那时,不用宋军再对他动手,怕是他也无法再有所作为。 “来人,去将张元请来。”李元昊叫来内侍,命其去请张元。 很快张元便来到宫中,看到野利仁荣也在,向李元昊见礼之后,便对野利仁荣也点头韬示意。 “大王召我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张元哑声道。 他这些时日以来,一心带领着工匠们修改大型投石机,自己也想不起来有几天没合眼了。 李元昊沉声道:“刚才仁荣向我建议,要我党项各部举族迁徙到黑汗国,并将黑汗国取而代之。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张元看了野利仁荣一眼,便拱手道:“大王既然要向我询问意见,那么大王显然已经动了迁徙的心思。臣知大王向来果决,想来迁徙已成定局。臣来投西夏之时,便愿为大王所驱驰。而且臣也觉得,如今若再不退出现据之地,怕是便要没有机会了。那曹琮虽然至今仍旧按兵不动,但想来是在积蓄力量。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均。若大王决心已下,事皇帝宜迟,当数日之内动身才是。以免宋军追杀,使我党项各部损失巨大。” 身为西夏重臣,张元的判断也是很准确的。 李元昊虽然是要询问他的意见,但是实际上已经有了迁徙的意图。 之所以问张元,无非就是平息自己心中的那种不舍。 李元昊点了点头,“若大的西夏,唯有仁荣与张元你们懂我。来人,传我的命令,令各部领本部的牛羊马匹粮草,自接到命令之时一日内动身北迁,不得有误。若有不愿迁徙或阻拦他人者,以抗命之罪论处,就地格杀!命右厢朝顺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全力驱赶宋国新军骑兵,勿使其对我党项迁徙路线骚扰。其余各军司,亦整顿兵马,步军自接到命令之时,便即刻北迁。马军仍与宋军对峙以断后,三日后即刻北迁!” 原本只是接见刚刚回来的野利仁荣,却是使得李元昊当场下定了决心,举党项全族北迁。 他的这道命令一下,立时便在党项各部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有人反对,但是在严令之下,却无人敢有所反抗。 即使是与大宋主力所对峙的西平府,一队队的本夏步军,也正在开拔出北门向兴庆府集结。 西夏如此大的动静,宋军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大宋陕西经略使曹琮,接到了细作的消息之后,看了很久。 折继宣此时求见,便被人请进了曹琮的书房。 “曹帅,西夏大军异动,据我手下的斥候回报,西平府的西夏步军都退往了兴庆府方向。”折继宣道:“西平府的城中,如今竟然都是西夏骑兵。也不知道李元昊打的什么主意,他这是让骑兵守城吗。曹帅这里,可曾收到别的消息,西夏到底想做什么。” 曹琮对折继宣摆了摆手道:“你且坐下,我这里有份线报,你一看便知。” 听到曹琮的话,折继宣道谢之后,便坐在了曹琮的一侧,接过线报看去。 只是扫了两眼,便吃了一惊。 “曹帅,西夏人要北迁?”折继宣又是惊讶又是兴奋道。 曹琮点点头道:“不错,如今李元昊可能觉得被我大宋三面合围,再不迁徙怕是会让党项灭族,所以这才动了北迁的心思。李元昊做事倒也果决,竟然说动便动,并无半点犹豫之意。” “曹帅,将西夏党项这等外族打的迁徙,除汉唐之外,再无曾有过。如今我大宋也建此功勋,足可在史书上留下篇章。即便是我等,便也可名垂史册了。”折继宣却是笑道:“这是大宋盛世将至,想来当今官家文治武功,当可超载太祖太宗。曹帅可尽快将此喜讯传书于汴梁,为官家贺。” 曹琮看了折继宣一眼,却是深以为然。 如今的局面很是明朗,宋军主力只需跟在西夏军队的后面,一步步的接管对方的城镇土地便可。 到了这个时候,再将西夏军队赶尽杀绝就没了意义,只需防备对方突然反扑便可。 真正应该考虑的,却是自身的问题。 曹琮领大军与西夏交战经年,最后将李元昊赶的被迫迁徙,这等战功实是有些过于烜赫。 自己的尴尬处境,相当于大唐之时生擒突厥可汗,逼突厥西迁的李靖。 李靖后来的处境不是那么好,自己今后的处境,怕是也不会强。 有鉴于此,折继宣的建议就很重要了,一定要为官家贺。所有的功劳,都尽量推到官家身上。 于是一封马屁如潮的最新战报,便被八百里加急送去了汴梁城。 而在大宋军中,也呈现出一片欢腾的气氛。 这么久以来,大家不断的与西夏大军交战。大战小战加在一起不下数百次,这等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如今终于过去,如何让军中的兵士们不喜。 但是在耀德城中,却有一人不喜,这便是已经投宋的没藏讹庞。 没藏讹庞刚刚向宋军投降没几日,便得到了消息,其妹没藏氏被杀,其族丁口无一逃生,皆为李元昊所杀。 甚至李元昊派人将其族亲家眷的头颅都送到军前,要宋军转交给没藏讹庞。 自那时起,没藏讹庞便少言寡语,一身的阴沉之气。而在他的心中,却是对于李元昊的仇恨便如毒火一般,日日灼烧。 听到党项举族北迁,没藏讹庞便要求见曹琮。 他什么都可以放下,唯有仇恨放不下。 第751章 漫天烟尘 曹琮本意是不想见没藏讹庞的,这个朝廷册封的归义侯求见自己,定然是让自己为难之事。 只是朝廷对于没藏讹庞还有大用,曹琮却是不得不接见没藏讹庞。 一见到曹琮,没藏讹庞便行跪拜大礼,跪在曹琮的面前动也不动。 这样的行为可是将曹琮吓了一跳,即便对方是降将,被人看不起,地位低下。 但是那也是归义侯,原来的西夏大将军。 这礼节可是有些过了,让曹琮感觉承受不起。 曹琮急忙起身,上前去搀扶没藏讹庞,“归义侯,你这是做什么。有话直说便是,千万不要如此,这可是折煞我了。” 没藏讹庞并没起身,却是看向曹琮道:“曹帅,我这个降将求你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我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于你!” 看到没藏讹庞两眼中的血丝,曹琮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归义侯,你且起身,有话慢慢说便是。若是不过分的话,我定然会答应于你。”曹琮叹了口气道。 曹琮当然知道,没藏讹庞对于李元昊的仇恨有多深。 当西夏送来没藏一家人的人头之时,没藏讹庞便好似被抽空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一般。 如今西夏要举族迁徙,这没藏讹庞定然不想放过李元昊。 “好,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没藏讹庞痛快的起身道:“请曹帅给我一支骑兵,我要去追杀李元昊!” 曹琮不由得苦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归义侯,如今李元昊要举族迁徙,对于大宋乃是一件好事。”曹琮耐心道:“若是这个时候继续与之纠缠不休,怕是李元昊便会直了拼死之心。倒不如放他离去,这才符合大宋的利益。” 没藏讹庞微微皱眉道:“曹帅,放他离去当然可以,但是不可让他实力完整的离开。否则的话,以西夏如今的兵力,仍可轻易在外立足建国。用不了几年,怕是会再次对大宋形成威胁。” 没藏讹庞也是做过大将军的,一句话便说到了关键之处。 若是李元昊得知没藏讹庞的话,怕是说什么也要将没藏讹庞给杀之而后快。 不得不承认,没藏讹庞的话很有道理。之前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以让李元昊带走实力完整的党项各部离开。 但是现在得到了没藏讹庞的提醒,若还不闻不问,那就是渎职了。 想了想之后,曹琮终于对自己身边的吏员道:“去,将折继宣请来。” 虽然曹琮没有直接答应,但是没藏讹庞却是知道,对方已然被自己说动。 折继宣来到曹琮的书房,便抱拳道:“曹帅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不错。”曹琮点点头,又看了没藏讹庞一眼才开口道:“刚才归义侯对我言道,若是任由李元昊带领党项全族迁徙,则实力尚存。即便离开故土,李元昊想再建国也是相对容易之事。所以,归义侯请命,欲求一支骑兵追杀党项各部。” 折继宣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喜。这就是痛打落水狗了,是送到手上的军功啊。 “归义侯说的本是实情,下官其实也想建议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对于归义侯所言,下官十分赞同。”折继宣拱手道:“若是曹帅允许,下官可带领所部人马追杀党项各部,定然不使李元昊轻松脱身!” 曹琮却是摇了摇头道:“你小子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此事乃是归义侯提出来的,便让归义侯与你一同前往。不管你们怎么追杀党项余部,你要多听归义侯的建议。”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看向没藏讹庞道:“归义侯,我准许你收拢党残兵和一些不愿离去的部族。待你归来之后,这些残兵与部族须交由朝廷处置,你可答应。” 没藏讹庞没想到,曹琮竟然敢这样对自己的许诺,这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自己这个隆将带着收拢来的兵马和部族自立,怕是曹琮便要吃上好大一个瓜落。 “曹帅胸襟非同一般,我定不负曹帅的信任。待归来之时,便将残兵与部族交由朝廷处置就是。”没藏讹庞如何会不答应,当即便点头应下。 如今折继宣手下的骑兵已经达到了四万余人,可算是相当大的一股骑兵了。 这样大的一支力量,放在哪里都是一支重拳。 若是突袭步军,怕是二十万人也抵挡不住。 没藏讹庞看到追击党项的决策已然定下,不由得拱手道:“曹帅,若是方便的话,可否明日便让我们动身?” “明日,是不是太过仓促了。”曹琮不由皱眉道。 “不仓促、不仓促。”折继宣也是个急性子,“骑兵能带的粮草辎重可没多少,多半都是要抢掠于敌。今日只要向兄弟们打个招呼,明日便可出发。” 曹琮摇了摇头道:“好吧,既然你们两人都有些心急,那明日出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要有个目标,还有进攻的路线,皆须有所准备。若是连这个准备都没有,最好还是慢一些才是。” “曹帅,这个我早就有所谋划。”没藏讹庞道:“我等只须从耀德城一路向北,绕过西平府与省嵬城,而后从顺化渡附近渡河。这边就是党项各部唯一的退路。只要我们所率的骑兵在这里拦截党项部族,李元昊便不得不派出重兵随护。而西夏如今三面俱为我大宋领土,退路之上还有我与折兄所领骑兵。我军只须四面不断挤压李元昊所部,他即使能逃,也定然受到重创,怕是数十年也恢复不到如今这样多人。” 党项如今的局面,除了迁徙别无他法。 这样一来,对于李元昊来说,最宝贵的便是人口。 只要有足够的人口,他无论带着党项各部去到哪里,都可以重新打下一片江山。 没藏讹庞出身于西夏,自然知道西夏的虚实,也能看清其中的弱点。 曹琮点点头道:“不错,你们出发之后五日,我当引军进逼西平府。同样我会给天武军和新军去书,要这两军同样派军前出。如此以来,也可策应你们这支骑军。若事不可为,莫要硬来,见好就收即可。” 次日一早,四万宋军骑兵,便在折继宣与没藏讹庞的带领之下,卷起漫天烟尘而去。 第752章 苦李元昊久矣 没藏讹庞此时只带了百余名自己的党项亲兵,跟随在折继宣的骑兵军中。 原本宋军俘获了数万西夏军,但是那些俘虏都被安排去修建道路了。 而且这些俘虏若是由着没藏讹庞统领,万一他们逃散,便显得得不偿失。 四万宋军骑兵出动,西夏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西平府的城墙之上,许多西夏兵士严阵以待。 还有城中,也有许多骑兵已经在马上做了准备。 只要宋军敢来西平府试探,便要给他们一个狠的。 但是四万余宋军骑兵,却是只从西平府数里之外呼啸而过,连正眼看都没看西平府这座重镇一眼。 对于西平府如此轻慢,这使得城中的西夏兵士们甚为恼怒。 可是宋军的骑兵已经消失不见,西平府的守军便是想求战,也找追不上找不到了。 而后大军在黄河东岸沿河急驰,却是将西夏沿河的静州和怀州两座城给吓了一跳。 这两座城也已经是西夏腹地,如今竟然出现了宋军的大队骑兵,显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只不过宋军的大队骑兵并没有对西夏的城池展开攻击,而是马不停蹿的一路向着北边去了。 即便西夏派出军队,前往拦截这支数量不小的宋军骑兵,可也因为并不那么及时而错过。 当李元昊得到消息之时,折继宣所部骑兵,已经从黄河东岸的省嵬城外经过。 看着宫中墙壁上的地图,李元昊气的手都发抖。 显然宋军的大队骑兵一路上向北急驰,不是为了去与顺化渡以北的辽军交战。 如此,宋军骑兵的目的便十分明确,对方就是来抄党项各部的后路来了。 原本有一支新军的骑兵,便已经将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折腾的不轻。 谁知道现在又来了一支数量更加多的宋军骑兵,这样的话,党项各部的损失可就大了。 李元昊的判断一点没错,折继宣所部的宋军,在这一路上,只要见到党项的部族,便由没藏讹庞与其族长相谈。 若是对方答应投降于大宋,则可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那也好办,这些部族的牛羊会突然死光,使得他们失去全部生活的希望,从而不得不臣服于大宋。 不过,这样极端的情况没有发生几起。基本上只要没藏讹庞一出现,与党项小部族的族长交涉之后,对方便会答应臣服于大宋。 毕竟愿意离开家乡的人没有几个,若是能在家乡苟活,又有谁愿意迁徙去受那份罪。 李元昊深知被宋军断了自己后路的严重,他不得不在与宋军主力对峙的兵力之中,又抽调出来五万骑兵,向北追赶折继宣所部。 很快,曹琮与折继宣、没藏讹庞所约好的五日时间到了。宋军主力二十万人,从耀德城出兵,直逼尚在西夏军手中的西平府。 只是西平府中的西夏军队,如今只剩下了万余骑而已。 这些人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与宋军作战,只不过算是留守,看到宋军大军来攻,便丢下西平府这座重镇扬长而去。 早先便已得了李元昊的命令,要这些留守的骑兵们节节后退,以掩护党项各部和步军的北撤迁徙。 折继宣与没藏讹庞两人所带的宋军骑兵,此时也在顺化渡以南,相邻黄河的一小块平原上,被西夏的追兵给追上。 宋军若要彻底的截断党项各部迁徙的路线,便须渡过黄河才行。 折继宣便是看中了这一小片平原,他正打算让人去砍伐树木,便有斥候来报,说是西夏的追兵到来。 大片的烟尘扬起,数万西夏骑兵出现在远方的视野之中。 “来人,传我命令,前排诸军,将所携火箭弹摆出来,看我旗号摇晃为发射之令。”折继宣命人将自己的命令传了下去。 前排的宋军骑兵纷纷下马,从马后取下一支火箭弹,斜摆于地指向前方正在冲过来的西夏骑兵队伍。 当看到西夏的骑兵已经进入到了距宋军两里远近之时,折继宣的大旗连晃数下。 顿时之间,火箭弹被宋军点燃,一条条火龙突然跃起,极短时间内便跨越了双方之间的距离,一头扎入西夏军中爆炸开来。 在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西夏骑兵们,在爆炸声中立时便乱成了一团。 火箭弹的威力虽然不小,便是真正被炸死炸伤的,也只有少数而已。 真正给西夏骑兵造成重大损失的,却是被爆炸声所惊扰的马匹。一匹匹的人立而起,将自己身上的西夏骑兵掀下马背。 若是平时,从马背上掉下来,也顶多便是个摔伤。 可此时正是冲锋之时,从马背上掉下来的西夏骑兵们,便下场极为凄惨了。 大多数掉下来的西夏骑兵被踏成了内泥,但也有少数人活了下来,却是周身皆是严重的踩踏伤势,若救治的晚些,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 此时折继宣却是再次一声令下,宋军开始了自己的冲阵。 只不过此时西夏骑兵们被火箭弹炸的晕头转向,毫无阵势可言。 哪怕是想要逃走,也因为人马之间的互相踩踏,使得大多数西夏骑兵们无法逃走。 足足五万西夏骑兵,在折继宣的先期火器打击,再反向冲阵的战术之下,竟连丝毫反抗之力也无,被打的落花流水。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一场双方加起来近十万人的骑兵大战便已经结束。 足有两万名的西夏俘虏,此时一个个的蹲坐于地,被宋军看管起来。 而没藏讹庞却是领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了这些刚刚俘虏的西夏兵士们面前。 “诸位兄弟,可还认得某家是谁吗。”没藏讹庞来到这些俘虏们的面前,高声喝道。 “……是大将军?”这些兵士们都是从前线调回来的,其中有许多武官是认得没藏讹庞这个老上司的。 “大将军?是没藏将军!” 有一个人开口,便立时有许多人开口呼唤起来。 这些俘虏感觉便好似看到了一枝救命稻草一般,只想着宋军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放了自己这些人。 没藏讹庞面向众多的西夏俘虏,两手向下虚按道:“李元昊暴虐不仁,常年征战而不恤民。我党项各部,苦李元昊久矣!” 第753章 归义侯此计高妙 四周宋军环伺,即使有些党项兵士们有不同看法,也不敢表现出来。 加上没藏讹庞在军中本就有不小的威信,这些西夏俘虏很快便纷纷表示了屈服之意。 一下子抓到了如此多的西夏俘虏,对于宋军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折继宣找到没藏讹庞,商议这些俘虏的事情。 “归义侯,我们所部乃是骑兵,此次出兵便是要不断的骚扰党项各部迁徙的退路。”折继宣道:“若是带着这些俘虏,对于我军来说,可是十分累赘之事。有他们在,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而且还要防备这些俘虏反复。莫不如将他们遣散,我们快些渡河才是。” 没藏讹庞却是刚刚收拢了这些人,如何肯答应折继宣的要求。 “折将军,这些人虽然是被俘虏的,但是他们如何不知西夏已是苟延残喘?只须对他们稍加劝导,便会臣服于大宋。”没藏讹庞摇头道:“而且来时曹帅有言,许我收拢残兵之权。有了这些人,其实也是可以转变成很大助力的。” 折继宣听到没藏讹庞抬出来曹琮,便不再与没藏讹庞争辩。 “既然归义侯不想将这些俘虏遣散,总要有个处置办法。但是有一点,归义侯也不可误了我们的大事。若是使得党项各部轻易迁徙,而李元昊实力大部保全,那便是给我们将来留下了更大的祸患。”折继宣只是强调了此次出来的目的。 没藏讹庞对折继宣拱拱手道:“折将军放心,如今这两万余人,我已经开始从中提拔武官。待完成之后,便可由我统带了。” “归义侯觉得,这些人刚刚转投我军,他们会对自己的同族之人出手吗?”折继宣微微皱眉,有些不放心的道。 “我刚刚收拢这些部下,如何会让他们对同族出手。那样的话,岂非立刻便要离心离德,实是不妥当的。”没藏讹庞立时摇头拒绝道。 折继宣不由得气道:“归义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这两万余的兵马何用,万一归义侯控制不住,这些家伙出现反复,对于我麾下的将士们,便是不小的威胁。依我看,还不如早些遣散,由他们自行归去也无所谓。即便明刀明枪的对阵,我军又怕过谁来。” 没藏讹庞却是笑道:“折将军却是多虑了,这等事绝不会发生。这两万人马若由我统带,我当带领他们冲过顺化渡,将进占西夏国土的辽军杀个人仰马翻再说。而后便会带着他们,向北绕至党项各部的迁徙之路上,一路劝阻收纳。” “若是李元昊亲自带兵与归义侯交战呢,以归义侯手中的两万心思未定之军,如何可能是李元昊的对手。”折继宣却是并不看好。 “那也简单,我引军退回来就是了。”没藏讹庞道:“此时局促之人乃是李元昊,而非是我们。” 折继宣想了想,便点头道:“归义侯有这等自信,我便不再阻拦于你,只愿你能马到成功。若是事有不谐,当立时退回来。归义侯的安危,我可也担着干系呢。” “折将军放心便是,我如何能拖累于你。”没藏讹庞哈哈一笑道。 折继宣摇了摇头,不再管没藏讹庞的事情,而是命人造浮桥渡河。 没藏讹庞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这俘虏来的两万人马给重新架构起了管理的武官结构。 其中除了原来部分表示服从的武官之外,沙袋藏讹庞则是将自己的亲兵也都安插下去一部分。 如此一来,这支两万人的人马,也算是可以勉强的指挥作战了。 整顿完毕之后,没藏讹庞便找到了折继宣。 “折将军,我已经将手中的人马整顿好。眼下你我所在的位置,距辽军所占据的顺化渡不过数十里。我手中的这两万人,此时正是士气低落心思不属之时。因此,我要带领他们去攻打顺化渡,好增加士气,顺便再弄些粮草补给。”没藏讹庞拱拱手道:“这便要与你别过了。” 折继宣道:“归义侯可千万记得,你攻击辽军不要紧,但是千万不要透露宋军的背景才是。虽然大宋对于辽军并不畏惧,但是无谓之争还是少一些的好。” 没藏讹庞不由得笑道:“当然不会,我之所以带人去攻打辽军,便是为了使得辽国对于李元昊心中生出不满。若是再激烈一些,怕是还要出兵攻击李元昊所部。要知道李元昊举族迁徙,便不得不大举借道辽国西北之地。党项退走,对于辽国并非好事,这定然未曾告知于辽国。我领人去辽国境内大闹一场,却是定会使得辽国对于李元昊发怒。” “如此便可一举两得,不但打击了辽国,还使得辽国会对李元昊出手。即便大宋的军队不再追击李元昊所部,他也定然会在辽军的打击之下吃相当大的亏。”没藏讹庞对折继宣道。 听了没藏讹庞的诸葛,折继宣不由得佩服。 这个计谋如果没被辽国所识破,怕是一定会给李元昊以极沉重的打击。 “归义侯此计高妙,我便在这里为你马到功成而贺!”折继宣称赞道。 黄河上新建的浮桥横亘于河面之上,这一河段水流较缓,却是使得宋军以浮桥渡河成为可能。 宋军骑兵,一队队的牵着马匹从浮桥上走向对岸。 而另一边的没藏讹庞,却是带着新收拢的两万骑兵,沿河向北而去。 没藏讹庞对于李元昊将顺化渡以北以东的西夏国土让给辽国,是十鄙夷的。 哪怕没藏讹庞自己已经降于大宋,可是他依旧看不起李元昊的作为。 他没藏讹庞是为了活命,而李元昊并无性命之忧。 这样的情况下,李元昊向辽国割让土地,等于是出卖党项全族的利益。 顺化渡这个地方并不大,只有一个码头,还有一座小小的堡垒。 辽军接收了这里之后,也只是留了千余人,在这里看守罢了。 只是这千余人的辽军却没想到,灾祸竟会突然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辽国守军正与往常一般操练,却忽然感觉到地面传来剧烈的震颤,紧接着便是如雷一般轰鸣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 第754章 剑走偏锋 虽然这股声势不小,但是辽军却并不认为是敌人到来。 如今的西夏有求于辽国,而且割了好大一片的肥沃之地给辽国,想来西夏不可能派大军过来攻打顺化渡。 至于宋军,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在辽军的印象之中,宋军从来不会主动挑起事端,显然也不可能攻打顺化渡。 在他们想来,倒有可能是辽军自己的人马,从这里调动经过。 也正因辽军诸人的心中失了警惕,当没藏讹庞的大军到来之时,顺化渡甚至连堡垒的大门都没能来得及关。 “辽人趁我们空虚之时,强行索要我们世代居住的土地,不可饶恕!”没藏讹庞手中的刀往前一指道:“即便我党项败于宋国,也不能便宜了辽人!杀!” 败给宋国那是西夏实力不行,但是对于辽国,党项兵士们却是并不怎么瞧得起了。 辽军早先便败给了西夏,如今又趁火打劫索要西夏的大片领土,这就让这些党项兵士们很是愤慨。 在党项兵士们的眼中,辽国便成了卑鄙的代名词。 现在没藏讹庞这位曾经的大将军,带领着大伙攻击辽军,收复曾经的领土。 这对于刚刚在宋军手中尝到失败的党项兵士来说,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发泄途径。 两万党项大军攻打一个小小的顺化渡,而且这些辽军居然没有多少警惕性,结果可想而知。 不到两刻的时间,顺化渡的辽军除了几个逃走的,其余皆被屠戮一空。 顺化渡所积存的粮草辎重,尽皆归了没藏讹庞的这支人马所有。 “大家好好的修整一日,明日我们便去收复兀剌海城。”没藏讹庞看了一眼已经被收回来的顺化渡,便又吩咐了一声道:“凡是契丹人,皆可杀之。宋军强大,我等败的心服口服。辽人却是凭借了什么,敢索取我党项土地。李元昊又是什么东西,竟将我党项祖辈之土与人!大伙都记住,若是将来某家将我党项故土送人,人皆可杀之。” 没藏讹庞为了在这支人马之中竖立起自己的绝对威望,历数李元昊的不是,而后又给自己立了一个寸土不让的形象。 两下里一比较,再加上故土难离的情结,这些党项兵士们,自然是觉得跟随没藏讹庞更踏实一些。 第三天的早上,顺化渡遇袭的消息便被送到了兀剌海城中。 此时辽国在兀剌海城中所派驻的,乃是原来西夏曾经的老对手天德军。 天德军总共五万余人,驻扎于兀剌海城。 此时的天德军,已经得到了从顺化渡逃回的辽人所带回的消息。 听说是西夏的军队袭击了顺化渡,这让天德军上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此时天德军的都指挥使,名为郭世进。 说起来郭世进还是大唐名将郭子仪的后人,因为祖上在唐末之里,便是天德军的节度使。后来在祖上郭承勋依附后汉,依旧为天德军节度使。 直到宋军覆灭后汉,因天德军杀伤宋军过多,郭承勋便投了辽国,仍然被封为天德军的节度使。 这三百年来,郭家就一直把持着天德军节度的名头。虽然都指挥使的兵权偶尔会由朝廷指派,但是郭家对于天德军的影响力,却是非同小可的。 郭世进得知顺化渡被西夏人马袭击,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也极为愤怒。 在他看来,西夏已经将这些领土割让给了辽国,如今却又派兵袭击,这分明就是背信弃义。 而且如今李元昊有迁徙之意的消息,也已传到了天德军这里。 明明是要走的人,却还跑来袭击我大辽的军队,这就不是领土之争,分明就是跑来报复的。觉得自己要不成,别人也别想落好。 这种心理人人都有,放在国与国之间,却是分外的可恶。 至于说是大宋假扮的人袭击顺化度,郭世进连想也不想便给否定了。 最近的宋军如今还远在数百里外,如何可能会攻击顺化渡。就算是宋军进攻顺化渡,难道是要在李元昊逃走之前挑衅大辽国吗。 这在道理上根本说不通,郭世进便已经认定了是西夏人在泄愤。 愤怒的郭世进,当日便集结了三万骑兵,要去顺化渡。 在他看来,这些西夏人马袭击了顺化渡之后,定然不会将其占据,而应该是渡河西去。 他带领辽军骑兵过去,便是要收复顺化渡,而后再伺机给西夏一个厉害。 不然的话,顺化渡的上千将士们,岂不是白死了。 在出兵之前,郭世进便给南京写了一封奏报,这才带了三万骑兵出发。 只是让郭世进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是出城一日,便在傍晚之时,与大队的西夏人马迎面相遇。 没藏讹庞也没有想到,辽军的动作会如此之快,想来是刚刚接到消息,便立刻出兵了。 在没藏讹庞看来,对面的辽军将领没有派出斥候,就急于出兵,显然是个莽撞之辈。 此时没藏讹庞所领的两万党项军,不过是刚刚渡过黄河,便在没藏讹庞的指挥之下,背靠大河列阵。 郭世进看到对面列阵的人马,果然是自己所认识西夏军。 看对方的样子,居然还要与自己所带的辽军交战。 对于这等狂妄之辈,郭世进是不介意教训对方一顿的,于是当即便命令大军展开立即冲锋。 郭世进虽然是辽国的汉臣,但是这打仗的风格,却是深受游牧民族的影响。 三万辽军骑兵展开,遍立时充斥了对面党项军的视野,这等压迫力是相当的大。 没藏讹庞却也不急,看到对方大军展开,便也下了命令。 “传我命令,大军交战,给我全力突击西北方的敌军!此战不求将敌军击溃,只求重创其一部便可。”没藏讹庞曾为西夏大将军,眼光和经验都是足够的。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对面的辽军要多于自己手中的党项兵马。所以便改变了策略,只求重创辽军一部。 双方的号角声几乎同时吹响,数万人马在轰隆隆的马蹄震撼声中相向狂奔起来。 只是让郭世进措手不及的是,对面的人马居然突然集中扑向自己的右翼。 战阵之上这样做,便是剑走偏锋了。 第755章 宋人为何不能疯 郭世进急忙指挥辽军左翼,前去救援自己的右翼。 只是在时间上,却是已经有些晚了。 没藏讹庞对于党项兵士们的要求是不可恋战,说白了也就是见好就收,沾了便宜就跑。 在集中兵力攻击辽军右翼之时,这个结果就基本注定了。 辽军的左翼若是想要救援右翼,便出现了一个时间差。 党项骑兵们与辽骑右翼对撞到了一起,短暂的停顿之后,便是双方的激烈厮杀。 只不过党项骑兵如同浪涛一般,一层层的冲杀过来,使得辽军右翼很快便产生了动摇。 不过片刻之间,辽军右翼就被党项骑兵冲击的崩溃了。 于是乎,这两万余党项骑兵,便从辽军右翼这里打开了缺口,留下一地的辽军尸体,而后呼啸而过。 双方虽然爆发的交锋短暂,但是也极为激烈。 辽军右翼死伤达到四千余人,这对于三万人马来说,损失可不算小。 而没藏讹庞所带领的党项军队,其实也伤亡了近两千人。 但是这相对于辽军,便少了近半的伤亡。 带着两万人摆脱了辽军,没藏讹庞回头看去,发现辽军并有再跟上来。 他不由仰天哈哈大笑,有这一战,激怒辽军的计划便已经完成了大半。 “今日这一战,大伙可是厉害的很,让辽军吃了个大亏。”没藏讹庞大笑道:“不过还不够,这些辽人还不疼。大伙跟我一同去走一趟漠北,给辽人好好的吃些苦头再说。” 他麾下近些党项人其实在与辽军的交战之中,算不得占了什么便宜。 但是在没藏讹庞的口中,却好似占尽上风,将辽军打的抱头鼠蹿一般。 没藏讹庞这样说,当然是为了鼓舞士气,好让麾下的人马打起精神。 另外,为了防止辽军再追上来,他决定要带着这两万人马,走一趟漠北,也好继续给辽国找些麻烦。 只有如此,才会使得辽军暴怒,从而对李元昊穷追猛打。 此时在兴庆府以北四百余里的克夷门城,李元昊正在召见张元与野利仁荣这两位左膀右臂。 只不过李元昊的脸上,神情十分的冷厉。 “两位卿家,我抽调出来的五万骑兵,去追击宋军的骑兵。就在刚才,已经送来了消息。”李元昊的目光在野利仁荣与张元的脸上扫过,“消息说,我军的五万骑兵,已经被宋军杀的大败。如今只逃回来一万余人而从。据说其余骑兵,不是被杀便是被宋军所活擒,下场堪忧。” “大王,我们与宋军交战,总是要有所伤亡。虽然让宋军给逃了,想来对方也定然不好受。”张元拱手道。 李元昊点点头叹息道:“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如今我党项各部已经开始了大举迁徙。越是这个时候,便越是危险。草原各部如同狼群环伺,随时都有可能要冲上来对我党项各部撕咬一番。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兵力,便要遭了。”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一听便明白过来,大王这是怕如今西夏的兵力不足。万一受到了草原上各部的围攻,那下场弄不好比万于宋军之手还要可怕。 “大王,如今我们已经将兵力都收缩回来。今日,我西夏的步军,但已都过了克夷门城。”野利仁荣躬身道:“如此,可将与宋军对峙的骑兵都撤回来了。” 张元也拱手道:“大王,仁荣兄说的不错,兵力一旦有所空余,便可护送我党项各部迁徙。唯有一点却是有些麻烦,那便是不得再与宋军交锋。宋人火器毫无道理可讲,我军又无破解之法。若再与之交战,怕是损失的更多。” 李元昊苦笑道:“如今我党项各部都已经要让出这祖居之地,还要如何。不是我要命令军队与宋军交战,而是此时已经有一支宋军,突击到了我们的北面。想来若要顺利迁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大王,可将一部分骑兵都分成小队而后撒出去,让他们以小队的形式去围攻宋军。”野利仁荣躬身道:“如此,宋军便无法使用火器,也因此会受到限制。即使这些分散开的我军骑兵吃了亏,也可消耗宋军相当的火器。如此,一样也算是解除了不少对于我党项各部的威胁。” 李元昊不由得轻轻中鼓掌道:“仁荣此计不错,倒是可以一试。只希望宋军莫要突袭我党项的百姓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一向甚为骄傲专横的李元昊,却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百姓来了。 “大王,此次迁徙事起仓促,我党项各部的损失,一定都不会小。”张元摇了摇头道:“不过,只要大王能带着足够的部族离去,党项便不会被人灭族。” “希望不到那一步吧。”李元昊点点头,又接着道:“宋军不只一支人马盯上了我们。还有一支新军的骑兵,正在与右厢朝顺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在贺兰山以西纠缠不休。大伙由此亦可看出,我们最怕的就是宋军杀入内围胡乱杀戮,使我党项各部实力受损。” 这个时候带着新军一万余骑,在贺兰山西麓与西夏的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周旋的,却是狄青带队。 原本这任务应交由曹傅来完成的,但是曹傅是坐镇于肃州城中,以防备青塘的唃斯罗突袭河西走廊。 不过,狄青带队与党项交战,却也有了施展的机会。 面对两大军司的围追堵截,狄青带着万余人的新军骑兵,数次交锋下来,使得两大军司损失不少,从而甚为谨慎。 但是近来却是陡然一变,两大军司疯了一般,找到新军骑兵的丝毫痕迹,便要上前拼命。 对于两大军司这样受了刺激的表现,狄青立时便感觉到,西夏定然遇到了难题。 为此,狄青便将自己带出来的地图取出观看。 因为狄青这支骑兵要不断的与西夏军捉迷藏,所以李元昊要举族迁徙的消息也并没有送到狄青的手中。 狄青消息有些闭塞,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支人马消息不灵通的缺点。 “既然西夏人疯了,那么我宋人为何不能疯?”狄青看着面前的地图,伸手挠了挠下巴。 第756章 踏破贺兰山缺 虽然没有得到党项举族迁徙的消息,但是狄青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感觉到了不寻常。 狄青手中只有一万余骑新军骑兵,面对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两大军司共计近七万人,相差了七倍。 若是这两大军司与狄青摆开了军阵对垒,狄青是不怕的。 但是右厢朝顺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已经吃过宋军火器的亏,说什么也不肯与狄青摆开了阵势对攻。 只要一得到宋军所在的消息,这两个军司便立时将自己的人马分散成五千人一队,如蜂群一般从各个方向上对新军的一万骑兵展开围攻。 也正是因为这样,狄青与这两大军司周旋起来,才有些吃力。 而且贺兰山的西麓是一马平川的戈壁草原,对于西夏两大军司的这种战法非常有利。 狄青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的逡巡,而后便落在了贺兰山的一处通路上。 这条路乃是贺兰山东西方向的一条重要通道,也是赫赫有名的贺兰山缺,又叫贺兰口。 从这里突破到贺兰山以东,不过四十里,便是西夏的京城兴庆府。 贺兰山缺长达二十余里,其中前两道关口,分别身称之为头关、二关。 这两处关口地势最险,也有两等西夏兵士镇守。但是因为这里已经处于西夏腹地,并未派有重兵把守。 狄青的想法,便是从贺兰山缺杀过去,进入西夏真正的精华之地。 过了这个山口,便是西夏的静州、怀州、顺州、兴庆府这些繁华的大城。若往南去,便是西平府,亦可与宋军主力呼应。 虽然过山口这条路有些险,但是手中的火器却是给了狄青足够信心。 即使二十余里的道路狭窄,被西夏追兵堵住了身后的道路,狄青也并不担心什么。 正可使西夏军集中起来,便于宋军火器的发挥。 在对方没有对待的军器出现之前,狄青是一点担心也没有的。 “传我命令,今日赶到三道梁,明日众军与我过贺兰口。既然右厢朝顺军司没完没了的与我们纠缠,那么我们就去西夏的腹地大闹一场!”狄青命人将自己的命令传下。 新军将士们接到命令之后,便全军动了起来,上万骑兵急驰腾起了好大一片烟尘。 狄青也没刻意掩饰自家的行踪,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此时也不用再所顾忌两大军司。 很快便有西夏斥候,将新军骑兵向西移动的消息送了回去,使得两大军司的将领都松了一口气。 右厢军司的指挥使名为嵬名望,黑山军司的指挥使名为费听白石。 费听白石大大的出了一口气道:“这些宋国的新军,真是难对付。这下子他们南撤,可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白石兄,新军骑兵可是我们的老对手了,他们向来是不肯吃亏的。这一次突然南撤,莫非藏着什么阴谋?”嵬名望却是还有些疑心道。 “有什么阴谋也无用,如今大王决定举族迁徙,只要你我带兵拦住了这些家伙,不让他们惊扰到迁徙的各部族,便是完成了大王交予你我的任务。”费听白石笑道:“再坚持些时日,我们便也要走了。这里便交由宋人与辽人去玩吧。大王说了,待我们去一片平安之地养精蓄锐之后,还是要杀回来的。到那时,便可报了今日之仇。” 嵬名望看了费听白石一眼,不由摇头叹道:“如今我们便打不过宋军,被逼的不得不举族迁徙。宋国占据我们的国土,实力更大。到那个时候,怕是想再报今日之仇,只会更难。依我看,那辽国虽然比我西夏国力雄厚一些,但是对上宋国,却依旧不是对手。” 费听白石心中略显烦躁,一摆手道:“莫要长他人的威风,如今我们将宋国新军的骑兵赶跑,这总是事实。” “此事也不可大意。”嵬名望道:“我们派出去的斥候也有在南边的,如果不出意外,此时也差不多应该回来了。想来,这些斥候也能带回些宋人的动向。” 两人正说着,便有下面的人来禀报。 嵬名望的判断不错,正是更南边的斥候回报的。 “启禀两位将军,宋军如今退到了三道梁,便扎下了营寨。”那斥候回报道。 三道梁?听到这个地名,嵬名望与费听白石都吃了一惊。 两人同时看向帐中的地图,三道梁的位置。 三道梁往西,便是贺兰口,冲过去便可直指兴庆府。 “不可能吧?”费听白石有些不确定的道。 “宋人胆大包天啊。”嵬名望却是皱眉道:“他们真的敢走贺兰口不成。” 嵬名望也有些不太确定,贺兰口那二十余里的道路,有两道关口。 想要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宋人就是在做做样子的,他们还另有阴谋。”费听白石也皱眉道:“莫非便是引诱我们,逼着我们与他们决战,好用火器对付我们两大军司?” 嵬名望点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 “我们可以跟上去看看,与宋军保持一定的距离。”费听白石道:“我们也不必想太多,如今我们只须保持距离跟随着宋军便可。若是他们要借助三道梁的地形对付我们,我军大可不加理会。” “若是他们真的去了贺兰口呢,我们也不理会吗。”嵬名望不由的又问道。 费听白石以手抚额,“他们要寻死,那便由得他们,你我只须将出路堵住,便由他们去攻打其中关口便是。若是想出来,那你我也不用客气。说不得,还能因此立些功劳。” “但愿如此吧,我对这些宋军,总是有些不太放心。”嵬名望还是有些迟疑道。 “不要想的太多,我们先跟过去,明日便知晓宋军意图如何了。”费听白石道。 近七万西夏骑兵,在傍晚之时,也向南而去。 直到天色黑下来,才在相距宋军三十里外贺兰山脚的苦水沟扎营。 新军也有自己的斥候,当西夏大军在苦水沟扎营之后,便已回报给了三道梁的狄青。 狄青想了想,却并没理会这两大军司,建功立业踏破贺兰山缺便在明日。 . 第757章 折继宣的意 狄青并没有等到天亮,便命令新军骑兵开拔了。 二十余里没有多远,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新军骑兵们便到了头关的城墙之下。 此时贺兰口头关的西夏兵士还在城头打瞌睡,竟是没能发觉到已经有许多人来到城墙之下。 “来人,用火箭弹将这关门炸开。”狄青看了一眼还未大亮的天色,便吩咐道。 不过片刻之后,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狄青等人眼看着那原本横亘在前的关城被炸的豁开,原本紧闭的大门,如今却是连碎片都找不到几片。 火器好大的威力啊,狄青不由赞叹了一声,便带着新军骑兵跨过这道所谓天险。 而驻守头关的千余西夏兵士,在刚才的爆炸之中,便已经被炸死炸伤了数十人之多。 这时还根本没有回过神来,便看到大队的宋军骑兵涌入关内。 面对如此多的宋军,和残破的城关,西夏兵士们哪里还有斗志。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全部逃散一空。 “大伙儿加快一些,想来二关的的西夏军也已被惊动。我辈当一鼓作气,踏破贺兰山缺!”狄青喝了一声。 新军众骑兵回首看去,雄关漫道却是阻不住自家,不由得被狄青所感染,纷纷大喝道:“踏破贺兰山缺!” 而在苦水沟的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也已经得到消息,赶到了三道梁。 看着宋军扎营的痕迹,费听白石不由叹道:“这些宋军真是不怕死啊,竟然真的进了贺兰口。” 嵬名望摇了摇头道:“宋军凭借火器,想来是不将贺兰口中的两道城关当回事。只看他们的火器厉害,还是我西夏的城关结实了。若是被他们闯了过去,也非是你我之过。”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贺兰口里面传来一声巨响,震的两侧山壁簌簌落石。 费听白石与嵬名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是一种了然的神色。 很快有斥候从贺兰口中跑出来,来到两位都指挥使的马前。 “启禀两位将军,宋军已经炸开了头关,击溃了守关的守军,现在正往二关去了。”那斥候也是一脸的震撼道。 费听白石一听是这个结果,便摇了摇头道:“嵬名兄,你我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我们回驻地去。过了贺兰山,便不是你我之责。” 嵬名望面泛难色道:“白石,这如何不关你我之责。若是你我缠住了这支宋军,他们又如何能破关通过贺兰口。现在只不过破开了头关,还有一道二关未破。若是你我能想些办法,或许可以将对方困于贺兰口的峡谷之内。” “嵬名兄莫要固执,你也知晓我们无法可想,否则的话岂不是已经杀入贺兰口,何必在这里等待。”费听白石摆手道:“要不然,便等着宋军过了贺兰口,你我再领军通过,以免受其埋伏。如此,即使大王责怪,也好有个说辞。” 两人虽然在讨论是否继续跟随宋军,但是谁也不想现在就跟过去。 若是在贺兰口的山谷之中,被宋军的火器攻击,他们这六七万人的大军,怕是便立刻就会死伤惨重。 只是没让这两个西夏将领等上太久,贺兰口中便再次传来一阵轰鸣。 二关的关门,同样被新军骑兵的火箭弹给轰开,西夏守军看到关门被轰开,便立时逃散。面对上万的新军,他们再守下去也没有意义。 狄青见此情形哈哈大笑,西夏如今竟已经落到了这般光景,守军们连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便逃了。 若是放在一年之前,不战而逃,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时的西夏兵士极为农机悍勇,哪怕是身上负伤,也依旧会大呼酣战。 只不过自与大宋交战以来,西夏基本上就没占到过便宜,宋军的火厉害,使得西夏每战都要吃亏。 大小数十上百战后,宋军在西夏兵士们心中的懦弱已经不见,换而代之的,则是宋军火器的神秘强大。 “贺兰山缺,不过如此。”狄青大笑一声,便带着麾下骑兵们呼啸而过。 而在三道梁的两大军司将领,却是面面相觑。 “嵬名兄,我们还要追吗?”费听白石看着对方道:“我黑山威福军司得到大王的命令,乃是守好贺兰山西麓。若是你右厢朝顺军司追敌,我黑山威福军司可代守贺兰山西。” 嵬名望纠结了片刻,还是摆了摆手道:“白石,你我接到的命令都一样,既然宋国新军已经去了贺兰山东麓,便不关你我之事。我们还是回去,莫要失职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便挥手招呼手下的人马撤退。 宋军此时真正拦在党项迁徙道路上的,便只有已经渡过黄河的折继宣所部。 渡河之后,他这四万人马便停了下来。 眼前的情形却是让折继宣为之目瞪口呆。 羊群如同一片片的白云,一直延伸到了目光所及的天边。还有来回奔驰的马群,和缓缓前行的牛群。 放眼看去,尽皆都是党项各个部族的牛羊马匹,还有各部族一队队的大车,在滚滚向北而行。 一时之间,竟让折继宣有种无处下手之感。 不只是折继宣有这种感觉,就是他麾下的将士们,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等场景。 虽然足足有四万骑兵,可大家面面相觑,颇有一筹莫展的意思。 还是折继宣最先有了想法,他当即将四万骑兵分成了四队人马。 “我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那便是每次带一个部族回来这里,连同他们的牛羊马匹一起,让他们从我们所建的浮桥之处过河。若有哪个党项部族不肯听从你等的劝说甚至反抗,那便不用留手。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折继宣对四名麾下的指挥使道。 四员手下的指挥使立时点头,表示明了折继宣的意图。 折继宣的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将尽可能多的党项部族送到黄河以东,让黄河成为阻止他们迁徙的天堑。 否则的话,折继宣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手,看管这许多的部族与牛羊马匹。 倒是之前建成的浮桥,将他的烦恼给解决了。 大宋安乐侯 第758章 我们走 折继宣只留了两千骑兵在身边,在河岸两边看守着黄河边上的浮桥。 计划定好,很快便有一个最近的党项部族,被宋军给赶过了浮桥。 这些部族被赶过去去,便没有人再去理会他们,任由他们自行离开。 反正一个部族要想渡过黄河,除了折继宣他们的这座浮桥,便只数百里外的地方有浮桥了。 折继宣就是给李元昊捣乱,你不是想要让党项部族迁徙吗,我偏偏将人都赶到黄河东岸。 这些被赶到东岸的部族,再想走,就困难的很了。 不过,折继宣很快便发现了问题,这一座浮桥的效率太低。 眼看着赶过来的部族已经有两个,但是连人带牲口一时过不了河却都挤在一起,实在是误时误事。 折继宣当即便留召回一支万人的人马,命他们就地再造两座浮桥,并负责起看管的事物。 好在黄河东岸还有两片树林,否则的话怕是连造浮桥的木材都成问题。 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又造起两座浮桥,这下子党项部族的过河的速度便提了上来。 原本挤在河岸边上的党项族人与牲口,都在宋军的驱赶下,渡过了黄河。 党项各部族如今只有老幼妇孺,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都已经被征入军中。 连年的征战,带给党项各部的损失极大。 这样的部族根本没有自保之力,在宋军的骑兵面前,除了乖乖听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李元昊也派了一些西夏兵护送党项各部族,但是他能派出来护送的兵力,只有一些跑不快的步军。 这些西夏步军足有十余万人,但是撒在迁徙的这条道路上,却是显不出来什么。 随着宋军往来驱赶党项部族的频繁,一天之后便碰到了西夏步军。 宋军是万骑为一队,遇到了西夏步军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往往是一个冲锋,便将这些西夏步军杀的死伤惨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步军对上骑兵,根本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虽然宋军有重甲步卒,可以抵抗轻骑兵。但是西夏以前却从来不缺骑兵,更没有半点步军对抗骑兵的经验。 尽管西夏的步军被宋军的骑兵打的很惨,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向后方送消息。 很快,坐镇省嵬城的李元昊,便收到了正在护送迁徙部族将领的加急文书。 “大王亲启,宋军一支数万人的骑军劲旅已绕于各部族迁徙之道路。臣发现之时,对方已经驱赶近十个党项部族不知所踪。然而臣手中皆为步军,却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如之奈何。请大王派出我军重骑,给予后方的这支宋骑以重创。若任由宋军肆虐,则恐我党项部族皆为其所害……” 看到了这封奏报,李元昊终于再也沉不住气。 “来人,传我的命令,令嵬名阿勒领三千铁鹞子带五万骑兵,前往北方抵抗宋军的侵扰!”李元昊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中嘣出来的。 嵬名阿勒乃是西夏宗氏之人,对李元昊也是忠心耿耿。 他得到了李元昊的命令之后,便带着西夏人马出发了。看着五万多骑兵就这等去了后方,却是让李元昊颇为感慨。 自己手中的人马本就不多,而且也其中老弱也不算少。如今便只有拆东墙补西城,与宋军周旋不已了。 张元与野利仁荣得知此时,便一同来见李元昊。 “大王,我们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了,如今又派出去五万多骑兵去护送各部。若是那曹琮派兵突进,我们连阻止对方的能力也无啊。”野利仁荣不由得有些担心道。 张元也开了口,却是与野利仁荣所担心的并不一样。 “大王,我觉得派五万骑兵还是少了。”张元躬身道:“先前便已经派出五万骑兵,与宋军抄我后路的骑兵交战,却已被这支宋军打的大败。臣以为,这一次再派五万骑兵与之交战,怕是有此不太乐观。即使有铁鹞子与这五万余骑同行,怕是也要吃亏。是大王不要忘记了,宋军的火器是我西夏无法与之相比的。” 野利仁荣听到张元的话,便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张元说的是实情,也是大家最不想提及的事情。甚至是明知结果不好,却也想自己欺骗自己,希望有个好结果。 现在这样的幻想被张元戳破,西夏君臣便必须面对现实了。 “张卿,你说的事情,我也有所考虑。只是希望嵬名阿勒不要败的太惨,如此也能让多几个部族逃出去才是。”李元昊沉痛道:“否则的话,我党项灭族之时便不远了。若张卿你有什么好些的办法,还望有以教我。” “大王,臣觉得,如今我们已经拖延不起。”张元沉声道:“此时宋军已不只是三面包围了我们,加上这支抄我党项部族后路的骑兵,已是四面合围。大王必须果断,甚至是断然有所舍弃,才可使我党项部族能继续保存下去。臣请大王明日便带军撤离,同时下令各军,一同踏上迁徙之路。若是再晚些,怕是便晚了。” 李元晨不由皱眉道:“目前局面还没有这么坏,曹琮占据了西平府之后,便没再乘胜追击。而且我党项各部如今,还有一些部族并没有赶到克夷门城以北。就这么放弃的话,实是有些可惜。” 正在这里,一名内侍匆忙来到了李元昊的书房外,“启禀大王,有急报!” 一听到有急报,便让君臣三人的心中都是一颤。 “说!”李元昊感觉有些不妙,却是不得不听。 “一支宋军强行闯过贺兰口,从贺兰山西麓来到了东麓,并且攻击了顺州城,用火器引发城中火患。顺州请大王派兵往救,慢则恐不及也。”内侍说完之后,偷偷看了一眼李元昊的脸色。 李元昊只觉得自己象是被人当胸打了一记重拳,胸中烦闷的很。 对着内侍摆了摆手,命其退下。 “张卿,你说的对。既然已经决定走了,便不能再拖泥带水。”李元昊右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下令北迁,各军各部族皆自行到夏辽边境汇合。这省嵬城也不能留了,我们走!” 大宋安乐侯 第759章 发起攻击 李元昊发现,如今西夏仅剩的势力范围,也在决定迁徙之后变的千疮百孔。 未决定迁徙之前,西夏将士们上下都还抱着死守国土的决心。 但是自从传出消息,党项要举族迁徙,大家伙最后的坚持便松懈了开来。 或者是已经有了放弃的打算,便没了死守的决心。 如今宋军从各个方向,向着李元昊他们的人马发动了最后的围攻。 而西夏军队,却是抵抗的也没有了那么坚决。 在李元昊下令,全军都到辽夏边境汇合的命令之后,便从省嵬城带领十余万人马向北而行。 随着李元昊的命令传开,西夏各军也开始了各自的撤退行动。 原本还在鸣沙城的卓罗和南军司,刚刚退到顺州,并与正在骚扰顺州的狄青部对峙。 在接到李元昊的命令之后,便不再去管狄青,而是与顺州城中的守军汇合,护着党项部族的人直接往北而去。 狄青并不知道西夏人这是不是阴谋,因而并没有追击卓罗和南军司的人马。 不过,他很快便与百里外的西平府建立了联系,并从曹琮派人送来的消息之中,看到西夏举族迁徙的内容。 有了这个消息,狄青不由得恍然大悟。 西夏人之前的所有反常,都有了解释。 难怪会不理会自己,直接便带人往北撤走,甚至是连顺州都不要了。 原来党项全族都要迁徙,离开西夏所在的这块土地。 同时狄青也很是生气,自己居然就那么放卓罗和南军司走了,实是有些坐失战机。 懊悔的同时,狄青也再次展开地图,目光在上面逡巡不已。 贺兰山东侧有曹琮的西军和李惟贤的天武军。 如今党项全族举族迁徙,宋军在东边的这些兵力对付正在退却的西夏军,可算得上绰绰有余。 “看来我还是要回西麓,与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这两个老朋友一起玩才是。”狄青自言自语道。 绰罗和南军司向北撤退的时候,与曹琮所部对峙的静塞军司、西寿保泰军司,也开始动身北撤。 只不过他们面对曹琮的西军,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而是缓缓的退却,以防曹琮有什么突袭的动作。 狄青发现禹兰山东侧,居然没有了自己施展的余地,反倒不如再返回贺兰山西侧来的好。 而且此时返回贺兰山的西侧,想来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都不会有所准备。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带着麾下骑兵杀个回马枪。 想到这里,狄青便下令回师贺兰口,又从贺兰山缺杀回了贺兰山的西麓。 如今西夏各地的守军,都在急着向北撤退,贺兰口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西夏兵士。 狄青带着麽下的一万人,过了贺兰山,用了两日的时间来到右厢朝顺军司的驻地附近。 此时的右厢朝顺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虽然已经回到了驻地,但是他们却发现,又有一支三万余人的宋军骑兵竟然在不断的拦截北撤的党项部族。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个安生的时候了。 于是黑山威福军司和右厢朝顺军司,便又急急忙忙的杀向了折继宣所率领的这支骑兵。 折继宣这几日,已经在黄河西岸拦截下来大小数十个党项部族,加起来也有近十万人,牛羊马匹更是无数。 当然他闹出来的动静也并不小,使得李元昊派出大将嵬名阿勒,带五万骑兵前去驱逐折继宣。 另外也命令黑山威福军司右厢朝顺军司,从西面包抄这支宋军。 李元昊自己,则率领十余万人马,给嵬名阿勒的五万人马压阵。 如此一来,折继宣所部竟然被西夏的人马从两面夹击。 化解西夏人的攻击,折继宣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浮桥回到黄河东岸,避开西夏军队的夹击。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烧毁浮桥,向北进入辽国境内。 在折继宣接到斥候传回来的西夏军动向之时,便决定烧毁浮桥。 如今已经拦截了近十万党项部族,并且都送到了黄河东岸。 整个党项总共也不过百二十万的人口,能被他拦下这许多人口,已是相当的多了。 折继宣见好就收,一把火将几座浮桥全部烧掉,领着麾下的三万多骑兵,便去了北方辽夏的边界。 对于一路上所碰到了的党项部族,折继宣命人将其驱赶到了辽国的兀剌海城方向。 这个办法也很好理解,就是便宜了辽国,也不能留给李元昊。 嵬名阿勒带领五万骑兵,紧追着折继宣的人马,也来到了辽夏边界。 与嵬名阿勒同时到达的,还是费听白石率领的黑山威福军司,和嵬名望所率领的右厢朝顺军司。 西夏这三方加起来,足有近十二万人之多。对上折继宣的四万宋军,即便宋军有火器,也有着一战之力。 也就是这个时候,狄青带着新军骑兵接近了这个方向的战场。 这个方向因为迁徙的部族比较多,护送的西夏军也不。狄青很快便弄清了这边的局面,竟是一支宋军,被西夏大军围攻。 如此近的距离,若是友军被西夏围攻受到很大的损失,那他这个新军的副都指挥使,也就不用干了。 “我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我们手中却有些火器。”狄青与麾下人道:“若偷袭西夏军,却是也足够用了。” 对于狄青的话,根本就无人反对。大家都是新军兵士,谁没有见过大些的场面。 况且这支新军在与西夏交锋的这些时日以来,还没听说过什么败绩。 大家早就已经在面对西夏军队的时候,建立起了足够的心理优势。 于是乎狄青便带着人马冲了上去,从西面兜着黑山威福军司和右厢朝顺军司的后背方向,追了上去。 而此时,因为折继宣不想冲入辽国境内,以免挑起宋辽之间的冲突,所以便停了下来。 西夏军队的目标则是折继宣所部的宋军,却不知道折继宣为何停下。 因为担心宋军有什么阴谋,便没有立时向宋军展开攻击。 也就是因为这么耽搁了一些时间,便让狄青有了出手的机会。 狄青这个时候,不敢浪费时间,他可是抱着救援友军的心思过来的。 他所在的方向,正对着黑山威福军司的后方。当见到黑山威福军司的旗号之后,便命人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大宋安乐侯 第760章 不小的阻力 狄青手中只有一万余骑的新军骑兵,当然不可能对于拥有三万多人的黑山威福军司发起冲锋。 但是新军手中有火箭弹,一次齐射便是千余枚之多。 这数千枚火箭弹,射入黑山威福军司的队伍之中,立时便将黑山威福军司给打懵了。 费听白石带着黑山威福军司来攻击折继宣所部,面对数万宋军骑兵,即使西夏军队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也不敢小看。 也正因如此,西夏军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折继宣所部那里,却没有注意到,后面又来了狄青所部的新军骑兵。 黑山威福军司大乱,折继宣立时便看到了便宜。 “敌阵有爆炸的火器,必有我军接应,今日怕是不用突围了。传我命令,对其余的西夏军发射火箭弹。”折继宣当即也下令吩咐道。 西夏军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费听白石,他自己所带领的黑山威福军司被人从后方用火器攻击,他便知道要坏事。 立时便下令,命全军散开,并寻机反攻。至于正面的折继宣所部的宋军,却是暂时顾不得了。 若是这里只有他黑山威福军司,费听白石是断然不敢这样做的。 不过既然有友军在,他费听白石便可专心对付身后的来敌了。 可惜,黑山威福军司即便散开,也依旧无法抵抗火箭弹的轰击。 狄青在轰炸过黑山威福军司之后,并没有冒然发起冲锋,而是又发射了一轮火箭弹。 看到对面的军阵之中,腾起阵阵的火光与烟雾,狄青便猛的一提马缰绳。 “继续给我轰!”狄青依旧没让自家的兵士们冲锋。 同时,狄表的目光,也看向右厢朝顺军司的方向。 此时率领右厢朝顺军司的嵬名望,也已经看到了狄青所统领的一万余名新军骑兵。 他与费听白石带领两大军司,追了狄青所部数日,最后被狄青带人冲过了贺兰口。 原本已经觉得没事了,不会再与狄青部遭遇,嵬名望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又看到狄青部的旗号。 黑山威福军司一受到火箭弹袭击,嵬名望便立时也同样命令右厢朝顺军司全军散开。 “按小队散开,去围攻这支新军骑兵!”嵬名望的反应也不慢,只比挨了炸的黑山威福慢了半拍而已。 但是这个时候折继宣所部的火箭弹,却是同时落进了右厢朝顺军司和嵬名阿勒所率领的五万骑兵的阵列之中。 黑山威福军司和右厢朝顺军司,两大军司一下子便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境地。 嵬名阿勒虽然兵力最多,但是他与宋军交战,却并无什么经验。面对火箭弹的轰击更是不堪,当即手下军队便是一片人仰马翻,产生了极大的混乱。 折继宣看着两大军司的注意力被吸引走,长刀便指了指嵬名阿勒所部的方向。 “全军冲锋!”折继宣一声令下,手下近四万骑兵便随之而动。 这个时候,才出现了骑兵作战应有情形,万马奔腾好似天地间响起一阵阵的雷鸣。 嵬名阿勒极力控制手下的军队,却是收效甚微。 在折继宣所部冲到面前之时,他手下的军队,有安抚惊马的、有抹头便逃的,还有部分上前迎敌的。 双方的兵力对比,虽然嵬名阿勒所部稍多,但是已经大部陷入混乱之中,根本就无从抵抗折继宣所部的铁骑洪流。 不过是刚刚对撞到一起,很快便分出了胜负。嵬名阿勒所部,只是稍微一抵抗,便立时陷入更大的混乱与崩溃之中。 嵬名阿勒见到事不可为,便掉转马头,向着军阵外逃去。 折继宣所部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只是一次冲锋,便将嵬名阿勒所部击溃。 而另一方向,狄青也趁机向着费听白石的黑山威福军司发起了冲锋。 已经挨了三次火箭弹轰击的黑山威福军司,这时也己被炸的死伤惨重。 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逃走,这就更没有多少的抵抗力。只不过一个冲锋,便被狄青所部给杀的再无还手之力。 西夏自传出了举族迁徙的消息之后,从上到下便都缺少了一种心气和傲气。 那等心境,便如丧家之犬一般,使得西夏军队的士气,都极度的低落。 今日明明占据着不小的优势,将数万宋军所包围。 但是谁知道,却被人打的腹背受敌,这就让诸多西夏兵士们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心气,被重新打散。 再加上宋军骑兵们的装备都已经换了,每个宋军骑兵都在皮甲之下还套着一副链甲,一旦交锋同样优势明显。 黑山威福军司被杀的四散奔逃,便只剩费听白石与他的亲兵最醒目了。 狄青一眼便看到了这支黑山威福军司仅剩的抵抗力量,当即便挥军而上。 费听白石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军队只不过一照面,便立刻逃散一空。这个时候再想逃,就已经逃不掉了。 众多的宋军骑兵上前,一聚一散,便只剩了一地的尸体。 费听白石的人头被人砍下拎在手中,他两眼甚至都不肯闭合。 “这人是黑山威福军司都指挥使!”那名提着费听白石头颅的宋军骑兵,炫耀似的举着人头道。 “……真走运!” “我竟然没能抢到!” 新军中许多兵士们,都露出艳羡之色。 “右厢朝顺军司还有个都指挥使。”有人醒悟似的叫道。 此时右厢朝顺军司依旧没有能有效组织起来,被炸过之后,又被黑山威福军司的溃兵给拦了一下,竟是连一个小队的人马,都没能冲向狄青所部。 而狄青手下的新军骑兵们,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右厢朝顺军司。 “右厢朝顺军司亦不可放过,杀!”狄青看到大家有所期盼的目光,便也顺势发出命令道。 胜势已成,狄青自然没什么好担心,当即便下令进攻右厢朝顺军司。 只是右厢朝顺军司在西夏军中,算是目前受损失最小的。虽然被折继宣的火箭弹炸的损失不小,但还不算是太过混乱。 当万余新军骑兵,与右厢朝顺军司的人马冲杀到一起的时候,便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一场乱战下来,狄青所部的新军,终是到了最有挑战性的时刻。 第761章 强行借道 嵬名望所统领的右厢朝顺军司,虽然被火箭弹打击了一轮,除了逃散、伤亡的,尚有两万余人可战。 双方一接触,便展开激烈的厮杀。 而嵬名望此时也颇为奋勇,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在前方,首先与新军兵士们接战。 只不过西夏兵士们的骑术虽好些,奈何身上都只有一层皮甲,互相砍杀之下便显出极大的劣势。 嵬名望的亲兵也不例外,很快挡在嵬名望身前的亲兵,便被新军们杀的不剩了几个。 冷兵器之战大将冲阵,全靠自己的亲兵勇猛,若是没了这些亲兵的护卫,那这所谓的大将也就没什么可惧的。 嵬名望也是如此,他出身西夏宗室,个人武力并不如何。 此时亲兵几乎死绝,便也已心生退意。当即便掉转马头,挥鞭猛抽,欲逃离战场。 之前因为嵬名望带头,右厢朝顺军司的兵士们尚有死战之意。如今看到自家的主将逃走,右厢朝顺军司剩余的兵士们,士气顿然崩溃。 反应快的,纷纷掉头跟着嵬名望逃走,反应慢的则当场被新军兵士们斩杀。 狄青看到嵬名望右厢朝顺军司忽然崩溃,便命人追杀。 在这个时候,给西夏造成的损失越大,将来李元昊想要东山再起,就会越难。 嵬名望跃然逃出与新军交战的战场,但是他却一头撞进了折继宣所部的军中。 原来折继宣将嵬名阿勒杀败之后,并没有让麾下将士去追击,而是掉转头来,要收拾剩余两大军司。 但是让折继宣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友军也极为厉害,他刚刚收拢麾下兵士,并下令攻击剩余的两大军司。 那西夏的两大军司,便已经被杀的大败。 也正是这个时候,嵬名望却是带着自己的部下残兵,一头撞到了折继宣的军前。 这下子可好,送上门来的买卖,折继宣麾下将士哪里还会客气。 不过是片刻,嵬名望的人头也成了宋军的军功。 此时的战场之上一片狼藉,倒伏了无数的尸体和战马。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西夏人的,足见这一战双方的损失,是西夏一方吃了大亏的。 折继宣带着十余骑,来到了新军军阵之前,“某家西军骑兵都指挥使折继宣,敢问对面乃是何人领军?” 狄青也带人来到了折继宣的面前,在马上一拱手道:“某为新军副都指挥使狄青,见过折将军。” “原来是狄青将军!”折继宣不由眉头一挑道:“早就听说狄将军曾以千骑破了野利旺荣的三万兵马,并且取了那野利旺荣的人头。如今一见,狄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面对西夏十余万大军,竟也说打便打,不曾有半点犹豫。” 狄青笑道:“折将军勃誉,我这不是看到有折将军这样的友军在吗。你我里应外合,哪里能容得下这些西夏贼军逞凶。” 两人几乎同时哈哈大笑,战胜敌军之后的喜悦,溢于言表。 两位主将的喜悦,也同时传染了两边的将士,越来越多的大笑声出现在这辽夏边境。 荒原之上,碧空之下,大宋将士们从来没有笑如此痛快过。 今日一战,几乎将西夏三分之一的兵力击败,足以称得上是重创了西夏军队的实力。 “此战结束,我便要退走,与曹帅汇合。”折继宣道:“那李元昊手中还有十余万人马,等这些残兵被其收拢,怕是不会少于二十万人。若是逼迫太紧,恐其生出拼命之心,便得不偿失了。不知狄将军有何想法。” 狄青想了想,才道:“这些党项人所迁徙的方向,是进入辽国境内。但这只不过是借道而已,想来他们还是要往西迁徙的。如今河西尽为我大宋所有,我还是要带兵巡视边界,防着他们入境骚扰。” 折继宣点头道:“不错,确实有此可能。对了,我带出兵来之时,曹帅曾让我将那没藏讹庞也带出来。只是那没藏讹庞收拢了两万西夏败兵,便杀入了辽国境内。若是弄不好,怕是还要接应此人才。” “没藏讹庞不会是先一步自行带兵逃了吧。”狄青不由揣测道。 “这倒是不会,对方与李元昊有着灭门的血仇,如何会帮李元昊。他带兵杀入辽国,也是给李元昊找麻烦。”折继宣摇头道:“等李元昊带兵退入辽境,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的没藏讹庞,在辽国境内可是一路上没少做坏事。 凡被他们这股人马碰到的辽国小部族,便倒了大霉。只要敢反抗的,一律被杀掉。部族的牛羊都被杀死,马匹全部抢走。 即使是遇到了大部族,没藏讹庞也要带兵去骚扰一番。 他们这一路人马从兀剌海城往北,在草原上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而在没藏讹庞所部的身后,则有郭世进带兵猛追。 只是郭世进追了两天,因怕远离驻地再出意外,便带兵返回,并将自己所见写了奏报报于西北路招讨司。 “今党项失国,其溃兵入我辽境,先屠顺化渡,又与末将战于兀剌海城左近。后遁入草原大漠之间,一路屠戮我大辽各部族。牛羊尽为所杀,马匹尽为所掠,害莫大矣……” 待辽国西北路的招讨使萧孝友收到奏报之时,没藏讹庞也已带兵再次回到宋境之内。 而李元昊则带领大军,和合多的党项部族,缓缓的进入辽境。 原本嵬名阿勒逃回李元昊所领的大军,报告了前番战败之事,使得李元昊又惊又怒,但他心中却是更加沉重。 嵬名阿勒所领的五万人马多为新兵并不可惜,两大军司之败,那才是重大损失。 若非张元和野利仁荣极力劝阻,怕是李元昊当场便亲自砍了嵬名阿勒的头颅泄愤。 “撒出侦骑,探一探宋军在那里。”李元昊吩咐道:“我们接着迁徙就是,莫要为其打乱了计划。若是被他们困于境内,怕是曹琮的大军到来,我们党项便无幸免了。” 直到李元昊带领着大军与各部退入辽国境内,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当即便派了野利仁荣,带着一千余人,及准备的厚礼,前往拜见辽国西北路招讨使萧孝友。 既然从辽国借道,便要摆出一个和善的姿态。 这种事属于强行借道,不能早也不能晚,更要刻意交好使对方能保住对方颜面,才好避免冲突。 第762章 物竞天择 西夏君臣想的相当不错,但是事实却是与他们所想的往往是相反的。 野利仁荣还没有出发,辽国天德军都指挥使郭世进,便已经收到西夏党项各部在李元昊的带领下大举入境的消息。 这个消息太过让人恐惶,郭世进之前虽然知道党项部族进入辽国,只当是些避祸的党项小部族,他并没有去管。 如今李元昊带领大军,还护送着许多部族一同进入辽境,这事情的性质便已经完全不同。 再加上之前被西夏军队袭击,这让郭世进一联想,便判断是西夏如今欲在辽国占据一块土地。 这些党项人打不过宋军,便要在辽国占据土地,这岂不是在做梦? 享世进当即便派人给李元昊送信,要求李元昊带人退回西夏境内,否则的话辽军便要有所行动。 “今知大王不告而入我辽境,吾为天德军节度,守土有责。现告请大王,于三日内率兵民返西夏之境。若不听吾之言,则兵灾必至。言尽于此,莫谓不言……” 李元昊看到天德军信使送来的信,便问那信使,“你家郭将军如今何在?” “我家郭将军此刻顿兵于二十里外。”信使昂然道。 “好,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李元昊摆了摆手道。 天德军的信使却是有些懵,自己还没得到李元昊的答复,如何能回去。 只是过来两名西夏武士,将信使推搡着走了。 待信使一走,李元昊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这天德军的辽将,不由分说,便要赶人,也不看看自身的兵力如何。 “仁荣,你不必再去见什么辽国的西北路招讨使。是我想的差了,以为咱们党项还是一国。”李元昊却是感慨的很:“如今丧国于宋人之手,我们不得不举族迁徙,这便是如先祖一般,又要逐水草而居了。”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的话,便拱手道:“大王,我西夏不过是是困于宋军火器之犀利。若是真刀真枪,那宋军哪里是我军的对手。想来以大王豪杰之姿,定可再立西夏。” 李元昊点点头,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嵬名阿勒,上次你败于宋军之手,我没有追究你。这次我再给你五万人马,将辽军拦住,使我党项各部可以迁徙,不受其骚扰。你可能做到。”李元昊看向嵬名阿勒。 嵬名阿勒此时也是败的郁闷,这时听到大王有令,当即便躬身道:“大王有令,末将岂敢不遵。臣为西夏宗室,当为我西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去臣当戮力而为,至死方休!” 西夏失国,如今借道于辽更是有求于人。 好在实力虽然损失严重,但是尚存有不小的兵力,也不容轻视。 李元昊也醒悟过来,自己若是对辽国软弱,怕是辽国对于他所带领的党项各部,一路上便会不断的骚扰。 因此,派人去向对方求情,是不可能的了。 必须要示之以强,才可减少路上的麻烦。 听到嵬名阿勒的话,李元昊摇摇头道:“辽人并非宋军那般,有利害的火器。而且辽军以前便曾败于我西夏军队之手,甚至差点便活擒了他们的皇帝。如今我西夏落难,辽国定然不会留手,甚至是抱着吞并我党项各部的心思。所以,嵬名阿勒你要好好的活着,对那些辽人不必手软,一定要狠,要将辽人打怕。使他们听到我党项西夏的威名,便可止小儿夜啼。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嵬名阿勒恍然,原来大王并不是要自己为了尽忠而死,而是要让自己成为一柄快刀。 “臣明白了,定然不教辽人对我党项不敢有觊觎有之心!”嵬名阿勒躬身道:“臣这便点兵迎敌!” 二十里外的郭世进,正等着自己派出的信使回来。 夕阳西下之时,那名信使便回到了天德军的营中。 “启禀将军,那李元昊并未答复小人。他只说知道了,便让小人回来。小人想要等个答复,却被对方的武士给推了出来。”那信使颇为气愤的道。 郭世进听到信使的话,不由得摇头叹息,看来自己不得不对李元昊所部采取些行动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郭世现在也不过是带着三万余人。面对李元昊的二十余万人马,还有众多的部族,那真不是对手。 要如何才能让李元昊所带领的党项人好看,便须动些脑筋才是。 只是让郭世进没想到的是,李元昊竟然派了军队过来,先对他天德军动了手。 就在信使回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郭世进便听到营外马蹄如雷,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此时能有如此多兵力的,就只有李元昊所部了。 郭世进大步冲出帐外,便听到放哨的兵士们正在高锣大喊,“敌袭!敌袭!” “传我军令,前军据营而守,后军上马,从敌军右翼冲阵!”郭世进当即便下令道。 虽然辽军的反应不算慢,便是西夏兵马来的太快,根本就没留给辽军多少反应时间。 数十上百条绳索被抛出来,将营盘的围栏套住,上百匹战马同时发力,立刻便将营寨开了一个宽大的突破口。 党项骑士们策马扬刀,便冲进了辽军的大营当中。 虽然郭士进极力带兵阻拦,却是面对对方的突袭,还有优势兵力,他已回天无术。 一个时辰之后,原本天德军的营寨,便只剩余了一片残破的营帐和围栏,还有遍地的尸体和燃烧产生的浓烟。 嵬名阿勒看着东边,冷哼了一声,“郭世进讲话倒是厉害,可是这领兵的本事真不如何。还没如何,便带着残兵逃了,没什么意思。” 回头又看了看与自己同来的将士们,嵬名阿勒想了想道:“天德军被击退,辽国境内千里无兵。每万人为一队,去搜索百里内的辽国部族。只要年轻女子牛羊和马匹,老人、男子与小儿不要!” 这种事很残酷,但也容易明白。 嵬名阿勒这时将手中的军队撒出去,便是为了掠夺牲畜和女子。 抢来牲畜可以增加党项的物资,抢来年轻女子可以扩大党项部族。至于那些不要的,下场便是极可悲的了。即使能留下一命,没有牲畜也无法存活下去。 而嵬名阿勒这样做,也是为了震慑草原上的各部,这是为了执行李元昊的命令,也是一种物竞天择。 第763章 一片哀声 郭世进的三万辽军被嵬名阿勒的五万人马所击败,不得不带着残余的万余人逃离。 只是身为大辽天德军的都指挥使,也是天德军节度使,身负守土之责。而且这些人马,也和他自家的人马差不多,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在逃回兀剌海城之后,郭世进便向西北路招讨司上书,请招讨使萧孝穆下令大辽西北各部族,对李元昊所部展开追杀。 萧孝穆接连收到郭世进的上书,也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西夏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却没想到李元昊竟然抛弃祖宗基业举族迁徙。能下这等决心,也是相当果断了。 当然,如果李元昊只是迁徙,若与大辽无关,他也不用去管。 但是李元昊不但借道辽国不打招呼,还两次三番的派出人马,攻击大辽国守边的天德军,这个问题就异常严重了。 郭世进败于党项之手,在萧孝穆眼中是很正常的。一个天德军不过五万余人,如何能是李元昊数十万人的对手。 但如果让李元昊就这样轻松的从辽国经过,或是占据辽国的一块土地,大辽国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萧孝穆一边给辽皇耶律重元上书,一边听从郭世进的建议,向大辽西北各部族发出对于党项的追杀令。 “今令西北招讨司下各部,围攻西夏党项残部,其牛羊马匹妇人,各归所夺之部所有。各部勿要轻敌,宜数部勇士合共攻伐,以待大辽王师……” 身为辽国西北路招讨使,萧孝穆有先斩后奏之权,先一步下了命令给西北各部。 至于大辽王师,那还是要等辽皇耶律重元答应才行。 这个西北招讨司的命令,在辽国西北各部激起轩然大波。 草原各部除了放牧,便是依靠掠夺为生。哪怕不去掠夺外族,也要各部互相之间掠夺人口牛羊。 如今有了官方的命令,对方又是西夏的党项残部,听上去似乎很狼狈而且很凄惶的感觉。这就让西北各部族产生了一个错觉,认为西夏党项残部,就是真的残部。 就好似上一次辽国境内讨伐党项部族一样,是个以多欺少的大便宜。 于是无数的大小部族,便纷纷的派出本族勇士前去攻击李元昊所部。 这些部族所派出的人马,少则数百,多则上万。统共加在一起,怕也足有十余万人。 李元昊麾下的二十余万人马,要护送着数十万人的部族迁徙,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里面除了数十万的人口,还有上千万头的牛羊马匹。 面对如此多的草原部族勇士们,李元昊所部难免会出现漏洞。 今日丢上数百只羊,明日被杀数十人,后日又被人冲入防线大肆破坏,简直是不胜其扰。 对此李元昊的应对方法也极简单,那就是一个字,杀。 既然有如此多的部族敢来捣乱,那定是受了辽国朝廷的唆使。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还客气什么。 党项一族越是虚弱之时,便越是要露锋利的爪牙,好吓阻和震慑自己的敌人。 西夏的将领们这些时日都很忙,每天都会带兵出去与各部族的勇士们交战杀戮。 李元昊除了留十余万人守护着各个党项部族之外,派出整整十万西夏军队,开始反杀草原各部。 身处绝境之中的西夏兵士们,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无与论比的战力,杀的草原各部血流成河。 原本这些草原上各部族的勇士们,也只不过是箭射的好些力气大些而已,根本就没受过系统的军队训练,如何能是西夏军的对手。 当李元昊认真起来,便将这些部族们打的节节败退。 张元与野利仁荣两人,在数日后一同求见李元昊,显是有要事相商。 “两位卿家,今日你们一同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李元昊如今也不再彷徨,显得更加沉稳。 “大王,臣等有一个建议,想与大王商讨。”张元看了野利仁荣一眼,便拱手道。 这个建议,想来是张元与野利仁荣商讨过的,现在是想请李元昊批准。 李元昊自然听了出来,便看了两人一眼,“哦?既然两位卿家都觉得可行,那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如何。” 野利仁荣急忙躬身道:“我等身为臣下,本就是要为大王出谋划策。是这样,自这几日以来,我军对于草原各部杀戮极重,想来已对其造成重创。臣与张兄二人商议,草原之上各部互相吞并之事常有,互相掠夺皆习以为常不以为耻。既然草原各部可以掠夺我党项,为何我党项不可掠夺草原各部?如今我党项舍弃灵夏故地大举迁徙,正是需要补充人口实力之时。不如使我军掠夺草原各部族人口牲畜,以壮大我党项各部。” 张元此时也躬身道:“臣亦有此想,与仁荣不谋而合。宋之古圣人有句话,‘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此语对我西夏一样有用,草原各部为我党项吞并,则党项之。” 听了两人的话,李元昊不由哈哈大笑,这个建议他很容易就能接受。 “不错,我党项先祖本就以游牧为生,自然亦是如此壮大起来的。倒是我们这些子孙,久居于城中且重视农耕,却是忘了游牧之时该当如何了。两位卿家的建议很好,我这便下令,命军中兵士掠夺草原各部,以装大我党项各部的实力。想来不用二十年,便可尽复我党项鼎盛之风貌。” 让军队有组织的掠夺,效率可比那些草原各部零散的骚扰要高得多。 除了必要留守的军队,李元昊派出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员,包括从各部所抽调出来的老人和半大孩子。 这是一场互相掠夺的盛宴,最终的结果便是李元昊所带领的党项各部大胜。 那些前来准备从西夏党项各部身上撕一块肥肉的部族,没想到自己的部族反而成了对方的养分。 草原上大些的部族还能逃出一些人,但中小部族就惨了。高过车轮的男子皆被杀光,只剩下妇人和孩子被带了回来。还有无数的牛羊马匹,也被源源不断的送回李元昊的队伍。 一时之间,辽国西北的草原部族一片哀声。 . 第764章 你还真是安乐 西夏党项各部的迁徙,使得辽国西北遭了难。 原本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事,也终于得到了一个结果。 宋军如今已经开进了兴庆府,并且各路人马如同漫水一般,将原来西夏各地的城镇一一接管。 当尾随着李元昊的余部到达夏辽边界的宋军传回消息,宋军上下立时便是一片欢腾的景象。 盘据大宋西北数十年的党项诸部,如今终于被驱赶着离去。 现今在这片土地之上,便只有一些党项的小部族被截留了下来,根本成不了气候。 西夏原本的国土,除了李元昊送给辽国的顺化渡以北以东地区,皆为大宋所有。 这个胜利终于到来,胜利的果实也终于到了大宋的手中。大宋与西域的道路彻底的打通,便代表着大宋的影响范围远达西域诸国。 大宋的影响力,还是第一次达到这到远的距离,原本并不与大宋接壤的高昌回纥,如今也是大宋的邻国。 而青塘的唃斯罗,面对大宋也越发的老实,在数日之前,便向汴梁的大宋官家上书请封。 原本唃斯罗就受封于大宋,如今再次请封,一个是讨要赏赐,另一个就是表达自己不会对大宋不利。 对付西夏之时,唃斯罗多少也有些功劳,便借此机会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还能落点实惠。 若是敢不臣服,没见李元昊那么强的势力都被赶跑了吗。 唃斯罗如今面对强势的大宋,只能是躺平了接受这个现实。 曹琮再三确认了占领西夏全境之后,便请监军韩亿、新军都指挥使杨文广、天武军都指挥使李惟贤一同齐聚兴庆府。 待最远的杨文广到达兴庆府时,也已经是数日之后。 曹琮将几人请到自己的临时府第,开始商议如何给向汴梁写这封捷报。 报捷的消息,早在第一时间便已经送去了汴梁,现在其实更重要的是,给众多将士们请功。 与其说是捷报,不如说是请功。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将士们早就盼望已久,岂可罔顾之。 经过四人一番商议和重新对战报的评估之后,终于将这份报功的文书写好,并派人送去汴梁。 当陈琳从政事堂取回报捷文书之时,都两手颤抖。 他脚步踉跄的回到崇政殿,大礼跪伏于地双手举着报捷文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元昊辖所部及党项各部族,举族迁徙。原西夏之地,已尽归我大宋所有。内臣陈琳,恭喜官家!贺喜官家!万国无敢正视于我朝,此为我大宋之盛世!”陈琳激动高呼道。 赵祯原本正在看本章,听到陈琳的话之后,人都懵了。他只觉得血压升高,脑子里面有些晕晕的。 李元昊举族迁徙,西夏这就是平定了?赵祯有种不真实之感,甚至都忘了让陈琳起来。 陈琳也没等官家让他平身,五十多的年纪了,竟一骨碌便爬了起来,小跑着来到官家赵祯面前,将手中的报捷文书递上。 “官家一看便知!”陈琳急切道。 赵祯将他手上的文书取过来,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脑子里面却是乱哄哄的成了一团。 虽然脸上表情依旧平静,可是赵祯却是只想跳起来大吼大叫数声,以宣泄心中快要爆炸的兴奋之情。 “好,非常好!”赵祯终究知道自己是大宋帝王,不得失了体面。 只是这几个字,却是说的声音发抖,足见心中之激动。 “官家,诸位相公携百官来贺!”一名小黄门在殿外高声道。 “请诸卿进来吧。”赵祯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光芒都比平时要亮了许多。 小黄门回身,“官家宣百官进殿……” 以吕夷简、蔡齐、程琳、王德用几位相公为首,诸多官员涌进了崇政殿。 只是崇政殿乃是官家平日办公之地并不宽大,大家一下子涌进来,却是显得十分拥挤。 吕夷简回头喝道:“殿内拥挤,三品以下官员在殿外听宣。” 呼啦啦,又退出了去数十人,崇政殿中才显得宽敞了些。 诸官员按品级站好,吕夷简才带头拜下,并高声道:“官家挥师伐夏,拓土万里,今竞全功!臣等为天下百姓贺、为大宋贺、为官家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看着下面的百官,心中却是涌起一阵阵的豪情,如今才有了身为帝王的征服乐趣。 “诸卿平身,我大宋能有今日,皆赖诸卿同心将士用命之功,朕有贤臣良将亦是幸甚。”官家赵祯此时口中谦虚的很,却是心中甚为骄傲。 “臣等为萤火,而官家为皓月,臣等如何能与官家争辉?若无官家气吞山河之雄才浩略,臣等不过是只求小富即安之辈而已。”吕夷简不愧是宰相,这话说的极为巴结。 官家赵祯不由哈哈大笑,崇政殿中君臣甚是相得。 而在汴梁城中,大宋朝廷平灭西夏,将李元昊驱赶的不得不迁徙,这等壮举使整个汴梁城一片沸腾。 大宋国民的自信心一时之间,为之爆棚,汴梁城燃放鞭炮烟花者,彻夜不绝。 次日,鹿鸣报上整版整版的大篇幅报道着大宋灭西夏的战绩,更是用极粗的字体为标题,印着‘驱夷狄而远迁者,汉唐宋’。 这是将大宋与汉唐这样的朝代相提并论,而且隐约还有着更高的期盼。 范宇身为讨伐西夏的最初推动者,却并没有去宫中向官家道贺。 他虽然在这整件事中起了巨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大半的功劳都在他的身上。从之前挑动辽夏交战,再到新军布局瓜沙二州,还有后来的新式火器,无不显示着范宇在其中的作用。 但功成须身退,不争方久长。 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跳得欢,怕是倒霉的也快。 百官向官家道贺之事,范宇自然也知道。不过他属于皇亲,倒是不用去凑那个热闹。 只不过范宇虽然不欲多事,却是事情总是会找上范宇。 过了没几日,便有小黄门来请范宇入宫,官家终是想起来了范宇这个安乐侯。 范宇一到崇政殿,赵祯便笑呵呵的看向他。 “安乐侯啊安乐侯,你还真是安乐。”赵祯不由得调笑道。 第765章 果然够坏 官家赵祯如此说,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之色。 显然是灭了西夏国,这等巨大的胜利的喜悦还没过了劲儿。 范宇躬身道:“臣安乐侯见过官家,臣之安乐皆因官家庇护所致。如今官家承父祖太祖四世之余烈,而剿灭西夏,臣为官家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虽然这几日赵祯都听的耳朵起了茧子,但是这话却是怎么听也听不厌。 以往只不过是逢年过节,或有重大的典礼之上,百官们才会如此三呼万岁。 但是这几日,大宋朝廷扬眉吐气,百官们也不吝辞色频频向官家道贺不已。 “好了,安乐侯不必多礼。”官家赵祯一摆手道:“平灭西夏,使得李元昊举族迁徙。若说谁的功劳最大,遍观朝野,无过于安乐侯者。安乐侯也不必自谦,自你出使辽国之时,便有谋划挑起辽夏之争,而后所有作为,皆为灭夏而准备。朕为大宋之主,如何能看不清楚。” “官家实在是高看臣了,臣当初实是气不过,一个西夏还要趾高气扬,便有心遏制这西夏嚣张之态。这才有了挑唆西夏与辽国之间的关系,而后使得两国冲突大战。其后的一步步所为,皆是看到有了灭夏之可能,才逐步推动。”范宇谦虚道:“说到底,若无官家掌控大局,臣的谋划也不过是画饼充饥而已啊。” 赵祯哈哈大笑,安乐侯这些话很中听。 “安乐侯,你不居功这很好。但是你的功劳,朕也不会忘记。”官家赵祯走下丹墀,拍了拍范宇的肩头,“朝廷之中,许多大臣们还是有着固守太平的想法,却是不知道,如今的大宋,已然有所改变。西北之地尽得我大宋之手,便打通了西域故地。大宋便是想要太平,怕是也为一些大国视为仇寇了。” 官家赵祯其实在内心之中,已经被范宇所推动的一系列变化所影响,在心中渐渐的挑起了雄心壮志。更是因为成功的将西夏占领,驱赶走了李元昊,而产生了极大的自信。 人是会受到外部环境所影响的,官家赵祯作为大宋之主,便是最明显的一个。 范宇拱手道:“官家,朝廷也是会变化的。如今西夏万里之地尽入我大宋之手,这些冗官,便有了用处。而且海外还有国舅开拓,亦是急需用人。所谓的冗兵,也有了去处。剩下的便是要让这新得之地有所产出,方可使得我朝冗费亦为之消减。想来朝中不乏有许多眼光深远之人,定然有人已经想到了这些。” 赵祯点了点头,坐回到旧案之后。 “朕这次找你来,便是想听一听你对于我大宋今后的变化,有何想法。”赵祯郑重道:“遍观朝中诸臣,想法新奇能另辟蹊径者,唯你安乐侯一人耳。所以,今日便寻你来畅所欲言。” 这个评价可是相当高,范宇露出一些受宠若惊之色。 范宇的表情,让官家赵祯很是满意,觉得安乐侯并非有野心之辈,这样的人才可用啊。 其实范宇也是装的,以大宋目前的状况,虽然表面上看着不错,但是问题却也很多。 若是不有所改变,怕是一样会出大问题。 对于赵祯的要求,范宇其实也没有准备,但是这个未来的方向,却对他来说也并不难。 这需要让大宋的士大夫阶层有所转变,使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发生转变,接受新的思想,才能进一步推动大宋的发展。 而这种转变也不能激烈,否则的话便会引起剧烈的反弹。 想了想,范宇才躬身道:“官家,臣以为应先宣布迁都洛阳,使中枢以避水患之可能。今官家携灭夏之武功,迁都之事可一言而决。如此,可更增官家之望。其次,须抑文官贬低轻贱武官之风。汉唐武功盛,其朝廷为之分崩,非是武将骄横,实是朝廷放权太过,使其有机可乘。我大宋当以之为鉴,却也不必矫枉过正。只须文官理政武官掌兵,文有政事堂,武有枢密院,双方无分高下,皆向官家负责即可。另,国子监与太学,当常设武、律二学,授以忠君爱国之理,教以武、律之道,使武官、讼吏可以不绝。还有,便是厘清税制,使士农工商其税清晰有制可循。四民者,皆须缴税。士虽优厚当在俸禄,然岂可罔顾国法而去其税,即便士不纳税,仍不念皇恩,以为士之应得之利。莫如使之纳税,而官家厚禄之。” 范宇的这些建议,赵祯听着还没什么。直到范宇建议士农工商中的士也要纳税,便将官家赵祯给吓了一跳。 “安乐侯,这岂如何使得?太祖曾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免其赋税,乃是太祖所定,朕如何能弃之。”赵祯急忙摇头道。 “官家,士者免赋税此乃大弊。一世官宦少可积累千亩良田,多者万亩不止。累世官宦日久年深,天下田地哪有百姓之田?”范宇躬身道:“官家如今武功正盛声望正足,当须乾纲直断可去百代之害。若是觉得太过武断,亦可因品秩而定其免赋田亩之数,无品秩者则纳赋。若有因纳赋而生贪腐者,当去其一族之人功名官职,三代不得入仕。如此,天下免赋田亩则为定数,使之不可增,则百姓才有活路。且官俸优厚,众官当有取舍。” 赵祯这才点点头道:“朕非不明其中的道理,只是朝廷官吏皆受其益,恐阻力甚大。若是第二个办法,倒还算是可行。” “臣今日所献之策,实是冒了生死之险。若为众官所知,则毁谤如潮,非官家不能救也。”范宇急忙向赵祯说道。 赵祯哈哈大笑,不由得点头,“你倒是真的为我大宋的国祚考虑,朕如何会将你推出去。只不过,此事须寻个由头才是。” 范宇也笑道:“臣乃是皇亲,为子孙计,自然是希望我大宋万世不易的。寻个由头也甚简单,使人察查官吏贪腐,便可由此而斥其弊改其政,则贪腐之官吏,为官家之戈矛。既整肃朝纲,亦斩其弊端矣。” “你这家伙果然够坏,这是以毒攻毒啊。”赵祯嘿嘿一笑道。 第766章 无一反对 放在以前,范宇是绝不敢提出这等建议的。 一旦泄露出去,便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公敌。 但是这一次官家赵祯是私下召见,只要范宇不承认,便是死无对证之事。 除非赵祯出来指证,否则无人能指责范宇如何。 但是赵祯要收拾范宇,那便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随便找个由头,便将他处理了。 而且因为赶走了李元昊,灭掉了西夏,官家威望大涨,也有了这样做的底气。 若要改变大宋,还是要先使得这些儒家弟子对朝廷的掌控出现松动。否则的话,皆是一家之言,因循守旧之下难有改变。 “臣不过是审时度势,最终决定还是由官家来定夺。”范宇赶忙拱手道。 赵祯摇了摇头道:“你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这等事情你虽建议,可朕却也不好做啊。” 他说的不错,即使是官家借着反贪的由头来提出主张,其中的阻力亦必然不小。 范宇道:“官家,此事须果决才是。文官向来欺软怕硬,如今官家声威之煊赫已远超辽帝,又何惧一群读书人。所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官家只须借机大怒一场,抓几个贪腐之辈从重处罚,而后推出士人税赋即可。贪腐之人,可夺功名去职。说情之人,当贬官于西北和海外。并奖励举报,以为榜样,则此事可定。” 赵祯不由得看了范宇一眼,“安乐侯的谋划倒是详细,朕其实找你来,要问的并非这些。” “官家,莫非还有其他事情吗?”范宇有些不明白了,官家不是问的话便是问这些,还能是什么。 “朕只想问你,西夏既灭,我朝却是军心士气正盛。这等时候,若是不用兵,岂非可惜。”赵祯缓缓的道。 范宇却是有些吃惊,以官家赵祯仁厚的性子,居然也打上了瘾,听这话的意思,竟然还想要继续用兵。 “官家,如今打一个西夏,已使我朝财源紧张。若是继续用兵,怕是会有些拮据啊。”范宇不由得劝阻道。 赵祯点头道:“朕也知道,但是这许多大军顿兵西北,亦是浪费了。最好能寻一个目标,小小的敲打一番也是好的。” “官家能这么说,想来也有了主意吧?”范宇反问道。 如果赵祯没有一定的把握,想来不会如此的冒失。 赵祯笑道:“安乐侯看来也是知道了些什么,你且看看这份奏报。” 陈琳取了一份文书,送到了范宇的面前。 范宇将这份文书打开一眼,却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官家既然要夺顺化渡以北以东的西夏故地,这倒是个机会。”范宇看了奏报,便赞同起来。 这封奏报之中,却是说的李元昊所率领的人马,在草原上大肆抢掠,将辽国诸部族祸害的不轻。不但各部族很是凄惨,就是辽国天德军也甚为狼狈。 李元昊乃是宋军的手下败将,被大宋逼的没了办法,只能是举族迁徙,才能给党项找一条活路。 可如今李元昊还在逃难的途中,便将辽国给祸害成了这个样子。 这么看来,辽军在宋军的面前,应该更是不堪一击。 而且这个时候,辽国想来也正派军力,前去追杀李元昊。 若是大宋趁此时机出兵,占据顺化渡以北以东的西夏故地,辽军根本就无力抵挡。 占据这一块土地,对于大宋西北的安全,也有重要的意义。 若是被辽国占据,对方的骑兵长驱直入,宋军短时间内不好抵挡。 但是宋军如果将这块土地夺到手中,便可据阴山黄河而守,便不会再在防守上有多少漏洞。 除了利于防守,还有一点,便是对辽国西京大同府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官家赵祯如今的自信极强,范宇也是知道的。 如果自己阻拦,怕是也阻拦不住。 “这封最新奏报,说明辽国自顾不暇,而我军正可携大胜之余威,将灭夏之战以竞全功。”官家赵祯意气风发道。 “既然如此,官家可命河北路、河东路的人马同时兵逼辽国边界。”范宇沉吟了一下道:“摆出一副要夺回幽云十六州的姿态来。而命西军协助天武军,一举夺回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甚至可向辽皇耶律重元下书,命其归还幽云十六州。” 赵祯抚掌而笑,“不错,这便使得辽国不敢轻举妄动。以辽国天德军之孤军,如何是天武军与西军的敌手。” “官家,诸位相公可曾知道官家的意图?”范宇看赵祯如此高兴,他不由得问道。 “他们自然是要说的。”赵祯轻轻一摆手道:“朕意已决,他们能如何?难道以为,辽国敢向我大宋全力而战吗?若是辽国来攻,我大宋正可据城而守,以火器挫其锋锐,让辽国明白我朝兵马的厉害。” 范宇有些无语,官家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没有错,但是不应该如此张狂。 好在大宋人马如今的战力,凭借着新式火器的出现,足可称雄于当世。 哪怕是战略上失策了,也可完全凭借火器之利而扭转局面。 何况官家赵祯的策略并没什么错的,他也没想着现在便去与辽国全面开战。 而辽国得知大宋灭掉了西夏,必定也会忌惮的很,即使被大宋武力夺走西夏送过来的土地,也要忍气吞声。 若无灭的战绩,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官家赵祯也不会如此去恫吓辽国。 范宇对赵祯躬身道:“官家亦可借此时机,使得朝中诸臣知道,我大宋如今乃是强国。以前委屈求全的时日,当一去不返了。” “不错,正有此意!”赵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赵祯只感觉,自己自从做了大宋官家,从来未如这几日这般畅快。 此次赵祯找范宇过来,其实只是从他这里寻求一个认同。这些事情只有与范宇说,才会得到支持。尽管开始之时范宇也反对,但那更多的只是一个姿态,并非真的要阻拦赵祯。 若是官家直接与诸位相公商议,怕是便会被极力劝阻。 赵祯也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先与范宇做个商量。 次日早朝之上,官家赵祯坐于龙椅之上,正式宣布了迁都之事。 因上次西夏派人破坏,如今又有官家渐高的威望,朝中无一反对。 . 第767章 官家不满意 虽然有人不愿迁都,但是汴梁为都城的诸多坏处,也都摆于明面。 而且官家如今身上威望日重,更是使大臣们不好反对。 赵祯这个时候,便再次开口道:“朕命将士攻伐西夏,虽北驱党项于千里之外,然未竞全功。” “官家不必如此,若非李元昊见机的早,我大宋将士如何能放他逃走。那李元昊若非丧胆,岂会举族迁徙。”吕夷简急忙躬身道。 他以为赵祯所说的未竞全功,是指的没能拦下李元昊。 谁成想官家却摆了摆手道:“朕所指的,并非李元昊逃走之事,而是指西夏裂土贿辽。明明是我朝挥师西北,耗费无数国帑,才将李元昊赶走,那辽国却平白得了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况且,朕曾去书与辽帝命其归还,而至今却无音信。而今西夏党项大举迁徙,在辽境与草原各部大战。我朝正是收复失地之时。” 满朝的文武都吃了一惊,官家这是要没事找事吗?那西夏领土乃是在大宋赶走李元昊之前,对方便割让给辽国的。如今官家赶走了李元昊,心中便有不平之意,意欲向辽国讨要其地。 这要是一个不好,便是宋辽大战。辽国并非西夏,国土辽阔无比,兵力也远胜西夏。一旦再打起来,那可是旷日持久的战事。 蔡齐急忙出列道:“官家不可,若是引得辽国与我大宋鏖战不休,岂非是乐极生悲。况且与西夏大战方歇,耗费亦是不小。若再与辽国交战,怕是将士们的军饷粮草都难接济。” 赵祯淡然的看了蔡齐一眼,“蔡卿,当初你曾阻拦朕攻伐西夏之策,如今结果如何?” “这、这辽国与西夏不同啊,官家。”蔡齐被问一窒,却只能指出不同而已。 “依朕来看,辽国与西夏确是不同。”赵祯讥讽一笑道:“先是被西夏击败,如今竟被李元昊带领残兵败将打的西北招讨司大乱。而那李元昊又是我大宋将士们的手下败将,果然是大有不同。” 蔡齐脸上一红,这还是官家头一次这样拿话挤兑人,却是噎的他无法再开口。 三司使程琳此时开口道:“官家,若起大战这钱从何来?” “朝廷将西北商路抵押给了永昌隆商号,钱还有得剩。”赵祯想来这几日都在思考此事,准备充分,反问道:“我大宋还有些余钱,倒是辽国若与大宋交战,他们的钱从何来。” 程琳想了想,便退回诸臣的队列。 “官家,与辽国相争,对我大宋有何好处。如今西夏已亡,李元昊举族迁徙,正是我大宋百姓休养生息之时。虽忘战易危,然好战亦会亡啊。”一名花白胡子的大臣出列道。 赵祯一看,这位便是曾经的参知政事王曾,如今是政事堂下的吏部尚书。 “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对我大宋极为重要,你以为朕只是一时意气之争吗。”赵祯也不因为连续有人阻拦而生气,只是淡然道:“以阴山黄河为藩篱,方可将如今所得之地守住。若辽国不断骚扰,我大宋如何安心据有其地。若是据有其地,则我朝便有地利,进则兵逼辽国西京,退则以山河为险。便如辽国占幽燕之地,于我大宋不利一般。此事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王曾听到了官家的这个理由,他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关系到宋辽两国的战略形态,确如官家所说,若是让辽国在幽燕占有极大的地利优势,又在西北之地占有极大的地利优势,大宋可就太难受了。 与其那般,倒不如现在就与辽国撕破了脸,将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夺在手中。在地利之上,形成与辽国分庭抗礼之势。 大宋向来讲究先礼后兵,即使是决定要出兵夺回顺化渡以北以东这块土地,也还是向辽国下了通牒。 通牒之中,大宋要求辽国必须交出西夏割让与辽国的土地。 “……我大宋以举国之力,而扫灭西夏,岂容他国坐享。今辽国已据我大宋幽燕,又占西夏之土,实属贪得无厌。今以礼节致书于辽国君臣,当交付西夏土旧土于我大宋。若辽国不舍,则我朝自取之……” 大宋对于辽国的口气越来越硬气,这让辽国君臣上下都不太舒服。 耶律重元在书房看到这本大宋的通牒,不由被气的笑了。 “这宋国的官家真是胆子大了,以为将李元昊赶走,便可将我大辽不放在眼中,实是可笑。”耶律重元嘴上虽这样说,便是心里却是极为重视的。 送来通牒的宰相萧惠,此时却是忧心道:“陛下,宋国如今兵锋正盛,我朝若与之交兵,恐非明智之事啊。” 耶律重元的眉头皱在了一起,“那也不能白白的送予宋国,否则的话,我大辽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虽然口气是强硬的,但是这话里却也透露出,不能白给的意思。 萧惠如何能听不出来,当即便躬身道:“陛下放心,臣这便去命人致书于宋国,命其使者挟银五十万两,绢五十万匹,以交换这块地。陛下以为这等开价如何。” “大宋富有,你要的太少了。”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都翻一倍,银一百万两,绢一百万匹,这才可以。宋国君臣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是依我所知,这宋国之人多半色厉内荏不会轻启战端。若非是西夏将宋国逼的急了,又自身羸弱,那宋国也不会轻易兴兵于西夏。李元昊虽然英雄,但时运不济,我大辽不可蹈其覆辙。” “是,臣这便命人休书于宋,命其出值交换就是。”萧惠急忙拱手道。 只是辽国君臣却不知道,这一次大宋官家赵祯,根本就没打算与之谈判和交易。 就在给辽国送去通牒的同时,赵祯也给兴庆府的诸将下了命令,要西军与天武军伺机北上,夺回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 原本这些还在西北的兵将们正等着封赏,却是又接到了朝廷和官家的命令。 随之而来的,还送来了许多酒肉,也有犒赏之意在内。 陕西经略使曹琮于自己的居所置酒,请来了监军的枢密副使韩亿,还有杨文广与李惟贤、没藏讹庞等人。 “看来,官家不满意,西夏之地未曾尽入手中岂非憾事。”酒过三巡之后,曹琮便对大家道。 第768章 是不是真话 以往大宋向来是息事宁人,如今却是在大战之后,对于自己所得的战果有些不满意了。 这等事,与原来的大宋好似判若两人一般。 韩亿哈哈笑道:“如今官家志气昂扬,与往时不同。与西夏之战,连上布局和开战,足有三年之久。一朝得胜,自然心气更高。虽然顺化渡以北以东之地,现在辽国手中。但是传来的消息,却是李元昊与辽国的西北招讨司十分的不对付。辽国西北的草原各部想要劫掠党项,却是没想到,李元昊下手更狠,反将这些草原各部反抢了一通,如今倒是比出逃之时更加富有。” “而且,我朝对西夏用兵许久,辽国坐享其成,白得若大一片土地,如何能让官家心气平顺。”韩亿接着道:“因此,官家下令将这块土地拿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曹琮点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毕竟我军刚刚与西夏大战结束。若只是收回这块土地还没什么,就怕再与辽国掀起战端,使将士们疲惫不堪,恐有厌战之情。一战再战大战不绝,军心易为动摇。” “曹帅不必担心此事。”没藏讹庞却是拱手道:“若曹帅信得过某家,便许我带兵前去攻打天德军所部。只要将天德军驱赶走,此地便可归于大宋。我麾下人马皆为西夏兵士,打西夏旗号,便无后顾之忧。若辽国责难,朝廷只推说从西夏手中夺得其地便可。” 李惟贤急忙摇头道:“这怎么可以,义归侯的主意虽然不错,但是官家却是给我天武军下的军令,由我天武军为主,由西军辅助。若是让义归侯驱赶辽国天德军,岂不是违背了官家之意。” “官家的意思,或有向辽国示威之意在内。义归侯可随军辅助,也是一样的。”杨文广开口劝道。 “事不宜迟,官家既然已经下令,我等自然要雷厉风行。”李惟贤起身向众人拱手道:“我明日便整军开拔,天武军在与西夏的战事之中,后期却是没打过几场硬仗。我带着儿郎们再去与辽国天德军那里讨些军功,也是一件好事。” 韩亿点头道:“李将军乃是天子近臣,多拿些军功,也是官家面上有光之事。但要多加小心,莫要冒进才是。” “多谢韩相公提醒,我省得。”李惟贤笑道。 正事谈完,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伙这些时日以来,终是放松一回,各位将领也借机联络下感情。 次日,李惟贤便返回怀州天武军驻军之地,向大伙宣布了官家的军令。 大批的粮草辎重,皆由兴庆府调拨,李惟贤只顺带领人马,顺黄河而下便可。 此次天武军开拔,要比攻打西夏之时轻松一些。至少辎重等物可由黄河上游运送,省了许多的力气。没藏讹庞也领着自己麾下两万西夏降兵随行,在黄河边上与天武军汇合。 五万余天武军和两万西夏降军用了三天时间,便到了顺化渡。 这里虽然被没藏讹庞屠灭了一回,但是这些时日以来,却是又被辽军重新恢复。 仍旧是千余人辽军驻军,仍然没有多少警惕之意。 真到天武军前锋进入了顺化渡的视野,这些辽军才慌乱的关起寨门,并派出数骑过来查问。 “站住,再往前便是我大辽领土,宋人止步!”几骑辽军大声喝道。 宋军前锋领队蚯一名虞候,却是根本不买帐。 “西夏乃是我大宋所灭,没有西夏之地,皆为我大宋之土。奉劝尔等快些退出我大宋领土,否则我军只有强行驱除。”天武军的虞候肃然应道。 那几名辽军看到源源不断涌现出来的宋军,吓的脸色都变了,掉转马兰便跑了回去。 不多时,便看到上千骑辽军从军寨中出来,向着宋军迎面扑来。 李惟贤在望远镜中看到辽军的表现,不由得点头,“这天德军调教的不错,千余骑便有这等勇气,实是难得。只是这些家伙有些不自量力,实是螳臂当车了。大军一过,便会让他们粉身碎骨。来人,准备火箭弹。” 只是这边刚刚推出几台火箭弹车,那些辽军就在马上急急的挥舞双手。 看对方空手的意思,却并不是来向大军挑战的。 “我们祖上原本都是大唐汉军,此次是来向王师投诚的!”对面辽军领头之人,看上去四十余岁,是个武官的模样。 当这名辽军武官被带到李惟贤面前之时,李惟贤也是一脸的怏怏之色。 之前还觉得这些辽军敢以千骑而迎击自己的五万大军其志豪壮,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来投诚的。 “将军,我乃天德军寅字营指挥,姓王,名若成。在下祖上便是大唐天德军之人,自节度使郭氏归辽之后,便也成了辽国之人。但我等大多都是汉人。今将军领大军前来,我等自知不知,愿降于将军”这王若成王指挥立于马前,向李惟贤躬身道。 他这话说的倒也没什么花样,老老实实承认不是对手才投降的。也点出来自己本就是汉人出身,想来便是求情饶命了。 李惟贤却是不知道这些,不由追问道:“天德军还在大唐之时便有了?” “是,大唐自安史之乱以后,天德军便由郭子仪后人执掌,唐末听命于后汉,后郭氏又归顺于辽。天德军名未改,至今已近三百载。”王若成急忙点头道。 “这么说来,天德军中,大多都是汉人了?”李惟贤来了兴趣。 王若成点点头道:“天德军大多祖上皆为汉人,不过将军若以为天德军轻易可降,便是错了。小人自知不敌,与大宋又是同宗同族,这才降于大宋。至于天德军,在兀剌海城还有数万人马,如何会轻易投诚。” 李惟贤想了想,“你们天德军既然皆是汉家子弟,想来都有家眷吧。你投诚过来,难道不怕家眷为你所累?” “正要向将军提及此事,小人们的家眷都在天德军城。因天德军接收西夏之地,只是大军驻扎到了兀剌海城,而天德军城则空虚无人。若是将军能派人将天德军城拿下,则天德军家眷尽在将军之手,天德军全军可降。我家将军郭世进,也定然难与将军一战。”王若成拱手道。 这家伙倒是将自家将军卖的干净,李惟贤不由得犹豫起来,这家伙说的是不是真话。 . 第769章 郭老夫人 王若成这家伙太过干脆,却是让李惟贤有些犹豫。 弄不好这便是天德军的一个陷阱,是给他们这些人马下的套子。 若是自己带着人马钻到套中,即便有火器在手,怕也要吃些亏。 没藏讹庞却是看出来李惟贤的顾虑,不由笑道:“李将军不必担心这是个圈套,你我分兵而行,即使对方是圈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将军可以带兵直扑天德军城,将天德军的家眷都控制起来。而我则带领麾下的两万人马,前往兀剌海城。” “若是李将军得手,便可带着天德军的家眷过来与我汇合。”没藏讹庞抬手握拳道:“到时以其家眷为质,何愁天德军不降。李将军兵不血刃,便逼得天德投诚,岂非大功一件。” 李惟贤一听没藏讹庞的话,不由眼中一亮,“义归侯所说的话颇有道理,若这是天德军的埋伏,有义归侯在外,你我里应外合,亦可轻松破敌。天德军降与不降,这功劳都应有义归侯一份的。” “好说,好说。”没藏讹庞对于李惟贤刻意交结,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用处。 两从商议一定,便各自分头而行。 李惟贤由王若成等投诚的天德军兵士带领,赶赴黄河东岸的天德军城。 而没藏讹庞,则带着自己麾下的两万人马直扑黄河南岸的兀剌海城。 由于距离较近,没藏讹庞两日后便到了兀剌海城之外。但他却并没有命令麾下兵士攻城,而是不断游走于城外,截断了兀剌海城与外部的联系。 此时的天德军已经实力大减,郭世进有心去城外与这股党项人交战,却是又担心这是对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上次与嵬名阿勒所领的西夏军大战,使天德军损失不小,而且也让郭世进颇为顾忌。 面对没藏讹庞的封锁与挑衅,天德军竟然没有出城,而是紧守兀剌海城。 另一边的李惟贤很是顺利,在五日之后便来到了天德军城。 王若城带着一千余名换上天德军服色的宋军骗开城门,这天德军城便被宋军一举拿下。 天德军的家眷即使不甘心,却也统统都成了宋军的俘虏。 李惟贤在天德军城中征用了一所大宅,然后便命王若成去将郭家的老夫人请来。 这位老夫人,乃是天德军节度使郭世进之母郭杨氏,也是现今郭家的老主母。 若要劝得郭世进投降,还是要请这位郭老夫人出面才行。 李惟贤亲自在大门外等候,半个时辰之后便看到一辆马车在宋军护卫下驶来。 先从马车上跳下了一个使女,才小心的扶了一位老妇人下了马车。 “这位便是郭老夫人。”王若成此时也从后面赶了过来,见状便向李惟贤介绍道。 李惟贤急走了两步,来到了郭老夫人的面前,一拱手道:“本官大官天武军都指挥使,李惟贤,见过郭老夫人。” 王若成也笑道:“郭老夫人,李将军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可见对于老夫人的尊重。” 郭老夫人一头白发,看年纪有六十余,衣着用料不错但很是素净。 “李将军相迎,老身倒是生受了。”郭老夫人也敛衽为礼道。 “此处非说话之地,郭老夫人里面请。”李惟贤伸手一让。 到了里面,宾主都落了座,命人上了茶,李惟贤才转向正题。 “郭老夫人,本官是武将,却是读书并不多。直到挥师北上,才得知天德军郭氏,竟是大唐汾阳郡王郭子仪老令公之后?”李惟贤开口道。 “享家当然是郭老令公之后,出自太原郭氏。只是世代执掌天德军所驻守之地,乃是孤悬于塞外。几经天下大势之变,却成了辽国之从属,有愧于先祖啊。”郭老夫人不等李惟贤说什么,便先表明了一个态度。 李惟贤一挑眉道:“郭老夫人,如今汉家江山已是大宋。如今我天武军乃是天子驾前的上四军之一,本来攻伐兀剌海城,却于半路得知天德军乃是大唐忠烈之后。若我想请郭老夫人劝汝子郭世进归宋,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身为武官,李惟贤却是不太会绕弯子。听到郭老夫人主动说出愧对先祖的话,他便单刀直入的提出要求来。 郭老夫人抬眼看了李惟贤一眼,才道:“我郭氏流落于辽国,亦是无奈之事。若大宋能不弃天德军,亦不弃天德军城诸地,则天德军便是大宋之臣。” “老夫人可能做得这个主?”李惟贤不由挑眉道。 “天德军郭世进为老身之子,老身的话,他岂敢不听。”郭老夫人接着道:“何况天德军家眷尽落于李将军之手,天德军上下焉有不从之理。” 李惟贤哈哈一笑道:“若是郭世进肯弃暗投明,朝廷又如何会亏待了天德军?更不会丢弃天德军所居之地。往日辽国或许可以逞凶,但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驱除西夏打通西域,已有盛世之景象。区区一个辽国,处于边荒之地,拿什么与我大宋相抗。” “若天德军归降,则辽国不足惧。”李惟贤可不是乱说,他发现了大势的变化,大宋已经有了小视天下的资格。 郭老夫人也感觉到了李惟贤发自内心的自信,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一两年,可没少听到大宋的消息。大宋与西夏交战,天德军因为靠得近,亦十分关注。 出乎天德军上下的预料,西夏竟然被大宋的军队打的节节败退,最后还被彻底的赶出了西夏国土举族迁徙,这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如今大宋军队又找上了天德军城,这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幕。 郭老夫人年近古稀,早就看破了是是非非。形势比人强,而且又是汉家儿女,郭老夫人便也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数日之后,兀剌海城的郭世进正在城头远眺,看着一些西夏骑兵在城外隐约纵横,却是有些郁闷。 据自己所知,这些西夏人不都举族迁徙了吗,却为何在兀剌海城之外徘徊不去? 自己的这支天德军虽然与西夏交锋失利,但是他们就不怕大辽的援军? 早在十余之前,郭世进便向西京的西北招讨司去书求援,想来这援军也快到来。 . 第770章 不堪一击 郭世进没等来辽国西北招讨司的援兵,但是李惟贤却得到了斥候的禀报,发现一支辽军从东边正在接近天德军城。 据斥候回报,这支辽军有十余万人,算得上一支大军。 李惟贤原本是要带着郭老夫人去兀剌海城的,但是来了十余万辽军,便不能离开了。 他可是刚刚答应了郭老夫人,不会放弃天德军所居之地。 这样的话,不但是收回了西夏送给辽国的土地,还要多占一块原来天德军的驻地。 李惟贤想到这里,心中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天德军眼看便要在郭老夫人的劝解之下,向大宋投诚,天德军所居之地,自然也是大宋的土地。 辽国什么态度,李惟贤是不管的,他身为大宋军人,自然是从大宋的利益出发考虑。 这支十余万人的辽军,是绝不会让他们进入天德军城的。 “整军,迎敌。”李惟贤当即下令,命人准备迎敌之事。 一日之后,大批的辽军来到了天德军城之下。但是这些辽军却发现,天德军城的城门紧闭,而且城头上的旗帜也已经换成了宋国的大旗。 这支辽军,领军之人乃是辽国西北招讨使萧孝穆。 当萧孝穆看到天德军城上的宋旗,不由得眉头皱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状况。 “命人去叫城,看看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宋军将天德军城夺了?可是也没有人给我们送信,此事透着蹊跷啊。”萧孝穆吩咐了一声,却是犯起了嘀咕。 看到辽军来到城外,城头上的宋军也做好了准备。 一名辽军校尉来到天德军城下的近前喊话:“城上之人听着,我大辽西北招讨使萧孝穆使君,如今携十五万大军前来,城中之人答话!。” “天德军已经投了我大宋,天德军所居之地,也已献于大宋。辽军速速退去,否则的话便是挑衅于我大宋军威国威。”城头上一名宋军的虞侯也站出来答话道。 辽军的校尉都听傻了,这什么情况,天德军就向大宋投诚献地? “胡说八道,十余日之前,天德军节度使还向萧使君写了求援书信,如何会推诚于宋国!莫非大宋纵兵,将我大辽的天德军给戕害了不成!”那辽军校尉反应过来,不由得怒斥道。 李惟贤却是皱眉,“射几箭将他吓走便是,天德军城已为我所有,还与其磨什么牙。若是这辽国什么招讨使要打,那就打上一场,这怕是免不了的。” 城头上的宋军得了李惟贤的命令,立时十余箭射了下去。却是都射在那辽国校尉身前,将其吓的连连后退不已。 “再来啰唣便取你性命!”城上的宋军虞侯骂了一声,便退了回去。 辽军校尉气的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向萧孝穆禀报情况。 萧孝穆一听,天德军竟然向宋国投诚,这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大辽又没有亏待天德军,而且自己带兵过来,也是应了天德军节度使的求援而来。 在这个时候,天德军如何会不知所谓的向大宋投诚?是因为都是汉人吗,这更是笑话,辽国的汉官一点也不不比契丹官员少,如何会因这等事而投诚。。 萧孝穆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但是自己带着十五万大军,却也不必顾忌什么。将这小小的天德军城夺下来,自然便会知道情由。 “来人,给宋军投书,令其退出天德军城,否则我军便要攻城了。城破之时,闷不留情!”萧孝穆沉声道。 很快辽军投书就到了李惟贤的手中,却是只换来李惟贤轻蔑一笑。 “给辽军回复,无故入侵我大宋国土,此等挑衅极为严重。擅启宋辽战端,罪在萧孝穆!若敢越雷池一步,定使之有来我回。”李惟贤也放出了狠话。 萧孝穆看到了李惟贤的回信,几乎气吐血。大宋什么时候竟然也这么蛮横了,这等蛮横之辞,向来是辽国惯用的,如今宋国将领居然也学会了。 “给我攻城!”萧孝穆指着天德军城,咬牙切齿道。 “萧使君,不可!”一名萧孝穆的幕僚急忙阻拦道:“我曾闻听我大辽在拒马河与宋军一战,那一战我大辽出动了二十万人马,却是被宋军五万余人一战击溃,主将萧胡睹当场身死。使君不可冲动,此事当回报陛下,请陛下定夺才是。” 萧孝穆却是怒道:“我为西北路招讨使,有临机决断之权!何况宋军已经占据了天德军城,怕是兀剌海城也为其所占。若是这样我军都无反应,还要请示陛下,要我西北招讨司何用!废话少说,来人,攻城!” 那幕僚听了萧教穆的话,却也无言以对。萧孝穆说的不错,被宋军如此欺负,还要回去请示陛下,那可就有些太窝囊了。 只是这打起来,怕是也沾不到便宜吧。 辽军得了军令开始攻打天德军城,数万人带着数百架云梯,冲向天德军城的城墙。 只不过城中的宋军却是将一辆辆的炮车与火箭弹车顺着马道都推上了城头,瞄向城下的辽军。 李惟贤看了看城外正在冲锋的辽军,“命骑兵准备一下,在东门整队,最后一击还是要让他们来。听我号令,便开城杀敌。” 如今的宋军可不缺马,李惟贤的天武军骑兵,如今马匹也都换了西夏夺来的好马,远非之前所用的矮马劣马可比,这战力也更上层楼。 萧孝穆看着大批的辽军逐渐接近了天德军城,不由得脸上显出几分喜色。 可惜这只不过是宋军故意所为罢了,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随着李惟贤一声令下,城头上宋军的火炮与火箭弹齐发,一道道浓烟烈火从城上喷吐而出! 滚雷一般的炮声与爆炸声,传到了萧孝穆的耳中,使得这位辽国西北路招讨使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麾下的辽军兵士们,如同麦田被收割一般,一片片的倒下。 而那些被火炮炮弹击中的兵士,则是瞬间身躯四分五裂血肉飞溅,极其骇人! 紧接着天德军城的东门大开,一队队的宋军骑兵急驰而出,手中挥舞着雪亮的长刀,开始收割城外散乱奔逃的辽军性命。 眼前的情形,使得萧孝穆脑中浮现四个字,不堪一击! 第771章 分外吃惊 被宋军骑兵扫荡之后,接近天德军城的那些辽军,便被追杀了回来。 宋军骑兵,也借着这个时间列好了阵势。 李惟贤也带着人马从城中出来,冷冷的看着远处的辽军本阵。 “全军压上。”李惟贤当下令道。 只将对方攻城的辽军击溃就算完了吗?这不可能。 这一年多以来,对西夏的战事之中,使得李惟贤认识到了自身的优势。 宋军强大的火器,真是一种碾轧敌方的手段。 与火炮、火箭弹相比,挥刀抡枪几乎就是天壤之别。 只要有足够的火器,李惟贤自信可以打到天边去。 当然,李惟贤有这样的想法,也与范宇掌管的造作院流水生产有关。否则以原来的作坊式生产,根本就不可能让宋军这样放开使用火器。 萧孝穆看到自己派出攻城的辽军被击溃,便已经心中生出退意。 现在看到宋军压了过来,他却是暗暗握住了拳头。 之前辽军攻城,宋军守城的火器十分厉害。如今宋军放弃守城的优势,竟敢出城与辽军野战,那就是找死了。 萧教穆自信辽军骑兵是超过宋军战力的,对方以己之短来攻我之长,这便是一个取胜的机会。 “来人,命骑兵迎敌。”萧孝穆立时下令道。 他的命令一下,不过十几息的时间,辽军大队之中便冲出大批的骑兵,从正面猛扑向宋军。 这些骑兵不下五万之众,真正的如同排山蹈海一般。 那等声势仿佛无边海啸,直让人口干舌躁心脏狂跳,不由得便产生一种扭头逃走的冲动。 李惟贤所领的天武军,却是凛然不惧。在面对西夏人的时候,便没少在战阵上见识过西夏人的冲锋。 数次大战甚至比今日的场面还大,也没能让天武军为之动摇。 看到辽军骑兵出动,李惟贤便挥了挥手。 宋军的军阵忽然之间,便露出许多的豁口,一辆辆的炮车与火箭弹车从豁口处显露出来。 然后辽军便看到这些宋军推出来的火器,再次喷烟吐火,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轰鸣。 这些声势都不算什么,让人绝望是这些火器的杀伤力。 一枚枚的火箭弹如蜂群一般撞进辽军骑兵的队列,然后爆裂开来,将方圆丈许之人,都炸的人仰马翻。 这些火箭弹中都装有铁珠,一旦爆炸开来,铁珠便被射向四周。 铁珠的杀伤力极强,打在这些辽军骑兵的身上,至少也是个皮破血流。 还有宋军的火炮,更是骇人。一枚碗口大的浑圆铁球打出来,中者无论人马皆成粉身碎骨! 往往一枚炮弹,便在辽军骑兵丛中轰出一条血肉胡同。 炮弹的高温烧灼,更是散发出中人欲呕的焦臭气。 只是一轮火器,辽军的冲锋便被打的乱成一团。前边人仰马翻,后面仍旧止不住前冲之势,却是只能被拌倒在地滚成一团。 然而宋军的火器,却是有条不紊的发射,使得冲来的辽军成了活靶子。 萧孝穆知道再不走的话,怕是今日便要危险了,当即便下令收兵。 卫兵的号角响起,辽军骑兵们如释重负,纷纷掉转马头逃回。 然而李惟贤却没打算让给辽军从容撤退的机会,再次下令全军缓缓压上。 面对宋军的紧逼,萧孝穆却是头疼起来。此时若是撤退,宋军从后追击立时就是溃败之局。 便是如果不退的话,怕是也一样会败。 “传我命令,骑兵初战不但无功,反而有辱我大辽体面,在后面断后吧!其余各军,依次退回西京大同,再与宋军计较。”萧孝穆果断的下令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的局面,便只能是断尾求生了。 只不过萧孝穆却是忘了,辽军骑兵死伤惨重,现在又受到他的斥责,实留下来断后,这心中的怨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接到萧孝穆的命令之后,这些辽军骑兵便十分气愤。 虽然不是至于造反,但是如今败势已成,大家谁还去管他命令不命令的,立刻便四散奔逃开来。 “辽军骑兵大溃,该我大宋的骑兵上阵了。”李惟贤看到辽军骑兵让出了辽军中军的通路,不由哈哈大笑道:“给我追杀辽军!” 于是在黄天德军城以东,便出现了五万余宋军在追杀十余万辽军这一幕。 辽军这次可是败的太惨了,足足被宋军追杀了数十里,丢下一路死伤的辽军,其状甚为惨烈。 萧孝穆在众多亲兵的护卫之下,倒是逃了出去,但是他却欲哭无泪。 最后收拢了残兵,却是不到五万人了。 虽然有一部分辽国兵士是逃散开来,还没能找回来。但是这死伤之多,萧孝穆估计也不下六万人。 自己总共就带了十五万人,如今却被宋军几乎干掉了一半,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萧孝穆不敢据实上报,只得在幕僚的帮助之下,向辽皇耶律重元上书,称天德军叛,其节度使郭世进假向西北招讨司救援,并引宋军埋伏,以至辽军死伤惨重。 击退了萧孝穆所领的十五万辽军,李惟贤便带人回了天德军城。 原本天德军城中的守城兵士,不太相信战力强悍。如今见到大宋天武军的以少胜多,还是一场大胜,不由得都不敢再小瞧宋军。 回城休整了一日,李惟贤便在天德军城留了一万人马和伤员,其余的人马都随着他开拔,向着兀剌海城而去。 随大军而行的,还有一辆宽敞的马车,郭老夫人便在马车当中。 这一次将辽国西北招讨司的大军打的抱头鼠蹿,李惟贤知道,短时间内辽军不可能再次向天德军城发起攻击。 如今正好带着郭老夫人,前往兀剌海城劝降天德军。 李惟贤很是庆幸,若非先一步拿下了天德军城,待萧孝穆大军先一步到来,那可就要大费手脚了。 还好的是,萧孝穆大军也己惨败而回,天德军失了援军,便成了一支孤军。 天德军降宋已成定局,即使是李惟贤放他们离去,怕是萧孝穆也不会轻易放过天德军。 大批宋军来到兀剌海城外,与没藏讹庞所领的党项军队汇合。 这样的场面,使得每日在城头观望的郭世进分外吃惊。 . 第772章 喜忧掺半 郭世进至今都不知道,城外的西夏人不过是些降兵而已。 他只以为,李元昊为了防止自己派兵骚扰,特意派了一支西夏军来看守天德军。 如今见到西夏军队与宋军汇合,却是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不过,李惟贤也没让他吃惊太久,很快便派了一个从天德军城带来的郭家老家人先行来到兀剌海城之外通报求见。 郭世进听到有天德军城来的家中老家人,便感觉到了不妙和焦躁。 急忙让人将自己家的老家人放进来,询问情况。 “老主母已经被送到了城外,少爷一会儿便可见到。”这老家人见到郭世进,还是称呼少爷。 郭世进在屋内来回的踱步,“宋人真是卑鄙,竟将天德军城给夺下!家眷们都掌握在手,便是他们的人质。如此一来,我天德军怕是便没了战心!他们这般对我大辽不宣而战,难道便不怕引发两国大战吗。要知道宋国刚刚与西夏鏖战近两年之久,他们哪里来的这等野心!” 老家人看着自家少爷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便抱拳道:“少爷,老主母在我来的时候,便叮嘱于我,如今既然大宋已经势不可挡,便随波逐流才是。我郭氏一族,本就是汉家名将门楣,如今也算是重新归汉。” “既然娘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待娘进了城,我再与娘相商吧。”郭世进深感无力,这次宋军可是一下子便抓到了天德军的软肋,根本无力反抗。 老家人只不过是个报信的,闻言便再次出城回到宋军营中,去接了郭老夫人进兀拉海城。 郭老夫人入城不过半日,郭世进便大开城门,自己只带了数名亲兵来到宋营。 被引到中军帐中,郭世进解下腰间佩剑,双手捧于李惟贤的面前。 “郭惟贤愿携天德军全军,向大宋请降!从此之后,保境安民,永为大宋之属官家之臣!”郭世进低头高声道。 李惟贤哈哈大笑,伸手将郭世进的佩剑接过,两手扶了一下对方。 “郭使君,你为大唐郭令公之血脉,却是流落于藩邦,也是无奈之举。”李惟贤给郭家找台阶道:“唐末之时中枢暗弱群雄并起,郭家世代为我中原守边为国,实为忠良之家。我大宋立国灭后汉之时,却也无力挥军北上相救,致使郭家仍陷于辽。如今却是不同,李元昊逃亡西夏既灭,则也到了郭家归汉之时。想来官家若知将军来降,定然欣喜不已。”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话还是要讲的漂亮一些,互相也都有面子。 李惟贤总不能说,我绑架了你们天德军的家眷,你们投降的不情不愿。而是从大义出发,给对方送上一顶高帽戴上,自己代表大宋也是前来救援的,这样大家便都高尚起来。 郭世进感激涕零,也表示出来服从之意。 “我郭家本就是汉家狼此次归宋,亦是回我汉家,大宋不弃郭家不离。”郭世进诚恳道:“而今天德军新降,还请李将军安置就是,无不人命。” 李惟贤哪里会管这些,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到,功劳也已经到手,便不会再插手天德军。 “郭将军,你只须与我同去兴庆府,一同去见见经略使曹帅,便可回来。至于天德军吗,若无意外还是由郭家执掌。”李惟贤笑道。 郭世进不由得迟疑道:“李将军,我郭家与天德军不过新降,竟能得朝廷如此信任不成。李将军这么说,难道也不怕我天德军再次降辽?” “这个……不瞒郭将军,我在天德军城外,便与辽国西北招讨使萧孝穆说过,天德军已经降宋。并且大败辽军,其十数万大军,在那一战之下伤亡过半。想来辽国君臣若是不傻,即使郭将军亲自前去解释,怕是他们也会疑神疑鬼。” 呃,郭世进心道,原来这位李将军下手这么狠。十几万辽军,怕就是自己给萧孝穆写信请来的援军。这么说来,这过半的伤亡好似自己给萧孝穆下的圈套一般。 而且,这也从侧面说明,宋军的战力之强悍。十余万辽军在天武军数万人的面前,竟然还伤亡过半不堪一击。 到了这个时候,郭世进的心理也才平衡了一些,对于李惟贤的怨怼之意,才减少了许多。 “对了,我曾见到一支西夏军与宋军在城外汇合,却是分外的惊奇。难道是李元昊又与我大宋合作,要对付辽国不成?”郭世进心中一动,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说不准李元昊迁徙,便是与大宋做了交易,要在辽国裂土立国。而大宋也是借这个机会,削弱辽国。若是自己猜测正确,只怕接下来便是大战不绝了。 没藏讹庞也在中军帐内,此时听到郭世进问起,便站出来向对方拱了拱手。 “郭将军,在下没藏讹庞,曾为西夏大将军之职。只不过那李元昊虽为西夏国君,却无容人之量。将我没藏氏的亲族尽数杀戮,其嗜血之态与禽兽无异。”没藏讹庞道:“我与那李元昊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自然要弃暗投明归降大宋。” 这位也是投降的,郭世进在降宋的感觉上,突然便少了些耻辱之感。 但是一想,大宋如今居然对没藏讹庞接纳不说,还敢让对方带兵,这种自信却也少见。 这忽然使得郭世进产生了一种恍惚之感。 “大宋用人不具一格,竟有汉唐之胸襟,只怕我大宋盛世将开。”郭世进半是恭维半是感慨的道。 李惟贤听到这话不由一怔,而没藏讹庞却也心中为之一震,皆以为这话未必不中啊。 兀剌海城的天德军全军缴械,暂时由宋军驻防。而郭世进则率领天德军将领,与李惟贤等人一同奔赴兴庆府,去见西军主帅曹琮。 曹琮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他也没想到,辽国的天德军居然全军降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而李惟贤在天德军城外,将辽国西北招讨司的大军杀的大败,却也让他颇有忧虑。万一辽国不依不饶,要与大宋开战,怕是也是个麻烦。 但是这种事已经发生,想多了也没用。 韩亿、曹琮见到郭世进,便对其多加安抚,并由郭世进向大宋官家上表,以示臣服。 李惟贤、没藏讹庞、韩亿、曹琮,也联名上书官家,为郭世进做保。 西北发生的这些事,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汴梁城中,官家也是喜忧掺半。 . 第773章 陛下圣明 赵祯喜的是天德军的投诚,忧的是李惟贤一战之下,将辽国西北招讨司的十余万人马打的大败,让辽国伤亡七八万人。 说实话,这一次虽然只是为了夺回西夏送给辽国的领土。但是李惟贤却是做的漂亮,不但夺回了这块土地,甚至是连驻守这块土地的天德军也给招降了。 而且天德军献给大宋的,还包括了辽国一块土地。 辽国这一次不但损兵折将,还赔掉了天德军和一块国土,这种事情在国与国之间,便不是轻易可以忍的了。 好在之前大宋的态度十分强硬,先是向辽国下书,命其归还领土。而且宋辽边界的宋军,也频繁的调动,摆出一副有进攻之意的样子。 若是辽国不肯忍了这口气,怕是大宋也没有退让的余地,说不得两国便要做上一场。 其实,早在官家赵祯收到消息之前,辽皇耶律重元便收到了西北招讨司的上书。 萧孝穆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在宋军面前不堪一击,他只说天德军献地降宋,并给自己写了求援信,给辽军设下了圈套。 这场西北路招讨司辽军伤亡近半的败战,皆是因天德军之故,才会有此结果。 耶律重元看到这些送过来的消息,不由得头疼无比。 先是李元昊借道辽国西北,现在又是宋军收降天德军,还从辽国手中抢走了大片土地。 原来堂堂上国的大辽,什么时候成了谁都能来的公共茅厕? 萧惠也在耶律重元的书房,看着耶律重元阴沉的脸色,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陛下,不可冲动。”萧惠躬身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劝陛下不可冲动!”南院大王萧孝友,不由挑眉道:“宋国所作所为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宋夏之争,为何要将我大辽卷入其中。不但诱降我朝天德军,更是占去我朝大片国土。若是这都能忍,那不如将这幽云十六州,都还与宋国。想来,我大辽与世无争,或可过些平安快活的日子。” 萧孝友乃是萧孝穆的胞弟,当初耶律重元夺位之时,曾共患难,因此也颇受宠信。 今日他得知兄长吃了大败仗,便与萧惠一同来见耶律重元。 他听到萧惠的话,立时便不太乐意,一通反讽的话讲出来,君臣都是颜面扫地。 耶律重元也不爱听这话,不由皱眉道:“萧南院,若是给你二十万人马,你可能将拒马河对面的神卫军屠灭?” 萧孝友听到陛下这么问,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满,也吓了一跳。 他急忙躬身道:“陛下,臣只是觉得那宋国太过阴险无耻,这才讲话有些过头,还望陛下恕臣之罪。若陛下给臣二十万人马,臣确无把握对付宋国神卫军。” 之前领军与神卫军大战的,可是萧胡睹,萧胡睹乃是萧孝友的儿子。 陛下说这样的话,便是讽刺他父子皆为莽撞冲动之辈。若是萧孝友连这个也听不出来,他怕是在辽朝也混不下去了。 这等情形之下,萧孝友如何敢与陛下抬杠。 萧惠这才松了一口气,“陛下,宋军火器太过犀利。这一次萧孝穆虽说中了埋伏,可是十五万大军败给宋国天武军五万人,大多也是因为火器之故。以这等情形,我朝实是不宜与宋国翻脸相向。还要是要以陛下之前所定方略,积蓄足够的实力,而后再与宋国一决高下才是。” “现在高丽如何了。”耶律重元问道。 “女真与高丽互相攻伐不休,不过高丽有千里长城之固,倒是让女真不太好打。”萧惠禀报道。 耶律重元微微皱眉,“还是太慢,传旨女真,献上三个高丽婢子,可替代一头海东青。想来,可以让他们这些女真野人多卖些力气。” 之前女真与高丽之间是累世之仇,互相之间没少抢掠人口占据土地。 但是百年之前,女真先祖一支的粟末靺鞨所建的高勾丽国,为高丽立国之时所冒用,自称后高勾丽。 这等无耻之事居然堂而皇之的做了,待辽国灭掉高勾丽真正的继承者渤海国之后,便开始大肆宣扬,使得女真各部更加愤怒。 由此,双方世仇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加深。 只是女真各部受到契丹人的压制,不但趋于落后,而且实力也越来越弱,这才使高丽实力逐渐变强。 以至于辽国四征高丽,也只是将高丽打的俯首称臣,却是无法将其灭国。 耶律重元之所以开始支持女真各部,便是要女真与高丽互相消耗。最后辽国再将之一口吞下。 这么做,便全是因为耶律重元的紧迫感。 宋国的崛起,使得耶律重元产生了极大的威胁感与警惕性。 如今在天德军城一战,更是使得耶律重元生出一种焦躁的情绪。 现在为了让女真更卖力些,便以高丽婢女替代海东青使之进贡。 女真各部每年为了向辽朝进贡海东青,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捕捉到很少的数量。 而且有时候还会空手而归,什么也捉不到。 若是以高丽婢女替代,这成本便低了许多。不就是去高丽抢人吗?陆地上高丽有千里长城,海上却是划个筏子便可渡过去的。 耶律重元这么做,实是会让高丽人叫苦不休。 “陛下,宋国那边,我朝也不可不闻不问。”萧孝友这时才敢开口,“可去斥责,并要其退回夺自我朝之国土,并将天德军交回我朝处置。” 看到陛下不愿与宋国交战,萧孝友便提出这个建议来。 被人打了脸,骂总是要骂两句吧。 耶律重元点头道:“这是自然,宋国虽然不会答应,但也总比不出声的强。另外,命阻卜大王府约束西北各部,不得再去骚扰李元昊所部,任其迁徙便是。” “这是何故?”萧惠不由奇怪道:“陛下,宋军火器难缠,但是李元昊所部却是没有火器。若是阻卜大王府将各部都统带起来,那李元昊绝对沾不了便宜。他可是抢掠了许多中小部族,恢复了一些实力,实是有些嚣张了。” 耶律重元摆摆手道:“李元昊也不是个肯轻易退让之人,他定然还会向宋国出手。朕这么讲,你可明白。” “陛下圣明。”萧惠与萧孝友恍然,两人齐声道。 第774章 又如何 君臣三人又说了一会国政之事,萧惠与萧孝友便一同告退。 耶律重元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又身边的内侍道:“去将郭喜叫来吧。” 没过多久,为耶律重元管理商队的郭喜郭掌柜,便来到了耶律重元的面前。 “陛下,不知叫臣来,所为何事。”郭喜这几年为耶律重元聚敛钱财,也被耶律重元赏赐了个郎中的官职,因此自称也是臣了。 只不过郭喜虽然有个官身,多拿了一份俸禄,他还是做的掌柜差事罢了。 “郭卿,朕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做的如何了。”耶律重元问道。 “启禀陛下,臣已经从大宋弄回来一些火器工匠,但是汴梁造作院的工匠,却是盯得紧弄不回来。”郭喜躬身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他们可曾制出了火器?” 郭喜不由苦笑道:“这火器却是做出一些,不过都是毒药烟球、蒺藜火球这些宋军的旧火器。新式火器,如今也只能是做个样子,却是威力远远无法与宋军自用的相比。” 耶律重元不由皱眉道:“怎么,都是同样的火器工匠,难道他们就做不出来吗。” “陛下,臣弄回大辽的这些火器工匠,都是地方造作所的工匠,技艺无法与汴梁造作院的工匠相比。而且这些工匠也说,新式火器从来不让地方造作所制作。他们也只是见过样子,却是做不出同样威力的火器。”郭喜急忙道。 “新式火器与旧火器能有多大的不同,既然这些工匠见过新火器的样子,如何还做出来?他们可曾说过,差在哪里?”耶律重元很是不解的道。 “是这样,臣也向这些工匠们问过,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区别。这些工匠说,这火器中所用火药的方子,大有不同。新火器所用的火药,皆是汴梁造作院秘制火药,燃烧之时更快,也更易爆炸。也正是因此,才使得新工火器的威力,远超旧火器。”郭喜详细解释道。 耶律重元不由得沉吟道:“这火药都是人做出来的,让这些工匠们好好的琢磨一下火药方子。若是做出来厉害的火药方子,朕也不吝重赏。他们的家眷都接回辽国了吧?” “是,当初请这些工匠之初,便先将他们的家眷给接回了辽国。”郭喜躬身道。 “先每家赏赐一百贯钱,让这些工匠们安安心。”耶律重元道:“待他们制出新的厉害火药来,还有重赏。以半年为期,若制不出来,便发配他们去草原上为奴。” 这等于有甜枣有大棒,耶律重元虽然年轻,却也颇有手段了。 郭喜连忙拱手道:“是,陛下赏罚分明,想来这些工匠很快便可造出新火药来。”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有了新火药又如何,我们比宋国还是晚了。到时先用高丽开刀祭旗,再与宋国一试高下吧。” 郭喜听到耶律重元说出这等话,吓了一跳。陛下当面讲出准备要对付高丽这等大事,使得郭喜心中一凛。 不过,这也让郭喜甚是欣喜,这代表着辽皇对于自己的信任,这等大事都肯透露给自己,足见自己的地位不一般。 “陛下对臣讲出这等军国大事,臣定然守口如瓶。”郭喜急忙表态道。 “好了,你且去吧,将朕吩咐的事情尽快办好就是。若是办成了,朕连工匠都不吝赏赐,何况是你。”耶律重元点头笑道。 郭喜大喜,急忙一躬到地,“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耶律重元点点头,摆手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郭喜。 郭喜知道陛下有些乏了,便急忙告退离去。 而在汴梁城中,大宋官家赵祯收到战报消息之时,很快也接到了辽国送来的国书。 辽国在来书之中痛斥大宋的霸道无礼,除要大宋退还领土,送回天德军之外,还扬言会报复云云。 大宋君臣的心理素质一向不太好,看到辽国的国书如此强硬,便有些朝臣有些害怕。 朝中一些官,便上书请官家惩办天武军都指挥使李惟贤,指称其擅启边衅。 还有人则上书称,天德军降宋,这乃是辽国的圈套,目的便是找借口向大宋用兵。 即使如今大宋已经将西夏吞灭,可是朝中的这些士大夫,却还没有适应一个强势的大宋。 即使占据了如此大的便宜和优势,却是还看不出辽国来书的色厉内荏。 由于这样的官员上书不少,使得官家赵祯的心中,也有些嘀咕。 莫不是真的会引起宋辽大战?那样岂不是要糟糕。 以大宋如今刚刚打败了李元昊,大军师老兵疲钱财耗竭的情况,若再与辽国开战,似乎有些没有底气。 赵祯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召集重臣入宫议事。 诸位相公都被请到了崇政殿,而范宇也是官家很看重的臣子,同样被请了来。 “诸位卿家,辽国送来的国书,想必大家都都看过了。不如议一议,如何处置此事。”官家赵祯看到这些大臣,便开门见山的道。 三司使程琳最先站出来拱手道:“官家,此时我大宋财力实已吃紧,若是无钱的话,根本无法与辽国再战上一场。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与辽国再战上几年。那辽国非是西夏可比,其国广阔无比,足抵得上十个西夏。而且辽国人口众多,也非是西夏能比拟的。” “官家,老臣觉得,对于辽国不必理会,任其叫嚣便是。”吕夷简却是拱手道:“以臣看来,辽国国书之中的辞句虽然强硬,但是只不过是威吓多过邀战之意。只要我朝不加理会,想来过些时日,辽国自己无趣,便也没事了。” 蔡齐也出列道:“臣觉得吕相公所言甚是,那辽国之前对我大宋去书,便不曾有所回复,甚为无礼。如今我朝对于辽国,也不必理会就是。” 枢密使王德用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官家,我朝之前已经警告辽国,并且频繁调动操演边军,已对辽国表现出了备战之意。如今辽国虽然来书甚为嚣张,但边界的消息却并没有传来其出兵之意。臣以为,这不过是辽国的虚张声势。我朝不理便是。” “安乐侯,你可有什么见解。”赵祯看向范宇,面露探询之意道。 范宇急忙拱手道:“臣以为,辽国无礼,我大宋不可无礼。否则的话,岂非显得我朝理屈词穷。可去书辽国,只要辽皇愿还我朝幽云十六州,则我朝还他一些土地又如何。” 第775章 一路尾随 众人听到范宇的话,不由纷纷点头。 安乐侯的话说的在理,大宋向来自诩礼仪之邦,如何能做出不回复对方的失礼之举。 若是真的能用刚占的这块辽国土地,换回幽云十六州,那可就是赚了。 当然,这种事也就是想一想,辽国不会答应的。 既然辽国不答应,那也不能怪大宋不还他们土地。 官家赵祯不由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我大宋如何会做这等失礼之事。诸位卿家,可还有更好的主意,若是没有,便如此回复辽国就是。” “臣等并无不同意见,安乐侯的话很是妥当。”吕夷简当即便拱手应道。 程琳也点头道:“如此回应辽国确是不错,但是万一辽国若是忍不下这口气,再开战端,又当如何。” 王德用摆了摆手道:“辽国若是真的敢对我大宋用兵,那我们当以守城为主。有新式火器,辽军必定会刹羽而归。” “好了,诸位卿家,此事已经议过,不必再议。”官家赵祯摆手道:“如今西夏战事已基本了结,将士们还等着朝廷封赏。枢密院当拟出来一个立功将士们的功劳薄出来,朕要过目。” “臣遵旨。”王德用连忙躬身道。 赵祯又看向吕夷简和蔡齐两人,“吕卿、蔡卿,西夏平定,但也只是战事结束而已。接着便要施政安民,方可使原西夏地方万民归心。俗语云:他业难,守业更难。平定西夏不到两载,但是治理好却非是两年便可成的。此事仍是任重道远,不可轻忽。” “臣知道了,官家目光如炬,臣等不敢惰怠。”吕夷简与蔡齐两位政事堂的相公,当即应道。 安排了这些事,赵祯又看向了范宇,“安乐侯留下,其余卿家便散了吧。” 大家一看官家又留下范宇,对安乐侯官是有多庞信啊。 范宇却是知道,官家定然有些私事要问自己,若是当着其余大臣,怕是不好开口。 待其余人都退出崇政殿,赵祯才对范宇道:“安乐侯,洛阳的宫殿修的如何了,那些钱可还够用。” “启禀官家,洛阳有唐之宫城旧址,只须重新整顿一番,便可于其上加盖新宫。”范宇这些日子,便没少见永通钱庄掌柜周奉。 自周奉在洛阳城中大肆收购土地和房产之后,没过多久,官家便在朝中决定了迁都之事。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洛阳的房舍地产立时价格大涨。周奉却也不急着抛售手中的房产地皮,而是又接着收购了一批。 虽然现在洛阳房舍地皮价格大涨,但是周奉却是下手极快。 有些浏阳的百姓,将自家闲散地皮和房舍抬高了价格出售,却是成全了周奉。 这些百姓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暴利而已,却不知这房舍和地皮的价格,只不过是最初的涨价罢了。 周奉收购这些人的土地和房产,是因为周奉知道,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这位永通钱庄的掌柜,却是目光深远,一眼便看到了本质。 洛阳的房舍地皮,刚刚有出售的,便被周奉收购,这便成了有价无市。 于是乎这价格便又一次上涨,却是已经翻了两倍不止。 周奉这家伙,安排手下的三个牙行,又是卖又是买。几天下来,便将洛阳的房产和地皮搞的居高不下。 三个牙行如今赚来的钱财,却是已经足有数百万贯之多。 而且这还是收回本钱之后的,并不包括本钱在内。 手中握有大批的房舍地皮,在朝廷已经确定会迁都洛阳的情况下,这便是数不清的财富了。 修建洛阳宫城的,乃是造作院的大匠们领头。所用的耗费,也皆是由这售卖房舍地皮的赌钱里面出。 官家留下范宇,除了问范宇洛阳新宫之事,还有便是要询问这永通钱庄挣了多少钱。 如今赵祯看到大宋国力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便又为了钱财有些伤脑筋。 范宇明白了官家赵祯的意思之后,却也并不担心。以当下大宋的威名,实是没有谁敢再向大宋挑衅。 赵祯如今虽然有了许多自信,但是他却也要看看自己能掌握多少钱财。只有这样,才能稳固权力和自己皇家的地位。 也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官家赵祯才会单独将范宇留下。 在大宋朝廷风风火火之时,远在戈壁上的李元昊,却是带着人马和党项部族,正顶着风雪往西不断的行走。 党项各部虽然在草原上与草原各部交战,但是李元昊所部的这些人,并没感觉到吃亏。 这一路上被西夏大军所吞灭的小部族,却也不知有多少。 只是这毕竟是迁徙,即使西夏各部没有在草原上吃亏,可也不是郊游。 每日里,李元昊所部都在防备着各个外来的部族,实是连个安稳觉都要睡不好。 防着各个大小不同的势力,从党项各部的身上撕下一块大肥肉。 但是在李元昊党项迁徙队伍的后方十余里处,却是有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在远远的跟着西夏的迁徙队伍。 带领这支骑兵的军官,赫然便是展昭。 他如今带着一营的斥候跟踪李元昊所部,便是为了寻找党项新的立足点。 李元昊实是中原大宋之劲敌,若是走的不远,大宋还是要专门查清情况的。 这一路走来,天气越来越冷不说。即使展昭他们这一行人一看就不好惹,还是一样会受到一些势力的骚扰。 已经距离辽夏边界足有一千余里,但是李元昊所部,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 “展将军,我们要追着李元昊到哪里,才算是个头啊。”展昭一名手下的穼军斥候,终于忍不开口问道。 “自然是要看看西夏在哪里扎根立国。”展昭笑道:“我们费了这许多的力气,将李元昊打的举族迁徙。若是过上些年头,又被他率军打回来,那岂不是白折腾了。” “我们自然要跟上一路,搞清楚这些党项人要去哪里。若是他们与外国相勾结欲对我大宋不利,岂非不利。”展昭解释道。 展昭自加入新军以来,没捞着过几次仗打。 待得知西夏举族迁徙,展昭便主动请缨,要一路尾随李元昊所部,以便弄清其意图。 大宋安乐侯 第776章 接下来要做的事 展昭带人尾随李元昊所部,李元昊是知道的。 只不过展昭这一支人马都是斥候,骑射武艺极为精良不说,还一个个的十分猾头。 几次派兵前去围剿,人数少了被展昭带着人打的屁滚尿滚,人数多了对方扭头便逃。 展昭这支千余人的宋军斥候队伍,好似狗皮膏药一样,贴的很紧。 试过几次之后,李元昊发现不好甩脱这支宋军的千人队,便干脆任由他们跟着好了。 反正这一次,党项全族所迁徙的距离很远,若是这支宋军真有本事,便跟着来。 展昭统领的这支宋军队伍,其实也并不轻松。 大家这些时日跟着李元昊所部,如今已经走走停停,行了千余里之多。 这个地界,仍旧在辽国境内。只是最近的交界之处,却是西州回纥了。 西州回纥又称高昌回纥王国,也算是西域一支比较强大的力量。 其国曾经向大宋纳贡,因唐时曾有公主下嫁,所以对中原大宋自称外甥。 而对大宋,则称为舅。 相对来说,高昌回纥对于大宋还是友善的。 但高昌回纥对于西夏和辽国,关系就并不怎么样了。 可能是离得近了,便会产生威胁。再加上辽国与西夏,都十分强势,便使得高昌回纥对这两国十分警惕。 如今党项举族迁徙,便使得高昌回纥十分的紧张。 以高昌回纥的人口和实力,其实对付起党项来十分吃力。 当初西夏国还在之时,高昌回纥也没少与西夏发生摩擦。 只不过互相之间,相隔的地域尽为不毛之地距离又远,并不利于用兵,这才没发生什么大战。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李元昊带领党项全族近百万人迁徙,这对于各个游牧部族的影响,便如海啸一般。 高昌回纥十分紧张,万一党项看中了他们所居的这块土地,那可十分不妙。 因此,高昌回纥在边界之地,也没少派出军队盯着李元昊所部的动向。 展昭他们这支千余人的宋军,也引起了高昌回纥的注意。 这一日展昭正带着自己麾下的一名都头,在前领路。 与展昭一同的都头,也不是别人,正是原唐朝安息大都护郭昕之后郭冲。 因为郭家已经在现今的高昌回纥国中扎了根,所以展昭这次将其从曹傅麾下借来作为向导来用的。 他们两人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便看到几骑身穿三色皮甲的骑士向他们的队伍奔来。 展昭微微皱眉,一抬手止住了队伍。 “郭冲,你可知道这些身穿三色皮甲之人,是什么人吗。”展昭看向郭冲道。 郭冲点点头,眯了一下微蓝的双眼道:“展将军,这些人乃是高昌回纥的官兵。他们过来,想是认出我们宋军的服色,应该是问问我们的情况。” 大宋的瓜沙二州,与高昌回纥接壤,双方虽然隔着大片的沙漠与戈壁,但也多少有些交流。 那数骑高昌官兵来到了展昭队伍的近前,便勒住了马匹。 为首一人在马上拱手道:“上国将军请了,在下高昌回纥军队正撒里塔。” 对方讲的是回纥语,展昭是听不懂的。 好在郭冲在回纥长大,听到对方的回纥语却是十分亲切。 “我乃是展将军麾下都头,郭冲,回纥名仆固泰山。”郭冲却接过话头,对其拱手道。 那撒里塔听到郭冲会讲回纥语,还是个高眉深目的,十分高兴也有些奇怪。 “这位兄弟看着是我们回纥人的相貌,如何却到了宋军之中。”撒里塔问道。 “我乃是大唐安息都护府之后,后来因为吐蕃的关系,世居于高昌。”郭冲点头道。 撒里塔露出悻悻之色,却有些勉强道:“原来如此。我远远的看到上国军队过来,却是发现你们人数并不算多。想来你们已经跟着党项各部一段时日,可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郭冲看到对方的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却是依旧回应道:“我们也是奉命监视党项迁徙,至于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却是不知了。” “不会是冲着我们高昌而来的吧。”撒里塔试探着问道。 郭冲不好再自己回答,便翻译给了展昭听。 展昭听了这些话,便摆了摆手道:“西夏为我大宋军队击败,才会如此举族迁徙。若是他们攻打高昌,岂不是还我我大宋想邻。依我所见,党项大半的可能不会攻打高昌,否则我大宋不会坐视。” 这可不是展昭胡乱许愿,而是形势如此。李元昊若是领着党项各部攻打高昌,在高昌之地再次立国,这是大宋决不允许的。 撒里塔听到展昭的话,立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是,有上国这等强军在侧,党项攻打我们高昌,便是找死了。如此,我家将军便也可放心。上国将军,若是不妨事的话,可领军随我去见我家将军。也好让我家将军略尽地主之谊。” 展昭却摇了摇头道:“这些客套就不用了,虽说我认为李元昊不会攻打高昌,但是也要防备他们骚扰。党项全族近百万人,这一路上多是沙漠戈壁,路过高昌边界,怕是也会派兵进入你们高昌境内抢掠。你可回去告知你家将军,将边界牧民和村镇的人都撤走。坚壁清野,使党项什么也抢不到。这样以来,也好使得他们的物资得不到多少补充。” 撒回塔只是个队正,却也知道展昭说的不错,急忙躬身道:“是,展将军言之有理,那下官这便回去通知我家将军。” 看着这几个回纥兵走了,展昭便笑了笑对郭冲道:“你们这些唐人的后代,在高昌是不是过的不尽如人意?” 郭冲闻言点点头道:“我等祖上为大安上安息都护府,这些回纥人的各个部族,都是都护府治下。后来因为被吐蕃攻打,安息都护府兵败。因此,回纥也才能立国。高昌回纥对于我们这些唐人后代,还是有着不小的戒心,甚至是歧视。在回纥朝中不得为官,军中亦不得为将。如此,我们只得经商,却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那我也就安心了。”展昭点头笑道。 郭冲听了展昭的话,却是脸色瞬间通红,十分愤怒道:“展将军,难道我郭氏与众多安息都护之后在回纥受人歧视,会使展将军高兴吗!” 展昭摆手道:“你想错了,我是说接下来要做的事,会心安理得。” 第777章 连锁反应 听到展昭的话,显然并不是在嘲笑他们这些大唐安息都护之后,郭冲不由一怔。 但是郭冲还是不太明白,展昭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昭看到郭冲有些茫然的神色,便哈哈一笑道:“是这样,我刚才不是劝说回纥在边界坚壁清野吗?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善意。” “将军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可否细说。”郭冲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展昭,便拱手请教道。 “是这样,这些时日以来,我们跟随党项各部。党项人在辽国西北,可是将辽国的那些草原部族祸害的不轻。不但没被那些草原部族削弱,反而从草原各部抢掠了许多人口畜群。若是任由他们党项人这么下去,怕是实力反而还会加强一些。” “既然我们跟了过来,便不能让李元昊和党项各部如此轻松。”展昭笑道:“所以,我想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郭冲有些不太明白,“展将军,这与刚才劝告高昌回纥坚壁清野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展昭指了指前面十余里外的党项队伍,“若是我们晚上去给党项人放一把火,再逃入高昌回纥的境内,你觉得李元昊会怎么想。” 郭冲呆了一呆,恍然道:“将军的意思,是党项人会派军队去报复高昌回纥!”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展昭点头道:“而且党项人进入高昌境内,发现高昌已然坚壁清野,定然会更加生气。那时候,怕是一些小小的冲突,都不好让党项人出气。” “但是将军如何知道此事可行?万一他们打不起来呢。”郭冲不由又有些担心道。 “打不起来也无所谓。”展昭一点责任也不负,“我们只管骚扰便好。” 展昭其实也担心,但是他觉得,不能让党项人这么轻松,要给他们树敌才好。 其实李元昊和党项各部一点也不轻松,他们虽然将辽国的西北的草原各部收拾的不轻,但是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只不过为了鼓舞士气,这才显得一副轻松喜悦的样子。 实际上党项各部加起来数十万近百万人,迁徙起来绝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最大的麻烦,并不是外来各个部族的骚扰,而是粮食和茶叶的缺乏。 党项各部虽然牛羊成群,但是光吃肉也不行,必须要有些粮食才好消化。 而且还有茶叶,游牧民族向来以肉食为主,若是没有青菜吃没有茶叶喝,很容易生病。 现在党项各部所面对的,便是生病的问题。 李元昊派人大肆抢掠草原各部,最主要的一方面,也包括从各部族抢回来茶叶。 只不过党项全族迁徙,实在是人数巨大,抢来的那点茶叶根本用不了几日。 如今党项各部已经迁徙了千余里,辽国境内的环境上却是更加荒凉。 其实李元昊的目光,也已经放到了高昌的一些地区。 然而李元昊不知道的是,展昭也打起了高昌回纥的主意。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不谋而合。 此时党项各部所在之地,已是天山北麓。 因为这里水草也算茂盛,所以高昌回纥在这里也有不少的部族放牧。 这些回纥部族都得到了官府通知,要求他们尽快退回天山南麓。同时有高昌的军队,一同督促这些部族撤到天山南麓。 好在高昌的人口也不多,而且这时节天气也在变冷,天山北麓的部族并不多。 展昭与郭冲两人,当晚带着千余人马悄悄的靠近了党项各部的营地。 党项各部的外围虽然有党项兵士巡逻,可是这近百万人再加上牲口,所占之地实在太广。 而且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受到骚扰,大家的警惕也有所放松,这也给了展昭他们机会。 展昭他们先到了党项营地的上风口,然后便猛的冲入其营地之中四处放火。 点起火头,杀掉敢于阻拦之人,便立时冲向另一个部族去放火。 党项的军队赶到之时,展昭他们这支人马却已经跑去了远处的另一个部族的营地。 连着在三处党项部族的营地放了火,展昭又带人将见到的马群围栏都给打开放出马群。 这下子党项的营地便热闹了起来,不便火头四起,还有无数受惊胡乱奔跑的马匹。 虽然展昭他们没有杀多少人,但是这些放出来的马群,却是在夜色之中奔跑践踏,使得党项各部的死伤不少。 更重要的是,这使得原本刚刚鼓起来的各部族士气,一下子又低落起来。 党项各部之中许多妇人放声痛哭,终究是丧家之痛太过深刻,往昔的安定生活不堪回首。 李元昊原本已经睡了,却又被惊起。得到下面人的禀报,不由得暴跳如雷。 好不容易通过抢掠草原部族才有所恢复的民心士气,却是又因为被人偷袭放火,而陷入低谷。 “来人,请张元与野利仁荣过来。”李元昊怒气冲冲的道。 其实李元昊在心中,却是已经下了决心,打算对高昌回纥用兵。 很快张元与野利仁荣来到了李元昊的大帐,两人对其见了礼。 “有人偷袭我党项营地,不但四处放火,还将各部的马匹也放出来数万匹之多,使得我们的损失不小。”李元昊见到两人,便直接道:“损失虽然不小,但是这不重要。迁徙之时民心士气最是要紧,否则的话我党项灭族便不远了。因此,不管是谁在偷袭我们,都要对高昌回纥进行一番教训才是!”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的话,便立时点头道:“大王做的对,此时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将民心与士气挽回。高昌回纥原本便与我西夏相邻,臣对其也知道一些。这些回纥人没什么难对付的,正可教训一番,增我民心士气。若非是与宋军接壤,讨灭其国也并不难。” “大王所为甚是果断,臣也并无异议。”张元也躬身道:“臣担心的,若是我们被高昌回纥所纠缠,会不会影响我们下一步对黑汗国的征伐。” “这个倒没有什么。”李元昊摆手道:“黑汗国与高昌向来不睦,先教训了高昌回纥,再去攻打黑汗国。高昌必然幸灾乐祸,不会给我们制造麻烦。” 张元点点头,心中却是腹诽,高昌毕竟蛮夷,想来不知唇亡齿寒之典故。 正在往高昌境内而行的展昭,却不知自已带人做的事情,会引发了连锁反应。 第778章 刮目相看 展昭他们做的,只是为了消耗党项各部的实力。 目的算起来并不复杂,但是引发的后果和影响,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一支千余人的宋军跑到高昌回纥的境内兜了一个圈子,在天亮前又绕回到党项各部的身后。 而在他们回到党项各部后面的时候,李元昊已经派嵬名阿勒率领三万党项军,扑向了高昌在天山北麓的北廷城。 北廷城对于高昌来说是,是副都城,乃是高昌王的夏宫所在。 只不过此时的天气变冷,高昌王已经回到了天山南麓的高昌王城。 虽然北廷城是高昌的副都城,便实际上这里却是原来大唐的北廷都护府所在。 只是后来北廷被吐蕃人所攻陷,而大唐北廷都护府也消亡,岁月变迁两百年,又成了回纥人的城池。 嵬名阿勒带领三万党项大军,只用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来到了北廷城外。 此时高昌军队早就得到了消息,已经严阵以待。 对于曾经的西夏,现在的党项各部,高昌有着很高的警惕。 嵬名阿勒来到城外,便命人去城下喊话,历数高昌回纥前两日偷袭党项各部的罪状。并要求高昌必须做出赔偿,否则便要踏平北高昌的廷城。 北廷城这里虽然有所准备,但是看到党项军势极盛,未战便已胆寒。 对于嵬名阿勒的斥责,只是一昧不认,却也并不出城驱赶党项军。 看到北廷城的城门紧闭,而高昌军闭门不战,嵬名阿勒却是也不多说废话,当即便下令大军攻城。 北廷城内的高昌军只是抵抗了不到半日,便开了西城门逃掉。 西夏军久与中原的大宋交战,对于攻城之战,也有了许多经验,哪里是高昌这些兵士能抵挡的。 这些高昌回纥兵们,对于守城也没什么经验,被西夏军连续数次登城,便乱了军心而后逃离。 嵬名阿勒占据了北廷城之后,便派人向李元昊禀报。 对于逃走的高昌军,嵬名阿勒也并没有立时进行追击。 他命麾下军队在北廷城中休整了一日,而后便留了两千人守城,再次挥军向西。 嵬名阿勒心中其实也憋着一口气,他与宋军交战之时,连吃败仗。 面对宋军的火器,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人还没冲到近前,便被炸的人仰马翻,实是憋屈的很。 如今党项虽然举族迁徙,却是使得嵬名阿勒有了展现自身本领的机会。 从北廷城中领军出来,便猛扑向西面四百里外,高昌回纥的彰八里城。 同样的,彰八里城的的高昌回纥军队一样抵挡不住嵬名阿勒,很快便丢了城池。 跟在党项各部后方的展昭,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弱旅。在他看来,即使不能给党项造成更大的麻烦,也要不断的骚扰党项才是。 可是高昌丢了城池之后,却只是重兵把守天山山口,龟缩在天山南麓,不敢派兵向北。 得到这些消息的展昭,对于高昌回纥的战力,感觉很是无力。 好在高昌回纥知道还有展昭这一支宋军,居然向他这支千余人的宋军求援。 看到来求援的高昌使者,展昭很是无奈。 不过,他也知道,此时再跟着党项各部已经没多少意义,是时候返回了。 于是展昭借道高昌,走天山南麓返回瓜州。 同时也带走了高昌王所派的求援使者,让其去汴梁求援。 展昭只不过是个指挥使,并没有答应高昌王的权力。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求援,非官家点头,他们这些武官不可擅动。 有没有能力帮助先放一边,展昭对于高昌这些窝囊废,实在是提不起帮助的兴趣。 他之所以放弃继续跟踪党项各部,也是看到高昌军队的表现之后,才放弃的。 这表明李元昊所部,如今已经一片没有对手的区域。 如今坐镇瓜州执掌军权的,乃是曹傅。自唃斯罗向汴梁表示臣服,他便从肃州到了瓜州这里。 曹傅在覆灭西夏的战事之中战绩卓著,只是没有参与最后驱逐党项之战,近来有些闷闷不乐。 听说展昭追踪李元昊数千里,如今归来,曹傅便亲自迎接。 两人一见面,曹傅便问起了党项各部如今到了什么地方。 “党项现在天山北麓,攻下了高昌回纥的北廷城,还有彰八里城。”展昭对曹傅道:“看他们的意思,应该不会长期占据这两城之地。那里实在太小,也安置不下党项近百万人的人口。而且高昌与我大宋现今的领土相接,想来李元昊不会攻灭高昌。依我看,他们必定会继续向西才是。” 曹傅在值房中看着挂在墙上的西域地图,沉吟片刻才道:“展大哥,我觉得这与高昌相邻的黑汗国,便是李元昊的目标。” 展昭也看向地图,“黑汗国地方倒是够大,却不知实力如何。” “黑汗国又称喀剌汗国,也是回纥所建。只不过并非王制,而是汗制。大大小小,数十个汗王,实在是不成气候。”曹傅不由嗤之以鼻道:“黑汗国的大汗名为苏来曼,建都葱岭以北的八剌沙衮。这苏来曼大汗只不过是喀剌汗国名义上的共主,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威信。否则的话,他们与高昌便早就分出了高下。” “喀剌汗国与高昌都是回纥,倒也奇怪,一个王制一个汗制,实是怪异。”展昭不由笑道:“回来的路上,高昌的使者也曾提起过喀剌汗国,只不过语中多有不屑。倒是非常希望党项各部去攻打喀剌汗国,没半点同族之谊。” 曹傅嘿嘿笑道:“展大哥不知道吧,这两国信仰不同,那高昌信佛,却是与我大宋更亲近些。而喀剌汗国,与更西边的大食要亲近些。” 展昭不由惊讶,上下打量了曹傅两眼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一年多不见,居然长了不少学问。” “哪里哪里,不过是来到瓜州这里,却也没少与胡人打交道。”曹傅笑道:“黄头回纥的领地可是与那喀剌汗国在昆仑北部相接,因此从安海可汗那里,我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喀剌汗国之事。” 展昭了然,这小子从来不安分,想来是惦记着什么时候再打仗,好开疆拓土再建奇功。 第779章 沃野千里 展昭猜对了,曹傅就是不安分。 这小子在党项迁徙之时没捞到仗打,心中多少有些不愤。 因此对于瓜州相邻的高昌,还有与黄头回纥领地相邻的喀剌汗国,都有些注意。 原本曹傅对于唃斯罗部有些跃跃欲试,可惜唃斯罗认怂向大宋臣服,使他觉得没了机会。 所以,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西边。 经过曹傅的研究之后,他发现高昌居然用的王制,其国中官职多沿用唐制,竟与中原相仿,并且更认同大宋这个中原皇朝。 这样一来,曹傅便只有关注喀剌汗国这一个势力了。 尤其是近来无事,又读旧唐书,看到封常清高仙芝传。其中高仙芝带数千唐军奔袭,慑服二十余国,更是让曹傅这家伙热血不已。 如今展昭归来,曹傅才有人可以好好的显摆一下自己的见识。 对于曹傅的变化,展昭确实是颇为惊讶。不过看透这小子是在显摆,却也不由失笑。 在瓜州休整一日之后,展昭便带人继续东行。关于党项之事,还要回兴庆府向曹琮这位主帅汇报才是。 虽然党项各部大部分都被李元昊带走,但是还有二十余万人被拦了下来,依旧居于西夏旧地。 而且李惟贤的天武军招降了辽国的天德军,顺便还白占了辽国一块领土。 这便使得在阴山大宋与辽国接壤之地,形势变的不那么明朗。 辽国虽然没有继续与大宋开打,但是双方都在布置兵力,处于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之下。 而辽国君臣,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大宋的回复。 回书之中,大宋提出,只要辽国归还大宋的幽云十六州,大宋自然便会将天德军及其所据之地归还辽国。 这封回书还不如不回,使得辽国朝堂之上一片讨伐之声。 只是这以眼下宋军刚刚驱逐党项的强大战绩,使得辽国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人,都不敢轻启战端。 西北招讨使萧孝穆与天武军交过战,知道宋军的厉害。他上书朝廷,万万不要轻易与宋国开战。无克制宋军火器之策,则战无胜望。 其实朝中的宰相萧惠与辽皇耶律重元两人,就是不用萧孝穆提醒也知道。 只不过萧孝穆是老臣,又是西北招讨使,德高望众而且掌有实权。 他的话在朝堂之中传来,更有利于压制朝中的伐宋的声音。 但是萧孝穆也是宋军手下败将,朝中有些不嫌事大的,指责萧孝穆为了掩过自己的战败之责,才吹嘘宋军厉害。 耶律重元无奈,只得下诏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岂可轻言战事?我朝屡受天灾,正当休养生息之时。而天冷气寒,更不利于用兵。且容宋国残喘,来年当使其知我大辽之威……其国不义,亦当自毙。” 明明是不敢开战的怂,却是被辽国自己说的代表天意一般。 耶律重元的诏书内容传入大宋之后,使得大宋朝堂上下,对耶律重元也是大加嘲笑。 范宇看到这份辽国的诏书,却是并没有嘲笑。 辽国即使没有火器,他们的骑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大宋之前与西夏开战,再加上开拓海外,还有迁都之事,已经使得大宋的财政捉襟见肘。 范宇左右腾挪,这才使得如今的大宋没有破产。 如果辽国这时真的对大宋开战,战场上不怕辽国,但是朝廷无钱便会自乱阵脚。 好在耶律重元在诏书上提到来年,明年开春也是来年,明年年末也是来年,这个马虎眼打的好。 不过范宇也看出来,这是耶律重元的拖延之计,所针对的乃是辽国请战势力。 如此看来,倒也是帮大宋拖延了时间。 但是范宇也知道,如果大宋不在这一年之中,再搞来一大笔战争准备金,怕是之前的布局便会被打乱。 范宇给身在海外的曹佾写了信,命人坐船给送到了吕宋岛上的伏波军驻地。 曹佾收到了范宇的信,看完之后不由眉头贤皱。 “……今西夏方平,而辽国又有明岁邀战之约,吾恐朝廷财力不及。兄当于海外尽力拓土,弟有大用。或朝廷再度用兵之费,皆出于此……” 这说明大宋朝廷缺钱,哪怕是有夏秋两赋,也一样不够用。否则的话,安乐侯不会给他隔海送信。 只是曹佾还弄不明白,安乐侯为什么要让他尽力拓土,还说能从这上面弄出钱来。 曹佾觉得,即使自己弄来再多的土地,怕是也来不及让这些土地产出。即便是一年三熟,也不可能有足够的人手来耕种。 不过,既然安乐侯这么说了,那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曹佾对于范宇是非常信任的,他曹家可是受了安乐侯不少的好处。无论于公一私,曹佾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来人,不要再与那些些野人讲什么道理,不过是些没有开化之人罢了。”曹佾叫来了伏波军的将领,目光灼然的扫了一圈,“这些化外野人无知无识,其性既贪且懒。据此一年三熟之良土,却连刀耕火种亦做不到。原本我还想以珍贵之物,与这等野人交易土地。却不曾想,这些野人竟久不回复,且傲慢无礼之极。我等为大宋之代表,岂可受这等蛮夷之辱。全军尽起可用之兵,当使知我朝之威严。” 他是伏波军节度使,在这等海外之地,自然也是他说了算。 随着曹佾的一声令下,伏波军便开始在吕宋岛上,由北向南逐一开拓新土。 吕宋岛上的这些部落相当落后,正如曹佾所说,连刀耕火种都不会。 这些家伙,除了去丛林之中打打猎,便没见过这些岛上野人有什么其他劳作。 大都是如此懒的家伙们,其各个野人部族的战力也相当不怎么样。 伏波军在吕宋岛上,便好似跑马迁地一般,没遇到多少象样的抵抗之力。 凡有抵抗的,都被伏波军给打的尸横遍地抱头鼠蹿。 很快,伏波军便将吕宋岛上的野人们,给逼到了吕宋岛的南端。 只不过曹佾带兵翻过一道山岭之后,发现吕宋岛的南面,还有一个沃野千里的大平原。 第780章 拿来卖的 岛上到处都是热带雨林,伏波军虽然战力远超这些土著野人,但是也有劣势。 在吕宋岛上,伏波军并不熟悉环境。 往往会受到这些野人的偷袭,使得伏波军产生一些损失。 最让伏波军头疼的,则是这些野人所用的吹箭。 这东西就是一个中空的管子,里面装有用木刺做成的毒箭。 一旦潜伏在暗处,发现伏波军之后,野人们只须用力一吹,那毒箭便会射向伏波军的兵士。 这东西很轻,在丛林之中倒是便利,而且箭上的毒素很是致命。只要被这毒箭入肉,很快便会毒发身死,堪称见血封喉。 但是这也是趁伏波军不备,才会对伏波军造成伤亡。 因为范宇很看重伏波军,所以伏波军在装备上都是极优良的。 精钢战刀、链甲、龙鳞铠、皮甲、火箭弹、火炮,都给伏波军装备了。 曹佾得知下属有伤亡,便要求下面的兵士出战必须着甲。 在这岛上湿热的环境下着甲,是十分受罪之事,但是这总比丢命强的多。 而且宋军的收获也极大,将岛上的地形探明,发现竟十分的适合耕种。 大岛的北面,三面环山,中部是河流交错的平原地区。而追着那些野人往南,翻过了一道山岭之后,居然又是一片广阔的平原。 曹佾如今深感自己的选择没错,这吕宋岛已经探明之处,已经接近大宋一路之地。 这里的环境虽然湿热,但是四季温暖雨水充沛,非常适合剑稻米的种植。 从大宋三路带过来的那些雇佣移民,已经在吕宋南边开垦荒地,就看来年的收成如何了。 摆在曹佾眼前的,就是如何解决这些不时的跑出来给宋人捣乱的野人。 这些家伙,整日里好吃懒做,除非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宁肯躺着不动。 如今曹佾带领伏波军在陆上,将这些野人都赶到了吕宋岛的南端,却也使得这些野人的各个部族都挤到了一起。 许多的部族挤到一起,食物来源便成了问题。 即使吕宋岛上植被茂盛,各种野果资源十分丰富,但是也架不住地域狭小人口也多。 在曹佾的伏波军不断挤压之下,这些野人不得不开始向岛外迁徙。 吕宋岛的南面就是苏禄群岛,这里环绕苏禄海,岛屿星罗棋布。 于是乎这些被驱赶的野人,便驾着独木舟,不断的沿着这些小岛向婆罗洲迁徙。 此时婆罗州上有渤泥国,却是受到了这些野人的冲击。 然而曹佾却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大宋如今缺钱,他这个国舅要给自家姐夫出力才是。 前后不过两月的时间,吕宋、麻逸、蒲端诸岛便皆被曹佾收入了大宋的版图。 这期间,岛上的那些野人,曹佾根本就看不入眼。即使是被活捉的,也被曹逸下令送到船上,运去室利弗逝贩卖。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清理的过程,岛上还有许多地方仍旧会出现一些野人。 曹佾一边命伏波军分成小队,驻扎于岛上各处,一边使人建立岛上的屯居点。 即便曹佾有着一支不小的舰队,将万余宋人分布于岛上各处的屯居点,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好在他也带着不少读过书的吏员,分工规划,使得这个复杂的事情变的有条理起来。 万余人聚在一起看着很多,但是分散到这些被伏波军所占据的岛屿上,却是毫不起眼。 按曹佾的估计,在这些岛上再安置个百万人,想来也不成问题。 待吕宋等岛屿上第一批的居民都进入了屯居点,曹佾便带着舰队再一次回到大宋的密州港。 他一下船,便坐上马车赶往东京汴梁。 范宇在给他的信中说的紧急,这使得曹佾这些时日以来,也颇为紧迫。 待他见到范宇时,范宇正在自己的值房之中喝茶,却是十分的从容自在。 “安乐侯,你在汴梁享福,却是让我在海外吃苦受罪,真是有些气煞人也!”曹佾看到范宇的时候,瞬间便觉得心理很不平衡了。 范宇哈哈一笑道:“国舅,你我都是为官家做事。虽然都是永昌隆商号的股东,可也不过是小股东而已。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造作院这里,可是离不开我,那么其他出力的地方,便须国舅上阵了。莫要觉得我在汴梁十分轻松,大宋各地禁军的新式火器,尽数出于我造作院中。包括你麾下的伏波军,所用的装备,也是我专门给你调拨的。” 听到范宇的这些话,曹佾心中才好受一些。 “安乐侯,你可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来,日子是怎么过的。”曹佾开始大倒苦水,“海外的岛上天气倒是暖和,只是却甚为多雨十分潮湿。人在岛上便如蒸笼一般,少有身上干爽之时。还要带兵钻入深山老林,去驱赶那些野人。你看我这脸色,都晒的黑了许多。” 范宇看了曹佾的脸上肤色,不由开玩笑道:“你这脸色,可是快赶上了包拯包直阁。他铁面无私,你无私铁面,倒也是一段佳话。” 被范宇取笑,曹佾不由得露出悻悻之色,“这就不用提了,你给我去信,催促我尽快将这海外的岛屿拿下。如今我也已经办到,却是不知你有何谋划?如今朝廷驱逐了党项占据河西大片地域,耗费无数,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但是只要缓个几年,朝廷收入便会大增。安乐侯催促于我,便这样笃定辽国会向我大宋邀战不成。” “辽国邀战是写在国书之中的,不过到时是不是真的要打,还是再说之事。不过,有备方可无患。你我提前为官家做好准备,总是没有错的。”范宇摆了摆手道:“朝中诸大臣,皆为治理之臣,却是无法帮官家敛财,这方面还是要看咱们这些皇亲的本事了。如今国舅将这海外大岛拿下,便可有了腾挪的余地。” “安乐侯所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唯独不明白这岛屿与帮官家敛财,之间有什么关系?”曹佾是真的不明白。 “这岛上的土地,自然是拿来卖的。”范宇笑道。 第781章 鼓掌大笑 听到范宇说岛上的土地是拿来卖的,曹佾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土地都在海外蛮荒之地,如何能卖得上钱?在我大宋上好的水田,也不过十五贯一亩。海外那些土地,还没能开垦出来,怕是一贯钱也没人要吧。”曹佾有些不信的道。 范宇亲手给曹佾倒了一杯茶,才开口道:“现在自然是卖不上价钱,不过等一些时日便可卖上价钱了。” 曹佾听到范宇总是说话留一半,不由有些急躁,“安乐侯莫要卖关子,还请为我解惑才是。否则此事悬着,我便是睡觉也睡不安稳。” 见曹佾这么急,范宇便也不会故意不说,之前只不过是逗一逗曹佾罢了。 “这些土地虽然是蛮荒之地,但是其地肥沃气候温暖自不用说。只要勤恳耕种,一年三熟当无多少问题。”范宇沉吟着道:“咱们不是已经招募了一批雇工前去耕种了吗,最快数月便可知晓其地的收成如何。到时我请林总编在鹿鸣报上多写些文章,使其将岛岛屿的肥沃,与我大宋的良田做个比较。再请一两个农官,也在鹿鸣报上发些文章。先将声势造起来,一些人听了,自然会想去岛上开垦田地。这样一来,便可将这岛上的土地都划分成块,卖到民间。如此,连移民之事也解决了不少。” 了解到范宇的办法,曹舅只能说厉害。 如今鹿鸣报的影响力,可不只是汴梁。作为有官家背景的一个媒体,如今已经隐约有了官方喉舌的意思。 但是实际上,这鹿鸣报还在范宇的控制之下。 而且大宋朝廷的官员,许多人哪怕在千里之外,也会托人送些过期的鹿鸣报过去。 一来报纸这东西信息丰富,什么风土人情民俗趣事,还有朝堂政事海外奇闻,涉猎极广。 许多曾在汴梁居住的官吏,都养成了读报的习惯,有时无报可读便觉得甚是无趣。 这感觉便如后世的手机上网一般,却是觉得有些离不开了。 即使是曹佾,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手中拿着一份鹿鸣报再上的马车。 “这个办法好是好,不过百姓们多半迟疑,且手中能有钱的,也并不多。我只怕,卖到百姓手中的土地不多。”曹佾有些担心道。 “本来就没打算卖到百姓的手中。”范宇哈哈笑道:“只有那些雇工们,他们以便宜的买些土地。其余的土地,还是要卖的贵一些才是。这等一年三熟之地,若是便宜了,反倒是不会有人买。” 曹佾恍然,身为皇亲当然颇有体会。哪怕是出去用饭,明知道菜色相同,却是要专门找一家价钱更贵的正店方可。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心理问题,却是让他对安乐侯不得不服。 不过,曹佾还是有些迟疑,“安乐侯所说的道理,我懂一些。可是这若买土地,便不是儿戏。即便家中钱财颇多,买这海外之地,怕是也要斟酌。若是我不知情的话,说不得还要先看看他人如何。若是买的人多了,我才会出手。” 范宇点点头道:“国舅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确是会有许多人如此。不过,这也不算什么。” 曹佾却是苦笑道:“安乐侯莫要大意,若是不能从这方面为官家弄来钱财,万一有事,便会使我大宋陷入混乱之中。还是要有应对之法,才可解决了官家的麻烦。” “那便现在就开始卖那岛上土地就是。”范宇思忖着点头道:“明日便让林主编在鹿鸣报上刊登出去消息,一贯钱一亩地,安家置业传承千载。如何?” “安乐侯莫要开玩笑,刚刚不是还说要将这土地买的贵些,现在为何又卖到了一贯一亩?这不但没有变贵,还便宜到了极致啊。”曹舅现在有点被范宇给绕的懵了。 范宇笑道:“如今那大岛只不过是刚刚拿下,不过是刚刚开垦些田地尚未产出,如何能卖得上价钱。眼下只不过是先放出消息,容大家有个观望时间。而后再找人以此为话题,在鹿鸣报上讨论,万一受骗,买了这土地之后亏本会如何。不但路途遥远,还要坐船出海。买了那里的土地,怕是连个坐船钱都挣不回。” “安乐侯这样做,岂非是自暴其短?”曹佾不由有些牙疼,“还在鹿鸣报上议论亏本什么的,这样的话,大家谁还会出手来买?这岛上土地卖不出去事小,若是误了官家的事情,你我岂不是成了大宋的罪人。” “这如何会卖不出去?”范宇笑着指了指曹佾,又指了指自己道:“你我出钱,一贯一亩买下大片土地即可。” 曹佾眉头一挑,“若是安乐侯与我曹氏购买这些土地,能帮到官家,这又有何难。只是安乐侯这个主意,有些治标不治本。而你我买来这些土地,一时却也难有用处。这个办法倒也可以,只是须倾力而为才是。” 范宇不是一般的有钱,曹家因为入股了永昌隆商号,也是极为富有。 若是两家咬牙切齿的出力,也能捣腾出来一千余万贯。 曹佾是知根知底之人,他皱眉算计着家产,却是将范宇的话当了真。 范宇甚为无奈,急忙劝阻道:“国舅想的差了,你我即便购买岛上土地,也只须买上数十万亩便可,这样只不过是给大家做个样子罢了。待过上个把月,将这土地价格提到两贯一亩就是。鹿鸣报上便可放出消息,安乐侯与国舅购买海外土地,以皇亲之尊挣得暴利。想来民间百姓与一些官吏,必然大哗。” 曹佾目瞪口呆,指着范宇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脑子里最先想的,便是安乐侯这不是活腻了吗。但是一细想,却是恍然。手中握有一贯钱一亩买下的数十万亩土地,待地价提至两贯一亩,便是价钱翻了一倍,而两人手中的土地便也等于上涨,同样翻了一倍。 “可是……这与卖地何干。”曹佾有些不解,“只不过是你我弄了个坏名声,地却没有卖出去啊。” “如何会卖不出去?”范宇笑道:“到时让官家下旨,令你我以原价将手中的土地售出,以平民愤。天下人皆喜幸灾乐祸,见不得他人得好处,你我手中的土地自然是不愁卖的。如此,这些地虽卖的便宜些,但是却开了头。而岛上没卖出去的土地,那价钱却是不会降的,反而可以逐渐的涨起来。” 听到这里,曹佾不由鼓掌大笑。 大宋安乐侯 第782章 收于大宋版图 范宇上辈子就没少被套路,这辈子算是将这套路拿出来,当成了本事。 曹佾头一次知道,世上竟然还有安乐侯这等……之人。 不过,也是大开眼界。 “若是安乐侯掌兵,怕是孙武再世。”曹佾言不由衷的夸奖道。 范宇一摆手,“若是论起手段来,岂有正邪之分。只要你我的初衷是好的目的是好的,这便够了。” 曹佾颇为赞同,“为大事者不拘小节,便是安乐侯这般了。” 接下来的数日,鹿鸣报上便登出了海外土地出售的整版广告。 吕宋、麻逸、蒲端这些海岛地区的平整土地,都是一贯钱一亩出售。有意者,可与永昌隆商号各地分号咨询。 另外,还有再次招募海外开垦者,依旧月俸优厚。 这些消息一见报,汴梁城中便引起了轰动。只不过看热闹观望的人多,真正购买土地或是受雇的人少。 每日只有零星的一两个人,会去永昌隆商号的分号咨询,显然大伙都还是有些不信任,要么就是不愿背井离乡。 对此范宇早就有所预料,鹿鸣报一千贯一整版的版面,他足足包了十天。每日都是大篇幅吕宋诸岛的介绍,形成了轰炸式的宣传。 而在最后一日,鹿鸣报上更是传出安乐侯购买了上百万亩吕宋土地。 不但是安乐侯出钱买了海外之土,还有宗的赵允初,也买了五十万亩,外戚国舅曹佾也买了八十万亩土地。 这可又一次惊的整个汴梁都轰动,这些宗室亲贵居然如此有钱。关键是这些家伙有钱,却是傻子一般,竟然还花这许多钱,来购买海外蛮荒的土地。 更有人议论这些亲贵败家,这许多若是放在自家的地窖钱库之中,留给儿孙花用难道不安稳吗。 还有一些人,却是对于范宇等人持嘲笑的态度,认为这几个亲贵无能,去海外开拓了这许多土地,却是只能自己出钱买下,简直是愚不可及。 嘲笑范宇等人的,大多都是朝堂上的官吏,这本就是官吏与皇亲们先天不合,倒也正常。 这等事情在汴梁和整个大宋,都闹的沸沸扬扬,却是连宫里都知道了。 范宇这一天,也与曹佾、赵允初一同入宫,去求见官家。 赵祯得知自己安乐侯他们三人到来,便立时将他们三个叫了进去。 崇政殿上除了他们君臣四人,便只有陪侍在侧的陈琳。 赵祯的目光在三人的面上扫过,不由有些疑惑的道:“近日以来,鹿鸣报上关于海外土地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却不知道你们三个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入宫,可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曹佾与赵允初两人都看向范宇,这主意是范宇出的,自然还是要由他来向官家禀报才是。 于是范宇又将自己的计划,向官家赵祯讲了一遍。为何卖地筹钱,又如何卖地,还能加快海外新拓之土的开发等等。 听完范宇的这一整套方案,官家不由大为赞叹。 “这等智计百出之事,也只有安乐侯才能为之。”赵祯颇有一些感动,沉吟了片刻又道:“此事乃是于国有利之事。朕不能只让你们三人出力。而且这永昌隆商号,朕还占着大头,若是不出些力,如何能说的过去。这样吧,朕也买个……一百二十万亩的土地,算是给你们撑撑腰。” 曹佾眉头一挑,“官家若是出手购买这海外土地的话,怕是这海外的地价便会应声而涨。只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了曹佾的话,赵允初点了点头甚为赞同,“海外坡价涨是涨了,只是我等三人便已经买下了两百三十万亩的海外土地,再加上官家的一百二十万亩,那吕宋岛上还有何土地可卖?” “允初,这些土地在那吕宋可不算多,那吕宋是个大岛,所毗邻的也皆是大岛。我粗略算过,几个岛上可某耕种的土地,加起来怕是会超过一亿五千万亩。我们所购的这三百五十万亩土地,在哪里也不过占了百分之一二。”曹佾向赵允初解释道。 赵允初吃了一惊,“竟有如此多的土地!若是种了一年三熟的稻米,这岂非是个大粮仓!” “此话当真?”赵祯也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问道。 “官家,国舅亲至过那里,想来不会是虚言。”范宇拱手道。 这个时候,他不用再推动什么,看官家的意思,便知道这吕宋对于大宋的意义所在了。 曹佾点头道:“臣岂敢欺瞒官家,臣句句皆是真话。” “真有这许多的耕地,怕是已经赶上整个两逝路的耕地!”赵祯并没去算这许多土地能收多少粮,而是直接用大宋的路去来对比。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便等于又多出来一个鱼米之乡来。 “对了,据臣所知从我大宋去往吕宋的海上,还有一座琉求岛,其岛长两百里宽百里,岛上多山,居有一些半开化的部族,多与福建路有互市往来。”范宇此时提醒道:“此岛距福建路不过两百里的水程,而此岛距吕宋也不过四五百里的水程,且其间有小岛相连,便是现成的海路。若海上风平浪静之日,即使是小船亦可依次往来于吕宋。臣请官家下旨,琉求此岛亦应改土归流,亦收于大宋版图。如此,有琉求与诸小岛相连,则吕宋永为我大宋之土。” 赵祯对于范宇的话,却是没有丝毫怀疑。多少次的经验证明,安乐侯所作所为都无多少私心,堪称公忠体国。 “既然安乐侯有此提议,想来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赵祯点点头,看向曹佾道:“此事朕会下旨,但是做事,便须曹卿出力了。” 曹佾当然不会拒绝,琉求岛他去吕宋之时便曾路过,相对于吕宋而言,琉求并不算大。 “官家放心便是。”曹佾躬身道:“臣此次回吕宋,路过之时,便会顺手将其收于大宋版图。或者官家现今便可安置官吏,由臣派伏波军于岛上助其开衙建府即可。” 说实在的,琉求岛虽然不算太小,但是在曹佾的眼中,却是并不算什么。 第783章 谁也没闲着 曹佾如今也是领军之人,他带着伏波军将若大的吕宋诸岛都占了下来,多少也有了经验。 回过头来,再看琉求岛,曹佾自然是看不上的。 除了海外拓土之事向官家做了汇报,赵允初还将市舶司近来的收支也向官家做了简单的汇总。 市舶司都抵押给了永昌隆商号,从朝廷的衙门,变成了永昌隆的机构,其中运转方式便发生了一些改变。 而永昌隆的掌柜们,都是颇有经验的商人,掌握了市舶司之后便想方设法的提升关税收入。 直接增加税费,这在永昌隆的掌柜们看来,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 唯有开源,增加海外贸易,这才是增加关税收入的最佳办法。 其实大宋的海商并不少,只不过这些海商都颇有实力,而且几乎形成垄断。 能出海经营,你至少要买得起海船,只这一项费用,便让许多商人望而却步。 但是永昌隆却是实力雄厚,直接便搞起来船只租赁。 这买卖也是无本的买卖,一边招募船东带着自己的船加入,一边对外宣称商人只须带货到市舶司便可出海。 对于永昌隆来说,只从这上面便是赚的。 但是市舶司抵押期间也是永昌隆的,出海经商的人多了,这关税抽成便自然也增加了。 官家以前只觉得经商不过是贱业,受朝中的那些儒家官吏影响,甚至是耻于言利。 可是经过范宇他们向官家的汇报,却是使得官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原来事情竟然可以这么做。 君臣几人在崇政殿中,谈谈说说便是两个时辰之久,而后方才散去。 正当范宇三人要告退之时,官家赵祯便叫住了他。 “安乐侯可去慈宁宫探望大娘娘,这两日大娘娘可是替你发愁呢。”赵祯笑道:“还玉可能当着大娘娘发了些牢骚,倒是惦记上了你,你快些过去吧。” 范宇一听,便知道这是何事,当即向官家一拱手,退出了崇政殿。 从崇政殿到慈宁宫,也只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大宋在开封的皇宫并不算大。 相对于如今大宋所取得的成就,已经是有些不配了。 到了慈宁宫外,便有小黄门急忙去里面通报。 范宇身为李太后义子,也不用等着,迈步便进了慈宁宫中。 此时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正在看人变戏法。得知范宇这个宝贝儿来了,便让班子们退下。 范宇见到两位太后,便上前躬身道:“孩儿给娘和姨娘请安。” “你这孩子,嘴上光说给我们老姐妹请安,你倒是做些让我们省心的事情啊。”李太后看到范宇请安,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数落道:“昨日里还玉过来,我看她面带忧色。我问她,她还想替你掩饰。数次追问之下,她才说出来,你竟在海外买一百万贯的土地。那等蛮荒之地,据说遍地虎豹蛇虫荆棘密布,你买来做什么?那可是一百万贯的家财,你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这么扔出去了。这许多铜钱若是一个个扔到水里,只听响怕也能听个一年。可是你这孩子,却是一点不知道节俭,充什么豪气。” 其实这个事情,范宇只是与还玉公主打了个招呼,也并没给还玉公主细讲为何如此。现如今他的安乐侯手中的钱财,可不只有这么些钱。 一百万贯对于他人来说,或许很多。但是范宇除了手中握有永昌隆商号的份子之外,还有一半的永通钱庄份子。若是细算起来,富可敌国也不过如此了。 可还玉公主却并不清楚,只觉得范宇这么做是败家行为。就是用挥金如土,也无法形容范宇的挥霍程度。 还没等范宇开口,杨太后也皱眉道:“宇儿,你与还玉现今还年轻,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你这般花钱,如何能积得下家业?你可是答应过我如阿姐,待还玉十八便给我们生些孙子孙女的。将来你有了子孙,也是要给他们留着家业才好。虽然官家会给还玉与你的孩儿荫官补缺,可也只不过是些小官罢子。若是你不能给他们积攒些家业,你这范氏一门的体面,可也就没了。” 李太后听到这里,不由得更是生气,“宇儿你变了,当初在草桥镇时,虽然家业并无多少,你也打理的还算是井井有条。如今倒好,骤然富贵不过三年,你便学了些纨绔习气。你若真学了纨绔们,去与人赌钱,这一百万贯也够你输上一阵子。可你……唉!” 虽然是误会,便是义母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是关心的表现。 范宇知道若不赶紧解释清,怕是对自己的批斗便不会完。两个老太太数落起来,可没多少时间概念。平时看戏能看多久,数落自己便能数落多久。 “娘、姨娘,事情并非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范宇急忙否认道:“还玉也不清楚内情,这可是一场误会。” “那一百万贯可是真金白银,如何能是一场误会,这许多的钱财岂能是儿戏,又岂一句误会便抹平的?”李太后还当范宇在抵赖不认,不由气道:“此事鹿鸣报上也登了出来,难道鹿鸣报上说的也是假的不成。” 范宇咧嘴道:“假倒是不假,只不过……” 杨太后不由有些焦急,“宇儿,你怎的如此糊涂。你若是想要置地,一百万贯在汴梁城外,也能买个十万亩田地了,何苦要买那等蛮荒之地。” “两位娘娘,可否先听我一言。”范宇脑袋有些大,“这一百万贯,并没有让孩儿用掉。要知道永昌隆商号孩儿亦是有份子的,只不过是账面上的改动罢了。不光孩儿如此,官家与曹国舅、允初,也都是如此。” 两位太后听不懂范宇的话,但是却听到官家也是如此,便让她们有些猜测。 “你的意思是,官家也买了那海外的土地?”李太后不由迟疑道:“官家乃是大宋之主,如何还能买自己的地。你们这些家伙,整天在搞的什么东西。” 杨太后正色道:“官家……应该不会陪着你们胡闹,是不是其中另有事情?” 范宇急忙点头,“不错,娘和姨娘都猜对了,这是事关国事,听孩儿给你们讲……” 在大宋,范宇正在解释的时候。 辽国南京城的宫中,耶律重元也在召见郭喜。 宋辽两国,谁也没闲着。 第784章 却是为何 这一次耶律重元如郭喜前来,便是要询问火器之事。 自上次给郭喜说起此事,已经过了三个月,耶律重元却是有些心急。 如今大宋夺了辽国一块土地,招降了天德军,他这个皇帝却只是给宋国去了一封严厉的国书便没了下。 即使是辽国的普通百姓,也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大辽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即便被人夺了土地也只是骂两声? 辽国表现出来的软弱,却是使得国中的各个部族出现了一些不听话的情况。 除了契丹各部之外,那些异族的部族便有些试探朝廷态度的意思出现。 不过,眼下还不算严重,并没有出现互相攻伐不休的情况。 但是若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怕是各个部族各自为政也是早晚的事。 “郭喜,三月之期已至,不知那些宋国工匠的火器,做的如何了。”耶律重元问道。 听到陛下的问话,郭喜稍微迟疑了一下,便躬身道:“启禀陛下,那些宋国工匠已经造出了宋国的新火器。只是在威力上,略有不如。” “若是与宋军交战呢?”耶律重元眉头一挑,脸上显现出几分喜色。 “以臣之见,与宋军交战的话,可能还是要吃些亏的。”郭喜微一沉吟道:“这些带回来的宋国工匠,在陛下重赏之下,倒也颇卖力气。光是那火药配方,便试了数百上千次之多。其中的药料,也是由添加数十种之多,变为如今的五种。其爆炸的威力,却是也相当巨大,只稍逊于宋军的新式火器。但是火炮与火箭弹的射程,还是不及宋军新式火器的远。而且,那火炮极易炸膛,甚至是炸死了两个宋国工匠。” 耶律重元听到了郭喜的话,不由哈哈笑道:“这火炮是小事,用处并不如那火箭弹更多。火箭弹容易携带,可比火炮轻便多了。宋国也没有我们大辽马多,若是真的两军交战,怕是真正吃亏的还是宋国!死了的宋国工匠,优厚怃恤其家眷,剩下的宋国工匠,一定要重赏!让他们再接再励,将火器的威力提的越高越好!” 郭喜却是心中很是忐忑的道:“陛下,如今我们造出来的火器威力尚不及宋军,在无把握之前,最好莫要与宋国开战才好。” 耶律重元听了郭喜的话,却是一摆手道:“只须打宋军一个出其不意,我大辽便占了先机。朕知道,我大辽还是覆灭不了大宋的。但是,却不能让宋国小瞧了我大辽才是。以宋国如今的势头,恐怕我朝不向宋军用兵,宋国亦会向我朝索取幽云十六州。” “若是朕答应将幽云十六州交还宋国,则我大辽没了精华之地,赋税大减不过小事,最严重的便是朝廷在各部威信扫地。到那时,各部分崩离兮,才是我大辽大难临头之时。”耶律重元冷笑一声,又接着道:“辽宋之间,必有一战。不管是我大辽,还是宋国,都是不得不战。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之前臣想的少,如今听陛下一说,臣便明白了。”郭喜急忙拱手,却又颇为忧心道:“臣还有一事,不得不提醒陛下。制造这些火器,花费相当的高。以我大辽现今的财力,怕是难以支撑。宋国富有天下皆知,若是比拼火器,最后却还是要看财力才是啊。陛下不可不查,此事极为重要。” 耶律重元却是哈哈一笑道:“这件事,我早已考虑到了。朕为什么要挑动女真与高丽之世仇,使双方大战不休?若是高丽一国之财,尽为我朝所有,你觉得我大辽还会没钱吗。” 郭喜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却是极为吃惊。陛下早先便已经设局,如今火器一出,高丽哪里还有抵抗的余地。 “当年我大辽四征高丽,却是未能将其扫平。如今陛下谋划,想来那高丽当失其国。”郭喜急忙一个马屁送上。 “好了,你是我还在潜邸之时的老人了,不用玩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耶律重元摆了摆手,“我只问你,造出来的火器,现在可否容朕观看演示?” “启禀陛下,如今造出来的虽然不多,便是在陛下面前演示一番还是够的。”郭喜色心躬身道:“只是那火炮容易炸膛,陛下还是远观为好。” 耶律重元点点头,“来人,备车马,朕要出宫。” 郭喜连忙道:“请陛下多带护卫,以防小人窥伺。就在南京城北二十里的山脚下,便是火器作坊,臣可为陛下引路。” “不过是一时兴起,何人能算计到朕之行踪。且朕之护卫众多,何惧之有。”耶律重元当即起身,便带着内侍去后面换衣服。 陛下出城,这件事便惊动了宰相萧惠,急忙追着耶律重元的车驾一同出了城。 辽国与大宋不同,若是大宋官家出城,百官必定阻拦以示忠心,非要苦口婆心的将官家拦下不成。 然而辽国却是另一副作派,从皇帝到贵族和官吏,无不好出城游。 若非耶律重元得位不正,他这个辽皇也应该带着皮室军四季游于外。 今日出城去观看火器的演示,耶律重元还是坐的马车,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否则还是要骑马才是。 南京城北的二十里外,耶律重元的车驾已经停了下来。 再往前便是连绵不绝的燕山山脉,在山脚下的溪水边有一片院落,还有一座军营。 “陛下,这便是臣为那些工匠们所选的火器作坊。这里还算幽静,不会惊扰城中之人。清山绿水,风景也还不错。”郭喜立于耶律重元的马前,恭敬的道。 耶律重元从马车中下来,便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之下,向火器作坊走去。 “这里倒也不错,朕对我大辽的火器,也已有些迫不及待了。”耶律重元心情相当不错。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的大路上又腾起了一片烟尘。 “陛下、陛下!”来的正是宰相萧惠和数百骑兵。 萧惠来到了耶律重元数丈外,便从马上跳下小跑过来,喘息着道:“陛下出城,却也不向为臣知会一声。若是朝中有事,却寻陛下不见,岂非让臣等焦急。只不知陛下来这荒山野岭,却是坐车辇而来,并不似游,却是为何。” 第785章 面有难色 看到萧惠追了上来,耶律重元却是觉得颇为有趣。 指了指前面的作坊和军营,耶律重元道:“朕之所以出城,乃是观看事关国运之物。萧卿既然也跟来,正可一同观看。” 事关国运之物?这使萧惠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宝物。要么便是所谓的祥瑞,至少也能搏取陛下一笑,倒也无伤大雅。 “臣遵旨。”萧惠先一口答应下来,又道:“陛下既然有这等雅兴,臣便陪陛下一同观看就是。却不知,这祥瑞之物是谁献上来的,竟要陛下亲自来看。莫不是这山中猎到了活的白虎,要请陛下观赏不成?” 耶律重元看到前面的大山,不由一笑,萧惠显然是有些误会了。 不过耶律重元也并不解释,他很是期待等下看萧惠吃惊的表情,想来能将这老宰相吓一跳。 郭喜不等耶律重元进入作坊,便对他道:“陛下,那作坊之中火药甚多,若是出了意外,恐使陛下遇险。不如陛下与萧相公先去前方的小丘,待臣进去命人为陛下演示就是。若是陛下进了作坊,臣实在是有些心惊肉跳。” 耶律重元摇了摇头,“你……好吧。” 在这种小事上,耶律重元虽然觉得郭喜有些大惊小怪,但是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 想了一想,耶律重元还是决定不能任性,免得寒了人心。 萧惠却是听到了郭喜说火药二字,这让他甚为惊讶。 “陛下,这是什么作坊,居然要用到火药?”萧惠身为大辽的宰相,也并不是无知无识之辈。对于火药,他也是知道的。 耶律重元却是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道:“萧卿,你我先去那座小丘上,具体是何物,你等下便知道了。” 看到陛下不肯说,萧惠却也不好再问。只不过心中甚是好奇,越发的想要知道是何物。 就在耶律重元与萧惠君臣两人立于土丘之上,正往作坊那里看的时候。 他们便发现郭喜已经指挥着数十名辽军,从作坊之中,推出来数辆大车。 前面的三辆乃是炮车,只有两个大车轮架着一根粗大的铁管,显然就是火炮了。 还有两辆在后面,与宋军的火箭车一样,车上安放着一个木制的大方箱。 萧惠此时看到这两样东西,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陛下,这几辆车为何做成如此模样,上面所载是何物,为臣竟不识得。”萧惠看着那些车奇形怪状的,甚为不解道。 “你且等一下,过个半刻时间,想来萧卿便会明白了。”耶律重元哈哈笑道。 陛下竟然铁了心要与自己这个宰相打哑迷,萧惠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既然能劳动陛下亲自出城,这些东西想来陛下定有大用。”萧惠是没见过宋军的火器,自然也不知道这些车辆代表着什么意义。 因此,萧惠便打定了主意静观其变就是。 郭喜在下面领着那些辽兵将几辆车排开,对准了远处的山脚下,便跑到了小丘上,与耶律重元、萧惠立于一处。 “陛下,臣已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开始。”郭喜躬身问道。 “好,你这便开始吧。”耶律重元抬了抬手吩咐道。 郭喜立时对着下面的辽兵挥手,示意那些辽兵可以开始了。 数辆炮车与火箭弹车,之间相距足有二十余丈,显然是这火器的安全性还不确定。 一门火炮被辽兵用火把点燃,那辽兵立时便退出数丈之后,藏身于一座土包之后。 轰的一声,火炮喷吐出一道浓烟烈火,而对面里许远的山脚石壁上,也立时腾起一道青烟。 却是发射出去的炮弹,砸在石壁上,将石壁砸出碎了一部分。 三辆炮车上的火炮,被辽军依次点燃,第二辆炮车上的火炮也并无问题。 只是第三辆炮车上的火炮,却是并没有发射出炮弹。在引信的水花没入炮筒之后,便没了动静。 那辽兵迟疑了一下,想着是不是要上前去检查一番。 他这一犹豫,便救了他一条命。 最后一门火炮,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陡然间轰然爆炸开来! 粗大的铁制炮筒,当即便被炸的开了花,硬生生的飞出去数十丈远,差十余丈便砸到了耶律重元他们所在的山丘上。 郭喜吓的脸色惨变,这要是陛下在观看火器演示之时出了事,自己一家老小根本就不够杀的。 好在耶律重元与萧惠也只是吓了一跳,却并没将此事当回事。 “陛下,这是火器?!”萧惠此时两眼盯着下面的那些火器,两眼之中映出光芒道。 “不错,这可是我大辽自己的火器。”耶律重元点头笑道:“虽然这火炮还有些问题,不过总比没有要强得多。若是我大辽在两年前便有这火器,灭掉西夏的,便是我大辽国了。” 郭喜偷偷看了陛下与萧相公两人的脸色,发现两人根本就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 “陛下,萧相公,接下来便是火箭弹车,这可比那火炮,要稳定的多了。”郭喜一指那些车板上斜置着的木箱子道。 随着郭喜的介绍,下面的辽兵也已经将火箭弹车的引信点燃。 不过数息之间,这片山脚下的空间之中,便充斥着咻咻咻的破空之声。 一道道的火龙腾空而起,直扑向山脚下的碎石滩。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火光闪动,与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 耶律重元看到那些山脚下爆炸时所产生的烟雾与火光,脸上终是顾不得矜持,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 “我大辽有了这等犀利火器,对那宋国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应该担心的,反应应该是宋国了。”耶律重元呵呵冷笑道。 萧惠此时也已经忘了吃惊,这些火器对他来说,就是叹为观止。 “这火器好生厉害!”萧惠不由得惊叹道:“只不知,我大辽的火器比之宋军的火器如何。” 当萧惠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便发现郭喜与陛下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他看了一下两人的表情,心中多少有些了然。 郭喜面有难色,而陛下则是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 第786章 试试成色 萧惠并不知道,之前郭喜已经向陛下说过,辽国的火器比之宋国火器还有差距。 现在他一提起这个问题,刚刚因为观看火器演示,而有些兴奋的耶律重元和郭喜两人,便好似被泼了一头冷水。 “萧相公,我大辽的火器只不过是初创而已,比之宋国,还是略有不如的。”郭喜说着,看了耶律重元一眼,又接着道:“不过,若是再有些时间的话,想来我大辽与宋军之间的火器差距,会变的很小。而且我大辽的骑兵天下闻名,若是真的交战,那宋军绝不会是我军的对手。” 这所谓的两国火器间差距缩小,只不过是郭喜的判断。 他这么说,也是要维护陛下的面子。 而且这样的话,之间耶律重元也曾说过,至少在逻辑上说的通,也更易让人认同。 只是辽国君臣却不知道,大宋的进步速度可不是辽国能比的。即使范宇不再插手火器这一块,百工技院与造作院的技术水平,也远远不是郭喜绑架几个工匠便能追得上的。 萧惠听到郭喜的话,不由欣慰笑道:“陛下,既然如此,我大辽亦不可轻易言战。最好便如郭喜所言,待缩小与宋军火器之间的差距,再与之交锋才是。” 耶律重元摆手道:“萧卿,既然我们手中已经有了火器,便不可使之闲着。朕已经决定,第五次东征高丽。” 萧惠吃了一惊,“陛下,此时那女真正与高丽纠缠不休,我大辽完全不必费这个力气。待他们双方都耗的精疲力竭,陛下再派兵收拾残局才是上策啊。” “不是朕好战,而是时间不等人。”耶律重元目光看向南面的极远方,“宋国如今将李元昊和党项各部都驱赶到了西面,已经占据了西夏故地。若是给宋国时间,使其将这大块的土地和人口消化,又通了西域商事,则其实力大大增加。到那时,我大辽与之如何争锋?且宋国如今已得养马之地,恐我大辽骑兵之优势亦会丧失。” “所以,朕不得不借着我大辽新制之火器,平灭高丽以再增我大辽之实力。”耶律重元看向两人道:“此举不但将高丽这等背后之隐患消除,亦可震慑女真各部,甚至可征调女真各部参与与宋国的战事。这些事,都是提前须做的准备罢了。” 萧惠听了耶律重元的这些话,不由得叹息道:“陛下深谋远虑,臣不及也。臣起先以为,陛下挑动女真与高丽,是为了削弱他们而已,却原来竟有要彻底平灭高丽之意。” “我们的火器,与宋军相比虽有差距,但是若用之于对付高丽,定可在数月之间,便将其灭国。”耶律重元笑道:“到那里,高丽之地尽为我有,我朝的后方,便多了一个产粮之地。” “陛下圣明。”牙惠与郭喜两人,同时开口称讼道。 新制火器的演示看完,耶律重元便再次登上马车,在护卫们的保护之下回了南京中。 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重新落坐。 “郭卿,这两样火器给你一月时间,你能让这些工匠们制出多少来?”耶律重元看向郭喜道。 “启禀陛下,臣手中的工匠眼下并不多,请陛下将匠作监交由臣来打理。一月之内,当为陛下五万枚火箭弹,十门火炮!”郭喜甚是自信的道:“若陛下欲挥师高丽,则臣可源源不断的的将火器造出来送至军中。” 辽国的匠作监也不算小,只不过比之大宋的规模,要小了近五六倍之多。 耶律重元听到郭喜的话,很是赞许的点头道:“如此,便不会误了朕的战事。朕打算这一次御驾亲征,以在大辽加强朕的威望。自皇兄崩后,朝堂与民间,对朕颇有微辞,若是不能尽快将朕的威望提升起来,与宋国冲突之时,则人心散乱不得取胜啊。” “陛下,那高丽君臣如何能劳动陛下亲征?”萧惠也反应过来,急忙阻拦道:“陛下这个决定,是不是也太过草率。” “朕意已决,此事无须再议。”耶律重元直接摆了摆手道:“一月之后,朕会带二十万人马,再召集十万部族军,想来平灭高丽应不是什么难事。” 在辽国君臣商议如何平灭高丽之时,远在天山北麓的李元昊所部,也已经迁徙到了一座大湖边。 数十万人在湖边扎了营,这里立时便多了许多的生气。 在李元昊的大帐之中,张元、野利仁荣、嵬名阿勒都在。 “如今我们已经安然进入了喀喳汗国境见,这阿拉湖也是个暂时落脚的好地方啊。”李元昊看着面前的诸人道:“之前我便与诸卿议定,这喀剌汗国,便是我们的目标。如此,对我党项来到这里才有意义。” “大王,臣已经派人前去查知周边,想必也快回来了。”嵬名抢先答话道:“臣已经做好准备,愿为我朝前驱,为陛下开拓疆土。” 李元昊点点头,对于嵬名阿勒的表现,露出满意之色。 野利仁荣却是摇头道:“大王,我们初来乍到,各部皆已疲惫。前番与那高昌回纥纠缠了一些时日,此时还须使兵士休养几日才好。” “臣以为,仁荣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张元也点点头道。 嵬名阿勒皱眉道:“大王,这喀剌汗国情况不明,还是要先试探一下才好。若是什么也不做,岂非太过被动?” “报!一支黑汗军队正向我大夏的营地而来,观其人数,怕是不下五万人马。”此时那斥候语速极快,可是这内容,却是让李元昊君臣有点皱眉。 李元昊叹气道:“我也偏向于让大家多休息,可是这喀剌汗国好似早有准备,又我们的刚刚入境,他们便派出了数万大军。不过喀剌汗国想要对付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嵬名阿勒,我若给你五万人马,你可有把握将这支喀剌汗军的军队驱除。” “不过是五万喀剌汗国骑兵,臣定让其有来无回。”嵬名阿勒当即便拱手高声应道。 “我并无让你拼命之意,如今不过是初次与喀剌汗国军队交锋,先试试成色罢了。”李元昊道。 ( 第787章 积重难返 其实早在党项各部进入喀剌汗国之前,喀剌汗国上下,便已经收到消息。 这消息还是高昌回纥透露出去的,显然也抱有着自己的目的。 喀剌汗国的大汗,名为苏莱曼。 苏莱曼此人并无什么能为,如今在他的治下,喀剌汗国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显得江河日下。 这一次收到了消息,便早早的在边界派出了斥候。 而且也派出五万大军,在边界左近逡巡不已,就等着狙击立足未稳的党项人。 领军大将名为阿里,乃是苏莱曼手下的大将。 阿里奉命来狙击党项,一收到斥候送回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过来。 若是等党项军有了防备,阿里的这场突袭便成了笑话。 只是还好李元昊也派出了斥候,这才提前有了准备。 嵬名阿勒带着五万党项兵士们冲出营地,迎着阿里所带领的五万喀剌汗国的军队,面对面的冲击过去。 双方都是骑兵,又是相向的对撞,那等声势简直使人胆寒。 但是这样的场面,却是西夏之前与宋军交战之时,很少有的肉搏战。 这对于党项兵士们来说,却是有种淡淡的感动。而且这等战法的凶险,也远远的小于与宋军交战之时只见火器不见人的情况。 因此,只是一个冲锋下来,喀剌汗国的兵士们,便伤亡了近三分之一的人。 反观党项骑兵们,却是损失要小得多了。 嵬名阿勒看出其中的便宜,当即便下令,党项兵士们再次向那些喀剌汗国的兵士们冲杀了过去。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喀剌汗国的军队,根本就抵挡不住,顷刻之间喀剌汗国的军队便被打的全面崩溃。 没用多久,嵬名阿勒便回到中军帐中,向李元昊复命。 “启禀大王,喀剌汗国的兵马,已被微臣所击退。”嵬名阿勒道。 “嵬名将军辛苦,这么快便将敌军击退,你觉得这喀剌汗国的军队如何?”张元等嵬名阿勒复命之后,借机提了个问题。 嵬名阿勒摇了摇头道:“这些喀剌汗国的家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只一个冲锋便使其伤亡三分之一的人马。这等情形,与之前在草原上的那些部族有没什么不同。以我来看,这些喀剌汗国军队疏于操练,实是窝囊的很。” 李元昊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若是如此的话,这喀剌汗国便是老天赐给我们党项一族的。我刚才已经看过地图。我们现今所在,为阿拉湖畔。若是要让我党项这近百万人活下来,便须占据一块更大的地盘才是。” “所以,我们便以伊丽河为界,将喀剌汗国的人,都赶到了伊丽河的南方去。”李元昊却是以手指点着地图上的湖泊与河流道:“阿拉湖、达琳库尔湖、伊丽河,这三处水系便将我们所在的这里保护了起来。如此,我党项各部便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样子。” “大王英明,如此一来,我党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与那喀剌汗国可要好好的周旋一番才是。”野利仁荣不由得点头道。 张元也道:“这等地形得天独后,若不是喀剌汗国地广人稀,怕是也轮不到我党项来占据了。” “嵬名阿勒,明日你便带着军中精锐,去将这个范围内的喀剌汗国的人,统统驱赶到伊丽河以南就是。有敢反抗者,杀无赦。”李元昊有些杀气腾腾的道。 “遵命!”嵬名阿勒立即应道。 “大王想来对这喀剌汗国,已经有了吞并之法。”野利仁荣笑道:“以臣所见,倒不如说出来,让臣等心中也有个底才好。” 李元昊点点头,便看向喀剌汗国的地图。 “眼下,我党项初到,只将这伊丽河以北以东占据了,便是好的。”李元昊道:“接下来的事情,才是关键。我们若是往伊丽河南去了,过了吹河便是喀剌汗国的都城‘沙巴拉衮’。所以,在伊丽河与吹河之间的那一片地区,便是我所挑选的战场。” 嵬名阿勒恍然道:“原来大王竟是选在这里为战场,只是喀剌汗国国土广大,选这里一隅之地,而后与之不断交战。即使是赢了,怕是也难以尽占其土,反而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野利仁荣此时眉头一动,才道:“那也未必,喀剌汗国周边,除了大食之外,无一强国。若是我西夏要夺喀剌汗国,又有谁能与我们相争。此时最要紧的,就是将喀剌汗国给消磨的差不多。而后大王一声令下,我等做臣子的,便可替大王将这若大的喀剌汉国一举攻占。” “这里做战场,对于我们最有利。”张元点头道:“进可攻退可守,还不用来回的奔波,能省了许多时间。” 李元昊君臣商议了许久,次日便由嵬名阿勒带了五万人马去扫荡伊丽河以北的地区。 因为有前日一战,喀剌汗国大将阿里战败。因此党项军所到之处,喀剌汗国之人无不退避奔逃。 只用了不少一个月的时间,便将伊丽河以北扫荡干净,使这若大的一片平原,尽为党项之根基。 而这段时间,高昌回纥却也对党项人分外注意,并且不断的将党项人的消息,送往大宋。 对于党项人,高昌回纥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即使是被大宋打的背井离乡,谁知道跑到数千里外,竟然又硬生生打的喀剌汗国没有脾气。 如今高昌回纥,最大的依仗就是大宋,在高昌回纥上下看来,大宋能将如此凶恶的党项都赶的走投无路,岂非是更加厉害。 党项的消息,除了送到大宋朝廷一份,还有一份也送到了范宇的手中。 范宇并没有特意的要求过,但是这却是曹傅让人给他送过来的。 曹傅如今坐镇瓜州,扼官运亨通河西咽喉,眼界也渐长。 在曹傅看来,大宋早晚还是要与李元昊有一战的。 因此,他便自作主张要求将党项的消息给安乐侯也送一份。 曹傅觉得。以安乐侯之能,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范宇得知,党项的消息都是曹傅要求送到自己手上的,便已经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 知道归知道,如今的大宋积重难返,还有岂能肆意开战。 第788章 过鸭绿水 之前与西夏之战,其实也是出于形势所迫。 若非前期布局的早,又编练了新军造出火器,大宋面对西夏的侵扰,多半是要吃大亏的。 但是因为范宇的存在,使得大宋有了反转的局面,并且进一步将西夏覆灭,使得李元昊不得不举族迁徙。 虽然知道曹傅这家伙的心思,但是如今的李元昊却是在喀剌汗国境内,正与喀剌汗国交战。 而大宋与喀剌汗国之间,还隔着一个高昌回纥。 高昌对于大宋颇为敬畏,其国官制礼仪也深受大唐影响而近中原。 对于这样的国家,大宋不能也不应该去主动攻击。 曹傅的心思,范宇明白归明白,却也不能让他闯祸。 范宇知道曹傅这家伙胆大包大,说不好就会制造什么事端出来。 如果一味的限制他,恐怕他便会由着自己的意思行事。 所以,范宇决定给曹傅找些事情做,既可为了将来布局,又能不让他闲着。 范宇的目光落在西域的地图上,却是看到高昌回纥下方的一片地域。 河西走廊到了玉门关,其实是有两条线路的。 北面的一条线,是经瓜州,走高昌回纥的伊州城,再至高昌城,而后再进入喀剌汗国。 而南面的路线便是从沙州至黄头回纥所占地区,沿昆仑山的北麓往西,直接进入喀剌汗国,入约昌城再经于阗、疏勒往西而去。 现在范宇所盯上的,便是南边的这条路线。 如今黄头回纥已经归附大宋,安海可汗接受大宋的封赏,亦无什么野心。 因此在昆仑北麓的这条路线上,是不会与大宋争什么的。 于是范宇给曹傅去了一封信,给曹傅出了一个主意。 “弟可于车尔臣河出山之地筑堡垒,置军轮流守卫,以探听喀剌汗国虚实,并扼守要道。此地向西两千里,可深入喀剌汗国直抵葱岭。此地亦可由车尔臣河而下入高昌回纥境内之焉耆,东控高昌城而西接龟兹。有此地利,则可以防党项代喀剌汗国,又可往救高昌。拥其地利,则有数得……” 除了这些之外,其实这里还有一条进入吐蕃的道路。 真论起来,范宇所选的这个修筑堡垒的地点,是非常刁钻的。 曹傅接到范宇的信,便对着地图看了足有半日的时间。 这里虽然周边数百里都是荒无人烟之地,但是有水源便可使得驻军成为现实。 曹傅想了想,在这个地方修筑一个可以驻扎千余人的堡垒,还是可以的。 以他自己所能调动的人力物力,完全有可能做到。 于是乎,曹傅便埋头于此事当中,少了一些焦躁多了一些隐忍。 此时的大宋朝廷,则是关注于河西诸地的恢复和建立当地的官府。 大宋的国土之中,陡然间多了一块河西路。 多了一路出来,便一下子有了大批的实职空缺。 在这个事情之上,最早进入瓜沙二州为官的张唐卿、杨察、徐绶、苗振、杨谔五人,便一下子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如五人这般肯吃苦有担当,而且出身具为景祐元年的恩科前茅。 这五人在河西路选官的资历上,便无人可及。 并不是他们真的资历够高背景够大,而是河西路在大宋朝中的大多数人看来,乃是边荒之地。 因此,虽然多了一个河西路,却是无人愿意去这等地方为官。 大家宁肯去江南的山沟里当个知县,也不想去那等风沙漫天的地方做个知府。 朝中无人愿去,便使得张唐卿等人更没了竞争对手。 原本五人按功劳和资历,最多就是安排到中府上府去做个知府。 现在可好,一下子有三人便都成了路一级的四品官。 张唐卿因为是状元出身,便成了河西路转运使。而杨察则成了提刑按察使,掌管河西刑名。 徐绶被提升为提举常平使,掌管着一路的经济大权。 而苗振与杨谔两人,也分别为兴庆知府和西平知府。 相对于河西的其余州府,这两处算是河西最富庶的两座府城。 而曹琮则被官家赵祯,就地任为河西路安抚使。 虽然安抚使仍旧是一路的军政长官,但是相对于经略使而言,手下多了转运使、提刑按查使、提举常平使分权。 而且这也属于平调,并无提升。 但是官家在曹琮的爵位之上,却是毫不吝啬,直接封曹琮为夏国公。以酬谢曹琮覆灭西夏的大功。 不光是河西的官员,让朝廷安排了一大批的官吏。同时原本的永举军路、秦凤路,这两路也可安置许多的文官。 永兴军路和秦凤路,之前都是由经略安抚使直管,地方官员也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如今西夏被平灭,永兴军路和秦凤路,都恢复成普通的行政区,于是便要将其地方官吏都配齐才是。 这只是因灭夏而产生的朝廷人事变动,真正的难处在于对河西之地的治理和恢复上。 如何打消河西之民的抵触情绪,并使得被截留下来的西夏部族,也服从于大宋朝廷。 这个时候,便体现出来了没藏讹庞的影响力之时。 大宋官家赵祯,将没藏讹庞封为归义公,使其驻守夏州,处理党项各部之事。 夏州此地虽然环境并不恶劣,但是这个地方却是处于宋军的环抱之下,等于是被监视了和控制了起来。 对此没藏讹庞并无半点异意,他身为降将,能被封公,且不用去大宋京城居住,已经不错了。 因此,也并无什么不满。 大批的农具和粮食、种子被运送到河西路,还有一些厢兵,也被送到了河西路。 若要使大家从残酷征杀的战争记忆中尽快解脱出来,便须尽快的恢复生产,让众人有个安全稳定的生活。 而远在辽国南京城中,耶律重元也已经拔营而起,二十万大军出了南京便一路往东北,去了东京辽阳府方向。 出发之时,耶律重元便委任萧孝友为南院大王,执掌南京军政抵御宋军可能的侵袭。 耶律重元并且严令萧孝友,不得擅自向宋军挑衅,更不能与宋军发生战事。 辽军浩浩荡荡的奔赴辽国与高丽的交界,过鸭绿水便是辽国的保州城。 由保州城再往南,才是高丽的静州城。 第789章 下战书 此次出征高丽,耶律重元率领二十万辽军,并且给东北女真诸部下了旨意,命其集结大军以随王师征讨。 奥衍女真部、乙典女真部、完颜女真部分别派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兵力,由族长带领与辽皇耶律重元汇合。 这三个女真部族较大,还有一些小的部族虽然出兵了,但都是依附于这三大女真部族的麾下。 其中最为强盛的女真部族,便是完颜部。 完颜部族长名为完颜乌古乃,不到三十岁却是极为沉稳深沉。 加之人又长的虎背熊腰极其强壮,行走坐卧之间,如同熊蹲虎踞很是强悍。 其余的两个女真部族族长,与这位完颜乌古乃相比,却是感官上差了些。 不过女真先祖为肃慎,生活习性相近,看上去的出入不大。 耶律重元待女真三部到来之后,便将这三位族长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行宫。 “诸位族长,近来你们与高丽之间的战事,朕都听说了。朕知道高丽一心觊觎原高句丽之土地,以后高句丽自称,其野心非小。然而朕也知道,此高丽非彼高句丽。高句丽乃是女真先祖之一粟末靺鞨所立之国,与今之高丽并无关系。高丽因窥高句丽之旧土,甘称其子孙,为野心之使然。” “高丽屡次纵兵抢掠女真,并驱赶各部向西,以夺高句丽旧土。并向我大辽行书,称女真骚扰其民焚其田土村镇。但是朕知道,你们女真各部才是真正的高句丽后人。而且,也不相信高丽所说的话。”耶律重元看向三位女真族长,“我现在召集你们来,也要先问一句,高丽人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就是挑拨了,但是耶律重元却是很有手段。直接将女真最在乎的事情提了出来,而后将高丽无耻的一面摆在几位族长的面前。 除了挑拨事非,耶律重元也有让这些女真部族多出力的打算。而且这样做,也可提振士气,使大家同仇敌忾。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奥衍部的族长奥衍多罗,他立时站起来躬身道:“陛下,高丽人非常无耻,正如陛下所说,这些高丽人是满口慌言。高丽经常派兵抢掠我们的部族,杀死男人和老人,抢走了女人和孩子为奴。而且这些高丽人,还不断的在我们女真的土地上修建堡垒,吞并我们的土地,圈占我们打猎的山林。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女真各部也不会如此仇视高丽。他们愿意把我们的祖宗当成自己的祖宗,我们也不介意多个兄弟,只是高丽却想要消灭我们,夺取我们祖先的遗产,这是决不能忍的!” 奥衍多罗提起高丽来,便一腔怒火,情绪甚为激烈。 “陛下,我女真各部当然不会承认高丽人的慌话。我们部族的老萨满曾经说过,撒慌的人总会被山神吃掉。高丽人撒了慌,他们一定会得到惩罚的。”乙典部的族长乙典北海也沉声道。 完颜乌古乃此时也点头道:“陛下,我们女真各部对于高丽的仇恨,不是这两年才有的,而是自高丽立国以来便有了。近年来,若无陛下暗中的支持,我们女真各部怕是会被高丽给欺负的更加凄惨。只要陛下下令,我们女真各部一定会追随陛下。” 耶律重元看了完颜乌古乃一眼,对他的回答甚为满意。自己之所以点明了双方的仇恨,便是要的这一句话。 “各位族长,朕其实也是看出来高丽的野心,所以才会带领大军来到这里。”耶律重元的目光在三位族长的脸上扫过,接着道:“朕在登基之前,并不知道女真各部的生活很是困苦。真到身登大宝,这才了解到,女真各部居白山黑水,终年奔波于深山密林。旦夕之间,皆受猛兽威胁。更有甚者,各部族忙碌一年却食不果腹。朕曾反思,女真在我大辽治下,何故会有此噩。后经察证而知,却是大辽之勋贵对女真各部盘剥甚重。” “便是朕最常听说的,便是女真部所献名贵之物,有海东青、东珠、人参、熊掌、熊胆、虎骨诸物。”耶律重元目光变冷,又道:“其余药材乃是治救人之物还罢了,但是索取海东青与东珠,却是使朕极为厌恶!所以,朕才许女真部以高丽女奴替代海东青,以使女真各部生计轻松些。如今朕在当面,近来可还有人敢盘剥你等吗。” 耶律重元虽然年轻,但是也已经登基近两年,这拿捏人心的手段,却是也变的炉火纯青。 三大女真部族的族长,即使是如完颜乌古乃这样深沉之辈,听了耶律重元的话也颇为感动。 “陛下之恩,我等没齿难忘!”三位族长纷纷站起躬身道。 “陛下,虽然偶尔有契丹贵人向我们各部索要海东青,但是却比以往要少得多。我们各部,如今也已经很知足了。”乙典北海急忙道。 他这样说,可是真的感激,看在辽皇的面子上,这些小事也不值得计较。 有了乙典北海在先,奥衍多罗、完颜乌古乃也不好说什么,与眼前之事比起来,确实都是小事。 “如今朕陈兵于静州,想来三位族长也看了出来,朕要对高丽用兵。”耶律重元终于进入正题,“高丽欺下瞒上,戕害女真各部,并勾结宋国,欲对我大辽不利。是可忍孰不可忍,似高丽这等数典忘祖背信弃义之国,朕不许其立于世间。” “今次请各位族长领兵前来,便是要踏平高丽焚其宗庙,瓜分其百姓土地金银,以示惩戒。高丽王之首脑,当传阅于诸蕃国,使诸国引以为戒。”耶律重元目光一闪道:“不知三位族长,可愿与朕一道,灭此伪高丽国否?”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几分预料,但是当面听到辽皇陛下说,要领着大家灭掉高丽,这可使三位族长分外的振奋。 完颜乌古乃当先拱手道:“陛下旌麾所指,臣当戮力向前!” 奥衍多罗也道:“有陛下带领我等,定然旗开得胜!” “陛下威武,臣等愿为陛下效死!”乙典北海也急忙躬身道。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便对身边的萧惠道:“萧卿,命人给高丽下战书。” 第790章 先锋 辽国大军已经到达了高丽边境,这时候才下战书。 在三位女真族长看来,似乎有些儿戏了。 萧惠却是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躬身领命道:“臣,遵旨。” 战书这东西是早就命人写好的,其中历数高丽君臣罪状,并且指出高丽干的一些无耻之事。 当着三位女真族长,将这份战书宣读了一遍,而后便派出使者,去了对面的高丽麟州。 高丽麟州知府朴正方得到下面的人禀报,得知辽国使节前来,便使人迎了进来。 结果客气话还没出口,便看到这位辽使将一封黄帛书信放置于桌案,便拱了拱手带人走了。 对于辽国使节的一言不发,朴知府甚为奇怪,急忙追出去询问,却是没有看那书信。 “贵使为何不发一言,却不知此番来我高丽其意为何?”朴正方追出门外,急急问道:“若是贵使有何不满,可告之于本官,本官定为贵使出了这口气。” 那辽国使节看了朴正方一眼,不由笑道:“并无人得罪于我,只不过我另有要务在身。事情紧急,却是不容耽搁了。若有缘下次再与朴知府把酒言欢,再会。” 说完,辽国使节便带着随从们纵马出城而去,连回头看一眼都欠奉。 朴正方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只得回转衙内,却看到案上的黄帛书信。 这样的书信,却是非同小可,应是辽国陛下的旨意,不容轻忽。 想到这里,朴正方便前去拿取,只是一拿起来,却看到书信从信封之中掉落出来,竟是没有封口的。 朴正方摇头将书信捡起,只是瞥了一眼,便立时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虽只看到一点信的内容,却使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脑中轰鸣不已。 “高丽勾结宋国,暗藏野心。朕当领大军,讨伐无信背义之邦。当焚其宗庙,以为诸藩之戒” 看完之后,朴正方全身发冷,急忙喊人。 “来人,速速派人将此信送往开京!”朴正方只听到自己语声嘶哑,微有颤音。 麟州兴建设立不过数十年,虽然为一府,但是城小而人少,民不过两千,兵不过一百而已。 若是辽军前来,只怕这种小城根本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就在朴正方心急火燎的派人送信之时,辽国的使节也已经回去见到了辽皇耶律重元。 “陛下,臣已经将信送到。”使节向耶律重元拱手复命道。 “撒八,你觉得这些高丽人会如何做?”耶律重元笑问道。 这使节本名萧撒八,乃是西北招讨使萧孝穆之子。 虽然萧孝穆败于宋军,但是圣眷不减,此次出征高丽,耶律重元依旧带上了其子萧撒八。 萧撒八当即正色道:“臣送信之时,一言不发,观那高丽官员意甚惶急。若陛下大军一至,想必其当献城而降。”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多大辽非止一次征高丽,数次征伐皆有胜负。高丽国虽小,但于我大辽并无敬畏之心。即便我大军所至,其众虽寡,亦必奋死相抗。撒八,不可轻敌啊。” “陛下教训的是,臣确实有些看不起这高丽。”萧撒八一挺胸,颇为傲然道:“请陛下予臣一万人马,臣当轻取这麟州,以为陛下贺!” 这一次征伐高丽,耶律重元其实一点也没有轻视高丽。 而且,他也不允许辽军在面对高丽之时,有什么失败。 所以面对萧撒八的请求,耶律重元摆手道:“攻打高丽之事,朕已有了定计。让你带兵可以,但是这一战你且多看便是。” 虽然答应让萧撒八领兵,但对高丽的第一战,却是没有交给萧撒八来打。 “是,臣遵命。”萧撒八颇为遗憾,只得先安分下来。 “升帐。”耶律重元当即吩咐内侍道。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一阵阵的鼓声,示意辽军将领聚焦汇合。 此次耶律重元所带来的管军的主将为萧普古,乃是北院大王,极为显贵。 还有宗室耶律韩哥,为萧普达副手,再往下才轮得到萧撒八。 这都是以勋贵的地位来排序的,他们三人为军中最尊贵之人。 鼓声停歇之时,耶律重元的面前,已经聚集了大指武官,其中还包括了女真各部的族长。 耶律重元当即便对萧普达道:“萧卿,今日便先夺下麟州,此时大军即可开拔。奥衍多罗、完颜乌古乃、乙典北海,你们女真部为先锋,于麟州前列阵。待朕有所命,始可攻城。便是如此,各自行事去吧。” 耶律重元吩咐完,便起身离去。 而丢下了这许多武官和女真的族长们面面相觑,却是有些懵了。 辽军的武官们还好,有萧普古安抚,并命令三军整军出发。 女真三大族长,却是聚在了一起,有些迟疑。 “陛下让我们为前锋,莫非是要我女真的人马消耗高丽的箭矢不成!”完颜乌古乃不由得异常气愤道。 “我本以为陛下与那些辽国勋贵有所不同,谁知之前的一番话,不过是安抚我等,还是要我女真为他契丹卖命!”奥衍多罗也很是生气道。 乙典北海沉吟了一下,看向完颜乌古乃道:“陛下虽然让我等作为先锋,却并没有让我们攻城。只从这一点看,陛下便没有让我们冒着矢石与高丽人拼命之意。若是我等误会了陛下,不管如何,后果都不太好吧?” 完颜乌古乃也看了乙典北海一眼,“既然没有以我等为其挡箭之意,又为何要让我们作为前锋?即使不是这一战,怕也会是下一战。” “乌古乃,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们女真与高丽有世仇,各部都曾被高丽抢掠过。难道我们女真就不反抗吗。陛下出兵之前,难道就不是我们在与高丽交战?”乙典北海皱眉道:“此次有陛下大军为后盾,你我诸部再与高丽交战,则更增底气。” 奥衍多罗点点头,也劝道:“乌古乃,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麟州看一看形势再说。北海说的也有些道理,有陛下大军在,我们也更有底气。” 乌古乃看到奥衍多罗是个墙头草,便只得点头道:“我也是替我我们女真担忧,若是我们三大部族的兵马都折在这里,我们的部族又有谁来保护。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我们正可看看,契丹皇帝是不是将我们女真人当人。” 第791章 那是什么 先是女真三部的五万人马,到达麟州城下列阵。 而后便是辽国二十万大军开拔而来,在女真人马的后方展开。 正当完颜乌古乃、奥衍多罗、乙典北海三位族长有些忐忑之时,便看到辽皇的内侍过来。 “三位族长,陛下有请。”那内侍细声细气的道。 “这位贵人,陛下可曾说,让我们如何攻城了吗?”完颜乌古乃主动开口问道。 “陛下只是让我来请三位族长,却是没有说别的。”内侍急忙摆手,向三位族长解释道。 陛下召见,三人不敢久拖,便随着内侍去了耶律重元的马车上。 耶律重元的马车很大,足足有三十二匹战马拉着。远看过去,便如一间会移动的大房子一般。 三位女真族长到了马车上,才感觉到这辆马车的华丽与威严。 耶律重元坐于书案后,看着一些本章,旁边有萧惠随侍,正等着三个女真族长。 三人进了马车,发现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华丽的如同一所小宫殿。 “臣等见过陛下,不知陛下相召,有何以教我等。”三人异口同声的道。 耶律重元放下手中的本章,看向三人笑道:“此次请你们三位族长过来,便是邀你等与朕一同观看,如何破城。” 听到耶律重元的话,这三位女真族长都是一怔,不由面面相觑。 明明是将女真当成了先锋,却是又将他们三位族长都请到了中军陛下的马车上。 若是破城的话,他们三个女真族长不在,怕是没谁能指挥得动他们的女真人马。 “陛下,我等若在陛下驾前随侍,怕是无法指挥作战。”完颜乌古乃疑心最重,不由开口试探道。 乙典北海却是一拱手,“陛下若要攻城,给臣传令即可,臣当挥军以破高丽!” 奥衍多罗也道:“臣惟陛下马首是瞻。”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两手虚按,“请你们三人看如何破城,便没打算让你们女真各部来破城。如今我大辽破敌坚城,有更好的办法,何须女真将士们的血肉来破城。三位族长便将心放在肚子里,今日让你们看个新奇就是。” 完颜乌古乃等人听到耶律重元的话,虽然都将心放下,可又是一头雾水,摸不清这位辽皇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我等听陛下的就是,只不知陛下破城,又有什么巧妙在内?”乙曲北海急忙拱手道。 奥衍多罗也点头不已,很是好奇的样子。 耶律重元站起身,向马车前面的平台走去。 辽皇的这辆巨大骑车,前方还有一木制平台,站在上面,便可清楚的看到前方麟州城的情况。 因为马车巨大,所以站在木制平台上的视野非常好。前方连绵不断的大军,也不会阻碍耶律重元的视线。 “三位族长都与朕一同看着就是,萧卿,命萧普古开始吧。”耶律重元两手扶着栏杆,看着对面的麟州城道。 萧惠躬身,急忙向一旁的传令兵吩咐了两句,便见那传令兵冲到了军阵的最前方。 不一会儿,便看到辽军的队列分开,从中推出数十辆的大车。 这些大车上,都只有一个斜指前方的木头箱子,箱子下面有基座与车身相连。 奥衍多罗、完颜乌古乃、已典北海三人,此时却是莫名其妙。 “陛下,这些马车上,都是什么东西,臣实是有些猜不透啊。”乙典北海有些忍不住,便直接开口询问道。 “这些木箱之中的东西,乃是此次大杀器。等下你们看着就是了,莫要大惊小怪就是。”耶律重元道。 正在此时,便看到辽军兵士数人一辆车,推上前去,并将木箱的前盖打开。 而后便有手持火把的辽军,在木箱下面点燃了什么,不断有细微的青烟,从木箱下方冒出来。 就在三位女真族长的注意力被那青烟所吸引之时,木箱之中便突然发出轰响。 一道道的火龙,从木箱当中飞出,在空中划出条条白色烟轨,射向前方麟州城的城墙。 “这是何物!”奥衍多罗吓了一跳,略带惊色的道。 完颜乌古乃却是同样大惊失色,他也没见过这等喷烟吐火,还有啸声的莱西是什么。 “陛下定然知道此物。”乙典北海看向耶律重元道。 “大家且先看着,这东西的威力不小,可不是高丽能抵挡的。”耶律重元哈哈一笑,却是指了指前方麟州城的方向。 此时那些被发射出去的火箭弹,也已经纷纷扑到了麟州城前。 三位女真族长看到,那一支支火箭弹落在麟州城上下,落地便即爆炸开来,发出更大的火光和浓烟。 麟州城的城门,在中了数支火箭弹之后,终于在不堪重负之下被炸的支离破碎。 这种情形,不要说三位女真族长,即使是辽军,也有许多人未曾见到过这种情况。 一时之间辽军士气大振,不断的有人高呼万岁,并且很快便形成一道道万岁的声浪。 在这巨大的声浪中,三个女真族长目瞪口呆看着被破开城门的麟州城,这简单打破了他们的谁知,宛若神明怒火一般让人震憾! 耶律重元此时看向三位女真族长,“朕可是使你们女真为先锋的,此时城门已破,女真当挥军入城。” 这个时候,哪怕是最深沉的完颜乌古乃,也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辽皇请他们过来看破城,结果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麟州城便被攻破。此时又要让他们女真人马做先锋入城,先入城的可是有战利品的的优先挑选权。麟州可是一座城,对于女真人来说,这是一笔极为巨大的财富。 三位女真族长喉结上下挪动,只觉得口中发干。 “陛下,我们女真在战场上的规矩,可是先入城的人,可先挑战利品。”奥衍多罗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 耶律重元却是摆手道:“这麟州城,便是补偿你们女真的。其中财物人口,由得你们自行处置。朕么,只要这块土地便是了。” 三位女真族长懂了耶律重元的意思,是真的没有和他们抢什么战利品。 当下三人一同转身,向阵前的自家军队跑过去。 陛下说了,麟州城中的战利品皆为女真所有。 身为辽国皇帝,陛下想来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乱说。否则的话,陛下要将好处都拿去,他们几个女真族长又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看到三个女真族长离去,萧惠才来到了耶律重元面前,“陛下圣明,此举不仅使女真受到震慑,更可将其降服。” 第792章 救你们的命 萧惠身为大辽的宰相,此时也看出来了自家陛下的用意。 三位女真族长见识到了辽国火器的厉害,自然而然便会生出畏惧之意。 面对辽国的这些火器,他们自认没有破解的办法。 在他们这些女真人看来,可能至少也要用数百女真勇士才能换来的破城战果,却是被辽军顷刻之间办到。 于是女真与辽军之间的战力,便显现出了极大的差距,这种差距几乎是使人绝望的。 而耶律重元,在展现辽军所掌握的火器之前,对于女真各部也是和颜悦色温言安慰。 如此一来,恩威并施之下,女真的三位族长对于辽皇耶律重元,哪怕之前略有敌意,如今也不得不服。 耶律重元听到萧惠的话,不由得摇头失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萧卿,女真居于白山黑水这等蛮荒之地,不服王化惯了。若不用些手段,他们不但不会成为我大辽的助力,甚至会成为威胁。如今好言慰之,火器威之,当能畏威而怀德,从而成为我大辽的助力。不信的话,平灭高丽之战,这些女真人当出死力,萧卿可拭目而待。” “陛下妙算,非常人所及。”萧惠也不得不配服,“臣对于陛下所言,深感赞同。臣之以为,我大辽有了火器,便可大大的松一口气。却不知,陛下竟可借火器之利,而使女真为我所用。陛下有太祖之风,臣拜服。” 萧惠的话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至少有一半也是出自真心。 即使是萧惠自己来处理,怕是也比不上耶律重元来处理的好。 三位女真族长,此时也已经回归了自己的军阵。 跟随他们同来的女真兵士们,这个时候都有些惊慌不定。实是刚才的火箭弹破城,威势不小,如同天上雷霆降落,又出火龙横空。让他们这些信奉神灵的女真人,不由得在心中生出神神鬼鬼的猜测。 完颜乌古乃回到军中,便大声道:“刚才乃是辽皇陛下所降神威,助我等破高丽城池。陛下说了,只要我等夺下高丽的城池,城中所得尽为我们所有!” 他的话立时迎来一阵欢呼,这些女真人物资缺乏生活艰苦,最喜欢的便这个。 完颜乌古乃也不再废话,当即一指麟州城被炸开的城门,“城门已破,随我夺城!” 说完,便翻身上马,当先冲了出去。 不只是完颜部冲向了麟州城,奥衍部、乙典部也冲向麟州城。 此时的麟州城中,高丽军被辽军的火器炸的人仰马翻,城头上的守军死伤惨重。 知府朴正方一脸的惨白之色,今日城池不保,他这条性命怕是也难保。 辽人竟有如此利器,让朴正方感觉到不可思议,更让他感觉到异常绝望的,是辽军刚刚投了战书,便大军来攻,这与不宣而战实无多少区别。 今日之后,高丽有难了。 他的思绪想到这里,便被城中居民的哭号之声所打断。 刚才有不少的火箭弹落入城中炸开,却是使得高丽居民死伤不少,更是有的连房屋都因此起火。 那些死了亲人的高丽人,正在抚尸大哭,更有许多人在邻里的帮助之下,提水救火。 朴正方对跟随着的衙役道:“这都什么时候,还要救火。传我的命令,麟州要守不住了,打开东门,令大家逃命去吧!” 他这里刚刚传了命令,便听到西边传来一阵阵如同海浪一般的呼喊声。 显然是辽人即将攻城,对方士气再一次被鼓舞起来。 城门被辽军轻松炸开,这是朴正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然而没等朴正方去督战,他便看到守军纷纷的向东门逃去。 辽军数十万大军便在西门外,朴正方也怪不得这些守军逃跑。 此时麟州城的结局已定,他朴正方也无力回天。 正当他打算在城中束手就擒之时,却看到衙役班头牵了一匹马过来。 “朴知府,快快与我一同逃出城去吧!麟州城失守,非朴知府之过。辽军数十万大军,我们守军不过千人,实力悬殊啊!”这班头自己跳上马背,伸手又去拉朴正方。 朴正方也急忙上了马,两人共骑一马,随着人群出了东门,很快便消失在道路之上。 就在朴正方等人刚刚出城之时,女真兵士们便冲入了麟州城,而且没遇到半点抵抗。 只是女真与高丽乃是世仇,这些女真兵士们见到高丽人,便绝不留情。 不管是否老幼,上去便是一刀斩了。凡是高丽男子,没来得及逃走的,也根本无法在女真的刀下活命。 而最惨的则是高丽年轻女子,虽然能活命,却是无论美丑尽数被绑在了一起看管起来。 更有女真兵士兽性发做,当即便扯了高丽女子进屋。 高丽女子稍有不从,便是一刀杀了决不废话。 待辽军入城之时,麟州城中已经是遍地血腥,许多尸体还摆在街道之上。 耶律重元得知此事,便让人将女真三大族长都叫到自己的面前。 “我许了你们麟州城中之物尽为尔等所得,然尔你们却是怎么带的兵?”耶律重元冷冷的看着这三位女真族长,直接开口训斥道:“你们手下的兵士杀人我不管,但是那些尸体,必须运出城外烧掉!城中的血迹,也要给朕清理干净!不然的话,我决不轻饶!” 乙典北海急忙小心的回应道:“陛下息怒,我等不知陛下素爱干净,而且手下的兵士皆为卑下之人,却是做事粗糙惊了圣驾。我等这便回去,命人将城中的尸体尽数运出城外焚烧。还请陛下莫要为这等小事生气,若是伤了身子,便是我等的罪过了。” 完颜乌古乃也急忙道:“陛下,我等亦是无心之过,今得陛下训斥,已然知错。” “是啊陛下,我们这便按陛下吩咐去做,陛下息怒。”奥衍多罗也躬身道。 耶律重元依旧冷冷的看着这三位族长,直到看得三人发毛,才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当朕是觉得这些尸体惹厌,是朕爱干净?只怕你们这三个家伙,心中还不服气吧。觉得朕看不起尔等女真,视你们为野人,对你们呼来喝去,如同使唤下人,是不是。” “臣等不……敢。”三人急忙否认道。 只不过被耶律重元说破,却是这不敢二字说的十分勉强。 耶律重元也不在意,而是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可知,这尸体在城中不收拾,便会引发瘟疫。到那时,只怕尔等与朕的性命,皆会危矣。你们三人身为一族之长,难道就不为自己的族人考虑?朕是在救你们的命。” 第793章 不是巧合 听到耶律重元的这些话,三位女真族长此时恍然大悟,心中原本所积的怨气,一时间都化成了愧疚。 原来辽皇是为了大家好,他们竟然觉得辽皇是看不起他们,视他们为卑贱野人。 之前有多大的怨气,此时便有多少愧疚,只觉得辽皇大度宽和为人正直。而他们自己,却是心怀阴私实是不该。 乙典北海此时最是感动,当即便单膝脆倒,指天发誓道:“臣乙典北海,刚才确如陛下所言,心中生出一丝怨气。然而不知陛下苦心,是为我等的好。臣乙典北海向陛下请罪,愿受陛下责罚!臣乙典北海发誓,有辽一日,我乙典部决然不反!” 完颜乌古乃与奥衍多罗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也同样单膝脆地,向耶律重元发下誓言。 耶律重元上前,将三位族长一一扶起,“朕与你们乃是君与臣,你们不负朕,朕岂会轻视你们辜负你们?女真与我契丹,本就是兄弟。实是我大辽以往对女真有些苛刻,也不怪三位族长有怨怼之意。但是,以前也非是朕为辽皇。如今朕为大辽之主,便不会再让女真兄弟们受苦。这高丽平灭之后,朕便交予你们女真各部,尽为你们渔之地。如此补偿,你们可还满意?” 三位族长都惊的眼珠子快掉下来,这可是个大馅饼,居然便这样掉到了头上。 辽国能不能覆灭高丽?对此三位族长都毫不怀疑。 只是今日一战,辽国火器如龙犀利无比,这等武备哪个能比。高丽虽然不弱,但是面对辽国的火器,怕是也抵挡不得。 完颜乌古乃小心的问道:“陛下,高丽可不算小,陛下便这样分给我们女真,不是试探我们吧。” “朕试探你们做什么?”耶律重元摆手笑道:“只要你们各部不叛大辽,这高丽之土依旧是我大辽的。若是谁敢反叛,今日之高丽,便是他明日之榜样。大辽地域数万里,岂会在乎小小高丽这弹丸之地。若非高丽勾结宋国,朕亦懒得讨伐他。” 到这个时候,三位女真族长再无疑虑,辽皇陛下给他们好处,岂有推拒之理。 “陛下,臣等这便去城中收拾,臣等告退。”乙典北海这时躬身道。 耶律重元挥了挥手道:“甚好,此事极为重要,以后每战都宜引以为戒,你们退下吧。” 看着三位女真族长走掉,宰相萧惠才对耶律重元拱手道:“陛下真神人也。臣看得出来,三位女真族长,对于陛下十分信服。如此看来,这女真三部,已然尽数为陛下所收服了。只是臣非常不解,为何陛下要将这高丽之地,交给女真三部?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大军岂不是白白的出动。” “如何会白白的出动。”耶律重元笑道:“朕只是许给了他们这块地而已,金银粮草朕尽取之,他们能有什么不满的。” 萧惠却是感觉还有些不对,便只得又道:“陛下,高丽此地适宜耕种,若是经营的好,可为立国之基。难道,陛下就不怕女真坐大,对我大辽不利吗。以臣之见,不如等灭掉高丽之后,便率领大军剿灭女真以绝后患。” 不得不说,萧惠也是十分狠辣之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这杀气却是更大。 耶律重元摆摆手道:“朕之所以对女真恩威并施,便是要收服他们为朕所用。如今我们陈兵高丽,朕要以最快的时间,将高丽覆灭,并尽取其显贵世家之财,以为我大辽之财用。我大辽与宋国必一战,而女真兵士却向来坚韧能战。所以,朕收服女真也是为此做准备。与宋国之战,必将旷日持久,朕会征召所有女真兵士至宋境参战。若有损失,女真部必将实力大减。若有不满反叛,那时再灭,定然轻松的很。当然,若是女真能击败宋军,这也是朕所乐见,只是可能不大罢了。” 萧惠挑起大拇指,“老臣无状,却是不得不称赞陛下之妙算。我大辽的火器,与宋国还有些差距,若是开战,定然损失不少。如果由这些女真兵士们顶上,便可减少我辽军的损失。如今女真三部已受陛下笼络,再难顶撞陛下之命令。只要不是太过,待女真醒悟,怕是为时已晚。陛下之眼光谋略,皆为臣所仅见,实是令臣汗颜。” 面对萧惠如此的赞扬,耶律重元却是并不如何高兴。 “萧卿,你说朕的眼光谋略为你所仅见,这是不对的。”耶律重元摇了摇头,有些凝重的道:“还有一个人,便是朕也远有不如。而且此人,萧卿你也见过,还与之打过交道。” “此人是谁,还请陛下告知。”萧惠皱眉拱手问道:“臣却是没有记得谁能比陛下厉害。” 耶律重元叹道:“萧卿,这个人便是宋国的安乐侯范宇。我大辽与西夏之间,若非是他从中挑拨,如何会有大战发生。辽夏之战,却是打的辽夏两国精疲力竭。而这范宇,却又适时鼓动宋国的官家出兵灭夏。而我大辽无力插手,西夏自己却也抵挡的十分艰难。如今西夏之土尽归宋国,使宋国打通西域,已显盛唐初景。李元昊如今举族远走喀剌汗国,尚且前途未卜。” “朕当初亦甚年少单纯,如今想来,那安乐侯范宇,当真是步步算计,无不中的。”耶律重元看向萧惠道:“如今,怕是那范宇又在算计我大辽了,不得不防。” 萧惠现在想来,却也猛吸了一口凉气。他身为辽国宰相,对于辽夏、辽宋之间这两年的过往无不清楚。如今得到耶律重元的提醒,自然也明白了,几国间的力量对比变化,与那安乐侯范宇是分不开的。 最早便是那范宇为贺使之时,对自己提起西夏李元昊有称帝的野心,并当着野利仁荣揭破。 当初辽夏为了辽国境内的党项部族冲突,那范宇正带着编练的新军在火山军驻地,与辽夏的战场不过相距二三十里而已。 而且,也是那次之后,宋国不久便将新军安插到了瓜沙二州,在西夏的背后顶上了一把刀子。 这些事情如今想来,定然不是巧合,实是对方算计的深,数年才被看破。 第794章 侵掠如火 女真三位族长,正带着人在麟州城中收尸。 原本有一些怨言,却是已经化成了了耶律重元的感激。 若耶律重元并非辽皇,或许只能赢得女真族长们的感谢,但是因为他辽皇身份的加持,这感谢便上升到了感激。 将城中高丽人的尸体送出城外,点起大火焚烧。 奥衍多罗不由后悔道:“早知道便不杀这许多人了,还不如留着当成奴仆。” “精壮年轻的高丽人都逃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些老年人和妇孺。我们自己在山中过活,都有些困难,再养这些奴仆,难道能过的更好吗。”乙典北海摇头道。 “其实,也不是不行。”完颜乌古乃目光闪烁道:“陛下已经答应,将来打下高丽,便将高丽之土尽数赐予我们女真。既然是这样的话,留着这些高丽人,给我们女真人种植粮食岂不是好?我们可以将那些不听话的高丽人都杀掉,只留下听话的。或者成年的男子都杀掉,只留下妇孺。将这些妇孺分给我们的女真勇士,这样以来再没有高丽人。而我们女真人的生活,也会变的更好。” 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两人看向完颜乌古乃,对他的提议很是动心。 “如果真的这么做,我们女真人会更加壮大。”奥衍多罗点头道。 “是啊,有了足够的粮食,女人们可以生更多的孩子。”乙典北海也附和着道。 完颜乌古乃此时又接着道:“陛下将高丽的土地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将这里的土地用好,不可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才是。到时,我们女真也可给陛下出更多的力。” 乙典北海不由笑道:“眼下便是我们出力的时候。陛下大军破城如同儿戏,高丽根本没有多少抵御的可能。不过,我们女真人却是擅长于山林之中做战。即使是陛下的辽军有火器之利,也无法与我等相比。不如向陛下提出,由辽军攻打城池,而我们女真则剿灭山中的高丽军民。如此一来,覆灭高丽想必用时不会太久。” 女真人最不喜欢的,便是于平原上攻城。 以他们手中简陋的攻城战具,每攻下一座城,死伤人数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其他两人都知道,乙典北海在三人之中,最是服从于辽皇。 但是这乙典北海的这个提议,却是正中完颜乌古乃与奥衍多罗的下怀。 次日一早,耶律重元议事。 耶律重元左右分别是宰相萧惠,与北院大王萧普古,再往下便是萧撒入与诸武官。 很快女真三位族长,也一同来到了大厅之中,站于武官的队尾。 看到女真族三他们站在武官的队尾,耶律重元便笑着对三人招手。 “三位族长,何故站于队尾?”耶律重元笑道:“朕正有事,要与你们三人说。以后你们便站于朕的身边,不必列于队后。” 虽然明知道这是辽皇收买人心,但是三人还是大为感动。 “臣等不在陛下朝中,故不敢站立于前。”完颜乌古乃急忙躬身道:“臣等谢过陛下恩典。” 三个族长纷纷谢恩,而后上前立于耶律重元身侧。 耶律重元点点头,便看向北院大王萧普古。 萧普古轻咳了一声,便出列向耶律重元拱手道:“陛下,如今我大军已经攻占高丽麟州,算是与高丽正式开战。接下来,我军与高丽军交战方略,还请陛下示下。” 耶律重元点点头,便看向身后的两名内侍,对其示意。 那两名内侍急忙取出一个很大的卷轴,抬至厅中哗啦一声展开。 这卷轴不是别的,竟是一副长达丈许的高丽地图。地图之中将高丽各个大小城池治所,都标注的十分清楚。 只看这卷地图,便知道辽皇这次征伐高丽准备的十分充分。 “高丽对我大辽,素有不臣之心。虽然我大辽先祖数征高丽,却仍未曾伤其根本。”耶律重元环视一周,接着道:“这些年来,高丽暗中攻伐女真诸部,抢其土地山林,夺其人口子女,意欲蚕食我大辽领土。且高丽与宋国暗通款曲,自海上与宋交通往来,必有阴谋之事。高丽屡教不该,已失我大辽仁恕之恩义。朕今挥军而至,当灭高丽以奠我大辽先辈之志。”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群臣听到耶律重元讲到激昂处,也不由得想起高丽有便宜就占的油滑,也都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尤其是三位女真族长,更是感同身受,甚是愤然。 耶律重元两手微微下压,待群臣止声,才道:“如今我朝陈兵于此,当确定平灭高丽方略。诸卿当先观此图,可曾看出些什么?” 让诸臣观看高丽地图,耶律重元自己却是看着这些人,显然是在等谁说些看法。 萧撒八却是个口快的,当即便指着高丽地图道:“陛下的这幅高丽地图,却是标详细,山顺城镇具有所现。臣以为,只要我朝大军沿东海而横扫,则可尽收高丽精华之地。其余之处,皆为山地,高丽即使藏得住兵马,却也无力支撑这许多人的辎重。”陛下只须派我朝骑兵深入,不断的骚扰高丽各地,使之不得安宁。而步军则尽量在平原之处攻城掠地,想来高丽定难应对。” 耶律重元不由点头,这萧撒八的一些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撒八,我若将一支骑兵交予你,你会如何去做。”耶律重元问道。 “却不知道陛下,要交给臣多少骑兵?”萧撒八知道,这是陛下在考自己了。 耶律重元笑道:“这与多少骑兵有关系吗。” 萧撒八拱手道:“陛下,臣自幼便随父上过战阵。骑兵的多寡,自有不同的用法。若陛下给臣数千骑,则臣当断其驿递,绝其要道。便如刺客杀人,当真指要害。若是陛下许臣三万骑兵,则臣当使之如风侵掠如火。除攻不得城之外,凡骑兵所至,便其村镇皆成白地。” 对于萧撒八的回答,耶律重元甚是满意。如果自己碰到这样的情况,想来与这萧撒八的做法相同。 “如此,朕便交给你三万骑兵。”耶律重元笑道:“朕等着看你的侵掠如火。” “臣遵旨!定不叫陛下失望就是!”萧撒八精神一振道。 ( 第795章 全都杀了 看到萧撒八开口,并得到陛下的称赞,其余的武官也纷纷开口提出建议。 女真三位族长受到这等氛围影响,不由自主的加入其中。 乙典北海先对耶律重元拱手,“陛下,臣等手中的兵马,擅长于山林为战。臣请战于高丽山林,请陛下恩准。” 完颜乌古乃、奥衍多罗两人看到乙典北海发话,两人也急忙拱手请战。 耶律重元其实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的本意,也是让女真人在山林中与高丽人厮杀。 这样的话,自己手中听辽军,便省去了在地域狭小的地方,与高丽人纠缠。 有这些些更加擅长山林做战的女真人,高丽人哪怕是想利用山林掩护与辽军周旋,怕是都不可得。 “三位族长也是这般想的,却是使朕甚为欣慰。山林之中,那些高丽人也不可小窥。若是朕挥军东进,只怕会有许多高丽军逃入山林伺机而战。”耶律重元看着三人道:“三位族长可曾想好了,若是你们在山林之中与高丽人交战,怕是高丽人马并不会少。” 听到耶律重元的话,这三人有一瞬间,心中皆有了后悔之意。 只是刚刚请战的话已经说出口,这时再收回来,可是实在没脸。 “陛下放心便是,以往高丽人与我女真交战,也向来是以多欺少,我女真何曾怕了。”完颜乌古乃反应较快,急忙开口道。 其余两人也点不已,心中却在想着,要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耶律重元交待完了女真请战之事,便看向众人。 “诸卿,此时想来人家已经对朕的方略略知一二了。”耶律重元指着高丽地图上,沉声道:“我军下一个目标,便是高丽的安北府。只要拿下安北府,再向东便是高丽西京。此事现在不急,可由我朝大军的主力按部就班推进便是。倒是萧撒八,你须带兵一路往东而去,杀透高丽直抵海滨,如此方可使其摸不清你们这支骑兵的意图。” “而后,你可再不断游走,忽而东西,又向南北,焚其村镇烧其粮草。与我朝大军东西呼应,使高现应接不暇疲弊不堪。”耶律重元又接着道:“而女真诸部虽战于山林,却分外艰难。朕当领大军于平原接应,与你等共同向东,山林与平原之上的战事,且勿脱节使高丽有可趁之机。如此,高丽即便明知朕之方略,也无应对之法。” “陛下圣明,运筹至此,扫平高丽当如拂去尘埃一般。”萧普古急忙称颂道。 方略既定,接下来便是调兵遣将的时间。 这一日,便在紧张的布置之中度过。 而从麟州城逃走的朴正方,也在逃至通州之后,换了一人一马,与手下的班头逃往安北府报信。 只是朴正方走了,却使得通州的知府也慌了神。 听朴正方所言,辽军大举来犯,且破城只是须臾之间。听说不但有数十万辽军,还有数万的女真人。 消息并未保密,很快通州城中的高丽人便都知晓了此事。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满城风雨,更有见机早的,得知消息的当日,便携家带口的出城向东逃了。 次日,萧撒八在得到三万骑兵之后,便大举的向东而去。 萧撒八并没有将手中的三万骑兵分成小队,而是带着这些骑兵大张旗鼓的顺着大路往东而去。 当萧撒八所率骑兵到达通州之时,通州还有不少高丽百姓正逃亡。 萧撒八并没有领兵攻打通州,而是直接绕城而过,却是正遇到大道上许多正逃亡的高丽百姓。 对于这些高丽百姓,萧撒八可没有爱惜之意,当即一声令下,便给杀了个精光。 三万骑兵毫不停留,直接便奔着高丽西京而去。 耶律重元也没多耽误,大军开拔,也缓缓向东而去。 他这里作为主力,便不能象萧撒八那般不管不顾。而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将每一处都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凡是敢于反抗的高丽人,耶律重元命令不得留情,一律杀光。 但是耶律重元也知道,杀的太狠了,便会使得高丽人异常团结,反抗之力怕是会强上十倍不止。 因此耶律重元也传下命令,凡是反抗辽军的,被杀死之后,其家产田地,便交给服从辽军的高丽人所有。 若是一人反抗便杀一人,若是服从辽军,则可免杀身之祸。 耶律重元的这些命令,却是在高丽民间收了奇效。即使有家人在高丽军中为兵士的,也受到同乡的举报。 本是乡邻,奈何人性贪婪。为了图人的家产田地,甚至不惜污谄捏造,各种手段不一而足。 为利所至,这些高丽百姓原本对于辽军的敌视,却被分化瓦解。 高丽民间发生了什么,对于耶律重元都是小事,只要不威胁到辽军便可。 他现在的目标,便尽快的覆灭高丽,绝不使之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待大军主力到达通州,通州城中的高丽官吏开城投降。 他们面对辽军,却是早已经胆寒。 要知道数日之前,便有辽军数万骑兵从通州城下绕城呼啸而去。如无今更是大队大队的辽军,无边无沿一般,他们这些人自认决无幸理,只得出城投降。 耶律重元却是对于这些高丽官吏不假辞色,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尔等身为高丽的父母官,却是毫无半点骨气。”耶律重元毫不留情的训斥道:“尔等身上所穿衣物、口中所用饭食、囊中所揣俸禄,皆为高丽百姓的民脂民膏。然而尔等并无保境安民之心,却唯苟活世间之愿。想来尔等也读儒家经典,当知什么是礼仪廉耻。仁、义、礼、智、勇、信、忠、孝、悌,这九字,你们这些家伙能做到哪个?” 站在道德至高点上骂人最是简单,而且耶律重元还是辽国皇帝,直骂的一众高丽官吏拜伏于地不敢稍动。 “陛下,我等乃是弃暗投明啊。”那官员辩解道:“陛下乃是王师,高丽亦为大辽属国。我等献城降于陛下,乃是忠义之举。如此,亦可免去合城百姓的刀兵之祸。今日受陛下责骂,却是忍辱负重,毁已誉而成人之美。” 耶律重元听了哈哈大笑,猛的一收笑声道:“好一个毁己誉而成人之美,无能无耻之辈竟敢狡辩,全都杀了。” 第796章 亡国不远矣 耶律重元身为辽皇,虽然年轻,但也已学会捉弄人心。 这些高丽在通州的官吏,打算的什么心思,他一眼便能看破。 然而耶律重元却并没有收留这些官吏,反而喊破了这些家伙的心思,替高丽的百姓们出了一口气。 耶律重元的这些话,很快便传入高丽百姓们的耳中,反而有许多高丽百姓对于辽皇大为称赞。 如此,通州城虽然被辽军所攻破,但是那种拼死抵抗的情况却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原来通州的官吏被当街斩杀,引来了不少的叫好声。 耶律重元入城之后,便贴出安民告示。指出高丽本是辽国从属,今高丽王室有僭越谋逆,辽皇不得不吊民伐罪以平叛逆。此事与寻常高丽百姓无关,诸百姓只要不从逆,则仍可安居乐业。 不得不说,耶律重元与自己的臣子们所贴出的安民告示,有着极强的迷惑性。 在这等咨询并不发达的时代,只怕要很久才会被人戳穿。 而耶律重元所在乎的,只是在灭掉高丽之前,保持占领区的稳定便可,之后便会交给女真人来管理。 以女真人的方式,怕是这些高丽百姓立时便会落入水深火热之中。 到那时,若辽国能击败宋国,自然会回过头来再收拾女真,彻底的将高丽纳入版图。 耶律重元如今,则只顾得上眼下的情况。 高丽与辽国之间,近二十年并无战事。因此通州的府库充盈,竟是钱粮相当的多。 再加上那些官吏被抄家,又让辽军得了不小的一笔钱财。 “陛下,这是查抄官吏家产所得。其中黄金五百三十二两、白银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七两、铜钱六十八万九千七百贯、粮食十二万五千石、田地七万三千六百余亩……”萧惠在给耶律重元报告着抄家所得。 耶律重元不由挑眉道:“这些官吏,竟然如此富有,比之通州府库还多的多,真是杀的一点也不冤啊。” 萧惠却道:“陛下,这些高丽的官吏虽贪,却也并不全是贪的。据臣所知,高丽立国之初,便是由那高丽太祖王建,与诸多豪门贵族所建。这些人世代皆为贵族,家产的积累也不容小视。而且,这也并非是一名官吏的家产。有这么多,也并不奇怪。” 点了点头,耶律重元摆摆手道:“这些浮财可都收归国库,那些田地都便宜发卖出去。留个一千余亩,分发给赤贫无地之人。” “陛下英明神武,自入高丽以来,高丽竟无民间反抗之声。陛下比古之圣君,亦不稍让。”萧惠衷心的拍马屁道。 “好了,这通州亦不算得是什么大城。”耶律重元摆摆手道:“我们这次攻打高丽,只可成功不可失败。若是在掌握了火器之利的情况下,还不能将高丽灭掉,就更不要提与宋军交锋。” 即便是率领大军正在攻打高丽,耶律重元的目标也从来不是高丽。 如今高丽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头待宰的羔羊罢了。现在攻打高丽,不过是为了与宋国交锋做准备。 他这样做,主要是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将高丽的钱粮取到手中,以为将来用兵的粮饷。二是可借此笼络女真,使女真出兵,为自己所用。 虽然现在只是刚刚攻入高丽境内,但是在耶律重元看来,自己的这两个目的都已经有了达成了的把握。 朴正方逃至安北府,也未多停留。他只是将消息通知这里里的长官和守军,便以传递消息为由,继续往西京逃去。 此人对于危险异常敏锐,而且亲眼见到辽军是如何攻城的。 因此,高丽人之中,最能口头还原当时场面的,也唯有朴正方一人。 朴正方已经打算好了,他要一口气逃回开京去见大王。 如此不但可以远离危险,而且还能在朝中、在大王面前提升自己的地位,一举数得之事,这机会是绝不能放过的。 只不过他想的挺美,可往往事与愿违,不会那么容易。 萧撒八带领着三万骑兵,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自西向东推进。 这一路上,萧撒八根本就不要麾下的辽军攻打城池。只要他觉得与高丽军纠缠会有较大损失,便毫不犹豫的带人离去。 但是对于一些高丽村镇,却是直接烧杀洗劫,给高丽后方造成混乱。 朴正方刚刚带着救过自己的班头出了安北府,两人骑马行了十余里远,便听到身后响起如雷鸣般的马蹄践踏声。 漫天烟尘衔尾而来,将朴正方等人吓的魂都快飞了。 好在两人见机的得早,急忙牵马躲入了林中,才算逃过了一劫。 萧撒八的三万辽军骑兵突进飞快,两天便经过了西京继续往东而去。 这下子不用等朴正方去报信,开京的高丽王王亨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辽军来的毫无征兆,这使得开京的高丽君臣大惊失色。 虽然之前高丽与辽国数次大战,但是如今朝中强硬主战的王可道已死,却是使得高丽上下面对辽国心中无底。 “去将皇甫相公请来,孤有事与其相商。”高丽国君王亨在重光殿中,向身边的内侍吩咐道。 那内侍急忙躬身点头,便匆匆出了殿门之外。 不多时,头戴进贤冠的皇甫俞义便进了重光殿。此人为高丽宰相,可谓权顷朝野。 而且皇甫俞义对于辽国,向来主张不对抗的交好方针。 如今辽国突然兴兵入寇,王亨便请皇甫俞义过来,以问对策。 “大王,想来是得到了辽兵骑兵深入我高丽腹地的消息,才召臣前来问对。”皇甫俞义见礼之后,不等王亨开口,便先问了出来。 王亨有些担心的点点头道:“皇甫相公,辽军此次不宣而战,派数万骑兵深入我高丽之境。如今听说过城而不取,直掠村镇而向东,不稍做停留。依卿家看来,辽国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甫俞义即便是主和派,此时也面色黯然道:“大王,骑兵过境,则其后必有大军。辽国如此做,惟有一个可能,便是有了要彻底覆灭我高丽之心。臣以为,此时万分紧急,大王宜下诏于各地勤王,与辽军决死一战。若不能抵御,则亡国不远矣。” 第797章 半壁 王亨即使心中有这种亡国的担忧,也不愿宣之于口。 但是现在被皇甫俞义说出来,却是使得这种担忧更加深重。 “皇甫相公,孤应如何来做才能将这些契丹奴才赶出我高丽国?这数万骑兵突入我高丽,四处屠戮村镇,使我百姓家破人亡游离失所,实是破坏太大。若不能治,则难专心以应对辽军将至的大军。” “臣觉得,此前消息未曾传来,应是辽国骑兵深入我高丽过快。因此,辽国的大军应该还远。”皇甫俞义接着道:“所以,大王眼下所要做的,便是下诏勤王,使东南诸州牧调集精壮男子以为兵马,聚集于开京。而东南百姓则尽迁于城,或迁于山中。坚壁清野,使辽军骑兵无所获取粮草,则其必退回西边。” “只要缓得一缓,待各地的精壮男子都集中于开京组建成军。那么辽军再想胜我高丽,便不是易事。”皇甫俞义道:“若是不敌辽军,大王可领军退于山中。我高丽平原少而山地多,并不利于契丹骑兵作战。只须抗争数月,辽军伤亡增多,便非会退兵。” 王亨也点了点头道:“卿家说的不错,此时天气渐冷,民间业已收获。退入山中城中,倒也并不会造成多少损失。既然这样,那便依卿之言而为。孤这便下诏书,要求东南州牧勤王。” 高丽君主一下诏,立时东南各郡无不积极响应。 不响应也不行,否则大家的损失太大,百姓和官府都承受不起。 百姓们得了官府的通知,富裕些的便立时扶老携幼带着家中口粮细软,往城中搬迁。 那些穷的,则带些粮食逃入山中。 高丽东南各州府,除了一些不愿离家的老人还在村镇之中,精壮男子都被召集往开京集中。 另外还有的妇孺,则大多逃进山中,以易守难攻的山谷为依托,搭建窝篷长居。 不到十日的时间,高丽东南的各州各牧,便已经为之一空。 萧撒八带着骑兵,在高丽东南本来横行无所阻。即便偶尔会有一两支高丽军前来阻截,却也是白白的将性命交待在了辽军骑兵手中。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萧撒八便发现高丽人都躲进了城中和山中。 凡是辽国骑兵所经之处的村镇,无不是空空如也。只是偶尔有几个年老之人,便再无他人。 萧撒八感觉到了不妙,却是心中甚为愤怒。高丽君臣竟然对自己来坚壁清野这一招,却是实在是可恼。 恼怒之余,萧撒八便将村镇付之一炬。即便找不到这些人,也不能让他们以后难受。 而且萧撒八也发现,此时天气转冷,山中草木枯黄,正是放火的好时候。 因此他也豪不客气,专门带着辽军骑兵,在东南的山区四处放火。 辽军骑兵一边放火,一边往西面撤退,却是不敢再在东南耽搁。 萧撒八面对高丽的坚壁清野,也确实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若是辽军骑兵得不到补给,后果堪忧。 所以他也只能是领兵撤退,以待再次出击的机会。 待萧撒八与耶律重元所率领的主力汇合之时,耶律重元也已经带着大军占据了高丽西京。 开京,愿为大唐安东都护府治后,只是时过境迁,如今成了高丽人的开京。 虽然高丽在开京城中驻扎着足足五万余人的重兵,但是在辽军的火器面前,守城之时却是并无多少反抗之力。 到了这个时候,耶律重元才体会到,宋军用火器碾轧西夏之时的感觉。 这种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感觉,简直是让人上瘾。 而女真三族的五万女真兵们,也在山区之中大开杀戒,不断的将高丽人从山区之中驱除出来。 若是辽国前三次派兵入辽,则这些从山区出来的高丽人,会给辽军造成极大的杀伤。 可惜的是,他们遇到的情况却是与以前辽军的作为不同。 这些逃出来的高丽人,听说了辽皇杀掉了高丽贪官,并且还有举报制度。 不管怎么说,有些高丽人便发现了其中的规律。于是乎,这些人立时便陷入了举报和被举报的高丽人内斗之中。 有的被杀了头,有的则发了财,却是使得高丽民间仇恨变的极深。 而挑动矛盾的始作俑者耶律重元,则因为杀了几个高丽官员,摸中了高丽百姓们的脉门,却成了这些百姓们中中的明君。 正因为有着明君的光环,使得高丽西部不少山中百姓,为了逃避女真人的迫害,纷纷出山来投。 因此,女真人在山区之中的推进速度,却也并不比耶律重元慢了多少。 而萧撒八与辽军大队汇合之时,却是耶律重元已经占据高丽西京的三日之后。 萧撒八回来向耶律重元交令,便见到了正于开京行宫之中的耶律重元。 “臣萧撒八,未能完成陛下所托,与我大军不能东西相呼应,实是无能。臣萧撒八,恳请陛下治罪。”萧撒八一进殿,便向耶律重元请罪。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你且说说,如何不能做到。” 萧撒八只得将自己在高丽东南的境遇,都一一交待出来。 耶律重元听完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好请罪的。”耶律重元笑道:“那高丽君臣既然搞起了坚壁清野,想来也是想清楚了的。不将你这个后顾之忧解决,他们又如何对付我们的大军主力?你不一支骑兵孤军,如今已然做的很好了。” 听到陛下没有怪罪自己,萧撒八不由吁了口气。父亲萧孝穆在阴山打了败仗,若是自己还不争气,怕是他们这一支便要没落。 好在征伐高丽之战还早,自己有得是机会建功立业。 “陛下宽宥,却非陛下对臣子的恩典。”萧撒八躬身道:“臣若不能为陛下分忧,岂能尽了臣子的本分。请陛下容臣继续带领骑兵,为我大辽杀敌立功!” 原本耶律重元对于萧撒八,便有些好看。如今萧撒八能说出这番话,便代表着这家伙有进取之心。 对此耶律重元很是满意,“你有此心,朕亦甚慰。这三万骑,便继续由你来带领。朕领大军徐进,其余的事情便交予你来做。” “臣遵旨!”萧撒八却是精神振奋道。 很快女真三位族长传来消息,西部山区中的高丽人,也已经尽数怯除出山区。便只余了高丽东北岸的一座登州城,还没有拿下。 耶律重元算了算自己带兵进入高丽,前后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却是几乎拿下了高丽的半壁。如此推进速度,实是罕见。 ( 第798章 可为依仗 高丽虽然不大,但是自高丽太祖王建统一新罗与百济之后,也有两千里的江山。 如今辽军势如破竹一般,便将高丽打下来一半的疆土,也足可自傲了。 而这时的高丽开京之中,却是高丽君臣都惶恐不安。 上次因为辽军骑兵经过城下,而才得知辽军侵入本国。如今过去不少时日,前线的战报不断传来,却是使得高丽君臣更是胆寒。 辽皇耶律重元亲率二十万大军,会同女真五万人马大举入寇。 原本坚固的城墙,却是在辽的犀利火器之下不堪一击,片刻之间便会被破城而入。 以高丽以往抵御辽军的经验,一方面是固守坚城,一方面是派出部分高丽人马躲入山中。 两面呼应,使得辽军疲于应付,然后逐渐的增加损失,最后被生生的磨死。 以高丽王王亨起初的想法,依旧沿用旧时的抵抗策略,想来过上一阵艰苦的时日,高丽一样可以将辽军赶出高丽的领土。 但是这一次,与以往辽军入寇大大不同。 辽军竟掌握了极犀利的破城利器,成年累月修筑的城墙,却是被人片刻便给炸开。 于是乎,本来被视为坚城的城墙,却是成了辽军眼中钱粮的据点。 不过一月的时间,连西京都被辽军所攻占。 王亨不得不召集群臣,希望可以让群臣集思广议,以应对辽军的入寇。 “诸卿,今辽军凶暴肆虐,入我高丽疆域不过一月,已夺我半壁江山,天下震动百姓惶恐,不知诸卿可有良策,得驱胡虏洗净腥膻。”王亨坐于重光殿的最上方,俯视着自己手下的大臣们。 皇甫俞义当先出列,拱手道:“大王,据臣所知,辽军推进极快。而我军已经有半数尽为辽军所败而溃败东逃,离乱之间互不统属,甚至劫掠地方已成兵害。仓促之间,只凭借我高丽自身之力,怕是难以抵御辽军的侵攻了。” 王亨脸色难看的道:“以卿之言,难道我高丽便举国降于那辽国不成?莫要忘了,太祖曾留《十训要》告诫子孙务必遵行。其四有曰,契丹为禽兽之国,风俗不同,言语亦异,衣冠制度,慎勿效焉。孤宁肯身死国亡,亦不会与禽兽为伍。” “大王,臣所指的,并非是降于辽国。况且我高丽曾三败辽国,只怕辽军上下对我高丽极为怨恨。即便有人降辽,恐亦落得惨淡收场。臣请大王修书,派人跨海送于宋国汴梁,请宋国官家出兵,以行围魏救赵之事,解我高丽之危。”皇甫俞义接着道:“我高丽向奉中原为正朔,虽因辽国阻隔,但仍屡次朝贡。而且大王祖上合族,亦从中原迁来。后唐明宗,便曾下旨谓太祖‘卿长淮茂族,涨海雄藩’。自宋一统中原,宋太宗与我高丽国书,亦曾谓我朝成宗‘贤臣,永茂长淮之族。’由此可见,宋国上下,亦以大王及高丽为傲也。大王修书求援,卑言厚币以贡之。我高丽乃是宋国之血亲,无论如何,宋国都会想办法来救我高丽于水火。” 王亨不由得点头,眉头舒展了一些,“卿言颇有道理,面对辽国,我高丽确是独木难支。正如卿之所言,当向宋国求援。诸卿,不知谁愿蹈海于宋,为我高丽求得一线生机?” “臣崔齐颜,愿往宋国一行。”朝臣之中,又站出来一个中年人。 此人乃是高丽尚书左仆射崔齐颜,只从官职来看,地位甚至还在皇甫俞义之上。 只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为皇甫俞义架空。但是以他这个官职,出使宋国却也足见高丽之诚。 本来还有其他人想要争一争出使宋国的任务,但是看到发话话的是崔齐颜,便使得其他人都息了这个心思。 “崔卿愿远赴大宋,那是再好不过。”王亨不由喜道:“既然崔卿愿往,那么越快越好,辽人凶横兵锋极盛。若是崔卿去的晚了,恐我高丽将不存于世。” 崔齐颜急忙躬身道:“大王放心便是,开京城外的临津江上,每日里都有与大宋往来的商船。臣只须搭乘宋商的船只,不过数日便可抵达大宋。” 此事紧急,王亨哪里还顾得上君王的矜持,他急忙挥手道:“崔卿这便去寻船,孤马上便让三司使给你调集方物厚币。见了大宋官家,莫要失了礼仪。此去乃是求援,定要想方设法,以取得大宋君臣的欢心才是。” “大王多虑了,臣此去大宋,定会完成大王的嘱托。”崔齐颜拱手应道。 崔齐颜被皇甫俞义架空,空有一个尚书左仆射的名头,手中却是无权。如今若是将求援之事完成,他在朝中的尴尬境地便会有所改善。 若是弄的好,立下大功,更可取皇甫俞义而代之。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个人的算计,却是并不影响大局。 待崔齐颜下殿而去,兵部尚书皇甫颖便出列躬身。 “大王,此番虽然派了崔相公去大宋求援,但是大宋答应与否还是两可。”皇甫颖皱眉道:“若是在大宋未曾派出援兵之前,我高丽自己先抵挡不住,岂非憾事。而且,我高丽的希望,也不能全都放在大宋的身上。还须调兵遣将,与辽军周旋才是。” 皇甫俞义点点头,“大王,皇甫颖所言甚是。之前大王曾命臣使东南各州牧精壮汇聚开京,以勤王事。如今各地的精壮齐至,已有二十余万人。值此危急时刻,大王当使我高丽男儿也有报效的机会才是。” 王亨想了想,不由颔首,“孤对于战阵之事并不精通,皇甫颖,你为兵部尚书当从中调度,使我高丽男儿奔赴疆场为国效力。既然你提出来此事,想来你已有了暂时拒敌之策。不如说出来,以安孤之心。” “臣遵命。”皇甫颖当即拱手道:“臣是这样想的,如今辽军兵势汹汹,如同海潮一般难以抵挡。即便是坚城高墙,亦不能挡其兵锋。但是,我高丽岂只有城池为屏障。更多的则有山川之险,可为依仗。” 第799章 如此之快 高丽的地形多山,重光殿上高丽君臣自然非常清楚。 对于皇甫颖所说的话,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或是使人眼前一亮。 大家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看这位兵部尚书,是不是能使众人心安。 现在这个情形,恐惶也没有用,众人目前的希望也只能放在皇甫颖的身上了。 “卿所指的山川之险,又是哪里?”王亨点点头,开口问道。 “臣觉得,我朝可将兵力陈于平州城。此地有阿虎飞岭之余脉,经慈悲岭而向西到海。南北相通之道路者,不过三条,且有条道路乃是逼仄难行,只须千人便可使百万之众不能过。其余的两条,便一为平州、一为海州。臣只要将这些勤王的精壮各派十万人前去把守两地,则辽军定然再难寸进。” 王亨皱眉道:“平州海州这两处,便能挡住了辽军?要知道辽军火器甚为厉害,普通的城池不过片刻便能炸开。” 皇甫颖也躬身道:“大王,这两处虽然是城池,但是皆为山川隘口。只要处置得当,辽人根本就不可能越关而入。而且即便因为疏失,丢了这两城之地利,背后数十里,便是礼成江。我军仍可以礼成江为界,将辽军拒之礼成江以北。” 这下子大家都松了口气,皇甫颖竟然安排了双保险,这使大家颇感安心。 至于最后能不能守住不说,至少听起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皇甫颖,你为兵部尚书,这两条防线便由你来布置。一应所用的兵器粮草等物,孤会命三司使尽力拨付予你。此事亦须尽速,莫负孤望才是。”王亨此时对于臣下的努力,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 “臣不敢负王上,臣今日便会先一步去平州。”皇甫颖急忙躬身道。 又与臣下们商议了一些其余的政事,此次朝会便结束。 皇甫颖不敢耽误时间,回了衙中当即便命人将那些已经汇聚于开京的精壮,都按之前分好的号营,依次开拔至平州与海州两城各五万余人。另外留了十万人,布置于礼成江一线。 给兵部下面安排好了这些,皇甫颖便带了数名随从,骑马离开了开京,奔向平州。 皇皇甫颖到达平州之后,便直接去观望地形,以期能有更多更好的准备。 平州这里,数日来都有败退而回的高丽军,也被皇甫颖派人收拢起来,准备以这些人再次成军,继续应对辽军。 而另边一边,远在西京的耶律重元,却也在休整了数日之后,便整顿辽军,打算继续南下。 萧普古为军中大将,跟在耶律重元的身边,这两日却发现斥候送回来的消息,高丽竟然有在慈悲岭一线建立防线的意思。 他拿着这个消息,去见辽皇耶律重元。 “陛下,高丽人似乎有些新动作。”萧普古见到耶律重元,便直接禀报道。 “据臣所知,高丽君臣似乎已然有些缓了过来,居然要在慈悲岭一线建立防线。”萧普古躬身道:“臣觉得,陛下应尽起大军前往,勿使高丽人将这防线建成才是。” 耶律重元命人取来高丽地图,目光从慈悲岭一线扫过。 “此地的地形倒也颇为不错,对于高丽人来说,确是易守难攻之地。不过,兵贵神速,可使萧撒八领其麾下诸骑兵,一举将这防线冲毁便是。”耶律重元对于高丽所谓的防线,根本就不屑一顾。 即使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了辽军的火器。哪怕再让高丽人建成了所谓的,恐怕也挡不住辽国火器。 萧撒八得了耶律重元的命令,便带着三万骑兵扑向了慈悲岭一线。 从西京到慈悲岭不过两百里,这对于萧撒八所率领的这支辽军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日之后,三万辽军骑兵,便已经来到了慈悲岭下。 在十几日前,萧撒八便领着麾下的三万骑兵,已经从这里经过了一次。 哪时高丽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这条足走的轻松无比。 如今再次从这里曾过,却是让萧撒八感觉,这里与上次过来有些不用。 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却是让萧撒八说不上来。 只须绕过慈悲岭,便是高丽的平州城。在萧撒八想来,平州城附近定然布置了重兵。 不过萧撒八也没有多少顾虑,如今辽军面对高丽军,却是十分轻松。 骑兵最重要的便是速度,兵贵神速,只要自己够快,高丽人便不能奈何自己。 萧撒八并没有直接冲过慈悲岭,而是命人在岭外扎下营寨。 次日天色刚刚显出一丝明亮,萧撒八便带着三万余骑绕向慈悲岭后方。 几乎在三万辽军骑兵快过完之时,慈悲岭上才有了动静。 一支支强劲的强弩箭支,被从慈悲岭的半山腰上射了下来。 但是为时已晚,只不过使身辽军骑兵伤亡了数十人而已。 慈悲岭上,在皇甫颖刚刚到达之时,便在慈悲岭半山腰上布置了不少弓弩手。 在皇甫颖的算计不中,应是有一套礼仪的。 只是让皇甫颖没想到的是,萧撒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便通过慈悲岭,而是在天蒙蒙亮时才闯过慈悲岭。 这使得早在半山腰便藏身埋伏的高丽弓弩手,却是战果寥寥。 此时的平州城外,从开京来到这里的高丽精壮,也已经达到了近五万人之多。 基本上要送来平州的精壮都已送到,只有少数精壮还在半路。 萧撒八也没想到,平州城外竟然有数万高丽人。这许多高丽人只是数字多,却并不能让萧撒八吃惊。 他吃惊的是,看这些高丽人身上的衣着,居然都是百姓罢了。 高丽到多么仓促,才会直接拉来高丽百姓们到战场之上。 不过既然普到了,萧撒八便不会留情。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万铁骑便已经抽出战刀,冲向对面毫无准备的高丽精壮。 这些高丽精壮来的急促,却是根本就没有配备武器铠甲。此时被辽军三万攻击,除了逃命,便只有等死一条路。 皇甫颖得到消息,急忙跑到了平州城头上。第一眼便看到,许多的辽军骑兵,正在追逐高丽精壮。 眼前的情形,使得皇甫疑几乎被气死。 但更多的却是惊惧,自己的防线还没建好,辽军却来的如此之快! ( 第800章 无力感 高丽不过是往平州这里送了些精壮而已,这些人刚刚放下锄头没几天,哪里是辽国骑兵的对手。 不到半日时间,这些刚刚到达平州不久的高丽精壮,便被三万辽国骑兵杀了个七零八落。 仅有一部分活下来的,也都躲入了山间。 高丽的兵部尚书皇甫颖,也躲在平州城中不敢出头。 若是一不小心,被辽军夺了平州城,那时候皇甫颖才会欲哭无泪。 只是眼下的局面,对于高丽来说依旧十分不利。 三万辽军骑兵在慈悲岭后肆虐,却是将皇甫颖的计划打乱。 不但是平州城受到了辽军的威胁,就是西面的海州防线,也受到了辽军的威胁。 得知辽军骑兵再次杀来,海州知府立时便使人将到达的精壮都送入山中躲藏,而海州城也紧闭城门严防死守。 皇甫颖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也命令礼成江一线,定要阻止辽军渡过礼成江。并且,命令所有的高丽村镇,都将人口粮食避入山中。 萧撒八带着辽军骑兵,在慈悲岭后只折腾了不到两天,便发现想见到一个高丽人都难。 明白高丽人已经做好躲避自己这支骑兵的准备,萧撒八便带着人马去了礼成江边。 礼成江这里两岸皆是山地,唯有近海的一片洄水湾适合渡江。 萧撒八带兵来到这里,却是连江边都无法靠近。两边的山丘之上,不断的有强弩射出冷箭。 而且这里并无船只,唯有骑马泅渡才可。萧撒八远看礼成江的对岸,也隐隐约约的有许多高丽人手持兵器,显然高丽已经做好了拦截的准备。 “传我命令,回师。”萧撒八当机立断道。 这样的情形之下,既不能攻击到平州与海州两座城池中的高丽人,骑兵又无法进山围剿,空耗下于十分不利。 若是被高丽人以鹿砦合围,恐怕还会吃个大亏。 返回之时,路过慈悲岭下,又被岭上埋伏的高丽军所袭,伤亡了数百人之众。 显然高丽人对于慈悲岭的布防,又一次加大了力度。 萧撒八并没与慈悲岭的高丽军斗气,而是带领骑兵们直接奔赴耶律重元所在的大营。 此时耶律重元所领的辽军主力,也已经抵达了慈悲岭外的黄州。 耶律重元自领军出了高丽西京,便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 即便是黄州这样的相对较大的城池,也已经没有了高丽官府之人。 对于这样反常的事情,耶律重元并没有为之紧张。 两军交战,双方各凭本事,高丽就是用出再诡异的对策,耶律重元也不会奇怪。 何况眼下的情形虽然略显诡异,但是对于辽军来说,却也省了不少力气。 率军占据了黄州之后,耶律重元便命人张贴安民告示,并开始了互相检举的流程。 不管高丽官府在搞些什么,耶律重元认为,只要自己也按部就班的来,定然便会瓦解高丽人的抵抗之心。 其实,高丽官府并没有什么诡计,只不过是将兵力全都撤回了海州平州两处,以积蓄力量抵抗辽军。 就在这时,萧撒八带兵返回,并向耶律重元禀报了高丽人在慈悲岭及以南的布置。 对于萧撒八的汇报,耶律重元很是重视,与萧普古等人商议之后,便召来了女真三位族长。 “三位族长,如今高丽人在平州海州两地布下重兵,依山设防,以阻我军长驱直入。朕欲舍海州而攻平州,不知三位族长意下如何?”耶律重元对三位女真族长道。 虽然好似是在听取这三位女真族长的意见,但是实际上却是要这三位族长表态。 完颜乌古乃心思最是灵活,听出了耶律重元话中之意,当即便拱手道:“陛下乃是我等共主,只须调兵遣将便可,我等女真各部无不从命。” 耶律重元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道:“平州相较于海州,所行之处的山路较少,其山也缓。高丽军虽在慈悲岭上布有埋伏,便是有你们女真各部在,对付高丽人的埋伏却是轻易的很。朕的意思,便是由你们进入慈悲岭,肃清高丽在山中的伏兵,以策应我大军直抵平州。” 乙典北海急忙躬身道:“臣愿为陛下前驱!” “臣也一样。”奥衍多罗也连忙表态道。 耶律重元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如此,便辛苦三位卿家,明日辰时大军便要出发。午时之前,还请三位族长务必将山中的高丽伏兵肃清才是。” “臣等定叫山中再无高丽人!”三位女真族长高声应道。 次日,辽军按时起行,到了午时的时候便来到了慈悲岭下。 萧撒八领着骑兵在前面开路,果然看到一队身着兽皮的女真兵士守在道边。 “这位将军,我家族长说,山中的高丽兵士已经被肃清,陛下的大军可安然通过!”那女真兵士中领头的,上前对萧撒八拱手道。 萧撒八对其点点头,“如此甚好,你家族长立下功劳,将来在陛下面前也有颜面。来人,前军过岭,直至平州城下。” 随着一声令下,三万辽军骑兵如海潮一般涌过慈悲岭这一段数里的通道。 过了慈悲岭,地势便平坦许多,高丽军也没有再于沿余设伏。 萧撒八命令麾下骑兵在平州城外围而不攻,又派出数千骑,在平州左右数十里为斥候,以防高丽还有援军。 如今平州城中,皇甫颖已经将那些高丽精壮都送入城中。 他看出来,这些人都没经过训练不堪大用,与辽军野战就是送死,协助守城还是勉强可以的。 而且皇甫颖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旦平州守不住,便舍弃了这些精壮,自己则走水路撤退到礼成江南岸。 待耶律重元率领二十万大军来到平州城外,从城头看下去,漫山遍野尽是辽军,便使得皇甫颖神为之夺。 皇甫颖的心中,升起强烈的无力感。 自己在山中的布置,显然没能起到了拦阻辽军脚步的作用。当他看到女真人的队伍之时,便明白了原因。 耶律重元来到平州城下,也没有废话,直接便命大军破城。 平州城对于辽军来说十分重要,拿下这里,便可遥控高丽半岛的西海岸。 如今西岸布有高丽重兵的登州尚未夺下,若是使之反应过来,两边联手便麻烦不少。 第801章 是真的好 在皇甫颖看到辽军骑兵再次出现在城外,便感觉到了不妙。 等到耶律重元的大军抵达,皇甫颖就知道平州城已经守不住了。 若不是为了尽尽人事,他早就乘船逃往礼成江南岸。 即使自己也不相信能守住平州,皇甫颖依旧对着城中的那些高丽精壮慷慨激昂的讲了一番忠君爱国之言,使得这些精壮士气为之一振。 等将兵力布置完毕,皇甫疑便看到城外的辽军,也已经列好了阵势,并且从大军的军阵当中,推出了数十辆大车。 这些大车上面,都有木制的箱子,上面有着同蜂窝一般的窠臼,并斜斜的指向城头。 皇甫颖并非无知之人,他早就从之前朝廷的战报之中,听说了辽军火器厉害。 当看到这些火箭弹车之时,皇甫颖便感觉身上发冷。 找了借口下得城头,便急忙领着亲随登船。 他们这些人刚刚到达平州南川河的码头,便听到无数的咻咻之声,仿佛无数利箭破空,但是声音却是大得多。 紧接着便从城头方向,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如同滚雷落地一样让人心慌气浮。 “走吧,平州……守不住了。”皇甫颖只是看了一眼,便叹了口气道。 南川河顺流而下数里,便是宽阔的礼成江。 即便皇甫颖在礼成江的南岸下了船,还能看到平州城的火光和浓烟。 哪怕只是离远了看到辽军火器的威力,亦是一样的非常震撼。 皇甫颖与南岸的高丽守军汇合,将自己的行署设在金川城中。 一面命人传令海州守军回撤,退于礼同江南再设防线,一边又给开京写去了求援信。 “臣在平州,亲见辽军火器之盛破城之利,动辄如雷霆无物可当。须臾之间坚城崩坏,合城百姓尽露于契丹刀兵之下。尔等之火器,非人力可敌,高城亦不足依。臣以为,可以礼成江为屏障,阻滞辽军于江北。然辽军势大,臣之兵力精壮依旧不足,须大王再调援军,方可守住礼成江一线。若能使辽军拖延于礼成江,时久则其兵疲师老失了锐气,而宋军亦可有救援之机。若礼成江一线失守,则开京不保。臣请大王避乱于汉江之南,并布以汉江防线,以防有失……” 皇甫颖如今对于高丽的局面很是悲观,已经不抱希望只凭高丽自己的力量击退辽军。 如今在皇甫颖的想法之中,便只是一个拖字诀。只要将辽军拖住,便有可能迎来希望。但也只是希望而已,具体还要看大宋如何反应才是。 耶律重元的大军攻下平州城,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待辽军入城,便迅速的平定了城中的抵抗。 对于战局的进展,耶律重元只觉得实在是快。这时他也体会到了宋军用新式火器对付西夏大军时的感觉,那就是敌军不堪一击。 一进城,耶律重元便召集将领们议事。 萧惠在后面陪着耶律重元,君臣两个心情都不错。 “萧卿,朕未曾想过,我大辽军威之盛竟如天罚一般,高丽竟无抗手。列位先帝当年攻伐高丽,可未见有朕今日这般轻松。”耶律重元要说不得意那是假的,此时只有宰相一人在旁,不由得吹起了牛。 萧惠笑道:“陛下之英明,实为我大辽中兴之主。自宋国有火器以来,覆灭了西夏。便百般挑衅于我大辽,直如小丑一般。而陛下年不及冠,却可忍辱负重。隐忍一时,而暗中访得火器制法。以至有今时今日之赫赫军威战绩,实属难能可贵。” 耶律重元听了不由大笑,而后摆手道:“朕既然得了祖宗的基业江山,便不能看着这江山变小,亦不能看着朕之子民受人欺负。这高丽不过是朕用来增进威望练兵之用,唯宋国才是我大辽的对手。” “陛下鲲鹏之雄心,非臣等燕雀可岂及。臣只愿附陛下之骥尾,张我大辽国威。”萧惠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君臣两个说的高兴,有内侍来报,前厅诸将已至。 耶律重元便与萧惠一同去了前厅议事。 来到前面,诸将纷纷向耶律重元见礼。 “好了,众卿免礼。”耶律重元摆手道:“此时拿下平州,我大辽的将士们,也都辛苦了。这些时日以来,诸卿可否觉得,我大军推进极快?” “推进确实是快,但是陛下所命人张贴的安民告示,却是作用极大。那些高丽人忙于内斗,即便我大辽所战的城中并无多少守军,高丽人却也极少有反抗的。”萧普古拱手笑道:“这些高丽人,表面倔强实则心胸极狭隘,一个个的为了多争些田地钱财,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睚眦之仇,亦动辄举报牵连。陛下高见,却是让各地的守将省了许多的力气。” 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卿家,如今虽然我军突破之势易如反掌,但是也已挺进千里之地,将士们如今,想来也有些疲乏了。所以,朕觉得,如今不宜再大举南攻,而是应放缓一些,使高丽君臣以为可与我大辽和谈。” 萧普古与萧撒八等武官不由得大惊,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陛下,这……我军如今正是大好局面,如何说不打便不打了?”萧普古身为北院大王,又是统兵大将,他不得不问出来。 “此时虽然局面对我大辽甚为有利,但是亦怕后方不稳。已占之地,亦须巩固。而高丽西岸的登州,还要出兵拿下,才可放心南下。朕之所以放缓对于高丽的攻势,便是要让我大辽的将士们,能够有个稳固后方,而后再一鼓作气,将高丽扫平。” 萧普古当即一抱拳道:“既然登州还未拿下,臣便请陛下许我亲领五万大军,去将登州城拿下。” “卿家愿往自是最好,由平州往西,先取东州、交州,而后才是登州。另外朕让萧撒八与三位女真族长也随你前往,你只管攻城,其余诸事交由三位族长便宜行事好可。”耶律重元吩咐道。 完颜乌古乃、乙典北海、奥衍多罗三人,听到陛下并没让他们女真人打头阵,还说让他们三人便宜行事,就有些感动不已。 陛下待我女真,是真的好! 第802章 不用理会 耶律重元是有意笼络这三位女真族长,而且真正的硬仗,也用不到这些女真人。 凡是攻城之战,皆有辽军用火器破城,效率可比让女真人当炮灰要省事的多。 所谓允许女真人便宜行事,就是让这些女真人做些辅助即可。 对于其他耶律重元也不强求,免得这些女真人觉得,自己是在利用他们。 耶律重元虽然真的有利用女真之心,但是却并非是在高丽这里。 等到将这些女真人笼络和收服了,便会真正的让这些家伙欲哭无泪。 萧普古于次日,便领兵杀向平州西边两百里外的东州。 实际上东州、交州这两处城中,并无多少高丽兵力。这两座城池也并非险要之地,对于高丽来说也并不重视。 萧普古他们这一路行来,兵马一到攻城则必克,毫无半点难度。 路上只用了七日,便到达了高丽布有三万大军的登州城下。 在登州城外休整了一日,萧普古便命人给城中射入一封劝降信。 城中的登州守将踌躇良久,终于开门出城,亲自来到了萧普古的面前请降。 他身为登州最高武官,自然知道登州以北的许多城镇都已经被女真夺取。 如今辽军又从登州后方而来,显然登州这里已经是了绝地。 这时如果不降,只怕辽军破城之后,城中的百姓便会受到屠杀。 三万高丽兵士们,也被辽军看守了起来。 萧普古对于如此轻易得来的胜利,反而有些不习惯,他没想到登州这样的重地守军,居然就这么投降了。 一边让人安抚当地百姓,一边让人给耶律重元送去战报。 对于这一大批的俘虏,耶律重元却也有些意外,便命萧普古将这三万高丽兵士,一律押解到平州。 高丽兵部尚书皇甫颖,在礼成江防线,时时等待着辽军的猛烈攻势,却不想辽军居然接连十数日,都没有动静。 他却得到了消息,辽军已经派人去攻打西北方向的登州,显然是不欲身后还有高丽大军。 对于登州皇甫颖虽然极想派兵去救,但是眼前的防线,却使得他不敢冒险。 待萧普古他们一行,押解着三万余高丽俘虏来到了平州城,这时的天气已经更加的寒冷。 甚至有的地方,已经上了冻。 耶律重元,对于这样的天气并没什么感觉,他自幼便见惯了这等天气,却是毫无所动。 而皇甫颖却是整日里提心吊胆,只盼着礼成江万万不可上冻。 否则的话,辽军便可长驱直入。而皇甫颖的这条天堑防线,便成了辽军的通衢大道。 虽然明知礼同江上冻之时不远,可是皇甫颖也不敢擅离职守。 他只得向开京的高丽王王亨上奏,言说天寒上冻之事,已不可恃。并请王驾速速南迁,并构建汉江防线。 王亨得到了皇甫颖的上书,便急忙召来宰相皇甫俞义。 “皇甫相公,兵部尚书的的上奏你可曾看到。”王亨略显焦躁的道:“孤该如何去做。” 皇甫俞义看到王亨如此,便安慰道:“王上,臣已经看到了皇甫疑的上书。此时天寒,礼同江水流缓和必然上冻,非久恃之地。臣与他的意见一样,恳请王上南迁于罗州。如此,便可远离战乱之地。即便我高丽将士不敌辽军,王上介时亦可乘船出海逃往大宋。而且臣觉得,即便我军败退,想来大宋亦不会坐视吧。” 王亨不由摇头道:“孤虽然派崔齐颜出使大宋,但是亦不过抱些希望罢了。当初辽军四十余年前,便曾入寇我朝。其时亦曾派使入宋,向其太宗求助。但宋国却以‘北鄙甫宁不宜轻动’为由,拒绝了我朝的请求。如今大宋虽然听说国势日张,但孤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王上莫要太过担忧,礼成江虽然会上冻,但是这还要些时日才行。而且即使礼成江的江面冻住,没有数时的时间,辽兵也不敢轻易涉险渡江。”皇甫俞义笑道:“而且上冻之后,冰面极滑,也并非不可防守之地。若是借机反攻,说不定还有克敌之效。” 王亨摇头道:“皇甫相公便莫要再安慰于孤,虽然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并不大。辽军火器犀利,即使坚城亦难当之。区区里许冰面,实难防御辽军。孤听你们的,决定南迁于罗州。只求大宋念在源出一脉,能对我高丽鼎力相救才是啊。”、 皇甫俞义却是点头道:“臣也如王上一般的想法,此时急也无用。此为存亡危急之秋也,王上尽可下诏鼓励我高丽军民,一同抗击契丹辽国。若百姓用命,则我高丽依旧非是辽国所能轻侮的。” “也只能如此了。”王亨神情有些沮丧的道。 皇甫俞义对于王亨的沮丧,也是毫无办法。他也想给王上一个保证,可惜面对数十万辽军,还有犀利的火器,他实在是张不开这口。 若是虚言安抚王上,反而会引来王上的懈怠。一旦战局不利,王上甚至会拿自己的人头来安抚群臣,这种傻事他是不能做的。 崔齐颜自从主动接了出使大宋的任务,当天便搭大宋的商船,往大宋的密州市舶司而去。 不过数日,便抵达密州讪舶司。 他登岸之后,便向市舶司亮明了自己的使节身份。 永昌隆商号的人不敢怠慢,便将崔齐颜一行人送往了密州官府。 崔齐颜一行人在密州驿馆住了一晚,次日便乘马车被送往大宋汴梁。 到达汴梁城中,崔齐颜便在驿馆之中嚷嚷着要见大宋官家。 大宋官家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哪怕官家闲着数手指,亦非是一个小国使节想见就能见的。 接待崔齐颜等人的官吏,对于他们根本就没好脸色,只是接了他们所送交的国书。 说是国书,其实只不过是一封求援信而已。 大宋官家赵祯,看完了高丽的国书,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国书,却是政事堂的吕夷简和蔡齐送来的。 赵祯抬眼看了吕夷简与蔡齐一眼,才缓缓的道:“两位卿家,这高丽国王向我大宋求援。你们觉得,我大宋是否要前往援助?” “官家,这高丽不用理会。”吕夷简叹气道:“我朝刚刚平灭西夏,实无余力再与辽国交恶,尤其不能再动刀兵。” 第803章 人间至宝 赵祯何尝不知道大宋如今暂时财力枯竭,但是一旦河西经营起来,再加上海外的土地出售,大宋很快便会迎来一个新高峰。 只是眼下这个时间,大宋还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想了想,赵祯点点头,“高丽使节还须以礼待之,抽个时间,使其入宫觐见便是。” 蔡齐此时也开口道:“官家,这高丽使节见不见都可,不过是小国使节,官家不如此重视。” “我大宋乃是上国,亦为礼仪之邦。高丽既有来使,我大宋又如何可以失礼?”赵祯摆了摆手道:“即便已经决定,不予高丽以援手,岂可再怠慢之?朕当明告于高丽使节,非是我大宋不助高丽,实是有心而无力也。想来高丽使节亦非是无礼之人,当知我大宋的难处。”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不由得苦笑,官家有些过于厚道。帮不了对方,还要接见对方的使节,更是要向对方解释自己的难处,这是何苦呢。 若是那高丽使节不知进退,反而会冲撞了官家,于大宋朝廷实是有失颜面。 不过,这些话他们这些做臣子却不好对官家说,说了就是显得不信任官家似的。 若是没脑子,尽可对官家道:官家,我怕你给我大宋丢人。敢这么说的人,只怕也作不得高官。 两位相公琢磨半天,却也没办法委婉劝阻,只要任由官家定下了接见高丽使节的日子。 赵祯就将接见之日,定在了第二天。 在官家赵祯看来,这也显得出来大宋对于高丽的重视。 却不曾想,你既然重视,却也无力相帮,最后如何收场。 崔齐颜却是不知大宋君臣的想法,当日便在驿馆之中接到了通知,说大宋官家明日便会召其入宫觐见。 今日刚来,明日便被大宋官家接见,这对于崔齐颜来说,也有些受宠若惊。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当晚崔齐颜便沐浴焚香,甚至还斋戒了一日。 第二日一早,便招呼随从抬了一只很高的大箱子,也送上了大宋礼部的马车。 马车来到宫外,崔齐颜便请宫中侍卫先行验看,而后再送到崇政殿。 他叮嘱完了,便随同小黄门进了宫,先一步到崇政殿去见大宋官家。 赵祯也在等着高丽使节,他对高丽这一国,其实还是颇有好感。 早先在东宫受讲之时,便曾了解到,高丽国王一系的王氏乃是长淮王氏的分支,亦可算得上世家大族之后。 因此,赵祯对于高丽这一国,也分外有些好感。 若是别国的使节到了大宋,赵祯或许便会听从吕夷简等人的劝阻,并不接见。 但是赵祯自认高丽与大宋乃是血脉相连,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这才另眼相看。 崔齐颜被小黄门领入崇政殿,便见到大宋官家正在上面坐着,旁边还有两位大宋的高官相陪。 “外臣崔齐颜,见过大宋官家。”崔齐颜急忙躬身施礼道。 “贵使免礼,这便请起吧。”赵祯笑着伸手虚托道:“听闻高丽乃是我大宋血脉之国,衣冠典章亦与我中原相同,号称小中华。今日一见贵使风采,果然殊无不同。” 崔齐颜不由得心中一喜,大宋官家如此称赞高丽,今日能求援成功的希望很大啊。 “官家过誉了,半岛本为先秦祺子首先建国,至今朝代更迭虽有千年,但无一日不是中华余脉。”崔齐颜说到这里,看到前面的大宋官家心情甚好,便话风一转道:“但如今高丽却是亡国就在眼前,恐半岛之中华余脉即将灭绝。” 陪在赵祯左右的吕夷简和蔡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来了,这高丽使节果然将话题引到了求援之事上。 赵祯对此也有准备,点点头道:“贵使的来意,朕亦听说了一些,却还不知详情。若是方便,贵使可否与我细说详情。” 既然来了,总不能不闻不问。 在赵祯看来,自己详细了解一番,表示一下对高丽的观心,最后向其说明自身困难,而后许其君臣渡海来大宋避难,便可完美解决。 但是崔齐颜的一些话,却是使得官家赵祯与吕夷简蔡齐两位相公的脸色,忽然之间大变。 崔齐颜说到辽国攻入高丽势入破竹,虽有坚城,却不堪一击。 实是辽国的火器厉害,发之如火龙,中的如落雷。 城上城下人与物事,中之无不被炸的粉碎。厚重的城门,在那火器之下,亦不过数击便为之摧毁,实非人力可以阻挡。 崔齐颜在那里说的声泪俱下,却不知道大宋君臣心中也掀起惊涛骇浪。 “臣出海之时,辽国大军已经克我高丽西京。外臣奉我家王上之命,特来向大宋求援。看在我高丽为中华余脉,又是血亲的份上,恳请大宋派兵攻辽,施围魏救赵之计,以解我高丽军民之倒悬。从此之后,我高丽愿永为大宋之藩属,以父国称之。”崔齐颜悲声道:“为表诚意,我家王上还特命外臣带来了我高丽国宝,现在殿外。外臣请官家一观,可否。” 原本大宋君臣都在为辽国也有犀利火器而吃惊,现在听到高丽国王送来国宝,却又都想见识一番。 “贵使所说国宝,怕是言过其实。我大宋疆域万里生民亿兆,什么宝物没有。”蔡齐却是略微表示了一下自己并不相信。 “说是高丽国宝,又未自称天下至宝?且请贵使取来一看便知。”吕夷简似是维护崔齐颜,却也是出于好奇心罢了。 赵祯对殿门处的小黄门点点头,便由两个殿前将军,将一只高大的木箱子搬了进来,放置于殿中。 崔齐颜亲自上前,小心的将木箱打开,并拿开箱中所垫的棉麻等物,露出其中事物的本来面目。 是一株赤红如血,毫无半点杂色的珊瑚树。 在两名殿前将军的帮助下,崔齐颜将这株珊瑚树立于殿中,顿时便让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 “外臣敢夸口,天下无出此宝树珊瑚之右者。此珊瑚树通体血红毫无无半点瑕疵,连座通体高达九尺,共计九九八十一枝。乃是数年前,我高丽新安郡海民采于海下,而后进献于我家王上。这等珊瑚至宝尽为九极之数,乃人间至宝,非有德行之君而不可得。今我家王上献于大宋官家,以表我高丽之诚意。”崔齐颜立于珊瑚一侧,向大宋君臣躬身道。 第804章 新情况 这样的宝物,确如崔齐颜所说,天下罕有。 大宋官家赵祯,也曾阅宝无数,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完美的一株珊瑚树。 崔齐颜看到大宋君臣面上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献的珊瑚宝树确是震撼了大宋君臣。 对于求援之事,崔齐颜又多了几分把握。 赵祯吁了一口气,开口道:“崔卿,你可知道,我大宋刚刚于数月之前平灭了意欲称帝的西夏?” 好好的怎么提起了西夏?崔齐颜刚想开口,却忽然惊觉,大宋竟然将西夏灭国了! “官、官家,这西夏意欲称帝,实是可恶,我高丽从来认为大宋为天下正朔,亦并无不臣之心。”崔齐颜急忙道。 赵祯摇了摇头道:“朕与你提起此事,并非是警告高丽,而是告之于你,我大宋虽然平灭西夏,但是如今国力也消耗的厉害。至少三五年之内,是无法随意调动大军与辽国开战的。” 听到大宋官家亲口所说的答案,却是使崔齐颜大受打击。 向大宋求援之事,怕是不太可能了。他总不能强人所难,要求大宋拼着损耗根基,也要去救援高丽吧。那样的话说出来,大宋官家也不见得会再对自己客气。 “官家,外臣不敢劳大宋真的用兵,只请求官家令边兵佯动,以使辽国以为大宋可能北伐即可。如此,无论辽国从我高丽撤不撤军,外臣与我家王上,都会感激不尽。”崔齐颜躬身道:“这株珊瑚宝树,亦是我家王上一片心意,乞请官家一定收下。若我高丽亡国,此宝岂可便宜了契丹辽人。只愿官家怜我高丽同为一脉,只须施压于辽国边地,使我高丽缓得一时亦好。” 这话实在是可怜,大宋君臣不由面面相觑,却是不好答话。 吕夷简叹息一声道:“贵使的话,道理是不错的。但是贵使想过没有,若是我大宋边军佯动,使得辽国产生误会,那辽国真的派出大军进犯我大宋,这样的后果,却是如何收场?虽然如此确实可解高丽之厄,但是我宋国岂不是自陷于泥沼之中。贵使还是另谋良策,莫要使我大宋也为之受累才是。至于这珊瑚宝树,还请带回吧。” 国宝级的礼物能收吗,收了就要揽事负责。 大宋办事讲究,这一株珊瑚宝树还看不在眼中。如果碰到不讲究的,怕是早就将这东西收了,还不办事。 “官家,难道大宋真的忍心看我高丽,亡于契丹等腥膻之辈的胡人手中吗。”崔齐颜只盯着官家赵祯,却是不肯放弃。 赵祯此时颇感为难,吕夷简已经替自己拒绝了一次,自己可不能表个态。 “适才,我曾听贵使说到,那辽军竟是用极为犀利的火器攻打高丽城池,却不知这是何等火器,竟有这般厉害。”赵祯转移了话题,“我朝亦有精于火器之人,朕这便将其召来,与贵使交流一番可好。或许,贵使可从他们那里,得到克制火器的办法,岂不是比之将我大宋亦陷于战火更加妥当。” 说完,也不等崔齐颜再说什么,便转向身旁的陈琳。 “去将尤博士与安乐侯召进宫中,向崔卿请教一番。让他们两人多听,少说。”赵祯吩咐着,又对陈琳打了个眼色。 陈琳几乎是从小便伺候赵祯,一听官家的话,便明白了官家的意思。显然是不欲高丽人知道大宋亦有那等火器。 点了点头,陈琳便出了崇政殿,亲自去叫人。 没过多久,便来到造作院,见到了范宇。 范宇甚为奇怪,对陈琳一拱手道:“陈总管向来在宫中陪伴于官家左右,此次为何突然来到我这造作院。可是官家有什么要紧事,竟要陈总管亲自前来。” 陈琳摇了摇头道:“今日官家接见高丽使节,那高丽使节说是辽国攻打高丽,势如破竹,眼看亡国在即。所以,这高丽使节便恳求官家对辽国出兵,以援救高丽于水火。” 范宇不由挑眉道:“这等事,如何能答应,定是让官家为难了。官家仁厚之人,想来也不好说出什么让高丽使节难堪的话来。” “谁说不是,那高丽使节一味的向官家诉苦哀求,弄的官家十分难受。但官家听那使节说,辽国攻打高丽亦是用了火器,据说非常厉害,破城只有反掌之竟,使得高丽无法抵抗。”陈琳叹口气道:“官家便想召你与尤博士入宫,一来是了解这辽国火器如何,二来可帮那高丽使节想一想应对之法。但是我大宋的火器之犀利,却是不得透露给高丽人。否则若是向我朝索要,却又是自找麻烦了。” “陈总管说的是,我与尤博士定然不透露便是。只是那辽国人,竟然也会有厉害火器,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辽国人向来看重骑射,谁想,竟然悄悄的制出了厉害火器,当真是不可小窥。”范宇确实是有些吃惊了。 辽国也并非没有有识之人,显然是通过宋夏之战看到了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因此辽国也花了大力气,制造出来自己的火器。 而且辽国攻打高丽,多半也是为了积蓄力量。 范宇对于辽国,其实也是有所计划的。但是新出现的情况,却是范宇始料未及。若是不做些调整,到时大宋怕是会在辽国的手中吃上一个大亏。 辽国骑兵众多,这一点就连西夏也比不得。西夏举国上下不到两百万人,而辽国上下却是四五百万人之多。 可以说,西夏与辽国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而现在又出现了新情况,辽国竟然造出了厉害火器。 尤二郎并没有在城外,也在造作院中,很快便被人找了过来。 “侯爷,不知找我何事。”尤二郎进了范宇的值房,先向范宇提问之后,才向陈琳打了招呼。 范宇笑道:“官家召你我入宫,陈总管亲自来请,事情甚为要紧。听陈总管说,那高丽使节曾言辽国也造出了厉害火器,要你我前去问个清楚。但有一点,你我可以问那高丽使节,但不得透露我大宋亦有厉害火器。” 尤二郎恍然,“竟有此事,看来辽国也有厉害的工匠啊。侯爷放心,我是不会透露的。” 范宇看向陈琳道:“陈总管,我们这便去宫里吧。” 第805章 不用着急了 范宇和尤二郎在陈琳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崇政殿。 两人向官家请了安,便立于一旁。 范宇看向那高丽使节,只看外貌与衣冠,与宋人并无两样。 官家赵祯看向崔齐颜,“贵使,这两位便是我大宋最为精通火器的两人,一位是我朝的安乐侯,一另是乃是我朝火器博士。你所知的辽国火器,可讲与他们两人听,或许会有所得亦未可知。” 崔齐颜看向范宇与尤二郎,却是有些皱眉。 范宇如今不过刚刚十九岁,已经算得上成年人。他整日里养尊处忧,却是如同贵公子一般风度翩翩。这怎么看,也不象是个了解火器的。 而尤二郎却是工匠出身,虽然身着官袍,却是仍旧显得有些土气。看着似乎愚笨,也不怎么靠谱的感觉。 不过,大宋官家说了他们两人最懂,却也不是崔齐颜可以随意质疑的。 他只得对着范宇和尤二郎两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崔齐颜,见过安乐侯与尤博士。” 范宇听到对方的口音,居然与宋话也并无两样,只是多了些口音罢了。 “见过贵使。”范宇与尤二郎还礼道。 客气完了,范宇便直接又道:“听贵使所言,那辽国竟然造出厉害火器,竟能连克高丽大城。却不知那辽国的火器是什么样子的,贵使可曾亲见,或是听人提起过,是什么模样的又是如何攻城的?” 尤二郎也点头道:“不错,这辽国火器听说会爆炸,却不知威力几何。” 崔齐颜身为高丽的高官,又没有在与辽军交战的准线,自然是没有见过辽军的火器。 不过他也看到过战报,其中的形容,也还都记得。 当即便向两人说了,辽军火器如何仿佛火龙经天,又如何轰得兵士粉身碎骨,又如何轰破了城门。 听完了崔齐颜的描述,范宇与尤二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东西不就是火箭弹吗? 范宇不由嘀咕,莫不是有人将造作院的火箭弹送予辽国?可是那要送多少,才够辽国这么使用。这种情况,想来是不会发生的。 那么,是造作院的火箭弹制法,被辽国得去了?这显然也不太可能,火药配方只有两三人知道。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范宇却是有些明白了。象是火箭弹这种火器,只要能拿到一枚,直接拆开便可知道是什么样子,无非是里面的火药不一样罢了,实在没有更多的技术含量。 “贵使,辽军有几种火器?都如此厉害不成?”范宇故意又追问道。 “契丹只有这一种,我见过数次战报,却是没发现有不同的描述。”崔齐颜回忆道。 范宇点了点头,看向尤二郎道:“适才听贵使说到辽军的火器,却是发现这火器虽然犀利,并且数枚便可炸毁城门。但似乎,对于城墙的破坏并不怎么大。” 其实尤二郎的心中,与范宇的担心一样,也怕造作院的火药配方丢失,那可是大宋火器的根本。 但是听到范宇的话,心中明白这是提醒自己,辽军的火器所用火药,与大宋的有所不同。 若是大宋的火箭弹,怕是城墙也会损毁严重,甚至有过炸塌城楼的例子。 松了一口气的尤二郎道:“如此,贵使亦可想办法,予以针对。这等火器,并非不可制。” 崔齐颜却是眼前一亮,大宋真的有能人,这两位只是一听,便找到了辽军火器的薄弱处。 而且崔齐颜自己,也想到了如何应对辽军的火器。 “若是我高丽军用砖石,将城门的门洞堵死,那辽军火器即使犀利,怕是也无法轻易攻入城中!”崔齐颜终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范宇也笑道:“贵国不过是当局者迷,看到辽军火器猛烈,守军为之恐惶,这才有了疏失。而辽军也是推进太快,没能给高丽各个城池反应时间。如今既然已知辽军火器所能破者唯有城门,便可如贵使所言,令高丽各城有所准备,辽军若再用火器,也只能伤及城头兵士了。” 崔齐颜大喜,想一想正是范宇所说的那样。辽军推进很快,后方的城池都不知道辽军火器什么样子,更不要提怎么防范。 若是自己归国之后,向王上献上应对之策,那皇甫俞义又如何能继续将自己架空。 “侯爷说的是,我会返回之后,向我家王上建议。”崔齐颜脸上终是露出些许的笑容来。 之前的惶急之色,如今也已消失不见,就连气色也好了许多。 看到范宇和尤二郎两人,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便使得高丽使节露出笑意,赵祯和两位政事堂的相公也松口气。 若是这高丽使节纠缠不休,定要让大宋出兵,怕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没有对付的好办法。 “贵使,可还要我大宋出兵相助?”赵祯这时心情不错,却是开口道。 “不敢、不敢。”崔齐颜急忙躬身道:“外臣之前一时心急,却是有不少冲撞官家与两位相公之处,还望恕罪才是。今得安乐侯与尤博士指点,终得迷津顿悟。却是那辽军借着我高丽各城不曾见识火器强弱,从而偷袭成功。若是稍一缓和,想来我高丽也能看破辽军火器的虚实。” 赵祯笑道:“贵使不必客气,高丽虽然有了抵挡辽军火器之法,但要战而胜之,将之赶出高丽,仍殊为不易。我大宋如今正是修养生息恢复国力之时,若我大宋恢复元气,而辽国仍对高丽侵攻不休,则朕必派大军北伐,不使辽国猖獗横行!” 虽然是客气话,赵祯却也有些这个意思。 宋辽之间,终究是要再次碰撞一番的。即使互相不能灭掉对方,也定然要分出个高下来。 崔齐颜恭敬道:“外臣出使之前,我家王上便已写好了内附国书。高丽上下,今请为大宋藩国。所献诸宝,亦为方物,请官家笑纳。” 内附为大宋藩属,这是来之前便定下的。之前的辽国这个宗主国,对于高丽不安好心,这宗主的大腿抱不住了,只能全面转投大宋。 而赵祯关心的,却是后面的话。那代表着珊瑚宝树,便成了藩属国献上来的土特产,不收便是失礼了。 范宇和尤二郎,两人这时也注意到了那株高大的血珊瑚宝树。不由都赞叹不已,甚为惊艳。 其实在范宇心里,并不想帮助高丽。但是崔齐颜所谓的抵挡火器之法,在范宇看来就是个笑话。 因此,范宇也没阻拦什么。高丽拖的辽国时间越长,对于大宋越有好处,倒是不用着急了。 第806章 乃重器也 崔齐颜虽然嘴上说的恭顺,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又是内附,又是送上国宝,但也只换来口头的一些客气话。真正要出力的,还是高丽自己。 而大宋依旧休养生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不过,好在醒悟过来,有了对付辽国火器的办法。 如今想来,却是高丽君臣自己的失误,惶急之下才转向大宋求援。若是自身能冷静下来细细思索,未尝不能想到如何对付。 崔齐颜自知,在大宋多留无益,他更关心的是,回到高丽向王上献策,从而夯实自己的相位掌握实权。 “官家,牙臣如今出使大宋之事,已得结果。高丽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外臣心系高丽安危急于回归,想着早日回国,将对策献于我家王上。外臣来的草率,如今归去却也须匆忙一些,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崔齐颜显露出要归国之意。 赵祯不以为意,这高丽使节来的挺好。又是献宝又是内附,如今没有给大宋添什么麻烦还走的痛快。这样的外国使节,来多少也不怕。 “贵使代高丽前来内附,本该容我大宋一尽地主之谊。然高丽国中如今兵连祸结,正需用人之际,朕便不挽留于贵使了。”赵祯笑着看向范宇道:“安乐侯,可从造作院中挑选一些军器,回赠于高丽使节。待其归国,亦可有助于抗辽。” 范宇听到官家在叫自己,便急忙拱手称是。 从宫中出来,范宇和尤二郎便带着这位高丽使节崔齐颜回了造作院。 对于官家所说的话,范宇其实也明白意思。火器这种大杀器是决不能给的,但是其余的东西可以看着给一些。 毕竟高丽人送来了珊瑚宝树,也算是有很有诚意,大宋如果太过吝啬,也有些说不过去。 将崔齐颜请到了自己的值房之中,宾主落坐。 范宇对崔齐颜笑道:“贵使来我大宋,代表高丽甚有诚意。只是我大宋如今自身尚有问题,对于高丽爱莫能助。不过,些许军器,还是有的。现在武库之中,刀剑弓弩俱全。可各取一千具,同船运回高丽便可。” 听到范宇的话,崔齐颜心中有些不满,我代表高丽送上国宝,又内附于大宋,结果大宋就给我们送这么点回礼,这还叫大送吗? “侯爷,些许刀剑之类,我高丽也并不缺。真正缺少的,乃是破敌的利器啊。”崔齐颜对此表现的并不在意,但也表示了自己些许的不满。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否则适得其反。 范宇笑道:“我大宋若有击破辽军的利器,那么辽国早已不存,又岂会曾与之签下澶渊之盟。只不过休养生息了这些年,才以数十年之物力,将西夏平灭。而今再与辽国鏖战,实是力有不逮。高丽上下的心情,在我大宋数十年前亦有同感。其时辽国大军兵进黄河,汴梁城旦夕可下,实是险极。如今过情势虽好些,但仍难克制辽国。我大宋能为高丽所做的,便是尽些心力罢了。” 不等崔齐颜开口,范宇又接着道:“其实,这些刀剑之物都是小事。若说克制辽军的火器,我这里也确有一样东西,可以让贵使带回高丽。若是用的好了,辽国兵败亦有极大的可能。只是此物制造出来之后,极为笨重移动不便。贵使如不嫌弃,我可将此物的图纸转交于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崔齐颜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而且人家安乐侯话也说的明白,大宋若能克制辽军,怕是早就攻打辽国了。 这一番话下来,崔齐颜心中的些许不满立时烟消云散。对于范宇所说的这样东西,更是极为上心。 “侯爷,你莫非是在与我开玩笑不成。既然大宋有这等对付辽国火器的东西,却为何……”崔齐颜甚为不解的问道。 然而范宇却没等对方说完,便摆手道:“我已经说过,这东西十分笨重。我大宋与辽国接壤之处乃是平原,对方根本不用火器,只须骑兵便可将我大宋的这些东西摧毁。但是高丽却是不一样,多是山地,只须在要害之处固定建造此物,便可使得辽军寸步难行。” 崔齐颜这才释然,还当范宇是在耍他。 范宇对叫来一个文吏,命其去找许当,将投石机的图纸复制一份交予高丽使节。 这投石机的图纸,还是宋军占据了西夏的兴庆府之后得到的。 曹琮大军得造作院助力极大,因此得知弄到了西夏投石机的图纸,便让人送到了造作院,交给安乐侯。 即使用不上投石机,但是这东西送过来,却也是一番心意。 范宇收到了投石机的图纸,便将这东西让许当送到了百工技院。他觉得这投石机对于物理杠杆的运用,还是有些意思的,便交给百工技院做出来模型当成教具用的。 如今高丽使节说辽国也有了火器,范宇便干脆将这投石机图纸拿来送给高丽。若是能使得高丽凭借这投石机,与辽国打个有来有往,那是最好不过。 一旦大宋海外的土地售卖的差不多,那么辽国不但没能从高丽身上吸血,还会消耗不少。 即使辽军拥有火器,出乎了范宇的预料,但是因为有高丽的消耗,在与大宋发生冲突的时候,一样也会处于绝对下风。 西夏原来的投石机,亦不可小视,那可是西夏重臣张元非常推崇的军器。 虽说是西夏所制,但是范宇却认得,这与后世他在网上所见的古罗马的投石机颇为相似。在杠杆的一端,是用粗大的绳索绞紧。 如此,便会使得投石机投杆具有极大的弹射力,从而投掷的更远。 所以,西夏投石机制式的来源,很可能是西域商人从拜占庭帝国带来的。 很快许当便带着投石机的图纸来到范宇的值房,将图纸交到了范宇手中。 将图纸展开,范宇便对崔齐颜道:“贵使请看,这便是我对你所讲的,或可克制辽军火器的军器。” 崔齐颜看到图纸,却是皱眉道:“侯爷,我非工匠,却是看不出来什么。若是造作院有实物,可以让我一观,那是再好不过。” “此物乃是运用于战阵,且甚是笨重,只有边地才有,汴梁这里却是没有。”范宇摊开两手道:“贵使只须将这图纸带回高丽,按图中尺寸制造,便知其威力。数十斤大石,可远抛数百步,乃重器也。如此,方显我大宋的诚意。” ( 第807章 你还要这么做吗 崔齐颜听到范宇提到大宋的诚意,便信了九分。 没人会拿这个开玩笑,这可是一国的信誉问题,岂是随意说的。 “多谢侯爷的厚爱,这图纸我便带回高丽,请王上派遣工匠制造。”崔齐颜心情忽然感觉放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 之前高丽受辽国的威胁太大,却是使得崔齐颜的压力同样极大。 这一次出使大宋,若是不能有所建树,归国之后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在他看来,安乐侯还是很给力的。竟然将投石机这等重器的图纸,也送给了自己一份。 当然,崔齐颜也能看出来,宋有意让高丽消耗辽军。一旦大宋与辽国有怕冲突,便可省些力气。 只要明白里面的这个关节,便没有什么可以胡乱猜测的。这位安乐侯,不会拿此事骗自己。 “有侯爷的话,我便明白了。”崔齐颜点头笑道:“这等重器非同小可,此等投石机,只大宋与我高丽会有,决然不会外传于他国!” 范宇点点头,命人去取了一只木匣。将投石机图纸郑重的放入其中,而后交到了崔齐颜手中。 一旁的许当看着范宇的一番操作,只觉得自己忍的甚为辛苦。 大宋有着非常厉害的火器,而侯爷却是将投石机这等东西送出去,仿佛何等重宝一般。 偏偏那高丽使节还一脸认真,珍而重之的将木匣收起。 此间事了,崔齐颜更是无心逗留,急忙向范宇辞别,便扬长而去。 之前范宇曾许给的刀剑等物,他连提都没提。 “侯爷,这高丽使节真是不识货。我造作院遍地是宝,却是被侯爷将这投石机送了个好大的人情。”许当看到崔齐颜走了,这才终于敢开口说话。 许当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透露出一些大宋厉害火器出来。 而尤二郎在这个时候,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自从随着范宇和崔齐颜回到造作院,他就一言不发。原因自然与许当一样,只怕露了馅,也忍的很辛苦。 “唉,这高丽面辽国面前,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尤二郎并不看好那什么投石机。 自从造出新式火器,尤二郎便认为,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将是决定性的。 他身为大宋的新式火器制造者,这点前瞻的眼光还是有的。 而且在安乐侯的面前,他也骄傲不起来。 安乐侯虽然还未及冠,但是这学识当真渊博的很。 便是在火器一道上,尤二郎觉得,自己也经安乐侯还要差许多。 范宇笑道:“高丽国虽小,但是野心却是不小,明明上承新罗余脉,却偏要自称高句丽之后。只怕他们还盯着辽东之地,想要赶走女真人,继承了高句丽故土。如今给他们投石机,或可使其在辽国面前,难坚持的久一些。” 许当不由问道:“侯爷的意思,这高丽会亡于辽国的手中?” “辽国已经造出了厉害火器,据这高丽使节所说,与我大宋的火箭弹极为相似。”范宇点点头道:“辽国应该是从我大宋的军中,搞到了一些火箭弹。经过仿造,这才有了辽国火箭弹。高丽只凭投石机,顶多拖延些时间,怕还是无法与之抗衡。” 尤二郎深以为然道:“侯爷的意思我明白,辽国既然已经造出火箭弹来,想必只须多试几次,便可增加其射程。高丽的投石机不足为恃啊。” “辽国的火器若是任由其发展起来,我大宋面对辽军,岂不是也没了优势?”许当不由得皱眉道。 “怎么会。”范宇笑道:“至少,我大宋是先一步造出火器来的。只要我们造作院不懈怠,便不会为辽国火器所超过。而且,我们有百工技院。可以源源不断的产出百工人才,这岂是辽国可比的。只要这百工技院之人不投敌,便不须担心什么。” 这话说的轻巧,却是让许当与尤二郎两人面色颇为复杂。 谁能保证百工技院的工匠们出来之后不会投敌?没有人能保证。 原本百工技院,在他们看来,是个发扬百工技艺的地方。可如今看来,竟然还含有这等危机。 若是百工技院的人去了他国,那定然会使其他国家百工之艺变强。 关系好的国家还好,若是去了敌国,那岂不是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大敌。 便如辽国,不过是窃取了一些火箭弹,竟然便能发展到这样的水平。若是辽国尝到了甜头,暗中大笔的钱财和官职撒出来,又有多少人经得住引诱。 “侯爷,若是官家得知你说的这些话,百工技院怕是便要被官家所关闭了。”许当冒着冷汗道。 “凡是百工技院所出师的工匠,不得使之流落于外!”尤二郎此时也有些着急道。 范宇不由笑道:“百工技院岂可一关便无事了,如今辽国已然造出火器,若是我大宋此时关掉了百工技院,怕是很快便会被辽国所超过。到时不单只有高丽亡国,我大宋也同样危矣。所以,我大宋只有留着百工技院,并且变的更强,才好使我朝大军破辽。” 许当眉头一挑,“还有一个办法,便是使这些从百工技院学成的工匠,由朝廷出面授官!只要他们成了朝廷的官吏,便不会转投敌国。” “只怕未必。”尤二郎摇头道:“即使朝廷授官,也同样会有人会被重金收买。” 许当听到这话,颇有些沮丧之意。 范宇笑道:“其实,朝廷授官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若要这些工匠不与他国往来,便须使这些工匠们有身为主人的想法。所以,做官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侯爷,莫要儿戏。下官会上书官家,为百工技院的生员一体授官。”许当乃是科举出身,又立身极正,他这话却不是什么玩笑。 范宇叹气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你如此做,便是与整个大宋文官作对。到时这些文官们,对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奇怪。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你还要这么做吗。” 7017k 第808章 大宋科技学院 请官家给工匠授官,范宇已经干过一次。 但是这一次许当要做的,却并不只是授官这么简单。 范宇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让百工技院出来的工匠们都成为官身,这可就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那些文官们若是知道了许当做的事,只怕最后许当自己身败名裂满门死绝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很大的可能,还会使得造作院、百工技院也受到牵连,或者大宋的技术进步就此戛然而止。 “侯爷,我身为大宋官员,岂可眼看着这些能左右国之兴亡的工匠们为他人所用。此事,我是一定要做的。”许当决然道。 尤二郎此时却是冷汗涔涔,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许少监,此事万万不可。”尤二郎急忙摆手道:“你若是这样做,只怕事情做不成,还会给自己给工匠们招祸。如今朝堂之中,尽为儒门弟子。许少监虽有容许工匠为官这等胸襟,但是他人却如何能答应。这些文官们,哪一个不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十年寒窗苦读的?若是如此轻易,便答应让工匠们也可为官,那他们又如何自处。定然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许少临,必欲除之而后快啊。” 许当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朝堂上下,还视工匠为贱业。若不能尽快提升工匠们的地位,若是我大宋的敌国,有一个肯优待工匠,则我大宋的工匠流失定然严重。而后如尤博士这等精通火器之人,若是造出更强的火器,用来对付我大宋,又该如何应对?终究是有人要做的,侯爷已经为尤博士等人请官家授了官,但是这还不够。我要上书,请官家为百工技辽出身并有所成的工匠们,也都授予官职,并使之成为常例才是。” 范宇松了口气,许当还不算太过鲁莽。若是限定为有所成的工匠,这个反对的声音就会小很多,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小。 “这样吧,许当你可先去鹿鸣书报社,去寻林总编。将辽国亦有火器之事告之于他,并以此为题写篇文章,着重为辽国火器对于我大宋的威胁。”范宇沉吟道:“如此,可使得朝中警醒些,多些紧迫之感。而后,接下来的几期鹿鸣报上,便可登出宋辽工匠对比,还有工匠所掌握的技艺对于国势的影响。如此,几期报纸下来,朝中的那些官员自会有所考量。到时你再上书,请官家以有所成的工匠为官,便不会有多少阻力。” “不过,有一点你要记得,如何评选这工匠有所成就,当由我造作院之前的这些工匠官员们,组成科技委员会来评选。”范宇笑道:“如此,这些最早为官的工匠们,便是大宋科学技术的标杆。” 范宇的意思,就是要先树立一个所谓的技术权威组织。 并不是范宇喜欢权威,而是如今工匠与文官们比起来,地位低下的很,必须要抬升地位才有话语权。 一旦这个权威的形象被树立起来,大宋朝堂所有关于科学技术的事情,便都会向这个由技术官员组成的委员会咨询。如此,也等于进一步提升了工匠们的地位。 许当不由诧异道:“侯爷,既然是百工技院,为何不叫百工委员会,而是叫科技委员会?这不是一样吗。” “虽然只是一个叫法的问题,但是其中大有不同。”范宇也是有些头疼,“若是仍然叫百工,最后怕是会被朝廷的工部所辖制。然而百工技院所涉各科之学,如今已然不只百工。所以,这称呼是一定要改的。” “侯爷,既然如此,又何必这么麻烦。”尤二郎对于范宇的话很是赞同,他也建议道:“莫如由下官向官家上书,请改百工技院,为科技学院。” 范宇看向尤二郎,忽然笑道:“此事,还是由我来上书吧。与其改名,不如分设一个学院。请官家于百工技院之外,另立大宋科技学院。顺便向官家推荐,由你尤博士,来做这个科技学院的第一任山长。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再说科技学院便是百工技院。而我大宋,还多出来一所学府,何乐而不为。” 对于尤二郎有这样的觉悟,范宇深感欣慰。所以,也就顺势提出,自己会推荐对方成为新的大宋科技学院的山长。 到时造作院的百工技院,则只留下工程管理、建筑、冶金、机械这四个科系,其余科系便组成大宋科技学院另立学府,并且为了不与现实脱节,还要增加一门技术应用的科系。 范宇脑子里面迅速的将自己的计划过了一遍,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疏漏,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一所学府,但是这在大宋却是一颗极为重要的种子。 如今儒学依旧是朝野的主流,其所代表的势力,也是极其庞大的。短时间内,范宇是不可能改变的。 但是范宇要做的,就是在官僚体系之中掺砂子。 只要科技的力量有所体现,相信大宋朝廷便绝不会对这个力量放手。 然而不放手的最好办法,就是与之融为一体。 不管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最后都不可避免的会将这些技术人员的地位抬高,使之掌握一定权力。 尤二郎原本只是想尽份力,为自己这样的工匠出身之人张目,却没想到,安乐侯竟然会提出另大宋立科技学院,并推荐自己为山长。 这可让他吃了一惊,却又心中甚为欢喜。 若是能坐到大宋科学院的山长位置上,那可就厉害了,相当于文宗封圣啊。 只不过尤二郎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侯爷推荐我来做这个山长,我并不赞同。想我尤二郎何德何能,不过是火器工匠出身。若非侯爷提携,我哪里会有今日。此事还是由下官来做,但是这山长,下官定是要推荐由侯爷来担当才是。” 许当此时都有些无奈了,自己本来只是打算上书,请官家将为百工技院出来的工匠们授官定为常例。而侯爷与尤二郎两个人,却是由此越扯越远,竟然又扯出来个大宋科技学院。 不过,听上去似乎比自己原先的想法更进了一步,或许结果也会更好。 第809章 自觉行为 许当猜的不错,范宇之所以想到成立大宋科技学院,便是为了给大宋打个基础,也是为了将来不会有崖山之哀。 在大宋这样达到了封建商品经济高峰的环境下,若是还催生不出来一场技术大变革,范宇觉得也就没啥希望了。 但是这种全社会的技术变革需要引导,这便是范宇想要成立大宋科技学院的目的。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将现有科技方向,从需要什么就研究什么的实用主义,转移到了对自然科学系统的探索上面。 一旦有了对自然科学的系统研究和论证,中华文明将会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散发出更加耀眼的文明之光。 不只如此,还能使得中国民族在民族的发展中,继续保持先发优势。 范宇所知道的历史,在宋之后的几百年,都处于不断的被外族入侵和威胁当中。即使明初很是奋起了一些年,但是好景不长,后来却又被女真的大清所覆灭。 再往后便是落后和屈辱,在血火之中的混乱和挣扎,使得中华饱经磨难。 如果自己能在这个时候,悄悄的改变一点中华的命运,哪怕只是撬动一点点方向,那么以后的磨难或许会少一些。 听闻尤二郎要将此事揽过去,范宇却也并没反对,而是比较得失。 思索了片刻,才对尤二郎道:“如此,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顶多只是挂职,这大宋科技学院若是能成,还是要交予你来管着。待其自成体系之后,我再辞去这山长一职。” “侯爷年纪轻轻,却是如此过谦。以侯爷学识,这是实至名归而已。”尤二郎拱手道。 许当这时才迟疑着开口道:“侯爷,这、这岂不是也用不到我了。” 范宇哈哈一笑道:“如何会用不上你,你可写文章向鹿鸣报投稿,这文章便叫《由火器想到的技术与国祚》。想来你这篇雄文若刊登出来,定然会使人对于科技更加重视。而且你身为造作院的官员,又是进士出身,写这样的文章再合适不过。” 许当身为景祐元年的进士,又是造作院的官员,由他来写这篇文章,效果比范宇和尤二郎都要好得多。 至少说明,这个观点是由儒家弟子提出来的,更容易为朝中的官员们所接受。 谁让儒家势大,这也是无奈之举。 就在送走高丽使节崔齐颜的第二日,许当便亲自去了鹿鸣书报社。 将自己写的一份文章,交给了鹿鸣书报社会的林总编,由其安排刊登之事。 许当进士出身,文章水平自然不是问题。而文章的内容,却是由安乐侯所定,自然也无问题。 林中友身书报社会的总编,也非是僵化之人。看了许当的文章之后,不由甚为赞同。 “许兄这篇文章有理有据,论证举例甚为详细。若非是有西夏和辽国这等例子在前,只怕没几个人会注意到此事。角度新奇,却是发人深省啊。”林中友不住的赞道。 这篇文章次日便见了报,在头版头条之上,一下子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不但官家赵祯看到了这篇文章,朝堂的各个大小官员,也都看到了。 没办法,头版头条这么硬的位置,想不看到都难。 而且这文章的标题也足够惊人,内容更是放眼天下诸国。可谓纵论古今横谈万里,足显见识之开阔。 在这篇文章之中,许当以宋、辽、夏三国为例。大宋最早有的火器,辽国后来有的火器,西夏没有火器,正好是三种不同的情况。 而现在这三种不同的情况,体现在三国如今的状态上,便是大宋壮大、辽国隐忍、西夏亡国。 但是辽国有了火器之后,却又开始了对高丽的攻伐,足见火器的用作之大。 从而,由此推出科技的重要性。许当在这里,将火器归类为诸科之技中的一种,就此提出科技这个说法。 然后便是举出诸多史上已有的例子,神农尝百草而有农耕医药,礈人取火而使人有熟食可冶铜铁等等不一而足。 许当这篇文章扬扬洒洒,写了足有近两万字。 虽然比较长,便是内容却是十分丰富,让人看了并不枯燥。 即便是范宇看了,都认为许当写卫篇极好的科普文章。 “许兄,你的这篇文章写的非常好,已经超出我的要求。”范宇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辞。 “哪里值得侯爷谬赞,这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些真实感受罢了。却是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都写出来。”许当摇头笑道。 范宇将看完的鹿鸣报收了起来,“正因为是真实感受,所以才能有如此强的说服力。所以,我决定将你这篇文章收起来。等着若是大宋科技学院可以成立,便把你的这篇文章放入教材之中。使得每一个前来学习科技之人,都能先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也能明白,他们要做的,也如先圣一般,是为了后人造福。” 许当得到范宇如此的褒奖,甚为激动。 “侯爷,这可使不得,我不过是随意写写,如何能放入教材。”许当急忙摆手,颇为不好意思的道。 范宇不由大笑,“你写的东西,放入教材的还少了吗。” 经范宇提起,许当才想起来,百工技院初建之时,自己可是给侯爷当牛做马了好一阵子。 如今回想起来,却是非常充实的一段时光,许当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没过两日,火器博士尤二郎便上书官家,请建大宋科技学院。 尤二郎经过学习,不但精通火器,还对化学颇有研究。在学识上,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此次上书,尤二郎也从自己的一个技术官员角度出发,向官家描述了技术对于大宋将来的影响。 对于此事,官家赵祯却是直接将范宇召进宫去,将尤二郎的上书拍在了范宇的面前。 “安乐侯,这背后可都是你鼓动的?”赵祯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范宇。 范宇也不慌张,微微躬身道:“官家,此事并非是臣在鼓动。而是许当与尤博士对于这些东西接触的久了,对此深有体会。实是有感而发,有的放矢啊。若是臣的话,还不如直接找官家提,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 这确实是许当先提起来的,范宇只不过是施加了些自己的影响。归根结底,这还是许当和尤二郎的自觉行为。 第810章 自筹钱款 官家赵祯一想,觉得确实如范宇所说。 有什么事情的话,范宇直接找自己,会更简单些,也不会弄的满朝皆知。 “好吧,那许当刚刚写了一篇议论技术与国祚的文章,这边尤博士便上书请立科学院。”赵祯不由得摇头笑道:“这本来也没什么,孔圣人也提倡格物致知,倒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些东西,真的如那许当所言,能关系到我大宋的兴亡和国祚长久吗?” 范宇迟疑了一下,便拱手道:“不瞒官家,这等事由火器便已经初显端倪。然而此事却非止于火器一类,而是体现于方方面面。便说耕种一事,我大宋的农官年年劝农,然而粮食产量却是并不见增加多少。一旦风雨不调,便是个欠收的荒年。若是有专人,挑选培育优良的粮种,使亩产的粮食增加,则是其一。再有人拦河筑坝,以为水库。涝时泄洪旱时浇田,可保田地有水,则为其二。再者,若有人于海外寻得高产新粮种,引回我大宋种植,则为其三。如果官家觉得,这些还不够。那么官家可一观造作院,臣去造作院之前,造作院一年产铁不过百余万斤,而且铁质驳杂。而今,造作院年产铁轻松便可至五百万斤以上,且皆为优质钢铁。若是官家需要,只需扩大些规模,就是年产亿万斤优质钢铁也不是问题。” “那辽国虽然有了火器,但是其国若是钢铁产量不及我大宋。我大宋便是用钢铁筑城也足可当之,而火炮亦需大量钢铁,非是辽国治铁产量可比,足使我朝立于不败之地。”范宇这说法有些夸张,但是实事就是如此,也不算吹牛。 他这么说,主要是为了给官家增加安全感。对付辽国都可用钢铁筑城,那么对付国内的那些此起彼伏的起义,也可以用得上。 这是一种真正铜墙铁壁的安全感,若无造作院强大的生产力,是不可想象的。 如今造作院最发达的便是冶铁,目前最主要的瓶颈,其实是大宋没有那么大的需求。 也正是因为如此,范宇也才敢夸下这种海口。 其实范宇即使不用这么解释,官家赵祯也是支持建立这个大宋科技学院的。 早在许当登报的文章之中,官家赵祯,就已经感觉到了技术的重要性。 只不过赵祯自己,却是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将这些技术能稳定的掌握在朝廷手中。 如今又有尤二郎的上书,却是使得朝廷对于技术的稳定掌握,成为了可能。 所谓稳定的掌握,便是能将技术保存传承下来。而不是象许多古时的发明一般,本来已经有了的技术,过得一些年,便会因为发明者的去世而消亡。这种遗憾不在少数,不但东方有,而且西方也有。 因为发明者的去世,或是改朝换代的战乱失传,而各朝代却又不得不重复开发,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和时间消耗。 原本赵祯对于所谓的技术,是并不怎么重视的。但是因为新式火器的出现,便使得赵祯对于这些所谓的杂学不敢不重视。 赵祯想了想,便对范宇点点头道:“朕对建立大宋科技学院并不反对,但是你们若是想要将这所学院建成,便须自行筹措钱财。朝廷的情况你也知道,如今却是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做这些事情。而建立一所学院,至少也要上百万贯才行,并非小数。朕知道你素有办法,所以才会直告于你。若是他人向朝廷提出此议,朕岂会说朝廷无钱,只定然是不许的。朕的难处,你可明白。” “官家,可否容这学院以自己的技术建立工坊营利?其一,便是自筹钱款。其二,亦可借此使得世人知道科技学院的厉害。”范宇笑道。 赵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却是收不回来了。 只得对范宇点点头道:“你打算让这大宋科技学院建立工坊自筹钱款,这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工坊,却是归谁所有?” 范宇笑道:“臣打算先借钱给大宋科技学院的,所以这工坊若是建起来,自然大半都是臣的。” “这样吗……”赵祯略一犹豫,便咬牙道:“不如朕也从内库之中拔一百万贯钱款,交予大宋科技学院,也算朕的一份。” 赵祯可太知道范宇赚钱的本事了,自己如今大量的外快,可都是安乐侯帮着一同赚回来的。 如今安乐侯说大宋科技学院自建工坊,他要占一些份子,官家赵祯便有些忍不住了。这样的好事如何能少了朕一份,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反正范宇这家伙不敢骗自己,除了是合伙人,还是君臣关系,想来安乐侯会好自为知。 听到官家说要慷慨解囊,范宇不由心中暗笑,口中却严肃道:“臣明白,公是公私是私,臣定然不会让官家失望。” “你能明白便好。”赵祯脸色微红,却也正色点头道。 原本范宇以为,建立科技学院是一件造福中华的高尚之事,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利益交换。 有了官家的份子钱为质,这大宋科技学院之议便很快通过。 就连尤博士与许当两人,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但是他们两个,却是知道侯爷曾被官家给召进宫去,显然与此事有关。 这两人得知建立科技学院之事已得官家批准,便一同来到了范宇的值房。 “侯爷,此次多亏了侯爷,才将科技学院之事办成!”许当哈哈大笑着进来,对范宇拱手道。 “若不是侯爷在官家面前美言,怕是也没有这么快便会批下来。”尤二郎也是笑着恭维道。 范宇听了两人的话,便摆摆手道:“你们莫要高兴的太早,官家是同意了,但是还有一点,便是要自筹钱款来建这所科技学院。自筹钱财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这许多钱财,怕是短时间内根本无从谈起。” 给两人先泼了一盆冷水,以免他们太过乐观,从而对未来的困难轻忽。 建立一所科技学院,可不是建成就完了的,而是要为从这个学院出来的人谋划出路,从而产生足够的影响,并由此给自身打下牢固的基础。 果然,一谈起自筹钱款来,许当与尤二郎两人,便有些挠头。 第811章 多半成了 看到这两人的样子,范宇不由露出笑意来。 只是这笑意却被许当看在了眼中,他急忙对范宇拱手道:“侯爷想来已经有了主意,便莫要再戏耍我们两人了。” 范宇摇了摇头道:“真是没有意思,原本我觉得,你们两人也有办法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问我。” 尤二郎也拱手道:“侯爷乃是能者多劳,若非侯爷,造作院哪里会有今日。更不要提我这个工匠,竟然也能做了朝廷命官。我等听侯爷一席话,往往便是茅塞顿开,还望侯爷不吝赐教才是。” 看着两人期盼的目光,范宇也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些事情虽然是自己与官家出钱,但是工坊的建立,也还是要由他们两个接手的。 “是这样,我与官家已经说过,各出一百万贯,共同出资共计两百万贯,帮助科技学院建立一座工坊。当然,这工坊实际是用不了多少钱的,多出来的钱,便是建立大宋科技学院所用。但是这工坊,我与官家要各占四成份子,科技学院占两成。”范宇对两人伸出两根指头,“这个提议,你们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没有没有,侯爷与官家肯出这笔钱,已经是极大的帮助,我们如何还会挑剔。”许当急忙不停摆手道。 “大宋科技学院的建立,皆由官家与侯爷出钱,最后还分给科技学院两成份子,这已是仁至义尽了。”尤二郎也忙不迭的点头,转而又有些疑惑的道:“却不知侯爷所说的这座工坊,应该做些什么才好?若是赚了钱财,自然是好事。但若最后赔个精光,却是如何对得起官家和侯爷。此事,能否赚回钱财,尚是未知之数啊。侯爷,您与官家,便这么放心的拿出来两百万贯吗。” “莫不是,侯爷有什么必然赚钱的办法不成?”许当也颇为疑惑道。 范宇看看两人,点头道:“必然赚钱,或许也算吧,但是肯定是赔不了。” 许录挑起眉头道:“侯爷可愿告知于我等?” “这些事本就是要你们两个去做的,自然是要告知你们两人。”范宇不由笑道:“尤二郎,我听说你近来精研化学,却是自己私下里也做了不少的试验。你可还记得,有一个试验叫做皂化反应。” 尤二郎身为火器博士,整日里与火药打交道,却是对于化学一道颇为痴迷。 自从在百工技院接触到了化学这门学问,尤二郎便沉迷其中。 此时听到范宇提起皂化反应,尤二郎点头道:“不错,侯爷所说的这个试验我记得。这皂化反应,可用碱与油脂相融,便会反应变化为其他的东西。只是侯爷所说的这个试验,与我们要建立的工坊有什么关系。” 范宇笑道:“世人浆洗衣物,尤难去掉的便是油污……” 尤二郎眉头一挑,两眼都有些放光,“侯爷是是说,这皂化反应便可去除油污!” “那倒不是,而是皂化反应之后的生成物,可以用来浆洗衣物,清洗沐浴之用。不但可以去院油污,还可支除其他的污渍。这个东西,我便称之为肥皂。”范宇笑看着两人道:“若是在这肥皂之中加入香料精油,用过之后,还会产生清香。想来若被富贵人家所知,定会趋之若鹜。如此一来,这肥皂定然不会赔钱就是。” 许当早已见怪不怪,安乐侯能有这样的东西拿出来,许当虽然惊讶,但是已经习惯了。 尤二郎却是抓耳挠腮,有些坐不住的感觉。 他自己很是喜欢化学这门学问,因此得知皂化反应竟然能造出肥皂,便让他格外的兴奋。 这试验他自己便做过,说明他也能做出这所谓的肥皂来。 只不过,让尤二郎尤为自责的,却是自己为何没能发现肥皂这种东西。 如此看来,做学问来不得半点马虎,这使得尤二郎更是对自己提高了要求,并以此警示自己。 范宇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提出个皂化反应而已,却在尤二郎的心中引起如此多的想法。 三人又谈了一些科技学院如何建立,而后如何使得从科技学院出来的生员学有所用。 对于这些人的去向,范宇其实是有些想法,但是暂时不提便是。 许当忽然道:“侯爷,这科技学院是不能建在汴梁的,官家已经下令明岁迁都。我们应该提前于洛阳购置一块地皮,如此才不会使得这科技学院远离京城啊。” “这倒没什么,过两日让周奉去办便是。”范宇甚是轻松的道。 许当知道洛阳如今地价上涨,便急忙道:“侯爷莫要小看此事,自官家表示迁都洛阳之后,那洛阳便地价上涨的厉害。若是不仔细挑选,怕是最后这两百万贯钱,连块地皮都买不起。” 范宇哈哈一笑,这事还真不好解释。洛阳的地皮有三分之一都在周奉的掌握之中,到时低价转让一块便是。 但是这种事,却是不能给眼前的两人解释的。 范宇一摆手道:“此事不必担心,周奉定然会找到低价的地皮,不足为虑。” 大宋这边因为攻占了西夏,虽然手头紧了些,但是各方面却都处于一种欣欣向荣的状态。 而在高丽,辽军仍旧与高丽隔着礼成江南北对峙。 就在天气转冷,礼成江水将上冻还未上冻的时候,出使大宋的使节崔齐颜乘船归国了。 此时的高丽君臣,都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旦礼成江水结冰,只须数日冰面便会变的十分结实,可以使辽军徒步过江。 那时节,高丽却不知如何才能抵挡住辽军。 但是崔齐颜的回归,却是使得高丽君臣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期望是极高的。 因为得知崔齐颜回国,高丽王王亨特意召集了重臣等候崔齐颜。 与王亨一同等候的,还有参知政事皇甫俞义、中枢院使李作忠、内史门下平章事刘征弼、同内史门下平章事黄周亮等重臣。 崔齐颜见到王亨也是曲折,原本回到开京,却得知王上已经于罗州避险。他这才又由陆路,一路赶了过来。 “臣崔齐颜,见过王上,见过诸位同僚。”崔齐颜一进殿中,便气度沉凝的见礼道。 皇甫俞义微微挑眉,只看崔齐颜的神情,此次求援多半成了。 而坐在最上面的高丽王王亨,想法也与皇甫俞义相似。看出来崔齐颜的神情,早没有了出使之时的忐忑。 第812章 献图 崔齐颜自己都不知道,高丽君臣的心情因为他的从容,都显得轻松了几分。 王亨点点头,对崔齐颜虚抬了一下手掌道:“崔卿免礼,此次出使大宋,那大宋官家可曾说过,何时出兵攻打辽国?” “这个……大宋官家并不曾答应,会对辽国出兵。”崔齐颜拱手道。 听到崔齐颜的回答,高丽君臣的脸上都是一僵。明明你这家伙显得如此从容,怎么却给出个与大家猜测相反的答案来。 皇甫俞义轻咳了一下,才对崔齐颜道:“崔相公,事关我高丽存亡并非儿戏。崔相公此次出使大宋的经过,还请详细道来才是。” 王亨也开口道:“崔卿,我看你气色还是不错的,若是大宋官家不曾答应出兵攻辽,你如何会这般沉稳淡然。莫非,卿家对我高丽兴亡并不在意不成。” 这话就带有一些不满,崔齐颜不得不赶紧的回话,关子是卖不成了。 “王上,臣可不敢。臣对于我高丽的存亡,便如自身的生死一般,实是关心至极。”崔齐颜急忙躬身道:“此次奉王上之命出使大宋,大宋官家曾对臣言,大宋刚刚覆灭西夏,国力消耗甚巨。虽有心出兵攻辽救援我高丽,奈何如今正是国力疲弊之时。因此,也无力相助。不过,臣与大宋君臣商讨辽国火器之时,却也想起,我高丽面对辽国火器之利,却是有些疏忽了。” “你说我高丽面对辽国的火器,自己有些疏忽?”王亨有些纳闷,“所谓的疏忽,你觉得是什么?” “王上,辽国使用火器攻打我高丽城池之时,无不是攻破城门。”崔齐颜拱手肃然道:“辽军兵锋甚盛,破城亦速,便使得我高丽军上下,对辽军无不生出惊惧之意。然而这各城的守将,却是并没机会得知,之前辽军火器如何攻城,而城池失陷之时,又是如何被辽军火器所破。” 王亨与皇甫俞义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发觉,这确实是一个让众人所忽略的地方。 大家只知辽军火器强大逢城必破,却不知具体如何破的城。 但是众人想当然的,却觉得被辽军火器所破之城,定然城墙残缺不全如狗啃的一般。 中枢院使李作忠这时也开口道:“崔相公,既然是破城,定然是城垣被辽军火器炸开了吧。难道,还有其他的隐情不成。” “李使君说的不错,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崔齐颜点点头道:“只是我在大宋之时,大宋官家便召来大宋的火器工匠,询问辽国火器之事。据那工匠说,辽国火器虽然犀利,但也并非能轻易摧破城垣。而辽军破城迅速,多半是辽军使用火器炸开了城门所致。只因辽军推进甚快,所以其取巧破城之事,并未能传入我军的耳中。” 虽然不知道崔齐颜所说的是否事实,但是这依旧使得高丽君臣都是精神一振。 若是如此的话,对付辽国大军,便有了抵抗的可能。 只要与辽军相持下去,终有一天会使得辽军因为国力的消耗,而不得不撤军。 至于说什么反攻辽国,那不过是想想而已,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高丽如今已经失掉了半壁河山,即使击退了辽军,怕是也要全力恢复才是。 “崔相公,你这次出使大宋,难道就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同内史门下平章事黄周亮,此时却是皱眉道。 不管怎么说,崔齐颜带回这样一条消息,都算是有功劳在身。 可是这位黄周亮,却是语气之中带着质问,显然对此很有些不满。 “黄相公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崔齐颜心道,自己惹不起王上,还惹不起你个黄周亮?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哪里容得你这般审犯人一样的质问。 “如只是这样的话,崔相公此行,岂非是无功而返。那大宋虽然被我高丽视为上国,却也异常的小气,未曾有丝毫的上国气度啊。”黄周亮却是叹气摇头,显得甚为惋惜。 但是这个意思崔齐颜却是明白,对方就是要抹去自己出使宋国的功劳,不使自己在王上面前表现。 而且,无功而返四字的评价,更是一种隐隐的指责,要让王上认为自己是个不堪用的废物。 这时崔齐颜却是十分的感激大宋的安乐侯范宇,若不是对方送给了自己一份图纸,怕是今日真的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崔齐颜的面色一冷,“黄相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你想说,你若出使大宋,会比我做的更好吗?若是在王上问谁肯出使大宋之时,你主动争一争,也算你有指责于我的资格。既不肯为国出力,还要妄加指责他人。你这般所为,不但不能任事,反而于国政有碍。另外,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便跳出来横加指责,更是行事毛躁不查行事粗疏。我还有事要向王上禀报,你且闭嘴听之。” 崔齐颜的官职品级本就比黄周亮高上半级,黄周亮对他无礼,反被他有理有据的训斥一番也属平常。 关键是崔齐颜有这个底气,使得黄周亮就是个笑话,所以这话说的也十分直接痛快。 王亨斜眼瞥了黄周亮一眼,似有不满之意。崔齐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身为下级却质疑上官,便已经有些坏规矩了。 黄周亮被崔齐颜斥责,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有些下不了台阶,便将目光看向皇甫俞义。 皇甫俞义却没看黄周亮,而是对崔齐颜道:“崔相公既然在大宋还有所得,那么便快些禀报于王上。若是能使我高丽击退辽军,那就是最好不过。” 这话里也是带着坑,点明了要击退辽军,若击不退便会使人失望。 崔齐颜却是并不看皇甫俞义,而是向王亨一躬身道:“王上,臣在大宋百般恳求于大宋官家,屡受宋臣白眼。为了求取应对辽军之法,臣在大宋已是不顾颜面。这才求得大宋掌管造作院的安乐侯,得其怜悯,授臣一份秘图。这秘图,乃是制造大型投石机之法。据安乐侯所言,这大型投石机,数十斤的大石,可抛投一里半之远。” “臣以为,若我高丽造出这大型投石机,当能拒辽军于城外。且我高丽多山,若在山顶建成,更可使辽军寸步难行。”崔齐颜伸手入怀,取出那份图纸,郑重无比的奉上道。 他先是卖惨,又是献图,一番话说的王亨动容,却是谁也抹不去他崔齐颜的功劳了。 ( 第813章 不远了 远在开京的皇甫颖,这些时日心急如焚。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甚至礼成江上已经有碎冰飘浮。 说不定哪天,便会一夜之间使得江面尽数结冰。 若是真的出现那等情况,皇甫颖便打算死守开京。若是守不住的话,便与城皆亡以尽其忠。 但是人都不想死,与城同亡那是皇甫颖最后的选择。 眼下若是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阻拦辽军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而辽军这些时日也并没有闲着,而是挥军将高丽礼成江、临津江以南的州郡尽数攻克,彻底肃清了后方的高丽军。 现今辽军就在礼成江对面,与高丽军隔江相望,显然也是正在等待礼成江冰冻的那一刻。 这两日皇甫颖的嘴上都起了两个火泡,纯粹是急的。 就在数日前,他还见过从大宋赶回来的崔齐颜,只是没来得及问对方,那崔齐颜便又赶往罗州去见王上。 皇甫颖如今都想骂娘,若是有办法对付辽军,便应该先告诉自己这个兵部尚书。 然而崔齐颜那家伙,却是心急火燎的跑去见王上,想来是去请功了。 可是自己如今面对越来越冷的天气,辽军越来越大的渡江可能,简直就是煎熬。 正当皇甫颖一筹莫展之时,崔齐颜带着数千工匠来到了开京。 一到达开京,崔齐颜便命人去大量伐木,并送入开京。 而后他才去见皇甫颖,与之交待了原因。 当皇甫颖从崔齐颜这里得知,有了应对辽军的办法,不由得欣喜欲狂。 巨大的压力被释放,皇甫颖瞬间便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崔相公,若是用木石将城门堵起,则辽军的火器即使炸碎了城门,也无法攻入城中?就这么简单吗。”皇甫颖还是有些不能置信。 崔齐颜点点头道:“这乃是大宋最厉害的火器博士所说,想来是有些道理。况且,这并非唯一的办法。那大宋国的安乐侯,还授我大型投石机的制造之法。抛掷数十斤大石,便如抛掷弹丸一般,可远达一里半之远。若是辽军敢靠的这般近,便有意思了。” “崔相公带来的这些工匠,多久可造出一台大型投石机?”皇甫颖甚是心急的问道。 “若无意外,这许多工匠一同来做,明日便会造出来十余架之多。”崔齐颜大概估计了下道。 皇甫颖看了一眼北方,便沉声道:“我明日要试一试这大型投石机。” 崔齐颜点头道:“皇甫兄,你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次日,那些工匠果然没有负了崔齐颜所望,十八架大型投石机被造了出来。 “拖到城墙后面便可,只需在墙内抛掷,方可不被辽军查知。”皇甫颖建议道。 崔齐颜自无不可,这大型投石机本来就是能够抛的很高很远,对于皇甫颖的要求并不冲突。 吱呀呀的声音中,大型投石机的绞盘绞紧,抛杆也被拉下来。 操作的兵士在工匠们的指点之下,将一块数十斤的大石放入皮制的兜子中。 随着一声令下,高丽兵十用木锤砸开了卡销,数丈长的抛杆骤然弹起。 而后面兜子中的大石,则被抛杆拽动,陡然间便飞起在空中。 大石在空中划过,都带着着呼啸之声,而后便由近及远飞出城外。 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此时都在城头之上盯着。 只见那大石被投石机抛出,越过开京高大的城墙,远远的落在城外一里多的地方。 这么远可是不得了,要知道即使是辽国射的最远的射雕手,用大弓射箭也只有两百步左右。 而投石机的射程,足足有射雕手箭程的四倍,亦可算得上十分惊人了。 “好!好啊!”皇甫颖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安乐侯诚不我欺,他果然没有骗我,真乃是信义之人也!”崔齐颜也点头叹息道。 皇甫颖此时看向礼成江的方向道:“我现在,倒是希望辽军快些渡江,好与之一战。却不知,辽军若是碰到我们的投石机,会是什么表情。” 崔齐颜道:“这东西还是太过笨重,否则的话,若是将此物运至礼成江江岸,便可在辽军渡江之时给予重创。” “崔兄说的甚是,可惜了。”皇甫颖点头赞同,接着又道:“不过有利就有弊,世上哪有完美之物。只须能助我军守住城池,那辽军便无可乘之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崔齐颜与皇甫颖二人,在开京城中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投石机。 而辽军一侧,耶律重元则是每日派人去观察礼成江的上冻情况。 高丽北方被辽军所占地区,耶律重元根本就没费心去管理。除了想出来一个互相揭发举报的主意之外,便是从这些占领区搜刮钱粮。 对于高丽的土地,耶律重元并不是不要,而是要从这里吸血。 并且在吸了血之后,再丢给女真人来管制。 耶律重元相信,以女真人的经验,根本就管理不了这些高丽人的城池。即使能管理,怕是也是使用高丽人来管理。 而女真人与高丽人之间的世仇矛盾,却不是短时间便能消磨的。 这片土地交给女真人,用不了多久,怕是便会烽烟处处。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是大辽将高丽的土地纳入版图之时。 耶律重元的算盘打的极响,对于高丽和女真,他都算计了在内。 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将高丽王朝彻底的覆灭。 天气一冷,礼成江、汉江便都会上冻,到时辽国大军便可如履平地一般的渡过江去。 到那时高丽无险可守,辽军便可成席卷之势横扫整个高丽。 “启禀陛下,礼成江今日已然上冻。”一名内侍争匆匆的跑回来,向耶律重元报告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去将萧相公与诸位将领都召来,朕有事要他们做。” 听疗礼成江上冻,耶律重元心中也是一喜,过江之后的战事,可以安排一下了。 没过多久,萧惠、萧普古、萧撒八、完颜乌古乃、乙典北海、奥衍多罗等人便来到了耶律重元这里。 众臣向耶律重元见礼之后,便等着他的吩咐。 “诸位卿家,今日朕听闻礼成江上已然结冰,我大军渡江已然不是问题。”耶律重元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渡江不远便是高丽开京,覆灭其国焚其宗庙的时日不远了。” ( 第815章 面如土色 高丽方面等着与辽军的火器交锋,以证实堵住城门可以防止城破、大型投石机可以应对辽军的火器。 而辽军方面也急于进攻高丽,好将这一块肥肉的油水都吞下。 上天似乎知道了双方心中所想,天气在三天之中便急转直下的变冷。 礼成江的江面被冻的十分结实,包括南边数十里外的汉江,也同样冻的非常结实。 耶律重元派萧撒八到江面上试过之后,便回来向他禀报。 “陛下,如今礼成江已经彻底上冻。据观察,冰面足厚尺余。臣使骑兵于江面急驰,而冰面无所动。”萧撒八眼中放光道:“臣请陛下许臣先带骑兵过江,扫清对岸高丽人马,以掩护我大军渡江!” 对于萧撒八的请求,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你只有骑兵,过江却是要吃亏的,朕会派出女真人与你一同前往。山上交给女真人,山外的高丽人,便由你来扫清。” 很快便召来了军中诸将,包括三位女真族长在内,都来到了耶律重元的帐下。 耶律重元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便点点头道:“诸位,今天从人愿,天气已然转寒。原本阻拦我等进军的礼成江,如今冰冻尺余已是坦途,足够大军通过。今日我军便要渡江南击高丽,不使高丽有喘息之机。” 萧撒八立时站出来,躬身道:“臣请为先锋!为陛下大军前驱!” 耶律重元点点头,又看向三位女真族长,“完颜乌古乃、奥衍多罗、乙典北海,你们三人带领女真勇士,一同过江,扫荡山中的高丽人,以免我大军主力受其骚扰。” 现在三位女真族长,对于耶律重元可是十分的敬服。 听到耶律重元有令,三人不敢怠慢,纷纷抱拳应下。 辽军大军未动,便有三万骑兵从礼成江的冰面上蜂拥而过。 紧接着便是三万身着兽皮衣的女真人,尾随而来。 而在高丽一方,早在江面结冰之时,皇甫颖便已经将兵力都收缩回去。 开京城背靠阿虎飞岭,面对着数里外的临津江,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如今城中也竖起了一一架架的大型投石机,足有两三百架之多。 在崔齐颜的助力之下,终于在封江之前,赶制出来这许多的投石机,这也使得他们有了对抗辽军的底气。 皇甫颖得知辽军已经开始越过礼成江,便派出一支两万人的高丽军,命其乘船走海上,绕去辽军的身后。 崔齐颜得知之后,不对得对着皇甫颖连挑大指,“皇甫兄,你这是不打算让辽军退回去了。” “退不退得回去,还要看你我在开京这一战,能不能让辽军吃个大亏。”皇甫颖摆摆手道:“若是能够重创辽军,则可趁其彷徨之时再接再厉。若是不能使得辽军军心动摇,这两万人马却是对辽军一样无可奈何。” “这倒也是,辽军二十余万人马,我们只派了两万人马,怕是对辽军的影响不大。”崔齐颜点头称是。 皇甫颖笑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城中如今还有十余万的精壮和守军,若只是守城的话,已是足够。派这两万人马出去,便是看看,能否从辽军的身上捡些便宜。” 崔齐颜点点头,略显忧心道:“辽军毕竟势大,我们虽然有了应对其火器之法,但还未验证,不知其是否有效。若是无法抵挡辽军火器,我们便危险了。” “危险不危险的,已经不重要。若挡不住辽军,我高丽亡国便在眼前。”皇甫颖笑道:“你我二人尽力去做便是,即使败了亦是天意,而非是你我之过。” “皇甫兄岂可有这等想法,将来青史之上,无论胜败均会有你我一笔。不管怎么讲,胜了总是要比败了强些,当抱必胜之心,方可不败。”崔齐颜这话虽然好似是在反对皇甫颖,实际上却是在鼓舞对方的斗志。 若是在还未曾与辽军交战之时便泄了锐气,接下来的一战便不会乐观。 “多谢崔兄提点,倒是我有些消沉了。”皇甫颖对着崔齐颜一拱手,人也显得振奋了些。 “接下来如何守城,还须皇甫兄做好详细安排才是。”崔齐颜摆手笑道。 “来人,传我的命令,凡是斩辽军一人首级者,赏地一亩!若是能将这二十余万辽军尽皆杀光,也不过二十余万亩田地而已,我高丽还赏得起!”皇甫颖此时咬牙切齿的命令道。 崔齐颜却是吃了一惊,“皇甫兄哪里来的这许多田地?若是让王上出这些田地,王上怕也不是那么好凑的。” 皇甫颖哼哼了一声道:“如今我高丽战乱,百姓定然游离失所,而且辽人所占之半壁江山,亦有许多投敌之辈。只要我高丽最后能将辽军赶出国土,二十余万田地并不难得。我担心的是,今日将士们能否将这些辽军杀光。” “原来如此。”崔齐颜恍然,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很快皇甫颖的命令便传了下去,高丽守军还有协助守城的那些精壮,立时传来阵阵的欢呼声。 要知道高丽也属农耕之国,对于土地田产最是看重。 若是有了土地在手,便可依靠自身的劳作发家致富,更可将这些土地传给子孙后代,使之家有恒产可保衣食来源。 只是这一个命令,便使得满城的高丽守军爆发出极大的杀敌热情。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隐约传来的欢呼声,却是渐渐变成了万岁的呼声,皇甫颖听到之后,立时面如土色。 即使崔齐颜,听到这呼声亦是吓了一跳,看向对面的皇甫颖。 “皇甫兄莫要着急,若有人以此为罪名构陷于你,我定会出面向王上做证!”崔齐颜知道皇甫颖在想些什么,便急忙对其开口安慰道。 “唉,有一得必有一失。”皇甫颖一腔惊惧不由得化做苦笑。 崔齐颜叹息道:“皇甫兄看开些,若是今日这一战不胜,便也不用想着以后如何了。” 皇甫颖闻言哈哈一笑道:“还是崔兄看得透彻,哪怕日后会被王上斩了我的首级,也比今日死于契丹人之手,要活得长些。况且还有孟子曰‘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若非战事当前,我定要与皇甫兄喝上一杯才是。”崔齐颜赞叹道。 第816章 如何破之 就在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将高丽将士们的士气提升起来的同时,辽军的大队人马也已经渡过礼成江。 最先来到开京城外的,是萧撒八所带领的三万辽军骑兵。 而后,便是顺着山脊而来的三万女真战士。 女真人的兵士们,在城外的山坡上并没有下来与辽军汇合。 把守山道,才是他们这些女真人的职责所在。 虽然女真人在山坡上,看到了高丽人在开京中的大型投石机,但是这些女真人却看不明白,并不知道其功用。 萧撒八带领骑兵,在开京城外一箭之地,来回的兜着圈子,不住的向城中做出侮辱的手势,并且不断的有辽军兵士,对着城中叫骂。 这种行为对于辽军来说,并不是无意义的行为。而是通过这种耀武扬威的活动,打击对方的士气,提高自身的士气。 只是城中的高丽兵马,却并无多少反应。 并不是那些高丽军不想动手,而是被崔齐颜给拦了下来。 如今城外来的,只有女真人和三万辽军骑兵。若是此时动用了投石机,便等于暴露出高丽一方的秘密武器。 倒不如等辽军的主力大军到来,再动用投石机得到的战果多。 对于崔齐颜的要求,高丽军自然是不会反对的,甚至看向城外挑衅的辽军骑兵,便如看小丑一般。 这些高丽守军,之前的心态还是十分忐忑的。如今被皇甫颖用田地激励,又得知上官有了应对辽军火器的办法,这心态便大不相同。 耶律重元亲率主力到达开京城下,便看到开京城的城头上,高丽军军容甚为整齐。 面对辽军如此多的人马,高丽军并没显出什么慌乱之色。 辽国大军,在开京城下,相距城墙也只不过是两箭之地。 若按步数来算,也不过是三百余步接近四百步的样子。 崔齐颜看到辽军竟然距离开京城如此之近,不由得大喜过望。 他看向一旁的皇甫颖,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喜色。 显然皇甫颖也发现,辽军竟然毫无防备。 崔齐颜立时便对身后挥手道:“传我的命令,投石机发射,没我的命令不得中断。” 什么是战机?现在就是。既然已经占据了先机,便不可放过。 哪管什么辽军是不是要动用火器,只要自己一方先出了手,这便宜就占上了。 开京城中,那数百架大型投石机都是已经上紧了力,并且放好了大石的。 在崔齐颜的一声令下之后,几乎便同时将数十斤的大石抛上了天空。 这个情形可是非常壮观,与辽军发射火器的那种景象相比,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三百余步的距离,辽军的前军已经完全的被覆盖在了大型投石机的射程之内。 数百块数十斤的大石从天而降,辽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大石,给砸了一个人仰马翻。 这些被巨大动能抛上高空的大石,在达到顶点之后,又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之下重重的砸落。 如此巨力,哪里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凡是被这些大石擦碰到的辽军,即便没有被当场砸死,也会变成个被重伤的残疾。 身为兵士,变成残疾还落了一身重伤,便代表这样的人已经成了废物。 这年头的军队,可没有什么卫生员医务兵。伤重一些,便只有等死了。 数百巨石砸被发射出去之后,在开京城中,便响起了一片吱吱呀呀,给投石机上劲的声音。 紧接着第二批的大石被装到了投石机中,而后便又一次被抛上高空。 辽军被砸的第二次,这些辽军兵士们才反应过来。并不能怪辽军反应的慢,而是因为他们没觉得高丽军会有这样厉害的军器。 再加上一路打过来,都是顺风顺水,这才反应的慢了。 辽军前军发生了不少混乱,但很快便缓缓的向后退去。 耶律重元身在中军,自然看到了自己麾下的军队被高丽军所伤。 他的反应要比那些辽军快的多了,看到那些大石落下,自己麾下兵士们的死状,便立刻命令前军立时后撤。 即便是辽军的反应并不算慢,但是投石机的覆盖面积却实在太大。 辽军前军在后撤的过程中,还是被高丽军的投石机给砸死砸伤了近千人之多。 看到辽军吃亏,城上的高丽兵士们立时大声欢呼,显然这是他们占了上风。 萧撒八看到高丽竟然能将这些大厂抛的如此之远,吓得立刻带着自己麾下的骑兵,退出去老远。 而在辽军的中军,北院大王萧普古来到耶律重元的面前。 “陛下,高丽人这可能是投石机。但是能将大石投的如此之远,却是臣所仅见。”萧普古接着道:“如此以来,我们再攻城的话,怕是会伤亡惨重。臣以为,可以暂缓攻城,另想对策。” 萧普古的建议十分稳重,那就是暂时避开高丽人的投石机,再想别的办法。 耶律重元却摇了摇头道:“此时大军云集,若是就这么退了,岂非会使得我军心中生怯,从而犹疑不定。箭已在弦上,如何能不发呢。高丽虽然有这投石机,但是我们大辽也有火器。只须用火器将开京城攻破,高丽人这些许的挣扎反抗,自然便会被击为粉碎。” 萧普古想了想,却不知如何反对陛下,他只得拱手道:“陛下所想的,比臣想的周全。” 耶律重元甚为满意,便对一旁的传令兵道:“传我命令,用火器炸开高丽开京的城门!只须我大军杀入城中,高丽人的抵抗便瞬间瓦解。” 辽军推出数辆火箭弹车,停于高丽投石机的射程之外,便纷纷被点燃了引信。 紧接着,便是咻、咻、咻的火箭弹穿空声音,更有一条条烟气被拉出来。 而开京城头的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皇甫兄,我们下城去吧。莫是被辽军的火器所伤,使得开京城中群龙无首。”崔齐颜脸色有所变化的道。 “好。”皇甫颖答应了一声,便又高声道:“城上兵士每伍留一人,其余人等撤下城去!” 然而辽军的火器却并不争气,在距开京城墙还有数十步的远近之时,便纷纷掉落于地,并且发生了剧烈爆炸。 耶律重元看到这等情形,两眼便眯了起来。自己所带来的火器射程不足,如何破之。 第817章 放火烧山 耶律重元这里感觉有些闹心,但是城中的皇甫颖和崔齐颜却是得到了禀报,两人不由得欣喜欲狂。 果然,这大型投石机可以克制辽军的火器。这便代表着,辽军原本锐不可当的攻势,一下子便被遏制住了。 不但是高丽有救,而且收复大好河山也是可期的。 “契丹人虽然报横,但终究为我等所阻挡。”皇甫颖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对崔齐颜道:“只须消息传开,我高丽上下便会士气大振,对于契丹人的惊惧之心尽去。而王上振臂一呼,则三千里河山抗辽之士定此起彼伏。” 崔齐颜却还冷静一些,“皇甫兄莫要大意,今日这一战不过刚刚开始,谁知辽人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耶律重元此时的目光放在开京城头,看到城上的那些高丽兵士们竟安然无恙,便有些不高兴。 尤其是辽军所发之火箭弹,尽皆落于城前数十步的地面上。 虽然爆炸之声连绵不绝烟火密集泥土飞溅,但是对于开京城中的高丽人却并无伤害。 “好了,将我军的火器暂且停下。”耶律重元摆了摆手,对一旁的萧普古道。 萧普古立时点头,转身将耶律重元的命令给传了下去。 辽军的火箭弹虽然停止,但是辽军的队伍之中,却有许多辽军鼓躁不已,显然对此结果不满。 “诸位卿家,你们对于如何应对开京城中的投石机,可有什么办法?”耶律重元看向自己周围的这些将领。 萧撒八这时已经回到了耶律重元的身边,他见陛下动问,便拱手道:“陛下,臣觉得可派猛士冲入高丽人投石机的射程之内,迅速点燃火箭弹再退回来。若是运气好,这些火器一样可以击破高丽人的开京城。” 耶律重元不置可否,又看向其余人道:“可还有更好的办法。” “陛下,可将火箭弹车拖拽于靠近开京城的山坡之上。居高临下的发射,想来城中的投石机,也定然不好反击。”萧惠也建议道。 萧普古看到大家纷纷献策,自己也不能不开口。 “臣以为,只须等到晚上,再用火器破开开京城便是。”萧普古拱手道:“夜间难以视物,高丽人即使手中有这等大型的投石机,也定然不能奈何于我军。只须发射火箭弹之后退开,便可使得我军并无什么伤亡。” 耶律重元不由点头,看向萧撒八道:“撒八,你虽勇猛无比,但你的建议最不可行。依你所言,我大辽不知道要有多少将士伤亡。我这样说你,并非是责怪于你。而是让你多学一学,否则朕如何大用于你。” 辽国重臣大都是权贵世袭,以萧撒八的出身,便决定了他将来必然是大辽的高官。 现在耶律重元对萧撒八说这些话,其中却是有提点的意思了。 萧撒八不由得面色一红,向耶律重元拱手道:“臣鲁莽,倒让陛下费心了。” 耶律重元点点头,便看向萧普古,“依我来看,夜晚攻城和在山坡之上向城中发射火器,两者可以并行。现在大军就地扎营,全军先休养好精神便是。另外将斥候也撒出去,莫要给高丽军偷袭之机。萧普古,余下之事便交由你来指挥,莫负朕望。” “臣遵旨!”萧普古急忙点头道。 对于陛下的安排,辽国众臣无不信服。 “陛下面对我军的挫折,竟还如此从容,真乃帝王风范也!”萧惠马屁及时送上道。 辽军就地扎下营盘,却也没有退去的意思,都落在了开京城中皇甫颖和崔齐颜的眼里。 两人登上城头,看着远处辽军连绵的大营。 “皇甫兄,依你之见,这辽军接下来会如何?”崔齐颜皱眉道:“虽然之前辽军略受小挫,但是辽军未败,定然不会死心。我军若只是守城,亦无法使辽军退兵啊。” “崔兄莫急,这战事是个水磨功夫。越是急躁,便越易出错。”皇甫颖笑道:“过了今日,你我便可联名向王上送去捷报。即便没有真的打败辽军,可是这提升军民士气的事情,朝中诸位大臣也是不会反对的。在这里,你我只须与辽军消耗下去便是。此季天气已然越来越冷,眼下不过是江水封冻罢了。再过些时日,便是滴水成冰,辽军赤手便连兵器都拿不住。到那时,辽军不退兵也不行,于野外扎营只是取死之道罢了。” 崔齐颜悄然大悟,“不错,正是此理。皇甫兄身为兵部尚书,这兵法果然十分精通。辽军一旦退去,等我高丽缓过来有了准备,便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再来的了!” “之前我还派了两万人马,乘船绕于辽军身后。如今辽军扎营,那两万人马,想来也能搞出些事情来吧。”皇甫颖看着辽军大营道:“若是能偷袭得手,辽军便可击退。” 然而皇甫颖所派出去的两万高丽军,却是被辽军斥候发现。 这些高丽军乘船浮在海上,绕到了辽军后方,于礼成江出海口附近登岸。 萧普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给了萧撒八一道命令,令其带领骑兵前去剿灭。 当萧撒八的骑兵出现在这些高丽军的视野之中,高丽兵们来不及回船上,便不得不跑向附近的山上。 对此萧撒八倒也不慌,今日信陛下所言,似乎说他有些鲁莽,他甚为不服。 如今看到这些高丽军都逃上山去,便命令麾下兵士们围而不攻。 反正这些高丽军躲在山上,除了偶尔放个冷箭之外,并不能对辽军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萧撒八便有些不耐烦了。 他麾下的骑兵,在山下甚为疲劳,而高丽军则在山上休息。虽然天气寒冷,可是山上还是有些洞穴可以藏身的。 萧撒八也听到了麾下一些兵士们的埋怨,显然是有些不满。 “去取些柴草,大家生火取暖。”萧撒八只得对麾下又冷又饿的将士们吩咐道。 “将军,这山皆是干枯的草木,为何我们不能放火烧山,将这些高丽兵都烧死在山上?”有捡柴草的兵士,当即便向萧撒八建议道。 萧撒八不由眼中一亮,对啊,自己为何没有想到。 “说的有理。”萧撒八不由大喜,“给我放火烧山!” 第818章 开京城前 不过片刻之间,这座山便燃起大火。 在刚刚火起的时候,山上的高丽军便发觉了辽军的企图,纷纷的跑下山去,冲向另一座相连的山头。 萧撒八发现烧山有用,不由大乐,指挥麾下的骑兵继续追着烧。 此际天气寒冷草木干枯,被萧撒八这么烧山,却是十分易燃。 接连数座山头,都是火光冲天。 高丽军再能跑,也赶不过大火燃烧的速度。况且人还有累的时候,哪里能无休止的逃。 不断的有高丽军从山上逃出来,即便有辽军追杀,也好过在山上被活活烧死。 让辽军骑兵追上杀死,至少是个痛快。若是在山上被大火烧死,这罪可就难受了。 待天色还没黑的时候,两万高丽军活下来的就没有几个。 小部分逃下山,被辽军骑兵斩杀。大部分都在山上逃的累了,却是没有能逃出火海。 大火的亮光映红了半边天,滚滚的浓烟也升上半空。 即使是在开京城中,也能看到火光与浓烟。 “辽军在做什么?他们后方为何燃起大火?”崔齐颜望向远处的火光,对皇甫颖道。 “想来是我派出的人马正在辽军后方放火吧,不管辽军损失如何,想来明日必然会退兵了。”皇甫颖面上却是带出一丝喜色。 辽国大军在野外扎营,附近燃起大火,不管怎么样,怕是辽军都不会安心。 何况还要面对敌国的城池,还有这寒冷的天气,辽军若是不肯退去,只怕士气也会大受打击。 只是在辽军的中军,萧撒八正在眉飞色舞的向耶律重元禀报,自己是如何智烧高丽军。 耶律重元听了萧撒八的话,不由笑道:“撒八倒是聪明,两万高丽军,竟然就这么被你一把火烧成了飞灰。自我大辽兴兵伐高丽以来,数次大功皆为撒八所立。也是有最多的高丽人马,皆丧于你手中。非常好,你父虽然败于宋军之手,但是你这个做儿子的,却是替他挣回来这个颜面。若是你父知晓,你在高丽立下如此大功,定然会痛饮一番。撒八,你若能再接再厉,将来朕给你封王亦是小事。” 大辽国对于王爵并不吝啬,但是这爵位也不是谁都受封的。 得封王爵须有两个条件,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便是立下大功。 而且辽国的王爵还有三个等级,有一字王、一字国王、两字国王之分。其中最为高贵的,就是两字国王。 因此耶律重元许萧撒八一个王爵,却也并不如何突兀。 辽国王爵如此多,其实也与辽国皇位争夺有关。因为兄弟叔伯之间不断的谋篡大位,便也由此不断的出现从龙之臣,这爵位自然也越来越高。 但是如萧撒八这般,参与了灭国之战而立下大功者,至少是个一字国王的封号。 萧撒八得到陛下的赞扬,全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 “臣只不过做了该做之事,算不得什么。”萧撒八急忙谦虚道。 “你与你麾下的将士们都辛苦了,今夜这一战用不上你们骑兵,且去休息吧。”耶律重元对他摆了摆手道。 萧撒八也不矫情,当即便拱手离去。 耶律重元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便看向萧惠与萧普古两人。 “可都准备好了?”耶律重元问道。 “回陛下,我已经令人向山坡之上运送了一千余枚火箭弹。另外城外的平地之上,亦准备了上千枚火箭弹。想那高丽人虽然在城中建有投石机,便是只要我军炸开城门,便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萧普古立时躬身禀报道。 “不可轻敌。”耶律重元看了看帐外的天色,又道:“你决定几时开始攻城。” “臣定在子时,这个时候若是不睡的化,定然是最困乏之时。想那高丽军定然今晚难以入睡,这个时候必然疲乏不堪。而我军已经休息了半个白日,攻城之时自然精神百倍。”萧普古笑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卿家当准备充分才是,万勿使我军攻城功亏一篑。此城若攻之不下,则高丽上下定然为之一振。那时再想速胜高丽,而灭其国,便会比如今吃力很多。而我大辽,恐再无这样的机会,也没有那么多的财力与之对耗。朕所说的话,我可明白。” 萧普古听到陛下说的如此郑重,他立时便感觉身上都是一紧。 这一战确实非常重要,关系到大辽国的成败,这使得萧普古压力也大了不少。 “臣明白,臣这便去再检察一遍,看看是否还有疏漏之处。”萧普古也急忙拱手退出帐外。 “陛下,如今天气已然逐渐转寒,我大辽军队作战于外,若要速胜高丽军,怕是不大可能了吧?”萧惠此时终是问出心中的疑问。 耶律重元笑道:“虽然天气转冷,但是我大辽之人还怕冷吗?况且高丽越往南便越暖和,我们自然是不怕的。只要这开京城,被我们一举拿下,便可使得高丽上下人心涣散。那时,怕是许多高丽城池,便会望风而降,省了许多力气。” 君臣两人说笑了一阵,便已经到了子时。 萧普古进帐,请陛下观看夜攻开京城的盛况,耶律重元欣然应允。 城中的皇甫疑与崔齐颜两人,也在防备着辽军半夜袭城。 辽军不甘心,这是一定的,若是没有动作那才奇怪。 开京城前半里之处,忽然之间便于夜晚的漆黑之中亮起了一排火把的光辉。 然而还没等城上的人看清楚,便闪现出一道道破空而来的火光,还带着火箭弹特有的呼啸声砸向开京城的城门,还有城头之上。 但这还不是全部,因为此时在城外的山坡之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事情,一条条的火龙腾空,呼啸着扑向开京城的城头和城墙。 皇甫颖的脸色急变,拉上崔齐颜便逃下城头。 也幸亏他们两人逃得快,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但是那些仍然留在城墙上的高丽兵士们,大多人的下场却是十分凄惨。 随着火箭弹落在无城头与其附近,城上的高丽军便纷纷被烈火所吞没。 “破城便在今日,我军将士出击!”萧普古再次下令,命大军前行,直压开京城前。 第819章 城破了 开京城的城头之上,充斥着爆炸的浓烟与火光。 许多高丽兵士们,在这样剧烈的爆炸中,被强烈的冲击波给撕扯成了碎块。 血液与尸体的残块飞溅到城墙后,城下的人只感觉好似下雨一般。便伸手一伸脸上,便是一手黏糊糊的血浆。 被皇甫颖拽到城下,听着城头上的爆炸声,还有那些越过城墙落入城中的火箭弹爆炸的火光,崔齐颜有些惊魂未定。 “崔兄,我们必须早做打算,谁料到辽军的火器竟然如此暴烈。若是不能抵抗,你我还是要带人冲出城去才是。”皇甫颖十分悲观,他已经不指望能将这开京城守住了。 “皇甫兄莫要如此,我们还有机会!”崔齐颜却是并不甘心,转首向身边的随行兵士喝道:“命人向城外火器发射的方向投石!由近及远反复的投石,无我的命令不得停止!辽军若来,定会停止使用火器。皇甫兄,辽军的火器一停,便立时派兵士们上城。若辽兵退去,则命人撤下城头便是。只要你我不乱,过了今夜辽军便奈何我们不得!” 听了崔齐颜的一番话,皇甫颖情绪镇定的不少。 “崔兄说的对,只要我们守住今夜,辽军也不会好过!”皇甫颖咬了咬牙,便急忙派人去布置。 虽然之前城头上火器爆炸,使得城头的守军有所损失。但是夜间城头的守军并不多,城中的高丽兵士和精壮还有十余万人,守城的人手足够。 果然不出崔齐颜的预料,火箭弹停了没有片刻,便有大批的辽军接近了开京城的城墙。 萧普古立于耶律重元的身前,一道道的命令传了下去,辽军传令兵流水一般的来去。 而大队的辽军,纷纷向前压上。 先是有数十名辽军兵士抵近了开京城墙,将一辆火箭弹车在数十丈外对准了开京城的城门。 随着辽军将引信点燃,二十余道火龙射向数十丈外的城门。 在这个距离上,火箭弹根本就没有射失的可能。这二十余枚火箭弹,尽皆命中了厚木制成的城门。 开京的城门虽然比其他城池的城门要厚许多,但是在火箭弹的爆炸之下,也依旧没有能坚持几下,便被炸的破碎不堪。 辽军欢呼一声,便纷纷冲向开京城的城门。 只是当这些辽军冲到城门洞的时候,却是发现这城门洞中尽是被木石给堵死了的。 若想从城门冲入城中,便必须要将这城门挖开。 而此时城墙上的高丽兵士们,却纷纷向着城下射箭,使得辽军无法存身。 扔下了数十具尸体,辽军纷纷退回。 然而此时开京城中的投石机也开始向城外投掷石块,虽然没什么准头,可是因为辽军密集,还是有不少辽军被砸死砸伤。 萧普古很快便得到消息,得知开京城的城门居然是堵死的。 耶律重元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微微皱眉。 看到陛下皱眉,萧普古颇感颜面有失,便吩咐道:“军中不是还准备了许多的云梯,命令火器继续轰击正面的开京城墙,大军可从其余三面攻城!” 下命令的同时,萧普古也在偷偷的打量着耶律重元的神情。 见到耶律重元面色稍缓,萧普古也松了一口气。 耶律重元想了想,便开口道:“卿家,可命人将火箭弹车推至城门洞的下方,一同点燃,使之一同爆炸。这样一来,或许会对城墙造成破坏。” “陛下想的比臣周到,臣这就命人去办!”萧普古攻城不利,哪里敢有废话,当即便叫来手下的将领,将此事吩咐下去。 此时开京城中,高丽军见到辽军虽然炸碎了城门,却是无法攻城,并且被轻松打退,不由得士气大振。 皇甫颖看到辽军退入黑暗之中,便急忙道:“众将士快些下城,辽军定然会用火器!” 高丽兵士们得到命令,除了留了一两个放哨之人,余者尽数退下城墙。 果不其然,高丽兵士们刚刚退下城墙,便是数十上百枚的火箭弹便砸了过来,在城上爆炸开来。 然而高丽军此时,对于辽军的火器却是没有了敬畏之心,反而躲在城墙后的死角大声的嘲弄。 皇甫颖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辽军技止于此,那么与之对抗一夜倒也不成问题。 开京城中的那些大型投石机,现在也都开始了投掷石块,由之前的稀稀拉拉,在崔齐颜的指挥之下,逐渐变的次第有序起来。 而城外辽军的火箭炮车,却也偶有被飞来的石块击毁的。辽军兵士之中,也有不少人被这些石块砸中产生伤亡。 虽然这些损失与白给辽军造成的伤亡相比少了许多,但是却让辽军的心理压力更大。 每一次石块沉重的落地声,都会让人的心中一跳。若是伴一两声惨叫,或是泥水飞溅之声,就更是瘆人。 夜晚根本就看不到石块的轨迹,这种随时都会被砸死的恐惧,却是使得辽军人心惶惶。 也就是这个时候,其余三面城墙之下,辽军皆发起进攻。 这三面的辽军,并没有使用火器,而是抬着一架架的云梯,开始攀爬城墙。 皇甫颖的心中一紧,便急忙带着自己的随从驰向东门督战。 好在开京城中准备充分,辽军虽然攻城甚急,但是高丽的守军也多。许多辽军虽然站上了开京城头,却被更多的高丽兵士们斩杀,或是赶的跳下城去。 皇甫颖带人在其余三个城门转了一圈,发现局面竟然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心,不由得对于守住开京的信心大增。 只不过皇甫颖还是高兴的太早,当高丽军的注意力被其余三面所吸引之时,正面的城门前,忽然从暗中钻出数名辽军兵士,推了两辆火箭弹车顶到了城门洞中。 这些辽军点燃了引信,便举着盾牌再次逃入黑暗之中。 城头的高丽军,此时只有几个放哨的,虽然大声呼喝,却是无力留住那几个滑溜的辽军。 他们也搞不明白,这几个辽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究竟是在做什么。 但是他们不用明白了,只听见城门洞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大的爆炸火光腾起,整个城门楼都被炸的坍塌。 城上的那几名高丽兵士,也被巨大的冲击高高的抛起在空中,而后重重落地,再无一丝气息。 大批的辽军从黑暗中涌出,纷纷冲向这被炸的坍塌的城门,城破了。 第820章 告一段落 大批辽军涌再,争抢着从坍塌处向城上冲来! 这么大的动静也使得高丽军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正面,许多高丽军也纷纷的抢上城头,与涌上来的辽军战在一处。 现在的开京城头,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磨坊,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的有人顶上前去。 不管这辽军,还是高丽军,此时都已经杀红了眼。 辽军因为之前屡屡受挫,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契丹勇士什么时候竟不如低贱的高丽人善战了! 而那些冲上前去的高丽兵士们,也都怒发冲冠。这些契丹人与高丽有着极深的家恨国仇,辽国数征高丽,谁家没有人丁死在过抵抗辽国的几次大战之中? 前后数十年间,辽国屡次兴兵讨伐高丽,使得高丽数代人,与辽军都是有血仇的。 双方在城头上发起了一场血战,短短的片刻时间,便有百余人战死在这里。 此时皇甫颖已经在往回赶,当他到来之时,这里已经杀的尸山血海一般。 凡是站在城头上的人,无论是辽军还高丽军,全部都是一身的鲜血。 若非铠甲的样式有些区别的话,怕是互相之间都不好分辨。 皇甫颖一来,便立时带了更多的高丽军杀上城头,他定要将这些辽军赶下城去。 随着皇甫颖的到来,高丽军的士气为之大振。 原本已经冲上城头的辽军,被突然爆发的高丽军给硬生生的赶了下去。 虽然辽军被赶下城头,但是被炸塌城门楼却是短时间无法修复的,辽军仍然随时可能冲上城来。 此时在辽军的中军,萧普古与耶律重元也已得知,开京的城门被炸的坍塌。 这样的机会已经创造出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耶律重元当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其余三座城门,也给我用同样的方法炸塌!高丽人能守住一处,他们还能将所有的城门都守住吗。今日,我大辽将士说什么也要将这开京城拿下!” 陛下发了狠,萧普古自然唯命是从,当场便下了军令使人依照行事。 没过多久,其余三座城门,也被辽军给炸的坍塌。 而且辽军此时,也开始从四面大举攻城。 在这等声势之下,原本已经士气大振的高丽兵士们,却发现战局竟然朝着他们不利的方向变化了。 战事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高丽兵士们刚刚涨起来的士气,却是很快便又回落。 反而是辽军大呼酣战士气极旺,不过一刻的时间,便有两处城门被辽军拿下。 皇甫颖得报,便知大势已去,开京城今日说什么也守不住了。 他急忙带人找到崔齐颜,却现对方依旧在指挥着投石机向城外投石。 “崔兄,四城门已经被攻破两处,开京城今日是守不住了。”皇甫颖急忙对崔齐颜道。 崔齐颜看了皇甫颖一眼,才道:“皇甫兄的意思,是你我要死战于城中?如此你我倒也死得其所,在来开京之前,我便已经有所准备。” “崔兄莫要准备什么了,当初四门皆堵,我在西南角还留有秘道可通城外。此时甚为紧急,你速速随我逃出城去,留得有用之身,来日再与辽军大战!”皇甫颖催促道。 “你我都走了,城中的这十余万将士们,难道都留给辽军不成。”崔齐颜不由得皱眉道。 皇甫颖摆了摆手道:“已传令诸军,命他们往南突围出城。你我此时应该快些出城,快些到达树州再建防线。否则你我两人失陷于此,朝中又有谁能抵挡辽军。莫要妇人之仁,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才是。” 十余万高丽兵士,在皇甫颖的眼中都是小节。 崔齐颜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便只得点点头,跟着皇甫颖向着城中西南角而去。 城中的高丽军,之前便已经得了皇甫颖的命令,纷纷涌向南城。 这些高丽军汇聚起来,在城中相对于辽军,可还是占着绝对数量的优势。 如许多的高丽军涌至南城门,便在将领的命令下,向城上涌去。 因为城门都被木石所堵住,也只有从城上被炸塌的缺口,高丽军才能逃出城去。 为了逃出城,免得落于辽军手中,这些高丽兵士们战力猛升,竟然只用了半刻的时间,就将正攻打南城门的辽军击退,并且涌出城外。 高丽军虽然击退了南城的辽军,但是因为放弃了其余三门的防守,也使得许多辽军冲入城中衔尾追杀过来。 但是高丽军的人数实在太多,辽军即使是追在高丽兵士们的身后砍,却也不见高丽军的数量变少。 待得高丽军队的大队人马都逃出南城门的时候,高丽军的数量,便只剩了八万余人。 八万人能逃出来,已经算是不少。这些高丽军向南退去,一直退过了临津江,逃往树州城。 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带着亲兵和随从,在临江边的一处土坡下面钻出来,便看到已经结冰的临津江。 “总算是逃出来了。”皇甫颖长出一口气道。 “我们快些去树州,在那里收拢残兵接着建起防线。”崔齐颜向四周张望着道。 一行人踏上临津江的冰面,向南急逃。 因为天色未亮,辽军竟然也没有办法追击高丽军。 否则的话,只须派出萧撒八的骑兵,便可将这些高丽兵士们全部都留下,一个也逃不掉。 得知开京城已破,耶律重元便带着大军缓缓的压上。 待得天大亮之时,耶律重元已经占据了城中的高丽王宫。 而城中原本惶恐不安的百姓,也都看到大批的辽军入城,更是人心惶惶。 耶律重元入城第一件事,但是将安民告示张贴出去,以抚慰寻常百姓们的不安。 开京这一战,辽军的损失也不小。不要看高丽人败退丢城,便觉得损失的只有高丽人。 其实双方都是互有胜负,辽军死伤人数虽然比高丽要少些,但是自身也是有相当损失的。 耶律重元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便再次召集诸臣议事。 “诸位卿家,此次我军虽然夺下了开京城,但是在这里我军的消耗也同样巨大。”耶律重元看向下面的大臣们,又接着道:“我军要在开京这里多逗留几日。除了使将士们得以休息放松,还要等待后方运送这来的火器。所以,高丽之战算是告一段落。” 第821章 注定的 耶律重元的所谓告一段落,也是无奈之举。 他也没想到,在开京城下会遇到自进入高丽以来,最剧烈的一场抵抗。 而且高丽人竟然用出了大型投石机,竟然可以对抗火箭弹的射程。 这东西在高丽人突围之时,虽然都给烧毁了。但是从残存的部分,耶律重元还是看出来,这种大型的投石机似乎并不复杂。 一旦高丽军队大量制造,对于辽军以后在高丽的战事,便是非常不利的因素。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军中的火器消耗也已经不小。这次出征高丽,所带来的火箭弹,已经快使用完。 因为这两个事情,使得耶律重元不得不暂时停下战事。 萧惠这时想了想,便出列道:“陛下,既然我军暂时停止了向高丽进攻,不如请三位女真族长带兵,从山区对高丽进行骚扰。不求有所建功,只须对高丽军予以牵制,使之不能安心准备防务事宜即可。待我大军休整完毕两次挥师南下之时,也好少些抵抗之力。当然,这只是臣的一点建议,却不知三位族长,可愿在这等天寒地冻之时,带兵游猎于高丽山区。” 说完,萧惠便看向完颜乌古乃、奥衍多罗、乙典北海三人,等着他们表态。 耶律重元听到萧惠的话,也看向他们三个女真族长。 这高丽若是打下来,耶律重元可是许给了他们女真人的。若是在这个要求上,女真人不肯出力,以后如何便不好说了。 完颜乌古乃反应是最快的,他当即便拱手道:“陛下所命,臣绝无二话!” 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两人也急忙应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萧相公的话已经放在这里,他们若不答应可说不过去。 虽然感觉似乎是被萧惠的话语给挤兑了,但是这事情是不可拒绝的。 看到三位族长表态,耶律重元笑道:“能不能将高丽人搞的疲于应付,此次便看你们女真勇士的了。军中但凡有用之物,你们三人大可挑些带走,以便更好的对付高丽人。” “陛下,那些能横空飞射的火龙炮,我们也可以拿些用吗。”完颜乌古乃眼中一亮,抬头看向耶律重元道。 “那可不是什么火龙炮,而是火箭弹。”耶律重元觉得这个完颜乌古乃有些意思,便笑道:“只是火箭弹在军中已然不多,大军还要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你们在外做战不可全部带走,只可带走一半便是。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一一问明便是。但火箭弹制作不易,你们用的时候,可要节省一些才是。” 萧普古、萧惠等重臣,听到陛下竟然答应了完颜乌古乃这个要求,都有些不可思议。 “陛下,这火器乃是我大辽重器,如何能让女真人拿去用!”萧普古立时站出来反对道:“我军本就不多,还要被他们拿去一半。若是我军再与高丽人交战,岂不是不敷使用。” 完颜乌古乃脸色一黑,这话是明显看不女真人,也没将他们当自己人。 不便是完颜乌古乃脸色不好看,就是另外两人的表情,也露出愤然之色。 耶律重元看了萧普古一眼,摆了摆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朕的话你难道没听明白吗。女真勇士们在外作战,骚扰高丽军的后方。他们才是眼下最需要火器之人。而且女真本就是我大辽治下之民,岂容你随便质疑。每一个女真将士,亦是我大辽子弟。手中有了火器,便可减少女真将士伤亡,此为朕之心意,你可明白。” 听到陛下竟然如此关心女真人,完颜乌古乃、奥衍多罗、乙典北海三位族长,哪怕知道陛下是在笼络人心,却也感动非常。 这可是大辽的陛下,地位高贵无比权力巨大,根本用不着特意示好女真各部。 正因为这样,从陛下口中能讲出这番话,格外的让他们感动。 乙典北海当即拱手大声道:“陛下,我等女真人惯于山林为战。这火器不用也罢,我便不信我们女真勇士,没了些火器便会输于高丽人不成。” 完颜乌古乃和奥衍多罗不由侧目,都觉得这家伙有些傻了。有火器和没有火器完全是两回事,这家伙居然要拒绝。 只是他们这两个族长,此时身为当事人却不好说什么。 “好了乙典北海,你也不必逞强。”耶律重元摇头道:“我大军如今占据了开京城,休整之时便是以守为主。你们带上火器,与高丽人作战更方便些。这乃是朕的命令,岂容尔等讨价还价。若是违令不遵,那还成何体统。” 乙典北海虽然受到了耶律重元的斥责,却是更加的感激。 “得陛下厚爱,臣等足感陛下爱护我女真之心意。臣等此去,定誓死为陛下效忠效忠!”乙典北海激动的道。 完颜乌古乃和奥衍多罗,也急忙抱拳称是。 “好了,你们去准备吧。另外给将士们多取些防寒衣物,还有肉食。”耶律重元对他们三个挥了挥手道。 三位女真族长道了声谢,便都退了出去准备。 萧普古看着这三人出去,他才再次开口道:“陛下,女真非我族类,而且在我大辽向来被视为半野人,地位低贱。若是他们这些人怀恨在心,欲要做些对我大辽不利之事,我大军岂不危险。何况火器为国之重器,若是被女真人窥得其中之秘,恐后患无穷啊。” 对于火器,萧普古身为北院大王,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宋国的火器更加犀利。因此,他这个北院大王,也对火器很是看重。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当着众多的臣下道:“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于我大辽从属,尽皆一视同仁。火器虽是国之重器,然而诸位臣工和将士,还有我大辽的子民,才是我大辽真正的国之重器。若是朕连这点胸怀都没有,如何有资格为天下共主。” 这话讲的极其光鲜,也很是激荡人心。 萧惠与萧普古两人同时躬身道:“臣等能附陛下骥尾,亦是幸甚。” 其余的将士们,则三呼万岁,显是对耶律重元表示了信服与崇拜之情。 耶律重元自己心中却是清楚,这不过是玩弄人心罢了。最终,女真这一族会被他送上绝路,这是注定的。 第821章 吹河之战 高丽的战场上,耶律重元遇到了一点小挫折,使得战事陷入了停顿。 远在天山西北的吹河北岸,李元昊带领着自己麾下十五万的党项军,与黑汗国的军队隔河相望。 这个时候的天山西北,天气寒冷,天空中也已经开始降雪。 雪花并不大,不过是些小颗粒的霰子,打在人的脸上微微发疼。 双方的大军此时除了喘息与偶尔的马嘶声,竟然没有其余的杂音。 黑汗国的军队,也集合了二十余万人,以对抗这股来自东方的部族。 面对党项军连续不断的入侵和骚扰,黑汗国的大汗小汗终于联合起来。 苏莱曼身为黑汗国也是喀剌汗国的共主,自然是这次大战喀剌汗国一方的最高统帅。 他看着对面的那些党项军,却是并没有轻视。 之前喀剌汗国在东北边的各部,曾与党项各部发生了不少次的冲突。而他们喀剌汗国的部族,却是屡次在党项部的手中吃亏。 如今党项变本加厉,更是集结大军直逼喀剌汗国的都城八剌沙衮。 这代表着党项人的野心极大,要在这片土地上将他们喀剌汗国取而代之。 于是愤怒的各个部族终于团结起来,集结了比党项人更多的人马来到了吹河岸边。 李元昊看着对面望不到边际的敌军,却是有些漫不经心。 这些喀剌汗国的军队,在他看来都是土鸡瓦狗,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喀剌汗国表面上是团结起来了,但是这些家伙们,实际上还是一盘散沙。 忽然对面出来一骑,从已经上冻的吹河上直接慢跑向党项大军的阵前。 马上的骑士身着长衫,手中并没有武器,看上去有四十余岁的年纪,象是一名官员。 党项军中也出现两骑迎了上去,双方说了几句话,便引着这喀剌汗国的人回到了党项军阵之中。 很快便有人来到了李元昊的面前禀报,“大王,刚才喀剌汗国派来了使者,对方声称有要事要见大王。” 对于双方即将交战的当口,喀剌汗国还派来了使者,这使得李元昊很是好奇。 “将他带上来吧,我见一见。”李元吴吩咐道。 “是。”禀报之人立刻便退了下去。 张元就在李元昊的身旁,此时开口道:“大王,这个时候派出使者,估计是最后劝阻大王息兵罢战的。若是他们肯让出一块土地供党项生息,大王也不妨先答应下来。待喀剌汗国大军散去,大王再兴兵讨伐,或许更加容易一些。”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这喀剌汗国看上去兵马众多,但是依我所见,皆是各怀心思。即使他们提出的条件不错,我也没必要耽误时间。” 很快,这位喀剌汗国的使者便被带到了李元昊的马前,对着李元昊微微躬身。 “我乃是喀剌汗国大汗的使者班达克,奉我家莱曼大汗之命,前来劝阻党项的首领。”班达克一见到李元昊便先说明来意,又接着对李元昊笑道:“我们大汗说了,党项首领是远来的客人。只要臣服于我家大汗,将自己的部族交给我家大汗管理。那么大汗会让首领一生都生活在快乐之中,绝不会有半点辛苦。当然,我家大汗还说,若是党项首领若是坚持作战,那么最好要有粉身碎骨的准备。” 李元昊听了班达克被通译翻译过的话,不由气的笑了。 他堂堂的原西夏国王,如今被人称为党项首领也就算了,对方竟然还要自己臣服于他。这还没有完,最后还要威胁自己,要有粉身碎骨的准备? “你们倒是底气挺足。”李元昊不由冷笑,转向身边的嵬名阿勒道:“阿勒,喀剌汗国有什么依仗,你可知道。” 嵬名阿勒对于喀剌汗国的军队,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此时听到大王问话,嵬名阿勒急忙道:“大王,喀剌汗国所依仗的,不过是些重骑罢了。他们与我党项铁鹞子相比,除了数量稍多外,简直不足一提。” 原本听说喀剌汗国有重骑,将李元昊吓了一跳。 但是听到嵬名阿勒说不如铁鹞子,却是使得李元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铁鹞子与步跋子,皆是由李元昊所设立,由此他也可以想象出来,对方的重骑处于一个什么水平。 “班达克,回去告诉你家大汗,我李元昊来这里,便是要当皇帝的。你家大汗如何肯臣服于我,我今日可以饶过他一命。”李元昊对班达克说了一句话,便挥了挥手,命他将其带离。 班达克却是十分的气愤道:“我是使者,你们如何敢这样对待于我?我还有话要对你们党项的首领要说!” “我家大王不想听你的话,有话回去对你的大汗去讲吧。”党项兵士将其押去阵放,而后放回喀剌汗国的阵营。 班达克很快便见到了苏莱曼大汗,将李元昊的话,也原封不动的告知于苏莱曼大汗。 苏莱曼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却也不是可以轻侮的。 “没什么好谈的,传我命令,大军进攻吧。党项人的狂妄没有任何的好办法,只有用强力,才会使他认清形势。”苏莱曼摆了摆手道:“用重骑兵突破党项人的正面,那个李元昊也要尽量要捉活的回来。若是他肯臣服,也是可以混口饭吃的。” 随着苏莱曼的命令被传下,喀剌汗国的大军也开始渡河。 这些喀剌汗国的军队,一边向党项军冲了过去,一边缓缓的让开了中路。 从中路出现的数千骑重甲骑兵,每个人都身着铁甲。缓缓的压向西夏大军这一侧。 李元昊看到对面的喀剌汗国军队,也吩咐了一声,便看向了对面大军之后的八剌沙衮城的城墙。 喀剌汗国军队走上吹河的冰面之时,党项军的军阵也有了变化。 同样也是藏身于中路军身后的铁鹞子,也被党项人给让了出来。 双方都是重骑兵,谁厉害,便要战上一场才知道。 铁鹞子原本被宋军消灭波不少,但李元昊又再次凑齐了三千铁鹞子,由此才能再次出现。 李元昊与苏莱曼都清楚,这场吹河之战的影响。因此,一开始便用出了全力。 第822章 最开心的时候 苏茉曼立马于吹河对岸的高坡上,看到党项人的军阵之中出现的铁鹞子,不由嗤之以鼻。 “这些党项人,简直愚不可及。这么一点重骑兵,最多只有三千人。我们喀剌汗国的重骑兵足足是他们的两倍还多些,只要一个冲锋,便可以将他们这点重骑兵消灭!”苏莱曼大汗用马鞭指着吹河另一侧的党项军阵,对左右的臣子们笑道。 “大汗英明,这些党项人虽然凶狠,但那是对待一些小部族的时候,他们可以逞凶。如今竟敢向大汗挑衅,他们失败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立时便有臣子谄媚的道。 “对对对,这些党项人没见过世面,以为只凭借一些重骑兵,便可以横行于大地。可惜他们找错了对手,碰到了我们强大的喀剌汗国。等待他们党项的,便只有灭亡。”又有人拍马道。 而就在这两句话的时间里,喀剌汗国的重骑兵便已经冲过了吹河的冰面,如同巨浪拍击海岸一般,冲击向党项人的军阵。 李元昊在这个时候挥了挥手,立时有人吹响了号角,在铁鹞子军阵后方,本来是一面接一面的军旗。 但就在此时,这些军旗纷纷让到了两边,军旗闪出来后方一队队骑着骆驼的军阵,这是泼喜军。 泼喜军与铁鹞子配合,除了宋军没有武德之外,对上其他军队皆可号称无敌。 李元昊既然重建了铁鹞子,如何可能不重建泼喜军。 此时泼喜军纷纷在骆驼背上,用小型投石机,将拳头大小的石块都弹射出去。 这些石块越过铁鹞子的头顶,砸向那些冲击过来的喀剌汗国重骑兵。 喀剌汗国的重骑兵们,虽然只是被拳头大小的石块所砸。但是这些被远远抛过来的石块所带的动能,却一点也不小。 只要砸到重骑兵们的身上,便如同被人用铁锤锤击一般。许多喀剌汗国的重骑兵,被这些石块砸的坠落马下。 被砸落马下的喀剌汗国重骑兵,一旦落马,便没有半分活下来的可能。 随着重骑队伍的继续前进,只不过传出几声惨叫罢了。 而且喀剌汗国的重骑兵队伍,也被泼喜军弹射出来的落石砸的有些散乱,想再提起马速来,便不再可能。 反观党项人的铁鹞子,此时却已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而且马速也是越来越快。 只不过铁鹞子是四匹马连成一排,虽然提起了马速,却并不是很快。但阵型整齐,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虽然人数相对要少许多,但是这如山如狱的气势,却是使得喀剌汗国一方众多的人脸上变色。 喀剌汗国的苏莱曼大汗,这时两手紧紧的抓着马缰,目光牢牢的盯着战场上的双方重骑。 两边重骑对撞的声音传来,声音密集且沉闷震撼。 虽然只是这么一瞬间,但是却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顿。 双方刚刚撞击在一起,喀剌汗国的重骑队列便被撞击的四分五裂不成队形。 而后便在一排排的铁鹞子进击之下,迅速的湮灭于战阵当中。 喀剌汗国的重骑兵皆以长矛为兵器,虽然在长度上占了些便宜,但是面对四匹马用铁链连成一排的党项铁鹞子,却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铁鹞子的铠甲,皆是李元昊命工匠精心打造的冷锻甲,并非普通的铁甲可以相比。而且铁鹞子手中的兵器,皆为骨朵、狼牙棒这样的重兵器,以击打为主。 双方碰到一起,由于喀剌汗国重骑兵的马速也没提起来,这亏就吃的比较大了。再加上手中的长矛,在纠缠在一起的情况下并不好用,喀剌汗国的重骑兵们,立时便显现出颓势。 李元昊此时心情却是很好,向传令兵吩咐道:“全军齐头并进,让泼喜军跟上,不要停。喀剌汗国的重骑比我们多,铁鹞子还是有些吃力。” 双方都是重骑对重骑,党项铁鹞子用手中的骨朵和狼牙棒,奋力的攻击着对方重骑。 这等重兵器,是专门对付身着重甲武士的。最早用来对付宋军的步人甲,如今便用来对付喀剌汗国的重甲骑兵,也是一样的效果不错。 但是即使喀剌汗国的重骑兵不如铁鹞子占有优势,可那也是重骑。没有多几下的打击,也可当成个路障来用。 这个时候,泼喜军的作用便显现出来。骆驼背上所架着的小型投石机,将一片片拳头大小的石弹投掷到空中,越过铁鹞子的队列,砸在了敌方重骑的队伍当中。 在这种持续不断的远程攻击之下,喀剌汗国重骑兵的队伍变的松散,而后终于抵抗不住自己心中产生的失败恐惧,最后一哄而散败逃而去。 随着喀剌汗国重骑的败逃,喀剌汗国的军阵之间,便产生了不可避免的互相践踏。 这使得铁鹞子对敌军的正面突破,瞬间之间便成了喀剌汗国的全军崩溃。 苏莱蔓大汗此时已经顾不上气急败坏了,他心中只有恐惧。 这些党项人为什么会这么强,自己手中的八千重骑兵,只不过刚刚接战,便很快败逃,最终导致全面失控! 但是失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大汗完了。 即便还有一个大汗的名头,但是再也没有之前的威望。此战之后,只怕各部都会将自己的人马带回去自保。而他这个大汗,怕是麾下也只有自己原来的那些兵力了。 而且经过今日一败,手中能剩下多少兵马也是未知。 “撤军,将我们手中的兵力都撤回去!”苏莱曼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将领吩咐道。 而后一带马缰,掉转马头便带领自己的亲卫们,率先向着身后十里外的八剌沙衮城退去。 本来拱卫在苏莱曼身周不远的那些各个部族的汗王,此时也明白过来。他们纷纷带着自己的亲兵,也去招呼自己问族的人马撤退。 因为喀剌汗国各个部族的汗王不能齐心,原本就不利的局面崩坏的更快。 党项大军杀过吹河的冰面,便发现喀剌汗国的军队分成了若干队伍,飞一样的逃走了。 李元昊甚至都觉得这等情形实在可笑,他一带缰绳,驰马于河岸的一处高坡。便看到喀剌汗国的那些军队,分成了十余支队伍,还逃向了不同的方向。 显然这些家伙们,并不是一条心,只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李元昊见状,实在是没能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自党项举族迁徙以来,这是李元昊最开心的时候。 第823章 大败而去 喀剌汗国的愚蠢,使得李元昊想不开心都不行。 这说明党项一族,在他的带领之下,完全可以将喀剌汗国取而代之。 远方屹立的八剌沙衮城,在李元昊看来,也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张元、野利仁荣,还有嵬名阿勒等人,也追着李元昊登上高坡。 “恭喜大王,我党项如今在这里,已经算是可以立足了!”野利仁荣当即便大声恭喜道。 张元也拱手道:“臣也恭喜大王,这喀剌汗国外强中干,实是不堪一击。那高昌回纥居然还时常被喀剌汗国所袭扰,简直是上天赐予我党项的福地。” 嵬名阿勒却是没多少词汇量,便抱拳道:“臣为大王手中的长刀,凡大王所指,臣为大王取来便是!” “众卿,我打算在此立国称帝。”李元昊转向看向自己的这几个臣子,“此地既有沃野可以耕种,亦有草原可以放牧。对于我党项一族来说,正是绝好的休养生息之地。而且这喀剌汗国也足够大,距离宋国不远不近,正可让我等恢复元气之后方便复仇!你们几人怎么看。” 对于所谓的复仇,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都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对于李元昊立国称帝之举,却是分外的赞成。 “臣以为,大王可将这喀剌汗国的都城八剌沙衮城夺下,进一步瓦解掉喀剌汗国之后,再宣告称帝。”野利仁荣当即便提出自己的建议,又接着道:“如此,喀剌汗国便彻底的成了一盘散沙。而大王已是陛下,便可一纸诏书,试探境内各部的态度。凡是服从者,陛下可以嘉勉,凡抗命者,陛下可征讨之。不出数月,原喀剌汗国使可平定。” 对于野利仁荣的话,张元也表示同意道:“仁荣所议,臣是赞同的。陛下先占据大义的名分,便可任意行事了。经过今日一战,想必各部对于陛下的声威,也有了足够的认识。” 李元昊点点头,“嗯,朕得你们两位相助,实是幸甚。即便西夏亡了,两位卿家依旧不离不弃,实是难得。如今有你们为朕的臂助,何愁不能重建我西夏!” “陛下英武,臣等追随陛下自可成就一番事业。”张元立时拱手道。 “臣本就是党项一族,自当为陛下驱驰。”野利仁荣也躬身道。 “臣……臣可为陛下夺下八剌沙衮城,以为陛下登基贺礼!”嵬名阿勒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李昊昊不由大笑,“今日大胜喀剌汗国的军队,我们便趁势,将这八剌沙衮城夺下。” 西夏大军在吹河边稍事休整,便挥军来到了八剌沙衮的城外,把这座喀剌汗国的都城围住。 苏莱曼大汗在自己的宫殿里面,召见着自己手下将领,不断的发而着的严守城池的命令。 对于即将迎来的局面,苏莱曼十分清楚,那些党项人不可能不攻打眼前这一座富庶的城市。 而八剌沙衮城,却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坚城。不旦城墙高大,而且守军众多。 苏莱曼所能指挥的所有军队,有一半都在这里了。即使是刚刚在战场上惨败了一场,城中仍旧还有八万人的守军。 即便知道党项人足有二十万军队,可是苏莱曼依旧有信心,凭借手中的八万人马,将党项人拒之于城外。 另外,苏莱曼也已经派人去怛罗斯,命自己手下的大将乌尔德领军前来,与自己里应外合对付党项人。 没有多久,党项人便将八剌沙衮城给团团围住,苏莱曼也不是很惊慌。 不过,对于攻城之战,党项一族却是一点也不陌生。他们以前与大宋交流较多,又有张元这个博览群书的家伙在,岂能不知如何攻城。 党项随军的工匠,连夜便赶制出大量的云台车、投石机、云梯,以供大军攻城使用。 当次日的太阳升起,八剌沙衮城头的守军,便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坏了。 城墙外面,目光所及之处,数十辆高大的云台车被党项军给推了出来。 而在远处的党项军营中,似乎还有许多高大的木架被竖起,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李元昊对于八剌沙衮城,却是并不急着进攻。 麾下的将士们,一来需要休整,二来也要等着攻城器械的准备。 八剌沙衮城外的的地区,大多都是平原,非常利于骑兵作战。 到了围城第六日之时,李元昊却是得到了斥候的禀报,一支喀剌汗国的人马西面杀向八剌沙衮。 这支人马大约有十万人,显然是来救援苏莱曼的军队。 李元昊命人去找当地人,打听一下这支军队的事情。 而后得到的消息,便是这支军队乃是苏莱曼手下大将乌尔德的军队。乌尔德所领的大军,常年驻守怛罗斯城,以防备塞尔柱帝国。 如今这支大军被苏莱曼抽调回来,也是急了。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都在李元昊的帐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却并不如何着急。 “陛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乌尔德这支军队要来,那便也很简单。”野利仁荣道:“陛下只须派出铁鹞子与泼喜军,另外再带上五万人马,迎面痛击便可。” 张元也道:“八剌沙衮城西面一马平川,确实也不好埋伏。不过,我党项大军,却也不惧对方。” “嵬名阿勒,此事便由你亲自去吧。”李元昊看向嵬名阿勒道:“将之击退便可,使之不敢轻举妄动即可。” 嵬名阿勒当即便答应道:“陛下放心,臣定然要让这乌尔德吃个大亏,若臣手中的人马再多些,臣将其首级取来也并不是不可能。” 对此,李元昊却是摆了摆手。党项哪里还有人马交给他,剩下的这些人围城也有些勉强。人再少便没处处是漏洞,还不如不围。 嵬名阿勒带着五万多党项军顺大路向西而去。 不过只用了半日的时间,双方便在大路上相遇。 乌尔德一看到党项的旗帜,便知道这并不是喀剌汗国的军队。 这纯粹就是一场遭遇战,双方一照面,便立时闷着头开打。 只不过乌尔德所带领的人马,已经赶了几天路,人马俱已经疲劳。 而党项军的铁鹞子和泼喜军一出,便使得乌尔德的军队当场大败而去。 第824章 大势去矣 乌尔德十万人马从怛罗斯赶来,却没想到半路上便被党项人截杀。 仓促之间应战不说,也根本就不适应党项人的铁鹞子加泼喜军的打法。 十万人马被打的大败尔逃,死伤不过三万余人,但是逃散的却是更多。 这样的情形之下,乌尔德不但胆寒,而且再也无力救援八剌沙衮城的苏莱曼大汗。 他只能退回怛罗斯城静观其变,等待八剌沙衮城的消息。 嵬名阿勒击败了乌尔德之后,往怛罗斯城方向派出斥候,才引军回到大营向李元昊交令。 而这时党项军的攻城器械,也已经基本完工。 李元昊令麾下的人马休整了一日,便派人往八剌沙衮城中射进去一封劝降的书信。 在信中,李元昊告之苏莱曼,乌尔德大军已被击败,所有外来的救援已经断绝。要求苏莱曼早日向党项大军投降,以保自己的身价性命。 并且李元昊在信中承诺,若苏莱曼肯降,则会封其为王,使其自领一部。 只不过苏莱曼本就是喀剌汗国的大汗,被李元昊封王什么的,这些话根本就听不进去。哪怕乌尔德这支援军,被党项人打败,他也因为心理落差太大,而不肯低头。 而且苏莱曼觉得,自己凭借八剌沙衮城的高墙,一样也能抵挡住党项人的进攻。 只要党项人无法攻入八剌沙衮城,终究会因为消耗巨大而退兵。 当天李元昊并没有收到苏莱曼的回信,便命麾下大军攻城。 所谓劝降,也不过是走一走过场。以李元昊的本意,连劝降都是多余的。 只不过为了避免留下一个做事太绝的印象,影响将来对于喀剌汗国各部的招降,这才会有劝降之举。 李元昊只等了一天,便直接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党项军中,已经传开了自家大王要称帝的消息,全军的军心和士气已然达到顶点。 随着李元昊攻城的命令下达,数百架云台车被党项军推动着向八剌沙衮城的城墙靠近。 除了这些,还有大型投石机,不断的向八剌沙衮城的城头上投掷石块。 这样猛烈的攻击,使得八剌沙衮城的城头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士敢于立足。 城中守军们,时刻都要担心头顶上落下大石。若是被砸上一下,即使不死也是重伤垂死。 即使城中的守军数量不少,可是士气低落,又没有什么应对党项攻城器械的方法。 数百架云台车靠在城城墙上,放下宽大的吊桥,很快便有党项军登上了八剌沙衮的城头,并且占据了城头的一块地面。 苏莱曼正在城中一处高塔上观战,看到党项军居然第一次攻城,便已经登上了城头,这使他极为惶恐。 “传我的命令,将党项人挡住!每杀一人,赏金币一枚!只要将敌军击退,就是汗王之位我也可以封赏!”苏莱曼身为大汗,自然有封赏汗王的权力,而且这是喀剌汗国最高的封号。 若能成为汗王,不但会拥有自己的部族子民,还能掌握有自己的军队,那真就成了一方诸侯。 这个封赏不可谓不重,是极其诱人的。 立时便有人将苏莱曼的许诺传达到了城头,引起了守军的一阵轰动。 即便是封不了汗王,杀一个党项人便可得到一枚金币,这个奖赏也不算低了。 守军士气大振,竟然不断的冲击和挤压党项军在城上的空间,甚至杀死了大半已经登上城头的党项军。 李元昊看到,自己的将士们居然有些挺不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来人,继续进攻!嵬名阿勒,将步跋子们派上去!”李元昊并没有暴怒,而是沉声吩咐道。 嵬名阿勒只觉得身上发冷,急忙道:“陛下,臣亲自带人攻城,今日定要让这八剌沙衮城落入陛下手中!” “你为大军主将,如何能做这等冒失之事。”李元昊却是不同意,“你且看着便是,朕还不会拿你出气。” 听到李元昊这么说,嵬名阿勒脸上便是一僵,看来自己想躲避陛下的想法,被看出来了。 “是,臣陪侍在陛下边身便是。”嵬名阿勒无奈道。 野利仁荣也看出来李元昊有恼火之意,便劝慰道:“陛下,八剌沙衮城怎么也是喀剌汗国的都城,若是能被我军轻易拿下,岂非显得这苏莱曼太过无能。终是要有些反复,才会使之陷落。若是实在不成,便用投石机砸平了这座城就是。” “陛下,仁荣兄说的对,此为喀剌汗国的都城,不是那么好夺的。但是在我党项大军面前,却是必克之城。”张元也点头道:“投石机虽然此时不能往城头投掷大大石,但是往城中投掷却是无碍。只要使得城中守军士气低落,则此城陷落就在眼前。” 李元昊被这两位重臣一分析,却也消了不少心中恼火。 “张卿所说甚有道理,那便命投石机,往城中投掷大石。即便杀伤不多,亦可使得城中惊恐胆寒。”李元昊点头赞许道。 很快,李元昊的两道命令都被传下去,一队队的步跋子身披两层皮甲,顺着云台车和云梯登上城头。而党项的投石机,也开始向城中投掷大石。 随着步跋子们登上城头,城中守军便感觉有些吃力了。 这些党项步跋子,都是能在山地之中纵跃如飞的,身手极其灵活强悍。 只一杀上城头,便立时显出步跋子的不凡来。 杀的城头守军节节后退,使得城头露出空间。而这些腾出来的空间,则成了党项军前赴后继的落脚之处。 而且投石机往城中投掷大石,造成城中不小的混乱,也使得守军们的心中压力巨大。 苏莱曼大汗的封赏虽然诱惑足够大,但是也架不住党项人的攻势加强。 嵬名阿勒此时看到城头上党项军似乎有了机会,便对李元昊道:“陛下,臣请全军突击!” “可。”李元昊也是精神一振,立时点头准许。 党项的战鼓忽然之间鼓声大作,号角发出阵阵长鸣。 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的党项军,几乎同时发出宏大的呐喊声来,使得城中守军更是感受到了极大的气势压迫。 紧接着便是无数的党项军,一同涌向城下,蚂蚁一般延着云梯和云台车挤上城头。 苏莱曼大汗在高塔之上,看着党项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全身都被冷汗湿透,大势去矣。 大宋安乐侯 第825章 疑心极重 苏莱曼从高塔上急忙下来,换上一身铠甲,便带着自己的五千亲卫骑兵们来到西城门。 “来人,将城门打开。”苏莱曼身着铁甲道:“八剌沙衮城是防不住敌人的,大家随我杀出去!” 城头上面,此时已经现出一些党项兵士们的身影,证实了苏莱曼的话。 把守城门的兵士们,更加不敢违抗大汗的命令,当即便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便立刻涌进来几名党项兵士。 可惜的是,这几个人根本挡不住苏莱曼的亲兵队伍。 大队的铁骑迎面过去,便将这几个党项兵士给踩成了肉泥。 在亲兵们的护卫下,苏莱曼冲杀出城,头也不回的向西方逃去。 虽然党项军发现了这支喀剌汗国的骑兵队伍,但此时攻城正急,一时间来不及派出骑兵阻截,竟被苏莱曼大汗给逃了。 待消息上报到李元昊那里之时,苏莱曼已经逃的远了。 嵬名阿勒看了一眼八剌沙衮城,此时大队的党项军已经冲入城中,破城毫无悬念。 “陛下,臣请允许我带三万骑兵前去追击苏莱曼,臣定将其首级给带回来。”嵬名阿勒向李元昊请命道。 李元昊微一沉吟,便点点头道:“你带人追击,不必太过逼迫。尽量消灭苏莱曼的亲军,使其身边的人越少越好,让苏莱曼越狼狈越好。想他向西逃跑,定然是去怛罗斯城,找他的部将乌尔德。你带兵前去,只要追到怛罗斯的城下便可。另外,往城中送个信,乌尔德若降,朕封他为乌尔德汗,怛罗斯城即为其封地。” 嵬名阿勒不由郁闷道:“陛下,若是乌尔德不肯答应,臣又该如何。” “你只须向乌尔德送信便可,他答不答应,你都带兵回来就是。”李元昊不由笑道。 张元也笑道:“嵬名将军真乃耿直之人,一切按陛下所说行事就是。” “不错,若陛下之计可行,我们在八剌沙衮城中等消息便好。以后,便可省了许多力气。”野利仁荣也点头不已的道。 嵬名阿勒还是不明白,但是只要按陛下的吩咐行事便可。他当即点了三万骑兵,便向西追了下去。 八剌沙衮城相距怛罗斯,足有近六百里的远近。 即使是骑兵,这六百里的距离也够走几日的。 苏莱曼带着亲军们逃出八剌沙衮城,跑了足有五十余里,才停了下来。 一口气跑这么远,人和马都已经有些疲劳,便寻了一处平坦之地休息用饭。 只是他们这些人刚刚吃了一半,便看到大股的烟尘从东边升起,显然是有大队骑兵往这个方向而来。 “这些党项人,他们是猎狗吗。如此紧追着不放,真是可恶之极!”苏莱曼大汗咒骂归咒骂,但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追兵来了,我们走。” 亲军纷纷上马,跟着苏莱曼继续向西逃去。 但是在这一路上,党项骑兵便如阴魂不散一样,不断的追击着苏莱曼的队伍。 连给他们休息的时间都不多,这也让苏莱曼大为光火,难道这些党项人都不休息的吗。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党项军都是铁打的,而是嵬名阿勒将手中的人马分成了两队轮流追击和休息。 嵬名阿勒在李元昊面前曾说过,要将苏莱曼的首级取回来,那可不是吹的,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只是李元昊另有打算,这才让他只追击不要轻易攻击。 可这种被追的喘不上气的压迫感,一直笼罩在苏莱曼和他的亲军的头顶上,却是让人十分崩溃。 很快,苏莱曼的亲军之中,便出现了逃兵。 在往西逃跑的道路,逃着逃着,便有人一带马缰,消失在西北方的旷野之中。 开始还只有一两个人,随着逃走的人数越来越多,便几乎是成群结队的做逃兵了。 还有一些倒霉的,跨下的马匹被累的受不了,当场便栽倒在地。而这些失去了马匹的家伙,便只有逃入路旁的草丛之中听天由命了。 用了四天的时间,苏莱曼终于带着两百余名亲兵逃进了怛罗斯城。 而嵬名阿勒的三万骑兵,也几乎前后脚的来到怛罗斯城下。 堪中的乌尔德得到消息,一边慌忙命人关闭城门,一边急忙从府中出来迎接苏莱曼大汗。 “大汗,臣有罪,臣收到大汗的命令,便带兵赶往八剌沙衮城。但是党项人十分狡猾,竟然于半路埋伏于臣,我军战败无力支援只得逃了回来。臣失职,请大汗治罪。”乌尔德一见到苏莱曼,便急忙上前请罪。 乌尔德的态度让苏莱曼很满意,他道:“好了乌尔德,我亦与党项人交战,他们的凶残狡猾超出想象。如今八剌沙衮城,也已经被他们攻陷。我们如今只能依托怛罗斯,以维持汗国存在。要想重振汗国,便必须拿回八剌沙衮城才是。” “是,臣明白。此时且请大汗带人前去休息,臣倒要看看,城外追来的这些党项人,敢不敢攻打我的怛罗斯城。”乌尔德躬身道。 功莱曼点了点头道:“来的都是骑兵,不过数量不少,不可轻易出城而战。” “臣遵命。”乌尔德告退之后,便去了城头。 苏莱曼则带着自己仅剩的那些亲兵,去了自己在此处的行宫休息。 然而乌尔德一登上城头,便接到下属送过来的劝降信。 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乌尔德便将这封信撕的粉碎。 “此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如果惹的大汗生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乌尔德目光游移,对那下属道。 等乌尔德再向城下的党项军队看去之时,却发现那些党项骑兵已经掉转了马头,向着来路返回。 这些党项人竟是如此干脆,一点攻城的意思也没有,便退走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乌尔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乌尔德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和城外党项军退走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苏莱曼大汗的手中。 苏莱曼看着这两个消息,却是皱眉不已。乌尔德收到了党项人的劝降书信,被乌尔德销毁。而党项人只是在城下转了一圈,便直接退走。 “这其间有什么联系?党项军为什么会轻易退走?”苏莱曼对此很是疑心。 有些事情是经不是琢磨和疑虑的,苏莱曼正是大败之后自信丧失之时,疑心极重。 第826章 都杀了 在苏莱曼想来,表面上看,乌尔德在城头看一眼党项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党项军在乌尔德收到劝降信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撤走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乌尔德与党项人早就有所勾结,还是乌尔德当场便答应了对方而投降,都有可能。 此时苏莱曼的眼中,乌尔德已经不可能是忠于自己的,只怕正在想着如何置自己于死地。 在行宫之中来回的踱步,苏莱曼想着如何将乌尔德除掉,然后再控制住怛罗斯城中的几万人马。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苏莱曼身为大汗,自然不是犹豫之辈。 “来人,去请乌尔德前来行宫,我要与其商议应对党项军的对策。”苏莱曼当即便吩咐自己的亲兵道。 一面派人去请,一面苏莱曼便命人在行宫之中布置埋伏。 只乌尔德一进到行宫之中,便不用想着再出去了。 乌尔德一死,苏莱曼身为喀剌汗国名义上的大汗,便可理所当然的接收乌尔德的军队。 而且乌尔德的军队之中,也有苏莱曼所安插的将领,顺利接收并不是问题。 被苏莱曼派出去的亲兵,在怛罗斯的城头上见到了乌尔德。 “乌尔德将军,大汗请你去议事。”这名亲兵对乌尔德拱手道。 乌尔德听到大汗召见,也并没起疑心,随口问道:“大汗说过商议什么事吗?” “大汗说,商议如何应对党项人的对策。”这亲兵恭敬道。 “原来如此,你还没有吃饭吧。”乌尔德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些疑惑道。 这亲兵来的匆忙,脸上还有一路逃来怛罗斯时的微尘。看上去虽然不是那么狼狈,但也不怎么整洁。 亲兵点头道:“我确实还没吃饭,便被大汗派出来了。” “好的,你先回去,我安排一下城防之事,便去行宫面见大汗。”乌尔德点点头,将这名苏莱曼的亲兵打发走。 待苏莱曼的亲兵一离开,乌尔德的脸上便闪过阴沉之色。 刚才与大汗亲兵交谈,却是觉得哪里不对,而且心中极为不安。 现在细想,大汗的亲兵还没用饭,便被派来召见自己,这有些不寻常。 而且之前自己也碰到了大汗,却只是匆匆一见,便来到城头上准备抵御党项军。 若是没有战事,自己不用大汗派人来召见,也会主动去拜见的,大汗何故如此着急。 何况,这些事情是着急可以解决的吗。 被党项军追了一路,难道入城之后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用饭休息。 这让乌尔德生出了疑心,有了极不好的感觉。莫非大汗要杀自己?可是这原因……无非是对自己不放心、还要夺去兵权。 怛罗斯的军队,一直以来都是由乌尔德带领,相对来说对乌尔德的服从性更强。 自己如果是大汗,带着几百人便来到怛罗斯,而城中的军队还不由自己掌控,这确实是睡觉都不踏实。 乌尔德虽然只是有了些危机感,但他可以确定,苏莱曼大汗对自己动了杀机。 但是自己也已经答应了大汗等下便去,这么短的时间,要如何应对才是。 此时,乌尔德便想起来党项人的劝降书,要自己杀掉苏莱曼,并向党项表示臣服,便可封他为怛罗斯汗。 如今的情形,乌尔德知道自己没得选,便立时召来了手下的将领们。 “诸位,如今大汗欲杀我夺取兵权。”乌尔德的目光在自己麾下的将领们的脸上扫过,才接着道:“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要先对大汗下手了。你们都是跟随我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将领。大汗若杀掉我,夺得兵权人,你们的结果想来也不会好。大家既然没得选,这便去调兵,随我杀入行宫送大汗一程吧。” 乌尔德也没有废话,他们这些为将的,都是直来直去,直接讲明厉害关系,便直接开干。 这些将领之中,即使有苏莱曼所安插之人,此时也不得不考虑乌尔德的话。 而且就算是有人想去给苏莱曼大汗报信,乌尔德也不在乎。 在怛罗斯城中便是他说了算,即使苏莱曼得到消息又能如何?其间的得失与难易,只要不是傻子,便知道如何选择。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队队的兵士们冲进了苏莱曼的行宫。 数千人马涌进行宫,苏莱曼残余的数百亲兵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便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 乌尔德在众多兵马软任务护卫之下,也来到行宫的主殿外。 而苏莱曼,此时就在主殿之内,仅剩的十余名亲军则守在殿门处,阻拦乌尔德的麾下兵士进入。 随着乌尔德的到来,双方的兵士们便停了手。 乌尔德在护卫之下,对殿中喊道:“大汗,如今可否一叙。” “乌尔德,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苏莱曼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大汗,你除我之心太切,却是显出异常来。若是大汗能从容布置,而不是这般急切,怕是我的头颅已经被大汗砍下。”乌尔德此时也以手抚胸行礼道:“大汗,毕竟你我曾经君臣一声,为了顾全你我之间的体面,请大汗自裁。” 苏莱曼大汗不由大笑,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愤怒、惊惶还是悲哀。 “好,好你个乌尔德。”苏莱曼终于在殿门处出现道:“你的所有,皆是我给的。然而你却如此待我,算我看错了你。既然错了,便须付出代价。但是这些亲兵一路保护于我,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死之后,希望你能善待我的这些亲兵,放他们离去。即使你用我的头颅,去党项人哪里换取赏赐,我也不会怪你。今日看来我不可能侥幸存活,便由了你吧。” 苏莱曼再看了一眼这世界,便提起手中的弯刀,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些亲兵本想上前阻拦,却是晚了一步,只看到大汗的颈血喷射,溅了大家一身。 乌尔德看到苏莱曼倒在自己亲兵的扶抱之下,身前血液都凝成血泊。 “大汗亲兵受大汗斥责,心怀怨恨,遂刺杀大汗于行宫。”乌尔德对于麾下的兵士们道:“都杀了,给大汗陪葬。” 第827章 已是困兽 乌尔德面色冷峻的吩咐一声,便转身而去。 他麾下的兵将们一拥而上,将苏莱曼仅存的那些亲兵们,也都一一杀死。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和咒骂,转瞬便归于平静,乌尔德摇了摇头。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便不容留情,他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 回到自己的宅邸之后,乌尔德便命人修书一封,向党项请降。 次日一早,苏莱曼的灵柩连同乌尔德的书信,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之下,被送往八剌沙衮城。 李元昊占据了八剌沙衮城,便派出麾下的兵将,在城周五百里内不断的逡巡和清理着不同的势力。 这些大小部族,要么就臣服党项一族,要么就会被驱赶或是殊杀。 数日之后嵬名阿勒回来交令,向李元昊禀报了自己前往怛罗斯的经过。 听到嵬名阿勒将苏莱曼一直追到进了怛罗斯城,李元昊便哈哈大笑起来。 “只要苏莱曼入了怛罗斯城,那乌尔德便无法自处。”李元昊笑道:“不管是苏莱曼除掉了乌尔德,还是乌尔德除掉了苏莱曼,他们都将不再成为我党项的威胁。” “陛下妙算,似苏莱曼这等胸无大志的粗鄙之人,如何能与陛下相比。”张元也跟着笑道。 嵬名阿勒却是有些茫然,陛下的算计他至今还不明白。 “陛下,我还给那乌尔德送去了劝降书信,若是他能活下来,真的会向我们党项投降吗?”嵬名阿勒不由问道。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投降?你想的有些多了。乌尔德即使杀了苏莱曼,也只想着自立。即便投降也只不过是口头的臣服,朕不需要。这样的家伙,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反而会成为隐患。” 野利仁荣此时也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他们互相残杀之后,再出手收拾残局?” “不错,待他们这些家伙互相残杀之后,其军心涣散士气亦必然大降。”李元昊点点头道:“那时我们再出手,便可名正言顺讨伐不仁不义之辈。整个喀剌汗国的各个部族都在看着,到时让他们这些部族臣服,也更容易些。” “陛下想的深远,喀剌汗国的那些大小部族,一定会闻风景从,他们也没得选择。”野利仁荣赞叹不已。 结果只隔了一日,怛罗斯城便派来了使者,请求李元昊召见。 李元昊在有着西域风格的宫中,接见了这位怛罗斯来的使者。 “尊敬的陛下,小人这次前来,是代表我家乌尔德将军,向陛下奉上一封书信,请陛下过目。”一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取了一封信,双手捧着道。 李元昊命人接了,并且当场宣读。 这封信的内容,并不出李元昊所料,乌尔德提及苏莱曼被自己的部下亲兵所杀,他本人如今无依无靠。听闻党项之主李元昊陛下雄才大略,因而心生倾慕,请求附于羽翼之下。并将苏莱曼大汗灵柩送回八剌沙衮城,请陛下妥善安置。 李元昊听到这里,便冷笑不已,“乌尔德说,苏莱曼大汗是被自己的亲兵所杀?这等谎言,连孩童都骗不过,却拿来搪塞于朕。嘴上说着臣服于朕,他自己却为何不亲来。” 那使者听到李元昊的质问,当即便吓的全身发抖。他不过是个商人,哪里见识过等场面。 而且李元昊本就是要挑乌尔德的毛病,又哪里会管他一个使者的意见。 “想、想来乌尔德将军是惧怕陛下天威……”使者急忙辩解道。 “呵呵,惧怕朕的天威,为什么还要依附于我党项?”李元昊冷笑,“乌尔德分明就是弑主求荣之辈,这等不忠不信不仁不义之辈,我党项是不会收留的。苏莱曼大汗与我心交已久,虽然互相攻伐,然却英雄惜英雄。岂知苏莱曼却是死于乌尔德这个卑鄙小人之手,真是令人扼腕!” “你且回去,告诉乌尔德。朕将不日发兵,讨伐他这等卑鄙之人,为苏莱曼大汗复仇。”李元昊目光森然,接着吩咐旁边的人道:“传檄喀剌汗国各部,不得相助乌尔德,否则一律按叛逆惩处,必将灭其部族,祭奠苏莱曼大汗。” 这一刻的李元昊,终于拿住了大义的名分,尤如正义的化身。 那乌尔德的使者都傻了,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商人便够奸的了,谁知道今日却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奸人。 野利仁荣与张元等人,对于自家陛下的表现都十分赞同。 乌尔德的使者被轰出殿外,命其立刻回去送信。 待使者一走,李元昊便哈哈大笑,“乌尔德果然中计,我们可以出兵了。嵬名阿昨日才回来,今日乌尔德的使者便到了。知道他们会自相残杀,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似这样的蠢物,也只能是我党项脚下的基石。” 嵬名阿勒立时出列,微微躬身道:“陛下,去怛罗斯的路臣走过一次,已经熟了,臣请再次出战。”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先命人将苏莱曼的灵柩存放于寺庙,此次朕要亲征方显诚意。待我大军灭掉了乌尔德,便可用乌尔德的头颅,为苏莱曼陪葬。” 原本乌尔德杀死苏莱曼亲兵之时,便是用的陪葬之语。如今这话也落到了乌尔德自己的身上,却不知道他会如何想。 党项十五万大军,于次是便在李元昊的带领之下,杀向六百里外的怛罗斯城。 怛罗斯的乌尔德,先一步收到了使者带回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明明是党项向自己劝降,但如今却根本不接受自己的投降。他之前与党项大军交过手,知道党项兵的凶猛。若是与党项大军交战,实无胜算的把握。 乌尔德有心逃走,却发现离开了怛罗斯,便不知道往什么地方逃才好。 若是投靠塞尔柱,怕是塞尔柱也饶不了自己。因为喀剌汗国如今与塞尔柱帝国交好,苏莱曼大汗亦向塞尔柱表示了归附之意。自己投靠过去,怕是只有一死。 也正乌尔德犹豫之时,李元昊的大军便来到了怛罗斯的城下,他们只比那使者晚了两天。 乌尔德被困于城中,已是困兽。 第828章 终建帝国 怛罗斯城相比于八剌沙衮城并不差多少,若是城中守军的士气旺盛上下一心,党项军想要攻下怛罗斯城,怕是要费不小的功夫。 但是乌尔德却是个弑主之人,城中守军虽然大半都是乌尔德带出来的兵将,可这心境却是羞耻之中带着一些惶恐。 军中上下都是这样的心态,乌尔德的守城之战便有很大的悬念。 李元昊命人向城内射入无数的箭书,对守军进行劝降,并阐明乌尔德弑主背德无信无义。党项之主此次攻打怛罗斯,只究首恶余者不论。 许多这样的信被射上城头,被守军得到。虽然有人上报给了乌尔德,而乌尔德也命人极力收缴这些信件。 可他越是这样做,便越代表着心虚,军中上下充斥着一片悲观和散漫的情绪。 待李元昊在两日后命人攻城之时,有些地方的守军基本放弃了抵抗。 党项军轻松的攻入城内,将躲在宅邸中的乌尔德活捉。 怛罗斯这一战,对于李元昊来说堪称完美。苏莱曼已死,而乌尔德又被活捉,李元昊大义在身,使有足够的资格号令喀剌汗国诸部。 而且在与苏茉曼与乌尔德的这几次大战当中,也使得党项大军的战力得到足够的展示,这就是威慑力。 回到八剌沙衮城,李元昊便召来张元、野利仁荣、嵬名阿勒议事。 “诸卿,此次战事顺利,乌尔德已被生擒。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传檄喀剌汗国各部,使各部汗王前来参加苏莱曼的葬礼。”李元昊看着自己的这些大臣们,“若有敢不来者,便以叛逆讨之。” 张元迟疑了一下,便拱手道:“陛下,如今我军虽然已经显示出足够强大的武力,但是喀剌汗国各部,总会有些侥幸的想法。若是这些部族抱成一团,岂非是个麻烦。不如一个一个的对付,过些时日,以我党项大军之强横,也可一一解决。” “朕这样做,乃是为了以大义名分瓦解这些家伙的抵抗之心。即使他们抱团,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若是一战使之溃败,反而更加省时。”李元昊却是恨声一笑道:“若是连这点信心也无,我还有何资格谈什么报仇血恨!举族逃亡灭国之仇,终是要有个了结!” 野利仁荣看到李元昊念念不忘灭国之仇,便劝慰道:“陛下,如今我已经占据喀剌汗国近半疆土,天山葱岭以北达林库儿海以南,皆为我党项所有。即使陛下不再征服喀剌汗国其余的土地,亦不小于之前的西夏。陛下能在迁徙的逆境之中,还有这等筚路蓝缕立国之能,实是不世之雄主。臣相信陛下,有朝一日定能带领我等与那宋国再战上一场!” 这话野利仁荣虽然说的铿锵有力,但是一想到宋军犀利的火器,便心中有些没底。 李元昊其实也是一样,只是身为党项之主,不好说出这等丧气话来罢了。 张元便拱手道:“陛下,苏莱曼已死,喀剌汗国无主,臣请为苏莱曼办完葬礼之后,便宣布登基立国。请陛下赐下国号,以为我党项军民提振民心士气。” “国号不变,仍为大夏。”李元昊哼哼了一声道:“要只要我党项一族还在,我大夏国便从不曾亡!” 这等于西夏迁到了更西边的数千里之外,再次复国了。 接下来的数日,八剌沙衮城便开始为一月之后大夏复国还历苏莱曼办葬礼做准备。 大夏的信使分头,向着喀剌汗国剩余的各城各部族送去了书信和诏令。 亲身前去者,大夏皇帝将有封赏。凡其族长不肯亲临苏莱曼葬礼者,或冒名顶替者皆视为叛逆,将不日征讨之,灭其族收其土。 对于这样强硬的李元昊,喀剌汗国各个部族都持一种观望的态度。 但是这些部族的族长汗王虽然没有亲至,却又都派出使者。既不想与党项撕破脸,又想保持一个独立状态。可能各部都觉得法不责众,认为党项对他们这么多的部族没有办法。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却偏偏是李元昊最不可接受的。 而且,李元昊也不觉得留着这些非党项的部族有什么好处,若是自己重建的大夏国,有这许多异族人,将来怕是不稳。 因为深受大宋影响,李元昊对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有极大认同。否则当初也不会在西夏推行剃发令,并命野利仁荣创制西夏文。 如今这些喀剌汗国的残余部族,对于大夏表现出阳奉阴违的态度,李元昊便不再客气。 草草将苏莱曼的葬礼办完,并在这葬礼上叫到了各个部族族长之名,当场便斥其为叛逆。接着便将乌尔德拉了出来,一刀斩了头颅,算是替苏莱曼复了仇。 大义这种东西毫无道理可讲,基本就是道德制高点,拿在手里想骂谁骂谁想打谁打谁。这些喀剌汗国的使节被骂的狗血淋头,却偏偏还说不了什么,一个个被恶心的够呛不说,还要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的小命。 接下来李元昊的登基大典,更是因为替苏莱曼报仇,名正言顺的宣布接掌喀剌汗国领土,再立大夏一国。其余不曾亲身前来的部族族长与汗王,皆为叛逆,将不日征讨。 按理说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是李元昊却是有恃无恐。 早在决定这个战略之前,李元昊便已经深入研究了喀剌汗国的地形。 如今党项所占据的部分,皆为平原地区,少有山丘这样的复杂地貌。 而那些残余的喀剌汗国各部,却大都分布在天山与葱岭的谷地之中。 这些部族即便有心联合起来,却也因为地形问题,使得联合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反倒是大夏将之各个击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其中最大的困难,无非是地势险峻,对党项军有些障碍罢了。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这都并不是问题。 李元昊亲领十万大军,去攻打平原地区讹打剌城、白水城。并派出嵬名阿勒同样领兵十万向南进入葱岭与天山交汇处,去平灭乌兹根城、疏勒、于阗等地。 至此,李元昊终建帝国,彻底舒展开了自己的爪牙。 大宋安乐侯 第829章 白玉京 就在李元昊建立帝国,开始征讨驱赶各个部族之时,辽国对于高丽的战事也经过了一阵沉寂之后,再次开始了进攻。 大宋这个冬天,其实是挺难过的一个冬天。 只西北一地新拓之土,和这块土地上新增加的大宋臣民,便让朝廷上下捏了把汗。 向来西北之地干旱少雨,并不是粮食的丰产区。 而大宋与西夏的大战,又使得这里的庄稼不但没有长起来,还将原有的粮草也消耗一空。 在李元昊带领党项一族迁徙之时,这里便已经进入饥荒状态。 留下的大多都是汉民与回纥人,党项虽然也被大宋拦下一些部族,但人数不过十余万人罢了。 而这里总共还有上百万的人口,使得大宋的粮草调拨也达到了一个极限的状态。 虽然有范宇筹谋,用市舶司为抵押,搞来了足够的钱财。但是在如今大宋的道路情况之下,将这许多粮食运送到西北,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不过张唐卿却是办法,他将当地百姓都组织起来修路,并由此分发粮食。 关中通往兴庆府的道路、兴庆府通往西凉府、宣化府、肃州城等各个州府的道路,统统都开始修建。 即使天气寒冷,这个工程也没有停工。 如今西北一地的官员,都是以张唐卿徐绶他们这五人为主,自然对于一些新的想法,授受的也很快。 这个新的想法,便是来自于安乐侯范宇。 范宇曾经对他们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只有道路通畅,才能有人员辐凑四通八达的可能,也才有往来货物流通的可能。 而西北之地,又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若是将路修好了,对于将来大有好处。 借着修路,也可使得西北的这些百姓们,有口饭吃。 如今的这些道路,可不是以前的黄土路,而是范宇所提及过的灰土路。 道路下面的路基先铺一层石块,再铺一层碎石,最后才铺上半尺厚石灰加煤灰渣夯实。而后道路两侧用石板竖于土中为路肩,这段路便算修的好了。 如此将道路铺出来,路面平整且不会一下雨便泥泞不堪,便于四轮马车在上面行走。 在中原地区,其实早就有了四轮马车,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普及罢了。 汴梁城中因为道路情况还好,所以也能看到四轮马车往来于城中。 包括范宇自己的马车,也都是四轮马车。 而原来那些党项军的降卒,则修建起了从汴梁直到京兆府的的道路。 这样一来,从汴梁直到玉门关,都会被修建的新式道路给连接到一起。 不但方便行军,也方便了辎重的运输。 一旦西北再有战事,大宋的粮草辎重和大队人马,便可源源不断的经过这条道路,被运送过去。 而在汴梁城中,官家赵祯却关心的并不是西北问题。 身为大宋官家,对于西北那里的问题,自是交由张唐卿这样的臣下去做。 官家所关心的问题,当然是与自己有更大关系的迁都之事。 其中关注的重点,便是洛阳的皇宫。 对于洛阳的皇宫,范宇也已经命工匠们准备好了方案,并请官家赵祯看过了图纸。 赵祯看到范宇准备的图纸,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乐侯,你将这是皇宫修建的如此高大,是否可行?时日久了,岂不是会垮掉?”赵祯看着图中那最大的大殿道。 “官家,在武周之时,洛阳城亦称神都。武则天命人修建万象神宫又称明堂,可不比这个图上的低多少。且武后曾制《神宫大乐》舞用九百人,舞于万象神宫之庭。由此,亦可知其庭中之广。”范宇躬身道:“陛下继往开来,振三代先帝之余烈,而平西夏之乱,复通西域之远疆。如今民心军心皆再扬汉家之傲气,官家亦不宜自薄。皇家的体面,亦是我大宋百姓们的体面。” 万象神宫在史书中记载,高达近百米。范宇觉得,如今为了使大宋增加进取之心,将之再现出来也不错。 守在官家身后的陈琳,不由看了范宇一眼。这位安乐侯实在是会说话,官家脸上似乎不为所动,但是这放在下面的手指,却是不住的屈伸。想来已经是颇为心动,只不过拿矫矜持罢了。 “这样会不会太过铺张,我大宋如今正是用度紧张之时,朕这样岂不是会引得天下诟病。”赵祯不由挣扎道。 范宇笑道:“陛下,这重建洛阳宫廷的钱财,可都是官家自己筹来的。实际上,也是汴梁的显贵们出的钱。于百姓并无增加一文钱的税收,反而还使得许多人在修建浏阳宫殿之时,能挣钱养家。这钱花的是地方,却并非虚掷了。” “官家只管入住新宫便是,莫要负了我大宋百姓的心意。只要官家为一代明主,天下百姓只记得官家的功绩。对于修建洛阳雄伟新宫,亦只会津津乐道。”范宇给赵祯吃了个定心丸。 陈琳此时也开口道:“官家,内臣不知国家大事。但听安乐侯所言,官家住这样的新宫,却不用加税惊扰百姓,还能使得一些百姓由此挣钱养家,那官家修建这样的雄伟皇宫,亦是无碍。” “官家放心便是,这洛阳唐宫部分尚在。我造作院只须略作修改,便可予以重建。这新皇宫虽然雄伟,但是所用的钱财,实是节省了的。”范宇知道官家赵祯有点抠门,便如此说道。 本来武则天在洛阳还修建了一座礼佛的天堂,史载高达八十八米。只不过后来被幸臣薛怀义点火焚烧,因为相距万象神宫很近,所以连万象神宫也给一起烧掉了。 范宇却没打算给赵祯再建什么礼佛的天堂,否则的话真的会被人认为是奸佞了。 赵祯在范宇的劝说之下,有些半推半就的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你所奏。如今已近新春,洛阳的新宫修建到了什么地步?” “启禀官家,洛阳新宫是在旧有宫殿基础之上再建。如今已经完工近半,若无意外,来年官家使可于新宫之中处置国事。这图上所绘正殿,与武周的万象神宫有所不同,还请官家赐名才是。”范宇向赵祯请示道。 赵祯不由来了兴趣,武则天的大殿自称万象神宫。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武后的气势胸怀却是超过许多男子,远非常人所及,万象神宫四字,亦是气象宏大。若是比不上,岂不是徒惹人笑。 “……白玉京?”赵祯沉吟片刻,却是略带迟疑吐出这三个字。 大宋安乐侯 第830章 前景惊人 官家直接说出白玉京三个字,使得范宇不由吸凉气。 莫非官家要求长生不成,竟然起这么个名字。 白玉京三字,出自诗仙李白诗篇名句。“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官家,白玉京乃是仙城。且疑似为求长生之意,易使朝中诸位相公心生疑虑,恐会惹些麻烦。”范宇不得不提醒道。 赵祯本来就有些迟疑,此时听到范宇这样说,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朕起这名字,也是因为武后先前所建宫室名为万象神宫气魄不小,只是不想输于她罢了。”赵祯是个仁厚之人,范宇一说这白玉京三字,有求长生之意,他便立时解释道。 历代君王,求长生之人并不少,无不因此祸国殃民,被斥骂为昏君。 赵祯自己对此,也十分警惕,所以急忙便收回了之前的提议。 “官家若想在气魄上超越武后,其实也很简单,官家乃是天子,代天而行君权。”范宇只得启发道:“官家只须从这方面来想,定然比那武后的气魄更大。” 赵祯听着范宇的话,却是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十几个名字。 “朕已经想好了。”官家赵祯精神一振道:“既然朕受命于天,这正殿便叫朝天大圣殿吧。” 范宇原本还替赵祯捏了把汗,万一官家真想不出在气魄上压倒万象神宫四字的名字,他搞不好还要落个埋怨。 现在官家居然想出来‘朝天大圣殿’这五个字,那就再好不过。不但在字数上超过了武后的万象神宫,就是在气势和气质上,也要强上一些。 “官家这五个字说的好。”范宇立时赞道:“朝天大圣殿……百官万姓朝见天子,而天子心怀天下诸臣民,当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比之武后自居为神,更显官家之仁德。” 赵祯虽然极力想要矜持一些,可是自己思前想后,也确实觉得自己这个殿名起的再好不过,不由得露出笑容。 “不过……这高达十余丈的大殿,不会如武后的万象神宫那般失火吧?”官家赵祯还是有些担心的道。 范宇对于这一点,其实也早就考虑过。如今的百工技院不同以往,已经拿出了一些成果,其中就有水泥这一项。 烧制水泥并没有太多的秘密可言,无非就是锻烧石灰石,添加各种不同的矿物,不断试验其凝结性能。 范宇早在自己建庄园之时,就让百工技院开始研究,如今已经开发了出来。 而且范宇也已经想好,只须在殿中立两根高十余丈,巨大的钢筋水泥柱子,便可以此为主体,将这朝天大圣殿建起来。 只不过这钢筋水泥柱子要粗一些,至少也要七八人合抱才可。 “官家,失火之事乃是人为。若是使人看顾的周全,岂会有那等事。”范宇急忙摇头道。 虽然自己能搞出钢筋水泥,但如今的建筑水平依旧没有后世发达,还是要建成极多的木制结构方可。 否则官家若想要修改哪里,没有后世的工程机械,怕是拆都拆不动。 赵祯身为大宋皇帝,自然也是喜欢大工程的。听到范宇的话,便点了点头。 “既然你有这样的把握,那便这样做就是。”官家赵祯表示同意。 范宇此时却又笑道:“官家,这次进宫,臣还带了一样东西。” 官家赵祯不由奇怪道:“你又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了?” 弄了半天,官家对于自己折腾出来的东西,都叫稀奇古怪的东西,这让范宇哭笑不得。 但还是让小黄门,去殿外将自己带的盒子取了进来。 将盒子打开,取了其中一个四方形的油纸包。 “官家,前些时日不是成立了我大宋科技学院吗。”范宇笑道:“因为朝廷此时财政紧张,所以官家也答应了这科技学院建立作坊自筹资金。并且,官家还与臣一同入了份子。” “是有此事,莫不是你手中之物,便是那科技学院的作坊所产的?”官家赵祯一点就透,这可是关系到他的钱包。 范宇将手中的油纸包双手一捧,“此物名为香皂,请官家过目。” 陈琳也甚为好奇,上前将这香皂接了,便送到了官家赵祯的面前打开。 赵祯并没伸手,只是看着这块香皂有些奇怪。看上去象是一块半透明的油脂,但是闻着却是有花香的气息甚是好闻。 “这香皂是做何用处的?”赵祯迟疑着问道。 “官家,香皂可以用来沐浴净手净面。只须将这香皂沾些水,在手中搓出泡沫,便可将泡沫打于身上欲清洁之处,稍加清洗便很容易去除身上的污垢。”范宇又打开了一块香皂,取在手中道:“请陈总管给我手上倒些清水。” 陈琳取了崇政殿中的净手盆,送到了范宇的面前,“安乐侯请用。” 这净手盆乃是官家之物,出自官窰的烧制,自是精美绝伦。 范宇在净手盆中沾了水,用香皂只搓了几下,便搓出大量的泡沫。而后将香皂放下,将两手在盆中清洗一下再取出来,两手比之前确实白晰了些。 陈琳盯着范宇的两手使劲看,“确是白了一点点,只不过并不明显。” “陈总管,这里有水,你可用香皂如我刚才那般,一试便知。”范宇笑道。 赵祯也点头道:“陈琳,你且试一试。” 陈琳却是没有法子,又带着些好奇,上前按范宇所说洗了手。 果然洗完之后,便觉得手上清爽了不少。 “如何?”官家赵祯急忙问道。 “回官家,这香皂净手之后,手指之间再无油腻之感,很是舒适。”陈琳却是对官家连连赞道。 “官家觉得如何,这香皂若是卖五十文钱一块,可否大卖。”范宇看向官家赵祯道。 赵祯的目光落在自己桌案上的香皂,他伸出手指触摸了一下。 然后便也试用了一番,这才感觉到所谓清爽是什么样的感觉。 两手之上,原本略显滞塞的感觉完全消失,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虽然香皂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但是其中的前景惊人。 第831章 新一轮的进攻 官家赵祯非常满意,这东西有这等奇效,只怕收益绝不会小啊。 这两年来,赵祯身这大宋官家,也终于品味出身为人间帝王的乐趣。 帝王之所以是帝王,并非是花天酒地美女如云。 真正的乐趣便在于开疆拓土指点江山,受万民敬仰,得天下之人望。 这在赶走李元昊,战据了整个河西之后,赵祯便觉得自己达到了一个颠峰。 虽然还有一个辽国,但是辽国如今陷于高丽之间的战事,却使得大宋可以松一口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迁都洛阳大兴土木,以偿自己的于开疆功绩,便也恰如其分了。 赵祯看向范宇,大宋能有这些改变,安乐侯居功甚伟。如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也没有结党营私,倒是与朝中的相公们关系不那么和睦。 安乐侯兢兢业业的替皇家办事,为皇家牟利,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安乐侯,你这些年来,替大宋替皇家出力不少。”赵祯的目光在范宇脸上扫过,“可有什么想要朕赏赐,朕可以酌情答应于你。” 范宇听到官家忽然说出这等话,不由一怔,自己表现的这么好,居然让官家主动赏赐自己了? 不过范宇也没将这话当真,官家一时有所感,才说这样的话。若是自己真的讨要什么赏赐,怕是官家回头又要后悔。 “官家,臣被大娘娘认为义子,如今受官家恩典被封为安乐侯,又得还玉公主青睐,成为驸马都尉,已是这世上的富贵之极。”范宇躬身道:“臣出身于民间,对眼前之富贵已是十分满意。若说臣还有什么愿望,那便是附官家之骥尾,将我大宋建成万邦之尊天下共主。使我大宋臣民安居乐业,而大宋国祚永世不绝。” 赵祯哈哈大笑,心道,这家伙就是个马屁精。不过这话却是十分让人受用,也确是大宋君臣的最高宗旨,倒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朕所说的,乃是你自己想要什么封赏,你却胡乱阿谀什么。”赵祯虽然是在斥责,脸上却尽是笑意道。 范宇想了想,却也不再矫情,“官家,臣如今并无什么所需,对现在也很知足。不如等臣将来有求于官家之时,官家再答应臣一个条件即可。” 官家赵祯不由摇头,“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朕答应你便是。但是这条件也仅限于你自身之事,你可明白。” “这是自然,臣晓得。”范宇急忙拱手道。 大宋这里忙着建设,而高丽的战事,因为辽国大批的火器被送到开京,辽军也有了新的动作。 此时已近年关,半岛之上气候也十分寒冷。 近两个月来,由于女真人不断的依托山区对高丽出手,使得高丽的后方并不平安。 这些女真人动辄屠村灭镇,甚至还会威胁州府。即使高丽派组织各地的丁壮自守,却因女真人神出鬼没而难以抵挡。 女真人对于高丽后方的不断骚扰,却让高丽君臣十分头痛。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原本崔齐颜与皇甫颖抵抗辽军,使之顿兵于开京的喜悦,也大打了折扣。 使辽军顿兵于开京,这是高丽朝廷的说法。即便没有胜了辽军,但是有效了的阻碍了辽军的进攻,在高丽君臣看来,都是一大功绩。 因此,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从开京逃出之后,便带领着逃出的残军驻扎于树州城内。 树州城是以汉江为屏障,而西边则是靠海,地势易守难攻。 如今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手中的兵力,经过开京之役之后,仅剩了六万余人。 这个兵力防守可以,若说趁着辽军修整之时主动进攻,那就是个笑话了。 所以两也没打算进攻,而是不断加强树州城的城防,并重新大量制造大型投石机。 这东西虽然笨重,运用起来不够灵活。但是对付辽军之时,却多少有些效果。至少在白日之时,可以做到压制辽军火器。 辽军一收到从辽国境内运送来的大批火器,耶律重元便召集众将,开始安排对高丽新一轮的进攻。 “如今女真三位族长,带领女真兵士们深入高丽治下,以山区为依托,使得高丽不能休养生息。”耶律重元的目光在众将的身上扫过,“而我军的火器已到,大军又修养月余。虽佊天气寒冷,但是我军辎重无缺,若再攻高丽,当无顾虑。朕自领军入高丽,不过月余便占据其过半国土。而今当再进一步,对高丽速战速决,勿使我大辽在高丽过度消耗。诸军将大臣若有良策,可尽数献来。” 萧撒八第一个站出来,向耶律重元抱拳道:“陛下,臣可领军过汉江,于平原地区清扫高丽人马。即便高丽坚壁清野,臣亦可带兵断其后路,其实树州守军与其后方断绝音信。” 对于萧撒八的请求,耶律重元欣然答应。耶律重元也正有此意,让萧撒八的三万骑兵,去高丽的平原地带肆虐一番,以破坏高丽的后方。 “如此甚好。”耶律重元点头,当场答应下来。 萧普古也拱手道:“陛下,如今高丽重兵皆在树州。可笑高丽人以为树州险要,为我大军必经之地。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他们自己并不擅攻。即使我大军不在开京,他们又岂能威胁我军后路。请陛下容臣挥军扬州、水州,最后包抄树州,避实击虚,使高丽军自陷绝地。” 这个方案,其实是耶律重元与萧普古之前便已经商议好的,如今只不过是借着萧普古的请求,而正式发布出来而已。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正合朕意,朕当亲领大军往攻扬州,望诸军奋力杀敌,早日平灭高丽。” 陛下已经拿定了主意,大伙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即诸臣齐声应命。 耶律重元在开京留了五万辽军,以防万一。他自己则领着十五万人马,于两日后来到扬州城下。 高丽向慕中华,所以很多州府的名称皆是效仿中原王朝,甚至地名也是直接拿过来用的。不但有扬州城,还有河南、广州、中原、朔方、晋州、陕州等地名。若有大宋之人在,则会哑然失笑。 第832章 不妙的感觉 高丽的扬州城并不大,与树州城隔着汉江再夹个小山坡而已,只有五十里的远近。 但是扬州这地形,相对树州则显得难守易攻,并不是个防守的好地方。 倒是树州靠海临江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对于高丽军来说甚是便利。 不过,耶律重元的大军到了扬州城下,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扬州城攻下。 城中本就不多的高丽军,十分痛快的便逃弃城而逃。 此时萧撒几所领的骑兵,已经绕过了树州,在在平原地区不断的驱赶高丽百姓往南逃。 萧撒八如今也学的精明许多,对于高丽百姓极尽恫吓,凡是不肯南逃的一律杀掉。 他也想的清楚,既然高丽以守为主,便将这些百姓都驱赶到高丽所控制的地区,不断的给高丽朝廷制造负担。 若是高丽的朝廷无力应付,那么辽军便可尽早的击败高丽,使得陛下的意图早日实现。 虽然萧撒八是这么想的,但是做起来却也并不顺利。 其中许多高丽人,却是都逃到了附近的城池和山地之中。 显然这些高丽百姓们,并不想背井离乡。 对此萧撒八也并不担心,反正这些百姓都成了高丽的负担,意思到了就成。 原本驻军于树州的皇甫颖和崔齐颜两人,却是觉出不对来。 先是扬州被辽军攻占,而后又有许多百姓逃至树州城,使得树州城中人满为患。 看辽军的意思,对方并没有强攻树州城的企图,显然是要攻占树州城的后方,最后将他们所在的树州城困死。 若是他们两人坐拥数万大军,却困守于一隅,最后只有被辽军灭掉的下场。 两人便聚在一起,商议对付辽军之策,以摆脱如今的困境。 “皇甫兄,辽军大举南下,你我手中的兵马守城都嫌不够,更无与之野战之力。”崔齐颜不由得皱眉道:“即便我们有大型投石机这等军器,却也不便移动,甚为无奈啊。若是不能想出对策,不但无法向王上交待,就是你我也会因为被困守城中无所作为,而丧师辱国。” “崔兄,听你话中的意思,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不成。”皇甫颖却是听出来点什么,不由问道。 崔齐颜点点头,“皇甫兄身为兵部尚书,当是熟读兵书的。如今辽军侵攻甚急,我高丽抵挡其兵锋甚为吃力。即使之前在开京稍稍阻挡,但是我高丽将士却也牺牲不少。我想,既然正面我们无法阻挡辽军,不如给辽军来个釜底抽薪之计!” 皇甫颖不由得精神一振,“怎么一个釜底抽薪,崔兄且说来听听,若是可行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一试。如今在树州城中,虽然已经做到了辽军来攻的准备,奈何辽军不来,却是在这里空耗了。” “是这样,辽军既然大军南下,我高丽被辽军所占之地的后方,定然兵力空虚。”崔齐颜的目光在墙上的地图上一扫,指了指高丽北部道:“树州这里,虽然陆上被辽军所阻,可是海上却是无法阻拦你我出兵。自辽军入侵我高丽,北方沿海的船只,皆被我高丽百姓用来南逃。如今树州城外不远的海港之中,便有数千条船只。” “崔兄的意思,莫不是要你我带兵,沿海岸北上?”皇甫颖有些明白了崔齐颜的意思。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崔齐颜点头道:“开京这里,辽军攻占了已经有些时日,而且距离树州太近,并不是个好选择。但是,西京那里却在数百里外,辽军在西京的驻军必定不多,而且处于大后方,守军亦必懈怠。只要你我带领树州所有的兵马,乘船只前往,定可一举将之夺回。” 皇甫颖却是有些迟疑道:“树州城弃了,本也没什么可惜。只是王上要你我抵御辽军,我们却弃城而走,使得辽军南下再无顾忌,却是有违王命啊。” 崔齐颜笑道:“我们带兵深入敌后,亦是抵挡辽军。辽军虽然不再顾忌树州城,却是顾忌更后方数百里的西京了。而且西京乃是我高丽北部重镇,一旦夺回,便可使得高丽上下士兵大振。若是皇甫兄怕王上怪罪,便将此事都推到我身上便可。” “擅自弃守树州之责,推到崔兄身上?这是不可能的,若是我的同意,崔兄连一兵一卒也带不走。”皇甫颖想了想,叹口气道:“也只能是你我修书一封,告知王上树州已守之无用,请王上尽力与辽军周旋了。坚持到你们攻占西京,我高丽才会有所转机。” “不错,还是皇甫兄想的周到。”崔齐颜哈哈一笑道。 “你怕是也想向王上修书,只不过是让我说出来罢了。”皇甫颖摇了摇头,便果断的取了笔墨纸张。 两人修书一封,其书信中向王亨说明了两人的想法。 为了显示减少责任,显示出两人的决心,甚至在书信最后写了‘不成功便成仁,臣皇甫颖、崔齐颜绝笔百拜!’这等壮烈之辞。 两人下了决心,便立时行动起来,而辽军的动向,也由斥候不断的传来。 不过数日,处于树州后方的水州,也被耶律重元率领大军攻克,而辽军的兵锋,已经有转向树州的迹象。 但是这个时候,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也做好了大军乘船北上的准备。 这两日,他们已经将港口的大半船只都征调到了手中,更是将树州城的府库也搬的空了。 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当晚便带着六万高丽军登船出发,只留了一座空城。 在他们出发两日之后,辽军的人马才姗姗来迟。 原本耶律重元对于没有拥军的树州,还是抱着一种谨慎的态度,毕竟对方的投石机也有些威胁的。 但是当大批辽军到达树州之时,却发现树州城中竟没有一个高丽军,只有一些百姓处于混乱动荡之中。 杀了一些在街头抢掠的无赖泼皮,耶律重元命人从百姓口中探听高丽军的去向。 但是却并无一人知晓,只知道高丽军于两日前,连夜登船而去。 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做事也绝,在大军登船之前,并无几人知道他们实际的目的。 耶律重元心中,却升起不妙的感觉。 第833章 西京易主 高丽军登船而去,在耶律重元看来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将军队撤往南边,拱卫高丽朝廷。一种是北上,截断辽军的后路。 耶律重元虽然年轻,但是也算久经战阵,他更倾向于第二个可能。 若是高丽军乘船北上,去截断辽军后路,虽然一时之间不能奈何辽军。但终究变数太大,而且有可能会对辽军产生极为不利的可能。 “去将萧撒八给我叫来。”耶律重元坐树州官衙大堂上吩咐道。 很快萧撒八便被叫到了耶律重元的面前。 “陛下寻我,可是有什么事要让我去做?”萧撒八一见到耶律重元,便立时躬身道。 “你猜的不错,朕是有一件事让你去做。”耶律重元看了一眼萧撒八道:“树州城的数万高丽军,已于两日前,便乘船不知所踪。朕认为,这些高丽军是去了北面。” “背面?”萧撒八吃了一惊,急忙抬头道:“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往北边去!” 耶律重元哼了一声,“都要死了,再不挣扎一下如何能得活?想来这些高丽军,是要断了我们大军的后路。你麾下的马快,当带些火器沿海岸北返。记得要多撒出斥候打听,看看那些海边讨生活的人,见到没见高丽军的船队。一旦找到这些高丽军,你便无论如何,也要将之纠缠住,不得给其捣乱的机会。不过,你也不必过于逼迫,只须将其牵制,保证我大军辎重补给便可。” “陛下,若是臣能将其剿灭,岂不是更好。”萧撒八有些不服气的道。 “若能剿灭的话,当然不错。”耶律重元郑重的道:“但是莫要忘了,此时高丽朝廷尚在,此地民心未改,我们终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才可彻底胜了高丽,从而使之覆灭。只要你能牵制住这些高丽军,朕便会用最短的时间,将高丽朝廷剿灭!” 萧撒八一听,陛下居然是打的这个主意,明明后路都有可能被人抄了,陛下却还要抢时间剿灭高丽的朝廷。 虽然萧撒八说不出什么与时间赛跑这样的词汇来,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其中的紧张刺激。 “陛下雄才大略,臣远不如矣,既然陛下如此判断,臣便听从陛下的吩咐便是。”萧撒八立时领命道。 打发走了萧撒八,耶律重元便又让人请了北院大王萧普古前来。 “萧卿,如今失踪的高丽军很可能北上,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耶律重元目光看向南面,“我们的大军,当尽快将高丽朝廷覆灭才是,以免夜长梦多。” “陛下,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若是后方有变,则大军危矣。”萧普古有些迟疑的道。 “我大辽水军极少,而高丽三面环海,若其以船运兵前后往来,我军岂不是疲于奔命。”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派了萧撒八北返,你我当尽快覆灭高丽朝廷,方可保得无忧。” “臣明白了,明日使命大军继续南下,以早日将高丽覆灭!”萧普古立时点头道。 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这时已经带领船队到达了白翎岛,若是再有一日的时间,船队便能到达靠近西京的海岸。 而这个时候,萧撒八也只不过是刚刚带了三万骑兵北返。 又过了一日时间,六万高丽军在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的带领下,在距离西京甚近的咸从县登了岸。 从咸从县至西京城,不过七十余里,相当的近。 只不过高丽军弃舟登岸之后,便要地下步行,这距离就够他们走上一天的。 一上岸,崔齐颜便对皇甫颖道:“皇甫兄,你我两人虽然带领六万大军,但是此时却是深入敌后,攻城器械等物并没有携带。要想一举夺下西京城,怕并不是那么容易。” “崔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皇甫颖哈哈一笑,“崔兄与我想到一起了,我也正想着如何破城。但是显然还是慢了崔兄一步。若有妙计,崔兄尽管吩咐便是。” “是这样,我们不如先寻一村镇打听下西京的情形,而后派一些悍卒先一步乔装入城。”崔齐颜沉吟着道:“待我们大军到城下之时,他们便可打开城门,与我等里应外合,一举夺下西京城。” 皇甫颖点点头,“那便派三千人,从西京各个城门混入就是。” 两人计议一定,便立时从军中选了三千人,并将一座沿途的一座镇子给围了。 从镇上的人家弄了三千件的民服,却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百姓穷困,凑齐三千人穿的民服,几乎将镇中男子都给剥光了腚。 西京城中此时的防守并不紧张,辽国大军早已经打到了数百里外,这里已经算是大后方。 又因为耶律重元的民间离间政策,倒也没有什么高丽人反抗,这便导致西京城的守军十分懈怠,没有多少警觉。 三千高丽军,居然轻易的便混入了西京城中,并没有被辽军发现。 当大队的高丽人马来到西京城下之时,城内的守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甚至高丽军连攻城的姿态都没摆出来,先一步混进城中的三千悍卒便暴起发难,将辽军守军杀死大半余者生擒。 若大一座西京易主,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很轻松的便被他们夺到了手中。 两人带兵入城,却是发现城中高丽百姓们的神色,似乎都不是那么自然。对于高丽军,竟还有一丝戒备之色。 “皇甫兄,你看这些城中的百姓,为何看到我们之后,却并无多少欢欣之色。”崔齐颜不由皱眉道。 “想来这些人已经屈从于辽军,如今看到你我,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皇甫颖一下子就猜了个差不多。 不过,百姓的表现也不值得在意,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如何使辽军恐惶生乱。 两人倒是清楚,以他们这么多的人马,要说横扫辽军后方的高丽领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今情形不明,我们先将西京这里经营好了再说。”皇甫颖却是先顾眼前。 只不过,让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时,就西京城被他们所带的高丽军夺下的第二日傍晚。 南边大同江边,便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辽国骑兵。 大同江水已然上冻,大批的辽军骑兵在冰面上奔驰,正是冰河铁马扑向西京城。 城上的高丽守军看到这一幕,只吓的差点转身逃走。 第884章 大辽不能等 三万辽军骑兵,远远的在城墙上看过去,仿佛一大片的蚂蚁。 只不过那如雷的蹄声,却是使得城上的众人都知道,这可不是真的蚂蚁。 在辽军骑兵的队伍之中,萧撒八也看到了西京城,包括城头上已经被换掉的旗帜。 原本绣着一个辽字的大旗,换成了高丽两个字。 只是这一眼,便使得萧撒八怒火中烧,果然被陛下料下,这些狡猾的高丽人竟然真的跑回来断了辽军的后路。 但是当距离西京城越来越近的时候,萧撒八却是渐渐的冷静下来。 自己出发之前,陛下便曾叮嘱过自己,让自己纠缠住这些高丽人,不使其截断辽军的补给线便可。 萧撒八举目四望,自己手下有三万骑兵不算少了,但是用来攻城却是用不上力。 虽然带有火器,破城并不算难事,可是西京边上便是山区。若是将这些高丽军赶入山区,反而更不好办。 三万骑兵在西京城外打转,却是显出一些犹豫来。 而西京城的城头上,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却是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辽军竟然会来的这么快,与他们只不过差了一天的时间,便赶到了西京城下。 原本两人的计划,便是截断辽军的后路,并借着辽军与国内消息不通的机会,向北方的辽国控制区宣传辽皇被杀的假消息。 如今辽军来的如此的快,便将两人的计划一下子打乱。 散播假消息是不成了,而且就是退走,怕也是个问题。 不过,对方只有骑兵,想要攻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崔兄,眼前的情形,我们怕是要在这西京城中,多守些时日了。若是能让这些辽国骑兵退去,那就最好不过。”皇甫颖有些发愁的道。 “这些骑兵来的匆忙,想来物资补给并不充裕。反倒是你我占据了西京城,城中辽军的补给不少。”崔齐颜笑道:“即便我们手中有六万人马,也足可用上大半年久。这些辽军骑兵在城外耗不久,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便暂时无事。等上十天半月,待这些辽军骑兵懈怠了,以为我们不敢出城与之一战。那时你我再带人出城夜袭,想来能收奇效。” 皇甫颖听了崔齐颜的话,思索了一番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差不多,耗上十余日,怕是都会懈怠。辽军骑兵若是离去,那便不用说,他们还会按着计划来。 若是这些辽军的骑兵一直守在城外,那么便等其劳累懈怠之时,再对其夜袭。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让人在城中准备一些鹿砦。即使辽军破城,辽军骑兵也会被困于街巷之间,可使兵士于民房之上以长矛弓弩杀之。”皇甫颖又建议道。 “皇甫兄这个提议甚好,就这么办,顺便再造些投石机,以震慑城外的辽军骑兵,使其不敢轻易靠近城池。”崔齐颜也十分赞同,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两人计议一定,便立时吩咐下去,命人赶工投石机与鹿砦。 城中的高丽军们有得忙,自然军心也会踏实起来,知道自家长官有应对之策。让他们有事做,可比长篇大论的鼓舞士气,更能安定军心。 而城外的萧撒儿八,也决定不再攻城,而是将手下的骑兵分成四队,分别在城外把守西京城的四个城门。 使得高丽军不敢轻易出城,这样也等于完成了陛下的交待,使高丽军困守于一城之中。 只要高丽军出不了,便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于是在西京城的内外,便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高丽军安于守城不出,而辽军却也只是在城外看守四门,双方好似商量好的一般,甚有默契。 而远在树州城的耶律重元,将萧撒八派出之后,便召集大军再次南下。 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不再稳扎稳打,而是直接派出数千骑兵为先锋为大军开道。 对于一些高丽的城池,辽军大队人马只是绕城而过,根本不理会城中的高丽兵马。 只要是辽军大队人马所过之处的高丽村镇,无不被辽军夷为平地。 其百姓尽皆杀,家中存粮全部充作军用。 辽军如此表现,便使得其大队的行军速度极快,一日之间便可行进近百里之多。 再加上辽军数千骑兵在前开路,阻断高丽各城之间的消息传递,却是显出极不寻常来。 辽军绕远高丽的重镇天安府之时,萧普古便求见耶律重元。 一见面萧普古躬身道:“陛下,我军此来还须稳健才是。若是大军身后有未攻克的高丽城池,岂非自断了后路。” 耶律重元对于萧普古的疑问,却是早有预见。 “萧卿,你所说的情况,乃是高丽军与我大军战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之下,才会陷我军于危险之中。”耶律重元傲然道:“但是,你且放眼看看这高丽,有哪一支高丽军,可以抵挡我大辽军队的?既然我大辽军队比之高丽军强了这许多,便完全可视之如草芥,而直取高丽王。待朕收拾了高丽王和高丽朝廷,这些城池也只不过是一盘散沙。若不肯降,再一一剿灭就是。” 萧普古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家陛下竟然如此自傲,根本没将高丽军放在眼中啊。 “陛下,如此兵行险招未知结果如何,臣还是觉得这样太过凶险。”萧普古沉声道:“高丽三面环海,而我大军若想要将高丽朝廷及高丽王一举拿下恐非易事。只怕我军还未到高丽王所在的罗州,他们君臣便会逃往海上。那个时候,我大军怕是进退不得。” 耶律重元听到这里,不由皱眉道:“卿家所想,却是不错,这倒是朕疏漏之处。不过,如今高丽军数万大军已经乘船绕到北面,去截断我军的后路。我军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如今只能与之抢时间了。既然你怕高丽王逃至海上,那朕只有亲自出马了。” 萧普古与一旁候着的宰相萧惠两人,听到陛下这么说,忽然都感觉到有些不妙。 “陛下,莫要亲身冒险!陛下乃是我大辽的主心骨,若是有事,恐社稷生乱啊!”萧惠急忙阻拦道。 “臣请陛下三思,陛下万金之躯,如何可以涉险!”萧普古也连忙劝阻道。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朕又不是没有领兵上过战场,那西夏可是比高丽难对付。但是他们又能耐朕如何。如今剿灭高丽,所争的便是先机。只须快上一步,便可节省了许多时间与人力物力。朕可以等,但大辽不能等。” 第885章 岂容苟延残喘 耶律重元虽然人在高丽,但是从国内每天都有消息和奏章送来,其中还有大宋的消息。 如今大宋已经占据河西,原本与西夏战后,产生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在耶律重元看来,大宋要想将这些百姓们都安置下来,怕是要费上相当大的功夫。 而且他也希望这些百姓们揭杆而起,给大宋再添些麻烦,那就完美了。 可惜,从大宋那边送过来的消息,却是大宋将那些流民都安置的较为妥当。 显然没有发生耶律重元所希望的事,这反而使得耶律重元的压力巨大。 若是大宋从宋夏之战中,率先恢复过来,而辽国却还陷于与高丽的战事当中,那么辽国便乐子大了。 所以,现在耶律重元才会如此冒险。 耶律重元也在抢时间,只有在短时间内将高丽剿灭,并且将其吃干抹净,再扔给女真。 一来可以补充辽国的国库,二来还可借此收服女真使之肯为辽国出力。 辽宋之间的战事,是必不可免的。 宋国灭掉西夏占据河西,心气也与以往不同,只要一恢复元气,定会将目光放在燕云十六州上。 而燕云之地,却是辽国的精华所在,也是决不可能拱手让于宋国的。 所以双方的矛盾不可能调和,这战事何时开始,便要看是宋国先恢复元气,还是辽国先结束高丽的战事。 眼下高丽的战事,因为高丽军走海上去抄辽军后路,很有可能使得战事拖延很长时间。 这是耶律重元决不想看到的,他如今为了争时间,也就只有赌一次。 耶律重元也不是盲目而为,他的信心是建立在辽军的战力,还有火器的基础之上。 只要战术得当,高丽一样翻不起浪来。 眼前的两位辽国重臣,听了陛下的话,却是无法再劝下去。 “陛下,此事交给臣来做吧。”萧普古躬身道:“臣带部分人马,先行一步,定不会让那高丽王王亨逃掉!”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朕不是不相信于你,而是不亲自去的话,朕不放心。此去,我不会多带人马,多带火器,两万骑兵足矣。” 萧惠道:“陛下若是执意如此,那请许臣随驾而行。若是有事,臣也可为陛下出力。至于大军,则交给北院大王,使之在后缓行即可。” “那便这样。”耶律重元决定了的事,便立时雷厉风行的对萧普古吩咐道:“时间不等人,今日便朕便带兵南下。这里便交给卿家,你可稳扎稳打,以牵制高丽朝廷的注意力。 “臣遵旨。”萧普古无奈的道。 当日,辽军便分成了两队。一队两万人的骑兵,在耶律重元的亲自带领之下,迅速南下。 另一队十三万人,则在萧普古的带领之下,兜回来逼近天安府。 耶律重元与萧惠两人带着两万辽军骑兵,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往南急驰。 从天安府附近,到高丽朝廷如今的所在地天安府,四百余里只用了两日的时间。 罗州到海不过二十里而已,高丽朝廷其实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 若是辽军兵锋太盛,最后高丽本土不守的话,整个朝廷的官员们,便会乘船出海逃往大宋。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的,则是辽军会如此快速的来到罗州城外。 甚至是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刚刚送到罗州的高丽朝廷,说有一支辽军向南急驰而来。 高丽朝廷与高丽王王亨还没有将这个消息消化,耶律重元的人马便已经到了。 得知一支辽军到了罗州城外,高丽王王亨与朝中的大臣们大惊失色。 明明辽军要打到罗州,还有数百里之远,怎么会突然之间,便有一支辽军来到罗州城下。 罗州城立刻四门紧闭,而王亨更是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 耶律重元也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先派出一千骑兵去攻占海港,而后撒出斥候,遍布罗州四面。 最后才命其余的骑兵在罗州城外扎营,缓解军队兵士们这两天来赶路的疲乏。 对于高丽朝廷会如何的反应,耶律重元已经不怎么考虑。如今兵临城下,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高丽朝廷和高丽王。 高丽朝廷上下商议了两个时辰,最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发布勤王令。 朝廷固守罗州城,然后派出快马向各地发出勤王令,命各地的守军前来罗州勤王。 皇甫俞义对高丽王王亨道:“王上不必惊慌,辽军虽然来的甚急,但却全是骑兵,人数也只有两万余。我罗州城内的守军,如今足有三万余人,守城是足够了。而且辽军骑兵攻城的可能并不大,若不怕损兵折将,他们尽管来攻便是。如今麻烦的是,这两万骑兵在我高丽后方捣乱,便如那些女真人在山区神出鬼没一般,使我高丽后方不得安宁。” 王亨本来有些惶急,听了皇甫俞义的话,也放松了一些。 “皇甫相公,这女真人与辽军骑兵配合,对于我高丽百姓们也是一场大劫。而且若是不能制住这些辽军骑兵,任由他们在我高丽后方制造混乱,怕是前方的将士们,也会大受影响。总要想个办法,将之击退赶回去才是啊。” “王上,我们的勤王令已经用快马发往各地,待勤王大军一到,区区两万辽军骑兵不在话下。”皇甫俞义拱手安抚道:“虽然骑兵厉害,但是只要用大军将其逼往地形狭窄之地,便可予以全歼。我高丽多山而少平地,本不利于农耕,然而现在对付这些辽军骑兵,反而却成了优势。王上只须静待佳音即可,不必太过在意。” 王亨也知道自己着急也无用,便点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希望将这支辽军尽数全歼吧。” 高丽朝廷发出的勤王令,有一部分是发出去了,但还有一些,被辽军的斥候拦下。 很快高丽的勤王令便被送回辽军的营中,这勤王令也就送到了耶律重元的手中。 “勤王令?”耶律重元看到之后不由冷笑,“朕如今兵临城下,此时再发什么勤王令便晚了。明日攻城,不得给高丽朝廷喘息之机。扫平高丽便在眼前,岂容苟延残喘。” 第836章 朕没问你话 次日,天色蒙蒙亮。 罗州城下便传来连绵不绝的号角声。 辽军骑兵在城外四门列队,虽然总共只有两万人,却显出了围城的气势来。 城中的高丽守军,对于辽军所摆出来的阵势,实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辽军的这些骑兵要做些什么。 耶律重元早在前一日,便已经安排好了如何攻城。 有火器在手,对于这些城池,耶律重元并不看在眼中。 随着号角声吹过,辽军便在各城门的两箭之地外,将带来的火箭弹架了起来。 而后便是点火发射,一道道的火光射出声势慑人。 紧接着便是密集的爆炸声在罗州城墙上下响起,而罗州城的城门也被不断袭来的火箭弹所轰碎。 又是一声长长的号角,代表着攻城的信号。 此时罗州的城头上,高丽守军早就逃下城去,哪里还敢在城头站着。 辽军骑兵,便趁着此时,纷纷的冲入罗州城的城门。 若是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来守罗州城,辽军岂能如此轻易的冲进城中。 只是这两人如今已经跑去了占了西京城,却没想到后方的高丽军如此无用。 辽军冲入城中,便发现街头被拦了许多鹿砦,一层层的作为障碍拦在面前。 而高丽军,则都跑到了街道两侧的屋顶上,用弓弩长矛不断的攻击辽军。 这下子辽军却是进又不能进,想退也不容易的状况。竟然被高丽守军借机反击,产生了不少的伤亡。 不得已之下,辽军骑兵不得不退出城门之外,另想对策。 耶律重元得知此事,却也并没有责怪什么,而是命人在城门外,向城内施放火箭弹,将城门内阻拦辽军的高丽军炸的溃散。 而后便命人冲入城门之中放火,将那些房屋鹿砦一律点燃。 耶律重元攻城,可不是为了占领罗州,而是要彻底的覆灭高丽王朝。 所以他的命令核心便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破坏。极力的,毫无顾忌的破坏便可。 罗州城四门失火,而城中的房屋皆为木制结构,甚至有的穷人家,屋顶都是茅草,这火头一起,便再也刹不住。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罗州便浓烟四起,城中火头处处。 而高丽朝廷从上到下,却是真的成了热锅中的蚂蚁,无处躲藏。 好在皇甫俞义还算沉稳,使城中守军退回,将高丽王行宫周围的房舍拆除,不使火势漫延到行宫。 城中的高丽百姓们,却是无人去管,凡是靠近行宫的一律被驱离。 而那些冒死逃往城外的高丽百姓们,则是真的就被辽军骑兵们给砍杀了。 耶律重元早已下令,城中的逃出来的人,不能放过一个。 谁也不知道,这些百姓之中,有没有混着高丽王。所以他选择了宁杀错不放过,务必不留后患。 大火足足烧了半日之久,城中百姓们死伤无数。罗州城中只有高丽王的行宫尚算完整,但是那些高丽守军和高丽君臣,却是如丧考妣。 他们没料到辽军会如此之狠,竟然放火烧城,这与屠城又有何分别。 城中到处是百姓们烧焦的尸体,这里面也有高丽守军与其君臣的功劳。 这种情形,对于高丽守军的士气,也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耶律重元在城外看到城中火头渐熄,便命人从四门各冲入一千余骑,对于高丽守军发起最后的打击。 当辽军骑兵从城中余烬的烟雾后面露头,高丽守军便一下子崩溃了。 “一律跪地投降,否则杀无赦!”有辽军高声大喝道。 高丽守军上下已无战心,一片片的扔下兵器跪倒在地。这等惨烈的场面,实是让他们提不起多少抵抗之心。 随着辽军控制住了城中局面,耶律重元也在萧惠的陪同之下进入城中。 “高丽君臣可曾寻到?”耶律重元看着过来禀报的辽军兵士问道。 “启禀陛下,高丽君臣都在其行宫,如今已经被我军看守在大殿之中。”那兵士立时恭敬答道。 耶律重元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前面领路,带朕去看一看。” “是!”那辽军兵士颇有荣幸之感。 陛下如今这一战,高丽君臣一网成擒,可谓是已经灭掉了高丽。 如今的高丽,即使还有反抗之人,也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耶律重元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行宫大殿。 高丽君臣数百人,其中只有高丽王王亨和数十名重臣在殿中,其余的低阶官员都被辽军看守在殿外。 这些高丽大臣们,看到一身金甲的辽皇耶律重元,无不露出吃惊之色。 待耶律重元进了殿内,殿外的这些高丽大臣们,才小声的议论起来。 行至殿内,耶律重元直接便往最上面的王座走去,而后很是随意的一坐,俯视着殿中诸人。 萧惠立于耶律重元身侧,开口道:“谁是王亨,自己站出来。” 王亨身着王袍很是好认,但是萧惠却是故意如此,迫其主动开声行礼。 听到萧惠的话,王亨只有出来拱手道:“在下便是高丽王王亨。” “王亨,你这等败军丧国之君,见到我大辽皇帝陛下,为何不行大礼。”萧惠神色淡然的问道。 殿中的辽军将士们,听到萧惠的话都哈哈大笑,其余高丽大臣们则一脸的屈辱之色。 “臣、臣王亨不知陛下驾临,实是失礼之极。”王亨早已看到耶律重元,有些猜测,现在被证实对方就是辽皇,他急忙拜倒在地。 虽然十分屈辱,但是这却也是不得已。 耶律重元这时才笑着点头,“王亨,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兴兵攻伐高丽?是为高丽向来蔑视大辽朝廷,对我大辽虚应事故阳奉阴违,里通宋国欲对我大辽不利。朕若不剿灭高丽,便会置我大辽江山和百姓于险地。否则的话,朕又如何会亲领大军前来。难道朕还贪图尔等这等化外贫瘠之地吗。” “陛下,我高丽已向大辽称臣,臣也是受过大辽册封的。如大辽这般,诸多借口兴兵讨伐藩国,臣不服!”王亨这时站了起来,露出几分抗争之意。 高丽重臣皇甫俞义,此时也开口道:“陛下,我高丽并不曾里通宋国,这是欲加之罪……” 耶律重元看扫了皇甫俞义一眼,对其看守的辽军竖掌挥了挥。 那辽军抽刀出鞘,只一刀便将皇甫俞义削首。 “朕没问你话。”耶律重元这才对着皇甫俞义倒下的尸体道。 第837章 其意未尽 皇甫俞义当场被杀,使得王亨瞳孔收缩。 其余的高丽大臣们更是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随意开口。 “王亨,朕且问你,高丽既为我大辽藩国,为何不习我契丹文,却去习那宋文。尔等口口声声为我大辽之属,却一身宋国衣冠?”耶律重元朕冷哼一声道:“若是这般,还自称为我大辽藩属,尔等岂非无耻之尤。朕岂能容得高丽欺骗,将这等蠢事视而不见。” 高丽君臣相顾无言,习宋字、着汉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之间被辽皇拿出来说事,大家辩都无从辩起啊。 不过王亨略一思索还是急忙道:“陛下,我高丽习汉字着汉服已有千年,而非向大辽称臣之后才改的。陛下岂可以此为罪,而讨伐我高丽。”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王亨,你不用狡辩。若高丽真心诚意臣服于我大辽,这数十年来,为何不改习契丹文着我契丹服色。” 王亨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这位辽皇不过是没事找事,纯粹是在羞辱他们高丽君臣。 “臣斗胆,臣以为契丹文字,亦是脱胎于汉字,与我高丽殊途而同归并无多少分别。”王亨也豁出去了,直接揭了辽国的短。 耶律重元瞪着王亨,却是面色渐冷。 这话确实气人,但是王亨说的是实话,耶律重元即使反驳也是无力。 “高丽宗室,可都在这罗州城中。”耶律重元忽然一笑,转而问道。 王亨听到耶律重元的问话,心中大恐,“陛下问我高丽宗室,意欲何为?” “你竟然敢顶撞于朕,朕很不高兴。”耶律重元笑道:“如今将你高丽宗室屠尽,使高丽上下尽习契丹文着契丹服,便也达到此行的目的了。” 王亨全身发抖,却是不再开口,只是狠狠的盯着耶律重元,恨不能食其肉。 耶律重元却是并不在意,转向其他的高丽大臣道:“有谁知道,朕可饶其不死。否则的话,便一柱香杀一个人。朕有的是耐心,说不说尔等自己考虑吧。” 说完,耶律重元便起身向外行去。 萧惠也急忙抬步,跟了上去。 殿内的辽军,却找来一支行宫中的上等檀香,点燃之后插入香炉。 出了高丽行宫,耶律重元的神色便显得肃然。 “萧卿,如今虽然将高丽君臣都掌握在手中,但是这高丽还不算平定。”耶律重元沉声道:“高丽宗室一定要找到,平定高丽之后便不能再留。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以高丽王的名义,下诏于高丽各地,宣布高丽并入我大辽,使各地的高丽官事放弃抵抗。” 萧惠急忙点头道:“臣明白,以高丽王的名义下传诏于高丽,此事简单。王亨已在陛下掌握之中,而且其印玺俱在,只须命人按陛下的意思写便可。只是高丽宗室之事,怕是即使陛下将所有的高丽宗室都掌握于手中,还是会有人冒充。” 耶律重元不由一怔,却随即释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此倒也并不急了。”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有野心之人。若有人想要反抗辽国,甚至在这个时候火中取栗,定然会冒充高丽宗室以增大自身的号召力。 “臣以为,我军不可再停留于罗州。”萧惠建议道:“此城已大致焚毁,不利于驻扎。而且高丽朝廷之前已经发出勤王令,近些的高丽援军怕是很快便到。若是陛下为这些高丽军所纠缠住了,便有些麻烦。” “嗯,确实如此。”耶律重元点点头道:“那么明日我军便北返,尽早与萧普古汇合。” 他们君臣两人刚刚说了几句话,便有辽军兵士从行宫之中出来禀报,“启禀陛下,刚才已经有高丽大臣招了,高丽宗室男丁只有一个乐浪君王徽,也在行宫之中,只是扮成了内侍,现已成擒。” “将他和王亨放在一起看押于营中,明日带走。”耶律重元点点头,便与萧惠先一步回了城外大营。 次日,两万辽军骑兵,便带着高丽朝廷的君臣等人,一路北返。 大军刚到长城郡,便遇到了前来勤王的南原府的高丽军。 只不过南原府是个小城,不过派了数千高丽兵马,一战之下便被击溃。 耶律重元看着逃散的高丽人马,对萧惠皱眉道:“如今高丽勤王的人马已经出现,怕是一路上麻烦不少。且让王亨写下并入大辽的降书,传于高丽各地。抓些高丽逃卒,让他们去传书。” 萧惠当即领命,吩咐人去抓高丽逃卒回来。 所谓的降书什么的,皆出自萧惠之手,用了王亨的印玺,便是名正言顺的高丽王诏命。 那些被抓回来的高丽逃卒们,每人带着一份投降诏书被放走。 接下来耶律重元北返的路上,便不再遇到勤王的高丽人马。 原本有心勤王的高丽军,见到投降诏书之后,便无奈的撤回。更多的则是士气尽丧,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 还有一些人,则是抱有一些野心,准备招兵买马取代王氏高丽。 北返的速度虽然慢了些,但是也不过是用了四天的时间,耶律重元所部便与萧普古带领的辽军主力汇合。 得知陛下生擒了高丽君臣,萧普古大喜过望,更是对这位陛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陛下,接下来我军要如何去做?”萧普古向耶律重元请示道。 “我带人继续北返,将高丽君臣皆押至南京看押。卿家与三位女真族长一起,将高丽敢有不听号令敢于反抗的,尽皆剿灭。所有缴获钱财,皆押解回去送入国库,其余的便由你与女真族长们处置便是。一旦平定高丽,便将高丽交给女真,你直接带兵回朝便是。” 萧普古不由诧异道:“陛下,我朝辛苦打下来的疆土,便这么拱手送给女真?这样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们。”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如何算是便宜了他们,我大辽与高丽之间屡生战事,高丽百姓对我大辽恨意极深。若是由我大辽派官来管的话,怕是遭遇许多反抗之事。不但无利,反而虚耗国力。不如交予女真人,以他们的粗野性子,必定杀戮甚重。到了那时,高丽百姓便知道我大辽的好处了。” 萧普古挑了挑眉,陛下话中有话其意未尽。不过,陛下这手段当真厉害。 第838章 大势无可改变 这所谓大辽的好处,说起来也是高丽百姓们的悲哀。 相对于女真的粗野好杀而言,辽国对于高丽人的杀戮或许要差一些,这便是所谓大辽的好处。 让高丽百姓挑选的话,自然是要选这杀戮少的来统治高丽。 至于高丽自身再建立一个王朝,那就是个笑话,根本不会被女真与辽国所允许。 尤其是在辽国已经拥有火器的情况之下,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辽国帮女真攻打和控制高丽,其实也是因为女真在高丽的统治必定是脆弱的。一旦辽国需要,便可随时收回高丽。 “陛下深如渊海,智计非臣所能揣测。臣所能为者,便是依陛下吩咐行事,扬我大辽国威。”萧普古拱手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朕离开国中日久,耽误了许多国事。如今高丽之事既毕,便要回归。你还须带领诸多将士努力,也尽早回去。” “是,臣知道。”萧普古领命道。 次日,耶律重元便带着两万骑兵,继续向北而行。 数日之后,耶律重元便赶到了高丽西京城下。 这个时候的西京,依旧在皇甫颖和崔齐颜的控制之下。 只不过这两人也很糟心,城外的三万辽军,将西京城中的高丽军看的死死的,根本就没有出城的机会。 萧撒八也没打算攻城,他只是将西京周围的村镇都给占了,防止西京城中有高丽人跑出来捣乱。 这样一来,也能保证辽军的辎重等物通过。 当耶律重元带兵来到之时,双方还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 耶律重元听了萧撒八的汇报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萧撒八觉得攻城不好,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用了最笨的办法。可这最笨的办法,却又偏偏让城中的高丽军最是难受。 “你做的不错。”耶律重元夸奖道:“没有冒然攻城,而是审时度势,选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将这些高丽军给困在了城中,非常好。” “陛下,您就别笑话我了。我手中只有三万骑兵,虽然可以攻城,但是攻下来却会将这些高丽军放了羊。”萧撒八拱手道:“如今陛下也来了,是不是就可以攻城了。” 耶律重元点点头,“如今我已将高丽王王亨,及其朝廷大臣都带来了。攻城什么的意义不大,派人劝降便是。” 萧撒八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陛下,这是真的?这前后才几天,陛下竟然就带兵将这高丽的老窝给掏了!”萧撒八哈哈大笑,“高丽小丑,如何抵挡陛下神威。如今高丽王都已成擒,看他高丽军占着一座西京又能如何。” 高丽大臣中最有威望的皇甫俞义,已经被耶律重元给杀掉。所以便派了原高丽内史侍郎刘征弼,前去西京劝降。 刘征弼已是亡国之臣,此时满怀的凄惶。得知让自己去西京城,劝降皇甫颖与崔齐颜,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被送到西京城下,刘征弼叫门。 皇甫颖与崔齐颜两人来到城头,看到竟是刘征弼,不由都吃了一惊。 城门已经被木石堵死,便命人从城上放下大筐,将刘征弼拉上城去。 一见面,崔齐颜便急忙拉着刘征弼问道:“刘相公,你怎么落到了辽军的手中?莫非是王上让你带兵抵挡辽军,你兵败被擒?” 刘征弼一脸的苦涩道:“王上哪里会让我这个文官来带兵,实是是一言难尽啊。” “刘相公,你莫要卖关子,还请快些将经过相告,王上怎么样了。”皇甫颖已经察觉不对,不由惶急问道。 “王上本来在罗州城的行宫之中,朝廷的百官也在罗州伴驾。”刘征弼摇了摇头道:“可谁知七八日之前,辽皇耶律重元突然便带兵来到了罗州城下。原本皇甫俞义相公带兵奋力抵抗的,虽然辽军用火器破了城门,也没能攻到王上的行宫之前。” “可是辽军却甚为凶狠,竟然在罗州放火。大火一起,满城皆如烤炉一般。虽然朝廷手中有些兵马,却也无法可想。”刘征弼叹了口气道:“军心涣散之下,辽军再攻过来,我军便投降了……” 崔齐颜与皇甫颖两人听到这里,都是脸上变色。 “刘相公,你的意思是……王上已经落到了契丹人的手中?”崔齐颜不由追问道。 “岂止王上,乐浪君王徽和朝中百官尽落入辽皇之手,我高丽已是再无可能东山再起了。”刘征弼甚为悲观的道。 皇甫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便摔倒在地。幸好有亲兵在一旁搀扶,这才重新站稳。 “这么说,我高丽没有希望了?”皇甫颖的神色甚至有些茫然的道。 崔齐颜沉声道:“刘相公,你被契丹人派过来,是劝降我等的吧?” “不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你们两人,还要带着西京城的合城之人死战不成?”刘征弼面色发红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高丽已经亡了,两位应该想想今后之事。你们二人与我们这些被擒之人不同,能反回来占据西京城,定会深受辽皇重视。若是降辽的话,或许会受辽皇任用。到时若有机会,可再替为家乡做些好事。” 皇甫颖看向崔齐颜,“崔兄,放弃吧。你我在这里不计生死的深入敌后,却不想王上反而被辽人所擒。非你我二人不用命,实是时也运也。” 崔齐颜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点点头,“也罢,事已至此,不必再徒增杀孽。让这城中的将士们,都平安回家团圆去吧。” “两位既有忠义存于心间,又能识大体,定然会受辽皇重视。辽皇虽然是契丹人,但是雄才大略胸中自有丘壑,亦是一代明君。”刘征弼此时又夸起耶律重元来,“追随于辽皇,亦不见得会辱了两位,将来回返故土,亦可使家乡父老增光。” 崔齐颜与皇甫颖两人都是摇头,接着便吩咐人去疏通城门,以便开城投降。 高丽不光是西京城是这样,如今在高丽各地,许多高丽官员都开城向辽军投降。 虽然有几座城的高丽官员不肯相信高丽王被擒,并且拒不开城。但这也只是少数,大势无可改变。 第839章 这便麻烦了 此时除了高丽人,女真人其实也挺郁闷。 完颜乌古乃、奥衍多罗、乙典北海三人也得了辽军通报,分别带着自己的人马去高丽东部的一些城池劝降。 只不过女真人在高丽人中的名声还要坏过契丹人,所以城中的官员一看到城外是身穿皮衣的女真人,便说什么也不肯开城向女真人投降。 偏偏女真人的手中还没有辽军的火器,攻打城池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等待辽军前来纳降。 他们也没想到,投降还有个鄙视链的存在,契丹人在高丽人心中的形象,居然还要好过女真人,这真是增加女真人的自卑。 三位女真族长,得知辽皇的战绩,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但对耶律重元有种高山仰止之感,更是自惭形秽。 耶律重元并不知道这些事,他此时已经带着高丽王王亨,与高丽的百官回返辽国。 因为平灭高丽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回辽国,所以耶律重元所过之处,辽国官吏臣民无不纷纷出城相迎,以示对于自家皇帝的尊敬和自豪。 而耶律重元在路上并没有多做耽搁,只用了一月的时间,便回到了辽国南京城。 辽国各个部族的族长和贵族们,纷纷云集于南京,向耶律重元表示恭贺。 原本因为耶律重元得位不正,在臣属和这些贵族之中还有许多微辞。现今再也无人提起,纷纷转而开始对耶律重元歌功颂德。 至此,耶律重元在辽国的威望上升至顶点。他对于辽国的统治,才真正的深入人心。 不但是得了民望人心,更是通过征服高丽,源源不断的有金银粮草被运回辽国,充实了辽国的国库。 一时之间,辽国竟有了一番欣欣向荣的气向。 而高丽国灭亡这个消息,也很快便传入了大宋。 最快得到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宗室赵允初。 赵允初原本在密州坐镇市舶司,他这一日处理完了市舶司的事务,正打算去港口看看。 可刚刚到达密州港口,便看到数十条海船刚刚驶入密州港。 “那些船只是哪里的,怎么速度如此快,难道不怕撞到港口之中的其他船只?”赵允初看到那些海船不顾其他船只的安危,便有些皱眉。 跟在赵允初身边的永昌隆掌柜,看了一眼便恭敬道:“郡王,那些船只都是从高丽而来,想是急于入港卸货才会如此。容我去探问一二,若是郡王不满他们坏了规矩,予以处罚便是。” 赵允初点了点头,便在原地等消息。 那掌柜只是去了片刻便跑了回来,而且已经停靠码头的那些海船上,已经下来人。这些人一下船,便纷纷开始跑动,似乎有什么急事。 “郡王,出大事了!”那掌柜跑的有些急,气息都没喘匀,“听船上的商人说,高丽被辽国所灭,高丽朝廷的百官与高丽王和高丽宗室,皆为辽皇耶律重元所擒。如今高丽已然不存,据说被女真人所掌握,并入了辽国!” 赵允初吃了一惊,“高丽竟然被灭掉了?数月之前,不还有高丽使者来我大宋,向我朝求援吗。怎的这么快便被辽国所灭,他们是不是太不经打了。” “听说是辽人拥有火器,攻城掠地几乎攻无不克。那高丽王带领百官迁到了高丽最南边的罗州城,也没能躲开这一劫。”掌柜的回道:“他们说辽皇耶律重元带兵急驰数百里,如神兵天降一般打到了罗州城下。高丽王发出勤王令,向四方高丽城池求援。只是辽皇的兵强马壮火器犀利,只是一日之间便将罗州城攻下,高丽王与其百官,一个都没能跑掉。” 这掌柜将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赵允初听到这里,不由得道:“你再去打听,看看有没有我们永昌隆从高丽回来的船只,若消息属实,便速来报我。” 听了赵允初的吩咐,这掌柜又是一溜小跑的去了。 时间不长,掌柜的一头汗水的回来道:“启禀郡王,我们正好有一条船刚刚从高丽回来,已经证实此事确有其事,并非无聊之人编造。” 赵允初点点头,“这样的话,便准备马车,我回京一趟。” 这件事可不算小事,如今的高丽已经是大宋的藩国。藩国被辽国所灭,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闻不问。 赵允初出身宗室,如何会不知道此事的重要。 而且这里面尴尬的是,高丽刚刚内附大宋为藩国还没几个月,便被辽国给灭了。 这里面说是高丽的算计也好,还是高丽病急乱投医也好,大宋都不太好面对。 当天赵允初便坐上马车,向东京汴梁急驰而去。 回到汴梁的第一件事,便去找了范宇。 赵允初得来的高丽被辽国所灭的消息,乃是来自永昌隆商号,安乐侯身为股东,也是要知道的。并且赵允初知道,官家赵祯对于安乐侯甚为看重,找范宇一同入宫定然没错。 范宇听到高丽为辽国所灭,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辽国灭亡高丽竟然如此之快。 自己可是将原本西夏的大型投石机的图纸,都交给了高丽的崔齐颜。谁成想,高丽依旧没有能坚持多久, “郡王,消息若是属实,你我这便入宫去向官家禀报。”范宇对赵允初一拱手道。 赵允初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事不宜迟,还是让官家早些知道才是。” 两人一同来到宫中求见官家,很快便被小黄门带至崇政殿中。 官家赵祯放下正在批阅的本章,看向范宇和赵允初两人。 “两位卿家,今日你们两人一同入宫,莫非是永昌隆商号出了什么问题,赔了钱不成?”赵祯看到两人,便疑惑的问道。 赵允初当即躬身道:“回官家,商号好好的,并无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高丽。” 赵祯没弄明白,“高丽怎么了,他们不是刚刚内附于我大宋。” “官家,高丽如今已经为辽国所灭,其国君臣皆被辽皇耶律重元所执,无一漏网。此事千真万确,乃是商号船只从高丽返回,才将消息带了回来。”范宇也跟着拱手上禀道。 听到这个消息,赵祯不由得一怔,有些震憾。 “安乐侯,高丽可是我大宋藩属这便麻烦了。”赵祯不由皱眉道。 第840章 拿什么和大宋比 大宋已经将西夏灭掉,如今民心士气正盛。 一旦百姓们听说自家属国高丽被辽国所灭,民间喊战呼声定然很高。 而且这不只是民间百姓,即便朝堂之上的官吏们心气如今也提的极高,定会要求官家下旨出兵与辽国开战。 除了高丽是大宋属国之外,大宋与辽国还有燕云十六州之痛。 新仇旧恨加起来,开战的呼声于情于理赵祯都不能随意拒绝。 即使是赵祯本人,其实也对辽国开战有些意动。 之前神卫军拒马河之战,轻松大破辽军二十万大军,也助长了赵祯的信心。 他所认为的麻烦,其实只是如今大宋的准备不足。若是贸然开战,难免会财政吃紧且手忙脚乱。 “官家,高丽为我大宋属国,我大宋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范宇看到赵祯虽然皱眉,但又略带兴奋之色,便明白其心中所想。 “安乐侯,你的意思是……我们与辽国开战不成?”赵祯有些意外道。 安乐侯虽然年轻,但是处事向来谋定而后动,遇大事少有冲动的时候。如今怎的一反常态,劝自己出兵了。 范宇急忙拱手道:“官家,臣是赞成向辽国出兵的,但不是现在。如今不过刚刚得到高丽为辽国所灭的消息,不宜冒然出兵。而且辽国与西夏不同,乃是大国。辽国兵马五十余万众,岂容轻忽。” 赵祯不由得疑惑道:“安乐侯,你所说的这些朕都知道。看来你的想法是先看看辽国方面的动静,然后我朝再做打算?” “臣以为,如今向辽国出兵,有四个方面需要注意。若是做的好了,可事半功倍。”范宇竖起三根手指道:“其一,先要使我大宋国内理顺,河西之地诸事条理分明,如此可少内忧。其二,便是与辽国开战,便须足够的钱粮,亦要准备得当。其三,当察辽国军情诸事,究其火器如何、兵力分布如何。其四,若与之战,战至何地为止对我大宋有利。” 赵祯听范宇话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灭掉辽国的意思。顶多就是打上一场,准备见好就收。 “安乐侯,依你所见,辽国便无法灭掉了?”赵祯虽然知道自己问也白问,毕竟辽国比西夏要庞大的多,真正实力也不是西夏能比的。 但是赵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从范宇口中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与范宇同来的赵允初,这时都听的有些傻了。只是来报个信而已,怎么官家竟与安乐侯讨论起国事来了。 不过赵允初是宗室,只要不想着掺和进去,听一听还是可以的。 范宇看到官家赵祯脸上的希冀之色,便躬身道:“官家,如今我大宋已经收回河西,但时日尚浅,不宜与辽国旷日持久的大战。臣觉得,可与辽国一战,但只收回燕云十六州便可。如此一来,便可据燕山之险而守,防御辽国之时便省力许多。而辽国无幽燕之地,则其余诸地难有所为。即便高丽落于其手,但其民厌辽,数十年内难为辽国助力。我朝只须收回燕云,将辽国拒于长城之外,只需修养生息数年,便可再与之一战。到那时,彼消而此长,则辽国必然不敌。”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觉得范宇的这个说法很是透彻。 “那么,我朝若与辽国交战,便以收复燕云为要。”官家赵祯点点头,又接着道:“但是我朝眼下诸事未曾完备,一旦高丽覆灭的消息传开,只怕朝中人人喊战。安乐侯可有办法,以平息朝中物议?” 范宇拱手笑道:“官家,若是让臣来做,便要先向辽国送去国书斥责,以示我大宋之怒。而后,便是不断的调兵于宋辽边界之处,层层布置示之以强。朝中大臣们喊战,亦知不可立时开战。这准备起来,便要足够的时间,直到妥当才可一战了。” 赵祯不由哈哈大笑,“安乐侯,你倒是学的快,怎的我看着你这办法,与吕相公有几分相似,都是一个拖字,却又颇有成效。” “官家,臣可不是拖,而是视其轻重,而定其缓急。所谓瓜熟则蒂落,下手太早,可是要吃生瓜的。”范宇也笑道。 赵祯甚为赞同道:“卿家这话甚有道理,朕也明白其中的分别了。对了,上次你与高丽使节会面,可知辽国火器威力如何?” 这便是问到了具体事情上,显然赵祯很是担心辽国的火器。 对于火器的认知,赵祯已经知道火器的犀利,远不是刀枪可以抵挡的。若是辽国的火器比大宋的厉害,那么与辽国一战,怕是也要三思而后行了。 哪怕是做好了准备,钱粮也到了位,都不能轻易与其开战。 “臣自高丽使节崔齐颜口中听说了一些,辽国的火器与我朝的火箭弹车类似,同是大车载以木箱,引信催发经空如火龙,落地而炸。”范宇想起来崔齐颜对于辽国火器的描述,接着道:“但与我朝相比,却没听说辽国有火炮。想来辽国的火器,乃是因为我朝灭了西夏,使得辽国震动,亦使工匠仿造的我朝火器。在臣看来,辽国虽有火器,但若与我朝相比,应该有所不如才是。” 至于为什么辽国没有仿造火炮,范宇却是有些猜想,可能是辽国的钢铁并不过关。只不过这是自己的猜测,也不便向官家多说。 官家赵祯却是还不满意,“那辽皇耶律重元倒是见机的早,竟然仿造我大宋的火器。即便辽国火器不如我大宋的火器,但是我朝的将士们,若与辽军交战,怕是会增加伤亡。两想如灭掉西夏那般,似乎有些不可能了吧。” 官家想的居然是这个,倒也是官家仁厚的性子。 范宇便安慰道:“官家,我朝已经有了大宋科技学院,又有尤博士这样的火器专能。若要将我朝的火器再次改良,亦是有办法的。而且,辽国即使能造火器,怕是产量亦远逊于我朝。造作院之前虽然生产着火器,但是铠甲兵器,还有永昌隆商号所需货物,可都没停。只要官家愿意,我朝能让辽国耗尽国库。” 这可不是范宇随便说的,战争进入热兵器时代,所消耗的钱财就更是夸张。以辽国的财力,拿什么和大宋比。 第841章 两样我都要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赵祯颇感安心。 虽然这些道理赵祯自己也能想到,但是话从范宇口中说出来,还是能让他更加安心。 “既然是这样,那朕就放心了。”赵祯不由得点头道。 君臣又说了些永昌隆商号发卖海外土地之事,这也关系到大宋财政收入。 有了这些卖地所得的钱财,也才能支撑大宋与辽国战事,使得大宋财政不致陷入窘境。 讨论完这些,赵祯更有底气神情也就更加放松。 看到官家安心,范宇便和赵允初告退出宫。 出了宫门,赵允初便拉住了范宇道:“安乐侯,如今咱们永昌隆虽然帮着官家扛下这许多钱财之事,但是永昌隆的周转也有所紧张。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便承受不住了。如今在南洋诸国采买米粮,已有些捉襟见肘了。若不再想些赚钱的生意,怕是很快便要没钱可用。” 范宇哈哈一笑道:“咱们永昌隆何曾做过赔钱的买卖,如何能缺了钱用。” “安乐侯说的不错,咱们永昌隆确是没有做过赔钱的生意,但是无论是河西还是市舶司的抵押,都是要足够的时间才能赚回来的。”赵允初不由皱眉道:“还有曹国舅的伏波军,虽然是朝廷的人,但是这人吃马喂军饷开支,也都要由咱们永昌隆来出这个钱,再加上河西所需粮食采买等等。如今商号的帐上,现钱确是越来越少。若不想个法子,怕是坚持不了许久。” 赵允初将事情一一摆出来,拉着范宇要拿个办法。 范宇拍了拍脑袋,自己只顾着让官家增加进取心,却是让永昌隆的压力大增。 永昌隆商号虽然实力极其雄厚,但是若一直这样下去,怕是也离破产不远。 “郡王莫急,确是我疏忽了。”范宇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安乐侯定然有良策,可使永昌隆得些现钱吧?”赵允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刚才在崇政殿上,看到范宇和官家谈笑风声办法一个接一个的,赵允初对于范宇也充满了期待。 范宇想了想,才道:“这办法倒是有,只是这办法与朝廷铸钱有关,其中却是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官家在这都不是什么事。”赵允初不由埋怨道:“安乐侯有这等好办法,便应早说才是。” 范宇一想也是,有官家在永昌隆的大头,真是做什么都有得商量。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说与你听。”范宇笑道:“东海海外有倭国,从密州出海千余里可至其国。倭国多有金银和铜矿,因我朝铜钱铸造精良,而倭国金银兑换我朝铜钱价高,我朝铜钱兑换其国铜锭价低。咱们永昌隆商号只需用船拉着铜钱去倭国,便可将其金银和铜锭都买回来。然后再将铜锭铸成铜钱,再拿去倭国采买金银和铜锭。如此往复,便有大利可图。若由造作院再将铸钱之法再加改良,则其利更大。” 对于这件事,范宇本来是没有计划的。但是赵允初向他叫苦,也事涉大家的利益,而且与大宋的财政间接挂钩。那范宇也就不用客气,直接将自己的办法抛了出来。 因为宋代的商业相对发达,对外贸易也很是兴盛,再加上铸造也算精良,所以宋代的铜钱在这个时代流通极广很受欢迎。 不但辽国在用高丽在用,即使是南洋诸国也都在用,其信用甚至超过了本国货币的信用。 在《宋会要辑稿》中有记载,‘……今积习既熟,来往频繁,金银铜钱,铜器之类,皆以充斥外国。’ 到了后世,各国亦常会出土宋钱,并被各国的博物馆所收藏。 赵允初听了范宇的这番言论,不由大摇其头道:“这可不行,朝廷正闹钱荒,如何还能用铜钱去与外国交易?这样一来,我大宋的钱岂不是越来越少。” 范宇听了赵允初的话,瞪着他看了半天。 有这种想法的人,怕不是只有赵允初一个,而是有相当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朝中那些文学家和词人们,更是搞不明白这些经济问题,怕是反对声也会汇成一片。 不过,这个问题解释起来也甚为容易。 “我刚刚不是与郡王说了,拿铜钱去外国采买铜锭铜矿皆可。只要买回来,便可铸成更多的铜钱。三倍或是五倍之利,至少是有的。”范宇只得耐着性子道:“只要各国肯卖铜锭和铜矿予我永昌隆商号,这钱便有得赚,而我大宋的钱也会越来越多。” 赵允初有些将信将疑,“如此,倒是可以一试。安乐侯刚才还说,造作院若是铸钱的话,还能赚的更多?这却是如何做的。” 范宇看到赵允初颇显渴望的目光,有些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但是范宇也不以为意,谁刚刚接触到这些事情,怕是都有些不敢轻信。 “那是自然。”范宇点头道:“朝廷制钱皆为铸造而成,费时费工费力,而且会有许多铜料变成废渣。若是交给造作院来造这制钱,便可省时省力省了诸多消耗。省了这许多,自然便是赚回来的。” 赵允初眼中一亮,“怎么讲!” “只须将铜与铅锡等料融在一起制成薄铜板,而后用精钢制成铜钱的模具,再用这模具在薄铜板上一轧,便可制成铜钱。”范宇对赵允初解释道:“铸造铜钱要制模范,而后将铜料之属融化浇铸,实是麻烦。而造作院这里,只须将这机关制成,这制钱便快得很了。” “不行,你我还须再见官家。”赵允初更是拉着范宇不放道。 范宇摇摇头,也只好再次随着赵允初一同回到宫里,再次求见官家。 赵祯得知两人又来,却也有些奇怪。 召进两全问,才得知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发财的路子。 君臣三个又一次嘀嘀咕咕,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朝廷的事情,由官家摆平,技术上的事情,便交由范宇来做。至于海外贸易上的事情,则都交给赵允初去完成。 赵祯其实是最为积极的,身为官家一手握权一手握钱,两样我都要。 第842章 有所异动 如今大宋的海外贸易,在永昌隆商号的带领之下,货物的往来比原先已经扩大了一倍。 但是这对于整个大宋的人口规模来说,却还远远不够。 海外运送回来香料和各种物产,在大宋依旧昂贵。这些东西即便是中等人家,购买之时也要惦量一下自己的钱袋。 不过,与以前相比,这些来自海外的货物已经降了不少价钱。原来只有富贵人家舍得用,如今中等人家也会偶尔买一些。 而大宋就象是一头饥渴的巨兽,从粮食到矿产,从海外购买的也越来越多。 随着大量的交易产生,永通钱庄的业务也在极速扩大。 如今永通钱庄的银票金票和钱票,都已经成了商人们喜欢用来交易付款的流通凭证。 大宋原本的钱钞,却是渐渐的有些后继无力。这东西虽然刚刚出现没多久,但是没有担保,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并不象永通钱庄,只要拿着永通钱庄所发的金票银票和钱票,在任何一家分号皆可兑付。 如此一来,永通钱庄所发行的这些票证,便拥有了极好的信用。 虽然永通钱庄没有正式发行货币,但是这个基础已经打下,就等着一个机会。 现在范宇建议赵允初去海外收购金银铜矿等贵重金属,也是在为将来做个准备。 官家对于这个想法,自然是不会反对。于公,是为了大宋财政着想。于私,也是中饱了官家的私囊。何乐而不为? 得到官家的点头应允,赵允初不由得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如今吕宋诸岛已然平定,可使曹佾领舰队去交易海外的金银铜锡之属。”官家赵祯很是重视,亲自指挥道:“此事既为公事也是私事,终究是与国事有关,轻忽不得。” 范宇和赵允初两人领命,便再次告退。 过了两日,赵允初便已经返回密州坐镇,开始筹备海外收购金银铜锡之属的事情,并且派船给吕宋的曹佾送了信去。 而范宇则在造作院中,命百工技院与科技学院的两边,研究水力冲压铸币机。 这东西范宇自己是知道些原理,但是他是个侯爷,总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不然的话,他还成立百工技院和科技学院做什么。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范宇如今已经将大宋的科研系统化,并引上正轨。目的便是要让这一代代所培养的人才出现,从而使大宋的技术水平得到更大的发展成果。 说实话,如今这个年代,大宋的技术水平也足以傲视全球。之所以后世没有能发展起来,便是缺少了系统化的整合。 现今范宇已经将这个补丁打上,更在科技学院专门成立了一门系统学。甚至在这个系统学的教材之中,便将各行各业各项学科作为案例来讲。 大宋如今朝中还是儒家当道,但是范宇所带来的影响,已经一点一滴的渗入到大宋的方方面面。 随着鹿鸣报的出现,汴梁城的百姓们也已经不再是消息闭塞,有许多百姓也都每日里读报打发闲暇。更有茶肆客店,也会向客人们提供近几日的报纸。 而作为鹿鸣报的收入主要来源,报纸广告也已经应声而出。 因为眼馋鹿鸣报的影响力,甚至有人也仿照鹿鸣书报社,也办起了报纸。 只不过,作为最早的报纸和深厚的背景,鹿鸣报的影响力依旧是无可撼动。 鹿鸣书报社发展到今日,不光是报纸,还有印书出版这一块,也不得不提。 之前有范宇的白蛇传与西游记,都已经被印出来售卖。之后林中友便收集时人的诗词、故事、传说,以为文学读物。 大宋文风鼎盛,鹿鸣书报社这么做,可就搔到了众多读书人的痒处。由此,鹿鸣月刊也成了大宋文学的一处殿堂。 每有向鹿鸣书报社投稿之人,都会收到鹿鸣书报社的稿酬。而鹿鸣书报社,也会向当代大儒约稿,以为自身更壮声势。 这些年来,林中友这个总编的身份虽然还不是官方的,但是在士林之中,却是节节升高。 而这也是范宇希望看到的,这代表着鹿鸣书报社的影响力已经扩大到了士林。不管是鹿鸣月刊,还是鹿鸣报,都会在读书人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有了这样的影响力,范宇再想夹带什么新的思想潮流,便会顺利的多。 数年的经营,使得范宇的非官方影响力极强。在整个大宋不知不觉之中,便改变了许多事情。 便说女子缠足一事,便由范宇授意给林中友写了反对的文章,斥之为思淫残人有违儒家之仁。又从女子劳于家务出发,相夫教子洗衣做饭,指责缠足有碍于家庭生活。还从审美上批判,其足骨折肉裂如牲畜之足视者惊心,心怀龌龊者竟以之为美。 大宋此时缠足不过刚刚兴起,虽然有儒者也登报辩驳,但是立意都不正,很快便被骂的抬不起头来,民间风气都为之一正。 而缠足之风在这个时代,也渐渐为人所不齿,这便是渗透影响的结果。 高丽被辽国攻灭的消息,渐渐的有了风声,而鹿鸣报上也刊登出来。 大宋朝廷对于辽国攻灭自己的属国,不得不作出一个表态来。 与范宇之前的向官家进言的一样,大宋朝廷向辽国发出一封措辞严厉的国书。 并且,官家下旨河北路河东路调动兵马,做出一副随时可能出兵的姿态。 朝中百官,也不时的写篇文章,对辽国予以强烈指责。 而辽国的态度也很强硬,表示高丽为大辽属国,复奉大宋为宗主便是叛逆,辽国讨伐叛逆乃是理所当然。反倒是宋国,至今拖欠岁币窃为高丽宗主,实为不仁不义之邦。 并且辽国也开始调集大军,拱卫于辽国南京、西京两地。 双方不住的叫骂,捋胳膊挽袖子,都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此时天气渐暖,大宋河西逐渐安定,百姓也都在朝廷的组织之下开始准备春播。 镇守瓜沙二州的曹傅,却是得到下面禀报,高昌回纥的南面,喀剌汗国一方有所异动。 第843章 欲盖弥彰 对于喀剌汗国方向有所异动,曹傅是极为关注的。 因为早在数月之前,便与追踪党项部的展昭有过一些猜测。 如今听到喀剌汗国有异动,便使得曹傅精神一振。 “你所说的异动,是指什么。”曹傅是个闲不住的。 原本与西夏之战结束,最后却没有捞到几仗打,这使得曹傅有些不满意。 那过来送信的,不过是一个伍长,听到将军问话不敢怠慢。 “启禀将军,小人在木兰堡驻扎之时,便曾于夜间发现对面喀剌汗国约昌城有火光冲天。”那伍长拱手道:“及至次日,更是有喀剌汗国的兵将逃到木兰堡前不远,却被后面的追兵所杀。” 之前曹傅便于喀剌汗国与黄头回纥控制区的交界筑城堡,名为木兰堡,并在那里驻扎了一支千余人的宋军。 曹傅听到这里更是兴奋不已,急忙追问道:“你可曾看清,那追兵打的什么旗号?” 伍长道:“那些追兵并无打旗号,人数也不过数百而已。小人只是用望远镜在木兰堡的城头看了几眼,追兵与高眉深目的喀剌汗国之人不同,倒是与我等的模样相似。” “你们当时没有出城?”曹傅颇有些可惜的问道。 “小人等那些追兵走了之后,才出城去看。可惜那些喀剌汗国的人已经尽数被杀,并无活口。”那伍长答道。 “可曾派人入境喀剌汗国打探?”曹傅又问道。 “郭校尉得知此事,认为喀剌汗国有变,恐有兵祸战事,便让小人先一步回来向将军禀报。郭校尉自己,已经亲自带人去了喀剌汗国境内。若无意外,数日之内当再有消息传来。”那伍长急忙应道。 曹傅不由皱眉,那木兰堡可是交给郭冲来镇守的,也给郭冲升了校尉之职。 郭冲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做事胆大心细。他既然派人回来传信,显然木兰堡那里的情势比较紧张。 甚至可能郭冲认为木兰堡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大军冲击,为了不使木头堡会无音讯,这才先一步派人回来报信。 曹傅想到这里,便让眼前的这名伍长先下去休息。 而他自己却是在屋中踱步,思索此事之后有几种可能。 “这许久没动,也该动动了。”曹傅终是有些耐不住。 两日之后,曹傅并没等来木兰堡新的消息,便带了三千骑兵出发,前往木兰堡。 木兰堡与沙州相距八百里,曹傅他们一行人即便全是骑兵,也用足足用了四天的时间才赶到。 来到木兰堡时,发现堡上并无什么异常,仍旧是宋军在守城。 在那伍长的引领之下,曹傅带兵入了堡内。 木兰堡这里驻扎了一营千余人,最高的将领便是郭部校尉。 原本宋军一营是五百人的,只是因为木兰保路途遥远地位重要,曹傅便给郭冲这个营编制了上千人。 曹傅来到木兰堡中,发现郭冲这家伙居然还没回来。 前后已经十余日,这事情里面便透着一些蹊跷。 “喀剌汗国境内变乱之时,可还有商队从喀剌汗国而来?”曹傅将那送信的伍长叫来,又一次讯问道。 “偶尔还有从东往西的商队,但是从西往东的商队,却是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那伍长就自己所知应答道。 曹傅不由得冷笑,喀剌汗国境内定然发生兵祸。 而且就曹傅自己的判断,多半还与党项人脱不了干系。 如今郭冲去喀剌汗国境内十余日未返回,不是死了就是被困。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应该弄明白喀剌汗国境内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休整一日,明日便随我去约昌城,看看喀剌汗国是怎么回事。”曹傅是个胆大包天的,他几句话的时间,便有了决定。 曹傅乃是瓜沙两州的镇守,木兰堡更是没有人能制约他,自然是可以由着性子来。 次日,曹傅便带着三千骑兵,越过与喀剌汗国默认的交界木兰河,向着约昌城而去。 约昌城相距木头堡不过数十里,即使马速不快,半日也可到达。 在相距约昌城还有十余里时,便看到一支人马。 曹傅一点也停留,带着麾下的宋军骑兵便冲了过去。 “把他们给我围起来,莫要放走一人!”曹傅对麾下的宋军骑兵们吩咐道。 这支驻扎当地的人马不过两百余人,大多都还在帐篷之中休息。 却没想到,突然之间冲来数千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力量悬殊,这支人马很快便被宋军骑兵缴械。 这支人马的领兵武官,也被带到了曹傅的面前问话。 只是曹傅看了一眼,不由得便笑了起来。这些家伙他还认得,都是党项人的打扮。 看来喀剌汗国果如自己所料,李元昊对喀剌汗国动手,来了个鸠占鹊巢。 “你们这些党项人,好不容易逃的远远的,怎么如今想不开,又敢回来?”曹傅问道。 “你、你们这些宋军,我们只不过是在攻打喀剌汗国,又没有去招惹你们,为何又向我们出兵?”那党项武官自然也认得宋军,这记忆也同样深刻的很。 曹傅冷笑了一声,“是我在问你话,若想活命,便老实回答于我。” 党项武官刚才是吃惊,现在也知道无力反抗,便也认命了。 “我们党项迁徙之后,来到了喀剌汗国。那喀剌汗国的大汗苏莱曼被其部将乌尔德所杀,而乌尔德又被我家陛下所杀。所以,这喀剌汗国也已经灭亡。如今,这里乃是我党项的又一个西夏。”党项武官虽然老实交待,但是这股子傲气却是溢于言表。 “你们党项还敢取国名为西夏,也不怕不吉利。”曹傅讽刺道:“我大宋灭得了一个西夏,便能灭了第二个西夏。倒是李元昊这家伙,被打的举族迁徙,如今却也终于敢称帝制了。对了,约昌城如此之近,你们这些人为何却驻扎于城外。” 党项武官不敢争辩什么,只能老实道:“也没什么可瞒的,我们这些人是被派出来,拦截商贾商队的。为的便是不使喀剌汗国为我党项所亡之事传到你们宋国,以免你们宋国城了我们西夏的事。” 曹傅却是不屑,什么坏了西夏的事,是怕大宋得知了消息有所提防和准备才是。 “你们也不曾想,本官早就在这附近筑了城堡。你们拦截商贾不使东行,更是欲盖弥彰。”曹傅不由摇头失笑道。 第844章 早作准备 曹傅的心情非常好,党项人如今竟然又有了与大宋接壤的地方。 虽然木兰堡所在的土地,算是黄头回纥的属地。但曹傅认为黄头回纥的安海汗已经臣服大宋,因此黄头回纥的土地也是大宋的。 那党项武官不由脸色一变,谁知道宋军如此狡猾。 不过事已至此,又被宋军所擒,自己的小命都掌控于宋军之手,这党项武官倒也安分配合。 接着曹傅又问出来,许多商贾商队都停滞在约昌城中,还有一千余党项人,正也在约昌城中。 曹傅想到郭冲跑过来探查情况,定然因为党项人的封锁,被困于约昌城。 将这两百余党项人马的马和兵器都给取了,令这些家伙慢慢的走。 曹傅直接带着三千骑兵,便扑向十余里外的约昌城。 约昌城不过是一座小城而已,若非有往来的商队,这里怕是连一万人都没有。 党项人所派出的人马,也不过一千出头,便将约昌城占领,并将原来喀剌汗国的守军俘获或是杀死。 曹傅他们这三千骑兵远远的出现在城外,便立时使得约昌城中的党项守军大惊。 急忙将仅有的两座城门紧闭,以防出现的这些大股骑兵冲入城内。 只不过曹傅他们来的时候旗帜鲜明,稍近一些便能看到他们宋军的旗帜。 城中的党项军,一看到是大宋的旗号,那种又恨又怕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若不是与大宋交战,他们党项人也不会举族迁徙。如今刚刚攻占了喀剌汗国,看样子又要与宋军打交道了。 曹傅来到城下,便挥手让宋军骑兵们都停在约昌城一箭之地之外。 “党项人看来已经将喀剌汗国给彻底的占据,这最东边的约昌城,他们都能派兵攻占,想来其境内已无大碍。约昌城不大,与木兰堡倒可相互呼应。留给党项人,倒不如由我大宋占着。”曹傅自言自语了两句,便吩咐道:“来人,用火箭弹将约昌城的城门给我炸开。” 得了曹傅的吩咐,立时前军便有数百宋军骑兵下马,将自己马后所带的火箭弹取下,摆在一起指向约昌城的城门。 城头上的党项兵士,一看宋军的架势便知不妙。 他们这些人早就吃过了宋军火器的大亏,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可是这记忆是极深刻的。 不等宋军的火箭弹被引燃,城头上的党项军便纷纷逃下城去。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咻咻咻的火箭弹破空之声,而后便是阵阵剧烈而熟悉的爆炸声响起。 约昌城的城门毫无意外的被炸的粉碎,而后便是宋军骑兵的马蹄践踏声如雷一般滚滚而来。 城中的党项军虽然有些挣扎,但是在他们知道攻城的是宋军之时,士气便已经被削去了一大半。 曹傅的骑兵冲入城中,只是将领头抵抗的党项武官斩杀掉之后,其余的党项人马纷纷投降。 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曹傅所带领的宋军,便将这座城给控制住。 时间不长,郭冲也被带到了曹傅的面前。 郭冲祖上是大唐安息大都护郭昕,他却长着一副突厥人的面孔,此时身上的穿着,也完全是一副胡商的样子。 “郭冲见过曹将军!”郭冲看到是曹傅,立时便上前见礼。 当初郭冲便是曹傅带出来的兵,也算得上是老部下。 “你这家伙,手上有上千的人马,何尝比这些党项人马弱了半分。”曹傅一看到郭冲,便开始数落道:“知道城外有其他的军队杀人,便应直接带兵出城追上去。虽然不知喀剌汗国有变乱,但是你何必管他前因后果。只须知道我大宋由不得半点冒犯,不管是谁在我大宋的城外杀了人,都不能轻松的走掉。不要因为是不相干的两支军队之间厮杀,便不想惹麻烦。你看看你,当时不带兵出城直接追上对方。事后又扮什么胡商,反而被困于城中。你祖上在大唐之时,尚且横行于西域。如今我大宋比之大唐只强不弱,难道还不能使你横行大漠吗。” 被曹傅好一顿数落,郭冲既羞且愧,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曹将军责怪的是,下官实是想的太多,反倒自陷其中。下官替将军丢人了,请将军责罚。”郭冲单膝跪倒准备领罪。 曹傅却摆了摆手,“好了,幸好我来的及时,你也没有如何。这算是一个教训,你记住了便可。你既然是来探查的,可有什么消息。” 郭冲急忙拱手禀报道:“下官从一些准备东行的胡商那里得知,如今党项人已经将整个喀剌汗国占据,又建国,国号依旧为西夏。而且李元昊那逆贼如今竟然称帝,实是不知羞耻。” “还有别的没有,党项人在附近的兵力如何。”曹傅却是关心的便是党项人在近处的军备情况。 “回将军,党项军队在四百里外的于阗城还有八千人马。”郭冲将自己得知的消息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曹傅点点头道:“如今我军已经将党项军尽皆控制,你带几个人,去将这些党项兵士们分开审一审。” 郭冲当即告退下去提审党项兵士,而曹傅则展了一副地图,目光在约昌城与于阗之间来回打转。 若是曹傅自己能说了算,他定然会带兵西进,直接将于阗城也一把抢过来。 不过那样的话,后勤线便拉的太长。如今占据了约昌城,便已经是极限。再拉长四百里的话,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曹傅在军中打过的仗也不算少,也是个知兵的。虽然之前教训郭冲说的霸气,可是他却并不冲动。 如今大宋与新西夏所交界之处,便是约昌城与于阗城之间。 这个交界地是个比较狭窄的走廊,只有数十里宽。南边是终年积雪高不可攀的昆仑山,北边则是风沙万里的澣海大漠。 而这里也是丝绸之路的南线,丝绸之路的北线,则要路经属于高昌回纥的地区。 曹傅皱眉,李元昊如今称帝并再建新西夏国。以李元昊的野心,说不准会再次对大宋出兵。 因此,曹傅决定要先向朝中上报此事,使得朝中早作准备。 第845章 不能让宋国顺遂 占据了约昌城之后,曹傅便给兴庆府的河西经略安抚使曹琮传书,将约昌城这里的新情况,详细告之。 除了这份正式给朝廷的文书之外,曹傅还给安乐侯范宇也去了书信。 曹傅是极想与新西夏再次开战的,在他看来,这属于西夏之战的延续。若不能将李元昊斩杀,就不算是结束。 事实上,新西夏的建立李元昊称帝,就不可能对大宋毫无影响。尽管双方的距离如今已经有些远,想要开战也会有些困难。 但是双方之间的仇恨,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即便隔着一个高昌回纥,只接壤了数十里的边界,也同样有可能爆发大战。 只是大宋如今的情形,曹傅也甚为清楚,邸报之中也已经有了辽国灭掉高丽的消息。这说明辽国再无后顾之忧,对大宋的威胁变大。 如今曹傅虽然从党项人手中夺取了约昌城,但这只是一种捡便宜的行为,并不算与新西夏开战。 若是要开战,还是要看朝廷的态度。 曹傅最多,也只能做这么多,朝廷的大局观他还是有一些的。 范宇接到曹傅的书信,便明白了曹傅所想。这家伙耐不住寂寞,既不想破坏朝廷大局,又不想闲着。 对于李元昊平定喀剌汗国,并称帝建立新西夏,范宇是一点也不意外。 李元昊此人若不是因为大宋有了新火器,怕是不用迁徙便已经称帝。如今虽然举族迁徙,但是其大半实力仍在,灭掉一个松散的喀剌汗国也不足为奇。 虽然这个新西夏已经建立,但是范宇觉得新西夏要稳定下来,只怕也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成功的。 李元昊如今只不过是占据了喀剌汗国,但是对于原本喀剌汗国的臣民还没有收服。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冒然与大宋冲突,那么很可能便会被一击而溃,党项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 而且新西夏与大宋之间,还夹着一个高昌回纥,也是一个极大的不确定因素。 范宇便给曹傅去了回信,将自己的判断告之了曹傅。 并叮嘱曹傅,多往新西夏境内派遣细作,收集新西夏的情况。李元昊若是真的要对大宋有什么动作,从其国内的举动之上,便可先一步察知。 曹傅的传书在朝廷之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西夏李元昊原本便是大宋的大敌,如今死而不僵,这么快又在万里之外建立了新西夏,却是出乎朝中大臣们的预料。 这说明李元昊十分强悍,党项也极为顽强,而且对于大宋,依旧有些威胁。 不过,朝中包括官家赵祯,也没觉得李元昊会真的对大宋用兵。 以新西夏如今所在的位置看来,无论是地理上,还是局势上,都不太可能。 大家之所以震动,也只不过是因为李元昊与党项一族的顽强罢了。 如今大宋朝野都心气高了,李元昊若是敢向大宋出兵,大宋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他们第二次。 手下败将安敢再次言勇,找死罢了。 当前被大宋所重视的,只有一个辽国。 辽国不但有了火器,而且在地理位置上,辽国更可调集数十万骑兵挥师南下饮马黄河。 若是一个不小心,辽国将大宋吞灭也有可能。 如今宋辽局面,也正因为高丽被辽国所灭而争吵不休。双方的都在调兵遣将,摆出一副随时可能出兵的模样。 其实是两方谁也没有做好准备,都在虚张声势而已。 辽国的南京城中,耶律重元威势日重。原本辽国贵族之中,对于耶律重元还有许多质疑的声音,便是随着高丽被他一举平定,国中贵族们便彻底的钦服了。 高丽国王王亨,被带到南京之后,耶律重元便封其为僖国公。其弟王徽,被封为恬国公。 这两人都被软禁于南京城中,被辽军重兵所看守。 至于原本高丽的那些大臣们,如今除了刘征弼单骑入西京,为辽军收复西京立下功劳之外,其余的高丽大臣也都被看押。 耶律重元这一日,得知宋军在边界之上再次调兵,便有些忧心。 他命人将宰相萧惠与南院大王萧孝友都召来,共同商议应对宋国之事。 “两位卿家,如今宋国调兵遣将,动作很是频繁,宋不会在这个时候,真的对我大辽出兵吧。”耶律重元皱眉道:“朕虽然将高丽平定,但是如今对大宋用兵的准备尚且未曾完成。若是这个时候开战,怕是有会有些措手不及。” 萧惠听到耶律重元的担忧,便拱手道:“陛下何必忧心此事,那宋国除了数十年前,其太宗皇帝曾主动向我大辽用兵之外,其余的时间,哪里敢主动出兵?即便是其太宗赵光义,不也是两次大败亏输抱头鼠蹿吗。臣相信,只要我大辽严加防备,不使其有机会偷袭,便可使其不敢冒然出兵。” 南院大王萧孝友也跟着道:“陛下,宋国占据了西夏之地,如今正是开春之际最是艰难。若是这个时候宋国向我大辽出兵,岂非自误。而且宋军虽然在边界之地调动频繁,但也只不过是调动而已,并没有出现越界之事。况且我大辽军中,如今也装备了许多火器,并不惧那宋军。” 这两个大臣的意见也很统一,都认为宋军在如今的情况之下,还不太可能主动向辽军出击。 听了这人的分析,辽皇耶律重元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如今我大辽也同样抽不出手来。宋国灭掉了西夏,并占有其土。因为要消化河西之地,这才使得宋国有难以向我大辽出兵。而朕也是趁宋国消化河西之时,这才瞅准了机会,出兵灭掉了高丽。与宋国不同的是,朕只取高丽的浮财,而将高丽之地交给女真人去管,这省了我大辽许多精力。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大辽难道还占不到宋国的先手吗。” 萧惠与萧孝友两人互视对方一眼,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我大辽动作慢了不成? “陛下之意,莫不是要主动向宋国出兵?”萧惠不由小心的探问道。 “两国相争只争朝夕,朕以为,不能让宋国顺遂。”耶律重元沉声道。 第846章 胜过宋国 萧惠与萧孝友两位重臣听到耶律重元的话,都是心中一震。 与宋国发生冲突,可不是与高丽那样的小国冲突,很可能瞬息之间便会爆发大战。 辽国的军队不过五十余万人,这是连一些亦兵亦民的部族兵也算在其中。 若是与大宋的军队相比,数量还是少的一大半。 “陛下,宋军的火器与我军的火器,谁的更厉害一些?”萧惠不得不让耶律重元慎重,但是进谏不能直接反对,而是提醒差距。 萧惠所提醒的,便是请耶律重元注意,辽国的火器与宋军的火器相比,还稍有不如。 既然辽军火器稍差了一些,那么真打起来,结果怕是不会太好。使耶律重元有了这个简单的判断,便能起到阻止耶律重元冒进的作用。 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卿家以为朕想不到这一点吗,朕早就令郭喜重赏工匠,令其制出新的火器来。这火器虽是我大辽仿制的宋国火器,但是却必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是没有这点把握,朕岂不是给我大辽招祸。” 萧惠与萧孝友两人都是两眼睁大,陛下的这些话可是出乎两人的预料之外。 “陛下,此言当真!我大辽的火器竟能胜过宋军的火器不成!”萧孝友甚为激动,“臣子萧胡睹,便是丧于宋国神卫军的火器之下。若陛下已经使人制出更好的火器,臣请为陛下先锋!国恨家仇一并报之!” “我大辽的火器,真的比宋国的火器还要厉害吗,臣等可否一观?”萧惠却是更沉稳一些,要求眼见为实。 “哈哈哈哈,你们不说,朕也是要让你们一观的。否则的话,你等心中忐忑,却如何与宋军交战。”耶律重元不由大笑道:“不过,你看观看之后,却定要保密不得外泄。这乃是我大辽的重器,不容有失。若是宋国得知,有了应对的办法,怕是对我大辽有些不利。” “臣等自然是要守口如瓶,陛下放心便是。”萧孝友也急忙拱手道。 “摆驾,两位卿家随我出城一观便是。”耶律重元一摆手道。 很快,便有一队骑兵驰出辽国南京的北门,一路北去。 还是上一次的那个火器作坊的附近,如今这里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建的好似一个村镇一般。 “两位卿家来看,这便是我大辽的火器作坊。这里面住了两万余人,除了工匠们之外,还有他们的家人。”耶律重元指了指不远处的军营又道:“朕在这里驻扎子五千兵马,以防有人对我大辽的火器作坊不利。这里的工匠,除了领头的几个是从宋国请过来的,其余的皆为我大辽工匠。” “这宋国的工匠,果然还是了不得。”萧孝友不由叹息道:“自从宋国的工匠造出新式火器,西夏被灭,党项一族不得不举族迁徙。而我们辽国,也因此吃了一次大亏。若不是陛下暗中经营,只怕我大辽面对宋国,连一丝底气也无。” 耶律重元笑道:“如今,宋国自鸣得意,却不知道我大辽的火器不但不逊色于他们,甚至还有超出。一旦辽宋之间开战,定会让这些宋人吃个大亏。” 萧惠道:“陛下,如今我等要进这作坊去一观吗?” “那倒不用,我们只须看到这火器演示便是。”耶律重元摆摆手道:“朕已命人去找郭喜过来,由他给我等说明便可。” 君臣三人正在这里说着话,便看到郭喜提着袍子小跑着从作坊之中出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外面不远处正骑马等着的耶律重元君臣,便急忙来到马前,向耶律重元深施一礼。 “陛下到来,臣有失远迎劳陛下等候,还请陛下降罪。”郭喜连忙请罪道。 耶律重元笑道:“朕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你何罪之有。”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朕此来,便是一观你所说的新火器。你曾向朕上报,这新火器比之宋国的火器只强不弱,却是使朕很是高兴,今日正要看你演示,希望卿家能给朕一个惊喜才是。” 郭喜听到耶律重元的话,便直起身来,颇为自信的笑道:“陛下要臣演示这新制出来的火器,也是臣所盼望的。只有我大辽强大了,臣等才能跟着陛下睥睨天下。若无陛下的高远,臣等什么都不是。” “废话少说,你且命人将那火器取出来演示。”耶律重元知道这是郭喜在拍自己的马屁,不由得轻斥道。 “陛下与萧相公和萧大王请随我来,前次陛下也曾观看火器演示,那山坡之上,我已经让人修了一座亭子,正适合陛下与萧相公和萧大王歇息用茶。”郭喜指了指不远的山坡上,正如他所说,那里已经修起了亭子来。 耶律重元点点头,不由夸奖道:“郭卿倒是有心,两位卿家,我们一同上去吧。” 来到山坡上的亭中,待耶律重元坐下,其余三人也才分别落坐。 然后便有郭喜的手下人,抬着茶炉茶具等物在亭外烧茶。 而山坡面对群山的那一片平缓的地带,也有一队推着大车的辽军出现。 车上之物,有苫布遮挡,却不能使人看到其中的东西。 “那车上便是我大辽新制的火器不成?”耶律重迎对郭喜道。 郭喜立时点头,“回陛下,那便是我大辽的新制火器。虽与之前的火箭弹有些近似,但是其射程,却是比原有火箭弹远上一倍之多。比之宋军的火箭弹,亦是稍胜一筹。臣曾花费重金,私下里从宋国军中购回几枚宋军的火箭弹,除了拆开仿造,也与我们新制的这火箭弹做过比较。臣所言句句属实,我大辽火器,已然胜过宋国。” 耶律重元看向随同自己过来的重臣,看到萧惠与萧孝友两人脸上颇有吃惊之色,不由面上有光。 “郭喜,现在你便演示给我们看台。”耶律重元吩咐道。 “臣遵旨。”郭喜连忙拱手道。 接着郭喜便起身行到亭外,对山下挥了挥手,示意开始。 山下那队辽军,看到郭喜的手势,便有人揭了大车上的苫布露出下面盖的东西。 第847章 斗而不破 大车上的苫布被揭开之后,便露一个铁架子。 在铁架子上,架着三支怪异的火箭弹。 这火箭弹与之前的火箭颇为不同,原来的火箭弹只是一个带尖的圆柱体,现在这新制的火箭弹,却是一大两小三个圆柱体捆在一起。 两个小点的圆柱体,分别列于大圆柱体的两侧。便好似一个大的火箭弹,带着两个小的火箭弹一般。 若是范宇看到辽国的新火箭弹的话,定然会为之吃惊,这与后世的捆绑式火箭几乎一模一样啊。 不得不说,重赏之下,那些被掳到辽国的宋国工匠也是很卖力的。 能想到通过增加发射药筒,给火箭弹增程,也相当了不起。 大车旁的辽军散开,更有一名辽军武官手中持旗,猛的向下一挥。 立于大车旁的一名辽军,便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引信。 刹那之间,那火箭弹尾部便喷出三道火光,直直的破空而起。 紧接着又是两枚新制火箭弹,也随先后被引燃发射出去。 三枚火箭弹,后面拉出九道火光,狠狠的扎向远处。 在大约一里半之外,有一堵石块垒成的墙,先后被这三枚火箭弹所击中。 随着火箭弹的爆炸,那石墙被炸的碎石横飞。拳头大的石块,四处乱滚,足见其威力似乎比从前更胜一筹。 望着远处爆炸的火光,耶律重元不由连连点头,脸上显出微笑来。 “我大辽之前虽然有了火器,可朕还是有些担心。得知宋军不断的在边界调兵,更是让朕的压力不小。”耶律重元笑道:“朕原本打算,不管我大辽的火器及不及得上宋军火器,也不能再等下去。若是让宋国从容将河西之地安定下来,我大辽对于宋的胜算,便会越小。现在我大辽拥有了这等新制火箭弹,朕便再无担心。” 南院大王萧孝友也哈哈大笑,“臣争着做陛下的先锋,原本是抱着死志的。谁想我大辽竟有这等利器,那便是臣争到了首功!陛下放心,臣若出兵,定然会给宋国一个教训!” 萧惠的面色此时也显露出轻松之色,“臣为陛下贺!我大辽原本面对宋国的威胁,已显出日渐窘迫之态。如今我大辽也有这等火器,那便不须担心什么了。灭掉宋国不敢说,但是我大辽若是强压宋国一头,使其再续澶渊之盟,还是有不小希望的。” “再续澶渊之盟?”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朕对那澶渊之盟的兴趣不大,若是能占据宋国的河北、河东两路,那是最好不过。只这两路的赋税,便胜过宋国所赠岁币太多。而且,我大辽一旦消化了河北、河东两路,便可再图谋其河西之地。彼消此长之下,他们宋国对我大辽的反抗之力便会越来越弱。终有一天,宋国会被我大辽所并。” “臣相信,陛下的雄心壮志,定然能够实现。臣只愿上天再赐我一些年的寿数,可使臣能看到陛下一统天下诸国。”萧惠向耶律重元躬身道。 萧孝友也急忙道:“臣亦希望,臣能为陛下前驱,亲手为陛下再打下一个万里江山。” 耶律重元笑道:“吞并大宋之事,可也急不得。毕竟宋国也是大国,非是高丽那等小国可比。对了郭喜,朕记得前一次演示还有火炮,不知这一次,为何没有为朕演示一番。” 听到辽皇耶律重元问起火炮,郭喜急忙躬身道:“陛下,那火炮虽然也很犀利,但是却容易炮身爆炸。若是炮中装药少了,却又射程不远,实是使人头痛。好在这新制火箭弹的威力不俗,在臣看来,也足够用了。” 耶律重元不由皱眉道:“与宋军的火炮相比,高下如何?” “回陛下,我们所造的火炮,与宋军的火炮相比,却是差得有些多。”郭喜硬着头皮道:“宋军火炮,炮身打造的甚为精良。目前我大辽的匠人们,也正在努力追赶。只是因为与冶铁有关,所以还是需要时间才行。” “既然是这样,那么朕也不会强求。”耶律重元点了点头道:“那便多造些新制火箭弹也是一样。只是这火箭弹,一月能造出多少来。” “启禀陛下,如这新制火箭弹,臣这里一日便可制出三百余枚。不到一月,便可造出万枚火箭弹来。若是大军能省着些用,想来攻城掠地也足够用了。”郭喜拱手道。 耶律重元的眉头却又皱眉起,这个产量实在是太少了。 “不行,这个数量还是少了。”耶律重元摇头道:“若是我大辽的军队与宋军野战,怕是这万枚火箭弹用不了几次,便会告罄。若是能多造一些那就再好不过。” 郭喜急忙拱手道:“陛下,非是这么简单。若是可以,臣只须多招募人手,使得这火箭弹月产两万枚,也是可以的。”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火器的造价并不低。臣计算过,以前的火箭弹一枚应在七贯钱左右。如今这新制的,则价钱更高,足有二十贯钱之多。”郭喜向耶律重元解释道:“若是每月生产两万枚火箭弹,怕是朝廷的财政也受不了。” 辽国可没有流水线作业,也没有人知道流水线是个什么东西。 而且辽国的财力与宋国的财力相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好在辽国的部族军也不用发军饷,这个倒是省了好大一块。 只是一旦大量制造火器,辽国的军费便会大幅增长。再加上制造流程没有大宋有效率,即使是制造同样的火器,反而花费还要比大宋多。 辽国君臣对此,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只觉得这等火器每月万枚已是极高的产量。 “这倒不必强求,朕带兵扫平高丽,前后所用的火箭弹,亦不过五万余枚。那还是旧的火箭弹,可月产两万余枚。”耶律重元笑道:“这新制火箭弹,虽然产量低了些,但是威力却更大。算起来的话,应该也够使用。” 萧惠躬身道:“陛下,臣以为稳妥起见,不如多积攒数月的产量。宋国不比高丽,亦是有火器的。我大辽与宋国之间,还是暂时不要大战,以免有失。可先派出小股骑兵,入宋境以骚扰为主。即便宋军有火器,却对骑兵亦不会有太大威胁。” “臣觉得,萧相公所言亦有道理。我大辽与宋国,可暂时斗而不破,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可使宋国穷于应付,亦可使我大辽将士练兵。”萧孝友表示支持道。 第848章 一拍即合 两位重臣此时得知辽国的火器产量之后,便有了不同的想法。 这两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臣,做事异常稳重,所考虑的东西也多。 他们所担心的,便是怕辽国火器不够使用,会后继乏力。 耶律重元有些皱眉,对两人道:“两位卿家,朕原本的意思,是想着趁我大辽有这等火器,便不可过多犹豫,应直接出兵宋国河北河东两路,占据黄河以北之地。而且这个时候,宋国的河西之地尚未稳定,正是机会。依你们两人的想法,岂不是要等得宋国稳定了河西,其国力便会更上一层。那个时候,怕是再与宋国交战,难度会大上不少。” “陛下,宋国如今虽然在稳定河西,但是如今不过刚刚开春。若要河西之地最快稳定下来,便须六月麦收之后。那时河西百姓有了粮食,自然宋国的压力大减。但是在其夏粮还未收割之时,却是宋国压力最大之际。若是臣猜测不错的话,宋国各地的粮草,怕都有些不足。”萧惠笑道。 耶律重元不由得恍然,萧惠的这个理由非常充分,这就等于最黑暗之时便是黎明之前一样的道理。 宋国若要想提升国力,便要待河西有了产出可以自给自足方可。 但是在这个收取赋税之前的节骨眼上,却是宋国最脆弱的时候。 “卿家之意,是想说只要我大辽出兵打断了宋国的收获时节,使宋国入不敷出,原来的投入也收不回来,便有更大的把握击败宋国?”耶律重元不由的笑问道。 “臣正是此意。”萧惠连忙拱手道。 萧孝友此时也笑道:“若是这般,我大辽向河北、河东、河西三地派出人马,宋国岂非半壁江山都没了收获。那时即便我大辽不用火器,亦可使宋国疲于奔命难以应对。哪怕我军将士扰乱一番便撤回,宋国这些地区,也会闹下饥荒。” 此计十分毒辣,宋军如今虽然灭了西夏,但是大战之后仍旧缺少马匹。辽军骑兵若不与宋军交战,而是一味的放火烧毁大宋境内的粮田,怕是会给大宋极大的麻烦。 若只是单纯缺粮还不算太坏,但是因此产生数百万的饥民,便是塌天一般的大祸了。 耶律重元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 这个办法简直太好了,虽然极为残酷,但那是针对宋国这个最大威胁的。 一旦宋国有失,因此被极大的削弱,到时辽国攻打宋国,便会事半功倍。 “不错,两位卿家的计谋甚好,朕便依你们两人所言,再忍些时日。”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只不过,这些时日我大辽亦不可闲着。须多调集粮草,” “臣为陛下辅弼,自是要为陛下谋划。”萧惠躬身道。 “臣等不过拾遗补缺,真正乾纲独断之人仍是陛下。”萧孝友也急忙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看向郭喜道:“郭喜,朝廷的财政如今吃紧,对于火器制造所拨付的钱财,不会再有增加。所以,你这里还须派出商队,往返高丽与宋国之间,赚取钱财多制火器才是。” 郭喜急忙躬身道:“陛下,那高丽实是没什么产出。即便是鹿茸人参之类,亦不如女真部所产,更兼路途稍远,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此事甚好解决,你去找女真三部的的族长,将那些高丽男女贩卖至宋国以为奴仆。想来,三位族长定会同意。”耶律重元笑道。 听到这里,郭喜不由明白过来。高丽既然没有什么值得大宋出手的特产,但是却可选些高丽奴仆贩卖。 他乃是商人出身,一点就透。此时郭喜已经想着,如何来贩卖高丽人口了。必须将这些高丽人分成三六九等,年老的一律不要。男女亦要根据容貌和强壮与否,分出各种用途拉开价格。 更是要挑选些貌美的男女,以为春花玉兔之选,供那些显贵玩乐之用。 只要自己功课做的好,不但可使大宋流行购买高丽奴仆,就是辽国贵族的钱,也是可以赚的。 想了这许多,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郭喜急忙向耶律重元拱手道:“陛下,臣其实也早就想这么做了。今得陛下恩准,臣便可放开手脚去做。” 这家伙知道,贩卖高丽人的事情不能传出是由陛下提出来的。他这么说,便等于抢过去了这个名头,替耶律重元背了锅。 耶律重元如何不知,不由对郭喜大为满意。 “郭喜,朕对你甚为倚重,你且莫负朕望。”耶律重元十分赞许的道:“以你如今的功劳,朕便封你为燕南伯。若能再建大功,朕亦不吝封赏。” 听到陛下开口便给自己封了个伯爵,郭喜简直直喜出往外。 契丹对于汉人向无歧视,韩氏在辽国的地位,便仅次于耶律和萧氏这两大姓。若是自己能做好差事,使陛下满意,将来成为辽国第四大姓也不是不可能。 郭喜急忙撩衣跪倒,对耶律重元大礼参拜。 “臣郭喜,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郭喜叩首不已。 郭喜这是实心实意的参拜,脑袋都在地面上磕的破了皮。 他出身商人世家,与大宋一样,商人在辽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若非被耶律重元所看中,他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现在耶律重元开口给他封爵,这可就彻底的使他步入辽国贵族阶层。不但自己的身份被抬高了,便是家族也由此得到了整体的提升,这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好了,免礼吧。”耶律重元看到郭喜如此,不由摆手道:“朕是看在你能为我大辽做事的份上,才封你爵位。你须多加勤勉,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臣感激涕零,定然要为陛下肝脑涂地!”郭喜应了一声这才起身。 耶律重元又勉励了他两句,便带两位重臣,回了南京城。 而郭喜得了耶律重元封赏的燕南伯爵位,更是十分卖力。 他亲自带人去了高丽,找到了三位女真族长,商谈贩卖高丽人之事。 对于郭喜的提议,三位高丽族长大为高兴。如今的高丽在他们的治理之下,简直是乱成了一团,民间起义更是此起彼伏。 若是能将这些捣乱的高丽人都卖出去,他们女真人才能在高丽这片土地上安心生活。 因此双方一拍即合,事情十分顺利。 第849章 断了他们的念想 郭喜谈妥了贩卖高丽人之事不久,便命人雇佣宋国船只向大宋运送高丽人。 对于被贩卖的这些高丽人,大宋这边并起初并不在意。 因为高丽亡国之后,便有高丽人自卖为奴,随宋船来到大宋。 但是忽然之间运来了数船高丽人,而且皆为俊男美女,一下子便轰动了整个密州。 这些高丽男女的到来,不可能不引起密州市舶司的注意。 只不过这些高丽男女是以酒楼伙计使女的名头被进大宋的,并不算是货物,却不在市舶司的管辖之下。 这样的说辞,却也完全解释的过去。 赵允初坐镇密州市舶司,对此也只是稍稍关注了一下这些高丽人的容貌,便给范宇去了一封信,请其注意下这些高丽人开的什么酒楼,待再回汴梁之时,可请范宇前去光顾一番。 原本这只不过是个趣谈之资,并不算什么正事。 但是这些高丽男女被送到汴梁之后,却好死不死的找到了鹿鸣报,刊登了一则广告。 “今有高丽俊男女,皆王公贵族之后,举止雅娴其行端庄,因避高丽之祸乱而来大宋谋生。今卖自身愿为奴仆,以赎家人脱离苦海……” 范宇看到鹿鸣报的这条放在第二版的广告,与赵允初的来信一对照,便知其中定有隐情,根本不信这些鬼话。 他命人去找永通钱庄的周奉,自己则在造作院的值房之中等待。 周奉得知侯爷相召,便不敢怠慢,很快便到达了造作院,被人引到了范宇的值房。 “周掌柜,请坐吧。”范宇对于周奉还是很随着。 “谢过侯爷,今日得侯爷相召,却不知侯爷寻小人有何吩咐。”周奉急忙拱手,等着范宇的安排。 范宇将自己面前的报纸,放到了周奉的面前。 “周掌柜,你可知道,这些高丽人的背后是什么人吗?”范宇问道。 周奉看到鹿鸣报上的消息,便明白了侯爷的意思。 他拱手道:“侯爷,这些高丽人不过是些可怜之人罢了。他们背后,据说是一些辽国的蛇头。这些高丽人是第一批,因此才会在容貌上如此出众,是为了在我大宋打出名声来。再往后面的高丽人,怕是一批不如一批,就不会再有这么漂亮的。莫非侯爷,也要买上一些高丽奴仆?” 范宇哈哈一笑道:“我买这些高丽奴仆做什么,公主身边使唤的人,可都是宫里出来的。哪怕是大牙行送来的仆役,都进不得我的府中,何况这些来历不明之人。” 周奉急忙躬身道:“侯爷恕罪,却是小人失礼了。” “现在不是说的这些事。”范宇摆摆手道:“想来这许多高丽人被人买到府上为奴,会有大批的钱财经过咱们的永通钱庄,你注意一下,看是哪些人在兑取钱财。兑取了之后,这些钱财的去向又是做了些什么。” 范宇如今第一个反应,便是觉得此事有蹊跷。赵允初对自己的来信上,说是这些高丽人会作为酒楼的伙计和使女。但是自己所知道的,这些高丽人却是被发卖为奴。 只是这一点,便会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这许多高丽人的交易,定然无法避开钱庄。 大批的钱财流动,若是弄许多银子铜钱用大车拉来拉去,那可太过累赘。哪里有放在钱庄之中轻松存取,来的方便。 此事交给了周奉去查,范宇他尽快有个结果。 只不过两日的时间,周奉便再次来到了范宇的值房。 “启禀侯爷,那些高丽人背后的人,小人已经有了一些消息。”周奉进门,便立时向范宇躬身道:“小人一回去,便叮嘱了钱庄中的几个掌柜,让他们留心此事。就在昨日,他们便有人来到钱庄,要求钱庄运送大批的铜钱和银两,去往密州分号。据小人所知,那密州乃是市舶司所在,海商出海之时,才会来钱庄,要求运送宋钱和金银去市舶所在港口。想来,这些钱是要装船出海的。至于是不是如那些高丽人所说,是拿回去赎买其家人的,小人便不得而知。但是这些钱,定然是送入辽国。” 范宇一听,便冷笑起来。不用想,这些钱的背后,定然是辽国官方背景之人在操纵。 否则的话,这些高丽人也不会皆能挑出这等容貌的运送过来。想来大宋的海商,在高丽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而且这些人行事也很高明,将这些俊男美女的高丽人送过来,便立时一炮打响,使得高丽奴仆的名头和身价,都上涨了许多。 由此,范宇却是想来一个人,那便是曾经给耶律重元经营商队的郭喜郭掌柜。 若不是两国如今的情形有些紧张,范宇是懒得去管他。但是眼下两国之间多有不快,互相也正在互相指责。 既然关系已经开始恶劣,那就不用客气了。 郭喜本就是耶律重元手下之人,如今贩卖高丽人赚取钱财,定然也是在为战事在做准备。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范宇笑着点点头 接着,他又问了一下洛阳宫室的建造进度,对周奉多加鼓励之后,便将他打发走。 送走了周奉,范宇便立刻给赵允初去了信,将自己的怀疑尽数告之。并在信中要求赵允初,将这些人和钱都扣下来。 而范宇自己,则进宫去求见官家。 一进崇政殿,范宇便向官家赵祯行礼道:“官家,臣得知了一件事。辽人正在向我大宋贩卖高丽奴仆,且要将钱财悉数运送回辽国。看来辽国弄这许多钱财,其意似乎有些不善。想来意欲对我大宋不利,才会积累这些钱财以充其用。” 赵祯不知道范宇的判断对不对,但是听到辽国想要从大宋手中赚钱,这便有些心气不顺了。 “辽国如此处心积虑,想来并非善意。安乐侯,依你之见,我朝应该如何应对才是。”官家赵祯点了点头,反问范宇道。 范宇来的时候便已经想好,当即拱手道:“臣请官家禁绝此类贩卖高丽人为奴的交易,高丽本为我大宋属国,官家怜悯,其民亦其视为我大宋之臣民,岂有轻贱为奴这等不仁之事。若已买回府中,应到当地官府为其登籍重订契约。有违者,当严惩重罚之。而之前那些贩卖高丽人的钱财,则收缴充公。唯有如此,方可断了辽国在其背后的操纵。” 范宇所说的这些举措,一个是收买这些高丽人的人心,二来便是阻止辽国借此从大宋赚取钱财,断了他们的念想。 第850章 一点就透 官家赵祯,对于范宇的建议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当即便下了旨意,禁止了高丽奴仆的买卖。 辽国的那些商贾,背后便是郭喜,自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原本运过来一批高丽俊男美女,也宣传的不错,更是卖了一个高价还打响了名声。 可是他们的钱还没被运走,便被官府直接给冠冕堂皇的扣留没收。 而那些被贩运到大宋的高丽人,也被官家直接给了大宋的户籍。 大宋官家赚了好名声,官府还得了钱财,最后居然没了这些辽商们什么事。 好在大宋的官府,对于这些辽商们也并没有太过为难,任其去留自便。 范宇将此事告之于官家之后,便回了造作院,与尤二郎等人,准备将大宋现有的火器升级。 大宋现在军中所有的火器,其实是已经升级过一次,都提升过射程。 军中没有升级的火器虽然还有一些,但也并不多。 对于大宋现有的火器,范宇还是很自信,辽国虽然也造出了火器,并用于征伐高丽之战。 但是辽军的火器水平,要想追上大宋的水平,还是差些。 当然,范宇并不知道辽国又造出来新火器,否则他也不会这般掉以轻心。 他与尤二郎两人,如今所讨论的火器,乃是手雷。 原本的火炮与火箭弹这两种火器,都是依靠其射程用于远战,但是在近战上,却是施展不开。 范宇与尤二郎一起,便讨论起手雷装备于军中的可能。 “尤博士,手雷这等火器与之前军中最早的霹雳火球并无多少区别,不过是小了一些,其中的火药也不同罢了。”范宇指着自己在纸上画出来的图形道:“这东西只可用于守城,防止敌军攀爬城墙。或是两军混战之后,往敌军人丛之中投掷。如今,却是有些顾虑。” 尤二郎点头道:“侯爷所说甚是,这手雷之物若是要造出来,实是再简单不过。而且使用起来,也很是方便。只须将其引信点燃,丢出去便了。只不知侯爷所说的顾虑,是指的什么。” “此物要用引信点燃,引信有快有慢。而且这东西全靠手投,远近不一,准头也不太好说。如果用的不好,反而会伤了自家的将士。”范宇摇了摇头,有些犹豫道。 “侯爷却是想的太多。”尤二郎不由笑道:“既上战阵,我大宋的将士们,将士们便会有死伤的准备。而且,若是不能多一手克敌的手段,自家的伤亡怕是会更大。如辽国那般已经有了火器的,要对付起来,怕是风险要比与西夏交战之时更大。手中若可多一些保命的手段,那是再好不过。” 尤二郎想问题很简单,只要有用有效,便可准备于军中。 范宇想了想,尤二郎说的不错。手雷这东西装备到军中,倒是可以增加宋军的胜率。只在总体上能压制住辽军并且取胜,那么有些伤亡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还有一点,那就是手雷这东西实在没有什么技术。若是辽国的火器工匠见过一次,便可同样仿造出来。 到时宋辽两军再挥刀舞枪的近战,怕是大家都会成片的死伤。 手中提起笔,范宇犹豫了半晌,还是对尤二郎道:“尤博士,若是我宋军制成一种火器,一名将士可于百步之外射出铅丸,且能穿重甲。你觉得,可能与否?” 尤二郎听到范宇的话,却是迟疑了片刻便道:“侯爷所说的这种火器,岂不是说的火炮?若是一名将士来用,便应是缩小许多才是。” 范宇对于尤二郎不由得刮目相看。自己只不过是提了一下,对方便想到了关键之处。这些年来对于火器的研究,果然不是白研究的。 “我便是这个意思,可以让将士们持于手中,于百步之外射人射马皆可。即便辽军骑兵众多,怕是也挡不住这等弹丸如雨般的攒射。”范宇点点头道:“我且画个图形,尤博士看看如何。” 说完话,手中的毛笔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侯爷所说之物,下官亦曾经想象过。只是未敢如侯爷这般,直接拿出来讨论。”尤二郎皱眉道:“下官虽然也想到过,但是觉得这东西制的那么小,只能一名兵士使用,威力就不值什么了。哪里比得上火炮,一炮下去便在敌军之中开辟出一条血肉胡同来的痛快。” 范宇手中的毛笔不停,“这东西,我给他命名为火绳枪。要点燃引信,便要在这枪身上挂一条火绳。铁管之中填充些许火药,而后再填以铅丸。只一点火,铅丸就好似火炮的炮弹一样飞射而出。只不过这铅丸个头却要小了几乎上万倍,便于将士们单人使用才是。” 尤二郎盯着范宇手中的笔,便想起自己当初试制新式火器之时,也是侯爷给自己展示了图样。 只不过那时,展示的是焰火的图样,启发了自己的思路。 如今侯爷终于显出他的博学多才,竟然又要推出新的火器出来。 很快,范宇的便在尤二郎的注视之下,将火绳枪画了出来, 范宇所绘的火绳枪,与后世的步枪外形相似。木制的抵肩枪托之上,架着一支铁管。下面还有一个扳机,连接着上面枪管火门旁的火绳挂钩。 “侯爷不但博闻强记,更是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只是下官还有些不明白,请侯爷详细为我讲解。”尤二郎拱手道。 对于一支结构这么简单的火绳枪,范宇当即便将各个部位的功能和作用,一一告之于尤二郎。 “尤博士不可小视了这些东西,要造出一支火绳枪,可并非易事。”范宇不由得提醒道:“你且看这火绳枪所用的铁管,便不是铸造的铁管可用。否则放入火药,一旦引燃便很容易将这铸铁管炸开。若是火绳枪上的铁管内壁不够光滑,亦是极易炸膛。所以,这铁管若是造的不好,怕是还要炸死炸伤大宋将士们。” 尤二郎属于那种一点就透之人,他品味了一番范宇的话,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第851章 冲压铸币 侯爷所说的这个火绳枪,最难的地方,便是枪管。 “侯爷,您的意思,是这枪管必须要有足够的韧性吧。”尤二郎问道。 范宇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便是这枪管不但要有韧性,还要有足够的刚性才可。以我们造作院如今所产的钢材,倒是可以用于制造这枪管。但是不可铸造,否则便不可能使这钢材既有韧性又有刚性。所以这火绳枪的枪管,只能用钻头钻出来方可合用。” 尤二郎看了一眼范宇所绘图纸上面,那支火绳枪枪管的尺寸。 “侯爷,这火绳枪的枪管长有两尺五寸,这么长的枪管,都要用钻头钻出来,怕是没等钻好,这钻头便已经折断或是磨损。难啊。”尤二郎整天与钢铁之物打交道,也算是半个冶金专家了。 范宇笑道:“自然是难的,否则的话,岂不是我大宋造出来之后,便立时被人仿造了去?只要我造作院制造出来的最是精良,就是被他人仿造,也无法与我们的相比。若在战场相遇,也不会是我大宋军队的对手。” 以范宇自己的意愿,其实并不想将火绳枪这种东西拿出来。 因为大宋如今的社会形态虽然暗中已经被自己改变了一些,但是明面上的社会架构依旧没有被动摇多少。 资本阶层的社会地位,除了范宇他们这些亲贵之外,其余的仍旧地位低下。 以朝中大臣们为代表的地主阶层,还是大宋势力和地位最强大的群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火绳枪出现之后,没有持续的技术投入,将来还是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刀,反而对大宋不是好事。 但是辽国这个敌对国家,体量并不比大宋小,而且辽国也有了火器,绝不可对之掉以轻心。 狮子搏兔尚须竭尽全力,何况是以辽国这样的一个强大的帝国为对手。 所以范宇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将火绳枪拿了出来。 即使是这样,也是范宇保守的做法。礈发枪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他所设计的火绳枪上稍加改动,便可改成礈发枪。 只不过他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以后升级所考虑,并没有一下子设计成礈发枪而已。 尤二郎此时也点头道:“侯爷想的周全,这火绳枪只须引燃火绳,便可随时又火绳点燃火药,使火药爆开将弹丸射出。这火药,也如那火炮的火药一样皆做成药包,将铅丸也放入其中。想来,这发射之速,却是甚为快捷。若是一百步之内,只怕辽军的骑兵即便身着重甲,也一样可以使之受伤。” 对于尤二郎的这个判断,范宇不由得对甚刮目相看。 这家伙果然没白研究,已经非常接近范宇所知的事实了。 “尤博士,这火绳枪其中的几个难点,便交给你来攻克,却不知尤博士你可有信心。”范宇笑问道。 “侯爷,这本就是下官职现所在。而且侯爷已经将这火绳枪讲的如此明白,若是下官还无法攻克这枪管的难点,岂非是拖了侯爷的后腿。”尤二郎摆了摆手道:“下官若是无法完成侯爷的托付,下官的脸也就没处放了。” “好,尤博士有这个信心,我也可以放心一些。”范宇笑道。 火绳枪的设计,范宇还是设计的比较全面,甚至连枪刺也都已经画了上去。即使战场条件因为雨雪,而无法使用火药,也可当成长矛来杀敌。 不过范宇是甩手掌柜当惯了,依旧只负责画个图,便丢给了尤二郎。 要说担心不担心,范宇其实也有些担心。他最担心的,便是火绳枪的枪管难度极大,以造作院现在的水平,还是有些困难。 原本火绳枪的枪管,也可以使用青铜之类的金属,但是那样的威力便会下降不少。 所以范宇不但设计的便于改装为礈发枪,还对枪管的要求极高。 他将问题都一股脑的丢给了尤二郎,自己便不再多管。 如今更重要的事情,便是给大宋筹钱。 河西之地,现今已经逐渐安定,田地之中也播撒了种子。 百余万河西百姓们,明年能不能不给自足,便要看今年的收成。这其中大宋的投入不在少数,而且是抵押了市舶司才筹来的钱。 而迁都洛阳,又要大兴土木,不可丢了大宋天朝上国的威风。 好在范宇还知道些后世开发商的套路,又从那些富户权贵的手中赚了一大笔钱财,将这个窟窿补也给填补上去。 但是如今大宋与辽国之间,双方调动兵马剑拔弩张,表现出的态度都颇为强硬。 虽然态势紧张,但是谁都没有主动出兵。 这样的情况,也使得范宇意识到,宋辽之间的战事很有可能随时爆发。 因此,大宋用钱的地方其实也越来越多。 粮草的准备,还有火器的生产,都懈怠不得,也都是相当花钱之处。 不过,这都是意之中的事情,范宇早就建议官家,永昌隆商号开始发卖海外土地。以其售卖海外土地的资金,来补足即将到来的战事费用。 早在售卖海外之初,范宇便与官家等人一同带头,购买了不少的海外田地。 如今吕宋的田地价格,已经上涨到了三贯钱一亩。虽然价钱还是远低于陆地上的田地,但是这个价格其实已经不算低了。 这些海外田地的收成如何,早在去年年底之时,便已经由那些从海外回来之人口中传出。 而在鹿鸣报上,也不断会有相关的文章刊登出来。再加上有官家和安乐侯、赵允初、曹佾这等顶级权贵带头,朝中许多大臣和勋贵,也都是少则数千亩,多则数万亩的在购买。 虽然听上去,这些达官显贵们买的海外土地不少,但是实际上,仍旧不到吕宋土地的一半。 不过,永昌隆商号在海外土地出售方面,也替朝廷赚了不下上千万贯。 前些时日,赵允初又找到范宇,提到永昌隆资金紧张之事。使范宇想到了大宋与海外诸国之间的金属差价,还有冲压铸币巩固大宋的货币霸权。 有了足够的铜钱,大宋在财政上便多了许多可操纵之处。 造作院所能做的,便是将这冲压铸币搞出来。 第852章 请官家一观 不要小看这冲压铸币,只要弄成了,便会给大宋带来极丰厚的回报。 再加上大宋的货币话语权,大宋周边各国几乎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当然,最简单的就是给大宋筹集军费,即便是耗,也会将辽国耗的垮掉。 范宇命人找来许当,问起了冲压铸币之事。 这个冲压铸币机,范宇早先便已经给许当大致描述过,也画过些图纸。 都是比较简单的原理,对于如今的造作院来说,并不存在技术难点。 很快许当便来到范宇的值房,这家伙一进门,便知道范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侯爷找我,肯定是为了那冲压铸币机。”许当微一躬身,便笑道:“下官其实也正想来见侯爷,向侯爷汇报此事。” 范宇看到这家伙笑嘻嘻的,不由也笑了起来,“看你的样子,这冲压铸币机似乎很顺利啊。” “不敢瞒侯爷,其实这冲压铸币的机器,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制成了。只是有些地方还须完善,这才又耽误了数日。”许当笑道:“我本来也正想要向侯爷上报此事的,谁知道侯爷好似知道了一样,先找了下官。” 范宇不由精神一振,“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许当连忙点头道:“连那轧制铜板的机器,也都已经就位,就等侯爷查验。” “若是现在去看,那机器可能冲压演示一番?”范宇又问道。 “侯爷想看,那是自然可以的。”许当显然准备的十分充分。 范宇当即起身,“走,我们且去看看,这冲压铸币的机器造的如何。” 许当在前引路,两人一同去了造作院的一间工篷之中。 这工篷也在汴河的边上,两台巨大的水轮,正在被水流推动转个不休。 水轮中轴的一头,一直延伸到了工篷之中,显然便是冲压铸币的动力来源。 工篷里面还有数名工匠,正在调整铸币机器,看到范宇和许当两人到来,便急忙向两人行礼。两侧还有造作院中的护卫,显然也是对这铸币机器正在严加看守。 范宇摆了摆手道:“大家这些时日以来都辛苦了,我听许少监说,这冲压机已经造了出来,便过来看看。若是可以,还要麻烦诸位给我演示一番才好。只不是你们可将这机器调试完了,现在方便不方便。” 听到范宇这个造作院最高官员要他们演示铸币冲压机,这几名工匠哪里有不同意的。 费了这些时日的功夫,便是为了造这几台机器。若是不向上官展示一番,岂不是亏的很。 “侯爷,这些机器可都是按您的图纸所造。这些铜钱,可比原来铸钱监铸造出来的,看上去更加精美。”有工匠由衷的称赞道。 另有两名工匠,去抬了机器上的齿轮,往水车正在转动的齿轮上一卡。 两只齿轮一卡,便将机器的动力接通,又有工匠急忙往冲压机上送铜钱厚的铜板。 只见随着机器的转动,那冲压机一上一下,便立时在铜上压出五个孔来。 接着被压下的那些圆形铜片,便被送另一台冲压机上,再次压制了一下。 范宇看到,第一次冲压不过是从铜板上,冲压下来圆形方孔的铜片而已。第二次冲压,才是在这铜片上压制出来正反两面的景祐元宝字样与花纹。 许当上前,取了压好的几枚铜钱,送到了范宇的手中。 “侯爷,咱们造作院的铜钱,都是按侯爷所叮嘱的要求做出来的。只这最后压制的一下子,便使这铜片变得身价倍增。”许当笑道。 “不错,这边沿都冲压出了细纹,两边也都压上了花纹。”范宇把玩着手中几枚新压制出来的铜钱,不由连连点头称赞。 这样精美的铜钱一旦放出去,旧有的铜钱便立时会受到冲击。 所谓的冲击,当然对大宋朝廷是好事,更会牢牢的将国际货币的大权握于手中。 “侯爷,有了这些细纹和花纹,便不怕人伪造。若无咱们造作院的机器,这点东西可是够头疼的。只为了压制出来铜钱上的这些细纹和花纹,这模具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许当近期一直在盯着这两台机器,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甘苦。 “再压制一些铜钱给我,我有用。”范宇点头,又接着吩咐了一声道。 很快,范宇的面前便压制了一堆铜钱。 几名工匠不时的看一眼范宇,却不知道这位安乐侯什么时候喊停。 “好,可以了。”正在众人有些疑惑之时,范宇便喊了停。 当下一数,只不过是百息的时间,便压制出来七百余文铜钱。 这个效率放在大宋,已经算得上极高。 “侯爷,可是在计算这压制铜钱是否合算?”许当笑道:“这铜板里都按侯爷吩咐,是掺了从南洋运回来的锡的。铜板之中,铜占了七成,锡占了两成,还有一成都是铅锌之属。钱色略有青色,却是上好的青钱。” 范宇命人将这些铜钱收起,送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此事我当上报于官家,请官家定夺。”范宇对许当笑道。 离了造作院,范宇很快便乘坐马车到了宫城之前。 让人抬了刚刚制出来的铜钱,范宇便去了崇政殿外求见官家。 很快便有小黄门过来,将范宇领到了崇殿上。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范宇急忙行礼道。 赵祯对范宇摆了摆手道:“卿家免礼,不必向朕行这许多虚礼。看你如此风风火火面带喜色,想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对不对。” “官家真乃料事如神,竟一眼便看出来臣的不同之处。”范宇先拍了个马屁过去,才又道:“自上次向官家提起铸币之事,过去了这些时日,今日臣便是来向官家报喜的,那造币的机器已然可以使用。只等官家给三司使程琳说一声,便可大量制造这些机器。臣还带了一些制币的样子,都是刚刚制好,请官家一观便是。” 说着,范宇便打了从马车上便带过来的包裹,放在地面上打开。 随着包裹被打开,一串已经穿好的铜钱便展示在殿中所有人的眼前。 第853章 开了眼界 陈琳上前,将这一串铜钱捧了起来,送到了官家赵祯的旧案上。 虽然是过了一下手,陈琳却也吃了一惊。 这些铜钱与那些铸造出来的铜钱大有不同,相比起来可要精细的多。 不但其上光滑没有毛刺,其上的字迹亦是十分清晰,再加上其中更加细小浮现的花纹,可是令人爱不释手。 当官家赵祯看到这串铜钱之时,立刻也露出吃惊之色。 甚至于口一张开便有些合不拢,使得赵祯差点叫出声来。 “这、这真是安乐侯新造出来的吗?”赵祯盯了那些铜钱半晌,这才开口道。 摆在桌上的这些铜钱十分光洁精致,没错就是精致,远比那些浇铸出来的铜钱看上去精细光亮的多。 “回官家,这是臣看着冲压铸币机当场压制出来的。这一串铜钱有七百余枚,只用了百息时间便压制成了。”范宇笑道:“这等精美的铜钱,若是流通于市,百姓们定会愿意使用这新钱。不但是百姓们愿意用这新钱,周边各国也会大量的使用这新钱。” 官家赵祯猛的抬头,迟疑道:“我大宋的铜钱,如何能给别国使用。原有的旧钱,各国便用许多货物大量换取之后运走,使得我大宋如今有了钱荒。若是再将新钱也换走,岂非让我大宋更是缺少钱用。” 这一次轮到范宇愕然了,一想便又释然。显然如今的大宋统治阶层,并没有对于掌握货币权的一个清醒认识。 “官家,各国都用我大宋的钱,才是好事。”范宇连忙拱手道:“只要我大宋有铜,便可去各国购买铜矿或是铜锭,甚至直接购买他们自己所铸的铜钱。同样轻重的铜钱,不如我大宋的铜钱精美,其价必低。只从这上面,我大宋便可赚不少的钱了。” 范宇讲复杂了,怕官家听不明白,便举了个最简单易懂的说了。 赵祯一想,竟然还有这种路数,看向范宇的目光都有些变了。这是朕的安乐侯还是个奸商?真是……黑心啊。不过,这对大宋有好处,对自己这个官家也有好处,确是没什么可指责的,反而让他颇有些兴奋。 “如此说来,我大宋的钱流出国外,也是一件好事了?”官家赵祯开口道。 “官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只要我大宋的钱,为周边各国所接受流通,那么我大宋便掌握此国的经济命脉。”范宇趁机道:“臣再简单的举个例子,若是越国盛产稻米,我大宋制了无数的铜钱,去其国中购买。其地米贱,定然可购买许多稻米,甚至是买光。而越国的米都卖光,这米价岂不是又要涨到天上去。那时再将这稻米都卖出去,便可将花出去的铜钱都收回来,还能白赚许多稻米。若是占城国向也向越国出售稻米,那我大宋便连占城国的稻米也买光,到时占城米价也高涨上去,下场与越国也是一样。” “官家,这钱用的好了也是利器。若是其国不臣,则旦夕之间,可使之民不聊生因而覆亡。”范宇拱手道。 赵祯听完范宇的话,不由得眼角直跳。你给我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原来是这个意思,直接砸钱便能砸成王土王臣。若是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听这意思,不用动刀兵,便可使四海臣服,实是莫名的激动。 但是赵祯却又觉得不太真实,便摇头道:“扯得有些远了,陈琳,让去将三司使程琳请来。” 陈琳急忙躬身领命,去殿外唤过一个小黄门,命其去请三司使程琳相公。 没过多久,程琳便来到了崇政殿中。 看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新铜钱,程琳也十分惊讶。 “我朝的新铜钱,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精致美观,真是让臣大开眼界。”程琳不由赞叹道。 “此乃安乐侯领着造作院,造了冲压铸币机,用机器所压制的。”官家赵祯指了指范宇,对程琳道。 范宇拱手笑道:“官家,臣不过是吩咐一声罢了。若无百工技院、大宋科技学院和造作院一同出力,怕是根本制不出来这些精美的铜钱。以前工匠们地位低贱,也没有人研究工匠的学问,自然是造不出来。如今这些工匠们开始读书,便将各类工匠的学问发扬光大。上承鲁班偃师之技,再揉格物致知之学,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为了让大宋继续在技术发展的道路上走下去,范宇一点也不居功,反而将这些功劳,统统都让与了工匠们。 程琳身为三司使,亦是文官中的领袖级官员,他看范宇便十分顺眼。 除了范宇替三司解决了不少难题之外,还有范宇这种不居功的态度。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安乐侯之所为,颇符老庄之道,‘夫惟弗居,是以不去。’。”程琳点头笑道:“在我看来,若无安乐侯居中调度奖惩,使工匠们读书为官,他们也无这般卖力。安乐侯这爵位,实是官家封赏的最值的一回。” 这话一说出来,既将范宇给狠狠的夸奖了一顿,也透着智慧和幽默,却是使得官家也不由为之大笑。 官家赵祯笑完,便对程琳道:“程卿说的好,朕是不会忘了安乐侯的功劳的。你那知事通判也做了许久,且屡有建功。今加从三品正议大夫,仍领造作院、百工技院、大宋科技学院诸事。” 范宇原本的官职只是个五品的知事通判,如今一下子跳到了从三品。官家这个赏赐,不可谓不重了。 “臣谢过官家,此乃臣分内之事,却得官家如此封赏,臣定不使官家失望。”范宇也没有推辞,而且很干脆的谢了恩。 接下来,君臣三人,便讨论起这如何用冲压铸币机来取代原来的浇铸制钱之法。 范宇向程琳讲解了一些后世的金融操纵,和如何实现货币霸权。 实际上范宇自己也只不过一知半解,但是大致的东西他还是明白的。 但就这一点连皮毛都不是的东西,却也使得程琳大为吃惊。这等诡诈手法,实是让程琳这个儒家老官僚开了眼界。 第854章 四民调和 如这等能给大宋带来巨大潜在权力的事情,赵祯和程琳君臣都不可能拒绝。 于是,这也在无形之中,使得范宇通过这等巨大的利益,而渐渐的渗透朝堂官僚们固有的儒家观念。 “安乐侯机变百出,朝中果然无人能出其左右啊。”程琳明白了货币权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之后,不由感叹不已。 “程相公,这不过都是逼出来的罢了。”范宇拱拱手道:“朝廷冗官、冗军、冗费,说起来便是两个字,无钱。其实非是我大宋无钱,而是钱都没有流转起来罢了。只要朝廷造出来的钱一直在花用流转,而不是被藏于家中,朝廷的赋税便只多不少,岂会缺钱。” 程琳听了范宇的这话,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就是官家赵祯,也觉得这话颇为玩味。 为什么钱一直流转,朝廷便不会缺钱,便是因为这些钱所产生的交易都会产生朝廷的税收。 道理甚是清楚明白,却是让官家赵祯与程琳两人十分的困惑。 “安乐侯,如你所说之意,朕也明白。只是这钱到了百姓手中,他们便喜欢存起来。只有关键之时,才会拿出来花用。若是这般,朝廷却也不好强行使人花用啊。”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 范宇早知道官家会这样问,这其实也是关键所在。 “官家,其实这不是百姓们不想花钱,我大宋之富甲于天下,有钱之人不可计数。即便大多是寻常百姓无多少积蓄,但也一样有富人。”范宇笑道:“百姓们省吃简用,多为了温饱。但是富人便不一样,美食美器俱要攀比样样不同。但是我大宋要想多收赋税,却还是要百姓们手有余钱。大宋士农工商四民,十之七八皆为农夫。若要农夫手有余钱,便须粮贵。但粮贵,却会使得部分百姓饥不裹腹。这便进入了一个矛盾之中。” 官家赵祯与程琳两人听范宇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却说进入一个矛盾,两人同时都在想,这不是废话吗。 赵祯看了程琳一眼,没有说话。 程琳得了官家的眼色,便对范宇道:“安乐侯,你只说这是个矛盾,却未曾说,何以如此,又如何来解决啊。若是如你所说,这个矛盾可以解开的话,是不是便能使得我大宋国富民强不再有三冗之难题。” “官家,程相公这个问题问的好。”范宇对两人拱手道:“我大宋资财,都从何而来?官家与程相公可曾想过。” 赵祯迟疑道:“朝廷的赋税,自然是百姓劳作,才可使得朝廷收上来赋税。” 范宇立时点头道:“官家说的不错,我大宋的资财,皆出于百姓劳作。但是劳作亦有两类,一为裹腹,一为物用。农夫种粮,为大宋四民裹腹。工匠制器,为大宋四民物用。商者流通货物,使财货通有无,而百姓两用皆足。读书之士,则研究学问以促百业。但是如今我大宋为农者,占了八成之人,为工者为商者却是不多。之所以冗官,便是因为读书为官之人太多。如此看来,便是四民不调,使有闲人空耗产出,使我大宋无法再进一步。” 说到这里,赵祯与三司使程琳两人不由的都有恍然之感。 这四民不调之说,两人感觉角度甚为奇特。但是细想一番,却又颇有道理。 程琳急忙道:“安乐侯所说的,确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如何才能使四民调和,从而让我大宋再上层楼?” “此事其实容易,也不容易。”范宇笑道:“我大宋一旦有旱涝之灾,所产生的灾民,便是多余的农夫。而无实职的官吏,则是多余的官吏。” “安乐侯,你这些话未免有些武断。”官家赵祯有些不同意,“旱涝皆为天灾,一地百姓遭灾,便是整村整镇之百姓,如何能是多余农夫。若是这些百姓消失不见,这地面的田地岂非便荒了。” 虽然官家赵祯驳斥了范宇多余农夫的说法,但是并没有驳斥多余官吏的说法。 “官家,臣这么算,其实也只是大概而已。”范宇微微躬身道:“若使田地不荒废,只留一部分百姓屯垦便足够。即使有旱涝之灾,则往年积粮也足以撑过灾年。” 赵祯还是不太信服,“那朕且问你,这些多出来的百姓,让他们如何过活?” 范宇拱手道:“以往我朝都是将这些灾民百姓招募于军中,而后再以之成军垦田,倒也可以应对。然而我大宋可开垦田地,终究有限,岂可无限制的这般应对下去。然而如今四民不调,土地不增而人口增加,便应使这多出来的人转为工商两民,操持百工与行商之业。凡为工坊者,小则数人,大则数百人不等。而行商亦是如此,店铺要有伙计,搬运货物要有力夫,更不要说这一路下来的护送人手。工民多了,则所造器物就多。器物多了,商民则可拿来贩卖四方。如此,则可增加我朝赋税。” 听了范宇如此详细的讲解,官家赵祯不由点头,这次是真的信服。 “但还有一事,安乐侯你未曾讲明,那便是读书人越来越多,却又如何来办?”程琳不由的插话道:“朝廷每三载一次抡才大典,朝廷官吏实职就那么多,而来科考之人却是络绎不绝源源不断。这冗官,却是如之奈何。” 范宇自己提出来的四民调和之说,自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他微微一笑道:“朝廷可收紧取士的名额便可,此事甚为容易。” “安乐侯莫要说笑,天下士子,十年寒窗苦读,便是为的这金榜题名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痛快。”程琳脸上变色,“若是朝廷取士的名额变少,怕是天下士子都不答应。” “程相公却是有些意气用事了,朝廷只有这些实职,却取士取了一大堆,这多取之士无所事事却还要拿着朝廷俸禄,岂非可笑。对于朝廷,岂不是也不公平。”范宇摇了摇头道:“若是因为读书读的好便中进士为官的,也只能是拔尖的极少数。其余落榜的读书人,亦可从事他业谋生。” 赵祯与程琳都猛的看向范宇,这话可是有些过了,孔圣门徒安能操持贱业。 第855章 这话真没错 官家赵祯还好,虽然也读书,但并不自认什么孔圣门徒。 程琳却是不一样,他本就是科举的进士出身,曾为校书郎、著作郎、太常博士,修过真宗实录、大中祥符,儒学深厚颇有名。 他听了范宇的话,便有些不同意。 “安乐侯,这些读书人乃是读的圣贤书,若从他业,岂非对圣贤不敬。”程琳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是这个意思却是到了。 范宇淡然一笑,“程相公,这些读书人虽然读的是圣贤之书,但他们并非圣贤。正因如此,朝廷才应优中选优,不可尽使为官。若是这许多读书人都让朝廷来养,朝廷虽然眼下还养得起。但是随着承平日久,读书人越来越多,朝廷终有一日是养不起的。不如趁如今还有转寰余地,使这些读书人另谋他业。” “安乐侯这样说,哪里是让读书人另谋他业,这等于断了读书人的生路。试想,一书生十年寒窗,除了读书他还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难道让他们去耕田种地不成。”程琳觉得范宇这是在将那些读书人逼上绝路。 范宇笑道:“程相公所言太过绝对,读书人若从他业,怕是各业都会有极大发展才是。读书人识断字,即便耕种田地,亦知挑选优质稻麦。若为工匠,定知技精巧干。若为商贾,则比寻常商贾多智利丰。各行各业,均有其道。农工商者,识字者不多,若识字立论传道解惑,以兴其道,而使国民得利,则堪称圣贤了。孔孟儒者,为治国之道。然治国者岂可数十百万人治国?” “安乐侯之意,莫非是要再开百家争鸣?”程琳有些漠然道。 这话可不好接,百家争鸣,那是诸侯征伐的乱世之时。如今大宋稳固尚算盛世,说这等话便有些诛心了。 官家赵祯听到程琳的话,神情也不由得一凝,目光深深的看向范宇。 “百家争鸣?”范宇不由笑道:“程相公所说的何为百家争鸣?诸贤立论争以其道治国,然自武帝以后儒家为体法家为用。朝廷治国有法有理又奖仁孝,莫非如此。既如此,其余百家为何不能为各业所用?为我国朝有用,又有何不可。”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震。朝廷儒家为体法家为用,这个大家都知道,却没有人明确的讲出来。 如今被范宇一句话点破,却是使得赵祯茅塞为之一开。 既然法家都可为用,那其余百家为何不可为用。只要于国有利,能使大宋兴旺,这便是好的。 程琳虽然感觉范宇的话有些不对劲,但是范宇也讲的明白,还是以儒家理念为尊治国,百家不过是为各行业所用罢了,这让他好似一拳打到了空处。 其实范宇也不过是避实击虚,不与程琳争辩什么理念的主导权。而是通过使得各行业形成各自的专业理论,而后随着这些理论的形成,便可渐渐的反渗透于儒术,使其逐渐形成务实之风。 如今的儒学大多是好的,在理学兴起之前,并无多少糟粕。让范宇看不过眼的,便是许多科举官员拿着高俸禄,却整日优游林泉作词唱曲不干实事。 这些家伙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却只不过是拿这些学问道理当了黄金屋的锁钥。 官家赵祯此时摆了摆手笑道:“两位卿家不必再做争论,眼下本是商议冲压造币之事,却是机缘巧合,竟让朕听到两位卿家的高论,实是大受裨益。” “程卿,这冲压制钱若是使之流通于民间无碍,那便让造作院多造些机器,交予你三司的铸钱监。你将所需数量算一算,告之于安乐侯便可。”赵祯接着又道:“今日之事,便到这里,程卿你告退吧。” 程琳看了范宇一眼,便点点头躬身道:“臣这便回去,使人将所需造币机器数量报个数目,臣告退。” 待程琳走了,只剩下范宇还在崇政殿中侍立一旁。 范宇心中暗道:“官家留下自己,莫非又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商议不成?还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让官家不高兴了?” “安乐侯,你今日所言,可是早有准备?”官家赵祯此时开口问道。 范宇急忙躬身道:“官家,臣可没有什么准备,谁知今日会与程相公议论起这些,不过是臣有所感罢了。” 赵祯却还不放过范宇,盯着他道:“你曾与朕说过,你上承杂家之学,也算是学贯百家。如今又将百家拉出来,可是要借着百家之论,再将你杂家的学问流行于世啊?” 官家居然是这么想的?范宇不由暗笑。 “回官家,臣可从来没这么想过。”范宇急忙拱手道:“杂家的学问,便在一个杂字。虽称所学贯通百家,但实际上不过是皆有涉而已。臣之所以,想让一部分读书人去从事各业,便觉得朝廷不应养太多闲人。许多读书人,只不过将所学当成了富贵的敲门砖而已。一旦为官,便优游清闲,无职无事者理所当然。朝廷赋税,皆为民脂民膏,岂是给这等只图富贵的闲人。” “所以,臣以为与其让他们在朝廷之中虚耗钱粮,不如使之从事他业,而为朝廷增加些税收为好。”范宇对官家赵祯两手一摊道。 赵祯身为大宋皇帝,却是知道范宇所说的并无毛病。 以大宋如今岁入八千万贯的巨额财政收入,已是远超前朝历代。然而面对如今的三冗,依旧显得入不敷出,这其中必然有着巨大的浪费。 “安乐侯,你可知道你今日没有慎言,他日便可遭到百官弹劾?”赵祯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范宇一个忠告,“朝廷取士,皆为儒家弟子,满朝官吏都是读书之人。若是你今日所言,为朝中百官所知,恐怕便会使你处处竖敌。你如今尚不及冠,可能承受这等重压。只恐众人冷眼,亦使你为之郁郁。今后当谨言慎行,莫要为众臣所敌视之。” 虽然赵祯有训斥之意,但是这话里却也带着义兄告诫的情义在内。范宇听了官家的话,也不当面反驳,但也不能默认接受。 “官家,有些话,以官家的身分不好说也不能说。但是臣为皇亲,说出来却是无碍的。”范宇笑道:“即便是臣不说话,朝中百官对皇亲们,可也没有客气过。” 赵祯无言,这话真没错。 第856章 两路大军 对于范宇的话,赵祯只能是摇头失笑。 “好吧,你且退去吧。”赵祯觉得,自己这个官家也是替范宇白操心,这家伙明白着呢。 “臣,安乐侯范宇告退。”范宇连忙躬身道。 看到官家点头,范宇便倒退数步,而后转身出了崇政殿。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来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四月。 辽军如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与大宋的边界之上,辽军布下了二十余万人马的重兵。 大宋的河北路、河东路也都严陈以待。 双方的兵马密布于两国边境,气氛十分的紧张。 辽国南京城的宫中,辽皇耶律重元召来了宰相萧惠、南院大王萧孝友,还有燕南伯郭喜。 “朕等了这许久,却不知道你们准备的如何了。”耶律重元的目光在这三人的脸上扫过。 “臣令人日夜赶工,那新制火箭弹,已造出十万余枚。”郭喜第一个躬身应道。 耶律重元看向郭喜,不由甚为赞许。 “朕听闻,燕南伯使人贩卖高丽人于宋国,却是被宋国将钱财都扣下,从而亏了一大笔。”耶律重元笑道:“却不是郭卿,你又如何赚了钱财,使得这新制火箭弹竟能制得十万余枚的?” 郭喜不敢怠慢,立时拱手道:“臣得陛下所命,选了一些高丽人贩卖于宋国,谁知宋国官家竟以高丽为大宋属国,其民亦为大宋子民为由,下诏不得贩卖高丽人。除了下诏,竟然还派人将臣赚来的钱,一举收归府库。本来是想在宋国赚上一笔的,可惜却是差点赔了本钱。只因不敢耽误陛下之命,便又从高丽贩了许多俊男美女,售卖于我大辽四京。臣想着,我大辽亦有不少贵族,他们的手中并不缺钱。与其这些钱在他们手中,不如被臣赚来,给我大辽增添些火器。幸好臣猜的不错,这才没有误了陛下的大事。” 萧惠与萧孝友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身为重臣,府里也是买了高丽奴仆的。 “很好,燕南伯,你这样知道变通,却是做的非常好。”耶律重元点头道:“这些贵族们手中有钱,便赚过来使我大辽将士多一分胜算,才是最好的办法。” “陛下,臣的府中得知燕南伯出售高丽人,臣便吩咐他们,也购买了几个。臣得陛下恩宠,又为我大辽的宰相,没有许多钱,却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萧惠躬身道。 萧孝友看着萧惠的后背,心里不由暗骂老狐狸。明明是买了高丽奴仆享受,却在这里说的冠冕堂皇。呸!不要脸! “陛下,臣也让府中买了一批高丽奴仆。虽然这些高丽奴仆语言不通,不太好使唤。但是臣也知道我大辽如今正是关键,臣当尽力而为。”萧孝友也不甘人后的道。 刚刚暗骂了萧惠不要脸,萧孝友便也用了同样的说辞。 耶律重元不由更是高兴,臣下们都愿出力,这便是好事。不管其目的如何,至少也算个小小的支持。 “诸位卿家拳拳报国之心,实是令朕欣慰。”耶律重元说到这里,面色一肃道:“如今兵马皆已布置好了,而新制火箭弹,也已造出十万余枚。现在是四月,再有一月,便是夏收时节。若是我大辽此时不出兵,便要错过最好时机。所以,朕欲出兵宋国,诸位卿家可有谋划。” 听到陛下问起出兵的谋划,郭喜便闭上了嘴。 在这里他的资历最低,又是商人出身,哪里有议论军事的资格。 宰相萧惠虽然也上过战阵,但是论起此事来,他却没有萧孝友熟悉军务。 “陛下,臣早已准备好了如何出兵伐宋方略。”萧孝友躬身道:“臣为为,可令西北招讨使萧孝穆领军,往攻雁门关,而后直捣河东路的治所太原府,使得整个河东路乱成一团。即使太原城未能攻克,我军多骑兵,亦可派兵烧毁农田,使得河东路难有收成。而河北路这边,则是由臣领军沿太行山麓南下,兵峰直指真定府。与河东路一样,臣在河北路亦是能攻克真定府最好,若是事有不谐,则派兵烧毁河北路各地农田,使之绝收便是。” 萧惠听到这里,便对萧孝友道:“宋军如今在河东与河北两路,都布有重兵。岂是可以轻松便破开其防线,冲入宋国腹地的。” 耶律重元也点了点头,表示与萧惠也有一样的疑问。 萧孝友向耶律重元拱手道:“陛下,臣早已想好,要破开宋军的防线,便须借重火器。那新制的火箭弹,想来不是宋军可抵御的。只要我军的动作够快,宋军怕是直到我军兵临城下,才会知道我军已经深入其腹地了。” 听到萧孝友这个理由,耶律重元不由点点头,“如此也好,你的方略虽然简单了些,但是胜在明了。命人给西北路招讨使传旨,命其于十日后,破雁门关攻太原府。萧南院,你也一样。” “臣遵旨!此次出兵,定然要让宋国知道我大辽的厉害!”萧孝友精神一振道。 萧孝友的儿子萧胡睹,便是死了大宋神卫军之手。他萧孝友等这一天,等的时间可不算短。 “陛下,我大辽与宋国之前,可还要试探一番吗。”萧惠觉得这等国战,最好不要草率。 “不必试探。”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辽宋之战,试探不试探,已无必要。不管是我大辽还是宋国,其实都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如今要想两国关系恢复,怕是已不可能,也更回不到从前那等模样。若是再等些时日,等宋军腾出手脚来,哪怕是我大辽即便火器先进,亦无法与之长期交战。” 其实耶律重元心中也有本帐,辽国与宋国谁穷谁富都可一目了然。他也知道,万万不可与宋国陷入对耗。 也正是因此,才会想着烧毁宋国河东、河北两路的农田,削弱宋国。 十天的时间转眼便到,辽军两路大军,每一路十万,分别向着大宋的边界开拔。 此时大宋一方却没接到半点消息,不知辽军即将出兵。 第857章 雁门关失守 两路人马加起来一共二十万人,其中还各有两万五千人的女真人马。 如今高丽境内,有南院大王萧普古弹压,便将女真三部的人马给调了过来。 耶律重元与这三部相约,去宋境抢掠。这三位族长见识过辽军在高丽使用火器,便觉得辽军强大无比,这是陛下给他们发财的机会,如何能不来。 如今便被耶律重元,分别安置在东西两路的辽军麾下。 西路的兵马由萧孝穆带领,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来到了雁门关的的城关之下。 这里两边高山耸立,前方雄关当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只是如今辽军手中已经有了火器,数十枚新制的火箭弹被推了出来,被点燃发射出去。 没等雁门关内的宋军有所反应,这些火箭弹便已经将雁门关的城门炸开。 辽军先锋骑兵策马冲入雁门关内,而关内的守军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力抵挡,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西路辽军便拿下了雁门关。 原来雁门关的五千守军,这时死伤大半,只有不到一千人逃了出去。 萧孝穆站在雁门关的城头,看向南方。辽军一旦进入雁门关内,便是宋国的代州城。 辽军再拿下代州建立据守之地,则等于宋国河东路的门户大开,辽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在萧孝穆刚要下令乘胜追击之时,女真的两位族长奥衍多罗和乙曲北海两人一同来找萧孝穆。 “齐王爷,我们两人想向王爷请战!”乙典北海首先开口道。 萧孝穆是齐王的封爵,所以乙典北海便直呼齐王爷。 “对,我们两部随齐王爷出战,却是寸功未立,实是心中不安。”奥衍多罗也跟着道:“不如由我们两人,率领麾下人马为大军前锋,为我大辽的军队扫清前路。” 看到这两位族长请战,萧孝穆不由暗笑。陛下早就提前给了自己旨意,若与宋国交战,则趁机削弱女真。 结果没等自己想办法,这两个族长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萧孝穆也是个老狐狸,听了两人的话想了想,便迟疑道:“两位族长是客,陛下虽然抽调女真兵马前来助战,但是却也曾向我提起,要照顾两位族长,及你们麾下的人马。如今你们却急于求战,实在是有些不妥。尽管我军已经攻破宋军雁门关,但是前方宋军兵力如何,却并不清楚。若是我答应你们两位族长的请求,万一你们受损,岂不是违了陛下的美意。” 乙典北海急忙道:“齐王爷说的话,却是见外了。承蒙陛下关爱,我女真被陛下赐予高丽之地为我族各部生息。如今约我等前来助战,却又如此回护。陛下恩义深重,实是令我等为之感激涕零。但是我们女真也非无情无义,只知占便宜之辈。既然来了,岂能不为陛下出力。” “乙典族长说的不错,我们女真人向来从未怯战。以往与高丽争斗,亦是死伤不少。如今陛下与齐王爷将我们当成经不起风雪的小羊羔,却是小看了我们女真勇士!”奥衍多罗也紧跟着道。 看到两人的态度如此坚决,萧孝穆几乎笑破了肚子, “这……好吧,两位族长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便委任两位族长为左右先锋。”萧孝穆沉吟了半晌,这才点头道:“不过,军中并非儿戏。若是两位族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身为先锋,那便要身先士卒,为大军开路。不得折了我军锐气,也不得逢难而退。否则的话,两位还不如不向我请战。” 乙典北海和奥衍多罗这两人,此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若是收回却也没有脸面。 而且在他们看来,宋军与高丽军没有什么区别,似乎这战力也就那么回事。雁门关如此险要之地,不也被辽军轻易便给攻了下来。 听说这宋国,可比高丽富有的太多。做了先锋虽然会有些损失,但是这好东西也是可以先挑的。 因为靠上了辽国这棵大树,这两位族长,便有了借着辽军与宋军大战发财的心思。 当然,也因为之前耶律重元对于女真各部实在有着不小的恩情在内,女真各部才会出动数万军力,前来鼎力相助。 “齐王爷莫要小看我们女真勇士,我们既然已经向齐王爷请战,便万万没有收回的可能。”奥衍多罗看了乙典北海一眼,便开口再次确定的道。 “不错,齐王爷不要小看我等。”乙典北海也点头不已。 萧孝穆忍着笑肃容道:“既然你们两人决心已定,那么马上便有战事。因为我们攻破雁门关速度较快,所以便要乘胜追击,争取再下一城。雁门关两侧皆为山脉,这条路便是一条山谷。但是一出山谷,还有一座宋国的城池代州城。现在,我命你们二位族长,带领本部人马前取夺取代州城。军军中的火器,我也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一千枚火箭弹,希望两位可以旗开得胜。” 这一次萧孝穆攻击雁门关之时,便准备与宋军的火器碰一碰的。 谁知道辽军出现的有些过于突然,雁门关的守军居然没有半点防备。甚至火器都没来得及使用,便已经被辽军破关而入。 萧孝穆麾下辽军,也要关中缴获了上千枚的宋军火箭弹,否则萧教穆也不会对这两个女真族长如此大方。 他也只是将宋军的火箭弹,交给了这两位族长,由他们去试探代州的宋军。 若是代谢宋军也有火器,那就更好了,正可观察一下宋军火箭弹是个什么样的威力。 在萧教穆看来,女真人与宋军都是用的宋军火器,想来互相之间,都会产生差不多的伤亡。这对于辽军来说,怎么看都是好事。 两位女真族长哪里知道萧孝穆有如此多的算计。听说连火器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实是喜出往外。早在高丽之时,他们便对辽军所用的火器十分眼馋。没想到这次出兵助战,终于得了辽军的信任。 两人向萧孝穆道了谢,便带人取了火箭弹,向南急行。 而代州此时已经有雁门关守军逃至,并上报了雁门关失守,为辽军所乘的消息。 大宋安乐侯 第858章 落荒而逃 代州城中也不过是两千余守军,加上溃退下来的千余宋军,也不过三千出头。 而城中的守将名为刘亦,是个营指挥使。 刘亦听到败兵说辽军大举来攻,而且已经破掉了雄关雁门关,不由吃了一惊。 这件事可就太大了,而且代州城这里也非常危险。 因为代州乃是边地,亦是军州,他这个营指挥使便是最高官员,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言而决。 刘亦知道情事重大,首要的一点便是要将消息传回太原,使得转运使陈贯有所准备。 他当即便派出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往太原前去报信。 而刘亦也命人将代州四门紧闭,使得城中守军做好迎战的准备。 这一次辽军攻破雁门关,有多少兵力,那些败兵也说不清。只知道辽军已经将这个雁门关外的山谷都布满了。 在刘亦想来,辽军可能至少也有五万上下,否则的话,他们不会大举破关来攻。 若是辽军的兵力少了,万一被宋军断了后路,他们可是逃不出晋中这等群山光环绕的地形。 身为代州城的主将,多少有些经验,得知辽军有火器,刘亦便命人将城门都堵了。 若是辽军使用火器攻城,木制城门还真是无法抵挡。 代州城刚刚准备好,刘亦便看到远远的从北面来了一支人马。 这支人马的装束,与辽军还有所不同。除了一个个的留着金钱鼠尾的发辫之外,身上所穿衣物,竟是兽皮和铠甲混杂在一起。看上去似乎平添几分威猛,但实际上也透出来这些家伙挺穷的。 但凡富裕一些,也不会将军中铠甲搞的杂七杂八,各种样式都有。 不过刘亦也由此判断出,这支军队战力定然不弱。否则的话,也不会有这许多的铠甲样式,显然经常作战才会如此。 城外的军队,正是由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所带领的女真人马。 他们手中一共两万余人,这便是西路军之中女真人马的全部。 如今得了一千余枚火箭弹,两位族长更是志得意满。 一想到他们这些人为先锋,麾下军队骁勇善战,手中又有火器这等利器,宋国城破,还不任由他们予取予求。 眼前的代州城,在他们的眼中虽然不小,比之高丽的西京还要大些。但是他们也见过辽军用火器攻城,再大一些的城池,也可攻得下来。 刘亦在城头看到,那些女真军队竟开拔到了城外一里之处,才停了下来。 而城头上,宋军的火器却也已经准备好了。如今大宋军中火器虽然还没有都普及,边地一定是最先装备的。 代州如此靠近雁门关这等重要关口,城中自然也准备了相当多的火箭弹。 而且除了火箭弹,还有十门载有火炮的炮车,那东西的威力也不简单。 “敌军已入射程,发射火箭弹!”刘亦当即便命人下手了。 此时女真人马才刚刚站稳了脚跟,所掌握的火箭弹,也刚刚要准备取出来攻城。 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城中却突然之间腾起数十上百道火龙地,冒烟喷火的向着他们的军阵扑了过来。 乙典北海脸色一变,“不好,宋军也有火器!” 奥衍多罗这个时候也猛的一带跨下马的缰绳,高声下令道:“后退、后退!” 只是代州宋军的火器也已经发射了出来,女真人马骤然之间,哪里逃得出宋军火器的射程。 当即便有一支支的火箭弹一头扎入女真人马的阵列,而后轰然爆炸开来。 这下子不得了,女真人马被炸和人仰马翻。命不好的当场便被炸死,命大的一些的,也是个断手断脚。只有那些命好的,才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但是宋军却不算完,不但有火箭弹在连发射,还有城头的十门火炮,也在猛烈开火。 火箭弹一支支的在女真阵列中爆炸,而火炮的炮弹也被轰了过去。重达数斤的铁球,被巨大的动能推出炮口,远远的投掷在女真阵前。 圆形炮弹上巨大的动能并没有消失,反而蹦蹦跳跳的冲入女真的人群里。 这下子女真人却是倒了霉,不但时刻被头上落下来的火箭弹炸着,还要小心地面上沉重却又在剧烈滚动的炮弹。 被宋军一顿狂轰滥炸,女真兵马退的更快,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便大都退出两里远近。 女真兵马一退,便露出一辆辆的火箭弹车,正是夺自雁门关的宋军火箭弹。 刘亦看到那一辆辆的火箭弹车,立时便大大的吃了一惊。 这些火箭弹都是宋军制式,这对于在军中没少和火器打交道的人,是不会认错。 “继续打,将那些敌军阵营中的火箭弹车,都给我炸掉!”刘亦一边下了命令,一边不停的擦着冷汗。 幸好自己动手快,要是比些来历不明的人马晚点的话,怕是现在代州城便已经丢了。 随着刘亦的命令下去,便立时有数支火箭弹,专门射向那些火箭弹车。 很快城外的火箭弹车便被波及而着了火,并且燃烧了起来。 然后便听一声巨响,一辆火箭弹车猛然炸开。有了一辆便有了第二辆殉爆,还有一些零散的火箭弹,也都胡乱的四面乱射。 刘亦吓了一跳,急忙让城上的宋军找地方躲藏,免得被这些乱飞乱炸的火箭弹给炸伤炸死,那可就太过不值了。 宋军在城头还好些,藏于垛口之后,便无大碍。 而城外的女真兵马却是倒霉,虽然已经躲出宋军的火箭弹与火炮射程之外,可是却又有不少乱飞乱炸的火箭弹,再一次落入女真兵马的阵列当中。 刘亦在城头看得高兴,几乎乐的背过气去。 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异族兵马,竟然蠢到这等境地,被自己的火器炸的死伤狼藉,实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乙典北海抱着脑袋,掉转马头便跑。 奥衍多罗也是一样的情况,只比乙典北海慢了半个马身。 见到两位族长都逃走,女真其余的兵马便也跟着逃了。 虽然女真人骁勇善战,但是他们还没有形成正式的军事制度,遇到些不利的情况,便只能落荒而逃。 大宋安乐侯 第859章 你欠兄弟们的太多 女真人虽然真正的损失并不大,在这一轮突然的打击之下,伤亡也不过两三千人。 但是火器的威力却并非人力可抗,而且女真人所带来的火箭弹,也尽数殉爆。 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明白,再留下来也没有必要。 两人带着麾下人马退出十里,这才停了下来。 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面面相觑,有些相顾无言。两万余人,带着上千枚火箭弹,竟然连一个小小的代州都攻不下。 虽说宋军躲在城中,但是他们这一仗却也打的实在是有些废物。 宋军一方,远远的连人脸都看不清,他们便已经败退了,还伤亡了近三千人,实是窝囊到家了。 “我们去求见齐王爷,这些宋军竟然有火器,实是超出预料。”乙典北海尴尬的道。 奥衍多罗也只是摇了摇头,“宋军有火器,齐王爷也没告之于你我。却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也只有请齐王爷派大军前来攻城了。” 辽军大队,此时也从雁门关源源不断的往代州城而来,在十里之外便被女真两位族长拦下。 两个族长一同去求见齐王萧孝穆。 萧孝穆此时已经听说女真人吃了败仗,却并不放在心上。 这些女真人,在他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些未曾开化之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手中拿了火器,还是被宋军给打的落花流水。 得知两位族长来求见自己,萧孝穆也并没给两人脸色,而是让人带了过来。 看到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萧孝穆便迎了上去。 “两位族长辛苦,宋人果然狡猾,竟然先一步向你们发射火器,真是没有规矩。”萧孝穆安抚道:“不过代州城中的守军应该不多,待我大军一到,想来也定然可以将其攻破。” 听到萧孝穆的话,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更是惭愧。 两人上前,对着萧孝穆一拱手。 “有负齐王爷所托,实是无颜面见齐王爷。只是我等亦不知,宋军竟然也有火器,这才被其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奥衍多罗的话,似乎在请罪,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有责怪对方没有向他们两人告之实情的意思在内。 萧孝穆不由讶然道:“奥衍族长,之前在雁门关之时,两位族长所带走的火器,皆为缴获宋军的。我还以为两位族长知道,便没有特意再叮嘱,确是我的不是。” 这话也是软中带硬,更是让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更加羞臊。他们用的就是宋军的火箭弹,却要怪萧孝穆,这却是他们自己不察了。 乙典北海知道,不能在这种事上纠缠,否则就更丢脸。 “齐王爷,如今代州没能攻破,而我们手中的火箭弹,因为不熟其射程,却被宋军取了巧,如今已经全部损失掉了。”乙典北海道:“眼下大军白临城下,不可折了士气。即使我们小有挫折,也要尽快将这代州城攻下才是。” 萧孝穆点点头,也不再提女真人的败仗。 “代州城中,显然已经有雁门关的溃兵前来报信,让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萧孝穆道:“不过,此次陛下给我西路大军准备了五万余枚火箭弹,想来破这一个小小的代州,也用不了多少。用火器破城,应该并无疑问。只是两位族长之前曾向本我夸下海口,还须你们多尽些力才是。” 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两人听到萧孝穆提起之前两人的话,却立时脸色涨红。 “齐王爷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我等决不推辞。”两人几乎是齐声道。 萧孝穆伸手捻须道:“我提的要求也不难,便是我命人用火器攻城,两位族长要让你们的女真勇士也同时攻城才是。” 乙典北海迟疑了一下,立时摇头道:“齐王爷,这岂非是强人所难。火器之犀利有目共睹,若在火器攻城之时,我们女真勇士们冲上前去,那不是送死吗。” “不会的。”萧孝穆摇头道:“火器攻城,代州城头的守军便要躲避,其间定有间隙。女真勇士便要趁着这个城头无人的间隙蚁附上城,方可将这代州城一举攻破。而且我军的火器,只打城中守军。若是女真勇士们攻上城头,我军岂会再发射火器。” 奥衍多罗还想再次开口,可是看到萧孝友渐渐冰冷的目光,没敢再开口。不管怎么说,是他们女真人自己请命过来攻打代州的。如今兵败在前,又来求见齐王爷,这已经是理亏了。 若是还不肯配合辽军攻城,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 “好,便依齐王爷此计而行。”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代州城的城头上,刘亦此时也看到远处辽军,一队队的从雁门关方向出现在城外。 这些辽军的旗号鲜明,比之前女真人的队形要整齐的多。而且从旗号上,也认出来是辽国西北招讨使萧教穆所率领的军队。 “怕是一场苦战啊。”刘亦脸色也在不停的变幻。 凭借手中区区的三千人马,刘亦可不敢保证,能抵挡住这许多辽军。 辽军的数量极多,在城上望过去不下十万之众。而之前的两万余女真人马,此时反倒不算什么了。 刘亦心情异常沉重,这许多辽军南下,宋辽大战已是不可避免。 他当即将军中的各个都头都叫到了自己面前,一个个的看将过去。 “众位兄弟,刘某自认不算是个好人。往日里,有时也会占兄弟们一些便宜。今日辽国大军南下,实是突然之极。如今城外的辽军,不下十万之众。我等兄弟的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刘亦此时声音猛的抬高一些道:“但是我刘亦尚还知道,我等乃是大宋将士,有保境守土之责。往日里哪位兄弟被我占过便宜,且站出来。在与辽军分个生死之前,我刘某便先补偿了他。但是有一点,接受了刘某的补偿,便须用命守城,不得有半分退却之意。若是不愿意,便脱下身上衣甲,去民家躲一躲。如果城破,只要辽军不屠城,还是能活命的。” 结果这二十余个都头一同往前,都站了出来。 “刘指挥使,你欠兄弟们的太多。即便不欠我们这些都头的, 大宋安乐侯 第860章 火器对射 刘亦不算是一个好官,这家伙也克扣大家伙的军饷。 但是这家伙也是个护短的,所以军中的兄弟们,对于刘亦也还算看得过去。 如今辽国大军兵临城下,刘亦又讲出这些话来,这些都头们,便也释然了。 此时开城逃走,那是不可能的。辽国大军皆为骑兵,他们只要敢逃出城,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亦看到手下的都头们纷纷表态,便领着人去打开了城中的府库。 “这些钱今日便给大伙都发下去,一文也不留。”刘亦狠狠的道:“若是城破,那就不用说了。若是挡住了辽军攻城,这就是军中兄弟们应得的。投降的事刘某也曾想过,但是刘某的祖坟还在大宋。祖祖辈辈都没离开过家乡,刘某也不例外,更不想跑到辽国去找个契丹娘们儿过日子。既然当兵吃粮,那就看轻了自己的这条贱命。这条命早就卖给了官家,今日便是验货之时!” 这些都头也都是些糙汉子,听到刘亦的话,不由嘻笑不已。 “那契丹娘们儿一身的羊屎味,我可受不得这一口。”一个都头咧嘴笑道。 又有人哈哈笑道:“不就是和辽人打一仗吗,活下来便升官发财,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我大宋与以往已是不同,西夏都让我们给灭了,辽国又能如何。大伙都拼一拼,说不准便可等来援军。”也有人安慰道。 刘亦没再多说,当下便让军中的兵士们将库中的钱财都分发了个干净。 除此之外,还命人杀猪宰羊,给大伙置办酒水吃食。 吩咐完了,刘亦再次登上城头之时,便看到辽军慢慢的逼近代州城。 而那些被打跑过的杂军,却是冲在最前面,想来是要一雪前耻。 刘亦让人将火器都准备好,看到那些杂军已经进入射程,便命令直接开火。 乙典北海和奥衍多罗两人,此时带着麾下人马冲在最前方。 他们的族中勇士,抬着数百架爬城用的云梯,快速冲向代州城的城墙。 就在他们冲向城墙的时候,代州城上也已经开始发射火器。 不断的有火箭弹和炮弹落入女真人的队列之中,使得女真人产生了大量的伤亡。 但是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此时却已经退不下去。之些答应了萧孝穆,哪里有脸退走,只有硬着头皮冲锋。 女真人的军队衣甲各异,这些家伙在宋军的眼中就是杂兵。死伤虽多,但刘亦也并不觉得如何。 此时在辽军的队列之中,也同时开始向着代州城发射火箭弹。 一道道的火光从身后冲天而起,砸向代州城的城头。 刘亦看到辽军的火箭弹发射,脸上变了颜色。辽军的火器,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发射。 看辽军火箭弹的射程,似乎并不比宋军火器的近。 之前守军发射火器,大都集中在女真人马的头上,并没注意到后方辽军的动作。 只是这一个疏忽,便使得宋军守城的兵士出现了伤亡。 一枚枚辽军的火箭弹落在城墙内外,发出剧烈的爆炸火光和气浪。 就是城头上,也一样未能幸免。 好在守军有城墙垛口可以躲避,但也难免被炸死炸伤了近百人之多。 刘亦从垛口后面探头,发现那些城下的杂军已经越来越近,而远些的辽军大队,还在对着代州城发发射火箭弹。 若是不能做出反击,怕是代州城绝无幸理。 “大伙都起来,和他们拼了!”刘亦第一个直起身来,跑向一枚还未点燃的火箭弹。 伸手拿起火盆中烧红的铁钎子,便点燃了引信。 这支火箭弹射了出去,刘亦又吼道:“装填火炮,莫要让辽军的火箭弹,将城头火药引燃!” 有刘亦带头,立时一个个的守军兵士也纷纷开始还击。 “打后面发射火器的辽军!不可让他们再发射火器!否则今日便是我等死期!”刘亦此时看到危机,已经急了。 随着宋军反应过来,对后方的辽军也发起反击。 这时便显示出来,双方火器的射程远近。 辽军的火箭弹虽然已经是改良过的,但是弹体沉重,相对于宋军最新的火箭弹在射程上差别不大。 这下子双方的火器之间射程拉平,则是居高临下者有优势。 代州城中宋军开始反击辽军,接连有数枚火箭弹都落入辽军的军阵当中,将辽军的队列炸了个七零八落。 辽军的火箭弹攻势为之一窒,这才使得城头的宋军缓了过来。 趁着这个时机,刘亦大叫道:“火炮给我轰这些杂兵,以防他们登城!火箭弹给老子接着打远处的辽军,不能让他们的火器压着我们打!” 而在辽军的中军,萧孝友却是沉着脸,神情很是不豫。 十万人马攻打一座小小的代州城,竟然都没能轻易将其拿下。就是在火器的比拼当中,也被对方的反击给炸死炸伤了一些兵士。 “擂鼓,催战!”萧孝穆沉声道:“让人将火箭弹车往前推,务必要压住宋军在城头的反击!” 在萧孝友下了命令不久,辽军战鼓声骤然加紧。而且那些负责火器的辽军,也纷纷推着火箭弹车往前逼近。 城头上的刘亦见了,便立时让大伙加紧反击,并且要注意躲避。然而刘亦刚刚喊完,辽军的火箭弹也纷纷砸落城头。 而宋军虽然大都躲避,可是城头狭窄,这一次依旧有着百十人的伤亡。 这么长时间,女真人也终于冲到了代州城下,一架架云梯被靠在了代州的城墙上。女真兵士们如同蚂蚁一般,顺着云梯向着城上攀爬。 刘亦苦笑,面对十万辽军,他们这三千人马即使是守城,也依旧是有些寡不敌众。 城中的火器并不算少,十门火炮,再加上数千枚的火箭弹。可面对众多辽军,却是顾前顾不了后。 但是此时那此杂兵正在攀爬城墙,倒是使得后方辽军的火箭弹攻势停了下来。 “来人,将火炮的火药都给老子倒下城去!然后放一把火!”刘亦高声下令道。 这些火药在刚才与辽军的火器对射之中差点被引燃,可是使得刘亦捏了一把冷汗。与其留着火药在城头,不如用来对付正在攀爬城墙的这些杂兵。 第861章 还不清了 火药摆在城头,没被轰爆了都是运气。 得到刘亦的命令,立时便有城头的守军,将一桶桶的火药倒下城头。 最后几桶火药也倒下去之后,便是几支火把也丢下城去。 刚刚来到城下,正准备搭着云梯上城的数百女真人却是倒了大霉,被点燃的火药一下子就给笼罩在浓烟烈火之中。 当火药快速燃烧完毕之后,城下便多了上百个焦黑的身躯。 其余逃出来的那些女真兵士,也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刘亦也不停歇,接着道:“不得放一个辽兵上城,大伙不要放松!火箭弹不可停!” 对于远一些辽军,刘亦始终觉得对方的威胁最大。 虽然此时的辽军已经停止了向城头发射火器,可是只要这些辽军还站在那里,便有随时向宋军的代州城发射火器的可能。 于是代州城上,一道道火箭弹的尾烟腾起,继续向着那些推着火箭弹车,向代州城墙靠近的辽军射了过去。 更远的地方,萧孝穆紧盯着代州城的城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带着十万大军来攻一个小小的代州,却没想到城中的守军竟这般顽强。 眼看着女真人攻城代州城下,一架架的云梯被搭到城墙上,却又被城上的守军用长杆都给推的翻倒。 即便是偶尔有女真人冲上城头,却也被那些守合力给刺死。 更有一些城中守军,将火箭弹点燃之后,倒悬于城墙垛口之外,使之直射城外地面,当场便炸死数名女真兵士。 两万余女真人攻打代州城,却是这许久都没有人能攻上城头站稳脚跟。 而推着火箭弹国前出的那些辽军,此时也在遭受穿城中宋军火箭弹的袭击产生了一些伤亡,却是碍于正在攻城的女真人,一时间不好反击。 “来人,传我的命令,鸣锣三声便要火箭弹发射。”萧孝穆甚为不耐的道。 立时有一旁的幕僚劝阻道:“齐王爷,这样恐怕女真人这些友军不及退下。若是误伤了这些女真人,恐其心怀不满啊。” “什么不满,我还须在乎这些蠢笨之人的感受吗?”萧孝穆不由皱眉道:“若不是他们夸了海口,说要一举夺下代州城,我岂会交付给他们上千枚火箭弹。可是他们可好,被人打的屁滚尿流不算,还将那些火箭弹损折殆尽。若是再任由他们这样慢腾腾的攻城,只怕我大辽攻宋的目的便会被其所坏。” 那幕僚看到萧孝穆发火,只好拱手闭口,不再劝阻。 很快便是三声锣响,而后前出的那些辽军立时便展开了火箭弹的反击。 轰然的爆炸声,立时便响彻了代州城城墙的上下。 原本正在进攻的女真人群之中,也落下了数枚辽军的火箭弹,当场便将这些女真兵马给炸的懵了。 乙典北海和奥衍多罗两人,猛的回头看过去,便发现辽军正在不管他们女真人的死活,施放火箭弹。 这下子两个女真族长大怒,当即便传令女真人全军撤退。 自己人都在背后下黑手了,他们还攻的什么城! 城上的刘亦,此时已经捉襟见肘,难于应付两万多的女真人攻城。若是再被对方进攻一两次,怕是代州城的城头就会失守。 但是这个时候,辽军却打过来了火箭弹,而女真人马也潮水一般的退去,却是让刘亦等守城的宋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到这些家伙退走,虽然仍旧有火箭弹打过来,但是宋军的伤亡反而不如刚才那么大。 刘亦看着那些女真人退走,却是并不甘心,他冒着被辽军火器炸伤的危险,亲自抱着火箭弹将其架到了垛口并点燃。 不管这辽军还是那些被他认为是杂兵的女真人,刘亦都不想放过。 “兄弟们,能不能守住代州城老子不知道。但是能杀掉一个鞑子就杀一个鞑子,最后就算是战死了,也没赔了本钱!”刘亦发射出去一枚火箭弹,看着那枚火箭弹在女真人群中炸开,不由哈哈大笑道。 城上的宋军也受到了刘亦的鼓舞,大伙也开始向远处的辽军发射火箭弹,以免被对方所压制。 更有一名宋军的兵士,突然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扔在地上,对着刘亦直呼其名的骂道:“刘亦你个求毛鬼胎的东西!平时克扣老子们的军饷,如今给老子们补上,就要让我们卖命!老子打鞑子可不是为了你!此战要是不死,你再给老子穿小鞋我也认了。要是死了,就是你欠我们兄弟的,还不清!” 骂完了刘亦,这家伙略显神清气爽的哼了一声,去扛了两枚火箭弹摆在垛口。冲着城下呸了一口,便将其点燃发射了出去。 这兵士的行为引来城头一片片的笑声,便是辽军火箭弹的爆炸声,也没能掩盖得住。 被了这个份上,大家伙还能坚持便已不易。被手下的小兵骂了,刘亦却是只觉得惭愧。 “你这次要是不死,老子也不死,就给你记功!”刘亦嘴上却不让人,“连本带利的还上你这笔债!大伙都记下,老子这次不说假话!” 城头上的宋军,看着自家指挥使各小兵蛋子拌嘴,大伙也不觉得累了,火箭弹打的更猛,将远处前出的那些辽军打的七零八落,甚至隐约有几分压制住对方的意思。 但是辽军的火箭弹,仍然不时的会落在城头。 就在刘亦与那兵士骂完不久,便有一枚火箭弹落在了那名与刘亦对骂兵士的身后爆炸开来。那兵士当场便被炸断了左腿,人也飞出一丈开外,眼看着是不活了。 刘亦只觉得心中猛的一阵抽痛,脑中仿佛瞬间空白。 他急忙扑了过去,却看那兵士已是全身是血,口角翕动。 “你、你小子给我起来!”刘亦手忙脚乱的撕扯衣襟,将其断腿处给扎了起来,“老子答应过你,给你报功,你他奶奶的就不能挺一挺?挺过去便是好日子等着你!” “姓刘的……你、你少来这套,你欠我的,还不清了。”那兵士嘟嚷了一句,便吐了口血再无声息。 这名兵士叫什么,刘亦都不知道,却不知为何,看到这家伙死掉,刘亦却感觉到自己怒火上冲,好似整个人都要似那火箭弹爆开一般。 第862章 兵分两路 刘亦起身看向城外的蚂蚁般的辽军,心头有股气,却是宣泄不出来。 “来人,去城中将所有的青壮都招上城头。告诉他们,辽军若是破城,我代州便会被其屠城!”刘亦沉声吩咐道。 这可不是瞎说,如今辽军两度攻城皆未得逞。损兵折将不说,还折了士气。 为了提升士气,一旦破城辽军定然不禁杀戒。 到时代州城中的惨状,怕是便如人间炼狱一般。 代州城虽然不过是数万人的小城,但是将那些青壮都集中起来,也有一万余人。 有这许多人一同守城,辽军即使也有火器,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城外的女真人都退了回去,短时间内并没有再次进攻。 此时军中的伙夫也将酒肉都送了上来,还活着的宋军每人都分了一碗肉一碗酒。 “大家也看到了,城外不下十万辽军,我代州的人马不过数千。这代州能不能守住,便要看我们肯不肯拼却自己这条性命。”刘亦端着一碗酒,目光在身周的那些宋军身上扫过,“此次辽军来势汹汹,人马又多。但是我们也不差,已经打退了辽人的两次攻城。我已召集了城中青壮,想来只要我们自己不慌不乱,辽军再次攻城,我们一样也能守得住。辽人杀死了我们许多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刘某的这条性命若是丢了,还则罢了。若是还在,便与辽军没完!饮胜!” 刘亦举碗,将碗中的酒一口喝干,抬手将碗扔出城头之外摔的粉碎。 “我等的性命今日也都豁了出去!辽军贪暴嗜杀,大家若不与之拼命,都没有活路!我等与之拼了!”有兵士嚷道。 “对,大伙与辽军拼了!”众人叫道。 另一边,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带着女真兵马退回辽军阵营。 两人也不休息,直接便来求见萧孝穆。 萧孝穆也不让人阻拦,而是命人将这两位女真族长带到自己面前。 “两位,代州城还没有攻下,又来求见于我,是何缘故。”萧孝穆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位女真族长,先开口质问道。 “齐王爷,刚才我们女真兵马正在攻城,为何齐王爷却命人用火器伤我女真族人!”奥衍多罗脾气暴烈,当即喝问道。 萧孝穆的幕僚却是一瞪眼,“住口!今日里给了你们几次机会,却是都被宋军击的溃败,你还有脸过来向齐王问罪不成!攻打代州,可是齐王逼迫了你们女真人,还是王爷欺骗了你们女真人。你们第一次攻打代州之时,齐王怕你等无法破城,特意交给了你们上千的火箭弹。那火箭弹是何等利器,却被你们白白的浪费掉了。第二次攻城,你们久攻不下,却是使得我大辽的军队也使不上力。眼看着你等被宋军杀伤极多,还不许齐王攻城了吗!” “放屁!”奥衍多罗怒道:“我女真勇士们已经有人攻上城头,只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便可将这代州城攻破。可是齐王爷倒好,用火器攻城却是将我女真勇士也炸死了许多!” 乙典北海也皱眉道:“齐王爷,说好了让我们女真人攻城,却为何又要插手攻城之事。若是提前打个招呼,也并不难吧。” 萧孝穆此时却是一笑,向两人摆了摆手道:“两位且冷静一下,莫要如此冲动,此事纯属一个误会。之前本王也已经派人告之于两位族长,听到三声鸣锣,便将人马撤下回。想来是前方攻打正急,两位族长急心攻城之事,并没有听到鸣锣之声。” 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印象。 “敢问齐王爷,我女真人两攻代州,为何都有误会?一次是齐王爷未曾告知我们宋军亦有火器,二次是齐王爷未曾告之我等鸣锣撤军之事。若是误会一次还情有可原,但是误会了两次也就太过蹊跷了。”奥衍多罗冷声道:“齐王爷若是让我等送死,亦要给我等一个理由。若是我女真人罪大恶极,总要有个罪名才是!” 萧孝穆摇了摇头,苦笑道:“实不想瞒,这可真是误会,两位族长还是莫要猜疑为好。如果只是猜疑,本王倒也不惧。但是误了讨伐宋国的大局,这是要使陛下震怒的。两位族长若是不信,那便分兵也是可以。你们带着自己麾下人马,自行攻打宋境的任意城镇。本王在这里,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代州拿下来的。我军中的火箭弹,也可分给两位族长一部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萧孝穆的话貌似极有诚意,甚至是不惜与女真人分兵,但是萧孝穆却是又给这两位女真族长挖了坑。 辽军一破雁门关,除了攻打代州,能攻击的方向便只有顺着滹沱河谷向南进攻。 在萧孝穆想来,沿途的宋军想来已经得知辽军大举来犯的消息。让这两个女真族长带兵,替自己探探宋军的虚实也不错。 而且这些女真人对于火器的使用也并不习惯,遇到宋军怕是也很难获胜。如果不被宋军所消灭,怕是最后也剩不下几个人。 萧孝友的幕僚此时冷笑讥讽道:“三番两次的质疑齐王,不过是在代州城下吃了败仗,不敢再与宋军交战罢了。找了这许多借口,也是受累。” 奥衍多罗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那幕僚怒道:“若非感激陛下对我女真的恩义,我女真人何必出兵助战!怎么到了你这狗才的口中,却是如此不堪!” 乙典北海上前将奥衍多罗拉住,可是这脸上的表情却是失望之极。 “既然齐王爷已经说了,那我们还是听从王爷的吩咐,兵分两路的好。”乙典北海对着萧孝穆拱手道。 萧孝穆点点头道:“不错,兵分两路,互相也免得多生事非。” 对于两位女真族长的反应,萧孝穆早就有所准备。对方既然也要求分兵,那么便正中了萧孝友的计策。 女真人直接退回雁门关外,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真要敢这么做,怕是陛下立刻便会派人出兵将其剿灭。 若是往南攻宋,那也是个倒霉的命。 第863章 两声巨响 代州城中,已经集中了城中青壮的刘亦,忽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城外的辽军之中分出一支,往南面的崞县去了。 这些家伙连代州都没有攻下来,居然又分兵去攻打崞县,这使得刘亦感觉有些不真实。 若是这样的话,那代州的压力便会小不少。 “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辽军分出来近三万人马去了崞县。”刘亦以手抚额道:“他们十余万人马之时,尚且奈何不得我们代州城。如今兵力更少,怕是对我们代州更没办法!” 辽军分兵南下,虽然也是攻打大宋,但是刘亦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高兴起来。这可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压力减轻之后,真实的感受。 听到刘亦这样的话,麾下的宋军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这使得大伙本已有些悲壮的气氛,忽然减轻了几分。 其实以代州的这点兵力,辽军十余万人马和几万人马,只要肯卖力攻城,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在刘亦他们看来,城外敌军减少,便是最直观的压力减小。 就在刘亦正庆幸之时,一名都头来到他的面前。 “启禀指挥使,我们的火器已经不多了。”这名都头怕打击了大伙的士气,便压低声音对刘亦道。 刘亦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了这个消息,不亚于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还有多少火器?”刘亦不由追问道。 “火箭弹还有七百余枚,火炮的炮弹五百枚,火药还有一千斤。”那都头拱手禀报道。 刘亦听到这里,不由缓了口气,“还好,这也不算少了。” 可是那都头却道:“之前辽军两次攻城,我军火箭弹用去了两千枚左右,火药费掉了一千余斤,炮弹也用去了数百枚之多。若是辽军再攻两次,怕是城内便没有火器可用了。” 这都头说的不错,若是辽军再次攻城,就城中的这些火器,大概也只够抵挡一次多些。 想到这里,不由后悔之前将城头的火药都倒下城。现在想一想,那可是数百斤火药,还真够浪费。 只是这种可惜的话,刘亦不能说,否则会影响城中的士气。 “没有关系,如今城中的青壮也都召集起来,辽军若想要攻破我们代州城,怕是要更加困难。”刘亦只能淡然的道:“火箭弹省着些用,对上辽军先用火炮和他们对射便是。” “是,一切全凭指挥使作主。”那都头听到刘亦口气自信,不由得表情也略显轻松道。 城外的辽军,在萧孝穆的指挥之下,开始扎营。 辽军先攻雁门关,又马不停蹄的杀到了代州城下。一整天没有休息,萧孝穆认为不宜再战。 即便女真两位族长带兵南下,他也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那些女真蛮子,再怎么跳也跳不出手掌心,便由他们去吧。 只是眼前的代州城若不拿下,辽军大队人马便无论如何也不可南下。 要知道,在代州这个地方是很重要的一座城池,在代州东北群山环抱之间,还有宋军的军寨。 如果自己不能将代州攻克,使得西北部的宋军军寨与代州守军合兵一处,那辽军的后路便十分危险了。 所以这座代州城,是无论如何也要攻下来。 当天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刘亦站在城头,看着逐渐昏暗的城外,不由得有些忧心。 白天之时,代州城挡住了辽军的攻击,但是到了晚上,辽军若再来攻城,怕是就要麻烦了。 “来人,传我的命令,城墙之上每隔五十步便派一名弓箭手放哨。令其每二十息,便射一支火箭于城外,以防辽军晚间偷袭。”刘亦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笨办法。 其实城外的萧孝穆,也正有着晚上偷袭代州城的想法。 白日里攻城之时,萧孝穆发现代州的城门已经被火箭弹炸碎。但是在城门洞中,却是堆积了许多土石。 辽军要想从城门攻入代州城内,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惟令之计,只有命人趁着夜色摸到代州城下,用成捆的火箭弹将这城墙炸塌一段,才能打开缺口。同时再派兵架上云梯攻上城头,城中守军数量不足,在宋军捉襟见肘之下便可将代州城一举攻克。 萧孝穆的算盘打的不错,却没想到刘亦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并作出预防。 天色黑下来没有多久,便有北面的弓箭手发现异常。自己射出的火箭,被人熄灭。只=在火箭落地之间,还看到重重人影晃动。 “敌袭!敌袭!”那弓箭手立时大叫道。 他刚刚叫完,城下便射上来一片箭雨。 若非这弓箭手见机的早,躲在了城墙垛口之后,怕是这条命也交待了。 宋军听到这弓箭手的喊声,立时便拥出许多人来,一支支的火把被扔下城头。 未等火把落地,立时便照见城下正层层推进的辽军。 火炮都是装填好的,刘亦当即便下令开火。 随着猛烈的炮火闪动,宋军便看到城下的异常之处。有数辆火箭弹车,居然被推到了距城只有不到两百步的远近。 “先打他们的火箭弹车!不可让他们发射出来!”刘亦大急下令道。 紧接着,城头之上便是数枚火箭弹被发射出去。宋军凭借着之前炮火闪动之时的记忆,往黑暗之中发射了火箭弹。 城上的宋军摸黑防守,城下的辽军也是摸黑进攻,大家的效率都不如白天之时高。 推动火箭弹车的辽军自知曝露,在黑暗之中,也急忙掉转了火箭弹车的方位。 可惜的是,大宋的火箭弹也不是那么准,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也可正着。 当场便有两辆辽军的火箭弹车被引爆并燃烧起来,立时便照亮了近处更多的火箭弹车,使得宋军可以借着火光再次发射火箭弹。 只是辽军派出的火箭弹车却是并不少,总有漏网之鱼。 便有两辆火箭弹车,趁乱被推到了代州城下,并且被辽军点燃。 城头有宋军发现,却是着急也无用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辽军匆忙的退去,而火箭弹车上的引信嗤嗤燃烧,却没有一点办法。 轰!轰! 两声巨响之后,代州城北的城墙被炸塌了十余丈的一段,使得城中守军皆是心中一沉。 第864章 拼死一战 代州城的城墙被炸塌了一段,使得辽军大声的呼喊起来。 十几丈宽的城墙外面的砖墙彻底的崩坏,已经露出里面塌了半边的夯土层。 这样被炸塌的城墙虽然容易攀爬,可也不是可以轻易能翻越的。 尤其是在城中宋军紧盯的情况下,辽军想要冲进城中,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不过辽军既然夜袭,也已做了足够的准备。 一队队的辽军从黑暗之中出现,往炸塌的城墙前扔了过去。 刘亦早已被惊动,隐约看到辽军往城墙崩塌处扔的袋子,便大惊失色。 “来人,将准备的柴草都集中过来!辽军扔的都是沙土袋子,若是让他们得逞,怕是这城便守不住了!”刘亦立时高声喝道。 城中的青壮早就被组织起来,此时得了刘亦的命令,便有人背着一捆捆的柴草,也往城墙缺口处堆积。 而后几支火把扔过去,便使得这些柴草雄雄燃烧。 辽军原本打着用沙土袋垫出一个斜坡,好攻入城中的。但是当城墙的缺口部分燃起大火之时,便让这些辽军打消了念头。 萧孝穆得报,远远的看到代州城城墙的火光,便知道今晚的夜袭物失败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守代州,但是对方定然十分难缠。 不过,萧孝穆却也并不着急。如今代州城墙已然被炸出缺口来,白日再攻城也是一样。 辽军无奈退去,却是给代州城留下了一个难题。 刘亦看着代州城的这个缺口,皱眉紧皱,思索应对之策。 他身为代州的指挥使,如何不知天亮之时才是最麻烦的时候。 到时辽军攻城,怕是虽然也可再燃起大火,可是城中的柴草也总有烧完之时。 “指挥使,兄弟们太憋屈了,真想出城和这些辽国鞑子们干一仗,死也能死的痛快些!”有一名都头,对着刘亦抱怨道。 刘亦却是眉头猛然上扬,“你说什么?” 那都头被问的一愣,还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摆手道:“刘指挥,我不过是气不过,才想着出城与辽军交战。就凭咱们这点人马,根本不够辽军塞牙缝的。” 刘亦却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怎么不能出城与辽军一战?谁说只能让辽军围着咱们打的!辽军刚刚攻完城,此时也已退了回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也会在城墙被炸坏的情形之下,还敢去偷袭他们的大营!” “刘指挥,我们可只有三千人不到,便是辽军躺着让我们杀,我们也杀不了多少。”那都头不由得劝道。 此时这位都头后悔不已,要不是自己被憋的坏了,也不会胡话八道。现在可好,指挥使听了自己的话,此时变的疯疯颠颠,这可如何是好。 刘亦却不管他在想些什么,当即便吩咐道:“将城中的人马都给老子带过来,还有剩余的火箭弹,也都带上!哪有总是我们挨打受气的道理,今晚便给辽军一个狠的!” 很快,城中守卫都交给了那些青壮,而宋军都来到了刘亦的面前。 “大家都知道,我们代州的城墙,已经被辽军炸塌了一段。待到明日天亮,辽军再来的话,这代州怕是便要陷落于辽人之手。”刘亦的目光从这些麾下的将士们的脸上扫过,又接着道:“既然待在城中只有死路一条,那今晚老子便带大伙去偷袭辽军大营!反正,不是辽人去死便是我们去死。许多人的家中老小还在城中,若是不能护得他们周全,我等便死在他们前面也是一样。拼死破敌,便在今晚!” 这是决死一战,不是辽军溃退而去,便是他们这些人与代州共存亡。到了这等见生死的时候,但凡有一线希望,大伙也不会放弃。 “大家都豁出去了,跟着指挥使与辽人鞑子拼死一战!”有人附和道。 “与鞑子拼死一战!”众人纷纷喝道。 军心可用,刘亦也不再废话,当即便命人又带了不少的引火之物。待城墙缺口处的的地面温度降了下来,近三宋军便从城中潜出城外。 辽军折腾了近一天,其也很累了。夜袭失败退兵之后,一回到营帐之中就是倒头就睡。 就是萧孝穆,也没有觉得城中的宋军敢出城。在他的想法之中,那些宋军怕是正连夜抢修城墙,以应对辽军明日的进攻。 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些宋军胆大包天,竟敢也趁夜反偷袭辽军大营。 也正是因为萧孝穆的疏忽,这才使得刘亦所带领的宋军顺利靠近辽军的大营。 “将所有的火箭弹都摆好,待鞑子营中炸开之后,我们便冲进辽大营放火杀人!”刘亦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不管结果如何,大伙至少够本了。” 很快宋军的火箭弹便已摆好,并且随着刘亦的命令被点燃。 此时已近四更天,正是天色最黑之时。火箭弹突然之间在辽军大营近处射出,七百余枚火箭弹无一落空,统统都射入辽军大营。 与战阵之前不同,此时辽军已经疲累了整天,刚刚入睡不久,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箭弹雨给炸的懵了。 紧接着大营之中便响起一片喊杀声,还有被引燃的许多火头和浓烟,这使得辽军乱成了一团。 其实满打满算,夜间袭营的宋军也不过三千人,但是辽军却哪里知道。 辽军只觉得处处都是喊杀之声,定然是宋军大队人马杀到了! 包括慌忙冲出帐外的萧孝穆,也没想到会是代州城的宋军在袭营。 “大伙不要乱!不要乱!”萧孝穆极力的约束麾下将士。 可惜他的话此时不太管用,除了他的亲兵之外,其余的辽军兵士根本就不理会。 看到无法收拢乱军,萧孝穆便立时吩咐自己的亲兵们道:“定然是宋军的援军到了,众将士慌乱之下无法迎敌,地不可久留。我们走,去雁门关,待收拢了残兵再做打算。” 留在乱军之中,若是无法控制住局面,便危险之极。一个不好便会被杀,这对萧孝穆来说太不值得。 他堂堂一个齐王,即使败了,也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 第865章 东路军 辽军大营爆炸声连绵不绝火光冲天,被惊醒的辽军这个时候一睁眼便是眼前的这等情形。 有些人去找上官,可是在这等混乱之下,哪里能找得到。 紧接着便是宋军的冲杀,而惊醒的辽军连衣甲兵器都不曾整齐,又哪里能抵抗得了宋军的拼死冲杀。 虽然大营之中的辽军数量远超宋军数量,可是一旦混乱起来,大伙便成了没头的苍蝇。 互相之间搡践踏,再加上宋军四处放火追杀,辽军再也难组织起有效的抵。 足足砍杀了近一个半时辰,宋军人人累的汗如雨下,辽军大营已是一片狼藉。 其实宋军所斩杀的辽军不到万余,而辽军自己自相践踏所造成的死伤,却是足足三万余人。 原本辽军与女真人马分兵,便只有七万余人,再去掉攻城累积死伤之人,如今却是逃回雁门关的也只有两万人左右。 只此一战,辽军便减员大半。 刘亦也没想有想到,一场夜袭下来,竟会有如此大的战果,却是使得他大感意外。 除了大量的辽军死伤,辽军大营之中的辎重物资,被烧毁了大半。数万枚火箭弹,也被付之一炬,无所存留。 不但使得辽军损失惨重,宋军竟然还缴获了两万余匹战马。 这等战果简直是有些使人猝不及防,刘亦和他手下的宋军也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拼死一战,便会得来这样耀眼的战果。 刘亦领人将战马都聚到了一起,便立时派人骑马追踪辽军退去的方向。 万一辽军再派人反击,他们仍然不见得会是辽军的对手。此时小心驶得万年船,莫犯下与辽军一样的错误才是。 另外,刘亦还使人去忻州报信,向忻州知府告知代州这里的战果。 而这个时候,辽军攻破雁门关的消息,还没有送到太原。 河东路转运使陈贯,也对于辽军入寇一无所知。 萧孝穆回到雁门关,收拢了一整日的残兵,最后也不过是两万余人。 眼前的败军惨状,使得萧孝穆不由得翡从中来。 大军攻破雁门关之时,自己志得意满,可是两日不到,便落得眼下这等凄凉景像,实是所料不及。 “齐王,我们收拢残兵已经一日,想来回不来的,便回不来了。眼下齐王应早些决定,我军的去留才是。若是不早下决心,我军仍处于险境之中啊。”有幕僚来到萧孝穆的身边,向其进言道。 “两万余人,能做什么?”萧孝穆看着两万多灰头土脸的残存辽军,只有一脸的苦笑。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齐王爷可暂退回大同,召集草原各部,派出部族军。待再次集中十万人马,还可卷土重来。”幕僚安慰道。 萧孝穆只觉得全身冰凉,召集部族军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此次一败,粮草辎重和火器尽默,眼下两万多残军吃饭都是问题。 等回去召集人马重整旗鼓,再次重来怕是最少也要一月之久。 “如你所说也并不是不行,但是陛下若是追究起来此战,我又如何向陛下交待。”萧孝穆只觉得自己脖子有些发凉,实是让他有些担惊受怕。 那幕僚却是早有准备,拱手道:“刘王此败并非自身之过,若不是那女真两个族长私自撤下攻城的人马,而后又强行分兵南下,我大军如何会有此败。所以,此次兵败非是齐王的过错,全是女真人在添乱!若是陛下追究,亦应追究那些女真人才是。” 萧孝穆皱眉想了想,便点点头,“不错,确是如此。眼下女真人违令南下,已来不及命其回转。而宁化军就在数十里外,若是将雁门关的谷口一堵,我军便是瓮中之鳖,实是不宜在此多做停留。传我的命令,大伙这便连夜起行,退往朔州休整。” 好在萧孝穆还没有彻底的昏了头,知道不能退的太远。若是他直接将人马都退回大同,那么在辽皇耶律重元的面前,也说不过去。 几乎与萧孝穆同时出兵的辽军东路,是由萧孝友带领的十万大军,其中有两万余完颜部的人马,是由完颜乌古乃所率领。 这支东路的人马在逼近拒马河之时,大宋的神卫军便得到了消息。 神卫军指挥使王坛,当即便命人沿河布防,并使人快马传书于河北路转运使张存。 近来宋辽两国之间争吵不断,纷纷调兵遣将,王坛身为五万神卫军的指挥使,如何不知道两国已是剑拔弩张。 此时辽军大军逼近边境,入寇的意味已是十分明显。 但是神卫军乃是天子亲军,大宋精锐之中的精锐。再加上前次一举击败了二十万辽军,使得神卫军底气充足士气旺盛。 即使是得知了辽军逼近,也并没有引起多少震动。 在神卫军众多将士看来,辽军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神卫军这并非是自大,而是刚刚从以往辽军强大的印象之中摆脱出来。要说轻敌,还算不上。 王坛命人布防之后,便巡视了一圈拒马河沿岸的布置。 说是防线,无非是为了防止辽军骑兵冲击,在平原地区摆了许多的鹿砦以为障碍。 萧孝友带领十万大军来到拒马河畔,便看到河对岸宋军,都躲藏于鹿砦之后。 拒马河不过十余丈宽的一条小河,跃然此时天气已暖,河水也不过只有半人的深浅。 这样的一条小河,辽军骑兵纵马可过,并不能算什么天堑阻碍。 但是对面宋军的鹿砦,却是一个麻烦,定会使得辽军骑兵造成不小的损失。 萧孝友命人请来了完颜乌古乃,对其道:“完颜族长,如今宋军在河对岸布置了许多对付骑兵的鹿砦,这头一仗,还须借重你们完颜部的人马打个头阵。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只须派人过河,将那些鹿砦推到一起烧毁便可,不知完颜族长可否接下此事。” 对于让他们完颜部打头阵,完颜乌古乃心中是不愿的。但是此次接受了辽皇的召集,便须听令而行。 “萧大王,既然有用得到我女真勇士之处,我等岂敢推辞。”完颜乌古乃当即应下,却又接着道:“只是我等前去烧毁鹿砦,宋军定然不会无动于衷,还请萧大王用火器轰击宋军,使之无暇顾及我女真勇士才是。” 完颜乌古乃却是比之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两位族长精明,竟然知道请萧孝友先用火器掩护。 第866章 沾不到便宜 与萧孝穆一样,萧孝友在出兵之前,耶律重元便已经向他交代过,要寻机削弱女真人。 辽国境内,能对契丹一族形成威胁的大族,便只有女真一族了。 如今耶律重元又将高丽封给了女真人,这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但是为了不使女真人的实力真的增长起来,还是要尽快削弱甚至是消灭掉女真人,才能符合契丹一族的利益。 萧孝友令完颜乌古乃带兵开路,便是存了这个心思。 而对于完颜乌古乃要求他用火器压制宋军,萧孝友虽然答应下来,但是这也只是表面文章罢了。 只要女真人冲在前面,无论辽军的火器是不是能压制住宋军,女真人的死伤都不会是少数。 完颜乌古乃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军命不可违。他若敢违抗军令,虽然萧孝友不会杀了他,可是必定会与之翻脸。 最后的后果,也不是他们完颜部可以承担的。 眼下的情况,便是要尽可能的完成面前的任务,并尽可能的减少自己族人的伤亡。 对于辽军,完颜乌古乃始终带有提防心。 辽军大队来到拒马河的北岸,萧孝友当即下令,动用火箭弹轰击对面大宋的神卫军。 但是王坛此时也正举着望远镜,盯着辽军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辽军竟然推出百十辆火箭弹车,而那车上的火箭弹与宋军自己所用的有不小的区别,要大上不少。 这下子王坛便是心中一沉,立即下令神卫军发射火箭弹! 他与辽军交战,这才是第二次。但是尝过上一次击败二十万辽军的甜头之后,便明白了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看辽军的样子,想来不会是来与与宋军组织十万人以上级群聊的,入寇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王坛也不在乎什么擅启边衅的帽子,他还没有那么迂腐。 最首要的,还是要先保证自己和神卫军都能活的好,然后便是当今官家的脸面。 神卫军可是官家的亲军之一,若是吃了败仗,官家的脸上定然也不好看。 王坛早就将说辞都想好了,他下达开火的命令毫不犹豫。 萧孝友根本就没想到,一向保守的宋军,居然会抢先向他们倾泄火器。 诸多的辽军和女真人,都看到天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的白烟,还有许多的黑点。 而后便是隆隆的爆炸之声和闪亮的火光,更是助长了宋军火器的威势。 萧孝友立时喝道:“还看着什么,快些将火箭弹发射出去!完颜族长,带着你的人,尽速将路开出……” 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讲完,便被宋军火箭弹近距离的爆炸声给淹没。当场便给前方的辽军和女真人造成伤亡,使得辽军前部被火光和烟雾笼罩。 此时辽军的火箭弹,也被点燃,喷着火焰射向了南面的天空。至少也有上面枚,其声势倒也不小。 王坛对于辽军的火器如何,并没有认识。 可是王坛却在这个时候,下令全军后退。他可不想与辽军之间,隔着拒马河互相发射火器。 虽然王坛战阵经验不是太多,但是架不住这家伙够坏。 所谓的名将,便是坏水一定要多。只要只要坏到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定然便有成为名将的潜质。 王坛在河岸上摆了许多鹿砦,而他的真实目的,便是要将辽军迟滞在拒马一线。 这样一来,辽军不能快速推进,兵士们必然便要集中在河岸左近。 那么拒马河岸地区,便成了宋军火器可以大量杀伤辽军的地区。 王坛命令全军后退一箭之地,辽军的火箭弹虽然也打了过来,却并没有造成神卫军多少伤亡。 而王坛也被辽军的火箭弹给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早有谋划,不然神卫军的损失一定会比现在要大不少。 再举起望远镜查看之时,王坛便看到辽军之中出现了许多没见过的军队,身着杂七杂八的铠甲趟过拒马河正在搬开摆在河岸上的鹿砦。 “来人,开火箭弹给老子发射!”王坛冷着脸下令道。 之前宋军的火箭弹,便已经给辽军和女真人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现在随着王坛的命令,更多数量的火箭弹升空打了过去。 完颜乌古乃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却没有办法。只能命令麾下兵士加紧搬开鹿砦并放火。 一枚枚的火箭弹落下,在女真军队之中炸开。完颜乌古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军队,被炸的人仰马翻。 好在那些鹿砦也并不是很多,女真军队在十余息之后,便将鹿砦搬开并且点燃。 而后便向着宋军猛冲过去,意图冲出宋军火箭弹爆炸的范围。 后方辽军之中,萧孝友也看到女真人清理出了一条道路,便命令辽军三万骑兵跟在女真军的身后向拒马河南岸冲过去。 王坛看到女真人已经冲过鹿砦区域,便下令道:“火炮开火!” 之前因为怕将自己布下的鹿砦破坏,王坛才没有让火炮发威,此时便不用再客气。 神卫军的火炮足有百余门,同时开火的情况下,威力之大更是骇人。 每一颗炮弹,都是一个七八斤的铁球,打出去一落地便会在地面上弹跳前进。 这些炮弹一冲入女真军队的人群,便会立时开出一条血肉胡同。 凡是被炮弹擦上一点,都会骨断筋折。更不要提那些被炮弹直接命中的,当场便会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这等惨烈的情形,已经超出辽军的认知。他们在高丽之时虽然见过辽军火箭弹,但是那东西炸到之后,也只是将人炸的飞起,却很少有能将人炸成碎块的。 一波炮击下去,女真人马便出现了惨重的伤亡。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战场上极其血腥狼藉,使得女真人这等凶悍的军队也出现了恐怕与混乱。 王坛看到女真人已经产生了一些混乱,便命令道:“火箭弹给我打后面的辽军骑兵,火炮也给老子依次开火,莫要冷了场面。” 那些刚刚过河的辽军骑兵,还有一部正在策马渡河的辽军骑兵们,转眼之间便被宋军火箭弹爆炸的烟雾所覆盖。 而辽军之中,萧孝友却在是拒马河的北岸,看着宋军发射火器什么也做不了。 宋军已退到了辽军火箭弹射程之外,辽军的火箭弹车要想反击宋军,便要过河。但是一过河,就会落入宋军的打击范围之内。 萧孝友怎么看,似乎都在宋军手中沾不到便宜。 第867章 注定的结果 完颜乌古乃没想到宋军的火炮竟然这样的犀利,只是一轮炮击下来,便将自己完颜部的军队打的气沮胆丧。 如果只是士气低迷也就罢了,但是这伤亡却是实在惨重。 眼看着自己所带领的完颜部勇士们血肉横飞,那种冲击感震撼人心。 更是使得完颜乌古乃心中绞痛无比,这可都是自己部族的青壮精锐,竟然还没有冲到宋军的面前,便被打死打伤了上千人。 面对着宋军的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完颜乌古乃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辽军也同样在火箭弹爆炸的烟火之中拥挤着。 要想退回去,是不可能了。在完颜乌古乃想来,定然是萧孝友故意让人堵住了女真人的退路。 眼下的情况使得女真人退无可退,便只有向前冲锋。 完颜乌古乃立时下令道:“大伙跟我冲!冲到宋军的军阵之中,给兄弟们报仇!” 有了完颜乌古乃领头,其余的女真人也有了主心骨,当即便跟着完颜乌古乃悍不畏死的冲向神卫军。 王坛盯着冲过来的女真兵马,手中的长刀一指,“继续开炮,斧枪兵准备接战。” 火器营的人并不管其余的事,而是接着装填火药和炮弹。在火器营的身后,则是一排排的斧枪兵们列队,手中持着长柄斧枪严阵以待。 神卫军的火炮再一次依次开火,这百余门火炮的射击,可不是十几门火炮那样威力不显。 百余炮轰过去,便将女真人的军阵清扫了一大片,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飞上半空,其况惨不忍睹。 沉重的炮弹,在巨大的动能加持之下,穿过了女真人的队列。 不只是女真人受创严重,就是在女真人后方的辽军骑兵,也一样被打的人仰马翻。 神卫军火器营的指挥使看到这里,女真人竟然还有前进的态势,便命人给火炮装填了葡萄弹。 这葡萄弹就是一粒粒足有人手指大小的铁珠,被宋军用盆灌入炮口。 使用葡萄弹的火炮,一旦发射出来,便会喷出成百上千粒的铁珠。这东西不能及远,但是在前方十余丈远五六丈宽的范围之内,却是可破重甲并形成一个宽大的杀伤范围。 完颜乌古乃是个好运气的,前两轮的炮击都没能伤到他。看着自己完颜部的损失几乎过半,完颜乌古乃的牙齿几乎咬碎。 可是若不将眼前的宋军击败,他们女真人被其覆灭都有可能。 大吼了一声,完颜乌古乃便疯了一般的带人冲向已经不远的宋军军阵。 “火箭弹不要停,给老子瞄着后面的骑兵打。”此时王坛的目光,却是已经没有放在冲近的女真人身上,而后看向其后方的辽军骑兵。 真正能对神卫军构成威胁的,便是那些跟在后方骑兵。 若是被骑兵冲入神卫军的军队,那对他来说才是灾难。至于前边这些穿的和叫花子一样的杂军,除了宁死不退之外,其余并没有被王坛看在眼中。 如今摆在萧孝友面前的问题是,到底是全军推进,还是让辽军的主力停留在拒马河的北岸观望。 萧孝友看到女真人的损失极大,几乎被神卫军的火器打的伤亡过半。而自己后来派上去的骑兵,除了挡住女真人的后路之外,也一直处于一个挨打的境地。 但是此时女真人已经冲近了神卫军的军阵,眼看着双方便要短兵相接。 而且辽军骑兵紧跟在女真人的身后,那么便可顺势撞入神卫军的军阵。 在萧孝友看来,只要两军一接触,倒霉溃败的便必定会是神卫军。 此时只要让辽军全军压上,神卫军在面对持续的压力之下,最后必定是个惨败的结果。 即便神卫军顶住了女真人的冲击,还有辽军骑兵的冲击,那么当辽军的主力再冲过去之时,神卫军定然抵挡不住。 当然,这都是萧孝友一厢情愿的想法。 另外,萧孝友的儿子萧胡睹,便是丧命于神卫军火器之下。这使得萧孝友极为痛恨神卫军,更有着一举将神卫军消灭,给儿子报仇血恨的冲动。 “传我命令,全军压上,此战务必要让神卫军全军覆没,为吾皇陛下开疆拓土!杀!”萧孝友终是没有忍住,下达了全军前出的命令。 辽军主力大队纷纷前进,并趟过了拒马河。 但是在辽军刚刚过河之时,便听到前方又传来一连串的火炮轰鸣,之后便是一静,紧接着便是拔高的冲宵喊杀声。 萧孝友却是在中军看得很是清楚,就在女真人冲到神卫军阵前十丈内的时候,神卫军火炮轰然开火。 只是一瞬间,神卫军正前方的十余丈内的女真人马,无不是纷纷倒地。 更有同时被十余枚铁珠击中的,当场便是血肉模糊,好似沙人垮塌一般,碎成了一地肉块。 宋军的斧枪兵,也在这个时候从火炮后方冲出。一个个身着重甲,手持长长的斧枪,当头向着那些还活着的女真人冲杀而来。 完颜乌古乃这一次仍然算是幸运,只是断了一臂。但是这等惨烈的结果,却是使他那等坚韧的意志,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两万余完颜部的勇士,这是威慑其他女真各部的本钱。战事还未曾分出高下,便已经死伤过了大半。而且还是死的如此凄惨,实是让人心中悲哀绝望。 其余残存的女真人,与完颜乌古乃相比更是不堪,甚至许多人都已经被吓的傻了。 神卫军的斧枪兵,都是身着龙鳞铠的,队列极为整齐。 即便偶尔有女真人射出的箭矢落到身上,也不能将神卫军的斧枪兵如何。 但是斧枪兵们出手,却是一点也不客气,手中斧枪起落之间,便将那些阵前的女真兵士们给剁成了碎片。 哪怕有些女真人回过神来,大声呼喝格斗,却也毫无作用,反而死的更快。 完颜乌古乃断了一臂,他咬牙切齿的盯了前方的斧枪兵一眼,便要往后退去。 可惜刚才他一直在领着完颜部的人马冲锋,却是已经被神卫军的斧枪兵给盯上,再想逃走可不容易。 两支斧枪向着完颜乌古乃的头顶落下,被他单手横刀架住。然而却又有两支斧枪前伸,直接捅在了完颜乌古乃的胸腹之间。 原本自诩为女真第一部族,最为聪明狡猾的族长。 完颜乌古乃的脸上只来得及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便被一斧枪劈裂头颅。 而完颜部经过今日之败,部族精锐青壮丧尽,完颜部灭亡已是注定的结果。 第868章 缴获 残存的完颜部女真军,当看到完颜乌古乃被宋军砍死,最后仅有的一丝意志防线也彻底的崩坏。 “族长阵亡了!”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完颜部的女真兵们四散而逃,哪里还有一点点的勇气。 这些家伙反身便逃,哪怕是辽军的骑兵大肆砍杀,却也阻挡不住女真人的溃败之势。 辽军骑兵的队列,反而被女真溃兵给冲击的乱了。 神卫军指挥使王坛看到了便宜,当即便命火器营在后方发射火箭弹,继续轰击后方的辽军。 战刀向前斜指,王坛道:“辽军败势已成,马步军压上!” 神卫军斧枪兵追在女真军的身后,上下挥击手中的斧枪,不断的砍杀那些逃走的女真兵士,还有被女真人给冲的混乱的辽军骑兵。 而后方的火器营,也将火箭弹斜射升空,调射后方刚刚渡过拒马河的辽军。 萧孝友原本还觉得,只要女真人与宋军短兵想接,以女真军的强悍凶蛮,定然会使神卫军抵挡起来十分艰难。 可谁成想女真军已是强弩之末,完颜乌古乃战死,成了压垮女真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辽军的骑兵虽然紧跟在后,不但没能捡到便宜,反而被女真溃军给冲的乱了阵脚。 之前预想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出现,形势顷刻之间便向他预想的相反方向发展。 现在宋军的火箭弹又当头落下,而辽军却是拥挤在拒马河的南岸,只能呆呆的挨炸。 即使辽军手中也有许多火箭弹,却是在这样拥挤的地方根本动弹不得。 萧孝友眼看着前方的辽军骑兵,也在神卫军斧枪兵的砍杀之下不断后退,溃败也只上眨眼之间的事情。 这样的情形之下,若是自己再不作出反应,怕是损失会越来越大。辽军都拥挤在南岸,便是神卫军火器的活靶子。 “后队变前队!后退、后退!”萧孝友急忙下令道:“退回拒马河北岸!” 得了萧孝友的命令,辽军大队原本就被宋军的火箭弹炸的死伤狼藉,军心也已动摇。 此时再有上官的军令到来,辽军便立时遵照执行。 起先还有些秩序,但是随着大宋神卫军的火箭弹不断落入辽军的队伍炸的人仰马翻,便有辽军兵士小跑起来。 有了一个跑的,其余的辽军便也绷不住,也跟着小跑。但神卫军的火箭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炸的辽军不断有人倒下。那些辽军跑的越来越快,一下子便由溃退变成了溃败。 许多辽军甚至都扔掉了兵器铠甲,只为了跑快一步,可以逃得性命。 而在这个时候,宋军的火箭弹也才停下。但紧接着神卫军的骑兵刚好从左翼冲杀了过来,顺着拒马河的南岸,将尚未渡河逃回的辽军截为两段。 萧孝友的在拒马河北岸眼睁睁的看着,两三万辽军被神卫军给围了起来。 甚至连辽军送过河去的火箭弹车,也被拦了几辆无法回到北岸。 而神卫军的斧枪兵在不断的压缩辽军,使得南岸被包围的辽军没了活动空间。 神卫军的骑兵,则在南岸不断的徘徊,除了阻止南岸的辽军北逃,也防北岸的辽军再度杀来。 萧孝友几度想着下令,命人杀过河去解救被围的辽军,可是他却看出来,这是神卫军的陷阱。 一旦辽军再度杀到北岸,去解救被围的辽军,那么神卫军的骑兵便会迅速避开,转而由宋军的火箭弹打击辽军。 那个时候,怕是不但救不回被转的辽军,反而只会留下更多的辽军。 “萧大王,我们不去救人吗?”有手下的将领来到萧孝友的面前,面露恳求之色道。 “宋军狡猾的很,若是我军救人,宋军定然会用火器将我们更多的兄弟留下。眼下除了用我们的火箭弹车隔河轰击宋军,恐没有更好的办法。”萧孝友摇了摇头道。 那将领连忙摆手道:“萧大王,还有许多兄弟们都在河的北岸,岂能动用火器乱轰。若是打死打伤了兄弟们,怕是叫人心寒啊。” 萧孝友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奈何宋军如今将南岸辽军包围,要是北岸辽军动用火器,那可真就不分敌我了。 就在萧孝友犹豫的些时间,南岸的辽军迟迟不见北岸的辽军来救,绝境之下已有辽军弃兵解甲跪地请降。 最后,南岸的那些辽军除了拼死抵抗的都死了之外,其余近两万辽军都降了大宋神卫军。 而北岸的萧孝友却是全程目睹,然而毫无办法。 与萧孝友一样,在北岸看到自己的同袍向宋军投降,北岸辽军的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人人都是垂头丧气,实是灰心之极。仗打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脸去见人。 “众将士无须害怕,宋军不敢杀过河来。”萧孝友对麾下的兵将大声的道:“宋军卑鄙无耻,对我军用尽手段,然而大伙不是仍然退了回来?现在大家都退回归义城,待来日再战!” 不是萧孝友想退,现在的情形与神卫军再战下去只有更加吃亏。 万一神卫军将火器都拉到拒马河边,借着辽军降兵的掩护,与辽军隔河对轰,那他们只能白白的吃亏。 与其让神卫军扩大战果,不如自己主动退兵的好。 北岸的辽军退走,王坛这边在拒马河南岸看得清楚,他心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里正在打扫战场,与神卫军的防区相接的安肃军和保定军,都派了人来与神卫军联络。 神卫军这里打的热火朝天,安肃军和保定军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都派出援兵,前来为神卫军助战。 在这两支地方军的眼里,神卫军乃是天子亲军,若与神卫军的指挥使王坛结好,那将来也是自己的人脉。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若是援军再早到一会儿,怕是会让辽军损失大半。 谢过了安肃军与保定军两边的人,王坛便命人打扫战场押送降兵回后方。 其中最让王坛上心的,便是缴获的辽军火箭弹车。火箭弹车上还有辽军的火箭弹,这可是辽军的火器,对于宋军来说算是看个希罕。 但是王坛出身于汴梁,想的多一些。宋军能败西夏,其中火器功不可没。而辽军的火箭弹,在之前与神卫军对射之时并不算差。 如今缴获辽军火器,若是送回汴梁交给造作院,定然可使安乐侯找到辽军火器的弱点,寻求破解之道。 第869章 以守代攻 拒马河第二战,辽军再次吃了亏。 原本在耶律重元的计划之中,这一次辽军是要大举南下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宋国神卫军只不过借着拒马河的地势之利打了个防守反击,将辽军再次击败。 辽军的火器的威力,几乎没有机会发挥,实是败的窝囊之极。 萧孝友领着残兵回到归义城,立刻便上书请罪。 这一战打成这个样子,萧孝友知道自己的责任无可推卸。与其等着辽皇耶律重元治他的罪,不如自己主动一点。 归义城相距辽国南京,不过百余里的距离。 耶律重元第二天,便收到了萧孝友的奏报。 看到萧孝友兵败于拒马河,耶律重元只觉得心中发堵。 前来送奏报的宰相萧惠,见到陛下的脸色阴沉,便开口道:“陛下,此次宋军占了地利的优势。虽然萧大王手中握有火器,便是宋军的火器也不弱。萧大王指挥作战之时稍有谬误便吃了大亏是事实,但也并非全是他的过错。此时宋军在拒马河南岸虎视,我大辽正是用人之际,不宜对萧大王治罪啊。” 耶律重元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萧家向来是大辽后族,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乃是耶律氏之外的辽国第二大姓。即使萧惠不说这话,耶律重元也不会将萧孝友如何。 但是这次攻宋,对于辽国乃是十分重要之事,关系到大辽的国运,乃是与宋国的国运之争,事情后果甚为重大。 若是不收拾萧孝友一顿,耶律重元实是心气难平。 “萧孝友昏了头,宋辽边界如此之长,他为何非要去攻打最强的宋国神卫军的防区?”耶律重元怒道。 “想来,萧大王觉得,若是将神卫军这支宋军的强军消灭,河北之地便再无抗手,才会作出此等选择,这也不能说他不对。”萧惠看了耶律重元一眼,又替其辩解了一句。 耶律重元呵呵冷笑,“他怕是还惦记着给他的儿子萧胡睹报仇,这才去攻打的神卫军。” 看到陛下怒意更盛,萧惠不敢再开口了。若是一味替其辩解,怕是自己也要吃些瓜落。 “我看,此战之败,萧孝友指挥不当也是有的,其责不可推卸。”耶律重元看到萧惠不再替其辩解,这才开口道:“去其南院大王之职,降为高丽节度使,责令他十日之内去高丽平壤就任。” 萧惠急忙躬身领命,“是,陛下处置得当,萧孝友进攻不足,想来守成还是有余的。”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再调北院大王萧普古为南院大王一职,领兵十万驻守归义城。我军未能攻入河北路,想来宋军不久就会有所动作,南院大王之职不能无人。令萧普古快些过来赴任,以防宋军进攻。” “陛下圣明,想来萧普古跟随陛下征战高丽,战阵之上使用火器要比萧孝友熟悉的多,命其与宋军对峙,当能使宋军沾不到便宜。而且,若是西路的萧孝穆,能免将宋国河东路的宋军击败,当可使宋国手忙脚乱。有萧普古掌兵,再次南下亦是有可能的。”萧惠急忙拍马道。 “希望萧孝穆那里能够出兵顺利吧。”耶律重元点点头道。 他这里刚刚让萧孝友与萧普古两人互调,没过了两天,便接到了萧孝穆使人送来的奏报。 这奏报是萧惠先看到的,只扫了一眼,萧惠的脑袋便大了三圈。 萧孝穆的东路军败的更惨,十万大军虽然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攻破了雁门关,但是到了代州城下便一下子败了。 而代州的宋军不过三千之数,便将辽军数万大军打的大败亏输。 但在萧孝穆的奏报之中,数次提及女真两部的军队不听指挥,最后甚至分兵而走,这才使得辽军溃败。 萧惠对此是根本就不相信,他一眼便看出这全是委过之辞,根本就没有半点担当。 拿着这份烫手的奏报,萧惠苦笑不已。这东西拿给陛下去看,定然又是龙颜大怒。可是也不能瞒着陛下,那是欺君之罪。 萧惠只能是硬着头皮,将萧孝穆的奏报送到宫中。 耶律重元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看到萧孝穆的奏报,几乎被气的笑了。 “这个蠢货,十万人马被三千人打的只逃回来不到三万人,居然还振振有词将过失推到了女真人的头上!”耶律重元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惜这萧孝穆也是皇亲,牵扯太大,依旧不能下死手。 萧惠看到耶律重元有气却是撒不出来的样子,也是胆颤心惊。 “陛下,萧孝穆委过饰非,西路军之败,他也是责无旁贷。请陛下治他一个失机之罪以儆效尤!”萧惠只怕耶律重元将自己当了出气桶,便建议治萧孝穆的罪。 只要让陛下出口恶气,自己便安全一些。 耶律重元听了萧惠的话,不由点头道:“卿家说的不错,这萧孝友、萧孝穆兄弟,实是废物之极。去了他的齐王之号,令其在府中门门思过吧。封其子萧撒八为齐王,接掌西北路招讨使之职代其领兵。” 萧惠听到耶律重元的处置,不由得赞叹道:“陛下如此处置,那萧孝穆定然不敢对陛下有半分不满之意。萧撒八也是曾随陛下远征高丽的,骁勇善战颇受陛下所器重。虽然年轻了些,但是其战功可是远超其父萧孝穆的。以其代领西北路节度使和齐王之职,想来西北无人不服。” 这一次萧惠是真的佩服耶律重元,将征服高丽之时的身边将领,都安排到了重要的职务。 如此一来,对于萧孝友、萧孝穆这两个占着茅厕不屙屎的家伙,也完全了置换。 只不过这代价有些大,前后损失了不下十万辽军,实是亏的有些狠了。 “眼下只能如此,东西两路皆败,接下来的日子我大辽定不好受。”耶律重元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大辽已然挑起了辽宋之争,想来宋国官家得知详情之后,必不会无动于衷。东西两地的边界,要严防死守才是。朕发现,这两路之败,皆有一个共通之处。便是宋军都是先防守再反击,才能取胜。那么我大辽军队,若是也能学宋军做好防守,到时再暴起反击,想来也可取胜。务令边军戒骄戒躁,以守代攻才是。” 耶律重元此时也不提什么饮马黄河了,丢不起那人。 第870章 慌了神 辽皇耶律重元实是出于无奈,不得不将原本进攻大宋的战略,改为以防守为主。 东西两路军的出征,皆是虎头蛇尾,败的一个比一个惨。 原本好不容易谋划和积累出来积蓄,也在这两战之中耗费了大半。 虽然耶律重元有些不甘心,但是他也知道,大宋此时必定已经在边界精锐齐出,对辽国有了更强的警惕。 若是一意孤行,还对大宋出兵的话,便只能是跳到宋军的陷阱之中。 辽军全力防守,并且开始从草原上去抽调部族军。 而辽国朝廷上下,却是忘了,还有一支女真人的军队,仍旧失陷在大宋境内。 西路军的萧孝穆带着残兵撤回辽国,但是奥衍多罗和乙典北海两人却并不知情。 他们手中如今只有两万人不到,南下之后第一战,便将崞县给夺了下来。 崞县并非重地,也无险可守。因为这里不重要,所以只有一千宋军,还没有火器。 奥衍多罗与乙典北海两人领兵至此,只一战便将宋军击溃,将崞县占领。 虽然崞县县城对于大宋来说,算是相当落后之地,但是对于女真人来说,却是个花花世界。 在他们的眼中,崞县比之高丽的州城还要富上一些。 留在崞县城中的大宋百姓们也遭了殃,被女真兵士们大肆杀戮几乎十室九空。县城之中的惨况,让人惨不忍睹。 不过此时南边百里外的忻州府,也已经接到了崞县败兵传回的消息。 忻州这里前两日,便已经接到过代州传回的辽军入寇的消息,已提前一步集了两万宋军。 此时得知崞县被辽军一部所克,忻州兵马钤辖胡赞便提兵前往迎击。 待得胡赞领兵来到崞县之时,便发现女真人依旧留在崞县城中,并没有继续南下出兵之意。 得知宋军前来,城中的女真军队便将城门关闭,看样子是打算据城而守。 乙典北海与奥衍多罗两人其实意见并不统一,乙典北海主张守城,而奥衍多罗主张出城与宋军野战。 只不过仓促之间不及应战,便先将城门关闭起来,两人先商议的结果再说。 “奥衍族长,我军刚刚攻占崞县,此时兵士们尚在城中各处享乐,并无多少战意。”乙典北海的理由也很充分,他道:“这样的情形之下,若是出城与宋军野战,怕是要吃亏的。若是我女真兵士们此时仍旧军纪严整,则我也会领人出城,与宋军一战。” “宋军向来不擅野战,即便是在代州城下,那些宋军也只是据城而守不敢出战。若是他们敢出城,怕是我们早就攻下了代州,哪里还用与辽人争执什么。”奥衍多罗有些不耐的道:“现如今我们已经深入宋境,务必要以快速击溃宋军为主,不使宋人集结更多的兵力,要将他们打怕了,才好继续接下来的战事。否则的话,宋军越聚越多,我们便动弹不得,最后要么退出宋境,要么被宋人消灭掉。” 乙典北海点点头道:“所以我也并不是阻止奥衍族长,只是要请奥衍族长,先一步整军才好。待我们整好麾下军队,定然要杀出城去,将这些宋军杀个片甲不留。” 两个人的计划是不错,可惜城外的宋军却并不给女真人留什么时间。 有从城中逃出来的百姓,找到了宋军之后,便哭诉女真人所做所为,其间的凄惨之事简直骇人听闻。 胡赞听了女真人所干下的恶事之后,便立时命人准备攻城。 忻州乃是大城,而且也是河东路首府太原城的门户。 所以胡赞手中掌握着相当多的火器,麾下兵士在经过两次整顿之后,也堪称精兵。 对于一个小小的崞县县城,胡赞是真没觉得如何。 当宋军列阵于崞县城下之时,城中的女真兵马甚至还没有完全收拢聚集。 只不过在崞县的城头之上,临时派了数百女真兵士守卫,防止宋军登城而已。 胡赞却是并没将这些城头的女真兵士看在眼中,如今的宋军攻城,可不同与以往。 随着火器在军中的大量使用,军中将领们也逐渐的开始依赖火器。 在胡赞看来,这矮小的崞县城墙,根本就经不起一轮火炮的轰击。 在胡赞一声令下之后,宋军上百门火炮的炮口,便依次喷吐出剧烈的火光。 沉重的弹丸当场便轰碎了城门不说,更是将城墙上轰的坍塌了数处。 城上的女真兵士们虽然见识过代州的火器,但是那代州的火炮不过十门而已,根本显不出这样上百门火炮的威力。 不但城墙被轰的坍塌数处,就是城这等声势,也实是让人心惊。 紧接着又是宋军火箭弹射来,将城头之上炸了个七零八落。 奥衍多罗听到城外的火炮轰击声,便立时带着刚刚聚集起来的女真军队向此方来援。 而乙典北海,则留在城中继续收拢其余的女真军队。 但是奥衍多罗的运气太差,他刚刚带人冲到城门之时,便看到崞县的城门被轰的四分五裂。 而宋军的第二轮炮击,也在火箭弹爆炸之后随之到来。 奥衍多罗的人马刚刚从城门露头,便被打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骑着战马冲在最前面的奥衍多罗,当场便被一枚炮弹击中,血雾飞溅之下,整个人都被打成了一块块的碎肉。 奥衍多罗一阵亡,他所带领的女真兵士们便慌了神。 此时的女真军队并不算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只是靠着蛮劲猛冲猛打而已,更谈不上什么军纪。 看到带领他们冲锋的奥衍族长战死,立时便成了一盘散沙。 有的还在继续冲锋,有的则已经开始转身逃走,还有许多受伤的,在地上打滚哀号。 这些女真兵马的表现,更使得宋军有些看不起。 胡赞命人又发射了一轮火箭弹之后,便派出一千骑兵冲入城中,并派了五千斧枪兵在后押阵跟进。 女真兵马已经被打散,哪里还能抵抗宋军的进攻。 宋军骑兵只是一个冲锋,便杀入城中。后来的斧枪兵,则不断的收割女真人的性命。 城内的乙典北海也只是又集了不到两千人,这还是听到城外炮击声,刚刚回来的女真兵士。 待先一步逃回的女真兵士来报,提及奥衍多罗战死,乙典北海便也慌了神。 第871章 汹汹战意 崞县县城已经被宋军攻破,乙典北海听说奥衍多罗战死,他自己也没了半点战意。 当即便上马呼喝了一声,率先从北门逃出城去。 刚刚被聚集起来的两千余女真军,也急忙跟着乙典北海往北门外涌去。 宋军骑兵冲进城之后,只不过斩杀了数十名慌乱的女真兵士,便看到女真人的大队跑出了北门。 而崞县城中的惨状,也尽被宋军收入眼中。心中愤怒之下,哪里容得女真人逃走,大伙一带马缰便追了出去。 其实崞县城中的女真人还有不少,并没有被聚集起来。只不过是乙典北海不敢再等,先一步逃走了而已。 待着胡赞所派的宋军斧枪兵入城,仍然不断的有女真人从城中各处出现。 只不过,在宋军看到城中许多百姓的尸首之后,这些女真人的下场都不太好。凡是被宋军找到的,无不乱斧加身被剁为碎片。 胡赞在城外领兵入城之时,发现城内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女真人了。 偶尔会被宋军从城中的角落之中拽出来一个,但是很快便会被一刀剁头,根本留不下活口。 要不是胡赞向麾下提出留两个活口,怕是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从仅存的两个女真人口中得知,这次南下的只有两万不到的女真人,后面还有数万辽军。 而胡赞手下的一千骑兵们,此时也追杀逃走的女真人去了,应该很快便会送消息回来。 没让胡赞久等,不到一个时候的时间,便有骑兵回来向胡赞报信。 “胡将军,那些女真人没逃多远,便碰到了代州过来的刘亦将军,已经被我军前后夹击给歼灭。”那信使禀报道。 “嗯?不是北面还有数万辽军,怎么代州的刘亦敢出城南下,莫不是他放弃了代州城?”胡赞不由皱眉问道。 那信使笑道:“下属得到的最新消息,刘将将已经将辽军击败。那萧孝穆所带领的数万辽军,被刘将军前日里夜袭伤亡惨重,已经退出雁门关外。刘将军收回雁门关之后,便集结了北面几个堡寨的宋军,打算来个关门打狗合击女真人的。” 胡赞不由点点头,很是惊喜的道:“这刘亦倒是真有本事,数万辽军,他也能将之打的大败。据我所知,代州城内也只有两千余宋军,他如何能将数万辽军击败的。” 信使拍了下脑袋,当即从怀中取了份文书道:“刘将军已经写了详细战报在此,他与我军将那些女真人斩杀殆尽之后,便又回了代州。” 刘亦并没有过来拜见自己这个忻州兵马钤辖,而是回了代州,胡赞也不以为意。 眼下军情紧急,谁也不能保证辽军会不会去而复来,刘亦回去坐镇才是正经。 待看完了刘亦的战报,胡赞也是捏了一把汗。 险,真是好险! 若无辽军连番失误,代州城此时只怕已经陷落多时。 而刘亦应对得当,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尤其是当辽军夜袭之后,当机立断的反夜袭,实是精彩之极。 “刘亦是个人才,做个营指伤挥使,有些屈才了。”胡赞点点头很是赞许。 当日胡赞也并没有领军前往代州,而是分了一万人马先去代州,归由刘亦指挥。 胡赞自己,则领着剩余的一万人马,安置崞县诸事。 崞县被女真人攻破,城破之时,城中情形实是惨烈之极。 许多百姓的尸体,便那么横于街头。老人断头,妇人开膛,便是婴孩也有被一刀斩为两半的。 否则的话,宋军对待女真人也不会如许的愤怒。见一个杀一个,最后所有的女真人都被杀了个精光。 就是被刘亦堵住的乙典北海,也在刘亦活捉之后,问完了话给一刀斩了。 这些女真人自从做了辽军的仆从军,便没有一个落下好下场的。 辽军对于大宋的主动出击,也使得大宋朝廷为之震动。 河东路与河北路的战报,被两位转运使以最快速度上报到了汴梁城,并且将兵力再次往边界集中。 张存身为河北路的转运使,他得知神卫军将入寇的十万辽军击败,也是吃了一惊。 事先并没有半点风声,突然便暴发出了这样的一场战事,实是让他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神卫军将这些辽军击败,怕是河北路的宋军要费不小的力气,才能将这些辽军挡住。 神卫军乃是天子亲军,是宋军的精锐之师。无论是待遇还是装备,都非是普通的宋军所能相比。 也就是辽国南院大王萧孝友昏了头,才会主动去攻打神卫军的防区。 河东路的转运使陈贯,得知辽军破了雁门关之时,更是吓了一跳。 他急忙调集了三万人马前去忻州城,准备与忻州守军一同拦截辽军。在陈贯的想法之中,代州恐怕已经丢失了。 结果却是给了陈贯一个不小的惊喜,辽军粗心大意之下,竟被代州三千宋军给打的大败而逃,实是意外中的意外。 两位封疆大吏虽然都没出什么差错,可也吓了一身冷汗。 因此,在给官家的奏本之中,便提出大宋应该出兵报复辽国。 大宋据有中原乃华夏之苗裔,为天朝上国。今既灭桀骜不逊之西夏,又何惧腥膻蛮横之辽国? 两位封疆大吏的意见十分统一,那就是对辽国出兵。 这两份本章送到朝堂之上,便使得朝中大臣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出兵,另一派主张斥责辽国一顿并以和为贵,不予兴兵。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随着大宋的灭掉了西夏,又在辽军突袭大宋之时,只由地方的宋军,便将辽军打的大败,这使得朝中大臣们普遍提高了自信。 放眼天下,能在武力上与大宋抗衡者,竟忽然没有了。 儒家之道能屈能伸,并非是一味的求和退让。一旦张狂起来,也是让人头疼。 诸多大臣请官家下旨,命大军北上讨伐辽国。 更有人上书,天予不取则必受其咎,此时辽国既已挑起战事,何时休战当由我大宋说了算。 面对朝中汹汹战意,赵祯并没有立时下命。而是将这些上书,都留了下来。 第872章 官家来了 夜晚,在汴梁城外的庄园之中,范宇正与尤二郎、许当两人一同饮酒议事。 烤炉之中的炭火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声,几串烤肉也在滴着油脂,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他们三人在凉亭之中,围着桌子讨论范宇所提出的火绳枪。 这东西的制造难度并不大,但是范宇的要求有些高,无疑人为的加强了火绳枪的制造难度。 近日尤二郎虽然一直在造作院督促工匠,先制造足够坚硬精细的钻头,再将这钻头安装到水力钻床之上,去在铁棍上钻孔,将之钻成一支铁管。 只不过这个过程对于大宋来说,虽然可以实现,但是并不是那么顺利,十次就有七八次出问题。要么断了钻头,要么就钻歪了孔,或者是其他方面的问题。 现在便是尤二郎与许当两个人在说,而范宇在听。 如今范宇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已经不如许当和尤二郎。但是他却掌握着未来的发展方向,更知道后世的结果。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也都是范宇的下属,自然是要向上官讲明自己所遇到的困难。 两人因为之前见识过范宇的厉害,因此也并不怀疑范宇的知识水平,甚至对他有很大的期待。 他们两个来到范宇的庄园,便是为了找范宇商讨火绳枪之事。 听完两人所讲的一些问题之后,范宇便开口道:“现在主要是枪管的用钢比较脆,容易炸膛,还有枪管的钻孔总出问题。我已经听到了你们两人的想法,尤博士所关心的,乃是枪管制造的问题。而许当所想的,则是如何提升枪管所用钢铁的质量,使之不易炸膛。” 范宇看了两人一眼,才又接着道:“其实,你们两个想的都没有错,但是这两个问题,其实是可以合到一起解决的。”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听到范宇这么说,便有些不信。 “侯爷说笑了,这两件事如何能合到一起解决。”许当摇了摇头道:“这枪管易炸,定然是所用钢铁脆硬,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若是将这钢铁制的多些韧性,便不会担心枪管炸开。” “不对,若是所选用的钢铁发软,钻孔之时便会轻易的钻歪,怕是十支枪管会有十支都不能用。而且有些性能也达不到,用上几次便不能用了。”尤二郎不由得摇头不已。 之前已经勉强制造出来几支火绳枪,却是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否则也不会让两人如此挠头。 许当对范宇一拱手道:“侯爷所指的这两个问题可以合在一处解决,莫不是意有所指。下官知道侯爷深藏不露,往往一言便可直指要害,还请侯爷不吝赐教。” 范宇哈哈一笑,这马屁拍的动听,自己也很爱听。 “对于火绳枪的枪管制造,我是这样想的,你们两人姑且一听。”范宇对两人笑道:“如今问题的所在,其实便是枪管的问题。软了不行,硬了也不行。然而钢铁无论怎样炼制出来,也不能恰到好处的使之拥有韧性。我说的没错吧。” 尤二郎点头道:“侯爷所说的无错,正是如此啊。若是这钢铁炼的恰到好处,自是毫无问题。但是这钢铁炼制出来,还要再制成铁棍。在这个过程,倒是可以经过锻打使之钢性韧性适中。可是真的在这两方面符合了要求,因为又韧又硬,钻起来却又容易钻的偏了。” 范宇点点头,“我所想的,也是改良这个制造铁棍过程。若是将这钢铁先制成铁管,再通以模具而后冷锻。最后脱去铁管中的模具,这铁管本身便有足够的刚性与韧性不说,又因为是铁管,钻的时候,便只是扩大这孔径罢了,便不会再歪。” 讲到这里,尤二郎与许当两人不由恍然。 他们久在造作院,自然知道什么是冷锻。冷锻可以强化钢铁硬度和韧度,这个他们都是知道的。之前也曾想过用冷锻制造铁棍用来钻孔,但是正如尤二郎所说,容易钻的偏了。但他们却没想到,只须先将其制成铁管,管中通以模具再冷锻,便将问题给彻底解决。 本来只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破的道理,却是使得两人伤了许久的脑筋。如今侯爷指了出来,却是立时便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们人茅塞顿开,且不得不佩服。 “侯爷真是厉害,竟能想到如此巧妙之法,我等实是难及。”许当立时拱手道。 “我本以为,自己所学渐多,已是足可自傲。然而与侯爷相比,实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尤二郎也摇头表示拜服。 正在三人终于解决了一个疑难问题,而要举盏庆贺之时,范宇的随从兼管家王小丁匆忙而来。 “侯爷,官家来了!”王小丁有些惶恐的道:“刚才孙有才管事使人传信,官家已经进了庄园。” 范宇就是一僵,天色已经晚了,官家怎么会突然来访? 不只是范宇听了有些诧异,就是尤二郎与许当两人,也同样听到此事之后,将盏不的酒都洒了许多。 官家微服私访,却是被他们两人碰到,也是觉得意外之极,一时间颇为手足无措。 “安乐侯,你倒是会享受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却正是官家熟悉的声音。 范宇急忙放了酒盏起身,向着天台的楼梯口看去,只见官家身穿淡青色锦缎常服,正看着自己。 在官家身后,便是穿了寻常富贵人家管家服色的陈琳,还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侍卫。 许当和尤二郎两人,也急忙跟在范宇身后,一同向官家赵祯见礼。 “官家若来,为何不先告知于臣,臣无半点准备,实是有些对官家不敬了。”范宇看了看桌上狼藉的酒菜,不由尴尬道。 “不妨事,今晚朕过来,也是有事要向安乐侯相询。”赵祯不由笑道:“而且你也是皇亲,算不得外人。” 范宇命人将桌上的杯盘都撤了,重新再上一桌。 而后便对赵祯拱手相让道:“官家请坐,臣已命人重新准备酒菜。官家忙于国事难得至此,且让臣一尽地主之谊。” 官家没有说什么事,范宇也不好多问, 第873章 饮上一杯 立于一旁的尤二郎与许当两人官阶不高,此时垂手而立坐也不是立也不是,两人有些不安。 官家赵祯看向了两人,便笑道:“尤卿、许卿,大家都一起坐吧。朕此次来安乐侯的府上也只是闲聊而已,并无什么机密大事。” 大宋官家的仁厚是出了名的,面对两名低阶官员,却也并无什么架子。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向官家谢过,便坐的稍远一些,官家身旁的位置留给了范宇。 范宇也坐在了官家的下首,“官家,尤博士与许少监今日来臣的府上,乃是为了研制一件新的火器。若是这火器成了,我大宋的军队,怕是可以无敌于天下。到那时,辽国便不再是我大宋的威胁。燕云十六州,便也可以轻易收回。”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提起辽国,不由挑了挑眉头。 “安乐侯,你们造作院倒是有心了。朕此次过来,便是有些事情略有犹豫。”赵祯点点头道:“辽国近日派遣东西两路大军,分别攻打我大宋的河东路与河西路。只不过我们的运气还好,神卫军在王坛的带领之下,将辽国南院大王萧孝友的十万辽军击败。而河东路,则是代州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便将辽国西北招讨使的大军击溃。这才使得我大宋的河东河西两路免受辽军荼毒。” “但是,这两战的战报传入汴梁,朝堂上许多大臣,都提出要向辽国出兵。要知道,兵凶战危,此乃国之大事。朕以为出兵之事,还须从长计议才是。如今西夏之地刚刚平定,还未曾安稳。若是在轻率与辽国开战,怕是会有所不稳。”赵祯看了范宇一眼,接着道:“安乐侯以为然否。”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不由暗想,还没什么机密大事。这一开口便是议论宋辽开战之事,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吗。 范宇听了官家赵祯的话,想了想,觉得官家不一定是找自己出主意,可能只是想寻求一下自己的支持。听官家的意思,似乎是不想开战,而朝中大臣们却都在主张与辽国开战。 若是让范宇反对与辽国开战,他也是不愿意的。以范宇自己的意思,和辽国打一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打的好,说不定便将燕云十六州一下子拿了回来。 只不过为了照顾官家的面子,范宇还是要顺着官家的话来说的。 “官家,臣以为眼下已是四月,再有些时日,便到了夏收时节。此时夏粮未曾入库,缺乏粮草,当然不宜与辽军开战。”范宇略一寻思,便分析起来,“但是夏粮一旦入库,我大宋便是兵精粮足之时。俗语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河西之地百姓们能吃饱,便也不会有人闹事。河东河西两路的粮草收上来,边军也粮草充足。到了那时,是战是和皆由我大宋说了算。臣以为,眼下可以不与辽军开战,若要开战,过些时日便可。” 官家赵祯不由暗中撇嘴,安乐侯年纪轻轻,怎地学了朝中老狐狸们的一身毛病。以往指点挥斥的样子少了,却多了一份老气横秋的稳重。 范宇何尝不想让赵祯出兵攻打辽国,只不过现在确实有些仓促。而且自己以往出的主意还少了,哪能总是事事冒尖呢。 “安乐侯此言,虽说是现在不必对辽国出兵,但是将来,还是要与辽国开战了?”官家赵祯看向范宇道。 “官家,臣确实是这样想的。”范宇对赵祯微微拱手道:“辽国已然分兵东西两路,对我大宋出兵。其目的,怕是并非只是骚扰于我大宋。想来是要出兵占据我大宋的河东河北两路,进而饮马黄河。一旦这两路失守,那河西之地我大宋也定然不保。若是对于辽国这样的挑衅,我大宋还不肯有所反应,定然会助长辽国气焰,并使我大宋边军气馁懈怠。所以臣说,眼前可以稍等,但是不与辽国开战,便对我大宋很是不利。” 其实赵祯的犹豫,只是没有对辽国作战的把握。虽然之前早已在向这个目标努力,但如今事到眼前,并且发生的这么突然,便使得赵祯有些举棋不定了。 “你如此说,朕倒是可以理解。”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朕所担心的,便是我朝还没做好准备,若是仓促之间与辽国开战,除了虚耗国力,对于收回燕云十六州并无帮助。但是此时朝中诸多大臣们,纷纷上书劝战,实是不好应对啊。” 赵祯这个官家也挺难的,朝中许多大臣都在上书,逼着官家与辽国开战,这也让官家有着不小的压力。 范宇听到这里,不由笑道:“这个其实也好解决,官家却是不必为此伤脑筋。朝中大臣们请战,也是发觉我大宋国力增强,不但将西夏灭掉了,也可轻易抵挡住两国两路大军。宋辽两军之间战力悬殊,这自然是使得众多大臣们都多了几分自信。虽然大家都在劝战,但也并非算是坏事。”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赵祯不由哈哈大笑道:“没错,是这个道理。我大宋的将士们征战西夏抵抗辽国,却是使得朝中大臣们有些自满了。不过,说来说出,你还没有说要如何应对此事呢。” “官家,来而不往非礼也。辽国既然出兵攻打我大宋,虽然没有攻进腹地,但是其野心也已显露无疑。我大宋虽然没有准备好与阵国大战,不可与之大战。但是若是派少些人马与辽军不断的冲突,还是可以做到的。官家只须下令边军,不断的派兵越境骚扰练兵便可。派大军突入辽国,与之大战,可以先缓一缓。待过了夏收时节,兵精粮足,便是大战之时。”范宇嘿嘿笑道。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这此话,不由得悄然大悟。与辽国开战,可以是大战也可以是小战。只要表明态度,并且实际做出了报复的举动。不管效果如何,也算是安抚了人心有了交代。更可从容准备,以备将来的大战。 “取酒来。”官家赵祯脸上露出笑意,“朕与安乐侯饮上一杯。” 大宋安乐侯 第874章 恰当的建议 官家赵祯有了事情,便喜来听听范宇的意见。 首先是官家觉得范宇这家伙遇事有见地,其次则是因为范宇是皇亲,手中也并无实权可以信任。 若是官家将今晚对范宇所说的这些事情拿到朝堂上,让大臣们讨论一个稳妥的结果出来,定然会吵吵嚷嚷争论许久。 而最后所拿的主意,也不见得会比范宇所说的更好。 范宇在官家的眼中,除了是皇亲,还成了一个顾问一般的存在。 范宇取过酒坛来,给官家倒上了一盏自己酿的啤酒。 “臣不过是做了臣子该做之事,怎敢劳官家劝酒。”范宇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臣先饮为敬。” 说罢,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赵祯哈哈一笑,“安乐侯年纪轻轻,何必如此谦虚。你的这些建议老成稳健甚得朕心,我朝能占据河西之地,也多亏了安乐侯的谋划。其目光深远,岂为常人所及。这等功劳,朕也不能忘记。” 听到官家提起这个,范宇更是不敢据功。官家的这些赞许的话,只是听着一时爽。若是自己敢翘尾巴,怕是官家看自己不顺眼,就能让自己死翘翘。 “官家,那不过是机缘巧合被臣说中。真正将河西占据下来的,还是靠官家高瞻远瞩,和我朝将士用命。”范宇急忙摆手道:“便如今日之辽国,臣亦曾对官家说过,可先从辽国收回幽燕之地,以燕山太行为藩篱,据险而守可以逸代劳。而后再收云中,便辽国如芒刺在背。若是以前,臣绝不敢如此说。但是自官家收回河西之地,我大宋实力大增。无论是兵力、粮草还是武备,皆已胜过辽国。此时再提收回燕云十六州,便已经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这番话说的官家赵祯不住的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此看来,安乐侯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提出了恰当的建议,并无什么出奇的。 然而坐在不远处的尤二郎与许当两人,却是心中暗自吃惊。 身为旁观者,自然是能看出些什么的。没想到,看着侯爷每日里在造作院看报喝茶,似乎无所事事。谁成想,他竟然为官家谋划了这许多事。 再想到安乐侯在造作院所作所为,更是让两人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象什么斧枪、龙鳞铠、链甲这些都是小事,水运仪象台这么复杂的东西,也是在安乐侯的带领之下造出来的。还有大宋的新式火器,更是使得宋军与西夏军对垒之时,屡战屡胜的关键。 除了这些具体的东西,还有安乐侯为了百工技院所写的教材。若非安乐侯是个皇亲,怕是已经是一代大宗师,被工匠们建庙供奉也并非不可能。 官家对于辽国的方略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一身轻松。 他看向尤二郎与许当两人,“刚才,朕刚到之时,便听说你们在讨论什么火绳枪。不知这火绳枪,是个什么东西?” 尤二郎身为火器博士,自有向官家解释的义务,他急忙将这火绳枪的原理,向赵祯解释了一遍。 官家赵祯听到尤二郎说,这火绳枪可将铅丸射至百步之外,并可穿透重甲,着实是吃了一惊。 这火绳枪虽然威力上不如火炮,但是这东西胜在灵活,单兵便可使用。而且射程也超过普通弓箭,可以大量的装备。 若是使火绳枪兵摆成军阵,则可使敌军根本无法靠近。即便是骑兵,要想冲到火绳枪兵的军阵前,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许当此时也想在官家面前表现,插口道:“官家,这火绳枪兵可站为数排,前排施放后排装弹,轮流往复无有穷时。除非火药和铅丸打光,否则便弹如雨下无穷无尽。这样的军阵,便是神仙来了,怕也只有挨打的份。” 看到尤二郎与许当两人有些得意忘形,范宇便笑道:“官家,莫听他们两人吹嘘。这火绳枪虽好,但也有很大的缺陷。若是碰到天潮,若是雨雪天气,便会使得火药变湿无法点燃发射。只要碰到了这等不利天气,火绳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了。” 官家赵祯却是有些不甘心,如火绳枪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以有这样大的缺陷? “安乐侯,这缺点难道不能弥补?而且即便是这样,也不耽误使用。只要不在这等不利天气出战,便可无碍了。似这等犀利的火器,只要利大于弊,如何能弃之不用?除非,你们造作院能造出更好的,否则的话,这火绳枪眼下也足堪大用。” 赵祯听到了火绳枪的性能之后,第一个便想着要如何用来对付辽军。 辽军擅长骑射,而火绳枪若用的好,正是骑射的克星。赵祯只是在心中作了个比较,便已经为之动心。 而且辽国地处北方,一年之中干冷的时日较长,也正利于火绳枪的使用。 虽然范宇给大家泼了些冷水,可反而使得赵祯对此更是上心。 范宇只是笑了笑,他其实也是故意的,这便是欲擒故纵了。 对于火绳枪的缺陷,范宇最怕的就是受到朝中大臣们的反对,从而使得朝廷因此拒绝大量装备火绳枪。 因此,在官家对这火绳枪兴趣正浓的时候,将其缺陷指出来。如此一来,反而更可让官家感觉瑕不掩瑜。 “官家,这火绳枪若与斧枪兵结成战阵,想来其攻守相合,则罕有匹敌之军。”范宇笑了一下,便顺着赵祯的话建议道。 赵祯想了想,不由眼中一亮,这却是个好建议。 尤二郎也赞道:“侯爷的这个结阵安排的好。火绳枪兵可及远,斧枪兵身着龙鳞铠手持斧枪可以近战守御。攻守兼备,实是妙不可言啊。” “官家,待我们造作院将这火绳枪造出来,便可使之成军与斧枪兵在一起结阵,一试便知了。”许当也颇为振奋的道。 自己的臣子能这般努力,官家赵祯不由哈哈大笑,今日甚为开心。 对于造作院,赵祯很是信任。因为这几年来,造作院从来未曾辜负过他的期待。 如今尤二郎与许当都这样说,想来实现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 而范宇却在想着,东西两路辽军被宋军击退,却不知辽军的火器,在这两战之中发挥了什么样的威力。 若是只知己不知彼,也不可取。 总要将事情想的周全一些,才会有个好结果。 大宋安乐侯 第875章 朕是闲的吗 次日早朝,官家赵祯命人拟旨,辽国背信弃义擅动刀兵攻宋,实为倒行逆施,罢两国平和安宁于不顾。 既辽人来犯,则我朝不得不应。朕令边军前出于辽境,勿使辽国边地安宁。只须辽国认罪赔礼,补偿我朝损失,便可再次相安无事。 官家所摆出来的,完全是一副爱好和平人士的态度。好象是迫于压力,才不得不对辽国有所动作。 并且命人给辽国送去了国书,除了痛斥辽国的卑鄙不义之举,还责令辽国必须补偿大宋的损失。否则的话,对于两国的关系极其不利。由此所产生的一切后果,皆由辽国来承担。 朝中的官员们大多数都是主战的,但是其中大半都有些盲目。只有朝廷中的几位重臣,对于大宋如今的情况能够全面掌握,也能够更加理智。 如吕夷简、蔡齐、王德用、韩亿、程琳这些相公们,对于官家的决定都表示了支持。 有这些人压着,下面的大臣们既然有些不甘,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数日之后,大宋的国书送至辽国南京城,被萧惠交到了耶律重元的手中。 看到宋国的国书之中,其中向辽国提出补偿的要求,耶律重元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辽国觊觎我大宋中原,屡屡背信加以刀兵。今两路兵败损兵折将,尚不知亢极而悔祸之将至矣。辽之暴行,使我大宋国朝民愤汹汹,亿万黔首皆曰伐辽,非摧辽之五京而不罢休。念在曾为兄弟之邦,我朝亦不想妄动刀兵,使辽国生灵涂炭。望辽国君臣忏罪悔过,莫负我大宋君臣之望。今列辽国补偿我大宋损失之资,以观后效。羊三十万只、牛十万头、战马五万匹……” 除了马牛羊,大宋还向辽国索取皮毛等物,数量皆不在少数。 耶律重元放下这份大宋国书,脸色也慢慢的拉了下来。 “宋国竟然敢对我大辽如此狮子大开口,谁给他们如此大的胆量!”萧惠一看耶律重元的表情,便知道不妙,急忙惴摩着耶律重元的心思道。 “谁?”耶律重元不由带着几分自嘲冷笑道:“自然是萧孝友和萧孝穆这两个蠢货。” 萧孝友与萧孝穆这两大重臣,本来很受耶律重元所看重。结果两人各带一路辽军攻宋,只落得了一个丧师辱国而回。 偏偏这两人都是耶律重元的从龙之臣,还是萧氏一族的重要人物。若不是有这些原因的话,耶律重元怕是早就将这两人给斩了。 萧惠面露尴尬之色,他可也是萧氏的人,被陛下当面这么说,如何能不感觉到脸红。 “好在陛下英明,如今已经派了萧普古和萧撒八两人分守南京和大同。想来宋军若想如其来书之中所说,对我大辽不断骚扰,定然是讨不了好去的。”萧惠拱手道。 耶律重元并没有理会萧惠的话,而是皱眉思索起来。 看到陛下正在想事情,萧惠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候在一旁。 半晌之后,耶律重元才叹了口气道:“眼下宋国来书,虽是语气强硬,但是观其所为,只用边军对我辽境骚扰,而并非提数十万大军前来讨伐。由此可见,宋国还没做好准备,眼下不过是想要牵制我大辽而已。我以为,我大辽亦可与之虚与委蛇,假意答应宋国的条件。只不过这许多东西,一时难以筹集,可请宋国宽限些时日。” 萧惠目瞪口呆,“陛下,这又是为何?一旦答应下来,宋国便会更有理由斥责我大辽。派往宋国的使臣,怕是都要难受了。” “这又如何,只要宋国敢骚扰我大辽,我大辽便可不给。”耶律重元笑道:“若是宋国不派兵越境骚扰,此事便拖着就是。” 萧惠对于耶律重元的意思总算是弄明白了,陛下此言深得‘拖、赖’两字真谛,并且使之相辅相成几乎无懈可击。 耶律重元的算盘打的很明白,那就是你们宋国敢向我大辽索要补偿,那就不能对我不利。若是对我不利,那就什么补偿也没有。 总之,安宁一日是一日,反正也没打算息事宁人。 “陛下,如此以来,宋国恼羞成怒之下,定然会对我大辽出兵。”萧惠看着耶律重元道:“难道真要与宋国连场大战不成。” “卿家难道还觉得,我大辽与宋国之间可以相安无事吗?既然我已经对宋国出了手,那么宋国也不会对我大辽客气。”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没有只许我们动手打人,而人家不还手的道理。如今与宋国的交涉,不过是争取些时间罢了。女真三位族长和精锐,都已战死于宋境之内。而今女真各部皆虚弱无比,正是改土归流之时。” 萧惠心中震动,陛下的安排一环扣着一环,实是了不得。 “陛下,我大辽眼下正与宋国对峙,如何还能顾得上女真。这些野人,便由他们去吧。”萧惠很是看不上女真人。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你以为朕是闲的吗?如今女真各部虚弱,而且又与高丽人杂居,其间矛盾重重。若无大辽居中镇压,怕是早就再次争斗起来。但是,这也正是我大辽派官治理的好机会,使之倚城而居不分族群。女真人能有饱暖,而高丽人不受欺压,则高丽女真之地,便为我大辽赋税重地。至少,夏收之后的夏赋,便可使得我大辽赋税增长许多。若与宋国开战,这些钱粮也是少不了的。” 萧惠如今对于耶律重元是真的服气了,他眼看着这位之前的皇太弟,在自己怂恿之下夺了帝位。却是没想到,这从前的皇太弟,竟然一步步的将大辽的实力提升起来。 辽国虽然在国力上与宋国比起来,还差了不少。但是与辽回之前相比,却是强了太多。 在萧惠看来,即使是辽国立国之初,也远远不如现在的辽国强盛。女真和高丽这两个辽国曾经的隐患,可都被耶律重元这位中兴之主给分别解决了。 更是使得辽国用上了火器,极大提升了军队战力。若非宋国也有火器,怕是辽国便会横扫天下。 第876章 报复的不够狠 萧惠身为辽国人,自然是如此想的。 但是他却不想一想,辽国的火器还是仿造的大宋的。就连制造火器的工匠,也是郭喜那个燕南伯从大宋绑回来的。 在大宋的面前,辽国如今已经处于劣势,却是不好过于强硬。 其实这时大宋边军已经得了官家的旨意,不断的有小规模兵力进入辽境,对于辽军的一些驻军之地或是用火器攻击或是放火,实是不胜其扰。 而辽军新败,实力大损,这个时候也不敢越界去宋国报复,实是只能忍气吞声。 于是在辽国君臣商议之后,便向大宋回书,只要大宋不派兵越界骚扰,辽国便会筹集补偿大宋的物资。 辽国对待大宋,向来是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傲态。像这般放低了姿态,并表示愿意补偿的态度,那是从所未有的。 面对放低了姿态的辽国,极大的满足了大宋朝堂上一些大臣的虚荣。甚至有人表示,辽国已有悔过之意,大宋礼应得饶人处且饶人。 官家赵祯给辽国君臣的国书,原本是为了羞辱辽国,并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并没想过辽国君臣会放低姿态,更没想过对方会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官家赵祯为人虽然仁厚,却并不是傻子。 看到了辽国的国书之后,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显然对方的策略,便是要消磨大宋朝廷的战意。 用兵之道,所谓一鼓作气,再尔衰,三而竭。 只要大宋一开始没有派兵越界去与辽国发生冲突,大宋朝廷上下的战意,便会越来越弱。甚至大家都会对此产生厌倦之意,不愿再对辽国用兵。 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太过便宜辽国。 这还是要看大宋的态度是不是足够强硬,只要稍微有些松动,便等于使得辽国诡计得逞。 范宇再一次被召进宫中,这次除范宇外,还有几位相公们也在崇政殿中。 官家赵祯看着众臣道:“辽国如今已然答应补偿我朝损失,众卿可有什么看法。” 吕夷简身为大宋的宰相,当先出列道:“官家,臣以为辽国既然服软,我大宋可以以观后效。若是辽国不肯兑现,我朝再对辽国出兵不迟。” “臣觉得吕相公所言甚是,既然辽国答应补偿我朝,则我朝大可不必对辽国逼迫过紧。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若是一边使其补偿,一边出兵越界骚扰,非上国之所为也。”蔡齐也站出来拱手道。 这两位政事堂的相公,对于辽国所提的要求,都表示可以答应。 他们倒不是没有看出来辽国可能的打算,更多的是考虑到了大宋的面子。 不能说他们考虑的不对,但是给辽国缓和的机会,便有损大宋的利益。 或许在这两位文官看来,打仗不过是武人的事,即便辽国积蓄了更强迫实力,要打也是武人来打。眼下大宋的体面最是重要,该有的上国气度还是要有的。 王德用看了这两位相公一眼,便对官家微微躬身道:“官家,臣为枢密使,久经战阵,自问对于用兵颇有一点心得。辽国前些时日,兵分两路,各拥十万大军来犯,实有鲸吞我朝河东、河北之意。只不过我朝边军,经官家汰弱留强的一番整顿之后,已是大有改观。这才侥幸将两路辽军击败,使之损兵折将。” “如今辽国将姿态放低,无非是两路大军新败,其兵力财力皆为之大损。不得已之下,对我朝用的缓兵之计罢了。若是我朝真的对辽皇之语信以为真,恐会给辽国更长的喘息之机。待我朝决定兴大兵伐辽,则辽国实力想来也恢复了许多。那时,不但我朝会耗费更多的钱粮,怕是将士们也会徒增更多伤亡。”王德用向官家沉声道。 虽然王德用没有看吕夷简和蔡齐两人,但是话语中的不满,却是很明确的。 赵祯听了王德用的话,不由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蔡齐此时却是一笑,开口道:“王相公,宋辽俱是大国。若是辽国只如西夏那般,倒也不必客气。但是辽国疆域万里,若说兴兵将之覆灭,实是有些说笑了。既然不能覆灭辽国,又何必妄动刀兵。不如等辽国将补偿送过来,还能得些实惠。” “蔡相公才是在说笑,你可敢保证辽国会将承诺之物资送到?”王德用不由得皱眉道。 “王相公何必如此激动,到那时辽国无信无德,我朝再兴兵讨伐,则名正言顺。”蔡齐哈哈一笑道。 这蔡齐的态度,却是使得王德用脑门上青筋直跳。只是王德用军伍出身,口才有些跟不上。身为朝廷重臣,既不能破口大骂也不能施以老拳,实是恼火之极。 范宇这时开口道:“蔡相公的意思,莫非我朝现在对辽国出兵,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安乐侯,我刚才已经说过,辽国已经答应补偿,我朝若还不依不饶,岂非显得小家子气。”蔡齐看到是范宇,也不得不小心些。 与范宇斗嘴,蔡齐好象还没怎么占过上风,实是有些心理阴影。 范宇对蔡齐拱了拱手道:“我朝大气,也不能打不还手。我与枢密使王相公同问蔡相公,辽国可曾在国书上书明,何时将补偿我朝的物资送到?即使民间欠钱,还须写明还钱日期。莫非辽国君臣,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了吗。蔡相公口口声声,要官家暂缓对辽国的打击,莫非是要故意给辽国喘息的时间不成。” 蔡齐心中一堵,这安乐侯不好对付,每次开口便是刁钻之极。 “安乐侯说笑了,我所想的,不过是朝廷体面。即使辽国无信无义,我朝也不能自甘堕落与这等蛮夷一样。大宋据有中原,乃是礼仪之邦。总要仁至义尽,而后兴堂堂正正王道之师讨伐才是。”蔡齐立时辩解道。 “既知其为蛮夷不知仁义,为何要以仁义待之?蔡相公当知对牛弹琴的典故,牛既不解音律,蔡相公还要将牛当成知音?”范宇挑眉道:“这等言论不仅自误,更是误人误国实不可取。” 吕夷简看到蔡齐有些着急,却是不知道如何辩驳,便站出来对着范宇摆了摆手。 “安乐侯之意,不过是使边军对辽国不断的越界袭击,使之不得喘息恢复之机。”吕夷简顿了一下,接着道:“但是,这并非大战,辽国只须严守,便可使我朝边军无功。其效用不大,反而落个不仁之名,实是既无必要,也得不偿失。” 范宇看到吕夷简下场,便也笑道:“看来吕相公是觉得官家太过仁慈,我朝对辽国报复的不够狠。” 第877章 以儆效尤 吕夷简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范宇故意将对方的话曲解了。 但是也不能说范宇的话说错了,事实也正如范宇所说,只要再加强对于辽国的冲突列度,使所谓的‘效用’变大,其余便不是问题。 听了范宇强词夺理之言,吕夷简不由得脸色一沉,“安乐侯,朝堂之上乃是议论国家大事,岂容随意戏言。我朝即使要向辽国出兵,亦须先做诸般准备。待得粮草充足士马如龙,方可对辽国用兵。若是仓促之间出兵辽国,与之辽国东西两路的结果能有什么区别?怕是最后损兵折将,落个凄惨下场。” 吕夷简这番话,说的颇有道理,听者无不点头。 在场的这些人里,除了官家的面色没有变化,其余人都露出赞同之色。 即使是枢密使王德用,亦有些踯躅之色。 “吕相公说的非常好,显然知道我朝已然兵精粮足。如今夏收已近尾声,河西、河东、河北三地粮草正足。而西军和新军,天武军、神卫军,皆为善战之师。”范宇笑了笑,又看向三司使程琳道:“程相公,想来三司已经得了海外售地之钱,再加上收上来的夏赋。朝廷这些收入,再支持一场灭夏之战,也绰绰有余了吧。” 就在大宋与辽国两边国书来往扯皮的时间,也已过了有二十余日。此时夏收正如范宇所说,已近尾声。 北方粮食大半都已收割,如今马上便会收割完毕。而覆灭西夏不久,西军、新军、天武军都被称为精锐,这点毫无异议。 驻守拒马河的神卫军,也是两败辽军,共计三十余万人,谁也不敢说神卫军是弱旅。 这样的情况若还说不算兵精粮足,那要如何才能算是兵精粮足? 听到范宇的话,程琳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安乐侯所言不错,如今已收到海外售地之资近两千万贯。而夏赋预计,也有四千余万贯。除去朝廷的开支四千万贯,若是支撑二十万大军为战,半年的粮饷支用是够了。” 王德用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若朝廷决定出兵,此时辽国新败,士卒疲惫士气低迷。正可兴兵讨伐以正惩邪,定可一战而下幽燕之地!请官家下旨,臣愿为一都指挥使而已。” 这话可就厉害了,王德用身为枢密使,号称枢相。 如此显位只想换成都指挥使,指挥一军之兵攻打辽国幽燕之地,足可见王德用之心切。 吕夷简和蔡齐两位政事堂的相公,此时皆是面无表情。原本他们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皆为稳妥之举。 可是真的计较起来,却发现他们的稳妥不过就是个笑话。若是在这等对比之下继续阻拦的话,怕是官家也会看不下去。 官家赵祯一直不动声色,此时见到枢密使王德用竟然如此请战,就不得不表态了。 “王卿,你莫心急。朕准备了许久,营造这般兵精粮足的态势并非幸至。”官家赵祯直接将范宇的功劳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即使与辽国以国书往来,亦不过是为了使我大宋夏赋收上来而已。如今正如安乐侯所言,诸事皆备可以伐辽。” 对于官家将自己的功劳揽过去,范宇是巴不得如此。他又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实是无必要与官家争功。 而且就算是和官家争,那也是找死的行为。这等功劳范宇也不想揽在身上,那样会使得自己太过瞩目,并不是好事。 以范宇如今的地位和功勋,也已经足够,再多便是祸患。 而今范宇所讲求的,便是实现自己的愿望,使大宋走上一个富强的道路。过去虽可称富,但那不过是与其余的各国相比罢了。在生产力并不高的时代,富也富不到哪里去。 要论起强,大宋以前也不算强。若非范宇出现的话,大宋便会连败于西夏李元昊之手还要送上岁币,实是丢人之极。 但是如今的情形,大宋也已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不但有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这样的商业和金融巨头存在,更是增强了海外贸易,并且组织舰队占领了海外领土。 如今在军事上,更是将李元昊击败,覆灭了西夏国,逼得李元昊不得不带领党项全族迁徙。而对辽国的作战,也皆是占据上风。不但连败辽军,更是将天德军招降,顺势夺回一块土地。 只从宋辽双方近几年所发生的事情来对比,宋国事事都强压了辽国一头。 王德用听了官家的话,精神一振,急忙躬身道:“官家,臣请官家下旨。我朝自太祖太宗皇帝,便无一日不念着夺回幽燕之地。只要幽燕一日不夺回,我中原之地便一日不得安宁。将士们枕戈待旦战心正浓,官家一声令下,必可气吞河岳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故地。” “官家,臣以为,可使天武军主攻云中。而神卫军主攻南京。”范宇此时开口建议道:“天武军如今尚在河西,可命西军与新军各出一部,与天武军一同攻打大同云中。若下云中,便可包抄辽国南京后路,使之南京之军断了后路。而河北路可调部分当地边军为神卫军之辅助,以十万之师,真指辽国南京城。辽国只须有一侧败退,则败局已定。燕云十六州之地,官家唾手可得。” “臣觉得安乐侯此议甚为稳妥,如此则不必大举调兵,将士们也皆是就近出兵不易疲惫。且进可攻退可守,即便受挫于辽军,亦可从容退回。哪怕形成溃败,亦不会使我大宋陷入危局。”王德用为了劝官家出兵,甚至已经考虑到了最差的结果。 范宇听了不由失笑,这位王德用王相公,竟然比自己还要心急。 官家赵祯听了王德用与范宇的话,便点点头道:“此事便由王卿谋划周全,写个章程上来,朕给你批复便是。程卿,今日起,你便须调拨粮饷辎重运往边地交付。战事既定,则兵贵神速。然出兵于辽,当师出有名,行堂堂正正之道。传朕的旨意,辽国举兵入寇于我朝,兵败而势弱。假意赔损实则狡赖拖延而已。蛮夷之属畏威而不怀德,我大宋当出兵讨伐以儆效尤。” 第878章 可自荐之 原本官家赵祯有些犹豫,还想着再积蓄一些力量。 但是在辽皇耶律重元抛出所谓的答应赔偿实则拖延的回信之后,再有安乐侯范宇提醒,便使得官家赵祯有了决定。 对于辽国不能再拖延下去,眼下出兵的条件已经具备,那么该出手就出手。 若是使辽国得逞,给了辽国喘息之机,那大宋再想出兵辽国便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明白了这个道理,政事堂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的话,直接被官家赵祯所无视。 赵祯采纳了范宇的提议,完全是以天子亲军李惟贤的天武军和王坛的神卫军两支力量为主。 这个建议非常符合大宋军力强干弱支的布置,而且没有动用太多的地方完备力量,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稳健安排。 以这两支有过相当不错战绩的精锐为主,也让官家赵祯更加放心。 数日之后,大宋给辽国的回复,便再次由萧惠送至了耶律重元的面前。 耶律重元看了宋国带有强烈指责的国书,不由摇了摇头道:“宋国如今有些咄咄逼人,与以往已是完全不同。这封国书之中所言,已与向我大辽宣战无疑。” 萧惠心情有些沉重,宋国的实力眼看着在短短几年之内,有了极大的增长。而辽国虽然在辽皇耶律重元的带领之下,也进步不小。可是前些时日的东西两路之败,使得辽国君臣的心中都多了一片阴影。 “陛下,与宋国一战,我大辽如今兵力吃紧殊无把握。不如再去国书,与宋国约定赔偿期限以示诚意。”萧惠拱手道:“若是必要,哪怕先送些牛羊过去,让宋国尝些甜头,想来也可拖延上一些时间。待各个部族的部族军号令统一,再与宋国破脸也不迟。” 耶律重元看了萧惠一眼,摆了摆手道:“卿家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国与国之间,可以退让一次是因为计谋,切不可次次退让。若是成了习惯,便不好改了。不但有伤国体,会使军民心生卑下之感。而且我大辽以为给了宋国好处,他们便会推迟出兵。若是给了宋国好处,他们仍然出兵呢,这岂不是资敌。哪怕不敌,亦要与之一战。即使败了,宋军也一样会痛。唯有如此,方可以战止战。” 此时耶律重元已经没有了与宋国争霸的心思,以辽国准备了许久,并且为了筹集足够的军费并解决后顾之忧,甚至将高丽都给灭掉。 但是两路辽军攻宋,却是两路皆败的结果,这使得耶律重元的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如今宋军又送来国书,扬言要出兵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更是让他心中忧虑。 正在君臣两个有些相顾无言之时,外面有内侍道:“启禀陛下,南院大王萧普古求见。” “宣。”耶律重元心中一动,萧普古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又有什么事情。 只内萧普古从外面进来,手中还握着一卷纸,看样子象是张榜文公告之类的东西。 “臣萧普古见过陛下!”萧普古面色凝重的行礼道。 “卿家此来,所为何事。”耶律重元问道。 萧普古将手中的纸卷一捧,沉声道:“陛下,此乃宋国的伐辽檄文。如今宋军调动频繁,想来不出数日便要出兵了。” 命内侍将这伐辽檄文取上来,耶律重元看了一遍,与刚刚的国书内容如出一辙。 看宋的国意思,根本就不想给辽国喘息的机会,是铁了心要出兵。 宰相萧惠皱眉道:“陛下,可下诏于民间,使百姓与朝廷同仇敌忾。宋国所为者,不过是燕云十六州。然而燕云之地久在我大辽治下,人心在我大辽。只要将燕云各地的百姓结成团练联手自保,即便宋军厉害,却也不能尽皆杀了,其必将寸步难行。” 耶律重元不由点点头,“卿家此计倒也不错,可以给宋军制造不少的麻烦。只是百姓仓促之间所结团练,亦只不过使宋军麻烦一些罢了,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能将宋军击败,使之知难而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萧普古拱手道:“陛下先前曾叮嘱臣道,我军两路攻宋之败,皆因宋军以火器守御,因地利而惜败之。臣以为,宋军若攻我大辽,亦须面对我大辽的地利和火器。只要我朝火器足够,想来亦能重创宋军。” 对于萧普古的话,耶律重元是知道的。那正是他当时分析两路兵败的原因,很大的因素便是因为宋军占据了地势之利。 现在萧普古又将这话讲出来,却也能让耶律重元安心一些。 “此言倒也不错,确是如此。”耶律重元看了萧普古一眼,“如今如宋军交战,我军的兵力尚有缺口。宋国非比高丽,拥兵百万之众兵多将广。若与之交战,兵力少了恐会左支右拙。而今火器已兴非比以往,数十辽军便可抵百十宋军。当多调女真人与高丽人至军前效力,以敷兵少之困。为免其心怀冤愤,可许以广野田林以为酬劳。” 萧普古抬头看了耶律重元一眼,心中暗道,陛下又来这一手。当初将高丽许给了女真三部,结果女真三部替陛下打了两仗,便只有完颜部剩了几个残兵。而奥衍部和乙典部则是全军覆没,一个人也没回来。现在又向高丽百姓和女真百姓许下广野田林,怕是这些人到了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耶律重元利用他人的手腕架轻就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非契丹的异族生死。而且这手段玩的让人生不出怨言来,许以的野地田林都是实打实的。但是有没有命回来,多半是回不去了。 兴庆府河西经略府中,曹琮、杨文广、狄青、展昭、李惟贤、折继宣、种世衡等人汇聚到了一起。 曹琮看着这些相当年轻的将领,心中实是颇为欣慰。 灭夏的一场战事,使得大宋的将材如雨后春笋一般崛起,对于曹琮这样的老将来说,实是有种后继有人的感觉。 “官家已经下旨于河西经略府,命李惟贤领军攻打云中。并使我派军,为李惟贤辅助。辽国于月余之前兴兵犯境,我朝能放任不理。此次使大家聚在这里,便是选出战之人了。”曹琮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杨文广为新军主将须坐镇西凉以防吐蕃,此次不可出战,余人可自荐之。” 第879章 归义城 剩下的人就这么多,杨文广要坐镇西凉府不能走。 那么其余的人,曹琮便不会拦着大家,去赚一份军功。 折继宣立时开口道:“曹帅,我所部皆为骑兵。既然攻打云中大同府,那我岂能不去。李兄若有我相助,想来面对辽军骑兵当无所忧。” “折兄可带三万骑兵与我同行,不过有一点,此战我为主帅,折兄当遵从军令才是。”李惟贤也不矫情,当即便先将主从讲清楚,免得闹出意见来。 “这是自然,官家已经下旨了,我岂敢不遵。”折继宣立时点点头,带兵出征这件事算是稳了。 狄青此时不由皱眉,拍了展昭一下道:“还有我们两人,展昭展兄曾为御前器械身手极强,可为斥候指挥使。刺探军情突入杀敌,展兄所长也。我可为步军指挥使,步步为营助李将军收复云中。” 杨文广也道:“不错,狄青乃是我新军副都指挥使,不但可以指挥步战,便是带领骑兵出战亦无问题。当初与西夏交战,狄青便曾以一千骑兵夜袭野利旺荣两万余人。使得野利旺荣授首,魂断环州城外。若有战事,足可托付。” 李惟贤点点头道:“既如此,新军亦可分出万人相随,只须听我号令便可。” “这是自然。”狄青与展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异口同声道。 曹琮也不多说,当即大手一摆道:“官家下旨出兵,时间耽误不得。如今既已议定辅助兵将,那么明日便出兵吧。” 其余诸人闻听,尽皆起身拱手道:“下官遵曹帅军令。” 次日一早,李惟贤便与跟随出兵的诸人约定,十日后于天德军城汇合,而后兵进大同府,也是云中。 因为河西地域广大,他们这一路人马要想出兵便没有那么快。 而远在河北路的神卫军,自王坛得到官家的旨意之后,便与河北路转运使张存商议了出兵事宜。 这边就简单多了,张存命安肃军随王坛出兵,号称十万之众。 王坛两次与辽军作战,神卫军上下对于辽军,并无半点惧怕心理。甚至是见到辽军,会心生轻蔑之感。 好在王坛自己头脑清楚,对于官家在旨意中所叮嘱的不要急躁,须与西路进攻大同府的宋军互相呼应有所领悟。 大同府虽是辽国西北招讨司所在,但是那里的杀伤力与辽国南京相比,要差了不少。 无论是人马的数量,还是兵员的质量,尽皆有所不如。 相对算起来,攻打辽国南京是极难之事,而攻打大同府则要容易许多。 兵马粮草齐备,又有造作院新送来的上百车火器,这使得王坛不过数日便准备妥当。 神卫军攻打辽国,第一个目标便是拒马河对面的归义城。 归义城不过是座小城,又非常靠近宋辽边界。而且这里多有辽国驻兵,城中百姓也不过一万余人罢了。 虽是小城,但是城外护城河鹿砦却是一样也不少。 而小城之中,却足有三万辽国汉军驻守。 若只是看外表和穿着,甚至是开口说话,都与宋人并无二致。只不过这些辽国汉军,却对宋军极为敌视。 在他们看来,宋军屡次出兵于幽燕,使得幽燕居住的他们不得安宁。 要知道这些汉军,皆是本地汉人之所招募的。而且军中主将,也同样是辽国的汉官。 而且这个官员还是曾经出使过大宋的耶律宗福,汉名韩涤鲁。 韩涤鲁祖上乃是韩德让,系为辽国第三大家族。 也正是如此,才使得韩涤鲁被耶律重元给放到了归义城。 按理说韩涤鲁身分贵重,不应该被派在前线。而且韩涤鲁自幼生长于辽国宫中,被赐名耶律宗福,与辽国皇室几为至亲。 但是韩涤鲁所亲近的,却只是已经死去的耶律宗真,与当今辽皇耶律重元的关系并不如何。 只因为朝氏亦为辽国贵族,耶律重元这才没有对韩涤鲁如何。 但是得知宋国欲出兵攻打辽国,耶律重元便命韩涤鲁带领三万汉军驻守归义城。 不过耶律重元即便对韩涤鲁不喜,做的也还不是很难看。至少归义城的三万汉军皆为青壮精锐,且军中火器也有万余枚火箭弹。 这样的实力,算是对得起韩涤鲁了。 王坛带兵渡过拒马河,来到了归义城下,看到的便是归义城的严阵以待。 韩涤鲁在城头看着城外满山遍野的宋军,却是面色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耶律重元所不喜,但是韩氏家族太大了。他为归义城主将,若是敢有别的心思,只怕韩氏一族都要为之受累。 或者这就是辽皇耶律重元对付韩氏的计策,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韩涤鲁摒弃了脑中的杂念,将心思放在了守城上。 宋军如此多兵马来犯,却是使人有些难免慌张。 “诸将士听我将令。”韩涤鲁看了身边的将领们一眼,“城头只留少部兵士,待宋军进入火器射程,便开火攒射使之受创。若是宋军以火器攻城,则必冒我军火器,杀伤必多。若是宋军只在射程之外,则我军亦不可盲目而动。全军须遵号令,违令者斩!” 韩涤鲁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归义城守的好似个刺猬一样。 只要宋军靠近,便要准备接受伤亡的出现。 若是宋军拼死攻城,韩涤鲁觉得归义城可能会守不住。 但是那样的话,宋军的损失也绝不会小。只要宋军将领不是傻子,便不会不顾兵士们的死活。 王坛站在归义城的远处,手持望远镜看着归义城头。 他只看到城上一列列的汉军,除了与宋军的旗号有所区别,衣着相貌并无什么分别。 王坛看向身边一位老农,这老农乃是被他的下属请来的辽国汉人,在乡中颇有些威望。 但是宋军势大,将其强请了来。 王坛本意是请其为向导的,却从其口中得知,归义城中俱是汉军守御。 本是两国交战,若非本族的话,对方死伤多少不会有什么顾虑。但是宋军此来乃是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将来要在这里建立统治的。杀伤太多的话,终是不好,易引发当地汉民逆反。 “老丈,归义城中可是近期都换成的汉军?”王坛皱眉向老丈问道。 第880章 心思缜密 那老丈身处大宋军阵之中,看到宋军将领问话,不由得只知道点头,却是说不利索言语。 “这、这位将军,是……正是如此。”老丈实是被宋军的军容吓的不轻,又补充道:“陛下还命各县组织汉军团练,每日里操练。说是待宋军前来,便要大家保家卫国支持官……官军。” 王坛听到老丈的这些话,便摇了摇头道:“我大宋乃是中原正朔,宋军乃是王师,如何会对汉人百姓不利?只要汉人百姓不攻击宋军,便自无事。辽皇不过是怕我大宋攻下辽国的南京,才故意挑拨离间于民间,让汉人百姓替他们契丹人卖命。使亲者痛,而仇者快罢了。我在宋境之内,便听当场百姓道,他们许多本家,都居住在辽国。只是当年被连人带土地都献给了辽国,骨肉分离已有百年。老丈祖上,想必也有本家兄弟姑丈在宋境吧。” 听到王坛拉家常,老丈才放松了一些,点头道:“老朽如今已是耳顺之年,六十有三。对于祖上分割之事,尚知其情。老朽曾祖父便有两位兄长,是在宋境。自割让燕云之后,便不曾得见。如今至老朽分离已有四代,这亲戚已是远的很了。” “虽然已是远亲,但却是同一宗族。大族延续以千年计,这血脉绵延,岂是区区百年便可断绝不认的。”王坛摇了摇头道:“罢了,若是战阵之上,辽国汉军不认我大宋这亲戚,也莫怪我麾下将士们无情。但是这归义城中,尽为汉军,本将军不会攻打归义城,而中了辽皇奸计的。” “来人,将这位老丈礼送回去,多赠些布帛钱粮。”王坛吩咐了一声,便对老丈挥了挥手。 老丈欲言又止,却是看到王坛不再理会他,只得跟着王坛的亲兵去了。 王坛之所以与一个乡间老丈说这许多话,便是对辽国民间的汉人,放出一个缓和的消息。 至于有多少人相信,那就不是王坛所能左右的了。正如他话中所说,敢向宋军出手便不容情。 而且,对于归义城,王坛也不会攻打。城中尽为汉军,明显便是辽皇的计谋,要使宋军与辽境内的汉人势成水火。 到最后即使宋军打下了幽燕之地,想要迅速的平定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若是一个不好失了民心,说不定宋军还会在幽燕遭遇惨败。 王坛虽然在汴梁之时是个纨绔,但是这两年来,在边地时时紧张,也已锻炼出来。并非再如昔日那般轻浮,反而多了不少稳重。 不光是他与刚才的老丈,透露出宋军对待辽地汉人的态度。就是他手下的斥候小队们,碰到汉民也会透露出此间。 并不是王坛擅长做这等麻烦的思想工作,而是一入辽境,便感觉到了这些辽国汉人的敌意。 此事若不解决好,怕是对于宋军在幽燕之地的战事影响极大。 而眼前的归义城,宋军也不好直接下手,这便显得棘手之极。 此时前来辅助王坛的安肃军指挥使何盛之,也在军中。王坛便使人,将这位安肃军指挥使何盛之给请了过来。 很快何盛之便来到了王坛面前,“王将军,不是寻我前来,为了何事?莫不是要让我安肃军为头阵,试探一番归义城?” 这何盛之心里也有些打鼓,万一王坛让安肃军先攻打归义城,就是让他们安肃军填坑。虽然神卫军是天子亲军的上四军之一,但是这也是要了安肃军的命。哪怕扭不过,也心中不会甘心的。 王坛摇了摇头道:“我如何会命安肃军轻易攻城,这归义城中,尽为辽国汉军。若是杀伤太多,怕是我宋军与辽地汉人之间,便会势成水火。一味的猛冲猛打,恐怕不行。” 听到王坛并不是让安肃军去拿人命攻城,何盛之便松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攻城,王将军有什么事还请示下。”何盛之姿态放的较低。 “是这样,辽皇耶律重元命幽燕各县汉人百姓组建团练,意图让我们双方增加仇恨。这等奸计,实是用心险恶。将来即便拿下幽燕,我朝对幽燕亦会统治不稳。”王坛面色凝重道:“所以,归义城不可轻易攻打,但是我军也不能与之就这么虚耗。请何将军来,便是要与你议一议,我们下一步出兵哪里才对。” 何盛之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是在宋辽和平时期,从军中一步步走上来的,虽然没有上过几次战阵,但是脑子还是有的。 听了王坛的话,便陷入了思索当中。 王坛也没有打扰,而是静静的等着何盛之开口。 “王将军,若是我们不攻打归义城,怕是距此不远的易州和永清,也不可出兵了。”何盛之摇了摇头道:“这两地亦为面对我大宋最先前的州县,若无意外,想来也是由汉军驻守。若是王将军顾忌太多,这仗也没办法打了。” 对于王坛所顾忌之事,其实何盛之是有些反对的。只不过没有明说出来,表现的比较含蓄罢了。 王坛也看出来何盛之有些意见,便笑道:“官家给我的旨意,并没有命我军急进。而是让我出兵稳妥,不给辽人机会。待辽国大同府一线宋军得胜,那时才是我们发力之时。所以何将军,你我还是想一想,怎么让辽国难受才是。” 何盛之听到这官家的意思,便对王坛一拱手,“刚才还当王将军有妇人之仁,却不想这是官家的意思。何某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将军恕罪。” “何将军亦是公心为国,我如何敢怪罪。”王坛摆手笑道。 “王将军,让辽人难受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有些冒险,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何盛之犹豫了一下,没再与王坛互相谦让什么,而是谈起了如何作战。 王坛立时点头道:“成与不成,还请何将军失讲出来,你我再详细的计较。” “是这样,辽人既然想让汉军与我宋军交战,因厕才将汉军都布置到了非常接近边界的州县。所以,我以为辽军的契丹人兵力,必定在汉军防区的后方。我军若绕开眼前的归义城,去攻打更靠北的范旧,当可与契丹辽军一战。”何盛之怎么也是指挥一军的将领,认真起来一样心思缜密。 大宋安乐侯 第881章 消耗品 听到何盛之说出范阳两个字,王坛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何兄的意见与我相同,范阳此地距辽国南京不过百余里,辽军精锐的皮室军,除了在南京城中的,便应布置于范阳了。”王坛笑道:“但是眼前的归义城,还有易州和永清的汉军也不能不理。” 何盛之看到王坛也早有定论,不由皱眉道:“此次官家的旨意之中,以神卫军和王坛将军为主,我安肃军配合便是。易州、永清、归义城虽然皆有上万汉军,但是我安肃军只是牵制也足够用了。” 归义城中的汉军不止上万,但是城中的韩涤鲁出不敢轻易出城。其余两地的汉军也是仓促间换防,要说主动出击,便是高估了他们。 何盛之如今主动的提出来,要替神卫军来牵制这三处的辽国汉军,也正是王坛想要的结果。 “如今,便有劳何兄与安肃军的兄弟们了。”王坛对着何盛之一拱手道:“待将范宇城夺下,再向其民间讲用辽国用汉军抵挡宋军,实是用心险恶之谋。这三处的汉军必然会军心动摇,彼时不而而屈,则功劳尽是安肃军所有,我必不如何兄争功。” 王坛也是做事有分寸的,既然用了安肃军,便少不得在军功上的分配。 虽然辽国的幽燕之地还没有攻下来,可是这军功可以先分个明明白白,以免心怀芥蒂而坏事。 两人商议完之后,也不耽搁时间,王坛当即便带着五万神卫军,绕过归义城,兵锋直指后方数十里的范阳城。 范阳便是后世的涿州,在唐时便是大名鼎鼎的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所在驻地。 在范阳城内,如今正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萧普古坐镇。范阳城中的辽军,也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 只是这些守军之中,除了有半数是契丹的兵马之外,其余的半数乃是女真人和高丽人。 当萧普古得知宋军绕过归义城,直奔他所在的范阳城而来之时,不由得暗骂韩涤鲁是废物。 但是韩涤鲁也是新调过去的,而且眼前便是神卫军大军逼近,萧普古也顾不得收拾韩涤鲁。 当即派出了女真与高丽人组成了联军于城外列阵,以便于宋军互相消耗。 这些女真人和高丽人,在辽国上下看来都是麻烦,但是若平白杀戮,恐会激起强烈的反抗消耗自身。 如今辽皇耶律重元,对这些女真人和高丽人许以广野田林,便一下子吸引了许多的女真人和高丽人应募而来。 在他们看来,却没认为辽皇是有什么坏心思,拿人的好处,自然要替人出力。 而耶律重元,则将自己的打算对萧普古这个南院大王直接叮嘱了一番,令其只管消耗这些女真和高丽人。 于是,在神卫军即将到来之时,萧普古便首先将这些女真人和高丽人派了出来。 虽然这些家伙早已被认定是消耗品,但是萧普古也没有做的太过明显。 在这些杂军之中,也给配了一定数量的火箭弹,使得这些女真人与高丽人组成了杂牌军倒也士气高涨。 王坛在还距离范阳还有十余里的时候,便得知辽军派了杂牌军出城列阵迎战。 辽军的旗号甲仗皆是相同的,但是这些杂牌军则各式各样的都有,衣甲旗号杂乱不一。 在王坛看来,这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不过他在范阳城前,距对面军阵还有数里之处,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 这些家伙虽然旗号杂乱,但是一个个的精气神,倒是显得有些强悍的意味。 而且王坛还看到了其军阵之中,摆放着数十辆火箭弹车,皆有专人看护,显然也是有火器的。 王坛不由摇头,如今火器在辽国军中越来越普及,与辽军交战不得不小心才是。 “来人,传我的命令,让火器营在其军阵三里外,发射十枚火箭弹。”王坛吩咐道。 这个命令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引得身边众多将领都感诧异。 “将军,三里的距离,怕是对那些辽国杂兵造不成多少威胁。即便可以造成一些死伤,却也是极限射程了吧。”有一名都虞侯小心的提醒道。 “我只让火器营发射十枚火箭弹,便是引诱对方将火箭弹也都发出来。”王坛看到手下的这些武官大都脸上显出疑惑,便解释道:“看这些辽军的杂兵,也不过是刚刚用上火器。只要稍遇险情,便会将手中火器尽数发出。待其手中火器用尽,便是我军屠戮之时。” 听了王坛的解释,大家还是有些怀疑。不过王坛乃是神卫军主官,是大家的上司,这命令执行便是。 对面的女真和高丽杂兵们,看到宋军大军缓缓的压了过来,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之前宋军击败女真人的战绩,也已经在军中传来,他们这些杂兵,也知道宋军并不好惹。 只见宋军在前方三里之处停下,队列之中忽然便推出了一辆辆的火箭弹车。而后便有十枚火箭弹被点燃,向着他们所在的军阵轰了过来。 女真人和高丽人果不如王坛所料,他们拿到火箭弹也只不过就在出城之前。虽然知道如何使用,但是对于使用的时机却是并没什么概念。 一看到宋军发射火箭弹,这些杂兵便立时纷纷发射火箭弹还击。 而且只怕自己还击的不够猛烈,被宋军所看不起,恨不得将手中所有的火箭弹打光。 原本在范阳城头观战的萧普古,看到这些杂兵如此不知节省的发射火箭弹,便有些牙疼。 之前还怕这些家伙没有火器,从而对辽军心生怨怼之意。可是给了他们火器,却纯粹是浪费啊。 宋军只发了十枚火箭弹而已,而这些女真高丽杂兵们,却是将手中的火箭弹都打了个精光。 战场之上的情形,不但是萧普古有些牙疼,就是王坛也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被自己所猜中。慌乱之下,便本能的将所有火箭弹都发射出来。 而宋军这边,因为与这些杂兵们的距离足够远,也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萧普古命人击鼓催战,城头上的大旗向前挥动,这是下令冲锋。这些家伙如果站着不动,怕是只能是宋军的活靶子了。 这些女真和高丽人马,在萧普古来说,也只是些消耗品,消耗完了就是。 大宋安乐侯 第882章 有些麻烦了 女真人与高丽人组成的杂军,虽然都站在一起组成了军阵。 但是这两族之人之间的仇恨,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只不过是在契丹的强压之下,不得不一起面对宋军。 如今听到了范阳城头催战的鼓声,女真人与高丽人同时向前冲去。 双方之间相距足有三里的距离,虽然说并不远,便实际上看过去,也只不过能看到一个人影罢了。 女真人与高丽人,也并没有尝到宋军的苦头,并不知道什么是恐惧,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若是将宋军击败,回去之后,便可守着辽皇赐予的广野田林好生过日子。 如果踏实肯干又经营的好,没准过得数年便可成为小富之家。 最可笑的便是那些契丹人,明明实力强大,却要雇佣我们这些苦哈哈过来替他们作战。 如今宋军的火器,只有可怜的那么几枚,想是被我们一顿乱炸已经慌了手脚。 无知者无畏,这些家伙们满脑子想的,都是辽国给的那些土地和山林。 却没想过,这样好的事情为何会落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三里远的空间,要想冲到对方的面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他们跑了有一里的时候,许多人便觉得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宋军却依旧列阵不动,似乎并没有迎战的意思一样。 待女真人与高丽人组成的杂兵们跑了两里,相距宋军也仅有一里的时候,王坛才下令火器营开火。 范阳城头的萧普古,眼着战阵之上所发生的事情,却是心中分外不屑。 他并不是看不起宋军,而是看不起这些女真人和高丽人。三里远的距离,不是缓缓压上,竟然就这么冲了上去。 哪怕宋军不动用火器,待这些女真人与高丽人组成杂兵精疲力竭的跑到近前,也只能伸着脖子等死了。 神卫军的火箭弹车被推了出来,一排排的火箭弹被点燃,天空好似都被火箭弹所拉出来的烟轨给关进囚笼。 紧接着便在那些杂兵的队列之中,传来一阵阵的密集爆炸声。 然后神卫军的火炮,也被推了出来,上百门的火炮依次发出怒吼声。 这种密集的集火射击,也只有宋军可以做到了。辽军虽然也造出来火箭弹,但是可不如宋军这般密集。 正在冲锋的杂兵们,在这样的打击之下,瞬间便被炸的惨叫连连。许多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炸成了一团碎肉。 那些被炸缺了肢体的,则只顾得上大声惨嗥,剧烈的疼痛早已让他们丧失了理智。 没有受伤的家伙,也被眼前的惨状和惨叫声吓的脸色青白不知所措。 但是神卫军的火器却并没有停止,而是连续不断的打了过来,持续的增加着这些杂兵的死伤。 终于有人猛的喊了一嗓子,不要命的往回逃跑!什么广里田林,都不要了,先留下一条性命才是。即使这条性命不保,也要留个全尸才是。否则的话,死了都见不得祖宗长辈。 只不过,这些家伙既然已经上了战场,便是神卫军的敌军。 王坛看到了这些杂兵的溃败,却也十分生气。 军中的火器都用到了这些家伙的身上,简直是糟蹋了这些火器。 “停止开火,全军压上,距范阳城三里而止。”王坛当即命人停了追击,使全军都逼近范阳城。 神卫军真正的对手,此时便是龟缩于城内的辽军精锐。 那些逃回去的杂兵,一回到范阳城下,便去拍打城门,却是被城上射下来的弓箭射死了不少。 “溃败哪有直接回城的,都绕城去其他的城门入城!”城上有人怒骂道。 这些女真人高丽人组成的杂兵,此时死伤惨重还要被骂,却又占不得道理,别提多窝火。 只是这一绕城,便使得女真人与高丽人互相在推搡之间起了冲突。 起先只不过是小小的磕碰,继而破口大骂,互相翻捡对方族人所做恶事。 女真人没少被高丽人屠村,而女真人在辽国伐高丽之时,也没少杀戮侵凌高丽人。 双方手中又有兵器,还没绕到其他城门,两族的人便已经打成了一团。 但是城上的辽军看到了女真人与高丽人互殴,却也没有心思去管,只因神卫军已经离范阳越来越近。 在距范阳城三里多远之处停下,王坛便命人推出火炮来,瞄向范阳城。 辽军的火箭弹,在上次与萧孝友交战之时,王坛便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火箭弹射程,并不比宋军的少多少。 如今辽军又是在城头上,这样居高临下发射火器,定然也能增加其射程。 要想攻下范阳,而没有太大的损失,却是并没有好办法。 不过王坛却也有个笨办法,那就是一边发射火器,一边逼近范阳城。 这样有个好处,如果辽军以火器还击,胜负也要看到底是谁的射程远了。 即使这射程只差上个十余丈,其中的伤亡损失便是两重天。 “传令火器营,火箭弹依次轰击范阳城头,每次前进五丈,直至轰中而止。若辽人火器能及,则退回来。”王坛派人传令道。 神卫军的火器营指挥使,一听到这个命令,便知道了王坛的意图。 很快,便是数枚火箭弹被发射出去,落在了范阳城前数十丈处。接着又是数火箭弹,落在城前十余丈处。 到第三次又是几枚火箭弹时,便直接打到了范阳城头。 其实在神卫军第二次试探之时,萧普古便已经退下城头,并且命人向宋军还击了。 辽军的火箭弹,要比宋军的火箭弹大一些,而且是改进过的,射程也并不近。 随着辽军的还击,神卫军的阵前不远,也发生了爆炸。但是王坛却不为所动,依旧盯着火器营所推出去的火箭弹车,还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 待见到神卫军的火箭弹已经打上了范阳城的城头,而宋军的那辆火箭弹车,却也落入了辽军还击的射程之内。 “命人退回来,全军后退五里扎营。”王坛命人传令道。 这一次攻打范阳城,怕是有些麻烦了。对方的火箭弹射程,与宋军的火箭弹射程十分接近,甚至差距不到两三丈远。 在这个距离上,双方打起来吃亏的可是宋军。王坛心中明白,对方是据城而守,远比宋军在旷野之中有更好的躲避方法。 大宋安乐侯 第883章 神卫军太坏了 实际上比较起来,还是宋军的火箭弹射程更远一些,但是有限。 之所以在战场上宋军火箭弹没有明显的优势,便是因为辽军是在城头上发射火箭弹的缘故。 王坛只是派出火器营对范阳城稍加试探,便命令火器营的人撤回。 在王坛的想法之中,对于范阳不能硬攻,还是要另想他法才是。否则的话,宋军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范阳城夺下。 一旦宋军的损失过大,这一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事也就不用打了。 辽国冒进之鉴不远,王坛可不想再吃这个亏。 而且官家的旨意之中,也并没有要王坛快速推进,反而是让他放慢进攻的速度,与西路宋军配合。 如此一来,王坛便不必急于一时。 神卫军的扎营之地,与范阳相距不过八里,使得城中的萧普古十分不安。 他看看天色,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当初在高丽之时,辽军便曾与高丽人的大型投石机之间,有过类似的对峙情形。 那一次,辽军是夜间对开京进行了突袭,使得高丽人据城而守的优势荡然无存。 但是这一次攻守却是换了,辽军是守的一方,攻的则是宋军。 萧普古感觉到了不妙,便立时从其他的城门派出辽军斥候。令其务必以神卫军的大营为中心监视,若神卫军夜间袭城,则城内的辽军可提前有所预知。 他却不知,王坛也与萧普古是同样的想法,怕辽军夜袭。 所以神卫军的斥候也,派出去不少。 双方的斥候,在傍晚时分,便展开了相当酷烈的相互搏杀。 辽军的斥候虽然骑射甚为精熟,但是神卫军斥候兵甲精良,双方互有死伤,谁也没能占了上风。 王坛等到天色渐黑,却是发现宋军斥候在范阳周围,也没能占居多少上风。 辽军的不断的从城中派出斥候小队,显然是与宋军拼起了消耗。 若是这样下去,对于宋军来说,也一样的得不偿失。 但是宋军不与辽军拼消耗,就要将斥候们都收缩回来,营外便会成了辽军斥候的天下。而在离城如此近的距离扎营,就成了非常危险之事。 这一晚王坛都没有休息好,待到天色刚刚发白,便命全军拔营,缓缓的回撤。 天亮之时,萧普古听说神卫军居然退去,不由松了一口气。至于出城与宋军野战,却是想也没有想过。 若是宋军没有火器,萧普古巴不得与宋军在外野战。以辽军对于骑射的熟练程度,宋军半点便宜也占不到。 可是在双方都有了火器之后,野战对于据城而守的一方,就不是个好的选择了。 只有在防守的过程中,给予敌军造成巨大的损失之后,再以野战将对方一举击溃,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坛命人退出十里,才再次扎营。在这个距离上,若是辽军再想对神卫军实行消耗战术,便有些远了。 但是神卫军也不能就这么退回去,否则的话会伤了军心士气,而且王坛自己也不会甘心。 以双方目前的情况,宋军的后方有安肃军看护,倒没什么后顾之忧。 而辽军兵力不足,女真人与高丽人不堪大用。除非辽国南京城派出援军,才会增强范阳城的实力。 只不过辽国南京城乃是幽燕之地的重心所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派兵来援范阳。 所以王坛所率领的神卫军,与萧普古所带领的五万辽军,暂时不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 很快,王坛便想到了好办法。 当日傍晚,王坛派出数千宋军骑兵,逞扇形撒了出去。 虽然范阳城外数里之内,有不少辽军斥候,但是被突然出现的数千宋军骑兵一顿追击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死的纷纷逃回城去。 而神卫军的大营之中,火器营也跟在斧枪兵的护送下,向范阳城逼近。 本就是在傍晚出兵,而宋军又将辽军斥候给远远的赶开。待火器营到范阳城下之时,天色已然黑了。 而后黑暗之中,便突然爆发出数百上千条明亮的火龙,猛扑范阳城。 一片剧烈的爆炸火光,将范阳城头给笼罩在内。 城头的辽军,被宋军的突然袭击,给打的城头上死伤狼藉。但是待辽军用火箭弹还击之时,却现黑暗之中的宋军,似乎不再发射火器,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王坛所订的计划,便是要用宋军骑兵将辽军的斥候都驱赶开,而后再用火器营趁着夜色攻击范阳城。 而且是打完就跑,换个地方再打。 反正辽军在城内不会轻易出来,与宋军相比,就要被动许多。 这一晚宋军火器营便不断的转移攻击地点,一停下便会对范阳城打上一轮火器。 直将一个范阳城的城墙打的坑坑洼洼,城头上的辽军,也被炸的死伤不少。 萧普古明知道宋军就在城外不远,可是外面这么黑,谁知道宋军有没有其他埋伏。若是冒然派出大队的辽军,万一中了宋人的奸计那就更加不利。 待到天亮之时,萧普古的两只眼睛都熬的红了。而范阳城上的辽军,也因为宋军的夜袭,造成了不少的死伤。 在萧普古的眼中,神卫军太坏了。不敢堂堂正正的出兵,却是偷鸡摸狗一般,让人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没有办法。 除此之外,范阳城的城墙被炸了许多的坑洞不说,就是四面的城门,也俱被火器轰碎。 要不是辽军知道用木石堵塞,怕是便四门大开了。 虽然城门被堵了起来,可是辽军若想要出城,便也变的极其麻烦。 王坛得到属下的禀报之后,不由笑道:“辽军居然将四门都堵了起来,这样也不错,就让他们在城中守着便是。大伙折腾了一夜,都去用饭休息,今晚还有的折腾。” 对于范阳城,王坛也形成了息的想法,那就是与对方先耗着。不求速胜,将这些辽军困在城内,一点点的消磨对方的军心士气。 待得西路的宋军有了好消息,他这边攻克范阳城也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另一边西路的宋军,其实已经汇聚到了天德军城。大军由这里出兵,到大同也不过六百余里。 李惟贤升帐议事,折继宣第一个站出来。 “李将军,在下请领三万骑兵为大军先锋!”折继宣首先拱手请战道。 第884章 意外的消息 折继宣主动请战,早在李惟闲的预料之中。 对方擅长骑兵作战,与大军同行,便有些浪费了。倒不如派对方带兵为前锋,为大军开路。 展昭此时也拱手道:“下官可与折将军一同出战,为大军探明前路。” 虽然立下不少功劳,但是展昭只是在官职上提升了,并没有独领一军作战过。因此展昭也不争,只要一同出去作战便可。 李惟贤对此倒也并不在意,他点了点头,对两人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折将军与展将军带兵为前锋。你们若是没有把握可以不必攻城,直管一路往大同去,截断辽军前后的传信,使之不明情况以便我军作战。” 折继宣与展昭同时点头道:“我等必不负李将军所托!” 狄青并没有主动请战,而是等着李惟贤的吩咐。 若是都各自请战,最后李惟贤若有什么作战意图,可就没有人配合了。 “好,骑兵为前锋,先一步去到大同左近探知辽军动向。我天武军和新军一部,则缓晚一步东行。金河上游和与黄河的交界处,还有辽军的云内州和东胜州两城,亦为必争之地。”李惟贤分析了几句,便看向狄青。 “李将军,下官可领兵往攻东胜州,必不使将军有后顾之忧。”狄青这时才开口道。 李惟贤这样说,目的已经很明确,自然是希望有狄青分担一下。 新军乃是安乐侯一手创建的,而且也最先使用新式火器的宋军。李惟贤带着天武军,在宋夏之战中,大小也近百战。 但是他的天武军与新军相比,却是在战绩上大有不如。因此李惟贤也存了些比较之意,想看看新军的成色。 而狄青恰好是新军的副都指挥使,官级和作战经验,也都够和自己称量一番。 狄青并不知道李惟贤有比较之意,当即便痛快的领了命令。 次日,宋军便从天德军城向东而去。 折继宣与展昭等人,带着三万骑兵先行出动,很快便只剩了天边的一片烟尘。 而后便是狄青带着一万新军的队伍,也沿着黄河而去,向下游的东胜州杀了过去。 李惟贤则领着天武军的五万人马,一路迤逦向东,杀向云内州。 自上一次萧孝穆在天德军城外,被李惟贤打的大败之后,他便不敢在靠近宋境之地布置大量辽军。 因此东胜州与云内州两城中,辽军的数量并不算多。 狄青所去的东胜州,不过两丈高的土坯城墙,城内的辽军也只有千余人而已。 新军在一日之后,便来到了东胜州的城下。摆开了阵势,便是一顿火器招呼过去。 说起来也是可怜,东胜州的辽国守军,并没有火器。辽军如今的火器,大都集中在南京和大同两地。 以辽国的生产火器速度,根本就不能与大宋的造作院相比。而且在财力上,也无法与大宋相比。 这就使辽国的火器数量装备有限,只有在关键城池和战场,才会有火器的使用。 而东胜州与云内州这两地都有些突出,易攻难守十分鸡肋,所以辽军也没在此留下火器。 只是被宋军火器一顿炸过后,东胜州城便被轰开了城门扫清了城头。 狄青持槊当先冲入东胜城中,便迎面碰到了数百名辽军,成扇形围了过来。 面对这许多敌军,狄青却是一点也不惧,直直的便冲向了距自己最近的一名辽军。 手中的马槊当头砸下,就在对方使用兵器上迎之时,却突然一顿一刺,便将其咽喉刺穿。 不等其余的辽军吃惊,狄青便将手中的马槊抡了开来,连挑数名辽军。 就这一缓的时间,狄青麾下的新军纷纷涌入东胜州城中。 原本还有数百名辽军在周围,待看到新军如潮水一般不断的冲入城之之后,便知道大势已去。 机灵些的辽军,直接扔了手中的兵器抹头就逃,傻一些,还要上前与新军交战。 不过片刻,还在抵抗的那些辽军,便被狄青麾下的新军全部消灭。 东胜州辽军不过一千余,城中的人口却也只有万余人,其中大半还是汉人。 这地方在唐时,便是大唐的一治下,当初为辽国所吞并之时,亦是汉人居多。 狄青只是命人给天德军的郭世进送信,请其派人代为管制东胜州,便又带着万余新军杀向了金河上游的云内州。 待狄青到达云内州之时,李惟贤也同样已经夺下云内州多时了。 云内州也同样暂时交给郭世进监管,李惟贤与狄青两人只不过命大军休息了一日,便向着三百里外的岱海去了。 数日之后,宋军兵至岱海,来到了辽国宣德城下。 这宣德城对于李惟闲和新军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只是数百枚火箭弹使出来,便让宣德城的守军死伤不少。 剩下的辽军再也没有了抵抗之心,立时便逃散而去。 攻下了宣德城,过了长城往南,便是大同了。 但是正当李惟贤与狄青入城不久,便有骑兵送来了让他们意外的消息。 折继宣他们是宋军的开路先锋,一路之上并没有耽搁,凡是碰到辽国城池,皆是绕城而过。 但是当他们高歌猛进,到达大同北方的长城之时,消息也送到了镇守大同的萧撒八手中。 萧撒八被耶律重元委任为西北招讨使,如今代替了他那屡吃败仗的老爹,被封为齐王。 在得知宋军的骑兵已经到了大同北边的长城外,萧撒八便有些按捺不住。 “我在高丽之时,便擅长骑兵交战。这些宋军却是派出骑兵来攻打我大辽兵马,简直是班门弄斧。”萧撒八冷笑,实是有些看不上宋军骑兵。 他想了想,便哈哈一笑,“既然宋军敢派出这许多骑兵,倒不如陪他们玩一玩儿。点三万骑兵随我出战,让这些宋军有来无回!” 在萧撒八看来,宋军的前锋皆为骑兵,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击溃宋军的机会。 宋军擅长火器交战,萧撒八也不想自己困守于大同城内,被宋军在城外轰击。 所以,萧撒八便瞅准了机会,要亲领骑兵与宋军大战一场。教一教这些狂妄的宋军,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射。 第885章 成败还是要看运气 对付宋军,无疑萧撒八的选择在他自己看来是正确的。 辽军在火器上,对宋其实还是有着一定的劣势。无论质量和数量,都有差距。 但是火器对于移动迅速的骑兵来说,就不一定好用了。 只要战术得当,辽国骑兵还是有一定的胜算的。 萧撒八曾随辽皇耶律重元远征高丽,将高丽打的丢盔卸甲。对于兵法的理解,可比他的老爹屡战屡败的萧孝穆强得多。 又受到了耶律重元的倚重和栽培,萧撒八便要想着法的打好这一仗,让宋军吃个大亏。 当他得知宋军派出骑兵,已经到达了大同北面的长城之外,便立时命人点兵准备迎战。 大同北方的长城乃是秦汉之时所修,如今早已成了残破的土垣,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防护作用。 而且这里相距大同也不过数十里,对于大同的威胁不小。 当地有条河名为淤泥河,折继宣便命令麾下的骑兵们就地扎营。 展昭这时过来对折继宣一拱手道:“折将军,大军此时扎营,距离大同已然十分接近。我领斥候们去大同周围探察一番,看看辽人的动静如何。” 折继宣对于展昭也甚为敬佩,当即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展将军。” 大家都是军人,所做都是份内之事,感谢倒是谈不上。但是能这么负责,就足够让人放心。 而且折继宣也知道,展昭当初曾为官家面前的带御器械,将来前途不小,因此也很客气。 展昭点点头,便领着人去了。他将麾下的数百斥候,分成十人一队,十队一波向各个方向撒出去。而他自己,则带着十余骑,直奔大同城而去。 原本展昭的意思,是想着看能不能先混到大同城内,去城中辽军的虚实。 结果没等他们来到大同城下,便看到一队队的辽军骑兵,从城中疾驰而出,腾起大片的烟尘。 从城中出来的辽军骑兵越来越多,一排排一列列,足有两三万人之多。 展昭当即便掉转马头,命麾下数人分散开来监视辽军,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急忙回返大营。 一回到宋军的大营,便先找到折继宣。 “折将军,辽军似乎已经知道我军到来。适才我领人去大同打探,看到大同城内行出近三万骑辽军。若非有战事,辽军是不会出动如此多人马的。显然是我军的到来,已使辽军警觉。”展昭对折继宣肃然道。 折继宣也不敢怠慢,此地距离大同不过数十里,骑兵的话最多两三个时辰便可赶到。 万一自己大意,弄不好便会吃个大败仗。 “如今可知道辽军已经到了哪里?”折继宣问道。 “我已经留了监视的兄弟,应该很快便有消息送回。”展昭对他道。 折继宣觉得不可再等,便立即命令全军做好备战,以便随时迎战即将到来的辽军。 大同城北四十余里的古长城隘口,宽只有里许,两侧皆为土丘。除了当中里许的平地之外,两侧皆不可策马而过。要么就绕行近百里,才可以绕过去。 有这个隘口在,便使得折继宣有了退辽军交战的计划。 此时愝麾下的斥候,又送回来新消息,辽军骑兵有三万左右,果然是冲着宋军的方向而来的。 “来人,在隘口之后三里处列阵,火箭弹也要准备好。”折继宣之前与西夏军队交手多些,对于辽军却是并没有交过手。 但辽夏之间也没少开过战,在折继宣看来,辽军还是要比西夏军弱些。 萧撒八带领着三万辽军铁骑,风风火火的向宋军杀来。 但是到了旧长城的隘口,他便有些犹豫了。这个位置有些险要。若是自己麾下的人马冲出之时,被宋军埋伏的话,便是有些不妙了。 “传我的军令,全军停止就地休息。”萧撒八当即抬起手令全军都停了下来,又吩咐道:“派人去前面隘口看看,是否有宋军埋伏。” 很快辽军之中便奔出数骑,冲入了前方隘口。 不过一刻的时间,那些辽军侦骑便又慌张的跑了回来。 “齐王爷果然料事如神,在隘口之后,宋军已然列阵,他们早就有所准备!”这数名辽军兵士神色之间微有慌张,显是有些后怕。 不光是他们,就是萧撒八也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刚才自己小心了一些,否则的话,现在便会受到宋军的埋伏。 仓促之下,辽军肯定是败多胜少的结果。若是这第一战便损兵折将,西京大同怕是便要守不住了。 “哼哼!”萧撒八的面上,则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他们倒是想的不错,想要埋伏我大辽勇士。可惜本王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诡计,岂会让这些宋军得逞。来人,我们也就地扎营,与他们耗着便是。” 萧撒八本想对立足未稳的宋军发起突袭,结果却发现对方有了埋伏。索性自己在这里扎营,与宋军耗着便是。背后不远就是西京大同,拼消耗的话,显然不是宋军所乐见的。 若是宋军按捺不住,想要从隘口冲过来进攻自己,那么就是宋军倒霉的时候了。 萧撒八在这里下令扎营,另一边的折继宣也得到了消息。 听说辽军在隘口那边扎营,折继宣也被气笑了。对方摆明了是要与自己对耗,一点亏也不肯吃啊。 这时展昭过过来,对折继宣道:“折将军,辽军显然已经看破了我军的意图。打定主意,要以主欺客与我军对耗。不如折将军给我五千骑兵,待我绕过去突袭辽军。那时折将军可趁机越过隘口,一举将辽军冲垮。”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展将军莫非是要连夜出击不成?”折继宣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然是下午接近傍晚。 “兵贵神速,这个时候不可犹豫。”展昭受到新军中战术的影响,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折继宣略一思索便点头道:“展将军绕路出击未尝不可,但是夜路难行,还是要谨慎为好。若是条件不许,便尽早退回。” 展昭笑道:“这是自然,我岂会不顾将士们的安危。这也不过是个试探罢了,成败还是要看运气。” 折继宣派人去监视间辽军,然后分出五千骑兵给展昭,并拨给了一部分火箭弹备用。 第886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展昭领着五千骑兵,向东北方向绕行。 他们所绕行的这座山,名为野狐岭。绕过去之后,还有一座小孤山。再绕过去,才会到达隘口的另一边。 这条路加起来,差不多有百里的远近。对于骑兵来说,也要两个时辰才能走完。 待展昭他们这一队宋军终于绕道而过,看到辽军的大营之时,天时已是三更天了。 展昭让全军下马,悄悄的摸到了辽军营外一里远的距离,命人将带来的火箭弹,都指向辽军的大营。 随着展昭的一声令下,上千道火龙在夜空中斜斜升起,而后落入辽军营中爆出一团团火光。 萧撒八这个时候并没有休息,他对于宋军偷袭也有准备。但是萧撒八所防备的方向,却是隘口那里,甚至他还派了一支千余的伏兵于山坳中。 可没想到的是,宋军的火箭弹是从辽军大营的东南侧发射过来的。那根本就是辽军后方,实是让萧撒八诧异的很。 但是诧异也没用,不断的有火箭弹从外面射入营中,使得辽军产生了不小的慌乱。 萧撒八立时出帐上马,大声呼喝道:“全军撤退!退回大同城!” 这个决定非常明智,夜半受袭的辽军根本就无法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而且宋军的火箭弹也不断的落在辽军大营中,这使得萧撒八也无法将人集中起来。 与其勉强与宋军对抗,不如使麾下辽军先行退走,减少兵力上的损失。 只要大同城还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宋军的这一次夜袭,也并无太大的意义。 相反,若是在这里与宋军战上一场,怕是自己带出来的这三万辽军骑兵,至少会死伤一半。 除了偷袭的宋军,隘口对面的宋军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萧撒八下令全军撤退,辽军除了死伤的,大部分人都纷纷跳上马背逃出营去。 待萧撒八出了大营回头再看,大营之中也已火光冲天。 展昭命人发射火箭弹袭击辽军大营,却没想到辽军连挣扎都不挣扎,就这么直接便败退逃跑了。 “大家跟我来,不可使辽军便如此逃走!”展昭有些着急,本来可是说好了与隘口外的折继宣里外夹击的,怎么辽军就这么退了。 带着麾下的五千宋军骑兵,展昭便尾随着辽军溃兵追了下去。 只是辽军败退的太快,即使展昭追杀了一阵,他们这五千骑兵也杀掉了数百辽军。 因为天色黑暗道路难行,展昭不得不放弃了对辽军骑兵的追击。 他带着五千骑兵返回隘口之时,折继宣不过是刚刚带着人马通过了隘口而已。 “折将军,辽军都逃走了。”展昭非常可惜的道:“若是我早一步断了辽军的后路,攻打大同之时,辽军便会少一些兵力。” “不妨事的,辽军逃便逃了,至少我军也已过了这道隘口。”折继宣笑着摆摆手道:“展将军敢打敢拼,果真是个适合带兵的。虽然辽军的大队人马都逃了,可是展将军依旧杀伤了许多敌军,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展昭连忙摇头,“我这算什么功劳,折将军莫要取笑于我。” 宋军重新立下大营,折继宣下令全军休整。展昭也撒出斥候,前往大同城探听消息。 次日天亮,宋军便在折继宣和展昭两人的带领之下,缓缓的向大同城进发。 为了让骑兵们保持足够的体力,才会缓行。否则的话,骑兵若是人和马没有保持足够的体力,便会被轻易就击败。 大同城上,萧撒八在城头看着城外靠近的宋军,却是皱眉不已。 有心带兵出城,与宋军一争高下。但是昨夜新败,手下的将士们怕是还没有缓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若再与宋军正面交战,最后只怕得不偿失。 萧撒八命令城中的辽军守军,立时将城上的火器摆好,准备与辽人交战。 而后萧撒八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毅然下城而去。 很快,在大同城的东门内,萧撒八又要带着人马出城。从这里出城五里,便是白登山。 白登山可是一座大大有名的名山,当年汉高阻刘邦,便是被匈奴围困在这一座小山上。最后还是靠着收买匈奴王妃,匈奴才退了兵,而汉高神刘邦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萧撒八却是要借着白登山的掩护,从侧翼去袭击宋军。 若足够突然,则可大败宋军一场,找回一些颜面。 很快便点齐了两万辽军骑兵,从大同城的东门内出发,一窝蜂的向东面跑去。 这一次轮到辽军绕过白登山,再从侧后方向宋军下手了。 就在宋军的火箭弹已经将大同城的城头覆盖之时,宋军的侧后方,便出现了辽军铁骑的身影。 萧撒八抽刀在手,向前斜指向宋军的军阵,一种复仇的兴奋便浮上心头。 “冲!”手中的的长刀落下,萧撒八戏谑的看着宋军的军阵。 这个时候宋军要想防住这两万辽军骑兵的冲锋,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折继宣与展昭两人,说什么都没想到,辽军竟然会从他们的东侧方向出现。这一下子,便被抓了个空档。 “辽人狡猾,不可与之硬拼,火箭弹准备,可先阻止了对方的攻势再说。”折继宣也不拖泥带水,而是立刻便果断下令。 宋军的兵士们,看到辽军从另一边杀出,其实也是有些慌的。 但好在折继宣的命令下得及时,这才使得宋军镇定下来。 立时便有宋军,将已经对准了大同城的火箭弹转向了辽军所来的方向。 虽然是仓促之间发射的火箭弹,但是这也足够辽军喝一壶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折将军可要我前去迎战?”展昭此时已是想得清楚,开口请战。 折继宣点点头道:“那便有劳了,展将军且带五千人迎敌,我随后便带大队跟进,务必要使辽军片甲无归!” 展昭对折继宣拱了拱手,便立时领着人去了。 五千余骑,比对面的辽军少了许多,但是装备上,却是比这些辽军好的太多。 更何况辽军骑兵被折继宣用火箭弹轰击,辽军原本已经提起的马速,此时降了下来。而且辽军之中,还因为被爆炸覆盖的部分还产生了混乱。 展昭领着五千骑兵,便直直的撞入了辽军的军阵之中。 第887章 就这么办 宋军骑兵与辽军骑兵对撞到了一起,兵器的撞击人马肉身的撞击汇合在一起,立时发出声势巨大的轰鸣。 辽军本就被火箭弹炸的已经减慢速度的队伍,这下子几乎完全的停了下来。 折继宣见状哈哈大笑,刀尖一指辽军骑兵队伍,“身为骑兵,却是没了马速还有何可惧,大伙随我冲锋!” 宋军的大队骑兵,在展昭所带领的五千骑兵之后,形成了更大的第二波次。 辽军后方的萧撒八,却没想到宋军的骑兵竟然还能这样玩。 虽然萧撒八几乎自小便生长于马背之上,却没想到过,骑兵可以这样用。 双方的骑兵总数,相差并不多,但是宋军骑兵却用了手段,使得辽军明显的处于了劣势。 就在萧撒八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折继宣的大队人马也杀到了近前。 展昭所领的五千宋军骑兵,刚刚被辽军的骑兵队伍所包围,压力正大。 然而那些刚刚围上来的辽军,却忽然之间又散了开来。 这可不是辽军主动散开,而是被折继宣所带领的大队宋军骑兵冲击开的。 只是一瞬间,辽军骑兵的阵列便已经不成阵形,被宋军骑兵冲散。 辽军的失败,在与展昭所带领的五千宋军骑兵交战之时,便已注定。 骑兵作战靠的便是速度,被宋军的火箭弹干扰迟滞,又被展昭所带领的小部队阻击。辽军骑兵没了速度,也就丧失了大半的战力。 而折继宣所带领的宋军大队骑兵,便是冲垮辽军堤坝的最后一道巨浪。 这样的情形之下,萧撒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麾下的辽军骑兵不断的后退不断的有人落于马下。 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宋军骑兵的压力,形成了无可挽回的溃散。 除了速度的优势,宋军还有兵器铠甲上的优势。手中的长刀皆是造作院精钢打造,而身上所穿的皮甲之下,还有一层链甲相护。即便不小心被辽军的长刀砍中,也不会受太重的伤。 反观辽军骑兵,则只有一层皮甲,面对宋军的冲击便显得很吃亏了。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就只发生在数十息之间,使得萧撒八根本没有逆转的可能。 知道没有挽回的可能,萧撒八立时便掉转马头逃向大同东门方向。 这一次连撤退的命令都没下,败就是败,再下个撤退的命令也掩盖不了什么。 而且萧撒八的心中,对于宋军骑兵已经生出惧意。 昨夜被偷袭,便没有还手之力。今日本想偷袭宋军,却不想反被一顿暴打。 在辽军最擅长的骑兵作战上,都输给了宋军骑兵,这可极大的打击了萧撒八的自信。 主帅都逃了,其余的辽军骑兵就更不用说,立时作鸟兽散。 这一战宋军骑兵的战绩不小,辽军骑兵损失了数千人,而自身的伤亡,不过数百之数。 接下来的数日,萧撒八闭门不出,一心在大同城中死守。 虽然折继宣的骑兵作战厉害,但是他们这些骑兵攻打大同城,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尤其是辽军在大同城中也有不少的火器,想要攻下城池,必定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 为了避免造成太大伤亡,折继宣与展昭两人决定,只与城中的辽军对峙便可,等待李惟贤的大军到来。 而李惟贤与狄青两人的宋军西路主力到达岱海之时,接到的便是这个消息。 李惟贤看着折继宣与展昭报上来的消息,不由失笑。 “狄将军,我们若是再晚来一阵,怕是大同城都要被折继宣和展昭他们两个打下来了。”李惟闲不由得笑着对铁青道。 “他们两人配合的相当好,将那个萧撒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狄青也笑道:“不过,这萧撒八也不可小看。其出兵把握的时机和谋略,也都不算差。若不是折继宣与展昭两人厉害,硬是将萧撒八打的龟缩不出。我们大军到来,恐怕也会受到不断骚扰。而且,折继宣与展昭所带领的都是骑兵,对于攻城战并无把握,这才与辽军对峙,将其堵在城中。对于我们接下来的作战,倒是省心不少。” 李惟贤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剩下的事情简单是简单了,但是攻城是硬仗,可取巧的地方不多。辽军的火器也不算弱,依旧大意不得。待我军到了大同城下,看情形再说。” 不数日,李惟贤的五万天武军和狄青的一万新军,都来到了大同城外,与折继宣和展昭所部顺利会师。 而困守大同城的萧撒八,却是在城头看到了大批宋军的到来。 所有的宋军加起来九万余人接近十万,看过去便是密密麻麻的旗号和营地。 即使萧撒八屡经大战,心中也甚为担忧。 如今大同城内的辽军,有一半是辽国部族军,总兵力也有八万余人。 在兵力上,辽军比宋军少的并不是很多。萧撒八所担心的,便是这些辽军都挤在城中,却是不发挥战力。 但是出城与宋军野战,萧撒八又有些怕败于折继宣的骑兵。之前的两战,确实是有些怕了。 李惟贤一到大同城外,便升帐召集诸人议事。 待主要的将领到来,便商议如何攻打大同城之事。 “诸位,有折将军在前领军与辽军萧撒八大战,使得辽军如今在大同城中龟缩不出。如今我们西路军,首要之务便是破城。只是辽军的火器也不算弱,大家集思广议想个办法,既要我军伤亡较少,也可有效破城才是。”李惟贤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露出垂询之意。 展昭首先站出来,一拱手道:“我这里有个办法,或可一试。我军之中火药很多,可于夜间派人将火药桶运送至大同城的城门楼下,并将其点燃引爆。城门楼一塌,我军便可先以火箭弹递进轰击,而后派出斧枪兵冲入城中,则此城可破。” “我可领兵巡逻于大同四门之外,以防辽军逃走。”折继宣也开口补充道。 狄青想了想,便笑道:“李将军可现在便派人佯做攻城,一来可消耗辽军的火器,二来亦可不使辽军有所怀疑。” “好,就这么办。”李惟贤也不是个矫情之人,当即点头应允。 第888章 诸事俱备 宋军对着大同城头放了一通火器,不但炸碎了城门,也使得城上的辽军死伤了数百人。好在城门已经用木石封堵,这才使得宋军没有强攻。 城上的辽军之中,死伤最多的便是部族军。这些家伙刚刚离开羊群没几日,实是什么也不懂。就连辽军自己的火箭弹,也用不好。 很快宋军便退去,没有再继续攻城的意思。 萧撒八想过,宋军本就是擅长城池的攻守战,而辽军相对于守城来说,更擅长进攻。 他手中的辽军,有半数都是部族军,这些家伙下了马什么也不会,守城就别提了。 与其让这些人在城中消耗粮草,不如放出去与宋军一战。 想定了主意,萧撒八便下令四万部族军,带足五日的干粮出城对付宋军。 萧撒八知道这些部族军与宋军正面作战肯定不保险,便只得命其出城,要求他们以骚扰偷袭宋军为主。 不管这些部族军用什么办法,反正不能让宋军有安宁之时。而萧撒八自己,则领着其余的辽军守城。 如此一内一外,便会让宋军忙于应付,攻不能全力守不得安宁。 若是运气好,足以将城外的十万宋军拖垮。 当天傍晚之时,大批的部族军从大同城的南门蜂拥而出。这些部族军一出城,便立时化成人数多则上千少则上百的数十支队伍。 宋军城南的斥候,却是有些懵了,不知辽军这是玩的哪一出。 很快这个消息便送到了宋军大营,交到了李惟贤与诸人的手中。 李惟贤一看这个消息,眉头便皱了起来。 其余人得知之后,也都有些猜测,却是不敢确认。 正在此时,便有李惟贤的亲兵来报,“将军,营外有辽军骑兵不断的靠近,甚至向营中射出火箭,欲要对我大营放火。我军已经有不少骑兵出营驱逐,只是各个方向都有辽军骑兵出现,有些不胜其扰。” 李惟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看向诸人道:“辽军如今放出这许多骑兵,对我军大营不断骚扰。虽然感觉有些不厌其烦,但也可以认为辽人慌了。对付这些辽军骑兵的骚扰,诸位可有良策。” 折继宣本就是擅用骑兵,此时自然责无旁贷的站出来,“李将军,此事便交给我来办。辽人长于放牧,这不过是赶羊战法,却是实在小觑了我军。待我领军出营,给这些辽军骑兵一个教训!” 因为长期带领骑兵作战,所辖之地又多牧族,所以折继宣对于游牧作战十分了解。 他当即出了营帐,便将自己麾下的骑兵都召集起来列队出营。 此时大营外面,仍旧不时的有辽军骑兵钻了空子靠近大营,并向营中射出火箭。 除了辽军骑兵,还有数千天武军的骑兵,正在驱赶追逐这些辽军。只不过在骑术上不如辽军,常常追之不及。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是黄昏红霞漫天。 折继宣的脸上不由得冷笑不已,这些辽军骑兵,可也耽误不了大宋今晚的行动。 “两列纵队排开,向北围过去。”折继宣直接下令道。 随着折继宣的命令,他麾下的骑兵队伍便不断的向着东西两个方向延长,直到成为只有两排人马的队伍,这才向着北方推了过去。 要知道折继宣手中足有三万骑兵,如今这般排开队伍足有十余里长,就这么向着北面的那些辽军的散乱骑兵们小跑着迎了上去。 这就好似一张渔网,只要面积足够大,便可将鱼一网打尽一般。 遇到天武军的骑兵,折继宣便让他们去抵御南面的辽军骑兵,北方的辽军骑兵便交给自己这边。 天武军骑兵纷纷退回,转而向南面骚扰的辽军骑兵追逐而去,在北面则只有辽军骑兵存在。 这些辽军的部族兵也并不傻,看到折继宣的骑兵队列如此之长,便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这些部族军也并不惧怕,而是按着各个部族,组成了一个个人数多少不一的队伍。 在他们看来,宋军的骑兵队伍不过两排而已,这样单薄的军阵一冲一破,只不过长长的挺吓人,实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辽军的部族军各个部族不同,作战习惯出有些区别,有的组成三角阵,有的组成锋矢阵,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 也不知是哪个发了一声喊,便向着折继宣所部骑兵组成的长队冲杀过来。 折继宣看到对方开始冲向自己所领的骑兵,不由冷笑起来。就怕这些辽军不组成队伍,既然他们集中起来,那就没那么麻烦了。 紧接着折继宣便也下令挥旗,命令全军自由作战。 虽然说是自由作战,便是实际上是整个长长的队伍忽然之间断裂开来,好似变成了数条长蛇也似的,向着冲来的每一支辽军骑兵队伍围了过去。 北面的辽军部族骑兵不过是一个方向的而已,这几支队伍加起来,人数不过万人而已。 面对宋军三万骑兵,立时便显得弱小。 而且宋军骑兵队列在跑动当中,渐渐变的厚实,不复之前看上去那么单薄。 那些辽军部族军,此时后悔想要退去,却也晚了。而且因为这些家伙的患得患失,也没能射出几支箭,对宋军实是没有造成什么干扰。 双方的骑兵队伍很快便撞击到一起,开始了近身搏杀。 宋军骑兵的装备更好,在这等近身搏杀之中,可谓占尽了便宜。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些部族军杀伤过半,余者皆降。 虽然有些部族军想逃,但是因为之前对宋军军阵的轻视,而选择了冲击,最后却是被宋军的骑兵合围。凡是向宋军发起冲击的,竟没几个能逃走的。 折继宣押着数千辽军俘虏回营,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此时辽军剩余的部族军,对于宋军大营的骚扰也变的弱了。天色一黑,使人视不能远,则骑兵跑起来很不方便,所以辽军的骑兵也纷纷退去。 得知折继宣抓了数千辽军骑兵回来,李惟贤心中一下子便踏实了许多。 “折将军果然厉害,有折将军在,我等今晚一样可以破城!”李惟贤增添了不小的信心。 当晚将近三更时分,宋军大营之中驰出一队队的骑兵,小跑着向四周扩散开。 “命人警戒,不得让辽军一人一马靠近。”折继宣吩咐了一声,便又领了五千余骑,向大周城的东门而去。 狄青此时则领着一万新军,也出了大营,绕向了西面。 攻城在即,诸事俱备。 第889章 炸上了天 大同城中一片安静,只有城头上挑出来一排排的灯笼,照着城下。 辽军如此布置,显然也是在防止宋军夜间偷袭。 不过这灯笼虽然挑出来,却是照不了几丈远,距城七八丈便已经看不清什么。 一辆大车的车厢之中,装满火药桶,被数十个强壮的宋兵缓缓的推向大同北门。 李惟贤远远的看着夜间的大同城,身边尽是一排排身着铠甲的宋军列好的队伍。 只待片刻之后炸开城墙,这些宋军兵士们,便会接近城墙豁口。 数十名宋军兵士推着大车悄悄前行,车轮上都包了麻布,不使其产生多少声音。 待渐渐的靠近到大同城十余丈,大家便立时加快了速度,将大车推向城门洞中。 大同北门城头的辽军,人数并不多,只有十余人站在城头放哨。 这些在城头放哨的辽军,忽然隐隐听到吱呀声。夜半时分传来这等异响,却是让城头的十几名辽军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随着宋军推着的大车接近,这声音也越来越响,还夹杂着脚步声! “是宋军!他们要攻城!”立时便有辽军警觉过来。 只是待他们警觉之时,宋军的大车已经推到了城下数丈处。不等城头的箭射下来,宋军便连人带车冲到了城门洞里。 车中火药桶的引信被点燃,那些宋军发一声喊,便冲出城门洞四散逃开,动作比兔子都快。 虽然城上有箭射下,却也只是射伤了一两个宋军兵士,并没能留下一人的性命。 城头上的那些辽军都懵了,这些宋军是在干什么?攻城只派这么几个人吗,若不是攻城,他们又在干什么好事? 那些从城门洞中跑出来的宋军,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听上官说,若是不跑远些,怕是震也能将他们给震死。 因此这些宋军放开了跑,直到跑回宋军所在才敢停下。 只不过还没等这些宋军跑出去百丈,身后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炽烈的火光升腾而起,在夜间的大同北门燃起一颗巨大的火球。 而北门包括两侧近二十丈的城墙,在这一刻都破碎崩裂。许多砖石被抛上高空,其间还夹杂着一两个辽军。 那些正在逃离爆炸点的宋军,大半都被这一声巨响给震倒,半天都爬不起来。他们这些人,只觉得耳中嗡嗡的耳鸣,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李惟贤所领的天武军大军所在,看到大同城爆炸所产生的火光,还有滚雷一般的轰隆巨响,便知道得手。 “火箭弹车向其城头和城内发射,斧枪兵前进!”李惟贤下令道。 下令不到十息,便有一道道的火光腾空而起,好似天落火雨一般射向大同城。 在城内,萧撒八刚刚睡下不久,便猛的惊起,那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居室的瓦片都已掉落。 急忙披上衣甲出来,喝问傎夜的亲兵,“怎么回事!” “刚才有什么炸了,城北的方向腾起好大的火光!”亲兵有些战战兢兢的道。 然而这时,萧撒八却是看到空中飞腾的道道火光,什么都不用说,定是宋军攻城了! “传令,让守城之外的我军都都在城中心集合。备马,我们去城北看看。”萧撒八立刻吩咐道。 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即使他表面镇定,可也使得萧撒八非常不安。 待萧撒八来到北城之时,宋军的火箭弹已经停了。但这里的许多房舍已经燃起大火,将附近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 原本矗立的城门楼,此时已经不翼而飞,满街的残砖断瓦使人不好落脚。 即便偶尔看到一两名辽军兵士,不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便是哀号惨叫着挣扎。显然这里所发生的爆炸极为剧烈,辽军在北门这一段布置的辽军损失惨重。 这里的情形使得萧撒八内心冰凉,北门都没了还如何来守。 “来人!依街巷守御宋军,切不可使之前进一步。”萧撒八面色阴沉道。 很快数千辽军上前,将这段破口之处给转围了起来。 只是他们布置的有些早,萧撒八刚刚掉转马头,要去再调些兵力之时,便又听到轰隆隆连串巨响。 刚刚布置的那些辽军,突然有人整个炸开,散成碎肉,还有人突然少了半截身子,只在血泊之中挣扎爬行。 就在萧撒八的身边,一名亲兵猛的头颅炸开尸体栽倒,溅了萧撒几一头一脸的血液和脑浆。 街道上的墙壁,有的也轰的一声便多了一个大洞。 “是火炮!是宋军的火炮!”军中有人识得,不由惊叫起来。 原本已经布置到位,要与宋军展开巷战的那些辽军,都慌乱了起来。 正在这时,城墙的破口处,便出现一排排身着重铠的宋军。这些宋军每人的手中,还握着一支长柄斧枪,就这么列队涌进城来。 宋军看到辽军颇为混乱,立时便加快了速度,没等辽军上前围攻,便纷纷的向眼前的辽军出手了。 而刚刚被火炮扫了一遍的辽军,哪里还能抵挡,只是稍一接触便纷纷四散而逃。 萧撒八刚才没有被火炮的炮弹击中,也是吓的腿软。亲兵的死状奇惨,实是让人心惊不已。更可怕的是,那炮弹只距自己不过两尺远啊。 若是偏上一点,死无全尸的是便是自己,这如何能不吓人。 好在他骑着战马,当先往大同城中的兵力集结之地跑去。 若是集结了足够的兵力,或许可以在城中与宋军大战一场。只要将攻进来的这些宋军赶出城,还是有希望守住的。 当萧撒八纵马来到城中心之时,这里已经有两万辽军集结起来。 这许多人马在,使得萧撒八心中一喜。除了守城的兵士,辽军差不多已经到齐,还有反击碾的希望。 正是这个时候,西门的方向突然之间,也传来一声巨响,并有耀眼的火光腾起。 城外的李惟贤看了一眼大同城西门,不由摇了摇头道:“这狄青真是把握的好时机,这下子辽军两边都无法顾及,大同城想不易手都不可能了。” 刚刚在城西的爆炸,便是狄青带着新军,趁北门引起了辽军全部注意力之后,也将西门给炸上了天。 萧撒八站在辽军的人群之中,表情却是渐渐变的难看无比。 毓890章 还有得打 萧撒八的脸色难看,他周围的那些辽军的脸色更难看。 看这情形,大同城守不住了,大势已去啊。 “齐王爷,我们走吧。”有人在人群中叫道。 一有人开了这个头,周围的辽军便纷纷开口,要求萧撒八带着大家撤出大同。 此时北门西门两处城破,若继续留在城中,便会受到宋军的两面夹击。 而且此时仍是夜晚,谁也不能保证,宋军会不会将其他城门也炸掉。 “大家不可慌张,即使是要撤走,也不可一窝蜂的溃逃,否则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萧撒八这个时候,还保持着两分镇定,“我们都撤到城东去,将东门外的街道上,都堆起鹿砦。若有宋军追击,便可对其阻击延迟。” 有了萧撒八的吩咐,辽军大队便立时动了起来。 大伙一同去到东门,被堵起来的城门洞,也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清理出来。 而在身后的街道上面,也被堆起许多杂物,将街道给堵死。 此时天武军已经从北门入城,正好追到了东门的街道上。 但是因为街道被堵死,却无法继续追击辽军。 反倒是辽军,可以远远的以弓矢对宋军攒射,使得宋军有了一些伤亡。 萧撒八登上城头,看到东门外一片黑暗,但是好在并无什么其他动静。 “大家可以撤了,莫要跑的散了,也不要跑的太急,马速皆要慢些才是。若遇宋军伏兵,方可有力抵抗。”萧撒八已经有些预感,宋军在东门外可能会有伏兵。 只不过大同城中的形势更加的不乐观,不得不出城而逃,否则的话,便会真的困死于城中。 随着萧撒八的命令传下,辽军大队便开始列队出城。 原本城中还有四万余辽军,但是前后守城之时,被宋军炸死了一些。再加上在城中为了阻击宋军,还死伤了一些。如今萧撒八带领出城的辽军,也只有三万五千人左右了。 而白天便放出城的去的那些部族军,萧撒八根本就不用去管。 凭部族军松散的军纪,怕是看到大同城这里不妙,便会自行逃回部族去。 “大家随我退往弘州,那里夹山带河,可挡宋军兵锋!”萧撒八知道自己新败,兵士们士气定然低落。 因此,这个时候自然要对众人加以鼓舞才是。 弘州府相距大同,不过是一百余里。以辽军如今全都有马的情况下,一日便可到达。 他们这一逃逃出去四十余里,天色也已经隐隐发白。 前方的大路旁,便是大同附近有名的昊天山。 昊天山非常奇怪,大小数座山峰,都好似是从平地上拔起来的一土包似的。但奇怪的是,这山的顶部都是凹进去的,而且数座山峰之间,还间隔了数里的平地。 在寻常百姓看来,这些山便如仙佛出手大战一番造成的一般。若是让范宇看到,他一定会认出来,这些便是个火山群。 萧撒八带着三万五千人的的辽军逃到昊天山,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此地距大同已经有四十余里,马力疲惫,大伙下马就地休息。”萧撒八当即便下令道。 就在昊天山下,有一座金泉寺,乃是始建于北魏之时,距今也有数百年之久,是当之无愧的古刹。 辽人多信佛,萧撒八此时曹逢败绩,心中颇为担忧。此时路过佛寺,自是要向佛祖祷告一番,请有助益。 寺中的佛像灵不灵不知道,但萧撒八这行为,就纯粹是临时抱佛脚。 只不过萧撒八放松下来,却是没能让他放松多久。人还没有走到金泉寺,便听到了巨大的喊杀声,还有扬起的征尘。 折继宣早在攻城之前,便已经事先带着五千宋军骑兵,躲于这里的昊天山之后。 他对于李惟贤和狄青很是放心,而且攻城的计划成功可能极大。 不管是攻城还是在城中与辽军交战,折继宣的骑兵便用不上力。所以他干脆带着五千骑兵,埋伏于东边的大路上。 一旦辽军被赶出大同,便只有向东逃跑的可能。否则的话,其余方向已皆沦为宋军控制之地。 此时的辽军正是又累又饿之时,再加上刚刚下马休息,一点防备都没有。 尽管辽军的人数不少,可是面对宋军的突袭,辽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折继宣带人如入无人之境,不断的有辽军被砍倒在地。 当折继宣领人第四次冲入辽军人群之时,辽军已经没剩了多少。 这一次埋伏,使得辽军剩下的三万五千人乱成了一团,甚至还有直接逃走的。 真正被宋军杀死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逃散之时因踩踏而受伤的。 萧撒八原本带着亲兵想去金泉寺中礼佛,却是没想到宋军在这里还有埋伏。 再想回去整军,却是已经晚了。 在亲兵的护送之下,萧撒八急忙向东逃离。 折继宣带兵在辽军之中一阵冲杀,看到哪里有辽军有聚起来反抗的势头,便直接带人过去将其杀散。 萧撒八已经逃了,剩下的这些辽军便没了主心骨,坚持了不到片刻,便轰然大散各找生路去了。 大同一战,萧撒八九万多的大军,最后仅只有自己和数十名亲兵逃到了弘州。 如此一来,燕北麓通往辽国南京的道路之上,便再无足够的力量可以阻挡宋军。 萧撒八到达弘州之后,不敢耽误军情,立时便将自己战败的前后详细写成战报,派人送往辽国南京交给辽皇陛下。 耶律重元在两日后,便接到了萧撒八的战报。 待看完萧撒八的战报之后,耶律重元吐血的心都有了。 “妄朕如此看重这具萧撒八,却没想到,他与其父萧孝穆一样是个草包!”耶律重元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显然愤怒异常。 宰相萧惠急忙拱手道:“陛下切不可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如今宋国侵攻下急,若是陛下为此气出病来,岂不是便宜了宋国、” “萧撒八一败,朕的计划已被打乱。为今之计,我们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宋军。”耶律重元只得强压下自己的脾气,沉声问道。 萧惠略一思索,便开口道:“臣以为,陛下可亲领大军前往归化州。只要阻住西路的宋军或是将其击败,南京的后路便不会被其掐断,这一战便还有得打。” 第891章 分开型号 还有得打的意思,就是还能拖下去。 至于能不能击败宋军,守住燕云十六州,就不敢保证了。 眼下辽宋之间的战局,宋军攻下大同城,并且将萧撒八的主力一举歼灭。这样一来,便立时扭转了局面大占上风。 在河北路,萧普古尚与神卫军在范阳城对峙。 原本耶律重元在前面布置的汉军,却是被宋国的安肃军都看守住,而动弹不得。 如今辽国还能动用的兵力,便只有南京城中的十万皮室军和一万宫分军。 辽国的皮室军,乃是辽皇的亲军,宫分军则属于宫卫亲卫,皆为辽军之中的精锐。 耶律重元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卿家说的不错,只要还有得打,我大辽未必会败。可尽起南京二十万乡丁,交由南院枢密使宗室耶律宜新来掌握。南京的守御之策,可尽由其出。至于朕吗,便领皮室军与宫分军,北上归化州与西路宋军战上一场就是。” 虽然看上去耶律重元是要御驾亲征,但实际上也等于是北逃。 这个区别只在于,最后是否击败了宋军。 若是胜了,自然便是陛下御驾亲征。若是败了,就是北逃。 辽国南京只留二十万乡丁守城,这等于是将这等重要之地半半放弃了,却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辽国兵力有限,不象宋国,单就兵源来说几乎是让周边各国绝望。 次日,辽皇耶律重元便领兵北上,过燕山山脉,领大军进驻归义城。 此时的汴梁城中,范宇却是与许当、尤二郎等人聚在了一起。 在他们的面前,摆着一枚辽军所用的火箭弹。 这东西有三只圆筒,范宇看着挺眼熟,居然类似于后世的捆绑式火箭。 “尤博士,这便是神卫军送来的辽军火箭弹?怎地看着如此笨重。”许当不由问道。 尤二郎点头道:“他们送来之时,看到如此笨重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后来在演示场试射了一枚才知道。辽军的火箭弹虽然看上去笨重,但是其射程,却并不比我们的火箭弹射程要短。而且因为个头大,在威力上还略有超出。” 范宇点点头道:“这也正常,辽人的火药,显然不如我们的火药更好,因此火箭弹也会造的更大更笨一些。但是我们的火箭弹,却是易于携带,马步皆可大量装备。就是制造起来,也比辽军的火箭弹要更加容易。”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尤博士今日又何必特意找来侯爷这里。”许当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辽人的火器进步可也不慢,我朝岂可掉以轻心。”尤二郎有些不满的道:“虽然辽人的火箭弹,比之我朝的火箭弹稍差。但是两边的射程相当,还是会使我军产生不少伤亡。若是不能造出新式火箭弹,将其压制,终是要用人命来填的。” 许当闻言不再争辩,这是个现实的问题。若是宋军的火箭弹能再好一些,便可使得宋军减少大量伤亡。 范宇不由笑道:“尤博士所言甚是,我军将士的性命,亦是甚为宝贵。我等所制火器军器,皆以减少我朝兵士伤亡,而增加敌军伤亡为要。既然如此,尤博士可有什么思路,要如何改进我军的火箭弹。” 尤二郎显然已经有了思路,当即便道:“此事倒也简单,只须将如今的火箭弹再放大一些,其射程便足可超出辽军的火箭弹。” 这个办法倒也简单粗暴,却也简单实际,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许当笑道:“尤博士,我们能这么做,辽人也能这么做。他们只须造出更大的火箭弹来,便不会比我朝的火箭弹射程短。你的这个主意,还是有些欠妥。” “许少监,我精研火器,对于火药也十分熟悉。辽军火药不如我朝的火药,他们要想造出射程更远的火箭弹,若是不改良火药,怕是造出来的火箭弹便会十分巨大。如今辽人的火箭弹,也只不过一个兵士能扛一枚。而我军的火箭弹,却是一个兵士可以扛上三枚。我朝火药强于辽人,即使增加射程,亦可一名兵士扛起两枚火箭弹。而辽军火药不如我军的火药燃烧厉害,推力亦显不足。要想推动更重的弹体,便须增加更多的火药,然而却是火药越多弹体越重。要想在射程上与我朝火箭弹相比,所造的火箭弹,怕是要巨大无比了。到时人拉马驮,都是极不方便的,辽军如何与我们相比。” 范宇沉吟了一下,便对两人道:“你们两人说的都有些道理,却是提醒了我。” “侯爷,属下觉得尤博士所言甚有道理,便按他的意思来就是。”许当并没有因为尤二郎反驳自己,就为之动气,反而表示了赞同。 范宇笑道:“你许少监所说的,也一样有道理。若是辽人不嫌火器笨重,执意要造更大的火箭弹呢?为了保命保他大辽江山,哪怕是一辆马车只能装下一枚火箭弹,他们也会造。” 这话说的尤二郎一脸惭愧,自己觉得自己掌握了更高的技术,便有些忘乎所以的想当然了。却是没想过,人家辽国也要挣扎求存,定然会不惜代价。 “侯爷,是下官太过想当然了,许少监所言亦有道理啊。”尤二郎对许当拱了拱手,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范宇点点头,对两人道:“理不辩不明,我们做事自当集思广议。即使便火器须严守其秘,可我们皆为知情之人,却是可以畅所欲言。我认为两位所说之言皆有道理,所以我造作院对于火箭弹的改进,亦须有所针对。”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素知侯爷多智,便一同拱手道:“侯爷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是这样,我们可将火箭弹造出三种型号来。只是简单增加射程的,称之为甲一。造大一些,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一车只可放置四枚的,称之为甲二。而后,还可造出更大更远威力可以一发而破营寨的,称之为甲三。其中甲一便于行军携带,可造的最多。甲二的数量,可次于甲一。因为个头巨大不便携带行军,数量最少的便是甲三,但是用来守城,却可使敌军于射程之内不敢驻足。” 范宇的思路也简单,就是将火箭弹造出来三种,分开型号便可。 第892章 积极的很 范宇将火箭弹分开型号,使之在不同的情况之下,有了更多选择。 还有一点,就是针对辽国可能会放大火箭弹,也准备了先手。 范宇不认为辽国的火器不会提升,甚至对方的火药配方也会变的更好些。但至少在相当一段内,大宋的火器是会占据足够优势的。 不过,大宋如今已经建立了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技术上的事情,范宇只负责引导便好。真正费心费力去钻研的活计,便交给那些有兴趣的人了。 辽国在这方面,永远比不上大宋。所以,辽国覆亡于大宋之手,也是注定的。 许当这个时候不由叹气道:“若是科技学院能造出更好的火药,那可就好了。足以打的更远,让辽人无法跟得上我们火器的射程才是。” “许少监,我大宋科技学院,已经再做这件事。”尤二郎却是对许当道:“莫要以为,我这个火器博士不思进取,对火器的事情,我比谁都上心。” 范宇不由一挑眉头,“尤博士,上次所建的肥皂作坊……” “侯爷猜的不错。”尤二郎立时拱手道:“我自那次问过侯爷之后,便回去试了。将肥皂融化加盐,果然便制出了甘油。只是这东西如何再用,还是要试过才知道。我正打算,将绿矾油与其混合,看看能出来什么。” 范宇不由微微吃惊,当初肥皂作坊成立之时,尤二郎便问过自己,这作坊所造的肥皂,是何一个什么样的道理。明明不过是油脂与碱混合加热,却是生成了肥皂这等可清洗衣物的奇妙之物。 而且尤二郎更加关注的,乃是这个过程,是什么样的神奇变化,才可使之有这么一个奇妙的结果。 若是能掌握这个变化的规律,岂不是成仙成佛一般,点石成金也不在话下。 当然,古代之时化学的出现,便是出自于炼金术。 “尤博士竟然已经制了出来,可且莫轻易去试!古时便有炼丹师便以魏伯阳《火记》记载之法,以甘油混合他物而爆,其人则尸骨无存!”范宇吓了一跳,这东西若是弄不好,便是剧烈爆炸的结果。 爆炸了倒也没什么,尤二郎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出事。 “侯爷请放心,自从侯爷说这甘油有可能制成更好的火药,我便留了心。若是能早一天制出来,我军将士便可少流血。”尤二郎拱手道:“而且,我早已听过侯爷说其危险。如今只在城外的演示作坊那里才会试,而且皆在数尺外的铁板之后藏身,以机关操弄调试。” 范宇捏了一把冷汗,这家伙不声不响的,竟然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尤博士,此事可要千万小心,每一个步骤都要详细记录在案才好。若真能制成,便须想到如何大量制造才不出事。否则的话,对我大宋并无意义。”范宇对其叮嘱道。 许当这时也听懂了,尤二郎竟然已经开始研制新火药了。 “好你个尤二郎,当初在百工技院,你便熟读侯爷所写的化学一书,如今更是不声不响,已经开始试制新火药了。若不是说到这里,你怕是还要瞒着我与侯爷。”许当不由调侃道:“这是怕侯爷与我,来抢你的功劳不成。” “许少监莫要取笑于我,在下哪里有什么功劳。”尤二郎摇摇头道:“这都是侯爷指点的好,我能能因此混了一个出身。这新火药还没制成,我也不好向侯爷说出来。若能制成,才好拿出来啊。即便有功劳,也都是侯爷的,我不过出了点力气罢了。” 范宇笑着摇头道:“我不过是说了自己所知的一些事而已,古人炼丹,往往会炼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物性各不相同。但是为何如此,其间必有因果。有古人前仆后继累积经验,这才有了化学一书。其中元素非只五行,即便魏伯阳之《周易参同契》亦有不如。此书字字有证不藏玄虚皆为至理。只须以化学一书为道理,以魏伯阳《火记》一书为试炼,则可知造物之神奇。” “尤博士如今能致力于此,则不可专美于己,那些科技学院的生员,你也要悉心传授才是。”范宇对尤二郎笑道。 “侯爷,我在试制甘油之时,便已经召集了十余名科技学院的生员。若是我一个,怕是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尤二郎道:“有他们在,我的思路也更多一些。这些生员自己,所能学到的也更多。” 范宇点头,看来这家伙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团队,这点很是重要。这代表着,这门学问的实用和传播,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许当不甘落于人后,便向范宇躬身道:“侯爷,还有一件事属下没来得及知之于侯爷。” “是什么事?”范宇转向许当这家伙道。 “是这样,自上次在侯爷的庄园之中,听侯爷谈起如何制那火绳枪的枪管之后。我便想着,若是能将那等办法用于制造火炮的炮管,岂不是可使火炮的炮管也变的更加坚韧。那样的话,火炮亦可打的更远,威力也更大。而且炮身,便可以做的轻也,也好来回拖拽运送。”许当笑着道:“臣也托了造作院的工匠们,试制了两门更轻的火炮。” “可曾试过了?”范宇是真有些惊喜,“成功不成功,可先放于一旁。只要敢于尝试,便已很是可贵了。” “属下也是日前刚刚试过,比之以往所制火炮,射程提升了一倍之多,足有四里远近。”许当本来是想今日给范宇一个惊喜,但是没想到尤二郎有些抢风头。 无奈之下,此时再讲出来,便感觉没了多少惊喜的效果。 但是范宇却不这么想,这样的火炮造出来,真是个极大的惊喜。 “听你这意思,既然火炮的炮管都制出来了。显然那火绳枪,也已然做出来了吧。”范宇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莫不是还要再给我个惊喜不成。” 许当无奈道:“什么都瞒不住侯爷,其实不止,关于火器之事,我今日正要向侯爷汇报。这里面,火绳枪尤博士才是出了大力的。”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造作院有范宇这个喜欢火器的上司,许当、尤二郎自然也是积极的很。 第893章 踌躇志满 其实,范宇也只是起到了一个推动的作用。 而造作院的这些人,如今基本上都在靠着火器吃饭。 大宋这么多的军队,都要装备起火器来,还有着很长的路要走。 尤二郎对范宇拱手道:“侯爷,火绳枪这东西确是已经造了出来,只是如今数量太少。待积攒出一定的数量,再送到军中也不迟。” “既然造出来,你们可曾试射过?”范宇问道。 许当与尤二郎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一同点头。 即使是许当自己命人改良火炮的炮管,还知道让人试射验证,更不用重点研发的火绳枪了。 第一批造出来之后,两人便已经去试射过。前后造了数个批次,边改边试,直到两人感觉堪用了,这才会向范宇汇报。 范宇沉吟了下,便点点头道:“火器试射之事,你们准备一番。此事乃是大事,马虎不得。不仅是火绳枪与火炮,还有手雷也要演示。什么时候去观看,我会再通知你们。” 尤二郎目光一转,侯爷这意思显然也是要观看火器试射。但是这么郑重,显然不是他自己要看这么简单。 许当也是个明白人,听到范宇的吩咐,便知道这位要请官家观看演示了。 两人虽然心中知道,但是谁也没说出来。这种事多卖些力气,做的漂亮些便是了。 “是,侯爷但请放心便是。”许当躬身道。 “我等现在便去准备,到得明日,侯爷便可前往观看这些火器的演示。”尤二郎也点头应道。 范宇没多说其他的,便让大家都散了。 而他自己,则命人备了马车,直接驱车入宫。 来到崇政殿外,有小黄门替范宇入内通禀,而后出来将范宇引入殿内。 官家赵祯正在批阅本章,其中便有关于大宋两路伐辽的战报。 如今大宋讨伐辽国,局面可谓大占上风,官家赵祯的心情自然是非常好的。 “安乐侯,今日你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吗。”赵祯看到是范宇,不由笑问道。 范宇躬身行礼道:“启禀官家,如今造作院又将火炮改良,使其射程加倍。而且尤博士还制出了新火器,亦是令人惊叹。臣此次入宫,便是想请官家择机观看火器演示。我朝有这等火器用于军中,则匹敌我朝天兵者,恐难寻觅。” 听到范宇这些话一点也不谦虚,赵祯不由得有些不信。 “安乐侯,你这样说话,是不是说的太满了。”官家赵祯皱眉道:“如今我朝的大军,正在与辽国争夺幽燕之地。范阳城下,神卫军正与萧普古对峙。虽然我军有火器,但是辽军亦有火器了。若是这火器真的如此厉害,何至于如此啊。” 范宇微微一笑道:“官家说的确是实情,我朝有了火器,辽国看到火器厉害,便也命人造出火器来。若非如此,辽国哪里有资格与我朝大军对峙。但是我朝却是还能造出更厉害的火器,破辽军也只旦夕之间罢了。” 官家赵祯感觉被范宇堵住了一口气,有些不舒服。 “依你所言,辽国便不会再造更加厉害的火器,只等着我们造出更新的火器去揍他们?”官家赵祯虽仁厚,但是心中有气也是要抬杠的。 谁知道范宇却对官家拱了拱手笑道:“官家说的很对,这便是我们造作院、百工技辽、大宋科技学院的作用了。只要大宋有这些精研格物以求致知之人的存在,辽国火器便无法超过我大宋的火器。” 官家赵祯不由一怔,说来说去安乐侯这家伙就是在鼓吹他们这些人的重要性啊。 想通了这一出,赵祯不由也笑了起来,抬手一指范宇道:“你这家伙请功便请功,为何如此捉狭。经你这么一说,虽然没怎么讲到这火器,便显然是信心不小。说吧,何时可以让朕看到。” 安乐侯这家伙,弄了半天居然在吊自己的胃口。赵祯虽然反应过来,但也确实来了兴趣。 “诸事已备,明日官家便可于北城外的演示场中观看。”范宇急忙躬身道。 “那好,朕明日便会去一观这些火器。”赵祯点点头,忽然又道:“对了,如今前方战报已经送回,我军西路的天武军,已经攻下大同城。东路的神卫军若是能再进一步攻下范阳,则辽国南京唾手可得。如今我朝大军所费,未及当初讨伐西夏之半。若是我大宋能借此机会,将辽国也一举覆灭,岂不是好。依安乐侯之见,是否可行。” 范宇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官家如今似乎被胜利搞的有些膨胀了。要么就是朝中大臣们膨胀了,上书官家鼓吹大宋速胜论。 想了一想,范宇才肃然躬身道:“官家,燕云十六州乃是辽国的精华之地。即使打下来,要想治理好,也要大费周折。若是打下燕云之地,还要继续伐辽,则根基不稳。若燕云之地亲辽之民有所异动反覆,我朝前出的大军即使厉害,恐也难以保全。而且,此次出兵辽军,乃是讨还燕云。若收复燕云之后继续用兵,不但于百姓无信,更是于我大宋体面有伤。” “辽国既失燕云,则其国力必衰。其属下各族各部,定有谋反者。我朝只须严守秦汉长城一线,便可坐山观虎斗。关键之时出兵,方可收渔翁之利。”范宇又拱手建议道。 赵祯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打下燕云这些地方,还要扭转其地的民心才行。否则便如范宇所说,再有反覆那就有些不值了。 而且这也是见好就收,不贪多求大,最后才能更加牢牢的掌控燕云之地。 点了点头,官家赵祯对此表示认可,“不错,安乐侯所言甚有道理,朕已经明白了。若是再过数年,我朝若灭辽,却又当如何。” 范宇笑道:“到了那时彼消此长,我大宋国力定然远超辽国。官家只须一纸檄文传于塞外诸部,则诸部苦辽久矣,定然闻风景从。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于我朝手中,则辽国可灭。” 这话官家赵祯十分爱听,关键这还真有可能就是将来的事实。 赵祯不由连连点头,眼前战局占优,而将来亦是可期,岂能不令他踌躇志满。 第894章 这是好现象 范宇这次入宫,拍官家的马屁,和请官家去观看新火器虽然是明面的事情。 但是他也告诉官家赵祯,造作院、百工技院、大宋科技学院,这些研发部门不可或缺。 否则的话,便会落后挨打,就象现在的辽国一般。明明以前对大宋颐指气使,有着极大的优越心理。可如今辽军被大宋军队压着打,却是没有脾气。 次日一早,范宇便早早的来到宫门外,等着官家的车驾。 辰时还没过,便有两队禁军骑兵从宫城中出来,后面则是两辆马车,后面又是两队禁军骑兵。 官家的马车便是第二辆,陈琳探出头来,向范宇招手,示意安乐侯的马车跟上。 范宇不敢怠慢,急忙命人跟在官家车队之后,往北城的城外而去。 到了演示场的时候,许当与尤二郎两人早已将这里布置的妥当。 昨晚便已经有禁军提前过来驻防,闲人已是禁止出入。 官家要来,官家的安危便是第一位的。 如今的火器演示场,因为火器的射程越来越远,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好在当初圈的面积足够大,紧紧巴巴的还可以用。 待来年迁都,这火器演示场,便也可以去洛阳附近另择新址。 范宇和官家赵祯来到火器演示场,尤二郎与许当两人早已在等候。 远远的,两人便对着赵祯的车驾躬身施礼。 官家赵祯下了车,行至两人的面前,“两位卿家,辛苦你们了。若非是你等用心于王事,我大宋如何能有这等犀利火器。” “臣等食君之禄,当为君父分忧。此为我等分内之事,官家谬赞了。”许当与尤二郎两人急忙回道。 说实话,官家能对两人如此客气,已经使两人甚为满足,甚至有些小感动。这可是大宋官家,能礼遇他们两个小官,实是有些诚惶诚恐。 范宇跟在官家赵祯的身后,看到两人如此的模样,便笑道:“官家礼贤下士,乃是明君。你们尽心戮力,为我大宋出力,便是报答了官家。” 官家赵祯点点头,“朕听安乐侯所说,你们又造出了新火器,威力不小。今日便来一观,我大宋的将士们,又将增添何等的神兵利器。” “官家请上高台,臣等已经安排好了。”许当伸手一让,在前面引路。 尤二郎则领着自己的学徒,去了摆放着新火器的地方。 赵祯看到那些摆放的火炮和火箭弹,不由得也起了好奇之心。前几次过来,都有大臣陪同,不好近看。这一次只有安乐侯陪着,倒是没有顾忌。 “安乐侯,带朕去就近一观这些火器可好。”赵祯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便是这态度可不容拒绝。 范宇当然不会反对,点头道:“官家为大宋之主,臣如何能不答应,官家请跟臣来。” 许当看到官家要观看新火器,便也跟了过来。 一群人来到摆放的数辆火箭弹车和火炮近前,尤二郎也急忙上前,向官家赵祯一一介绍起来。 “官家请看,这便是我军的火箭弹车。车上有木箱,一箱便有二十四支火箭弹。只须引火一次,便可依次引发箱中火箭弹……”尤二郎本就是火器博士,这些火器基本上他都参与了研发制造,介绍起来如数家珍。 听得赵祯连连点头,对于这些火器有了一个近距离的直观认识。 待来到火炮之前,赵祯抬手摸了摸冰冷沉重的炮身,“这火炮就是个铁疙瘩,还要用这大车轮拉来拉去,实是太过笨重了。既然也是和火箭弹一样乃远,岂不是用途重复了。这火炮,不用也罢。” 范宇挑了挑眉头,官家来参观一次,便要来砍项目。若是真被官家将火炮给砍掉,那可就太倒霉了。 火炮的用途广泛,可不是火箭弹能代替的。范宇正要开口向官家进言,却见尤二郎已经先了他一步向官家拱手。 “官家,这火炮之能,并非火箭弹可以代替。”尤二郎拱着手道:“火箭弹虽然一样可以及远,然而却是并不精准。在大范围的战场使用,那是很好用的。但是碰到需要精准打击的目标,便需用火炮来打击才好。火炮之中的铁弹丸重达八斤,发射出去摧城破山无可抵挡。只要有足够的火炮,便无轰不破的坚城。而火箭弹,却难重复打击坚城一处,在破城之力上,还是要差不少。” 赵祯恍然点头,“果然术业有专攻,非外人所能察其情也。有尤博士在,我大宋的火器一道,朕便放心了。” 尤二郎躬身道:“官家言重了,臣不过是一匠人出身,得官家破格提拔才有今日只是个特例,如何敢承担官家这等倚重。这火器之道,乃是数门学问兼修方可为之,幸有百工技院与大宋科技学院的生员,即便臣不在了,我大宋的火器一样后继有人。” 尤二郎能不居功自傲,倒是让官家赵祯很是欣赏。但是听到尤二郎说数门学问,不由引起了赵祯的好奇。 “尤博士,朕所听说过的学问,乃是诗赋、经、传、礼、史、法诸科。听你说造火器,亦需通晓数门学问,却不知与朕所知道的这些学问有何不同。”赵祯是真的不明白,也是纯粹好奇才有或问。 “官家所说的这些学问,以文字为主,臣统称之为文学。而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所教授的诸科学问,臣统称之为格物之学。”尤二郎在火炮上轻轻拍了拍,接着解释道:“例如制造这火炮,首先要选用合用的钢铁,以防炮身崩裂损毁还要需用,这便是治金学。而炮中所用的火药优劣好坏,则是化物之学,亦称化学。弹丸能打到哪里,是什么角度,是物理之学。还有火炮身管粗细,装药多少,弹丸轻重,如何统合起来,使之能打到最远威力最大,这是统计学。若非有这些复杂的学问,火炮安能有这等威力。” 范宇不由暗暗点头,看来尤二郎这家伙,也在给官家强调格物之学的重要。不管对方是自发行为还是自觉行为,这都是一个好现象。 这说明以尤二郎为代表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想着推广自己的学问,或者是要由此争取权力和权益。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公心,范宇都认为这是好现象。 第895章 可以多说几句 范宇听出来尤二郎话中的潜意思,但是在官家赵祯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 “是吗,没想到只是一些火器,居然有这许多新奇的学问?”赵祯初听到物理、化学这些新名词,更多感觉到的却是好奇,“这些学问听来,似乎有些高深。尤博士,依你看朕可否看得懂这些学问。” 尤二郎见官家来了兴趣,便急忙拱手道:“官家若有兴趣,臣可拿些书籍给官家来看。此等学问永无穷尽,但是若官家想入门还是很轻松的。” 许当看了范宇一眼,这意思是感觉尤二郎这样,是不是有些蛊惑官家了。 范宇对许当摇了摇头,便笑着插嘴道:“官家,这些学问只是闲时一观便可。其中麻烦之处,还要做些试验,不只是读书便成的。” “试验?”官家赵祯目显茫然之色,“这又是什么?” “官家,这些理工的学问与文学不同,每得出一条道理结论,都必须要拿出证据来。这个求证的过程,便须做些实验才可以。”范宇不由看向尤二郎道:“当初尤博士初学这些学问,也应该做过不少的试验吧。” 尤二郎立时会意,点头道:“不错,其中许多问题,都是不可思议之事。官家,那时书中有问,一个一斤重的铁球,和一个一斤重的木球,将两球拿在同一高度,而后同时落下,哪个球会先落地。” 赵祯不由嘻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铁球会先落地。” 范宇扭过头,眺望向远方的风景,就当没有听到。许当的脸则扭曲了几下,又恢复了淡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尤二郎急忙对官家一拱手,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对啊,臣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学问,就是想求证才能证明,岂可因为自己这样想,便想当然的认为铁球比木球先落地呢?所以,臣便做了同样重的铁球和木球,站在高处同时放手。结果却是与臣所想大相径庭,这铁球与木球竟然是同时落地!” “什么?”官家赵祯的眉头不由挑了起来,“为何会如此,明明应该是木球先落地才对。同时落地,却是什么道理。” 范宇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便上前打断道:“官家,这些小事不必急于一时,眼下还是让尤博士先演示火器。待官家有闲暇之时,再召尤博士入宫问对如何。” 官家向来仁厚,此时也知道轻重缓急,此来可是来观看火器演示的。便倒背如流,没再继续追问什么。 然而范宇却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故意在关键的时候,在官家求知之时打断,使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这便和钓鱼一样,要先打窝再下钩。 不过,这效果应该不会差,想来官家一定会让尤二郎去宫中,给他当场做这个小试验。 若是尤二郎做的好,定会勾起官家的深厚兴趣和长期关注。到时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也定可借机扩大影响力。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官家喜欢自然科学,将来写入史书那也是一件美谈。 许当引着官家和范宇等人上了高台,便举旗对着尤二郎其他的学徒们发出信号。 “官家请看,这数门火炮,乃是许少监新近监制改良过的。以往我造作院所制火炮,射程不过两里而已。如今经过许少监改良,此炮射程已提升了一倍,足有四里之远。”范宇当即在官家身边,向其解说道。 “竟然一下子提升了这许多?”赵祯不由得甚为吃惊,“即使三石弓换成六石弓,箭矢的射程,怕是也提升不了一倍吧。” “官家说的不错,只就弓弩来说,将三石弓换成六石弓,箭矢是不可能将射程提升一倍。但是火炮却与弓弩不同,主要还是看炮管能否承受火药爆炸的威力。若是治金跟不上,造不出这等坚韧的钢铁来,便无可奈何了。”范宇为赵祯解释道。 赵祯点了点头,看向场中的火炮发射情况。 此时尤二郎等人,已经依次将数门火炮点燃引线。前两门火炮皆是以前装备过的火炮,后两门才是许当改进过的火炮。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官家有个鲜明的对比。 随着火炮轰然发射,几门不同的火炮之中装填的开花炮弹在远处轰然爆炸,便明显的看出射程远近的不同。 尤其是改良过的火炮,若非是在高台上,几乎就看不到其炮弹在远处的的爆炸烟尘。 “这等火炮的射程,辽军可有相应的火器能比?”官家赵祯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与老对手辽国比较。 “官家放心,至少在眼下,辽国还不可能造出比我朝更强的火炮。”范宇微微躬身道。 赵祯嘘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朕便放心了。许少监用勤于本职,精研新学,实是国之干才。接下来,又是什么火器?” “接下来,便是尤博士所新制火绳枪。”范宇命人取来了一支火绳枪的样品,放于官家面前,“此枪管中,可加入二钱火药,再置入铅丸以通条捣实。枪身扳机之上连有引燃的火绳,只须扳动扳机,火绳便引燃药池中的火药。则铁管之中的铅丸瞬间击发,百步之内可穿重甲。”范宇拿着火绳枪,给赵祯一一操作道。 而后,又让台下的尤二郎指挥其学徒们,为官家进行射击演示。 待赵祯看到,尤二郎所召集的学徒们,站成三排,依次轮番射击,枪声几无断绝之时,便惊的合不拢嘴。 再看其前方百步所立白纸糊的靶子,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片片粉碎。 “这火绳枪,若是两军近战,恐敌军未近,便已崩溃了吧。”官家十分惊叹的道。 “官家猜的不错,即便敌军擅长骑射,其弓矢射程亦不及火绳枪能及远。若用的好,则实为克敌制胜之利器。”范宇点头道。 赵祯不由笑道:“这等军中利器,还有谁用不好的,那岂不是太过无用。” 范宇也拱手笑道:“能如官家这般开疆拓土的君王,自有史以来能有几人。若无官家这等进取之心,便是手中空有利器,亦不过资敌而已。” 马屁一响心花怒放,官家眉开眼笑,觉得安乐侯很会说话,可以多说几句。 第896章 心中惶恐 官家赵祯此次在火器演示场中,却是见识到了不少的火器,更是通过尤二郎之口,简单了解了有关火器的各科学问。 虽然被吊了胃口,可是官家赵祯最后对于安乐侯的马屁,却也算是满意。 这些火器的威力如何,赵祯心知肚明。之前覆灭西夏之时,便已经显示出火器的厉害。 虽然辽军也有了火器,但是如今大宋又造出新的火炮和火绳枪,却是只强不弱。 最让官家赵祯放心的是,大宋对于火器不只是造出来使用而已,而是深究其理有其传承。 其实还有所谓的手雷,范宇他们并没有拿出来给官家演示。一是投掷的爆炸物,演示的话危险性有些大。现在的手雷只是个铁疙瘩装了火药,还要用点燃的,没多少技术含量。 这东西若是拿上战场,虽然会一时占些便宜,但是辽人也极易仿造,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范宇目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将手雷这东西装备到军中。 “安乐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赵祯被范宇的马屁拍的高兴,不由笑道:“但是如何才算用的好,你却还没有说明。” 范宇拱拱手,“官家,这火绳枪乃是新东西,前所未见。火绳枪一出现,以往战阵交战的兵器,怕是便要都用不上了。从此之后,战阵之上将是另一副景象。如刀矛等物将极少用上,而大多是要火器远距离对射。” “若非如此的话,敌我双方皆有这等火器,还要冲到一起厮杀。只怕两方未曾接近,便都已死伤过半。而我军将士持火绳枪面对辽国骑兵冲锋,亦要有泰山崩于前而军阵不乱的定力方可。否则的话,恐自乱阵脚而惨败。”范宇给官家赵祯描绘有可能出现的情形。 而且范宇知道,自从火药传入西方之后,火绳枪在欧洲广泛使用于战争之后,欧洲的军队便是列队互射,看谁先崩溃。 这个阶段若大宋军队也使用火绳枪,便也不可避免。因为这是由火枪的装填速度来决定的,要保持连续不断的火力,便必须要成排的列队。否则的话,便会威力大减。 赵祯点点头道:“不错,非精锐兵士,不可操之,朕明白了。” 官家此时却想起,范宇在初次出使辽国归来之后,便劝自己整顿兵力裁汰老弱,好似早就有所准备一般。 “官家圣明。”范宇急忙躬身道。 “好了,朕今日也有些累了,这便要回宫。”官家赵祯刚刚要举步,忽然又停下道:“将尤卿与许卿也叫过来,朕有话对你们说。” 范宇急忙将许当和尤二郎两人都叫了来,向官家躬身为礼躬听圣谕。 “造作院、百工技院、大宋科技学院屡建大功,难能可贵。新制火器犀利威猛,摧山破城尤有余力,实为国之精利重器。安乐侯打理有方,功不可没,着加银青光禄大夫。”官家又看向尤二郎与许当两人,接着道:“尤卿、许卿亦多有建树,着加太中大夫。朕赏罚分明,诸卿如此用心于国事,朕岂会亏待你等。今日朕知诸卿之功,则不吝封赏。” 范宇也没想到,官家今日竟然会给他们三人都封了文散官的衔。自己的银青光禄大夫,是个从三品的官衔。而许当与尤二郎两人,则是封了太中大夫从四品的官衔。 由此可见,官家今日确是非常满意,也很高兴。 “臣等,谢过官家!”范宇他们三人,急忙向官家赵祯躬身谢恩。 赵祯点点头,便在小黄门的搀扶之下走下高台。 “对了。”赵祯下了高台,才似乎想起什么,“尤卿明日,可带上格物诸学的书籍入宫,可对朕演示一些小试验,以证其中道理。” 尤二郎吓了一跳,自己只是向官家提了一嘴,表示这些学问重要。谁知道官家竟真的记在心间,并且让他入宫。 想到这里,尤二郎便十分激动,急忙拱手道:“官家放心,臣明日一定入宫为官家演示。” 其实赵祯所惦记的,也是那所谓的小实验。之前被范宇吊了胃口,如今却是产生了不小的求知欲。 送走了官家赵祯,范宇便与许当和尤二郎回了造作院。 “如今我们也向官家演示过了新火器,剩下的,便是要让前方的将士们,尽快用上我们所造的新火器。据我所知,如今神卫军正在范阳城与辽军对峙。若是能使神卫军打破僵尸,则辽国南京可下。即便是整个幽燕之地,亦可快速收复。”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造出足够的火绳枪还有大炮才行。否则的话,前方的将士们,就仍要与辽军对峙一些时日,从而徒增伤亡。”范宇看向许、尤两人。 许当想了想,便点点头道:“侯爷说的对,但是我造作院如今却也着急不得。下官以为,可以先将演示场的两门新炮送往神卫军中。其余的,则再由我造作院赶工,想来不致误了前方战事。” 尤二郎也急忙道:“火绳枪也可将样枪先送于前方。” “火绳枪数量少了,便起不了多少作用。”范宇摆了摆手道:“至少也要上千支火绳枪,方可组成足够多的方阵,使往复的射击继续而不断。否则,便无法连续开火使敌以有隙可循。”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范宇他们给官家赵祯演示火器之时,辽皇耶律重元也已经带着十一万大军来到了归化州的城外。 得知辽皇已经到来,萧撒八急忙带领数量不多的亲兵赶往城外。 远远的看到辽皇巨大的车驾,便急忙跑上前去,在耶律重元骑车经过的路边跪下。 “臣萧撒八,向吾皇请罪。”萧撒八此时盯着耶律重元的车驾,大声叫道。 耶律重元根本不想理萧撒八,这家伙败的实在是有些惨有些快,简直是耻辱。耶律重元觉得,自己再于道旁接见这货,实是有些不体面。 萧撒八虽直挺挺的跪着,却也在盯着耶律重元的马车。 发觉陛下对自己视而不见,萧撒八心中惶恐。 第897章 分头行事 萧撒八在大同败于宋军天武军之手,实是让辽国的局面变的非常被动。 他自知此次之败难辞其咎,所以尽管心中惶恐,可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待耶律重元的车驾入城,萧撒八这也急急忙忙的赶入城中,再一次求见陛下。 对于萧撒八的再次求见,耶律重元并没有再拒绝,而是让人将萧撒八进来见自己。 萧撒八一进门,便跪在了耶律重元的面前,“陛下,臣有罪!大同之败实是臣之过。臣若是早早的便出城,带领骑兵与之野战不休,大同还不致于这么容易丢失。可是臣只是与宋军一次野战失利,便想着坚守不出。却是让宋军从容攻城,直致臣应接不暇不得不退出大同。” “你的战报朕已经看过,出城之时手中兵力尚有半数,根本未曾动摇。可是你却半路之上,去寺庙礼佛,实是荒谬之极。至此,也被宋军最后一击,打得你丢盔卸甲,将手中兵力丧失殆尽。”耶律重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若是礼佛可胜宋军,那朕直接礼佛便可。难道朕这大辽天子,还不如你一个小小的齐王更让神佛动容吗。如今大同已被宋军所占,若是宋军不傻,想必其兵锋,应已指向我们所在的归放城。” 萧撒八虽然被耶律重元给训斥了一通,可也放下心来。这说明陛下并没有要自己命的意思,这一劫算是逃过去了。 “臣愿为陛下先锋将功赎罪!”萧撒八急忙抬头看向耶律重元道。 这个时候不管有没有把握,萧撒八都要力图表现。若是让陛下觉得自己没用,那以后怕是只能潦倒度日。 本来其父萧孝穆便因为连续兵败,而被陛下免职,并将其王爵给了自己。若是自己再立不起来,怕是他们家这一支,从此便会没落。 耶律重元看了萧撒八一眼,想了想道:“若是朕许你先锋之职,你会如何去做。” 对于萧撒八,耶律重元有些不放心,现在这么问,便是要看看对方有没有稳妥的战术。 否则的话,只是为了脱罪或者表现而为先锋,怕是对于辽军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陛下发问,萧撒八躬身道:“陛下,臣府沿桑干河西进,先侦知宋军到了哪里。而后后不断派出小队骑兵,对宋军进行骚扰试探,以疲其兵。若是地形合适,臣也会在半路设伏。甚至会派出数千骑兵,绕到宋军后方,断其粮草辎重。臣自问,若与宋军对阵,恐其火器使我的骑兵损失巨大。虽然我军的火器不惧,但臣是前锋也尽为骑兵,与之列阵而战,并不是好的选择。” “你能这么想,朕便再信你一次。”耶律重元点点头道:“朕会以你为徒儿,并给你两万骑兵。希望你能旗开得胜,不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萧撒八大喜,这说明自己之前的事,算是掀过去了。 “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萧撒八立时拱手道。 当下,耶律重元便调拨了两万骑兵,交给了萧撒八来掌管。 这一次来援,耶律重元只带来了十一万人。给了萧撒八两万人,还有九万余人马。 虽然兵力比之宋军的西路军并不少,但是辽军却是处于被动防守的局势,这九万人马并不能离开所要守护的地带。 否则被宋军夺了城池,再想夺回来便十分艰难了。 因此,萧撒八这两万辽军骑兵,便成了辽军目前仅能调动的机动力量。 派出去萧撒八之后,耶律重元也命人给草原上的各部族下了命令,命各部将族中的青壮组成部族军,送至归化州来。 在耶律重元看来,宋军火器犀利熟练,与宋军决战的风险有些大。一个不好,便等于将辽国的国运都赌了上去。 目前对付宋军最好的办法,便是与宋军打消耗战。不断的聚集各部的部族军,以多打少,让宋军陷入不断的骚扰缠斗之中。 宋军虽然是十万大军,但是在耶律重元看来,却是孤军深入。消耗战却是最好的办法,将宋军拖垮拖死,这次宋军对辽国的进攻,也就被挫败了。 就在三日之前,大同城的宋军西路军,也已经将大同城迅速的安家了下来。 城中各处都已经贴上了安民告示,又从城中选了汉人富户,临时委派为官,以使大同早一点恢复民生诸事。 安排好这些,李惟贤才将人都召集起来,讨论如何去切断辽军南京城的后路。 折继宣对李惟贤一拱手,首先开口道:“李将军,请让我领骑兵南下,去夺取应州和朔州和武州。将这三州拿下,便打通了大同与我大宋河东路的通道。那时,即使我军驻守大同不出,辽军也一样如坐针毡,随时都须防备我军切断其南京北方的后路。” 对于折继宣的建议,李惟贤只是想了想,便点头道:“折将军所言不错,你可与狄将军的一万新军,互相配合南下,将这三州之地收复。在你们回师之前,我的天武军将驻守大同,以防辽军反扑。若是你们不能将三州之地拿下,可随时给我来信,我会率军南下支援你们。” 狄青拱拱手道:“李将军放心,如今大同的辽军已被我军打的几乎全灭,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有多少兵力反扑。待我们收复三州之后,河东路的粮草辎重便可源源不断的送至大同。那时即使辽军聚集二十万大同,也一样不会是我朝大军的对手。” 李惟贤看向展昭,“展将军,我给你一千斥候骑兵,你往东去查探辽军的动向。最好是直抵归化州,务必在这段时间内,搞清楚辽军兵力的调动和当地的地形。此事展将军可便宜行事,没有问题吧。” “李将军说笑,此为展昭份内之事,定不负李将军所托,亦不会让我军两眼一抹黑。”展昭拱手笑道。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各自散去分头行事。 次日展昭带了一千余斥候向东而去,而折继宣与狄青两人,也先后向南出发。 因为折继宣都是骑兵,便先一步杀向南边百余里外的应州。 第898章 雷霆将至矣 折继宣的人马来到应州城,便看到应州城的险要地势。 这里靠山面水城墙高峻,实是一处险地。 以折继宣手中的三万骑兵,虽然数量不算少,但是对处于这等险地的城池,却没有什么办法。 折继宣看着应州的所在,不由紧锁眉头。 自己向李惟贤请命,过来攻打应州、朔州和武州三地。 没想到第一个应州城,便让自己有些没脾气。自己手中都是骑兵,也有些火箭弹,真要硬攻应州城也是可以的。 但是那样的话,手下兄弟们的伤亡,则必定不会少。 因此,对于如何攻打应州,却是让折继宣有些伤脑筋。 此时应州城已经四门紧闭,城上不少的辽军,也正在观望城外的宋军。 宋军夺下大同城的消息,也在数日前,便传到了应州城中。 所以应州城上的辽军,也早就严阵以待,大多数的辽军,更是心中忐忑。 只从地图上看,大同城一丢,应州城这里便与辽境断了联系。 不只是应州城,就是朔州和武州,也与应州一样,成了辽国的飞地。 此时折继宣与应州城中的辽军,属于麻杆打狼,两边都有顾虑。 不过折继宣却很快便有了决定,他留了一万骑兵于城外扎营,命其等候狄青的新军到来。 这座应州城,便交给狄青的新来来解决。 而折继宣自己,则带着两万骑兵直奔朔州而去。 他这么做,也并不是将难啃的骨头丢给狄青的新军。在他自己看来,这是自己给狄青新军的功劳。 折继宣是个急脾气,他可不想等着狄青的新军到来,两边再合兵一处,一同攻城掠地。 他是骑兵统帅,早就习惯了单独领着骑兵侵掠如火一般的进攻。 如今手中又有火箭弹,便使得他面对只要不是那么险要的城池,都还有些夺取的把握。 就在折继宣离开的第二日,狄青便带领着一万新军兵士们,来到了应州城外。 遇到了折继宣所留的人马,并从领队的将领口中,得知了折继宣的意图。 对于折继宣的想法,狄青并没有说什么。 大家本就是临时凑在一起作战的,互相也算是互不统属的平级,没有理由要求对方如何。 狄青在应州城外扎营,便带着人出应州城外周边观察应州地形。 对于这样的地势险要之地,一定要知己知彼,才会在攻下城池的同时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他来到一座小山包上,遥望应州城中的情形。 隐约能看到,城中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城头的辽军兵士,似乎也并不是很多。 当他准备下山之时,便看到山坳之中,开垦着数亩薄田。 “这里居然有百姓居住,倒是有巧了。”狄青命人前去搜寻。 很快,便有一位老者,被新军的兵士带了过来。 “这位将军,不知找小人有何吩咐?”那老者看到狄青等人都是身甲胄齐全的兵将,不由显出惶恐的目光。 “老丈莫怕,我们乃是宋军汉人。此次过来,便是要收复应州城。”狄青安抚道:“我想问一问老丈这应州城的情形,却不知老丈可知城中的如何了。” 见到狄青详听客气,这老丈才神色稍微放松下来。 “原来如此,却是将军找对了人。”老丈笑道:“前日里小人刚刚去城中卖了些自己种的青菜,所以对于城中略知一二。将军问起,小人定然知无不言。” 狄青不由一喜,自己这运气倒是不错。 “那就有劳老丈,却不知道老丈在城中卖菜之时,可曾注意到城中与以往有何不同,可曾有什么相关于战事的消息。”狄青向其追问道。 “这位将军所提的问题,小人倒是知道一些。”老丈不由笑道:“应州城地势险要,从来不用驻扎重兵,常年只有两千兵士守城,就是宋军从南边打过来,也拿不下这应州城。”狄青看着这老丈,看样子可也是个中原汉人。 正因为老丈是个汉人,却称自己的军队是宋军,实是有些不可理解。 狄青笑着点点头道:“老丈,我便是宋军。如今奉圣天子之命,带兵攻打应州来的。” 老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却是脸上忽青忽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国和大辽的官府,小人一个也惹不起。若是将军无事,还请放小人回家。”老丈虽然吃惊不小,但是话语还颇有条理。 狄青不由失笑,这位老丈要是能惹得起两个官府,那还了得。 “老丈请便就是,这应州城下已尽是大军,老丈惹是无事,还请不要靠近。以免战事一起,却是将老丈误伤便不好了。”狄青叮嘱道。 那老丈急忙点了点头嚅嚅的应了,转身便向自己家中快步而去。 回到军中,狄青便立时下令,命人前往城下,向城中的辽军送一封劝降信。 应州城内只有两千人,这点人或许在辽军还有重兵屯于大同之时,不会考虑向宋军投降。 但是如今时移事易,宋军已经攻占大同,而大同的十万辽兵,如今也溃败逃散。 应州城并无援军,城中的辽军此时,想必已经六神无主了。 狄青觉得,如果能兵不血刃的将应州城拿下,那可比直接派人攻城可要好的多。 派出去的宋军使者,远远的对城上喊话。得到辽军允许之后,便向城头射出一支绑着劝降信的箭矢。 很快宋军的劝降信,便被送到了辽军应州指挥的手中。 “今我大宋为中原正朔,却屡受辽国入寇。忍无可忍之下,集堂堂正正之师,以吊民伐罪。城中辽军悉知,我大宋今已攻占大同城,萧撒八败退无状,又丧十万之师,实为无能之辈也。应州地处大同西南,有恒山太行重重阻隔,已为辽之飞地。北为大同而南为我大宋河东,已无抵抗之必要。本官念好生之德,奉劝城中的守军降宋……若有所违,则雷霆将至矣。” 应州指挥使看完狄青的信,不由的极为纠结。 想投降,却又怕辽军反攻回来,那样自己可就没了回头路。 但是宋军劝降信中所言,亦是句句属实,其中情况自己也都有所了解。 思前想后的过了一夜,应州城中的指挥使,终是带着城中两千守军,空手从城中列队而出,向宋军投降。 第899章 老旧关城 自大宋拒绝再向辽国输送岁币以来,逐渐变的强势。 凡有不满,便向辽国下达国书痛加斥责。 原本辽人对于大宋的看不起,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平视,待灭夏之后,就成了仰视。 因为辽国也曾于数年之前,对西夏动用数十万大军,却是被西夏给打的丢灰卸甲,当时的辽皇耶律宗真也差点被活捉。 虽然耶律重元也带兵灭了高丽,可是后来的两路攻宋惨败,却又给辽人当头沷了一盆冷水。 如今狄青带兵来到应州城下,又是攻克大同断了应州军的后路。而应州本就是燕云十六州之一,多有汉人聚居。 权衡之下,应州的两千辽军,实在是没有理由不投降。 狄青看到城中的辽军出降,便派人前去接收。 能够兵不血刃将应州拿下,对于狄青来说也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对于这些降兵,狄青大加安抚,使之彻底没了疑虑。而后便派人快马去追折继宣,并告之应州城投降之事。 而折继宣所留的一万人马,也被狄青命令前去支援折继宣。 应州城一投降,后面的朔州和武州便更是被深围于大宋势力之内。只要折继宣稍加劝导安抚,这两城想来也没有必死的抵抗之心。 折继宣其实已经到达了朔州城下,但是还没有攻城。 朔州城得知宋军前来,便立时紧闭城门严加防守。折继宣对于辽军的抵抗,并不看在眼中。 如今手中两万骑兵所携带的火箭弹加起来,不下于数万枚,区区一座朔州城还不在话下。 只不过就在折继宣做攻城准备之时,便收到了狄青派人送来的急报,应州城被劝降了。 看到这个个急报,折继宣的眉头挑了挑。自己的攻城准备都准备好了,难道还要劝降不成? 远远的看到阵前排列着的那些火箭弹,折继宣终是叫来传令兵,命令进攻先缓一缓。 除此之外,折继宣又派了使者前往朔州城下,往城中送去了劝降信。 城中的守军得知应州已降,彻底断绝了后路,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当即便出城而降。 折继宣原本打算,朔州若是不降,便继续攻城的,可惜那些火箭弹终于是没能用上。 接收了朔州城,并安置好了这些降兵之后,自己留在应州协助狄青的那一万骑兵也来到了朔州,折继宣的手中又恢复到了三万骑兵。 而最后深处宋军控制区内的武州,也不过就在数十里外。 当折继宣的大军一到,朔州降卒带着劝降的书信一送入城中,很快便大开了城门表示投降。 大势已去,再继续抵抗下去,对于这些守军和城中的百姓,并无什么好处。 而且这里的守军,基本上都是城中的本地汉人,更是没有什么抵抗的意志。 待平定应州、朔州、武州三地之后,折继宣与狄青两人,也不过用了五六日的时间。 而另一边的展昭,带领了上千的斥候向东而去,探知辽国归化城的虚实。 展昭一出城,便将手中的千余名斥候化整为零,分成了数十支人数不等的小队。 这些斥候也都是少数人行动惯了的,一个个的艺高人胆大。展昭的命令一下,这些家伙便很快的做鸟兽散。 待得展昭到达归化城外数里之时,便发现城外尽是大军营帐。稍一打听便得知,这是辽皇耶律重元亲自带兵来前来。 这个消息却是让展昭都吃了一惊,居然是辽皇亲自带兵,可见辽人对于归化城这里的重视。 大同城一丢,归化城这里辽国想不重视都不行。若是这里被宋军攻占,那么辽国南京与辽国的通道,便只有通过平州入中京道了。 在那种形势之下,辽国南京便等于是处于宋军的三面包围之中,随时都有丢失的可能。 如此一想,辽皇耶律重元亲自带兵来守归化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很快,展昭也摸清了这些辽军的兵力数量和其所属之地。 其中十万皮室军,还有一万宫分军,皆可算是辽军的精锐,实是不可小窥。 与之前宋军在大同所遇到的辽军,还是有所区别的。大同的辽军之中,有半数都是部族军,还有半数是当地守军。 论起精锐程度来,都不及皮室军与宫分军,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耶律重元手下的这些人马,也大都是随其出征高丽的人马,可称骄兵悍将。 派人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送回大同城,展昭便又沿着官道往南而行。 久在军中为斥候指挥,展昭深知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只要掌握的条件比敌军多,则胜算就会更大。 展昭早就听说过,幽燕之地通往关外之地隘口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正因如此,也是大宋数十年来,对于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的根本原因。 所以展昭便想看一看,这所谓的险要之地,究竟有多险要,是不是可以派兵夺取。 待展昭带着几个属下来到八达岭之时,着实是被官道两侧的矗立的山峰所震撼。 而且这里还有一道残破的关口,看样子已经有数百年都没人动过的样子。 但是让展昭奇怪的是,这座雄关为何要弃之不用。 寻到当地的山民,展昭向其打听这残破关防之事。 却原来这里的关城,乃是秦汉之时所修。只不过后来又修建了更雄伟的居庸关,这里的老旧关城便逐渐废弃。 展昭得知此事,便立时反身带人离去。 这个消息太过重要,辽国大军的粮草,皆自关内运送而来。 若是宋军能派出一些人马,将这里封锁的话,定然可以使得辽军自乱。 一出了燕山隘口,展昭便第一时间派人去给李惟贤送信,而自己则派人召集手下斥候集合。 而在大同城外,李惟贤却正与重新拥有了两万骑兵的萧撒八对峙。 这一次萧撒八为了将功赎罪,主动带兵杀到了大同城下。 虽然他这些骑兵并不可能将大同城攻破并收复,但是可以向辽皇耶律重元表明自己忠心的态度,亦可给宋军增加不小的麻烦。 这次是李惟贤的五万天武军守城,却是对于萧撒八的两万骑兵有些收束了手脚。 第900章 此败不冤 萧撒八领着骑兵,在大同城外纵横驰骋。 虽然李惟贤也派出了天武军的一万骑兵与之周旋,却在人数上吃了些亏。 而且萧撒八知道宋军骑兵装备不错,也不因为天武军的骑兵人少就与之正面交战。 辽军骑兵充分展开自己的骑射所长,不时的对宋军骑兵射上几支冷箭。 两三日下来,宋军骑兵的伤亡逐渐增加,让李惟贤甚为恼怒。 自覆灭西夏以来,天武军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李惟贤有人心带兵出城,与萧撒八大战一场。可是对方吃过教训,如今滑不留手,只以骚扰偷袭为主。 这就好象被一群苍蝇围着转,打也打不到几只,却是被其弄的极为心烦。 好在这个时候,折继宣的人马先行回了大同。 狄青的一万新军则在后方缓缓而行,晚一些才能回来。 得知折继宣的三万骑兵回来,李惟贤立时便转怒为喜。 天武军有一万骑兵,再加上折继宣的三万骑兵,便是四万骑兵。大宋在骑兵的数量上,便是萧撒八兵力的一倍。 这样的情况下,只须追着对方猛冲猛打,便可让萧撒八应接不暇。 于是乎,大同城外便有六万骑兵在互相追逐争斗,除了周边的山上没有骑兵之外,竟到处都能看到一队队的骑兵互相厮杀。 萧撒八本就是将骑兵拆分成了千人一队,不断的在大同周边出没骚扰宋军。 如今折继宣也将骑兵拆分开来,与之不断的交战争斗。 由于宋军的骑兵数量更多,辽军骑兵的战损便越来越大。 哪怕是想与宋军周旋游斗,却也因为对方的人多,而变成了滚雪球似的人越聚越多。 一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一小队的宋军骑兵与辽军一小队人马之间的追逐。 因为双方都在大同周围有着大量散落的队伍,看到自己人有事,自然是要帮忙的。于是便随着他们的追逐,将双方的人马都聚集了起来。 这下子倒好,想不来一场硬仗也不可能。 六万骑兵的一场大战下来,辽军的两万骑兵终于被击败,丢下数千伤亡向东逃去。 即使是宋军骑兵大占上兵,可是因为骑兵的机动性太强,却是让他们也无法再扩大战果。 赶跑了辽人的骑兵,折继宣才有时间与李惟贤说起收复三州之事。 听到应州、朔州、武州三地的辽军不战而降,李惟贤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样一来,我们便可由河东路就近提供粮草,却是方便了太多。”李惟贤笑的都看不见眼睛。 折继宣也笑道:“李将军,我们占据了大同,这里所获得的粮草可也不少,足够我等十万大军吃上半年了。哪里还用着着,去向河东路的陈使君要粮。也不知东边的消息传回来没有,那边的虚实如何。” “消息是有,听说辽军又有十一万人马从其南京出关而来。目前驻扎于归化城,皆为辽国的皮室军和宫分军,乃是辽国精锐。”李惟贤点点头道:“据展将军派人送回来的消息,还是辽皇耶律重元领军亲来。我等若是与之交战,务必小心再小心。听说这位辽皇也是个足智多谋之人,覆灭高丽之战,便是由这位辽皇亲自带兵出征所致。” 折继宣却是站了起来,搓着两手道:“待狄兄回来,我们的兵力便不输于对方,若是能打好接下来的战事,未必不能将辽皇活擒。要是真能做到此事,便你我皆可名列青史的大功一件!” 李惟贤摇了摇头道:“岂有这样容易的事,怕是难啊。对方只是派出萧撒八来,对大同一通袭扰,却没有派出大军前来攻城,也不知打的什么盘算。我们只要不露出破绽来,可先与之对峙亦无不可。归化城那里一边是塞外一边是有居庸关把守的燕山隘口,若是我们冒然进兵,容易为其所困。这段时间不如先将大同稳固下来,再徐图之。” 次日,狄青也带着一万新军回到大同。与此同时,展昭的书信也被送回到了大同城中。 李惟贤、折继宣与狄青三人一碰头,便轮流看了展昭送回来的书信。 看到展昭的书信,三人皆是眼中一亮。 若真如展昭所言,那么辽军可就是真的大意了。 展昭在信中,提及了居庸关之北的狭道之中,还有一座秦汉时期的残破关城。如果宋军能派出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将这里占据,便可掐断了辽军的粮草辎重补给。 而且可以据残关而守,完全不惧辽军前后夹击。辽军以为这里有居庸关,便不会有人来这里占据隘口。但是展昭的想法,便是将古时的残关稍加修复,即可以之拒敌。 这个策略对于宋军来说,甚为巧妙,完全就是你守你的我守我的,反正将道路堵死便可。 但是对于辽军来说,便是一条毒计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之色。 “我手中皆为骑兵,速度最快。不如由我派人前往,与展兄一同守住燕山隘口。”折继宣看向李惟贤与狄青两人。 李惟贤想了想,便摇头道:“折将军,你手中的骑兵要与辽军周旋,可不能就这么派去把守隘口。与其这样,不如留一万人守大同,我带领四万大军兵锋直指归化城,由你带领骑兵为我大军护卫。而狄将军则带领新军,去到燕山隘口与展兄汇合。狄将军手中皆为新军,不只擅攻而且擅守。而你我两人则吸引辽军的注意力,可使狄将军他们顺利到达。” 狄青自然是没有意见,点头道:“不错,我带领麾下的一万新军,可以胜任此事。而且燕山隘口也不必封堵于一时,当在我军与辽军对峙之时,方可起到效用。” 折继宣想了想,便点点头没再说话,也等于默认了大家的商议结果。 萧撒八再一次败到了宋军手中,他领着手中还剩下的一万多辽军骑兵回了归化城。 第一件事,便是要向辽皇耶律重元汇报自己所经历的战事。 见到耶律重元之后,萧撒八伏地请罪道:“陛下,臣得两万骑兵后,便日夜兼程杀至大同城外。本想以骚扰骑射使宋军自顾不暇,从而迟滞和消耗他们。可是谁知道如今的宋军,却是马上骑兵竟有四万之众……此败不冤,臣无借口请陛下恕罪,便只能请陛下治我罪过。” 第901章 宋军奇兵 以往在耶律重元的印象之中,宋军缺马极少骑兵。 但是听萧撒八说到宋军居然出现了四万骑兵,却是让耶律重元吸了口凉气。 对了,如今宋国已经覆灭了西夏,不但夺得了养马之地,就是从西夏人手中缴获的战马,也有数十万匹之多。 耶律重元沉吟了片刻,便缓缓的道:“撒八,你起来吧。此次是朕小看了宋军,你此败亦有朕之过失。此事揭过不提,朕只问你,依你之所见,我们该当如何与宋军交战。” 听到陛下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甚至是主动承担了部分战败的责任,萧撒八不由得感激涕零。 “陛下宽厚仁和,竟不追臣之责,实是让臣感恩不尽!”萧撒八接着道:“有劳陛下垂询,臣当知无不言。宋军自灭夏之后,士气极盛。而且其军中亦不再缺马,往往亦有突袭之战术。再配合其犀利火器,实为我大辽从所未见过的强军。臣以为,对于宋军,我朝军马并无明显超出之处。但是我朝兵马皆善骑射,却是宋人短时间之内无法企及的。但宋骑多着链甲,若是近战则往往我朝骑兵亦非其对手。” “以臣所经的战事来看,若是双方的骑兵数量相当,便须以数量极多的小队骑射骚扰为主,使宋人不得安宁。如列战阵而与之大战,则双方火器犀利,我朝亦不占优。非必要之下,不可与之大军布阵相对。”萧撒八一边思索一边道:“当如草原上的狼群一般,不断的以骑射偷袭突袭,或可克制宋军。” 耶律重元点点头,又道:“你此次亦是带了两万余骑前往,却是因何而败,可详细说与朕听。” 萧撒八便将这一次大同城外之败,其中的数处细节之处,一一讲与耶律重元。 听完了萧撒八的讲述,耶律重元不由得有些牙疼。宋军还真是难以对付,竟然强大到了这等地步。 两人几番讨论下来,对于宋军的作战模式,无非就是两种。 一种就是派出大量骑兵,不断的以辽军骑射的优势,对宋军进行骚扰打击。而后便是双方大军列阵,互以火器轰击对方。 但是用火器对轰,辽军虽然也不惧,可是却也没有好处。因为宋军的火器并不弹,甚至还要稍强一些。 而最差的方法,便是据城而守。这样的战术,在拥有火器的宋军面前,一旦城破将会变的非常被动。 “若是朕新领大军,前去讨伐宋军所在的大同呢。”耶律重元盯着萧撒八道。 “陛下贵为天子,岂可以身涉险。这等事可由臣等代劳,必将以死相拼。”萧撒八立时躬身道。 耶律重元摆了摆手道:“朕要的是战胜宋军,要你们以死相拼有什么用。若是将你们这些朕之臂膀伤到,亦同样是朕的大损失。” 萧撒八急忙拱手道:“陛下体恤臣下,是臣下的福份。臣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愿为陛下效死。” “这样吧。”耶律重元摇头道:“朕会在归化城中留一万人马守城,其余十万大军前往大同,以攻打城中的宋军。当然,朕觉得只有十万人马是不够的,还会再向草原上的各部发出旨意,命各部派出部族军同攻大同城。” 既然已经决定了以骑射,耶律重元便开始调动兵马,准备主动向宋军进攻。 他身为辽皇,总不能带兵出来,便守着一座城被动等着宋军来攻。那样被动不说,还无法击败宋军。 正当耶律重元整顿人马之时,便得到了西边斥候送来的消息,宋军竟然发兵来攻。 宋军三万骑兵和四万的天武军,如今已经出了大同,正越过白登山和方山,向归化城杀来。 如此一来,辽军若是出兵,定然会与宋军相遇于中途。 不过耶律重元并没有改变主意,而是决定原计划不变,依旧出兵迎战宋军。 即使辽军的出兵速度不慢,也只在出城数十里的断云岭下,与宋军的三万前锋骑兵遭遇。 这一战纯属遭遇战,双方一场冲突下来,各有数百人的死伤。 但也因此,使得双方的人马以断云岭下的羊河为界,互相隔河扎下大营。 耶律重元并没有冒然派人前去攻击宋军的前锋骑兵,因为不见得能追上,那样的意义不大。 不过,与宋军隔河对峙,对于辽军来说也并不坏。 但是耶律重元却不知道,已经有一支万余人的宋军,却是走桑干河谷紧贴着燕山山麓向东而来。 这支宋军正是狄青所带领的新军一部,此时也已经到了奉圣州外的历山之下。 虽然狄青一路上都十分小心,但是到了辽国奉圣州境,却是终究再也藏不住行踪。 奉圣州境内乃是一小片平原,还有羊河与桑干河在此交汇,可谓鱼米之乡。这样好的地方,自然人烟也十分稠密。 宋军的到来,立时便在奉圣州内引起不小的恐惶。 只不过辽军的大队人马,都已经去了更北面的归化城,奉圣州这里不过是三千人守城,哪里还敢出城与宋军一战。 在这些辽军看来,若是宋军不去攻打奉圣州城,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奉圣州的官员,也只是将这里的事情写了军情上报,并没有重视起来。 狄青知道行踪泄漏,便也不再遮掩,而是放开了速度,全力向燕山隘口行军。] 终于一日之后,与展昭碰头并进入了燕山的隘口。 当耶律重元得知自己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支宋军之后,心中便有敬兆。 宋军主力与自己在断云岭对峙,而身后出现一支宋军奇兵,这定然是对方的诡计。 虽然心中不安,可是耶律重元却想不出来,一支万余人的宋军到了自己的后方能做什么。 要知道这里多是山地,多是雄关坚城。万余人的宋军,攻打哪里都不够用。除了起到一定的骚扰作用,实际上并不能将辽军如何。 “不过,也不能任由这些宋军在我军后方肆虐,还是要派些人马前去剿灭为好。”耶律重元也不放心。 他派出帐下的一员名为耶律和泰的将领,带领一万骑兵南下,去剿灭这支宋军。 第902章 不死不休 辽将耶律和泰南下之时,狄青与展昭已经带兵入了燕山隘口。 两人带着一万新军,到达了隘口之中的秦汉城关的旧址。这里虽然只是残破的关城,但是只要稍微修复便可截断辽军的粮草辎重。 手中一万新军人马,此时不断的搬来石头,将这里的残破城关重新的垒起。 只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便将这座残关基本修复。 在关中的山泉中洗去了身上的泥尘,狄青与展昭两人坐到了一起休息。 “展兄,这一次你出的这个主意,怕是要让辽皇吃个大亏。”狄青嘿嘿笑道:“从地图上,要从南京方向给辽皇运送粮草辎重,就只能走这条道路。大家只知居庸关,却又有谁知道这里还有秦汉之时的旧关城。辽军可以有雄关把守此地,我军亦可给他们堵上加堵。” 展昭此时也因为带兵修复城关,而累的够呛。听到狄青的话,不由苦笑。 “狄将军可莫要高兴的太早,这里虽然易守难攻,可也不见得是万无一失。”展昭指了指南北两个方向道:“南面有居庸关的辽军守军,北面辽军也定然会派人过来,攻打我们这里。两面受敌已是必然,实是没那么轻松。而且我新军这一万余人把守这里,其实也等于被困于此地。若是天武军李将军那边战事不利,我们这些人便全都完了。” 狄青哈哈一笑,并不当回事,“我等投身军中,不敢将自己说的多么忠勇。可是这许多战事下来,大家的生死早已看淡。要么封妻荫子要么马革裹尸,终是要有个了结才是。” 展昭点点头,“那就好,此次新军所带的粮草足够坚持半月有余,这里又有山泉水。而且火箭弹也带了不少,辽军即使从两面夹击,我们这万余人也能守住。若是辽军用火攻,将两山上的杂木点燃,倒是有些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只要死不了便可。辽军攻不下此地,辽皇耶律重元大军便得不到粮草辎重。”狄青冷哼了一声道:“辽军若想着得到粮草补给,就只能去草原上了。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使这些辽军有足够的粮草。除非绕上近一千余里的道路,去中京大定府。” “若是耶律重元情急之下,与天武军死战呢。”展昭问道。 狄青摇了摇头道:“耶律重元他可不敢,此人得位不正,国中之前便有不稳迹象。若非他带兵剿灭了高丽,这才得已服众。如果手中没有了足够的兵力,说不定便会有人拭了他这个辽皇。”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来报,南边来了一支辽军运粮队。 狄青与展昭两人互想对视一眼,便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这下子不愁粮草不足了。”展昭起身道。 “只要我们动作快些,便可使之无法毁了这些粮草。”狄青也起身大步而行,去召集麾下的新军兵士。 一支数千辽军的运粮队,正在山间行走。他们刚刚出了居庸关十余里,再往北走个三四里便可出了燕山隘口。 但是这支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粮草车辆虽然没有挤成一团将道路阻塞,可也停下来排成长长的一队足有三里之长。 “怎么回事?”有人往前看去,出声询问道。 很快有人道:“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关城,却是过不去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在数千辽军中传开,使得这支辽军大哗。 辽军的领队武官也是个指挥使,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便急忙赶向前方。 却是还没等人到队伍最前面,便听到嗤嗤声从头顶传来。等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头顶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道的烟迹。 宋军在这个时候,也已经点燃了火箭弹,将之射向押送粮草的这支辽军。 随着爆炸声不断的传来,辽军被炸的死伤惨重,宋军便沿途杀出。 在如此狭窄的山道之中,面对宋军的先期攻击,辽军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力。 即便是到了后面,因为已经被宋军杀伤了许多人,辽军的抵抗力就更差。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数千辽军便被杀的只有千余人逃回了居庸关。 其余没死的,也都逃到了两侧的山沟里面。 展昭与狄青两人,一次便缴获了数百车的粮草,实是有些过多了。 残破城关之内的地方并不很大,数百粮车如果都带回去,怕是连人站的地方都没了。 狄青却是下令道:“都拉回去,粮草直接卸在城关内的地上,粮车拉上关墙可以守城。” 展昭不由眼中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我等就是吃不完这些粮草,也不能留给辽人。粮车点燃后推下城关,亦可阻敌进攻!” 论起战阵的经验来说,狄青却是相当的多。而展昭一直都带领的是斥候,大战的经验却有些不足。 逃走的千余辽军,一回到居庸关,便将隘口之中出现宋军,并堵塞了粮道之事报于居庸关的守将。 居庸关守将名为萧千秋,一听到这个事情,便吓的呆了。 要知道这条路,可是陛下的粮道,陛下如今正在大军之中,却是被宋军硬生生的给切断了退路! 萧千秋不敢耽误,急忙派人去打探,又很快得到了证实。他立刻派人给范阳的南院大王萧普古送信,请其定夺此事。 次日,狄青与展昭所在残关的南面,又来了一支辽军骑兵队伍。 这支队伍正是辽皇耶律重元所派出来的耶律和泰,及其麾下的一万辽军骑兵。 虽然耶律和泰一路急行,但是还是晚了一天的时间,却是让新军已经将燕山的隘口堵死。 当耶律和泰看到已经被石块堵得死死的道路,并看到石墙上的宋军旗号,便感觉到大事不妙。 他手下尽为骑兵,虽然也带了一些火箭弹,但是远射对于这等石块垒成的关墙却是并无多少效果。 就在耶律和泰正在观望之时,却看到关墙上的宋军,突然对着自己的方向发射了数支火箭弹。 显然宋军已经看到了进入隘口中的辽军,直接没打招呼就开始了攻击。 耶律和泰急忙跳下马来伏于地面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被火箭弹爆炸所崩起的碎石砸中脸庞。 虽然伤的不是很重,但是耶律和泰的脸上却也青肿一片,擦出数条血口。 而耶律和泰也想明白了,陛下派自己来后方,便是为了保障后路。 自己所部,与这支宋军只有不死不休。 第903章 兵法就是腹黑 耶律和泰想明了这个道理,便知道自己只能进攻不可后退。 必须要将这支堵住了大军粮道的缺德宋军歼灭,才能回去向陛下交差。 但是这里的情形,却是使他也有些无力,地势实在是太过险要。 耶律和泰手下的人马,被宋军的火箭弹轰的死伤了百十人,却也都又退出了隘口。 “派人向陛下送信,就说一支宋军占据了燕山隘口的残关,截断了后方粮道。另外,大家可有谁能想个办法,将这里的宋军歼灭掉?”耶律和泰一退出隘口,便召集手下的武官们商议。 “将军,我等可以夜间偷偷的摸进去。虽然城关处于险要之地,但是我们可以攀上两侧的山峰绕过去。”有人献策道。 耶律和泰却是摇头道:“那残关我却是知道一些,乃是秦汉之时的古长城,即便是两侧的山峰之上亦有关墙。” “既是秦汉之时的关墙,如今想必残破之处甚多。我军晚间偷偷的杀进去,亦是有望破之。”那武官想了想又道。 耶律和泰点了点头,又看向众人,“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怕办法多,只怕无计可施。” “将军,我觉得这里漫山遍野尽是草木,若是我们直接放火烧山,或者会将宋军都烧死在山中夹道里。”又有一名武官建议道。 “这个办法不错,倒是有些意思。”耶律和泰不由笑道。 “我等前来,也带了些火箭弹,不如我们用火器强攻一次。若是能直接将那原本就残破的关墙炸开,岂不是省事。”也有武官如此建议道。 听了这许多下属的进言,耶律和泰也有了思路。 “好,今日便动手。”耶律和泰目光一扫道:“现在便放火烧山,不要给宋军喘息之机!”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燕山隘口虽是山中却也炎热。放火烧山说起来容易,但是山上的植被却正是郁郁葱葱之时,水气甚大不易引燃。 不过,辽军的人数也并不少,大伙拾来许多的干柴,堆积于隘口两侧的山坡上。 先将这些干柴引燃,而后两侧山坡上的植被许多便被大火烤干,很快便烧了起来。 狄青与展昭两人,在残关之中已经看到北面一两里处冒出的浓烟。 对于可能出现的火攻,两人早就有所预料,因而也并不惊慌。 新军的兵士,在两人的组织之下,亦开始沿着关墙放起火来。 燕山隘口这里的山坡多为石质,其上的植被多为杂木灌木,要想烧到残关之内还是有些悬。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让新军兵士们沿残关放火,将残关的南边,先烧出一片空地来。 如此一来,也不会因为山上火势过大,而使得残关之中的新军太过难受。 即便是这样,残关中的新军兵士们,也被大火的烟气熏的咳嗽不止,实是太过呛人。 好在这里还有山泉水,可以撕了衣襟打湿并绑在口鼻处。 因为提前在残关的两边烧出一片过火的空地,待辽军所放的大火烧到之时,相距残关还有十数丈之远。 虽然山上的火势更大,而且浓烟不时的将残关笼罩其中,可是关中的新军兵士们只是多受了些罪,却并无伤亡。 耶律和泰让自己麾下的辽军休息,自己却是看着燕山隘口的大火,也不知道宋军能不能被消灭。 待看到宋军的城关方向也冒起浓烟,耶律和泰便知道,这里的大火,并不能将宋军如何。 大火足足烧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半夜时分才往远处继续烧了过去。 耶律和泰虽然没到残关之前去看,也知道宋军应该躲过去了这一劫。久在战阵之上,他从不抱什么侥幸心理。 待到天色快亮,耶律和泰估摸着山坡之上过火之后,已经不是那么烫,才将所以的辽军都集中起来。 “陛下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宋军侵我河山,我等身为大辽将士,自有保境安民之责。”耶律和泰就着月色,对属下的将士们训话道:“此时大火刚过,本官亦不知宋军是否被消灭。不管如何,现在正是最好的攻破残关之时。若是宋军已经被大火烧死,我等自然可轻松占据残关。若是宋军未曾有事,我等今晚便须将之消灭干净。” “隘口道路狭窄,能正面出击之人不多。好在两侧的山坡并不是太过陡峭,还能攀援而上从两侧发起攻击。”耶律和泰道:“能否将宋军消灭,全在今晚一战。大家可先攀山而上,等待火器轰击残关巨响之后,便一同杀入关内!” 这支辽军亦是耶律重元帐下的皮室军精锐,战意甚高。此时听到耶律和泰的话,便齐声应是,士气极盛。 耶律和泰一挥手,命令诸人出发,他自己也提着一柄骨朵进入队列之中。 辽军一进入隘口,便分别在低级武官的带领之下,攀援两侧的山坡去关墙之下等待。 残关乃是秦汉长城的一部分,两侧的山峰之上,依旧是有残破的关墙。 但是这些关墙残破之处,都被宋军给修复过了。虽然不是那么细致,却也有了足够的防御之力。 若是辽军冒然攻击关墙,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吃。 宋军也并没放松警惕,狄青命人在关下也有布置。待外面大火渐熄之时,便派人下去拉了绳索,系了马颈上摘的铜铃。一旦有人接近,便会弄出铃声响动而被发觉。 辽军并不知情,十数名辽军兵士各自抱着一枚火箭弹,正打算悄悄的接近到残关的关墙下。其中便有一人绊到了绳索,从而摇响了铜铃。 关墙之上有新军兵士们,早就准备好的火箭弹,直接就被点燃了引信。 咻! 新军的火箭弹发射出去,虽然并不准确,没有轰中城下的辽军,却是轰然爆炸开来。 这等于给所有的辽军约定的攻击信号,就此发动。 刹那之间,辽军的喊杀之声四起,声势倒也很是唬人。 狄青与展昭两人本是轮值,该狄青值夜的。但是展昭此时也没睡下,听到关墙外的喊杀声,立时便起身而来。 “是辽军夜袭,倒也没有什么。”狄青有种不出所料的意味,又下令道:“用火箭弹,往隘口里放,勿使辽人靠近用火箭弹还击。两侧的兵士们,若是感觉辽军攻的太凶而守不住,那便退一退,诱其登上关墙。” “然后以多打少,将其消灭?或是使用火箭弹,将其解决掉?”展昭如今略有所悟,所谓兵法就是腹黑。 第904章 心生惶恐 辽军在隘口之中根本无法靠近关墙,不得已之下,只能从两侧山坡攀上去,再去登临山坡上的关墙。 如此一来,却是大费周折。辽军攀山之后,攻打关墙的力度便明显不是那么猛烈。 而且宋军处于关墙之上,居高临下防守起来要相对容易的多。 虽然偶尔有几个辽军,从远处绕上关墙,但对于关墙上的宋军,根本构不成威胁。 耶律和泰此时也带着上辽军攀上了山坡,看到攻打关墙的辽军不断有死伤,他心急如焚。 再这样下去,自己手中的这中的这万余人,怕是都要陆续折损。 若不想一个有效的办法,还不如干脆撤军。 这时有一名辽军兵士忽然跑来,对耶律和泰道:“将军,这是秦汉之时的残破关墙,再走的远一些,便有倒塌的关墙,我们可以绕上去与宋军交战!” 耶律和泰大喜,“你跟着我,若是真的能登上关墙,此战的首功便是你的!” 而后耶律和泰便带着人沿关墙而走,山上陡峭,却是拦不住他们这些军中之人。 走了有半刻的时间,便渐渐远离了厮杀声。 这片地方的植被,已然被之前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耶律和泰借着天上月光,勉强能看到,关墙倒塌了一部分。 “大伙从这里上去,莫要出声。”耶律和泰不由得紧张起来。 若是自己所带领的这千余人,能由此杀入关墙之内,将宋军消灭的话,便等于挽救了陛下所领的大军。 以陛下的大方,封自己一侯爵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富贵终生,又可重振自己这支宗室的分支,实是光耀门楣之事。 想着其中的好处,耶律和泰也登上关墙,领着人便悄悄的摸向前方宋军。 原本宋军正抵抗城下攻城的辽军,已经将这些辽军的攻势打退了数次。而辽军攻城的劲头,也越来越弱,眼看着便要退去似的。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新军兵士们也刚刚要松口气。 然而这时一侧的关墙之上,突然便传出剧烈的厮杀之声,甚至连残关之中的狄青与展昭也被惊动。 “是辽军,他们有一部分人登上了关墙!”有新军兵士来报,眼中尽为懊恼之色。 狄青提着自己的腰刀,对那兵士道:“走,你带我过去。” “不如让我也过去,更有把握一些。”展昭急忙道。 “展兄要坐镇这里,以防关墙外的辽军反扑。”狄青笑道:“关墙上的这些辽军,不过是小事。” 说罢,狄青便随着那兵士迎向了厮杀声传来的方向。 待狄青到达之时,新军的兵士们,被耶律和泰带领的辽军一步步的逼的向后退去。 因为为耶律和泰这个辽军的将领冲在最前面,这些已经登上关墙的辽军兵士们,也同样士气极盛。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的着冲向新军兵士。 新军兵士们虽然在狄青的吩咐之下有所准备,但是面对耶律和泰带头的进攻,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狄青一到,便从后面的新军兵士手中拿了一杆斧枪。 他站立于关墙的垛口之上,只是一跃,人还在空中,手中的斧枪便已经搂头剁向正大呼进攻的耶律和泰。 斧枪搅起猛烈的恶风,将耶律和泰吓的一机灵,人急忙往后退去。 狄青的斧枪当的一声劈在地上,而他的人也借机挡在了新军兵士们的最前方。 新军兵士们看到狄青出现,不由得都露出喜色。自家的这位狄青将军,向来是新军中公认的武艺高强。 耶律和泰退后,仔细看向狄青。 虽然这时的天色还未大亮,但是已能看清人脸。当耶律和泰看到狄青清秀俊朗的相貌之时,不由哈哈大笑。 “宋军真是没有人才了,军中竟然弄个不男不女的兔爷为将。”耶律和泰的目光在狄青的身周上下打量,仿佛是在观赏一件货物。 辽军兵士们听到自家将军的话,纷纷捧场似的哈哈狂笑。 面对这耶律和泰这家伙的侮辱,狄青面色如铁。 而那些新军兵士们,听到耶律和泰这些话,一个个却是噤若寒蝉。上一个敢这样说狄将军的西夏人,如今早就成了一把骨头。现在辽军之中又有人敢这么说,怕是结局不会乐观。 “口出粗劣之言,果然是腥膻的蛮夷之辈。”狄青冷笑了一声,“如你这般活个人,还不如变成个不会讲话的畜牧来的更好。既然你想死,老子便成全你!” 关墙宽只一丈多而已,本就狭窄。狄青手中的斧枪一抡起来,他身后的新军兵士们便纷纷后退。 辽军一方也是如此,便显出耶律和泰来。 耶律和泰一抬手中的骨朵,当的一声便挡住了狄青的斧枪。 但是骨朵与斧枪相比,却是短兵器,被斧枪传来的巨力一震,耶律和泰差点没有站稳。 狄青一抖手,那斧枪在他手中便是一收一放,却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但是斧枪的前端的枪头,却已经刺中了耶律和泰的胸口。 耶律和泰踉后退,吓的脸色都白了。若不是身上穿的重甲,此时便已经被一枪刺怀。 “你以为能逃?”狄青看到耶律和泰有惊惧逃走之意,却是猛的向前一步。 正盯着狄青的耶律和泰被吓了一跳,却见狄青手中的斧枪再次刺过来,急忙举起手中的骨朵来挡。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那支斧枪只是在他胸前两尺处微微一个停顿,便向上抬起五寸倏然加速! 这一枪正正的刺中耶律和泰的面门,半尺多长的枪锋尽皆没入耶律和泰的头颅之中。 对于耶律和泰的下场,新军兵士们没一个惊讶的。自家将军什么脾气,大伙多少都是知道些。 而辽军的兵士们,却是一个个张大了口,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感觉还没有如何,只不过两枪,他们的耶律将军便被宋人给刺死了。 “杀!”狄青可没耽误时间,只是一挥手中的斧枪,便当先杀向这些辽军。 千余名辽军,在主将已死的情况下,哪里还有半分斗志。被狄青带人一通追杀,大半都跳下关墙。剩余的没能跳下关墙的,便永远也跳不起来了。 这一战,辽军主将耶律和泰战死,其余的辽军纷纷逃出燕山隘口。 远在两百里外的范阳城中,萧普古也接到了燕山隘口被宋军封堵的消息。 这可实在是震撼,使得萧普古不由得心生惶恐。 第905章 纷纷降宋 一直以来,在范阳城外与辽军对峙的神卫军,此时在萧普古的眼中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派人打通燕山的隘口,否则的话陛下一定饶不了自己。 以目前的局面来说,范阳城已经不能再守。 萧普古知道,自己若是不回南京镇守,怕是整个南京道都要不稳。 不过,在退回南京城之前,对于城外的神卫军却是要有个了结才是。 当夜,范阳城的城门被悄悄打开,数千骑辽军带着油袋和火箭弹,从城中摸了出来。 待这些辽军来到拒神卫军的大营还有一里多远时,分出一半人来纷纷下马,摆出来一排排的火箭弹。 而另外的辽军,则依旧尽可能安静的靠近神卫军大营。 只是这些辽军刚刚要分头行事,便突然之间传出一声尖利的哨声。 这批辽军已经被宋军的暗哨所发现,并当场向大营示警。 尖利的哨声划破夜空,瞬息之间就引起了神卫军大营的反应。 没等辽军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有一道道的火光从神卫军大营之中,向着这个方向射出来。 神卫军在范阳城与萧普古对峙的这些时日,互相之间都没少干夜袭之类的事,甚至都养成了习惯。 如今辽军被神卫军发现,那些辽军也并不惊惶。 原本已经靠近了神卫军大营的骑兵们,都慢跑着撤回,而那些已经摆出来的火箭弹,也被一个接一个的点燃。 这一次夜袭,谁都没占了便宜,谁也没吃了什么亏。 辽军迅速撤回范阳城去,而神卫军也只是派出几支巡逻队,在周边五里内巡逻。 萧普古得到回报之后,便摇了摇头。 神卫军这些人,就和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的粘在范阳城外,让他有些动弹不得。 若是燕山隘口没有被宋军堵住,自己完全可以与之慢慢的消耗。反而自己据城而守,相对来说消耗要比神卫军小得多。 但是眼前自己必须要回到京城去主持坐镇,否则的话整个南京道都会出问题。 而且南京城的城墙高大,远比范阳这里更容易防守。 “来人,给易州、归义、固安等地传信,令其坚壁清野据城固守,不可轻易与宋军野战。本王受陛下所托坐镇南京道,不日便将反击宋军。”萧普古可没有反击宋军的打算,这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萧普古真正的目的,便是让各城的汉军团练与宋军不得不交战。 之前韩涤鲁一直在归义城中龟缩不动,实是让萧普古大为生气。否则的话,何至于他在范阳城中,与宋国的神卫军对峙了近一月之久。 堂堂南院大王,这一个月的时间却是什么也没干,就在范阳城中做了个守将,实是让萧普古有些窝火。 而且萧普古也知道,只要自己一走,范阳城必定会陷落。而易州、归义、固安诸城,都会陷入宋军的势力范围之内。 不过,萧普古也并不在乎,这纯属汉军团练们自作自受。 若是这些团练都投降宋国,却也并不算是坏事,那时为难的,怕就是宋军将领了。 萧普古如今给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主持南京道大局,守好南京城,不使之落入宋军手中。 当晚偷袭神卫军不成,萧普古便连夜带兵撤回了南京城,而范阳便成了一座空城,直接丢下不再去管。 次日一早,神卫军指挥使王坛命人去探查范阳的情况,却听得斥候来报,说范阳城已经成了空城,守城的辽军都已退走。 得知这个消息,王坛都有些懵。 “来人,派一千兵士入城查看。”王坛直接下令道。 之所以没有派大军入城,是觉得这可能是辽军的阴谋。出于谨慎考虑,王坛并没有直接带兵入城。 除此之外,王坛还派出斥候成扇形,远至八十里外探查,甚至最远已经达到了南京城下。 在经过了一整天的探查之后,王坛终于明白,萧普古是真的撤到了南京城里。 “定然是辽军之中发生了变故。”王坛有些自言自语的道:“却不知发知了何等变故,竟让萧普古不惜放弃范阳城,也要退回南京。莫非……辽皇死了?这个可能不大,或是战事不利,被我大宋军队击败,倒有可能。” 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王坛所要关心的事,他被官家委任为东路的领军大将,若是还没一些战果,可不好向官家交待了。 既然萧普古退回南京城,而自己又占据了范阳城。那么接下来,就必然是回头收拾易州、归义、固安三城。 这三城都有安肃军在看着,这些时日以来,才没有出城向宋军邀战的机会。 而且城中的这些汉军团练,皆受韩涤鲁所节制,并没有出城与宋军大战的意思。 想到这里,王坛便传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去固安。” 五万神卫军,并没有在萧普古退回南京之后,就继续跟上去。而是先用了一日的时间,来到固安城下。 在这里神卫军排开阵势,火箭弹与火炮列成一排排的,指向了固安城。 固安其实并不大,不过是数万人的一座小城,城中的守军,也只有数千汉军。 在五万神卫军的面前,哪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王坛先是命人用火炮和火箭弹,对着固安的城墙一顿轰,而后便派人将劝降书射入城中。给固安守军三个时辰,若不肯归降,则破城之后,一个守军也不会留。 城中的汉军团练们,因为被辽军所抛弃本就有些怨怼之意。如今看到城外的神卫军又是兵锋极盛,火器威力巨大,哪里还有抵抗的意志。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固安的团练使带着数千空着手的汉军出城,向神卫军投诚。 有一个投诚的,其余的各个小城便好了。 王坛命固安团练使,给归义城的韩涤鲁写信劝其向宋军投降。而王坛自己,也给韩涤鲁写了劝降信,以示重视。 不同时神卫军的大军,也在次日回到归义城的的城外。一旦劝降不成,王坛便做好了雷霆一击的准备。 韩涤鲁看到两封劝降的劝降书信之后,便知道大势已去。 自己再坚守下去,怕是最后只能落个忠臣的名声。不过自己若是死了,要这名声有何用。 韩涤鲁很快便出城,向神卫军投降。而易州也没什么好选的,固安和归义都投了宋军,易州亦欣然从众。 不过五日的时间,辽国南京西南的数州之地,纷纷降宋。 第906章 疲惫之极 萧普古在南京城中也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易州、归义、固安三城的汉军团练都已降宋。 但是他却不敢出兵,之前南京道各地所组成的汉军团练,萧普古正在急着传令解散。 各地的汉军团练解散之后,便由契丹人和其他各族的人重新组成了团练。 原本用来对付宋军,使汉人增加仇恨的策略,如今却是让辽人自己搞的手忙脚乱,被视为心腹大患。 王坛也没试着再去其他的各城劝降,因为其他的各城,并没有受到安肃军的威胁,所以也不会轻易向宋军投降。 但是如今幽燕之地的局面也已经打开,汉人受到了辽朝的猜忌,而通往南京城的通道也已经打开。 王坛请安肃军驻守归义城,而他则再次领兵北上,来到了范阳驻扎,与八十里外的南京城再次对峙起来。 萧普古如今有些坐立不安,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 陛下被宋军阻隔于燕山隘口以北,如今音讯不通。而南京城这里,只有自己据守于城中,前方有宋国的神卫军虎视眈眈,而北面的燕山隘口,也有宋军拦路,这等于腹背受敌。 他回到南京的首要之事,便是向居庸关增兵,从居庸关出兵攻打阻断道路的那支宋军。 并且他已经在这样窘迫的情形之下,已派出两万辽军。 如今已经传回来消息,自己所派出的辽军,一样受阻于燕山隘口之中。并没有能打通燕山隘口这条北上的通路。 什么叫没能打通通路?其实就是败给了宋军而已,不过是‘没打通’三个字显得不那么难看罢了。 萧普古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请来了燕南伯郭喜。 郭喜是给陛下专门督造火器之人,所以萧普古便想从对方这里找找办法。 当郭喜来到南院大王府中,萧普古亲自上前相迎。 “郭兄光临,真是篷筚生辉啊!里面请,请!”萧普古好似亲人一般,将郭喜迎进南院大王府中。 “不知萧大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不成?”郭喜久为商人,惯会看人眼色,当即便主动开口道。 萧普古听到郭喜的话,脸上的笑容便也退去。 “郭兄,实不相瞒,如今我们南京道的局面,甚为不利啊。”萧普古略显焦虑道。 郭喜的眉头挑起,“萧大王,我久在火器作坊,却是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可大概说与我听,我才好与你谈论啊。” 萧普古点点头,将近来辽宋之间的所发生的战事,以及如今的局面,给郭喜说了。 当郭喜听到,辽皇耶律重元被阻隔于燕山以北时,脸色也变了。 “宋军出现在燕山以北,而后将陛下阻隔于归化城一带,这可就不妙了。”郭喜不由站了起来,皱眉道:“燕山隘口不过数丈宽的道路而已,只要有数千宋军盘踞在这里,便是手中有十万大军,怕是亦不好攻破。” 萧普古点了点头,“郭兄说的不错,我已经派了两万大军前去,如今却是刹羽而归。而且,这也是我特意请郭兄前来的目的。你乃是为陛下督造火器之人,手中定然还有犀利火器。如今若想要将那隘口中的宋军清除打通这条道路,却是只能寄希望于郭兄手中的火器了。” 听了萧普古的话,郭喜也是苦笑。说起火器来,郭喜虽然也颇有些成就感,可也甚是发愁。 他郭喜凭借着造出火器的功劳,被陛下封为燕南伯成为辽国贵族。但是这些火器所要耗费的资源,却也是个很庞大的数字。 即便郭喜专门组织了商队去贩卖高丽人,可是近来的战事,却也正在急速的消耗着火箭弹的存量。 近来他都在督促作坊之中赶工火箭弹,哪里还有余钱去研究新的火器。 现在萧大王找到自己的头上,却让自己如何向他解释。 萧普古看到郭喜一脸的为难之色,却又开口道:“郭兄,陛下还在燕山北麓,我等身为臣子,必定要想办法去救。否则的话,我们所在的南京道不见得能保住。即便是保住了,却也要面对陛下的责问。所以,务必要请郭兄想个办法出来才是。” 听到萧普古这么讲,这摆明了是给自己增加压力。但是人家话也讲的明白,自己如何能拒绝。 拍了拍脑袋,郭喜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 “对了,我手中还真有一种闲置的火器。”郭喜在催逼之下,终于松了口。 “愿闻其详。”萧普古急忙拱手道。 郭喜点头道:“我为陛下试制火器之初,并非只造出了一种火器。还有数门火炮,亦可交由萧大王使用。此物能发射数斤的沉重铁球,可远达两里。想来以之对付隘口中的宋军,应该是足够了。” 萧普古不由得大喜,如火炮这东西,本就在有关宋军的邸报之上有过印象。如今郭喜手中竟然也有数门火炮,这可是意外之喜。 “好!太好了!”萧普古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些火炮在哪里,我现在便派人过去。如何使用这些火炮,还请郭兄多多费心才是。” “这是自然。”郭喜点头道:“我与萧大王皆是陛下的臣子,如何救回陛下,便是你我两人的责任了。” 很快,萧普古便派人送郭喜回去,一并去了火器作坊的,还有上千名辽军兵士。 当这千余人的辽军回到南京之时,便带回来四门火炮。 这些火炮,都是之前造出来,却是因为辽国的钢铁并不过关,当场就有炸膛的。所以,这几门火炮也就一直在火器作坊中放着,并没有人去动。 郭喜也是被萧普古给挤的没了办法,这才想起来这些火炮来。 萧普古也没多想,便让这千余名辽军带着火炮直接转向居庸关。命其与先期派去的辽军汇合,并使用火炮来对付那些宋军。 火炮被运送到了居庸关,便与前次到达的辽军汇合,再一次杀向了燕山隘口中的残关。 这些时日以来,狄青与展昭两人便没有闲过。不管是南是北,这几天都有辽军出现。 或是大战或是偷袭,新军这些人,也是疲惫之极。 第907章 骂了一声 原来不只是南京方向,就是北面的归化城方向,也依旧有耶律重元所派来的辽军进攻。 尽管狄青与展昭两人已经击退辽军,并斩杀了耶律和泰。但是耶律重元也没有放弃,再次派了万余辽军过来。 若非耶律重元,还要面对李惟贤的天武军,怕是便要率领十万辽军而来了。 燕山隘口这里太过重要,若是被宋军切断,燕云十六州便真的要还给宋国。耶律重元如今虽然有进退不得的困境,却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边退回归化城,据城与天武军对峙,一边派出兵力,要打通燕山隘口的通道。 李惟贤见辽皇耶律重元退回归化城,便紧逼而来,在归化城外十里的断云岭扎下大营。 每日里,天武军都会在归化城外向辽军挑衅。 耶律重元却是并不理会,只是有夜间加强了巡逻。 双方虽然都发动过几次夜袭,却是谁也没能够得手,就此便对峙起来。 李惟贤知道辽皇的意图,定然是对天武军以守为主,而对隘口之内的宋军以攻为主。 所以李惟贤也不断的派出天武军,对归化城展开频繁骚扰,以便减轻狄青和展昭他们的压力。 即使是这样,也仍旧不能阻止耶律重元向隘口派出兵力。 因为燕山隘口的狭窄,使得这里易守难攻。新军的万余人,在这里虽然有足够的粮草,可也不胜其扰。 当居庸关方向的辽军推着火炮接近隘口虽的残关之时,正是夜间。 沉重的火炮炮车铁轮,石质道路之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响声在夜间更是远远的传开。 借着月光,辽军看到残关的关墙,便停了下来,将火炮对准了关墙。 由于山道弯曲,能看到关墙之时,距离便已经相当的近,并不会超过五十丈远。 其实城中的新军兵士们,已经听到之前火炮在山道上移动时发出的响动,此时已然警惕醒来。 虽然有了准备,却不知道辽军居然运送来了火炮。 狄青与展昭两人,也都得了通报,正要往南面的这段关墙而来。 辽军摆好了四门火炮,尽皆对准了前方的关墙,并且点燃了火炮引信。 轰!轰!轰!轰! 接连四声轰鸣,便打出四枚炮弹。 有三枚打在了关墙之上,将关寺打的碎石横飞。还有一枚炮弹,却是打中了关墙上的新军兵士,当场便将两名兵士打的粉身碎骨。 “是火炮!辽军有火焰!”新军兵士如何能不识得,不由立时叫道。 狄青与展昭两人同时皱眉,互相看向对方,都意识到了事情的麻烦之处。 如残关这里的关墙,如果被火箭弹炸上几下,破坏其实并不大。但是火炮却不一样,实心铁球制成的炮弹砸过来,要不了多少下,便会将这些刚刚修补好没几天的关墙砸塌。 要是不赶紧想出对策,怕是他们这里便守不住了。 看了看隘口两侧的山上,如今经过耶律和泰的一把火,他们再放火也烧不起来。 “用火箭弹还击。”狄青想起来,自己人的手中,也有着火器。 新军兵士们得了狄青的的命令,便立时发射出十余枚火箭弹,向着远处的道路之上射去。 随着火箭弹的爆炸,狄青与展昭两人也只能借着一闪而过的余光去看。 只是夜间离的有些远,稍小的东西便看不到。而且火箭弹爆炸时的火光,也并不如何明亮。 正在两人正观察之时,对面的火炮又一次响起了开炮的声音。 狄青与展昭两人急忙伏低身子,藏身于垛口之后。 只听到咣咣的炮弹砸墙和碎石崩飞声,还有从身下的墙体传来的剧烈震动。 “这么下去可不行,不如我带人摸过去,将那些辽军解决掉火炮也给他们毁了。”展昭对狄青道。 “展兄,你可有把握?”狄青并未阻拦,而是有些怀疑。 对于久经战阵之人,阻拦同袍的冒险做个老好人并不可取,但是关心其行为可行性才是真同袍。 展昭笑道:“我麾下的斥候个个身手过人,只要趁黑摸到近前,在这隘口之中辽军人多也没有用。你等我的好消息,很快便有结果。” 狄青也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可带兵过去,今晚从关内杀上前去也不是问题。” “那倒不用,你等着便是。”展昭令人接着向对面发射了两枚火箭弹,这才带着十余人下了关墙,没入月光下的阴影之中。 展昭并非鲁莽之人,他这么做虽然冒险,但也有着自己的计划。 他们一行十余人,虽为新军之中的斥候,却是受展昭这个当初的侠客影响,身手尽皆了得。 如今跟在展昭的身后,打算摸黑杀敌,却是十分兴奋。 展昭此时却非常冷静,他将身形潜在道边的阴影之中向前移动,脚下轻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后面的斥候都有样学样,显然也都跟展昭学过些东西。 一行人很快便摸到火炮前数丈远的距离,已经能看清十余名辽军,正在四门火炮的旁边来回忙活。 有人正在清理炮管,有人正在搬运火药与炮弹,还有人吆喝指挥。 展昭向后后打了一个手势,自己当先一步便跳了出去,一刀便将那指挥之人枭首。 回手一甩,正在搬运火药桶的辽军,也立刻歪倒在地,咽喉上却是中了展昭一枚飞刀。 其余跟随展昭的新军斥候,立刻发一声喊杀将出来,将那些正在围着火炮打转的辽军杀死。 但是在火炮后方的拐弯处,却是有辽军发出大喊,甚至有无数的脚步声传来。 显然辽军在这里的兵力,并不只是这十余个操炮的炮手,还有许多准备攻打关墙的辽军,在后面休息。 这样的情况,早就在展昭的预料之中。他毫不犹豫的一刀砍在火药桶上,将桶砍的漏出火药。 然后抬腿一蹬,火药桶便骨碌碌的在山道上向着那山道转角处滚去。 “大伙都快快后退伏地!”展昭招呼一声,便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了一下怼在了地上火药桶漏下的火药上。 嗤嗤嗤…… 火药桶漏下的火药,已经因为火药桶的滚动,而洒成了一条线,此时正起到了引信的作用。 待那些转角处的辽军冲出转角之时,便看到正滚动过来的火药桶,还有火药桶后面跟着燃烧的火光。 “他……他奶奶的!”跑在前面的辽军骂了一声。 第908章 岂可有负所托 冲在前面的几名辽军兵士,也只来得及骂了一声而已。 紧接着被展昭点燃的火药桶,便一下子爆炸开来,将那些冲出拐角的辽军统统炸上了天。 这里本就是山坳之中,空间狭窄,火药的爆炸力分外集中,一下子便将辽军给炸的死伤惨重。 展昭将火药桶蹬出去之后,便远远的退后,趴伏于道旁的一块大石之后。 即使是这样,他也被爆炸的声音震有两耳嗡嗡的耳鸣。 无数的尘土碎石落下,纷纷落下,使得展昭还有他麾下的那些斥候们,一个个都搞的灰头土脸。 “好象这威力有些大啊。”展昭晃了晃脑袋,看向那拐角之处。 此时天色仍黑,并不能看清拐角处的情形。就着天上的月光,只见一片尘土飞扬的情形,还偶尔有些惨叫场传来。 展昭却是看到,在那四门火炮的后方,还散落着数桶火药。 刚才的爆炸虽然声势不小,但是因为拐角处距离有些远,所以并没有产生殉爆,这才留了下来。 只不过这些火药桶,被刚才的冲击波冲的七零八落。 展昭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麾下的这些斥候道:“大伙与我一起来,你们将炮膛装满火药塞两枚炮弹捣实,再扔些杂物进入炮口。我给你们看着后边的辽军!” 跟着展昭过来的十余名斥候,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自家这位将军要玩大的。 不过想起来刚才的那一声爆炸的巨响,感觉还真是刺激过瘾。 此时听到展昭的招呼,便都跟了过去,分头忙碌起来。 展昭没干别的,又搬起一桶火药,向拐角处走去。 辽军被刚刚那一下剧烈爆炸吓的已经向后退出去数十丈远,原地除了一些辽军的尸体和伤兵之外,便是一片狼藉。 这便给展昭留出了许多时间,又搬了两桶火药过来,堆到了一起,而后便又将木桶砍开,接上了引信。 后边的那些斥候,也已经将四门火炮都装填了很多火药,并塞入炮弹和杂物。 “将那四门炮掉转炮口,横过来,你们就可以退回去了。”展昭对麾下的斥候们下令道。 “展将军,你不和我们一同退回去吗。”有兵士问道。 展昭笑道:“我还要在这里放个大烟花。” 跟着展昭一同来的那十余名斥候,听到展昭的话,都是一缩脖子。 他们不敢多待,急忙跑向了关墙的方向。 展昭看到自己麾下退走,便用火折子将火药桶上的引信点燃,在退回的路上,又将四门火炮的引信点燃。 而后展昭加快步伐,整个人估摸着时间急急的跑出去数十丈,便猛的扑到路边的凹陷处。 他刚刚将身形藏好,便听到拐角之前拐角与火炮所在之处,传来一连串的猛烈爆炸声。 此时狄青在关墙上,刚刚接应回来十余名斥候,正问展昭为何没有回来。 就是这个时候,便发生了一连串极为剧烈的爆炸。这可比刚才只有一桶火药爆炸威力大得多,就连关墙上都被震的掉落了几块石头。 狄青急忙与众人伏低了身子,躲避爆炸所飞溅过来的碎石和气流。 “展兄不会有事吧!”狄青颇为担心的道。 “我等看展将军胸有成竹,应、应该不会有事吧。”展昭麾下的斥候,此时也有些不确定的道。 因为甚为担心,狄青稍等了片刻,便直接起身跳下关墙,往前面寻展昭去了。 结果没等狄青跑出二十丈,便看到正往回奔的展昭。 “展兄,你没事可太好了。”狄青不由松口气。 展昭可是安乐侯都称为大哥的,又是官家身边出来的带御器械,若是出了事可没办法交待。 “还好,并没有什么事。”展昭笑道:“刚才的爆炸太过剧烈,后面的道路几乎炸的塌了。辽军要想过来,怕是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这还要归功于那四门火炮,都被展昭命人装了两枚炮弹,又洒了杂物使之不能顺利出膛。于是火炮便成了大炮仗,这玩意儿的威力可比火药桶大得多。 连续爆炸之下,即使是隘口两侧的石质山上,也被炸的落下无数碎石,将相当长的一段道路阻塞起来。 狄青闻听,不由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我们可就轻松不少。” 宋军这边很是欢喜,而被萧普古派过来攻打隘口的那些辽军,却如丧考妣。 本来带着火炮前来攻打关墙,却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东西,却被宋军夺了去不说,还将道路炸的阻塞。 虽然这一仗实在打得窝囊,可也不能不回报于上官。 很快,隘口阻塞的消息,便被人送回南京萧普古的手中。 得到这个消息的萧普古,原本就有些惶然的心情,就更加的沉重。 但是局面发展到如今的情形,却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南京当面,还有王坛所带领的五万神卫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大辽南京,使得萧普古不敢再次分兵。 “传我的命令,令居庸关所属尽速清理隘口道路,不得有误。”萧普古传了令下去,又让人去请郭喜前来。 郭喜再次来到南院大王府,进门就看到了萧普古脸上的凝重之色。 “萧大王,怎么,莫非火炮也没能将那残破的关墙攻下来吗。”郭喜不由得主动问道。 萧普古面色发红,却也只能点点头。 郭喜挑起了眉头,半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郭兄,都怪宋军实在太过狡猾,他们竟然趁着夜色摸到我军火炮之旁,将火药桶都给点燃了。此败并非郭兄的火器不行,实是带兵的武官太过蠢笨所致。”萧普古还能说什么,这过错可不能推给郭喜。 听到这里,郭喜也只得无奈的摇头道:“事已至此,萧大王找我来议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萧普古想了想,才看着郭喜道:“如今宋军逼迫甚急。北边封堵了燕山隘口,南边又攻打的甚急,南京实是有些危险。尤其郭兄所建的火器作坊,是对我大辽极重要的地方。我以为,整个幽燕之地已然不稳,郭兄可领人走檀州退往中京大定府。若是陛下在北边不曾受阻,也会退往中京。” 郭喜没想到萧普古会让自己退去中京,不由皱眉道:“萧大王既然如此判断局势,为何自己不退兵,以保存我军的实力。” “局势虽然不利,但萧某身为南院大王,受陛下托付坐镇南京,岂可有负所托。”萧普古沉声道。 第909章 手雷初显威 萧普古知道耶律重元对于郭喜和火器作坊极为看重,所以才会向郭喜提出,让其搬迁到中京大定府。 如果继续留在南京这里,一万宋军兵攻下辽国南京,则郭喜的火器作坊也跑不掉。 辽国可就只有郭喜的这个火器作坊,一旦被宋军所截获,那辽国便再无与宋军相抗的资本。 曾经担任过北院大王,如今又是南院大王,萧普古的目光长远。 在他看来,即使整个南京道都丢了,也不能将辽国的火器作坊给丢了。 郭喜听到萧普古的判断,并没有反驳。如今南京的局面并不安全,他当然是知道的。 既然萧普古已经提出来,而又无法联系上陛下的情况下,自己听从萧普古的安排倒也没错。 而且萧普古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并没有将郭喜留下作为自己的助力。 “萧大王,既然你如此判断,那么在下便依你所言,带人撤离南京就是。”郭喜对萧普古一拱手,“萧大王也要保重,若是南京道已不足守,便带兵撤去中京。即使陛下知道萧大王所为,亦不会责怪。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兄有心了,若是真的大势不在,我会带人撤走的。”萧普古点头道。 郭喜告辞之后,便去了火器作坊,带人收拾准备撤走。 而萧普古则派出南京城内的骑兵,向神卫军不断的骚扰。 若是能将神卫军打退,南京道自然也会无恙。但是真正让萧普古觉得危险的,则是易州、归义、固安三城的汉军团练的投降。 这些汉人终究是一家,而南京道尽皆汉人,则使得萧普古如坐针毡,感觉到极不安全。 出于这样的考虑,萧普古便决定对神卫军要速战速决才行。 如果再拖下去,陛下滞留于燕山隘口以北,而自己这里又没有击退神卫军。 则幽燕之地的汉人们,便会人心动摇,甚至会产生大宋更强的想法。一旦幽燕之地的汉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则定然会纷纷向宋军归降。 所以,自己这里一定要将神卫军击败,方可阻止大多数汉人认为宋军更强的想法。 当天,便有一万余辽军骑兵冲出南京城,来至十里之外的神卫军大营。 这些辽军骑兵,不断的向神卫军大营射出箭,却并不靠近。 虽然王坛命人向这些辽军骑兵发射火箭弹,但是这些辽军骑兵纵横来去,却并不靠近,所以伤亡也不大。 因为辽军骑兵极为机动,神卫军也只有派出自己的一万骑兵,与之不断的争斗厮杀。 王坛看到辽军居然主动向自己挑衅,便直接带了其余的四万神卫军,向南京城靠近。 如今若是再与辽军对耗下去,对于宋军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虽然王坛也得到了燕山隘口被宋军截断的消息,看上去宋军的局面占优。但是在没有结果之前,还有可能会有变数发生。 若要一锤定音,便须将南京城拿下。 只有将战果取到手中,才会使得王坛的心中踏实。 神卫军来到南京城外五里处,南京城便城门洞开,萧普古也带着六万辽军冲了出来。 这六万辽军冲到神卫军三里外,便忽然分成两队,从左右两翼杀向神卫军。 王坛原以为辽军会摆开阵势,与宋军先来一通火器上的较量,却没想到辽军会分兵杀向自己大军的两翼。 辽军骑兵众多,机动性也强。此时神卫军若是再将火炮掉转炮口,便已来不及。 好在神卫军的火箭弹轻便灵活,还可用在两边。 在辽军从两翼包抄过来之时,神卫军匆忙放出成千上万枚的火箭弹。 不断的有爆炸声,在辽军的队伍之中炸开,使得相当数量的辽军被炸死炸伤,还有许多辽军被爆炸的冲击吹落马下。 这一下,便使得辽军冲锋的速度降了下来。 王坛目光凝重,沉声下令道:“斧枪兵准备,列阵迎敌!” 神卫军的一万骑兵,如今还在外面驱逐辽军的骚扰的骑兵,无法及时回防。所以神卫军的本阵,便只有依靠斧枪兵,来抵挡辽军的冲击。 好在火箭弹的发射使得辽军的马速降了下来,其阵形也不如之前密集。] 虽然冲到了神卫军的面前,却已经没有多少冲击力。 双方一接战,密集的兵刃撞击声便汇成一股洪流,灌满了所有人的耳朵。 辽军有战马,攻击起来势大力沉。正面对撞,往往能将神卫军的兵士一下撞的倒飞出去。 但是神卫军的斧枪兵也并非不堪一击,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柄斧枪,亦是披坚执锐。即便是在对撞之中被撞的倒飞出去,亦并不会受到太重的伤害,仍有起身一战之力。 神卫军斧枪兵的阵列虽然被冲击的有所波动,却是并没有被破开。 王坛只看到,不断的有斧枪挥起落下,此起彼伏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惨叫之声。 “传令火器营,给老子想办法用火器对付辽军!”王坛心中急切,对传令兵吩咐道。 传令兵立时将王坛的命令给传到火器营中。 火器营的指挥使,这个时候也有些抓瞎。此时神卫军与辽军两边战到了一处,如何使用火器对敌?那不是连自己人也给炸了吗。 “上官莫非忘了,前几日造作院送来的那些手雷?”立刻有麾下的武官提醒道。 数日之前,造作院便向神卫军送来了数车手雷。说是手雷,在这火器营指挥使看来,除个个头小点还装有一个木柄之外,与火炮的开花炮弹并无多少区别。而且只能投掷,远不如火炮打的远。 所以他也并没在意,只是先留着再说。 此时听到了属下的提醒,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手雷那东西就不是用于远攻,岂不是正适用于现在的场面吗。 当即便命人将装着手雷的箱子打开,每人都发了数枚。 “点燃引信,给我往辽军后方使劲扔,莫要炸到自己人!”火器营的指挥使咬牙切齿的道。 今日辽军突然改变了战术,却是让神卫军有些极不适应。若非斧枪兵装备精良,今日这一战便早已经败了。 数十枚手雷被点燃扔出,在辽军后方的队列之中爆炸,一下便使得周围数百骑辽军都受到波及。因为太过密集,当场便死伤数十人。 第一次登上战场,手雷初显威。 第909章 手雷初显威 萧普古知道耶律重元对于郭喜和火器作坊极为看重,所以才会向郭喜提出,让其搬迁到中京大定府。 如果继续留在南京这里,一万宋军兵攻下辽国南京,则郭喜的火器作坊也跑不掉。 辽国可就只有郭喜的这个火器作坊,一旦被宋军所截获,那辽国便再无与宋军相抗的资本。 曾经担任过北院大王,如今又是南院大王,萧普古的目光长远。 在他看来,即使整个南京道都丢了,也不能将辽国的火器作坊给丢了。 郭喜听到萧普古的判断,并没有反驳。如今南京的局面并不安全,他当然是知道的。 既然萧普古已经提出来,而又无法联系上陛下的情况下,自己听从萧普古的安排倒也没错。 而且萧普古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并没有将郭喜留下作为自己的助力。 “萧大王,既然你如此判断,那么在下便依你所言,带人撤离南京就是。”郭喜对萧普古一拱手,“萧大王也要保重,若是南京道已不足守,便带兵撤去中京。即使陛下知道萧大王所为,亦不会责怪。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兄有心了,若是真的大势不在,我会带人撤走的。”萧普古点头道。 郭喜告辞之后,便去了火器作坊,带人收拾准备撤走。 而萧普古则派出南京城内的骑兵,向神卫军不断的骚扰。 若是能将神卫军打退,南京道自然也会无恙。但是真正让萧普古觉得危险的,则是易州、归义、固安三城的汉军团练的投降。 这些汉人终究是一家,而南京道尽皆汉人,则使得萧普古如坐针毡,感觉到极不安全。 出于这样的考虑,萧普古便决定对神卫军要速战速决才行。 如果再拖下去,陛下滞留于燕山隘口以北,而自己这里又没有击退神卫军。 则幽燕之地的汉人们,便会人心动摇,甚至会产生大宋更强的想法。一旦幽燕之地的汉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则定然会纷纷向宋军归降。 所以,自己这里一定要将神卫军击败,方可阻止大多数汉人认为宋军更强的想法。 当天,便有一万余辽军骑兵冲出南京城,来至十里之外的神卫军大营。 这些辽军骑兵,不断的向神卫军大营射出箭,却并不靠近。 虽然王坛命人向这些辽军骑兵发射火箭弹,但是这些辽军骑兵纵横来去,却并不靠近,所以伤亡也不大。 因为辽军骑兵极为机动,神卫军也只有派出自己的一万骑兵,与之不断的争斗厮杀。 王坛看到辽军居然主动向自己挑衅,便直接带了其余的四万神卫军,向南京城靠近。 如今若是再与辽军对耗下去,对于宋军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虽然王坛也得到了燕山隘口被宋军截断的消息,看上去宋军的局面占优。但是在没有结果之前,还有可能会有变数发生。 若要一锤定音,便须将南京城拿下。 只有将战果取到手中,才会使得王坛的心中踏实。 神卫军来到南京城外五里处,南京城便城门洞开,萧普古也带着六万辽军冲了出来。 这六万辽军冲到神卫军三里外,便忽然分成两队,从左右两翼杀向神卫军。 王坛原以为辽军会摆开阵势,与宋军先来一通火器上的较量,却没想到辽军会分兵杀向自己大军的两翼。 辽军骑兵众多,机动性也强。此时神卫军若是再将火炮掉转炮口,便已来不及。 好在神卫军的火箭弹轻便灵活,还可用在两边。 在辽军从两翼包抄过来之时,神卫军匆忙放出成千上万枚的火箭弹。 不断的有爆炸声,在辽军的队伍之中炸开,使得相当数量的辽军被炸死炸伤,还有许多辽军被爆炸的冲击吹落马下。 这一下,便使得辽军冲锋的速度降了下来。 王坛目光凝重,沉声下令道:“斧枪兵准备,列阵迎敌!” 神卫军的一万骑兵,如今还在外面驱逐辽军的骚扰的骑兵,无法及时回防。所以神卫军的本阵,便只有依靠斧枪兵,来抵挡辽军的冲击。 好在火箭弹的发射使得辽军的马速降了下来,其阵形也不如之前密集。] 虽然冲到了神卫军的面前,却已经没有多少冲击力。 双方一接战,密集的兵刃撞击声便汇成一股洪流,灌满了所有人的耳朵。 辽军有战马,攻击起来势大力沉。正面对撞,往往能将神卫军的兵士一下撞的倒飞出去。 但是神卫军的斧枪兵也并非不堪一击,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柄斧枪,亦是披坚执锐。即便是在对撞之中被撞的倒飞出去,亦并不会受到太重的伤害,仍有起身一战之力。 神卫军斧枪兵的阵列虽然被冲击的有所波动,却是并没有被破开。 王坛只看到,不断的有斧枪挥起落下,此起彼伏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惨叫之声。 “传令火器营,给老子想办法用火器对付辽军!”王坛心中急切,对传令兵吩咐道。 传令兵立时将王坛的命令给传到火器营中。 火器营的指挥使,这个时候也有些抓瞎。此时神卫军与辽军两边战到了一处,如何使用火器对敌?那不是连自己人也给炸了吗。 “上官莫非忘了,前几日造作院送来的那些手雷?”立刻有麾下的武官提醒道。 数日之前,造作院便向神卫军送来了数车手雷。说是手雷,在这火器营指挥使看来,除个个头小点还装有一个木柄之外,与火炮的开花炮弹并无多少区别。而且只能投掷,远不如火炮打的远。 所以他也并没在意,只是先留着再说。 此时听到了属下的提醒,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手雷那东西就不是用于远攻,岂不是正适用于现在的场面吗。 当即便命人将装着手雷的箱子打开,每人都发了数枚。 “点燃引信,给我往辽军后方使劲扔,莫要炸到自己人!”火器营的指挥使咬牙切齿的道。 今日辽军突然改变了战术,却是让神卫军有些极不适应。若非斧枪兵装备精良,今日这一战便早已经败了。 数十枚手雷被点燃扔出,在辽军后方的队列之中爆炸,一下便使得周围数百骑辽军都受到波及。因为太过密集,当场便死伤数十人。 第一次登上战场,手雷初显威。 第910章 宣安乐侯觐见 萧普古在南京城头,原本看到神卫军受到辽军的攻击显得有些左支右拙,眼神发亮。 可惜没等多久,便发现宋军阵形坚固,辽军的骑兵竟攻不进冲不散,不由暗暗替辽军使劲。 等到宋军的手雷一扔出来,在辽军骑兵们的队伍之中不断的发生爆炸,一个个辽军都被炸的人仰马翻之时。 萧普古便知道,自己这一次对宋军的反击又失败了。 “收兵,再打下去,我们也是徒耗兵力。”萧普古不由摇了摇头。 战阵之事萧普古经历不少,仗打成这个样子,若抱有侥幸心理只能将辽军的伤亡扩大。 在被神卫军的火器不断的袭击的情况下,辽军再无冲破宋军军阵的可能。 王坛看到辽军收兵,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那一仗,实是有些险恶。 只要神卫军的军阵有一处被冲开,那么今日便是存亡之战了。 “传我命令,我们也收兵回营。”与辽军一场大战,再挑战的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待回到营中,王坛便叫来了火器营的指挥使,询问用了何种火器,竟能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形之下将辽军骑兵击退。 那火器营指挥使向王坛说出手雷,并让人取来实物请王坛过目。 看到手雷这东西,王坛不由点头道:“这个倒是轻便,近战之时使用,甚是管用。真亏了安乐侯他们的造作院,不然今日就有些险了。” 让火器营的指挥使退下,王坛便提笔给造作院的安乐侯写信,询问可有什么自己能用得到的火器,请范宇给他运送一批。 此时的汴梁城中,范宇的日子过的十分悠闲。每日里便是到造作院当值,偶尔也会入宫去看望义母李太后。 倒是许当和尤二郎两人,时常会被官家召入宫中,问些事情。 原来,官家自从上次在火器演示场听了尤二郎所说的引力试验,便在次日让尤二郎入宫为自己演示。 这样的小试验,实是费不了什么事。而且宫中自有高台,这试验也相当的容易。 本来尤二郎没想太多,只是想让官家重视一下造作院、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这些技术单位。 但是为官家演示的话,单单作一个引力小试验就显得太过单薄。于是尤二郎便又叫上了许当,准备了小孔成像的小试验。 接下来的事情,便有些出乎预料,他们两人给官家做的小实验,竟使官家十分的入迷。 甚至接连数日之间,都召这两人入宫,为自己演示新的不同的小实验。 这等学习的态度,让范宇都有些自叹不如。不愧是我大官的官家,竟然如此刻苦好学。吸收新的知识,就如同海绵吸水一般渴求。对于此事,范宇是乐见官家如此的。 若是官家对于这些科学技术产生了浓厚兴趣,对于整个大宋都是非常有好处的。 然而官家沉迷于科学小试验的事情,却是终于被朝臣们得知。 官家这一日早上来到崇政殿中,便看到陈琳抱着一沓本章而来,脸色有些迟疑。 “陈琳,何事让你面显难色?可是这些本章之中,有什么坏事发生。”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 陈琳将那些本章放到官家的书案上,躬身道:“内臣不敢妄议朝政,还请官家看过这些本章便知。” 官家赵祯拿起一支放大镜,展开了一册本章看去。 看到官家手中的放大镜,陈琳不由咧嘴。 这些时日官家走到哪里,都拿着这放大镜。不是对着梁柱的纹理看,就是蹲在地上看小虫子。要么就拿着放大镜,聚焦阳光烧树叶。一国之君整日里玩这些东西,成何体统,也难怪朝中大臣们上本弹劾尤博士与许少监了。 赵祯看了两册本章,竟然全都是弹劾尤二郎与许当两人的。 他不耐烦的去看后面的本章,结果竟然有六册本章都是此事。 “这些家伙拿着朕的俸禄,却是不做些正事,尽管些闲事。”官家赵祯不由有些生气的道。 陈琳不敢开口,老老实实的立于一旁,如老僧入定一般。 “这个本章更是离谱!”赵祯不知道看到了谁的本章,气的将其扔在地上,“竟敢说朕庞信方士沉迷于方术!这不是将朕比成了昏君吗!朕一向顺着这些大臣们的意,他们高官厚禄,竟还骂朕!朕若是昏君,又如何能平灭西夏开拓疆土!如何能取消辽国的岁币!如今大军横扫,眼看着太宗皇帝都没有夺回来的燕云十六州,都要被朕拿回来,可这些家伙竟将朕比成了昏君!” 陈琳急忙将地上的本章拾起,放回书案,“官家,莫要为此动气,为此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他们竟将朕比作昏君,这让朕如何不生气!”赵祯越想越气,自己称帝以来,每每都是循规蹈矩,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被人骂为昏君。 在刘太后垂帘之时是这样,在自己亲政之后还是这样样,这皇帝作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即便是这样,最后还是被朝中大臣们给比喻成了沉迷于方术的昏君! 赵祯起身在殿中来回的踱步,“朕不过是对这些小试验有些好奇罢了,其中亦有至理。何况,朕也未曾因此而误了国事。他们这些家伙只会鸡蛋里面挑骨头,却不看看自己可曾给百姓们做了什么好事!” “官家慎言。”陈琳急忙劝阻道:“君臣和睦才是朝廷之福啊。” 官家赵祯甚为委屈的道:“可是、可是他们却骂朕是昏君!若是不能将这等妄议压下去,不定要指摘朕什么难听话!若是纠缠起来没个完,如何是好。” 陈琳看了看官家的脸色,觉得官家也确实有些委屈,便开口道:“官家,内臣知安乐侯对付这些文官最有办法,而且往往能据理力争。不如……” “不错。”官家赵祯也是眼中一亮,“安乐侯这家伙精明的很,尤二郎与许当这两人,也是他手下管着的人。若是朝臣们将这两人弹劾了,他那造作院便也吃力的很。来人,宣安乐侯觐见!” 范宇刚刚收到王坛自前线写的信,正琢磨着将许当新制的火炮给送一批过去。便在这时,有小黄门来见,说是官家要见他。 第911章 就是笋 范宇来到崇政殿中,便看到官家上副生气的样子。 “官家,召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让臣为官家解忧?”范宇小心翼翼的道。 看到官家生气,这时候范宇可不想触官家的霉头。 “安乐侯,你来为朕评评理!”官家赵祯看到范宇,终于有了个可以倾诉之人,“朕这些时日以来,时常召尤许二位卿家入宫,给朕演示一些物理化学小实验。朕虽对于这物理化学格物致知之道有些兴趣,但是也从未误了国事。每日里都是批阅完了这些本章,才会请尤许两位卿家前来。可是,即使是这样,朝中依旧有人传扬朕为尤许二人的方术所惑,沉迷炼丹道术!这岂非是将朕比作了昏君!” “陈琳,你将这几册本章给安乐侯,请其一观。”赵祯对陈琳抬了打抬手道。 陈琳不敢怠慢,急忙捧着几册本章,送到了范宇的面前。 范宇对官家赵祯拱了拱手,才将这些本章一一过目。 在官家赵祯的期盼目光之下,范宇将这几册本章随意的丢回陈琳手中,“官家,朝臣皆读四书五经出自科举,对他学往往轻慢诋毁。自汉武之时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便已是儒学一家独大之势。自隋唐开科取士,则更使儒学为世人视为进身之阶。朝臣既知官家醉心于这些格物致知之学问,自然是要防微杜渐的。官家仁厚勤勉,天下臣民皆看在眼中。但是涉及到道统之争,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这些上本之人,皆为马前之卒,不过是得人授意而已。” 陈琳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嘴角抽搐。这位安乐侯还真敢说,这不是将官家与朝臣们都对立起来了吗。 若是官家听了安乐侯的话,与朝臣们大闹起来,只怕大宋社稷不宁。 有心出言劝阻,可是太祖早就说过太监不能议政,陈琳除了着急却不能随意开口。 赵祯听了范宇的这些话,越是品味就越是觉得有理。这些朝臣们上本弹劾尤许二人,不分清红皂白便将自己比作昏君,将自己之前的努力都视为无物。这样做,摆明了便是不讲道理。其目的除了要将尤许二人弹劾贬斥,还有便是要自己这个官家就范,不再涉及儒学之外的学问。 但是赵祯却也感觉十分无力,大宋的朝堂之上,除了荫补的低中级官员,高官尽为科举出身的儒家弟子。若是自己这个官家与朝中的高官们闹翻,怕是朝廷便要瘫痪了。 “安乐侯,你虽言之有理,但是朝中诸位相公,除了枢密使王卿之外,皆为科举出身。若是朕将这几个上本之人贬斥,岂非与朝中诸相公立时便要闹的僵了?一旦朝政迟滞不决,使天下百姓受了牵连,这些人便更有理由,指摘朕为昏君了。”赵祯仁厚不假,但是人也是很聪明的。 范宇当然知道这些文官的套路,这帮家伙无非是要保证儒家的绝对地位霸占朝堂上的权力。但是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正是范宇所要打破的。 如今官家被朝臣们暗指为沉迷于方术,其实对于大宋朝的改变,也是个机会。 但是这种对立,能不被激化是最好的,否则对于现在大宋的稳定有百害而无一利。 官家自己对此也有认识,所以也有些害怕。 范宇想了想,才开口道:“官家其实不必担心,所谓恩出于上,朝臣们再如何闹,亦是要由官家来最后决断的。只是官家太过仁厚,这才使得朝臣们觉得,可以闹的官家答应了他们的无理要求。臣读史书,凡开国之君,无不一言九鼎,而不为臣下所左右。官家虽非太祖一般的开国之君,然而功绩亦非大多帝王所比。平西夏、断岁币、开拓海外之土,如今又正出兵收复幽云十六州之地。此皆官家知人善用,才能有此盛世。以官家之功绩,与开国之君相比,亦不遑多让。” “所以,臣认为官家所选,便是对的。”范宇最后总结道。 “朕之所选便是对的?”赵祯不由眉头舒展开来,安乐侯这些话虽然有些吹捧的成分,但是却没有错啊。 这些功绩要想做出来,怎么可能有自己不同意而做到的呢?安乐侯说,朕之所选便是对的,简直就是戳到了自己痒处。原本因为朝臣上本,给弄的十分烦躁的心情,忽然之间便安稳了下来,好似醍醐灌顶一般。 对啊,朕只要有得选,便能选对,这本事岂不是如伯乐识千里马。帝王治天下,便是要垂拱而治知人善用,可不用自己亲力亲为。 “对,官家虽然不能事事皆可鞭辟入里,但是官家善于用人,亦善于听取意见。不但知人善用,更是兼听则明。所以,官家并无对错,只是圣明罢了。”范宇拱手道。 这下子赵祯更是高兴,自己是大宋皇帝,对错确是容不得他人指摘。并无对错,只是圣明,这八字实是太暖人心了。 陈琳在一旁,则听的眉头一跳一跳的。这安乐侯真是有办法,几句话便将官家给哄得如此高兴,而且还不是乱讲,竟然颇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眼下这些朝臣们,连上数本,皆要弹劾尤许二位卿家。若是不能在道理上使之自知其非,则必然会纠缠不清。若是因此误了国事,于我大宋实是不利啊。”赵祯高兴完了,又回到现实之中。 范宇想了想,便躬身道:“这个其实也好办,据臣所知,许少监亦是进士出身,为儒家弟子。官家可着许少监写篇物理化学之理的普及文章,使之遍览于朝臣之间。告之他们,这等新学于国有利于民造福,若再有无理诋毁者,则使其入大宋科技学院学习一年,以明其理。” 这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些争执便杀人。对于这些朝廷里的官员,范宇便想了一个法子,让他们去学习一年。不管如何,这一年学下来,要么就信服,要么学不会继续免费再学。 反正道理也给你们讲了,听不听的也无所谓。不打不骂,就是笋。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这倒是非常符合自己仁厚的风格,大善。 第912章 大家都能接受 范宇这办法就是有点利用官家的强权,却又不是那么激烈。 反正道理给你们这些儒家弟子讲了,你们爱听不听,但是质疑官家的决定就不对。 赵祯对于范宇的建议,欣然采纳。 “安乐侯所言确实不错,这样一来,朕算是对于群臣有了一个交代。若是他们不听,还要继续弹劾尤许二人,朕便可将其送至大宋科技学院学习代替贬谪。”赵祯不由笑道:“来人,去请尤博士与许少监两位卿家过来。” 不过片刻,尤二郎与许当两人,便被请到了崇政殿。 这两人近来经常为官家讲解一些科学问题,所以入宫面圣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见了官家,便各自行礼之后立于一旁。 “两位卿家,今日请你们二人过来,并非是朕要向你们请教新学问。而是朝臣之中,有人弹劾你们二人操弄方术蛊惑君王,有祸乱朝纲的苗头。”赵祯看向这两人,却是开口便讲出这些吓人的罪名来。 得知此事,尤二郎与许当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脸上的忐忑之色。 尤二郎听了官家的话,便拱手道:“官家,臣本来不过是一个火器工匠,后来蒙安乐侯不弃,使臣在百工技院读书,而得授化学物理数术之学。虽为新学,然其出处却是古之方术,这点并没有错。” 赵祯目瞪口呆,你这是打算认了朝臣弹劾的罪名吗?你傻了吧,要将朕拉下水! 范宇也感觉有些意外,尤二郎怎么这就要认罪不成。你自己认罪也就罢了,岂非要让官家也背上骂名。 许当却是个机灵的看到官家的眼珠越瞪越圆,显是尤二郎说错了话。 不过许当也知道,尤二郎这家伙做研究做的久了,有些认死理。虽然化学物理脱胎于古之方术,可这东西好说不好听。 “官家,尤博士所言还是有些偏颇了。”许当此时向赵祯微微躬身道:“虽说化学物理这两门学问确是由方术而起,但是与方术却鬼神之道并无关系。方术所求者,乃是长生不老。而化学物理等学问,却可富国强兵造福于天下百姓。而且方术之说,多有故弄玄虚之处。而化学物理等学问,却是条理分明步步有证诸般物性皆有迹可循。这些学问对于我朝而言,却是远胜方术,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赵祯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看来安乐侯说的不错,果然还是要让许卿来写一篇文章,向群臣阐明这其中的区别与道理啊。 范宇看向尤二郎,不由笑道:“尤博士一心用于学问,却是对于这些道理,不如许少监阐述的清楚了。” “侯爷说的对,我不过是工匠出身,虽然学了一些学问,却还是有些笨嘴拙舌有些说不清楚。许少监所说的话,正是切中要害。”尤二郎也回过味来,直接冒了冷汗。 赵祯哈哈一笑,对尤二郎和许当两人摆了摆手道:“尤卿、许卿,朕向你们所请教的学问与众不同,却是被群臣误会为方术,从而上本弹劾于你们两人。他们不明白此事的缘故,但是朕自己是清楚的。不过,只有朕清楚也还不够,总要更多人分清其中的区别才是。不如就由许卿写篇文章,将其中的道理与天下人分说清楚可好?” 许当一听官家提到自己,并让他写一篇讲明道理的文章,这可让他心中为之一振。 这篇文章若是写的好了,那可是会载入史册的。而且这还不算什么,听官家的意思,似乎是要让天下都知道他们的这些学问。 自汉武罢黜百家之后,已经有一千余年没有新的学问出世。如今官家有意将科学让天下人知晓,这才是意义非凡的。 “臣岂敢有负官家所托,定不辱命就是!”许当立时拱手应下此事。 赵祯点点头,“你现在便写,朕明日便要发于邸报,使朝廷与各路官员尽皆知晓。” “官家,臣请官家亦将此文刊发于鹿鸣报。使百姓也能一同议论分辨。即便朝廷的诸官吏皆反对这些新学,可百姓则更能代表民意民情。”范宇这话说的含蓄,但也意有所指。 官家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听得出来范宇的意思。这是怕大宋的官吏们将新学问视为异类和竞争对手,从而一同反对。安乐侯一个民意民民情的说法,便将事情的主动权,交到了官家的手中。 “准了,朕亦正有此意。”赵祯脸都不红的将此事安到了自己头上,“这些新学问便是要造福于天下百姓,使我大宋国富民强的。自然要听一听百姓们想法,懂得百姓们所需才是。” 范宇听到官家的话,心中暗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虽然只是这么一个说法而已,但是渐渐的总会往范宇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次日,朝廷的邸报与汴梁城的鹿鸣报,同时发出一篇造作院少监许当的文章。这文章之中,许当着重讲了方术与新学问之间的区别,又讲了这些新学,对于百姓和朝廷的意义所在。包括由此而能造出犀利火器,还有省力工具,皆为利国利民之物,又举了这些实例。 整篇文章写出来,可以说一气呵成鞭辟入里,其中的理由更是从大宋江山社稷国祚绵长的高度出发,使人无从辩驳。 这里面,范宇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只不过范宇并没有署名,自己还是在暗中使力才是。有官家知道,那便够了。 文章刊登出来的同时,官家赵祯接着又下旨斥责,命那几个上书弹劾的家伙去大宋科技学院学习一年。 “尔等若有江海之才,朕亦不吝赐教。若据有大义道理,亦可称用心于国事。然而尔等不学无术诽议于朕,实是贻笑大方。念尔等还算勤勉,便不贬官,且去大宋科技学院入学一载。若考试不过,则续读于院中不可出……若三年不过,去职夺其功名。” 这道旨意一发下去,却是没有人敢反对。 首先官家的理由很充分,诽议君王,这罪名可就重了。但是官家还没贬官,只是命其学习,并且还给了三年的机会,足见官家的仁厚。 若是有人反对,那就是找不自在。官家受人诽议都没治多大的罪,你还要反对?即便是官家真的错了,也有权力找回来些面子。 何况这个结果并不严重,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大家都能接受。 第913章 地动山摇 原本朝中的大臣们觉得官家被非议,要么便不声不响,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要么就是暴怒,将上书弹劾之人治罪贬官。 却是万万没想到,官家竟然给出了这么一个不温不火还合情合理的处理方式。 要反对官家的决定,就要先驳斥化学物理诸学问是妖言惑众,是邪道。 但是官家将许当所写的文章刊行于邸报,还有鹿鸣报之上,便使得这些学问的作用公开化。 以前官员们上书,还可大谈民意,但是因为鹿鸣报的存在,这民意似乎已经不由这些大臣们所掌握了。 不是没人想过察封鹿鸣报,但是鹿鸣报的背景是官家和安乐侯,谁也没那个胆量。 也有人建立报刊,想要与鹿鸣报打擂台。但是与鹿鸣报相比,不够市俗接地气,却是读者寥寥。因此在影响力上,并无哪些刊物有与鹿鸣报相提并论。 范宇给官家赵祯的建议也不复杂,占据舆论优势。有鹿鸣报在手,这些朝臣们看过鹿鸣报之后,都会对这新学问显示出一些兴趣来。要想再形成合力,向官家表示反对就难了。 在某些人看来,认为这是儒家与新学问之间的道统之争,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可是在没有掌握舆论的情况下,争也争不过,最后就只能被送去大宋科技学院学习。 接下来的数日,有官员写了驳斥新学问的文章向鹿鸣报投稿,叫嚷儒学乃是正道,言下之意,却是将新学问当成了邪道。 林中友将这件事先报与了范宇得知,以免使得侯爷不快。 但是范宇看到这篇文章,却是大喜过望。要炒热话题,岂能没有争端? 媒体经营的宗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有争论有话题才是好现象,总比一潭死水要好。 “此文也有些意思,想来也是许多朝廷官吏的心中所想。”范宇看完了这篇文章,便笑道:“理不辩不明,总要争辩出个对错来,才是好的。既然有人站出来,那么鹿鸣报便在二版做个擂台栏目出来。百工技院与科技学院的人,皆可撰文投稿。这广告费,也可要的和头版一样贵才可以。” 林中友不由大笑,“侯爷高见,鹿鸣报的奖金这次又有着落了。” “挑选文章,要选言之有物的,一味诋毁谩骂之文,使对方污名化的文章,一般不予刊登。鹿鸣报是讲理的地方,可不是能随意诋毁他人和学问的。若是一时没得登,这样的文章亦可拿出来,并加以评论指出其小人行径,以供读者一乐。我们鹿鸣报,要防小人不防君子。” “侯爷说的是,公道亦是自在人心的。我鹿鸣报,亦有正气。”林中友拱手应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汴梁文化界可就热闹了。许多人开始撰写文章,向鹿鸣报投稿,发表各自的观点。 不管是想获得名声还是以此为进身之阶,或是出于学术道统之争等各种目的。鹿鸣报都增加了发行量,八万份已经不够,又增加到了十二万份。 而且单只一个第二版,版面也不够用,直接又增加了两版。 无论百姓还是朝臣,或是国子监的生员,这些时日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会出现新学问与儒学之间的争论。 有聪明人,已经看出来新学问的好处。若是儒学不能出人头地,则可转向新学问。 以前没有人注意到技术传承,将工匠视为贱业。而且工匠们也少有读书人,根本不可能形成系统的学问。如今范宇的出现,建立了这一系列的学科,并使之系统化,这便建立了继续发展的可能。 这些东西道理明显皆有实证,自有其强大的生命力。不但放许多百姓对其产生了兴趣,就是很多读书人,对于这新学问,也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再加上有人看出来其中的好处,新学问自然成了许多所看好的。 这产生了一个让范宇都有些意想不到的后果,那便是前往大宋科技学院报名的读书人,居然大大增加。而一些精明的百姓人家,则有很多打听如何在百工技辽入学的,想着入内学门手艺还能读书,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而范宇之前批给神卫军王坛的改进火炮,也在汴梁正纷纷扰扰之时运送到了神卫军的军中。 当王坛看到这一批新火炮之时,不由得大为赞叹。造作院的水平果然厉害,不但炮身变的小了些,这射程据说还增加了许多。 能将炮弹发至四里之远,这就已经在辽军的火箭弹的射程之外了。 若是安乐侯不是在骗自己的话,那攻克南京城便可易如反掌! “来人,我们出兵攻打辽国南京,今日便将其攻克!”王坛却是不想多等。 这些天,王坛不断的派出斥候去燕山隘口打探。万一隘口之中的宋军抵挡不住,那辽军就等于扳回了部分局面。要想将辽军击败,便要费上不少手脚。 但是如今有了造作院送来的新火炮,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是碾压式的优势,辽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手段与之抗衡。 神卫军再次向南京城下进发。在三里之外,便排开了军阵。神卫军的动静,自然引发了南京城中辽军的注意,有兵士飞报萧普古萧大王得知。 萧普古如今仍旧抱着以守为主的心思,决不轻易与宋军在外野战。在他看来,辽军虽然野战并不怕宋军,但是自己是守的一方,有高墙坚城,又有犀利火器。凭借这些将宋军耗的弹尽粮绝,那时再大力反击才是正途。 若是没有其他的变数,萧普古的战略并不算错。只是萧普古没想的是,神卫军已经接到了新的火炮。 得了兵士的禀报,萧普古也没有特别在意,他命人严守,只要宋军将火器靠近南京城,便发射火箭弹与之对轰,其余不必多管。 但宋军的新火炮在三里之外,便拉了出来,火炮黑洞洞的炮口,都指向了辽国南京城的城墙。 这一批新火炮的数量不是很多,因为还没有批量制造,所以只有五十余门。 但是这个数目,攻城却却是足够了。 随着王坛的一声令下,立时便是一阵阵地动山摇火炮开火的轰鸣。 第914章 血雾 五十余门火炮依次开火,即使是远观,也一样是十分壮观的场面。 萧普古虽然没有登上城头,但是他对于宋军开火,却也并不当回事。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阵阵剧烈沉闷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即便是人距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却也依旧能分明感觉到,有什么重物砸中城墙。 而南京城的南城门,也在第一时间便被砸的粉碎。 城头之上有辽军匆忙跑了下来,来到下面萧普古所在之地。 “萧大王!宋军用火炮攻城了!”那兵士惊慌的禀报道。 萧普古却是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对其斥道:“早先我便传令,若宋军火器靠近,便要先发射火箭弹!如今宋军的火器都已经轰中南京城墙,你们却为何不发射火箭弹!” 那兵士被萧普古斥责的脸色发白,却还是抖胆道:“萧、萧大王,非是我们不肯发射火箭弹,而是宋军还在三里之外,我军的火箭弹发射出去打不到他们。” “这怎么可能,难道宋军突然之间就变厉害了不成!”萧普古两眼睁大,有些疑惑的道。 那兵士此时急忙道:“萧大王明鉴,小的不敢有一句欺瞒!” “我谅你也不敢。”萧普古哼了一声,却是知道,这一次自己麻烦大了。 他这里思前想后,却听到外面宋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炮火。 不断有沉重的震动声,从身后的城墙上传来,十分吓人。 “待我去城头上一观。”萧普古无奈的道。 原本他没有上城,就是为了在城墙之后以防宋军火器突袭。 现在防不防的意思已经不大,若是自己总在这里躲着,怕是宋军的火器一样能将城墙砸穿。 好在神卫军在王坛的指挥之下,只专注于拆墙。对于城上的辽军却没多大兴趣,关键是用火炮轰人并不如破城来的合算。 萧普古小心翼翼的上了城头,却是看到远方神卫军的军阵之前,一溜排开数十门火炮。这些火炮的炮口不断的闪现火光,并喷吐出浓烟。 而自己脚下的城墙,却在不停的颤抖,与对面的火炮轰鸣相对应。 “我们也发射火箭弹。”萧普古下令道。 命令传下,立时便辽军开始用火箭弹还击。之前辽军便已使用火箭弹还击过,只不过距离神卫军军阵还有挺远一段距离便落地爆炸,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普古之前便得了禀报,现在亲眼看到这个结果,这大热天却让他全身发寒。 但是萧普古仍旧并不死心,他当即传令道:“命两万骑兵出城,去突袭神卫军的身后。即便突袭不成,亦要不断干扰神卫军,不可使其这般肆无忌惮的攻城!” 两万辽军骑兵从东门出了城,便绕向神卫军的后方。 但是王坛对此早有准备,没等那些辽军骑兵靠近,便是一排排的火箭弹发射了出去。 既然破城有了更厉害的新火炮,王坛觉得便不用再节约火箭弹。 用火箭弹来打击这些移动起来灵活的骑兵,也还有些用处。 辽军骑兵们,却并没有因为神卫军发射火箭弹便选择退却。反而不断的绕行接近神击军的军阵,并且躲过大多数宋军的火箭弹。 对于这些辽军骑兵的表现,王坛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此时神卫军轰击南京城墙的炮火声,一丝一毫也没乱,好似本阵根本就没受到威胁一般。 城头上的萧普古,死死的盯着宋军的军阵,却发现宋军十分从容,好似根本没将那些辽军骑兵的威胁看在眼中一般。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辽军骑兵已经伴随着马蹄踏地的轰然声中,来到了神卫军左翼的十丈内。 只要再有数个呼吸,他们便可直接冲击神卫军附后军阵! 但是那些冲在前方的辽军骑兵们,却发现神卫军的斧枪兵们居然在后退。 不等这些辽军的喜色上脸,便看到神卫军斧枪兵闪开之后,所显露出来的一排火炮。 粗大的炮身,冰冷的金属光泽,黑洞洞的炮口,无不显示着这些火炮的威力。 紧接着便有神卫军炮手,上前点燃极短的引信。 此时那些辽军骑兵再想转向逃开,已经有些迟了。 随着宋这些旧火炮的轰响,辽军的这些骑兵,便好似玩具一般被轰的七零八碎。 不只是人被轰的碎了,就是战马也是一样。 只是一转眼而已,辽军骑兵便被清空了一大片。 王坛在出兵之时,便已经考虑到了辽军的骑兵。上次险些吃了大亏,他如何能不吸取教训。 如今手中有了射程更远的新火炮,原有火炮便可布置在两侧。 为了得到最大的近距离杀伤力,王坛命人将这些旧火炮都装填了葡萄弹。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眼前这血腥凄惨的一幕。 虽然看不清这些凄惨的场面,但是在南京城头的萧普古却能看到辽军骑兵败退。 只是逃散的辽军骑兵数量,却比之前冲向宋军之时,要少的太多。 萧普古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可是他却毫无办法。 如今宋军火炮不停,已经轰击的脚下城墙摇摇欲坠,这无城头已是不能待了。 “都撤下城头去,防备神卫军夺城!”萧普古不得已之下,只得下令城头的辽军撤退到城下。 只在城墙没有受到轰击的地段,留了一部分辽军把守。 都撤下城头之时萧普古便知道,这样的情况之下,破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萧普古的这个念头刚刚出来,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原本看上去十分高大的城楼开始垮塌,碎砖碎木飞溅,掀起漫天的尘埃。 萧普古急忙抬袖遮面,一群亲兵也连忙围了上来,将萧普古护在中间。 待尘埃稍微消散一些,萧普古眯眼看去,便看到厚实的城墙已经垮塌了十余丈长的一段。 然而此时神卫军的火炮却并未停歇,还在继续轰击。 “快退!快退!”萧普古听到宋军的火炮还在开火,脸色都变了。 他顾不上旁人,转身便想要逃离此地。 但是刚才却是牌亲兵的包围保护之中,哪里能走的掉。 只看到身边接连数人,突然炸开成了碎肉块和一片片血雾。 第915章 臣附议 萧普古被溅了满头满脸的鲜血碎肉,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保护大王!”一名亲兵高喝一声,拉起萧普古便往一旁的胡同中钻去。 其余残存的亲兵,也都纷纷跟上,只怕跑的慢了。 刚才那一幕,便是神卫军的火炮炮弹从城墙破口处轰了进来,直接命中了人群。 好在并不是开花弹,而是实心的破城弹。但是这炮弹上所携带的巨大动能,将直线上所有的阻碍者都给撕了个粉碎。 若是远观还没不会有这么震撼,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感受到火炮炮弹的威力,却是让萧普古肝胆俱裂。 “传、传我命令,全军退出北门。这南京城已不可守,全军退往蓟州!”萧普古对于宋军,一点战意也无。 面对如此强大的宋军,他根本就毫无半点对抗的把握。 之前也曾派出骑兵前去突袭神卫军,可是那些骑兵在神卫军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如今自己以为屏障的坚城,却也在神卫军的火炮面前好似纸糊的一般,那还有什么好打的。 即便是勉强与神卫对峙,只怕也挡不住对方的一顿炮轰。 而手中所依仗与神卫军对抗的火箭弹,如今也都成了废物。 面对神卫军压倒性的力量,萧普古只有深深的无力感,甚至是浓厚的惧意。 在亲兵们的护送之下,萧普古连自己的大王府都没回,直接来到北门。 打开城门,便带着城中的辽军,一路向着蓟州狂奔而去。 神卫军在王坛的指挥之下,将辽国南京城轰开,又向城内轰了一轮炮火之后,才停了下来。 “命斧枪兵入城,若有辽军以火箭弹抵抗,便立刻撤出以火炮还击!”王坛精神一振,这个时候才是关键。 只要神卫军一入城,这南京城便算是攻克了下来。 要知道这可是辽国五京之一的南京,也是幽燕的首府,辽国赋税重地,其意义非凡。 即便是辽国的西京大同府,也无法与辽国南京地位相比。 眼看着一队队的斧枪兵从豁口处进入南京,很快便有人向王坛回报。 “将军,城中的辽军已经撤往北门,似乎已无意在城中抵抗。”有兵士向王坛禀报道。 “让骑兵过去盯着点,防止辽军有所异动,不用发起攻击。其余人,与我一同入城。”王坛此时看向辽国南京雄伟的城墙,不由豪情顿生。 大宋自立国之日起,便因为这幽燕之地,没少与辽国少了争斗。 前后伤亡百余万人,却也一样不能将之奈何。如今终于被宋军攻克,其意义不言自明。 进了南京城,王坛立刻封存了辽皇在南京的宫城,还有南京府库。 萧普古退走的十分匆忙,宫城与府库之中基本还保持着原样。甚至连辽国刚刚收上来的夏赋,都还在府库之中没有来得及运送出去。 几乎占据了一座完整的南京城,王坛不敢怠慢,急忙给汴梁写了战报,请官家派员驻守。 另外,又给安肃军去了信,请其兵进武清县。 如今南京道以南京城为界,东面之地尽为大宋所占据。 而南京道西面已经无险可守,宋军只须不断的向西北方向压缩辽军的空间,便可将之一点点的赶出幽燕之地。 不过两日之后,汴梁城便收到了王坛的捷报文书,朝野之中立刻便是一片沸腾。 大宋立国近八十年,一直受到北方的威胁,原因便是幽燕之地被辽国所占据。 如今这块心病,终于给彻底的拔除,岂能不使大宋君臣狂喜。 赵祯看到王坛送来的报捷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恨不得城破之时自己也在现场。 “好!很好!非常好!”官家赵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帝王风范,反复的念叨了数遍之后才点头道:“陈琳,去请几位相公和安乐侯来。” 陈琳急忙点头应下,便又去安排了小黄门请人。 不多时,枢密院的王德用、韩亿,政事堂的吕夷简、蔡齐,三司的程琳,还有范宇,这一行人都来到了崇政殿中。 几人同时向官家施礼之后,又互相见了礼,这才安静下来。 赵祯目光明亮的看向自己的这些重臣,“想必诸位卿家也已经知道,前日里王坛带领神卫军,一举攻克了南京城。” “臣等俱已知晓,臣等为官家贺,为大宋贺!”诸人同时拱手,齐声向官家赵祯道贺。 赵祯不由大笑,“诸卿,大家同喜。我大宋立国以来,蹉跎数十年,方才攻克了这幽燕重地南京,实是我大宋之喜。想来,王坛的报捷文书大家也都看过了。那辽国南院大王萧普古逃的匆忙,府库完好皇宫无所伤。竟是城中百姓亦有无所扰,实是完胜也。只是王坛乃是武官,对于治理这等大城实是有心无力。我请诸卿家过来,一是与诸卿同喜,二便是如何处置这燕云十六州,三是选官治理。不知诸位卿家可有合适的建议,尽可畅所欲言。” 这对于整个大宋朝堂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 大宋又多了一块新的疆土,便等于多出来数十个实职。如今大宋虽然在西北的河西路安置了许多官吏,但是依旧没能解决冗官的问题。 现在再多出了燕云之地,那可就又解决了一批官员的实缺问题,可以少养一批闲人。 但摆在眼前的,首先是要处置这燕云十六州的地位。 吕夷简身为大宋的宰相,自然是要先开口的。 “官家,臣以为可将燕云这等夺于辽国之地合为一路,称之为燕云路。如此,朝廷派官亦可方便治理。而面对辽军,亦可由此统一进退。”吕夷简躬身道:“这只是臣的浅见,或许诸卿还有高见,亦可说将出来。” 吕夷简虽然这个提议很是简单,可是也说明这新占之地并不好治理。燕云之地包括燕山以南,还有燕山以北和吕梁山以北的大片区域。 等于是将辽国的西京大同和南京幽州的辖地都算成了一路,很是简单粗暴。 但是吕夷简的理由,是这些地方皆为从辽国手中所夺回来的,其民情近似,统一管理更加方便。 范宇这时也站出来,向官家拱手道:“吕相公所言甚有道理,臣附议。” 第916章 眼界开放了 吕夷简瞥了范宇一眼,安乐侯会支持自己的意见,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以自己和安乐侯的关系,不反对就不错了,但是这一次表现却是反常,这让吕夷简心里不由得想的有些多。 莫不是安乐侯在给自己挖坑,或者是另有目的不成。 其实范宇并没有吕夷简想的那么复杂,只不过对方的建议比较合理罢了。 燕云之地合为一路,则面对辽国之时,可以统筹一致。 大宋与辽国的边境十分漫长,但是在燕云这里,则距离辽国的中京和上京两地更近一样。 相对来讲,双方所布置的兵力,也在这片区域更多。 虽然说如今已经夺回云中,也就是大同府。如今燕地也夺回一半,还没有彻底完成战前的战略目标。 但是辽军势颓,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只要前方的宋军不犯严重的错误,就不会有什么变数。 蔡齐也一样没想到,范宇会支持吕夷简,在他看来,安乐侯与他们政事堂天生八字不合,这也让他有些疑神疑鬼。 此时枢密使王德用也道:“如此确是方便,臣亦附议。” “既然诸卿都是这个意思,那便如此。云中与幽燕这十六州,且称之为燕云路。”官家赵祯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道:“但是此地十分重要,还是要挑选一位重臣为燕云经略才是。这等要地直面辽国,即便我大宋夺回来亦是宋辽两国的要害啊。” 此时王德用拱手道:“官家,臣以为曹琮可为燕云经略。曹琮久在西北,又曾有剿灭西夏之功。能掌兵可治政,他定能胜任燕云路经略使一职。” 听到王德用的建议,官家赵祯不由得面色一僵,却是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其他人。 这个动作表现的非常明显,就是没打算采纳王德用的建议。 范宇看了王德用一眼,这位王相公出身于将门,却是想的少了些。曹家乃是后族,曹琮又手掌兵权,在军中威望极高,如今势力可是不小。 若是令其再去燕云路,那岂不是依旧手掌重兵?如此一来,曹琮对于西北和燕云的兵力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力,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威胁可是极大的。 蔡齐这时站出来,向着官家躬身道:“官家,臣以为曹经略久在西北,未必能胜任燕云之事。西北之地多风沙大漠,而燕云之地却是多山多林。两地情形不同,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西北虽多异族,若有异动剿灭就是。但燕云之地皆为汉民,却有不少人心向辽国。甚至有许多读书人,在辽朝为官。其地情势颇为复杂,恐曹经略有心无力。” 不等王德用开口,官家赵祯便点点头道:“卿家却也不错,却不知蔡卿家可有推荐的人选?” “臣以为,可请庞籍为燕云路经略使。庞太师乃是进士出身,又曾于西北协助曹经略亦通武事,正是个好人选。”蔡齐琢磨着官家的心思,却是推出来了庞籍。 范宇不由得挑了下眉头,蔡齐这是要让官家的老丈人们打擂台啊?自以为是平衡之道,可以让贵妃娘家与后族互相制衡。 这个人选,显然是蔡齐花了心思的,但是范宇总感觉不太靠谱。 官家赵祯此时却是心中生气,刚刚拒绝了一个后族家的,你又建议一个贵妃娘家的。难道朕选个地方要臣,非要从后妃们的娘家选人不成。 范宇看出来官家的不豫之色,便在此时开口道:“官家,臣觉得燕云之地不必设为军路。正因其地汉民尚未归心,因此军政之权理应分开,依旧置四监司之职即可。臣以为,可使包拯为燕云路转运使。其人素有铁面之名,为一路转运使,正可体察民情以收民心。而安抚使则须掌兵,以防辽国反扑,臣推荐新军杨文广。杨文广为将门之后,在灭夏之战中带领新军孤悬于外,屡立功勋。以其为燕云路安抚使,想来足可担当。” “安乐侯,官家本意以燕云为军路,设经略使总揽全局,这对防备辽国镇压地方意义重大。你为何却要燕云如寻常各路一般而置四司,一旦有兵祸岂非误事。”吕夷简此时却开口否定道。 吕夷简这家伙不但否定了范宇的提议,还用官家的意思来压制范宇,实是让人心中发堵。 范宇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吕相公这般说,显是不知兵事。我朝大军如今火器极为犀利,放眼诸国绝无敌手。辽国虽有火器,却不及我朝火器能及远。而燕云之地无论是有当地汉民反叛,还是辽军突袭而来,皆难对我朝大军有所动摇。你以为官家当初决定收复燕云,是没有把握之事吗?非也,实是官家早已胜券在握。” “我朝既有这般强兵利器,却又何须担心太多。官家在燕云路置四司,亦可为为朝廷解决一部分冗官,使有为国出力之途。想这些贫家士子,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鱼跃龙门在东华门唱名,哪个不抱有为国出力的心思?吕相公这般,岂非是阻挠诸人报国之途。”范宇淡然一笑道。 蔡齐挑了下眉头,安乐侯的反击有些厉害啊。连消带打,拍了官家一个天大的马屁不说,还将吕相公推到了诸多读书人的对立面去了。 要知道,只有朝廷的冗官少了,开科取士才会让别人有更多的机会。 范宇提及了冗官,吕夷简便立时闭口不再有反驳范宇的想法。 在吕夷简看来,以安乐侯的毒舌,自己只要还反对,安乐侯必然会以自己身为宰相却不能为朝廷解决三冗为由,来反驳自己。 若是这样,自己身为宰相不但没有给朝廷解决问题,反而还在坏事,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还会因此得罪天下读书人,那就更加的倒霉。 范宇看到吕夷简不再开口,便向官家赵祯拱手道:“这只是臣自己的想法,是否采纳,还是要请官家决断的。” 赵祯听到范宇说置四司,却也为之茅塞顿开。自己之前只担心辽国反扑,但是却没想到宋军如今的强大。前些时日在城北火器演示场所见,无不将自己所震撼。 我朝的火器果然是十分厉害,皆赖有新学问之助啊。 接触到了物理化学之类的新学问之后,官家的眼界开放了。 第917章 看到了机会 官家赵祯想了想,觉得范宇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点了点头。 “诸位卿家,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赵祯的目光在其余人的的身上望过去。 蔡齐这时急忙躬身道:“官家,既然要置四司,安乐侯却只提了转运使与安抚使两个人选,还有提典刑狱公事、提举常平公事没有人选。臣觉得韩琦可为提举常平公事、文彦博可为提典刑狱公事。” 这家伙提出来这两个人,都是因为范宇的原因而被贬官,也是吕夷简蔡齐他们这些人所看好的相公种子。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使这两人再次进入官家的视野,好使其转一任外官之后,以之为跳板回京。 官家虽然不过三十岁左右,但是对于蔡齐的目的却也看的清楚。 范宇并没有说什么,这两个人已经在外任职最少有一年多了,即便被安置到了燕云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要包拯是燕云路的转运使,以其铁面性格,这两人便翻不起大浪。 官家赵祯看了蔡齐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韩琦曾为包拯上官,如今再使其为包拯所辖,岂不误事。文彦博亦远在岭南,待他赴任怕是至少要半年之后。汴梁如此多的俊才,难道还选不出两个合适人选吗。” 蔡齐听到官家的话,便知道自己的提议官家不喜。 他只得道:“臣还有两个人选,王尧臣可为提典刑狱公事,而赵概可为提举常平公事。这两人皆为天圣五年进士,博学多才长于政事,可供官家挑选。” 范宇不由得挑眉,蔡齐这是要挑事情啊。包拯可也是天圣五年的进士,只不过包拯是二甲。而王尧臣和赵概两人,都是一甲。其中王尧臣是状元,而赵概则是探花。还有一个榜眼,那就是韩琦了。 若是要论起来资历,都可以将包拯给压下来。更有可能,这两人会因为同为一甲的韩琦之过,而给包拯捣乱。 而且,王尧臣与赵概如果对杨文广这个安抚使有什么掣肘之处,杨文广怕是也不好招架。 范宇微微皱眉道:“官家,据臣所知,王尧臣为天圣五年的状元、赵概亦为天圣五年的探花。这个……我大宋用人之处甚多,不必将这等俊才皆送于边地吧?何况燕云之地面对辽国,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大战。若是这等国之栋梁有所损伤,实是得不偿失。” 原本赵祯是想要一口答应的,但是听了范宇的话,却也迟疑了一下。 范宇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两个人才,都用到了燕云路这等随时会有战祸之地,实是有些不合适。 “官家,臣觉得安乐侯所言不无道理。”此时吕夷简笑着开口道:“可将王尧臣换为吴奎,命其任提典刑狱公事。至于赵概,便不必动了。既为朝廷俊才,亦须加以锻炼才是。如此,亦可不必使包拯面对同科的状元而情怯。” 范宇想了想,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这些人不去坏事,由得他们就是。辽国对于燕云之地的丢失,必然十分不甘。即使被大宋这一次给夺了燕云之地,那里也太平不起来。 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谁敢捣乱,以包拯强项的性格定然不会留情。 至此,官家赵祯看众人再无人反驳,便点头道:“既然无人再有异议,那便如此定下他们四个人选。令知制诰拟旨,以包拯为燕云路转运使、杨文广为燕云路安抚使、吴奎为提典刑狱公事、赵概为提举常平公事。其余官吏着选官院拟定名单,供朕御览批阅。” “官家圣明!”殿中诸臣一同躬身道。 赵祯笑了笑,看向诸位大臣,接着道:“怎么现在说朕圣明了,前两日,不是还有人将朕比作了沉迷方术的昏君吗?” 官家这是憋着劲呢,前两天心中十分不爽,如今要找个后帐啊。范宇一听官家的口气不对,便知道这是官家还没将火气都泄出来。 至于上书弹劾尤二郎与许当两人,那几名朝廷中的官吏,如今都已经被送去了大宋科技学院学习。 但是这些官吏,却是由总览政事的政事堂所辖。 官家的语气,想来也是冲着政事堂的两们相公去的。 枢密使王德用急忙拱手,“官家,臣所主掌的枢密院,并无人敢妄加指责官家。不但没有指责,甚至是枢密院因尤许两位而受益匪浅。若无这两人,想来我朝大军亦无近年来诸大战果。” 枢密副使韩亿也急忙撇清道:“王相公说的不错,我枢密院上下,对于这两位很是感激。若非这两人出力,造出新式火器,将士们不知要死伤多少人,又要使多少人家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既然官家想要在此出口气,范宇觉得自己没有劝阻。 他也一拱手道:“若非官家圣明,尤许两人臣是保不住的,而我大宋损失亦必巨大。此次王坛将军攻克辽国南京,亦是由许少监所改进的火炮建功,才能将南京的城墙轰塌,从而击败坐拥坚城的萧普古。臣不敢想,若是之前将许少监和尤博士治了罪,后果会大成什么样子。如导致收复燕云之役失败,则辽国气焰益盛,而我朝损失则难以估量。其后的战事,必将在我朝无地利之势的情况下旷日持久。靡费之多,亦应不下数千万贯之巨。” 赵祯点点,深以为然,他看向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面色有些不善。 “臣前几日,看到邸报之中有许少监所撰写的文章,实是发人深省。”吕夷简老奸巨猾,此时一开口便提起许当的科普文章,“其中道理深入浅出,每到精妙处实是使人拍案击节。由此始知物理化学这等新学问,每必有证步步为营十分扎实,并无一句虚妄之言。若非看了许少监的文章,臣亦会以为种种不可思议之事,皆为方术。臣在初时,对官家和许少监亦是有些误会的,但如今已是恍然。若官家治罪,臣原一力担当。” 高,实在是高,范宇也不由得不佩服吕夷简。对方这一番说出来合乎情理且一心为公,而最后直接躺平任由处置,这就是以退为进。看似在请罪,其实只不过是种辩解罢了。 赵祯也没想到,吕夷简竟然直接就愿意担责领罪了。吕夷简虽然有些地方迂腐,但是这些年来也为朝廷上下殚精竭虑,功劳苦劳都是有的。若是赵祯将其治罪,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不去。 范宇却是看到了机会,不由抬眼看向了官家。 大宋安乐侯 第918章 可还安好 面对吕夷简这位同平章事的躺平,官家忽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治罪不合适,但是轻轻放过,却也有些没面子还不甘心。 若说政事堂没有管好官吏们,竟使其胆敢上书讽刺官家,而且没有打回其步书,这个也没错。但是话说回来,官吏们上书也是官吏们的自由,政事堂的相公也不可能管那么多,若是随意打回其上书,便是阻碍圣听。 这种事可怪罪亦可不怪罪,主要就看官家的心情了。 范宇看了蔡齐一眼,忽然问道:“蔡相公,你怎么说。” 吕夷简看听到范宇开口,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也看向蔡齐。 参知政事蔡齐这时也正好看向了吕夷简,他对官家拱了拱手道:“臣为参知政事,亦愿与吕相公一起共担此责。” “两位相公这是何必。”范宇笑道:“此事乃是其他官吏所为,并不与两位相公相干。官家亦没有对两位相公治罪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情,却是使得许少监与尤博士两人受了些委屈。想必是有人嫉贤妒能,才会有此中伤之举。以两人的功绩,官家不说只是召进宫中请教新学问,就是再次升官加爵亦不为过。臣请官家以许少监为盐铁使,尤博士为副使。可使两人专督盐铁百工诸事,亦可随时奉召入宫为官家解惑。” 大宋这个时候取消了工部,百工诸事都归属于三司之中的盐铁司。 但是因为范宇这个安乐侯被安排在了造作院,盐铁司便也管不到造作院,才有了造作院的今日。 如今范宇推荐许当和尤二郎两人,一个为盐铁使一个为副使,便是使这两人掌握这个衙门,扩大权力。 不要小看这一点,虽然这个盐铁司的衙门似乎只是三司重要了。 掌握了这个所谓的盐铁司,就等于掌握了大宋的工业,这可比一个造作院要有用的多。 而且,这在范宇的计划之中,乃是推技术官员上台的一步。 最重要的,便是许当这个家伙。许当乃是进士出身,做一任盐铁使,便等于迈入高官的门槛。 如此一来,朝堂之中便等于有了懂技术官员。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外行领导内行和内行领导内行是完全不同的。要想让大宋走入工业化的道路,不但要在民间打下基础,还要在朝堂之上有所呼应才是。 否则的话,在中原这样历代强大的封建王朝惯性之下,只是一句话便可使得民间的工业火苗熄灭。 尤二郎则是个榜样,是工匠出身得以迈入朝堂的样子。 如此一来,大宋的工匠们,便会边到极大的激励。原来作工匠,亦有可能进入朝堂的行列。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的那些学徒与生员,便有了盼头。 这个提议使得三司使程琳目瞪口呆,这就给自己塞了两个下属官员? 蔡齐与吕夷简两位相公互相对视一眼,安乐侯这家伙,居然趁着官家宣泄怨气之时抢夺权力,实是坏到家了。但是两人刚才还说愿意担责请罪,现在却也不好开口反驳。 赵祯想了想,却是觉得这个建议很有报复性的爽感。别人越是要陷害尤许两个功臣,自己就越要提拔这两人。岂可让功臣流汗又流泪,岂不是寒了人心。 “安乐侯此议却是不错。”官家赵祯点点头,“虽然以尤许两位卿家的奖励,还稍显不足,但是他们功劳却是足够的大。所以,此事朕是准了,可尤许两位卿家的品级不变。” 尤二郎与许当两人的年龄都并不大,资历也并不深,虽然被范宇给推到了盐铁司的正副使位置上,但是这品级还是没有立刻给提上去。 不过范宇也不在意,自己前些时日虽然被官家加封了银青光禄大夫,但是实职也不过是知事通判。 等到再出新的成果,还怕尤许两人不能将品级也提上去吗。 如今的情况,造作院、百工技院、大宋科技学院这个框架已经搭了起来,很快就会出现技术井喷。即将到来的变化,恐怕远不是官家与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们能够想象。 到时官家再要给尤许二人封官,怕是会封无可封。 范宇想到这里,也向官家赵祯躬身道:“臣代他们两人谢过官家。” “尤许两位卿家,此次被不明真相之人斥为奸佞,亦受了不少委屈。朕之所以答应任两位卿家为盐铁正副使,一是因为他们二人擅长于盐铁司所执掌诸事;二是朕对两位卿家的补偿;三么,就是要让天下人看一看,凡有真才实学者,朕亦不拘一格而用之。”官家赵祯的目光在殿中诸臣的面上扫过。 范宇立时带头拱手道:“官家真乃一代明君!臣敬服!” “臣等敬服!”吕夷简、蔡齐、王德用等人,也不得不齐声跟着道。 赵祯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笑道:“只要诸卿实心用事,朕以岂会吝啬。今日之事便如此了,诸卿若再无事,便退去吧。” 大宋官家议事,虽然还没有占据燕云全境,可也已经置了燕云路。 而这时在幽燕的蓟州城外,神卫军又一次出现。 萧普古如今已经没了与宋军争锋的念头,每次看到宋军的那些火炮,他都会感觉到绝望。 如今得知神卫军到来,萧普古只得下令道:“传我号令,全军退往平州。” 萧普古根本不想与神卫军再次交战,上次宋军炮击的那一幕,现在想来还是全身发冷。 而且辽军如今面对神卫军的火炮,实是没有抵抗之力。萧普古一味避战,也是想要保存实力。 如今败局已定,萧普古便想着将更多的辽军带回去中京大定府,以免白白的消耗在与宋军交战中。 萧普古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神卫军再出现,他就直接带人沿海边退回中京大定府。 如此一来,也不能说自己不战而逃,至少自己是一座座城退的,每座城里都曾驻军过。 到时要不要治自己的罪,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萧普古想到了耶律重元,却是不知道陛下如今是否可还安好。 第919章 报仇不隔夜 耶律重元这些日子也非常不好受,他带着十万大军驻守归义城。前有李惟贤堵在断云岭,有狄青展昭等人堵住了燕山隘口。 还有折继宣领着近三万骑兵,不断压缩辽军的活动空间。 在这种情形之下,耶律重元不敢轻易出战。而他派出去打通燕山隘口的耶律和泰,也在残破城关之上被狄青给刺死。 如此一来,辽军失了粮草辎重的来源,归义城中的粮草,所能坚持的时日便最多只有一个月。 耶律重元身为辽国皇帝,自然不会就这样使自己陷于绝地之中。 对于驻扎于断云岭最近的李惟贤部,辽军每日都会派出数千骑兵,在其大营周边逡巡骚扰。 而李惟贤也明白辽军的意图,显然是要给宋军制造混乱。 但是他除了按兵不动之外,便是给折继宣传信,使其护好大军的粮草运送线。 只要将辽军堵在归义城,使其无法逃脱,那么辽皇耶律重元便拿宋军没有办法。 若能将耶律重元活擒或是斩杀,想一想这等功劳,便会使李惟贤心头发热。 耶律重元那可是辽国的皇帝,无论是斩杀还是活擒,都足可使自己得封公爵之位。 在李惟贤看来,辽军越是挑衅,自己就越是要沉住气,不可给了辽皇逃跑的机会。 只不过耶律重元,对于目前辽军的处境虽然不满,可也并没有陷于绝望。 他之所以带兵驻扎于归义城,并不是没有原因。 这里看上去似乎只要被堵住,就成了一块绝地,但这里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若不是身后的隘口竟然被宋军给堵死,归义城便是反攻大同的最佳基地。 如今宋军占据了先机和上风,耶律重元也同样有着自己的后路。 他每天派出骑兵骚扰李惟贤的天武军,便是使宋军误判辽军没了办法,似要做困兽之斗。 但实际上,耶律重元却在暗中,派出了一万余辽军骑兵,走小路穿山绕过了天武军的断云岭大营。 这支辽军在三日之后,便到了天武军身后的野狐岭,当夜就对天武军的大营发起了突袭。 不断的有火箭弹从夜空之中横空而过,还有一队队的辽军骑兵,在天武军大营的北面纵横驰骋,同时向营中射出一支支燃烧的利箭。 很快天武军的大营之中便起了火,使得营中颇为混乱。 而大营南面,也同样出现了辽军,开始向天武军大营发起攻击。 好在李惟贤这些时日还算小心,对于辽军夜袭也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辽军会绕到自己的背后,但也是还算监危不乱。 宋军的火器比辽军只多不少,李惟贤命火器营发起更强的反击。又使各营待命,就地将自己营区的火势灭掉。 待到得天亮之时,虽然天武军的损失不小,可也没有被辽军给击溃。 耶律重元看着远处天武军的大营,此时其营中还有些地方冒起青烟,显得残破不堪。 但是辽军却是依旧没能攻进去,使之溃败。 “如今的宋军,与以往的宋军大为不同了。”耶律重元不由感叹道:“其出兵不再动辄数十万人,虽兵少,却皆青壮。且火器数量众多,即便处于危局,亦可以无数火器而自保,实是令人扼腕。” 李惟贤此时也极为懊恼,天武军这一夜的损失使之极为心疼。四万天武军,死伤了足足有五六千人,营中火器也几乎消耗一空。大量的火器,除了用于反击辽军,还被烧掉了一部分,给宋军也增加了许多伤亡。 而且大营之中的粮草,也被烧掉了近半。 好在折继宣领兵去了西面扫荡辽国的县治,并不在大营之中,否则的话,说不定还要有多大的损失。 李惟贤一面派人去联络折继宣,一面紧守大营,坚决不再给辽军机会。 只不过耶律重元在这一次夜袭之中,没能攻下宋军大营,便知道辽军也没了反击的机会。若是再与宋军对耗下去,恐怕自己就真的要危险了。 当晚,辽军对于天武军的大营再次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便纷纷的后撤。 耶律重元带着手中的人马,连夜经白象寺过雕枭镇至赤城,沿白河向北走出山区,跳出了宋军的包围圈。 待天亮之时,折继宣也带着两万余宋军骑兵回归。 李惟贤一看到折继宣,便向其大倒苦水。遇到夜袭损失惨重,这等事只能怪自己大意。而且谁也没有认为,辽军竟会有人从北方过来偷袭。 宋军在北面的斥候已经撒到了百里之外,却不知怎么会在背后凭空出现一支辽军。 折继宣听了李惟贤的话,便挑起了眉头,“李将军,怕不是这支辽军,便是辽皇直接派出来的吧?或许还有你不知道的通路,可以绕于断云岭之后!” 得了折继宣的提醒,李惟闲不由恍然。若真如此的话,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来人,去归义城探看一下,辽军可还在城中!”李惟贤此时又惊又气。 很快便有辽军的旗子,但城中的辽军已然全都退走。我军前锋已经入城,稍后便有回报。” 李惟贤面色通红,这是给气的。自从兵出西夏以来,这是他们天武军最憋屈的一战。被人打的灰头土脸不说,最后还被辽皇从容退走,实是气煞人也。 折继宣却立时来到地图旁,目光不断的在地图上逡巡不已。 “折兄可是有什么想法,还能追到辽皇耶律重元的兵马不成?”李惟贤看到折继宣之举,不由眼中一亮。 “暂且一试罢了,我也不敢打包票。”折继宣指着地图道:“归义城以西皆为山区,广达数百里。辽国大军若要退走,并不能深入山区。其马匹辎重不在少数,走不得长途山道。所以,定然会从北面绕出山区,而且不会太远。若是我带领骑兵从野狐岭出塞依山麓而寻,想必还来得及给辽军一击!” 李惟贤听到这里,便点头道:“好,我带上天武军的骑兵与折兄一同前往!” 报仇不隔夜,李惟贤可不想轻易放过辽军。 第920章 理所当然之事 两人带着三万多大宋骑兵,一路向北出了野狐岭,顺着燕山的山脚而行。 用了半日的时间,便在燕山东北方向白河口处,发现了辽军大举行军留下的痕迹。 “看这些车辙和足迹还很新,想来辽军刚刚过去没有多久。”李惟贤挑起眉头,大为欣喜的道。 “李将军,我们如今已经出塞近百里,这可也不算燕云十六州的地界,还要继续追吗?”折继宣想了想道:“万一辽军还有援兵,我们为其所困,短时间内怕是人来救。那时再想退回去,便没有可能了。” 李惟贤被辽军偷袭吃了亏,他哪里会放弃。 “辽军如今逃的匆忙,辽人各部放牧牛羊,皆散居于万里草原。即便有援军,怕也不会多。你我手中的兵力近有四万,何惧之后。”李惟贤分析完,又接着道:“你我二人不敢说立下封狼居胥的大功,但是深入辽境两百里,还是可以做到的。若能破了辽军,则辽国势力又弱一分矣。” 如今他们就已经深入辽人控制区已有百里,李惟贤这个意思,就是再深入个百里左右。 对于李惟贤的坚持,折继宣并没反对,“好,如此我们接着追击就是。不过,眼下可先让将士们稍事休息再行追击。” 宋军在白河口扎了大营,并派出斥候四面侦查。 结果两个时辰之后,便有斥候回报,说在东面五十余里外的草原上,发现了辽军的大营。 原来辽军并没有跑多远,就在五十里外,这对于骑兵来说真不算远。 折继宣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由道:“辽军可是比我们先走了一夜,居然只比我们远了五十里?其中不会有诈吧。” 李惟贤哈哈一笑道:“大军于山路行军,哪里有你我骑兵迅速。而且他们撤出城之时,天色已渐黑,晚上的山路可是更加难走。” 两人三言两语便定了突袭辽军大营的计划,立时便带兵追了过去。 耶律重元带领大军走了一夜,便从山区之中走了出来。白日里又行了五十里,才于草原上选了一片水草丰美之地扎营。 而这个时候,耶律重元也能刚刚放松下来。 之前与宋军交战,皆是处于劣势之下,使得耶律重元的压力不小。如今终于脱离了与宋军的接触,却是让人长出一口气。 觉得大军应该已经休息的差不多,耶律重元正要吩咐大军继续向中京方向行进之时,便看到空中出现了一排排的烟迹。 每一道烟迹的前端,皆为一枚火箭弹,不断的落入了辽军大营当中爆炸开来。 辽军大营之中,放松的不仅仅是耶律重元,还有他麾下的这十万辽军。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宋军竟敢深入到如此远的地方继续向辽军。 因为没有准备,这亏也吃的不小。被宋军一顿火箭弹投入大营之中,给炸了个人仰马翻。 前一日晚上天武军吃过的苦头,辽军一样没少的又接了回来。 双方用火箭弹互相对射了一阵,辽军以伤换伤,这才逼的宋军退后。 但是宋军并没有放弃,也没再靠近辽军大营,而是派出了许多骑兵小队,不断的在辽军大营周边徘徊。 耶律重元命全军紧守营寨,不得出营向宋军迎战。而后又命人去中京大定府送信,向大定府通报,使其派兵接应。 辽军大营之中受了宋军偷袭,此时也是人心惶惶。 虽然辽军的人数要比宋军多了一倍多,可是如今逃到了草原上,让他们面对宋军已经没有了心理优势。 与宋军交战这些时日以来,是胜是败耶律重元自己当然清楚。如今被逼的连南京城都回不去,怕是南京道也已经丢了。 即便是身为大辽皇帝,耶律重元也感觉有些萧瑟。 但是眼下的这些宋军追兵,却是一定要打发的,至少让对方有所忌讳才好。 而且如今的大营被宋军的火箭弹轰了一通,也已经无法再用。留下来再出宋军对峙,也没有什么必要。 若是拖的时间长了,麾下这近十万人马哪里还有粮草可用。 “传我的命令,大军出营向东北而行。两万骑兵在后,两万骑兵在前。宋军人少,又能耐我何。只要我们到了大定府,便可无事了。”耶律重元传令之时,并向安抚所有的辽军道。 看到辽军撤退的如此严密,怕是没什么便宜可占了。 李惟贤与折继宣两人商量一番之后,觉得还是不能太过。如今要想消灭对方,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便宜已经占过,那就见好就收才是。 他们两人也不再尾随辽军,而是将撒出去的骑兵都召了回来,这才退回到了野狐岭内。 而已经退到了平州的萧普古,也在神卫军的不断压迫下,沿海滨退往了中京大定府。 到了这个时候,燕云十六州的地盘,便是全部都被宋军给抢了回来。 其最大的意义,便是使得大宋不用再整日担心异族会随时南下,也使得大宋的江山更加稳固。 包拯、吴奎、赵概等人,在得了朝廷的调令之后,便分别向北面的燕云路而去。 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的捷报送入汴梁城,便在第一时间被朝廷公开。 不光是朝中官吏对于这场胜利倍感振奋,就是那些寻常百姓也脸上颇有光彩。 次日,鹿鸣报也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并加上了许多宋军的英勇事绩。 这可比朝廷诋报的死板要活泼多了,也更受百姓们所喜闻乐见。 汴梁城中的连续数日,都是一片狂热的气氛。若不是还要养家糊口,只怕大家还是接着热闹下去。 范宇这些时日更加低调,除了去造作院便是回家,更无什么多余的应酬。 其间永通钱庄掌柜周奉来求见过范宇一次,而后便匆匆的走了。 范宇待汴梁城中不再那么狂热之后,便来到宫中求见官家。 很快便有小黄门,带着一脸平静的范宇进了崇政殿,见到了官家赵祯。 “安乐侯,如今燕云之地已经收复,朝中百官皆十分振奋,为何你却处之淡然。”赵祯看到范宇面色平淡的进来,却是先开口问道。 近来百官见了官家,都是纷纷为官家贺,各种赞美之辞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冷不丁看到一个不够热烈的,反而有些不适了。 “臣见过官家。”范宇先见了礼,才道:“在臣看来,官家能将燕云之地收复,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第921章 一种鼓励 范宇这么说,虽然貌似平淡,但是这马屁却是扎实。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的话,便有些绷不住心中的喜意了。 那意思是,收复燕云这等大功,在自己身上都不算什么,显然自己这个皇帝做的非常不错。 这等阿谀奉承最是隽永含蓄,却是让官家回味无穷。 强压着脸上的喜色,赵祯故做淡然的道:“好了,近来朝中百官人人以之为贺,朕也不希罕这些话。你此次来,却是又有何事。” 明明暗爽的不行,却是要将自己摘出去,范宇也是佩服。 不过正事要紧,范宇向官家躬身道:“官家,臣得周奉来报,洛阳宫城已经竣工,可请陈总管随时前去验收了。” 听到范宇的这个消息,官家赵祯不由得精神一振。 迁都之事早已经议定,等得就是宫城竣工而已。如今只不过历时一载有余,便已经完工,实是速度惊人。 “这个……安乐侯,洛阳宫城可有完工的图卷供朕一览?”官家赵祯不由得心中痒痒,也想先一睹为快。 范宇拱手道:“已着人绘成画卷就在外面,可命小黄门取进来。” “速速拿进来,让朕一观。”赵祯有些急切的道。 这可是皇家的新宫殿,赵祯这个主人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结果出去了一个小黄门,回来的时候却是两个小黄门抬了一根大卷轴。 只看这长达近两丈的卷轴,便知道这幅画卷的巨大。 难怪范宇会将这卷轴放在外面,若是普通的画卷他自己便能拿进殿来。而且这么长大的画卷扛在身上不雅不说,还会被怀疑对官家不利。 范宇站在这只卷轴的旁边,对两个小黄门道:“还请两位将卷轴打开,供官家御览。” 官家赵祯也被这巨大的卷轴所吸引,挥手吩咐道:“打开。” 见官家已经开了金口,两个小黄门,将这卷轴缓缓拉开。 范宇之所以将这洛阳宫城平面图让人绘制的如此巨大,便是为了使官家对其有一个印象。 免得官家只看画卷而觉得小气,再有什么不满意。 如今这么大的卷轴一抬出来,果然便使得官家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随着两个小黄门,将这卷轴缓缓拉开,赵祯的目光便越来越亮。 就好似宫门打开,现出其中的层层宫阙一般,使得一个宏伟壮阔的宫城出现在官家的眼前。 官家赵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行至画卷面前,仔细的观看卷轴上的每一处建筑。 陈琳也急忙跟上,随着官家来到卷轴之前,却是悄悄的将范宇隔开在官家一边。 看着这么巨大的卷轴,在陈琳的脑海之中,却是忽然冒出来‘图穷匕现’四个字来。 范宇若是知道陈琳脑中有这等想法,想必定是哭笑不得。他自己和官家的利益,可是高度捆绑在了一起的。 若是官家有什么不测,对于范宇来说也是绝对不会有好果子。 只是范宇的注意力也没在陈琳的身上,而是不断的向官家讲解着这画卷中的一处处建筑。 洛阳宫城本就是在唐代神宫的基础上重新修建,只是规模更加宏大而已。 官家赵祯的目光久久的停在画卷之上,足见对于新宫殿是极满意的。 “好,非常好!只是这主殿之上,为何没还是空白。”赵祯不由看向范宇问道。 “官家,臣以为,当世除了官家之外,无人有资格可以题字为匾。”范宇急忙拱手道:“此洛阳宫城气势恢弘盛大,乃是代表我朝气象。非有君临天下开拓之功,不能为之题字。官家扫平西夏,今又收复燕云十六州,功比太祖。此殿匾额,宜官家自题。” 陈琳看到卷轴打开之后,完全没什么凶险,才松了口气。此时听到安侯的话,却是佩服的很。 即便陈琳见得多了拍马之辈,对于安乐侯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深湛的拍马之功,亦是觉得大开眼界。 范宇这个提议可不是乱想的,有宋一代,这些老赵家的皇帝们,都是琴棋书画修养深厚之人。后世亦有宋仁宗临摹的兰亭序书法拓片,实是功力不浅。 若是不知道这些,胡乱的来拍马屁,弄不好要使官家十分尴尬,那可就惹人厌恶了。 听到范宇的话,赵祯不由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范宇道:“你这家伙,倒也别出心裁。不过,这个提议倒也不错,除了朕,实是无人再有这个资格。” 官家赵祯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是自己的亲笔题字放在宫中的主殿上,后来的子孙们哪个敢忘了自己这个祖宗的功绩? 除了立国的太祖皇帝,怕是就只有自己这个开拓疆土迁都题字的的中兴之祖了。 范宇点头道:“臣并非是刻意奉承官家,只不过在初始想请人题字之时,却是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谁有这个资格。最后,臣不得不请官家来题这个字了。” 陈琳斜着眼瞥了范宇一眼,不由暗道,安乐侯这家伙,若不做个手握朝纲的奸臣,都有些对不起这口才。 官家赵祯即便心中乐开了花,却也要保持个静气,尽量强忍着不能喜形于色。 “陈琳,笔墨伺候。”官家赵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又对范宇道:“朕为天子,自是希望我大宋富强兴旺国祚绵长威震四海万邦来朝。若为一代中兴之主,须当仁不让!” 听到向来仁厚的官家,如今都能说出这等带有霸气的话语来,范宇十分欣慰。 若是能将这等进取的风气,自赵祯这一代传下去。那么大宋将来的发展,恐怕会不可限量。 “官家圣明,以大宋如今的强盛,再现盛唐之况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范宇躬身配合道:“我朝大军百万又有火器之利,天下岂有抗手。即便以辽国之强,也不过是官家手下败将而已。如今我朝只须将燕云之地休养生息数年,便又成为一块税赋之地。再加上河西养马之地,便可使我朝实力倍增。只要官家愿意,天可汗之名,亦唾手可得。” 范宇虽然对官家展开了PPT吹捧的模式,但也是一种鼓励。 第922章 不再多说 以大宋眼下的情况,虽然已经有了一点即将工业化的前兆,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要支撑大宋继续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可不是范宇自己想想就成的。 必须有官家这个存在的支持,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在这种儒家封建专制的情形之个,不要说什么发起一场自下而上的运动,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会要封建专制发展到今天,已经是一套极为坚固的制度。 范宇要想在这种制度之下有所作为,就不得不抱紧了官家的大腿。 而且这种改变,就要在官家的名义虎皮之下,一点点的做出改变,从而由量变引发质变。 要让这个进程继续下去,就不得不引发官家更大的野心。 官家的野心大了,就会需要更多的钱财、更强大的武器、更先进的制度调整。 其他人的野心,不过是发家致富高官厚禄。这样的野心不一定推动社会进步,通过内卷互害也是可以实现的。只有君王的野心才是无尽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可汗,这原来是唐太宗的尊号,代表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这么说,心中热血一阵阵的澎湃。 “如今西夏已灭,燕云之地已收,我朝已有唐初兴盛之基。”赵祯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展开遐想。 “我朝只须休养生息几年,便会国力大增。凡有胆敢向我大宋挑衅者,官家可使人顷刻灭之。”范宇接着笑道:“有唐一朝,吐蕃几乎掣肘于始终。而今辽国已不足惧,能掣肘于我大宋者无。官家只须内政修明改行军制,研究新学问以制备犀利火器,兴修道路流通天下财货,疏通水利便于汴梁良田。则不出数年,我朝之雄风必十倍于前人。” 范宇的这些话,虽然好似和儒生一样讲的不清不梦夹带私货,但是这前景还是十分诱人的。 官家怎么听不出来范宇话中有话,当即便看向范宇道:“安乐侯,你的意思,还要改行军制?” 陈琳也看向范宇,目光有点不善。这个可是非常敏感的话题,不是安乐侯这样的皇亲应该管的。 “官家,臣只是随口说说,说的顺了嘴。”范宇是不认的。 这个想法范宇当然是有的,但是却可以当成口误,而绝不能承认。 “那……你是想要推广新学问?”官家再次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范宇。 范宇摆手道:“朝堂之上,自然是以圣学为主的。但这些格物致知的新学问,亦不可不知。尤许二人想必也曾向官家说过,化学物理这些新学,有着无穷的奥妙永无止境。若研究落后而被他族所超越,则我大宋必危。” 官家赵祯想到了火器,辽军可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因为火器不如大宋,如今被大宋不过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夺回了燕云十六州之地。 点点头,官家赵祯对于范宇的这些话表示了认可。虽然说的比较笼统近似废话,可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目光在那幅洛阳宫城图上来回逡巡,官家赵祯忽然道:“我前些时日,看到了河西奏报。那李元昊带领党项全族迁徙到了西域,如今已经灭掉了喀剌汗国,再一次建立了新西夏。此事,安乐侯怎么看。” 范宇当然知道了,曹傅可是给自己写过信,专门提起过此事。 “臣不知其具体情形如何,只是知道一些,试着为官家分析一下。”范宇想了想才接着道:“李元昊带领党项全族灭掉了喀剌汗国,其位置其实距我大宋亦不算远,仍在旧唐之安西都护范围。想来李元昊对败于我朝之手,仍然十分不甘。若其真的对我大宋闻风丧胆,便应该迁徙的更远一些,永不相见才好。” “可据臣所知,这所谓新西夏,与我朝在约昌城附近还是有一段交界的。其余部分的国土,则是与我朝的河西之地,中间隔了个高昌国罢了。由些可见,李元昊仍旧不死心,很有可能恢复了元气,会再次向我朝用兵。”范宇看向官家,“但是,还要看高昌能在新西夏面前挺多久。” 赵祯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李元昊会派兵攻打高昌?可这高昌是我大宋属国,我朝岂可坐视。” 范宇对官家一摊两手道:“官家,我朝如今刚刚与辽国大战过。虽然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可与辽国之间的战事并不算完。辽国还没有被我们彻底的击败,即使无力向我朝派出大军,却定然会继续出兵骚扰。连番战事过后,朝廷定然用度紧张,对于高昌便有些爱莫能助了。” “如此说来,我大宋便放弃高昌不成?”赵祯不由得有些可惜道。 “那倒也不是。”范宇笑道:“高昌回纥地处丝绸之路,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这些年来,所积累的钱财亦不在少数。若是高昌愿意出了这笔军费,则我朝亦不吝出兵相助。” 赵祯也是哈哈一笑,这样倒有意思了。用高昌的钱充做军费,供大宋的军队作战,却是有些新奇。 “我朝乃是宗主国,如何能这样对待下邦。”赵祯虽然感觉有趣,却觉得不应该向高昌收钱。 范宇笑道:“官家,高昌即便出了这钱,我朝亦不能派兵。这数年来,兵士久战心疲,岂能再使我大宋兵士们为他国卖命。而且高昌地处要冲,又是我中原故唐之旧土。到时可以高昌为屏障,使我大宋得以修养生息。高昌国灭之后,我朝再与李无昊交战不迟。” “你啊你,是将高昌也算在我朝的国土之中了吧。”官家赵祯虽然略带责备,但脸上却是带着笑意道。 官家这个态度,其实也是对于范宇的这个计划心动了。 如今的大宋确实需要平静一段时间,将这些战争的胜利果实给彻底的消化掉。 也只有如此,才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不断的来满足官家已经渐渐膨胀的野心。 君臣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再多说。 第923章 验收皇城 次日一早,陈琳便随着安乐侯范宇一同出了汴梁城。 这一次出宫,陈琳是替官家察看洛阳的新宫城,并且验收的。 自昨日看到洛阳宫城图,陈琳亦是大为震撼。所以官家有命,陈琳便也欣然接受。 从汴梁到洛阳不过两百里,两人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便赶到了洛阳城中。 如今的洛阳城,从里到外都是一种焕然一新之感。 自从官家议定迁都于洛阳,这里便由三司重新做出规划。不但整饬各坊,还将原有的城墙扩建重修。 虽然说是三司的规划,但是实际上,大多还是出自百工技院的工匠之手。 第一批从百工技院的毕业的学徒,如今已经可算是匠师。这代表这些人的技艺,足可独当一面。 关键是百工技院不但有先进技术还有其先进理念,与因循守旧的传统观念不同。 所以,洛阳宫城的修建,便出现了极尽能事的巧思。 陈琳在马车接近洛阳城的时候,看到比汴梁还高大的洛阳城墙,便吃了一惊。 这些城墙都是新修的,其中用了刚刚研制出来不久的水泥。尤其是城门楼,上下一体的灰白之色,宛如钢浇铁铸一般。 洛阳城中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各坊之间街道齐整好似豆腐块一般。 就在道边的商贩店铺,亦是井然有序,各自有划定的经营区域。 城中的道路,完全是用带有细孔的水泥砖石铺就。平整不说,即使大雨之时,雨水亦会顺着细孔下渗唷走,并不会在街道之上积水。 而这些让陈琳十分震撼的东西,在他来到宫城之前时,便觉得都不算什么了。 隔着巨大威严的宫门,陈琳仰头往上看去。 只见一层层的歇山顶,隔着老远便层层压迫了过来,使得陈琳这位大内总管几乎有些窒息。 “安乐侯,这、这可就是官家所说的朝天大圣殿!”陈琳如今的表情,几乎就是惊骇。 范宇其实也是头一次看到,不由得连连点头道:“不错,当初与官家谈起迁都修宫城之时,便已经议定了的。这朝天大圣殿,最显官家威严。但是外邦使者觐见,只到宫门之外,便已心生敬畏惊怖而不敢放肆。整个宫城之中,便属这朝天大圣殿最是复杂难建。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有辜负了皇命。” 两人来到正门前的天津桥上,便有把守的兵士上前询问。 立时有陈琳随行的小黄门,上前取了腰牌手令请其验看。大内总管受官家委托前来验收洛阳皇城,这可没人敢拦着。 得知陈琳一行人的身份,便有兵士去通知上司和这里的该管官吏前来陪同。 来了一名武官,还有一名盐铁司判官。 这两名官员来到了陈琳与范宇的面前,急忙向两人行礼。 “下官捧日军指挥使陈弘,见过陈总管,见过安乐侯!”那武官躬身道。 “下官盐铁判官张博,见过陈总管,见过安乐侯!”张博也行礼道。 范宇笑道:“本侯只是陪同陈总管过来验收皇城的,你们只须向陈总管负责便是。” 陈琳摆手道:“两位,咱家是受官家之命,前来验收皇城。你们给咱家仔细介绍一番,也好让咱家回去向官家交差就是。”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可是陈弘与张博可没人敢觉得是客气。官家身边的人过来验收,所代表的就是官家,岂是能怠慢的。 “陈总管、侯爷请随下官来,由下官为两位一一解说就是!”张博伸手一让,当先向皇城的城门走去。 从端门进去,便是一条宽阔大道。这里属于皇城,两侧的建筑楼阁院落,皆为百官各衙门办公之处。 再往里,过了应天门,眼前骤然开阔是一片大广场。 而在广场中央,便是一座高达百米之上的雄伟建筑。 判官张博指着这座高大的建筑道:“相传武后监朝之时,将洛阳易名神都,修万象神宫,建天堂于此。据史所载,万象神宫与天堂,以万年古树为柱,皆高达数十丈,使人仰之落冠。但是我朝的这座朝天大圣殿,却是比之武后的万象神宫和天堂,还要高出十余丈。” “因历代砍伐,至今已难寻万年古木。所以,我朝所建这朝天大圣殿,比之武后所建难了不只一个档次啊。”张博虽然是给陈琳介绍,但是此时想起来,还在感叹不已。 陈琳看着这座雄伟无比的朝天大圣殿,要说心中没有波动,那是不可能的。当看到实物之时,前两日看的画卷都不算什么了。那幅画卷所能表现的,不过眼前的万一而已。 这朝天大圣殿的汉白玉基座便有三层,每层三丈,计九丈。最宽达二十丈而大殿最高处高达三十余丈,上下又共计九层歇山,直如蛮荒巨兽横卧天地之间。 只是远观,便已使人心生敬畏。 几人上了台阶,越是靠近大殿就越是感觉到那种厚重的压迫感。这东西无形之中便增加了天子威严,实是使人兴不起半点不敬之念。 待来到了大殿之中,殿中二十四根五人合抱粗细的雕龙大柱列于两侧,最上首的丹墀龙椅高高在上。 因为大殿的门窗皆用的玻璃,所以这巨大的宫殿之中也并不昏暗。 陈琳被这显示皇权威严的朝天大圣殿狠狠的震了一下,那张博看到陈琳表情,也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张博又领着诸人将后面的各个宫室都转了一圈,也是令陈琳开了眼界。 房舍宫殿之类已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后花园中所修建的喷水池,却是令陈琳觉得很是新奇。 “难道洛阳宫中,还有地下泉水不成?倒是运气,被你们给挖了出来。”陈琳有些自以为是的道。 张博尴尬笑了笑,却是不好反驳。 范宇身为皇亲,自然没有这个顾忌,便开口道:“陈总管,想来这不是泉水,应该是他们修建的机关之类。张判官,你可为我等解惑吗。” 陈琳一听不是地下泉水,却也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张判官,这若不是地下泉水,却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造作院的工匠们所为,以活水推动水车,将水流运送至高处,与这里的喷泉有暗管相连,便可做到这般模样,构思甚为巧妙。”张博笑着介绍道。 第924章 底气所在 后花园之中的喷泉池,只是一个入口标志而已。 再往里面,便是不同的园区,有小溪流水廊桥九曲假山凉亭,亦有碧草如茵团花似锦。 皇家气象自是与众不同,远不是民间所能相比。 而其他的宫室,除了外表气派之外,内部则是以舒适为主。 为了建成这座皇城,只材料便陆续花费了不下一千五百万贯之多。 范宇为了在皇城的观感上表现出大国气象,在建筑外表形式上主要表现的便是巍峨宏大。 除了后花园和部分宫室内部的院落,表现出了一些精巧细致之外,这里给人的印象便是巨大宏伟雄霸天下。 使人来到皇城之前,便先自心中生出仰视和敬服之感。 范宇、陈琳在张博和陈弘的带领之下,在皇城之中转了一大圈,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这座皇城之所以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能建成,除了是在原来唐代洛阳皇城紫微城的基础上之外,还鹞子许多百工技院的新技术新材料。 否则的话,只是一座朝天大圣殿,便会使得工程陷入停顿。其中的万年巨木,如今可是极不好找。即使找到了,从砍伐出山到运送至洛阳,怕是就能燃烧许多的费用。 好在已经研制出来了水泥,其中的承重柱体皆是钢混结构。不但结实便宜,而且防火,何乐而不为。 这一天,范宇和陈琳在在这皇城之中里里外外的转了一个仔细,几人从端门出来之里,都已经累的不得了。 “安乐侯,这皇城咱家觉得比那画卷之上可更加威严大气。而里面的宫室比汴梁的更加舒适,实是出乎预料。这验收的事情,在咱家这里算是通过了。”陈琳虽然累,但是对于这新的皇城还是表示出极大的赞许。 范宇哈哈一笑,便拉着陈琳去了洛阳的坊市用饭。 如今的洛阳城,在官家下旨决定迁都于此之后,便已经有许多汴梁的商家,在这里先一步开起了店铺。 什么曹婆婆肉饼之类的小吃在这里开了分号不说,就是潘楼也在这里的安众坊盖了一座新潘楼。 洛阳号称十二朝古都,这文化底蕴就不必多说了。如今虽然还没有正式的迁都,可也已经变的繁华起来。 在范宇和陈琳两人的眼中,这里虽然暂时还不如汴梁,但是两人都清楚,只要官家和朝廷一迁过来,这洛阳繁华程度必定会很快便超过原来的汴梁。 两人在新潘楼用了饭,休息了一晚,次日又去看了用于祭祀的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先农坛,还有太庙。 用了三日的时间,才算是将这新都的配套设施看完。两人觉得没有遗漏,这才赶回了汴梁。 回到汴梁城之后,陈琳便去向官家复命,将自己在洛阳皇城所见,一一向官家赵祯汇报。 不过数日,官家便召集群臣,在紫宸殿大朝会上宣布了正式迁都的时间。 官家定的时间,是一月之后。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给百官们搬家和各个衙门搬迁的时间。 从这一刻起,大家便要开始动起来了。 和各个衙门比起来,范宇所掌管的造作院,才是是最难搬迁的。 另蚯缺门只需要搬些书册文档和桌椅之类,基本上便可以轻松搞定。但是造作院却是不同,许多沉重巨大的机器,都要想办法移去洛阳。 好在开封这里的水路可以直通黄河,然后逆流而上从伊洛两河到达洛阳城下。 这一次范宇早就选好了造作院的新址,龙门山北伊河西岸,被划出来占地百亩的一块地皮。 这里运用水力十分方便,又有伊河,便于运输。而且背靠龙门山,左右是洛阳城与伊河,可算易守难攻之地。 然而若有脑子坏了的,敢攻打造作院,怕是在火器数量和使用上,没有谁能比得过造作院。 除了造作院,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也都被迁到了龙门山的脚下。 待范宇忙完这些,一个月的也刚好过去。 自从许当和尤二郎两人高升,成了盐铁司的正副使之后,范宇又从造作院的大匠师中举荐了一人,奏请为造作院的少监。 这位少监名为黄四郎,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只听他名字就不是耕读世家,而是出身于大宋的底层人民。 不过黄四郎却是个头脑好用的人,起初只是造作院的小工匠。自范宇成立百工技院之后,这位黄四郎便立刻申请去百工技院学习。 如今不但以优异成绩从机械系毕业,更是在数次造作院的技术改进中表现突出。 所以许当和尤二郎一升官,范宇便将这位黄四郎给举荐到了少监的位置。 除了黄四郎,其实范宇还准备了几个大匠师的人选。 这些人对于造作院来说,可称得上宝贝。而且对于范宇以后的计划,也是一个人才储备。 在范宇的规划之中,这些从百工技院毕业的大匠师,其实都有可能是将来的技术官员。 这样的技术人才去当官,也绝对算不上什么人才流失。只要有百工技院和大宋科学院在,这样的人才每年都会有一批。 如今从百工技院毕业的已经有了两批人,其中除了造作院留用一部分,其余的人都派去了永昌隆的各个作坊。 唯有让这些人开枝散叶,才会将大宋的工业发展的更加壮大,也才能生产更多的商品促进商业。 当然,如今最新研究出来的东西,都是在大宋科技学院的掌握之中,严禁被泄漏出去。 比如大宋科技学院的肥皂作坊,制造肥皂之后所产生的副产品甘油,如今已经能合成出来少量的硝化甘油。 范宇得知这件事之后,便下了严令,不使消息外泄,并且命人去寻找硅藻土矿开采。 只须将开采出来的硅藻岩粉碎成粉,便可使之吸附硝化甘油,从而成为一种安全炸药。 这些技术并不难,如今已经被大宋科技学院所掌握。只不过硝化甘油的产量太少,暂时还不能大量的制造。 而硝化甘油的出现,也是范宇敢于将一些技术人才撒出去的底气所在。 即使将来,这些技术人才为他国所用,那么在数百年内大宋也依旧有着碾压对方的能力。 第925章 起到了作用 技术这东西,不放开就不会有大的发展,但是放开了,又害怕被他人所超越。 归根结果,唯有使自身的社会形态将科学技术重视起来,才能长久的领先于他国。 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而且范宇已经建立了学习、研究、产业化,这三位一体的链条。 要使得这个链条长期存在,就看其中的利益示范性了。 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不用范宇来推动,也会有无数人去做这件事。 安置好了造作院之后,便是百官勋贵们迎接官家和太后入洛阳城。 这一天官家的仪仗在前,两位太后和后宫的其余嫔妃们都在后方的队列之中。 范宇先随着勋贵们迎接了官家,便直接去后面寻了两位太后的仪仗。 此时两位在后,正坐于十六匹骏马所拉着的八轮马车上。 这辆马车乃是造作院专为两位太后出行所造,即便道路稍显崎岖,车厢之中亦感觉不到多少颠簸,十分舒适。 而且车厢之中很是宽敞,尤如活动的房舍一般,七八个人坐在车厢之中,亦不会显得拥挤。 范宇到了马车之前,只是招呼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左右随行之人,都知道安乐侯乃是李太后的义子,又是杨太后的娇客,自然不会阻拦。 上了车,范宇便看到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正看着自己,两位太后的身后,便是自己的老婆还玉公主。 “娘,姨娘,孩儿迎接来迟,还请恕罪则个。”范宇连忙上前对两位太后行礼。 义母李太后看到义子过来,不由眉开眼笑,“好啦,你对我们还请什么罪。知道因为迁都之事,你近来有些忙。你这孩子照顾好自己,我们也就放心了。” 杨太后点点头道:“宇儿啊,你忙归忙,可是忙完了国家大事,也要顾上自己家中的小事。你和静一两个,也都不小了,若是不生个一儿半女,岂不显得家中空旷。我与阿姐在宫中,倒也没有闲着。皇后可是给官家生了皇子,也偶尔会送到我们面前。虽然孙子有了,可是这外孙却还没有个着落。” 在后面的还玉公主,听到自己的娘提起此事,不由脸色羞的绯红,却是不好开口。 “姨娘,这不是还要看机缘吗。近来我与还玉,已经相当的努力,想来过些时日,便会有喜讯频传。”范宇笑着回道。 还玉公主瞪了范宇一眼,气的牙根都有些痒痒。只不过这等话,范宇能说,她这公主却不能说。 “不错,近来我大宋却是喜讯连连。官家派兵打下来了燕云十六州,这可是太宗皇上都没做到的事。如今又迁都于洛阳,这可不是盛世来临了吗。”李太后脸上甚为骄傲道:“老身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官家是好样的。宇儿啊,你身为大宋的国侯,亦要多为官家建功才是。将来子孙家业,亦可不坠荣宠恩赏。” 这话虽然是好话,可是义母李太后并不知道内情。还玉公主与范宇是夫妻,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到李太后督促自家夫君,便开口道:“大娘娘,夫君他的功劳可是不小。虽然只是执掌了一个造作院,可是宋家平灭西夏收复燕云十六州,皆因造作院制出的火器之功。若无夫君在造作院中造出火器,我大宋可不会有这样厉害的武功。” 范宇看到还玉公主在替自己辩解,便笑道:“娘,官家是君,孩儿是臣。这些孩儿份内之事,都是一直在做的。而且,这也是官家圣明,若换了一个人,不肯用造作院的火器,又哪里来的开拓疆土之功。终究是官家圣明,才会有我大宋如今之盛世。” 还玉听到自家夫君的谦虚之言,便不再多说。如今还玉公主比以前成熟的多了,自知说的多了反而不好。 范宇夫妇陪着两位太后,一路来到洛阳的新皇城外。 前面官家赵祯已经下了车,在端门前站定。放眼看去,也被这皇城的实景所震撼。 “这便是朕的新皇城?”赵祯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实是太过宏伟。 其余百官,有人已经提前到来,自然是见过的。有的人与官家一样,也是第一次来。 但是不管如何,此时站在皇城之前,也都感觉到了皇城的宏伟巍峨。 吱呀呀呀呀! 皇城的端门大开,而后里面的应天门也跟着缓缓打开,再里的亁元门也跟着打开。 在官家面前,便露出重重宫墙之中的景物,还有其中最醒目的朝天大圣殿。 官家乘上御辇,被宫人抬入正门,百官则从两侧列队进入宫城。 待官家的御辇到达朝天大圣殿前的广场,这座高达三十余丈,宽二十余丈的九重歇山大殿便直接呈现在官家的面前。 官家赵祯看到这朝天大圣殿,便想到自己在其中每日里发号施令督促群臣的景象。 由此,官家赵祯又忽然想到了太宗皇帝的一首诗。 ‘九重天上帝仙居,愚昧求真道理疏。混沌初分长日月,精魂聚散记丹书。离男坎女皆相类,壬子丙西异境殊。历动因缘随世在,阴功及物最玄珠。’ 这诗里有着太宗皇帝借用道家思想治国之意,也表现出太宗向道之心,官家赵祯对于自己爷爷的诗还是能理解的很透彻的。 只不过,看着眼前的真九重天一般的宫阙,却是对太宗的诗造成了极大的讽刺。 太宗北伐两次皆不成,‘九重天上帝仙居’也只是自我夸大罢了。赵祯反观自己,这是真的九重天上帝仙居,而且自己不但派兵平灭了西夏,又派兵北伐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等功业,远不是太宗皇帝能比的。 不想不还不觉得,由面前的这等雄伟皇城一联想,官家赵祯忽然觉得,也只有自己这等建立不世功业的皇帝,才佩居住于这样的皇城之中。 想到得意之处,官家赵祯突然哈哈大笑,显然龙颜实在是绷不住了。 陈琳随侍在侧,看到官家有些失态,却也不以为意。自己过来验收之时,亦是被这皇城的规模给狠狠的震住。官家如今看到自己的宅子这般壮观,哪里还能淡定。 由此,范宇通过皇城来激励官家,也起到了作用。 第926章 坐山观虎斗 官家第一次坐到了朝天大圣殿中,面对文武百官发表了一通迁都感言。 除了对于各个衙门予以鼓励和关怀,官家还表示,对于将来的一些展望和期盼。 文武百官们,来到皇城并进入朝天大圣殿之时,还有人觉得朝天大圣殿这名字有些羞耻。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十分的合适。 官家平西夏收燕云,如何称不得大圣?无论是从功绩还是威望,这两个方面官家都绰绰有余。 在赵祯的迁都感言完毕之后,立时便迎得了百官的各种称颂和拥戴。 如今大宋的气象,是真的不同了。 然而远在两千余里外的辽国中京大定府,辽国君臣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此次与大宋交战,辽国丢掉了燕云十六州,使得大宋面对辽国,再无地势上的缺陷。反而大宋可以依托燕山吕梁诸山,形成易守难攻的态势。 不要说宋国会如何防守,如今的宋国,即使向辽国进攻,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辽国君臣就是因为知道这等情况,才会显得忧心忡忡。 在大定府的行宫之中,耶律重元与萧惠、萧普古君臣三人,正商议着接下来如何面对宋国。 耶律重元紧皱着眉头道:“如今我大辽败于宋国,被其将西京和南京两京之地夺去,不但损兵折将,还极大的折损了我朝人心士气啊。怕是军中,对于宋军已经有人畏之如虎,若再与宋军交战,恐未战而先馁。但是我朝与宋国之战,虽然双方已然不再交战,但是未有说法,战事并不算结束。若宋军继续北进,我朝已然无力与之相抗。如何解决此事,还是要两位卿家为朕参详一番才是。” 听到陛下的话,萧普古才是最惭愧的。 “陛下如此圣明,又是励精图治,与宋之战,皆惨臣之大意,未能保护好陛下大军后路,至使宋军堵塞燕山隘口。这才使得我军为之隔断,首尾不能相顾,从而失败。臣请陛下治臣之罪,臣绝无怨怼之言!”萧普古跪倒请罪道。 “好了,与宋之战,失败之事朕并不怪你。此败非是你的过错,朕岂能乱发脾气。”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自朕派出两路人马攻宋失败,朕便知道我大辽已不是宋国的敌手。此次丢失两京之地,实是朕之过失。若是朕将自己的过失怪在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身上,朕岂不是成了昏君。” 萧普古听到耶律重元的话,不由得感激涕零。 “臣能得遇陛下,实是臣之大幸,敢不为陛下效死!”萧普古激动不已的道:“若宋军再来,请陛下给臣五万人马,臣定将宋军拦下,不使之惊扰了陛下!” 耶律重元叹了口气道:“卿家不必如此冲动,如今朕所担心的,并非卿家胆气不足。实是宋军火器犀利,非我大辽的火器能与之相比。原本朕以为,我大辽的火器虽然不如宋军的火器精巧,但是射程一样,并不会输于宋军,但还是朕想的简单了。” 萧普古对于神卫军的火炮印象极深,闻言不由得赞同道:“臣在南京之时,初时使用火箭弹与宋军对峙,宋军不敢近。甚至神卫军差些被臣,用骑兵围歼于城外野战之中。可谁知不过月余,宋军的火炮射程,便远远的超过我军火箭弹的射程。宋军火炮可以连绵不断的轰击南京城墙,然而我军在城上发射火箭弹,却是在距宋军尚有一里之处,便已坠地。” “来人,去将燕南伯郭喜请来。”耶律重元皱着眉,对内侍吩咐道。 萧惠看了看耶律重元的脸色,斟酌了一下才道:“陛下,现今燃眉之急并非火器之优劣,而是如何与宋国将战事结束。否则宋国继续发兵,恐我军将士已多有畏战之意,则结果难料。” “卿家可有良策?”耶律重元的心思,又从火器上回到眼前最要紧的事情上。 “陛下,以臣之见,可向宋国送去国书。”萧惠看着耶律重元的表情道:“虽然臣觉得,宋国不会再继续派兵北来,但是我大辽如今损失太大,国力消耗严重。再重兵与宋国对峙,则恐再伤国力。陛下可在国书之中,斥责宋国官家背信弃义,撕毁澶渊之盟,使兄弟之邦反目。今又夺去燕云之地,实无道义可言。然而我大辽不为已甚,怜辽宋两国百姓之多艰,首倡两国议和,各使百姓休养生息。此议非我大辽畏惧暴宋,实为解天下苍生之苦难。” 耶律重元眉头不住的跳动,这不就是求和吗,还说的这么好听。说什么为了两国百姓,为了天下苍生,最终本质还是打不过。 而且宋国宋人向来软弱,如今在自家宰相的口中,竟然成了暴宋。 虽然耶律重元感觉又可笑又可悲,却又感觉无可奈何。 以辽国如今的情形,再打下去只怕自身便要先崩溃了,实在是不好再与宋国死磕。 反倒不如与宋国议和,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以图将来再将宋国击败。 “卿家说的不错,如今我大辽确是需要与宋国议和以休养国力。”耶律重元顿了一下,才道:“可是朕却是不甘心,我大辽损兵折将实力大损,而宋国却是平白得了燕云之地,还要我大辽主动议和。实是……实是憋屈的很啊!” “陛下,臣有一计。”萧普古此时拱手道:“我军若与宋军交战,往往皆是以城之攻守为战。这等战法,实是我大辽之所长。我大辽将士所长者,应是纵横驰骋于草原之上,四面相望如波涛大海。进退往来,则骠掠如风。若是能将宋军引至草原,则宋军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耶律重元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若是宋军步步为营,依河临水而建堡寨,只怕难受的还是我们。这等于引狼入室,怕是只能退往漠北了。萧相公可有什么好办法,有以教我。” 正在此时,燕南伯郭喜被带到了殿中,萧惠不由得有了相法。 “若是陛下不甘心,臣也有个办法。”萧惠看了看郭喜道:“臣听闻党项李元昊,在西方将喀剌汗国取代,如今正对高昌虎视眈眈,显有向宋国复仇之意。莫若将火器制造之法售予李元昊,以换取大量的钱财充实国力。那李元昊吃过宋国火器的亏,想必是肯出大价钱的。” “你的意思,是让李元昊与宋国再战,我大辽可坐山观虎斗?”耶律重元不由眼前一亮道。 “臣正有此意。”萧惠重重点头道。 第927章 可缓上一缓 听完了萧惠的这个主意,耶律重元不由得沉吟起来。 火器这等东西,可是非同小可。萧惠却是要让辽国将火器制造之法售予李元昊的新西夏,这可就有些过于激进了。 “卿,火器对于我大辽亦是极其重要,如何能售予新西夏?若是将来李元昊用这些火器来对付我们,我大辽又该如何自处。”耶律重元反问道。 郭喜此时已经到了近前,便向耶律重元拱手道:“陛下,臣无能,所制的火器还是比不得宋人的火哭犀利。不过,刚才萧相公的提议臣也听到了。以臣之见,便是将火器制造之法售予新西夏,对我大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反而可以让新西夏去消耗宋国的国力,使之没有多少喘息之机。而且火器这东西,也在不断的改进,并非一成不变。就宋军的火器,之前与我大辽的火器射程还在伯仲之间,但是未几便已超过我大辽火器的射程。猝不及防之下,至有南京之败。若是我大辽的火器忽然改进,超出了宋军火器呢?这结果怕就是反过来了。所以,臣以为,我们还是要继续研究更好的火器,这旧式火器,便售卖给了新西夏亦没什么大不了的。” 耶律重元斟酌了一番,便点点头道:“郭卿说的不错,我大辽的火器终究还是要再进一步,才能与宋军火器相比。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有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才是。” “朕觉得此事可行,只不知应该派河人前往新西夏,与李元昊商议此事。”耶律重元看了看萧惠道:“卿家可有推荐之人?” 萧惠想了想,便开口道:“郭喜乃是我朝重臣,又掌火器之事,万万不可出使新西夏。陛下可派文官刘六符前往新西夏,与李元昊商议火器制造之法的售卖之事。” 耶律重元听到刘六符的名字,便有些犹豫,“刘六符乃是汉人,这等大事岂能轻易托付。” “陛下放心便是,当初刘六符出使宋国,曾向宋国君臣据理力争,索要关南之地。只可惜宋国君臣蛮横骄狂,这才没有成功。此人虽是汉人,但是却忠心事主,决无问题。”萧惠自己选的人,自然要保举的。 “既然如此,那便让刘六符出使新西夏。其地远在万里之外,路途遥远,当越快越好。”耶律重元见到萧惠极为保举,便不再反对,而是催促尽快出发。 如今的新西夏,虽然灭掉了喀剌汗国,但是在统治上也不是那么稳固。 治下国土面积,要比之前的西夏国土,大了一倍还多。 但是人口也多了不少,党项数十万人,在这里相对来说,只不过是少数罢了。 新西夏境内,人数最多的是回纥人,足有两百余万人之多。 而且西边的塞尔柱帝国,也对新西夏隔着喷赤河和新洪河虎视眈眈。 在数月之前,一支西夏军去攻打原来的喀剌汗国的约昌城,却不想竟与宋军相遇。一战之下,党项军根本不敌,大败而逃。最后能逃回去,其实都没剩几个人。 自约昌这一战之后,新西夏便顿兵于于阗城,不敢再向东顾。 一是,党项之前便是被宋军打的背井离乡。二是,面对宋军火器,党项军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战之力。 以李元昊这等张狂极端之人,也认为先不要招惹大宋为好。 但是与新西夏有着漫长边界的高昌回纥,却是一块嘴边的肥肉。 之前高昌与喀剌汗国两国之间,因为信仰不同没少发生冲突,但是这两国的战力,实在都不怎么样。 尤其是与李元昊麾下的精锐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但李元昊也不敢太过份,对于高昌却参加一点点的蚕食不应断。今日占五里,明日占十里,使得高昌回纥敢怒不敢言,却又不至于与党项军全面撕脸破。 而且高昌回纥对于党项军的战力也很了解,若是大打出手,只怕先被灭掉的就是自己。 因此,高昌也不断的向宋国传书求救,这也是官家赵祯为何与范宇商议此事的起因。 若非新西夏身后还有塞尔柱这个威胁,李元昊早就大举挥师东进覆灭高昌了。 李元昊对于大宋的仇恨,至今仍旧念念不忘。时刻都想着带领大军杀回党项故地,将大宋打的跪地求饶。 只不过这个时候,李元昊手中力量有限,实力处于一个恢复期,而且对于宋军的火器无可奈何。 因为种种掣肘和限制,这才让李元昊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当刘六符接到了辽国朝廷给他的任务之后,便是一脸的懵。 自己可是大宋的线人,怎么就被辽皇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 这样重要的任务,根本就不容刘六符拒绝。但是刘六符在经过宰相萧惠面授机宜之后,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回府之后便修书一封,将此事来龙去脉写明,悄悄送到大宋潜藏的细作手中。 在刘六符出发数日之后,洛阳的大宋官家,也接到了刘六符的密报。 辽国竟然要将火器制造之法出售给新西夏,这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到时辽国与新西夏,对大宋一西一北形成了极大的压迫,只怕战事的规模会更大。 出于保护刘六符的目的,官家赵祯知道,此事不宜让太多的人得知。所以,可以召进宫与之商议的,似乎就只有一个安乐侯了。 来到新的崇政殿中,范宇向官家行过了礼。 “将这封密信送给安乐侯一观。”赵祯吩咐道。 陈琳急忙将桌案上的信件捧了,送到了范宇的面前。 范宇将信拿起来一看,不由得也吃了一惊。 “辽国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将火器这种国之利器都出售给李元昊的新西夏!”范宇不由叹道。 “卿家,此事实是丧心病狂!”官家赵祯皱眉道:“除了会对我大宋不利之外,对他们辽国,难道就会有什么好处不成!” 范宇拱手道:“官家,辽国这么做,显然也是被我大宋给逼到了绝境。若是再与我大宋交战,辽朝部族众多恐将崩溃。” 这是范宇的大辽崩溃论,却也是官家所爱听的。 “那我朝,是不是可以继续攻辽?”官家赵祯如今自信心膨胀,听到这里不由得攥起拳头道。 范宇躬身道:“官家,我朝亦须休养生息,可缓上一缓。” 第928章 面子要做足 官家赵祯想了想,却还是有些疑惑。 “安乐侯,既然辽国如今已然有些不稳,我朝何不继续向辽国出兵。”官家赵祯沉吟道:“如今我朝虽然不再向辽军进攻,但是此战,亦并未算结束。谁也不知道,辽国是否还会反击。莫如先下手为强,不使辽国再有喘息之机。如能趁机将辽朝打的各部分崩离兮,那对我朝岂不是颇为有利。” 范宇其实也早想到了这一块,只不过他也有自己更深远的考虑。 此时官家动问,范宇也不好再藏拙,便拱手道:“官家,辽国如今内部不稳,我朝不也是财力将尽?若是此时一鼓作气将辽国打的崩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对于我朝来说,实是没有多少好处。其各部离散争杀,定会不断骚扰我朝疆界。即使是将辽东再占了,也要面对辽东各族的治理问题。要想将之平定归化,只怕非数十年之功,数千万贯的钱财,是不可能成功的。与其使之成为我朝的拖累,反而不如先休养生息一阵,我朝便会更加强大。” 对于范宇所说的这些问题,官家赵祯思索了一番,不由得点头赞同。 确实是这样,本来打仗就是个花钱的事情。若是继续攻打辽国,虽然能将辽国打的内部崩溃。可是对于大宋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好处和收益。即使只是过去抢掠一场,一样还是得不偿失。 “若是如此,我朝怕是还要面对李元昊的新西夏。到时新西夏与辽国,一个在北一个在西,两边联手,又都有火器,却是会使我朝难以应付。两面夹击之下,对我于我朝实是非常不利。若是一个不好,恐会使其攻入我朝腹地。我朝江山,怕是危矣。”官家赵祯眉头深锁,“与其陷于这等境地,反倒不如与辽国继续交战,使辽皇威望尽丧辽国各部自立。如此,至少可解我朝北面之威胁。” 赵祯是不想使大宋同时面对新西夏与辽国的,觉得那样有些太过冒险。 但是范宇并不觉得同时面对两国会是冒险之事,因为他有把握同时面对两国。 可官家并不知道,所以范宇只有说服官家赵祯,才有可能转变对方的想法。 “臣记得,在两月之前,曾于汴梁城外的火器演示场中,请官家观看火器演示。”范宇对官家微微一躬身,接着道:“当时尤使君曾为官家演示了火绳枪,还有许使君所改良的火炮。官家以为,若是这两样火器装备于我大宋军中,会如何?” 赵祯想起来那两样火器的犀利,不由挑了挑眉头道:“这等犀利的火器,自然是要装备于军中的。若是我朝大军皆有这等犀利火器,无论远近交战,辽人皆非我朝大军敌手。” 范宇也跟着点头道:“官家圣明,这些火器,便是为了我军远近搭配使用。火炮和火箭炮可及远,而火绳枪虽近,却也超过了辽军弓矢的射程。而且火绳枪百步内可破重甲,即使辽军骑兵两百步外冲阵,亦难冲破我军火绳枪所成之弹雨。若是我军只据城而守并不进攻,则辽军与新西夏并不足惧。即便两国同时来攻,我朝也能抵挡得住。” 赵祯见识过这两种火器,自然知道范宇所言没有错。 “安乐侯,你确定这两种火器,可以抵挡得住两国来攻?”官家赵祯盯着范宇问道。 范宇笑了笑才道:“官家,只造这两种火器臣是不敢保证的。不过,造作院还会造出射程更远的火箭弹。还有尤使君,他在大宋科技学院中,已经制成更厉害的火药,胜过旧有火药十余倍。若是将这等新火药装入开花弹中,则一枚开花弹便可炸平一所民居。凭借这些两国没有的东西,我大宋必将立于不败之地。” 之前官家赵祯还有所疑虑,现在听到范宇说有这些厉害火器,便等于吃了定心丸。 “好,既然你有这个把握,朕也对你有了信心。暂时放过辽国,使其苟延残喘便是。”赵祯的目光看向崇政殿外,“我朝如今还是要以民生为要,务使百姓安居乐业,我大宋的江山才会久长,休养生息也是必要之事。” 君臣两人统一了意见,又说了一会闲话,范宇才告退而去。 次日,辽国的国书送到了大宋,并由政事堂送交了到了官家赵祯的手中。 看完了辽国的国书,赵祯不由得给气笑了。 与辽国交战,从头到尾,都是辽国在向我大宋挑衅。可没想到,对方的国书之中,反而将两国交战的责任都推到大宋的头上。 辽国如今明明被大宋军队打的元气大伤,却还是一副我和你们和谈就是施舍了你们的样子。 前来送国书的吕夷简,看到官家的面色便知道,这所谓国书将官家给气到了。 吕夷简在之前便已经看过了这份辽国国书,对其中的言辞根本不屑一顾。 “官家,这不过是辽国君臣在虚张声势罢了。若是官家想要出口气,便在回书之中嘲弄一番便是。”吕夷简老奸巨猾,对策早已想好了。 “这是自然,不过这议和之事,吕卿可有什么想法没有?两国交战的起因,便是由辽国两路攻宋而始。然而辽军却是不敌我朝守军,最后刹羽而回。总不能辽国一说议和,我朝便爽快答应吧。”官家赵祯心中气不顺,自然是要找些毛病的。 吕夷简苦笑道:“官家说的是,可是辽国如今却不觉得是自己输了这场战事。要想从他们这些苦哈哈的身上讨些便宜,怕是不太容易。” 官家赵祯听了不由失笑,“吕卿将辽国君臣比成了苦哈哈,却也比喻的不差。只是总要有些条件,再答应辽国君臣之请才是。否则的话,我朝岂非为人所笑。” “可命其应下与我大宋通商之事,这便等于向我朝补偿,官家以为如何。”吕夷简急忙拱手问道。 “那就这么办吧。”官家赵祯随意的点了点头,这所谓的条件,不过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早就没有打算继续战事,官家赵祯自然也不会不肯议和。 但大国相交,面子要做足。 第929章 我皇陛下心忧啊 官家赵祯所提出的与辽国通商之事,在两国交恶之前,也是一直在做的。 如今辽国国书虽然不太客气,可是求和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双方都是语气冲天,然而最后的结果就是互相妥协。 刘六符给大宋的细作报了信之后,便很快走上了前往新西夏国都八剌沙衮的路途。 八剌沙衮相距辽国中京大定府,将近八千余里,使者的队伍足足走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得知辽国派来了使节,李元昊派野利仁荣和张元两出城来迎,足见其对辽国使节的重视。 虽然又一次建立了新西夏,可是李元昊却觉得面对宋军,依旧没有胜算。 大宋的火器之犀利,使得李元昊的印象极为深刻。当初虽然听从张元的建议,制造了大型投石机。 可是面对宋军的火器,依旧是力不从心。 如今得知辽国来使,李元昊便猜出来,辽国定然有与自己联合之意。 因此,李元昊所派出的迎接队伍,也有着极高的规格。 刘六符与野利仁荣和张元两位新西夏的重臣见面之后,互相寒暄了一阵子。 “仁荣兄,许久不见,竟没想到贵国陛下竟然又在西面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真乃百折不挠之明主啊。”刘六符与野利仁荣,原来在南京是见过的。 野利仁荣拱手笑道:“我朝陛下身担全族兴亡重任,励精图治,不敢稍有懈怠。好在原来的喀剌汗国之主,是个刻薄寡恩之辈。我王师所向,官民则箪食壶浆来迎。否则的话,岂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再立西夏一国。” 张元此时也笑道:“贵使远来是客,请到驿馆休息。如今刚刚再次立国不久,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刘六符跟着两人入了八剌沙衮城中,却是一片异域风情。 他也没有心思去欣赏,只想着何时能与李元昊见面,商谈与西夏交易之事。 “对了,却不知何时,我可面见贵国陛下,好向其递交我大辽国书?”刘六符看向对方两人道。 “刘兄不必急在一时,辽国乃是大国,贵使请先休息好,我朝陛下自当会召见的。”野利仁荣笑道:“只不知贵使不远万里而来,却是为了何事。” 刘六符自然不能上来就提结盟之事,只是淡然笑了笑,“我辽皇陛下听闻,贵君上再次立国称帝,特派遣本使过来,向贵国陛下道贺。也好互通有无和睦相处。只是路途太过遥远,所以这才来的晚了些。” 将刘六符送入驿馆之后,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便去宫里面见李元昊。 李元昊将两人请进自己的书房,便开口问道:“如何,这次辽国遣使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回陛下,听这个刘六符所言,这次似乎是辽皇为了向陛下称帝道贺。但是以臣之见,这不过是明面的幌子罢了,其真实想法却是不得而知。”野利仁荣皱眉道。 张元此时开口道:“臣觉得,我党项全族迁徙之后,辽国便须独自面对大宋,而大宋的北方,便也只有辽国一个威胁。所以,辽国与宋国之间,想来是会有所冲突,那辽国可能是吃了些亏。” 李元昊点了点头道:“我们在宋国的细作,可有消息送回来?” “回陛下,宋国路途遥远,这一路又有许多不测之事,细作们还没有消息送回。但臣觉得,张相公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辽军虽强,但是面对宋军的火器,想来没有破解之道定然是要吃亏的。”野利仁荣急忙回应道。 “辽国派使者过来与我朝交通,莫不是与我朝相约,一同对宋国出兵不成?只是如今高昌尚未灭亡,我朝如何出兵。”李元昊想了想,便如此说道。 野利仁荣与张元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那高昌回纥对于新西夏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高昌君臣轻弹,其军队战力也只是差强人意。若说能阻碍新西夏的大军,那就是个笑话。 只要陛下愿意,不出两个月,便可将高昌回纥给灭亡了。 陛下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借口,并不愿与辽国一同出兵攻打宋国而已。 “陛下,若是那辽使提出,与我国相约向宋国共同出兵,我国拒绝他们也就是了。”张元沉吟了一下,又接着道:“即便我朝如今将高昌回纥给覆灭,以如今的实力,对宋国出兵仍旧有些勉强。但好在有大漠相阻隔,那宋国要想出兵攻打我朝,亦是力有不逮。” 李元昊点点头,“非是我朝怕了宋国,实是有些太远,即便我朝覆灭了高昌,亦要休养一些时日,方可向宋国出兵。不过,我朝也没必要得罪辽国。那辽使若是为此而来,我朝与之解说分明便是。” “陛下,那……什么时候接受辽国的国书,召见其使者?”野利仁荣问道。 李元昊想了想,便开口道:“事不宜迟,免得答复的晚了还以为我朝在耍他们辽国,那就定在明日吧。明日午时之前,将那辽使请来,我见其一面就是。” 刘六符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便有官员前来通知,请其入宫觐见新西夏皇帝李元昊。 入宫之后,刘六符便被引到了大殿之上。 递交国书乃是两国的大事,自然不会在书房之中递交。 当着新西夏的诸多大臣,刘六符宣读了辽皇耶律重元,对于李元昊的称帝的贺辞,并且在国书中强调了两国交好的重要意义。 这些官面的文章都做完之后,国书被转交到了李元昊的手中,并命人收存起来。 刘六符并没有因为递交国书完成,而选择告退。 “陛下,我朝辽皇陛下在外臣来此之前,让臣向陛下问好。并且大赞陛下百折不挠之精神,在那等几入绝境的地步之下,仍自强不息带领族人迁徙,终于再成一番大业!我朝辽皇陛下,希望陛下身体安康,而两国交好往来不绝。”刘六符又找了个由头开口道。 李元昊心道,这是要说具体的事情了吗。 但是李元昊口中却是客气道:“辽皇亦非常人,近来可还安好?” “我皇陛下身体甚好,只是近来宋国暴虐,对我朝骚扰不断,使我皇陛下心忧啊。”刘六符微微一皱眉,有些担忧的道。 第930章 服务周到 李元昊听到刘六符的话,便用目光与野利仁荣等重臣交换了个眼色。 事情果然被自己所猜中了,接下来这位使节,想必就会提出与新西夏结盟出兵之事。 只是刘六符却并没有提出来结盟出兵,只是静静的等着新西夏的人接话。 “宋国近些年来,早已失了谦和谨慎,颇有穷兵黩武之意。我党项一族,亦是深受其害啊。”野利仁荣此时开口,将话头接了过去。 李元昊觉得,有了这个话头,想必辽国使节便会提出结盟。此事西夏当然是不想答应的,但是也没必要得罪辽国。 只须找个理由推脱,然后再向辽国要些好处,互相签个交好的约也是没问题的。 可刘六符让李元昊没想到的是,一开口便是令他吃惊之事。 “唉,党项一族的遭遇,我大辽一样是感同身受。”刘六符很是惋惜的道:“若非我大辽也研究出来犀利火器,怕是要与党项一族一样,也要背井离乡远迁于极西之地了。到那时,我岂能如此从容的出使新西夏,只怕是会向贵国陛下请求出兵救援了。不过,自我朝也有了火器之后,便与宋国之间素有胜负。即便不如从前那般,可随时南下攻宋,但也不是宋国可以随意能动的。宋国强则强矣,但是我大辽亦非弱者。” 新西夏的君臣们尴尬了,这意思莫非是指我新西夏的党项一族就是弱者了?李元昊只觉得一阵胸闷。 野利仁荣也接不上话,根本无从说起,这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张元此时却笑道:“贵国既然与宋国不相上下,却为何又要远来西域,向我新西夏道贺?” 刘六符哈哈一笑道:“原本贵国陛下,与我皇陛下就是旧识。如今贵国陛下带领党项一族走出困境,我皇自然是要为之道贺。想来陛下被宋国逼迫,不得不带领全族迁徙,至今仍旧耿耿于怀吧。我皇陛下的意思,是与贵国互通有无,必要之时也好互相帮扶。而且,既然你我两国皆与宋国交恶,那么理应互相多亲近些才是。” 原本李元昊还等着对方提出结盟出兵之事,自己好拒绝。可是人家辽国使节所提出的,不过是两国交好罢了。 若说结盟也可以算结盟,但是并没有提出其他的任何要求。 更让新西夏君臣所心塞的是,辽国竟然也有了火器,甚至可以与宋国可以相持。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可让新西夏的君臣给羡慕坏了。 当年耶律宗真带领数十万辽军讨伐西夏,被李元昊率军打败,最后甚至被西夏大军围困于孤城之中。若非签了城下之盟约,怕是耶律宗真根本就走不脱。 在李元昊的心中,其实对于辽军也并不如何能被看得起。可是如今辽军竟然有了火器,而西夏军中却仍旧没有,这高下便十分的分明,使得李元昊的自尊心,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贵使,刚才听你所言,辽国竟也有了火器不成?”张元一挑眉头,急忙追问道。 “那是自然,我皇十分英明,对于宋国早有预见,这才使得我朝先一步有了火器,才能面对宋军而无所畏惧。”刘六符当即便傲然点头道。 其实刘六符也是在替辽国吹牛,什么辽军与宋军对峙,都是胡扯。 他也就是欺负西夏如今消息不通,先这么吹一吹,好显示出辽国火器的厉害罢了。 就他所说的互有胜负也是在打马虎眼,实际上也是辽国负的多,宋国负的少。 与辽国的情形一比,李元昊君臣便对辽国拥有火器之事,显得又羡又妒。 张元看着刘六符得意的样子,却笑道:“贵使,既然辽皇欲与我新西夏交好,若我朝欲向辽国求取这火器的制造之法,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他借着交好之事,提出向辽国求取火器制造之法,却是也代表了李元昊的心思。这种事无论成与不成,都是要开口问询一下的。 若是被对方拒绝,也可顺势指责辽国的交好也只是表面文章。但是如能从辽国手中得到火器制造之法,那对于新西夏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大喜事。 李元昊看了张元一眼,目光之中多有赞许之意。这话说的不错,既然交好,便要有所表示才对。 刘六符却是没有丝毫被人用话挤兑了的意思,反而很是痛快的点头。 “火器制造之法,我朝并不禁止外传。只是这火器制造之法,是当初我朝以倾国之资财,无数人力物力,才研究出来的。若是平白相送,怕是不能的。”刘六符只是强调了这火器制造之法得来不易,辽国花费极大,却并没说不能外传。 李元昊这时终于开了口,他咳了一声才道:“贵使,听你的意思,我朝若要求取这火器制造之法,也是可以的了?” 刘六符急忙躬身道:“这是当然可以的,外臣在出使贵国之前,我皇陛下便早有预料的叮嘱于我,若是新西夏欲得火器制造,亦可应之。并且,我皇陛下也定了价钱。” 野利仁荣连忙问道:“却不知,这火器制造之法的价钱是多少?” “若是黄金的话,便须一万五千两。白银,则是二十万两。”刘六符看向新西夏的君臣道。 这个价钱,是早先出使之前,便已经得到了耶律重元所授意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个数字不算太高,但也绝不算低了。 大宋之前的岁币,每年都要给辽国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与现在辽国的要价,也相差不大。 西夏君臣听到刘六符所提出的价钱,便都沉默不语。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元昊的身上。 李元昊沉吟了一下才道:“贵使,若是我现在便付你所值,何时可将这火器制造之法交于我朝。” 刘六符拱手道:“陛下放心,半月之时便可。如今我朝靠近新西夏的边界之内,便有随同外臣一同而来的工匠。只要陛下派人将财物送入我朝军中,便可立时派出工匠向我朝火器工匠学习火器制造之法。现今我已经带来了一些火器,陛下若欲一观其威力,亦是可以的。” 辽国如今消耗的厉害,为了挣李元昊这笔钱,也是服务周到。 第931章 可还入得法眼 新西夏的君臣们,本来是想从辽国的身上捡些便宜。 可是听了刘六符的这些话,却发现人家辽国对此早有准备。事无巨细都想的周全,竟是让他们君臣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野利仁荣看了自家的陛下一眼,急忙对刘六符道:“贵使,这黄金一万五千两或是白银二十万两,价钱是不是有些高?要知道我朝如今刚刚立国未久,并未有多少积累,贵国的要价如此之高,我朝又刚刚在此立足,如何能拿得出来这许多钱财。” 李元昊点头道:“不错,贵使所说的火器制造之法,若是能便宜一些,我朝上下或许可以凑的出来。但是如今战事连绵之后百废待兴,而塞尔柱帝国又对我朝虎视眈眈,连军用耗费十分吃紧。若是贵国要价这般高的话,对于我朝来说,实是如同画饼充饥,中看不中用啊。” “我家陛下所言之事皆为事实,贵使能答应便答应,若是不能答应,我朝便也不让贵使为难,此事作罢就是了。”张元此时淡然的道。 张元已经看出来,辽国是想让新西夏将这火器制造之法买回来,然后从侧面来助辽国从侧面威胁宋国。所以,这火器制造之法,其实是辽国希望送到了新西夏的手中的。 但是辽国又想从中赚上一笔,所以才会闹出这么一出。 正因为看出来这一点,所以张元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反正有求于我新西夏的乃是辽国,火器制造之法,你爱给不给。大不了你们自己留着,我朝不用也罢。 有些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个意思却也十分的明白。 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听到了张元的话,两人也品味出来话中的意思,自然都不再开口,一时间有些冷场。 刘六符却也并不急躁,而是对李元昊拱了拱手道:“陛下,这些火器我都带了样品过来。这价钱先不谈,外臣可否请陛下一观这些火器的威力?待陛下观看过火器的演示,觉得值与不值再说价钱也不迟。” “贵使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却是不知道贵使欲要如何为朕演示这些火器?”李元昊心中从容了一些,不由笑问道。 “外臣来时,看到城外不远便是一马平川,正可为陛下演示火器之威。”刘六符拱手道。 李元昊点了点头,便一挥手道:“准了,诸卿随朕一同去城外,看看贵使为我等演示火器。” 没用多久,李元昊与手下的大臣们,便在禁军的护卫之下,来到城外五里处的一片平坦草原上。 刘六符的使节队伍之中,便有人推出来两门火炮,还有两辆火箭弹车。 又有几名辽军兵士,从队伍之中扛了些东西,策马跑至两里之外,很快便树立了一个靶子出来。 这靶子倒也简单,就是一个丈许高下的木框,中间又以白纸糊了,火器打上去便会显示出明显的孔洞出来。 刘六符一直陪在李元昊的身旁,不停的为李元昊君臣讲解。 李元昊的目光,在火炮与火箭弹车的上面不停逡巡,显然是对这些火器充满了十足的兴趣。 原本辽国的火炮容易炸膛,郭喜没敢在辽军之中使用。 但是郭喜也并没有放弃,而是一直在命工匠们改进。如今造出来的火炮,除了威力不如宋国的火炮射程元,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炸膛了,所以这一次也被刘六符带了过来。 看到堆在一起的那些圆铁球,李元昊不由问道:“贵使所说的炮弹,便是那些铁球?如此沉重之物,竟能射至两里之远,可是真的吗。” “陛下,外臣岂敢逛骗于陛下。”刘六符躬身道:“这火炮是以火药爆炸之力,将这铁球推出炮口,于瞬息之间便击至两里之外。开碑断石不在话下。便是高城厚墙,在足够多的火炮面前,也不过是如摧枯拉朽一般。” “若真是如此,那以后建城岂不是修建城墙便没了用处?”李元昊不由惊讶道。 刘六符也没想到过这一点,不由得一时语塞。 片刻之后,刘六符才对李元昊挑起大拇指道:“陛下目光深远,非是外臣所能揣度。眼下修建城墙还可防一防马军步军,但是对于大量的火器已经无法防御。或许待这些火器将来能更进一步,这城墙便毫无用处了吧。” 李元昊与刘六符的讨论,其实正代表了将来的战争趋势,只不过两人都只是将之当成了闲谈,并没有更深的去讨论罢了。 就在李元昊与刘六符等人正说话的时候,刘六符所带来的人,已经将演示准备都做的好了。 一名辽军的队正跑到李元昊的马前,以手捶胸为礼道:“外臣已经做好准备,是否演示火器,请陛下示下!” 李元昊颇为感兴趣的点头道:“准许演示,这便开始吧。” 那辽军队正一拱手,便转身去了。 刘六符急忙对李元昊与新西夏的诸位大臣们道:“这火器施放起来如同地动山摇,还请陛下与诸位以手掩耳,免得伤了两耳听力才是。” 其实不用刘六符提醒,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和张元等旧臣,都见识过宋军的火器,自然知道这火器会发出巨响。 但是有些人却是并不知道,尤其是此次建立新西夏之后,李元昊提拔了一些当地突厥和回纥人为臣属,这些人是没见过火器的。因此,这些人觉得辽国使者不过是故弄玄虚,并没有依言捂耳。 可是在火炮被施放出去之后,所发的巨响简直是如同在耳边打响了一道惊雷,让人耳鸣不已。 李元昊的注意力,都在远处的靶子上。他只见火炮的炮口喷出大团的浓烟烈火,连续两炮轰出,远方两里之外的一座靶子上,便突然多了两个孔洞。 虽然这靶子竖的仓促,被击中之后也没有多大的声势,可是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李元昊这个马上皇帝是十分清楚的。 紧接着便是两辆火箭弹车上的引信被点燃,一支支火箭弹被发射升空。 火箭弹的声势要大得多,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焰光,射到了两里之外后落地纷纷爆炸成一团团和的火光。 原本被火炮轰中的靶子,在这许多火箭弹的爆炸之下,只是一瞬间便被撕成了碎片。 “陛下,我大辽的火器,可还入得法眼?”刘六符此时对李元昊微微躬身问道。 第932章 等待作画的白纸 刘六符这话虽然是在问李元昊,可也是说给新西夏的大臣们听的。 李元昊点了点头,“辽国的火器还不错,却不知比之宋国的火器又如何?” 这话问的有些刁钻,刘六符还真不好回答。 略一沉吟,刘六符才笑道:“外臣只是个文官,却是没有上过战阵的。但是我大辽将士能与宋军战个互有胜负,想来这火器水平也是不相上下的。若是新西夏的将士们,也有了这等火器,便足可与宋军交锋。若是再勇猛一些,夺回西夏故地又何尝不可。” 夺回西夏故地,这可是新西夏君臣们的一块心病。 尤其是李元昊自己,自迁徙以来的这些日夜,无不想着如何去夺回故土。 可是形势比人强,党项的人马骑射并不差,但是面对宋军的火器,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战,都已不是宋军的对手。 如今辽国使节将火器摆在自己的面前,哪怕依旧无法将宋军击败,但至少也不会面对宋军之时毫无办法。 可是李元昊也明白,这是辽国在利用新西夏,故意给宋国树立仇敌。 明知道辽国打的如意算盘,李元昊却感觉自己不得不上这个圈套。 眼看着宋国有了火器,现今辽国也有了这等犀利的火器,新西夏若是手中没有这等火器,怕是接下来便会不妙。 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只要腾出手来,怕是都会对新西夏有所不利。若是自己手中没有火器,总是感觉不踏实啊。 野利仁荣此时开口道:“贵使,那火箭弹我看着威力倒是十分的巨大,但是火炮这等火器,实是粗笨无比,而且威力亦不大。若是我们只要这火箭弹的制造之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刘六符哈哈一笑道:“火箭弹虽然看上去声势不小,但是那只是针对兵士的杀伤。若是攻打城池的话,还是火炮更加好用一些。那一枚炮弹便将近十斤,被打出两里远,足可了砸的城砖粉碎脱落。若是用来对付步骑兵将,被炮弹轰中了的话,则当者更是瞬息崩碎。” “五千两黄金,我新西夏可购买这火箭弹的制造之法。”李元昊此时看向刘六符,他的话有种不容质疑的态度。 “陛下,野利兄,真以为买了火箭弹的制造之法,新西夏便自己能仿造出火炮不成?”刘六符在出使之前,早就得了郭喜的叮嘱,因此早有防备,“那火炮制造之法甚为艰难,新西夏若是自行制造,怕是不花费个十余万两白银,是无法造出来的。这等火器最是危险,毫厘之差便会爆炸出事。最后的结果,只怕比从我大辽手中购买还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对刘六符的话信了几分。 若非如此,对方也不会如此自信的将两样火器都送到新西夏来。对方就是笃定新西夏不是那么容易仿造,才会这么做。 而且刘六符所说的危险,也并不是乱说,容不得李元昊君臣不相信。 张元这时开口道:“只是贵国所要的价格实在太贵,我朝虽有心,却无力承担。如今国库之中,也不过只有十余万两白银罢了。若是购买火器的制造之法,最多只能出得起十万两白银。” 这不过是个托词,对此刘六符早已有备。 “这倒不妨事,来之前我皇便曾对我言道,若是贵国钱财一时不足,可以用牛羊来充数。一头牛可值三两银子,一只羊可抵一两银子。想来新西夏不缺牛羊,只须以这些牛羊来抵便可。”刘六符哈哈一笑道:“陛下若是真想换取这两种火器制造之法,用足够多的牛羊也是可以的。” 李元昊和手下的大臣们,这时再傻也明白过来,辽国这次来便是要出售火器制造之法的。但是对方又不想白送,无论如何也是要新西夏付出代价才成。 有心不要,以此来吊一吊辽国的胃口。可是这等军国重器,若是没掌握在手中,却也太过没有安全感。 李元昊想了想,终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朝便出一半金银,另一半用牛羊来抵可否?” 对于李元昊所提出的要求,刘六符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只要对方肯拿出等值之物,刘六符就一定会答应。 当下双方便互相约定了交易方式,敲定了交接办法。 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可是新西夏君臣上下,对于能得到火器的制造之法,皆是比较期待的。 尤其如今的新西夏的西面也不太平,塞尔柱帝国正与新西夏隔着西洪河对峙。 当初的喀剌汗国,乃是塞尔柱帝国的番国,而两国的信仰也相同。 但是党项将喀剌汗国给覆灭了,这便使得塞尔柱帝国,对于这个新西夏政权,产生了极大的敌意。 所以,塞尔柱帝国便在西洪河的西岸不断增兵,对新西夏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李元昊无疑是个有着极大野心狂傲之人,但是对于塞尔柱帝国这样的大国,一样也不敢轻忽。 何况新西夏不过是刚刚建立,李元昊也怕无谓的消耗,使得本就人数不算多的党项一族人数变得更少。 如今只要将火器制造之法掌握,那么新西夏对付塞尔柱便有了一些底气。 新西夏的牛羊和金银钱财,便如同流水一般,往辽国境内送去。 而新西夏的工匠们,也都被送到了辽国境内,向着辽国学习火器的制造方法。 足足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辽国的火器制造之法,才被新西夏完全学会。 大宋在这些时间也没闲着,官家励精图治,使得大宋上下的面貌为之一新。 虽然表面上看,大宋只不过是变的繁荣了一些。但是实际上,如今的繁荣与以往的繁荣,并不能算是一回事。 如今的繁荣之中,有相当的一部分,是范宇暗中发力。是他使得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借了永昌隆商号的影响力,鼓励民间建立各种作坊得来的。 而在大宋各个路的辖下,只有河西路是范宇最青睐的。 首先是河西路这个地方,赶走了党项之后,也没有什么大族留下。 这样的情况下,张唐卿等人又都是在河西路担任要职,河西对于范宇来说,便好似成了一张正在等待作画的白纸。 第933章 竟还能这样 早在覆灭了西夏之后,张唐卿便被委仁为河西路转运使。 而杨察和徐绶两人,分别为提刑按察使和提举常平使。苗振则是兴庆知府,杨谔为西平知府。 这样一来,范宇对于整个河西路的影响,便可通过这五个人来达成。 当初这五人,便是因为与范宇较近的关系,被政事堂调去了瓜沙二州的飞地。如今都成了路一级的官员,也算是功成名就。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身上也打上了范宇的标签。 当然,这只不过是外人的看法。 在他们五个人自己看来,对于范宇也非常的佩服。 早先范宇对西北之地所提出的预判,现今回过头来细细思索,真的是不服不行。 河西战后重建,朝廷给了不少的钱财物资,这便是给他们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而且以张唐卿为首,诸人与范宇从来未曾断了书信往来。 时常在书信之中,讨论如何规划河西之地。 因为河西之地属于重建,在范宇看来,完全可以当成一块实验田。 首先,河西这个地方是陆地商贸的重要东西通道。其次,河西虽然风沙不小,但是面积广大,有良田有牧场,农牧生产完全可以满足本地需求。最后,便是这个地方水力矿业丰沛,可以兴建一些工坊。 范宇给张唐卿等人去信,便提到了河西多有煤铁金铜诸矿,可以此为基础,大力发展当地工坊。 并提出,只要张唐卿等人提出需要相关人才,他这边就会从百工技院和造作院中派出相关的匠师前往。 原本范宇就给张唐卿等人讲过一些后世的经济之道,而张唐卿等人都是少年进士出身,并非迂腐的老学究,也很容易能接受一些后世的观点。 而且几人本就是同年,自然要互相抱团,必须要有些成绩,才会有将来的进步空间。 如今虽然只过去了多半年,但是这一年的夏秋两赋,可也都收了上来。 河西因为战乱初平,所以农牧是免除赋税的。但是工商之税,还是要收上来的。 即使是河西走廊的关税归了永昌隆商号,但是整个河西路的商税,也依旧收上来了三百万贯之多。 大宋此时天下共分为二十路,燕云路是初定,没什么可说的。 河西路也只是平定了一年而已,却是能有三百万贯的税收,实是惊掉了许多人的眼球。 要知道,如今大宋全国去年一年的税赋,加起来不过八千余万贯。 虽然河西路还不到平均值,可这只是一个刚刚平定一年的边远贫瘠之地啊。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使得这样的地方能收上来如此多的赋税。那么假以时日,将来彻底的抚平战乱的创伤之后,会是何等的光景啊。 按理说,地方能治理到这个情形,就是个地方大治。如张唐卿、杨察、徐绶等人,都是会得到提拔的。 但是他们都太过年轻,再加上河西之地刚刚平定一年。所以朝廷虽然对他们几人有所嘉奖,却并没有调动。 在范宇看来,不将这几人调动其实也是再好不过的,以免人走而政息。 正可借着几人在河西,使河西出现一批工商业的受益阶层。 而这个受益阶层的选择,其实也非常容易,那就是那些宋军将士和家属。 所以河西之地的工坊,最明显的标志,便是这些工坊的幕后,或多或少都有军中将门的影子。 而永通钱庄在这其中,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河西无数的工坊,都背着永通钱庄的贷款。 虽然永通钱庄对于河西重建进行了极大的帮助,但也间接的控制了这些将门工坊。 河西尽管初步形成了将门工商集团,可也仍旧处在皇家财团的控制之下。 范宇在三司使程琳进呈了秋赋的汇总之后,便也寻了个时间,与宗室赵允初一同入宫,向官家汇报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的账目。 这一年的变化,是让官家赵祯感觉顺理成章的,却又是非常陌生的。 大宋的变化之大,简直异常惊人。 这使得官家赵祯,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当一组组的数字,被陈列在赵祯的眼前之时,却又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永昌隆商号仍旧在出售海外的土地,而且地价也因为大一琉求岛航线开通,而正在逐步升高。海外的所属船队,也常常往返于室利佛逝、安南、日本等地。虽然运出去的是一船船的精美铜钱,但是运回来的,却是一船船更加珍贵的金银,还有大量的铜锭,和更加巨大数量的稻米。 官家赵祯看着这一组一组的数字,不由得喜上眉梢。 尤其是看到河西的那些将门工坊,都是从永通钱庄贷款,就更是眉开眼笑。 只是发现了永昌隆商号的船队,运送回大量的海外稻米,使得大宋境内的粮价也受到影响而下降之时,便皱起了眉头。 “允初,我大宋如今的粮价下跌,固然对于百姓是件好事,但也不算太好。”官家赵祯叹了口气道:“米贱伤农啊。” 赵允初脑门当场便见了冷汗,这差事难道自己办砸了?竟被官家这般说。 “官家,这是臣欠了思量,明年便不会如此了。”赵允初急忙拱手道。 范宇却并不这么想,而是向官家躬身道:“官家,我朝人口亿万,远超如今已知诸国。这粮食宁肯多,却不能少啊。如今虽然粮价下降,却也有得是办法将之用掉。官家可放开酒水买卖,允许民间卖酒。另外察查各地的常平仓,以补不足。如此一来,即使年年从海外买来无数的稻米,亦尽可消化得掉。” 官家赵祯是个仁厚之人,听了范宇话,却还是愁眉不展。 “但是米贱伤农,只要永昌隆从海外买粮,这粮价便一直涨不起来。那些农户,怕是也没有多少收入。皆是朕之子民,如何能薄待之。”官家赵祯颇为怜惜的道:“更何况,百姓们若是困顿不堪,岂不是要挺而走险。” “官家仁厚爱民,臣亦感同身受。”范宇拱手道:“但是我大宋立国至今近百载,朝廷亦不禁田地买卖。大宋之田地兼并严重,已近半为大户所有,粮价贵贱于农户,实无太大的关系。莫如鼓励工商,使农户多余之人以从百业,而更可增朝廷之赋税。” 接着范宇又指了指永通钱庄的河西报表,“河西地广人稀尚有此绩,况其他各路。” 赵祯看着范宇,竟还能这样。 第934章 实在是高 河西能有这个成绩,其实和他的地理位置有关。 而且这里也少了许多盘根错节的地方宗族势力,相对实现工商建设更容易,才会有这样亮眼的成绩。 不过,为了让官家赵祯大力发展工商,范宇是不会点破的。 范宇拿过来的永通钱庄报表,只是从钱庄的方面看而已。但是河西的赋税情况,官家赵祯也是心中有数。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不由得眼中一亮,似乎是这个道理。 “安乐侯,你想说,让那些农户都不种田,而是去从事百业?”官家赵祯还是要确认一下的问道。 范宇的目的,就是要让一批农民脱离土地另谋出路。工商业的发展,毫无疑问的需要大量的人力。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力,作坊里面哪里来的工人,服务业里又哪来的服务人员。 只要这些农户离开土地谋生,便会自然而然的去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赵允初此时也接口道:“官家,安乐侯所言甚有道理。咱们永昌隆商号如今各路皆有分号,这人手也甚为紧张。想要找些伙计,还要靠着一些老伙计回家乡里面去找,颇为不便。而且各个作坊,也是要用人的,招募人手之时,总是要折腾一番。” 赵祯不由点头,但还是有些疑问道:“若是许多农户都去从事百业,却又一时用不了这许多人,闲人多了又没有衣食,岂不是要生乱。” 身为大宋的官家,赵祯无疑还是合格的,这个考虑其实范宇自己也没有想到。 但是范宇知道,这对于许多百姓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便如后世的下岗潮,许多人没了铁饭碗,一夜之间就成了闲散劳力。最后被雨后春笋般的私企所吸收,极大的满足了这些企业的劳动力需求。 “官家,农户另谋生路,是要有个过程的。我朝发展工商增加赋税,也是有一个过程的。只要地方官吏不蠢,想来不会出问题。”范宇躬身道:“我朝立国已近八十年,百姓安居乐业,丁口日渐增加。与刚刚立国之时相比,如今丁口翻了一倍之多,而田地增加却远远不如丁口。这些田地,也已经养不起如今这许多的天下丁口,需另辟他途,才可使得百姓不会生乱。” “对了官家!”赵允初这时想到了什么,急忙拱手道:“我朝各地的商税十分杂乱,即使是我们永昌隆商号,却也屡受刁难。那些平常的小商人的遭遇,也可想而知了。其中最为人所诟病者便是过税。此税的收取实是莫名其妙,过一县要收,过一府也要收,过一路也要收。即使每次只收货值的百分之二,若是多过几个府县,便可收取货值的半数之多!” 赵允初听到范宇向官家提出劳力问题,他便想到了税收上面。永昌隆商号,每年都在这种事上惹出些麻烦。与其以势压人,莫如让宋家想办法一劳永逸才是。 这一次轮到官家赵祯吃惊了,不由瞪大眼道:“怎么会如此之多,我朝的商税并不高啊!” 范宇拱手道:“官家,允初指的是过税,大小衙门都要收,实是有些过于频繁,而且并不合理。” “对对对,安乐侯说的便是我想说的意思。”赵允初连连点头道。 “不合理?”赵祯不由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道:“那安乐侯觉得如何才算合理。” “官家,这过税臣以为,非路一级的提举常平事衙门,皆无权来收取过税。而且这过税只可一路一收,不得多收。不过吗,这税率却是可以涨一涨的。即使过税加到五分,亦好过损失近五成。”范宇提出自己的建议道。 官家赵祯又道:“那各府县的衙门没了过税,又如何有商税?朝廷的损失却也不小。” 范宇听官家这么说,便只得耐心解释道:“官家,府县虽然没了过税的收入,但是还有座税啊。商人贩卖百货,难道不会买出去吗,这个税率,一样可以加到五分高。” 赵允初点头不已,“虽然看上去这税率是加高了,可实际上商人掏的钱少了许多,也敢贩卖百货到更远的地方,实是便利许多。” “朕本来与你们说的是粮价低迷之事,如今绕来绕去,怎地成了商税之事?你们两个,是不是早有预谋。”官家赵祯怀疑的目光,在范宇和赵允初的身上逡巡不已。 范宇连忙摆手道:“官家岂可因此而生疑,臣等只不过是由粮价低而想到了工商需用人罢了。后面的事都是自然而然要考虑的,岂会提前有所预谋。” 这种事当然是没有的,但是还是要向官家解释清才是。 赵祯点点头,却也不好现在便草率实施。 “既然是这样,那便待朕细细思量一番再说。”官家赵祯还是颇为慎重,又对两人道:“若无他事,两位卿家便告退吧。” 看到官家赵祯有些乏了,范宇便与赵允初两人告退出宫而去。 次日,官家赵祯便叫来了政事堂的两位相公,共同商议商税的过税问题。 官家赵祯将范宇所说的税制改变部分,却是使得这两位相公很是赞成。 因为范宇所提的税制办法,使朝廷增加了赋税不说,还给商人们省了钱。 再往深里一想,工商兴盛起来,便也能使得更多闲散之人从业。 不过数日之后,大宋的商税的行文修改,便下发各地。 这种小小的修改更正,还远远的谈不上变法,所以也并没什么人反对。 但是这种对于朝廷来说的小改变,却是使得天下的商人们,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是狂喜。 谁都知道,这种每县一收的过税被取消,便会使得商人得利变厚。 即使是增加了过税和座税的税率,也无法阻拦商人们的热情。 而朝廷欲要促进工商的消息,也被悄悄的传出去。 传出这个消息的人,便是永昌隆商号的赵允初。 而赵允初,却是由范于给他出的主意。 “我朝商人胆小怕事,即便朝廷明文会予以便利促进工商,怕是这些人也要观望许久。”范宇对赵允初笑道:“莫如先放出些小道消息,反而能使人更加信任一些。便好似人人都听到朝中重臣议论一般,言之凿凿。待朝廷果然明文宣于天下,则人人以为有先见之明,能不尽力宣扬鼓动?” 赵允初不由挑了挑大拇指,实在是高。 第935章 败家行为 虽然朝廷只是将商税修改发布了而已,但是有些小道消息却也跟着传了出去。 尤其是在一些商人中间,流传着朝廷要扶持工商。会对开设工坊给予一年免税的照顾云云,讲的有鼻子有眼。 更有甚者,还传说永通钱庄会给这些工坊低息贷款,仿佛朝中大臣议事,他们当面听到一般。 其实这些消息,都是范宇有意让赵允初放出去的。 当然,这些消息放出去之后,因为是口口相传,难免会越传越神越不靠谱。 最后变成了只要开设工坊,朝廷就会免税三年,还奖励若干钱财。 对于这个结果,倒是范宇所没有料到的。但是这也说明了这些商人们的美梦之所在,一旦朝廷发布了鼓励工商的政策,这些商人的积极性会极大的提升。 不过,范宇的目的却并不在那些商人的身上,而是在于自己所掌握的百工技院。 百工技院的如今每年都有上千的工匠从中毕业,这些工匠都能读书识字,是范宇按着工程师的路数培养出来的。 如果支持开办工坊,这些人无疑是最佳的扶持对象。 范宇就是要将这些有知识的的工匠们扶持起来,使他们成为工坊主,而后成为工场主。 他们这些从百工技院所毕业的人,有知识有技术,将来是会成为大宋资本阶层的第二梯队。 第一梯队,自然是官家赵祯和范宇赵允初和曹氏一族这样的皇亲贵戚,掌握着强大的金融力量和庞大的资本。 但是范宇知道,只有他们这些皇亲的资本集团是远远不够的。 要想让大宋的资本力量显示出足够的力量,而后与儒家力量能达成平衡,还是要有足够的中下层资本阶层的存在,才可以做到。 否则的话,在儒家弟子依旧对权力垄断的情况下,资本要想做些什么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大宋的商人还算不错,商人子弟可以科考做官,这一点便会让范宇省了许多力气。 只要这个商人的阶层扩大到一定程度,商人子弟为官的比例自然就会提高。 于是代表商人利益的呼声,也就会在朝堂上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且,范宇所培养的那些技术人员,将来也会有人通过技术能力走上官场,这样便会让工商都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发言权。 这只是范宇眼前所规划的,要想实现决非一朝一夕可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过了近两个月,经过官家赵祯与诸位相公们的讨论,关于鼓励工商的政策也发布出来。 因为事先流传出去了一些小道消息,所以这些小道消息,也成了朝廷所参考的条目。 于是,开办工坊免税一年这一条,是赫然在列。而且朝廷的政策之中也提出,若缺少资金,可向永通钱庄提出贷款。至于是否准许贷款,则由永通钱庄自行决定。 虽然真正给予的优惠条件,只落实了一个免税一年,但是这却使得许多人都动了心思。 尤其是百工技院毕业的那些工匠,识文断字便会开阔眼界有自己的更深的想法。这样的人,在百姓和普通工匠之中皆是鹤立鸡群一般,又有谁会甘心于给他人做个长工呢。 而且从百工技院毕业的工匠,在永通钱庄贷款是受到优待的。利息要的低不说,给的贷款数额上限也更高。 不只如此,甚至还可与永昌隆商号互通有无,工坊所造商品只要合格,直接就被永昌隆商号所收购了。 在他人看来,好似生怕这些家伙富不起来的似的。 不过,永通钱庄对于贷款的使用也有要求,若是发现所代款项没有用于申报的工坊项目,将会要求双倍赔偿。 若是答应了永通钱庄的条件,便须接受永通钱庄随时的检查和监督,并到当地官府报备。 原本有些心思不正之人,想着去永通钱庄贷款放印子钱,搞什么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但是看到永通钱庄的贷款说明,便一个个的都又退缩了。 如今从百式技院所毕业的人,只有四五千人而已,若是放之于大宋全国,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更多对贷款有需求的人,却是民间的商人或是一些原本就已经存在的小作坊。他们要么是新建工坊,要么就是扩大工坊。 真正要让大宋的工商业发展起来,还是要靠大多数人才是。 大宋朝廷虽然出了这些鼓励工商的政策,但是耕读传家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 即便全国各地都有向永通钱庄申请贷款的,但是这个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家。 这比之后世一个省动辄十余万家企业,可是差的太多太多。 虽然有着人口数量上的差距,但是如今大宋的人口可也不算少。 不过,范宇也并不着急,此事仍然需要一个过程,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 永昌隆商号,依旧从海外往大宋境内运送稻米。粮价虽然有所下降,但是朝廷也出台了补充常平仓和允许民间酿酒贩卖的政策。 粮价下降之事,朝堂上的官员自然有人已经觉察,并且上书官家,请禁永昌隆商号外购稻米。 但是官家只是一句,‘我大宋地域广大百姓众多,时常会有天灾,朕只怕粮食不足’便堵住了朝堂诸多官员的嘴。 什么米贱伤农之类的话,拿出来讲也没多大的威力。因为在这之前,官家已经鼓励工商。最重要的是,永昌隆商号那可是官家和一帮子皇亲们的产业,若是没有违背国法,便不惧这些官员。 因此讨论下来,便是一个妥协的结果,更换常平仓的陈粮,陈粮则发卖给酒坊。 大宋虽然在这两个月的时间之中,推出了修改商税、鼓励工商、还有放开酒禁这些在诸位相公看来不痛不痒的政策。但是这却是对大宋工商业的一次大松绑,为其发展繁荣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 只需要再有个一两年,大宋的工商业便会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远在新西夏与大宋的蒸蒸日上不同,新西夏的君臣却是在极力的督促工匠们制造火器。 虽然这些火器制造之法,是花了大价钱从辽国手中购买,可是李元昊却是觉得非常值得,他甚至觉得辽国君臣肯将火器制造之法出售,就是个败家行为。 第936章 都曾是失败者 在李元昊看来,若是辽国只肯将火器出售给自己,而非将火器制造之法出售,自己能拒绝吗? 见识过火器的犀利之后,哪个君主也无法拒绝。 但是辽国却将这等利器的制造之法,就这么出售给了自己,这简直是一大失策。 可是在耶律重元看来,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若是出售成品火器给新西夏,这运输的路途和耗费,就能让辽国破产。 那不但达不到从侧面威胁宋国的目的,还有可能将辽国自己消耗垮掉。 若是卖的太贵,倒是能收回成本,可是李元昊的新西夏,怕是也买不起几件火器。 真如李元昊所想的那样,辽国最后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正在李元昊梦想着有朝一日,带着大量的火器反攻大宋之时,驻扎于白水城的嵬名阿勒却送了一封信回来。 嵬名阿勒是李元昊最为信任的将领,自从将喀剌汗国覆灭之后,嵬名阿勒便长驻于白水城防备更西方的塞尔柱帝国。 如今送信过来,定然是塞尔柱那里出现了新状况。 打开了内侍递上来的信件,李元昊的目光在信上一扫,脸色便凝重起来。 原来,嵬名阿勒的信中说,有一个叫马苏德的落魄国君来投。据信中所说,这位马苏德的来头极大,乃是加兹尼王朝国君。 这次所以来投奔新西夏,是因为与塞尔柱的君主图格里勒争夺河中败逃,所以就逃到了新西夏这里寻求庇护。 嵬名阿勒知道对方是一位君主之后,觉得兹事体大,还是要寻请示自家陛下的意见。 李元昊看到这封信,想了想,便让人将张元和野利仁荣两人都请了过来。 让两人看过了嵬名阿勒的信件,李元昊问道:“这是一位国君,我们该如何对待。” “陛下,既然对方是一位国君,而我新西夏与之所在的加兹尼国并不交恶,可以礼待之。”张元首先开口道。 他看出来李元昊的意思,显然是想将这位国君掌握在手中,好做些文章。 野利仁荣也能感觉到李元昊的图谋,便点头道:“这位马苏德国君,是因为与塞尔柱的国君图格里勒大战,而流落到我国。而塞尔柱对于我国并不友善。臣觉得,这位马苏德国君倒也值得拉拢。” 李元昊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才道:“我们若是收留了这位马苏德国君,那么塞尔柱一定会对我新西夏出兵。本来我们正应该是养精蓄锐之时,却是又要遭遇到这等无谓之事。” 张元笑道:“陛下,我国对于塞尔柱帝国,终究是要面对的。这些家伙据说在喀剌汗国之时,便没少往喀剌汗国这边骚扰抢掠。如今既然我们覆灭了吃完剌汗国,那便也免不了与之打交道。” “陛下,我军手中如今已经有了一定数量的火器,即使与塞尔柱帝国交战,也没什么可怕的。”野利仁荣也拱手道:“那些家伙如今能有多厉害,只怕连从前的我军都比不得,就更不要说能与掌握火器的我军相比。若与之交战,定然如土鸡瓦狗一般,一鼓而胜之。” 如今新西夏的手中有了火器,甚至还在连续不断的制造,这使得他们君臣的底气,都粗了不少。 原本被视为威胁的塞尔柱帝国,如今也有把握战而胜之了。 李元昊点点头,“你们所说的话,朕也都明白。现在想来,若是那塞尔柱国君图格里勒若真想找我们的麻烦,现在怕是已经出兵了。朕要带兵出击,前往白水城。”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要出兵白水城,便立即拱手道:“陛下,臣愿与陛下同往。” “臣亦正有此意。”张元也急忙躬身道。 李元昊哈哈一笑道:“看来两位卿家的心思与朕一样,想要一观火器在战阵之上的效果如何啊。” 当初见识宋军火器之时,李元昊君臣可是挨揍的一方。如今手中有了火器,要去打人,那观察的视角和感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嵬名阿勒镇守白水城,手中已经有了五万人马。陛下可以也带上五万人马,再加上火器相助,面对塞尔柱十二万人马应该也无所惧。”野利仁荣稍加思索,便建议道。 “不错,有火器在军中,不须带上太多人马。”李元昊点头道:“如此,两日后便出兵就是。” 就这样,君臣三人定下了带兵前去支援白水城的计划。 果然不出李元昊所料,就在李元昊带兵出发的前一日,他就再次收了到了嵬名阿勒的书信。 塞尔柱的君主图格里勒真的出兵十万越过边境的西洪河,兵进白水城下。 初次攻城,塞尔柱吃了些小亏便退出十里扎营。 据嵬名阿勒的观察,这些塞尔柱人皆为骑兵,与党项和草原各部一样,也极为擅长骑射战法。 他曾派出一队骑兵出城,与塞尔柱的骑兵交锋,对方尤其擅长游骑战术,新西夏的骑兵也没占到便宜。 于是嵬名阿勒便给李元昊写了战报,而自己则领兵驻守于白水城,并不轻易与对方交战。 塞尔柱的国君图格里勒,此时也带着一队骑兵,在白水城的西边被下属所环绕。 “听说这个新西夏覆灭了喀剌汗国,而且这些人是从东方迁徙而来。”图格里勒看着白水城的城墙道。 大将查格里此时笑道:“我也听说过这件事,他们所迁徙的路线,据说与我们的祖先一样。看来东方的战争可能比我们这边更加激烈,那是真正的富庶之地。” 查格里是图格里勒的亲弟弟,讲话更随意一些。 “这么说来,这个所谓的新西夏,不过是一群失败者所建立的了?”图格里勒也露出一丝微笑道。 如今已经击败了加兹尼的君主马苏德,图格里勒可不认为自己是失败者,就算是失败,也只是自己的祖先。 但是归根结底,他们突厥各部与这个建立新西夏的党项族一样,都曾是失败者。 查格里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他们也只不过刚刚覆灭了喀剌汗国,还不到一年。就算是之前有些实力,如今怕是也已经精疲力竭了。陛下若是有意将之讨灭,如今也正是机会。” 第937章 只能继续 对于新西夏的党项人,图格里勒并没有看轻的意思。 相反,他对于在东方竞争失败的民族,都很重视。 “传说中美丽富饶强大繁荣的东方,那不是我们这里只有大片沙漠的地区可以相比,这些人对于我们了解东方也很重要。”图格里勒严肃起来,接着道:“如果可能的话,有朝一日回去东方我们的祖地看一看,或许也不错。” 查格里点点头道:“或许是很好的选择,不过要先将眼前的这个新西夏灭亡才行。在我看来,这个新西夏也没什么厉害人物。据我所知的消息,在白水城中有五万军队,足可出城与我们一战了。但是新西夏人却并没有出城,反而守在城里。从这一点便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什么进取心。而没有进取心的国家,注定是弱小的。” “我们的兵力更多一些,他们守城也没有什么不对。”图格里勒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也不会让我手下的兵士们去送死。我们的优势在于全部都是骑兵,在于快速的移动力。马苏德足够强大,现在不也是被我们追杀了上千里,跳到了白水城不敢出来?既然白水城不好打,那么我们就去打白水城后面的城镇。我觉得,怛罗斯就不错。只要攻下了怛罗斯,白水城就被截断了退路成了一座孤城。只要我们能在怛罗斯源源不断的打败新西夏的援军,白水城里的人,最后就不得不向我们屈服。” “陛下说的对,这个任务便交给我吧。而这里,还请陛下坐镇。”查格里以手抚胸请命道。 图格里勒看向查格里,点点头道:“我的兄弟,我给你五万人马祝你马到成功。” “一定不会有辱陛下的使命!”查格里很是恭敬的道。 这兄弟俩人不知道的是,新西夏的李元昊,此时也正带着五万大军从八剌沙衮向西而行。他所行进的方向,也正是怛罗斯城。 在怛罗斯城中,新西夏不过只有两千人的守军。 自李元昊接到了嵬名阿勒最新的战报之后,便觉得怛罗斯有些不稳。 所以他先是派了一万余人的骑兵,先一步尽快赶到了怛罗斯城中。 就在这些人刚刚进入怛罗斯城两天之后,查格里便带领着五万塞尔柱骑兵来到了恒罗斯城下。 查格里先是命人,向城中不断的射入劝降书信。只要有人听命,打开怛罗斯的城门,便会被委任为城主并封为贵族。 怛罗斯城中所居住的人口,大多都是突厥人和回纥人。其中半数为突厥人,所以对于塞尔柱的劝降信还是相信的。 在怛罗斯的城内,还真的出现了两次叛乱,却是被李元昊提前派过来的人马都给镇压掉了,并将砍下的数千颗人头从城上扔了出来。 就在查格里觉得破城无望,准备掉头去攻打讹打剌城之时,斥候来报,说是新西夏的一支人马从八剌沙衮方向赶来。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查格里大喜。在他看来,这新西夏的军队都在城中不肯出战,肯定是并不擅长于野外作战。 如果自己带着手下的骑兵,去突袭这一支正在赶过来的新西夏兵马,一定可以轻松获得胜利。 于是,查格里便带人冲着李元昊的本队人马去了。 李元昊早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对于塞尔柱人的突袭,也早就有所预料。 就在双方相遇,到塞尔柱骑兵开始冲锋之时,党项的铁鹞子便出现在新西夏战阵的最前方。 塞尔柱人弓骑兵的箭雨不断落下,却对于人与马皆身着重甲的铁鹞子毫无作用,除了叮叮当当的响过一阵之外,新西夏的铁鹞子军阵巍然不动。 但是让塞尔柱人没想到的是,铁鹞子后面的泼喜军,却不断用驼背上的小型投石机投出石块。 这些小型投石机的射程,可是比弓骑兵所用的短弓射程远得多,当场便使得塞尔柱人损失了上千人马。 查格里看到对方有着非常专业的兵种,让自己手下弓骑兵吃了亏,不由得大怒。立时命令全军散开,不断的在新西夏军的外围游走施放冷箭。 看到塞尔柱人的战术,李元昊不由得心生鄙视。这与当初自己面对宋军之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来对付宋军罢了。 可是如今李元昊看到这些塞尔柱人,用自己曾经用过的战术,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羞耻感。 原来,当初自己用骑兵对付宋军之时,对方可能与自己如今的心态相似吧。 在距离怛罗斯不到百里的这条道路上,南侧就是吉尔吉斯山脚,李元昊命令手下大军向南移动,背靠吉尔吉斯山脉防守。 而铁鹞子与泼喜军,则被分为两部分,分别守护着大军的东西两侧。 这样一来,只有北面是新西夏军的破绽,也是查格里认为可以攻破新西夏战阵的唯一去处。 身为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查格里当即便命令手中的兵力集结,而后便下令向着新西夏军队的北侧突袭。 在他看来,是新西夏军队的将领没有办法,只能采用这种靠近山脚的办法来减少自身的破绽。 并且是摆出来一副与塞尔柱骑兵决战的架势,是困兽之斗。 可是当大批的塞尔柱骑兵冲到了新西夏军阵北方还有两百步的时候,便看到对方的军队中忽然射出一道道的火光拉出一条条的烟幕。 紧接着,便在塞尔柱骑兵的队列之中,传来了阵阵爆炸声,将塞尔柱骑兵的队列炸的散乱不堪。 原本气势如同洪流一般的骑兵冲锋,如今却仿佛成了被驱赶中惊叫的羊群,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能剩下几分战力? 即使是塞尔柱人想要撤退,却也无法那么快做到。大队骑兵冲锋之时,前方的骑兵慢一点都是致命的。 李元昊却在自己的军阵之中露出笑容,原来用火器杀敌,是这么痛快的吗? “来人,火炮准备。”李元昊吩咐道。 另一边的查格里看到自己的军队中不断发生爆炸,显然是敌军使用了不知名的武器。 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更改命令只会导致失败,无论结果如何只能继续。 第938章 人在屋檐下 如果塞尔柱骑兵继续冲锋,能突破新西夏军的防守,那么这一战仍然有胜利的希望。 查格里现在唯一感觉到幸运的是,自己并没有带着自己的亲兵冲锋。 在新西夏的这种奇怪武器之前,塞尔柱骑兵之中,不时的会有马匹和骑兵,被炸的高高抛起。 这种不知来源的巨大力量,使得整个塞尔柱骑兵们的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两百步的距离并不远,由骑兵冲锋的话,也只需要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跑到眼前。 可是就在塞尔柱骑兵来到新西夏军队五十步的时候,新西夏军阵前排的兵士们让开并后退了。 在这些兵士们让开之后,便露出了后面数十门火炮的炮筒。 随着新西夏军的军官挥下一面小小的旗帜,那些火炮便依次喷射出剧烈的火焰和浓烟,还有致命的弹丸。 巨大的炮弹砸在人的身体上,哪怕是身着重甲,也如同纸糊一般,很轻松的便将击中之人打成了碎块。 塞尔柱的骑兵队列中,有的兵士直接便被打成了血雾,有的人则是被打的缺少了半截身体,更多的人是被擦碰之后失去了自己的肢体。 不光是塞尔柱的骑兵是这样,就是他们的马匹,也同样跟着遭殃。 在新西夏军队的火器连番打击之下,这些塞尔柱骑兵们的战力,十成之中已经去了八成。即便冲到了新西夏军队的战阵之前,也几乎肝胆俱裂,被新西夏的长矛兵收割了性命。 查格里等硝烟散去后,便看到自己麾下的骑兵们大部都在逃散。 而新西夏军队的阵前,却倒伏了一片片的塞尔柱战士们和马匹的尸首。 “收拢军队,我们回去。”查格里虽然失败了,但是却并没有与李元昊所带领的新西夏军死战。 他要回去向自己的兄长图格里勒报信,将新西夏军队拥有奇怪武器的消息带回去,免得兄长吃亏。 当然,这样自己也就再没必要与有着这样武器的新西夏军队大战。 在怛罗斯城的新西夏骑兵,此时也已经出了怛罗斯城,抄着塞尔柱人的后路而来。 却是正赶上塞尔柱骑兵的溃败,于是这些新西夏骑兵趁机便杀了出来,使得查格里并没有多少机会收拢溃兵。 最后虽然查格里逃过了新西夏军的追杀,但是手下却也只剩了不到一万人马。 一路狼狈逃到白水城外的塞尔柱大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图格里勒见到了自己的兄弟查格里如此狼狈的逃回,不由吃了一惊。 “查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副模样?”图格里勒问道。 查格里虽然难为情,可也不能向自己的兄长隐瞒。 “陛下,我在怛罗斯的城外遇到了正在往白水城方向增援的新西夏军队。”查格里将自己与李元昊大军遭遇之后,所发生的经过向图格里勒谋了一遍。 图格里勒不由得目瞪口呆,“查格里,你不会是为了逃避惩罚在找理由吧,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你说的这种武器。能够喷火冒烟,还会产生雷电将兵士们撕扯的四分五裂,这怎么可能!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虽然是塞尔柱的统治者,却也无法包庇于你。”、 查格里见到陛下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有些焦急,“陛下,臣怎么敢用这种事来开玩笑?新西夏军队真的有巫术一般的武器,陛下千万不要轻敌。即使与这些新西夏军队交战,也不要用大批军队去与之交战。可先派出小股的人马,试探一下新西夏的军队,便知道臣是不是说假话了。” “你于三天之前,在怛罗斯的城外与新西夏的援军交战。如果我判断的没错的话,最晚他们再有两天就会到达白水城。”图格里勒沉吟了片刻道:“所以,做好准备吧。最多两天我就能看到新西夏军队的奇怪武器。” 图格里勒的判断并没有错,就一天半之后,李元昊的五万人马就来到了白水城。 五万人马并没有去向塞尔柱人挑战,而是在李元昊的带领之下,直接进入了白水城中。 嵬名阿勒已经出城,就站在城门外迎接。 李元昊见到嵬名阿勒,便笑道:“怎么,你竟然出城来接朕,就不怕塞尔柱人趁机攻城吗?” “回陛下,臣已经在城上安派好了守城的将士,而且城外还派了一万骑兵巡逻。”嵬名阿勒躬身道:“只要塞尔柱人敢来骚扰陛下,臣定然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哈哈一笑,李元昊点了点头,便骑着马进了白不城。 嵬名阿勒急忙上马跟上,向李元昊介绍着近来所发生的战事,和这场战事的看法。 他只顾着与自家陛下汇报,却忘了与他一同来的一名突厥年轻人。 这个突厥年轻人只得对嵬名阿勒高声道:“嵬名将军、嵬名将军,我在这里。” 嵬名阿勒回头看到这位突厥年轻人,便对他点点头道:“我并没有忘记阁下,且请稍等。” “此人是……”李元昊问道。 “回陛下,此人便是兹色尼的君王,名唤马苏德。”嵬名阿勒压低声音向李元昊介绍道:“马苏德刚刚继续了王位,便与塞尔柱的图格里勒发生了矛盾。双方各自带领军队,在呼罗珊地区大打出手。只是塞尔柱的图格里勒久经战阵,而马苏德却轻敌冒进因而大败之下仅带着一些侍卫逃出来。更倒霉的是,马苏德回归兹色尼的道路被封锁,他只能往我们新西夏的境内逃亡。臣收留他,一是觉得他还有些利用价值,二是这塞尔柱早晚会对我新西夏出兵。臣擅自作主,还请陛下恕罪。” 李元昊沉吟了片刻,便对嵬名阿勒挥了挥手道:“这都是小事,塞尔柱在我们立国之初便时常有些摩擦,敌对已是当然。马苏德这个人年纪太轻,想来登位之前便没吃过什么苦,留着或许有用。” “那……臣请他过来,与陛下见个面?”嵬名阿勒面露询问之色。 “让他过来吧。”李元昊点头。 亲兵将马苏德放了过来,李元昊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突厥人。 马苏德看到这位新西夏的皇帝盯着自己看,便急忙拱手道:“在下马苏德,乃是兹色尼的国君,见过新西夏的皇帝陛下。”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只能是有多客气便多客气。 第939章 给他们一个教训 马苏德被叫到了李元昊的面前,便连忙向李元昊行礼。 他已经知道,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鹰视狼顾之人,就是新西夏的皇帝李元昊。 因为有求于人,所以马苏德礼数尽量做的很卑微。 李元昊看着眼前的马苏德,是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家伙。 “马苏德,你如今逃到了我们新西夏,可还能与兹色尼联系上,可否让兹色尼出兵。”李元昊问道。 李元昊之所以这么问,主要还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位兹色尼国君对于兹色尼,还有多少控制之力。 马苏德略一沉吟,便叹气道:“不瞒陛下,我此次出兵与塞尔柱交战已是国中主力尽出,大军溃败,怕是已经没有能力再出兵了。” “若是我派人,绕路将你护送回兹色尼,你可还能调动一些军队,与我新西夏共击塞尔柱。”李元昊又问道。 “陛下,若是真能将我送回兹色尼,在下自然会竭尽全力出兵攻打塞尔柱,我与那图格里勒的仇怨,已是不死不休。”马苏德咬咬了咬牙,又接着道:“当然,我马苏德为了报答陛下,愿为新西夏之属国。但凡陛下有所命,马苏德必不敢违!” 马苏德也明白对方的意思,自己若没有许诺,怕是人家也不会管自己的闲事。而且这一次塞尔柱人攻打新西夏,起因也是白水城的将领嵬名阿勒收留了自己。 如果连一个口头承诺都不做,只怕不用塞尔柱人出手,新西夏君臣就会将自己宰了。 李元昊要的,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承诺。无论对方是不是存着其他的心思,自己都会先占据一个道理和大义。 “如此甚好。”李元昊笑道:“那么,马苏德你还是要签下一份文书,便是你刚才的承诺。日后若有违背,我新西夏定然会让你明白违背承诺的代价。” 听到李元昊这么说,马苏德却是心中极不舒服。 虽然这个承诺是自己说的,但是对方却要让自己当场便签文书。就好似刚刚买了彩票并答应中奖就和对方平分,但对方却直接让自己打欠条一样。 事情还没办到,就先让自己签下文书,这岂不是有些过了。并且塞尔柱的骑兵也不是泥捏的,这位新西夏的皇帝以为,可以轻易的便将塞尔柱人击败吗。 但是形势比人强,马苏德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得向李元昊点头道:“陛下,臣定当遵守此诺。若陛下不放心,现在我便签下这文书又有何不可。” 李元昊哈哈一笑,他也听出来马苏德话语里面的不满。 “马苏德,你莫非以为我新西夏对付区区的塞尔柱很吃力吗。”李元昊十分自信的道:“等我军与塞尔柱人交战之时,你就知道原因了。” 听了李元昊如此自信的话,马苏德不由吃了一惊。这位新西夏的皇帝如果不是傻子,那就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他对于李元昊的话,也只是将信将疑,实在是对方太过自信了。 就在李元昊入城后的当天,塞尔柱人便陈兵于白水城外挑衅。 图格里勒得知新西夏军队有神秘武器之后,为了试探新西夏军,便命查格里带了一万人马过来挑衅。 而更远处,图格里勒则在军中对白水城进行观察。 若是新西夏真有很厉害的武器,那么便要想办法给予新西夏以重创。否则的话,自己的身旁有着这么一头凶猛的猛虎,怕是睡觉都不会安稳。 对于查格里只带了上万人就来挑衅,李元昊根本就不想搭理。 即便嵬名阿勒过来,向李元昊道:“陛下,寒尔柱人不断的辱骂我们新西夏,实是可恼,臣请带一万骑兵出战。” “他骂他们的好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去与这些死人做意气之争。”李元昊不由皱眉道:“塞尔柱人远道而来,补给都是个问题。而且此时天气寒冷,他们大军在外便更加艰难。我军在城中好好的,何必与之争一时之短长。只须消耗塞尔柱人几日,到时我军再大军齐出,自然便会获胜。” 嵬名阿勒听了李元昊的这番高论,立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陛下神机,非是臣所能揣测。那么臣,便去安抚兵士,免得大家心中气愤反而伤了士气。”嵬名阿勒立时拱手道。 李元昊哈哈一笑道:“犒赏大伙一下吧,杀些羊,在城头上面烤些羊肉,吃完了的骨头都扔下城去,这是对塞尔柱人最好的羞辱。” 嵬名阿勒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陛下,也实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陛下高见,臣这便去做!” 塞尔柱人妄图通过辱骂,来让新西夏的士气低迷。但是在这方面,李元昊除了在宋军手上吃过亏之外,还没在别人的手中吃过亏,塞尔柱人这是自取其辱。 果然不出李元昊所料,新西夏的兵士们在城头上烤羊肉吃,香气飘散开来,却是将城外的塞尔柱人给馋的够呛。 偏偏他们刚才对于新西夏极尽辱骂之能事,一个个累的口干舌燥,只能看着城上的守军不时扔下一根羊骨,不由脸疼肝也疼。 查格里见到新西夏守军在城上的举动,便知道息这一次计划失败,只得领军而回。 再在城下待着,怕是自己手下的这些塞尔柱兵士们,便要忍不住投敌了,实是莫大的讽刺。 略格里勒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图格里勒也没有让自己手下的兵士们失望,同样命人杀羊犒赏军队。 查格里面见图格里勒,对兄长以手抚胸道:“陛下,我们不能再与新西夏这么耗下去了。今日虽然犒赏了军队,但是我们的补给也不多了。最多再坚持了几天,便不得不撤退。” 图格里勒点点头道:“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等。今日既然已经犒赏了军队,那么夜晚便攻城吧。不给新西夏军休息的机会,即便他们知道我军攻城,也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应战。” “可是……我们的军队只有七万余人了。”查格里有些迟疑的道。 “本来是十万人的,为什么只剩余了七万人?”图格里勒反问查格里道。 查格里额头冒汗,这都是自己之前的失败所致,现在被陛下找后帐了。 “臣知道了,臣今晚第一个攻上城头就是!”查格里急忙躬身道。 李元昊此时,却也在城中对各个将领吩咐道:“不能让塞尔柱人闲着,今晚我们给他们一个教训!” 大宋安乐侯 第940章 急促的样子 李元昊所先的夜袭塞尔柱人大营的时间是三更天,而图格里勒所选的时间,则是午夜。 两人互相并不知道,他们选择了同一时间袭击对方。 在这一夜,白水城的城门悄悄打开,一队队的新西夏兵士们从城中骑着马列队出城。最后出来的,则是数十门火炮和十余辆火箭弹车。 而在塞尔柱的大营外,查格里也正在召集自己的麾下兵士。 因为是夜间攻城,所以查格里没有带太多的骑兵,大半都是抬着云梯的步兵。 只凭借自己手中的这一万人,查格里并没有把握将白水城攻克。不过他也命麾下的兵士们带了不少的引火之物,若是找到机会,在白水城中放一把火,刹一刹对方的士气也是好的。 双方几乎是同时出发,这乐子就大了。 这一夜天气很冷,而且没有月光。 双方的军队几乎面碰面,才互相发现了对方的人马,于是一场黑灯瞎火的遭遇战便瞬间爆发了。 但是这对于新西夏的骑兵来说,情况并不那么糟糕。 而对于大半是步兵的塞尔住人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是没有月光的深夜,所以大家互相只要稍远一点便什么也看不到。 新西夏骑兵们即便因为能见度差,只是纵马小跑,也不是塞尔柱的这些人能抵抗的。 真等看到新西夏骑兵的时候,这些马匹就已经到了几乎脸对脸这么近。 很多塞尔柱兵士,甚至是连手中的武器都没机会举起,便被新西夏兵士的马匹给践踏了。 查格里虽然带了一支骑兵,但是人数并不多。面对新西夏几乎全部的骑兵,根本就抵挡不住,只能边打边退回大营。 双方的喊杀声,各自引起了后方的注意力。 李元昊在城头望着塞尔柱大营的方向,对于塞尔柱大营之中的灯火,都看得很清楚。 此时却只能听到了一些兵器碰撞,还有喊杀之声。 野利仁荣和马苏德都跟随在李元昊的身边,两人都皱着眉。 “陛下,难道是我们的夜袭失败了吗?”马苏德最是关心,也沉不住气。 李元昊虽然只是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他也能猜出来是什么事情。 “马苏德不用担心,应该是我们新西夏的军队在半路上碰到了塞尔柱人,正与对方交锋。这些塞尔柱人很狡猾,居然也想到了夜袭。”李元昊摇了摇头道。 马苏德看了李元昊一眼,却是不禁道:“陛下,夜袭变成了强战,我们接下来是收兵回营还是继续与之交战?” “战事既然已经开始,便没有轻易收兵的道理。”李元昊看了这个马苏德一眼,“即使是夜间看不到对方,也不可轻易退兵。若是被对方死死咬住不放,那便是一场大溃败。所以,即便是在吃亏的情形之下,也要不断的与对方厮杀才是。否则的话,便已输了一半。” 李元昊虽然给马苏德讲明白了这个问题,却是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多少领兵做战的常识。 难怪会被塞尔柱人给打的屁滚尿流,一点也不奇怪。 其实是李元昊的眼界有些高了,如马苏德这样的君主,怕是以前根本就没有上过几次战阵。那点战争经验,在李元昊的面前自然显得可怜。 在白水城外的黑暗之中,嵬名阿勒也是这么做的。 他带着新西夏的兵士们,一直跟着查格里的塞尔柱兵士们,杀到了对方的大营之前。 而在大营之中,图格里勒却并没有再派出营。 不是图格里勒不想救援自己的兄弟,而是他并不知道新西夏人在自己的大营外布置了多少军队。 万一此时派出人马去救援查格里,而新西夏的大军一拥而上。不但查格里要死,他这个塞尔柱的皇帝也一样要完蛋。 最后虽然查格里虽然逃回了大营,可是他手下的军队却是损失了大半,只逃回来四千余人。 “陛下,臣给陛下丢脸了。”查格里见到图格里勒,便单膝跪地,“臣无能,还请陛下处罚!” 图格里勒知道这次夜袭失败,还让自己损失了五千余人马,脸色也很难看。 可是这件事,他却不能再责怪查格里。这件事本就是他所安排的,自然也有责任。 “查格里,你起来吧。”囷格里勒对自己的兄弟,还是很不错的,“这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而且此时也不是追究之时。营外便是新西夏的军队,我们要先守到天亮,才好应对。你且起来,带人去守着营门,莫被宋军乘虚而入。” 查格里看到兄长并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知道这一关便过去了。 他跳了起来,便对图格里勒道:“臣多谢陛下,臣这就带人去守门!” 只是就在他们兄弟两人的话音刚落之时,塞尔柱大营的营门突然之间便爆炸起火。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显然这是有针对性的轰击,使得营门转眼便被炸的四分五裂。 而且在营门附近,也燃起了一些火头。 图格里勒就感觉自己的嘴似乎有些毒,盼望什么什么就倒霉。 查格里也看到了营门方向爆炸失火,他急忙对图格里勒道:“陛下,那些新西夏人动用了火器!臣请陛下此时便引军退回塞尔柱国中,万万莫要与之交战!” 对于新西夏军的战法,查格里甚是担忧。这些新西夏人,不但狡猾,而且十分的悍勇。以他们塞尔柱人的实力,怕是不好对付这些新西夏的军队。 图格里勒却是皱眉问道:“这不过是被人毁掉了营门,只要不是冲入黑暗之中作战,我军守在营中便好。正可以逸代劳,迎面痛击这些新西夏的疲兵。” 听了图格里勒的话,查格里却是焦急道:“陛下,新西夏人有火器,刚才炸毁城门的便是。陛下身份贵重无比,如何能冒这等险。若是陛下有了半分闪失,皆是臣的罪过!” 没等图格里勒说什么,新西夏军中的火箭弹便再一次发射出来。 一枚枚火箭弹再一次被发射,这次却是直接被射到了塞尔柱的大营当中。立时在塞尔柱的大营之中爆炸开来,还引燃了塞尔柱大军的帐篷,燃起几处大火。 图格里勒此时十分后怕,不待查格里再次催促他便匆匆的去了,颇为急促的样子。 第941章 战斗意志被瓦解 图格里勒此时不得不退走,而大营之中的混乱只能边退边收拢乱兵。 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何能从容收拢乱兵,只不过是形成了往西逃走的乱兵潮而已。 李元昊远远的在白水城的城头看过去,见到塞尔柱的大营之中被火箭弹轰击而产生的爆炸火光,便知道大局已定。 有了火器果然在战事当中占尽了便宜,李元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来人,将我们所有的骑兵都派出去,皆由嵬名阿勒指挥。”李元昊让人取过地图,看了一眼,便又吩咐道:“让他吊在这些塞尔柱人的身后驱赶便可。待敌军到了西洪河,再对塞尔柱人发起攻击。” 野利仁荣也看着远处的塞尔柱大营,曾几何时,西夏也是这样被宋军打的连连败退。 如果新西夏有了火器,却是也将西方强国塞尔柱人打的大败,不由心潮澎湃。 马苏德与李元昊君臣不同,他是第次见到火器的威力。因为只在城头上观望,所以只知道新西夏似乎有种厉害武器,可以爆炸并引发大火,感觉上非常神秘。 目瞪口呆之余,马苏德对于新西夏这个国家和李元昊这个君主,便又在心中多了许多敬畏之感。 “陛下真乃神人,如此强大的塞尔柱大军,在陛下的面前直如土鸡瓦狗一般,实是让我大开眼界。”马苏德此时由衷的赞美道。 “马苏德,今日好好休息便是。到了明日,想来便会传来结果。”李元昊心中其实是感觉很痛快的。 并不是因为这一战的顺利,而是因为拥有了火器,并且会有这等威力。这使得李元昊面对大宋之时的压力,忽然之间减轻了许多。长久以来的那种压抑感,突然之间消散了大半。 白水城的城门再一次打开,大队的新西夏骑兵出动,前去塞尔柱的大营与嵬名阿勒汇合。 此时在塞尔柱的大营之中,查格里正带着自己麾下的人马四处放火。 查格里的心情极度的郁闷,明知道敌人在攻打自己的大营,他还要放火烧营阻挡敌军,想来都觉得荒谬。 可是不这么做又不行,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兄长争取逃跑的时间。 若是被新西夏的人马追上去,将自己的兄长图格里勒杀死或是活捉,那么整个塞尔柱就都完了。 失去了君主的塞尔柱,没有谁能有兄长一样崇高的威望,这个国家一定会陷入分裂状态。 查格里深知这个后果,所以他极力的为兄长的逃跑拖延追兵的时间。 此时嵬名阿勒已经接到了李元昊的命令,也不急着去冲击塞尔柱的大营。 他看到对方的大营火势已经渐大,便命人推上来火炮,又对着塞尔柱的大营轰了两轮。 并不是嵬名阿勒闲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他也在熟悉火器这种新接触的武器罢了。 “将人马分成两队,我们从大营两侧绕过去追击敌人。”嵬名阿勒看着对面的大火道:“火器不会引燃这么大的火势,这一定是塞尔柱从自己在纵火,好阻挡我们。他们队伍肯定已经往西边逃走了,我们只追须要追上去,然后将他们消灭掉就好。” 新西夏在白水城的大军足有十万人,而骑兵就有六万之众,现在全都交到了嵬名阿勒的手中。还有一万余人的火器军,也在后方待命。 随着嵬名阿勒的吩咐,新西夏大军分成了两路人马,绕过燃烧的塞尔柱大营,追击而去。 这个时候的查格里,也只不过刚刚带着自己麼下的万余人马离开。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身后追过来的新西夏大军。 “大家跟我来!”查格里发现,如果就这么任由新西夏追兵追下去,兄长图格里勒怕是脱身还有些问题。 于是乎,查格里便带着自己麾下的万余人马向西南跑了下去,妄图以自己的军队来将新西夏的大军引偏。 他想的是不错,但是此时仍是夜间,追兵的速度并不快。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查格里却发现自己所部已经摆脱了追兵的追击。 这个时候,天色才刚刚放亮,还有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自己居然摆脱了追兵,这个结果是查格里没想到的。要是这样,兄长图格里勒那边,岂不是会很危险。 有心再次带兵前去救援图格里勒,但是看到麾下的人马都显得十分疲惫惊慌,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不想麾下的人马哗变,还是赶紧的脱离险境才是。希望早先给兄长争取的那些时间,能让兄长图格里勒先一步越过西洪河。 西洪河相距白水城不过百余里,图格里勒带领逃亡的塞尔柱大军在次日午时便逃到了西洪河的岸边。 这时他麾下的人马,已经从之前的五万余人,减少到了不过三万人。新西夏的大军,一直在后方吊着他们不停的驱赶,便如放牧羊群一样。 图格里勒除了感觉到了危险,还有极大的屈辱。 手中还能有这么多人马,还是他极力约束之下,才保存下来的。 现在大军逃至西洪河的岸边,便有了摆脱追兵的可能,图格里勒并没有停留,他命令大军立时过河。 此时天气寒冷,西洪河早已结了厚实的冰层。 只要大军小心一些,便可顺利到达西洪河的对岸。 而在这个时候,嵬名阿勒在也远处看到塞尔柱大军正要通过结冰的西洪河,他立时发起进攻的命令。 新西夏大军追击了敌军将近七个时辰,此时也是人困马乏。大伙如此受累,皆拜前面的塞尔柱人所赐。 不过,好在马上就要结束了。 待嵬名阿勒的进攻命令一下,大军便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也分不清是喊杀声还是欢呼声,声势极为惊人。 正在通过冰面的塞尔柱人,不由得一阵惊惶,许多人在冰面上推挤起来。 在如此光滑的冰面上拥挤,结果可想而知,许多的塞尔柱兵士连人带马都摔倒在冰面上。 若是处于绝境之下,或许他们还有死战的抵抗之心。但是生路就在眼前,只要过了西洪河,便回到了塞尔柱的土地。这些塞尔柱兵士们的抵抗意志,便已经没有那么顽强。 也可以说,战斗意志被瓦解。 第942章 尽早撤离为是 新西夏的大军冲到了近前,便看到一个个摔的此起彼伏的塞尔柱兵士,这情景将新西夏的人马也吓了一跳。 不过,这对于新西夏的兵士们来说反而是好事,只要从容收割这些塞尔柱军队的人头便是军功。 图格里勒是最先逃过西洪河的,他在河对岸被亲兵们所护卫着,看着另一边自己的麾下兵士们被杀,心中痛如刀绞。 可是对面的新西夏骑兵越聚越多,已经开始从两侧包抄。图格里勒若是不快些逃走,怕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今日之仇,我定要报复!”图格里勒放了一句狠话,便掉转马头,“我们走!去撒马尔罕!” 撒马尔罕是塞尔柱人的一座大城,距离西洪河并不算远,骑兵只要两天便可到达。 而且塞尔柱人出兵之时,也是从撒马尔罕集结兵力出击白水城的。 最后能逃过西洪河冰面,与图格里勒一同逃走的塞尔柱兵士,只有约一万五千余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塞尔柱人,怕是逃不回来了。 看到塞尔柱的皇帝图格里勒逃走,嵬名阿勒便命令麾下大军停止追击。 最后被截留下来的那些塞尔柱兵士们,被杀掉了数千人之后,其余活下来的万余人全部投降。 嵬名阿勒久经战阵,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全部,在之前的追击之中,还有许多塞尔柱兵士四散尔逃。此时腾出来了兵力,便派人散开前去抓捕,以免其逃回塞尔柱之后,使得图格里勒恢复实力。 最后回到白水城之时,嵬名阿勒足足抓捕了三万塞尔住溃兵。 李元昊不由得大喜,有了这些溃兵,便等于多了三万人的奴隶。 马苏德看到这些俘虏,便求见李元昊。 见到李元昊之后,马苏德便抚胸为礼道:“陛下,塞尔柱人与我都是突厥一族。这三万俘虏若是交给我组成军队,我便可以带领他们杀回去攻击图格里勒!” “马苏德,你难道是想要用这些塞尔柱溃兵组成的军队,去对付塞尔住人?若是这些家伙回去之后,便直接反叛了你,你又如何自处。”李元昊不由失笑,对方的这个主意太过天真。 “陛下,我的兹色尼帝国原本就是塞尔柱人的宗主。虽然塞尔柱人虽然反叛,我依旧是他们名义上的宗主。凭借我与陛下您的关系,想来这些家伙会知道如何选择的。”马苏德笑着解释道。 李元昊不由得点头,这么说倒是说的过去。这个马苏德居然是想借着新西夏击败了图格里勒的机会,狐假虎威将这些塞尔柱人分化瓦解,顺便壮大自己的力量。 果然能成为一国之君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 一旁的野利仁荣见马苏德提出来要求,并且已经有了相应的计划,便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觉得可以答应马苏德的要求。”野利仁荣拱手对李元昊拱手道:“我们甚至可以出兵,与马苏德一同去追击图格里勒。不过,我们只打到阿姆河沿岸便收兵。而阿姆河以东的土地,都归我新西夏所有。以西,则都归兹色尼所有。这只是臣的一点建议,陛下以为如何。” 李元昊虽然知道野利仁荣不会坑害自己,那对他并没有好处。仔细一想,也明白了野利仁荣的意思。 新西夏扶持这位马苏德,并不是真的扶持,而是让他去与塞尔柱人继续争斗。 而且塞尔柱的君主图格里勒有了白水城的溃败,实力定然大减,马苏德只要不是太蠢,终究是能胜过塞尔柱的。 所以,交好马苏德,也是为了稳定新西夏的西部分界,好让李元昊腾出手来对付东面的敌人。 李元昊自己,虽然对于西方也有一些野心,但是他更想去东方报仇。 野利仁荣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若是马苏德你有这个把握,那么朕就答应于你。正如野利仁荣刚才提出的建议,你并没有异议吧?”李元昊笑着点头道:“你若是没有异议,那么事情便这么去办。如果想要事后更改,那便绝无可能。” 将新西夏的边境扩张到了阿姆河,就等于将整片的河中地区交给了新西夏。突厥人有不少的部族如今都散落在这里,还有一些在更北方的咸海以比地区。 如果将阿姆河以东都交给新西夏,那么许多突厥部族,便会成为新西夏的子民。 虽然如今突厥各部四分五裂,但是没有一个突厥出身的君主,不想着统一突厥各部。 但是眼前的形势,由不得马苏德与李元昊君臣讲条件。 马苏德点头应道:“我曾说过,会臣服于陛下,自然便要听从陛下的话。而且这些地区,距离我的兹色尼疆域还有不短的距离,我岂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李元昊听到马苏德的话,不过一笑而已。这家伙现在是这么说,将来如何做可不一定。 但是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约定罢了,李元昊也没觉得会一成不变。 只要这个马苏德知道了新西夏的厉害,不给自己找麻烦,新西夏在击败宋国之前,也没必要找对方的麻烦。 “这三万余人本就是塞尔柱军队的俘虏,只需稍力训练便可。但是要成为听从你命令的军队,可还要看你的本事了。”李元昊对马苏德笑道。 “陛下,此事我本来是有些担心的。”马苏德此时神情也轻松起来,“但是听到陛下要派兵与我一同出兵,共同追击塞尔柱的图格里勒,我便放心了。那些塞尔柱人在见识到新西夏的强大之后,若还要叛逃回去,给图格里勒卖命,岂不是成了傻子。我以为,这些人马只需稍加训练便可出兵。” 而远在撒马尔罕,图格里勒入城的第二天,他的弟弟查格里便也带着万余塞尔柱败兵到来。 待查格里入城之后,便被图格里勒叫了过去,问了一遍与新西夏交战的结果。 讲完战事,查格里看到兄长图格里勒久久不语,便知道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陛下,我以为撒马尔罕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尽早撤离为是。”查格里此时心中很是惶惑不安,便提出建议道。 第943章 算计不到我们 图格里勒此时也在思考得失,他身这塞尔柱之主,不能不考虑的更多。 如今他与新西夏大战损失惨重,自己只带回了一万五千余名残兵,而弟弟查格里也一样,只带回来万余人的队伍。 两人加起来,再加上撒马尔罕的五千守军,也只有三万人而已。 这点人马,如果说要抵挡新西夏可能前来讨伐的大军,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说必胜这两个字其实都有些心虚,图格里勒一想到新西夏的火器,心中就更是没底。 查格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这个提议。 “眼下我们的兵力不足,与新西夏再战的话,恐怕依旧不敌。你的建议不错,我们回尼沙普尔,再一次集结顷国之力,才有可能面对新西夏可能的进攻。”图格里勒想了想,又接着道:“另外,我们不能只凭借自身的力量来与新西夏交战。想办法将兹色尼拉进来,与我们一同与新西夏交战才是。” 查格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道:“陛下,兹色尼的君主马苏德,此时就在新西夏人的手中。是新西夏拒绝了交出马苏德,才与我们发生的冲突。这样的情况之下,如何与兹色尼联手?而且之前兹色尼在马苏德的带领之下,也是与我们敌对的。兹色尼与我们联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图格里勒笑道:“所有国家的统治者都是贵族,只要贵族们说可以,那就没有问题。你可知道,马苏德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穆罕默德。为了登上兹色尼的君主之位,马苏德将自己的弟弟给囚禁了起来。我们只要给兹色尼送信,说马苏德被新西夏的人的给杀了,那些兹色尼的贵族们便会争抢着将穆罕默德推上君主之位。但是……” 查格听到这里,不由钦佩不已的接着道:“但是当兹色尼的这些贵族们得知,马苏德还活着的时候,便不得不将错就错,继续拥立穆罕默德。因为谁也不敢冒险迎回马苏德,那只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危险。” “不错,马苏德如果被迎回,那么穆罕默德一定会被处死。而曾经支持穆罕默德上位的贵族们,也将遭到马苏德的清洗。”图格里勒哈哈一笑,“基于这些原因,兹色尼的贵族们只能将错就错,继续支持穆罕默德为君主。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想办法让马苏德真的死掉了。除了与我们一同讨伐新西夏,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办法。” 兄弟两人此时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原本之前因为战败,而显得十分沉闷的气氛,也因尔变的轻松了许多。 当下图格里勒,便给兹色尼的首相艾哈迈德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图格里勒先是讲与自己与兹色尼之间的战争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自己是有意向兹色尼君主马苏德解释的,但是马苏德并不肯听自己的解释,并且主动进攻了塞尔柱。 图格里勒在信中强调了自己只是被动迎战,并战败了马苏德的军队。而后马苏德带着残余军队去了东北方向的新西夏求援,却被新西夏的君主李元昊所杀。 在信的最后,图格里勒再次强调自己的无奈,并且希望与兹色尼互相仍旧可以保持友好往来,不以过去的仇恨为阻碍两国交好的障碍。 这一封信看上去似乎是在极力的替自己开脱马苏德之死的责任,但是最终却是透露出一个让兹色尼所有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兹色尼的君主马苏德已经死了。 让人将信用快马送出,图格里勒与查格里兄弟两人,便带着三万人马向着后方的马雷退却。 而撒马尔罕城中,却只留了不到一千人的守军。并且图格里勒还给这些守军下令,允许他们在不敌的情况之下投降。 就在图格里勒带领军队退走不到五天,李元昊便带着五万大军,还有马苏德和他的三万降军到达了撒马尔罕城下。 几乎就在八万大军到达撒马尔罕的同时,守军便开城投降了。 控制了整个撒马尔罕城之后,李元昊才带着野利仁荣与马苏德一同进到城中。 “仁荣,你可曾问清楚了,这些守军为何要如此轻易的投降?”李元昊看向刚刚接收撒马尔罕城回来的野利仁荣问道。 “陛下,城中的守军说,他们的君主已经带兵离开。离开前还告诉他们,如果不知可以投降,显然是料定了我们会向塞尔柱发起进攻。”野利仁荣有些顽的道。 李元昊面色一沉,他很讨厌被人料中的感觉。 “看来,这个图格里勒也不是一无是处。”李元昊冷哼了一声道。 马苏德此时看出李元昊的不快,便开口道:“陛下,新西夏军队已经强大到了没有对手的地步。虽然图格里勒十分狡猾,可是他依旧无法抵抗陛下的军队进攻。如今只能是一退再退,想来应该是为了保存实力。” 李元昊想来,图格里勒应该也是自觉实力不济,才会暂时撤退。 接下来的几天,李元昊再一次率领大军起程,向着特耳迷进攻。 特耳迷这座城的规模并不大,就坐落在阿姆河畔。 据新西夏的斥候所探听到的消息,图格里勒刚刚从这里经过五日的时间,同样带走了部分守军,只留下一千余人守城。 当李元昊带着大军到来,这座城也主动的开城投降。如此躺平的态度,实是让李元昊与麾下大军一点脾气也没有。 入城之后,李元昊实是很不放心,便命人去将野利仁荣请来。 很快野利仁荣就被请到了李元昊的面前,并向李元昊行了礼。 “仁荣,依你之见,可是这图格里勒在用什么诡计,要我们深入敌境?然后分兵固守,便等于是被其削弱了兵力。”李元昊冷笑道:“然后等我们懈怠之时,再给我们致命一击!” 野利仁荣想了想,便皱眉道:“陛下,臣之前也有这种想法。但是仔细一想,却也没有什么可惧的。我们只要求占据河中之地以为缓冲,可没想着去灭掉他们塞尔柱。图格里勒即使有些算计,怕是也算计不到我们。” 第944章 命人开荒 李元昊早在出兵之前,便与马苏德约定,新西夏只占据阿姆河以东的河中地区。 而塞尔柱则由马苏德回到兹色尼之后,再召集人马去对付。 对于塞尔柱,李元昊是懒得费太多的心思去攻打的,只要不来骚扰新西夏,他也不愿多予理会。 关键还是知道,与大宋的繁华相比,什么塞尔柱人所占据的呼罗珊地区实是贫瘠的很。 马苏德此时也将自己的三万降军安置在城外,他的人则入城向李元昊道别。 特耳迷此地已是到了阿姆河的东岸,渡过阿姆河,往东南行三百里便回到兹色尼的国土、 如今马苏德离开兹色尼经有一段时间,因为书信不通,这使得他有些急于回归。 对于马苏德的急于离去,李元昊也并不多做挽留。 但是在对方离去之前,李元昊命野利仁荣,将军中的火箭弹给马苏德分去了三分之一。 “此次回到兹色尼,还有数百里的路程。万一遇到了塞尔柱人,怕是你手下的这些降兵就不太好用。”李元昊对马苏德道:“这些火箭弹使用极为简单,你可使亲信于军中掌管。只要在战阵之上将之用好,一般便不会战败。” 李元昊对于马苏德并没有什么特殊好感,之所以赠送了这些火箭弹,不过是怕对方出事,而使得自己的西部边境不宁。 反正这些火箭弹送出去,对方也不会制造,用完了便不会再有,也不用担心什么。 但是马苏德却是感激不尽,当即对着李元昊躬身抚胸道:“陛下待我如此仁义,我必不负与陛下之约。此次回到兹色尼之后,定然会再次整军,让塞尔柱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我的兹色尼,也会与陛下的新西夏世代交好!” 以后如何不知道,但至少在眼前的这等情形之下,马苏德是说的真心话。 算起来他手中三万塞尔柱降兵,都是李元昊交给他的。如今又将这等犀利的火器分给他一批,如何能不感激。 李元昊只是笑了笑道:“好,那就不要忘记你今日说过的话。” 马苏德率领自己的三军军队渡过了阿姆河,向东南方向去了。 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两人,也回到了特耳迷城中商讨下一步的进攻方向。 只是李元昊在次日,便看到野利仁荣匆匆前来。 “仁荣,你来这么急,可是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李元昊不由皱眉道。 李元昊的心思,便是尽快使得新西夏的西部边界平静下来。总是出现突发事件,便容易烦躁。 “陛下,今早东南方向的斥候送回消息,说马苏德与兹色尼的军队遭遇,双方战了一场。”野利仁荣有些无奈的道。 “马苏德与兹色尼的军队战了一场?他不是兹色尼的君主吗,如何会与自己的军队冲突,莫不是有人篡位?”李元昊不由得十分闹心。 若是马苏德不能回到兹色尼重新掌握君主的权力,那塞尔柱怕是也不会有谁去拖住。 野利仁荣拱手道:“据斥候所报,那兹色尼率军与马苏德交战的,便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穆罕默德。因为马苏德在外毫无音讯,朝中百官又收到了塞尔柱人的信,说是马苏德已经死于我新西夏之手。所以,兹色尼的首想艾哈迈德便与百官商议,将穆罕默德立为新君。” 李元昊不由得摇头道:“看来这位穆罕默德领兵前来,目标是冲着我们来的。既可以为兄长复仇之名赚些人品,也可顺势开拓疆土捞些威望。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简直是找死。” 野利仁荣点点头道:“谁说不是,昨日马苏德的军队与穆罕默德的五万军队狭路相逢。但是马苏德手中有陛下送的火箭弹,只一一战便将穆罕默德的军队击败。穆罕默德只带了千余人逃走,那些其余的败兵却都被马苏德给招安了。” “这样倒也可以,只要穆罕默德不是马苏德的对手,那我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李元昊的脸色稍好些。 “想来那穆罕默德逃回兹色尼,马苏德也没那么轻松便可夺回君主之位。”野利仁荣担心的,便是这个变数。 其实李元昊所担心的,也是兹色尼局面无法恢复平静这种情况。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先按之前议定好的,去将蒲花罗城与柯提城夺下来。将这两城夺下,阿姆河以东便基本等于掌握在手中。到时我们再看马苏德的表现如何,若是不值的扶持,朕便派出嵬名阿勒,直接将塞尔柱人的君主图格里勒灭掉便是。即便灭不掉,也足以让他疲于奔命。” 野利仁荣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如今已经掌握了火器的新西夏,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新西夏在河中攻城掠地,辽国如今也并没有闲着。 耶律重元如今面对大宋,再无以前的心态。辽国上下,对于耶律重元被宋国夺去了燕云十六州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私下里还是会议论。 即使是面对国家大事谈笑自若的耶律重元,此时也感觉有种积毁销骨之痛。 丢掉了燕云十六州,对于耶律重元来讲,其实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与宋军数次交战,辽国近几年来一次上风也没占过,实是让耶律重元认识到了宋国的厉害。 如今耶律重元再看大宋之时,心中自然而然便将大宋看得更高。 但是高看一眼,双方也是敌对关系,耶律重元还是要想办法对付大宋。 耶律重元命刘六符将火器制造之法出售给了新西夏,便是抱着李元昊攻宋心切这个判断。 如今宋国周边的大国,除了辽国自身,战力能看得入眼的,便只有更西边的的新西夏。 而且李元昊也是老熟人,互相打交道更方便些,就等于是扶了一把。 “请宰相萧惠过来。”耶律重元吩咐内侍道。 不多时萧惠便来到殿中,向耶律重元拱手道:“臣萧惠见过陛下。” “卿家,如今我朝不宜动兵,急需休养生息。”耶律重元道:“而辽河以北地广人稀,来年可命人开荒种田,以增我朝国力。” 第945章 依旧能东山再起 耶律重元的想法,便是要将辽河以北的平原开垦出来,使得这里成为辽国的粮产区,并且可以增加赋税。 如今的辽国,已经不是以前以游牧为主的部族为主。 自从得到燕云十六州之后,辽国上层虽然没有完全抛弃游牧的习惯,但也对于农耕十分重视。 萧惠听到了陛下有这个想法,他身为辽国宰相,也是十分赞成的。 “陛下所言甚是,臣也有过这样的想法。”萧惠先是表示了自己的赞成,接着又道:“只是这里气候十分寒冷,并不利于农耕。陛下若是想将这里开垦出来,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是。” 辽皇耶律重元所指的这片区域,多草甸沼泽,而且犲狼虎豹也不鲜见。这样的地区,没有强力的支持,只凭借百姓们自己,怕是根本无法开垦出来。 耶律重元对此也有些了解,闻言便道:“这也没什么,其余各族不擅农耕,可使之猎杀野兽。开垦农田之事,则可交由汉民去做。他族划分山林草场,农田则分给汉民。如此各从其业,我大辽不但能练出强兵,还能增加税收粮食。” “陛下圣明,臣会安排下去。”萧惠知道陛下是那种很有决断之人,便立时答应下来。 耶律重元沉吟了片刻,便吩咐内侍道:“去将燕南伯请来,朕有要事与之商议。” 燕南伯就是郭喜,他当初带着火器作坊先行一步,比萧普古还早些退到了中京大定府。 此时得知陛下相召,便急忙来到了宫中。 “陛下,召臣前来,想是要问火器如何了。”郭喜不知耶律重元询问,便主动汇报道:“近来臣已经命工匠们加紧制造射程更远的火箭弹,火炮也在让人试制。虽然有些眉目,但是要超过宋军火器的射程,还需要一些时日才可。” 耶律重元听到了郭喜的这些话,不由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郭卿,你能忠于职守实是难能可贵。但是朕这一次唤你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耶律重元道:“朕的意思,是让你前往高丽,与萧孝友一同办差。” 郭喜却是不明白,此时陛下怎么会让自己去高丽办差。 “陛下让臣去高丽,却不知臣能为陛下如何分忧。”郭喜急忙追问道。 耶律重元冷哼了一声道:“近来女真人损失惨重,而高丽人却是缺少管制起义之事频发。虽然我大辽在高丽的驻军仍旧无人可敌,但是这般下去,却是极大的牵扯了我大辽的国力。朕派你过去,便是要你以商会的名义,将那些高丽人逐渐贩卖于倭国和宋国。哪怕那里的土地荒芜,亦不能留着这些祸根。” 搞什么屠杀,耶律重元是不屑为的。 首先,一旦搞起屠杀来,大辽朝廷之中便会有人反对,大谈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其次,也会使得高丽百姓拼死抵抗。最后,还会给自己造成极大的恶名。 耶律重元虽然不在乎什么恶名不恶名的,但是他也觉得屠杀并不是个聪明的办法。 所以,才会想到让郭喜出面,由其所带领的商会,将这些高丽人都贩卖出去。 这样一来,高丽半岛之土,便不由高丽人所有。而不斩尽杀绝,也会打消了高丽人的拼死抵抗之心。 待将这些高丽人贩卖的差不多了,再将辽人和汉民等混居于其地,则可长治久安。 “陛下,这样做岂不是会引起高丽人的剧烈抵抗?”郭喜其实是不想去高丽的。 眼看着火器作坊就要制造出新火器,而自己却被调去了高丽,实是有些闹心。 但是耶律重元却不管郭喜的心情,摆摆手道:“郭卿,你以为我大辽不这么做,这些高丽人便会归心吗?现在他们不也一样,正在闹的不可开交。这些家伙留着,终究是祸患,还是早些都贩卖出去更加干净。” “到了高丽之后,由萧孝先掌兵。他所捕捉到的高丽人,便都交由你来处置。”耶律重元道:“只要给我大辽赚到了钱,便是好的。” 郭喜知道皇命难违,便只能点头应下。 “陛下有命,臣定然尽力而为。”郭喜拱手道。 “郭卿,高丽人数不下百万,你可想过,如何才能将这些人都贩卖出去?朕的意思,可不想再留下一些祸根。”耶律重元显然很重视此事。 并不是说耶律重元多么惧怕高丽人,而是他不想在大辽的背后,还留下一个仇视大辽的民族。 如果有朝一日这些家伙得了势,或许便是大辽子孙的祸事。所以,此事的首尾一定要处理的干净。 郭喜想了想,才道:“据臣从商队所知,宋国如今在海外占据了几座大岛。岛上开垦土地,所需人手不在少数。想来若是价钱便宜,数十万人的劳力应该是可以卖过去的。而倭国对于高丽向来仇视,皆因二十年前高丽入寇之事而起。想来若能花钱便买到高丽人,倭国的那些豪族公卿和郡守们,都非常的感兴趣。臣只须将这两条线理顺,不出十年半岛便无一高丽人矣。” 耶律重元对于郭喜的思路非常赞赏,不由大笑道:“朕果然没有选错人,你尽快启程前往高丽与萧孝友汇合。带领商会将此事安排妥当,便自行返回便是。朕知你如今正忙于火器的制造,但是朕却也无奈。除你之外,无人能做得这等商事。” 郭喜听到陛下居然主动向自己解释,不由十分感动,急忙躬身道:“臣为陛下提拔于民间,实是恩遇无双。但有吩咐,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耶律重元点头道:“其实朕也希望你早些造出射程超过宋人的火器。待得时机一到,朕便可率领大军去一洗前耻。待郭卿自高丽归来之日,便是朕封你为燕南侯之时。” 对于郭喜,耶律重元颇为倚重。郭喜虽然是商人出身,但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使用起来比之朝中的大臣,还要顺手的多。 而且自从与大宋交战,丢掉了燕云十六州之后,辽国内的各个贵族们似乎又有些不稳。真正能让耶律重元信任的臣下,也不是很多了。 做出这些安排之后,耶律重元才稍微放心。再有一两年的时间,辽国依旧能东山再起。 第946章 有人想买 辽国君臣在忙着恢复辽国的实力,而大宋这里却已经显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这一日,范宇在城外的造作院正当值,便看到尤二郎到来。 两人见过礼,尤二郎便道:“侯爷,如今我们迁至洛阳已有些时日,新的开花弹也已经制成。什么时候大量制造,什么时候可以送到军中,还要侯爷拿个主意。” 范宇点点头道:“此事并不急,来人,去将黄四郎请来。” 伸手一让,范宇先让尤二郎坐下,便吩咐人去找造作院的新少监黄四郎。 很快黄四郎便来到范宇这里,向他拱手道:“下官见过侯爷,却不知道侯爷有何事吩咐于我。” “我们造作院的新式开花弹制造之事,你已知道了吧。”范宇看向黄四郎问道。 黄四郎拱手道:“此事下官当然知道,而且这件事是几方合力完成。否则的话,如今那开花弹怕还是无法引爆。” 说起此事来,尤二郎的脸上便露出悻悻之色。 “侯爷,自从科技学院制出硝化甘油之后,你说这要混入什么硅藻土中方可安全不易爆炸。”尤二郎却是面显尴尬之色接着道:“可是这混到硅藻土中之后,所得炸药也太过安全,竟然火烧都不易引爆。若是不能引爆,怕是就无功了。好在经过诸多次试验,终于找到引爆之法。否则的话,至今这使用炸药的开花弹也无法弄成。” 范宇听的想笑,却也只是摇摇头。 “不管如何,造出来便可。”范宇对尤二郎与黄四郎两人道:“这些东西都乃是我大宋极秘密之事,万万不可流传于外。尤其是这炸药,更是要对制造之事严加看管,勿使外人得知。不然的话,一旦炸药外泄,受害的一定会是我大宋。” 尤二郎与黄四郎两人听得范宇说的郑重,都不敢不当回事,记下此事待回去便要立刻加强管控。 “这新的开花弹既然已经造出来,可曾试过炮?”范宇看向尤二郎问道。 “侯爷问的好,这开花弹要成功自然是试过的。不过都是下官在演示区试射,这次侯爷问起,不如与我前去亲自一观。”尤二郎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请侯爷前去观看演示,急忙主动提出来。 “好在造作院如今也搬出了城外,如此你我这就过去吧。”范宇对黄四郎也招了招手道:“黄四郎也一起,我还有事问你。” 三人一同去了龙门山下的演示场,这里有一条数里的山谷,正可用以演示火器。 到达演示场之后,尤二郎亲自指挥着一群学徒操炮,为范宇演示。 这些火炮已经换成了改良过的火炮,随着尤二郎一声令下,使有学徒往炮口中填入一包火药,而后便是木制的弹托和填了炸药的开花弹被塞入炮膛之中。 范宇和黄四郎两人在后方的石台之上,看着火炮的引信被点燃,而后轰然爆发。 尤二郎对着前方一指,示意炮弹的落点区域。 范宇和黄四郎同时看过去,只见远方火光一闪,便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对于之前使用黑火药的开花弹,范宇也没少见识过,如今听到这装了炸药的开花弹爆炸声,自是有所不同。 而且只看远处的那爆炸威势,也不是之前火药爆炸所能相比的。 尤二郎到了范宇的面前,不由得意笑道:“侯爷,你看这开花弹,若是用在辽军的身上,怕是几炮下去,他们便要溃败。而且这样的开花弹用来攻城,可比实心弹也只强不弱。” 范宇点点头道:“咱们可不只有火炮,还有火箭弹也可用得上。却不知有没有装了炸药的火箭弹,也一并试一试。” 听得侯爷还要自己演示装了炸药的火箭弹,尤二郎自然不能拒绝。 “这都是现成的,侯爷正可一观,这炸药的威力,实是惊人。”尤二郎拱手道。 他应下范宇的要求,便去吩咐学徒为范宇演示装了炸药的火箭弹。 很快,便有数枚火箭弹被点燃射出,纷纷在远处的山谷之中炸开。这爆炸声如同雷鸣,可比用火药的火箭弹爆炸声音大得多。 甚至在这近四里远近,都可以看到爆炸之后腾起的火光烟尘。 “甚好。”范宇看到这里,便点头道:“可先造出来一批,分别运送到燕云路,还有河西路这两路。其余各路一下子都装备怕是赶不及,所以就要先让这两路面对外敌之处用上。另外,辽国是除我大宋之外,唯一懂得自己研究火器的外国,对其不可低估。” 范宇看向尤二郎与黄四郎道:“火箭弹与火炮的射程,辽人已经在这上面吃了大亏。想来不久之后,他们也定然会造出射程更远的火器。所以,我们要永远走在辽人的前面,将自己的火箭弹和火炮的射程,都再提上去才是。而且,此事要一直做,哪怕造出来提高射程的,那也要研究如何更远。” “据我所知,辽国已然将火器制造之法传授于党项李元昊所建的新西夏。若是没有意外,不出数年新西夏便会向我大宋出兵,以报当年举族败逃之仇。”范宇对洛阳拱拱手道:“官家乃是圣明之君,力求使我大宋发奋图强。我等亦不可懈怠,因轻忽了辽夏而使我朝国势受损。” 范宇所说的话,使得尤二郎与黄四郎两人产生了很大的紧迫感,立时便向范凛然应是。 当范宇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便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宗室赵允初前来求见。 这可是自己的合伙人,范宇当然不能怠慢,便赶回了自己的值房。 赵允初和范宇两人见过礼,便各自落座。 “赵兄,这次来,可是又有什么要事发生?”范宇知道,这位长期坐镇市舶司,一般无事是不会轻易离开。 “安乐侯这话说的,难道我就不能赶回来看望于你。”赵允初不由笑道:“不过,你猜的也不错。我这次回来,确是听到了一个消息。据从高丽回来的海商说,辽人正大肆抓捕高丽人,以贩卖各国为奴,价钱十分便宜。所以……” “所以……有人便想买?”范宇看到赵允初的迟疑之色,便代其说道。 第947章 莫要声张 这已经是范宇第二次得知有人贩卖高丽人,而且根本就是一种批发的状态。 第一次还只是包装贩卖的俊男美女,这一次干脆就不搞什么虚的,直接大批量的出售。 在范宇看来,这些高丽人亡国之后还真的惨。 而辽国做的也挺绝,根本就是要这些高丽人灭种啊。 因为价格便宜,所以大宋许多地主都动了心思。大家知道,要想从辽国人手中大量购买高丽人,便要打通永昌隆所掌握的市舶司,所以便找到了赵允初进行游说。 “安乐侯,此时我朝虽然官家大兴工商,但是也并非没有弊端。”赵允初对范宇道:“眼看着粮价越来越贱,许多农户都去做了别的。往往一些青壮,也受不了种田之苦,去了城镇之中务工,乡间劳作之人便少了许多。许多乡间富户,虽然家有良田千倾,却是无人耕种,眼看着就要撂荒,实是太过浪费。” 范宇听完赵允初所说的这些情况,便沉吟了片刻。 “赵兄,这么说来,此事还怨我劝官家大兴工商了?”范宇不由笑道。 赵允初摇了摇头道:“这如何谈得上怨?安乐侯建议官家大兴工商并无错处。如今我朝并不缺粮,而且工商兴起朝廷财税亦会大涨,这都是好事。但是我朝田地撂荒,却也不是个办法。莫如让民间购买一些高丽人为奴仆,来将这些田地种起来。这些人只要管饭便可,却又比之佃户省的多了,实是一举两得。” 范宇都不用想,这些话定然是那些游说赵允初的人教给他的,不过也不无道理。 “赵兄说的不错,但是此事也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范宇指了指洛阳城的方向道:“此事还要让官家点头方可,我们永昌隆只是商号,可不能越权行事。” “这是自然,我这次来,便是想请你与我一起,前去面见官家,询问官家的意思。毕竟我朝人口多了,也是一件好事。”赵允初急忙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入宫面见官家。”范宇点头应允道。 两人一同入了宫,很快便得到官家赵祯的接见。 “两位卿家,你们两人一同过来见朕,莫不是永昌隆商号有什么问题不成?”官家赵祯看到赵允初与范宇一同前来,便主动询问道。 范宇和赵允初先向官家赵祯见了礼,便讲出来意。 赵祯微微思索了片刻,才问道:“此事的利弊得失,你们两位卿家可曾想过。” 赵允初躬身道:“官家,臣等想过,如今我朝大兴工商,乡间田地多有撂荒。若是能从辽国人手中购买这些高丽人,使可使得我朝田地依旧有人耕种,粮食更加充足。” 范宇此时却看到官家皱眉,脑中一转,便明白了官家所担心之事。 “官家,我朝从辽国人手中购买这许多高丽人,即使便宜,想来也可使得辽国赚到大笔的钱财。”范宇拱手道:“官家想来是有些担心,辽人得到这大笔的钱财,便可征集大军,或许还会对我朝不利吧。” 听了范宇的话,赵允初不由恍然,自己只想着劝说官家准许民间购买高丽人,却没想到这一出。他再了看官家赵祯的脸色,便知道范宇所说的没错,这才是官家所担心之事。 “安乐侯所言不错,我大宋亿万人口,即便将整个原高丽国人都贩卖到我大宋,也没有什么。数十年后,便再没有半点高丽人的影子。朕所担心的,便是辽国得了这笔钱财,将会对我朝不利啊。”官家赵祯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范宇笑道:“其实官家也不必将辽国当一回事,有些事情,岂是得了一笔钱财便能改变的?辽国纵使有了大笔的钱财,他们也无法对我大宋构成多大的威胁。而我朝如今大兴工商,虽然从海外购回大批的粮食,其实依旧不嫌多。” “安乐侯此话怎么讲?”赵祯不由皱眉,范宇的话让他有些听不懂。 “是这样,辽国即便有了这一大笔钱财,却是火器不如我朝,即使再战,也只有一个败亡的结果。”范宇点指了下北方道:“那耶律重元虽然有些才干,但是据臣所知,辽国并无我朝所有的这些新学问,不懂格物致知,他们更造不出超过我朝的火器来,这便是大兴工商的其中一条好处了。而且,我朝除了大陆的田地有许多即将撂荒,还有海外的许多土地也要开垦出来。若不是能多得到一些劳力,终究不能变成赋税。仔细算起来,还是我朝占的便宜更多一些。” 赵允初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他听到范宇的话,还以为安乐侯是反对的。但是现在才听出来,对方居然是真心的在劝官家答应买卖高丽人。 官家赵祯看向范宇,却发现对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显然对于辽国获得大笔钱财并不当一回事。 “安乐侯的意思,是觉得将这些高丽人买来并不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对我大宋的好处还更大?”官家赵祯看向范宇,“莫非造作院又有了新火器不成?” 在官家赵祯看来,安乐侯如此足的底气,从来都不是建立在空口乱吹的基础上。因此,安乐侯必定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除了新式火器之外,官家赵祯实是猜不出范宇为何会如此有自信。 范宇拱手道:“臣不敢瞒官家,大宋科技学院和百工技院,已经可以将新制的炸药实用。我朝的火器都改用炸药之后,威力便可上升十倍。开山破城,对于我朝大军来说并非难事。而且火绳枪也已造出来大批,只等官家一声令下,便可装备于军中。到时辽人弓矢虽劲,却是不如火绳枪弹丸能及远。那辽国即使手中有些火器,却也远远无法同我朝相比。辽皇耶律重元手中有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官家赵祯知道,自己这位妹夫从来不打逛语,每言必有所中。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肯定是有这个把握。 “如此便好,只要利大于憋,朕自然不会阻止。”官家赵祯点头道:“只不过买卖人口之事有违仁义之道,朕不可能让朝廷专门下一道政令行文。永昌隆睁眼闭眼便可,莫要声张。” 第948章 万民之福祉 官家赵祯所关心的,当然不是什么能不能买卖那些高丽人,他担心的是朝廷脸面。 到时如果闹出什么丑事来,朝廷也好出面收拾。 范宇知道官家的顾虑,却也知道以后会因此出现许多麻烦。不过,这都好办,自己替官家补上便是。 那些高丽人到了大宋之后,不可准许入籍,否则以大宋律法,等于为对方摆脱了奴隶之身。只要将这一点提醒下大宋的地主乡绅们,想来他们是不会轻易干傻事的。 “官家圣明,如此一来,也等于给了这些高丽人一条活路。否则的话,他们在辽国人的手上,怕是连作为奴仆也不可得。来到大宋,他们至少还能混口饭吃。官家只要默许,便等于活人无数,如生佛一般。”范宇立时躬身回应道。 赵允初却没想到,原本只不过是买卖奴仆之事,而且根本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怎么到了安乐侯的口中,却成了天大的好事。不过,安乐侯这马屁功夫实是惊人,却也让赵允初学了一手。 两人入宫一趟,虽然没有得到官方的承诺,但是这件事也得到了一个官家的口头承诺。 正当两人准备告退之时,官家赵祯对范宇招了招手,“安乐侯,你且留一下,朕有事对你相询。” 赵允初便躬身道:“既然官家有事,臣便告退。回密州市舶司,让人准备琐碎事宜。” “允初且慢,那些高丽人为他人买卖,我们可以不管,但是这些人可不能入我大宋民籍。否则,我大宋刑法可没有容人蓄奴之说,必不轻饶。”范宇看赵允初要回密州,便急忙提醒道。 赵允初这才回过味来,急忙点头应了,而后离开了崇政殿。 待赵允初走了,范宇才向官家赵祯躬身道:“官家留臣,想来有些难决之事。却不知是何等难事,使官家这等中兴之主,都觉为难。” 在官家赵祯身边伺候的陈琳,听到范宇说出中兴之主四字,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在陈琳看来,安乐侯这家伙就是个马屁成精了。在官家面前,几乎说不了几句,便会轻拍一记,也难怪官家会总是听这家伙鼓动。 可是明知道范宇这家伙在拍马屁,可是这话却也说的并无错处,其言行实是精妙的很,让陈琳不得不佩服。 这等人才未曾入宫伺候于官家左右,否则哪有自己的活路。 范宇并不知道陈琳在想些什么,他正等着官家的询问。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的话,脸上既是有三分得意,却还有七分的扭捏之色。 待范宇没听到官家的话而诧异抬头,赵祯才道:“卿家,朕登基如今也已十余年之久。自还政之后,也立了一些小小的功劳,虽然无法与太祖相比,可也勉强算是个中兴之主。所以,朕想要去封禅泰山,不知卿家觉得如何。” 原来这么一回事,难怪官家会露出那等扭捏之色。 范宇立时对官家躬身正色道:“官家之功绩莫要说封禅泰山,便是五岳齐封也是足够了!官家先灭西夏再败辽国,海外拓土建科技学院并大兴工商,哪一样都是大功劳。臣觉得官家只封禅泰山还不够,应当先去祭黄帝陵,而后再封禅泰山。则官家无愧于汉家正统,亦无愧于大宋天子之称。” 听了范宇的话,官家赵祯不由得眼中发亮。 大宋的皇室赵家,最心虚的是什么?不就是得位不正吗。 但是这种事,还偏偏不是能直来直去大肆给自己洗刷的事情。可是安乐侯所提出来的,让自己前去黄帝陵祭告,这可是汉家之祖。 自己只要以大功,向汉家之祖祭告一番,赵家这天子之位便当之无愧。 什么得位不正,这许多功劳就在这里摆着,朕都已经祭告了汉家之祖,谁还能否定了朕的功劳不成。既然否定不了朕的功劳,又如何能指责我赵氏得位不正。 黄帝陵乃是祭先祖,泰山则是祭天地。这一套弄下来,赵氏便再也不怕人指脊梁骨。 虽然已经喜翻了心,但是官家表面上还是强压住自己的笑意。 “安乐侯所议之事,朕觉得倒也可行。”官家赵祯沉吟了下又明知故问道:“只是朕去黄帝陵,却是祭告些什么。” 范宇心道,还能祭告些什么,当然是代表天下人向先祖吹嘘一通自己的功绩。 不过转念一想,范宇也明白过来,官家要去祭黄帝陵去封禅泰山,肯定不能自己嚷嚷着去,那样就显得有些不要脸了。 范宇明白过来之后,便拱手道:“以官家不过而立之年,便有这等功绩,自然是要祭告我汉家先祖与天地,保我汉家江山永固而外无敌手,我大宋国祚万载臣民富足。如今我大宋的盛世,史所未有也,想来这两天,鹿鸣报上便会刊登些文章出来。百姓们自己,便会请官家一行。” 只不过与安乐侯说了两三句话,官家赵祯便觉得自己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范宇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上书,而是先由鹿鸣报放出风声来。如此一来,自然会有朝中的官吏们跳出来,向官家上书请求官家为此盛举。 官家赵祯自己都能想到,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怕都会被人骂成昏君。最后自己这个官家只好顺应汹涌民情,不得不去祭告黄帝陵,也不得不去封禅泰山。来回奔忙,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若我大宋百姓有此请求,朕为人君岂能拒绝。”官家赵祯心中甚为满意的道:“若民间有意,则朕必为天下祈福。” 陈琳看到这对君臣如此模样,实是觉得自己这个太监不够无耻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知道火候到了,范宇便也向官家告退。 这一次官家赵祯便没留他,显然是让他快些去行事。 出了宫,范宇便直接去了鹿鸣书报社,来见林中友这位总编。 “林先生,此次要劳你于明日的鹿鸣报上再发一篇文章。”范宇见到林中友,便开门见山道:“我朝在官家引领之下,不但已显中兴之象,更是有超越以前历代之可能。如此盛世,万民感念官家之功,更有憧憬未来之期盼,当请官家告祭汉家先祖黄帝之陵寝,亦当封禅泰山以告之于天地。” 林中友一听就明白了,急忙躬身道:“此为大事,亦为万民之福祉,侯爷放心便是。” 第949章 随时可取出来 次日,鹿鸣报便在头版头条登出一篇文章,题为《官家之于大宋天下》。 毫无意外这是一篇歌颂官家的文章,却是举例翔实论据充分,让人看完之后对官家赵祯的敬意油然而生。 文章之中,也并没有直接提出让官家如何,只是觉得如今的大宋已开创了数千年未有之盛世,功比黄帝之于华夏。 既然官家立此大功,天下人都因官家而受益,功臣尚有官家奖励,却无人能奖励官家,实为憾事也。 这就等于抛出来一个命题,如何奖励官家。 雪中送炭之人不好找,但是拍马逢迎锦上添花之人永远都不会少,何况是官家这等人物。 就在文章刊登出来的当天,便有人上书,请官家封禅泰山。还有人上书,请官家祭告黄帝陵,以慰汉家先祖之灵神。 有人开了头,而后这样的上书便如雪片一般飞了政事堂,飞向了崇政殿。 鹿鸣报的幕后老板是谁,政事堂的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心知肚明。 突然出现了这么一篇文章,显然脱不开是官家所授意的。 再加上有无数的本章上书,搞的两位相公有些比较凌乱。 吕夷简又放下一册本章,看向蔡齐道:“蔡相公,官家封禅泰山祭告黄帝陵,这本是应有之义。但是这两样官家只须一样便可,以免劳民伤财。现下你我将这些本章送至崇政殿,顺道向官家建议,以免官家过于靡费。” 政事堂的存在,虽然是辅佐官家处置朝政,但是也有劝谏职能。 两位相公若是毫无意见的同意,那一定会被谏官上书弹劾的。 而且吕夷简与蔡齐两人,是真的不想官家这么折腾。这才刚刚迁都没几天,官家就又要祭黄帝陵又要封禅泰山,真是有点不省心。 如果只在洛阳城中搞些仪式也就是罢了,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官家却是要车驾往来,禁军护从官员陪侍等等,只是想一想,便知道这是一笔极大的支出。 如今虽然已经收了秋赋,可是大宋上下哪里不需要用钱?实在是有些支用不起。 两位相公刚刚来到到崇政殿外,便看到了三司使程琳,正在叹气候于殿外。 “程相公,你来崇政殿面见官家,可是为了官家出巡耗费之事?”吕夷简上前拱了拱手,便直接开口问道。 程琳见到是两位政事堂的相公,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吕相公猜的不错,三司这里虽然刚刚收了秋赋,但是朝廷各处都要用钱。如今已经将大半的的收入都发放了出去,只余一些,以待来年青黄不接之时所用。若是官家将这些钱拿去出巡,则明岁开春若有饥荒则无法腾挪了。” 蔡齐笑道:“倒是巧了,我与吕相公过来,也是劝阻官家的,正可与程相公一道。” 三人刚刚说到这里,便有小黄门出来,对程琳躬身道:“官家召程相公觐见。” “我们与程相公同去。”吕夷简对小黄门说了一声,便当先而行。 大宋的臣子没有后世的朝臣那般规矩多,动不动便要跪拜什么的。此时大臣们去见官家,也就比去邻居家串门要严肃些罢了。 如吕夷简这般,没等通报有了回信,便直接与三司使一同觐见,在他一个宰相来说,也并不算什么事。 官家赵祯看到一下子来了三位相公,便对三人笑道:“几位卿家来的巧,朕亦正有事要与你们说。” “官家想说的,莫非是官家动了出巡封禅的心思?”吕夷简躬身见礼之后,便先一步问了出来。 赵祯的目光在三位重臣的身上一扫,看到三人的面色之上并无喜意,显然是来者不善。 对于这三位重臣,官家赵祯还是有些了解。虽然不乏有耍猾头的时候,但是大事上还是稳得住的。 如今都是这副表情,显然是不愿自己这个官家出巡封禅了。 不过,阻止自己总要有个理由才是,倒是可以听他们说一说。 “三位卿家,既然你们已经猜出来了,想来见朕也是为了此事。”官家赵祯微微一笑,对三人道:“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且说来听听。” 三司使程琳看了一眼吕夷简,暗示你是朝堂之首,又抢着跟进来,你先说。 吕夷简当仁不让,对官家拱手道:“官家,臣闻古之明君不劳民不伤财,使百姓休养生息得以富足而无所扰。官家若出巡封禅,则不说花费巨万靡费无数。地方上官吏百姓,也要迎送官家仪仗供养肉食果蔬。若是地方官吏清明,还则罢了。若是有官吏借此大肆搜刮于民间,则有伤官家之名。臣觉得,官家若有心的话,莫如在洛阳城中择日拜祭宗庙与天地二坛可好?” 蔡齐此时也拱手道:“臣等知道官家功绩无双,但是我朝如今经过连番战事,上下亦是疲弊不堪。莫如官家再等上一两载,再出巡封禅也是可以的。” “官家,臣为三司使,更负财相之名,然朝廷有没有钱,臣亦是最清楚的。”程琳躬身道:“自灭西夏收燕云,还有迁都以来,朝廷已然负债累累。虽然现在手中因为收了秋赋,还有百余万贯的余钱,但是若还债的话,怕是也只将将够个利息。若官家再次出巡封禅,则是对国库雪上加霜啊。” 听到三位重臣都是劝阻自己,官家赵祯便十分生气。 自己身为官家,正如鹿鸣报中的文章所言,对自己赏无可赏,唯有祭告汉家先祖黄帝和封禅泰山,才能表彰自己的功劳。可是自己还没张口提出来呢,这三个碍眼的家伙便跑过来劝阻自己。一个比一个的理由充分,皆是一副为国为民的在大义凛然样子。 可是这三个家伙也不想想,若非自己这个官家,大官岂能有如今的强盛。 不过,赵祯生气归生气,性格实是仁厚的很。 “三位卿家所说皆有道理,在朕看来,其中的难处不过是两字,无钱。”赵祯看了身边的大内总管陈琳一眼道:“这也好办,陈总管,朕的内库之中,可有两百万贯钱。” 陈琳见官家问自己,便急忙回道:“官家若用,内臣随时可取出来。” 第950章 没钱也没脾气 官家赵祯听到陈琳的话,心中一阵爽快。 三位相公跑过来,对自己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只是因为两个字,无钱。 可是他们却是忘记了,官家自己就是大宋最大的寡头。 这可不是说官家权力大而富有四海这种泛泛的说法,而是真正实际意义上的财富寡头。 此时官家也十分庆幸,因为安乐侯给自己所置办的皇家产业,使得自己这个官家摆脱了朝臣们的掣肘。 你们这三位相公,不是嚷嚷着无钱吗?朕当场便拿出来这许多钱,岂不是将你们这些家伙看得比天还大的事情,轻松就解决了。 在官家扬眉吐气之时, 尴尬吗?那是当然的。 如今朝臣对于官家,根本就没有多少方法制约,实是让他们所认知的大宋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成了一句不那么真实的话。 吕夷简看了一眼三司使程琳,忽然对他道:“程相公,朝廷的财税可还够用?若有拮据,可适当向官家挪借一些。” 赵祯不由挑眉,这吕夷简实是有些过了。 程琳得了吕夷简授意,却是看向官家,摇了摇头道:“朝廷这些年来,可是向永昌隆商号拆借了不少,还有永通钱庄也借贷了不少。而在官家这里,也欠了许多钱财。吕相公,我等身为朝臣,身负为官家为国为民解忧之责。若是看到官家手中有钱,便向官家伸手,岂非公私都混成一谈。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朝廷也可向各位大臣们伸手要钱?我这个三司使名为财相,不能坏这个规矩。而且借官家的钱,也要待朝廷财税缓过来之后优先偿还才是。” 身为三司使,程琳又不傻。当着官家的面,被吕夷简当枪使,这可不行。他虽然没有完全站在官家的角度来说问题,可是他所说的话也十分中肯。 吕夷简身为百官之首,此时被程琳当面驳斥,却也并没多少意外。 刚刚他也只不过是那么一说,实是不想让官家如此毫无限制。 吕夷简发现,如今朝臣们对于官家的影响似乎正在减少。及至刚才听闻官家问陈琳内库能不能出钱,吕夷简却是恍然大悟。 大臣们之所以对官家的影响变小,便是因为官家有了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 若是不将官家这方面给限制住,只怕官家会不节制的肆意妄为。 “程相公,你这话却是说的不对。”吕夷简待程琳说完,便开口道:“这大宋天下本就是官家的,你我诸人,包括这天下百姓,亦都为官家子民。若是朝廷有事,官家怎么就不能出些钱财?难道你程琳认为,这大宋天下便不是官家的吗?如今我朝连年战事民生疲弊,正是各处都用钱的时候。即使官家肯出了这些钱,难道天下各处的百姓们,便能都受益吗不成。” 程琳听到吕夷简这么说,便有些不想理会,这话有些耍流氓。 “官家,臣这个三司使一向兢兢业业,所属份内之事向来亦无什么失误。臣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吕相公便对臣不依不饶,臣百口莫辩,请容臣告老还乡。”说着程琳便抬手取下头上乌纱,举过头顶。 官家赵祯原本还担心自己内库的钱,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吕夷简会耍流氓,这程琳也耍的不错。只不过几句话,便使得吕夷简没了办法。 现在程琳要闹的辞职,全是拜他吕夷简所赐,别管真的假的,吕夷简都必须要表个态。 “程相公,我刚才所说的话,皆是为了大宋百姓们考虑。即便有对你冲撞之处,亦是政见不同罢了。”吕夷简感觉很是心累。 这能怪得谁来,谁让他先拿话挤兑人家的。 官家赵祯对三司使程琳道:“程卿且莫冲动,我朝如今正是盛世将兴之时,程卿岂可不参与其中。朕将朝中诸事交给诸卿去办,便是希望看到诸卿能与朕一同励精图治,使百姓安居乐业,使大宋更加富强。” “不过,朝廷治理天下,手握一国的财税,岂可越来越入不敷出,诸卿可曾想过如何应对?”官家赵祯此时虽然没有责怪的语气,可是这话也让人不好回答。 而且暗中之意,却也是说给吕夷简听的。朝廷掌握了大宋财税,还要从朕手中扣钱,你们就不想想原因? 三司使程琳此时也重新戴上了乌纱,刚才毕竟只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 “官家,臣以为,官家已经为我等指明了方向。”程琳正了正帽子,便拱手道:“前些时日官家下旨意,取消过税要大兴工商。且永通钱庄也为诸多民间作坊贷款,以助其力。臣以为,明年商税当会倍增于今年,不出数年朝廷使可还清所欠债务。” 程琳这个三司可不是白做的,虽然略有拍马屁的嫌疑,可也说到了点子上。 之所以将商税改变,便是为了使大宋工商兴盛而铺路。程琳身为三司使,他不可能不注意此事。 身为积年老吏,程琳又如何看不出来其中的因果。 官家赵祯不由点头道:“朕亦希望我大宋朝廷能增加收入,方才会有这等安排。否则的话,朝廷还没我这个官家自己赚的钱多,实是说不过去了。” 听到官家的话,吕夷简、蔡齐,包括程琳,都有些脸上发烧。 其中吕夷简是最尴尬的一个,他不但没能通过政策使得朝廷增加收入,反而还要向官家的钱袋里掏钱,这难道不是无能的表现吗? “臣等惭愧。”吕夷简这个还能说什么。 原本是想要阻止官家封禅,顺便再对官家加些限制,以使官家不能摆脱大臣们的影响。 可是谁知道,官家说来说去就是自己钱,反而将他这个宰相的脸打的啪啪响。 “朕出巡之意已决,此次出巡祭告封禅,亦非朕好大喜功。而是为了百姓祈福,亦是为了向天地祈我大宋国祚绵长。”赵祯看了面前三位重臣一眼,接着道:“事关我大宋江山社稷与百姓们的民心士气,可并不是什么小事。” “臣等明白。”三位重臣齐声应道。] 官家赵祯看着眼前的三个重臣如此乖乖听从,完全是一副没钱也没脾气的样子,不由心中暗笑。 第951章 有所筹谋 没过数日,宫是便发下诏书,官家将顺天意从民心出巡陕西祭告黄帝陵。 如今的大宋百姓,因为近两年大宋雄风忽然昂起,大家伙的心气都是极高的。天朝二字,亦是常常宣之于口。 再加上鹿鸣报的宣传,民间对官家出巡之事自然是赞扬之声不绝。 官家定下了出巡之事,又发出一份随驾出行的亲贵大臣名单,其中安乐侯范宇赫然在列。 对于随驾出巡,范宇是不怎么愿意的。但是官家要让他随驾以显荣宠,这也不能拒绝。 除他之外,还有李太后之弟李用和,还有张美人的伯父张尧佐一些亲贵。 官家出行之事千头万绪,即便是定下了时日,也要准备许多事情。 而这个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阿姆河,李元昊已经带兵扫平了阿姆河以东的地区,彻底的将自己的新西夏扩张到了阿姆河。 为了巩固党项一族的统治地位,大批原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突厥人,被赶到了阿姆河以西,其中还有一些犯了罪的回纥人,也同样被放逐了。 李元昊不但雄才大略,而且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他身为新西夏的开国皇帝,深知一国能够长久的稳定,便需要考虑到这一国的人口构成。若是外族多了,其间的矛盾定然会爆发,并且会被人所利用。 而新西夏的居民中,突厥与回纥两族皆是高眉深目,自然是李元昊所看不上的。 所以,李元昊便在这个时候,开始将国中原本的突厥人和回纥人,向国土之外大肆驱赶。 除了这些事,他还鼓励党项人生育,凡是党项人家出生一个孩子,便奖励一匹马一头牛,或是十只羊。 另外,大肆招募葛逻禄人,并建立私塾授以西夏文字。 葛罗禄人为铁勒人的一支,数百年前也是被唐军驱赶到西方的。铁勒人与突厥人不同,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外貌上与党项人并无多少区别。 因此,这些葛逻禄人被招募到新西夏,只要肯剃发易服学习西夏文字,便可视为新西夏之臣民。 当然,李元昊所做的这些事,并不是硬来。而是以新西夏已经击败塞尔柱为由,命突厥和回纥两族之人渡过阿姆河去占领新的国土。 不管这两族是否愿意,便都给硬迁过了阿姆河,并分配了土地。 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两族到了阿姆河以西,爱听话就听,不听话也不会有人去管,任其自生自灭。 如果只是迁过去了突厥人,那就是给塞尔柱人送去了兵力。但是李元昊还送去了许多回纥人,这就是在给塞尔柱添沙子了。 以塞尔柱君主图格里勒的精明,如何能猜不透李元昊的心思。只是他对李元昊的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此时图格里勒与弟弟查格里两人,被马苏德所纠缠的烦不胜烦。 马苏德前些时日,带兵回归的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正准备带兵讨伐新西夏的穆罕默德,于是马苏德与穆罕默德便展开了一场大战。 结果是马苏德战胜,而穆罕默德狼狈而逃。 可是穆罕默德这一逃,就已经等于失势,没过多久便被马苏德派人抓获在闹市砍了脑袋。 于是这才有了马苏德带兵第二次攻打塞尔柱的一幕,使得图格里勒和查格里兄弟无法分身他顾。 那些被新西夏所抛弃的突厥和回纥人,却是成了无人管理的状态。 在这等情形之下,突然有个名为易卜拉欣的回纥人,自称是喀剌汗国王族。 数十万弃民在这个时候,就象是落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不会放过,竟拥立易卜拉欣为汗,在阿姆河西的广大地区建立了西喀剌汗国。 易卜拉欣虽然被拥立为汗,可是他也没有什么根基,这个汗位仍旧不稳。 他身为回纥人,自然大肆提拔回纥人为大臣,以便掌握这个新政权的权力。 只是这却引起了部分突厥人的不满,转而迁徙投奔了花剌子模。 易卜拉欣即便建立了西喀剌汗国,可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手中也并没有多少兵力。对于周围正在争斗的大国,他一个也惹不起。 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易卜拉欣仍旧向新西夏献上国书,向新西夏的皇帝李元昊请封。 这代表着,这个西喀剌汗国只不过是新西夏的属国,不敢有半点逾越。 看到了易卜拉欣派人送来的国书,李元昊不由得大笑。这个易卜拉欣倒是识趣,回纥人虽然没去给塞尔柱人添乱,却也可以成为一个藩属屏障。 在李元昊的准许之下,易卜拉欣才敢坐实了西喀剌汗国的汗位。 而没等兹色尼的马苏德与塞尔柱的图格里勒之间胜负如何,李元昊都已经耐不住要向东方用兵了。 李元昊只在白水城留了五千人马,而后便开始向疏勒集结兵力。 此时的疏勒便是后世的喀什,从这里出兵,高昌回纥根本就无险可守。 虽然之前新西夏,便不断的蚕食高昌回纥国土,但是从没有大举进攻过。 如今大军不断的向疏勒集结,这便引起了高昌回纥的注意。 听着不断从疏勒送回的消息,高昌君臣们无不是心惊胆战难以入眠。 新西夏的威胁,如同头顶上悬着一柄刀,使他们坐立不安。 高昌国王仆固得斤对此除了命人整军备战之外,更是催促给大宋送去求援的国书。 之前高昌国也没少向大宋送出相关的求援国书,但是那都是假哭,便象是撒娇赌气。如今这份国书,才是泣血求援。 仆固得斤心中明白,若是不能将新西夏的大军挡住,高昌国便要亡了。 而最先得知高昌国书内容的,则是镇守瓜沙二州的曹傅。 曹傅第一个反应,便是去看地图。 在地图之上,他所在的约昌城,相距疏勒虽然三千余里,可是这一路却都是水草丰美之地。 若是自己从约昌城出兵,攻下西边千里之外的于阗城,则新西夏不得不救。否则大军的后路随时可能会被掐断,实是危险之极。 虽然曹傅有些蠢蠢欲动,但官家早对他早有令谕,对于高昌不要急于救援。 不但官家有这样的令谕,安乐侯也曾两样叮嘱过他。 在蓸傅看来,这背后定然有所筹谋。 第952章 给我儿救命 官家与范宇两人,对于高昌回纥是有些筹谋,但是那也只闲谈之时而已。 大宋如今刚刚结束与辽国的战事不久,实是不想再动刀兵。 此时的范宇,正随驾前往黄帝陵,一行人大军开道向京兆府缓缓而行。 京兆府便是原来大唐的长安,也是后世的西安,实是大宋西面的重镇。 如今大宋打通了河西走廊,重开丝绸之路,京兆府也渐渐的再一次繁华起来。 官家的仪仗过了潼关便是渭城,没做停留,在出巡的第十日来到了京兆府中。 京兆府里如今与之前西夏之患还在时的破败凋弊已是不同,处处都显示出了一种焕发般的生命力。 赵祯在自己巨大的马车当中,看着街道两旁繁华之色,不由得很是得意。 “自官家剿灭西贼之后,重开河西走廊,京兆府便有日新月异之态。又有大兴工商改变商税,此地便更加繁华了。”范宇也在官家的六十四匹马的巨大马车上,看到官家面有得意之色,便开口称赞道。 如今范宇所在乎的,乃是大宋能不能走上自己为之打造的道路。至于自己是不是个马屁精,范宇已经不在乎这点个人名声了。 同在马车之内的,还有李用和与张尧佐这两个皇亲。 李用和此次虽说是伴驾,但是还兼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之职,负责着官家的安危。 其实李用和这个差事,也只不过是个样子罢了。此次官家赵祯出行,所带的侍卫亲军,便是已经换装了最新火器的龙卫。 龙卫军的副都指挥使是郭承佑,曾祖为大宋开国名将郭从义。他也是个将门世家的游荡子,并无什么能耐,只知吃喝玩乐而已。 此次官家出巡,郭承佑便一同与龙卫随侍,给李用和打下手。 只不过郭承佑没在官家的马车上,而是在外面领军。 张尧佐看到范宇拍官家的马屁,他自然也不落人后,急忙开口道:“若无官家雄才大略在前,后又施以德政,哪里会有这番景象。官家不仅是雄主,还是明主。” 有了两个人拍官家的马屁,李用和要不拍,便是搞了特殊,实是有些扎眼了。 李用和当然不会如此没有情商,跟着点头笑道:“官家非是开国之君,却能建成如此功业,史上能与官家相比者,唯唐太宗李世民。即使是汉之武帝,亦无官家施仁政之德行。” 三个皇亲,你一句我一句,使得官家赵祯龙颜大悦。 “好了,你们都跟哪里学的恭维话,朕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若不是我朝诸位臣工齐心用命,我大宋哪里会有这样欣欣向荣之势。”赵祯不由摇头笑道。 “官家,此次祭告黄帝陵,相距河西不远,想来河西诸官佐也会前来拜见官家吧。”范宇问道。 他这次既然随驾出巡,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张唐卿等人见个面。大家一别就是数年之久,虽然日常还有通信,但是人却根本没再见过。 听到范宇提起这个话头,李用和也急忙拱手道:“官家,臣已有数年没见过我的璋儿,却不知他会不会也来拜见官家。” 官家赵祯的目光扫了儿人一眼,才道:“朕出巡京兆府,河西诸官自然是要来见的。想来此时大京兆府中,他们已经在等着了。至于李璋会不会来京兆府,却是要看他来不来得及。爪沙二州可是河西路的最西边,实是路途遥远。” 君臣四人正在谈话之时,突然便听到外面一阵争吵之声,而后便是轰的一声响,动静当真不小。 官家赵祯不由皱眉,看向龙卫都指挥使李用和。有人惊扰圣驾,这些事情自然便是要由他来处理。 李用和只听动静,便知道外间定然出事。 他急忙向官家躬身道:“官家,臣且去看一眼,等下便向官家汇报此事。” 说完便匆忙的去了马车之外,亲自去了前面事发之地。 范宇其实已经听到了刚才的那声轰响,以他对于火器的熟悉,可以非常肯定那是最亲式的火绳枪在响。 “官家,臣也去看一眼,刚才有人放了火器,臣不看一眼,心中总不踏实。”范宇向官家赵祯拱手请命道。 赵祯当然也听到了之前的一声轰响,见到范宇要去查看,理由正当,他当然也不会阻拦。 “好,安乐侯便去吧,莫要有什么大事才好。”官家赵祯点头道。 范宇也出了马车,找车旁的侍卫们问了一声,便往前面去了。 在队伍的前面有个年轻人正半跪于地,地面上还流了一滩血。 而李用和此时,却紧紧的抱着这个年轻人,脸上全是惊怒之色。在李用和的身侧,便是龙卫的副都指挥使郭承佑。 但此时的郭承佑,却是脸色发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发生了什么事?”范宇有些疑惑的上前问道。 李用和见到范宇,便怒气冲冲的对着郭承佑一指,“就是他做下的好事!” 范宇不由看向郭承佑道:“郭副指挥,到底是什么事。” “安乐侯,这可不能怪我。”郭承佑急忙想要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他接着一指半跪的年轻人道:“就是这个人,他刚才冒冒失失的过来,说有什么紧急军情,要上报给官家。我不许他靠近,他便拿着一封书信,非要过来。我身负官家安危之责,岂可容他这等目无法纪之辈随意靠近。刚才,我便指挥人,对他腿上放了一火枪。” “你放屁!”李用和此时是真的急了,他指郭承佑骂道:“紧急军情自然是要直达天听的,你不由分说不看印信任意胡为,还敢反污于人!将我儿李璋的腿打伤,他若出事,你也不要想活!” 范宇吓了一跳,被打伤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去了新军的李璋! 他急忙上前看去,依稀还有些李璋的印象,只不过人已经成熟沉稳许多。李璋腿上,此时正有一个小洞向外冒血。范宇看到李璋流血的速度并不是那么快,显然没有伤到动脉,这便松了口气。 “李指挥不要多说了,先请御医给李璋包扎止血,将军情也拿来给我,由我去转逞官家。还有,命人将这位玩忽职守的郭承佑看管起来,等待官家处置。”范宇虽然不管侍卫亲军,但是给个暂时的意见还是可以的。 李用和眉头一挑,抬手指向郭承佑道:“来人,将他给我绑起来,放在后面的马车上!还有,快些去请御医过来,给我儿救命!” 第953章 名正言顺 郭承佑只是龙卫的副都指挥使,现在李用和这个正都指挥使发话,自然立时有兵士上前,将郭承佑绑了。 但是郭承佑出身将门,也是傲气之极,哪里肯受这这个气。 “李用和,刚刚只不过是个误会,你敢绑我!”郭承佑伸手就是去按住腰间长刀刀柄。 “郭承佑,你敢反抗便要按军法处置,即便你曾祖在世,也救不了你。”李用和面色冰冷的道。 听到军法两字,郭承佑知道自己这个亏是要吃定了,他狠狠的看了旁边的范宇一眼,只能放手任由兵士将他捆了。 范宇看到这家伙居然瞪自己,简直是不知所谓。刚才自己让李用和绑他,其中有着让李用和出口气的心思,可也是在帮他。虽然有些偏袒李用和父子,但也是为了龙卫和睦弱化矛盾。 只是这郭承佑却是不识好人心,竟然还要挣扎,显然也怪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李用和怕是不会对其轻轻放过,而自己也真没必要再帮这等人。 摇了摇头,范宇便拿着李璋所送来的军报道:“我会去向官家汇报此事,这军报我也会逞给官家。李璋,你且好好的养伤,待得闲我再去看你。” 李璋这时疼的额头见汗,听了范宇的话,便开口道:“侯爷但去,军报之中有高昌王救援国书,还有曹将军请战文书,官家一看便知。” 范宇点点头,便转身回了官家的巨大马车之上。 一进厢,官家赵祯便看向范宇道:“安乐侯,前方出了什么事,朕听着还有人争吵喧哗,可是有人拦路?” “回官家,刚才乃是河西新军骑兵指挥使李璋前来急递紧急军报,却被龙卫都指挥使郭承佑派人用火绳枪击伤了腿。那李璋乃是龙卫都指挥使李用和之子,刚才正斥责郭佑承不看印信胡乱伤人。可郭副指挥不肯认错,反而顶撞。李用和情急之下,便命人将郭承佑给绑了。”范宇将事情因果说了。 范宇也没有故意偏向李用和,只是将事实平直叙述了一遍而已。 官家赵祯不由叹气道:“这个郭承佑,从来都是姿肆不堪。前番便坐盗御酒用尚方监金器,因而被罢。这才刚刚起用还没多久,就又干这等莽撞伤人之事。” “官家,郭氏乃是开国功臣之后,亦不宜追究太过。”范宇劝解道。 这话到了官家耳中,甚为体贴。这等开国功臣之后若是为这些事被治了罪,怕是会让其他的功臣之后有些物伤其类。 “对了,李璋伤的如何?”官家赵祯问道。 “臣也只是看了一眼,腿上被火绳枪击出一个孔洞,汩汩冒血,现正请御医调治,尚不知有无性命之忧。”范宇拱手应道。 官家赵祯听到李璋腿上被开了洞,这可是气坏了。 自己的生母乃是李太后,李用和便是亲舅舅,李璋也是自己的表弟。可是就在自己的车驾之前不远,亲表弟被郭承佑给打伤,生死尚不可知,这岂非是极为窝火之事。 “陈琳,传朕口谕。郭承佑轻忽军纪骄横跋扈,不按成规肆意击伤功臣,重责二十军棍!立刻着人押解回洛阳,看管起来,待朕回京再治其罪!”官家赵祯是真的生气了。 自己待这郭承佑不薄,可这家伙却打伤了自己的表弟,万一伤了性命,那就得拿他抵命。 范宇拱手道:“官家,莫要为这等人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便得不偿失了。此次出巡才是大事,官家还请制怒才是。” 赵祯点点,这才想起来道:“李璋送来的军报,给朕看看。河西那里,莫非李元昊又有什么动作不成。” 将手中的军报逞上,范宇便坐于一旁,等着官家问话。 此时并非正式的问对,范宇也不必如在宫中那般拘谨,君臣并无后来几个朝代的那么奴性。 张尧佐一直在旁边看着范宇和官家对话,既看到官家对于皇亲们的情谊,也看到官家对于范宇的信任。因此,心中对于安乐侯范宇,也就更加重视。 官家赵祯看完了手中的军报,眉头便皱了起来。 “安乐侯,你且看看这些军报。李元昊正在疏勒汇聚兵力,显是欲对高昌不利。而高昌王仆固得斤向我朝求援,亦是字字泣血。”官家赵祯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新军副都指挥使曹傅,亦发觉新西夏异动,向朕请战。欲从约昌城带领五千精骑出征,突袭疏勒。朕知你胸有锦绣,可为朕参详一番。” 张尧佐看了范宇一眼,心中对于范宇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了一层。这位安乐侯虽然封号名为安乐,可是并不是只靠关系上位啊。这身上的本事,除了掌管造作院制造火器,其他方面也不容小觑。 范宇接过军报,看了一遍,便对官家赵祯微微躬身道:“臣记得之前迁都之前,官家便对新西夏已经有怕预料,如今正应了官家所料,并不算意外。臣若没有记错,当时官家便曾说过,不会出兵相助于高昌。怎地如今见到了高昌王仆固得斤的求援国书,却又有些不忍了?官家乃是仁厚之君,但是却只须对我大宋臣民仁厚才是。何况我朝刚刚结束与辽国之战不久,尚须时间恢复国力。若是被新西夏拖入高昌战事,那辽国一旦缓过劲来,怕不是又要对我大宋出兵。臣以为,高昌不可救,否则我朝便会陷入疲于奔命之景况。于国于民,皆为不利啊。” 此时张尧佐也插言道:“臣觉得安乐侯所言甚为有理,请官家三思。臣为三司户部判官,别的不知,但是国库之中的钱粮,怕是不足所用。” 张尧佐看到范宇颇受官家倚重,便有主动示好之意。此时正好借着讨论西部边垂之事,表示出自己的善意。 官家赵祯点点头,却又是皱眉道:“朕虽然知道这些道理,可是那高昌王仆固得斤视我朝为倚靠,若是不救,朕亦心中不忍。 “官家仁义,乃是官家心性善良。然而亦应考虑到我大宋的民心国势,若是因此受损,亦是不美。臣觉得,官家可回书,向仆固得斤道明我朝如今难处。若仆固得斤战败,可率领军民退入我朝境内,由我朝安排给良田牧场,使之安居乐业。” 赵祯脸上一抖,安乐侯这话说的好听,不就是变相先吞并了高昌人口吗。有高昌王族在手,将来腾出手来,顺势便将高昌国土也收入囊中,名正言顺。 第954章 要干什么 面对高昌王仆固得斤的求援信,官家赵祯有些抹不开面子。 不过在范宇的摆事实讲道理之下,也只能忍痛修书一封给仆固得斤,委婉说明了大宋如今的难处。并且提出,若是高昌王抵挡不住新西夏的军队,便可率领军民退入到河西瓜沙二州。 赵祯对于曹傅的请战书,也同样予以拒绝。 就如范宇所觊觎高昌的国土一样,官家对于高昌自然也是有想法的。但是这种事不能明讲,也不能让曹傅打乱了新西夏的进攻计划。 而且大宋如今的方略,便是要休养生息,如何能随意出兵。 即便曹傅出兵,能突袭成功,将新西夏人打的大败。可是如此孤军深入数千里,胜了又能做些什么? 因为曹傅的突袭计划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个孤立计划,也没有后继的目的,所以便被官家以要接应高昌王为由拒绝掉了。 虽然因为杨文广调去了燕云路为安抚使,曹傅被提拔为新军副都指挥,可是这家伙还是有些年轻。 如今新军的都指挥使,则是在燕云之战中立下大功的狄青。 官家严令曹傅守好瓜沙二州,新西夏军队不入宋境,他不得主动带兵攻击。 此时若是轻易挑起战端,实是有些得不偿失。大宋上下,怕是又要为了用兵的军费焦头烂额一阵子才行。 正是因为不想陷入穷兵黩武的境地,所以才会如此决定。 官家赵祯虽然是仁厚之人,但是如今也已经被范宇激起了万丈雄心,目光早已放至大宋以外。只不过如今受限于军费,不得不隐忍一时罢了。 与官家一同处理了这两件事,范宇便要起身告退。 “官家若无他事,请容臣告退离开片刻。”范宇起身,向官家赵祯微微躬身道。 “安乐侯,此时大军正在前行,你还有何事要离开?”官家赵祯问道。 范宇只得道:“回官家,那李璋当初从军,是臣将他送入的新军。在外数年,却是一回来便被郭承佑击伤,于情于理臣都应该过去看望一番。” 官家点点头,对范宇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李璋论起来还是朕的表弟,朕这个表哥,也要看望他才合理。刚才只顾着与你商议高昌诸事,现在得了空,便也一直去看看吧。” 范宇无耐,只能是看了站立于官家身后的陈琳一眼。 陈琳看到安乐侯示意自己,却是转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他心中却道,官家的决定自己如何敢轻易插嘴。 范宇看到陈琳装看不见,只得自己对官家开口道:“官家,此时仍旧是在道路之上,官家如何能随意下车。这不得会使诸将保护官家安危增大难度,而且护驾的大军还要停于路途。不如臣代表官家,给李璋传个口谕便是了。” 官家赵祯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好吧,既然如此,你便替朕传个口谕。说朕已经知他李璋受伤,甚为关切。公务尚不用急,且放心养好伤势,与其父多聚些时日。”官家很是上心的道。 “臣这便将官家的口谕转告。”范宇拱手,退出了官家的马车。 下了官家的马车,范宇便问随护的龙卫兵士,李用和去了哪里。 有人过来拱手,恭敬的领着安乐侯去了后队的马车里。 此时李用和的马车上,李璋正躺在车厢之中,露着的腿也同随驾的御医给上药包扎完毕。 范宇过来上了马车,与李用和父子两个一挤,原本宽大的马车便拥挤不堪了。 李用和看到是范宇过来,便问道:“安乐侯刚才见过官家,官家可曾说些什么。” 范宇知道他关心官家的态度,便对李用和笑道:“舅父且放宽心,官家刚才听说李璋被火绳枪击伤,不由得十分生气,刚刚命人将那郭承佑押回汴梁等候发落。” 说了这个,范宇又将官家的口谕带到,李用和急忙谢恩。 倒是李璋自己并不怎么在乎自己腿上的伤势,反而问道:“安乐侯,曹将军的请战文书可曾递上,官家有没有说些什么。” 这家伙腿都伤成了这样,还不忘求战之事。 “至于曹傅向官家请命,想以数千骑去突袭疏勒之事,官家是不同意的。”范守摇了摇头道:“如今我朝刚刚与辽国结束了战事,还没有缓过来,你们却又要求战出兵这如何可能。先不谈这些公事,你腿上的伤势可有大碍?” “不瞒安乐侯,这点小伤又有什么大碍了。”李璋不由笑道:“只是在妥上留了个孔洞罢了,与前两年在战阵之上受的伤势无法相比。” 范宇却是皱眉道:“只是留了个孔洞而已?我且看一眼伤口,莫不是根本就没有取出伤口中的铅丸吧!” 李用和却是听出来不对,“安乐侯,你所说的铅丸,莫非是火绳枪所用的铅丸?” “不错,火绳枪所用的铅丸,打入血肉之中若不及时取出,便会使人中毒。过些时间不但会发寒发热,还会伤口溃烂而死。”范宇知道后果,便对李用和点头道。 听了范宇的话,李用和不由大大的吸了一口凉气,急忙亲自上手,将李璋腿上的细麻布解开。 “安乐侯请看,这便是伤口。”李用和道。 听说火绳枪的铅丸有毒,此时的李璋也不敢再大意,急忙道:“安乐侯,我这条腿还能保得住吗?” 范宇看到李璋腿上的伤口是个不规则的圆孔,此时仍旧有些血液流出,显倒是不大。 “去将包扎伤口的御医请来,我有事相询。”范宇对李用和道。 事关自己儿子的安危,李用和也顾上被范宇这个干外甥使唤,急忙探头出了马车,让人去请御医过来。 不多时,一位老御医便来到了李用和的马车上。 老御医名为张有道,与那位治好了李太后眼疾的王惟德一样,也是大宋太医院中医术较厉害的人了。 此时又听了范宇所说的话,正在想着用何能方法解决。 范宇看到张有道并没有说话,便对李用和道:“请都指挥使命人取一盏油灯来,我有用处。” 很快油灯被送过来,包括李璋和张有道也都盯着范宇,却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第955章 颇有所悟 范宇从头上将绾头发的银簪子取下,在灯焰上烧了烧,在大家还没明白过来之时,便把银簪子伸入了李璋腿上的伤口中。 李璋脸上的肉猛的一颤,面色瞬间红的好似入锅大虾一般,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流下。 好在李璋已是久经战阵之人,除了闷哼一声之外,还忍的住。 李用和却是心疼儿子,差点就拔刀,但是也及时醒悟,安乐侯定然没有害李璋的意思。 只见范宇将银簪子捅入了李璋伤口试了试,发出略显沉闷的叮叮声。 接着,他又用手指,在李璋伤口另一侧轻轻捏了两下。 那御医张有道,此时看着范宇的动作,不由皱眉道:“安乐侯,不知你命人将老夫请来,是做什么的,难道就是看你在这里教老夫治病不成。” 话中的不满之意,甚为明显。那意思,显然是范宇将人叫来,当面摆弄病人的伤口,这算做什么。 “张太医,你可知道李将军的伤口之中还有异物未曾取出。”范宇看向张有道,“刚才我已试过,火绳枪的弹丸,显然还在其中,请张太医施展刀圭之术,将里面的弹丸出去才是。” “这不过是个伤口而已,怎的里面还有弹丸?”张有道顾不上生气,他有些惊疑不定道:“之前,李将军也不曾告于我知。” 李璋这里缓过一口气来,不由苦笑道:“我也不曾被火绳枪打伤过,只道是弓弩一般的兵器,却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还打出来弹丸可以入肉。侯爷,这火绳枪可是好东西,若是可以的话,能否给我们新军先装备上一批。” 李用和此时却是又心疼又好笑,直接给了李璋后脑勺一把掌,“你先治好伤再说,此时伤疤未好就已经忘了疼吗。” 张有道得知李璋的伤口中还有弹丸,不由得有些惶然,“对对对,还是让我先将李将军伤口中的弹丸取出才是,莫要因此而耽误了李将军伤口愈合才是。” 在范宇和李用和的注视之下,张太医小心翼翼的从李璋伤口中取出一颗弹丸。 这弹丸乃是铅制,已经有些变形,但好在还算完整,并未碎裂。 张有道不敢粗疏,干脆用小刀,将李璋伤口的一些肉也给削去,最后才上了药重新包扎起来。 待送走了张太医之时,李璋几乎快昏厥过去。 范宇看到李璋这个样子,便要回去向官家复命。 可李璋却是不顾自己的伤痛,连忙拉住了范宇的手臂道:“安乐侯莫急着走,那火绳枪之事,还请尽早让我们新军装备才是。要知道,这新军可是侯爷你一手创建起来的。虽说官家不许曹将军主动出击新西夏的疏勒城,可是那李元昊岂是良善之辈,说不定会便突袭我大宋的瓜沙二州。若是不能有这等精良的兵器在手,恐怕新军的伤亡绝不会小。” 这家伙伤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一副不依不饶,定要得手的态度。 李用和不由好笑道:“儿啊,不过是些火器罢了,何至于缺了便会如你所说的这般严重。你们新军之中火炮与火箭弹,哪个不比这炎绳枪厉害。你莫要再纠缠安乐侯,他还要去官家面前复命。” 范宇刚要开口劝说李璋两句,让他先好好休息。 却见李璋面色一正,“父亲,我之所以向侯爷要这火绳枪,实是事出有因。如今我大宋军中,与外敌交战之时,基本上敌人尚远,便已经开始使用火器轰击。再近一些,便是弓弩之类的攒射。但是自我大宋有了新式火器,其威力巨大,却是使得日后的战阵之上规则皆已改变。以我所见,怕是火器便要大兴,刀剑弓弩之类的,与之毫无可比之处。” 听到李璋居然有了这个悟性,这番见解,范宇不由也为之惊讶。 如今能有这等见识,可也算不得了了。 “你竟能看出来,以后的战争方式会发生改变?”范宇讶然道:“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璋听到范宇发问,不由得苦笑道:“这还用看出来吗,下官可是亲身体验得来的经验之谈。之前在外面,下官身上可是着甲的。可即便是这样,火绳枪依旧击穿了护甲入肉极深。也幸好是没有打在要害,只是打在腿上肉厚之处,否则的话,今日这条性命便交待了。” 听到儿子的这番话,李用和不由心痛不已,却又对那郭承佑更是痛恨。 “等下爹便去抽那郭承佑二十鞭子,为璋儿人好好的出口气!”李用和恼火的道。 范宇听了李璋的这些话,却是哈哈大笑,对他挑了挑大拇指道:“以前只道你是个纨绔子弟,想要去军中历练一番混个出身。如今看来,你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材。” 李用和听到范宇这么夸奖自己的儿子,不由得眉开眼笑,哪个做父母的不愿意别人夸自己的孩子。 只是李用和嘴上却是口不应心的道:“安乐侯莫要夸他,这小子一回来便被轰了一枪,哪里有什么出息了。” “舅父,李璋他虽年轻,但是这眼光却是精准的很。如今军中火器渐多,而且性能不断提高。用不了数年,怕是军中便是全火器了。而刀剑弓弩之类,在军中的用处便会可有可无。”范宇笑着摇摇头道:“新军的火绳枪,我会给造作院的黄四郎去信,让他早些送去,李璋你安心养伤便是。” 说完,范宇便下了李用和的马车,回去见官家。 见到官家,范宇还没开口,官家赵祯便问道:“安乐侯怎么去了这许久,可是李璋的伤势严重,他无事吧?” “启禀官家,李璋之前被火绳枪轰中了大腿,太医包扎之时,竟没取出其中的弹丸。刚才臣去了问过,便又请太医重新取出弹丸又重新包扎一番,现在已经并无大碍了。” 官家赵祯挑了挑眉头道:“这些太医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实是让朕无以评价。若是李璋因此出了问题,朕怕是追悔莫急。” “官家息怒,太医并不了解火绳枪这等火器,所以也不知伤口之中会有弹丸。”范宇摇了摇头道:“不知者不怪,此错却也不能全怪太医。倒李璋被火绳枪打了,反而颇有所悟。” 第956章 施加影响 颇有所悟?被人用火绳枪给轰了一枪,能悟出来什么,难道他悟出来挨打会痛吗。 虽然觉得范宇有些夸大其辞,但还是引起了官家赵祯的好奇。 “安乐侯你且说说,李璋他小小年纪,却悟出了什么?”官家赵祯问道。 张尧佐此时也凑趣道:“李璋若有所悟,官家应该提拔他才是。” 范宇笑了笑,这个张尧佐以为自己是在帮李璋再进一步,却是会错了意。李璋乃是官家的亲表弟,可轮不到自己来帮他提拔。 “是这样,刚才臣去看李璋的伤势,待太医将其伤口中的弹丸取出并包扎好之后,臣本是要离开的。可是李璋却拉住了臣,他说道,那火绳枪十分犀利,竟能透甲而过入肉甚深。若非击中腿上肉厚之处,而换了其他要害,则凶多吉少。”范宇对官家缓缓的说道。 只是还没等范宇接着往下说,官家赵祯便眉头上跳。 “郭承佑这个混帐东西!”官家赵祯有些压不住怒气,“火绳枪如此犀利,他却胡乱让人击放,实是……实是太过胡闹!” 本想喝骂出口的,但是官家却还是及时收了口。 范宇对官家拱拱手道:“官家不必为了郭承佑生气,好在李璋的伤势也不算很严重。但是李璋此子悟性不错,他觉得这火绳枪如此犀利,再加上火炮与火箭弹等火器,将来的战争诸事,怕是会生出巨变。以后的战事,便不会再是刀剑弓弩为主,而是以火器为主。” “与远近交攻的火器相比,弓弩已是毫无用处,而刀剑也只是贴身之后才会用之。”范宇赞叹道:“臣起先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仔细一样,却是越琢磨越有道理。臣主管造作院,深知火器之犀利。我朝前些时日收复燕云,与辽国之间大战,其中胜败基本便要看谁的火器打的远威力大。而今又有了火绳枪这等便于面对敌军冲阵之时施放的火器,则刀剑也只是偶尔用之了。” 范宇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旁观者,甚至对官家赵祯说,自己也只不过是听了李璋的话才悟到此理的。他这么说的意思,便是不想让官家认为自己是有所图。 如此一来,使得朝廷重视火器,将军队火器化,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只要中原王朝愿意,将来不管还有没有大宋,只要历代统治者还重视火器发展,那么中华至少以后会少些苦难。 因为想要火器犀利,就不得不发展工业,战争才是科技的催化剂。要保持科技发展,便要令百姓开智。以中华的体量,再加上足够先进的武器和开智的百姓,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范宇虽然暗中在对大宋一直做出了一些影响,但他也只个皇亲而已,并不能直接使用权力。 他现在所做的,便是给权力的拥有者赵祯,一点点的施加影响。 待官家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会产生一种自上而下的改变。 大宋一旦将火器在军中普及,那么将来什么金国崛起、蒙古灭宋,基本就不可能发生了。 很难想象,一支冷兵器军队会战胜一支热兵器的军队。 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也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要说什么骑射在短时间内还不会被淘汰,那是在没有一个穿越者引导的情况下。 如今范宇来到大宋,就不会再让骑射这种东西对大宋再有威胁。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这些话,不由得也陷入沉思之中。 半晌之后,官家赵祯才道:“李璋所言甚是有理,只怕以后的战事,都不会离开火器了。” 旁边的张尧佐,这时却有些不合时宜的道:“这些火器皆须使用火药,而火药这东西最是怕潮怕水。若是遇到阴天下雨,却又如何是好。” 官家赵祯不由看向范宇,显然是没想到这一茬。 范宇笑道:“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如今大宋科技学院正在研究如何使火器防潮防水,想必再过不久,我大宋的火器,便会再上一层楼。张使君当知道,我朝有火器用于战阵才多久。但只短短的数年,这火器水平便已经提升了许多。假以时日,这防潮防水便不会再是问题。” 官家赵祯点头道:“朕也是这般看法,想来他们这些新学问,解决此事应当不难。朕自读了些物理和化学书之后,便也略知一二。至少朕还知道,火油便是在水面上,也是能烧着的。若只是防水,也并不冲突什么。” 张尧佐在一旁听着官家赵祯与范宇对话,感觉如听天书。么什么物理和化学,他是一点也不懂,甚至这两门学科的名称,也是头一次听到。 “官家谦虚了,如今物理与化学这两门学问,亦不过起步未久。整个大宋之中,除了百工技院和大宋科技学院的少数人,便无人能与官家比肩。要是有什么人,想要以江湖奇术来欺骗官家,怕是会被官家看穿不少。”范宇笑道。 当初尤二郎与许当两人,在宫中给赵祯演示各种小试验的时候,便曾以一些江湖把戏为例,却也是为了提高官家对于新学问兴趣使然。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点了点范宇,而后君臣两人哈哈大笑。 其实说起来话长,但是发生的这些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 官家的车驾从渭城到京兆府,也不到百里。 龙卫大军再加上仪仗,虽然路上走的慢,但也在次日便到达了京兆府外。 此时京兆府城东十里之外的一座亭台附近,便已经有许多军政官员在等候了,除了永兴军路的官员们,还有河西路的官员们也都早早的便来到了京兆府,此时也在城外恭候。 龙卫大军前锋到达,队伍便自动扩展开来,将周围给保护了起来。 官家的车驾到了此地之时,巨大的马车便也缓缓的停下来。官家看了一眼外面的那所亭台,上书三个字,十里亭。 范宇也在马车上看到外面的那一大群官员,“官家,此时人多而杂,不宜露面。若是有事交代,臣可代劳。” “其他人不用管,可将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与河西经略安抚使宗琮请上马车,余人任由散去便是。”官家赵祯只点了两个分量最重的大臣。 陈琳不等范宇起身,便抢先道:“侯爷且慢,这等事理应内侍代劳。” 第957章 这样一试 陈琳觉得安乐侯太过油滑,太会哄官家开心。 若是自己再不努力,恐怕安乐侯便将自己的路都走了,让自己无路可走。 来到马车外,唤了陕西经略夏竦和河西经略曹琮两人上车,其余人等都使之回城。 陈琳一转身,却又看到安乐侯范宇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不由挑了挑眉头。 “安乐侯不在内间伴驾,为何却与我争这唤人的差事?”陈琳有些不善的道。 范宇听了陈琳的话,不由哑然失笑。 “陈总管误会了,我从洛阳过来,也有数位好友许久未见,此次官家寻两位经略使问政,我也不用陪伴在侧,便借机会一会好友,实无他意。”范宇摇了摇头笑道。 陈琳面色发红,好在年纪够大经验够足,哈哈一笑道:“这大冷天也够晒的,咱家回去向官家复命,就不耽误侯爷会友了。” 打个哈哈,陈琳急忙跑进了马车之中。 范宇下了官家的巨大马车,便看到狄青、张唐卿、杨察、徐授、苗振、杨谔诸人。 这几人的前程,可都与范宇息息相关,身上也都打着安乐侯的烙印。此时范宇随驾出巡到了陕西,他们也是借着见驾之机,过来见见范宇。 “诸位好久不见,听闻功业日著,实是颇为友人欣喜。”范宇下了车,便对几人拱手道贺道。 张唐卿当先拱手还礼,笑道:“我等如今的功业,可有一半都是因侯爷而来。当初若非侯爷指点,我们以现下的年纪,如何能做到现今这等品级。侯爷胸中锦绣,实是非常人可比。” 如今的张唐卿,年纪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河西路的转运使,这可是大宋朝的封疆大吏。一旦回朝任职的话,运气好混个相公也并不意外。 只是因为太过年轻,怕是短时间内朝中众臣是不可能答应让他回京任职的。 但即使是这样,将来也挡不住张唐卿必然会走上相位之路。 张唐卿乃是状元出身,又是曾于孤悬在外的瓜沙二州为主官的,在兵凶战危之际,将二州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属难能可贵。 如今又在河西,带领百万新附之民开荒屯垦并发展工商,再立新功。 有他这般状元出身的不少,但是他这般资历却是无人可。放眼朝堂的文官之中,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已无几人。 几人一见面,便是互相寒暄一番。 徐绶这时开口道:“若是侯爷无事,我们便一同入城寻一间正店,在下作东如何?” 苗振和杨谔两人叫好,狄青也没有意见。 杨察也跟着道:“京兆府乃是唐之长安,城中盛景尤有余存,那太白正店却是不错。现烤得的羔羊肉滋味甚足,押酒的胡姬却也善解人意。” 然而徐绶、张唐卿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察身上,男人交流的目光之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范宇哈哈笑道:“既然地方都选好了,那么我们便去这太白正店小酌一番。” 转身与一个小黄门交待了几句,范宇便带了几名自己的护卫,随着张唐卿狄青等人向京兆府而去。 说起来,范宇和这几人已经足足有近五千未曾见面。 这五年之中,宋、辽、夏三国之间攻杀纠葛各展其能,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在范宇的影响之下,如今大宋终是胜出半筹。 大宋虽然夺取了河西,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但是辽国还在,而且还占据了高丽。西夏的李元昊虽然举族迁徙,但是却在更远的西面建立了更强大的新西夏。 要说大宋完全胜出,这话还有些早。 而范宇他们这一群人,却是与这几年的大事都有着很深的参与。 太白正店地处京兆府的东市,此地倒也繁华。 虽然比之汴梁城的马前街还差了些,可是因为大宋打通了河西走廊,往来的胡商渐多,也变的繁华起来,并不差多少。 大家上去要了包厢,便一同落坐。 不多时酒菜上来,大伙便举盏共饮。 酒过三巡之后,张唐卿放下手中的酒盏。 “侯爷,我们离京的这数年,虽然在外面吃了些苦,但是与新军的将士们相比,却又舒适了许多。而今西面北面两方对我大宋的威胁,又已减小,我朝怕是要进入大治的盛世了。”张唐卿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只是,我等在这等风浪艰险的情形之下待的多了,却是看不清以后会如何。侯爷向来甚有远见,却不知是否可为我等解惑。” 这些话按理说,不应该坐朝廷的一个封疆大吏口中说出来。但是张唐卿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起家也是从安乐侯这里起的,私下里都是自己人,没必要端着。 张唐卿一开口,徐绶便也按捺不住道:“自拿下河西之地,侯爷给我们的书信之中,便要我等在河西发展工商。我等在河西可没闲着,皆按着侯爷的意思,给那些工商之人予以许多便利。而且这些工坊商号,也确实交了许多税赋。只是这些家伙一个个的也很狡猾,不是那么好管的。有些家伙雇佣了人做工,却是拖欠工钱,实是使人可恼。” 范宇看了看其余人,却是看到他人的脸上并无奇怪之色,显然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 有了徐授的话,之前张唐卿的话,便可理解为,发展工商对不对这样的问话了。 没有着急回答两人,先想了想,范宇才道:“两位所问的,其实也可看成一个问题。那么我也要问一问,自发展工商以来,河西是否比以前要繁华些,所需用事物在兴庆府市面上也应有尽有?” “侯爷所说不错,自发展工商以来,兴庆府市面上货物增加很快,种类也是极多。车马牛羊吃穿用度,几乎没有找不到的。”徐授点头承认道:“但是这些工商之辈往往雇请人工却是拖欠工钱,而到官府之中求告者,也是日益增加。若是工商越加繁盛,提典刑狱司每日里只这些事便忙不完。侯爷可有办法,使这些兴办工商之人自觉遵守法纪。” 范宇听到了徐绶的这个要求,不由苦笑。在千年之后,大家好象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种拖欠工钱之事,一样是屡禁不绝。 不过,范宇却也有灵机一动,或许可以这样一试。 第958章 重新试探 范宇将自己的想法,与张唐卿、杨察、徐绶等人说了,却见他们五个都陷入思考之中。 让他们自己消化,范宇又看向了狄青。 “狄大哥这几年,在边疆屡立大功,如今成为新军都指挥使,实是可喜可贺。”范宇举盏笑道:“如今的新军,与之前草创之时已然大有不同。不但兵将已达数万人之多,便是战力除了官家的上四军,也无别家能及。” 狄青对于范宇的话,却并不是那么认同。 “侯爷实在是小看了自己所建新军。”狄青摇了摇头道:“新军建立之时,我记得还是侯爷所立下的操典规矩。大宋其余各军的军中陋习,在新军之中可是一概没有。更不要说克扣军饷役使士卒这等事,实是太过影响战力,新军之中也是一概没有。日常操练伙食,新军的兵士们也没有缺过。若是让新军放开手脚大战,我朝怕是已无新军之对手了。此皆赖侯爷初建新军之时立下的操典,虽是小道,却与孙武兵法相合,实是精辟之极。将来如能推行及举国之军,则大宋何患外敌。” 范宇知道,狄青这是看到了自己原来那些操典的好处,这是有感而发。 “操典这等事,其实只要是有心用心之人,皆能想到。”范宇摆了摆手道:“为何却没有几人愿意去照做?无非是贪钱罢了。即使不贪钱,却也要受上官的勒索,而不得不贪。我受官家封爵为开国侯,又是皇亲,自然无人敢惹。你为新军都指挥使,身上又刚刚立下了不少功劳,眼下无人来向索要什么,但时日一久,便会有人要指点你做人。兴兵外战乃是易事,内斗方是大患。” 对于狄青说这番话,范宇其实也是有感而发。狄青这样的人,在自己未曾改变的历史之中,同样是屡立战功官至枢密使这样的高官。 但是就这么样一位能臣帅材,却是被文官不断的攻击羞辱,最后郁愤而死。 虽然范宇所说的,不过是些军中克扣索贿之事。但是实际上,范宇是想提醒狄青多注意些来自内部的攻击。 “侯爷想的比我长远,我会注意。但是只要大宋还有外敌,下官想来也不会太过受人为难。若是还不用,我便寻到侯爷面前,侯爷定有办法援手于我。”狄青哈哈一笑道。 范宇也是笑了笑,狄青这么说,显然是将自己当成了依靠。既然放出来这等话,便等于表示投靠之意。 狄青能成为新军的骨干,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也是范宇的原因。但是如今狄青的身份也已不同,成了新军都指挥使,自然要再一次表明态度。 这个时候,张唐卿等人也已从思考之中回过神来。 “侯爷,你所说的信用之法,难道便可使这些工坊商号的东家们乖乖听话吗?”杨察抢先问道。 他如今乃是河西的提刑按察使,执掌刑法典狱诸事,对于这些日渐增加的讨薪之事最是头疼。 范宇点头道:“你是提刑官,让这些人听话,自然是应该的。凡工坊有三人次讨要工钱上告者,便要命其停业整顿予以罚钱,直至还清积欠并上缴罚钱为止。而商号若是拖欠工钱,则一样令其停业整顿,若是外来的商号欠了工钱,可停其关防,使之不能再运送货物于河西。如此一来,这些工坊和商号的东家们,便知道得不偿失,也就不会再拖欠雇工的工钱了。” 但是范宇接着又道:“这只不过是从东家们这一边来治理,若是碰到刁钻的雇工,无故诬告东家拖欠,以达其勒索之目的,亦须防备。所以,雇工诸般劳作之事,应在雇工文书之上便先有注明才是。尽量无枉无纵,酌情予以处置才是。” 杨察眼中一亮,他刚才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侯爷,我若将这些条目都列出来并上书朝廷,可否?”杨察更是看到了这里面的价值,甚至是进身的敲门砖。 如今官家便提出大兴工商,自己这若是以此上书,想必可以入得官家的法眼。 只是这些都是安乐侯提出来的,他还是要征得范宇的同意才是。 范宇对此并无什么意见,他自己倒也可以向赵祯提出来。但是官家那里自己提出来的建议已然不少,若是不知进退屡次向官家提出建议,哪怕是官家脾气再好,也会收拾自己。 所以若非必要,范宇是不想自己向官家提出什么建议的。 “杨兄要向朝廷上书,这有什么不可。”范宇摆摆手道:“尽管上书便是,如今官家大兴工商,正是用得到的时候。你可提出,先在河西试行此策,待有所成,再使我朝各路实行。如此,则官家定然不会拒绝。” 安乐侯不但同意了由他上书,还告诉他如何才会让官家接受,这使得杨察甚为感激。 “侯爷真乃海量之人,我定不会负了侯爷一番美意。”杨察虽然没有多说,但是这尊敬的态度也已经摆了出来。 自张唐卿以下的这几人,包括狄青在内,哪一个不是受过范宇的恩惠。 以前靠着安乐侯起家,如今各自又都成了高官,未免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人都是会变的,甚至历人认为安乐侯也不过如此,也没为自己出过什么力,反而将他们送到边垂之地吃苦受罪。如今的这等高官厚禄,都是自己拼出来的。 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这就是人之常情。与忘恩负义什么的,也并无关系。 人家不可能受了你一次恩惠,便要用一辈子来还,要在你面前一辈子都低着头,那不现实。 范宇自己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对此甚至也有准备。 但是他的目的,乃是要使得大宋走上一条与自己所知历史不同的道路。眼前的这些人,便是自己影响大宋变化的一部分着力点。 若是不能将这些人降服,或是达成利益交换,那么就等于失去了着力点,对于未来的把控也会变弱。 所以,今日范宇与诸人一同宴饮,既是一次聚首,也是互相之间的重新试探。 第959章 切记之 虽然只是一些事务性的请教,但是其所包含的东西,却是前所未有的。 安乐侯,还是他们所看不透的那个安乐侯。 范宇依旧比张唐卿等人看的更远更透彻,这就使得大家对于安乐侯的信心不再动摇怀疑。 “诸位可是觉得,大兴工商实是无谓之事,给了这些工坊商号的东家几分颜色,他们便不知好歹?”范宇笑道:“其实不然,我朝之所以大兴工商,除了要以此增加税赋之外,还要提倡格物致知的新学问。否则,我朝若是踏步不前,终会被他国所赶上。” 张唐卿不由笑道:“侯爷莫不是言重了吧,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内圣而外王,天下莫不以我中原为天朝上国。据我所知,除我大宋之外,其余诸国即便不是化外,亦是乏善可陈。要说赶上我中原天朝,实是不可想象。” 狄青也道:“往来的胡商传言,极西有拜占庭大帝国传承近千载。其国亦甚为繁华,其国君贵族,却是极为向往我朝丝绸瓷器。每市中有所售卖,皆不惜千金换之。似这样的古老大国,尚且不能与我朝相比,下官实不知他们如何赶上我朝。” 除了这两人有些质疑之外,杨察、徐绶也是正在点头。 反倒是苗振这时开口道:“侯爷每言必出有因,每言必有所中。我不知侯爷所担忧的对也不对,但是侯爷想来也会有个合理的解释。” “我也是这般想法,侯爷从不无的发矢,想来有大家所想不到的事情。”杨谔也跟点头道。 范宇哈哈一笑,“我中原向来繁华,自古便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孔圣著书立说亚圣孟子继其绝学,至今已千五百岁。然而,在孔圣之前,就没有其他的学问了吗?我闻上古有《连山》《归藏》二经,可穷天地四时之变化,可知过去未来之兴衰。但如今俱已失传,显然夸大不实,否则孔孟安能不继承之。世易则时移,自上古刀耕火种至今,人心由单纯而多变,天下诸事愈加纷繁。所以,身为官吏,则所虑规矩亦必增加,方有治理之能。否则,官治跟不上世易之变,则崩坏不远矣。” “所以,工商大兴便是世事变化之所需,岂可阻之?”范宇两手一摊道:“若是阻之,百工之艺战守之器如何又能远超他国,岂非阻我大宋之盛?若无商人流通天下财货,又如何使百姓便利使百工兴盛?两者虽分称工商,但为一体,实不可分。故而官家有大兴工商之举,我等亦要为官家分忧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足够详尽了。从孔孟的学问兴起,讲到以前的学问被淘汰。从古时劳作简单,到如今繁复,基本上的意思都是讲的清楚了。 如张唐卿等人,除狄青之外,无不是饱读读书之辈,哪里可能理解不了。 原本因为与范宇离的远了,这数年来又有些官威在身,心中觉得安乐侯不过如此的念头全都熄了。可能他们自己都不觉得,但是这个念头是一定会有的。 可如今听了范宇的这些话,却是目光长远贯穿古今,非超凡入圣而不可得此想。实是让诸人如同醍醐灌顶,观天下大势瞬间清晰许多。 “安乐侯所思所虑,非是我等所能比肩,实是让我等敬服不已!”张唐卿现在心服口服,对范宇拱手道。 这是真的服了,安乐侯的这等眼光格局,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望其项背的,于情于理于法,都无可挑剔。 摆了摆手,范宇接着道:“官家如今作为,已开前代千年未有之格局。我等追随官家,当戮力同心共创大宋盛世。但是知易而行难,将来你我等人所面对的困难,定然非比寻常。若是意志不坚,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大兴工商之初,必然会有人以工商为贱业,违背圣学为由,加以阻碍。虽然我提倡新学问,但是却并不反对儒学。儒学道德,仁义礼智勇信忠孝悌,乃是我大宋之德行根本,岂有弃之。之所以有人会反对大兴工商,纯利益使然。原本种田的佃户皆去做工,则地主田地荒芜,岂能不气急败坏。若将来有新学官吏入朝为官,则耕读传家岂非没落?其事复杂,诸君多想想便是。” 范宇将这些事情,给眼前的几人说的明明白白,便是让他们自己选择。其中所要面对的困难之处,也一样并未隐瞒。这等推心置腹,确实让人动容。但是说的这么明白,却也等于将张唐卿、杨察、徐授、苗振、杨谔等人都明着放在一个对立面。 这几人能考中进士,家境想必是不错的。而家境不错,基本上都是地主士绅的家族出身。因此,范宇也等于出了一个难题,看这五人如何来选。 若是能一同走下去的话,范宇自然是高兴的,若是不能,那就最好先提出来。免得以后大家尴尬,弄不好还会是生死之争。 “我等没有什么好想的。”张唐卿摇了摇头道:“此时若我等因为将来有些难处,便弃侯爷而去,恐怕亦非易事。自我等到瓜沙二州为官,便已经被人视为侯爷同党。若是与侯爷作对,我是做不来的。况且,侯爷刚刚也说到,大兴工商亦是官家的意思。这样的话,我们又怕得什么。即便日后耕读传家注定没落,但是我们这些开创新局面之人,却又怕从何来。” 苗振此时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家便是豪商之家,若不支持侯爷,只怕回家省亲也会被我父给打死了。” “适才听到张兄之言,我们也只有与侯爷共同为官家出力才是。”杨察、徐绶、杨谔三人,也很快附和道。 看似范宇给了他们一个选择,其实却是没得选,必须表明态度才是。 狄青张了张口,却发现好似没自己啥事。一群文官与侯爷谈论理政牧民,自己这个武官有些插不上口。总不能有人攻讦安乐侯和张唐卿等人,自己提兵去将他们的对手灭掉吧? 范宇目光一扫,笑道:“诸君勿忘今日之言,无论发生何事皆须挺住。所谓忠孝不能两全,人生困苦诸多。若是不能承受,亦不能有所作为,切记之。” 这些话,就是强调让大家坚强,范宇尤其是看了张唐卿一眼。 第960章 经典军略 被范宇看了一眼,张唐卿还当是范宇觉得自己性格软弱,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侯爷可是觉得我张某吃不得苦,承受不得打击?”张唐卿干脆就问了出来。 范宇摇摇头道:“我并未有如此想法,只是诸人之中,你如今资历最高。而且你们五人皆为景祐元年同科进士,你又是状元,自然所承受的压力和打击也会最多。若说我怀疑你承受不住,不如说是我在担心你。” 张唐卿不由释然,“侯爷放心便是,当初刚到西北瓜沙二州,那是何等的艰难,我等不也挺过来了。如今我已在河西为兴庆府为转运使,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范宇点了点头,没在此事上多说。 但是据范宇对于原有历史的了解,张唐卿之父即将病逝。而张唐卿乃是至孝之人,他便是因为父丧而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后没过多久亦吐血而亡。 对于张唐卿,范宇很是担心。但是这种事自己又不能提前宣之于口,否则没法解释。 所以,现在范宇也只能借着这些政事,鼓励大家要有承受能力。至于张唐卿能否过了这一劫,也只有希望他能挺过去了。 “对了,近来西边不靖。今日里李璋送军报于御前,还被龙卫火绳枪击伤,倒是让他吃了苦头。”范宇看到狄青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便将话头引到了军事之上。 狄青刚才闷了半晌,此时也才有了开口的机会。可是一听范宇的话,李璋居然被击伤,这可让他吃了一惊。 “李璋难道强闯禁军队列?怎么会被击伤。”狄青却是急忙追问道。 范宇将李璋受伤的前因后果,给狄青讲了一遍,才摇头道:“这小子也是倒霉,碰到了个蛮横无礼的家伙。” 狄青不由皱眉道:“此事也怪我,本来我是要让他将军报交于我,由我转逞的。只是李璋听说他爹也随驾前来,便要自己送,却不想被那郭承佑耍威风击伤。哼,李璋屡次立下功勋,郭承佑肆意伤害功臣,实是可恶!若不是他随驾而来,少不得兄弟们会找上去收拾他一顿!” 军中便是如此,自己麾下的兄弟们受了外人的委屈,军中主官多少是要找些场子回来。如李璋这般占住了道理,那更是要讨要一个说法回来的。 只是郭承佑已经被官家问罪,却是使得狄青也省了事。 “李元昊再建新西夏,如今正欲攻打高昌,狄大哥应该知道了吧。”范宇问道。 “不错,那军报上报官家之前,我已经看过。”狄青这才说起了边事,“高昌国王仆固得斤向我大宋求援,却也有着自己的算盘。安乐侯可要劝住官家,莫出兵救援高昌才是。高昌对我大宋虽然恭顺,然而口惠而实不至。即便是朝贡,亦不过是些劣马骆驼之类,而我大宋赏赐货值则十倍不止。然而高昌国中向产良马,却未曾进贡一匹,实是让人不齿。如今向我朝求援,言卑辞屈亦只是存了利用之心,对于粮草支出并无半言。为此等蕃国出兵劳民伤财,实是不值。” 范宇听了狄青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自己让官家莫要支援高昌,是因为嫌高昌太过碍事,任其被李元昊的新西夏灭掉,还能拉长李元昊的战线。 而狄青却是从另一个角度,直接看透了高昌国王仆固得斤的心思。 但是范宇还是问道:“高昌乃是我朝与李元昊新西夏之间的缓冲,若是不救,待其被李元昊所灭,则李元昊实力大增,与我大宋定然再起战端啊。” “侯爷却是多虑了。”狄青谈起军略来,便十分自信,“若是我朝此时出兵,却是十分不利。如今与辽国之间的战事刚刚结束不久,国力尚未恢复。而且现在便出兵与李元昊的人马交战,便要出兵于高昌。其间路途千里尽皆戈壁大漠,输送辎重补给并不容易,消耗极大。加之高昌尚存,我朝用兵之后,还须退出其土,最后却是耗费钱粮无数将士伤狼藉,为他人做了嫁衣。” “所以,下官以为,我大宋应该按兵不动以逸代劳,坐看李元昊将高昌覆灭便是。”狄青眼中泛出冷光,“待李元昊占据了高昌全境,则其立足亦定不稳。若是新西夏敢主动来攻我朝的瓜沙二州,那是最好不过。正可以这两州为河西门户,严防死守以消耗新西夏的国力。我军火器精良,对于那新西夏胜算极大。即使被其占据了瓜沙二州我军失利,我军亦可自玉门关、肃州府层层设防拒敌。下官今为新军都指挥使,已命五万将士枕戈待旦,自信不会败于新西夏之手。” 范宇知道历史上的狄青是名将,此时听到狄青如此自信,便笑道:“狄大哥可知,那新西夏亦不容小视了。辽国前些时日往新西夏派出使节,辽国使节刘六符已将辽国火器制造之法售予了李元昊。若是新西夏军不来则已,来的话定然是带着火器的。若是这般,却不知你又要如何应对。” 原本张唐卿等几名文官,正在饮酒听范宇和狄青谈军略,却不想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他们都是在河西为官,不由得脸上皆已变色。 倒不是害怕新西夏拥有火器,而是害怕刚刚有些起色的河西路,再被打个稀烂。 “侯爷,那新西夏,不会打到河西境内吧。”徐授最是担心的道。 他如今身为河西常平提举,掌管一路的钱粮经济,所受影响最大。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使得他这里用度紧张。 “打不打得到河西境内,这要看狄大哥的才是。”范宇看向狄青道。 狄青神色只是一动,却并不是多么惊讶。之前与辽国作战,辽国一样有火器,却也没能胜过宋军。如今新西夏有了火器,又能如何。 “侯爷是在考我不成。”狄青此时也笑了起来,“如今我朝的火器,几乎日新月异。即便新西夏有火器,亦难是我军对手。下官会收缩兵力,先与新西夏在瓜州消耗一些时日。再派一支偏师走昆仑山脚,出约昌城,攻打于阗直至疏勒,威胁新西夏的后路。新西夏战线数千里,之前消耗已巨,如何能当?新军主力再发力退敌,则高昌之土可尽收于我大宋之手。侯爷当知,下官是否纸上谈兵。” 范宇自然能判断出来,狄青所说的便是经典军略。不但稳扎稳打,而且切实可行。 除非新西夏不主动进攻,否则必定要吃大亏。 第961章 给官家找个理由 范宇和张唐卿、狄青这些故旧把酒言欢,待到分别之时,天色已晚。 他身为皇亲,既然是随驾出巡,自然也要回到官家的行宫附近去休息才是。 回到已经准备好的住所,范宇就先拐了个弯,去了李用和那里。 此时李用和父子尚未休息,这父子两人正在说话,听到安乐侯来访,便请了进来。 范宇进去,看到李璋的精神不错,伤势也并没有恶化,便安慰了几句。 “今日我见过了新军都指挥使狄青,他向我问起你来,我也替你向他告了假。”范宇对李璋道:“这段时日,你不必急着赶回,且随驾一同养伤便是。数年不见,你正可多陪一陪舅父。” 李用和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得心中甚暖,这干外甥真是贴心。虽然事情不大,但是这事情做的让人舒服。 只是李璋却不领情,一听范宇的话,便有些着急,“侯爷,西边军情紧急。我给官家送去的军报,岂能不知。如今高昌危在旦夕,曹傅将军又驻兵于约昌城,瓜沙二州万一有事,那岂不是我之过失。” “能有什么事?”范宇却是知道这小子的心思,显然是立功心切,“狄青已然告之于我,他将展昭派驻玉门,手中执掌两万新军骑兵。但凡瓜沙二州有警,随时可以支援。而且新西夏若要攻下高昌,即便高昌不敌,亦至少须三月之功。到那个时候,你也早已经养好伤,此时却急个什么劲。” 李用和也瞪了儿子李璋一眼道:“你只知道这点消息,便瞎忙活个什么。今日官家见了曹琮曹经略,与官家早就有了定计,你就不要乱担心。若有战事,你乖乖的听话出力便是。” 虽然李用和没有说官家与曹琮说了些什么,但是这个定计,与范宇和官家商议的应该是一样的结果。 范宇由此得知,官家今日召见曹琮,想来西部的军略已经敲定。 黄帝陵位于京兆府与延安府之间,距京兆府不过两百余里。 官家并没有在京兆府多做停留,而是带领着在京兆府等候的这些官吏们,启程前往黄帝陵。 黄帝陵背山面水,乃是风水绝佳之地。而且此地据传也民黄帝龙兴之所,乃是汇聚天地钟灵之气凝结华夏气运之所。 陵道两边松柏苍苍,历代石刻也都散落于松柏之间。 其实范宇到了黄帝陵,却是吓了一跳。这与他后世所见的有所不同,黄帝陵除了一些残垣断壁就根本就没有什么建筑。 倒是有一个大土丘,还有一块碑,倒是能让人知道这是黄帝陵。 不过临时修建是来不及,地方官员也只能找了人手,将这里的陵道重新铺了黄土夯实了事。 官家赵祯一下了马车,举目张望了半晌,脸上显露出无奈之色。 范宇知道官家是觉得黄帝陵过于简陋,便上前微微躬身道:“官家,这里在太祖朝时曾因沮河水患而毁。官家来此,正可祭告轩辕黄帝我朝之功,并下令重建黄帝陵。则可使我朝与官家功业彰显,从而垂于青史。” 官家赵祯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当时决定来黄帝陵时,时间太短,已经来不及修整。现在只能在祭告之后,再下旨意了。 祭告黄帝陵,乃是国朝大典,礼仪一丝一毫也轻忽不得。 三姓祭礼献于陵前,一整套的礼仪下来,随行的诸官都已经累的很了。 官家念完祭文,便任由礼官摆布,虽然节省了体力,却也相当的累。 只是前来際陵,乃是为祖宗争光为大宋正名,官家赵祯再累也要忍着。 范宇身为随行的皇亲,这一天下来,也是累了一头白毛汗。 大典结束,便是为分赐祭肉官家赐宴。 这场大宴范宇只是吃了两口,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实在是累。 次日一早,范宇便被小黄门给找到,“安乐侯,官家有事相请,还请安乐侯随小人前往。” 范宇却是不知道官家一早找自己何事,便道:“那便劳烦带路。” 到了官家赵祯的所在,范宇入内向官家赵祯行礼道:“臣范宇见过官家,却不知官家相召,有何事欲吩咐于我。” “安乐侯,朕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若是这便回去,实是有些可惜了。”官家赵祯兴冲冲的道。 范宇心里不由好笑,官家看来是想借着这次出宫,好好的玩一次。 可是一抬眼,范宇便看到曹琮和夏竦这两位经略使都在。 范宇知道自己这个做臣子的,又是皇亲,可不能任由官家随着性子来。但是堵不如疏,若是直接劝谏,怕是官家听不进去不说,反而会起了反感之心。 如果是那样的话,反而不美了。 “官家,京城虽然是我大宋天下至为繁华之地,然而官家久居于深宫,却也难得亲见我朝疆域山水之壮美。若是官家有意,臣等自然是要春联的。”范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不过,官家身为大宋皇帝,亦须为国事考虑,只要不误了国之政事,臣便支持官家游玩一番。” 官家赵祯听范宇说的这般郑重,不由哈哈一笑道:“你年纪比我还轻,一张口却是讲话如同一个老学究一般。好了,算你公忠体国,朕有分寸。此次离京时日已不算短,我们归途之时去一趟鹳雀楼,便沿黄河走水路去泰山。” 在官家赵祯的身边,此时不光有范宇一个,曹琮和夏竦这样的重臣也在。 官家赵祯没有问这些人,而是找来范宇询问,显然是觉得范宇是皇亲,又一向懂得自己的心思。所以想要从范宇这里打开个突破口,好由着自己去游玩。 可没曾想,范宇一开口就是滴水不漏,却是使得官家赵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自己给自己打个圆场,去一趟鹳雀楼了事。 想明白了官家的心思,范宇也是替官家赵祯心酸。明明是大宋的天下之主,却是想着在自己的国土上游玩,都不可得。还要自己找个理由,也好不被人说成昏君。 想一想官家如今比自己没大多少,也是有些可怜。 “官家,鹳雀楼虽是名楼,但也只是一处风景罢了。”范宇拱手道:“官家乃是明君,又是雄主。远可俯视四海八荒,近也应体查一下民情。如今我朝平定河西陕边亦是初定。官家若有心,亦可走访民间疾苦。” 范宇有些看不过眼,便给官家找个理由。 第962章 有意思的想法 范宇这个理由,比官家赵祯自己找的理由要好些。 至少算是体查民情,也是官家亲民爱民之举。就是史官记下来,那也是一段佳话。 这可比官家自己说的,顺路去鹳雀楼一游,要强大不少。 其实范宇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并不能使官家赵祯撒了花的玩。去名胜风景,那也只能是顺路了。 而且从黄帝陵到鹳雀楼的沿途,除了一些低矮山丘之外,便是黄土坡,根本谈不上什么风景。 不过,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依旧十分高兴。 陕西经略夏竦是做过一任参知政事的老臣,素来德高望众。 听到范宇居然给官家游玩找借口,便有些不满。 “安乐侯,官家出巡乃是何等大事,官家身系我大宋一国之本,又是何等的贵重。即便体察民情,也非是官家之责,而是官吏之责。官家只须用人便可,岂可轻易出没出民间。”夏竦微微皱眉,转向官家赵祯劝谏道:“老臣以为,官家不宜微服,免被无知小民冲撞龙颜。若遇愚夫愚妇冲撞了圣驾,与其计较则显官家狭隘。若不与之计较,则亦有失体面。” 曹琮也是捏了一把汗,官家在京中微服游玩,倒也没有什么。大宋的历代皇帝,这种例子并不少见。 但是这可不是在京城之中,情况其实还要麻烦的多。 “官家,臣也以为不可。”曹琮道:“臣为前任陕西经略,知陕西多为贫瘠之地,民间多盗匪。如夏经略所说的冲撞,还不能危及官家。若是有人心怀歹意,则恐于官家不利。” 范宇看到这两位封疆大吏都不同意,显然自己说话的理由不如这两位的强大。 如果硬杠的话,范宇当然能杠得过。只须指责两人欲蒙蔽圣听私授陕西事务即可,这两位是绝对不再与自己争辩和阻拦的。 只不过那样就没有意思,不但将人得罪到死,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让自己象个奸佞。 而且官家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还要担上责任。 官家赵祯不由得又看向了范宇,显然是想让范宇再说些什么,看能不能给自己争取些游玩的机会。 范宇只得躬身道:“官家,两位使君也是为了官家安全考虑,乃是金玉良言。若官家真想体察民情,定要使禁军护卫环绕之下方可。” 在诸多禁军和护卫环绕之下,还体察什么民情,只怕百姓们见到,老远便已经跑的干净。 对于范宇的这些话,夏竦和曹琮这两人却是点头不已。 官家赵祯想了想,只好点头道:“如此也好。” 夏竦此时向赵祯拱手道:“官家此次出巡,臣接驾但有不周之处,还望官家恕罪。” “卿家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何来恕罪之说。”赵祯摆了摆手道:“卿家为陕西经略使,却也责任重大。西边的唃斯罗,如今虽无异动,便是其手上铁骑十余万众,亦不可不防。” “官家说的是,臣定会遵照官家叮嘱,不使唃斯罗对我朝有异心。”夏竦连忙躬身道:“臣这便告退,待来年入京叙职,臣再向官家问安。臣祝官家一路顺风,皇威浩荡!” 见到夏竦告退,曹琮也急忙拱手道:“臣亦祝官家龙体康泰出巡顺利,臣告退。” 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朕亦要拔营动身,两位卿家庶务繁忙,这便去吧。” 待这两位封疆大吏一走,范宇和官家之间的气氛便显然轻松不少。 “安乐侯,我们也动身吧。”官家赵祯摇了摇头道。 当天龙卫护卫着官家与随行的官吏和皇亲们,向着黄河岸边赶去。 十日之后,官家的圣驾终于来到了鹳雀楼。 官家看到了宏伟的鹳雀楼,不由得十分兴奋,登临高楼俯看黄河,如同一条金带横于眼前。更远处则是无尽的黄土坡,一直延伸到了天边。 “朕虽不能肆意游玩,但是能登楼观此美景,实是心中甚为欣喜。这便是我大宋的江山,竟有这等壮丽之色!”官家赵祯远眺道:“朕在位一日,便不会负了我大宋天下百姓。要使我朝百姓,尽可在这等美景之中劳作修养。安乐侯,以你之见,朕还须注意些什么。” 范宇正在官家身边向远处看,却不想官家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太过笼统,范宇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官家,臣觉得官家自有雄心,无须臣来指点。官家性格仁厚,只须按自己的本心行事便是。”范宇躬身道:“臣知道,凭官家爱民如子心系天下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差的。” 听了范宇的回答,官家赵祯哈哈大笑。安乐侯此言,并没如何夸奖官家,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却只有四个字能解释,那就是一代明君。 此次出巡,官家赵祯又沿着黄河转道京东西路去往泰山。 一行人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大半个月,才抵达泰见脚下。 待到泰山封禅完毕,回到新京洛阳城中之时,已是过了元旦。 这时的元旦,因为没有公历,所以指的便是后世的春节。 随着官家封禅归来之后,范宇便一头扎进了造作院中。 如今造作院比在汴梁之时的规模大了不少,所生产制造的火器,产量也比之当初提升了数倍不止。 范宇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找来了黄四郎,询问造作院中可否有事。 黄四来到范宇的值房,听了范宇的问话,不由笑道:“侯爷不在的这些时日之中,下官一直在盯着火器换装之事。其中侯爷在陕西之时送来的书信,要下官先为新军制造火器,臣也已完成,并已运送过去。想来再有些时日,便应送到了新军手中。” “近来,可有新的火器出现?”范宇又问道。 他离开两个月之久,谁知道是不是又有新火器被发明出来。以当今大宋的技术人才之多,是其他各国都不敢想的。 若是自己不在的这些时日,又有什么新发明,一点也不用奇怪。 黄四郎想了想,才道:“侯爷所说的火器是没有,但是也有人却是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想法。此人乃是科技学院的生员,名为高元生。他说,我们造作院多用水力带动机器,过于依靠江河水流,实则很不方便。他还放出狂言,可以柴炭之力化为水力。” 范宇一下子眼就直了,这个高元生所指的,莫不是蒸气动力! 第963章 整不会了 将柴炭之力化为水力,可不就是蒸气动力才能做到的吗? 范宇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黄四郎看到侯爷好似有些惑然,便开口解释道:“这高元生心思甚为灵活,因冬日天寒,以舍中以铁壶在炭火之上烧水。却是发现水开之后,便是水气顶开了壶盖。由此,高元生便想着,若是将这铁壶放大千百倍,这水气之力岂非也要扩大千百倍。以这样的力量,推动什么机器,想来都与水车动力并无两样。下官也觉得,高元生之想颇有道理。” 对于高元生这个人的出现,范宇颇为欣慰。自己兴办工科教育这才几年,便已经冒出来这样的天才人物。 以大宋的人杰地灵,若是再过些年,怕是就不得了。 “哦,黄四郎你觉得他哪里有道理?”范宇不由笑问道。 这并不是质问,而是存了考校之意。 黄四郎听到侯爷问询,想了想,便开口道:“这水气既然能顶开壶盖,自然也能带动机器。而且完全可以按水壶的大小,来控制其力量的大小。以往用水车带动机器,还要看水流多少缓急,实是不好控制。而且若是到了没有河流之地,便一点办法也没有。反倒是用柴炭煮水气,更可因地制宜安置机器。因此,所能使用的范围也更加广泛。” 范宇哈哈五笑道:“这高元生的想法确实不错,他此想法若是成了,便是开创之举。原本还要靠着河流为力,便成了以柴炭驱动机器之力。便如人役使牛马一般,会给各个工坊极大的方便。倒是这高元生,他做到哪一步了,可曾造出来样机?” “高元生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便曾去拜访尤副使,并得到尤副使的支持。下官这里,已经得了尤副使的招呼,正在造作院配合高元生试制。如今也只是绘出图样,尚未动手制造。”黄四郎拱手道:“此台机器虽然并不复杂,但是制作难度不小,实是不好着手。理让下官为难的,是这耗费也极大。即便侯爷不曾问,下官也是要向侯爷汇报此事的。” 这时候要试制一台蒸气机出来,范宇也能想象到其中的困难。 如今最让黄四郎头疼的,显然是试制的费用问题,绝不是个小数目。 范宇点点头,对此相当理解。 “图纸现在哪里,可先取来我看。”范宇吩咐道:“另外,将高元生也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黄四郎领命而去,很快便取来了图纸,也叫来了高元生。 高元生还不到二十岁,人长的有些矮,看上去还有些木纳,好似智力不全之人。 但是范宇却并没有因为高元生有些木纳,便对有所看轻。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做事越是专注,不能以常人的目光来看待。 黄四郎领着高元生进来,高元生居然还皱着眉头,两眼好似没有聚焦一般。 “高元生,你还不快些见过侯爷。”黄四郎低声提醒道。 “侯爷?”高元生疑惑的看了黄四郎一眼,便又看向范宇。 黄四郎额头上青筋都显得高了起来,看那样子恨不得给高元生一脚。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脾气道:“这便是安乐侯,你所读的物理化学两书,皆是侯爷所写。” 听了黄四郎的话,范宇也是一阵汗颜。这物理化学,是自己写的没错,但是都不过是后世初中的课本,也并不全。如是被自己后世的老师知道,怕不是要冷笑连天。 “安乐侯?物理化学开宗之人!”高元生一下子双眼有了焦距,眼冒精光的盯着范宇道。 范宇不由笑道:“不错,我便是安乐侯范宇。” “那就没错了,物理化学两书最后的落款,正是范宇这两个字。”高元生不由猛的拍手道。 黄四郎不由斥道:“高元生,你在胡说些什么。侯爷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要知道侯爷在官家面前,也也是有体面之人,如何能容得你来胡乱的呼喊。若再如此,你那什么铁壶便不要想了,说不得还要治你个不敬之罪!” 高元生听黄四郎说要让自己的铁壶完蛋,便吓了一跳。 “我那不是在说书上的落款,纯是无心之失。”高元生不由得急忙辩解道。 范宇笑着摇了摇头道:“黄四郎,不知者不怪。本侯也能看出来,他是个专注于学问之人,并非有意如此。那图纸可拿来了,我且一观。” 黄四郎急忙上前,将手中的图纸给送到范宇的面前。 接了这份图纸,范宇将其平摊在旧案之上。 范宇展开看了一眼,便看明白了其结构原理。 这个东西就是个铁罐子,加装了一个活塞,还有一些进排水和压力调节的阀门。 但是其活塞却是上下方向,由固定的滑杆来控制到一个固定方向。并不象后世的蒸气机,有飞轮转动来往复运动。而是靠着这活塞的重力使其自行落下。 虽然原理是没有错,但是这个效率,显然是不如后者的。 想到这机器还没有试制,高元生也并无什么经验,却是可以理解。 “侯爷乃是物理之宗,觉得学生这个铁水壶可还合理。”见到范宇一直并没说话,只是盯着图纸看,高元生不由有些忐忑道。 范宇点了点头道:“此物实是奇思妙想,让人叹为观止。不过,还是有些简单了。这活塞被蒸气顶起来之后,虽然有滑杆固定其方向,但是这活塞每一次起伏的高低,却不受限制。万一这铁壶中的水开得时大时小,则动力上下不一快慢不一,岂不是难以应用?” 听到范宇的话,高元生却是急忙来到近前,也看向图纸。 “侯爷,我所制的这活塞,其实是个倒扣的桶。在这桶的侧面,便开有侧孔。只要这活塞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便会泄出蒸气,便得活塞落下。而且这活塞应用之时,上面也是要压上一根杠杆的。这样一来,即使是其起而不落,也会有那杠杆给他一个下压力之力,使其恢复原状。” 这家伙设计倒还挺全面,而且也能自圆其说。虽然距离范宇所想的理想蒸气机还有差距,但是功能都有,却是将范宇给整不会了。 第964章 学生知道了 高元生的设计有问题吗,应该是没问题。 不过范宇就是觉得不对劲,但是暂时却又说不出来哪里的问题。 盯着这张图纸看了半晌,范宇才道:“如此,却是倒也可以,但是在使用上,并不太方便。如果将这活塞上加个连杆,另一端带动一只飞轮,则更加稳定,用起来也会更加容易,只需一只传动齿轮,便可带动机器升降或是转动。” 听到范宇所说的办法,高元生的两眼越来越亮,直接取了范宇桌案上的笔墨,在图纸上勾勒起来。 黄四郎看到这家伙如此无礼,不由得挑眉想要喝斥,却被范宇看了一眼,便长出一口气没说什么。 简单几笔下去,高元生便将图纸改了。 不得不说,高元生身为大宋科技学院的生员,这绘图的本事还是有的。 即使是在原图上修改,却也十分清楚明白,不至于让人看不懂。 “侯爷请看,你说的可是这个样子?”高元生抬头看向范宇。 范宇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如此。这飞轮十分沉重,并以连杆连于飞轮一侧而非轴心。如此便可随着活塞往复,而不停歇的转动了。” 高元生不由得对范宇拱手道:“侯爷果然不愧是开宗之人,如此一来,这活塞也不拘泥于只向上方一个方向,倒确实是好用的多了。多亏侯爷找了我来,不然我也无法从侯爷这里聆听教诲,实是我的运气!” 范宇听这家伙讲话有些颠倒,什么叫多亏了自己找他来,这到底是夸他自己还是在夸我? 不过范宇也并不计较这些细节,如高元生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 若是将这蒸气机制造出来,对于大宋便是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 范宇自己虽然也能带人造出来蒸气机,但是他身为一个穿越者,这种作弊模式也只是痛快一时而已。弄不好便如火药一般,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大宋自身反而并不重视。 所以,范宇最在意的,反而是大宋自身的传承和研发能力。而他自己,虽然给大宋建成了这些技术学院,开了一个头。但他更愿意作为一个舵手,来给这刚刚兴起的产业和学问护航。 范宇想了想,又问道:“这机器要造出来,可有困难?” 高元生还没开口,黄四郎便抢着道:“回侯爷,这机器的铁件,倒都不是那么难。造作院的钢铁厂里都能铸造锻打出来。只是那活塞,却是十分的麻烦。依高元生所说,需要使之适合密封,如此才能以蒸气推动活塞。反之如果漏气的话,则会无力。下官想来想去,倒是可以用牛筋之类的东西密封。但是那蒸气却是温度极高,牛筋若是熟了……” 说到这里,黄四郎便说不下去。好好的机器制造,到了最后却成了庖厨之技,那牛筋用蒸气蒸熟了说不得还挺软糯的。 听黄四郎讲到这里,范宇不由大笑。 “原来如此,我却是知道了。”范宇点头道:“说起来,还是要找合用的材料才行。既要能耐蒸气的高温,亦要密封城雕磨。惟有这样的材料,才可用在这活塞的密封上。若是不能解决此事,这机器便也只能是空谈。” “正是如此。”高元生也急忙点头道:“侯爷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我也想过用软木来密封。但是软木却是疏松而质松散,密封和耐用都做不到啊。” 当然做不到,这个东西肯定不成。 要想做到这两点,硫化橡胶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这个时候谈什么硫化橡胶就有些胡扯了。橡胶还在老家美洲晒太阳呢,派船去弄种苗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行的。 但是这种事范宇觉得也能解决,至少可以使其先用起来。 “可先试试黄铜。”范宇道:“黄铜质软,或许可用。要么就一层黄铜一层铅,做成活塞环。铅质更软,可起到润滑之用,如此密封可能也不错。” 黄四郎与高元生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惊讶来。 “侯爷对于物性之了解,真是信手捻来。虽然我们最后也能想到,但是如侯爷这般轻松,却是难以做到。”黄四郎本就是工匠出身,他一听便知道,侯爷所说的必然可行。 他们所想的,都是一单纯的一种材料,而范宇所想的是两种材料搭配使用。不但使得方案可行,还互相弥补了材料缺陷。 范宇其实对蒸气机也没多少了解,他拥有的记忆,都是比较高端的发动机了。 但是他知道活塞环,这才他能有此思路的原因。 范宇对两人道:“我等所做之事,定是前人没有做过的。然古人钻木取火,以砖石为屋,都是如何得来的?只要肯广开思路,便定有所得。便如高元生能有此奇思妙想,也是思路极广,由一只水壶便想到了带动机器转动,这便极不简单。” 高元生面上露出景仰之色,“侯爷如此赞我,实在是让我汗颜。论起这方面的学识,侯爷才是大宗师。”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先造一个样子出来。”范宇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逡巡道:“这个样子做出来,只是试验而已。若要想造出来可靠耐用的,还须多加改进才是。” 黄四郎急忙躬身道:“侯爷说的是,下官等下便与高元生重新绘制图纸,标出零件尺寸交付工匠制造。若是快的话,数日便可造出来了。” “有侯爷在,这东西便快了许多。之前一愁莫展,实是让学生有些不耐。”高元生看了黄四郎一眼道。 这家伙倒是对黄四郎一点不客气,还敢说自己不耐,这口气实是有些欠揍。 范宇哼了一声,对高元生道:“你这是觉得自己是大宋科技学院的生员,便可自傲了吗?黄少监乃是大匠师。你这台机器造的好不好,许多地方都要借重黄少监的水平。而且,你这般傲气,怕也是走不远,更不能将我的这些新学问发扬光大。” 在高元生的认识中,安乐侯范宇便是开创新学问的大宗师,那是相当孺慕的。 现在范宇这样告诫他,才使得高元生有些惶恐。 “是,学生知道了。”高元生老实的低头道。 第965章 并非是朕失德 范宇向来认为人傲一些不是问题,但是应该是傲骨,而不是傲气。 若只是傲气的话,这不过是些肤浅的表现。若有傲骨,则人才会谦虚而有节操。 面前的高元生虽然算个天才,被人所赞扬,但是对于范宇来说却又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见到高元生的傲气被自己打消了许多,范宇才道:“我大宋的科技学院,本就是从百工技院之中分出来的。若有所成,还必须和百工技院出来的工匠们合作,才能有所成就。你们是专工于理论,而百工技院则是专工于技艺。只有合衷共济,才会百世流芳。这些道理你要记得,以免因为自己的一些毛病,从而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我大学新学问的发展才是。” 安乐侯的话入情入理,高元生此时原本的惶恐,化成了惭愧之色。 他对黄四郎躬身道:“黄少监,小子坐井观天出言无状,还请黄少监原谅则个。” “没事没事,如今造作院也是繁忙,我才对元生你的这台机器,也未太过关注。你有些不耐也是正常,算不得多大的事。”黄四郎出身工匠,却是朴实的很。 范宇点点头道:“好了,既然这图纸已经定下,那么就先安排试制一台出来。待试用过之后,你们再接着修改便是。” 他这里处理着造作院的事情,而官家赵祯回到宫中,也甚为郁闷。 虽然这一次外出祭黄帝陵,又封禅了泰山,但是官家赵祯还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之前与安乐侯一唱一和,想要借机游玩,虽然被夏竦和曹琮两位经略使所劝谏,但是官家赵祯还是找机会换装,在民间游玩了几次。 不接触民间赵祯不知道,一到民间体察民情,这才发现大宋居然远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富庶。 以往在汴梁之时,官家赵祯也会偶尔在城中微服私访。 他这个私访,其实也就是去民间尝尝小吃看看杂居,若是观一观女子相扑,顺便下个注什么的。 汴梁为大宋京城,市面极其繁华,许多店铺几乎是日夜皆不休息伙计轮班招呼。 一到夜晚,整座汴梁城都是灯火通明。 如今虽然迁都洛阳,但是洛阳也是一样,而且更加犹有过之。 但是在封禅的一路上,官家赵祯抽闲悄悄外出,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大宋。 与京城的繁华相比,地方上则民穷市败,许多百姓衣不遮体。与官家自己从前所知道的大宋,完全就象是在两个国度当中一般。 有些话官家赵祯一直闷在心中,并没有与任何人说。甚至在封禅的路上,与人都是谈笑风声。 但是这一回京,官家赵祯便脸色不太好看,心情很是郁闷。 如今黄帝陵祭告完毕,泰山封禅夸功也已经做过。 私下里,官家赵祯便觉得自己甚为惭愧。 “官家,国事操劳还是莫要太过,体重龙体才是。”陈琳看出来官家有些不适,便出言劝告道。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很好,并无不适。对了……请安乐侯来,朕有事相询。” 不过回京一日而已,官家就又要找安乐侯入宫,陈琳不由得很是吃惊。 但是这是官家的口谕,他可不敢违背。 不过半个时辰,范宇便入了宫,来到崇政殿中面见官家。 赵祯看到了范宇,便对他道:“安乐侯陪朕出巡,一路辛苦。如今朕有事找你,实是心中困惑。本来在出巡路途之上,便已经想要听听你的想法,但是事关体面,却是拖到如今才下此决定。” 范宇一听,官家这是有多纠结,在路途之上便已经有了这个困惑,那可是数十天的时间啊。 “官家是君,我是臣,君若有困惑之事,臣若知道,当知无不言。”范宇还能说什么,先听听再说。 “陈琳,给安乐侯赐座。”官家赵祯是仁厚之人,当即向陈琳吩咐道。 范宇坐在陈琳搬来的椅子上,向官家拱手道:“臣谢过官家。” “安乐侯,朕在出巡转向泰山的路途之上,曾与你几次微服于民间。”官家赵祯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朕自小便知道,我大宋极为富足。在汴梁民间所见,大多亦可算得小康。可为何出了京城,却是能看到那许多的百姓面有菜色衣不遮体。但据朕所识之人,却又人人皆言我大宋甚为富庶。甚至包括安乐侯,你也是如此说法,却是何道理?难不成,尔等在粉饰太平蒙蔽于朕不成。” 这可把范宇吓了一跳,官家赵祯向来是个很温和的人,他从来没对臣下说过一句重话。 但是这一次,却对范宇说出了蒙蔽二字,却是很不寻常,说明官家已经有些生气了。 不过,官家赵祯能这些问话,却也让范宇觉得,官家果真还是爱民惜民的。 “官家恕罪,臣不知如何说起,便且试着为官家解惑吧。”范宇躬身道:“臣先说京城为何与地方不同,京城乃是我大宋的天子脚下,是大宋的中心。因此这里尽多达官贵人,更是汇聚许多豪商巨贾。此皆为有钱之人,更贪图享乐。大批的钱财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便可使得许多人家的生意赖以为生,而且活的很好。即便是为他人作工,亦往往收入不薄足够生活。” “但是地方上便不行了,哪里有汴梁这许多官吏,又没有这许多豪商巨贾。无人花钱,自然市场凋零,当地百姓穷些,也是当然。实是聚天下之财,以养京城一地。而地方,便绝无这等便利。” 范宇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再深层面不是不知道,但是这说了也没有用。官家有心的话,慢慢来便是。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皱眉道:“安乐侯此言却是差了,地方百姓虽然没有京城百姓这般小康,却也应该于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居乐业才是。既然人皆言我大宋富庶,这地方百姓也不应衣不遮体。难道是他们喜欢节俭,也不怕冷吗。” 官家终于问到了这里,显然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范宇急忙拱手道:“官家,此事如何,其实臣不多说,官家想必也略知一二。还记得臣与官说起大兴工商的利弊之事,曾道如今我朝士绅土地越来越多,而百姓人口也越来越多,则土地不够用。百姓须从事他业,方可使得万民各安其业吗。”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忽然眉头舒展开来,“如此说来,并非是朕失德。” 第966章 耶律重元的圈套 范宇不由愕然,官家纠结了半天,竟是只担心是不是他自己失德?难道不应该关心百姓疾苦吗。 想是这么想,但是话却不能那么说。 “官家,这并非官家失德。而是我大宋承平日久人口增加,还有一些乡绅们兼并土地,使得百姓无地难以度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范宇安慰道:“不过,官家不是已经大兴工商了吗。想来待各地的工坊和商号增加,这些无坡百姓们挣一份工钱还是问题不大的。” 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朕所提倡的大兴工商之事,却是屡次受人诟病。但是这一次出巡,看来朕并没有做错。不过,总有一些腐儒们揪着不放,却甚是惹人厌。” 范宇却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拱手道:“官家乃是我大宋之主,如何去做,还由不得他人左右。而且,这些反对的声音,背后皆是所谓耕读传家的乡绅们。若是乡间百姓们都去务工,他们这些乡绅的田地便无人耕种了。即便再请人耕种,怕是也不好如之前那般苛刻对待。因为要亏钱,所以才会闹将起来。” 赵祯听了范宇的这个分析,便连连点头,“卿家说的在理,朕也觉得就是如此。但是任由这些家伙给朕抹黑,可也不好。” “官家,那鹿鸣书报社,可并非是臣的,官家可还占着一半的份子。”范宇笑道:“官家所担心的事,只须让鹿鸣书报社多出几篇文章,便将这些给官家捣乱抹黑之辈彻底搞臭就是。” 官家赵祯哈哈一笑,点头道:“安乐侯,此事便由你去叮嘱一番吧。” “臣遵旨。”范宇拱手应下。 官家心病尽去,留范宇说了一会儿话,才让他告退。 一出宫,范宇便去了鹿鸣书报神在洛阳的新址。 林中友其实也跟着官家的出巡队伍走了一遭,同样是刚刚回来,正在整理一些出巡路上的见闻。 这些跟随官家出巡的见闻,林中友准备在鹿鸣报上连载。如此便可使得许多读者,能从出巡一员的角度来了解官家出巡的一些情况。 顺便也是为了给官家歌功颂德,使得官家的形象更加高大英明。 范宇见到了林中友,便对他道:“此次官家出巡,看到地方百姓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却是受了一些打击。不过,这也使得官家了解了不少问题。既然要为官家涨涨声势,这文章便须将官家忧心民间疾苦也写进去。但是只是忧心却也不够,总要有些坏人才显官家不易。近来有人反对官家大兴工商,非议之声不断。林先生就以这等人为标靶,写一篇文章如何。” 林中友做了这许久的鹿鸣书报社的总编,参加科举写圣贤文章或许没多大把握,但是对于这等造势带风向的文章,却是当仁不让的大宋第一人。 实在是给安乐侯做这等事做的多了,想不熟练亦不可得。 “侯爷尽管放心便是,此事交给我。这些人竟敢非议官家,简直是不知所谓。这一次,定要让这些家伙长个教训,再也不敢替他人冒头。”林中友当即点头应下。 只要不得罪了官家和安乐侯,能比林中友有底气的人可不多。 而远在辽国的中京大定府,耶律重元也正在与萧惠议论辽国未来如何。 “卿家,如今马上便要开春,我大辽虽然沃野千里,可是还是缺少劳力。”耶律重元本来已经迁了十余万汉民到龙化州,但发现人数还是少了,这才拉着萧惠,商议如何解决。 萧惠身为大辽的宰相,自然是有建议之责。 “陛下所虑,其实也不难解决。”萧惠道:“只须将那些高丽人留一部分便可。” 耶律重元听了萧惠的话,却是用力摇头道:“这些高丽人不可留,原本不过在贫瘠的半岛,若是给他们带到沃野千里的龙化州,将来一旦坐大便不可制了。” 萧惠奇怪道:“陛下为何如此提及高丽一族?这些家伙如今已经被我大辽贩卖了近半人丁,哪里还有可能再成气候。” “卿家莫要大意,这高丽与中原关系非浅,若是放任不管,便与会龙化州的汉民合成一股。”耶律重元皱眉道:“我大辽所需的劳力甚众,若无数十万人,亦无力开垦千里沃野。若是被他们合力生乱,便不好了。” 听了陛下的话,萧惠不由皱眉。 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汉民与高丽尽皆使用汉字,双方习俗也大致相同。那高丽原本大半就是汉四郡之地,也是后来的唐时安东都护治下,与汉民混在一起,实是让人不放心。 “陛下,若是高丽人不可用,那我们应该如何解决此事?女真人……虽然也有耕种,但是他们更多的是于林中取猎。让他们去平原之地耕田,怕是有些麻烦。” 耶律重元想了想,才开口道:“女真人也不是不行,即便不擅长耕种,也是可以种田的。而且将女真人与汉人混居在一起,他们便难以闹事。管起来,也会轻松许多。” 萧惠没想到,陛下居然是这么想的。虽然感觉上是有些8扭,但却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陛下,陛下之前不是将半岛许了女真人吗?若使之再迁于龙化州,恐怕闹起来反而不美,总想个妥当的法子才好。”萧惠点点头,表示了赞成之意。 但是他担心陛下悔诺,会使得女真人愤怒,从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对辽国威胁最大的,便是宋国。这等沉重的压力,使得辽国上下有种喘息不过来的感觉。 这时再与女真诸部有了冲突,即使辽国不惧,可也是空耗实力。 耶律重元却是笑道:“卿家是想的多了,其实并不麻烦。朕当以慈悯之心,视女真百姓为我契丹子民。高丽狭小多山,女真生存艰难。朕当各户许以龙化州沃野为置换,使其合家温饱经年。若喜居于山中,则不必听令而行。如此一来,各部都会有人前来。哪怕只来了几个人,此事便大致成了。” 女真人不喜欢平原吗?并不是。而是女真弱小,根本就没有能力占据平原地区。只要给他们机会,便欣然的上了耶律重元的圈套。 而且如今女真各部族长使都战死实力大损,相对的凝聚力,也就消散大半。 第967章 深不见底 萧惠听了陛下的这一席话,不由得又吃惊又佩服。 “陛下深谋远虑竟已至此吗。早在攻伐高丽之时,便已经算到女真人会有今日!”萧惠不由得赞叹道:“如这般将女真各部分化,只须数年便为我辽民,再十数年不知女真矣。” 耶律重元点点头,承认了自己早有所算,但是又摇了摇头。 “还是时不我待啊。”耶律重元道:“朕若如你所说这般,倒也稳妥。但是宋国对我大辽必定不会坐视,李元昊的新西夏也不会等太久。若想将宋国覆灭,便不可错过李元昊伐宋之时。所以,朕打算趁女真各部极度虚弱之时,将之迁徙平原给予辽民身份登记造册,并置汉官辖制,使其纳赋。如此,只须十数年,便再无女真。” 萧惠听到陛下如此激进,不由有些担心。 “陛下,是不是太过心急了,若是女真人不服,激起民变,岂不是适得其反。”萧惠甚为担忧的道。 耶律重元此时冷笑道:“民变?女真各部的实力如今已是极弱,而我大辽又有犀利火器。以女真之困窘,他们有什么可让我大辽担心的。即使是让他们迁徙至平原之地,亦是对女真人生计的改善。即便有一两个具有野心的桀傲之辈,又能拉多少人入山白黑水随他们吃苦?不但龙化州有千里沃野可以安置,还有高丽半岛之地许多熟田。在哪里耕种田地,皆会比之于深山之中更易讨生活。只要女真人不是傻子,便不会有几人与我大辽官府对着干。” 萧惠急忙拱手道:“陛下智珠在握,目光精准独到,非臣所能比也。若是依陛下所言,想来明岁,我大辽便可尽复元气。” 如今辽国境内刚刚有转暖的迹象,但是冰雪未化。 此时时到开荒播种,尚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运作此事。 耶律重元点头道:“卿家,如今距可耕种之时尚有数月,使女真归化此事可否完成?” “陛下所争者是时间,臣以为三月应该够了。即便不会全部女真归化完成,亦能完成绝大多数。臣建议陛下于平原置城镇,设汉官治政,而置辽军以治军。女真各部贵族酋长,可使之入中京赠府第金银子弟从学。”萧惠身为宰相,自然是要替陛下拾遗补缺的。 听了萧惠的话,耶律重元不由哈哈大笑。这么短的时间中,萧惠便能给自己补充数条建议,实是难能可贵。 其中尤以使贵族酋长入中京,而子弟入学这一条,更是精妙的很。 不便拔了根,还要教育他们的下一代。 “甚好,卿家可拟个章程我看,若无不妥便可执行。”耶律重元点头道。 正在这个时候,有内侍来报,说是燕南伯已从半岛公干回来,特此来向陛下复命。 耶律重元当即便笑道:“来的正好,正可问一问他,半岛情况如何。” 燕南伯郭喜这两个多月以来,一直在与萧孝友抓高丽人。 原本因为辽国讨伐高丽之战,就已经使得高丽人口大减,但也还有不到两百万人。 如此多的人口,郭喜居然只用了两个多月便回来了,想来事情很是顺利。 郭喜此时也是一脸的喜色,风风火火的进了耶律重元的书房。 “臣燕南伯郭喜,参见陛下。”郭喜一进门,便向耶律重元行礼道。 “好了,免礼。燕南伯,这一次行事如何,你且道来。不过,朕看你气色不错,想来很是顺利了?”耶律重元笑着说,转首又吩咐内侍道:“赐座。” 郭喜急忙拱手道:“谢陛下赐座。此次高丽之行,确是非常顺利。高丽奴抓回来,老幼之辈虽然死伤不少,但是好在成年男女亦都更好发卖一些。” “就不要谈什么死伤了,这些逆民不服我大辽王化,死也就死了。关键是他们这些人,能给我大辽带来多少好处。”耶律重元道。 “这些高丽奴的死伤占了四成,这也都是我大辽的钱啊。”郭喜有些惋惜,不过转眼又很是兴奋的道:“不过,这一次宋国却并没有对我们贩卖高丽奴而加以制止。日本不过是买了数万高丽奴,数量实是不多。其中绝大多数,皆是卖给了宋人。” 数万人买到日本,在郭喜的口中还说不多。那要卖给大宋的高丽人数要有多少,才算是绝大多数? 耶律重元一挑眉头道:“哦?那贩卖到宋国多少高丽奴。” “自臣回朝之时,已共计卖入宋人手中五十八万六千余高丽奴。而且臣出发之时,尚有数万高丽奴等待装船出海。”郭喜躬身笑道:“以臣估计,即使将剩余的高丽人都卖完,怕是也不够宋人所需。如今得钱两百余万贯,正在陆续运往中京。” 宰相萧惠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大喜过望,胡子都抖了起来。 “燕南伯所说可是真的?若是如此,我大辽便立时宽松了许多。陛下就是再征召十万大军并置办足量火器,亦不算难事!”萧惠甚为高兴的道。 耶律重元也很是赞许的道:“燕南伯辛苦,朕刻曾经说过,你这趟差办回来,朕便封你为燕南侯。你为朕办事劳苦功高,朕亦不吝名爵。郭喜听封。” 郭喜大喜,急忙从座位上起身,拜伏于耶律重元的正前方,“臣郭喜在!” “大臣郭喜忠谨勤奋,实心国事屡建功勋。朕顺天应人,封你为燕南侯,你可愿意。”耶律重元笑道。 “臣自然是万分愿意的!”郭喜急忙磕了数个响头后应道:“臣郭喜,感陛下恩泽深厚,敢不用命效死?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耶律重元挥了挥手道:“好了,朕还没有问完,起来说话。” “陛下还有什么不明的,尽可问臣,臣定不敢有丝毫隐瞒。”郭喜进了爵位,自然脸上喜色更甚。 “我想问的是,这许多的高丽奴,宋国朝廷就不闻不问吗?朕记得上一次,很宋境贩卖高丽俊男美姬,宋国官家很快便明令禁止了。但是这一次数十万人被贩卖到了宋国,竟没有使得其朝廷有禁止之令吗。”耶律重元心思很是细密,不肯放过一个细节。 郭喜想了想才道:“陛下,这个事情臣也问过一些宋商。这些宋商道,将高丽人买回去,并不入籍,皆为黑户。只要民不举官不究,也就无事了。” 耶律重元听到这里,却是脸上一抽,深感大宋的深不见底。 第968章 东望便是故土 两个月的时间,买了近六十万人,在宋国还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虽然说辽国这么干,也没安什么好心。甚至希望这些高丽人到了宋国,成为不稳定的因素。 但是这种如同无底深渊一般的消化能力,却代表着宋国民间财力之强大。 哪怕卖了一些钱财在手,但是耶律重元依旧喜忧各半。 “燕南侯,你说宋国买了数十万人,他们就没有一点情况发生吗,这许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不成?”耶律重元颇为矛盾的道:“那吕宋虽然不小,但是宋人也少,将这数十万高丽人送过去,怕不是会自立。” 郭喜想了想,才迟疑道:“陛下,我从宋商口中得知,其中只有少数高丽奴被送去了吕宋。其余大多数,则是直接从宋国的密州市舶司便进入了宋国。如今宋国官家要大兴工商,鼓励民间建立工坊。这工坊也要用人,则耕种田地之人便少了。于是这田东与工坊的东家们,便有抢人的意思。高丽奴到了宋国,反倒是比到吕宋更受欢迎。” “这样一来,岂不是给宋国增加了人口。”耶律重元有些心塞。 原本是自己想着取个巧,让高丽人彻底的消失,而后将半岛弄成自己巩固的大后方。 顺便再从宋国赚些钱,还能给宋国埋下些隐患。 可他未曾想到的是,宋国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容纳能力,一下子买入了近六十万高丽人,竟然还有争抢之意。 郭喜看到陛下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便躬身道:“陛下若是觉得不妥,臣可再去一趟,停了贩卖高丽奴的这门生意。无论如何,也不可让宋国增加实力。” 耶律重元摆摆手道:“此事倒是不用停,我大辽如此对待高丽人,他们对我大辽必定是一心仇恨,还是卖干净的更好。如果留下来一些,将来也会是祸害。好坏我大辽还得了钱财,也绝了一部分后患。” 一旁的萧惠看陛下这么说,也附和道:“我大辽所占据的高丽之地,从此也可安定下来。而且陛下可移一些百姓过去,将此地作为我大辽的赋税之地。虽然不如龙化州千里沃野更加广阔,但好歹有山海相隔,是易守难攻之地。” “是啊,我大辽国土大多皆为苦寒之地。但是高丽之地却要温暖许多,可为后方基石。”耶律重元对萧惠道:“如何安置龙化州及以北,还有高丽之地,皆赖卿家调配。” “臣敢不用命,臣这便告退,先写个章程给陛下御览。”萧惠急忙拱手道。 “卿家且去,朕再与燕南侯商讨些事。”耶律重元挥手道。 待萧惠离开之后,郭喜才道:“陛下想问臣的,莫不是我大辽的火器?” 耶律重元点头,目光凝然道:“正是,若是我大辽的火器总也赶不上宋国的火器犀利,怕是终究无望再夺回燕云十六州,你这个燕南侯回不到燕山南麓,也只能是个封号罢了。燕南侯,我知你素来办事细心。即使人在高丽,想必也与工坊这里并没有断了消息往来。若是你还未回来,朕便要自己去工坊看一看。如今你已归来,有你给朕说明一下,应该更是详尽一些。” 郭喜急忙躬身道:“陛下知臣甚深,臣实是不敢怠慢陛下所托,与火器工坊一直有书信往来。如今我大辽的火器,也有所精进。那火箭弹虽然并未缩小,但是射程却是增加了些。还有火炮,原本极易炸膛,后来有工匠建言以铜铸之,而今已稳定可用。只是在射程上,却是与宋国的火炮还差了一些。但是与火箭弹合用,却是并不见得会在宋军面前落入下风。” 听了郭喜的话,耶律重元面色依旧严肃。 “燕南侯,朕要的不是不落下风,而是要能超过宋国火器才是。”耶律重元叹息道:“并非是朕在逼你,而是大宋在逼我大辽。宋国国力深不可测,纯拼消耗,两三个辽国亦非是其对手。此次近六十万高丽奴入宋,竟无波澜,实是令人吃惊。若在在火器上,不能压过宋国一头,即便与李元昊的新西夏联手,又能如何?如今的宋国,已是今非昔比,实难猜测其旌麾所指。周围诸国,除了新西夏的李元昊有心报仇,而我辽国是与之争雄,其余诸国无不惊颤。此为大争之世,若分胜负,胜者之强,定不输前朝大唐。” 如今的宋国、辽国、新西夏,其实都有些前朝大唐所留下的影响。不但在典章制度上都有借鉴,就是三方所占据的国土,也没有超出曾经盛唐的范围去。 耶律重元的判断并没有问题,这本就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 郭喜心情也有些沉重道:“陛下所说,使臣对天下之局豁然开朗。只是我大辽如今,似乎并未占有先手。反倒是宋国据有中原,人多地暖亦甚富庶,先天便已得天独厚。若是我朝此时手中还握着燕云十六州,亦是不惧什么。可惜,都是臣无能,致使陛下手中没有能与宋军争锋的火器。若非臣之过失,我大辽也不会落于劣势!” 耶律重元听到郭喜在替自己揽过,不由摇头道:“燕南侯,与宋国之前这一战,如何能怪罪于你,你并无罪反而有功。若非有你所制火器,我大辽怕是根本无法与宋军抗衡。这过失,实是朕轻敌冒进,被宋军断了燕山隘口的通路。只是这一败,却是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实是令朕每每扼腕不已。” “陛下,此次我军火器可增加射程,臣会对工匠们多加督促,令其时时更进一步。”郭喜拱手道:“不管宋国火器如何,想必总有超过的时候。若宋国对于火器改进稍有懈怠,臣则必令其悔恨无以加。” 对于郭喜的态度,耶律重元很是满意,对郭喜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远在万余里外的疏勒城中,李元昊面对麾下诸多军将,“高昌孱弱,可任我党项儿郎驰骋。拿下高昌,东望便是故土。朕如今挥军十万,当一鼓而覆灭之!” 第969章 小战怡情 此次新西夏在疏勒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李元昊亲自坐镇于疏勒城。 真正要带兵出征的,则是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 待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出兵龟兹,李元昊便会镇守在疏勒,以备宋军从于阗偷袭新西夏的后方。 李元昊知道宋军已经占领约昌城,但是他现在并不想与宋军发生冲突。 眼前最要紧的当务之急,便是先将高昌覆灭。 如此一来,新西夏与大宋之间便少了个障碍,而且这也是对大宋的一种试探。 试探大宋会不会为了高昌,向新西夏出兵。 其在自己的疏勒行宫之中,李元昊面前坐着野利仁荣、张元还有嵬名阿勒。 李元昊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野利仁荣的身上。 “仁荣,此次东征以你为主。阿勒,你要多听从仁荣的建议。虽然仁荣更多的是做文事,但是他在战阵之上的经验亦非你能比。”李元昊对两人道:“高昌国王仆固得斤向来事大,不但奉辽国为宗主,亦奉宋国为宗主。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辽国与宋国,对于高昌覆灭皆会袖手旁观。但是有一点,即使覆灭了高昌,亦要有所收敛,莫要轻易与辽宋发生冲突。辽国不用多说,与我新西夏之间已有盟约。那宋国……实是我新西夏的世仇。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可草率从事。” 野利仁荣对李元昊一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然不会轻易与之冲突。臣甚至想着,最后将仆固得斤赶至伊州而不灭,使之成为我新西夏与宋国之间的一个屏障。即便是宋国想要出兵,亦须与高昌合兵。” “而宋军若与高昌合兵,定因统属之事有所不协,如真能如此,则便是我军胜机之所在。”野利仁荣笑道。 李元昊听了野利仁荣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朕虽然早有心回军故土,然而对于宋军多有顾忌。若非辽人送来火器制造之法,朕也不想这么早便对高昌大动干戈。”李元昊笑道:“你这个法子倒也不错,给高昌王仆固得斤留下最后一座城,使之成为我新西夏与宋国之间的缓冲。宋军出兵也不是,不出兵也不是,想必极其难受。很好,你与阿勒两人领军在外,如何行止,自定便是。” 嵬名阿勒急忙拱手道:“臣一介武夫,不比仁荣文韬武略。臣当冒矢石以为陛下开疆辟土,愿转战三千里,以使我党项一族,早归梦中故国。” “早归梦中故国?”李元昊不由感慨道:“不错,朕本以为再杀回故国,怕是没有十年之功都不可得。但是有了辽人的火器制造之法,我们才可以做到如此快的便杀回来。那火器之利,已经在塞尔柱人的身上显现出来。朕以为,高昌不过土鸡瓦狗。因而,这才下此决心发起东征。况且,还有辽国在侧,会使宋国有所顾忌。如何早归故国,还须待机而动才是。” “陛下,臣以为我军此行,还是有所匆忙。”张元拱了拱手,表达了不同意见,“臣觉得此次覆灭高昌可以,但是应将其视为开拓疆土之事,而不应视为回归故土。如今宋国势力正盛,而我新西夏立国未久,根基尚薄。一旦与宋国持久大战,恐力有不逮。即便是我军占下高昌,亦应以安民增收为主。使得高昌真正的融入我新西夏,为陛下出兵出力增厚国力。唯有如此,我新西夏方有可能重归故土,并且以此为资财与辽国相争。否则的话,我新西夏便只是辽国的马前之卒,实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野利仁荣此时也点头道:“陛下,张相公所言甚为有理。辽人送来的火器制造之法,亦是高价售卖于我新西夏。而且其意也甚为明显,正是要与我国夹击宋国。若是我国按捺不住,便会为辽人所利用。当如张相公所言,先增厚国力,再做其他计较才是。” “不错,朕亦不会心急。”李元昊看着自己的大臣们,“若拿下高昌,朕便依你二人所言就是。若辽人不动,则我新西夏亦不会动。想要以我新西夏做出头鸟,那耶律重元简直是做梦。” 新西夏的君臣们,接下来又谈了些如何攻打高昌的方略,待确定已经万无一失,这才散去。 次日一早,十万新西夏的大军在疏勒城外集结列阵。 李元昊亲自送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出城,宰杀白马祭旗之后,君臣告别。 看着一队队的新西夏兵士们向东而去,李元昊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覆灭高昌,李元昊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只要野利仁荣和嵬名阿勒两人不犯蠢,高昌定然抵挡不住新西夏大军的兵锋。 李元昊与张元转身回到城中,便又接到于阗的军报。 在军报之中,新西夏的斥候发现,于阗附近不断的有宋军斥候出现。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十分的频繁。 对于宋军的动向,李元昊向来不敢大意。宋军可不是塞尔柱那等只知使用刀矛弓箭的军队,而是手中掌握着强大的火器。 若是宋军出兵于阗,李元昊也不觉得于阗城可以守得住。 “传令,命人从后来再调五万大军过来。”李元昊有些无奈的道。 张元也皱着眉头道:“于阗有守军五千,疏勒这里仁荣带走了十万大军,也还有一万守军。但是宋军不可等闲视之,陛下手中也只有再增加大军数量,才可保证疏勒的安全。若是宋军敢冒进,其实对于我军也是个机会。” 李元昊听张元说到机会,不由挑了挑眉头道:“卿家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军迎头痛击之后,再反攻回去吗?如是那般,岂不是已经与宋军直接开战无异。” “陛下,宋军所占据的约昌城,相距于阗就已经近六百里了。而于阗距我疏勒,则不少于八百里之多。”张元笑道:“彼若出兵来攻,路途遥远补给困难,则属羊入虎口。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尽管灭杀就是。” “若陛下有心,可派出小队人马前去逗引,顺路清除宋军斥候,以断其耳目。如宋将不耐冒进,则正入我军彀中矣。”张元笑道:“大打不必,小战亦可怡情。” 李元昊哈哈一笑,“好一个小战怡情。” 第970章 龟兹城外 李元昊与张元君臣两人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是实际上对于宋军的提防之心极大。 否则也不会再调五万人马过来,加强疏勒这里的防守力量。 两人彼此心中也很明白,这只不过是谈笑而已,打起来那是绝不可掉以轻心的。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所率领的大军,沿塔里木大河一路向东北方向开拔。 疏勒城就是后世的喀什,而龟兹则是后世的阿克苏地区。 这两地相距足有九百余里,其间大半都是水草丰美之地。 早先新西夏对于高昌国的蚕食,便发生这一段距离中。 新西夏的势力,如今已经逼近到龟兹城西边两百里。 高昌虽然反击过数次,但是面对新西夏的强悍,却不是承平日久的高昌兵士能与之抗衡的。 新西夏的大军用了十余日的时间,便来到了一个叫阿恰勒镇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高昌所有,但是在新西夏边军的不断侵扰之下,终是给占据了下来。 好在新西夏的边军,对于镇上的镇民们也没有过分的严苛,所以这镇子还能勉强的维持下来。 待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的大军到来,便使得这镇子中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如此多的大军到来,显然是要发生大战的前奏。 镇中有数十骑,从东面急突而出,根本不顾新西夏守军的喝止,一路向东方冲了出去。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定然是高昌国的细作,显然是要将此事急报于高昌。 对于跑了一些细作的事情,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并不在意。 大军早在疏勒集结之时,高昌国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如今不过是再次证实罢了。 虽然高昌的国土也不算小,距离也远,但是传递消息也并不难。 新西夏的大军在阿恰勒镇外驻扎,也向着龟兹方向撒出了一批斥候。 在大帐之中,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相对而坐,两人正看着摆面前的一幅地图。 “仁荣,与高昌这样的弱国交战,我们不必太过重视。”嵬名阿勒看着高昌地图道:“我们只管一路冲过去,他们拿什么抵挡我们?何况军中还有不少火器,就更不是高昌的军队可以抵抗的。” 野利仁荣笑道:“阿勒,对于高昌虽然不必太过高看,但也不宜轻敌冒进。这龟兹乃是我军进攻高昌国的第一战,自然是要打的漂亮一些。若是能一战将高昌君臣打的胆寒,那便达到了最好的效果。” “据细作所报,高昌在龟兹城中,已经布置了三万守军。而且这些人都是近两个月刚刚布置的,说明对于我军到来已经有了准备。”嵬名阿勒皱眉道:“我军兵多,而高昌守军兵少,定会守城不出。在我看来,龟兹这里根本用不上什么兵法。除了正面硬攻之外,并无良策。好在我军有了火器,此乃攻城利器,破城应无问题。” 野利仁荣琢磨的半天,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明日动身,不过三日便到龟兹城下。高昌若是没有什么诡计的话,这他们还有时间将周围的兵力,都聚集起来。” 次日新西夏的大军刚刚出了阿恰勒镇往东三十里,便已经接到了龟兹方向的细作消息。 龟兹城已经将周边的兵力都集结起来,又集结了两万骑兵。 对于高昌来说,龟兹地区是个很重要的地方。这里是天山雪水汇入塔里木河的交汇点,水草丰美庄稼茂盛,是块宜耕宜牧的宝地。 若是被新西夏将龟兹轻易占了去,对于高昌国力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因此龟兹的守将,便命令散布在周围的兵力,都靠拢向了龟兹城。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也并不在意,当初从高昌借道迁徙之时,便已经试过高昌国的战力。 那一次是嵬名阿勒动的手,在他看来高昌军队实是有些不堪一击。 虽然知道龟兹又增加了两万骑兵,但是这反而让两人松了一口气。因为明面上的敌人并不可怕,同样亮出来的力量也并不可怕。 若是龟兹没有将这一支力量显现出来,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才会更加警惕。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龟背城里外的五万人马,应该就是龟兹的所有兵力。 新西夏大军于两日后,来到了龟兹城外。 龟兹城乃是大唐之时所修,如今看来依旧还是唐时的城墙。 只是城中如今已是物是人非,都换成了回纥人。 新西夏的大军,在城外列阵,前后队列严整,气势极为肃煞。 城上龟兹守军看着新西夏的人马,却也并无多少担忧。 野利仁荣只是往龟兹城上看了一眼,便对嵬名阿勒道:“击鼓。” 嵬名阿勒传令下去,很快便响起了点鼓声。 只见对面龟兹城的大门打开,一队队的骑兵从城中列队而出。此时双方相距足有五里远,却也能看出对方战马的高大不凡。 嵬名阿勒不由赞叹道:“这些高昌人的战马都不错啊,要比我们从辽国弄的那些战马高上一些。只是不知道好不好用。” 他这里所说的好不好用,便是这些战马的耐力和力量。 辽国战马虽然矮小一些,但是力量和耐力都是极好的。嵬名阿勒换过不少战马,高头大马也曾骑过不少。但是要说满意,怕是更满意那些相对要矮的辽国战马。 “左右不过是些马匹,即便跑的快些,怕也跑不到我们的面前,便被火器打成了溃败模样。”野利仁荣道:“不过,他们也用不着让我军使用火器,派两万骑兵,与之对战即可。” 对骑兵用火器,主要是不够灵活,而且骑兵若是发现了火器的犀利,定然会四散而逃。用火器的效率,还不如用骑兵互相交战。 双方各自派出两万骑兵,随着双方的战鼓一声声催的越来越急,两方骑兵的马匹也开始了放开了速度。 原本还算轻快的马蹄声,如今已经变成了极沉重的声音,实是让人感觉压抑的很。 双方其实派出的都是轻骑兵,但是速度已经提起,这奔跑声便成了轰鸣。 在双方大军对撞的那一刻,龟兹城外简直就是地动山摇一般。 第971章 短兵相接 双方一对撞,便立时显现出高昌战马高大的优势来。 新西夏的骑兵居然处于了下风,并且有节节败退的意思。 嵬名阿勒皱眉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军马匹这么打会吃亏,必须改变战术方可。” 野利仁荣点点头道:“让他们撤回来吧,我军换个打法才是。” “撤是不必撤,只须换阵即可。”嵬名阿勒道:“吹号,命其换战法!” 随着新西夏军的号角响起,新西夏的骑兵们立时分成了两部分,交替掩护着后退,渐渐的与高昌骑兵们拉开了距离。 新西夏骑兵们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得他们毫无生涩完成了战法的变换。 就在高昌骑兵们想着尾随新西夏骑兵压着打时,新西夏的骑兵们忽然之间左右一分,向两侧散开。 野利仁荣对于己方骑兵们的表现极为赞赏,立时下令道:“来人,发射火箭弹!” 此时双方的战场已经来到了中线偏新西夏的一方,距离只不过不到两里,正是火箭弹打击的距离。 只见从新西夏的军阵之中,推出来数十辆火箭弹车,而后便是一道道的烟火从车上升起,直扑高昌骑兵的队伍。 咻咻咻! 连绵不断的火箭弹被射入高昌骑兵们的队列当中,不断发生的爆炸,使得高昌骑兵们瞬间溃不成军! 嵬名阿勒大喜,急忙道:“可以了,我军必胜!” 随着嵬名阿勒的话声一落,便看到新西夏的骑兵们纷纷的取下自己所带的角弓,一个个的向着高昌军弯弓搭箭。 刚刚被炸的晕头转向的那些高昌骑兵,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一阵阵的箭雨民笼罩。 不断的有高昌骑兵落马,军阵当中显现出一片慌乱和惨叫。 野利仁荣命人停了火箭弹的射击,并命令大军缓缓压上。 十万新西夏大军,此时如同黑云一般挤压向对面的高昌骑兵,这使得这些高昌骑兵更加胆寒。 高昌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但是他们与新西夏的兵士们相比,并没有多少战场经验。 此时一但陷入逆境,便立时有些承受不住压力,纷纷的溃逃。 野利仁荣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掩杀了,前军骑兵出击!” 随着野利仁荣的命令发下去,又是两万新西夏的骑兵扑向前方的高昌骑兵。 总共是四万新西夏的骑兵,如同狼群一般扑向了高昌骑兵这些猎物。 嵬名阿勒笑道:“仁荣,这一次我们算是胜券在握了吧。看高昌兵士的样子,显然不如我军耐苦战。这才到哪里,居然就这么溃败了。” “阿勒,你可莫要轻敌,这些高昌兵马只不过是经历的战事不多。若是训上一段时间,定然不会弱。” “这些家伙人高马大,确是有着强军的底子,只不过他们这战意,便比我军差的太多。”嵬名阿勒摇头道:“若是在这些家伙的身上费力气,还不如让我党项各部多多生育。待占据了高昌,这些家伙也只能做些仆从军。” 正当他们两人对于高昌军指指点点的时候,在新西夏大军的后方七八里处,腾起大片的烟尘。 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闷的踏地声。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当即便发现了情况不对。 “这些高昌人也不全都是傻子,竟然还埋伏了伏兵。”嵬名阿勒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在他看来,高昌对新西夏军设下伏兵,这是一种侮辱。 野利仁荣摇头道:“没有用,龟兹城外数十里一马平川,这些伏兵根本就起不到伏兵的作用。我军已经将正面之敌击溃,他们这些伏兵才刚刚到来。来人!传我的命令,将火器掉转,待这些伏兵进入射程,便开火就是。” 嵬名阿勒笑道:“仁荣分析的甚有道理,莫如我去后军督阵如何。” “如此甚好,我在这里盯着龟兹城中的动静。”野利仁荣点点头道。 嵬名阿勒大笑一声,便掉转马头去了大军的后阵。 紧接着便是新西夏军的火器,纷纷的向着后阵移动。 待那些高昌的伏兵相距新西夏的后阵还有两里时,嵬名阿勒才看清这些家伙。 足足有数万匹骆驼,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着新西夏的后阵冲击过来。 这些骆驼的背上,俱是身着重甲的高昌骑兵,手中挥舞着雪亮的弯刀,看上去倒是十分的威风。 “好家伙,若是我军没有火器,这一次怕是要吃个大亏了。”嵬名阿勒虽然是谈笑,但是面色严肃,“火器准备好,便施放吧。” 先是上面门火炮依次开火,喷吐出一道道的浓烟烈火,一个个的圆形铁炮弹从炮口中飞向了高昌的骆驼骑兵。 血肉之躯面对火炮的沉重炮弹,哪里可能挡得住,瞬间便有人连骆驼带人被打成了一片片的血雾。 这还不算完,接着就是成百上千的火箭弹,也被斜斜的射上天空,拉着一道道的白烟,向骆驼骑兵的队伍中砸了下去。 其实不用火箭弹,只是那些火炮,便已经使得高昌国的骆驼骑兵惊惧不已。再被落下的火箭弹一炸,这些家伙也心中先自怯了。 但是此时冲锋正急,想要停下来也不容易。 马队冲锋之时,便会因为连人带马冲力巨大而难以控制,而骆驼骑兵就更是如此。 可这短短的两里距离,新西夏的火炮就没有停过,不断的有炮弹被发射出去,并落入骆驼骑兵们的队列当中。 尤其是那些带着巨大动能,在地面上滚跳的炮弹,骆驼腿只要碰到,便立刻会被打断打折。 前面的骆驼骑兵一栽倒,便立时将后面也绊倒了数骑。 这时骆驼的巨大体形,反而成了一个劣势,目标大不说,速度也不如马匹快。 被新西夏大军的火器轰了一阵,这些骆驼骑兵来到阵前之时,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所谓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那就是送到新西夏大军的面前,被当菜砍的。 嵬名阿勒久经战阵,是党项族中有名的勇将。这个杀敌立功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这些蠢货,杀!”嵬名阿勒当即下令道。 新西夏大军的后阵,此时也压了上去,与这些没了速度的骆驼骑兵们短兵相接。 没了速度,不断的有骆驼骑兵被刺下骆驼背,而后便被乱枪捅死。 龟兹城中的高昌守将,这时再也忍不住,又派出之前败退的骑兵冲击新西夏军的正面,妄图两面夹击扳回战局。 第972章 大笔的横财 这个时候高昌军前后投入的兵力,已经不下于新西夏大军的十万人马。 至少从局面上,似乎也没有落入下风。 但是新西夏的军阵当中,却不断的有火炮和火箭弹发射,使得高昌的进攻显得无力。 嵬名阿勒带着后军与骆驼骑兵厮杀,数万的骆驼骑兵此时不住的后退。 “停止追击,我们也后退,用火器给我轰!”嵬名阿勒挥刀斩杀了一名骆驼骑兵后,立时吩咐道。 虽然高昌军的战力很是稀松,但是嵬名阿勒依旧保持着警惕。 他与野利仁荣此时乃是背靠背的局面,若是一旦追杀上去,便会使新西夏军前后脱节。 如果那样的话,便等于是给了高昌人机会。若被对方拦腰截为两段,那就只有各自为战了。 嵬名阿勒退回,骆驼骑兵们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虽然又被新西夏军的火器轰了个人仰马翻,但是运气好的便能轻松逃走了。 龟兹城中的高昌守将,看到己方的骆驼骑兵已经退走,便立时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那些与新西夏前军交战的高昌骑兵,也纷纷绕城而走,从其他方向退回了龟兹城中。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汇合,带着新西夏的大军退后了十里扎下大营。 在中军大帐当中,两人喝着奶茶商讨接下来的战事。 “仁荣,高昌军的战力虽然差些,但是也并不可太过小觑。此次若非我等拥有火器,怕是他们的骆驼骑兵便会让我军吃些小亏。”嵬名阿勒对于这一战的结果并不满意。 野利仁荣也是一样,摇了摇头道:“高昌军准备了数月,显然要在第一次与我军大战之时,便让我军知难而退。不过,这样也挺好,相信这些兵力已经是高昌国的主力。如果我们能在龟兹城这里,将高昌国的主力尽灭,那高昌国也就唾手可得了。” “今日一战,我军损失了数千将士,若是不能得一场大胜,将来陛下可是不会给我们好脸色。”嵬名阿勒也叹了口气,又一扬眉道:“不如我们夜袭?” “不好,今日我军不过刚刚到来,便与高昌军大战了一场。将士们人困马乏,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野利仁荣道:“今晚当以防守为主,不可再与高昌军大战。只须防着他们偷营,就可以了。” 嵬名阿勒知道野利仁荣说的是实话,今天这一场大战,都已经有些轻敌。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那些高昌军的骆驼骑兵,如果用的好了,可是我军的心腹之患。”嵬名阿勒此时想起那些骆驼骑兵,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野利仁荣此时对于高昌军也重视起来,皱眉略一思索,便挑起了眉头。 “你说的不错,那些家伙都是骑骆驼的,如果绕路于大漠当中,去到我军的后方,断了我军的粮草辎重便不好了。难怪会埋伏在我军的后方,想来他们也有这个打算。若不是觉得前后夹击,或可将军打的溃败,恐怕他们还会继续蜇伏下去。待我军更加深入,再断我军后路,那才危险。”野利仁荣也反应过来,不由出了一些冷汗道:“幸好他们已经出现了,既已知晓,便不可使之有机会再骚扰我军。” “不如给我五千骑兵,多带些火箭弹。我今晚跟着他们的痕迹,也对这些骆驼骑兵来一次偷袭如何?”嵬名阿勒看着野利仁荣道。、 野利仁荣点点头道:“阿勒你可多挑些精锐,让将士们多休息片刻,待天晚些再出发。” “好,我这就去让人准备火器。”嵬名阿勒起身出了大帐。 天将傍晚之时,从新西夏大营当中冲出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一马当先的正是嵬名阿勒。 其实在新西夏军的后方,多是地广人稀之地。除了新西夏大军来时的大路,很容易便能发现大批骆驼的足迹。 嵬名阿勒带着五千骑兵找了三十余里,便看到大片的骆驼足迹离开大路,向着西北去了。而西北方向远远看过去,却隐约是一片低矮的嶙峋山地。 西北方向已是大片戈壁,到了这里骆驼足迹便已不太明显,而且天色也已经黑下来,更难寻找对方的足迹。 “大家伙下马休息,明日一早再去追。”嵬名阿勒吩咐了一声,然后只带了几个人向着西北方向探了过去。 在嵬名阿勒的想法当中,那些骆驼骑兵此时进入戈壁滩中,若是要扎营休息,定然是会在远处的那些石山当中找个山谷休息。 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在哪里,但是不妨碍自己先带几个人探一探。 又借着天上的月光走了十余里,嵬名阿勒便发现了一条路途较缓的山谷。 他们几个人进了山谷之后,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杂乱的声音。 嵬名阿勒不由得精神一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些骆驼骑兵就是藏身在这附近。 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他便发现左侧的一条岔路那边的石山之后,天空上映出一丝丝的红光。 “看来这些高昌的骆驼骑兵就是藏身在左侧的山谷当中,我们回去,明天再过来要他们的命。”嵬名阿勒挥了挥手,便命人一同回去。 次日一早,天色还没有亮起来,嵬名阿勒便已经带队出动,向着昨晚发现的山谷进发。 那一支骆驼骑兵对于新西夏军的动向毫无所觉,甚至是醒过来的都没几个。 待嵬名阿勒所率领的五千骑兵靠近到了不过里许,才被那些留在石山上的哨探发现。 但是这个时候再示警已经晚了,嵬名阿勒命人全力冲锋。 五千骑兵如同潮水一般冲入山谷,挥刀砍杀向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高昌军。 即使砍不到高昌兵,也将那些卧在地面上的骆驼大量的杀伤,使敌军失去机动能力。 对于新西夏的骑兵到来,这些高昌的骆驼骑兵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们向来号称高昌精锐,亦是待遇比平常高昌兵士高出不少,警惕性差了些。 正因如此,也使得这些家伙吃了大亏。 虽然最后有许多高昌兵都攀着石山逃走了,可是他们的骆驼,却是被杀死了大半,剩余的都被嵬名阿勒带走。 对于那些残兵,嵬名阿勒没有必要追赶,到手的这些骆驼和大量的辎重,才是一大笔的横财。 第973章 见好就收 在这些高昌的骆驼骑兵看来,他们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尤其是在他们深入戈壁数十里的时候,要寻找他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有着熟悉的向导,一旦在戈壁当中迷路,便不可能走出去了。 可是偏偏嵬名阿勒就是个狠人,居然硬是大着胆子就这么硬闯入戈壁之中,将他们给击的大败而逃。 没了骆驼,那些高昌人想要从这一大片戈壁之中走出来,也绝非易事。 嵬名阿勒知道他们的下场,因此也没有必要再去追赶。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片戈壁滩中,便会出现一大批的干尸。 待嵬名阿勒带着自己麾下的这些人马回到大营,野利仁荣都吃了一惊。 一眼望过去,居然有着看不到头的骆驼队,每一头骆驼的背上,还都有着辎重等物。 “阿勒,你这一战,想必定是一场大胜!”野利仁荣见到了嵬名阿勒,便拉住了他的手哈哈大笑道。 嵬名阿勒也不居功,只是笑道:“此次出击也是运气,只知道这些高昌的骆驼骑兵并不会走远,却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藏身于戈壁当中。若不是这些家伙大意,也不会有这许多收获。” 两人回到大帐之中,还没坐下一会儿,便有随军的人员已经将缴获统计过来。 “启禀野利将军,此次共计缴获骆驼一万五千七百余峰,粮六千八百石,帐三千顶,其余兵器皮甲等物一万六千余,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随军的文吏躬身请示道。 野利仁荣摆了摆手道:“统统送到辎重队去,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大军却也算是有所补充。” 嵬名阿勒笑道:“这些骆驼才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仁荣有意,我军亦可组建一支骆驼骑兵,绕路深入高昌腹地,对高昌国来一个狠的。” “我军虽然是抱着覆灭高昌的旷目的来的,但是不好太过冒险。万一深入大漠,却受了损失,在陛才是,以高昌现在的实力,想要拦住我军进攻的势头,怕是没那么容易。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再将派出一支骆驼骑兵,定然会使高昌一战而亡。” “仁荣最是稳妥,此次出兵陛下的命令便是以你为主,我不过是你的副手。如何来做,还请仁荣吩咐便是。”嵬名阿勒自知地位并不如野利仁荣高,便也不再强求。 野利仁荣摇了摇头道:“这一次出兵定要谨慎,不可坏了陛下的大计。我军不必太过急躁,以免有失。先将眼前的龟兹城拿下,再论其他。” 嵬名阿勒点点头,“如何夺下龟兹城,仁荣可有定计?” “今日白天大军继续休息便是,到了晚间便开始夜袭。”野利仁荣指了指龟兹城的方向道:“我军有火器,便是我军最大的优势。也是我军以十万之众,便敢大言灭国之所依。高昌能有什么,虽然对辽国与宋国称藩,但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其国虽大,却也并非我军对手。只要晚间派人摸到龟兹城下,将火药埋于其城下,顷刻之间便可破城。如今阿勒你又灭了他们的骆驼骑兵,我军更无后顾之忧。” “城中高昌军今日并没出兵?”嵬名阿勒不由得问道。 野利仁荣摇头一笑道:“他们昨日与我军大战一场,也吃了不小的亏。有着坚城不守,出兵与我军野战做甚。” 嵬名阿勒嗤笑道:“若是我军,必然远远的放出哨探斥候。即便不战,亦须探知敌情。如这般缩于城中,和乌龟有什么两样。” “他们派不派斥候出城,结果已是早就注定。”野利仁荣摆手道。 当晚午夜,便有一队队的新西夏兵士们,扛着一包包的火药悄悄摸到龟兹城的城墙角下。 借着城墙在月光下的阴影,将数千斤的火药埋于城下。 而后便有人取出火折子,点燃引信,一群新西夏的士卒们哄然而散。 就在两里之外,大队的新西夏兵士已经列队等候。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在最前面两马并骑。此时他们两人,也在盯着夜色中的龟兹城。 如今龟兹城中还有约五万高昌兵马,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本事挡住今晚的突袭。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新西夏军的战马,许多都受了惊吓。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先是看到,龟兹城的城墙发出一团明亮的橘红色火光,而后才听到巨响传来。 虽然巨响有所延迟,但是这等声势实是让人震撼无比。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当初宋军攻打西夏之时,想必也是这等感觉。 “大军出击,入城首功赏千金!”野利仁荣当即便下令大军出击。 如此剧烈的爆炸,距离又近,龟兹城中的军民所受到的惊吓亦是不小。 “是党项人!党项人杀进城了!”不知是谁在城中呼喊。 而后城中便乱了起来,不光是龟兹城中的百姓乱了。就是城内的高昌兵士们,也彷徨不已。 高昌守将急忙派人查看,却是已经晚了,新西夏的大军从被炸开的城墙缺口处蜂拥而入。 几乎就是一瞬间,整个龟兹城中喊杀声震天,高昌兵士们抱头鼠蹿,根本就无抵抗之心。 待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入城之时,城中已经渐渐的安定下来。 “有火药破城,真是太过简单了。”嵬名阿勒不由感叹道:“以往若是破城,非力士着数层重四甲登城死战而不可得。现在倒是省事,只须趁对方大意,偷至墙角埋藏火药,转眼便可破之。这宋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能造出这等窃天之力的东西来!” 野利仁荣点点头,他想的更多一些。新西夏大军攻打高昌倒是容易,但是高昌的背后,便是大宋军队所占据的河西走廊。 只希望新西夏的军队,碰到宋军之时不落下风,那便还有得打。 但是火药和火器这些东西,可都是出自大宋。以野利仁荣的看法,宋军如今的火器定然更加厉害。 可陛下战略已定,不容更改。 所以,野利仁荣希望能见好就收,尽量不与宋军交战。 第974章 出其不意 龟兹城中原本已经聚集了六万高昌军,结果可好,两天便被新西夏轻松破城。 这些高昌军有的逃之不及,被新西夏军当场杀死,还有一部分则是干脆缴械投降。 大约有两万人,开了龟兹城的东门,一路逃向铁门关的方向。 说是逃走,其实这里地广人稀,即便是要逃到铁门去,也要跑上个五六百里才成。 野利仁荣与冈名阿勒两人,攻下龟兹之后,并不急着再次启程。 高昌国土之大,并不是如今的新西夏小多少。 只不过高昌国大半都是沙漠,其水草丰美之地,就集中在塔里木河和天山南北。 在龟兹让军队休养了数日,并给疏勒的李元昊去了战报,野利仁荣这才与嵬名阿勒再次出兵。 接下来的道路,从龟兹到铁门关,这是一段一马平川的道路。而且这里大多宜农耕,而入山则可放牧,实是高昌的精华之地。 但是因为龟兹高昌军的败退,再加上这一段无险可守,高昌军已然全都退走。大片的土地上,只留下许多彷徨无主的百姓。 嵬名阿勒并没在意,但是野利仁荣却是很在意。 虽然出身于党项,但野利仁荣却是少有的文武双全。他知道这些被高昌军丢下的百姓,对于新西夏的意义。 若是能将这些人的人心笼络住,高昌便会真正的成为新西夏的国土。 因此,野利仁荣在一路上,并没有横征暴敛,反而是约束军队不得抢掠百姓。 并且派出军中吏员,在当地百姓当中组织了乡老会,并发给信记文书,以之为新西夏的顺民,使是安于劳作。 虽然野利仁荣没有在这些百姓当中费多少力气,但是却也使得这些百姓安下心来。 大军前行十日,便来到了天山山口与孔雀河天然形成的一座山口。 在山口与孔雀河之间的狭窄隘口,这里依山修了一座城关,名为铁门关。 如果想到达焉耆城,就要通过铁门关,或者干脆绕上两千里的路过去。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来到铁门关前,看到这里险要的地势,便皱眉不已。 这里的险要,已经出乎两人的预料。说是襟山带河,一点都不错。 他们不知道的是,唐代岑参也曾在这里登临铁门关,并写下一首诗。 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关旁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 由此,亦可知道铁门关的险峻。 因为地势险要,现在高昌在铁门关上只放了一万守军。而关后四十里,才是高昌国重镇焉耆城。 到了这里,野利仁荣便让全军退后十里扎营。 野利仁荣拉着嵬名阿勒商议对策。 “阿勒,这铁门关实在是有些狭窄,而且两山夹持,实是大军不好通过。”野利仁荣皱眉不已,“若是强攻的话,恐怕对我军的损失会极大。而且这里用火器也不是那么好用,有孔雀河相护,不好下手。” 嵬名阿勒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里这般模样,我们也不能让大军总是守在这里。要么进,要么退,总要有所选择才是。依我看,可以先用火器试一试攻城。若是高昌军已经被我们打的怕了,说不定也有机会攻下此关。而且关后四十余里,便是高昌重镇焉耆城。攻下铁门关,就等于打下了焉耆城。” “这样把,还是今晚以火器攻城。不过无法埋藏火药,怕是只能派出军中勇士着数层皮甲登城而战了。”野利仁荣想了想,只能这样先试试。 嵬名阿勒点头道:“此战只做试探,为免伤亡过重,不要死战就是。” 当晚子时,野利仁荣命人将火器都集中到了铁门前。一声令下,便响成了一片。 对于新西夏军有可能偷袭,高昌军已经有所准备。 但是面对新西夏军的火器,高昌军却是除了挨炸之外毫无办法。 趁着高昌军退下城头躲避火器的间隙,一队队的新西夏勇士抬着云梯冲到了关下。 一架架云梯被搭上城关,而后这些新西夏的勇士便以极快的速度抢上城头。 可这个时候,关内的高昌军也感觉不对,纷纷的上了城头,正与这些新西夏勇士撞个迎面。 双方狭路相逢无话好说,只好奋力刀兵相向,立时铁门关上便是一片血光溅射。 嵬名阿勒看到城上新西夏的勇士太少,不由得亲自带队抢上城头杀敌。 只是铁门关前实在是太过狭窄,即使是云梯也摆不开几架。所以城头上的新西夏勇士们,能得到的生力支援实在太少,不断的有人被高昌守军杀死。 即便是强如嵬名阿勒,也最后被逼的跳下城头。好在城下有不少尸体,却也没有受什么伤。 领兵退回本阵,便碰到了野利仁荣。 “阿勒你刚才实在是太过冒险,身为大将,竟然亲自登城作战。若是你在此阵亡,接下来的仗可怎么打!”野利仁荣一点也不客气,“嵬名阿勒,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吧。若是让我来打,便不是这个数了。” 嵬名阿勒无奈,只得命亲兵打了自己二十军棍,便又活蹦乱跳的去了野利仁荣的中军大帐。 “仁荣,刚才虽然是试探,但是也要卖些力气不是。若是不肯出力,却还要攻下这等险关,怕是不太可能。”嵬名阿勒怕野利仁荣继续指责自己,便提前辩解道。 野利仁荣却没管他的话,摆摆手道:“接下来,我们是退兵,还是继续进攻。又或者是,转而去攻高昌别的地方,将这铁门关绕开。” 嵬名阿勒不由苦笑,“这里如何能绕开,要绕路的话,可足有两千余里,还全是戈壁和大漠。” “罗布泊可是水草丰美之地。”野利仁荣展开地图,指了指铁门关东南七百里外的罗布泊。 “军中的骆驼全给你,从这里再转而向北向西,顶多也就是一千多里戈壁大漠。”野利仁荣笑道:“便可直接拿下高昌城。而我则退到伊西哈拉山口,从那里到天山北麓,先占据开都河谷,再转攻焉耆。高昌军必定无法预料,我军会兵分两路。出其不意之下,定收奇功。” 第975章 移驾于伊州 其实野利仁荣所定的这两条路线,虽然也有一定的困难,但是路途之上,却并无险关。 一座铁门关横在天山麓,实是让他们这两位西夏重臣有些挠头。 但是这么分兵,也是因为有了足够的自信。 在龟兹,与高昌大军交战,使得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对于高昌军有了足够的认识,这也是野利仁荣认为可以分兵的原因。 以野利仁荣的眼光,他对于高昌军的实力是看不上的。 野战之时没有什么章法不说,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也没有能给新西夏大军造成多少伤亡。 而且自己一方手握极为犀利的火器,对于高昌军就有了更大的优势。 “仁荣此计甚好,虽然我们绕路远些,但是这样一来,两路大军分从左右遥控焉耆城与高昌城。那高昌国君仆固得斤,怕是要极为难受。”嵬名阿勒看了一眼地图,便知道了野利仁荣的心思。 野利仁荣点头道:“铁门关这是一座雄关,更难的是这雄关之外数三百里内,都无大军补给处,实是不宜久久留。既然如此,我等今夜便分兵出发。” 两人都是极为利落之人,既已定下战略,到了天黑时新西夏大军便分成了两路人马。 其中嵬名阿勒所部,则是带走了大部的粮草和他夺来的那上万匹的骆驼。 十二日后,高昌建于罗布泊旁的罗布城,被嵬名阿勒一举夺下,败兵急忙逃向焉耆城与高昌,向两方传递消息。 而另一路大军,则在野利仁荣的带领之下,从天山另一座山口进入了开都河谷。 开都河谷又称裕勒都司草原,后世称为巴音布鲁克草原,实是水草丰美宛如仙境。 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数千人回纥部族在此游牧,根本就不顶什么事。除了在野利仁荣大军的面前簌簌发抖外,什么也不敢做。 对于这个小小的部族,野利仁荣也没有什么兴趣,除了叫来其族长问了几句话,便是从其部族中挑选了一些牛羊交换。 按理说党项军对于这样的小部族,都是杀光了事。但是为了日后着想,野利仁荣才不得不表露出怀柔的姿态。 他们这一路经过二十天的长途行军,终于来到了焉耆城外。 而另一路的嵬名阿勒,却也到了高昌城与焉耆城之间的库米什镇。 此时野利仁荣所部,与嵬名阿勒所部,已经有信使往来互相传递消息。 而焉耆城与高昌城间,却是无法互通有无。 没有了焉耆城的消息,身在高昌城中的高昌国王仆固得斤惶惶不安。而高昌国的其余大臣们,也同样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 谷</span>  不但是他们这些高昌国的权贵,就是高昌国的百姓们,也发现市面上少了许多商人和商队,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高昌国王仆固得斤得知新西夏的军队出现在库米勒,便立刻召集大臣们议事。 其实这议事还不如不议,大臣们一见面,便开始互相攻讦,指责对方办事不利,以致国势如此。 高昌国王仆固得斤看着 “诸卿,事已至此,当众志为城才是,大家可有退敌良策?大可畅所欲言。”仆固得斤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道。 总让这些家伙这么吵下去,实在是不成体统。 宰相思结必力急忙站了出来,“大王,我们高昌城这里的兵力,都已经被大王调往了龟兹和焉耆两地,如今这两地音讯全无,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而新西夏的大军,却已出现库米勒镇,只需七八日,便可到我高昌城下。我等大臣倒没有什么,只是大王血脉尊贵,万万不能落于新西夏人之手。臣知那新西夏李元昊,乃是党项遗族,为宋军所驱。今在西域坐大,已渐成祸患。大王莫入尽快移驾于宋,向大宋官家求救,方可免我亡国之祸!” 仆固得斤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自己也为难啊。 “思结宰相,孤之前已经向大宋官家数次求援,然而大宋官家却并没允准。”仆固得斤只得解释道:“大宋官家自去岁,便与辽国大战,刚刚夺回燕云十六州。如今师老兵疲,也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官家虽有心救援于我高昌,然其此时却是有心无力。” “大王,若是我们君臣于大宋境内避祸,大宋官家是否允准?”思结必力急忙问道。 “入宋而避祸,官家自然是允准的……可是,这高昌国乃是祖宗基业,岂不是拱手让人。”仆固得斤所舍不下的,便是高昌国土,“若是我们就这么退入宋境避祸,那么何时能再回来?即便能回来,又能否重掌高昌一国?” “大王可是担心,大宋不为我们君臣夺回高昌?其实,此事也不必太过担心。李元昊之所以带领党项全族迁徙,皆因其国被大宋所灭。如今一路东征,亦是为了向大宋复仇。”思结必力很是笃定的道:“臣以为,新西夏与大宋之间,定然还有一战。大宋不堪其扰,定然不会再将其放过。” 虽然这位高昌宰相思结必力对于大宋存了利用之意,但是在他的想法当中,大宋是不可战胜的,新西夏根本就不是对手。 仆固得斤苦笑道:“思结宰相,阪也与你一般想法。可是那时即便夺回高昌国土,你觉得高昌还能复国吗?与新西夏国战,当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这样下来,大宋为何要平白如此帮我们君臣?以大宋的精明,还不如只守不攻,反而代价更小些。” 思结改力却是皱眉道:“大王,眼下先不必想这些。眼前最重要的,便是大王的安危。不如先移驾于伊州,也好以策万全才是。” 伊州便是后世的哈密,更是自东汉便已出产有名的哈密瓜,关键是此时也最靠近大宋的瓜沙二州。 “眼下也只能先如此了,如今新西夏的大军距此不足千里,实是太过危急。明日便启程,诸卿随孤一同去伊州。”仆固得斤只得吩咐道。 其实,驻军于库米勒的嵬名阿勒,并没有进攻高昌城的心思。 如今与野利仁荣的大军恢复了联系,那首要的任务就是打通身后的通路,必须先拿下焉耆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时,大军的身后便再无后顾之忧。 第976章 若是要争气 高昌君臣担心嵬名阿勒所部进攻高昌城,其实是有些多余的。 虽然嵬名阿勒所带领的五万新西夏军队当中,有着一万多匹骆驼。但是他们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过辛苦。 自从罗布泊出发后,足足有一千三百多里的戈壁滩和沙漠地段。 若是稍有差错,他们这一支队伍怕是就会消失在茫茫沙海当中。 好在嵬名阿勒在罗布泊所居的罗布人当中,找了几十个向导,根本就不怕会走错路。 即使是这样,嵬名阿勒所部的这五万新西夏军,到达了库米勒镇之时也到了极限。 在这等情况下,他根本不敢带着手下的这支军队去打仗。否则的话,这支五万人的军队怕不是会立刻崩溃。 任谁在茫茫沙海之中跋涉了二十几日,在精神上怕是都会饱受折磨。 更不要说,还要面对随时都会出现的沙尘暴。 一到达库什勒镇,嵬名阿勒便派人向着焉耆方向派出了斥候,并与已经到达焉耆城附近的野利仁荣所部建立了联系。 到了这等情形之下,嵬名阿勒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所面对的方向,便唯有高昌城这一边了。 只不过嵬名阿勒与高昌君臣所想的完全相反,他此时最怕的就是高昌城方向向焉耆城这里派出援军。 那样的话,他不得不带领着手下的这些疲兵与高昌军交战。 野利仁荣知道嵬名阿勒甚为辛苦,所以攻打焉耆城也并没有让嵬名阿勒来一同参战,只是命其守住自己后方。 新西夏的军队,从开都河谷横穿过来,根本就出乎焉耆城守将的预料。 这在他们看起来,这些新西夏的将领就是傻子一样舍近而求远。 但是这些焉耆城的高昌军,已经无法依靠铁门关拒敌,不得不直接面对新西夏大军的怒火。 野利仁荣的大军在焉耆城外休息了一日一夜,可是城中的高昌军居然都不敢出来与他们接战。 而第二日夜间,野利仁荣便直接命属下兵士们将数千斤的火药埋到了焉耆城下。 毫无悬念的一声巨响之后,焉耆城轻松告破,新西夏的大军直接杀入城中。 有许多高昌军开城逃向铁门关的方向,却是被野利仁荣早就布置好的骑兵给拦截了下来。 在抓获了相当数量的高昌军后,野利仁荣便命人换了高昌军的服饰带着敌军印信,扮成败兵前往铁门诈关。 铁门关没有防备,打开了城关,却被新西夏的军队一拥而入杀了个精光。 野利仁荣得知之后,这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过万余人驻扎于铁门关,却是使得新西夏十万大军,不得不多跋涉两千里,实是可恼的很。 一封焉耆城战报,被以最快速度从铁门关送往李元昊所在疏勒城。 这个时候,李元昊对于野利仁荣与冈名阿勒的大军也比较担心。从接到的最近一封书信得知,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要绕路两千里奔袭焉耆城。 谷</span>  一连近月的时间,李元昊都没再收到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的消息,安能不为之焦虑。 其实为之焦虑的不只李元昊,张元身为新西夏的重臣,对此也很是无奈。 但是征讨高昌乃是对新西夏极为重要的战略,也不可能半途而废。不但要自己耐心等待,还要时时的请李元昊放宽心。 否则的话,李元昊说不定都已带领新到的五万大军前去支援。 好在终于等到了野利仁荣送回来的战报,焉耆城已经一鼓而下! 李元昊看到了这封战报之后在喜过望,转手交给了闻讯而来的张元。 张元看到这个结果,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陛下,如今焉耆城拿下,覆灭高昌已是没有问题。接下来,但是将高昌经营起来,使之成为我新西夏的助力。”张元笑着道。 李元昊却是正盯着地图,目光在上面逡巡不已,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张卿,你说朕此时要是给野利仁荣一封军令,命其顺孔雀河南下。而朕也亲领五万大军经于阗,而至约昌城。我们两路夹击,将这约昌城夺回来,会不会更好一些。”李元昊的目光在约昌城的位置不肯移开。 陛下这是有多心急与宋军交锋,有了火器之后,显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想了想之后,张元还是劝阻道:“陛下,此时我军理应全力将高昌国覆灭才是。宋军远非高昌军可比,一旦与之开战,恐纠缠日久。反而不如先将高昌国彻底的覆灭,才能使我军再无后顾之忧。” “张卿,你说的道理朕都懂,可是朕却就是忍不下这一口气。”李元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道:“也罢,待拿下高昌全境,再与宋军计较。” 在将焉耆城攻下之后,野利仁荣大军休整三日,便领军去与嵬名阿勒汇合。 两军行至刚买里镇,便是一条岔道,往北过了天山是彰八里城,再往东则是北庭城。 从刚买里镇直接往东数十里,便是高昌城。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再次分兵。由野利仁荣带兵前去攻打彰八里和北庭,由嵬名阿勒去攻打高昌城。 两人商议已毕,便直接各自带领着麾下人马分头行动。 此时在北庭附近的一座村庄里,大宋营指挥使郭冲,正在劝说村中亲族迁往沙州。 “诸位叔伯亲族,如今高昌战乱将起,新西夏的大军已经侵入高昌境内,这里已经不太安全。大家若肯听我一句,便都随我迁往宋境躲避战乱。”郭冲得知高昌被新西夏所入侵,便特意请了假回乡,要将原本的大唐遗族带走。 只是这些亲族们听了郭冲的话,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有一名老者道:“你们年轻人都过去就行,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去干什么。一辈都住在这里,早就习惯了。那些党项人来,能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都是入土半截的,还怕个什么。” 郭冲却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形。 但是让郭冲没想到的是,他亲爷爷郭忆也开口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为了这点事便专门请假回来。我们这里有什么好怕的,党项兵来了,大不了钻到山沟里躲上一阵子。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愿意动窝,你就不要想了。若是要争气,将来便带兵打回北庭,恢复我中原故地。” 第977章 还是上官有办法 与郭冲一同回来的那些大唐遗族的年轻人,听到郭忆老人的话,都不禁无言。 郭冲却是对此想开口,但是被郭他爷爷郭忆给拦住。 “你当我是在激你等不成?”郭忆摇了摇头道:“所谓故土难离,我等所在便是大唐。若大宋能恢复汉土,这便是大宋。如今高昌国怕是要没有了,正是大宋官家进取之时。你们快些回去,将来提兵再来就是。我们这些人,不会有谁为难。” 他们这些大唐遗族多有经商,也并非没有奔波过。但是这一次,让他们去宋境的沙州避祸,却是说什么也不肯,也不知拧的什么劲。郭冲脸上纠结了半天,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只得由着这些族亲。 “既然如此,我对各位父老也不再劝。此次新西夏来势汹汹,高昌亡国在即。兵凶战危,我们这些年轻人在外,大伙保护好自己才是。既然得知新西夏的兵要来,便等躲避到山中才是。”郭冲拱手道:“大家伙儿一定要保重,待得大宋官家下令,我郭冲定然与众兄弟带兵回来!” 说完,郭冲挥了挥手,便带着与自己同来的那些年轻人一同回去。 自得知新西夏已经开始对高昌回纥用兵后,郭冲便有了计划。他本来想的挺好,请假带着一些同族的年轻人回来,接应本族去到沙州居住。 只是回乡住了一些时日后,却是发现如何也劝不动这些族人与他一同离开。 即使是将他从小带大的亲爷爷,也不肯听他的一句劝。 这等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却也不是现在的他能理解的。 郭冲无奈,只能带着那些同族的年轻人快马而去,除了狠狠用鞭子抽两下胯下的战马,便是暗暗咬牙,若是自己的这些族人出了问题,定要让新西夏好看! 其实,在郭冲离开不久,野利仁荣的人马便到了彰八里的城下。 彰八里便是后世的乌鲁木齐,但是在这个时候,地位并不如高昌城重要。高昌城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冲,高昌城也就是后世的吐鲁蕃,盛产葡萄干,是东西客商都喜欢货物。 来到彰八里,此地城小而兵少,只不过一战而下,实在是没有什么难度。 而北庭城相距彰八里,也不过两三百里的距离罢了。 六日之后,野利仁荣的大军便来到北庭城外。 这一次野利仁荣并没有攻城,而是直接写了一封劝降书,命人射入城中。 大意便是,我当党项自当初迁徙之时,便曾经路过北庭城。其时借地休整,便阵盛兵于北庭城外而后轻取之,而城中士卒却多有死伤。 今次再来,不由记起前次城破之惨。心中略有不忍,今特意修书一封使城中守军勿要自误。 虽然是劝降书,但是这等傲然之气跃然纸上。 城中守将看到了野利仁荣的劝降书,面色如土半晌不言。 能说什么,信中所说尽为事实,上次便被人打的屁滚尿流,这一次如果还要顽抗,只怕最后的结果也不会乐观。 守将再登上城头,放眼看去尽为新西夏的大军,如铺天盖地一般。 如今新西夏能打到这里,高昌国至少半数国土已尽丧于新西夏人之手。 什么叫大势已去,这就是。 吱呀呀,北庭城的城门洞开,城中守将和官吏纷纷出城投降。 至此,高昌城在天山北麓便不再有任何城镇。 另一边的嵬名阿勒,却是直接带兵来到了高昌城下。 此时高昌城中的已经没有了高昌的权贵,那些家伙都已经跟着高昌国君仆固得斤逃去了伊州。 不要说城中的权贵,就是守军也都被带走了,以保障权贵们的安全。 远远的看到新西夏的旗号,便有城中的商人前来报信,禀报高昌城中的情形。 这些商人也算不得奸商,并无投机之意,只不过是怕大军入城之后纵兵抢掠,不如先结个善缘。 嵬名阿勒得知高昌几乎已是一座空城,不由得十分无语。 这高昌国王仆固得斤得有多窝囊,就这么跑路了? 大军进城,除了城中的百姓,就连原本留守的小吏,都换了衣服逃走。 嵬名阿勒面对一座彻底的没有官方机构的城池,竟然还有些抓瞎。 好在野利仁荣的消息也及时送到,这才使得嵬名阿勒松了一口气。 两日后,野利仁荣从北庭移兵至高昌城,双方合兵,原本的十万人马,如今竟还有九万余人。 这高昌上下实在是烂到了根子,上面的权贵都逃到伊州,竟连都城都不肯守。 但是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那些权贵们逃到了伊州还不安心,甚至不断的催促高昌王去大宋境内避难。 有些家伙等不及,已经命人押着装满一队队驼马的家财先一步去了沙州。 郭冲在回程的路上,便没少碰到这样的驼马队,这条路竟比往常之时热闹了数倍之多。 如今沙州坐镇的乃是展昭,如今展昭也因功升任新军马军指挥使。而曹傅虽然是副都指挥使,可是这家伙却坐不住,已经带着万余骑兵去了约昌城。 早在数十日前,嵬名阿勒兵进罗布泊时,展昭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安排在高昌各地的斥候,可都没有闲着。 郭冲回来之后,便请见展昭,一是消假,二是汇报自己这次路上的见闻。 “展将军,那些高昌权贵只顾得自己的富贵,却是置百姓于不顾。下官在回来的路上,便看到许多权贵忙着以驼马将自家钱财珍宝运往宋境,实是令人不齿。”郭冲不由得甚为恼火的道:“这些都是高昌百姓的民脂民膏,展将军,不如我们扮成抢匪……” 看来郭冲也看不过眼,实是被气坏了,这等不理智的建议都敢讲。 展昭摇了摇头,对郭冲一摆手道:“我们是大宋官军,可不是马匪。抢掠的事情,绝对不能做。若是我等做了抢掠之事,一是军法不容,二是会坏了官家大事。” 郭冲还是有些不忿,皱眉不说话。 看到郭冲这副表情,展昭不由笑道:“不过,带着这许多财货入我大宋境内,却是必须要交税。” 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郭冲,听到了展昭的话郭冲不由笑了起来,“还是上官有办法。” 第978章 沉重打击 在展昭看来,这些高昌国的权贵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能随意抢夺。 无非是这些高昌权贵,算不得大宋官吏,出入皆须纳税罢了。 如果不交税也是可以的,那就不要想着进入大宋的国土。 郭冲的意气用事,其实与他自己长期居住在高昌有关。他虽然大唐遗族,可也长期是在高昌的权贵的管辖下生活。 如今突然发现,这些权贵居然一点骨气和担当都没有,竟还不如大唐遗族的那些老人,他心中的窝火与郁闷可想而知。 要知道,这些高昌回纥在两百余年前,与他们先祖还是共抗吐蕃的盟友。 虽然收税,但是展昭还是一封军报文书送去了兴庆府,免得被高昌的权贵给告了黑状。 狄青与曹琮收到了展昭的军报,两人便一同商议河西的局势。 曹琮对狄青道:“如今新西夏居然已经打下了高昌城,这高昌国也实在是太过废物。数千里的国土,竟然被野利仁荣就这么带兵给打个对穿,实是不好评价。” 他有心骂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骂这等窝囊废。 “高昌城再往东五百余里,便是高昌最后的一座城池伊州城。”狄青摇头道:“眼下我们若是救援,怕是也来不及。” “官家在京兆府召见于我之时,便已经说过,我大宋与辽国之战刚刚结束不久,不宜轻易兴兵。这高昌国,是不用救的。”曹琮接着又道:“但是这野利仁荣又提兵十万,快到了我大宋边境,却也不能不防。若是他们敢跑过来撒野,我们也不能客气不是。” 狄青握了握拳头道:“此事便交于下官,下官可带领其余新军,前去沙州拒敌。” 点点头,曹琮道:“我也是如此打算的,由你带兵前往我才放心。” 如今杨文广被官家调到了燕云路为经略使,直接面对辽国。现在曹琮手中除了原来一部分西军外,便只有狄青的新军。 而新军一向驻扎于河西路的西部,直面新西夏的威胁。 “对了,展昭在军报上商说,他向这些高昌权贵收税,还要我这个上官担待一些。”狄青不由苦笑道:“我也不过是个军头,却要如何担待?他这不是找错了人。” 曹琮看了狄青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跟我说这些,岂不是也要我担待。这是惹了事也知道麻烦,找上司找补来了。 “狄将军,此事倒是小事,只须请张使君补一份文书,便可无事。”曹琮笑着摇头道:“张使君与你们新军,一同在瓜沙二州数年,这点情面还是有的。而且,收了这些高昌权贵的税,最后也是入了我大宋的国库,并无不妥之处。” 狄青恍然,还是姜是老的辣啊。 “多谢大帅提点,我这便去见张使君。”狄青起身向曹琮一拱手,便急忙去了。 其实狄青早就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能带兵西出玉门,如今只等着展昭那边传来消息。 河西转运使张唐卿得知狄青的要求,便出具了一份收税的文书,让其带走。 这个文书并没有提高昌权贵,只是写了要求无分贵贱,俱要加强出入盘查,勿使偷漏夹带。这份文书交给狄青,让他们这些边军认真执行便是。 即便将来高昌权贵们上告到官家那里,也只能说是边军将十做事认真。 谷</span>  狄青拿了文书,次日便去曹琮哪里领了军令,在两日后便带着新马大部向沙州出发。 李璋此时也在狄青军中,他腿上被人用火绳枪打了,此时虽然还没好,但是坐辎重车还是可以的。 这一日大军停在宣化城西百余里的地方扎营,狄青巡营之时便看到李璋正在一瘸一拐的走路。 “你这家伙,不老实回帐中休息,还在这里做什么。”狄青看到李璋走起来还有一些艰难,不由询问道。 “禀狄将军,我这不是伤势还没有大好,先练一练,免得将来上了战阵误事。”李璋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狄青笑着摇头道:“你这般模样,我岂能让你上点阵。若是胜了还好,若败了,你岂非要连累他人。” 李璋脸色一下子便挣的红了,“我怎会连累他人,到时我定然无事,我新军也必然会胜!”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万一呢。”狄青不由笑问道。 “近日造作院已经运送过来新的火器,名为火绳枪,这东西的威力,想必狄将军也已见识到了。百步之内可穿重甲,实是威力了得。”李璋指了指自己的大腿道:“若不是我的腿上吃了一枪,如何能知道这火绳枪如此厉害。那时我可是披甲的,当时只是轰的一声,便给我打的透了……” 狄青已经听这家伙讲了不下二十遍,当即摆手道:“好了,我已经知道,如今新军步卒也已经都在用火绳枪操练,你便不用再说。早些休息好好养伤才是,想要参战,却莫要赶不上才是。” 当初在李璋见识到火绳枪的威力后,便替新军向范宇讨要。 范宇虽然正陪着官家出巡,也并没闲着,他早早的便给造作院去了信件,给新军运送了一批火器。 否则的话,新军也没有可能如此快的便先装备上。如今整个大宋,也只有天子上四军才刚刚装备了火绳枪而已。 范宇也是出于河西的安全考虑,免得新军面对新西夏可能的冲突会吃亏。如今的党项人手中,可是已经有了火器,所以范宇也并没有轻视之意。 在兴庆府,张唐卿给狄青写了文书后,没过两日新军便已经开拔。 他便找了杨察、徐绶,一同去见曹琮。 边地若是发生战事,他们这些负责河西路的官员,如何能不紧张。自然是要聚在一起开个会,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只是人还没到曹琮的帅府,便看到一明文吏匆忙的追了出来。 “张使君!张使君!”那文吏十分慌张的道:“家中来信,令尊大人他、他病逝了……” 张唐卿原本一直在思索如何应对河西因战事而发生变化,却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莫若子。自己宦游这数年,并未归家,竟连这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甚至连父亲生病的消息都没有传来,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分心。然而刚刚传来的音信,竟已是病逝。 张唐卿往后便倒,他这次真是受到沉重打击。 第979章 忠孝不能两全 张唐卿这一倒,可把徐绶等人给吓了一跳。 河西这么多的事情,张唐卿这个转运使可不能倒。如果说有谁对于河西的民政更清楚,怕是没有人能和张唐卿相比。 这下子,整个河西的政务都会乱上一阵子。 如果只是政务上乱一阵,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正处在一个节骨眼上,新西夏的大军已经占领了高昌城。 原本的高昌国,现在只剩了一个伊州,还在高昌王仆固得斤的手中。高昌亡国在即,而河西将直面新西夏的大军。 虽说党项人是大宋的手下败将,但是没人会小看新西夏大军的战力。 此时如果宋军后方政务混乱,恐会引起战局的不确定性。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张唐卿抬回府去,更有人跑去通报给了河西经略使曹琮。 曹琮一听张唐卿悲痛过度倒下,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带着人来到张唐卿的府中看望。 当曹琮到来的时候,张唐卿已经被唤醒过来,脸色煞白。 “张使君,你可不能有事。”曹琮一进门便急忙来到床前道:“河西诸务不比他处,此时正是危急之时,你如何能倒下。令尊之事我也听说了,还望张使君能节哀顺便才是。” 张唐卿这时也稍微有所缓和,但还是心如刀绞,“一心只顾功名,却是忘了孝道。这次我打算上书官家,请官家准我丁忧。河西诸事,有杨察、徐绶等人,想来应该无碍。” 杨察与徐绶两人也都在场,听了张唐卿的话不由面面相觑。 眼下新西夏的大军已经相距大宋不到千里,如果快的话,最快十余天使有可能杀到沙州与瓜州。 政务如果让他们两人来主持,若是缓冲的时间长一些,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大军粮草辎重等物,都非小事,一个调配不当,便会延误了军机。 杨察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与徐兄可是拿不起来这一摊事,还是由张兄带着我们一起,共同将这一难关渡过去吧。” “杨兄说的不错,张兄若是走了,我们可是有些抓瞎。莫如还是由你来牵这个头,大家做起事来也还顺畅一些。”徐绶也点头赞同道。 张唐卿摇了摇头道:“在下父慈而子不孝,实是愧对家父,如今家父撒手人寰,我却不能回乡祭奠,岂非更加不孝。即便是在这里忙于公务,可也心思不属,恐将误事啊。待我写一份本章上奏官家,官家恩准之后,我便回乡丁忧。” 不管众人如何阻拦,张唐卿执意不肯答应。 众人无耐,可也只能看着。 徐绶看到天色已晚,便拱手道:“张兄好好将养身体,我等不再叨扰。有什么事,大家明日再说也好。” “这样吧,张使君明日也要辛苦一下。大伙儿都来张使君这里,先商议一下河西接下要如何应对。张使君执意要回乡丁忧,那也要先将河西诸事无论巨细给大家交待仔细。若是张使君的身体还能挺住,我等明日便都过来如何。”曹琮看向张唐卿,询问他的意见。 张唐卿半躺于榻,对众人拱手道:“本应是在下为了河西操劳之事,现如今要麻烦诸位。在下无事,那就明日来我这里便是。” 待人都走了,张唐卿静躺于榻上,想起父亲生前种种,不由悲从中来。 徐绶匆忙回到了自己府中,便急忙给范宇修书一封,将张唐卿的事情讲了个明白。他想起来,前些时日范宇随官家出巡,大家见面时,曾特意叮嘱众人要内心强大,心中难免有些嘀咕。 其实,那时范宇所担心的,便是张唐卿。据范宇所知,张唐卿回乡丁忧之后,却是未能走出痛苦,悲伤过度吐血而亡。因此,范宇也才有了那等告诫之语。 这一日范宇正在造作院中看着黄四郎的报告,蒸气机的大部分部件都已经造出来,还剩下一小部分要求较高的部件没造出来。 高元生也每日里出入造作院,盯着蒸气机之事。 范宇觉得,这蒸气机若是造出来,自己的话多目标便都可以展开,其中最能刺激经济的,便是纺纱业。 如今大宋的纺织业乃是独步天下,大宋民间已经出现了少量水力纺纱机,效率已是不低。 若是再由蒸气机来带动,纺织业的工业化,必然成为一系列工业化的引子。 正当范宇畅想之时,却有小黄门来到造作院,请范宇入宫。 范宇随着小黄门来到宫中,他问道:“这位公公,官家寻我前来,可是要垂询什么事?” 小黄门对于范宇不敢怠慢,急忙躬身回应道:“官家接到河西急报,说是党项人如今即将覆灭高昌国,对我大宋的河西之地有所威胁,所以才让小人去请侯爷。”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崇政殿外,范宇通报后,便进入殿中。 官家赵祯此时正拿着几份文书皱眉,显然是有些发愁。 “臣安乐侯,见过官家。”范宇急忙出声行礼。 官家赵祯看到范宇到来,便点头道:“原来是安乐侯,你且稍待。等下几位相公也会到来,一同商议一下如何应对新西夏的事。对了,河西转运使张唐卿其父殁了,他上本请求丁忧。此事你怎么看。” 此时范宇还没有接到徐绶的书信,信件转送的可不是公文来得快,这是徐绶没能料到的。 不过范宇现在从官家这里得知,倒也还及时。 即使是有了心理准备,范宇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一沉。生老病死,终究是躲不过的。 “官家,张唐卿乃是河西的转运使,河西政事这数年来无论是安民还是理政,皆是出自他手。”范宇斟酌道:“臣以为,眼下新西夏已是兵临我大宋边界,不得不防。此事还是不要换人,才是稳妥之计。” 官家赵祯点头道:“卿家与我想的一样,但是我大宋向来是以孝义治天下,若是不许张唐卿丁忧,亦是说不过去。” 范宇想了想才道:“官家可封赠其父母,以壮哀荣。并下旨惋言使其留任,因忠孝不能两全,当使其勉力为国才是。” 听了范宇这一番话,官家点点头:“如此,倒也不是不行。此时只要河西后方稳定,便少一分危险。” .x.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980章 朕竟没能守住 官家并非不考虑张唐卿的情况,但是相对于大宋的安危,他更看重大宋的安危。 从范宇的角度来说,他所担心的是张唐卿的状况。若是就这么让他回乡丁忧,那么以张唐卿的性情和范宇所知的未来,很可能就会悲伤呕血致死。 如果没有了张唐卿,范宇对于大宋的改造影响计划便会晚上数年。倒不如使张唐卿先忙起来,用繁忙的公务来冲淡他的悲伤,以时间来化解这种致死可能。 正在范宇和官家说话的功夫,朝中的几位相公们也都来到了崇政殿。 几位相公看到安乐侯已经先一步到来,早就见怪不怪。安乐侯虽然不管什么事,但是官家每有大事,都喜欢叫上安乐侯一同议事。 反正以安乐侯造作院知事通判的实职,也翻不出什么花来,难道他还能当场给大家打个铁不成,因此大家便也不会多嘴。 范宇与几位相公们打过招呼,便由吕夷简先向官家拱手道:“官家召臣等前来,想是因为新西夏攻打高昌回纥之事。臣等已经有所耳闻,对此也略知一二。臣看河西的奏报,曹经略已经派出了狄青带领新军前往沙州支援,以备不测。而转运使张唐卿,也已调动了河西的人力物力,开始向玉门一带调配物资。以曹经略与张使君的资历来看,他们对付突发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官家案上的奏报,都是先经过政事堂,而后才抄送到官家的崇政殿。因此吕夷简对此也都知情。 不过,吕夷简的判断比较乐观,并不觉得新西夏举兵覆灭高昌会对大宋造成很大的威胁。 因为曹琮就是曾经覆灭西夏时的主帅,张唐卿也是在那个时候,在瓜沙二州主政一方的官员,想来并不会慌张,应对起来也颇有章法。 官家赵祯听了吕夷简的话,便摇摇头道:“朕的意思,当然不是担心什么。即使党项人已经恢复了几分实力,却不能与我大宋蒸蒸日上相提并论。朕所想的,首先是不可轻敌,以免为新西夏所趁。其次,高昌若被新西夏所覆灭,我朝应该有所表示才可。最后,新西夏覆灭高昌之后,便再次与我大宋接壤,我朝亦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才对。诸位卿家觉得,朕说的有没有道理。” 谁敢说官家说的没有道理?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而且官家这一次说的话很有条理,也正是大宋所要面对的情况。 首先对于新西夏的大军,定然要有防备。这件事虽然提了出来,但是新军已经在做。曹琮已经先安排下去,才上报了军情请旨,并请了擅专之罪。 大宋此时虽然已经整顿了边军,但是调动大军却不是一省的经略能做的,必须要请示朝廷方可。 这一次情况紧急,曹琮这才先调动了军队,有点坏了朝廷的规矩,所以他才上奏请旨并请罪。 其次,对于高昌的态度,是因为高昌奉大宋为宗主国。现在国家即将灭亡,大宋必须要对高昌王有所表示。 这个就不怎么重要了,只不过是做给一些藩国看的。实际上大宋对于高昌这么一个也认辽国为宗主国的家伙,并没有什么真感情。但是面子上,还是要有所表示才好。 最后就是如何面对新西夏,这是一个大宋的宿敌,实力也并不算弱。至少要在现在先定一个短期的态度,是战还是和,要有个主意才是。 至于官家所提出的这三个问题如何选择,还是要让大家评估一下得失,才好去实施解决。 范宇看向官家,心中却是对官家赵祯的评价高了许多。 官家如今已经渐渐有了一些雄主的气象,提出问题也是直指要害。只是不知道官家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在范宇看来,大宋所产生的一些变化,已经使得大宋心中原本天朝上国的心气再次提升。官家也是受此影响,目光也变的更加远大,对于军政诸事也比以往更加有用心。 吕夷简听了官家的话,不由沉吟。 说实话,吕夷简所擅长的乃是国内政务,对于这等外交外战并非他所擅长。 蔡齐也是一样,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便开口道:“官家,臣觉得可今天武军先移驻于凉州府,以防新军战败。此其一。而对于高昌,可使高昌君臣入我宋境接受庇护便可。那新西夏士气正盛,不宜与之冲突,况且我朝与辽国刚刚结束战事,尚不到一年时间,近年的战事,实是有些频繁了。更应给我大宋军民多些休养生息的时间,这方可避免国内生乱。” 三司使程琳也站出来躬身道:“官家,臣赞成蔡相公的话。还是要休养生息才是,这战事一起,便是要花钱的。” 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程卿,据朕所知,朝廷已经有所营余了吧,国库中还有多少钱粮?” 去岁河西之地虽然是免税,但是并没有免商税,而且因为张唐卿等人早就在范宇的叮嘱下,提并开始鼓励工商业,借着是河西走廊的便利,也一年上缴了三百万贯。 事实上,去年战事所花费的钱,大都是海外土地出售所得,国库的财税并没有动太多。 听到官家问起,程琳不由呃了一声才道:“还有钱两千一百三十二万余贯,各地常平仓不算,还有粮八百万石。” 赵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了一跳,“怎么,是朕听错了不成,国库竟如此富有了?” “官家,其实这并不奇怪。”范宇对官家赵祯躬身道:“几次的战事,皆由官家指使永昌隆和永通钱庄筹钱。就连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事,也是从出售海外土地的收益上出的钱。这些钱,等于都是出自官家的内库。国库能省下钱粮,自然不足为奇。” 程琳不由得对着范宇翻白眼,这等事安乐侯要是不说,官家或许便会忘记了。 官家赵祯却是有种心痛的感觉,比之张唐卿丧父也不差多少。朕竟如此有钱,但是朕竟没能守住。 枢密院的王德用与韩亿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王德用上前一步道:“官家,国库充盈便不须对新西夏假以辞色。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使之视我朝守礼为可欺,那才是惹祸上身。臣以为,可适当的用兵,以对新西夏形成震慑才是。” 第981章 算计还是有一套的 官家赵祯从丧财的痛苦中回过神来,听到了王德用的这此话,便陷入沉思。 主要还是对于新西夏的一个态度,对方来势汹汹,显然不会是过来拜年的。若是与之和平相处,能不能做到。又或是与之交战,又会产生何等影响,都要考虑在内。 范宇此时也拱手道:“官家,臣以为新西夏此来,与辽国有关。” 他这一句,可是将殿中的这些相公们和官家赵祯都给吓了一跳。 新西夏大军接近大宋的边界,竟还与辽国有关?如果让这两个大国形成合力,光与之交战的战线便长达万里,这可要了命了。 “安乐侯此话怎讲!”官家赵祯吓了一跳。 不只是官家赵祯,就是几位相公也是头皮发炸。对于范宇所说的话,越想越是有些道理。正因如此,所以一个个的心中都是生出几分恐惧之意。 范宇躬身道:“官家,要知道去岁辽国派出刘六符为使出使新西夏,向李元昊出售火器制造之法。其中有一个条件,便是要与辽国结盟。辽国之所以肯将火器制造之法,这等国之重器也出售给新西夏,所为的便是要对付我大宋。这也说明,我大宋对于辽国的威胁,使得耶律重元认为远超将火器制造之法流传出去。” “新西夏此次攻打高昌,来势汹汹不可一世,而高昌在新西夏大军的面前,也是不堪一击。臣认为,高昌根本就不会是新西夏的目标,他们只不过是新西夏进军路上的挡路顽石罢了。新西夏与我大宋更不可能有所缓和,将来是必有一战的。”范宇对官家分析道。 吕夷简皱眉道:“安乐侯岂能如此肯定,万一新西夏只不过是看到高昌势弱,从而起了吞并之心兼并其土呢。我虽在庙堂,却也知道新西夏在极西之地与塞尔柱大战,并将其击败。如今塞尔柱未灭,李元昊如何会做这等腹背受敌之事。” 其实吕夷简对于范宇的话已经信了八分,只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要质疑一番。新西夏与塞尔柱间的战事,大宋一直有所注意搜集,并不是毫无所觉。要知道新西夏毕竟是李元昊所建立的一个西域大国,且与大宋是有矛盾,不可能不闻不问。 范宇摇了摇头道:“吕相公的话,怕是自己都不信。否则的话,新西夏为何会与辽国结盟。手中有着火器制造之法,横扫西域不好吗,何苦向东出兵,要与我大宋这等有着火器的强国相邻。他们所来,必是与辽国践约,共同对我大宋不利。即便不会立刻就向我朝出兵,想必不久之后,也会向我朝出兵。” 这一次范宇的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下来,刚刚才兴起的一点侥幸之心也都熄了。 “官家,臣请官家加强燕云路的军备,密切注意辽国的动向。”枢密使王德用上前一步,肃然拱手道:“既然这两国敢于联手,我朝便已没有退路,否则的话,便如两晋之时一般,要官家南渡避祸了!” 程琳身为三司使,咬了咬牙,也跟着道:“官家,国库之中如今已经缓了过来,值此凶险之时,若为我朝安全计,国库自然是由官家以尽其用!” “官家,臣以为虽然新西夏与辽国联盟,但是这种事还是有要试探一番才好。若是能将这两国分化,则我朝便不须这般被动。”蔡齐躬身出列道:“即便这两国联手,亦必定各怀鬼胎。若是与我大宋交战消耗过大,便会便宜了另一方。臣觉得,即使有所冲突,亦不会太过激烈。所以,我朝在辽国与新西夏之间,还有转寰的余地。若是能利用的好了,或可分而击之。” 范宇摇了摇头道:“蔡相公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我却以为不妥。辽国与新西夏,都是我朝大敌,也都在我朝手下吃过大亏。李元昊的故国西夏为我大宋所覆灭,其国如今为我大宋河西路的一部分。而辽国则是被我国去岁拿回燕云十六州,如今依旧念念不忘。敢问蔡相公,若是分化这两国联手之势,是归还李元昊之故国,还是归还辽国燕云十六州?只怕都不可能。正因为不可能,所以我朝与这两国亦无转寰的余地。若战,必报殊死之心,方有大胜之望。若是左顾右盼,实为败亡之道也。” “老臣觉得安乐侯所言更有道理。”王德用沉声道:“不管辽国与新西夏是否可以分化,老臣都觉得,我朝应该加强兵备。河西如今有狄青带领新军驻扎到沙州,而天武军也已即将奔赴凉州。那么燕云路的杨文广,便也要做出一些整军备战的姿态,对辽国加以震慑。另派出王坛的神卫军,驻扎于蓟州,以便随时可以北上攻打辽国中京大定府。”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满之色来。 朝廷之中,什么时候都由一些喊打喊杀之人说了算的?如此行径与莽夫何异。 “官家,臣以为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不可对辽国刺激太过。”吕夷简跟着道:“若是辽国并无此意,却是看到我朝厉兵秣马,岂不是也不得不同样再次兴兵?到那时,若是在我朝的逼迫之下,真得使辽国与新西夏形成了两国攻宋之态,便成了福祸无门,惟人自招了。” 范宇笑道:“依吕相公的意思,莫不是等着对方打到我大宋的国土之上,使得我朝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显得对方罪恶昭彰,而我朝才出兵有名不成?若是如此的话,那我朝为何不能将战事放在他国的国土之上,使他国顾忌呢。何况,我与王相公所讲,也只是请官家让边军都警惕起来,而并非直接出兵。” 说到这里,范宇又转向官家道:“官家,臣觉得新西夏即便是覆灭了高昌,亦不会轻易向我朝出兵。如今辽国还未曾恢复国力,而新西夏也是远道而来,又强攻高昌国,定然已是精疲力竭。若是此时两国向我朝出兵,实是对我朝并无任何胜算。他们定然要各自休养生息至少一年时间,而后才会相约出兵攻宋。有这等时间,我朝足可使得自身更加壮大。并且,先破一国也并非不可能。” 官家赵祯一听,便知道安乐侯肯定有主意。这家伙虽然手中没有实权,但是算计还是有一套的。 第982章 此子缺德的很 官家赵祯对于范宇还是有信心的,自封侯以来,范宇所作所为官家赵祯都看在眼中。 虽然有时范宇将自己的功劳归于官家,但是官家又不是傻子,更认为这是对于君父的一种忠诚。 范宇的这些话,虽然官家觉得必有下文,但是其余的相公们却感觉压力山大。 吕夷简被范宇所质疑,当然心中不豫。 “安乐侯,照你所说,若是辽国与新西夏一同向我大宋用兵,我朝又如何应对才好?这两国与我大宋的边界加在一起,足有万里之长。莫说防不胜防,即使对方只攻打我朝边地重镇,怕是也要首尾难顾。”吕夷简挑着眉头道:“战端一起,边地便是峰火处处。而且无论是辽国与新西夏,皆是战马诸多。他们完全可以绕过我朝的一些关隘,再深入我朝腹地避实击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到了那时,难道我大宋的百姓便不会流离失所辗转哀号了吗。” 蔡齐也点头道:“是啊,臣以为吕相公说的很有道理。我朝若只与其中一国交战,尚有胜算。若同时与这两国交战,终是有所不如。臣也以为,可以先安抚其一,而后再与另一国交战。如此,方可分而击之,解了我朝危机。” 枢密使王德用想要帮范宇说两句,可是按范宇所说的话,却是要与两国开战,实是有些违心。即便王德用出身于将门,也想着痛痛快快的与敌手交锋。可是他也不想如同莽夫一般,不管不顾的与人乱打一通。 若是这样的话,即使最后大宋得胜,也会搞的国力耗尽民不聊生。如此一来,怎么看怎么不值得。 程琳身为三司使,而三司使又称为计想,自然是精于算计的。 初听范宇所言,程琳也吓了一跳,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安乐侯每次作为都有深意。前两次覆灭西夏,又与辽国交战,縻费无数,都是范宇建议官家左腾右挪弄出来钱财。否则的话,如今大宋的财政必是负债累累。 因此,程琳不觉得安乐侯会如此鲁莽。 “安乐侯,你有什么妙计,可讲出来让大家听一听,还是莫要卖关子的好。”程琳苦笑道:“如此国家大事,诸位相公都挺心急的。有两国对我大宋心怀不轨,压力实是太大了。” 范宇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只不过是吕夷简和蔡齐这两位政事堂的相公反应有些过大。 “实不相瞒,虽然是两国对于我朝怀有不轨之心,阴私联手以乱我大宋。但是这局,也未必就破不得。”范宇点点头,又对官家拱手道:“臣当初巡边之时,曾领兵与火山军所在的丰州,私下里向辽国所辖之部族购买战马。那拔思母部,便对于辽国并无多少忠心可言。而且其部族也曾带兵袭杀辽国境内的党项部族老弱,与新西夏之间,也只有不可解的死仇。”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精神一振,安乐侯果然是有办法的。 “好你个安乐侯,果然在心中已经有所算计。还不快些讲出来,莫要让朕心急。”官家赵祯这个时候,就有种被自己猜中的感觉。 范宇笑道:“臣什么事都瞒不过官家,官家竟连这个都猜到了。臣觉得,我朝总是被动防守等待新西夏与辽国联手,实是有些过于保守了。与其分化两国,还不如分化这两国其中的各部族。不但辽国是由各部组成,就是新西夏也是如此。若是这么看起来,他们两国皆是千创百孔如同筛子一般,实是没有什么可惧怕的。若是以前,我朝退让隐忍,其两国中的各部或不敢与我朝暗通款曲。但是我朝已经覆灭过了西夏,又击败了辽国夺回燕云十六州。其国中各部定然与闻我朝威名,若稍有野心,必定会答应与我朝合作。”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的这些话,不由大点其头。 安乐侯说的一点没错,新西夏如今正在吞并高昌,便先不说。只说辽国治下的大草原上,只算大部族也有二三十个之多。 也不用多了,只要有一两个是有野心的,那么辽国境内一乱,便不会坐视。即使大宋不与这些部族相联系,辽国各部哪一年又缺过造反的部族了? “安乐侯,你且说这拔思母部,我朝应该如何与之呼应?”官家赵祯直接问起了方略的细节,显然已是动心。 范宇躬身道:“对于这拔思母部,官家可先下旨给其加封王爵,使之有王者之名。如此拔思母部在草原上攻略则拥名正义,可使辽国其余有反抗心的部族与之合兵。另外,我朝还有许多淘汰下来的旧铠甲和旧火器的军器,亦可运送于拔思母部之手,使之不会被辽军轻易剿灭。最后,待我大宋以兵威震慑于辽国,使之主力大军不敢轻动之时,便是拔思母部发动之时。” “辽国境内战端一起,到那时我朝不管是先收拾新西夏,还是先打辽国,便皆由我大宋说了算。”范宇冷笑道:“看似辽国与新西夏联手势大,但是在臣看来,这两国不过是插标卖首尔!” 安乐侯的口气如此之大,却是让吕夷简十分不悦。 “安乐侯,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吧。那拔思母部即便是个大部族,也不过数万人而已,辽国即使派出一支偏师亦可平灭。说什么大乱,怕是有些不实。即使是那拔思母部如你所说,已经闹的势大,可他们为什么不坐山观虎头,看着辽国和新西夏与我大宋打个你死我活呢?那样的话,他们只须坐拥实力便可收渔人之利。乖乖听话,与辽军打生打死,哪里有等着天上掉馅饼更加舒爽!”吕夷简对于范宇的说法不屑一顾。 范宇斜眼瞥了吕夷简一眼,才淡然道:“原来吕相公担心的是这个,其实很简单,因为拔思母部自身并不算是多强,即便汇聚了一些草原上各部的力量其实也是一盘散沙。若是他们自己不求进取,这些人很快便会散去。便如吕相公这般,勾心斗角还是可以的,但是若论起行军打仗,便不行了。” 王德用听到范宇说出如此捉狭的话来,便有些忍不住连声咳嗽,继而哈哈大笑,此子缺德的很。 第983章 小国的悲哀 虽然范宇是在讽刺吕夷简喜欢勾心斗角,但是这个道理官家赵祯却是听懂了。 那拔思母部只不过是诸多部族之一,与其他部族联合起来反叛辽国,必然要做些什么。 一旦他们停下来观望,必然会因为各自对于权力争夺而陷入混乱,根本没有资格谈什么坐山观虎斗。 吕夷简面色一沉,便不再开口。安乐侯与他们政事堂可算是老对手了,数次在官家面前奏对,都没有占过上风。 安乐侯此人虽然年轻,却是不那么容易被他们绕进去。近年来武人逐渐抬头,吕夷简有心钳制却屡屡无从发力。 从国家大事上看,虽然安乐侯之策对于大宋有利,但是若使得这些武人抬头,则唐时的藩镇之祸怕是也不太远了。 范宇其实对于吕夷简和蔡齐两人的心思,也很清楚。所谓的唐代藩镇之祸的担心,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整日里高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如今军中对于火器装备十分的依赖,再搞什么藩镇割据也已经没有了空间。只要断了其火器供应,这所谓的藩镇便只能是无根之水。 归根到底,还是话语权的分薄,使得政事堂的权力被大大的削弱。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并没有明着喊出来罢了。 而且范宇身为造作院的知事通判,也并没有多少权力,只不过是在与官家奏对时,对政事堂作出了一些限制。 即使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想要在朝堂上形成一种合力攻击安乐侯,也没有多少可下嘴的。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是真的挺无力的。 另外安乐侯还掌握着大宋影响力最大的鹿鸣书报社,他们敢在舆论上攻击安乐侯,便要准备好自己先死的后事。 之前的韩琦与文彦博,就是两个很好的例子。 三司使程琳此时站出来打圆场道:“安乐侯所说之事,臣觉得可行。只是如何来做,还要请安乐侯详细说明一番。” 听到程琳的话,官家赵祯点头道:“程卿说的不错,安乐侯若有主意尽可道来。朕好提前早做打算,以免毫无准备反而会吃了亏。”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范宇便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臣当初在河东与拔思母部打交道交易时,是通过河东火山军指挥使江佑亭传讯于拔思母部。如今数年过去,却不知道这江指挥对于拔思母部还是否有所交易。官家可下一道秘旨于江佑亭,使之与拔思母部早商讨起兵之事。而另一方面,则须官家授权燕云路经略使杨文广,还有神卫军指挥使王坛,令其三人可随时提兵北进,以对辽国造成压力,使耶律重元的主力辽军不敢轻动。” 蔡齐此时冷笑道:“安乐侯想的太过简单也太过理想,那新西夏一方,难道就傻看着不成。若是新西夏与辽国都狠下心来,要与我大宋拼个你死我活,那便如何收场?真的要使我大宋亿兆生民都为了安乐侯一人的主张,而搞的战祸连绵吗。” “蔡相会说的似乎很有些道理,不过这战祸连绵,也是在辽国和新西夏。若是依蔡相公之见,莫非要将这些战祸都引到我大宋境内才对吗?你以为只要能安抚一国便可无恙,实是鼠目寸光。人心贪得无厌,如何会有满足之时?你今日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明日便会提出新的要求。便如战国末期之秦国,今日割让三城,明日割让五城,终究是要割无可割让无可让。”范宇对于蔡齐一点也不客气,客气也没有用,“我大宋刚刚覆灭西夏夺回燕云,数十万将生舍生忘死为官家一纸诏书抛头颅撒热血,使得如今我大宋已有君临天下之威。你难道要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便将这大好的局面尽数断送不成?蔡相公,敢问你是辽人或是党项人,还是我大宋之人。” 官家赵祯听着范宇的话,脸色不由动容。尤其是听到数十万将士只凭自己一纸诏书便要抛头颅洒热血,官家更是感触颇深。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了将士们对于自己的信任。 “好了,朕意已决,安乐侯所言甚是,敌国不可纵容,更不能被动的等待。”官家赵祯目光一扫,接着道:“我大宋如今坐拥百万强兵,又有世上最好的火器,有何可怕的。将辽国与新西夏的军队加在一起,可有我大宋半数之兵?御敌于国门之外,朕以为很有必要。给拔思母部的封赏诏书,朕今日便会让人用印。当初与之交易战马,便是由安乐侯负责联络。如今这件事,依旧交给安乐侯去做。杨文广与王坛二人,可令他们整顿兵马,以备随时提调。至于西边的高昌,朕亦会下旨斥责高昌国王。朕以为高昌是我中国之藩篱,然高昌王丧师辱国,两月之间尽失其土,实非高昌王者。若守不得伊州,则废为庶民。” 群臣听到官家的这番话,各种表情都有。 官家赵祯的安排,在范宇看来并无问题,但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尤其是最后对于高昌王的处置,实是有些过于霸道苛刻了。 高昌王仆固得斤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藩属国,但官家的意思显然是当真了,不但对其大加斥责,还要命令对方守城,否则削其王爵。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是挺过分的。 不过,官家这么做也并不算是乱了规矩礼法。高昌本就是大宋的藩属国,这高昌王也是受过大宋官家册封的,斥责两句合情合理。 而且大宋册封藩属国的诏书,向来有以为藩篱的字句,藩国的国王没守好国土没当好藩篱,你就是不对。 如此一来,还等于将高昌国君这个麻烦最后利用了一下,命其守住伊州,这个高昌国最后的一座城。如果能对新西夏多拖延一些时日,便是多给了大宋一些缓冲时间。如果不能拖延,那么大宋朝廷也就不用顾忌高昌王的存在。 不管怎么样,高昌要想再借着大宋的兵力复国,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即便是高昌王向新西夏投降,也要掂量一下有没有性命之性。自身无力,小国的悲哀莫过于此。 第984章 有没有这个胆子 数日后,远在黄河岸边的火山军接到了官家的秘旨。 江佑亭这几年来,一直负责暗中与拔思母部交易战马出售兵器之类。虽然没有因此升官,但是却也借着与永昌隆的关系发了些小财。 他接到了官家的秘旨,便吓了一跳。 官家的意思,是让他暗中游说拔思母部的族长格日勒,使之起兵反辽。 江佑亭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游说对方。说白了,他也没想过这些事。 但是次日他便又接到了安乐侯的书信,范宇在书信当中,让他约格日勒到火山军一叙。 “侯爷这意思,莫非是要亲自前来?”江佑亭吃了一惊。 安乐侯在官家面前,可是非常有面子的。自上次过来之时受命组建新军,便可看出来这位皇亲是多么受官家信任。 范宇自从与官家定下这个大的计划,便要亲自将这件事抓起来。若想要做好,便不能再在京城洛阳享清福,还是要亲自走一趟才成。 因此,自官家给江佑亭下了秘旨,范宇便也写了书信,并带着一队护卫出发了。 从洛阳赶到火山军,范宇也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江佑亭听说安乐侯到来,急忙迎出营门,一见到范宇便连忙上前行礼。 “侯爷远来,快请里面休息,下官准备了上好的羔羊,给侯爷接风。”江佑亭急忙招呼道。 范宇这一路上也没有休息好,显得风尘仆仆。 “江指挥,这两年听说你与拔思母部的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啊。”范宇笑道。 “借侯爷的光,这生意倒是还做着,但是我大宋先是与西夏大战,使其灭国。而后又与辽国交战,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所以这生意也是断断续续的,拔思母部经常数月不敢流连于边地。”江佑亭摇了摇头道:“如今朝廷收回河套,又收回燕云十六州,火山军所在已经不是边地,拔思母部想要做生意,过来一趟也有些麻烦。” 范宇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我请旨将你们火山军调到东胜州,归于河西路管辖便是。”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只要范宇提出来,官家便一定会答应。一支小小的火山军,不过是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罢了。 江佑亭将范宇请进屋中,便看到屋内已经布置好了一些酒菜。 两人落坐,江佑亭才道:“侯爷,此次官家所下秘旨,下官实是有些不明。我们不是一直以来,都给拔思母总出售铠甲兵器吗?但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这拔思母部有什么动作。要如何去游说这格日勒,才能使其起兵反辽?” 虽然江佑亭是火山军的指挥使,但是他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清楚,对于新西夏与辽国间的事情,也只知道些大概。 由于信息差,所以江佑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使得格日勒觉得,可以起兵反辽了。 范宇摆了摆手道:“这些事官家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格日勒无非就是在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我大宋可以给他。若是他格日勒连这个机会也抓不住,那么我们便选其他部族就是。自辽国立国以来,对于草原各部可没少欺压。连点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那就活该被辽国一直压一头。” 江佑亭也只听了个迷糊,却是不知道侯爷要如何去做。 不多时,江佑亭安排的羔羊也已烤的焦黄酥脆,黄亮亮的泛着油光被端了上来。 范宇也不与江佑亭客气,这一路上没有吃好,实是有些饥渴了。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范宇这才收了手。 “那拔思母的族长格日勒,你可曾派人前去联络?”范宇喝着新泡的茶水,看向江佑亭。 “启禀侯爷,下官自接到侯爷的书信,便已经派了人前去草原上寻找拔思母部。如今天气还未曾转暖,想来他们还在漠南放牧。算下时日,应该就这两天便会有消息了。”江佑亭急忙禀告道。 果然,范宇到了火山军不到两天,便已经有人从草原回来,向江佑亭禀报了拔思母部的消息。 这个拔思母部现在在大同西北方向一百五十里外的岱海边上,这里水草丰美,还可以顺便从其他部族收取一些皮货牛羊马匹。 如今的拔思母部,在周围上千里的部族眼中,就是草原上的掮客。 中原上的一些铁锅、茶叶、瓷器、丝绸,都能在拔思母部买得到。 但是作为拔思母部的族长,格日勒也并没有忘记督促部族的勇士们训练。 如今拔思母部虽然在草原上算是富有,但是若没有相应的实力保护,怕是也早就被其他部族给抢掠一空了。 格日勒的儿子呼斯楞,如今也已经长了几岁,变成一个雄壮少年。 而且格日勒还给儿子呼斯楞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便是白达旦部族长乃仁台的女儿其其格。 白达旦是周围千里除了拔思母部之外最强大的部族,人口也只比拔思母部少了一万人而已。 若是两大部族能够联合起来,在整个辽国的中部,怕是也没谁敢对他们说不。 而接到了范宇的约见邀请之后,格日勒也甚为高兴。当初与这位大宋的侯爷认识,也是拔思母部壮大的开始。 若不是因为这个宋国的安乐侯,他们拔思母部也不会有今天。整个部族变得富有起来,人口足有六万余人,披甲战士两万余人。 虽然看上去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要知道,这只是一个部族而已。若是必要的话,只需如同滚雪球一般挟持一些小部族,很快便可带起一支大军。 在草原上向来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辽国的管制,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对于安乐侯的邀约,格日勒决定还是亲自前往。见一见这位安乐侯,说不定对方又要与自己的拔思母部做大生意。 范宇见到格日勒的时候,对方带了百余名部族武士,都是披甲战士。 将格日勒迎进了屋中,江佑亭让人送上了酒菜之后,便只有他们三人坐了下来。 范宇先笑道:“欢迎我的朋友,呼斯楞他怎么没来,他还好吧。” “呼斯楞已经长的很强壮,如今正在部族坐镇。我们父子两人,不能都跑出来,这还要请侯爷见谅才是。”格日勒拱手道。 双方又寒暄了近半个时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才渐渐的转移到了正题上。 范宇点头道:“此次,请格日勒族长过来,是要商议一件大事,只是不知道格日勒族长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第985章 草原上的代理人 格日勒听了范宇的话,以为是一桩大生意,心中就是一喜。 “侯爷可是有大生意吗?那太好了!如今我们拔思母部在漠南的草原上,是最大掮客。各个部族要想买什么,有半数都要找我们拔思母部购买。”格日勒搓着双手道。 范宇与江佑亭互相对视一眼,知道这位格日勒族长会错了意。 江佑亮想要提醒,但是被范宇伸手止住。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装糊涂,范宇盯着格日勒道:“不错,这桩生意非常大,格日勒族长若是没有胆魄,怕是这生意我们也只有找别人来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格日勒也听出不对,不由放下酒盏肃然道:“侯爷所说的大生意,是指什么,还请明示。如你们中原人这般打机锋弯弯绕,我是做不来的。” 范宇松了一口气,对方刚才显然不是拒绝之意。 “是这样,我大宋欲与你们拔思母部一同联手攻辽。”范宇凝重道:“我大宋从燕云路出兵,威慑辽国中京大军,并与之对峙。你们拔思母部,便可趁机席卷草原,将各个部族或吞并或联合,都掌握在手中。只要你们的力量壮大起来,即便辽国缓过气来,怕也不能奈何于你们拔思母部。到了那时,你们拔思母部,不但不用再受辽国人的欺压,甚至还有可能建立自己的国家。” 格日勒想了想,却没有一冲动就答应下来。 “我想知道,眼下能得到什么好处?自大宋覆灭西夏,又从辽国拿回了燕云十六州之地,已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对于大宋的实力,我是相信的。但是,我们拔思母部与整个辽国相比,还是太弱小了。如果没有足够看得见的好处,我不可能将自己的族人送上战场。”格日勒看着范宇的双眼道。 他说是事实,拔思母部与辽国相比,确实很弱小。但是其中也有水分,因为只要拔思母部愿意,很快便可以裹挟相当数量的小部族,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格是勒索要好处,也是在范宇的预料当中。 此事既然是宋国先对他提出来的,那么给予一定的支持,也是必然之事。如果格日勒什么也不提,范宇说不定反而要怀疑对方有什么其他目的。 范宇想了一想,便问道:“族长说能得到什么好处,却不知道族长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格日勒盯着范宇的两眼道:“如今大宋与西夏之战,与辽国之战,所获胜的根本,皆因大宋的火器十分犀利。我听闻辽军也有火器,却是不如宋国。若是大宋能给我部族一些火器,那是最好不过。” 这位格日勒族长,显然并非无闻之辈的莽夫。他早就在关注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事,还有大宋与辽国之间的战事。而且不只是看表面,还对战事有些详细的了解。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对方也不会张口便提出索要火器。 范宇原本在洛阳对官家提议之时,便已经提出过要给拔思母部一些火器。现在格日勒提出来,范宇也并不觉得过分。 “族长,在我的想法之中,是可以支持贵部一些铠甲兵器的。但是看族长的意思,似乎贵部的铠甲兵器想来是不缺的。但是火器却是我大宋抵挡辽国与党项人的根本,向来不是轻许于人的。若是将火器给了拔思母部,对我大宋可就有些危险了。”范宇摇摇头道。 格日勒却是并不甘心,他急忙道:“大宋与我拔思母部联手,便须有些诚意。否则的话,我们手中没有火器,而辽军手中有火器。他们不须派出皮室军精锐,只要派出数万人的部族军带着火器,便可将我拔思母部击败。那样的话,对于大宋也并无什么好处。若是大宋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的话,那我拔思母部冒然与大宋联手,便是不知死活了。” “族长,我大宋可以给族长封王,并附送铠甲两万具,其余兵器弓箭亦都不在话下。但是这火器吗,实在不是我一个安乐侯所能做主的。”范宇颇有些遗憾的道。 “封王?”格日勒的眼中一亮,赶忙道:“封王也可以,如此我等便是大宋官家藩属,在草原上更是可以号召相当多的部族。这些铠甲兵器,也能武装更多的勇士。但是侯爷,若无火——面对辽军之时,我等实无多少把握。若是被辽军轻松击溃,那真是太过可惜了。不但帮不上大宋的忙,便是连自身也要搭进去了。还请侯爷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使得我拔思母部也能与大宋长久的合作下去。” 关于火器之事,范宇早已向官家赵祯打过招呼。只要他自己点头,其实便可一口答应下来。之所以显得犹豫,便是要让对方知道,火器这种东西不是能随便要的。 以免将对方的胃口养的刁了,反而向大宋索求无度。 范宇听到对方的话,便与自己所想的已经很接近了,便开口道:“拔思母部需要现在便拿出诚意来,我才好向官家进言。若是官家一高兴,这火器便也不在话下了。” 格日勒有些头疼道:“官家如何才能高兴?我拔思母部虽然在草原上算得上是富裕的部族,但是就我族中所看重的东西,官家怕是也看不入眼。” “且容我想一想。”范宇皱眉道:“官家所在乎的,并不是你们部族的那点东西,而是你们的态度和投名状。” “投名状和态度?”格日勒隐约有些明白,却还是问道:“请侯爷明示才好,我拔思母部尽力去做,若是做不到,那也没有办法了。” 范宇哈哈一笑道:“其实也不复杂。所谓的态度,便是与我大宋多交易马匹牛羊。只要你们草原各部肯卖且价格公道,我大宋能买多少便买多少。战马不可限量,这便是最好的态度。至于投名状吗,其实也很是简单。拔思母部如今亦是大部族,居于辽国中部。若能擒杀来自新西夏的使者,阻断辽国与新西夏间的联络,便等于是投名状了。” 看似范提出的这两点都并不过分,但是这个不能往深里想。所谓放开马匹牛羊的出售,这可只是草原各部单方面的。 让对方阻断辽国与新西夏间的联络,也是为了使得使得辽国与新西夏之间的联络信息滞后,不能那么顺利。 而拔思母部这么做了,就等于已经是大宋在草原上的代理人。 第986章 岱海王 格日勒听了范宇的话,便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要求看上去都不难,亏得安乐侯还一脸郑重的提出来。 “侯爷所说的这两件事,都很容易。”格日勒哈哈笑道:“我拔思母部,本来就在与大宋交易。这两年虽然因为战事,商道有所不畅,但是也一直没有断了。只是如今大宋已经从辽国手中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却是使我们拔思母部不好大批过境。现在我拔思母部的大帐便设在岱海之滨,距大宋的边界极近。这本就是应有之议,侯爷不提也是要这么做的。至于阻断辽国与新西夏间的联络,这点虽然麻烦些,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双方有使节团出现,我便可让部族中的勇士们装扮成草原上的马匪,将这些使节团劫杀掉,礼物也可以卖给大宋,便一点痕迹也无了。” 范宇笑道:“族长能如此轻松解决,那就再好不过。既然这样,我便可以向官家上书,请官家准许送给你们一批火器。” 格日勒这时道:“若是能给我部火器,却不知道能给我们多少?” “这个……肯定不会太多。”范宇想了想道:“火器这东西制造起来很是费事,就连我大宋军中,如今也没有太多的火器。若是给你们拔思母部,怕也最多只有一万枚火箭弹罢了。” 格日勒眼珠都差点掉出来,一万枚火箭弹还不多? “侯爷,这火器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若是军中有的话,可否令我一观。”格日勒现在心口甚是痒痒,恨不得现在便将这火器带回部族当中。 “这是自然,族长有这心思,我自然是要满足的。”范宇转向一旁的江佑亭道:“现在给族长演示一番火箭弹,可还方便?” 江佑亭一直在旁边给范宇两人负责倒茶,此时听到侯爷提出这个要求,当然不会拒绝。 他们三人来到外面,江佑亭当先引着范宇与格日勒来到一大片平地。 命火山军的兵士们取来了数枚火箭弹,在地面上以石块架起。 随着江佑亭的一声令下,数枚火箭弹皆被引燃了引信,咻咻咻!火箭弹纷纷飞向空中。 格日勒只看到这些火箭弹一个个的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的弧形烟迹,而后便远远的落在两三里外,轰然一声炸成了一团团的火光烟雾。 “族长请看,这便是火箭弹的用法了。一旦两军对阵,便可以之轰炸对方的军阵。只要将对方的军阵炸的散乱,这胜算便已经有了一半到手。”范宇解说道:“如果对方也有火器,用的时候便要看谁的射程更远,或是夜间偷袭。如何才能取胜,还是要看人能不能灵活掌控。并非只是有了火器,便真的无敌。对此,族长还是要有些准备才是。” 格日勒看到这火箭弹比之弓箭可是厉害的多了,关键是还能爆炸,那可就不明觉厉。 “侯爷,这火箭弹虽然炸开如同天落惊雷,只是不知道这威力如何。”格日勒两眼紧盯着远处爆炸点问道。 “每一支火箭弹中装药三斤,这火箭弹的外皮当中,还裹以铁珠铁钉。一旦爆炸开来,方圆丈五之内可破铁甲。”范宇看了一眼格日勒,缓缓的说道。 格日勒两眼放光,已然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 待范宇将格日勒送走之时,格日勒颇为依依不舍。在格日勒看来,火箭弹这等利器若是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将来建立拔思母草原帝国亦非不可能。 格日勒走后,范宇便将与之会面所谈经过,写了一份本章,派快马上奏于官家。谷 另外,范宇还请官家准许将火山军调往东胜州驻扎。如此一来,便可方便江佑亭就近保护永昌降商号与草原交易。 官家赵祯收到了范宇的本章后甚为高兴,加上消息往来不过十余日的时间,便已经将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显然是非常顺利的。 他不由想到,莫非当初安乐侯在组建新军巡视边境之时,便已经暗中鼓动了拔思母部不成?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这线可就放的太长了。 范宇早先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但是那在当时主要还是出于为了保证交易战马,先让拔思母部增强实力。 如今到了大宋面对辽国与新西夏联手之时,便成了一步妙棋。 很快,范宇便收到了官家的回信,还有枢密院的一份关于火山军调往东胜州的调令。除了这些,还有一份封赏格日勒为岱海王的诏书。 范宇拿到调令,便命令江佑亭召集人马收拾行装,前往东胜州。 除此之外,范宇还让人给天德军的都指挥使郭世进和拔思母的族长格日勒送信,一同在东胜州见个面。 与此同时,永昌隆商号的商队,也押送着大批的粮食茶叶和瓷器丝绸和铁锅等物,纷纷向着东胜州而来。 更有造作院的东队,押运着大批的火器,送往东胜州。 如今大宋内部稳定,官家一声令下,各衙门和永昌隆商号便很快的运行起来。 待郭世进与格日勒都到达东胜州的时候,一万枚火箭弹也已经送到了东胜州的城中。 范宇将郭世进与格日勒还有江佑亭三人也聚到了一起,互相重新做了介绍。 主要是让格日勒与郭世进也互相认识一下,以免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协调,因为不相识而出了岔子。 几人互相介绍完毕,格日勒便有些迫不急待的道:“侯爷,我的要求官家是如何说的?可曾答应下来。这次我带来了一柄金刀,还有骏马五百匹、牛千头、羊五千只进献给官家,以示我的诚意。我格日勒在此发誓,终我一世,当向大宋官家效忠!” 范宇哈哈大笑,对着格日勒道:“我也在这里先恭喜格日勒族长,官家此次也已经送来了对你的封赏诏书,请族长接旨吧。” 格日勒不由大喜,有了大宋官家的这份封赏,那他在草原上便等于有了兼并其他部族的名义。不管那些小部族认不认,其他的大部族都会知道,拔思母部身后的靠山是谁。 拔思母部又向来对于辽国朝廷不怎么敬服,接受大宋的封赏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谁也不能指责拔思母部是背叛者。 如今大宋相比于辽国更加强势,那些部族多半不会选择与拔思母部为敌。 “官家封你为岱海王,呼斯楞为岱海王世子,格日勒族长可还满意?”范宇读完了封赏的诏书,将之连同袍服和金册一同交到了格日勒的手中道:“此次,一万枚火箭弹,还有一些粮草茶叶等物都送了过来。只要拔思母部一天与辽军作对,那么这些粮草和火器,便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拔思母勇士们的手中。” 第987章 请侯爷指点一二 格日勒得知自己被大宋官家封为岱海王,儿子呼斯楞也被封为岱海王世子,这心中就是一片火热。 原本不过是个几万人部族的族长,如今却有了大宋官家给封的王爷之名,对于拔思母部和自己来说等于是一个飞跃。 而且之前的拔思母部只是比较强,现如今得到了大宋的支持,实力便立刻会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拔思母部或许之前还比较忌惮白达旦部,但是如今却是完全不必担心。 虽然白达旦部算是拔思母部的姻亲,但是在草原上还是要看实力说话的。 范宇的话中也透露出来大宋对于拔思母部的态度,那就是只要拔思母部与辽国作对一天,那么大宋就会支持一天。 大宋自己的军队与辽国作战,成本比较高。但是如果雇佣拔思母部,这成本其实就降低了许多。 若非大宋自己的军队如今也是强军,这么搞的话便是养虎为患。但此时的宋军经过覆灭西夏和与辽国的燕云之战,尽为精锐之军,根本就不怕会出现反噬的情形。 范宇命人摆上了酒宴,天德军指挥使郭世进与江佑亭两人坐陪,为格日勒这个客人,也是大宋的岱海王庆贺。 席间格日勒彻底的放下了戒心,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范宇让江佑亭将格日勒送回去休息,自己则与郭世进一同饮茶。 “郭将军,你家乃是大唐名将之后。此次如果与格日勒配合的好,则朝廷会对郭将军更加信重。”范宇笑道:“之前,因为我军火器稀少,所以未曾给天德军装备。如今除了给拔思母部的那部分火器外,其余的火器皆为天德军所用。这一次郭将军回去,便将这些火器也运送回去吧。” 郭世进自然知道,自己接触的其余宋军都是装备了火器的。尤其是与之打过交道的天武军,更是火器犀利之极。 其实郭世心的心中也知道,自己的天德军乃是降军,并不受朝廷的信任。朝廷不肯给他们天德军装备火器,也是常情。 但是他却没想到,此次安乐侯过来,竟然也给天德军带来了火器。 安乐侯此行,乃是代表的朝廷和官家的态度。这说明天德军,也已经得到了官家得朝廷的初步信任,这让郭世进一直悬着的心,忽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侯爷,朝廷与官家能如此信任我天德军上下,臣等定然要对官家和朝廷效死。侯爷若是回朝,还请将我天德军上下欲为官家尽忠之意上报,也好让官家知道,我天德军的拳拳之心。”郭世进急忙向范宇拱手道。 对方的表现并没有出乎范宇的预料,但是这也是正常的表现罢了。 范宇点头道:“郭将军,我大宋如今方当盛世,先收河西再收燕云,已备盛唐崛起之资。郭将军为大唐将门郭氏之后,当为大宋的兴尽一分力。之前朝廷对于郭将军虽有怠慢之处,亦为常情。如今朝廷对郭将军依重,则是将军重振祖上的威名之机。若是将朝廷的差事办的好了,则为郭氏依旧为我华夏之忠良。” 郭世进听到安乐侯这么说,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子。身为大唐名将郭子仪之后,郭世进岂能不知自他们这一支郭世降辽之后的名声。 如今听到安乐侯提起,自然也是十分尴尬的。不过他也听得出来,安乐侯并无恶意,这些话也并不是代表安乐侯自己所说。这代表的算是官家的意思,说明他们郭氏这一支,还是受到了官家一定关注的。 大宋官家能对他们郭世有这样一重视,也是一种对他们这一支的肯定。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郭世进心中感动非常。 “我郭家当年也是情势所迫,如今既已归宋,则再无更改。唯愿我大宋蒸蒸日上,国势之盛远超汉唐!”郭世进当即躬身道。 次日,郭世进带人押着相当数量的火器回了天德军所在的兀剌海城。 格日勒的宿醉也已经清醒过来,便来寻范宇。 “侯爷,接下来我们拔思母部应该如何做,朝廷可有个章程。”格日勒知道,使了朝廷的好处,便要给朝廷办事。 否则的话,大宋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想要捏死一个拔思母部,只要换个部族负责与草原交易便足够了。 范宇看到格日勒心急的样子,便笑道:“现在我可不能再称你为族长,而应改口称你为王爷了。” 格日勒不由大笑道:“好说好说,若是没有侯爷居中牵线,我哪里能被官家封为岱海王。接下来如何去做,还请侯爷示下。” 想了想,范宇才道:“若是王爷的拔思母部发动反辽,王爷打算如何去做?” 其实对于反辽之事,范宇并没有什么主意。他对于辽国境内的各部族并不熟悉,如果胡乱安排的话,还不如不安排。 现在问格日勒,也只是有些替对方拾遗补缺的意思罢了。 但是对于格日勒来说,侯爷这么问就等于是代朝廷考校。 格日勒不敢大意,细想了一番道:“我儿呼斯楞与白达旦族长乃仁台的女儿其其格订了亲事,我若发动反辽,必先与白达旦将儿女们的亲事办了。这样一来,白达旦部便与我部不得不绑在一起。而且,再以我们两部的实力,席卷辽国中部所有的部族。” 草原上的汉子们没有多少心机,格日勒能想这么多,已经算是不易。 范宇点点头,表示了对于格日勒计划的认可。 “王爷所虑不错,有了白达旦为盟友,则是使得反辽的力量瞬间便扩大了不少。”范宇先是称赞,接着又皱眉道:“只是王爷辛辛苦苦与我大宋交易,换得铠甲兵器,又争取来了犀利的火器,就这么平白送给白达旦部吗?若是那白达旦族长乃仁台以姻亲之故,向王爷索要火器物资,王爷又要如何面对?而且,与辽军交战之时,若是乃仁台与王爷意见相左,王爷又如何处置。” 这下子便将格日勒给问住了,他之前可没造过反,以前其他部族结盟也都是平等相待。如今反辽,却从来没想过这么细致。 “这个……还请侯爷指点一二。”格日勒只得对范宇拱手道。 第988章 中二少年 如果没有人提醒,格日勒即使是与白达旦部族联姻,进而联手一同叛辽。 双方的利益如果不划分的明白,怕是最后也会闹的不欢而散。进而使得辽国缓过气来,将这两个部族分而击之。 现在得到了范宇的提醒,格日勒并非蠢人,便也醒悟过来。 但是明白过来,格日勒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是向范宇求教。 范宇要的就是这一句,他对格日勒笑道:“此事其实也好办,那白达旦为何与你们拔思母部联姻,还不是看中了你们拔思母部可以与我大宋交易各种货物。而我大宋不与白达旦做生意,却是只与你们拔思母部做生意。想来,他们白达旦部从你们手中购买货物,要比其他部族便宜不少,这便是利。待白达旦与你们拔思母部一同反辽,也是要有利方可。所以,这最后利益如何安排,还是要看王爷你如何来决定了。” 格日勒只听到范宇左一个利字,右一个利字,将他头脑都绕的晕了。 “侯爷,如何来做你便直说,只要对我拔思母部有好处有利,我便去做就是了。”格日勒有些头大的道。 “好,王爷要我痛快一些,那我便不客气的痛快说。”范宇点点头道:“与白达旦共同反辽,当须使得白达旦族长乃仁台觉得安全且有利可图。这个时候,王爷你身为大宋王爷的这个岱海王的封号,便可起作用了。若是不敌辽军,便可随时退入大宋境内。那乃仁台既知你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当不会反对叛辽。其次,便是要分给白达旦一些好处。铠甲兵器,甚至是火器,都不要赠送一些。想要更多的,便须拿牛羊马匹与你拔思母来换。这样,才可使得白达旦甘心听命。最后,便是一定要让白达旦肯听命于王爷。若是不以王爷为马首,便须断了他们的货物采买和兵器的出售。” 不管白达旦部的族长乃仁台如何想,只要将白达旦的经济命脉和武器供应抓在手中,那白达旦部便跑不出手掌心。 格日勒此时终于听明白了,连连点头。他对于范宇的这番话非常信服,反正他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侯爷所说句句皆是良言,甚为精辟啊。若是如此来做,那白达旦部敢不听命于我!”格日勒颇有些踌躇志满的意思。 “此次王爷回归岱海之滨,便可使呼斯楞尽快完婚,并请来白达旦的族长乃仁台商议此事。”范宇笑了笑接着道:“而且,呼斯楞的婚礼,我当亦过去给呼斯楞祝贺一番才是。” 格日勒不由哈哈大笑道:“这样最好,若是侯爷与我一同回去,呼斯楞那小子定然非常高兴。” 范宇点头道:“那便与王爷说定了。” “说定了,还请侯爷准备一下行装,我这两日便会离开。”格日勒痛快的道。 格日勒走了之后,一直旁听两人讲话的江佑亭却是有些迟疑的道:“侯爷,拔思母部如今可是在辽国境内。你与格日勒一同去拔思母部,岂非是以身涉险不成。若是被辽军探知了侯爷的身份,定然不会让侯爷轻易回来,到时辽军出动,必有一场恶战。值此兵凶战危之时刀剑无眼,侯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我们这些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范宇笑着摆摆手道:“江指挥放心便是,我与格日勒在一起,若是还被辽军给伤到了,那还鼓动格日勒反什么辽。这一次前往拔思母部,便是要使得那白达旦的族长乃仁台答应一同反辽。若是少了白达旦部,只是拔思母部怕是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不是吧,侯爷刚刚还极有把握的说到乃仁台一定会答应,怎么还要亲自前去游说此人?”江佑亭不由吃了一惊道。 “刚才那么说,自然是为了安格日勒的心。”范宇摇头道:“这些部族久在辽国积威之下,哪里是说叛便敢叛的。如果我不去,即便那乃仁台最后答应叛辽,怕是也要拖拖拉拉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江佑亭听到侯爷的这些话,不由得挑了挑眉。侯爷不愧是侯爷,那格日勒被忽悠的兴高采烈,却不知道侯爷这里为了让他顺利造反有多费心。 过了两日,范宇便带着两百余人的护卫扮成草原人的装束,与格日勒一同押着一批货物与一万枚火箭弹前往岱海旁的拔思母营地。 从东胜州到岱海之滨只不过两百里,若是放开马力,一日便可到达。 但是范宇和格日勒一行人,却是押送着大批的货物,只能慢慢的前行。 按理说拔思母部押送这许多的货物,定然会惊动辽军。 但是这些守边的辽军却是都收了拔思母部的好处,其中有些人甚至还是拔思母部的子弟,如何会难为他们。 很是顺利的过了辽国边界,第三日便到达了岱海边的拔思母营地。 呼斯楞听说自己的父亲回来,便骑着马前来出迎。 “父亲,这一次去宋国的交易还顺利吧!”呼斯楞在马上看到了格日勒,便立刻招呼道。 此时范宇则与格日勒并羁而行,却是正好与呼斯楞打了个对脸。 看到范宇,呼斯楞不由一怔,显然是有些面熟。 两人有数年不见,而且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变化要较常人大上不少。 虽然看着眼熟,可是呼斯楞却是没有冒然打招呼。 范宇却是看向格日勒道:“这雄壮少年,便是呼斯楞了吧?这几年不见,竟然长高了这许多,如今竟是如同草原勇士一般无二。” 格日勒看到自己儿子呼斯楞还在犹豫,便没好气的道:“你还看什么,这才几年不见,便认不得安乐侯了吗。” 呼斯楞这才恍然,不由露出笑脸来,压低声音道:“原来是安乐侯,你竟敢来我们草原!要知道这可是辽国境内,你这是有多大的胆子,或者是出使辽国?” “这一次过来,我是参加你的婚礼来的。”范宇抬手指了指呼斯楞道:“你现在只是长了一个草原勇士的样子,等你成了婚,便是真正的草原勇士了。” “你开什么玩笑,只要愿意,我便是天上的雄鹰。”呼斯楞不服气的道。 格日勒的眉头跳了跳,怒道:“雄鹰连只母鹰都没有,怎么证明他是雄的!” 范宇哈哈大笑,中二少年终是敌不过一块老姜。 第989章 颇有乃父之风 被父亲训斥,呼斯楞的面色一红。 “其其格就在部族里面,莫要让她听到。”呼斯楞急忙道。 格日勒也是一怔,而后哈哈笑道:“听见了又如何,她马上就要是我们拔思母部的媳妇了。” 呼斯楞闻言不由看向自己的老爹格日勒,露出询问之色道:“爹,你和侯爷说我要结婚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怎么突然便要让自己成婚,如此着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错,你和其其格已经不算小了。爹打算尽快让你们两个完婚,就在这几天。”格日勒点点头道:“其其格若在部族中那下好,我去见见她,谈谈你们的婚事。” 范宇拍了拍呼斯楞的肩头,“发什么呆,这对你是好事。” 随着一行人的队伍进入拔思母部,整个部族也更加热闹起来。 格日勒先是请范宇一行人到大帐中休息,便告了一声罪,先去处理此次带回来的火器等物。 呼斯楞看到老爹离开,便对范宇道:“侯爷,我去问问我爹,到底是怎么回来。” “你去吧,我自己在部族之中转一转便是。”范宇点头应道。 呼斯楞匆忙出了帐篷,追上了格日勒一行。 “爹,这一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要让我提前与其其格结婚?”呼斯楞问道。 格日勒看了呼斯楞一眼,不由皱眉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吗?其其格已经许配给你,早一点结婚不好吗。” 被老爹反问,呼斯斯楞立时哑口无言。但是他不想这般不清不楚的被蒙蔽,便低头跟着格日勒一同走。 格日勒命人将数十辆马车都拉到一片空置的帐篷这里,并派了重兵,将周围都看守起来。 哗啦! 格日勒掀开一辆马车的苫布,便显露出车上的那些火箭弹来。 一枚枚的火箭弹摆放整齐,每辆马车上都有数十枚之多。 呼斯楞看到这些东西,却是并不识得,不由皱眉道:“爹,这些纸筒子里都是什么,怎么值得你如此小心翼翼。” “这些都是大宋国的火器,此物名为火箭弹,点燃引信之后,可射至三里多远。”格日勒抬手在这些火箭弹上轻拍了两下,“其中裹有铁珠、铁钉,一旦爆炸开来,周围丈五之内重甲可破。” 呼斯楞听到这里,眉头一挑道:“爹,难道我们要反辽了吗!” 拔思母部向来没少受辽国欺压,这种欺压从辽国立国便已经开始了,至今已有百年之久。而且拔思母部,也没少起来反抗,冲突时有发生。 只不过拔思母部一旦支持不住,便会选择臣服。而辽国要想将拔思母这样的大部族完全剿灭,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才容得拔思母部继续存在。 现在的拔思母部再一次强盛起来,那么反辽便是部族的一个必然结果。 正是因为对此早有认识,所以呼斯楞一听说老爹弄回来了火器,便知道其目的是什么了。 “不错,让你提前完婚,也是为了与白达旦结成盟友,这下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勒日勒看向呼斯楞道。 “我懂了,我这便去与其其格说。”呼斯楞立时点头道。 其其格在草原的话语当中,便是花儿的意思。 身为白达旦部族的小公主,又是白达旦族长乃仁台最宠爱的女儿,其其格的容貌当得起花儿这两个字。 当呼斯楞找到其其格的时候,对方正在侍女和护卫的保护之下,在部族外的一处商人的马车前选首饰。 “这一串水晶琉璃项链,可是珍贵之极,没有十头牛都不要想着能买下来。”那商人看到其其格的排场,便知道这位一定是草原上的贵女,要价一点也不低。 “不过是水晶琉璃项链罢了,我身为贵女难道没有见过?最多八头牛,不然我便不要了。”其其格还价道。 那商人刚刚想要答应,便被一个声音拦了下来,“我那里还有几串水晶琉璃项链,只要七头牛一条。” “谁敢坏……”那商人抬头便看到了一身锦缎长袍的呼斯楞,那显然也不是他能得罪的,便急忙住了口。 其其格也看到了呼斯楞,不由得立时露出笑容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跑出来买东西,我有些不放心。”呼斯楞看着其其格的笑容,仿佛真的如同花朵开放的那般美,“你来这里,有什么需要便与我说。我爹曾说,其其格来到拔思母部,他便要但起父亲的责任。对我来说,我的未婚妻到来,我也要让她好象在自己家里一样。” 听到了呼斯楞的这些情话,其其格的心中象是抹蜜一样甜,便迎上呼斯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草原上风气开放,年轻男女都很乐意敞开心扉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 呼斯楞这些话,足以让其其格不再矜持。 被其其格抱住,呼斯楞也是心中一荡,开口道:“其其格,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啊,我爹不是已经答应了你爹的提亲吗。”其其格抬头看着呼其楞道。 “我说的是,这几天我们便结婚。”呼斯楞笑道。 “我早晚是你的人,我听你的就是了。”其其格依偎在呼斯楞的怀中,如同一只羔羊。 呼斯楞有些受不住,便俯身并其其格打横抱了起来,“那好,其其格现在便已是我的妻子了,过几天便举行婚礼!” 说完,他便抱着娇羞的其其格大步走回部族的帐篷。 那商人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便将手中的水晶琉璃项链放了回去,颇为羡慕的道:“这些草原的年轻人,嗨!” 而其其格的侍女和随从,此时却是不知道何去何从。 对于呼斯楞的行为,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对。 作为其其格的从属,他们将来也是要随着其其格一同来到拔思母部定居的,而呼斯楞便是他们未的族长。 那护卫的头领,摇摇头道:“我们管不了,大家回去休息便是。” 一群人转眼便散了个干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但是呼斯楞与其其格之间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向勒日勒报告。 待听说呼斯楞将其其格抱走,格日勒不由大笑不已。好小子,颇有乃父之风。 第990章 满意的礼物 格日勒将火器妥善收藏起来,命人严加看管之后,才回来再次见到范宇。 “侯爷,呼斯楞那小子真是……怠慢了贵客。”格日勒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这表情却是挤眉弄眼的,不怎么正经。 范宇看格日勒的表情,便知事有蹊跷。 “看王爷眉飞色舞,莫非有什么好事发生不成?”范宇也好奇的问道。 对方那一副样子,看上去就是在等着别人问,范宇如何会不问。 “事情是这样,呼斯楞那小子他毕竟是少年人,血气方刚……”格日勒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了,却是十分的得意道:“如此,我向白达旦的乃仁台提出早日成婚,也就顺理成章。刚才我便已经派了人去白达旦部送信,让乃仁台带着其其格的嫁妆亲自过来。” 范宇也觉得此事十分好笑,呼斯楞这小子比他爹的主意还要多一些。 不过,这算是对方自己的家事,范宇也不好评价。 “如此也好,那位乃仁台族长到来,王爷可也要给对方准备一些满意的礼物才是。”范宇摇了摇头道:“若要拉着对方一同反辽,便不可使对方心中有芥蒂。呼斯楞这小子先是沾了人家女儿的便宜,且不可得了便宜卖乖,否则容易离心离德,先闹将起来。” “侯爷说的是,我这里也给对方准备了足够贵重的礼物,想来他一定会消气的。”格日勒深以为然的道。 只过了三日,拔思母部的营地当中便已经披红挂彩布置的妥当。只要格日勒一声吆喝,呼斯楞的婚礼便可举行。 派去白达旦部给乃仁台送信的人,也已经回转。向格日勒禀报说,对方今日便会如期到来。 格日勒正与范宇一同饮着奶茶说话,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吩咐道:“命令我们部族的勇士们,都穿好铠甲拿上兵器,骑上他们心爱的骏马,准备迎接我们部族的亲家。把所有的马奶酒也都取出来,大家要让客人今日一醉方休!” 范宇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待传令之人走后,范宇才道:“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警惕,我觉对王爷负责反辽的大任,就更多了一份信心。” “嗨,这有什么。”格日勒摇了摇头道:“在我们草原上,向来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不是一个部族的,关系再近,也会对对方加以提防。草原上在联姻的时候,被亲家带兵袭杀的例子并不在少数。只要我这里提防的严密,过了今日便也没有什么事了。最怕的便是部族的勇士们都放下了警惕之心,那才会后果可怕。即使我对乃仁台再信任,也不会将部族的安危,寄托于他人的人品上。” “王爷这话却是讲的非常好,让我也颇有所得啊。”范宇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看到呼斯楞带着一个比他还显小些的女孩子来到了帐篷里。 “范大哥,这便是我的妻子其其格,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呼斯楞将女孩子拉进帐篷,便向范宇招呼道。 范宇这才看到这位新娘的真面目,虽然是草原人典型的单眼皮,可是皮肤很好,五官也很漂亮,真的人如其名是草原上的花朵。 “这位其其格公主果然非常漂亮,呼斯楞,恭喜你啊。”范宇笑道:“我这次过来,也带了给你们的礼物。本来是想要在你的婚礼上再给你的,但是你现在便将新娘带过来,我现在给你也好。” 格日勒不由摆手道:“侯爷,现在不必给礼物。” “既然来了,怎么能让其其格姑娘空手回去呢。我们宋人有一个礼节,叫做见面礼。与比自己小的亲近之人头一次见面,便要送些小礼物才是。”范宇却是执意要送。 其实他在来草原之时,也带了些礼物,自然是要送出去的。 让人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打开盒子,取了上面垫着的一些茅草,一套闪烁着流光异彩的梳妆盒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其实就是一件漆盒上面镶嵌了许多彩色透明玻璃,打开之后,中间是一层透明玻璃隔开的,能看到下面一层的抽屉里面。 而且更让众人吃惊的,便是梳妆盒的盖子掀起来便是一面可以将人照的毫纤毕露的水银琉璃镜。 “这……这可太贵重了!”格日勒都吃了一惊,这东西他看着都眼馋。 “范大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怎么能收啊!”呼斯楞也急忙阻止道。 说起来,这个梳妆盒虽然看上去十分的华丽,可是这上面的东西也大多都是玻璃而已。最贵的地方,便是十分费人工了。虽然用材不贵,但是这东西的成本也并不便宜。 范宇笑道:“我记得当初曾送了你一柄战刀,是希望你成为一个草原上的勇士和英雄。如今见到了弟妹,自然也希望她变的更美,正可与你这个英雄配成一对。这点礼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道还抵不上咱们之间的友谊吗。” 其其格自看到梳妆盒的第一眼,便已经转不开眼神。 前日里本来便想着买一串水晶琉璃项链的,可是看到这只梳妆盒,却是比那串项链不知道华丽了多少倍。 尤其是盒盖上的那面水晶镜子,简直就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见到呼斯楞对她点头,其其格才高兴的接过梳妆盒,对范宇行礼道:“谢谢范大哥。” “谢什么,你既然都叫我大哥了,这便是我应该做的。”范宇又看向了呼斯楞,“还有你的礼物,也在这里。” 范宇的护卫抬进来的一只大箱子,打开了箱盖,里面是一副银光闪闪的铠甲。 这副铠甲乃是根据大宋军中的龙鳞甲改良的,甲片都是冷锻冲压而成,为了防锈又镀了一层银,铠甲边沿则是镀的金。看上去既不是那么异常华丽,却也甚是威风。 呼斯楞对于这副铠甲甚为喜欢,上前取了头盔左看右看,舍不得放手。 “这是范大哥的心意,我就厚颜收下了。”呼斯楞看向范宇道:“若是范大哥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可尽管向我提。” “不过是庆贺你新婚的礼物罢了,只是希望你身穿这副铠甲,在战阵之上多些安全,可使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草原英雄。”范宇笑道。 格日勒哈哈大笑,范宇送的这些东西,都是让人满意的礼物。 第991章 重要的人物 虽然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梳妆盒与一套铠甲,但是这样的东西绝对是符合范宇的侯爷身份,也绝对是价值不匪。 呼斯楞当场将这副铠甲穿在了身上,人靠衣衫马靠鞍,立时便显得英武了许多,看得其其格两眼放光。 “多谢范大哥美意!”呼斯楞对于这件礼物也是爱不释手。 呼斯楞与其其格两人带着礼物离去不久,便听到拔思母的营地外面一阵马蹄轰鸣声传来。 格日勒看向范宇道:“侯爷,想来是乃仁台来了,我去迎一下。” 范宇点头道:“王爷自便就是。” “等到婚礼开始,我便将乃仁台介绍给侯爷认识。”格日勒点点头,便出了帐篷。 乃仁台这一次得到了格日勒传来的口信,得知自己的女儿居然被呼斯楞那小子给抱走,这老父亲的心中便十分的酸涩气愤。 又听说格日勒要提前婚礼,更是心中有气。 可是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人又在拔思母部,他也没什么办法。再加上格日勒传过来的口信,语气客气周到,却也让他不能发作。 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便与拔思母部反目成仇,何况是早已定亲了的,他也没什么借口发脾气。 但是这次过来拔思母部,乃仁台也带了一万余名部族骑兵,一定要在拔思母部显示一下白达旦的力量,让对方不可轻视白达旦,并使自己的女儿不会在拔思母部受气。 万余白达旦部的骑兵如同风卷残云,气势如虹的来到了拔思母部。 还有数里,便看到拔思母部的骑兵们在列队相迎。 与白达旦的骑兵相比,拔思母部的骑兵一个个的盔明甲亮,即便大军肃立,却分外萧煞。 白达旦的骑兵到了近前,对方的骑兵队伍却依旧不动如山。 乃仁台心中却是分外震憾,拔思母部的实力,竟然已经如此强大了吗。 原本一肚子的火气,此时却也窝在肚子里发不出来。 他此次是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可不是过来和拔思母部火并的。 乃仁台的大儿子巴图,看到拔思母部军容壮盛,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 “爹,这拔思母部实力强横,几乎比我见过的辽军还要强上一些啊。”巴图不由得对乃仁台道。 乃仁台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白达旦的骑兵们到了对方近前,便已经放慢了马速,而后停了下来。 便看到对面的拔思母部骑兵队伍分开,格日勒骑着一匹黑马,从中间走出来。 “乃仁台,我的兄弟,你能过来我真是非常高兴!”格日勒见到乃仁台,便哈哈大笑着来到近前,在马上对着乃仁台就是一个拥抱。 “你们拔思母部的实力强大,便是这么与我白达旦部结亲的?”乃仁台指了指这些拔思母部的骑兵淡淡的问道。 格日勒毫不在意的道:“这是为了孩子们更有面子,给我的儿子,也给你的女儿,涨一涨面子。如此盛大的婚礼,想来整个草原多少年后,都会记得。” 这话让乃仁台无话可说,两家结亲,互相有面子,哪一方面闹事就不对了。 将乃仁台他们迎进了拔思母部的营地,立时便有人吹起号角。 在拔思母的营地当中,飘起了无数的彩旗,瞬间便响起极大的欢呼声。 看着这许多人喜庆的笑脸,乃仁台脸色也才不似刚才那么冷。 来到族长的大帐之中,呼斯楞与其其格两人都换了盛装,过来拜见乃仁台。 看到自己女儿脸上甜美的笑意,乃仁台心中酸的不得了。 “我的掌上明珠,这些天在拔思母部,你没有受委屈吧?如果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和爹说,爹会给你做主的。”乃仁台皱着脸对女儿其其格道。 巴图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奇怪道:“我看其其格倒是容光焕发,哪有受委屈的模样?” 听了儿子拆台的话,乃仁台的眉头直跳,这蠢货就不看场合吗。 果然,格日勒听了巴图的话笑容更是剧烈。 其其格面对自己爹的问话,笑着答道:“爹,放心好了,呼斯楞对我很好的。在这里便如自己家里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乃仁台抬头看向帐篷的顶端,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 “好,我的乖女儿,你幸福爹就高兴。从今日起,你便是呼斯楞的妻子,而呼斯楞也是你的丈夫。爹希望你们互相能敬重敬爱对方,白头到老。”最后乃仁台还是开口说出了祝福的话来。 格日勒看到乃仁台的表现,便对乃仁台道:“放心吧,我的兄弟。其其格虽然是我的儿媳妇,但是我也一样会象对待女儿一样对待她的。现在,让婚礼开始,先给孩子们好好的庆祝一番吧。” 说完,格日勒挥了挥手,便立时有人传了出去。 外面营地当中的一片空地,被燃起一个巨大的篝火堆。 好在周围足够空旷,否则只是飘起的那些火星,怕是就会将整个营地给烧掉了。 上万人围在篝火的周围,上百面巨大的战鼓被敲响,十名萨满巫师身穿彩衣来到火堆之前,随着鼓点的明快节奏一同起舞呼喝。 “今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我要介绍给你。”格日勒拉着乃仁台,来到了外面的酒席正座坐下,“他对我们拔思母部异常重要,我们部族能有今天的富裕和强大,与他是脱不开关系的。” 乃仁台疑惑的看着格日勒道:“据我所知,你们拔思母部之所以如此富裕,是因为垄断了和宋国人交易。莫非,你所说的这位朋友,是个宋国人?” “你且稍等一下便知道了,我去请这位朋友过来。”格日勒起身,便走向范宇所在的帐篷。 范宇在帐篷里,便已经听到了外面的热闹。他已经自己走了出来,一同与自己的护卫们看这场草原盛大婚礼的热闹。 很快,格日勒便找到了范宇,对他道:“侯爷,呼斯楞的婚礼已经开始,请跟我来,我把乃仁台介绍给你认识。” “好,有劳王爷。”范宇拱拱手,便与格日勒一同去了正席。 乃仁台正与儿子巴图聊天,对着那些萨满的舞姿指指点点。结果一转头,便看到格日勒很客气的领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人过来。 看那年轻人的样子不过刚刚二十岁左右,实在是年轻的很,乃仁台便是皱眉。 这么年轻,能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第992章 这便是明证 也不能怪乃仁台,任是谁看到一名二十左右的人年轻人,也不会觉得这样的年轻人会有多大的能力。 不过乃仁台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看范宇的穿着,显然也是极为富贵。能力什么的先放到一旁,这人的家世应该在大宋挺高。 范宇和格日勒来到了正席,格日勒便对范宇介绍道:“侯爷,这位便是白达旦部的族长乃仁台,是其其格的父亲,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乃仁台听到格日勒说出侯爷两字,便两眼瞪大。辽国境内看到一位大宋的侯爷,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对方敢亲身潜入大辽境内,这份胆气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在下乃仁台,见过侯爷。”乃仁台向范宇拱手致意。 范宇笑着回礼道:“见过乃仁台族长,大家自己人,不必客气。” 乃仁台却是听不明白,这位安乐侯的自已人是什么意思,只当对方在说套近乎的客气话。 格日勒哈哈一笑,便伸手让道:“大家都请坐吧,今天是呼斯楞与其其格的好日子,我们不要误了他们的时间。 等大家就坐,格日勒便对从人点点头。 立时便有人大喝道:“吉时已到,请新人!” 这边话音一落,便看到从篝火的南边人群分开一条道路,道路尽头便是身着盛装的呼斯楞与其其格一对新人。 两人慢慢的走向巨大篝火,而篝火堆前的十名萨满跳的更加起劲,动作也愈发的剧烈。 待呼斯楞与其其格两人来到篝火前,十名萨满左右各五名一下子分开退到两旁肃立。 这时原本急骤的鼓声也跟着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新人的身上。 此时便有礼宾上前,让两人互相发出誓言,而后对着篝火行礼。 对篝火行完礼,两人又来到了格日勒与乃仁台的面前敬酒行礼。 而后格日勒与乃仁台一同起身,向所有在场之人敬酒,宣布狂欢开始。 这才是最热闹的时候,立刻便有被请来的流浪艺人,拉着胡琴来到篝火前。 在悠扬欢快的声调里,许多人都来到了篝火前边唱边舞,甚为热烈。 呼斯楞与其其格两人,也被送回了帐篷。 格日勒端起来自大宋的精美酒盏,向乃仁台道:“乃仁台,我的兄弟。这一次请你来,除了为孩子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要和你商议。” “格日勒,你所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乃仁台听到格日勒的话,便已经有些不安。 这种被算计的不妙感觉,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快。 范宇看出来了乃仁台的不快,便不等格日勒开口,直接对乃仁台道:“我这次过来,便是代表大宋朝廷,助格日勒族长起兵反辽的。听闻白达旦亦为草原之上有数的强大部族,便冒昧邀请乃仁台族长,一同共襄反辽大业。我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若乃仁台族长不愿白达旦部族卷入此事,看在双方俱为姻亲的事情上,还请白达旦部保持中立便可。” 这个说辞非常客气,看上去似乎给了白达旦部一个选择,但实际上只是照顾了一下乃仁台的面子而已。 双方如今已经结亲,即便白达旦部保持中立,不帮辽军也不帮拔思母部,但是辽军若是占了上风,怎么可能会放过不听号令的白达旦部?以辽国朝廷的霸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格日勒听到范宇自己说了出来,这倒是比他说出来更好。 “乃仁台,我的兄弟,我知道此事现在才与你说,有些显得突兀了。不过,反辽此乃机密大事,若是提前走漏了风声,便会使我拔思母部陷入绝境。”格日勒找了个不错的借口,他接着道:“现在,我们拔思母部也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会出兵夺取西南路招讨司所在的丰州。即便这时再走漏消息,也无所谓。我只想请乃仁台你与我一起,我们摆脱辽国的控制与欺压,再建一个新的国家。到时我为国王,乃仁台你便是亲王。而呼斯楞将来成为国王,其其格便是王后。我们两家,便与辽国的耶律氏和萧氏一般,亲密无间共享富贵。” 乃仁台听了范宇和格日勒的话,半晌沉默不语。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将他心中的那点不满吓的烟消云散。 反辽对于他们这两个部族来说,乃是生死大事。虽然如格日勒所说,有着许多好处,也确实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辽人对于草原上各部收税,那是极重的。其目的便是限制草原上各部的发展,从而威胁到契丹人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这样,草原上才几乎每年都有部族反抗辽国。摆脱辽人的控制和欺压,也算是草原上各部都有的愿望。只是契丹人的实力也的确强大,一些零星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巴图却是听得眉飞色舞,他对乃仁台道:“爹,我看格日勒伯父说的有些道理,不如我们一起反辽,和辽军拼个你死我活!即使失败了,我们也可以往西边迁徙,避开辽军便是了。” 乃仁台瞪了儿子巴图一眼,才看向范宇和格日勒,“两位邀我反辽,也不是不行。但是仓促之间反辽,最后我们白达旦部就只有败亡的结果。而且,对大家来说都不是好事。辽国虽然残暴,但是我白达旦部还能存在。若是没有把握的话,岂不是白白的让我白达旦部冒险吗。” “别的要求我先不提,只要反辽成功的可能有一半,我白达旦部便会答应与拔思母部共进退同生死!”乃仁台的目光最后落向格日勒,“但是,你要有让我信服的证明才行。否则的话,我白达旦部明日便开始西迁。” 范宇笑了笑,乃仁台也没别的办法,但是必须要给他一个信心。 格日勒表情却是十分惊喜,他上前给了乃仁台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要看明证,但随我来。若是你看了之后,还不信服,那我也拿你没办法了。你与我过来吧,我相信乃仁台你不会让我失望。” 范宇知道格日勒要做什么,便只是微笑不语。 格日勒带着乃仁台来到了一片有着严密守卫的帐篷区。 随意走进一座帐篷,格日勒掀起一块苫布,对乃仁台道:“乃仁台你可认得,这些都是什么吗。这是安乐侯给我们的火器,名为火箭弹。可打至三里多远爆炸,里面的铁钉铁珠,可以在丈五方圆击穿重甲。这便是明证。” 第993章 首倡反辽 白达旦一样也是漠南的部族,对于火器之名早就有所耳闻。 如今见到了实物,乃仁台便有些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火箭弹。 “那位安乐侯,给了你们拔思母部多少这种火器?”乃仁台想起外面一大片被严密看守着的帐篷,不由追问道。 “这里一共有一万枚火箭弹,想来攻下一座丰州城,应该是足够用了。”格日勒笑道。 乃仁台在脑子里急速的盘算,自己是不是也能从那位侯爷手中要出来一些火箭弹? 看到乃仁台不说话,只是在那里沉思,格日勒也问道:“乃仁台,我的兄弟,你觉得这些火器能不能作为明证。” “可以。”乃仁台终于点头道:“我听说宋人的火器比辽国的火器还要厉害些。有了宋国的火器,我们即使遇到辽军精锐,应该也有一战之力。只要那位安乐侯能够保证提供我们足够的火器,想来辽军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格日勒摆了摆手道:“我这里的一万枚火箭弹虽然是送的,但是这些东西价格昂贵,宋国多了也送不起。所以,日后还要想从宋国得到火器,我们便须拿东西去向宋国交换。” 乃仁台颇有些失望,但是已经答应了格日勒,再要改口却是晚了。 两人又再次回到了正席,一同坐下。 格日勒对范宇道:“有劳侯爷久候,我刚才请乃仁台看过了我们的火器,乃仁台兄弟也答应了与我们一同反辽。但是他们白达旦部族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准备并不是很充分,侯爷看是否能支持他们一些军备。” 乃仁台听到格日勒在替自己说话,便也急忙对范宇拱手道:“安乐侯,并非是我起意要从宋国手中得到什么好处。而是现实情况便是如此。若是侯爷能支持我们白达旦一些军备,想来反辽之事便会更加顺利一些。” 对此范宇早就有所准备,他倒也不会怪格日勒偏帮乃仁台。现在对方两人既是姻亲也是同伙,向自己要些好处也是正常的。 “王爷既然开口了,这个面子我是要给的。”范宇对格日勒点了点头道:“但是因为前一阵子,朝廷所调拨的反辽物资,大都已经送到了王爷这里,我手中的军备便不多了。不过,我还能给乃仁台族长凑出一千套铠甲,还有一些长刀。至于火器吗,现在暂时是没有了。” 王爷?乃仁台这才注意到这个称呼,不由得看向格日勒。 “我竟不知道格日勒,你已经是王爷了?这是怎么回事。”乃仁台问道。 “是这样,我已经向大宋的官家表示了效忠,大宋官家便册封我为岱海王,由我来统领反辽之事。”格日勒对乃仁台笑道:“乃仁台我的兄弟,这是我经过数年与宋国的诚信交易,才得到的封赏,可不是平白得来的。” 这话说给乃仁台,也是告诉他不要对封王有所奢望。否则的话,两个王爷还联手个什么劲,只怕为了谁服从谁,便要先内讧一番。 乃仁台也明白这个道理,却是只有认了。谁让自己比这个格日勒晚于和宋国拉上关系呢,强求不得。 范宇笑了笑,对于对方两人之间的这种微妙心理也有所认识,却并不点破。 “两位族长,今日是呼斯楞与其其格结婚的好日子,从其他部族过来的各部族长,也不在少数。若是你们觉得反辽力量还有些不足的话,正可联合这些久受辽国压迫的族长们,一同共襄盛举。” 这些话说的很客气,可是格日勒知道,这是在等着他们正式宣布反辽。 格日勒看向乃仁台道:“乃仁台兄弟,我也觉得今日与这些族长一同联手,正是个好机会,你觉得呢。” 乃仁台虽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但是这件事即使他不答应也没有用。现在白达旦部也只有与拔思母部一条路走到黑,才能使得部族更加安全。 “我同意安乐侯的建议,今日确是机会。”乃仁台点头道:“便有劳格日勒兄弟,出头领着大伙一同反抗辽国的暴政吧。” 范宇也对格日勒点头道:“便有劳王爷了。” 格日勒拍手鼓掌数声,便端了酒盏起身。立时有人奉命吹起长长的号角,呜呜的号角声,一下子便将篝火旁的狂欢给打断,无论是族人还是过来的客人,都将目光转向范宇他们所在的正席。 “今日各位到来的朋友和兄弟们,我要正式告诉大伙一件事。”格日勒的目光在客人之中逡巡了片刻,便沉声道:“我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饱受辽国的剥削。我还记得,辽国跑到部族里是如何收税的。他们牵走了我们的牛羊马匹,还抢走了我们的口粮。为此,各部之中有多少人被饿死,又有多少孩子,是因为吃穿不足而死?只怕各个部族里面,这种事都不是少数吧。” “我们各个部族大人们吃不饱,辽子们也吃不饱。我们自己放牧的牛羊,却自己也舍不得吃,都要拿去给契丹人交税。我们大人孩子老人,每年都有冻饿而死的。可是那些契丹人在干什么,他们也吃不饱穿不暖吗?不,他们吃着我们从小养大的牛羊,用我们的马匹去换了精美的丝绸和瓷器,支撑着奢靡的生活。我曾去过辽国南京,亲眼看到有人以上百丙黄金购买马匹都不皱眉。但是这些,本该是我们的,却都被契丹人给抢去了。” “因此,我格日勒不才,今日首倡反辽!我们自己的财产,自己做主。自己养大的牛羊,还是我们自己的。我们要让我们的老人和孩子不再轻易死去,要让我们部族的男人强壮威武能填饱肚子,要让部族的女人们更加漂亮,能生出更多的孩子。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只有反抗辽国,将这个在我们各个部族身上吸血的家伙掀翻!掀翻辽国!”格日勒高喊一声,便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格日勒的一些话,确实讲到了草原人的心坎里,当下便有不少部族的族长,起身一同与格日勒饮下了盏中的美酒。 第994章 不会失败 白达旦的族长乃仁台,看了范宇一眼,便也举盏将其中美酒饮的涓滴不剩。 范宇明白对方这一眼所表现出来的意思,那就是觉得大宋有些厚彼薄此,对他们白达旦部没怎么下本钱。 不过,对于这种事范宇是不会理会的,原本他便是选的拔思母部为主导,若是再强力扶持白达旦便显得用心不良了。 如今格日勒强势,便是大宋在其后扶持的结果。 而且,让乃仁台心中有些小小的芥蒂,也并非什么坏事。若是真的使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亲密无间,最后头疼的,怕是还是大宋。 如今只要使得两个部族联合起来,在面对辽军的时候不落下风,这对大宋来说便足够了。 格日勒连干三盏美酒,便拉着乃仁台一同去别的席上,与各个小部族的族长们饮酒。 而范宇则是观察着席间这些各部的族长,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范宇的眼中,他所看到的这些草原上的族长们,对于格日勒的提议多半都是又惊又惧的样子。 脸上能带出惊喜之色的,那是极少数。而面色凝重的,也占了相当部分。 范宇虽然只是看了一个表面,但是通过这些人的表情,也能估计出个大概来。 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对于辽国要说好感显然并不多,他们更多的是惧怕辽国大军。 这些部族在百年来,都是生活在辽军的高压之下,但凡有反叛的部族,都是被辽军强力剿灭。 所以,这许多年下来,草原上的部族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少数的部族之外,大都是被辽军将大部族给拆分成了小部族。 如拔思母部和白达旦部,都是少数的古老部族,没有被辽国所剿灭。 但是前两年辽皇耶律重元,再一次掀起对不服从部族的剿灭,也让辽国境内许多部族终日惴惴不安。 拔思母部、白达旦部,还有其余的这些中小部族如今决定反辽,未尝没有辽国高压管理的原因。 与众多族长饮酒回来,格日勒便叫来身边的从人吩咐了几句。 而这时乃仁台还是有不死心,便来到范宇的面前敬酒。 “侯爷,你是我们草原的福星,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们现今不会有反抗辽国的想法的。你的慷慨和仗义,已经迎得了我的尊重。”乃仁台借着酒劲道:“拔思母部的实力很强,但是我们白达旦部的实力也不弱。我的兄弟格日勒已经封了王,朝廷能不能也给我们白达旦一个封赏。” 这是乃仁台看到直接要东西有些说不过去,便要讨封赏了。 草原上的汉子都比较直接,范宇也没觉得突兀。 “乃仁台族长,你的要求,我会代你转达给大宋官家。不过,你想要让官家封赏你,却也不是平白无故便可以封赏的。”范宇笑着看了格日勒一眼,接着道:“王爷是向官家表示了效忠,这几年也用行动证明了他对我们大宋的用处,这才会得到官家的封赏。否则的话,官家凭什么给拔思母的族长封王。我希望乃仁台族长,也想一想能给大宋什么,我也好替你向大宋官家讨要封赏才是。” 乃仁台本以为大宋就是个冤大头,但是事情显然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格日勒这时也凑到了范宇和乃仁台的面前道:“乃仁台,我的王爵不是平白得来的。你若是羡慕,便也要有付出才行。” “我们白达旦部,也一样可以向大宋官家效忠。”乃仁台看向范宇道。 范宇点点头,对他道:“乃仁台族长,你的这个理由也可以。但是你比格日勒族长来的晚,又并不如格日勒族长对我们大宋做的贡献多。所以,如果我向官家提出了族长讨要封赏的话,也只能给你一个侯爵的封赏。这一点你要明白,并不是我大宋厚彼薄此。” 经过范宇这般解说,乃仁台心中总算是释然。大宋也是要看谁更有用,才会对其给出相应的好处。 而格日勒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怕大宋放弃了扶持拔思母部,转而以扶持白达旦部来制衡拔思母部。 但是现在看来,安乐侯还是很仁义的,并没有利用乃仁台的白达旦部,来给拔思母部下绊子。 “安乐侯,我现在代表我们白达旦部,请你向官家代转我白达旦部的效忠之心。虽然现在我们白达旦部对于大宋并没有做出多少贡献,但是相信不久,大宋便会看到我们白达旦部的诚意。”乃仁台对范宇诚恳的道。 范宇看对方如此认真,这家伙显然也并不是甘于寂寞之人。现在所表现的如此诚恳,也只是为了从大宋先搞到一些好处。 这些好处并不是不能给,但是还是要衡量得失,不可使得格日勒心生不满。 “乃仁台族长的心意,我会代转给官家。不过,最好还是写一份文书,请族长用印才是。”范宇笑呵呵的道。 效忠岂可空口白牙,这东西还是落了文字,将来对朝廷和官家才好交代。而且,有了这书面材料,以后对于草原的事务便也有了插手的法理依据。 次日一早,整个拔思母部的营地号角声连绵不绝,一直在呜呜的吹,几乎没有间歇。 范宇起身后,便看到营地之中的拔思母部族人们行色匆匆。 一队队身着皮甲的拔思母兵士们,手持兵器向着营外而去。 这时一匹黑马奔驰到了范宇的帐篷前,马上的人却是刚刚新婚的呼斯楞。 “范大哥,我爹已经升帐,今日便要首倡反辽,攻打辽国丰州。我爹让我来,请范大哥一同前去观礼。”呼斯楞看到范宇,便呼叫道。 范宇点点头,命护卫牵来马匹,便上马与呼其楞一同去了中军。 此时在宽阔的中军大帐之中,数十名族长都在座。格日勒居中,乃仁台在侧,其余的族长们分列两旁。 待到范宇到来,格日勒便对众人道:“各位族长以为,我格日勒只是临时起意突然起兵反辽?错了,我格日勒这些年来,早与大宋有了联系。大宋在去年击败辽国,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想必大伙都已经知道。我的身后,便是大宋。大宋支持我们各个部族反抗辽国的压迫,我们是不会失败的!” 范宇的到来代表大宋,在格日勒的口中便成了他们反辽必胜的保障, 第995章 扩大贸易的请求 听到格日勒的话,许多族长脸上的表情便是一松,显然都松了一口气。 不管这次起兵反辽能不能成,格日勒在拔思母部还没有成气候之前,都要先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如此一来,各个部族才会有足够的底气,而不是稍有挫折便一下崩溃。 帐内那些中小部族族长脸上的表情,格日勒都收在眼中,可是他的嘴角却是泛起讥讽的笑容。 “另外,昨晚我对大家说,我拔思母部要起兵反辽,这是以坦诚对待大家。可是,却有部族竟然偷偷派人去向辽军报信。”格日勒的脸色一沉道:“若是不肯与我们一同反辽,不参加便是。可是你派人去报信,将大家都置于死地,又是何故?尤其是许多部族的族长不过是刚刚听到我的倡议而已,难道便要用自己的脑袋,给你的问话换来好处吗!” 范宇对于格日勒的这番话不由暗暗点赞,看上去似乎是个笨拙的挑拨,但是细想一下,却是使得这些中小部族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而且,这些中小部族相互也没了信任,从而无法再联合起来反抗拔思母部的统领。 果然,那些小部族的族长们都是面色阴沉,互相之间打量着。 “大家也不用找,那些告密的家伙,都被我拔思母部的勇士们抓了回来。”格日勒挥了挥手,便有拔思母部的兵士,从外间押进来数人。 格日勒指了指这些被押进来的草原汉子道:“这些人,便是昨晚想要跑出去给辽军报信的家伙。现在我已经命人堵上了他们的嘴,至于是哪位族长指使的,我也不会公开告诉大家。既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也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只要大伙一心反辽,反抗辽国的暴政,那么就还是兄弟。” 范宇不由连连点头,格日勒这一手玩的非常漂亮。不公布是谁派人去给辽军报信,不但保全了对方的性命,这么做还最大的给这些首鼠两端之人留了面子。如果这些人不肯听话,只要格日勒指责其曾经给辽军报信,其部族便会受到群起而攻之。 乃仁台这个时候,也开口道:“我们既然起兵反辽,而首倡者为拔思母部的格日勒,我白达旦部也是同意了的。不过,大家起兵部要有个首脑,我白达旦的乃仁台,愿意听从大宋岱海王格日勒的吩咐。若是战阵之上不听号令,愿受格日勒的军法从事!” 范宇不由看向格日勒,却是发现对方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看来这家伙,私下里也没少许给乃仁台好处,才让乃仁台配合到这个地步。 肯说出以生死托附到对方手中的话,乃仁台也是左右权衡过的。 他是格日勒的姻亲,又是白达旦部的族长。格日即使真的有权力杀他,也不敢真的杀。否则的话,拔思母部所成立的这所谓联军,只怕立刻就会分崩离兮。 有乃仁台这样的大部族族长带头,其余的中小部族还能说什么,很快便有人站出来,也向格日勒表示效忠。 毫无例外,在场的所有族长,都向格日勒表示了服从的态度。 不服从也不行,否则的话今天就不要想着活着走出去。 格日勒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军便兵进丰州。自辽国败于大宋之手,其实力收缩,丰州便只有三万辽军。只要我军拿下了丰州城,便可背靠大宋的河西路反抗辽军的反击。进而派出人马联络谟葛失部,将辽国从东到西断为两半!现在,我们的箫一步,便是先夺下辽国的西南招讨司所在丰州!” “岱海王,我愿为大军先锋!”乃仁台再一次站出来,拱手道:“我们白达旦的勇士们,足可为大军清扫这一路上的所有障碍!” 格日勒点头道:“很好,那么,便以你这次带来的一万骑兵为先锋,为大军开路。其余各位族长,便带着本部的勇士们,与我的中军主力同行。” 范宇虽然在帅帐之中,但是从头到尾也没有要讲话的意思。虽然格日勒最后向范宇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可范宇却是摇头拒绝。 可以说范宇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拔思母部起兵反辽,大宋的战略意图就已经实现。至于更深的参与进去,范宇觉得也没那个必要。 虽然眼下拔思母部对于大宋一方还有足够的尊重,但是等他们真的强大起来,只怕会与辽国和西夏一样的态度。 范宇若是真的对于其内部事务插手,只怕当前的关系就会很快恶化。 拔思母部大军开拔,范宇也带着自己的护卫们上路。 这一次随着拔思母部大军前去攻打丰州,正好也可顺路回大宋的东胜州。 乃仁台的一万骑兵,从拔思母部的主力队伍一侧呼啸而过。 范宇看到这些白达旦的骑兵们,如今竟然已经换了铠甲和兵器。清一色在皮甲外罩着链甲,还有长矛和腰刀,皆为大宋造作院所出产。 格日勒看着这些白达旦的骑兵,也咬牙不已。 “看来王爷在乃仁台这里,给出了不少的好处啊。”范宇在格日勒的身旁笑问道。 “乃仁台这个家伙,他对我一点也不客气。”格日勒不由得哼哼了一声道:“这次起兵准备的铠甲兵器,他要走了三分之一!还好我没答应给他火器,否则我会更加心疼。” 范宇笑道:“必要之时,火器也不是不能给。毕竟要想让白达旦出力,王爷也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才是。” “侯爷,不瞒你说,我们起兵反辽,我最担心的便是钱财。”格日勒皱眉道:“如果我们要与辽国长期的纠缠下去,便有要足够的军备物资。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我们这些部族很快便会坚持不下去。我部与大宋虽然可以交换牛羊马匹这些牲畜,但是还远远不够。这些牲口要长成,最少的也要半年时间才可以。所以,侯爷能不能再给我们指一条财路,让我们能与辽军周旋下去。只要草原上有的,都可以交易。” 不得不说这个格日勒很有长远目光,他并没有将开拓财路放在抢掠上,这便足以说明问题。抢掠不可能长久,而且他们也没有可以抢掠的对象。辽军虽然看似强大,但其实很穷。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也都是苦哈哈。 大宋则是他们背后的靠山,实力强悍,更不是他们可以动的。 如今格日勒能想到的,就只有向安乐侯提出扩大贸易的请求。 第996章 唯有看安乐侯的 格日勒对范宇说这个话,他自己都有些心虚自卑。 草原上能有什么,除了这些牲口之外,便只有草了。虽然也会有些草药产出,但是那个数量并不多。 反倒是草原上的需求更多,不但锅碗瓢盆都要从大宋购买,就是粮食茶叶也是一样。 若说草原上相对大宋有什么优势的话,也只有肉食足够。 在格日勒自己,则是想让大宋多出一些支持,所谓的交易,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可是在范宇看来却不一样,扩大与草原上的贸易,其实对于大宋也是一个好事。 和与辽国贸易不同,草原上这些部族的经济更加单一。 相对来说,以经济方式对草原形成某种程度上的控制,就更加容易。 但是这个前提,便是要让草原各部能从这些交易中得到足够养活自己的好处。 而要让这种贸易长久维持下去,大宋也不能因为这种贸易而吃亏。 这也就是,要让大宋和草原各部,都从这些贸易当中受益,才是双赢。 看到范宇沉思,格日勒便只能等着。 “王爷若要与我大宋扩大交易,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能交易的货物。”范宇想了想,便开口问道。 格日勒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前方,才道:“若是我们从辽国手中得到战利品,只要对大宋有用,我们便可交易,如何。” 这是打算抢掠辽国,到大宋这边来销脏啊。 范宇笑道:“这个当然可以,不过这还不够。若是王爷准备建立一番霸业,从辽国手中得来的这些东西,还不能让王爷实现目标。” “以侯爷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去做。”格日勒有些沉不住气了,“若是我们拔思母部的实力衰弱,便无法牵制辽国,这也不是大宋喜欢看到的吧。莫如侯爷面见官家之时,向官家提一提我们这些部族的难处。若是能多给我们一些火器和军备物资,也是可以的。” “若是我大宋白白送给你们各部火器和军备,有这些钱,还不如我大宋的军队自己来打这仗。”范宇只是摇了摇头道:“之所以支持王爷起兵反辽,便是因为我大宋也支撑不了这许多的耗费。但是你们草原各部就真的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买卖了吗?我看不见得吧。那些羊毛、驼毛,虽然在你们看来没多少用处,但是胜在数量众多产出也快。我可让一些织工,试着将这些东西,纺成毛线织成布料,或许也有些用处。如果成了的话,这便是草原各部的一条稳定财路,比你们售卖战马还要稳定。如何?” 范宇的这个提议,却是出乎了格日勒的提议。原本他以为范宇已经拒绝了他的要求,可是没成想,对方竟然思路一转,想出这么一个更好的主意。 其中的关键,便是将羊毛和和驼毛都纺成毛线织为布料。草原上也有这么做的,只不过织出来的毛料粗陋不堪。 至少在格日勒看来,安乐侯的提议是让他们草原部族占了大便宜的。 “好,我们草原上也有将羊毛和驼毛织成布料的,此物轻便暖和十分耐用,侯爷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格日勒哈哈大笑道。 范宇却是心里有些嘀咕,草原上如今,怎么可能有毛纺织业?这家伙竟然知道毛料,不能吧。 他却不知道,这位岱海王所说的,与他所想的并不是一种东西。 草原上部族自己纺出来的毛线,和麻绳没什么两样,织出来的料子,也只能当成粗使的东西使用。 不过范宇肯定不会问格日勒,这种事格日勒也定然不会清楚,回去让永昌隆商号打听便是。 部族联军的一万前锋,在乃仁台的带领之下,已经击溃了前来询问他们的一队辽军。 如此多的部族骑兵,在草原上疾驰,很快便引起了辽军边地守军的注意。这些辽军一向面对各部的时候,都是骄横惯了的。得知有部族骑兵出来,便出动了一千余骑前来察探。 结果刚刚来到部族联军的前方拦住去路,却发现这些部族骑兵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这些部族骑兵们的皮甲外都罩着链甲,手中的兵器也十分精良。 但是当这队辽军感觉不妙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那些部族前锋的骑兵们,便在乃仁台的命令之下摘弓搭箭射出了一波箭雨。 转瞬之间,辽军便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而后便被猛扑过来的前锋骑兵们给淹没。 这一战之下,只有数骑辽军逃脱,却是也都面无人色。草原上的部族造反,这对如今的辽国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好消息。 逃出来的数骑辽军骑兵打马便奔着丰州而去,那是辽国西南招讨司所在。如今西南招讨使为萧普古,手中还握有三万辽军精锐。 如果反应及时的话,将这些反叛部族扑灭还是有希望的。 但是很快,这些逃亡中的辽军骑兵便发现,那些部族骑兵紧紧的咬在他们的身后,竟然也向丰州城而来。 直到相距丰州城还有十里的距离之时,乃仁台才命人停止了追击。这里再想将那数名辽军骑兵留下,已经不可能。 若是再冒然冲到丰州城下,在脱离主力的情况下,对于他们这一支前锋来说便很危险了。 直到傍晚时分,格日勒与范宇他们两万多人的大队主力才来到丰州城外与之汇合。 此时丰州城中的萧普达,也已经见到了那数名辽军骑兵,得知部族造反,却也没太当回事。 如今辽军虽然在与宋军的交战之中吃了些亏,但是辽军的战力其实是增加的。 那些部族在萧普达的眼中,根本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萧普达自信,就是二十万的部族军队,也不会是自己手中三万辽军精锐的对手。 听说那些部族军队是奔着丰州城成来,萧普达更是露出不屑的一笑。 这些蛮子有勇无谋,一些骑兵来攻城,又能如何。 待到傍晚,丰州城外三万部族大军汇聚在一起,萧普达从城头上望过去,一片片的人马好似乌云一般铺陈在草原之上。 “传我军令,今晚严防这些部族蛮子偷偷爬上城头,待明天我们再给他们一个厉害!”萧普达冷笑道。 部族联军也已经扎营,格日勒升帐,与众部族的族长商议攻城之事。 结果大家都是在眼瞪小眼,大家的部族都是一排排的栅栏围着帐篷,谁也没有攻城的经验啊。 唯有看安乐侯的,格日勒如此想到。 第997章 丰州城破 范宇本来已经快要睡下,他觉得今晚部族联军很可能后半夜就会攻城,所以想要早些休息。 让他没想到的是,格日勒居然让人请他前去中军大帐,其商破城之事。 当范宇来到大帐当中之时,那些各部族的族长们都看向范宇。 “这位乃是大宋安乐侯范宇范侯爷,早在数年之前,我拔思母部便与范侯爷打过交道了。那时范侯爷刚刚组建了大宋的新军,与当时的西夏党项军大战。第一战便阵斩野利遇乞,第二战又击败了野利旺荣。虽然范侯爷年纪不大,但是领兵作战之事也绝不可小窥。”格日勒显然是看到一些族长露出轻视之色,便开口警告道。 听说范宇竟然有如此辉煌的战绩,众人的心中都是一惊。原本对于范宇还有一丝小视之意,也都急忙收敛起来。 范宇对众人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大家在一起,都是为了反抗辽国。我大宋在之前,可也没少受到辽国的欺压。” 看到范宇个大宋侯爷没摆架子,又讲出这等同仇敌忾之言,立时大家对于范宇便生出些好感。 “侯爷,这次请你前来,便是要借你的战阵经验,助我等破了这丰州城。”格日勒也不遮掩,他接着道:“虽然我们手中也有火器,但是这些辽军缩在城中未曾出战,却不知该如何破城才是。侯爷虽然当初向我提过,却只是简短数言,我心中实是没有把握。却不知侯爷有什么主意,正可讲与我等听。” 范宇恍然,看来格日勒这是没有使用过火器作战,对于火器的用途还没有摸清。 “既然王爷问我,那我也不客气了。”范宇上前,对包括格日勒在内的众人道:“今日的这场破城之战,便由我来指挥如何?” 站立在格日勒身后的呼斯楞毫不犹豫的道:“范大哥来指挥,我赞同。” 乃仁台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女婿,便转向范宇道:“那就拜托侯爷了。” “好,此战便交由侯爷来指挥就是。”格日勒回头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也有些无奈的道。 范宇的目光扫向其余各族长,露出询问之意。 格日勒对这些族长们点头示意,他们也纷纷拱手表示愿意服从命令。 范宇点点头道:“既然此事由我来指挥,大家便须,听我的号令。以后若有火器破城之事,大家皆可从今日之战中学到战法。” 教给这些草原部族使用火器,对于大宋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好事。但是这些草原部族也没有条件自制火器,既使学会使用火器,因为造不出来却也并无大碍。 “如何破城,请范大哥下令就是,若是用得到我,我也一定服从就是!”呼斯楞受过范宇激励,甚是给力。 范宇也不再说其余,便对呼斯楞道:“好,大军的首领是你父岱海王,你为王世子,自当出力。你且过来,我教你如何破城。然后依我命令行事便可。” 呼斯楞上前数步,来到范宇近前。 格日勒想拦,可是一想到自己是联军的首领,如何能做这种坏了军心士气的事情。安乐侯让自己儿子打头阵,这难道是想让自己绝后?一时之间格日勒患得患失,心中复杂的很。 范宇对呼斯楞低声叮嘱了几句,众人便看到呼斯楞面上表情惊讶。 “范大哥,只这样将火器引爆便可?不用我冲上城头吗。”呼斯楞问道。 “当然不用,你按我所说的去做就是。”范宇拍了拍呼斯楞的肩头道。 呼斯楞当即便躬身道:“那我这便先去准备,等范大哥的指令一到,我便点火!” 说完,呼斯楞便大步出了帐篷,转眼走的不见人影。 范宇又转向乃仁台道:“乃仁台族长,你须带令麾下一万铁骑,去北门外面等候。若有辽军逃走,尽量杀伤不使逃走。” “遵令!”乃仁台虽然觉得范宇的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事后自然知晓。 格日勒看着范宇发号施令,不由得暗想,这位安乐侯是有多大的把握,竟然已经认为辽军一定会败逃了。 不口是格日勒有这样的想法,其余各个部族的族长也是这么想的。 目光一扫,范宇看向那些中小部族的族长道:“请王爷给每位族长配一千兵士,一旦丰州城破,便请这些族长领兵杀入城中。若有后退逃逸者,斩!” 格日勒眼中一亮,这个命令其实他也想过,但是对于这些族长,他却有些顾虑。若是闹的内部矛盾丛生,这联军也就没法组了。 现在由范宇将这个命令发出来,却是省了他的事情。而且有了这个例子在,以后使可依此次而行,对于这些族长,便天然有了生杀之权。 “好,不过我手中兵力不足,不如每两个族长一千兵士,如何。”格日勒痛快答应下来,但也讲了条件。 范宇点头道:“可以。那大家便行动起来,先去准备,一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夺城。” 丰州城中的萧普达哪里能想到,城外的部族军队居然已经开始准备攻城了。什么时候这些一盘散沙般的部族,有这么高的效率了。 呼斯楞依范宇的叮嘱,将两百人分成了一百人的两队,每队推了一辆装满火箭弹的大车,而后分别向着丰州城的南门和西门而去。 带着其中一队人悄悄的来到南城门的数丈外,等着范宇发出信号。 不久之后,便有一支鸣镝呼啸着被射出,显是范宇与之约定的信号。呼斯楞当即命人,将许多火箭弹引信捻到一起的总引信点燃。 趁着城头的辽军还没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将装满火箭弹的大车推入城门洞中。 他们完成这一切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逃出城门洞,即使城上有弓箭射下,也顾不得了。 就在他们斜着跑出数十丈远之时,身后猛然传来震憾人心的剧烈爆炸声,一股焦灼的热浪从后面袭至,将呼斯楞和他的手下兵士们推的猛向前冲出十余步便扑倒在地。 呼斯楞一阵阵的耳鸣,几乎已经失聪,紧接着便是许多散碎砖石从天而落,砸得他们这队人不时发出惨叫。 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丰州西边城门,也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同时天空上都瞬间闪过一片红光。 丰州城破。 第998章 辽国已被拖住 丰州城如此轻易便被炸开了南门与西门,城中的辽军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时间。 已经在城外准备好的那些族长们,都带着一队千人的拔思母部兵士,此时也都极为震惊。 他们已经知道拔思母部的手中有火器,却不曾想过,火器的威力竟然尤如天降神罚。 原本看上去厚重如山的城楼,就这么一下子在火光之中碎成一片瓦砾。 范宇远远的看着丰州城的爆炸火光,当即下令道:“命令各军,从被炸开的南门和西门突入,往北门和东门进攻。如果辽军要逃出城外,步卒不用阻拦。” 那些带兵的族长们接到了命令,立时便率人冲向已经被炸开的缺口,很快一队队的部族兵士们便纷纷冲入丰州城内。 城中的辽军西南招讨使萧普达,这个时候也被剧烈的爆炸声惊醒。 他还没有穿好衣物,便有亲兵来报,“启禀使君,那、那些部族军不知从叫里搞来了火器,将南门与西门都给炸开,此时已经涌入城来!城中守军节节抵抗,但仍然无法阻住他们的攻势。如何应对,还请使君示下!” 萧普达急忙出了自己的招讨司府门,来到外间,却是只听到无数的喊杀声,还有不断来回跑动的人群。 此时城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哪里还能有效指挥。 “传我的命令,从北门和东门出城,大家到城外汇合,再做他图!”萧普达能有什么办法,城中如此混乱对于守城一方极为不利。 在萧普达的想法当中,与其在城中与这些部族军的乌合之众乱战,不如出城之后整军再战,才是上策。 随着萧普达的命令传下去,城中的辽军不断的从北门和东门撤出城外。 虽然这些辽军大部分都是骑兵,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没了马匹。仓促之间,又岂止是没有马匹,有的人甚至连兵器铠甲都没有,能将身上的衣服穿的整齐便已经不错。 萧普达刚刚在亲卫的保护之下从北门出来,便听到急骤的蹄声传来。 而后不远处便响起兵器入肉的砍杀和惨叫声,分外的令人惊恐。 “吹号,令我军集结过来!”萧普达急忙命令道:“此时天黑,敌骑速度不快,我军尚有一战之可能!” 辽军的号角吹响,不断的有辽军残兵汇聚过来,使得萧普达身边的辽军越聚越多。 果然将部族军的骑兵给拦了下来,但是此时辽军的损失也已极大。 萧普达无奈,只能带着手下残兵边战边退往北方,最后在一片缓坡之上立足,才算是将部族骑兵击退。 此时天色也渐渐亮起,萧普达回头向南边看过去,原野之上有层淡淡的薄雾,隐约可以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散落着许多尸体。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辽军的尸体,实在是一场惨败! 这些问话军如何会有火器破城?萧普达首先便想到了这个问题。若是没有火器,这些部族军对于辽军的威胁,基本可以忽略。 猛然间,萧普达想到城中还有辽军储存火器,这使他惊出一身冷汗。 “我们走,这些部族军背后定然有宋军支持,否则他们不会有火器破城!我们是被宋军打败的,并非部族军!此事定要先报予陛下,再作定夺!”萧普达虽无实证,但是这个判断也是毫无意外的事实。 除了宋国,没有谁会支持部族军。新西夏如今还在高昌的大漠,肯定不可能隔着数千里来搞事情。 萧普达虽然很快便猜到了部族军身后是谁在搞鬼,但是丰州城已失,辽国西南已经失去了唯一可以驻军的城池。 一想到宋军可能就在部族军的身后,这使得萧普达打了个激灵。 此地不宜久留,若是宋军真的出现,他手中现在仅存的这万余人残军,根本就不是对手。 但是撤又能撤去哪里,逃出来的仓促手中并无粮草,方圆千里之内亦无辽国城池,除了一路逃回中京大定府,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 也幸好萧普达跑的快,他这边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格日勒便已经将丰州城中彻底平定下来,并派出两万骑兵前来追击。 部族军直追了数十里远,才陆续返回。 “启禀王爷,萧普达已经带领残军逃向东北方向,应是去了辽国中京。”斥候快马回报道。 此时格日勒在城中志得意满,看着周围的街道和建筑,不由喜出往外。 以往辽国部族反辽,鲜有能攻城掠地的,基本都是在草原上与辽军游斗。如今破了丰州城,便是背造大宁的东胜州。而且辽军大队人马此时尽在中京大定府,要想过来反击他们,也有些鞭长匪及。 只要将丰州这里经营好了,拔思母部便可以此城为中心,收服草原上的部族,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乃仁台与呼斯楞很快也领着两万追击的骑兵回城,被格日勒了过来。 范宇见到部族军已经夺下丰州,便派人给格日勒传了一个口信,自己带着护卫,转向东胜州而去。 虽然夺下丰州城,是出自范宇的指挥。但是范宇也并不想争这个功劳。 拔思母部如今势力大涨已是板上订钉之事,自己就没有必要再露面去减少格日勒的威信。 只要给这些草原部族的族长们留下一个大宋很厉害的印象,便已足够。 格日勒升帐,看着在座的各部族的族长们,脸上露出信服之色,格日勒不禁颇有心怀大畅之感。 可是忽然之间,觉得少了一个人,便看向儿子呼斯楞。 呼斯楞也感到些异样,“爹,范大哥怎么没来?” “对,此战最大的功劳,应是侯爷的,我这便让人去请他。”格日勒点点头,便叫来人吩咐。 正在这时,一名军中兵士手捧一封书信来报:“大宋安乐侯说,他如今已经助王爷拿下丰州城,便要回去安排了。若是宋军不能将上京辽军主力看住,恐王爷这里压力太大。” 格日勒取了范宇的书信一扫,不禁惋惜道:“安乐侯人虽年轻,却是运筹帷幄,实是令人敬佩。” 以丰州与东胜州之近,不过是到了当天傍晚之时,范宇便已经回到东胜州。 江佑亭出城来迎,“侯爷辛苦,下官已经在城中备了酒宴为侯爷洗尘。” “酒宴就不必了,你快些派人给燕云路的经略使杨文广送信便是。”范宇取出路上已经写好的书信,接着道:“此去拔思母部,草原部族已然起事,辽国丰州城业已为部族联军所夺,辽国已被拖住。” 第999章 献投于大宋 范宇一入城,第一件事便是倒头大睡。 一直睡到次日早上,才算是恢复过来精神。 江佑亭求见,向范宇禀报道:“侯爷,你的信我已经派人用几百里加急送出,想来最晚明日便会送到。” 范宇点点头道:“如此便好,只要杨经略那里动起来,耶律重元必然不敢随意乱动。若无意外,这两日我便会回京,与拔思母部的联系,便要靠你了。” “与拔思母部打交道,下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江佑亭笑道。 “对了,我还答应了收购他们的羊毛驼毛,此事你须知晓,以免因此闹出什么纠纷来,那便不好了。这些东西,对于我大宋眼下也无多少用途,若拔思母部送这些东西过来,你先按市价收着。待永昌隆商号过来,我再让他们送回京城就是。”范宇忽然想起此事,便叮嘱道。 江佑亭不由张大了嘴道:“侯爷,这个有些不妥吧?那东西除了能赶成毡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用场。我大宋有布料有丝绸,根本就不需要此物。这样收购,岂不是太便宜了拔思母部,何况还要消耗人力,还不如直接给拔思母部馈赠些钱财省事。” 范宇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自有安排,你且照做就是。不过,我朝虽与拔思母部有往来,还是要防着对方一些。你为火山军指挥使,防务之上莫要大意,对拔思母部也是一样。格日勒他日若是自大骄狂,难免会对我朝有些心思。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范宇的这些话,江佑亭急忙点头称是。人性如此,一旦上升了一个台阶,心气增加便会不知满足,这也是人之常情。 休息了一天之后,范宇便带人回转洛阳。 而远在高昌城中,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也时时注意着伊州高昌王的动向。 野利仁荣他们一路向高昌回纥打的几乎灭国,可是最后留下了伊州让高昌王仆固得斤占据,便不再动手。 他们这么做,也是抱着以高昌王为缓冲的目的。 如今新西夏立足未稳,若匆忙之下与宋军交战,对于他们新西夏来说不是好事。 消息送回到疏勒,李元昊在疏勒留了四万人马,自己只带了一万骑兵向着高昌赶来。 李元昊并非只为了赶到高昌城,而是在这一路上不断的委派官吏,将这些新占之地,都给安抚下来。 只要那些掌控本地的大家族,答应出人出钱,李元昊便会痛快的将之委任为当地的官吏。 在李元昊看来,这些家族都是当地有些实力的,只要他们肯配合,新西夏的统治很快便可落实。 而且,李元昊要的新占之地快速产出,并非为了长治久安。 若是将来战胜宋军,再重新整顿也不迟。 正是因为有了李元昊的亲自安抚和委派官吏,高昌境内很快便重新运转起来。 等他到达高昌城时,所占之地除了个别极偏远之地,皆以承认新西夏为正统统治。 能得到大部高昌家族承认,实属不易,也不知道李元昊给这些家族许了多少好处。 不过,这也并非是李元昊一个人意思,而是他与张元在疏勒早就商议妥当的。 张元如今领着四万大军,依旧停留在疏勒,防备宋军从于阗方向突袭。 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迎出城外,将李元昊引入高昌城的王宫之中。 “怎么样,如今宋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李元昊坐下之后,第一句话便询问宋军。 他对于高昌王仆固得斤的情况,根本就不屑一问。 那个家伙随时都可以捏死,也不不配作为自己的对手出现。 “启禀陛下,如今臣得到消息,宋国新军共计五万余人,已经移驻于沙州。想来是得知我军几乎将高昌灭国,特意陈兵于沙州防备我军。”野利仁荣拱手,向李元昊回话道。 李元昊看着案几上打开的地图,目光在高昌城与沙州之间逡巡了两遍,最后目光落在罗布泊上。 “罗布泊这里,相距宋国的沙州不过五百里。虽然一路皆为戈壁,但是只要带足了水食,最多三日便可横越。”李元昊转向野利仁荣与嵬名阿勒两人道:“如此一来,这罗布泊才是我们与宋国接壤之地。若是宋军突然出兵于此,则高昌城后的焉耆城,也在宋军的攻击之下。我们新占的高昌之地,等于被对方一下分为两段。此地不可不防。” 嵬名阿勒急忙拱手道:“陛下若是担忧此地,可给臣三万骑兵,再加一万峰骆驼,臣定然将罗布泊守住。若是陛下命臣出兵,亦可就近突袭宋军。” 野利仁荣的目光则落在伊州城,对李元昊微微躬身道:“陛下,这仆固得斤不能再留,早一日占据伊州,便可从伊州和罗布泊两个方向,对宋国沙州形成犄角之势。若是宋国想要与我军交战,必然会受两边的钳制。两边相距沙州,皆有五百里左右的路途,这便注定了宋军会十分被动。” 李元昊挑了挑眉头,野利仁荣的话十分有道理。如今仆固得斤留着也已经无用,不如灭了来的省事。 “如此也好,如今也正可向辽国派出使者。与宋国交战,若只有我们一边,岂非让辽国占了便宜。而且,唯有双方联手,才可将如今的宋国击败。否则的话,单凭国力,宋国也能将我们耗个干净。” “陛下说的是,请陛下修书,臣会派出一队骑兵,送去辽境便是。”野利仁荣点头道:“但是这伊州……” “一个伊州而已,城中不过是仆固得斤那个废物。”李元昊挥了挥手道:“准备好辎重粮草,咱们立即出兵便是。” 不到十日的时间,新西夏的大军便在高昌城分兵。 嵬名阿勒带了三万骑兵和一万峰骆驼,向南去了罗布泊驻守。而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则带领八万主力大军,挥师伊州。 李元昊这边一准备出兵,伊州那边便很快收到了消息。如今高昌回纥只剩了这一座孤城,国中权贵皆如惊弓之鸟。 他们一得到李元昊大军来袭的消息,立时便乱成了一团。这些权贵纷纷去见仆固得斤,请其带领大家投宋。 仆固得斤自己也是慌的不行,此时在众多权贵的求告之下,也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将高昌献投于大宋。 第1000章 辽国竟然不行了 投靠大宋,这也是得到了大宋官家允许的。 但是献投还有一点,便是将曾经的高昌版图献给大宋。 虽然高昌已经名存实亡,整个国土如今只剩了一个伊州城,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可是只以高昌的名义,将之国土臣民献给大宋,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仆固得斤便可以此大功,在大宋继续保证自己家族的富贵。 这就好似后世的公司,虽然公司被人买下,但是原有品牌却被带走了。有了这样的大义名分,大宋便有足够的理由,去对付新西夏,并占领高昌国土。 对于继续成为王室,仆固得斤心知已不可能。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给大宋一个名分,使大宋替自己的家族复仇。 于是乎高昌王仆固得斤带着宰相思结必力等一众权贵,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向着大宋的沙州进发。 并且提前派出信使,向大宋送出了献投文书,表示高昌以国献投永为大宋臣民之意。 此时在沙州坐镇的已经是狄青,他现在手中已经集结了四万新军。另外,曹傅在约昌城,还有一万新军驻扎。 对于野利仁荣大军的情况,狄青也是严阵以待。 之前大宋覆灭西夏之时,之所以能一直压制西夏军队,便是靠的先进火器。 如今新西夏的军中也有了火器,由不得狄青不重视起来。 若是一时大意,吃了败仗还是小事,只怕一下子河西的门户打开,使得新西夏长驱直入,大宋西北再次陷入乱局。 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便会很难收拾。 因此,当高昌王仆固得斤他们的车队一出城,便有快马向着沙州而去。 狄青很快便收到消息,立时就派了五千人马前去接应高昌王仆固得斤的队伍。 如果这个时候,高昌王出了事,事情便会有些缺憾。 另外,狄青还向罗布泊的方向也派出斥候,要求那边随时往回传递情报。 与李元昊想的一样,狄青也看到了罗布泊重要的位置。 如果自己能派出一支奇兵,突然抢占了罗布泊,便等于占据了主动。从罗布泊这里,往高昌的数座城池出兵,都是一样的距离,实是极为重要。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曹傅所在的约昌城,其实是距离罗布泊最近的。 若从约昌城出兵,到达罗布泊只四百余里。骑兵的话,快一点两天时候便可赶到。 即使慢一点,也不过超过三天的时间,便能赶到。 展昭领着五千人的骑兵,从沙州出来,前往半路迎接高昌王仆固得斤一行。 五千骑兵驰出两百余里,便看到前方一列长长的车队,几乎望不到头。 这支车队的旗号,也还打着高昌王的旗号,左右也有着不少的高昌骑兵护持。 只是看到宋军的这支骑兵,对方的反应实在是乏善可陈。还没有如何,便已经乱成了一团,好似大难临头一般。 待展昭他们这一行五千骑兵驰到近处,对方甚至有了四散奔逃之势。 好在高昌的队伍之中有人识得宋军旗号上的汉字,知道是宋军,这才使得队伍稳定下来。 展昭上前拜见了高昌王仆固得斤,便领军断后,请高昌国的队伍走在前面。 就在展昭接应到高昌王一行之时,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的大军,也到达了伊州城。 此时高昌国的权贵皆已逃走一空,伊州城中除了一些百姓之外,便无一个高昌的官吏和守军。 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兵不血刃,轻松拿下了伊州城。 看着这座完整的城池,李元昊不由大笑,“仁荣,这高昌王真是一个蠢货。如伊州这般的城池,他说丢便丢,没有丝毫犹豫,也就罢了。他连城门与城墙也不曾有所破损,实是让朕惊喜不已。如此,可是省了许多事情。” 野利仁荣也笑道:“陛下,当初高昌王丢掉高昌城时,也是如此。城池完整并无半点损毁,这高昌王是个心善的好人。” 听到野利仁荣的嘲弄,李元昊实是有些忍俊不禁,急忙摆手道:“不谈这仆固得斤,对面的宋军可不是草包。我们虽然兵不血刃占领了伊州,可是一样不可掉以轻心。斥候和细作都派出去,只要宋军稍有动静,便要立时回报。” 野利仁荣点头道:“臣已经派出去了,还有,那仆固得斤乃高昌权贵,带了大批钱财珍宝逃往宋国,我已派了五千骑兵前去追击。若是能将其所带的财物夺回一些,想来陛下与宋国交战的耗费,也能略有补充。” “仁荣,有你助我果然要轻松许多。”李元昊笑道:“若是能夺回一些财物,你可从中挑几样喜欢的留着。” “臣为陛下的臣属,乃是为陛下分忧。这些财物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我党项长盛不衰,这才是我所能留给子孙最好的东西。”野利仁荣躬身道:“臣愿陛下压服宋国,再兴我党项一族!” 李元昊面色一肃道:“仁荣所言,亦为朕之所愿。若能收复故土,朕定不负卿今日之言。” 正在君臣两人相得之时,忽然有兵士来报,说是派去辽国联络的信使已经回来。 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的疑惑之色。此去辽国中京数千里,如何能这么快便转回来。 “把人叫进来。”李元昊挥手道。 很快派去辽国的信使风尘仆仆的进来,向李元昊拱手道:“臣嵬名月,见过陛下。” 这嵬名月是个年轻宗室,此次李元昊为了取信于辽国,特意派其作为信使。 李元昊看着嵬名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一去不到一月,竟然就已回来。” “臣无能!”嵬名月急忙请罪道:“臣带了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一同出使辽国。先至北庭而后再入辽境,谁知走至半途便与辽国境内的部族军相遇。对方得知我等是新西夏的使节,竟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若非麾下将士拼死抵抗,怕是臣也回不来了。只是百余骑的党项勇士,最后只剩了数人。” 野利仁荣皱眉立时皱起,“那些辽国部族军是疯了,明知两国互有往来,竟敢对你们一行人动武!可曾探知原由。” “在臣的打听之下,这才得知辽国境内的两大部族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起兵反辽。拔思母部的族长格日勒被宋国封为岱海王,为反辽首倡之人!”嵬名月沉声道。 李元昊气息变粗,什么联手抗宋,辽皇耶律重元提出此事,自己还觉得有些把握。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辽国竟然不行了。 第1001章 猜的太准 两大部族同时起兵反辽,种事对于辽国来说,定然是极难解决的。 广阔的草原之上,如果出兵剿灭这样的部族,即使是辽国这样的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最多可以打败,使这个部族变弱,或者是用计谋,使这个部族从内部分裂。 但是要想剿灭,那可是极其艰难之事。 何况这不是一个部族,而是两个大部族带了一堆的小部族,背后还有宋国这样财大气粗之辈,辽国怕是要有难了。 范宇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回到了京城洛阳。 他第一时间,便入宫去见官家赵祯,向官家将自己此次草原之行的结果向官家赵祯汇报。 听完范宇的经过,官家赵祯不由得有些向往。 他身为官家,最多也就是出去封禅转了一圈,才算见识了名义上自己的大好河山。如今听说安乐侯在草原之上驰聘纵横,竟还带着拔思母部和白达旦部的人马攻打辽国城池,想来定然十分痛快。 “安乐侯,你这些时日虽然辛苦,却也过的很是爽快。有时候,朕都有些羡慕了。”官家赵祯开口笑道。 对于官家赵祯的心思,范宇多少是理解并表示同情的,但是谁让对方是官家。 “官家富有天下,可也要执掌天下,哪里能如臣这般可以乱跑。但是只要官家将我大宋天下执掌的好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也可以走的更远,去更多的地方。若是没有官家这个天底下个最高的人撑着,臣绝然是去不了这些地方的。”范宇躬身道。 官家赵祯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范宇道:“你这家伙就会说些让朕听着高兴的话,不过,你说朕是天底下个最高的,却也没错。朕若是不撑着,大宋怕是也不会有如今的情形。” 陈琳听到官家赵祯的这些话,不由看了范宇一眼,又让这小子给骚到了痒处啊。 “官家,如今辽国已生内乱,我大宋如今也不可闲着。若是等辽国乱局尘埃落定,我朝还是要面临一样的结果。”范宇看到官家高兴,这才拱手道。 如今已经将辽国弄的乱七八糟,大宋这个时候就等于腾出手来。一定要先收拾一方,而后再着手解决另一方面。 官家赵祯听到范宇这么说,便也严肃起来。 略一沉吟道:“如今辽国内乱,我朝若是从蓟州出兵,直击辽国中京大定府,而后再模扫辽国其余两京。即使不将辽国灭国,亦可将其逼往极北之地。如此,也算是去掉一个心腹之患。安乐侯,你觉得这样如何。” 范宇拱手道:“官家是决心与辽国打一场灭国之战了,这等魄力甚是让臣心折。臣其实是有些担心,若是我朝出兵,将辽国打的元气大伤,岂不是便宜了拔思母部的岱海王?我大宋人不惯于草原放牧,而拔思母部却无这等问题。辽国国土过半适宜游牧,我朝与之大战,似乎有些不值。而且拔思母部若是坐大,等于按下葫芦起来瓢,有替他人做嫁衣之嫌。” 官家赵祯想了想,觉得范宇说的确实有理。好在安乐侯虽然否了自己的提议,却也事先吹捧了一番让官家消了气。 否则的话,敢随意否定官家的提议,这事肯定不算完。 “安乐侯,若是这么说,我朝应该先将新西夏打退不成?”官家赵祯问道。 “官家真乃神机妙算,竟然已经猜到了。”范宇两手一拍道:“官家这次选择对付新西夏,实是极为明智。想那李元昊,本就是官家手下败将。而且他已将高昌打的只剩了一个伊州城,可以说高昌国已经亡了。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新西夏自李元昊再次立国,满打满算不过两年时间。他虽看似兵强马壮,轻松将高昌赶尽杀绝,可是他们立足未稳。高昌之地不但是如此,就是李元昊所占据的喀剌汗国之地,亦是这样。” 官家赵祯不由挑了下眉头道:“若是朕令新军为先锋,挥军西进长驱万里。而后再令曹琮的西军驻扎于沙州,以策后方之乱,那新西夏能否可灭。” 范宇点头道:“官家,新西夏不过是西夏的残魂而已。如今李元昊带领大军远驰数千里,已经是疲弊之兵。只要河西将士们应对得当,足可将李元昊这些人马一鼓而下。新西夏之所以可以控制这许多广大之地,实不过军威震慑而已。若是我朝使之惨败。想必不久之后,新西夏定生内乱,其土不过是我朝盘中之物。官家目光如炬,这个选择实是最好不过。” 官家赵祯心道,我目光如炬……这目标是我选的?应该算是我自己选的吧。 “安乐侯,你这一路辛苦,且先回府休息,待朕与朝中诸位相公商议之后,再做打算。”官家赵祯并没有当场定下此事,这等大事不是儿戏,如何能轻易便决定。 范宇也不强求,只要给官家留下了这个印象,讲明其中的厉害关系便可。 若是这个大宋事事都要自己推动,那实是有违自己的初衷。 范宇想要的,是个可以自行进步的国家,而不是一个推一推才动一动的国家。 即便自己是这个穿越者,但也不是神仙,总有老病死的时候。 他也不希望自己消失之后,这里便又在强大的历史惯性之下恢复到原有的轨道上。 很快,李元昊兵不血刃占领了伊州城的消息送回京城洛阳。 而且与这个消息,一同送过来的,还有高昌王仆固得斤献投高昌国于大宋的文书。 这个事情不算小事,消息一送到,很快便被鹿鸣报给刊登了出去。 如今大宋的百姓,因为大宋这几年连场胜仗,已使百姓们的心气截然不同。 鹿鸣报当天便收到不少的来信,要求朝廷出兵收复高昌之地,驱赶贰臣李元昊。 总编林中友挑选了一些信,给范宇送了过去,请他定夺。 范宇看了看这些信的内容,便对林中友道:“林先生,这些信件我会呈给官家。想来,这几日官家便会召我入宫。” 他正说着,便有人来报,说是宫里的小黄门前来请侯爷入宫。 “侯爷真是……猜的太准。”林中友不由笑道。 第1002章 感觉象踩了坑 待范宇来到宫中崇政殿时,殿中各位相公也已到来。 此时各位相公正在传看着来自河西的军报,互相交头接耳,显是意见并不相同。 范宇一进来,便向官家赵祯躬身道:“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 “安乐侯,这两日李元昊覆灭了高昌的消息传入京中,你可知道一些。”官家赵祯开口问道。 “臣是听说了一些,而且鹿鸣报的总编林先生,也收到了不少洛阳百姓们的来信,臣也带了过来。”范宇拱了拱手,便从袖中取出数封书信。 官家向陈琳示意,陈琳上前接了书信,交到了官家的手中。 诸位相公看到,居然还有百姓们对这等事情有些意见,甚至还给鹿鸣书报社去了信,这等事倒是初次听说,不由很是好奇。 他们手中的战报,此时也正好传到了范宇的手中。 王德用亲自将战报交给范宇,借机问道:“安乐侯,虽然官家已经在河西安排了不少兵力,皆为百战之师,但是李元昊却也是今非昔比。如今辽国也虎视在侧,我朝不得不慎重啊。” 其实范宇并不担心,之前从东胜州回来,便已经向官做过一次说明。此时官家在河西已经提前有了布局,就更不怕官家会轻易改变主意。 毕竟大宋此时若不主动一些,只是被动的等待的话,怕是将自陷于危机之中。 反倒不如趁着如今辽国为国内部族的反叛,大宋正可腾出手来做些什么。 官家赵祯看完了范宇拿来的这些百姓们写给鹿鸣报的信件,便又让诸位相公们传看。 “安乐侯,你觉得我朝应如何对待李元昊兵临河西之事。”官家赵祯有些明知故问的道。 范宇如何能不知道官家的意思,这么问的意思,显然是要让自己做为马前卒,支持向新西夏出兵了。 他立时一振衣袖道:“官家,臣以为李元昊来者不善。虽然说战端不可轻启,但也要分谁。李元昊与我朝本就有着破家亡国之恨,如今实力渐强,定然会向我朝出兵报复。即使不会大战,但是其骚扰起来,却也会使我朝十分的头疼。臣以为,现在正可趁着辽国内乱,我朝向新西夏出兵,将之一举灭国。” 吕夷简只看一封百姓的来信还没看完,便听到了范宇叫嚣灭国之战,不由抬挑眉状甚不满。 “安乐侯岂可如此轻率。”吕夷简斥道:“攻战之事并非儿戏,一旦出兵,便是花钱如流水。数千里外运送粮草,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还要举兵穷追万里之外,直抵那塞尔柱人之国度。不要说开战,就是只带着军队一去一回,一年也不够用。” 对于吕夷简的呵斥,范宇根本就不在意。这家伙虽然与自己不太对付,但在政事上确实有所建树。除了对于国际形式有点拎不清之外,似乎在这个年代缺点也不是那么明显。 但是对于向新西夏出兵之事,范宇当然是不会让步的。 “吕相公的意思,莫非是对那李元昊不闻不问,任其在我大宋边界陈兵吗?我大道理并不知道多少,但是我知道,只有防贼一时,没有防贼一世。若是任由李元昊在河西边上陈兵,他终究会向我朝出兵。”范宇对吕夷简不屑一顾的道:“何况,高昌王已经将高昌国土百姓尽献于我大宋,而我朝为天朝宗主,却还不敢去取回来吗?不但要将高昌的土地拿回来,就是李元昊这个僭越的贰臣也要绳之以法。若是以前,我大宋实力不强,也就算了。如今我朝兵强马壮,以备盛唐之姿,又何惧之有?” “待再灭了李元昊,那河中故地,岂非又回到我朝手中。”范宇对吕夷简冷哼了一声,转向官家赵祯道:“据臣所知,在高昌与河中故地,尚有许多我中原大唐之遗族。而李元昊如今在河中立国不过两年,其国未稳。而如今李元昊陈兵十余万于我河西之旁,想必已是其国中过半兵力。若是可一战而溃之,则吞灭其国必可势如破竹!官家若不相信,臣可请为征西都督,为官家取高昌河中而回!” 范宇的这一番,令殿中诸位相公侧目。若是放在后世,大家定然会指着范宇道,他急了、他急了! 但实际上,范宇却是懒得再与吕夷简这等人纠缠。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是这些家伙却是瞻前顾后毫无进取之心,对一个外强中干的李元昊显出十分忌惮的样子来,实是让范宇十分的心累。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却是摆了摆手笑道:“卿家之言确有道理,只不过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你的一片心意,朕是知道的。而且,你提出的请为都督,却也提醒了朕。河中之地乃万里之外,消息一去一回,快者亦须数月之久。若是无人可以专权,则会贻误事机,极为不便。所以,设置总督一职颇为必要。这总督的人选……” 吕夷简也有些急了,听官家的这个意思,都督一职不可能只管武事。如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给大唐的节度使换了个名目,又重新复活了不成。 如果真的让官家这么做了,大宋岂非也会变的总督割据,直落个分崩离兮。 “官家不可!”吕夷简不等官家把话讲完,就立时阻止道:“若是设立总督一职,又与唐时的节度使有何区别?如今我朝的节度虽然还军职,但却并不视事。可总督就不一样了,在边远之地远离皇命监督,恐为割据之实也!” 范宇也拱手道:“吕相公所担心也不无道理,臣觉得可置一文一武相同品级者共事。如此,不但可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一旦遇事还能互相商议。” 此时的大宋的风气是文贵武贱,虽然范宇的提议是并罢文武二人,却要品级相同,这就等于否定了文贵武贱。而且在边地,武将的实际权力其实要更大一些,所以范宇建议平级,也是为了压制文官的骄横之气。 “官家,臣觉得这样,可于文武两人之上再设一总督,以文武兼备之人任之。”蔡齐急忙补充道。 范宇不由暗笑,这不成了套娃?什么文武兼备,不过是想着再派一个读过几天兵书的文官去掌权罢了。 不过,范宇也无所谓,反而笑道:“臣支持蔡相公的话。” 蔡齐不由默然,怎么感觉象踩了坑。 第1003章 狄青的机会来了 绕了一圈回来,还是设置了一个总督。 不但蔡齐觉得上当,就是吕夷简也瞪着蔡齐十分无语。这纯属是让人看笑话,明明是反对对方的意见,结果怎么就弄巧成拙了呢。 三司使程琳、王德用、韩亿三位相公虽然没怎么参与意见,但是这个时候看到蔡齐被范宇给绕了进去,却也强忍着笑意。 “官家,臣以为还是以文统武为好。”吕夷简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武人有功便会桀傲不逊,臣怕会有大唐藩镇割据之祸。若使武人肆意坐大,我朝岂非危矣。” 虽然吕夷简的话不多,但是很有分量。简简单单就将自己的担心讲了出来,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便不好设置总督一职。 官家赵祯也不能不讲理的一意孤行,总要使臣下心服口服才行。 赵祯看向范宇,“安乐侯,你可有什么话说。” 官家赵祯很明智的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仲裁者的角度,等着范宇的回话。 “官家,臣觉得前朝大唐藩镇之祸,皆因唐皇将军权、政权、财权全都交给了那些藩镇,甚至使之可以自行任命官吏,自行征税,自行征战之过。唐初之时,因唐皇室威信尚在,其节度使三年一任调换得当,尚无所乱。及至唐明皇,宠信安禄山,使之身兼四镇,历任而不换职,才酿成大祸。如今我朝却与大唐不同,只须军政长官分掌,再设总督掌总,而财权归于朝廷则无碍。即使其有反心,亦无可能积聚多少钱粮。即便这人奸诈,以种种征战借口聚集了钱粮也是无根之水,其亦必然不能长久,为祸远不如安史之乱为烈。况且,官家只须使之数年一任便可。” 官家赵祯听范宇说的头头是道,不由连连点头。 大唐的藩镇之祸,实在是太过自信。只要大唐的朝廷和皇帝稍微警惕一些,便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身为大宋皇帝,赵祯对于这一段的历史,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吕卿,此事不必再争。”官家赵祯看到吕夷简还要说什么,便摆了摆手道:“高昌、河中乃是大唐故地,地极偏远却是陆上商道,尤为重要。若有事,定然不及回报,若无临事专断之人恐难打理。眼下,我朝要先击败李元昊,而且是一战而重创之,才能席卷河中。若是使之逃走,才是遗祸了。” 吕夷简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官家都已经说了,要先将这些土地夺下来,才能谈得到以后的事,现在再争也没有用。 王德用听到官家的话,便立时上前躬身道:“官家,臣年方六十,尚可为官家为我大宋征战!请官家许我西军与新军两部,臣当取河中而还!” 如今大宋虽然接连与西夏和辽国发生大战,但是大宋的战力表现十分生猛。将西夏灭国,赶的李元昊不得不带着族人迁徙。辽国起先傲慢,而后也认识到了大宋的实力强大,抢先攻宋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大宋反击,一下子便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王德用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也摩拳擦掌,颇有为国出征建功立业的决心。 “王卿忠勇之心,朕已知道,但是出征河中,多为风沙之地甚是艰苦。王卿年事已高,若在那等环境之下生出病患来,便不好了。”官家赵祯急忙劝阻道。 这也是事实,王德用自己觉得自己还能征战,可是在别人看来,他已经老了。万一路上他这个主帅生病,这后面的仗就没办法打了。 谷</span>  范宇看了十分失望的王德用一眼,便拱手道:“官家,臣觉得若要出兵对付李元昊,有新军再加五万西军便足够了。曹琮使君当镇守河西,以备辽国。王相公若是静极思动,官家可委以陕西四路经略,以备青墉唃斯罗有变。” 官家赵祯点点头,便看向王德用,“王卿,你意下如何?让你这个枢密使为陕西四路经略使防备青墉,你可愿意。” “官家,臣当然愿意。若是能领兵攻下青塘,便更好了。”王德用在朝中实在是无趣,是真的想要出去带带兵。 身为武将之首,却是没有打过几场大仗,这也算是王德用的一点遗憾。宋军连番胜利,使得他也十分怀念少年时节,与父亲和李继迁大战之时。 “王卿,岂可轻启战端。”官家赵祯不由摇了摇头道:“罢了,大战将至,此时枢密使不易更换,王卿还是在朝中勾当公事吧。” 王德用后悔的很,自己多那句嘴干啥,这下子原本可以出京放放风的,结果全让自己搞砸了。 范宇看到王德用脸上的悔恨之色,不由暗笑。自己该说的话可都说了,但是他自己乱说话,官家却不再肯放人。 韩亿此时上前对官家赵祯躬身道:“官家,臣愿为西征大军监军。” 蔡齐这时候也来了劲,抢出一步道:“官家,前次覆灭西夏,韩相公已经做过一次监军。莫如请韩相公为陕西四路经略使,原陕西经略使夏竦为西征军监军。” 虽然韩亿是进士出身,但是在蔡齐看来,对方既然是枢密副使,那也算大宋军方之人。 从文官的角度出发,定然是要阻止对方形成更大的军中威望才是正经事。 韩亿看到蔡齐反对,便没再多说,而是等着官家的意见。 官家赵祯对于蔡齐的话却是听了进去,略一思索便道:“蔡卿所言有理,韩卿便为陕西四路经略使,任夏竦为西征军监军便是。但是这主帅人选,还未曾敲定,难不成还要让河西经略曹琮为帅不成。” 大家都听出来官家的无奈,显然是不欲让曹琮西征的领军之人。 范宇这时拱手道:“官家,臣以为曹经略已上年纪,实难受那西域之苦。西域向有早穿棉衣午穿纱之说,冷暖交替变化极大,若是稍不注意便易生病。臣觉得,官家可以年轻人为帅。天武军、神卫军,皆是装备精良能战之师,也参与过大战,想来亦可胜任西征。” 官家赵祯摆手道:“朕最属意的,其实是杨文广。只不过他如今坐镇燕云路,正防备辽国,不能动他。天武军与神卫军皆为上四军,亦不可离中原太远。这样吧,若是新军可一战使李元昊惨败,朕便以狄青为帅。” 范宇不由暗道,狄青的机会来了,真是让人意外。 第1004章 朕要活捉狄青 在沙州,狄青这时已经紧张起来。 高昌最后的城池伊州也已经被李元昊和野利仁荣带人占据。 而斥候送国的最新消息,嵬名阿勒也已经将罗布泊占据。 这就是说,只要李元昊愿意,随时可以从两面出兵夹击沙州。 高昌王仆固得斤,还有其宰相思结必力等权贵,如今已经全部到达了沙州。 然而这帮家伙,却是因为宋军收了他们的税,而每日里都来找狄青讨公道。 对于这些家伙,狄青没有半点好感。而且,收税之事乃是下了政令的,狄青这里只管收,却不负责疏通。 这一日仆固得斤又带着思结必力,前来拜访狄青,想要从狄青这里讨要回来一些钱财。 狄青也没拦着,便放了两人到正厅用茶。 “狄将军,你可要给我们这些失国之人作主。大宋向来是礼仪之邦,却不想国土,难道连自己的财产也保护不得吗。”仆固得斤异常委屈的道。 狄青这几天早就见惯了这等嘴脸,自然不会有同情。 “仆固先生,此事非我能管,这税也非是私下能收。兵士们不过是依律办事,对于仆固先生我是爱莫能助。”狄青笑着摇了摇头道:“倒是仆固先生,你还是早些上京面见官家才是。此时李元昊陈兵于伊州和罗布泊,随时都可能派出大军两面夹击。若是晚一些,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如今仆固得斤已经不是高昌王,朝廷还没有新的封号下来,所以狄青便以先生称之。 听取了狄青的话,仆固得斤的脸色发白。 他对于新西夏实是听到就会惊惧,人家可是用了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便灭了他的高昌国。他忽然觉得,沙州这里也不怎么安全了。 不只是他一个,就是与他同来的思结必力,此时也全身发冷。 在他们看来,新西夏人实是的太过凶悍凶猛,若是落入新西夏的手中,他们怕是没有好果子。 正在这个时候,有兵士来报,说是李元昊派人送了信来。 狄青也有些意外,李元昊派人送信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当即命人呈上,狄青打开扫了一眼,便看向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两人。 “两位还是快些离去才是,刚刚李元昊来信,向我大宋讨要你们两人。否则的话,便会发兵攻打我大宋。”狄青摇头道:“看来,李元昊便是以诸位为借口,要对我大宋用兵了。这战端,就是想不开启也不行。” 仆固得斤听闻便吓了一跳,面色惨变,“狄将军,你不会将我们交到那李元昊手中吧?” 狄青拱手道:“这如何可能,仆固先生愿献国土臣民于大宋,虽然此时国土臣民都在李元昊手中,但这也是份功劳。对于有功于大宋之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威胁,便交了出去。仆固先生放心就是。” “那就好、那就好。”仆固得斤的头上见汗,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沙州这里要发生战事,我等便不给狄将军添乱。还请狄将军能派些人马,护送我等上京才是。” 狄青一摆手道:“仆固先生,虽然现在你已不是高昌王,但是你的护卫还是有一些的。官家给你的封赏虽然还没下来,可也定然不会苛刻的连护卫也不让带。我给你开一份文书,你带人自行入关便是。眼下沙州大战在即,军中将士不宜轻动,还请仆固先生谅解才是。” 仆固得斤连声称是,急忙带着思结必力离去,准备当日便赶去玉门关。 狄青则是看着李元昊的书信,脑中想着如何回应对方。 不管李元昊有没有借口,双方都是要做上一场的。狄青现在所想,便是如何与李元昊交战。 他盯着地图看了许久,脑中渐渐的已经有了计较。 “来人,传我的命令,将沙州的百姓都迁往瓜州城。”狄青对传令兵叮嘱道:“要让百姓们多带粮食,便说新西夏大军势大,我大宋军队要收缩于瓜州城固守。沙州这里地势前出要坚壁清野,以绝新西夏军占据之心。” 这个消息放出去,狄青便给李元昊回信。 在信中,狄青先是揭穿其狼子野心,而后将李元昊痛骂一顿。指现李元昊为僭越之贰臣三姓之家奴,定然是带着整个党项一族走向灭亡。 虽然这回信之中字数不多,可是看了却能气死人。 李元昊接到回信之后,打开一看便差点被气的厥过去。自己只不过是威胁了对方一下而已,可是这没听说过的狄青小儿,竟然将自己家数代人都给挨个骂了个遍。用辞之难听内容之酷毒,让人不禁火冒三丈青筋直跳。 “好!好一个狄青!”李元昊当场将这回信撕了个粉碎,在厅中来回的走动,显然是气的坐不住。 “陛下,莫要动气。”野利仁荣急忙安慰道:“这等狂妄之徒,早晚会被将士们草绳系颈献于陛下马前。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死的时候却也定然不会让他痛快就是了。” 李元昊听了野利仁荣的话,不由点点头,“不错,还是仁荣你说的在理,朕完全没有必要与之置气。对了,沙州可曾有备战之象?” 这次之所以给狄青去信,便是试探宋军的态度。 若是宋军有所调动,他们派出去的细作便会及时送回消息。 “陛下,那狄青接到陛下的书信之后,当天便要沙州百姓都撤向瓜州城中。他还派兵捣毁沙州城墙,并填埋水井,行那坚壁清野之策。如此作为,定是要将兵力收缩于瓜州城,来对抗我朝大军。” 李元昊的目光盯着地图上的沙州城道:“他这么做,没有什么诡计吧。” 野利仁荣笑道:“在臣看来,这不过是自毁城池罢了。若是宋军占据两座城,还可让我军忌惮。可是他却放弃了沙州,实是愚不可及。我军只须快些出兵,赶在对方彻底破坏沙州城之前进驻城中,稍加修复就是坚城,便可以之为营攻打瓜州。” “若是狄青以此为引子,宋军半路截杀我军,会如何?”李元昊看着野利仁荣问道。 “陛下放心便是,这一路尽为戈壁大漠,我军若不想与之硬拼,掉头便可走掉。”野利仁荣也早就想好。 李元昊不由挑了挑眉道:“兵贵神速,这个机会不可放过!朕要活捉狄青!” 第1005章 早有计谋 新西夏大军在伊州已经休整数日,现在随时待命,只要李元昊一声令下,便可出动。 野利仁荣也觉得宋军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便主动请令为先锋,带领三万新西夏的铁骑为先锋。 “臣为陛下先锋,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沙州城!”野利仁荣出发之时,对李元昊道。 李元昊点头道:“卿家务必小心为上,不要中了狄青的埋伏。朕在后面替你押阵。若有变,就立刻回头。” 野利仁荣拱手道:“臣知道,臣这便出发!” 说完,野利仁荣便转身大步而去,上马传令骑兵开拔。 随着一声声的号角和传令声,三万新西夏的铁骑轰隆隆的向沙州城而去。 对于宋军的作为,野利仁荣一点也不觉得是有阴谋。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沙州的位置有些太靠西。若是新西夏出兵直接攻击瓜州城,则会截断沙州城的后路,会使之成为一座孤城。 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宜派重兵驻守,乃是兵家大忌。 但是这沙州城,也不能完整的留下来,否则就是资敌。 所以狄青欲要自毁沙州城,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狄青在三天之内,便将沙州城中的百姓都撤去了瓜州。城中的粮草辎重也都送去了瓜州,连四个城门都被拆掉了,水井全部被填。 做完这些,狄青便接到斥候的回报,说是新西夏的一支骑兵正在突奔而来。狄青不想与之野战,便领着手中的四万人马退守瓜州城。 当野利仁荣到达沙州城时,狄青刚刚退走不到一日。 瓜州城孤零零的立于旷野,城门洞连门都没有,更无半点人气,实是显得分分凄凉。 野利仁荣当即派人去城中探查,免得对方在城中安排有伏兵。 虽然他笃定宋军仓促,不可能有伏兵,但是小心一些不会有错。 很快探查的兵士回报城中情形,城中房舍并无所动,但是水井已经全部填埋,所有物资亦无所剩,就是一座完整的空城。 “派人去把守住四个城门,我们大军在城外扎营。”野利仁荣觉得宋军可能有诈,所以并未入城休息。 他将大营扎于城外,便派人给李元昊送信。 当晚,新西夏的大营外,却是有宋军斥候不时靠近,甚至会向大营中发射火箭弹。野利仁荣若是派出自己手下的骑兵去追,对方便立时远遁。 直折腾了一晚,才算是消停下来。 到了傍晚之时,李元昊所带的主力,也才到达沙州城外。 “仁荣,情况如何?”两人一见面,李元昊便询问道。 “回陛下,宋军已经将沙州城搞得无法住人,其中水井都被填埋。若大军驻扎,定然要到城外党河取水,十分不便。而且,昨晚宋军斥候不断的偷袭,却也是烦不胜烦。”野利仁荣拱手应放。 李元昊不由哈哈笑道:“入城驻扎亦是无妨,这里土质松软,又距离党河如此之近。只需重新挖上两口井,很快便会有水。宋军所为,应是故意使我们疑惑而不敢入城。想来定是宋军没来得及将城完全破坏,不欲使我军据城虎视。我们不用理会宋军,入城让将士们休整便是。” 承着李元昊的命令,新西夏大军纷纷开入城中驻扎。 然而新西夏大军的动静,皆在宋军斥候的监视之下。 很快在沙州城十余里外的一处戈壁上,展昭便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命人继续监视对方,自己则掉转马头,片刻不停的奔往瓜州城。 展昭对于狄青让出沙州城十分不解,但是既然已经成了军中之人,便要服从上官。 而且沙州城中的百姓不到十万人,短时间安置并不成问题。 他一路疾驰来到瓜州,向狄青禀报新西夏军入城之事。这是狄青反复叮嘱过的,显然这个消息非常重要。 当狄青听说李元昊入城,他不由哈哈大笑,“快,命人整军!,我们杀奔沙州!一战这下,我要李元昊死无葬身之地!” 展昭吓了一跳,李元昊的威名赫赫,可比狄青的名声大的太多了。狄青敢这么说,怎么看怎么都中吹牛。 “狄将军,不可轻敌。”展昭劝道:“那李元昊手下的人马,皆是百战之军。如今其军中也有了火器,若是交战,我们兵力不过是对方一半,太过冒险了!” 狄青摆了摆手道:“我早有安排,听令行事。” 展昭张了张口,便无法再说什么。 从瓜州到沙州城,不过百余里。若是派出骑兵,半日便到。 这一次狄青没有带步卒,只是带了两万骑兵,让展昭与自己一同前往沙州城。 从清早到了午时,两万多宋军骑兵就到了沙州城十余里外扎营。 狄青让展昭召来斥候,询问沙州新西夏军的最新动向。 那斥候道:“启禀两位将军,敌军除了派出斥候之外,只是让人修复了城门。其大军在城中并无外出,应该是要休整两日。” 狄青松了口气道:“果然如此,没有出乎我的所料。” “狄将军,莫非你早有计谋不成?”展昭觉得狄青如此态度,显然是有些计划的。 “展将军放心,本官的计谋你今晚便知道了。本官欲诛杀李元昊于沙州城中,不到最后一刻,不宜走漏消息。”狄青挑了下眉,接着道:“派出十个百人队,遇到新西夏的斥候,能杀便杀,勿使对方接近我军。” 立时一千宋军骑兵策马出营,分成了十队便向着不同方向而去。 展昭对于狄青的计谋虽然心痒,但也知道此事重大,自己只能忍着好奇。 不管狄青是不是在夸大其辞,但是这对于宋军这一战的胜负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宋军骑兵一直在营中休息,只到半夜时分,狄青才命令全军出动。 其实李元昊也已经得到消息,说是宋军有一些骑兵队伍出现,对他们的斥候大肆截杀。 但李元昊和野利仁荣,并没有派出人马出城。首先便是城外情况不明,对付截杀斥候的事情,要等次日才好。 然而就是这么一耽误,却也都在狄青的计算之中。 半夜时分,有数十名宋军兵十悄悄的接近沙州城的四门。 他们摸到门洞之下,便挖开一处墙角的泥土,拉出其中的一支粗大的引信。 第1006章 仓皇出逃 狄青早在撤出沙州城之前,便已经命人在城中各处埋了火药。 除了在自己的将军府地下埋了上千斤火药之外,还在城中各个路口地下都埋了数千斤的火药,加在一起不下两万斤之多。 这些宋军将粗磊的引信点燃,便纷纷借着夜色悄悄退走。 狄青带着人马到了沙州的东门外两里处,静静的等待着沙州城中的变化。 若是引信受潮,狄青也只能认了。但是他一共埋了四路引信,总应该有一路不会失灵吧。 过去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突然之间便看到沙州的东门猛的在夜晚当中爆发出一团明亮刺目的火光! 整个城楼,都在这片火光之中分崩离兮,化成了一堆砂砾。 直到火光稍有收缩的时候,狄青他们的耳中才听到轰然的爆鸣。 抬手一举手中的马槊,狄青槊指前方道:“诸军与我奋勇杀敌!要让尔等来得去不得,今日便是李元昊的死期!” 当初只在东门下面埋了火药,因此沙州城也只出现了一个豁口。 狄青所领的宋军杀到城墙缺口处时,新西夏的军队也已经反应过来。 城中的新西夏军不断的调动,涌向东门处阻拦冲杀过来的宋军。 李元昊还没睡下,便带着人也往东门处移动。 宋军居然偷袭沙州城,这让李元昊不敢大意。 夜色之中,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宋军,只能借着月色,看到城外乌沉沉的尽是宋军人马。 尤其是被炸开的城墙缺口处,新西夏军与宋军反复的争夺,双方喊杀震天场面也极血腥。 除此之外,宋军还不断的向城中和城头发射火箭弹,炸的城内新西夏军狼狈不堪。 虽然有零星的火器反击,便是仓促之间显得十分无力零散。 李元昊大怒,“城上兵士以火器反击宋军,将豁口处的宋军放进来一些又如何,岂不是更好坑杀之!” 虽然李元昊的命令颇有主意,但此时城中将军府的方向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府邸都被炸上了天,无数的碎砖乱瓦纷纷落下,砸得城中兵士们发出阵阵惨叫声。 与李元昊并马立在一处的野利仁荣,看到城中将军府被炸掉,脸色惨变。 李元昊此时也看向野利仁荣,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恐之色。 若大的将军府能被炸上天,所用的火药定然不少。这种事,也显然不是军中可能存在的宋军细作干的,定然是宋军撤出沙州城之前,便已经埋好的。 但是,宋军若要对新西夏大军不利,岂会只在将军府一处埋下火药吗?显然不是。只要火药足够,埋设的地点自然是越多越好。 正因为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两人才会露出这等惊恐之色。 “快打开其余城门,大军撤出城外!”李元昊急忙大喊道:“出城!出城!” 野利仁荣也慌忙传令道:“快快命人去打开其余三个城门,传令大军出城与宋军交战!” 只是他们再怎么急也晚了,被点燃的引信在地下空间里不断的燃烧,这么长的时间,哪里还会等着他们。 狄青在东门外,便看沙州城中不时冒出一团团的火光,好似一个巨大无比的烟花一般。 一声声的巨响,好似天雷一样滚向天边。 城外的宋军都看呆了,这等壮丽景色实是动人魄,使人以为新西夏大军造了多么深重的罪孽,遭到天灾神罚! 而城中的新西夏兵士们,则是另外一番感受。这完全就是如同身在炼狱,只怕一不小心,便为剧烈的火光爆炸所吞噬。 原本一队队的兵士们都走上街道,向东门集合而去,准备抵挡宋军攻城。 可是转眼之间便发现,刚刚还在前方的一队人马突然之间便被从地下涌出的火光瞬间吞没,一具具人和马的尸体被狂暴的无形力量撕扯成碎块! 巨烈的爆炸冲击横扫,使得街道上几乎无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 一连串的爆炸过后,只是静了一瞬间后,沙州城中立时遍布惨叫哀号声。 狄青下令道:“无我命令,暂时不得入城。其余三个城门,各分两千骑兵看守,若有新西夏的人马逃出,尾随追杀便是。” 新军兵士们得了狄表的命令,无不战战兢兢信服无比。 自家这位狄将军,真是一个狠人啊。若大一座沙州城,被自家狄将军弄成了一个陷人坑。 新西夏大军足有七八万人马,如今被困在一座破城之中,已是全军尽墨的结局。 得了狄青的命令,立时便分出六千骑兵,各自奔向其余的城门。 而城中的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君臣两人也算命大,并没有处于路口的位置。 虽然在爆炸的余波之下,都受了点伤,但是相对于其他倒霉的兵士们,情况要好的太多。 野利仁荣挣扎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和肉块,急忙将被战马压住腿的李元昊扶起。 李元昊的腿并没被压断,但是战马却被飞来的石块砸中额头而死。 “宋军无耻!那狄青简直就是小人!是败类!”李元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过,自己会败的这么惨。 连敌军长什么样子还没看清,便被人给算计成了这般惨状。 此时李元昊后悔之极,对方直接让出一座城必然所图非小,自己怎么就能大意上当了呢。 但是世上绝无后悔药,李元昊举目四望,处处皆是爆炸过后的破败模样。 残垣断壁之间,还挂着许多兵士马匹的残尸,地面上伤兵们在尸体之间挣扎哀号,简直如同地狱。 “陛下,臣已经传令集结可战之兵,当护送陛下从西门退走!”野利仁荣此时满头满脸皆是血点灰泥,却是急切的拉着李元昊道。 李元昊长叹一口气,只能随着野利仁荣退走。 很快便有回过神的亲卫,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了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两人。 “狄青这小贼!待朕回去整军,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李元昊上了马背,狠狠的道:“我们去罗布泊,与嵬名阿勒汇合便可无恙。今日之仇,来日定然加倍奉还于宋国!” 这时,城中不再有爆炸声传出,狄青再一次命令宋军攻城。 城中的新西夏军已是士气尽丧,哪里还有多少抵抗之心。被宋军一冲便垮,有的更是跪地而降。 李元昊仓皇出逃时,身后只剩余了一万余骑可战之兵。 第1007章 要看天意 李元昊和野利仁荣带着万余残兵没逃出多远,便碰了两千宋军骑兵的阻击。 一阵冲杀之后,虽然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终于冲破了宋军的阻拦,可是身边剩余的兵士又少了一半,连五千人都不到。 见到沙州城四门大开,不断有新西夏残兵逃出。狄青命展昭和李璋两人,分别从南北两门杀入沙州城,自己则从东门杀入城中。 真正能逃走的新西夏残兵,不到两万人,其余的不是被炸死就是受了伤,更多的直接就丧失斗志向宋军乞降。 城中基本没再发生什么大的战斗,便快速平息下来。 很快有人来报,说是李元昊、野利仁荣从西门冲出逃入大漠,应是奔着罗布泊去了。 若是被李元昊他们逃到罗布泊,与嵬名阿勒汇合,便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展昭急忙向狄青请命道:“狄将军,此战若能将李元昊和野利仁荣斩杀,新西夏便会立刻分崩离兮,再也不会对我大宋构成威胁!” 李璋也跟着道:“将军,五千骑兵再加两千支火绳枪,末将定然带回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的人头!” “好,我便给你们五千骑兵两千火绳枪。”狄青看向展昭与李璋道:“你们一同去,此次是深入大漠记得先带足食水。李元昊他们匆忙之间逃入瀚海,定然没有多少食水,你们若是去的慢了,怕是他们也会饥渴而死。” 三人哈哈大笑,收了笑声展昭与李璋连忙分头动了起来,一个去准备食水,一个召集人马,很快便带着五千人也冲入大漠之中。 就象狄青所料一样,李元昊和野利仁荣带着四千骑冲入沙漠,却是没考虑到大漠之中行军是有多艰难。 刚刚到天亮的时候,便有数百人的马匹倒毙。 此时他们已经驰出近百里,想要退出大漠,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李元昊回头看了一眼,便下令休息。 “仁荣,我们没有食水,如何能深入大漠。人还好说,可以喝马血吃马肉。但是这些战马,也坚持不下来这五六百里的大漠路途。”李元昊头疼起来。 “陛下,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允许我们再往大漠中深入。否则的话即使宋军不至,我们也是送死。”野利仁荣皱眉道:“不如我们转而向南,尚可截杀商队抢夺水食等物。待宋军得了消息,我们早已到了罗布泊!” 李元昊想也不想,便拍手道:“这个主意非常好,待众将士休息片刻,我们便往南去。” 展昭与李璋两人带着五千宋军骑兵追出近百里,便看到沙丘上的死马。 看着沙地中零乱的痕迹,展昭道:“看来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他们,曾在这里休息过一阵。李璋,你且让大家休息片刻,我再看一看他们留下的痕迹。” 李璋自然不会反对,当即便命众将士下马休息。 不过片刻,展昭便匆匆而回,对李璋道:“那李元昊甚为狡猾,他们带着人去了南面。想来是没有食水,要去商道上抢夺。还好他们走了不久,马匹没有草料饮水,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怕他们到了商道上,马匹也都死光了。” “展将军放心,只要我们没有找错方向,那李元昊怕是逃不出这片沙漠。”李璋颇为自信的道:“只要我们追上李元昊,就定然会将他留下。” 展昭挑了挑眉头道:“李将军,那李元昊手中的残兵应该还有数千人之多。我们这些将士当然不会输给他,但是也不敢说一定能将之留下。要知道李元昊的亲卫,尽皆为其死士。即便是这等绝境,他们也一样会给李元昊创造逃走的机会。” 取了一支火绳枪,李璋对展昭道:“不知展将军可曾试过造作院新制的这火绳枪?此物看似并不起眼,带在身上还十分的累赘。可实际上,这火绳枪枪为厉害。只须一发,百步之内便可穿透铠甲,我上次去京兆府送信,可是吃了这东西的大亏。” 李璋为人所伤之事,展昭是知道的。 “我倒是听你说过不只一次,看来这火绳枪,真的给你吓怕了。”展昭笑道。 看展昭并没有在意的意思,李璋挑眉道:“展将军,火绳枪如此犀利,早晚会替代如今的刀矛等兵器。若是浑不在意,将来是要吃大亏的。虽然火绳枪丸药装填缓慢,但我已经想到了一种战法。只要将持有火绳枪之人分成数列,前列放枪完便退后再上丸药,后列次第上前放枪,则弹丸如雨无有间断。以这般战法,谁人可敌?” 展昭的神色由原来的不在意变的凝重,上下打量着李璋道:“没看出来,你竟有此见识!如你这些想法,可是安乐侯告之于你的?” 范宇自然知道这种火绳枪的战法,只是还没来得及传授。 李璋摇头道:“安乐侯多有奇思妙想,这火绳枪便是他带人弄出来的。想来他若能想到这等战法,也并不奇怪。不过,这是我自己乱琢磨的。” “你可曾在军中操演试过这等战法?”展昭不由好奇的道:“否则如何如此笃定。” “这是自然,若是不曾操演,并试过威力,我如何敢乱讲。”李璋不由得意的道:“只是没有实战,却是还没向上官报备。待这一次初战之后,便可禀报狄将军了。” 展昭点点头道:“李元昊的残兵败将正可一试,大家若是休息好了,便上马追敌吧。我倒也想看看你所说的火绳枪战法,到底灵不灵。” 飞身上马,李璋回头道:“展将军尽可拭目以待。李元昊只要被追及,他必死无疑!” 两人都上了马,便顺着沙漠上留下的痕迹追了下去。 李元昊他们虽然休息了一阵,但是在没有食水的情形之下,还要跋涉近百里的沙漠去到南边的商道,实是极为困难。 不要以为不到百里就不算远,这段距离可是沙漠,他们只是走出五十里,便已经有近半的马匹都倒下了。 剩余的数十里,要如何走出去,实是要看天意。 李元昊远远望去,终于看到一小片绿洲,本已有些绝望的他不由大喜。 “前面不远,便是绿洲,那里定然有水!”李元昊叫道。 众人士气不由一振,纷纷加快了速度。 但是他们的身后,此时也扬起大片的沙尘。 第1008章 岂用你给 展昭和李璋两人一路追来,却是碰到不少马匹都死掉的新西夏兵士,正在沙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挣命。 当这些党项百战老兵看到宋军时,却是一个个的表情麻木。他们是一群被抛弃之人,他们的陛下也已不管他们的死活先逃了。 宋军的骑兵也是呼啸而过,对于这些没了马匹的新西夏兵士们毫无兴趣。 即使不去管他们,这些人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不要以为在沙漠之中步行几十里很容易,没有食水的情况下,能走出十余里便已经是了不得了。 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两人,此时急忙命令残余的新西夏兵士们列阵迎击宋军。 大家都知道,与宋军此时交战定然凶多吉少。但是众人已经看到了希望,只要再继续往南走一段,便会进入绿洲,这条命便还是自己的。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仅余的三四千人很快便列成了阵列。 展昭和李璋两人带着宋军骑兵来到近前,看着对面那些已经站不稳的马匹,立时抬手止住了宋军的冲势。 李璋对展昭道:“展将军,我可用火绳枪解决这些人。” “好,我也正可一观这火绳枪的威力。”展昭并没有争功之心,便对李璋点点头道。 随着李璋的一声令下,便有两千背着火绳枪的宋军骑兵出来列队。 对面的新西夏兵士们,发一声喊,冲向宋军。 但是在李璋的指挥之下,这两千宋军一排排的,次第举起手中的火绳枪点燃鸣放。 展昭只看到,那些冲入百余步的新西夏兵士们纷纷的落马。有的则是马匹身上突然绽放出血花,一下失了前蹄,连人带马摔倒的。 只要对面的新西夏骑兵进入宋军火绳枪射程之内,便会很快受到打击,人马俱扑。 李元昊见势不妙,便对野利仁荣道:“仁荣,宋军追蹑甚急,看来不要我的命是不肯罢休。我在这里与诸将士同生共死为你断后,你带人去吧。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党项族长新西夏的皇帝。我遍观族人,除你之外无人能服众。今日我逃生无望,当为部族国家虑。你这就带人快走!” 此时危险当头,李元昊自称改为了我,已经连朕都不用了。 野利仁荣听到李元昊的话,心中激荡不已,当即便摇头道:“陛下何出此言,我不过是一臣子,岂能自立为帝。陛下这么说,实是小瞧我了。” 说完这些话,野利仁荣便跳下马,将自己的马缰绳交到了李元昊亲卫的手中。 他对亲卫队侍卫长道:“你们护送陛下快走,这是有我断后便可!” 不等对方回应,野利仁荣便挥刀在两人的马股上各自轻刺一刀。 马匹吃痛,立刻便带着李元昊与侍卫长奔得远了。 “今日若不能击败宋军,我等必死!”野利仁荣提刀转向宋军道:“大家与我一起冲!要么胜,要么死!” 虽然是在沙地上的步行,可是野利仁荣的作为也尽数落在了这些兵士们的眼中。 受其忠义所感染,剩下的这些新西夏骑兵纷纷冲向宋军。 即使宋军火绳枪极为厉害,却也无法一下子将这数千人马都给阴拦下来。 展昭笑呵呵的看着李璋脸上变色,便抬了抬,让剩余的宋军骑兵准备。 一旦对面困兽尤斗的新西夏骑兵冲过来,大家便一拥而上,将对方解决掉。 只是让展昭没想到的是,李璋却骂了一句什么,便喝道:“大伙用手雷,扔远些,不要炸到自己!”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铁疙瘩被扔到了正在冲锋的敌军骑兵的脚下。 而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对面敌军的人群中响起。立刻便是一阵人仰马翻,直接打断了这场最后的冲锋。 “大家伙与我冲!”李璋命人收了火绳枪,挥刀向前道。 展昭也在这个时候挥了挥手,大批的宋军骑兵一拥而上,便立时淹没了新西夏的残军。 野利仁荣因为在最后,还是步行,所以最后才被宋军给围了起来。 李璋与展昭两人得报,便来到野利仁荣的近前。 “看你服色,显然是新西夏的高官。”展昭打量了一下对方,便开口道:“报上你的名来。” “在下野利仁荣。”野利仁荣淡淡的道。 展昭与李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野利仁荣的大名,他们听说过。 李璋皱眉道:“为何只有你一个,那李元昊在哪里?” 野利仁荣听到这里,不由大笑道:“我家陛下早已经走脱,我这支疑兵就是故意来引着你们来追,才有了使我家陛下走脱的机会。” 然而展昭却是并不信他,当即便命人去四周查探。 见到自己的掩护不起作用,野利仁荣长叹一声,提刀便抹在自己脖子上。 “我野利兄弟俱亡宋人之手,天道何其不公!”野利仁荣颈血狂流,仰天倒地而死。 很快便有斥候回禀,说是西南的沙地上有人逃走的痕迹。 “李璋,你带些人去追,其余人等在此就地休息便是。”展昭对李璋挥了挥手道。 李璋也不推辞,当即便带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追了出去。 其实李元昊也不过再跑了十余里,根本就没能跑远。虽然看上去那绿洲并没多远,但是实际上还在更远处。 即便侍卫长的马匹与他的马匹都是极能忍耐的良驹,可是此时也基本上到了极限。 侍卫长急忙将野利仁荣的坐骑,交到了李元昊手中道:“陛下,臣不能再护送陛下了。臣在这里为陛下拖延敌军,请陛下先行!只要有陛下在,我党项一族便不会亡,我新西夏一国便不会亡!” 李元昊没再推辞,直接换过马匹,点头道:“我在,党项便在!” 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只留下一道烟尘。 没过多久,李璋便带人追到这位侍卫长。只是大家也没在意,火绳枪只是一枪,便打的他仰躺于沙地,胸口汩汩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李璋再追出去不到十里,便看到李远昊单人独骑,在沙地中跋涉。 即使李元昊换了野利仁荣的马匹,也一样是没多少体力的马匹,同样走不远,更不要提摆脱宋军追击。 呼啦! 大批宋军围上,大伙看着这个一身帝王装束的家伙,谁也没有上前。 李元昊知道今日无幸,不由拔刀在手举目四顾。 “诸位若是能与我一起走,护送朕安全回去,朕可给诸位封爵,以享荣华富贵。”李元昊目光深沉道:“朕从不骗人,现在便可立下文书以为凭证。天子金口玉言,从无反悔。” 啪!一声火绳枪响,李元昊头上冒出一朵血花,整个人摔倒在地。一代枭雄就此谢幕。 “眼前大功便是富贵,岂用你给!”李璋吹了吹火绳枪的硝烟道。 第1009章 这监军做的没啥滋味 李元昊也不愧是个枭雄,就刚才那一番话,要说没人动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李璋出手果断,根本就不给李元昊蛊惑人的机会,直接一枪便结果了对方的这条命。 当下便带上了李元昊的尸体,一行人原路返回。 展昭看到李璋等人回来,便迎上去问道:“如何,李元昊可曾抓到?” “李元昊竟敢垂死挣扎,被我以火绳枪击毙,可惜没能抓到活的。”李璋耸了下肩道:“尸体在后面的马背上,一起拉回来了。” 跟着他一同去的那些宋军骑兵,对这位上官也是无语。那叫垂死挣扎?哪里有机会挣扎,只说了一句话,便被你给结果了。 “好,我们快些回去,给狄将军报喜!”展昭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大喜,“李元昊一死,我们便可轻易收复高昌!” 两人带着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的尸体,继续向南出了沙漠上了商道,急忙向沙州城赶去。 一日之后,展昭和李璋两人便带着此战最大的战利品回到沙州城。 狄青听闻两人回来,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倒不是担心他们会输给李元昊的残兵,而是担心他们这一支人马会失陷在沙漠当中。 别说五千人马,就是数万人马死在沙漠之中,也并不是没有过。 好在这五千余骑宋军都回来了,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大获全胜。 展昭和李璋两人回来之后,便来拜见狄青这个新军的都指挥使。 另外,也将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的尸体抬了过来。 狄青看到李元昊与野利仁荣两人的尸体,便挑起眉头情不自禁的露出惊喜之色。 “确定这是李元昊与野利仁荣君臣两人?”狄青追问道。 “启禀狄将军,我们已经让抓到的俘虏们确认过,这两人不会有错。看俘虏神丧气沮,显然并非欺骗之言。”展昭拱手道。 狄青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如今新西夏李元昊这个皇帝死了,野利仁荣这个重臣也死了。那接下来,只要再将嵬名阿勒干掉,其国再无可虑之人。” 李璋不由笑道:“狄将军可是要出兵收复高昌!” “此事重大,我军不可擅自出兵。”狄青虽然看到战机就在眼前,却也不敢随意的出兵,“我们先将战报报至洛阳,等官家的定夺便是。” 虽然狄青也想立刻出兵罗布泊,将嵬名阿勒拿下。可是现在刚刚打完一仗,粮草辎重等等都要准备一番。 再往西进攻,可就不是防守反击的战事。而是长驱数千里的奔袭之战,殊为艰难。 若无充分的准备,后面弄不好还会阴沟里面翻船。 另外,也要让那些新西夏的俘虏们,将被炸的破烂的沙州城修复,也好将百姓们迁回安置。 一封战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城洛阳。 而夏竦,也在这个时候,与曹琮来到了肃州城。 夏竦是来做监军的,他与曹琮一同到达的肃州,顺便要带走五万西军与大批的辎重粮草。他的手中,还有官家关于西征的圣旨。 说实在话,夏竦对于西征之事并不看好。那李元昊极为桀骜又难对付,宋军冒然西征怕是要吃大亏。 而且听闻官家任命的西征主帅,是一个叫狄青的年轻人,其名不见经传。 这样的事情,让夏竦如何觉得不草率。 在夏竦的想法当中,既然官家将自己任命为监军,那么自己便要将这监军之职做好。以免那狄青犯下大错,使得宋军将士损失惨重。 但是在路上,夏竦便听说李元昊已经出兵沙州,狄青以坚壁清野之策应对,并撤出了沙州城中所有的百姓人口。 得知狄青如此操作,夏竦不由大怒,对左右道:“狄青竖子!安敢如此轻易便丢城失地,便西贼可依沙州立足!若战局糜烂,皆拜此子所赐也!” 所心夏竦一到肃州城,便嚷嚷着要与曹琮交接人马与粮草辎重。 曹琮当然不会故意为难夏竦,一面命人前去安排,一面询问夏竦如此急迫的缘由。 等听到了夏竦的担忧之后,曹琮便笑道:“狄青我如何能不知道,三年前他曾于环州城外,以一千人马夜袭野利旺荣,并阵斩野利旺荣。他将沙州城空出来,定然不是怯战。” 夏竦却是听不进去,怒道:“那李元昊手中最到也有八万人马,他狄青手中只有四万新军。双方都有火器的情形之下,再让那李元昊率军占据城池,这仗还如何去打?曹将军莫要觉得老夫是在打压武将,实是这狄青做事太过欠缺思虑。如此纵容敌军气焰,我军定然士气为之所沮。” “夏监军,狄青非是无谋无勇之人。其人虽然年纪并不算大,但是做事稳重,很有大将之风。”曹琮对于狄青还是有一些了解,知道狄青不是那等怯战之人,因此也不赞同夏竦的猜测。 “不是怯战之人,他让出来沙州做什么?”夏竦皱眉道:“他手中的兵力又少,若是分兵镇守沙州城与瓜州城,尚能勉强守住。待我领着五万西军往援,定可使那李元昊知难而退。现在可好,他虽然将四万人马集于瓜州一城,可李元昊的八万敌军也有城可以立足,实是极为不智!” 曹琮也开始皱眉,这位夏监军还未上任,便开始对于主帅作战指手画脚,这绝非西征军之福。 若是在军中与狄青闹将起来,恐怕会坏了西征大事。 正当曹琮要再开口劝夏竦几句的时候,有军吏送来了最新战报。 “启禀经略,这是沙州的战报,这一份是给经略的,另一份已经加急送往京城洛阳。”那文吏躬身道。 曹琮急忙接过战报,展开看去。夏竦也顾不得什么大事须有静气,也凑上前一同看。 结果曹琮的脸上便绽开越来越深厚的惊喜羡慕之色,而夏竦的脸上却是红的透亮,好似熟了的大虾。 “夏监军,这果然是狄青的计谋。”曹琮得知大胜的喜讯,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李元昊、野利仁荣君臣皆亡,八万敌军灰飞烟灭,狄青这一仗实是打的漂亮!那沙州城中埋了两万斤火药,他狄青是怎么想出来的!此次西征虽未开始,但是结果已然注定。大宋得此帅材,河中已为囊中物也!” 夏竦现在得知战报的消息,不由垂头丧气,接下来这监军做的没啥滋味。 第1010章 等了个寂寞 只凭借这一战,狄青便足可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主帅。 将八万新西夏大军一举歼灭,并使得李元昊野利仁荣身死。这在军中便可竖立巨大的威信,受到将士们的极大推崇。 夏竦这个监军去了,在这样的强势主帅面前,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甚至是夏竦都已经想到,西征之后官家封赏之时,朝中定然有人会指出自己是在蹭功劳。 这类事情可不是少数,那是许多大宋将门子弟做的事情,却不想有一日会被人安在夏竦他这样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人身上。 虽然夏竦之前在陕西任经略使,可是他原有的这些威望,根本不足以与狄青相比。 甚至有一瞬间,夏竦都动了辞去监军之职的想法。 曹琮看到夏竦有些下不来台,便笑道:“夏监军,河中之地何等广大。官家的意思,是要将新西夏彻底覆灭,将河中尽收为我大宋版图,再现大唐之壮盛。此次西征时日长久,如今狄青与李元昊这一战只是开头罢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有得是。” “如今看来,狄青领兵做战还是很厉害,可以放手的,但是夏监军却也绝不可放松啊。”曹琮意有所指的道:“西域和河中故地地域广大,纵横几有万里,其城其民众多。狄青虽然打仗厉害,可是他却没有施政治民的本事。然而夏监军却是治民有道,当可在这广大之地一展身手。只要将各族和城池治理的井井有条,到了官家派人接收之时,便会知道夏监军的厉害了。” 曹琮还是老辣,一句话便点醒了夏竦。既然插手军务似乎没什么希望,那不如转而去理顺地方,为大军收拾首尾。 这些事情干好了,一样是不小的功劳。即便有人在朝廷里说自己没有功劳,但官家想必是知道实情的。 若是表现的好,就是回到京城做一任同平章事,也并非不可能。 “曹经略说的不错,狄青此子战阵之道不弱,我能帮上他的地方不多。倒是可以在治政之事上,多下下功夫。”夏竦叹了口气道:“请曹经略将人马和粮草交接完毕,老夫这便西行。” 大宋的形势,原本是受到了新西夏与辽国两方面的重大威胁。可是如今的情形一下子变的开朗起来,不但李元昊和野利仁荣被解决,还有大片的无主之地等着被收取。 虽然新西夏并没有被灭掉,可是失去了李元昊这个皇帝的新西夏,只怕也根本无力抵挡宋军的推进。 新西夏本就立国未久,国中也没有什么强力人物,陷入分崩离兮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今在辽国的中京大定府中,耶律重元也正与宰相萧惠商讨拔思母部叛乱之事。 耶律重元早在拔思母部叛乱之后没有几天,便接到了萧普达的军报。 辽国在西南的重要据点丰州城,被拔思母部和白达旦部一举拿下,使得辽军败退,西南再无辽军立足之地。 这使得耶律重元大怒,可是他愤怒之后,却发现辽国如今竟然不能轻易派兵平叛。 萧普达手中如今不过是一万多人的败兵,正逃往中京府。 中京府这里虽然集结了重兵,却也不敢轻易分兵。大宋的燕云路经略杨文广,此时就在蓟州陈兵十余万,随时可以北上。 若是中京府这里分兵前往平叛,怕是杨文广立刻便会提兵北上攻打中京大定府。 之前算计大宋之时,耶律重元却从来未曾想过,辽国竟会落到这等动弹不得的境地。 在耶律重元的书房内,萧惠与郭喜两人都坐在一旁,却是无人敢开口。 耶律重元看向萧惠道:“萧卿,如今丰州城丢失,对我大辽会有何等影响?” 这个影响其实很大,只是耶律重元自己不愿意想而已。 萧惠也是无奈,陛下开口问询,他不能不答。 “陛下,丰州虽只一城,却是我大辽掌控西南诸部的要地。”萧惠斟酌了一番,才接着道:“除了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便只有一些小部族了。在这两大部族的压迫之下,怕是这些小部族也会为之裹挟。若是不管不顾,则西南定会自成一国。” 耶律重元不由哼了一声,却是并没有说什么。 郭喜此时拱了拱手道:“陛下,如今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敢于反叛,其后定是宋国鼓动所致。否则以这两部的实力,哪里有这等胆量。即便是我朝派兵前去平叛,其身后的宋军,亦必定会出兵支援。臣以为,我军不可轻动,以免被蓟州的杨文广所趁。” 听了两位臣下的话,耶律重元脸色涨的通红,“难道,我堂堂大辽,就只能看着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如此嚣张不成!什么时候我大辽能容许草原之上有忤逆之辈了!” 耶律重元的这些话一点也不错,大辽向来是对于草原上的叛乱不曾手软。如今若是看着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坐大,那么辽国统治之下的诸多部族,皆会一一反叛。 “陛下,如今拔思母和白达旦两部的身后有宋国撑腰,我朝虽然不能轻动,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郭喜看到陛下愤怒,便躬身道:“陛下可下诏令草原诸部共同讨伐叛逆,并申明两部为宋国所指使,乃是背叛草原,帮助宋国吸取各部血液的蚊虫。臣闻拔思母部没少与宋国交易,并将宋国之物售卖给了草原诸部从中赚取厚利。如此指责,他们拔思母部无可分辩。” 萧固惠眼中一亮,不由双手一拍道:“陛下,老臣以为郭侯爷此策甚为妥当。草原诸部怕是对于拔思母部,早就嫉妒之心。缺的便是一个名义。陛下下诏,想必从者如云。而我大辽只须紧守上京,便可使得宋军不敢轻动。” 看了看两位臣下,耶律重元只能点头道:“这么应对,倒也无错。只是原本我大辽是与新西夏联手对付宋国的,如今却是成了自保。只希望李元昊那边能够给宋军一个厉害,也好使我大辽这面有所缓和。若是李元昊能突破瓜沙二州,则宋国定然无暇北顾。正可一举荡平西南,而后联手李元昊用兵于宋!” 他这里想的不错,却也只能苦苦等待李元昊的消息。 谁知道月余之后,终于有了李元昊的消息,却是八万新西夏大军全军覆没,李元昊、野利仁荣君臣罹难。 真真是等了个寂寞。 第1011章 为陛下复仇 自这个消息传到了耶律重元的耳中,便使得耶律重元如遭雷击。 曾经那么厉害的李元昊,让辽国与宋国都视为眼中钉的一代狠人,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了。 而野利仁荣也非凡俗之辈,创制西夏文字辅助李元昊两次建国,合纵联横游走于宋辽之间。然而如今也被宋军困于沙漠,自刎而死。 原本风生水起,眼看着便要再次成为一个大帝国的新西夏,就这么戛然而止。 开国的皇帝称帝不到两年,就这么死了。 耶律重元都能想到,新西夏国中,现在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此时,因为大宋提前已经有了准备,曹琮将五万西军调到了玉门关。 而夏竦则带着五万西军和粮草辎重到了沙州,与狄青汇合。 当狄青得到夏竦带过去的官家旨意之后,才知道自己与李元昊这一战,竟是替自己争下了一个西征统帅的位置。 夏竦既是监军,也算是宣旨的钦差,将官家的意思都告知了狄青。 “狄将军,官家本来是担心你面对李元昊会有些艰难,谁知你却破军杀将,实是不负官家之望。”夏竦现在心里也已经平衡下来,看着狄青年轻的面庞道:“因此,依照官家的旨意,你便是西征的主帅。如今大军粮草辎重俱备,已可遵旨而行。何时出兵西征,包括其中方略,由狄将军定夺便是。” 这道旨意可谓是给了狄青极大的自主权,使其不受掣肘。 但是夏竦这个监军,也不是白当的,只是不干涉狄青如何作战罢了。 狄青郑重的接过夏竦手中的圣旨,“狄青定不辱命,为我大宋、为官家,将这河中收入版图!” 夏竦点头道:“狄将军,接下来如何做,可有章法?” 宣完了官家旨意,气氛便放松了不少,交谈起来也更随意一些。 “其实,现在新西夏还有一员大将,驻扎在罗布泊。我已经准备出兵于罗布泊,将其一举拿下。”狄青伸手一让,指了一下身后的一副地图,“夏监军请看,这是罗布泊的位置。从罗布泊出兵,便可直捣焉耆铁门关之后,从而将高昌国土掌握过半。而在约昌城这里,新军副都指挥使曹傅,正率军一万驻扎。若是令曹傅出兵于阗,而后剑指疏勒,则新西夏定然无暇东顾,我军可从容将高昌尽数占下。最后,我军主力便可从天山北麓突入新西夏国都八剌沙衮,从而让这新西夏也灰飞烟灭。” 夏竦只看地图,便有些牙痛。其地广大无比,比之大宋本土都并不小。在这么大的地区驰骋纵横,虽然说起来容易,可是其间的辛苦只怕非是寻常。 这样的战事打起来,真正的大战不多,都在赶路上了。 “这般大的地方,一去一回怕是不是也要一年左右。”夏竦不由叹道:“只怕一两年时间,也无法结束战事。” “夏监军不必担心,这些地方并不缺少马匹,而且多是好马。”狄青笑道:“出战当以骑兵为先,来去如风。粮草辎重和步卒,只管在后面慢慢接收所占之地便可。若是战事顺利,后期想必马匹骆驼都是足够使用。” 夏竦明白狄青的意思,这是要从敌方缴获了。 “却不知,狄将军与李元昊一战,缴获可多?”夏竦道。 “马匹有个三四万匹,骆驼也有数千峰。”狄青想了想道:“虽然要我十万大军每人一匹战马,也勉强够了,但是却很不可行。若是一人双马,才是良策啊。所以,我打算带四万骑兵一人双马先行。夏监军这里,便带着步卒与一万骑兵护送粮草辎重押后缓行。如何。” “狄将军负责作战,如此安排自然是可以的。”夏竦不打算干涉,狄青的意见是他想不到的,但是效果却是他能预料到的,肯定效率更高。 狄青见夏竦这么一位朝廷之中资历极深的老臣,都不干涉自己,心中大定。 “既然如此,我三日之后便会率军突入罗布泊,后方还请夏监军多多费心。”狄青拱手道。 “这是自然。”夏竦点头道。 三日后,沙州城的数万新西夏俘虏们,听到宋军营中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响起。大批宋军往城西集合,一时间人喊马嘶沙尘滚滚。 只是没让他们张望两下,便有宋军兵士上前喝斥,命其继续修缮沙州城。 这些俘虏如今已经成了大宋的免费劳力,修缮好了沙州城,便会交给曹琮的西军送去修建从凉州到河中的道路。这条路足有万里之遥,多少俘虏怕是都不够填的。 狄青将后方交给了夏竦,这使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只须领兵作战便是。 此时身后四万骑兵已然准备就绪,就只等他一声令下。 展昭与李璋等将领,也在狄青身旁,都看向狄青。 “好了,我们出发。”狄青也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好似只是出门去下个馆子一般。 随着狄青的命令下达,四万余骑兵,皆是一人双马,这动静便好似地动山摇一般轰隆隆的远去。 夏竦看着这许多骑兵远去,直直的冲入远方沙海,好似天地之间只有这壮盛的骑兵阵列一般。 直到那铺天盖地的骑兵队伍消失于沙尘之中,夏竦才回过神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般使人热血沸腾的场面,竟会出现在大宋。 当年澶州之战,先帝真宗皇帝几乎是被寇准给逼着去了澶州,除了没在真宗的脖子上以刀剑抵颈之外,能做的都做了。 其时夏竦之父夏承皓奉诏勤王,便领兵与辽军骑兵血战,卒于阵。 自那时起,夏竦便曾想过,若是宋军能有辽国骑兵那般厉害,该多好啊。 今日目睹狄青率军西进,却是使得他心中百感交集。 沙州城距离罗布泊足有四百余里,骑兵在沙漠之中行进,也足足用了三天。 在宋军到达罗布泊之前,嵬名阿勒便已经收到了李元昊和野利仁荣罹难的消息。 嵬名阿勒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所以他不断的派出斥候,还有细作,前去打探消息。 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带兵离开罗布泊。 待宋军跨过数百里的沙漠,出现在罗布泊的时候,嵬名阿勒也才相信陛下驾崩。 嵬名阿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为陛下复仇! 第1012章 饶尔等不死 嵬名阿勒并非智将,李元昊之所以重用他,便是看在他是宗室的身分又十分忠心勇猛。 值此新西夏危亡之际,嵬名阿勒最先想到的便是为李元昊复仇。 虽然他脑中也闪过一下党项一族的将来结果,却也被其认为是胆怯的表现。 若是眼前宋军都不能灭,又何谈什么党项一族的未来。 罗布泊这里只有一圈低矮的土墙,谈不上什么城池,根本就防不住宋军的进攻。 因此,一得到宋军出现在罗布泊的消息,嵬名阿勒便整军迎战。 但是狄青带人到了罗布泊,却不急了。 宋军奔袭数百里而来人困马乏,若是冒然与之大战,实是不智之举。 “李璋,你将火绳枪都集中起来,抵御嵬名阿勒的进攻,可能做到?”狄青将李璋叫到了面前,对其询问道。 “下官当然可以做到。”李璋却是一点为难的表情也无,当即拱手道:“如今我们带了五千支火绳枪,对付嵬名阿勒的三万骑兵,应该够用了。” 展昭这时也凑了过来,“狄将军,给下官一万骑兵,替李璋押阵,便可保不失。若是火绳枪确是能将嵬名阿勒击溃,趁势掩杀也是应当。” 狄青却是没想到,这两人对于火绳枪都是如此有信心。 “也好,那就给你们一万五千人迎战,其余人等下马休整。”狄青点点头,便发下了命令。 李璋安排五千人手持火绳枪结阵于前,展昭则带着万余骑,在他们的后方观望。 一旦敌军冲的近了,他们这万余骑便会冲上前去将敌军挡下。 狄青虽然下令大部分的宋军休整,可是他自己却没有闲着,而是在后方观战。 嵬名阿勒的骑兵之前在三里之外列阵,阵刚列好,便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 随之而来的便排山倒海的骑兵冲阵,马蹄踩踏大地,如同天边滚雷。三万骑兵一旦动起来,足可填充人的视野,声势极为浩大。 李璋此时却是临阵不乱,即使看着对面的敌军已经开始了冲阵,也没有忙着命令开枪。 当看到这些骑兵们,逼近到半里的距离之时,才命人挥了一下旗子。 随早开火的令旗挥动,五千支火绳枪纷纷被引燃,而后发出一声声的连珠般脆响。 新西夏冲在前方的那些骑兵们,此时正刚刚进入宋军火绳枪的射程当中。 立时便有数十骑连人带兵一头栽倒,引发了连锁反应,将后方躲避不及的同袍也绊的马失前蹄。 这一下子,新西夏骑兵的冲锋便降了速度,骑兵的马速一提不起来,便给了宋军更多开火的机会。 不但火绳枪不断的一排排打出,就是后方也发射出来上百枚的火箭弹,划过天空向着新西夏骑兵的阵列扎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火绳枪的清脆噼啪声。 嵬名阿勒却是不管不顾,依旧带着人马顶着宋军的枪林弹雨进攻。 在他看来,宋军太过依赖火器,只要让他们这支人马冲到宋军近前,宋军必然大溃。 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宋军交手,但是嵬名阿勒却是没有真正的吃到过火器的苦头。这一次他就不信邪,一定要让宋军知道他们党项骑兵的厉害。 嵬名阿勒手中,其实也有一些火箭弹,但是他也知道与宋军比拼火器,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一方。 只有将己方擅骑射的本事发挥出来,才有可能将宋军一举击溃。 想的是不错,但是事实却并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宋军的火绳枪连绵不绝,一排排的放出来,在阵前几乎形成了一片看不见的弹幕。 凡是正面冲阵的新西夏骑兵,死伤率极高。 即使冲的最快的都已到了宋军军阵二十步内,却是依旧被宋军的火绳枪击倒。 展昭见到新西夏骑兵们虽然死伤惨重,可是也同样越来越近。 “李将军,让弟兄们上前冲杀一阵吧。”展昭看了一眼身后万余骑兵道。 李璋此时也盯着对面在护卫们包围之下正在冲阵的嵬名阿勒,刚才火绳枪可是重点照顾过嵬名阿勒数次。奈何对方护卫极为忠心,将其护的十分严密。 护卫们死了十余人之多,却是依旧让嵬名阿勒活的好好的。 “也好,但擒贼先擒王。”李璋一指嵬名阿勒道:“还请展将军将其斩杀!” 展昭哈哈一笑道:“正合我意。诸位兄弟听我号令,敌军已为强弩之末,破军杀将便在今朝!大家随我冲!” 喊完了这一嗓子,展昭便一带马缰当先冲向嵬名阿勒。 展昭手中提着一支铁骨朵,冲在最前方,他的护卫紧紧跟在他的后方。 李璋命其余人收起火绳枪纷纷上马,也跟了上去。 展昭是直直冲着嵬名阿勒去的,双方还相距五丈之时,他便已经举起手中的铁骨朵向前砸下。 说起来距离有些远,便是双方都骑在马上,又是相对而行。 这一铁骨朵落下之时,正好落向嵬名阿勒的头颅。 当即便有一名嵬名阿勒的护卫,立刻抬起手中的厚重大刀拦去。 只听到当的一声,那名护卫手中战刀立时便被砸的弯曲断裂,人也被震开。 嵬名阿勒却是一声不吭,手中的长矛仿佛毒蟒一样刺向展昭的胸口。 展昭呵呵一笑,手里的铁骨朵在窝抡了个圆,一下子便磕开了嵬名阿勒手里的长矛,反手便再次砸向对方的脑袋。 要知道展昭可曾是大宋官家面前的带御器械,武艺之强远不是嵬名阿勒这样的家伙能比。 这一下又快又准,一声大响之后,铁骨朵丝毫不曾拖泥带水的砸在了嵬名阿勒的头盔上。 亮银色的头盔,当场便被这一锤子砸的塌了拳头大一块。 嵬名阿勒如曹电击,立时直挺挺的往马下倒去。 若不是被其护卫扶住,只怕眨眼之间便会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嵬名将军死了!?”主将被人砸中头,许多新西夏的兵士们都看在眼中。 遇到这种事,没有可能不惊慌。一惊慌,便将这等事惊叫出来。 周围的新西夏兵士们立时便知道大势不妙,心中已经有了奔逃之意。 但是在战阵之上,如何能让他们分心,当即宋军一通砍杀,便让这些新西夏骑兵们纷纷崩溃。 嵬名阿勒的护卫们却是被展昭盯上的,没跑多远便被宋军骑兵围了起来。 “把嵬名阿勒交出来,饶尔等不死。”展昭上前道。 第1013章 仓皇逃出 嵬名阿勒的头盔被展昭用铁骨朵砸中,现在生死不知。 但不管是死是活,展昭都不可能再放过嵬名阿勒。 这是新西夏最后一个稍有些号召力的将领,若是死的不明不白,都会有人借用他的旗号。 因此展昭一定要将其亲手斩杀,这才会彻底的打击到新西夏人残余的一点点士气,绝了他们的希望。 那些嵬名阿勒的护卫,被宋军骑兵们围了起来,便已经陷入绝望当中。 立时有人便扔了兵器下马投降,还有几人却是拥着嵬名阿勒负隅顽抗。 很快,最后的抵抗便被瓦解,嵬名阿勒也被拖到了展昭的面前。头盔也被取下,嵬名阿勒头上陷下一块,应该是活不成的。 伸手一探,展昭便感觉到嵬名阿勒的呼吸全无,轻按颈项亦无脉博,显是死的不能再死。 “嵬名阿勒已死,大伙清剿新西夏的残军便是。”展昭对身旁的兵士们道。 听说嵬名阿勒死了,李璋也来到了展昭身边,看到嵬名阿勒的尸体。 “这下子新西夏是彻底完了。”李璋笑道。 “也不能这么样说,疏勒还有一个张元。”展昭摆了上手道:“那可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听说其手中还有数万精兵。” 李璋哈哈一笑道:“曹傅将军已经得了狄将军的命令,当率兵经于阗攻打疏勒。即便张元有些本事,面对曹将军不讲理的打法,怕是也根本无从招架。” 曹傅是得到了狄青的命令,让他从于阗出兵。 对于早就憋着劲的曹傅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 什么粮草辎重,曹傅早就已经在约昌城中都自己备的整齐。只须一声令下,便可带兵出征。 当收到狄青的命令,曹傅便当天收拾了一番,次日便带领一万新军骑兵杀奔于阗城。 这一条路可就非常远了,从约昌城到于阗之间足足有上千里。 好在其间有一些小城镇,可以供曹傅这一支人马补充食水。 新西夏在这边的兵力极少,最多的也不过是千余人而已。所以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能像样的抵抗出现。 千余里的路程,在曹傅他们这支兵马的面前,也只不过用了七八天而已。 在曹傅看来,若不是中途为了攻打几个小城镇而耽误了时间,完全可以早一天抵达于阗。 等他们这一支新军来到于阗之时,曹傅也不禁大失所望。 于阗城不过两丈的矮土墙,这样的情形要想阻挡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城中的新西夏军也并不多,只有三千人罢了。 早在数月之前,曹傅便派人摸清了这一路上新西夏的兵力分布。 万余新军骑兵的到来,立时便使得于阗守军紧张起来。 此时李元昊、野利仁荣的死讯,还没有传回来。城中的守军虽然面对万余宋军有些惊惧,却也没到丧胆的地步。 曹傅分了数百骑,绕城而过,去截断于阗城的后路。在城东,便将随军带来的火箭弹摆成了一排。 于阗守军虽然也有些火箭弹,但是与宋军的火箭弹相比,在射程上便差了不少。 宋军的火箭弹一发射,城中的守军便也点燃火箭弹还击壮胆。 但是使守军吃惊的是,己方的火箭弹相距宋军还远,便力力落地爆炸。 而宋军的火箭弹,却是一直打到了城头和城门上,将他们炸的人仰马翻不敢露头。 曹傅在望远镜中看到于阗守军逃下城头,便命数百人先行冲阵。 这些新军骑兵冲到于阗城下不远,便将火箭弹摆好对准了城门引燃。 只不过是数十息的时间,便有不下百余枚火箭弹射向于阗城门,将之轰然炸开。 曹傅一声令下,万余新军骑兵冲入于阗城中,守军根本来不及抵抗,便被夺下城池。 一部分败兵,想要逃去疏勒报信,却被曹傅提前派过去的数百新军骑兵给拦了回来。 于阗城被曹傅轻易拿下,却暂时连消息也没有泄露出去。 从于阗至疏勒的距离,路途只比到约昌城短一些,但也有七百余里。 曹傅却是并不急于向疏勒出兵,而是要将士们休整数日再说。这一路赶过来,将士们都已经很辛苦,劳逸自当结合才是。 休整的这几日,曹傅也没闲着,将缴获的守军物资,都给收集到一起。 另外,也派人去打听来自疏勒的最新情况。如今曹傅已经养成了习惯,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而从疏勒过来的商队口中得知,疏勒城中足有四万守军,出入皆要受到严查。 这说明城中的张元,并没有放松半分。 曹傅对此其实是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这万余人冒然冲到疏勒城下,能不能将这疏勒夺下。 疏勒不比于阗城,疏勒地区人口相对稠密,城中也有十余居民。 只凭着手中这万余新军,曹傅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不过,曹傅决定还是试一试。趁着此时于阗的消息还没有传过去,在疏勒有了防备之前动手。 若是运气好,便可将疏勒一举夺下。若是运气不好,也决不逞强,带兵退回于阗便是。 疏勒城中的张元,其实也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原本他与李元昊一直有着不断互通的消息,这几日却是没有了从前方送回的书信。 而且前方似乎并没有战报传回,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 这种情况,应该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李元昊势如破竹,杀的宋军节节败退,战机稍纵即释根本来不及给后方传什么消息。 其余的两种情况,一个是便是李元昊大军被宋军所围困,消息传不回来。最后也是最坏的可能,便是李元昊于战阵驾崩,消息也不好传回来。 张元不敢盲目乐观,虽然有些不安,但也只是认为李元昊有可能被宋军所困。 情况可能不太好,但是他却决不相信李元昊会这么快便死于宋军之手。 虽然连续派人去前方催促传回消息,但是路途遥远,显然是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什么情况传回来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注意到,从于阗方向过来的商队减少了。 曹傅带着万余人马,用了五天的时间,便赶了七百余里,来到了疏勒城外二十里的一座村庄。 整个村庄都被新军控制,并在村内扎营休整。 曹傅当夜,便带着这万余新军骑兵,悄悄的摸到了疏勒城下,将火箭弹和火药,都埋在了疏勒的城门洞中引爆。 城中并无半点防备,哪里能想到近两三千里外的宋军竟然杀到了疏勒。 万余新军骑兵突入城内,将懵然不知的新西夏军斩杀过半。 张元仓皇逃出,手中只剩余了不到万人的残兵。 第1014章 大辽愿与结好 另一边的狄青,四万铁骑一路横扫,先下焉耆再下高昌城。 未等出兵伊州,伊州便已经派人送过来降书。 狄青便顺势出兵天山北麓,兵不血刃的占了北廷城和彰八里。 这时又传来龟兹已经归降,原高昌国全境,都已经收归到了大宋治下。 狄青与展昭李璋等人在彰八里顿兵修整,三人聚在一起,研究着新西夏的版图。 展昭的目光一直放在八剌沙衮这里,终于开口道:“八剌沙衮虽远,但是这一路上水草也算丰茂,跋涉起来并不艰辛。若是我们长驱而至,想来定可使之不及防备。” 李璋也道:“不错,这一路皆为谷地,又有雪山融水浇灌,想来筹集粮草非不困难。若是我们从此出兵,要容易的多。” “如今新西夏没有了李元昊与野利仁荣等人,其党项各族只怕立时便会分崩离兮,倒也不足为惧。”狄青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应该注意的,已非是这些人,而是塞尔柱与加兹尼两国。值此新西夏败亡,想来塞尔柱与加兹尼双方,都会想着从其身上撕扯一块肥肉。若是我们不能将这两方面击败,恐葱岭以西之地尽失于这两国。” 展昭与李璋两人不由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没想到狄青会将目光放的如此远。他们还在想着如何将新西夏尽收于版图之时,狄青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外面。 “曹傅将军已经占据了疏勒,张元败逃,想现想必已经退回八剌沙衮,正整军备战抵御我军。”展昭皱眉道:“若是我们暂缓出兵,等待塞尔柱和加兹尼两国先行出兵,我军再坐收渔利如何?” 李璋点点头道:“这倒也是是个办法,我军只须先守好如今已占之土,再做打算也是不错。” 狄青沉吟了片刻,才道:“此事倒也不急,我们可将此事去书朝廷,请朝廷定夺。” 这个时候狄青并不是不想直接出兵八剌沙衮,而是这时条件有限。大军已经东奔西跑,转战数千里,实是已经到了极致。 若是再强行出兵贪功冒进,累坏了军中将士们不说,弄不好还会阴沟里面翻船。左右权衡一下,实是得得不偿失,不能因为前期的胜利,便觉得可以一直胜利。 固然宋军实力强大火器犀利,但是军队的战争潜力最好不要拉伸到极限。而且这些新占之地也没有消化,统治也不稳固。 否则的话,一旦溃败就是数千里的大溃败,实是不值得去冒进。 过了一个多月,夏竦这个监军也赶到了彰八里。狄青与之一商议,夏竦也非常赞成狄青他们的意见。 与其冒进,倒不是先观望一下塞尔柱与加兹尼两国,会不会有所动作。 西边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河套以北的草原上,此时还热闹的紧。 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正带着一些小部族与草原更北边的各部打的难分难解。 自从耶律重元下诏讨伐拔思母部和白达旦部之后,这两部的草场便屡次受到袭击。 虽然拔思母部和白达旦部占据了丰州城这个堡垒,可是他们这些草原部族的根基却是在自己的草场上。 若是本部族的草场受到极大的损失,对于部族来说才是致命的。 而宋国交给他们的火器,在这种草场争夺和破坏冲突中,实际上的用途并不大。 等你这边架上火箭弹轰过去,对方早就骑马逃的远了。 格日勒与乃仁台二人虽然头疼一些,但是并非没有办法。他们组织了一支精锐骑兵,专门突袭各部的驻地。 虽然火箭弹对于那些游骑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于各部的营地却是威慑极大。 两边打了数个来回,便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主要是草原各部,与拔思母部和白达旦部消耗不起。 丰州城的后方便是大宋,不时的可以通过交易补给兵器物资,草原上其他部族可没这么好的事情。 因为有这等便利,甚至不少部族顺势便投了拔思母部,倒是使得格日勒坐大起来。 辽国中京大定府的宫中,耶律重元却是越来越陷入焦虑。 从西域传来的战报,也会送到耶律重元的面前。 自李元昊和野利仁荣一死,新西夏连节节败退都谈不上,几乎是一下子便将已经占据了的高昌丢到了宋国手中。 他召来宰相萧惠和燕南侯郭喜二人,商议如何对付宋国。 萧惠皱眉沉思,却是拿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倒郭喜对耶律重元拱手道:“陛下,如今宋国势大,我们已不好与之争霸。不如与之交好,反而可以有更多的好处。臣曾闻盛极而衰,便如宋国如今模样。只要我大辽不与之冲突,想来宋国自身便会出现争权夺利的内乱。” 这话对吗,当然是对的。大宋一旦没有了外部威胁,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便会松懈,内部的争斗亦会由此加剧。 因为已经感受不到外部的威胁了,大家只要在内部争个高下,便等于无敌。 耶律重元听到郭喜的话,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郭卿,你的话虽然极有道理,但是朕却低不下这个头。”耶律重元哼口气道:“我耶律重元虽不敢说能力超过太祖。但是太祖以下,又有哪个有朕这般能力。朕之父兄若在帝位面对如此局面,怕是大辽已亡。可是朕虽强些,却也无法挽回我大辽弱于宋国的局面,实是让人郁闷的很啊。” “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乎一些虚名。”郭喜拱手道:“莫如陛下向宋国官家致书,以显交好之意,并许双方贸易往来,承诺护其商户安全。另外可从宗室挑选一相貌出众的公主,嫁予宋国官家,以为秦晋之好。并祝辽宋之间,永无争执之事。况今燕云之地已失,夺回希望不大,莫如顺水推舟,正式归还于宋国,以此为两国交好之基石。从此各自休养生民,往来无间,岂不美哉。” 萧惠这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陛下,如今宋国尚对新西夏用兵。若等之腾出手来,我朝必不可幸免与宋国一战。是战还是与之交好,机会皆在眼前,如何选择当在陛下一念之间。” 耶律重元有心要与大宋决一死战,但是想来想去却下不得这个决心。 最后只能是垂头丧气道:“致书宋国官家,我大辽愿与结好。” 第1015章 侬全福 耶律重元再不甘心,思前想后也没能下决心与宋国开战。 辽国对于宋国经过数次败绩之后,已是弱势心理。再加上李元昊和野利仁荣战死之快,实是太过吓人。 还有拔思母部与白达旦部的叛乱日渐坐大,这使得耶律重元选择了忍气吞声。 如今大宋已经显露出峥嵘之态,辽国已是无力的很。若不肯低头的话,弄不好收拾完了新西夏,回过头来便会收拾辽国。 现在辽国虽然极力鼓励农耕恢复实力,可是经过拔思母和白达旦两部叛乱,实力反而下降了。 耶律重元不得不放低了身段,命人起草国书,向大宋表示善意。 在向大宋递交国书的同时,还从辽国宗室之中选了一位貌美的贵女耶律秀封为公主,一并送去了宋国。 当辽国的国书与宗室公主一同送到洛阳之时,几乎可以谈得上万人空巷。 辽国这个态度,也是大宋朝廷所没有想到的情况。 原本被大宋视为最大的对手,如今在向大宋低头了,这简直是又惊喜又警惕。 谁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按制做事。 其中最为难的,便是大宋官家赵祯。辽国送来一名公主,他倒是收还是不收? 范宇正在与高元生等人讨论蒸汽机的一个部件,却被官家派了小黄门召入宫里。 好在洛阳的百姓和闲人们,大都去了东门看辽国公主,街道上比较容易通行。否则的话,范宇怕是会被堵在半路上。 官家赵祯也是没有办法,虽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对于这位辽国公主,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安乐侯,你觉得这辽国公主耶律秀留在宫中如何?”官家赵祯见到范宇一进殿,便急忙问道。 范宇却是很淡定的道:“官家,这辽国公主耶律秀听人所说貌美如花,更是擅长西域舞蹈,全身上下绵软如蛇,也不知是真是假。” 其实,辽国要送一位公主过来,自然是要先与大宋这边通气。人品相貌如何,都要有个简单的介绍。 这类消息也不是很严,自是有人乐于传播这些闲事。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问道,颇有些不自然的道:“这倒是真的。” “官家,宫中已经有了西域美人,擅舞者又有了张美人,何必贪图辽国的异域风情。”范宇心里已经猜到官家赵祯在犹豫什么,这是送到嘴边的肉,有些舍不得。 “可是,这位辽国公主已经送到了京城,朕却应该如何安置才是。不管怎样,这也是一位公主,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官家赵祯一本正经的道:“若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辽国的结好之心,使之复为敌国。” 将话说的这般牵强,官家显然是色心不死。 范宇只得劝道:“官家,如今我朝势大,又将李元昊、野利仁荣和嵬名阿勒斩杀,这些消息定然使得辽皇耶律重元惊惧。再加上其国中内乱,才使得耶律重元向我大宋,向官家低头。” “可是他但凡有些机会,便一定会对我大宋不利。”范宇接着道:“若是送一训练过采补妖术的女子入宫暗中谋害官家,却不知官家如何应对,能天天看着而不碰她吗?” 官家赵祯一听采补,不由得扬了扬眉头。身为官家,他身边自然是不缺美女的。但是这采补之术,听上去似乎还挺有意思。只不过这不是什么好事,却也只能心中痒痒罢了。 “朕知道了。”官家赵祯点点,“此女不能送入宫中,却也不好亏待。否则的话,辽国面子上挂不住,这结好也是白费。我朝多一敌不如多一友,亦无必要非与之一决生死。总要安置好了才是,安乐侯可有好主意。” “官家,这个是十分容易。”范宇知道官家这是不愿意将这位公主给别人,但是自己必须要帮其落实,“臣听闻这位和亲的公主,是从辽国宗室之中选出来的。如此我大宋亦可从宗室中选一个适婚男儿,搓合二成亲,便可与辽国对等结成秦晋之好。官家以为,这样安置如何。” 官家赵祯其实还是有些失落,但是嘴上却不能说。总不能嚷嚷安乐侯范宇一通,然后将这辽国公主纳入宫中吧。 那样的话,别说朝臣们要反了天,就是宫内的两位太后和皇后,也对自己不会有好脸色。 而且范宇所说的也在理,为了自己的安全计,还是不要收到宫里为好。 带着强烈的遗憾,官家赵祯点头道:“如此,倒也甚为合适。朕看,千牛卫将军赵允则年龄合适亦无婚配,正可迎娶辽国公主耶律秀。” 很快,一道旨意从宫中传出,召宗室赵允则入宫。 官家赵祯亲自在朝天大圣殿接见了辽国公主耶律秀,并在殿上接受了辽国国书,许其通好之意。 最后官家赵祯为辽国公主指婚赵允则,这也使得朝廷众臣心中一松。 不但是因为官家的安全不必再担心,就是大宋北方的安全,似乎也因此可以松口气。 如果辽国是真心诚意的与大宋交好,那么可就是真的天下大吉。 但是俗话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宋的广南西路却是出了些问题。 广南西路羁縻州广源州蛮首领侬全福,为交趾越朝国王李佛玛所擒杀。 原本这些广南西路的蛮族,并不成什么气候。大宋朝廷对于这些人,也并不如何重视。只要不捣乱,承认大宋的宗主地位便可。 但是这侬全福在十年前自已建立所谓长其国,自称昭圣皇帝,并且不但向大宋称臣,同时也向交趾李朝称臣。 可后来广源州发现金矿,使得长其国变的富强,侬全福便拒绝再向交趾李朝称臣纳贡。 甚至侬全福认为,自己与李朝的李佛玛应该平起平坐。 他的这些行为,使得交趾李佛玛记恨在心,密谋出兵突袭广源州。一战之下,将侬全福及不少手下抓回了李朝升龙府。 侬全福其妻阿侬、其子侬智高,向交趾李朝献出大量黄金赎人,但李佛玛为绝后患,依旧在升龙闹市将侬全福斩首,并将首级交还给阿侬和侬智高母子。 但是李佛玛却是干了一件事,他将大宋封赐侬全福为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上柱国的印信,派人送到了邕州。 这就代表着,对于原来大宋羁縻州主权的剥夺,不再是杀了一个蛮人而已。 第1016 官家腹心 邕州知府如今正是被贬官到此的文彦博,他没想到,自己被贬到了邕州这等边荒之地,居然还摊上了这么大的事。 文彦博虽然因为招惹了安乐侯,被贬官到广南西路的邕州。却也觉得自己只要将地方治理好了,将来还能重回京城。 虽然一直听说如今朝廷威风八面,覆灭了西夏、击败辽国,又收回燕云十六州,但是他也没有放弃回京的希望。 毕竟他才三十出头,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重新崛起。 当地多是西南夷,朝廷势力在这里小的可怜。对于这些当地的西南夷,文彦博也极力推动教化。 这侬全福,也是文彦博极力拉拢的对象。 但是谁知道,文彦博还没有拉拢的如何,竟然被交趾的大瞿越国的李佛玛给偷袭并杀害了。 原本在文彦博看来,不过是个西南夷的夷人酋长,杀也就杀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那李佛玛做事极为嚣张,竟然将侬全福上柱国正二品印信送到了邕州,并申明广源州乃是大瞿越之地。 这算什么,这就是向大宋朝廷挑衅,是一种试探。 文彦博怎么也是两榜进士,也做了十年的官,如何看不出李佛玛背后的心思。 他当即便给李佛玛回信,严厉斥责李佛玛张狂作为,并严令其交出涉事凶手退回侬智高母子黄金,且退出广源州。 在邕州城中,文彦博手下不过有个管着五百人的团练使,并未驻扎多少人马。 要真是去讨伐拥兵十万的李佛玛,那就是个笑话。 但是文彦博的身后却是大宋,如今的大宋声威之盛,却不是大瞿越李佛玛可比的。 可大宋如今面临新西夏与辽国两方面的威胁,这就使得李佛玛的胆子大了起来。 而且文彦博也能料到李佛玛的心理,无非先将广源州占下来,造成既成事实。若大宋朝廷追究其责任,便惶恐上表请罪,然后又以各种理由占着不还。 一来二去,大宋对于这等顺服却不配合的滚刀肉之辈便会觉得头疼,最后不了了之。 说明白了,便是耍无赖,直到耍的大宋失去耐心便得逞了。 之所以李佛玛敢如此做,便是因为交趾乃是烟瘴之地。大宋出兵讨伐交跤,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事情到最后,大宋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了这个亏。 文彦博起先对于李佛玛的作为,也是十分愤怒。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大瞿越实是不值得与之一般见识。 若是派兵征讨大瞿越,实是劳民伤财,没有什么意义。 因此,去信恫吓了李佛玛一番之后,文彦博便将此事具奏上报,请官家拿主意决定。 但是事情没有算完,侬全福留下的妻儿却不答应。 侬全福之妻阿侬,不断的召集旧部恢复实力。其子侬智高也从族人之中物色能战敢战之人组成了新势力,并数次向大宋提出内附,却并没有得到接纳。 其时大宋面对新西夏与辽国两大威胁,对于西南夷这等小小蛮夷,实是没什么关注。在朝中诸公看来,这些夷人今日降明日叛,并无长性,所谓内附不过是骗一份钱粮罢了。 侬智高无法拉大宋为靠山,便建立南天国自称仁惠皇帝,定年号景瑞。 原本文彦博对于侬全福留下的孤儿寡母还有些同情,但是自侬智高称帝,却是使他很反感从而断绝了与之往来。 西南的消息送入京城洛阳,如同泥牛入海,并没有半点消息回来。 朝廷上的相公们,对于西南之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官家赵祯虽然渐渐有了一点雄主的样子,可也没有对于西南之事重视,只是将文彦博所上的本章积留了下来。 当时最重要的,还是对新西夏的征讨。 这几日西域不断传回来好消息,曹傅与狄青兵分两路,已经收复了高昌全境,这才让官家赵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也有些麻烦,那原来的高昌王仆固得斤和宰相思结必力两人,如今却有事无事的总要求见官家。 这两个家伙,仆固得斤献土有功被封为高昌侯,思结必力则被封为海西伯。 可是他们最近从鹿鸣报上得知,大宋朝廷轻易的便收复了高昌全境,很是激动。原本献土就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若是回去继续做威做福,那可该多好。 所以,这两个家伙不断的求见官家,便是为了恢复自己的藩属地位。 官家赵祯也不是傻子,这两人早不求见晚不求见,在大宋军队收复高昌之后频频求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也多次拒而不见。 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两人一商议,显然官家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这才不肯召见。 思结必力便对仆固得斤道:“大王,说不得要辛苦你一趟。在宫门前来一场苦肉计,官家想必也不得不见。” “你有什么主意,尽可讲来。若是能够恢复我高昌的藩属封国,你还是我的宰相。”仆固得斤急忙道。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大宋向来以仁孝……”思结必力虽然来大宋时间不过几个月,可是他早就对于大宋儒家的东西了解不少。 他的这个主意,一讲出来便使得仆固得斤的精神一振,“好,便你你就是!” 次日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二人再次来到宫外求见官家赵祯,又一次被拦在宫门之外。 那仆固得斤便失声痛哭,拜伏于地磕头不止,“官家,请放臣回高昌侍奉家祖家父家慈的灵寝吧!如今官军收复高昌,臣思乡心切。所谓故土难离,请官家复封臣据高昌,以便照顾祖上灵寝。臣闻,百善之首为孝。请官家念在臣的一片孝心,放臣回归故国。” 大宋仁孝治国,这家伙将复国之事与和孝字联系到了一起,就不好办了。官家是个仁厚之人,便也不是傻子。 虽然被对方道德绑架有些生气,可是这事情闹起来也显得大宋朝廷和自己这个官家的脸上不好看。 “让仆固得斤他们在崇政殿外等着,去将安乐侯找来,让他们先一起辩一辩。”官家赵祯不打算去找朝臣们解决此事。 若是让朝臣们来办,怕是就会扩大化,反而容易被这仆固得斤钻了空子。 而安乐侯,既是皇家至亲,也一向被视为官家腹心。 第1017章 此间乐 范宇被匆匆召进宫中,半路上便听那小黄门说了原因。 听完小黄门的话,范宇不由冷笑,这位高昌侯倒是打的好算盘,竟然还想着作回自己的高昌国王。 原本已经献土投奔,竟然还想着要回去。那么大宋岂非是替他们打了白工,怎么还能想着这种好事呢。 现在弄了一个回乡照看祖陵的名目,对官家进行首先绑架,这可更让人觉得恶心了。 范宇来到崇政殿外,便看到了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两人。 他只是点了点头,便进了崇政殿,没与对方说话。 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倒是想跟进去,却被殿外的殿直给拦了下来。 官家赵祯一看到范宇,便笑道:“安乐侯,你近来却也不怎么进宫,也不知在忙些个什么。” “启禀官家,臣在造作院与科技学院的人一起研制一台机械。若是造出来,便可以之带动车船,实是能使我大宋更进一步。如此重要之事,臣岂敢松懈。”范宇拱手道。 官家赵祯摇了摇头,“你是皇亲国戚,整日里与工匠们混在一起,实是有些自降身份了。以你思虑之周密敏捷,若是办些国事,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范宇笑道:“这不是有官家时时垂询,也没让臣闲着吗。” “你啊你,总有话说。”官家赵祯不由抬手笑指了两下。 “官家,臣在殿外看到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两人正在等候。看他们两人的面目之间,竟无丝毫惭愧之意,也是稀奇了。谁曾想过,世间竟有这等厚颜之人。那高昌虽是仆固得斤所献,但是其时其国土已尽丧于李元昊之手。我大宋出兵,如今已经将其全境夺回。却没想到,他们竟还想着要回去,简直可笑之至。”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不由叹气道:“确是让人着恼,但是这仆固得斤却打着孝义的名分,在宫前声嘶力竭的大声哭求,若是朕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岂非落下一个恶名。” 范宇点点头,开口道:“那官家不妨答应他们回高昌以全孝义。” “这怎么可以?”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那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在高昌回纥一族之中威望素重。即便朕不答应还其封国,可是他们只要回到高昌,便可串动当地回纥一族抵制朝廷。若是不想西北二次大战,便须将其封国归还。朕的意思,是不许他们回归。若是将其祖上陵墓尽迁于中原,别择佳地而葬,虽然麻烦,但或许更好一些。” “官家还是太过仁厚,才使这仆固得斤欺之以方。”范宇躬身道:“仆固得斤献土内附,本来已是事实。如今还想回去,那便是欺君之罪。官家如果不高兴,直接命人将其推出午门斩首便是。” “可……这事情还是碍于一个孝的名义,朕却不能动他。”官家赵祯摇头气道:“此人殊为可恶,朕却拿其无法。” 范宇道:“官家,臣以为可以直接许其归省。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他们若是半路之上碰到盗匪,或是大病一场一命呜呼,那也只只能怨他们命苦。反正官家仁义,已经允准了他们归省的。” 赵祯仁厚是不假,可也并不是迂腐之人。听到这里自然明白范宇的意思,对于仆固得斤这样的人,也谈不上什么道义。只须在半路上,将这家伙和其同伙全都处理掉,便可省了许多事。 而且,只要官家眼前答应了,任他谁也挑不出官家的毛病。至于走至数千里外,是被人砍死,还是被人淹死或是病死,也没有谁会去关注。 官家赵祯想通了这一点,便对范宇挑了挑大拇指。 范宇不由叹气,官家自己如何会想不到这个。怕是故意让自己来讲这些话,将来后人读史,也定然会认为是自己给官家出的主意。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种锅背一背也没什么,反正也是暗中行事。 “来人,宣高昌侯与海西伯进殿。”官家赵祯抬手吩咐道。 范宇立于一旁,看向殿门。 很快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被小黄门请进了崇政殿,向官家行礼问安。 官家赵祯摆手道:“两位卿家免礼,近来西域战事繁忙,朕亦忙于国事。两位卿家数次求见,都因政事紧急而不曾接见,倒是怠慢了两位卿家。你们这么急着求见于朕,却不知是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赵祯表现的不冷不热,脸上并无表情,假装不知两人所求。 思结必力看了一眼仆固得斤,并没有说话。 仆固得斤脸色发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官家,臣听闻我大宋官军已经收复了原高昌全境,实是喜不自胜,为官家贺!为原高昌百姓贺!臣自仓皇数千里来投,便日夜思念家乡。更是午夜梦回时分,时常涕泪沾襟。近些时日,又常常梦到臣之父祖,他们历数臣背井离乡弃其祖陵而去,实是不孝之至。因此,臣斗胆请官家准许,将高昌封还臣之封国,许臣在家乡照看祖陵,以全臣之孝心。” 思结必力此时急忙帮腔道:“官家,高昌侯并非是为讨还高昌故国,只是想着回乡守陵尽孝。即便不封还高昌,只许守陵,亦是可以的。” 这就是以退为进了,纯粹是太过恶心。 但是官家赵祯却也并没有激动,更没有失态。 “既然高昌侯有此孝心,那朕也不能阻拦,此事朕准了。”赵祯淡然道:“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待朕的诏书一到,你们便动身吧。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事情?” 仆固得斤大喜,急忙叩头谢恩不已。 而思结必力却是脸色剧变,一时间愣在当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如今一句也没用上,这代表着什么,他如何能不清楚。刹那之间冷汗涔涔湿透重衣。 “臣、臣只是陪同高昌侯而来。”思结必力急忙道:“臣向慕中原风物,此、此间乐!” 范宇差点没有笑喷了,高昌深受大唐文化影响,这家伙居然还知道此间乐这三个字。此时用出来,却也十分应景。 官家赵祯也不由得嗤笑出声,点头道:“如此也好,遵纪守法便可无恙,莫要生事。” 第1018章 一连串的旨意 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两人分别谢恩退出殿外,崇政殿中只有官家赵祯与范宇两人。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适才仆固得斤与思结必力出殿之时,一个得意洋洋,一个冷汗涔涔,实是对比强烈。 但是这两人的结果,怕是要大不相同了。 “那思结必力倒是精明一些,仆固得斤身为高昌王,竟是一个草包。”范宇摇了摇头道。 “仆固得斤定是受那思结必力蛊惑,但思结必力却也只是个无胆之辈。”官家赵祯笑道:“不曾想,他竟会蜀汉刘后主的保命绝技,实是让朕有些忍俊不禁。” 范宇点头道:“既然是聪明人,那就乖乖听话便是。” 官家赵摆手道:“不提这两个腌臜之人,你既然来了,便替朕参划一下西北之事。” 范宇拱手道:“官家有问,臣当知无不言就是。” “如今曹傅已然攻占了疏勒,顿兵于葱岭之前。”官家赵祯转向身旁的一幅地图,“而狄青、展昭,也已经驻兵于彰八里城。他们不但收复了高昌全境,还占据了一部分新西夏的国土。但是若是继续往西出兵,则路途分外难行,粮草辎重的运送亦十分艰难。朕如今犹豫的是,攻打新西夏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想了想,范宇才拱手道:“官家,臣并不清楚新西夏如今国内的情况,可否有前线的战报,或是狄青等人对于新西夏的奏报。臣也只能看过之后,才能提出自己的见解。” 官家赵祯对陈琳示意,命其将自己身侧的一沓本章拿过去给范宇看。 范宇接过陈琳递来的本章,一一扫过,都是近期西域送来的战报。 但是他看到最后一本本章时,却发现这是关于西南夷侬全福被杀之事的本章,上报者赫然便是文彦博。 “官家,这里怎么有一份西南的奏报?侬全福是我大宋所赐封的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上柱国。人被大瞿越国的李佛玛所杀,且将其印信送于邕州,这是十足的挑衅行为啊。”范宇看到文彦博所写的本章,便为之惊讶道。 “文彦博上书,让朝廷做决断。可是朝中诸臣以为西南小事,不比眼前的西北大事。朕觉得此事虽然有些过了,但毕竟那侬全福亦非是我朝正官,只不过是西南夷的首领,封赐亦不过是羁縻之策而已。”官家赵祯迟疑了一下道:“何况,其子侬智高自立南天国,此非人臣之举。朕觉得,可先使侬智高与那李佛玛互相攻杀,待西北之事尘埃落定,再议此事。” 范宇想了想,便拱手道:“官家,臣以为李佛玛之所为,虽然是对侬氏残酷,却是挑衅于我大宋。况且交趾自立不过数十年,其境内大族皆为我中原人氏,互相攻杀王朝替换竟已数变。如今李佛玛更是僭越自称大瞿越皇帝,并向我朝挑衅,实是不可放纵。” 官家赵祯也有些无奈,“安乐侯,我朝周边各国皆若皆挑衅,难道我们都要出兵教训不成?如今新西夏远在万里之外,我朝已经有些勒长莫及,若再出兵教训大瞿越,岂非劳民伤财。” 对于交趾,范宇觉得不应该放弃。而且据自己所知,侬智高那个家伙,后来也给大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虽然最后被灭掉了,可是给大宋造成的损失也同样不小。 “官家所虑臣也想过,可是交趾不同与其他。自秦汉之时便已为我中原之故地,至今已有千余年之久。如今却成化外之邦,反而对我朝有试探之心。若是此时放任不理,任其坐大恐为祸患。交趾现今初立伪皇势力不张,还可趁机剿灭收回故土。若是等其实力坐大收服西南夷,则势力日大,加之山多林密,若再剿灭便须出十倍之力。而今,官家只须命曹佾伏波军浮海而至交趾,便可直捣交趾升龙府,一战而灭。以升龙平原为基础,更可驻以精兵。如此,则西南诸国尽皆震慑,无有敢再犯天颜者。而伏波军所耗费钱粮,与西北相比,不过小数目而已。” 原本官家赵祯对于西南之事并不怎么上心,就想着让林瞿越与西南夷的侬氏闹个两败俱伤,而后再出面收拾残局。 可是范宇说的话,对于官家赵祯也是一个提醒。 大宋的威严可不是等出来,而是要震慑西南诸国。人家将你封赏的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上柱国都给杀了,你还在观望什么。如今驻守海外之地的伏波军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派过去直捣升龙府,将交趾收回大宋。 而且派伏波军出战,其实也并不用多少钱粮,只是将一部分缴获分给众壮士,便已足够。 至于伏波军能不能胜大瞿越,赵祯却从来没想过。如今大宋的军队,凭借火器对于他国几乎皆是碾轧,不可能败的。 这些都只是过程,最让官家赵祯动心的,却是范宇所说的震慑西南诸国。 所谓的诸国,还包括一些羁縻州的土司。 其实自秦汉以来,西南诸地便不安稳,各个大小土司头人,造反攻杀的不在少数。基本上每过数年便会闹上一场,实是烦不胜烦。 若是将升龙府一带的平原作为一个统治基础,便足可震慑周边各个大小土司。 想到这里,官家赵祯便命陈琳去取西南的地图来。 待地国图送到,赵祯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不由挑起眉头来。升龙府周边好大一块平原,而这平原周围皆为山地。这块平原有多大呢,甚至比广南东路广州府所在珠江三角州还大。 “此地甚为富庶,其势力必强,伏波军真的可以一战而定?”官家不由看向范宇问道。 实在是大瞿越的李氏占据了这样的宝地,实力不容小视。 范宇躬身道:“官家,臣可从造作院给其调拨火绳枪与火炮诸多火器及链甲精钢刀予。任那李氏多有钱,岂能挡我朝大军披坚执锐之威。尔等李氏之钱粮,不过伏波军之军饷罢了。” 官家赵祯点点头,下了决心,便吩咐道:“来人,给交趾下诏。李佛玛擅杀我朝重臣轻启衅端,着其不日入京请罪自辩。给侬智高下诏,命其去帝号,朕还其公道。另外,下令于吕宋曹佾,命其率领伏波军,乘海船平灭交趾。着枢密院自广州调兵五千于邕州,由文彦博统属,以固城防。” 陈琳忙命人记下,着人将一连串的旨意送去拟旨下令。 第1019章 孩儿定然努力 范宇见官家对于交趾终于重视起来,便打算告退。 但是官家赵祯却是瞪着范宇道:“朕问你西北的事情,你却说了西南。安乐侯,你莫不是觉得西北之事难以处置吗?” 听到官家赵祯的话,范宇不由大汗,自己打了个岔,却是忘了这一茬。 “官家恕罪,实是臣看到那交趾的李佛玛如此嚣张,正在气头上,却是差点忽略了之前正与官家讨论西北。”范宇虚擦了一下额头,和官家奏对还歪楼,实是不该。 官家赵祯也被范宇给气笑了,“算了,且说说西北这边,这新西夏应如何应对。” 如今新西夏的局势,范宇已经在刚才都看到了。新西夏的重臣张元,一路逃回八剌沙衮,便支持李元昊的嫡次子李宁令哥登基。 原本李元昊立了长子李宁明为太子,可惜的是那个李宁明太子偏爱道教,跟着一个叫路修篁的道士练气,结果气忤而死。 所以李宁令哥,便被李元昊立为太子。 李宁令哥之母为皇后野利氏,乃是野利仁荣之妹,后族强大。 因此张元一回到八剌沙衮,便上纠集了一些大臣上书,请李宁令哥立即登基为帝。 张元虽然是汉人,可是此人对于新西夏极为忠诚。他串连大臣拥立李宁令哥,不但自己有了从龙之功,而且可以使得新西夏迅速稳定下来。 有了新皇帝,大家便有了主心骨,张元作为有从龙之功的两朝老臣,手中权力极大。 不但李宁令哥对于张元颇为倚重,就是皇太后野利氏对于张元也不得不倚重。 但是张元却是大力招募人马编练新军,准备抵抗大宋的军队。 范宇能了解的,除了新西夏的一些情况,还有狄青的建议。 狄青认为大军征战数千里,当有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不可疲兵冒进。另外还要注意加兹尼和塞尔柱两国的动向,以免被人得了渔翁之利。 想了这许多,也只是在范宇脑中一闪而已。 “官家,那新西夏如今虽然兵败,李元昊和野利仁荣、嵬名阿勒尽为我军将士斩杀,但是其国中尚有精兵十余万。”范宇拱手道:“我军远征数千里,正如狄青将军所言,不宜再使疲兵冒进。” “我军不趁势将新西夏灭国,若使其恢复了一些实力,岂不是更难对付?”官家赵祯不同皱眉道:“若是塞尔柱与加兹尼两国对于新西夏落井下石还好,我军正可从中取利。但是朕听闻加兹尼与塞尔柱两国,现今也是争斗不休,岂非使得新西夏并无忧患。” 范宇笑道:“官家,如今我大宋的疆域比之当年的大唐已不差多少,怎地官家还觉得我大宋军队乃是弱旅吗?臣刚才敢请官家只派一支伏波军便去攻灭交趾大瞿越,所依仗的便是我大宋军队之强横。即便新西夏恢复了实力又如何,哪怕李元昊、野利仁荣和嵬名阿勒复生,也不见得能击败我大宋军队。官家手下皆为精兵猛将,只须向有所指,山川可为之平。波涛万里又如何,亦不能挡官家一道旨意尔。”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大笑,这马屁极为受用。本想呵斥安乐侯说的过了,可是一想,却又没有过分之处。 剿灭交趾的大瞿越,可不是万里波涛不能挡自己一道旨意吗。 “如此说来,我大宋将士休养才是正经,只要将士们恢复过来。想来新西夏就算是能恢复些实力,也定然不是我朝将士的对手。”官家赵祯笑罢点头道:“对于这些远征将士,朝廷不可不赏。可使永昌隆商号押送一批赏赐之物前往,以彰诸将士之功。” 范宇躬身道:“官家所言甚是,臣也没想到,可在将士们休养其间奖励。想来这些将士们受了皇恩,定然士气大振。到了那时,其休整已毕,想来便可再次出征了。” 官家赵祯点点头,却是解了心中犹疑。 范宇又陪着官家说了一阵子话,便去了内宫去给两位太后请安。 此时义母李太后微有小恙,正由太医诊治。 范宇来到慈宁宫中,立时便有小黄门当先跑着通报。 如今李太后与杨太后两人,基本上每天都在一起,老姐妹两个凑在一起才感觉热闹些。 杨太后正在命人去煎药,听得范宇到来,便让人将范宇请进宫来。 范宇上前给两位太后请了安,便看向义母李太后。 “娘,孩儿听说你病了,这便过来看望一下。却不知太医可曾诊断,是什么病?”范宇看到义母面色有些发黄,显然不太好。 “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染了些风寒罢了。”义母李太后对范宇一笑,“即便病再重一些,也没什么。老婆子眼看着你辅佐官家,一步步的将大宋推到如此繁盛的地步,实是没有想到啊。这期间不过数年功,竟已有盛唐之象。就是老婆子现在闭眼,也知足了。” 范宇吓了一跳,急忙道:“娘,你可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娘不过是染了点风寒罢了,好好将养几日便可恢复康健,何来这等言语。再说了,这治国乃是官家励精图治,孩儿不过是适逢其会。官家将大宋治理的好,孩儿这侯爷,也就做的安稳。孩儿只是听官家的话,做些能做事情罢了。” 此时杨太后也是被李太后的话吓一跳,不由埋怨道:“阿姐何出此言,当年流落宫外在寒窑受苦,可也能忍下来。如今染了些风寒,便要死要活的算什么。何况宇儿与还玉两个还没有孩儿,你这当干祖母的,如何能够安心。” 这话说的,让范宇也是头上冒汗,原来义母生病,这事情要怪在自己的头上了? 听了杨太后的话,义母李太后也是精神一振,范宇明显感觉到义母眼中生出一道道电光。 范宇身上汗毛都有点炸,义母这是被杨太后的话给气到了。 “娘,你可好好的将养身子,孩儿定然让还玉有喜。”范宇急忙分辨道:“前几年因为还玉身子还没长成,若是早结珠胎,生产之时易有难产之事,对于母子皆为不利。如今还玉身子也已长成,孩儿定然努力,决不让娘和姨娘失望!” 第1020章 该紧张一些了 李太后这火还没发出来,便被范宇的话给化解了。 听到范宇的这番保证,义母李太后的神情不由得缓和下来。 “你们这些孩子,让我们这些老的操碎了心。”义母不由叹道:“官家如今一派圣君气象,又有了昉儿这个嫡出太子。你这孩子成婚也已五年之久,却不见你与还玉有个一儿半女,实是让我们老姐妹心焦啊。” 范宇能说啥,急忙点头道:“娘说的是,这几年造作院的事情烦恼,确是孩儿的不是。这些时日定当将公务放一放,多陪陪还玉。” “这还差不多。”义母李太后看到范宇并不是敷衍,脸上终是露出笑意道。 “宇儿,我们老姐妹年事已高,你与还玉若不快些,怕是我们都看不到你有后那一天。”杨太后终是没能忍住,也开口道:“你若无事,这便回去陪还玉,我们两个老的,却是见不见都没什么打紧。” 范宇从宫里出来,满头的大汗。 便是与官家讨论国事,也从来没有如此紧张窘迫过。却不成想,被两个太后你一言我一语,给说的紧张不已。 尤其是两位太后的期盼之心,使得范宇的压力不小。 什么等不到自己有后那一天,这话也太过诛心,范宇实在是惭愧的紧。 从宫里出来,他便坐了马车回府。 一进了安乐侯府,便看到吴良下匆匆出门。 “侯爷,您今日回来的倒早,给侯爷请安。”吴良见到范宇,急忙请安道。 范宇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 吴良一拱手,“这……公主吩咐小的出去买些细致的丝帛和棉絮,要练习女红。” 挥了挥手,范宇让吴良自己去行事,而他则转身去了内宅。 此时还玉公主正与陈圆陈芳两姐妹在屋内说话,范宇便站在门外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公主,你这是有喜了吗?怎的想起来要做些小小的被褥和小衣裳?”这是陈圆在说话。 范宇听了这话,不由又惊又喜,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这就是。 谁知道还玉公主却道:“我倒是想,可是这肚子却不争气。只是先做些出来,有备无患罢了。若是能怀上一儿半女,那就是最好不过。” 还玉公主今年也不到十九岁,范宇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期望有个孩子。 其实范宇只是以自己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却是忽略了这个时代大家普遍认同的道理。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时代的夫妻,若是结婚数年还无后,那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也就是范宇和还玉公主身份显赫,这才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宫里两个太后,可也没有放松过。 正在范宇发愣的时候,他却听到屋内的陈芳道:“公主,不会是侯爷那个方面不行吧?要是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忌医讳疾,早些请太医医治才是。公主也要去寺庙烧香,向菩萨表示诚意,这才好啊。” 听了陈芳的话,范宇不由眉头乱跳,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自己什么就那方面不行,自己只不过做了些措施罢了。然而这种事也没法解释,一个侯爷向府里丫头说自己那方面很行,实是没有必要的很。 况且这姐妹俩已经都嫁了管家王小丁,已经从使唤丫头变成了婆子。 谷</span>  自己这个侯爷再怎么掉价,也不能向她们证明什么。 咳! 猛的咳了一声,范宇这才缓步进了屋。 屋里的陈圆陈芳姐妹两个吓了一跳,急忙跳了起来站于一旁。 “侯、侯爷回来了,给侯爷请安!”陈氏姐妹急忙道。 还玉公主也起身笑道:“夫君今日回来的倒早。” 范宇看了陈氏姐姐两人一挥手道:“我与公主有些话说,你们且下去吧。” 陈氏姐妹如蒙大赦,急忙退出了房间匆匆跑了。 还玉公主此时目光在范宇的脸上转了转,便看出来范宇悻悻之色,自然明白范宇听到了陈氏姐妹的话,不由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夫君,她们不过是闲聊,却没有编派夫君的意思。明日妾身对她们姐妹略施薄惩,警告一番也就是了。”还玉公主好不容易停下笑声,对范宇说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这也不能怪她们姐妹,实是我疏忽了。不但疏忽了自己,也疏忽娘子的感受。想来这几年,娘子受了不少委屈吧。” 原本刚刚笑过的还玉公主,听了夫君这等体贴之言,再想起自己这些年,背后被那些命妇贵女们指指点点所受的委屈,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酸楚。 “夫君不必在意这些,妾身和夫君在一起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又有什么委屈。”还玉公主眨眨眼道。 “我知娘子想要个孩儿,不然你做这些小被褥小衣裳作什么。”范宇笑道:“以前我觉得娘子身体还未长成,若有身孕恐会落下病根。如今娘子身子已经长成,自然便没有事了。” 还玉公主不由面色赤红道:“谁……急着要孩儿了……” 只是话没讲完,便被范宇给堵了嘴呜呜着讲不出话来。 反手将门关了,范宇将软成一滩的还玉公主拦腰抱起,走向紫檀木的镶八宝云纹大床。 襄王神女巫山云雨,一言难尽。 而远在海外的麻逸吕宋港,于一月之后,曹佾收到了官家的旨意。 “官家竟然要我带领伏波军去交趾!”曹佾感觉不可思议。 而与曹佾在一起的,却是一位宗室青年,赵允和。 赵允和并不是伏波军中之人,只算是曹佾的一个幕僚。 因为永昌降商号有一部分宗室的份子,所以赵允和充其量也只能是个掌柜。但是赵允和却是出海之后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便自愿做了曹佾的幕僚,好跟着他继续出海长见识。 赵允和看过了官家的旨意,便笑道:“官家觉得伏波军足够厉害,想来是国中与新西夏的战事顺利,并且定是大胜。否则的话,官家定然不会轻易下此决定。” 曹佾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既然这样,那就让大家伙备战吧。自前次驱赶土著之后,大伙松懈不少,他们该紧张一些了。” 第1021章 先拖着再说 伏波军虽然是军,但是其实更象是一支水师。 如果在后世,应该就是海军兼海军陆战队的编制,既可海战又能陆战。 这三年来,除了维持治安,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即便偶尔会有土著野人坐船飘来吕宋这边,也会被伏波军轻易击败。 但是曹佾知道,这一次官家命伏波军攻打交趾,和打土著野人不同。 交趾是从中央分裂出去的藩王,之前也是受大宋承认的。但是现在向大宋挑衅,这可就是大宋不能容忍之事了。 而且交趾虽为藩国,可是之前的战力与宋军相比并不弱。只是如今宋军的军队都装备了大量火器,却不知道大瞿越的军队还能有大宋几分战力。 官家的旨意虽然是给曹佾的,但是曹佾只是伏波军的节度使,并不掌握实际的兵权。 真正掌握伏波军军权的,乃是伏波军都指挥使张元甫。 张元甫算是外戚,乃是宫中张美人的堂兄,伯父张尧佐的长子。之所以让这个张美人的堂兄掌兵,辅助男舅,显然也是存了官家自己的心思的。 不过,张元甫虽然出身于外戚,但是他家早先不是豪门,并没有养成纨绔脾气,做事倒也认真负责,与曹佾相处也并无矛盾。 曹佾拿着官家旨意,与赵允和一同去见张元甫。 张元甫不到三十岁,做事还算稳重。见到国舅来见自己,便拱手相迎。 “国舅,如此匆忙前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张元甫开口问道。 “这是官家的旨意,伏波军看来这轻闲的日子要过去了。”曹佾将官家旨意递过去。 张元甫看完之后,不由眉头皱起,“官的这道旨意来的突然,让伏波军出击去攻打交趾,略显有些匆忙。若是我们这般草率前往,怕是不会有什么胜算。” 赵允和笑道:“官家也没有给期限,如何去攻打交趾,应该不必急躁。” “话是这么说,但是官家若是没有听到我军的消息和奏报,岂不是也要催促一番?”张元甫皱眉道:“出兵倒是可以,但是也要先准备一些粮草和辎重才可。兵士们三年并无大的战事,也要操练一番。幸好其中许多人还是老兵,否则更不知如何去打这一仗。” 曹佾其实也有些心中无底,官家突然让伏波军出战,实是有些意外。 正当三人商议之时,便有人又送来一封书信,是给曹佾的。 曹佾拿来了一看,是安乐侯范宇的来信,这让他不由眉头舒展开来。 “安乐侯来信,他一向足智多谋,信中定然有良策可循。”曹佾口中说着,手上便急忙拆开信件。 打开信一看,曹佾便松了一口气。 张元甫和赵允和两人也凑上前一看,都点头不已。 范宇主张派伏波军走海路攻打交趾,也不能只出了主意便不闻不问。 在范宇的角度,他自然是希望大宋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而伏波军便是希望所在。 只要将交趾这一仗打好,从此之后便会给大宋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他已经猜到,伏波军这边接到官家的旨意,定然会有些发懵。所以范宇所写的信中,便给了曹佾他们一些底气。 在信中,范宇告之曹佾,自己会从造作院调拨一批最新火器送过去。并叮嘱曹佾,要先将伏波军送到琼州岛上操练一些时日,顺便等待新火器的到来和装备操练。 在这段时间,更可派海商去打探大瞿越的消息,以便随时可从海路攻入交趾兵逼升龙府。 其实,范宇在另一边,还给在邕州的文彦博去了一封信。 官家只是给侬智高去了旨意,令其去帝号,并且给邕州调去了一个都监的五千人马。 虽然并没有给文彦博下旨意,但是这其中与文彦博却是脱不了关系的。 即使是派过去一个都监的五千人马,也是要听从文颜博的调动。即便如今大宋的武官地位已经不比从前受人鄙视,可是要改变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完成的。 范宇给文彦博去信,便是告之文彦博,若与西南夷有了矛盾,莫要轻敌冒进。西南夷久居其地,对于当地多山的地形十分了解。若是起了冲突,即便宋军的火器犀利,可是在那等地形之下也并不好发挥。 虽然当初文彦博是因为攻讦范宇而被贬,但是范宇并不计较前嫌。 文彦博接到范宇来信之时,五千人马也刚刚到达邕州城不久。 看了范宇的信,文彦博又想起这五千人所装备的火器。除了这些,他也从邸报上得知如今宋军远征西域,一路上势如破竹十分提气。 因此,当文彦博手中有了兵权之时,心思便活了起来。 如今官家重军功,若是自己能立下功劳,岂不是便可因功而回京?这安乐侯来信,显然是怕自己以手中的五千人马,将西南夷打垮,从而得以离开此地。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东华门唱名的好男儿,自然文武双全。 在文彦博看来,范宇就是要害他。所以对于范宇的来信,直接便撕碎了抛之不顾。 范宇给文彦博来信,是真的怕他这个家伙手中有了兵就乱来。 别看后世史书将文彦博吹捧的如何,仔细一看便知道这家伙就是打酱油的。这家伙极力推动文尊武卑,并且在宋夏冲突中支持弃地保平安。 就这样的人,范宇是真的怕他捅出什么漏子来。 不过,范宇也只能是尽尽人事,其余的还要看文彦博自己怎么选。 侬智高接到了大宋官家命其去除帝号的旨意,并答应其内附。 侬智高与母亲阿侬在一起商议此事,却是觉得大宋朝廷这么做并没有多少诚意。 “阿母,大宋官家这旨意,只是准许我们侬氏内附,却没有提乃父亲的大仇。这算什么,只是给我们一个虚名吗。”侬智高道。 “若只是虚名,也保不住我们母子。”阿侬摇了摇头,“那李佛玛可曾在乎这些,终是要与我们战上一场的。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用大宋官家的这道旨意,使得李佛玛不敢轻举妄动。” 阿侬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让李佛玛知道,大宋官家刚刚招安了他们母子。如果李佛玛敢攻击他们母子,就是得罪了大宋官家。 至于去帝号什么的,先拖着再说。 第1022章 心生凄凉 此时的李佛玛正带领着八万余人,大小船只数千条,沿海岸线去攻打占婆。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李佛玛的舰队基本上都是小船。 因此,李佛玛这个时间也没时间去理会侬智高母子。 倒是邕州的文彦博觉得,自己可以凭借手中的五千五百人的兵力,对侬智高母子来一点警告,使之尽快去了帝号。 邕州与侬智高母子的南天国境相距不过十余里,只要从邕州出城,乘船沿左水逆流而上,便可进入所谓的南天国境。 文彦博觉得水路便利,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说不定还能生擒侬智高母子,以为功劳。 于是在得知侬智高母子对于去帝号迟尽没有答应的情况下,便带着五千装备了火器的宋军出发。 先是乘船沿左水逆流而上,而后直接到了龙州登岸。 龙州便已经是侬智高的的南天国境内,属于山中一小块平原地区。 这个地方皆为西南夷所居,相对比较落后。虽然名为龙州,可也不过是个大些的镇子罢了。 面对五千宋军,这里的西南夷百姓一哄而散,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来有效反抗。 见识到西南夷低下的战力,文彦博更是兴奋。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决定依山势而出兵广源州。 从龙州到广源州,不过一百余里。虽然多山,但也都是些低矮的丘陵,并不如何险阻。 文彦博他们这一支宋军,这一路所过之处,根本就无人可以抵挡,很顺利的便来到了广源州二十里外。 其实侬智高在宋军从左水登陆不久,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但是侬智高手中的实力也并不强,他们西南夷刚刚被大瞿越的李佛玛这个狠人收拾过,他的手中也只有不过万余人马。 再加上大宋天朝上国的光环加成,使得侬智高母子对于文彦博所领的五千宋军,还是有些畏惧之心的。 侬智高母子看到大宋如此强势,本想着若是大宋这支军队,若是再次向他们提出警告,要求他们去帝,便顺势答应下来。 可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路率兵来到广源城外二十里。这样一样,侬智高母子也没了退路。 对方已经兵临城下,此时再降,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会被大宋拿去立威。 母子两人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决定先与这五千宋军对峙一阵,使对方知道自己也不是软柿子,而后再议和去帝号。 所以,当天夜里,侬智高便带了八千夷兵,直扑二十里外的宋营。 文彦博领兵未曾一战,其实也打算一显身手的。苏轼词中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儒将形象,是文彦博所一直期待的。而且,手中五千宋军火器强大,区区一座广源州城,根本就不在话下。 好在文彦博还不算是太废物,扎营之时知道放出哨探,探清周围的地形情况。而且在营外也留了暗哨,以防敌军偷袭。 当晚,就在侬智高带八千夷兵接近到宋军大营不到一里处时,忽然之间便有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这是宋军暗哨在示警,可是将侬智高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一定曝露了。 但是已经将人马带到这里,若是就这么草草收兵,定然士气大挫。明日若宋军攻打广源城,只凭广源城那低矮的城墙,怕是没把握拦住对方。 侬智高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当即便跳出来大喝道:“宋人欺我西南诸夷太甚,既不接纳,却屡施压迫。甚至任由李佛玛抢掠我等,岂能忍乎!众将士随我杀敌,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说实话,侬智高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实情。 西南夷所在地在大宋朝廷看来,只不过是些个羁縻州罢了,并没有真正的当成自己治下之民。 因此,大瞿越的李佛玛对西南夷出兵抢掠,朝廷还觉得自己施政英明。认为李佛玛是帮自己削弱了西南夷,而西南夷也帮大宋挡住了大瞿越这个麻烦,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可是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却没有想过,这不但是驼鸟策略,而且使得原本可以争取过来的力量,进而转变成了反对的破坏力量。 听到尖锐的竹哨声,文彦博急忙起身,传令军中将士们起来迎战。 许多宋军都立于大营木栅前,先将火箭弹都支在了木栅上,斜指前方传来哨声的方向。 很快便有一阵阵的喊杀声传来,还有许多人跑动的脚步声。 文彦博不由冷笑,扫了一眼营中的诸多将士,“点火,发火箭弹!” 既然看不到敌人,但是敌军夜袭定然人数不多。这些西南夷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须火箭弹一顿乱炸,保证让这些乱民都屁滚尿流。 想的是不错,可是现实却是文彦博根本没想到的。 火器最怕的便是受潮,而广南西路这里偏偏就是气候潮湿之地。宋军这一路走来,却是不知不觉之间,火器大多都受了潮气。 十成火箭弹中,有九成都没有引燃发射出去,剩下的一成,虽然也发射了出去,却并没有传来爆炸声。 或许是老天都觉得宋军倒霉,有些看不过去。倒是有一枚哑火了的火箭弹飞出去,砸伤了一名夷兵。 文彦博预想的夷兵大溃逃没有出现,反而是宋军这边都慌了神。 虽然除了火器之外,这支宋军也装备了刀枪等冷兵器。可是因为火箭弹的失灵,使得宋军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侬智高夷兵杀到。这个时机太好了,不但是偷袭的突然时间,还是宋军火器失灵的心理落差之时。 宋军的感觉则是一脚踩空,好似直接掉到了一个大水坑里。 侬智高这边也听说过宋军的威名,知道宋军厉害,他这一方是抱着拼死之心的。 结果就是,宋军几乎没有怎么打,便忽然崩溃。 文彦博有心大声呼喝,便宋军冷静应战。 可是就着火把的光亮,却看到那些夷兵一个个凶恶的紧。文彦博怕自己引来夷兵的注意,硬是不敢吭声。 眼看着宋军大营被冲破,不少宋军被夷兵杀死,文彦博哪还顾得上这些,急忙带着亲兵狼狈逃蹿。 一直逃出十余里,文彦博才收拢了残余的宋军。抬头看去,不由得心生凄凉。 第1023章 怕是要烤熟了 眼前的情形由不得文彦博心中凄凉,原本五千大军。 可是经过这一战之后,眼前的宋军不到千人,足足损失了五分之四。 若是侬智高知道邕州的虚实,这个时候怕是会聚兵反攻邕州,那可就麻烦大了。 文彦博不敢多耽误时间,领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回龙州,又坐船顺流而下。 只用了不到五天,便顺利的回到邕州城。 这一次文彦博不敢再托大,一面派人去打探侬智高的消息,一面又抽调壮丁备战。 并向朝廷写了奏报,将自己讨伐侬智高兵败的行为,删删减减的写成了宋军使用劣质火器临阵而不燃,且夷兵狡猾刁钻。 对于自己的责任,却只轻飘飘的认了一个失察之过。 侬智高母子虽然胜了宋军,可是也没搞明白如何会这么轻易就胜了。 在他们母子看来,宋国疆域广大根本不是他们能相比的。而且大宋人口亿万,更是比他们侬氏的人不知道多了几百倍。 面对这样的巨大势力,可比面对大瞿越的李佛玛压力还大。 但是自己一方却是带着夷兵打胜了,这才是让侬智高母子不解之处。 好在侬智高母子也并没有被一场胜利冲昏了头,只是将宋军俘虏放走,宋军的装备都收拢起来装备到了夷兵的身上。 至于那些没有能引燃的火箭弹,则都被丢弃不要。 此时琼州方面,曹佾、张元甫已经准备就绪。 他们二人在琼州练兵已经有两月,这两个月的时间内,不断的有商船从交趾带回消息。而且也不断的有朝廷的船只,从北方运来火器。 送到伏波军手中的火器,都是最新生产出来的。威力相对于较旧的火器,要大上不少。不但数量足够,就是种类也不少。 范宇知道伏波军去交趾这样的潮湿之地作战,所以才多准备了不少种类的火器。除了火箭弹、火炮,手雷和火绳枪也都送了不少过来。 虽然火器生产出来之时都有油纸包裹,但是这一层油纸也起不到太多的作用。一旦碰到阴雨连绵的天气,怕是就完了。 所以范宇也给曹佾再次来信,要其注意火器的干燥保存问题。 这只是火器方面,还的冷兵器,也专门送来链甲和精钢腰刀,可以在火器不堪用时以之交战拒敌。 伏波军准备的十足充分,而交趾的最新消息也传了过来,李佛玛带领八万人马沿海岸去进攻占婆! 张元甫立时便请曹佾过来议事,赵允和也跟着曹佾一同过来,这家伙也仗着自己宗室的身份凑热闹。 “两位,最新消息,李佛玛已经带了八万大军,沿海岸去进攻占婆。如此一来,我们出兵的机会也到了。”张元甫看了两人一眼道:“原本还我担心如何登陆交趾之后再行军两百余里进攻升龙府,现在简单了,我们只须乘船堵住李佛玛回程后路便可。李佛玛前后受敌,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这消息可作准?”曹佾不由得喜上眉梢道:“若是如此,我们便须尽快出兵。” 赵允和忽然道:“两位,我军既已备下方略,可也要师出有名。如此不宣而战,是不是有些丢了我大宋天朝的颜面。当严正警告之,方显我堂堂正正之师。” 曹佾不由斜了赵允和一眼,才道:“本就是兵不厌诈,如何能提前告之。” “其实,这倒并不是问题。”张元甫道:“我伏波军的舰队到了红河口,便着人给交趾的大瞿越传下官家旨意和朝廷的讨伐之意。如此,既显我大宋军威,又以堂堂正正示之。其时李佛玛定然不曾回军,出兵剿灭便是。” 经张元甫这么一说,伏波军前去,倒是成了示之以威,而后再讨伐的样子。要说大宋搞的偷袭,却也谈不上,只能说李佛玛倒霉。 五万伏波军剩战船出发,足足两百多条战舰,如同乌云一般遮蔽了好大一片海面。 如今宋军海上战船数量已经增加许多,这些战船不过是大宋水师的一小部分而已。 从琼州出海,不过三日的时间,伏波军的舰队便来到了交趾的红河口。 曹佾还没有派人上岸,便有交趾的官吏坐小船前来。 交趾官吏被送到了曹佾他们的座舰,向曹佾和张元甫询问来意。 这交趾官员姓陈,叫陈荣,为当地的县令。 “诸位天朝上官,拥大兵数万,来我交趾所为何来?”陈荣战战兢兢的问道。 曹佾和张元甫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曹佾才道:“李佛玛擅杀我大宋封臣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上柱国侬全福,甚尔将其印信送于邕州,极其放肆嚣张,挑衅意味极浓。我大宋为天朝上国,虽不欲轻动刀兵,然而何显上国之威。今率兵而来,正告交趾大瞿越,不过南汉之叛臣,竟胆敢僭越称帝。若仍不肯认罪归附,必诛其族。” 陈荣魂都吓的飞了,脸色剧变道:“这、这从何说起,叛汉的乃是吴权,与我李朝并无关系!” 曹佾懒得与其废话,只是道:“继其土民岂有二致,你可尽速将本官之言告之于李佛玛,战降由其自选便是。” 张元甫叫来兵士,将已经胆战心惊的陈荣给送上岸去。 陈荣哪里敢耽误时间,上岸之后便飞奔回去修书上报。大宋船只巨大,陈荣虽只是上船瞥了几眼,却也看到巨大的拍杆,还有船舷的火炮。 与宋军的战船相比,大瞿越的战船只不过都是小舢板罢了。 而伏波军派出去侦察的船只,也已经放了出去,沿着海岸一直南下,去寻找李佛玛的船队。 说什么等李佛玛的答复,不过是乱扯而已。从大宋舰队到来的那一刻,伏波军便已进入作战状态。 张元甫也算是个小外戚,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战若是打的漂亮,堂妹张美人在宫中才更加稳固。 而且张家的外戚,也不会被人说成因为是官家姻亲而幸进。 不吃馒头蒸口气,张元甫也要打好这一仗。 至于曹佾,已经不想出这个风头,曹家已经够威风了。叔父曹琮为覆灭西夏的主将,弟弟曹傅如今也在西北顿兵屡立大功,眼看着新西夏也要完蛋。 若是自己再占了剿灭大瞿越的功劳,曹氏一族不只是在火上烤,怕是要烤熟了。 第1024章 有些欺负人的感觉 也正因为这许多顾虑,曹佾对于征讨交趾大瞿越并不怎么出头。 而是将整个作战指挥的权力,都交给了张元甫。 至于将来张美人在官家面前更得宠什么的,曹佾一点也不担心。 姐姐曹皇后已经有了嫡皇长子赵昉,只要自己不折腾,地位稳固无比。 而且将机会让给张元甫,也等于是向张家卖好,更是将张家也扶持起来吸引一些文官们的注意。 张元甫可没有曹佾想的这么多,他的心思已经都放在了如何作战上。 如今李佛玛带着主力大军去攻打占婆,则其国中兵力空虚,正可趁机用兵。 只要将升龙府一举攻下,则大瞿越的根基定然动摇。 而李佛玛要想回来,怕是要先与大宋的舰队大战一番。若是不胜,其军心士气必然重挫,以致全军崩溃逃散。 定下了战略之后,张元甫便命令自己的副将李贺,带领一万宋军由陆路去攻打升龙府。 而张元甫自己,则率领舰队在红河口等着李佛玛回师来救。 此时大瞿越的县令陈荣,早已将消息上报,很快便有信差分别送往升龙府和李佛玛军前。 升龙府用了两日,便收到了宋军来攻的消息,而李佛玛的大军因为在海上,所以用了五日时间才得到消息。 如今升龙府监国的,乃是李佛玛之子李日尊。李日尊若是没有意外,也算是大瞿越的一代雄主。 只不过如今有了意外,却是大宋竟然注意到了大瞿越的存在。 李日尊虽然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在李佛玛的影响下,也十分沉稳。 他命人如今升龙府同边的人马,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召集了五万勤王大军。 而李贺的一万宋军,此时也已经逼近升龙府,抵达五十里外。 李日尊并没有出城迎战宋军,反而是将兵力都收缩到了升龙城内。 在李日尊看来,既然宋军只派了一万人来攻打升龙城,这简直就是儿戏。 一万人能做什么,怕是只能在城外干瞪眼罢了。 虽然没有派人出城迎战,但是李日尊还是命人将宋军路线上的百姓们都给迁走,对宋军实行坚壁清野之策。 说实在的,李贺对于李日尊的坚壁清野并无多少感觉。 实在是大瞿越所处的红河三角州太过富庶,宋军虽然只带了自己口粮。但是一路上水网密布,军中伙夫只要想点办法,便可为军中将士们弄些鱼虾打打牙祭。遍地的野菜,尽可随意采摘。 这伙食,比之在船上之时,反倒是更加丰富些。 李贺带领宋军直到升龙城的十里外,才将大营扎下。 此时宋军大营的周围,不断的出现大瞿越的探子,将探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一一送回。 李日尊打算通过许多不起眼的细节,来找到宋军的弱点。 但是他得知宋军皆着链甲刀矛锋锐的消息后,便有些犹豫了。 虽然现在李日尊手中的兵马足有五万之众,但是论起精锐程度,还有装备来说,与宋军相比都有所不如。 大瞿越的勤王军,基本上都是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不要说链甲,连衣服完整都算不错了。手中的武器更是有些杂乱,大多都是锄头和叉子,正经刀剑也只有半数人有。 若是与宋军这么各自列阵对敌,李日尊实在是没多少信心。 所以,李日尊的战略,便是依托升龙城来抵抗宋军。一可消耗宋军的粮草补给,二可用宋军练兵。 一旦这些勤王军都练的如臂使指进退自如,想必城外的宋军也已经疲惫烦躁,那时自可一战。 如果是从前的宋军,李日尊的想法一点也没错。即使是宋军以前的西军精锐,怕是也会在他的这个战略之下败亡。 但是如今的宋军作战,早已经不是原先冷兵器作战模式。尤其是伏波军,更是装备了极大数量的火器。 宋军扎营之后,李贺也同样派出哨探和斥候小队,在大营周围肃清敌方的探子。 而后接连两日都按兵不动,似乎没有破城之法,只能耗在城外一般。 升龙城中,不但大瞿越群臣不明白宋军在干什么,就连李日尊也一样摸不着头脑。 直到第三日的晚间,李贺才趁着夜色出兵,并派人悄悄的摸到了升龙城的城墙下。 早已准备好的一批火药桶,被装到了车中推过来。 宋军点燃引信,便匆忙退出里许之远。 不久之后,便有一团明亮刺眼的火光从升龙城的城墙升起,好似直个升龙一般。 一个呼吸之后,才有震聋发聩的巨响传来,震的人脸白心跳。 升龙城算不上什么高大坚固的城池,在这样威力巨大的爆炸之下,当场便坍塌了数十丈的一大段城墙。 李贺趁机带人冲杀入城,凡有丝毫抵抗者,尽数杀之。 大瞿越自数十年前立国,便对周边多有掳掠,被人打到升龙城还是第一次。 城中虽有五万余勤王军,可是之前的一场爆炸,也已经让这些家伙都惊惧不已。 待得知宋军突然攻入城中,这些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术素养的勤王军,便觉得大势已去纷纷逃散。 升龙城的皇宫之中,李日尊也被惊醒,他急忙穿戴好衣冠带着禁卫出宫。 正好迎面碰到带兵扑向皇宫的李贺,双方见面分外眼红。 李日尊举剑喝道:“保我大瞿越之社稷,便在今日!” 对面的李尊却是提着刀,对身后的将十们道:“用手雷,给老子炸!” 一个个的手雷被掏出来点燃了引信,纷纷扔向李日尊禁卫队伍。 这些带着火星的铁壳子弹跳着落入众禁卫们的脚下,冒着青烟让人心慌不已,却也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他们便明白了这些带火星的铁壳子是干啥用的。 一连串的爆炸声,从这些禁卫们的脚下响起,当即便使得宫中禁卫们死伤惨重。 有小部分人被炸断了腿,更多的人则被爆碎的铁壳弹片伤的血肉模糊。 不光是这些禁卫伤的厉害,就是李日尊自己,两腿也被弹片削出数条血口。 “领头的抓活的,其余勿论!”李贺挥刀,带人便冲了过去。 这一战实是乏善可陈,大瞿越的勤王军数量虽多,但是只要被宋军遇到,基本便是一冲即溃。 李日尊被李贺带人活捉,升龙城到了天亮之时便已完全易主,大瞿城留守的官员有一大半被抓。 在伏波军副将李贺看来,这一战实是有些欺负人的感觉。 第1025章 很是扎眼 整个升龙府都落在了李贺的手中,他立时派人回去给舰队送信。 另外,还派了一队人马护送着李日尊一并送到舰队,交给曹佾张元甫两人处置。 从升龙城坐船顺流而下,不过两百里的距离,一日夜便到了。 曹佾他们看到李贺的信,还有被送到舰队中的李日尊,都有些不敢相信如此轻易便拿下升龙府。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如今伏波军中火器装备比例,可以说在大宋军队之中是最高的。 这基本上就是一支装备了部分冷兵器的热武器军队,攻打大瞿越的升龙府,等于是降维打击。 只不过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了,比如李璋。 而曹佾、张元甫他们,属于还没有明确意识到的。 不过,这个战果也让他们两人明白,大宋军队的战力远不是其他各国的军队可比。 面对李佛玛的大军,张元甫与曹佾两人也就更有把握。 “国舅,李贺便让他先镇守升龙府吧。”张元甫的目光放到地图上,“李佛玛若是得了消息,恐怕不会再与我军在海上交战。他摸不清我军实力,肯定会半途登陆。不如我们主动迎上去,不使李佛玛有登陆的机会。否则被他逃到陆地上,我军反而更加麻烦。” 曹佾当即点头道:“关于战事,你做主便好。我这个节度使只是虚职,用兵打仗可不如你。” 张元甫听到曹佾这么说,不由拱手道:“国舅高风亮节,使在下十分敬佩。” 摆明了曹佾不争功劳,这等于是将灭国之功让给了张元甫,如何能让张元甫不佩服。 赵允和身为宗室,所受限制虽然已经放松了不少,但还是很多。他只有羡慕的份,却是根本不能插手军务的。 李元甫决定主动邀战,便命令伏波军的舰队沿海岸南下。 此时李佛玛的大军已弘攻下占婆国都佛誓城,并且将占婆王乍斗杀掉。 占婆军大败溃逃,李佛玛率军追击斩首三万余,并抓到了五千俘虏。 获得如此大胜的李佛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接到了陈荣送来的宋军来犯的消息。 尽管陈荣的书信当中,已经一再强调宋军战船高大兵士精悍。可是李佛玛刚刚经历大胜,如何能听得进去。 李佛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敌人变成了大宋而软化,反而想着借着这个机会,挟大胜之威给宋军一个惨痛的教训。 于是乎,李佛玛只留了两千人镇守佛誓城,自己带领八万大军数千条战船,沿海岸向北扑向大宋伏波军的舰队。 不过李佛玛的船队只行了两日,便接到了从岸上追送过来的最新消息。 看到消息之中提到升龙城被破之时,李佛玛大惊失色。他可也刚刚破了占婆都城,结果还没到两天便听闻自己的都城被破,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另外,自己的儿子李日尊,也被宋军俘获,这也让李佛玛心中一沉。 自己的儿子们当中,李佛玛认为只有李日尊,才能继承自己的大业。若是被宋军杀死,怕是自己后继无人。 但是李佛玛却也是极为果断之人,他转念便想到,自己已经惹到了大宋,再如何退让也无济于事。 反倒不于奋力一击,才有可能扭转局面,将儿子救回。 若是能胜过了大宋的这支伏波军,他的大瞿越岂不是也会声威大振。 想到这里,李佛玛并没有如张元甫所想的那般登陆而走,反而加快了船队的速度,也寻求与伏波军决战。 其实,在李佛玛接到升龙府丢掉的消息之时,两支舰队也只不过相距不到百里。 第二天一早,伏波军放出来做哨探的小船便发现了李佛玛的船队。 而李佛玛,也同样得知了宋军舰队已经逼近。双方都紧张了起来,半日之后双方正式相遇。 李佛玛看到宋军船只高大,远不是自己一方的小船可以相比。但是他也并不惊惶,而是派出许多小船逼近宋军战舰,打算登船厮杀或是放火烧船。 不管怎么样,小船都比大船更加灵活的多。 李佛玛的这个判断倒是没错,可是事情发展却往往会超出人的预料。 张元甫立在伏波军的战舰上,远远的便在望元镜中看到了大瞿越的船只动向。 当看到对方派出上千条人力划动的小船时,张元甫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传我命令,抢占上风口,而后以最快速度,去撞击这些大瞿越的小船。”张元甫久身为伏波军的都指挥使,自然熟习水战。 而且张元甫所熟悉的水战,更是适合大船海上作战。 因为大瞿越并没有大型海上战船,所以李佛玛缺乏相关的经验,只是以自己的揣测行事。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决定了大瞿越水军败的毫无悬念。 伏波军数百条大型战舰,浩浩荡荡的抢占了上风口,而后纷纷转舵扑向大瞿越的小船。 随着伏波军大船满帆吃风,船速也是越来越快。 即使大瞿越的小船灵活,可也无法躲过伏波军这数百条大战舰的冲击。 只是大船激起的波浪,便让许多的小船倾覆,船上的大瞿越兵士纷纷落海。 更是有些倒霉蛋的船只,当场便被伏波军的大船撞碎,根本谈不上与宋军的战舰作战。 张元甫立在座舰的船头上,手中的望远镜一直在寻找着敌军最大最华丽的战船。 就在这个时候,张元甫也确实看到了李佛玛的座船。 既敢僭称大瞿越的皇帝,其所乘座船不但相对较大,而且相当的华丽。 一只装饰的极华丽的大船出现在张元甫的视野中,这条船只有张元甫座船的一半大小。但是船身之上装饰的金碧辉煌,而且还插满了彩旗。若有一比,便好似个浓妆艳抹的胖大妇人,很是扎眼。 张元甫一下子便盯上了李佛玛的座船。当即命人打出旗号,命令伏波军的战舰直冲李佛玛的这条座船。 李佛玛没有想到,自己派出了上千条的战船,只是初一交战便被撞了个七零八落,甚至连放火的机会都没有。 当伏波军的战舰纷纷向他的座船驶来之时,李佛玛不由得又惊又怒。 第1026章 国祚戛然而止 李佛玛的座船有六百料,在大瞿越的船只当中,算是顶天的大。 但是相对于伏波军的战舰,却是小了至少一半。伏波军的战舰都一千五百料的大船,只扫一眼便可看出明显的差距来。 虽然李佛玛命令其余的战船拦截伏波军的战舰,但是根本就如螳臂当车一般不自量力。 凡是敢拦在伏波军战舰前方的大瞿越战船,不是被撞的翻了,就是被撞的船身破裂,根本就拦不住。 “放火箭!用火船烧!”李佛玛在自己的座船之上大声下令。 可惜的是,张元甫也不是只挨打不还手。此时伏波军战舰上,摆在船头的火炮已经掀开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李佛玛的座船。 不只是张元甫的这条战舰,而是伏波军的所有战舰,两侧的炮窗也已打开。 随着张元甫下令开炮,一道道火光从伏波军战舰上喷射而出。 伏波军战舰上火炮,在这个时代就是无敌的,大瞿越的小船哪里能抗得住。 只要被宋军的火炮轰中,立时便是船身破碎的下场。 有些已经靠上来的大瞿越战船,干脆将自己的船身点燃充当火船来用。可是即使点燃了自己的船只,也仍旧被被伏波军的战舰火炮轰中沉没。 数千条大瞿越的战船,围攻伏波军的两百余条战舰。因为双方船身差距过大,根本就起不到多少作用。 虽然有不少大瞿越的船只向伏波军战舰上抛掷钩索,可是伏波军的兵士们早就等着了,上来一个斩杀一个,与送死也没有区别。 李佛玛一开始还指挥若定,只看了片刻便知道自己麾下水师不可能是伏波军舰队的对手。 让这些小船围攻伏波军的战舰,和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全体转向靠岸,我们上岸去便是。”李佛玛立时下令道:“我等人马众多,上岸便不是宋军可以匹敌的!” 想法是不错,可惜张元甫早已经盯上了李佛玛的座船。 只是这么片刻的时间,便已经满帆来到了近前十余丈。船头的火炮并没有停歇,这么近的距离,哪里还有打空的,当即便有两炮轰中了李佛玛的座船。 带有巨大动能的炮弹轰在船舷上,立时便轰出两个大洞来。 船身剧烈晃动,吓得李佛玛抱住船上的栏杆不敢松手。 左右的护卫们急忙上前护住李佛玛,面对伏波军的战舰严阵以待。 但是在海战当中,这样护住了李佛玛又有什么用。不用张元甫再次下令,便有数条伏波军的战舰向李佛玛的座船开炮。 李佛玛只感觉身躯巨震,身上溅满了粘糊糊的液体,两眼也被糊住除了一片红光什么也看不到。 紧接着便是吱呀呀的船只倾覆声,而后人便身不由己的落入水中。 被海水一激,李佛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挣扎了几下,用海水将脸上的粘液洗去。再睁看便看到身边一片殷红,却是被鲜血染红了海水。 周围一片混乱,船只的倾覆燃烧声,火炮施放的轰鸣声,还有人在水中大声呼救声混成一片。 张元甫收了望远镜,吩咐道:“交趾伪帝已经落水,过去将他擒拿上来!其余船只自行攻击,阻止大瞿越的船只靠近。” 李佛玛的水性一般,在水中游了不到一刻时间,便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却是张元甫的座船逼近。 很快便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李佛玛给网在其中。 当李佛玛被伏波军的兵士们给拖上船时,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极其的不真实。 数万大军,数千条战船,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经灰飞烟灭。 要知道数日之前,自己可是带领大军刚刚破掉占城王都佛誓城,将其国王占乍杀死。 可是李佛玛也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转眼之间便成了伏波军的阶下之囚。 张元甫、曹佾和赵允和三人来到近前,看着网中的李佛玛。 “诸位,是否有什么误会?”李佛玛急忙陪笑道:“我乃是大瞿越国王李佛玛,诸位乃是天朝上国大军,为何却要欺负我等边荒小国?”李佛玛快速镇定下来,反而倒打一耙。 曹佾冷笑道:“既知我们乃是天朝大军,便应该知道我们为何前来。装傻充愣是没用的。敢作就要敢当,莫要做这等无谓之态。” “诸位天使,若是为了侬全福之事,下臣实是冤枉啊!”李佛玛并不放弃,摆出一副委屈样道:“是那侬全福纠集夷兵,屡次进犯我大瞿越,下臣为了保境安民,不得不出兵反击。谁知道那侬全福外强中干,只是一战便丧命了。若是下臣有错,愿向官家请罪,并加倍赔偿大宋的损失!” 张元甫摆了摆手却不理会,只是吩咐道:“来人,将他带下去仔细看管,莫要让他逃了。” 上来数名伏波军兵士,将李佛玛从网中弄出来并捆绑起来押入舰舱,专门有数人同时看管。 曹佾看着李佛玛被押走,便对张元甫道:“本以为只凭我们伏波军的数万人,攻打大瞿越会很难,谁成想却是如此顺利,实是出乎预料之外。” “若只论作战,我们伏波军对这海外诸国只有摧枯拉朽而已,算不得什么。李佛玛李日尊父子尽数成擒,接下来如何做才是让人头疼之事。”张元甫摇了摇头道。 赵允和笑道:“还能如何,当然是召降大瞿越各地,使之重归大宋版图。将李氏父子押送入京,请官家定夺就是。” “张将军,你尽可在这里安心收服交趾。你我将战报联名具奏,并由我将李氏父子押回京中,向官家说明这里的情形,再让官家派人过来助你便是。”曹佾知道张元甫头疼的是什么,便笑着对他道。 张元甫与曹佾两人联名写了战报,次日便由曹佾带着战报,并押解李佛玛和李日尊父子回京。 原本还颇有些蒸蒸日上之意的大瞿越,皇室突然之间就一下子没了,国祚戛然止。 曹佾、赵允和则坐了一条战舰,押解着李佛玛父子驶向密州市舶司。 第1027章 侯爷点火就是 曹佾与张元甫等人在交趾大败李佛玛父子,这个时候的西域也再一次风起云涌。 新西夏的李宁令哥在张元的辅佐之下登基,并很快掌握了新西夏的大权。 这数月以来,李宁令哥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招募军队,制造大批火器。 为了对付可能进攻的大宋军队,李宁令哥已经顾不得许多,从境内的各个部族收取重税,并且将东西商贸也完全阻断。 李宁令哥几个月很忙,狄青等人也没有闲着。 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一些大宋兵源,还有辎重火器之类。 而大军的粮草,则是从后方运来源源不断的大宋金银铜币,用以就地采购。 大宋由造币厂冲压出来的金属钱币,一在西域出现,便受到了各个商队和当地人的极大追捧。 原本高昌国便是使用的大宋铜钱,现在换成大宋铜币,一点阻碍都没有。 至于大宋的金银制钱,更是受人喜爱。这可比之前的金块和银块要更直接更方便的多,委容易便被接受。 莫要以为西域皆是沙漠和戈壁,其实还有很多水草丰美的地区。 这里简直就是块宝地,不但出产优质战马,还有许多西域瓜果。而且产粮区的粮食,也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几乎年年丰收。 如果西域不发生战事,只怕人人都会极为富足。 这个时候,狄青的手中已经有八万人马。而曹傅那里,又派了一万新军骑兵过去。 彰八里城中,狄青只留了一万步卒守城。他与展昭、李璋等人,带了三万骑兵、三万步卒,还有一万火绳枪兵出发。 李璋在数次战例之中使用火绳枪,如今已经用出了经验和心得,对于火绳枪更是极为推崇。 而且手雷、火炮和火箭弹,也都被他给装备到了一起。 若是范宇见到李璋所装备的这一万全火器的宋军,怕是要大为惊讶,这绝对已经领先了这个时代。 虽然这七万人的军队已经可称无敌,但是狄青一点也不敢大意。 从彰八里出发,一直要找到八剌沙衮,其间的路途足有两千余里。只是行军,便要走上近两个月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要大军有一场败绩,怕是这次西征便可以结束了。 另一边在疏勒的曹傅,也整顿了自己麾下的两万骑兵,准备进攻新西夏以策应狄青那一支主力。 而监军夏竦,却留在了彰八里与西域各部族打交道,整顿西域的政事。 在洛阳城外的造作院,范宇正与高元生黄四郎等人在工篷之中观看一台半人高的机器。 这便是用了数月之久,造作院、百工技院和科技学院一同搞出来的蒸汽机。 如今已经造出一台样品,却是正要测试一番。 范宇是在场这些人里身份最高的,其次便是已经高升的许当和尤二郎两人。接下来才轮得到黄四郎与高元生。 不过,高元生作为蒸汽枪的发明者,却也一样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此时高元生正站在这台蒸汽机前,给众多的工匠和科技学院的生员们,讲解蒸汽机的原理。 “大家来看,这里便是锅炉,上面可以装水,石炭将上面的水烧开,这些水所生的蒸汽便在密封的锅中无处可去。于是乎,便要寻找宣泄之处,就会推动这个活塞后退,带动外面的这个飞轮……” 如今蒸汽机造了出来,虽然还没有测试,但高元生已经十分陶醉。 没错,就是陶醉于这台蒸汽机。 在高元生看来,这台笨重的铁疙瘩简直是美的不可方物,用手摸一下都会让他脸红心跳,就是十足的病态。 范宇看了看周围,许当、尤二郎、黄四郎等人都已经到了,正围着蒸汽机上下打量。 其中黄四郎是亲身参与了这台蒸汽机的制造过程,兴奋程度只比高元生差了一点。 “诸位且静一静,此台蒸汽机还没测试。我看大家已然聚齐,不如这便开始吧。”范宇待众人议论声稍小,便开口倡议道。 许当立刻点头附和道:“安乐侯所说不错,我等前来,便是要看看这台蒸汽机是如何转动的。若是真如高元生所说,此机器可以代替水力机器,那可就方便了许多。” “只要有木柴有石炭,便可建立工坊,确实是了不起。”尤二郎也不住的颔首道:“快些开始,大伙已经等不及了。” 范宇对高元生道:“元生,此蒸汽机由你首创,这点火之事,便由你来吧。” 高元生对范宇拱手,恭敬道:“若无侯爷支持,我高元生又有何德何能,造出这台蒸汽机。况且我等所学的这些学问,也皆为侯爷所授。元生不敢僭越,还是请侯爷来点这个火才好。” 虽然高元生一向傲气,但是面对范宇他是心服口服。并没有因为这蒸汽机是自己所设计的,便当仁不让的点火。 范宇正要推辞,便听尤二郎道:“侯爷莫要再推辞,如你们这般推来让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家过来便是要看这蒸汽机测试的,我看由侯爷点火便是,谁也不会有意见。” 许当也笑道:“不错,侯爷点火就是,莫让大伙久等。” 话说到这份上,范宇再推辞就显然矫情,只得点头道:“那便如此。” 范宇来到蒸汽机的炉膛前,接过一旁工匠递过来的火把,伸进炉膛之中,引燃了其中浇了火油的木柴。 眼看着雄雄火焰舔舐着炉膛越烧越旺,便有工匠一铲石炭投入炉膛内。 不到半刻时间,大家便看到上面有锅炉开始冒出蒸汽。 高元生急忙上前,拧紧了一个阀门。 “诸位还请退开些,若是这东西出了问题,或许会爆裂开来也说不定。其中全是开水,只是溅上一点,便会烫个水泡出来。”高元生为了造这台蒸汽机,可没少用水壶烧水,也没少被烫过,这已经有了经验。 诸人都各自退开,便看到那蒸汽机的活塞连杆缓缓的动了。曹佾与张元甫等人在交趾大败李佛玛父子,这个时候的西域也再一次风起云涌。 新西夏的李宁令哥在张元的辅佐之下登基,并很快掌握了新西夏的大权。 这数月以来,李宁令哥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招募军队,制造大批火器。 为了对付可能进攻的大宋军队,李宁令哥已经顾不得许多,从境内的各个部族收取重税,并且将东西商贸也完全阻断。 李宁令哥几个月很忙,狄青等人也没有闲着。 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一些大宋兵源,还有辎重火器之类。 而大军的粮草,则是从后方运来源源不断的大宋金银铜币,用以就地采购。 大宋由造币厂冲压出来的金属钱币,一在西域出现,便受到了各个商队和当地人的极大追捧。 原本高昌国便是使用的大宋铜钱,现在换成大宋铜币,一点阻碍都没有。 至于大宋的金银制钱,更是受人喜爱。这可比之前的金块和银块要更直接更方便的多,委容易便被接受。 莫要以为西域皆是沙漠和戈壁,其实还有很多水草丰美的地区。 这里简直就是块宝地,不但出产优质战马,还有许多西域瓜果。而且产粮区的粮食,也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几乎年年丰收。 如果西域不发生战事,只怕人人都会极为富足。 这个时候,狄青的手中已经有八万人马。而曹傅那里,又派了一万新军骑兵过去。 彰八里城中,狄青只留了一万步卒守城。他与展昭、李璋等人,带了三万骑兵、三万步卒,还有一万火绳枪兵出发。 李璋在数次战例之中使用火绳枪,如今已经用出了经验和心得,对于火绳枪更是极为推崇。 而且手雷、火炮和火箭弹,也都被他给装备到了一起。 若是范宇见到李璋所装备的这一万全火器的宋军,怕是要大为惊讶,这绝对已经领先了这个时代。 虽然这七万人的军队已经可称无敌,但是狄青一点也不敢大意。 从彰八里出发,一直要找到八剌沙衮,其间的路途足有两千余里。只是行军,便要走上近两个月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要大军有一场败绩,怕是这次西征便可以结束了。 另一边在疏勒的曹傅,也整顿了自己麾下的两万骑兵,准备进攻新西夏以策应狄青那一支主力。 而监军夏竦,却留在了彰八里与西域各部族打交道,整顿西域的政事。 在洛阳城外的造作院,范宇正与高元生黄四郎等人在工篷之中观看一台半人高的机器。 这便是用了数月之久,造作院、百工技院和科技学院一同搞出来的蒸汽机。 如今已经造出一台样品,却是正要测试一番。 范宇是在场这些人里身份最高的,其次便是已经高升的许当和尤二郎两人。接下来才轮得到黄四郎与高元生。 不过,高元生作为蒸汽枪的发明者,却也一样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此时高元生正站在这台蒸汽机前,给众多的工匠和科技学院的生员们,讲解蒸汽机的原理。 “大家来看,这里便是锅炉,上面可以装水,石炭将上面的水烧开,这些水所生的蒸汽便在密封的锅中无处可去。于是乎,便要寻找宣泄之处,就会推动这个活塞后退,带动外面的这个飞轮……” 如今蒸汽机造了出来,虽然还没有测试,但高元生已经十分陶醉。 没错,就是陶醉于这台蒸汽机。 在高元生看来,这台笨重的铁疙瘩简直是美的不可方物,用手摸一下都会让他脸红心跳,就是十足的病态。 范宇看了看周围,许当、尤二郎、黄四郎等人都已经到了,正围着蒸汽机上下打量。 其中黄四郎是亲身参与了这台蒸汽机的制造过程,兴奋程度只比高元生差了一点。 “诸位且静一静,此台蒸汽机还没测试。我看大家已然聚齐,不如这便开始吧。”范宇待众人议论声稍小,便开口倡议道。 许当立刻点头附和道:“安乐侯所说不错,我等前来,便是要看看这台蒸汽机是如何转动的。若是真如高元生所说,此机器可以代替水力机器,那可就方便了许多。” “只要有木柴有石炭,便可建立工坊,确实是了不起。”尤二郎也不住的颔首道:“快些开始,大伙已经等不及了。” 范宇对高元生道:“元生,此蒸汽机由你首创,这点火之事,便由你来吧。” 高元生对范宇拱手,恭敬道:“若无侯爷支持,我高元生又有何德何能,造出这台蒸汽机。况且我等所学的这些学问,也皆为侯爷所授。元生不敢僭越,还是请侯爷来点这个火才好。” 虽然高元生一向傲气,但是面对范宇他是心服口服。并没有因为这蒸汽机是自己所设计的,便当仁不让的点火。 范宇正要推辞,便听尤二郎道:“侯爷莫要再推辞,如你们这般推来让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家过来便是要看这蒸汽机测试的,我看由侯爷点火便是,谁也不会有意见。” 许当也笑道:“不错,侯爷点火就是,莫让大伙久等。” 话说到这份上,范宇再推辞就显然矫情,只得点头道:“那便如此。” 范宇来到蒸汽机的炉膛前,接过一旁工匠递过来的火把,伸进炉膛之中,引燃了其中浇了火油的木柴。 眼看着雄雄火焰舔舐着炉膛越烧越旺,便有工匠一铲石炭投入炉膛内。 不到半刻时间,大家便看到上面有锅炉开始冒出蒸汽。 高元生急忙上前,拧紧了一个阀门。 “诸位还请退开些,若是这东西出了问题,或许会爆裂开来也说不定。其中全是开水,只是溅上一点,便会烫个水泡出来。”高元生为了造这台蒸汽机,可没少用水壶烧水,也没少被烫过,这已经有了经验。 诸人都各自退开,便看到那蒸汽机的活塞连杆缓缓的动了。 第1028章 解决密封的问题 活塞连杆缓缓的移动,然后便推动了后面所带的飞轮。 随着炉膛中的火焰越来越旺,这飞轮便转动的越来越快,并且连续发出噗嗤噗嗤的蒸汽喷发声。 蒸汽机的飞轮海轰动一圈,蒸汽排出口便会喷出一道白色蒸汽。 很快在这座工篷里,便到处都是白色蒸汽缭绕。范宇等人立身于这蒸汽之中,仿佛如在仙境。 而范宇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万里之外。 大宋有了蒸汽机,从此便可修建铁路,大大增加大宋朝廷对于边地的控制力。 还有蒸汽机带动的海船,更可以纵横世界各个大洋。 这个起步绝对是跨越时代的,没有哪个文明可以追赶的上。 正当范宇幻想之时,却听许当道:“此处水汽蒸腾如临仙山,何请画师作画,以纪今日之盛举?” “我觉得,若是画成,可命名为蒸汽机临仙图。”尤二郎也附庸风雅道:“可请侯爷题诗以激励后来者。” 范宇对此相当的无语,造出台蒸汽机来,怎么还要画什么临仙图。尤其是,大家议论起来,居然毫无违和感。 高元生看到蒸汽机运转正常,便将泄汽阀打开了一些,以释放多余的压力。 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黄四郎也点头道:“许判官,到时这副图画,还请悬挂于我们科技学院才是。凡有所成皆如此例以图悬之于科技学院的高阁,供后来者以记之。”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范宇,等着他来做最后的决定。 范宇看到众人期盼的神色,当然不好拒绝这个建议。虽然有些文风鼎盛的大宋特色,但是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此甚好,此事便由许判官来做就是。”范宇点点头道。 正在这个时候,高元生却是咦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这锅炉的压力怎么变的小了?”高元生一边说,一边将泄压阀又拧紧了些。 可是依旧无用,眼看着蒸汽机转动的越来越慢。 而后从活塞部位,喷出大量的白色蒸汽和热水。 范宇看到这个情况,便摇头道:“这是活塞的秘密不太好,还是需要改进之后,才能使用。这只是一次测试而已,元生你也不必沮丧。只要将这活塞漏气的毛病改掉,便无大碍。” 只是范宇的话音没落,那蒸汽机的锅炉上,便又有一处喷出蒸汽来,明显是一处细丝接口处,也没能保持多久密封性。 高元生有些大失所望道:“本以为都考虑到了,却不想还是有这多的毛病。只怕这蒸汽机再转的久些,还会有更多的毛病出现。” “这不过是漏了蒸汽罢了,修补一番便可,有什么可沮丧的。”许当也开口道:“以前本官在造作院之时,也没少碰到这样的问题。只要让工匠多试几次,便可寻到毛病所在,并加以修改。” 尤二郎也道:“不错,哪里有一次就造好的。便如本官研制火器,至少也是经过数次测试,才能改去其弊端。否则的话,岂非害了战阵之上的将士们。这蒸汽机也是一样,不要怕麻烦,只需用心去改便是。” “元生,既是密封不好,可知为何漏气?若是找到原因,便可带半功倍。”黄四郎是工匠出身,一开口便可知其实干精神。 高元生略为失望道:“这螺丝连接处,倒也容易。想来是受热之后有所膨胀,才使得其有所松动。若是将这里的螺丝换成软些的黄铜,应可保证没什么大事。但最难的便是这活塞处,既要其往复不已,又要使其少有磨损才是。原本我是在其通路涂抹了油脂的,却没想到,还是很快便不耐用了。” 范宇皱眉道:“可是以铜和铅做的活塞?” 高元生拱手道:“启禀侯爷,正是以铜和铅制成的活塞。便依侯爷之言,用两片圆形的铜板,中间夹了一个圆形的铅块。但是……” 范宇摆了摆手道:“但还是漏气,这也样看来不行啊。先熄了火,将这个活塞拆下来,大家再看一看。” 很快便有数名工匠上前,将蒸汽机中的火灭掉把上面的活塞拆下。 众人都凑到了活塞前,目光都落到上面。 范宇看到这个所谓的活塞,居然已经磨损了不少。 虽然上面还有残余的油脂,但是两块圆形铜板之间的铅块已经磨的与铜板齐平。 因为是金属,并没有弹性,所以这个活塞其实已经起不到密封的作用。 高元生看到这个活塞,便抬头看向范宇的道:“侯爷,我曾听你说过橡胶可以保证活塞密封,却不知道何处可以弄到这种胶?” 早在当初高元生有了试制蒸汽机的想法之后,范宇便曾向高元生与黄四郎两人说起过活塞的密封问题,顺便也提过橡胶这种东西。 却不想几个月过去,高元生对此还记得。 范宇其实也挺发愁的,橡胶这东西远在新大陆,以大宋的航海水平虽然能够到达,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解决的。 即使找到了橡胶树,割了橡胶回来,也要将橡胶硫化之后才能使用在高温密封环境中。 橡胶硫化的工艺虽然不是特别复杂,可也一样要先有了橡胶才行。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说的这种情况。 范宇看到,身边的数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显然是对自己抱有很大希望。 安乐侯一手将造作院发展到今天,有了百工技院、大宋科技学院,并且创造了百工和科学诸门新学问。在大伙看来,没有安乐侯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今碰到一个密封的小小问题,想来侯爷是可以轻松解决的。 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范宇只能想办法。实在不行,便派支船队去新大陆又如何。 忽然之间,范宇想起来自己前世曾看过一份扶贫资料,其中便有山村鼓励山民种植杜仲树。而杜仲树则可提炼出天然橡胶,这种杜仲橡胶据说比之橡胶树的橡胶更优质。 当时范宇倒没仔细看,只是晃了一眼而已。不过这就足够了,如今派人去收集杜仲橡胶,只要能提炼出来,便可解决密封问题。 第1029章 朝廷之毒药 杜仲树的树皮是中药,这个树种也是中国所特有的品种。 范宇找不到橡胶树,但是在大宋找杜仲树便十分容易了。 “橡胶……其实便是树脂的一种。”范宇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他接着道:“若是仔细寻找一番,也可有替代之物。据我所知,杜仲树的叶子,便可熬制出树脂来,与橡胶并无多少区别。只是能不能拿来做密封,却是没有试过。若是能找来这杜仲树叶熬制出胶,便可一试。” “杜仲?此物岂非是药材不成,可强筋骨补肝肾。侯爷所指的杜仲树,莫非便指的是这个杜仲不成?”许当读书多,一听便急忙问道。 范宇点点头道:“正是,杜仲树皮便是药材,但是其皮、叶、枝、干皆可熬制出胶质,这胶质便是我们要用的。” “既是药材,定然收集不易。”许当点头道:“不如我们去找几个药材商人询问,看这东西都是哪里所产便是。” “此物多产于荆湖南路的山中,只须派人去找便是。”范宇笑道:“若是只收集些枝叶,更是容易的很。” 正说到这里,忽然便有文吏来报:“侯爷,宫中有小黄门来请,想是官家有事寻侯爷相询。” 范宇点点头,便对其余人道:“今日虽然蒸汽机测试未能一次成功,但是却证明切实可行。使人去荆湖南路寻找杜仲,却是许判官最方便,此事若尽早办成,便可起到大用。” “此事我记下了,侯爷放心便是。今日回去,我便会吩咐盐铁司在荆湖南路之人去办。”许当立时拱手道。 身为从造作院出来的人,许当自然不敢不听老上司的话。而且这事情本就是他的职责,纯属责无旁贷。 一转身,范宇便与文吏去了。 来到外面,小黄门正在等候,一见范宇便急忙行礼。 “小人见过侯爷,官家已经得到了交趾的战报,如今非常高兴。请侯爷入宫,想来是有所问。”小黄门拱手道。 范宇点头道:“定是伏波军在交趾得胜,官家自然是要高兴的。” 上了马车,范宇很快便入了宫,来到崇政殿外。 这一次不只是范宇被请来,朝中几位相公也都被请了来。 范宇看到这阵仗,便知道交趾定然是一场大胜无疑。 待进了崇政殿里面,一抬头便看到了官家抑制不住的喜色。 范宇赶忙向官家赵祯行礼,而后又与诸位相公们互相见礼,这才等着官家宣布。 赵祯看到人都到齐了,便满面红光的道:“诸卿,今日朕得交趾急报。伏波军四万人在交趾海面大破大瞿越伪帝李佛玛的八万大军,不只如此,便是大瞿越其都城升龙城,如今也在伏波军的掌握之中。伪帝李佛玛及其子李日尊,如今都已成擒,并被押解到京。朕如今请诸卿前来,便是告知于诸卿,这交趾的大瞿越,已经是为我大宋所灭国。之前南汉丢失之故地,如今又重归版图。” 这个消息其实只有三司使程琳和安乐侯范宇不知道,其余几位相公都是知道的。 追究并讨伐大瞿越,这是范宇给官家赵祯出的主意。有这个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 最吃惊的当是三司使程琳,他眉头一挑,却也是难掩喜色。 “官家威武!”程琳上前躬身道:“交趾乃是一年三熟之地,其升龙府所在的千里平原,实乃鱼米之乡钱粮重地。臣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其余诸位相公,还有范宇,也急忙躬身向官家道贺。 正如程琳所说的那样,交趾这个地方虽然远了些,可是那可真的是鱼米之乡钱粮重地。 如今大宋将这块脱离了数十年的土地收复回来,便可使得大宋的实力更上一层。 “官家,如今交趾边远,又在伏波军控制之下。虽然伏波军立下这等大功,可是毕竟是军队而非官吏。若要治理好交趾,还须尽快选派官吏赴任安民才是。”吕夷简待众臣道贺完毕,便上前拱手建议道。 参知政事蔡齐也拱手道:“吕相公所言不错,臣也以为此事甚为重要。伏波军行事刚猛,若在当地镇压的久了恐会生乱。臣以为当尽快派遣文官安抚,才可使民恭顺。” 枢密使王德用和副使韩亿两人,虽然听出来这两位政事堂的相公话有些不同的味道,但是却不知如何反驳。 范宇与政事堂的两位相公最不对付,自然也听出来了。 “官家,交趾与燕云路一般,都已分离近百年之久。若无军队弹压地面,恐有反复。而且侬智高在广源州自立为帝,至今还无信息传回。若是由伏波军进剿,亦甚为方便。”范宇也上前拱手道。 听到范宇的话,官家赵祯不由冷哼道:“说起侬智高,朕便想起来文彦博这等眼高手低之人。此人虽有文名,却不能任实事。竟擅自带了五千人马入山征讨广源州。却是被侬智高打的大败不说,还要尽将其责推与将士,实是可耻!” 范宇还不知道此事,但是官家这里已经收到了消息。 “官家,文彦博本为文官,如何能任边地之事。”吕夷简叹气道:“橘生江北为枳,邕州非是文彦博能施展之处。官家可调其治民,必能使一地政通人和。” 对于吕夷简的说法,范宇是嗤之以鼻,所谓治理一方政通人和这种历史书里的大概说法,都非常系统,很多都是加了美颜滤镜的。 多半是与当地乡绅们打成一片,而后去任之时送万民伞之类的,和真正的下层百姓,没有多少关系。 吕夷简这么说,轻飘飘便将文彦博的责任推卸掉,而且还能顺势使其离开边地这等流放之地。如此不但等于文彦博能脱罪,还可以借此摆脱流放贬官的命运。 范宇当然不会答应,只从官家说的这些事情上,这文彦博便不是堪用之人,如何能让其一点代价也没有。 “吕相公,你这是在指责官家用人不当了?我只知道,若真有才能者,必为审慎之人。先审时度势,而后成事。如文彦博这等被贬官,又于边事擅动夺功起复之心。冒然行事损兵折将还还委罪于将士,实是无能且无德。如这等人,实是朝廷之毒药,如何可用。” 第1030章 助其建功 在史书之中,文彦博的评价极高,不乏溢美之辞。 可是范宇仔细一想,这位文彦博做过什么功绩,却是极为模糊。 真正留下印象的,就是文彦博活的岁数大,资历足够老。 范宇这番话,乃是诛心之言。 官家赵祯尽管仁厚,可也是也觉得文彦博还真如范宇所说的那样,挺没用的。 “文彦博虽是擅自出兵,但是其目的亦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宋。”吕夷简沉声道:“官家,若是对文彦博不闻不问,岂非伤了实心用事的官吏之心。” 吕夷简被范宇驳斥的无法回嘴,便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又谈起了人心。 “这人成事不足,虽是为朝廷出力,但是反而坏了事情。边事要事皆不可托之于其手。”范宇又叹气道:“琼州四面环海,岛上野人亦须教化。若文彦博能有所用,可以其为琼州团练副使。若能使岛上野人得其教化,便是极大的医德。” 吕夷简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能摇摇头。 这文彦博是没办法救了。最后怕是只能让他去琼州教化野人,这也是无奈之极的事情。 官家赵祯摆摆手道:“文彦博不足成事,可使之去琼州教化岛上野人。琼州团练副使不太合适,任其为正使吧。” 吕夷简与蔡齐两人面面相觑,原本比较看好的这么个读书种子,将来能够拜相的人物,竟然又被弄去了琼州。 两人暗里都摇了摇头,这文彦博自己也提不起来做事无能。现在官家对其印象已成,怕是这辈子也没希望了。 接下来,官家赵祯又让众人推荐一些官吏,以便在交趾新复之地搭起官府。 范宇对于朝中的官吏们并不熟,只是在一旁并没有开口参与。 官家赵祯与几位相公谈好了举荐的人选,最后又道:“国舅曹佾已经将大瞿越的伪帝李佛玛,还有伪太子李日尊送京来。这两人如何处置,大家也可议一议。” “官家,臣以为,这两人既然送到京城,便不可再放其回去。否则大军清剿之功,便成了无用功。这父子两人,终究还是会反。”范宇躬身道:“官家可在京中赐其宅第,封其爵号。待数十年后,交趾还会有谁记得这父子两人。” 蔡齐这时出列道:“官家,那李氏父子不管怎么说,亦曾是我大宋藩国国君,如何能如此随意处置。若是其他藩国国君知道此事,我大宋还如何服众,如何怀柔远人。官家,臣以为,可当面斥责这李氏交子二人,使其畏威怀德。而后命其归国,领其百姓诸臣以从王化,为我大宋永世之封臣。” 枢密使王德用却是听不进去,“蔡相如何能这等迂腐,若是李氏父子再叛,你可原为其做保?” 蔡齐却是对于王德用的话懒得理会,只是对官家道:“此事对错与否,自由官家定夺就是,木相公如何这般激动。” 论起斗嘴来,将门出身的王德用实是斗不过蔡齐这等文官,除了生气便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是范宇却不会使其得逞,同样也不看蔡齐,而是对官家赵祯躬身道:“官家,我大宋如今不必怀柔远人。所谓怀柔远人,不过是朝廷力量不足,所以才会安抚四方。而汉唐之盛征讨列国,若有不敬者,其国君尽缚于殿,何曾怀柔远人?如今我大宋亦是一样,辽国、西夏、交趾,打都打了又何须怀柔。若放其李氏父子归乡,实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也。” 枢密副使韩亿这时也附和道:“臣以为安乐侯所言有理,既已将这李氏父子拿回,便不宜再放其归乡。臣以为,使这父子二人居于洛阳,亦是过于看得起此二人。不如使这父子二人去河西,其地荒凉,任其父子如何,也掀不起什么麻烦来。” 官家赵祯自然觉得范宇和韩亿两人所说的更有道理,对于蔡齐的那套说辞并不赞同。 “韩卿说的甚有道理,若是将这李氏父子送去河西安置,由交河西经略看管便是。”官家赵祯点点头,最后决定道。 “另外,请官家下旨,命伏波军进剿侬智高的天南国。此人所据之地不过两县,竟敢妄称伪帝,甚至还将朝廷官军杀伤数千。若任之由之,则各地的土司岂不是会争相效仿。”王德用再一次开口道:“经历文彦博广源州之败,想来侬智高声威在西南定然大振。若此时不闻不问,恐成心腹之患。” 吕夷简也躬身道:“官家,王相公所言甚是,臣也觉得不可任由侬智高妄自逞威。不论其是否会再次向我朝臣服,皆应兴兵惩戒,以震慑西南宵小。” 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此事,倒是可以考虑。便不宜操之过急。伏波军如今的职责,便是弹压交趾地面,侬智高之事,可调龙卫军去做就是。” 神卫军便是官家的亲舅舅李用和所执掌的五万人马,也是大宋上四军之一。 如今曹佾又立了功劳,而且张美人的堂兄也立了功劳。官家赵祯觉得,也该自己老舅立些功劳了。至少在天子上四卫之间,也要搞一搞平衡才是。 虽然洛阳这里只留了一支上四卫中的捧日军,但是官家赵祯却也没有觉得自己会不安全。 如今大宋军队所装备的火器,也已经显示出了极为强大的战力。即使是只有大宋一军之数,覆灭小国亦是不在话下。 所以在洛阳城里只留了一只捧日军,官家赵祯也并不担心什么变故。 让老舅李用和立下些功劳,这才是正经的。 这些外戚之间,表面上可能没有什么事情。但是赵祯知道皇后与张美人两人的娘家,怕是都想着给自己家的女儿撑腰。 若想将这两家平衡下来,便须使得李用和这个长辈有足够的功劳和资历。否则的话,将来亦不好出面平衡。 至于官家自己,只要掌握好平衡便可,哪里能亲自下场。 好在如今大宋实力强大,火器亦是天下翘楚,让龙卫军前去平定侬智高,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官家说,要让李用和去平定侬智高,范宇不由有些担心。 李用和乃是李太后的胞弟,若是有个闪失,怕是会使义母伤怀。 范宇想了想,还是多给李用和一些助力,助其建功便是。 第1031章 有了些底气 李用和接到官家的圣谕之时,自己都懵了。 实际上李用和虽然比较年长,但是他却并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战阵经验。 如今官家要派他带兵去征讨侬智高,可把李用和给仇坏了。 而李用和所能想到的人,也就是范宇。至少范宇曾经在大宋丰州与西夏军队大战数场,并一手编练了新军。 既有练兵经验,也有指挥作战的经验。 次日,范宇从造作院中出来,正看到李用和从一辆马车上面下来。 舅甥俩人打了个照面,自然也能明白这次相遇不是偶然。 “舅父今日过来,可是来寻我的?”范宇先一步向李用和拱手道。 “想必你也听说了,官家要派我带领龙卫军南下,讨伐侬智高。”李用和捋了捋胡须道:“都是那文彦博干的好事,本来不过是安抚便可的事情,他一个文官非要去折腾。结果可好,损兵折将不说,还惹出来这许多麻烦。若是没有他去攻打侬智高,只凭借伏波军剿灭大瞿越之威,便可震慑侬智高母子。可气啊,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范宇也是好笑,自己这个干舅父显然心中无底,倒是连文彦博也骂上了。 “舅父,此地不是讲话之处,不如外甥请客,我们寻一家正店边吃边说。”范宇挥了挥手,让护卫们将马车驶过来。 范宇和李用和一同上了马车,便去了洛阳的三羊正店。 这家三羊正店乃是后族曹氏的产业,卖的羊肉皆为西北的上好羊肉。 两人找了一个雅间,这才落坐用茶。 “我的好外甥安乐侯,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李用和与范宇也不拿架子,开门见山道:“此次官家派我出征,我哪里上过战阵?就是去战阵旁边看一眼,也不曾有过啊,这仗可怎么打!” 李用和这话,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范宇看着李用和这等慌张的模样,也是有些无语。好歹李用和的岁数也五十多了,比自己大了不是一点半点,怎么遇事会这般惊慌。 若是上了战阵,碰到了胶着激烈的战局,怕是会丢下兵士们直接逃跑。 心中想了许多,却是差点将范宇也给弄的心中无底。 不过,范宇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对李用和道:“舅父不必这般在意,你在龙卫军做都指挥使也有数年,带兵之事想来不用外甥教你。所虑者,不过是与敌交战罢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李用和连忙点头,“我就怕自己没上过战阵,一旦遇事,却不能临机决断而失了战机。我一人的生死倒也没什么,就怕误了麾下将士们的性命,也会让阿妹伤心啊。” 正说到此处,正店的酒菜都送了上来,两人便先饮了一盏酒。 范宇笑道:“舅父不必这般担心,其实啊,人一上战阵,生死便已各占一半。这老天若要你死,即便万军相护也挡不住一支流矢。老天若不要你死,单骑闯和敌营也会毫发无损。这等生死之事,求神拜佛亦是无用,早已注定罢了。” 没有办法,范宇只能拿出这套生死由天的理论来给李用和做个心理建设。有可能让对方振作,也有可能将其吓的做噩梦,反正多少有些效果就是。 李用和听了范宇的话,脸上变颜变色患得患失,也不知是惊还是怕。 反正范宇无所谓,只须李用和开口,便知其意。 “我的好外甥,这、这生死真的是上天早已注定?”李用和有些迟疑的道。 范宇想想自己也是穿越而来,谁又说的清呢。 “当然是天注定的。”范宇十分肯定的点头道:“若非天上注定,我又如何能认义母,又如何能被官家封侯,又如何能识得舅父?若无天意,我如今岂非还蜗居于村镇,靠着几亩薄田过活。因缘际遇,实是玄而又玄难以述说。舅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领兵出战便是。若是真有什么担心的,却是应该替义母和李璋担心。若是你战败,义母伤心还是其次。李璋如今在西域领兵与新西夏交战,听说屡立战功,甚至李元昊亦是死于李璋之手。你若败了,李璋的颜面无存,怕是会受军中同袍嘲弄,连兵也无法带了。” 李璋在西域立下大功,一向是李用和最为骄傲之事。李用和对于这个儿子,那是自豪的不得了。 若听旁人说李璋一句酸话,那必定要上前与之理论个谁是谁非的。 现在听到范宇说,自己若战败了的话,甚至会对李璋造成严重影响,李用和整个人便瞬间变的刚毅起来。 在范宇的眼中,李用和仿佛充了气一般变的眸光凌厉,全身上下都显得杀气腾腾。 “如是这样,我自己的生死还真的无所谓了。”李用和看向范宇沉声道:“好外甥,你只须教我一些战阵所要注意之事,若是不能胜了那侬智高,我亦不会败于这等夷人之手。” 范宇看到李用和从本心当中已经有所改变,对于战阵的态度,前后变化判若云泥。 到了这一步,这位便宜舅父的心理建设,应该是已经做好了。 “既然舅父已经明白这番战事的重要,我便细细的与舅父说一说战阵要注意些什么……”范宇便将自己的一些经验,都讲给李用和听。 范宇的经验当然也不是很多,但是范宇的见识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相比的。 如何行军、如何扎营、如何派出斥候以避免耳聋目盲战时失机等等。这些事情,不求李用和如何建功,只须中规中矩没有破绽便可。 最后便又讲了火器的使用,包括远近组合和灵活的单项功能性使用,都给李用和做了全面的解说。 李用和听得连连点头,对于范宇所说的这些东西,并没有觉得如何艰难,甚至是有些通俗易懂。 范宇拥有着后世的记忆,讲解起来都是有系统性的,由浅入深使得李用和印象深刻。 这番讲解远非这个时代的兵书上面知乎者也可比,更是没有什么奇门遁甲玄而又玄的内容。只须用心聆听,便必所得。 听到精彩之处,李用和不由抚掌大笑,显然颇为放松。渐渐的,也有了些底气。 第1032章 乌兹根城 范宇虽然对李用和讲了许多自己对于战阵的见解,但是从头到尾也只不过两字,谨慎。 反正大宋的军队战力强悍,只要正面对敌,便不会输。 让李用和慢慢的去西南与侬智高打上几场,这真正的经验便会有了。 范宇自己若是带兵前往,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套路而已。 李用和听完之后,便对范宇拱了拱手。 范宇急忙让开,这位怎么说也是长辈,这个礼节可不能受。 “外甥这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李用和是真的心中踏实不少。 “舅父不必如此客气,想来舅父顺利从西南归来,也定是官家可以倚重的大将了。”范宇笑道。 两人又讲了些闲话,便各自散去。 过了没几日,官家便下了旨意,命李用和带领龙卫军从密州乘船去广州。 而李佛玛、李日尊父子,则被送去了河西。 大宋如今要说藩国,那是一个也没有了。大理国倒是有几次遣使请内附,但是大宋一直不许,显是颇为戒备,所以也不算是大宋的藩属国。 至于辽国,不过是与大宋相比国力较弱,不得不低头罢了。真正算起来,如今对大宋威胁最大的依旧是辽国。 而远在西域的宋军,此时两路人马已经开始针对新西夏出兵。 狄青的主力大军七万余人,经过二十余日的行军,进入了伊利河谷。另一路的曹傅,也带领两万新军骑兵,翻越了图鲁阿提大坂,延着一条狭窄的河谷杀向乌兹根城。 新西夏的李宁令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便请来了国相张元商议如何对敌。 张元对于宋军的来袭早就有所准备,便对李宁令哥建议道:“陛下,从疏勒所来之敌,不过两万余人。而那里的道路,却也极为难行。宋军的南路军,必然先去攻打乌兹根,以防后路被断。所以,陛下应该专心对付的,便是北路的这支宋军。” 李宁令哥不过二十岁左右,虽然随着李元昊上过数次战阵,但是经验并不是很多。 他继续问道:“相国,若是朕带兵御驾亲征,不知是否妥当。” 张元不由想起了李元昊,若是李元昊的话,根本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直接便会调兵遣将了。 不过如今陛下李宁令哥还比较年轻,问询自己意见倒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臣以为并无不妥。”张元甚至露出赞许之色道:“陛下如今登基未久,国中各部与贵族,都对陛下存有疑虑。若是陛下展现自己果决镇定之态,想来也会打消许多人的疑虑。如是陛下能大败宋军,则国中无有不服者。反之,若陛下缩于八剌沙衮,反而会使得民心士气有些萎靡。臣觉得陛下的想法,是极为正确的。” 李宁令哥听到张元对于自己的想法持支持的态度,不由高兴起来来。 “若相国也是这般想法,我便放心了。”李宁令哥轻轻一笑道:“近来国相辛苦招募兵马,八剌沙衮汇聚兵马已有三十万之多。若是不尽快一战,怕是这些人马的粮草,也都支用不起。宋军的北路既已入伊利河谷,我当率军二十万,一举溃之!” 张元立时拱手道:“陛下英明!” 这些时日,张元归来之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请太子李宁令哥登基称帝,二是招募人马。 如今八剌沙衮的三十万大军,其中有一半都是新招募来的。为了保证这些人马的战力和不使将领专权,张元将旧有兵马打散,与新招募的人马混编在了一起。 自成军之日起,这些人马便每日操演提升战力,实是费尽了张元的心血。 如今李宁令哥要御驾亲征,却也方便的很。 不过三日而已,李宁令哥便带了二十万大军前往伊利河谷迎击狄青所率领的这支宋军。 但是战事却是最先暴发于曹傅所带领的南路军,他的两万人马皆为骑兵,很快便到达了乌兹根城。 乌兹根城扼守狭窄的山谷,身后便是一大片富饶的盆地。名城安集延和浩罕城,皆在其身后的盆地之中。 若是曹傅能将这乌兹根城夺下,安集延城与浩罕城之前,便再也无险可守。 对于宋军的到来,乌兹根城也早有准备。这里城高垒深,周围三条河流在此汇聚。 曹傅就是想从旁边绕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能攻下这座乌兹根城,曹傅的这一路人马,便只能原路返回。 不过曹傅当然不会退回去,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 在五里之外扎好大营,曹傅便命令麾下军队先生休整一番再说。 其实,若是这个时候乌兹根城的新西夏军出战,曹傅才会觉得麻烦 但是看眼前的情形,乌兹根城中的守军,显然是想要在这里将自己困住,并没有积极求战的想法。 对方的这个态度,却是使得曹傅很是满意,这代表着宋军所受的限制会小很多。 当晚曹傅放出斥候,命其余大军休息。 次日一早,才带了一队人马,在乌兹根城周边的山地上转了一圈。 曹傅发现,要想绕过乌兹根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城中的守军真的一动不动,否则经过城下的时候,便一定会受到攻击。 而且宋军若要经过乌兹根的城下过去,还必须从两侧的河流走水路才行。 这里的山地上连一棵树木都没有,就不用提什么走水路了。 但曹傅亦是久经战阵之人,并没有被这个阵仗难住。 “大家准备些石块,都投到乌兹根城前的沟中。”曹傅一回营,便吩咐全军做这件事。 他的意思,便是要让两万大军,先将乌兹根城前的水沟出一条通路来,这样才能方便攻城。 随着宋军的异动,也使得城中的守军有了动作。当守军看到宋军骑兵不断来回的奔跑,将石块投掷到沟中之时,便立时明白了宋军的意图。 很快城上便有火箭弹发射出来,不断的轰向跑动中的宋军骑兵。 曹傅并没有急着与城上的守军交战,而是把将士们都撤了回来。当天晚上,便又派了人马去填沟。 待到天亮之时,乌兹根城前两丈多宽的水沟已经被填出一条宽达五丈的通道出来。 第1033章 这是当然 待到乌兹根城中的守军发现,曹傅已经带着宋军回营睡大觉去了。 整整一个白天,宋军都没有对乌兹根城进行攻击。 其实宋军这一晚都在给填水沟,折腾一夜自然是累了之后回营睡觉。 城中的守军却是没这么想,而是觉得宋军这是故意在钓他们出城。 即使宋军没有出现在城下,城内的守军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城中的守军被分成两批,日夜都守在城头。到了夜间,便有巨大的灯笼和数量众多的火把探出城墙之外,以免宋军偷袭。 曹傅对于守军这般严密的防守,也是有些头疼。 他的想法就简单的多,填出一条通道出来,便是要派人将火箭弹推一车过去,将城墙炸开。 可现在城中守军如此严密,却是没有了让他炸城墙的机会。 不过,乌兹根城两侧的山坡却不是很陡峭,却让曹傅有了主意。 在第三日,便有数千宋军爬上了乌兹根城两侧的山坡,而城外三里处,便只留了万余宋军骑兵。 两侧的山坡上,忽然之间便有数千道烟迹延伸出来,只看落点便是乌兹根城中。 曹傅命人登上乌兹根城两侧,都是带着火箭弹的。 虽然在山坡到城池的距离上有些勉强,但是因为山坡更高一些,却也依旧能够将火箭弹射入城内。 这样一来,乌兹根城的守军便乐子大了。 左右两边都有火箭弹射入城内,他们反击却是根本无用,白白浪费了火箭弹不说,还被宋军的火箭弹造成不小的死伤。 此时的乌兹根城上,根本就无法驻守,这些守军只得退下城去寻找掩护之所。 曹傅当即下令道:“来人,去将乌兹根城的城墙炸开!” 因为城中的守军被宋军在两侧的山坡上压制,炸开乌兹根城墙之前,竟没有受到半点阻拦。 随着轰隆一声巨想,乌兹根城数丈宽的一片城墙被炸的塌了。 早就准备好的宋军,立时涌入城中抢夺城门。不到十余息,城门的吊桥放下,城门也被打开。 曹傅率领其余宋军一路冲入城中,从东门杀到西门,再又杀了个来回,迅速将城中的守军杀溃。 除了逃掉了几百人之外,守城的新西夏兵士们,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其实乌兹根的守军并不多,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千人而已。 此地的地势实是险要,所以并没有派驻多少守军。若不是曹傅运气好,想要破掉乌兹根城,也并非是这么容易之事。 乌兹根被攻陷,剩下的事情便简单的多了。 两万大宋骑兵,在乌兹根后方地形平整的盆中,便可发挥最大的威力。 而且乌兹根附近,自古以来便是大宛天马产地的核心地区。 就在乌兹根城后方十余里,便是一片马场,其中养着数千匹大宛天马。 曹傅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走不动了。身为大宋骑兵将领,又如何能不喜爱这等宝马。 这些大宛天马,可比自己所骑的那些战马看上去强的太多。 虽然曹傅对于这些大宛天马垂涎不已,可也知道,这些马匹虽然漂亮,却是耐不得苦寒,远不如自己所骑乘的战马更加有耐性。 若是骑着这些大宛天马去打仗,怕是就有些不怎么合适了。 不过曹傅也不是傻子,这等宝马良驹如何能够放过?当即便命人从这些大宛天马之中选了数千匹,派人送往后方。 曹傅并专门为了此事,向官家赵祯写了本章进献大宛天马,以表示自己向姐夫官家的忠诚之意。 当年讨伐大宛,为汉武帝抢回大宛天马的是李广利,乃是汉武帝所宠爱的李夫人之兄。而曹傅觉得,自己乃是皇后的胞弟,身份上可比李广利高得多了。 既然如此,官家的面子岂不是比汉武帝还要有光彩? 不管他人是如何想的,反正曹傅觉得自己这想法应该不会有错。 宋军北路,狄青所率领的七万大军眼看着还有数十里,便可出伊利河谷。 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斥候送回来消息,大批的新西夏军队已经进入伊利河谷,正迎面而来。 看其旗号,居然是新西夏的皇帝御驾亲征。观其兵力,大约有二十万大军。 狄青得知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因为西夏大军人数众多而有担忧,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在狄青看来,若是对方数十万大军依托坚城,与宋军展开消耗战,反而是个麻烦。 宋军远道而来,与对于宋军来说其实是不利的。 狄青也喜欢速战速决,才能最大的发挥出宋军的战力。如果拼消耗的话,宋军就一定会落入比较尴尬的境地。 即使可以从新西夏各部抢夺粮草,但是火器的数量却是用一点少一点,无法补充消耗。 现在李宁令哥主动前来迎战,这就给了宋军大量消灭对方兵力的机会。 “传我的命令,大军扎营休息。”狄青极为果断的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宋军很快便背靠伊利河,在西岩扎下大营。 扎好大营之后,狄青将展昭与李璋两人召集到一起。 “前面数十里,李宁令哥陈兵二十万,看来是想要将我们一口吃下啊。”狄青看着两人笑道。 李璋挑了挑眉头,接口道:“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正可让这李宁令哥试试我的火绳枪阵新战法。” 展昭年纪长一些,也更加沉稳,“狄将军,对方兵力比我等多了近两倍,可有对敌之策。” “眼下吗,要先与对方对峙,要破敌也并非易事。至少我们远道而来,兵力也少,这都是我们的劣势。若是还大意的话,胜面全无。”狄青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的道。 展昭眉头皱眉起道:“且看斥候们回报再说如何对敌,但是我们要稳住阵脚,不可使敌军扰乱我军才是。” 李璋开口道:“如今敌军也已进入伊利河谷,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便可对付我军的。虽然敌军兵多,可是我军现已扎营于伊利河西岸的河弯处,也不用怕敌军从我军后背和左侧进攻。唯一所虑的,便是正面和右侧两个方向。敌军若想吃掉我军,便只能老老实实的硬碰硬。所以,狄将军是想倚仗我军火器强悍,来正击破敌军?” 对于李璋的判断,狄青颇为赞许,“我若命你领兵抵挡正面,你可能做到死战不退?” “这是当然。”李璋这些时日研究火绳枪的战法,已是颇有心得,有着很强的求战意识。 第1034章 退后者斩 七万宋军的大营扎下,很快附近便出现了新西夏的斥候。 而宋军的斥候,也流水一般的将敌军的消息送了回来。 在宋军与新西夏大军之间这数十里间,双方的斥候就已经先开始厮杀起来。 不过宋军斥候人人都是内套链甲外罩皮甲,又有火绳枪傍身,倒是没有吃亏。 新西夏的斥候们,却是被宋军斥候的火绳枪给打死打伤了不少。 但是斥候之间的较量,却代表不了大局,新西夏的二十万人马依旧缓缓的逼近过来。 直到相距宋军的大营还有十里的距离,新西夏的大军才停下来扎营。 到这个时候,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但是双方都还是依旧十分紧张。 伊利河谷宽达四十里,除了一条伊利河,便是一马平川。 如果夜间偷营的话,谁也受不了。所以双方都放出了更多的斥候马队,这一夜不断的在双方之间的十里空间内厮杀。 在新西夏的中军大帐之中,李宁令哥正与手下的将领们研究如何对付宋军。 李宁令哥的意思,是将宋军这七万人马一口吃掉,不使其有生还者,才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 而且李宁令哥也已经听说,杀死自己父亲李元昊的宋军将领,便在这七万宋军当中。 若是能亲手报了这杀父之仇,对于李宁令哥来说是最好不过。 双方的斥候们厮杀了一夜,互相之间损失都不算小。宋军一方的斥候死伤达到百人之多,而新西夏的斥候也死伤了有两百余人。 天色一亮,新西夏的大营便号角连天,二十万大军纷纷整军列队出营。 而狄青也令全军出营,以防备敌军大举来攻。 在前一晚,双方都制定了攻防之策,却也不知道谁算计的更多些。 狄青只是将宋军列阵于大营之外,并没有主动前去邀战。 但是新西夏的大军,却并没有客气,在李宁令哥的率领之下,缓缓的向着宋军一方压了过来。 李宁令哥也已经制定了战术,便是依仗己方优势的兵力,对宋军进行合围,将其困在伊利河西岸,最后慢慢将宋军耗死。 如今宋军按兵不动,李宁令哥更是欣喜,这宋军将领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要宋军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在一小片的活动范围内,便反不了天。 直到新西夏大军来到宋军三里远近之时,才停止了前进。 狄青用望远镜已经看清了对方中军的大纛下面,有一位骑着黄金战马的华丽铠甲青年。在其身周,尽是强悍之色的战将守护。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人显然就是新西夏的皇帝李宁令哥。 “李璋,你可准备好了?”狄青看向身侧的李璋。 这一次步战都交给李璋来指挥调度,狄青虽然放权,可也有些担心。 李璋却是神情还算淡定,在马上一抱拳道:“启禀狄将军,我这里已经准备好。若是敌军正面冲阵,定然不会使其得逞。” 狄青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侧的展昭,“展将军,你这里也没问题吧。” “狄将军放心,我军骑兵虽然比之敌军少,但是我军装备却也更加精良。只是对方人马更多,却还是要先挫一挫敌军的锐气才好出手。”展昭开口道。 李璋此时接口道:“此事交与我便是,凭借我军的火器之利,这些新西夏的兵士,估计也抗不住什么。李元昊所领的老兵强兵,皆已被我军斩杀的差不多。就是有活着的,如今怕也正在河西修路。只要我中军不乱,则敌军拿我们无可奈何。待敌军受挫,展将军便可大破之。” “最头疼其实不是对方的兵力众多,而是敌军也有火器。”狄青看向两人道:“所以,不可将敌军放的太近,否则对面又用火器攻击我军,我军可损失不起。” “明白,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等,匆使敌军靠近便是。“李璋挥了挥手中一面令旗,“火箭弹可以开火了,先给他们一些苦头吃。尤其是对敌军中的火器要多加防备。但凡进入我军火器射程,不可使之生还才是。” 在李璋的命令传下不到片刻,便有一声声的尖啸之声响起。道道白烟从宋军营前直指新西夏的军阵,很快便有一团团火光在新西夏军阵的前列爆炸开来。 这一次西征,狄青所带来的火器可不在少数。除了火箭弹之外,还有上百门的最新火炮。 轰隆隆的火炮开火声,也在宋军阵前想起,对面的敌军军阵之间,立时便被炮弹砸出一条条的血肉胡同来。 李宁令哥在后方的中军处,看到己方兵士们吃了宋军火器的亏,不由大怒,他立时命令新西夏的火器反击。 可惜的是,新西夏的火器虽然也不少,但是射程与宋军的火器射程却是差了许多。 往往新西夏军的火箭弹车一进入宋军火箭弹的射程,便立时受到宋军的关照,其所在之处眨眼之间便会被宋军火箭弹的爆炸火光所覆盖。 “传令骑兵上前,步卒后撤!”李宁令哥见到己方吃亏,又无法克制宋军的火箭弹,不由气急败坏的道。 很快,新西夏骑兵便分成两路,从其左右杀出。一路冲向宋军的正面,另一路斜插宋军的右翼。 因为宋军的左翼是伊利河,所以新西夏虽然骑兵众多,却也只能两路来袭。 李璋看到对方的骑兵出动,便急令火炮做好准备,而后又令火绳枪兵们纷纷在前列阵。 待敌军的骑兵还在两里开外,宋军的火炮便又一次开火。 这一次开火,火炮的炮弹已经换成了链弹。这种炮弹是两个半球合成的一个圆球,其中中空,有一条相连的铁链。一旦被火炮发射出去,便会在空中旋转打开,好似一柄巨大飞旋的死神镰刀。 只要新西夏的兵士们,被这等凶猛的链弹擦到了一点,立时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但新西夏的骑兵是这样,就是他们的马匹也是一样。只要擦碰到的,当场就会变成一团模糊血肉。 新西夏的骑兵足有十万之众,李宁令哥看到战阵之前的惨状,有心将人马撤回来。 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若是将人马撤回来,则之前付出的伤亡便毫无价值。唯有冲到宋军近前,与之肉搏,才能拉平火器之间的差距,也才能展现自身的兵力优势。 “全军向前!退后者斩!”李宁令哥沉声传令道。 第1035章 皇帝大纛倒下 原本李宁令哥要以兵多欺压兵少,试探一番再做决定,如何对宋军下手。 可是当麾下大军伤亡加大之后,便不得不强行将宋军消灭,否则的话之前就白白伤亡了。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再来第二次,李宁令哥也不能保证麾下大军还有目前的士气。 于是,一场本来的试探,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场决战。 随着李宁令哥命令传下,二十万大军纷纷压上前去,使得宋军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狄青坐镇于中军,身旁是展昭。 李璋此时已经亲自到了前方指挥,不断的调整火炮与火箭弹的发射频率,以保证最有效的杀伤敌军。 眼看着新西夏的大军冒着巨大伤亡冲到百步以内,李璋这时便举起了右臂。 “火绳枪兵准备!轮番射击!”李璋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紧接着,宋军前排的火绳枪手便一同举起火绳枪,在队正的指挥之下整齐划一的放枪。 万余火绳枪手,分成了四排。前排放完枪,便立时后退装弹,如此轮转不休,几乎每隔三息便会有一次齐射。 如此一来,便在宋军正面形成了一片弹幕。即使新西夏的兵士们再不怕死,也要有命冲过这片弹幕才是。 初始相距还有九十步左右之时,有些着甲的新西夏兵士中弹尚只受伤而不死,随着距离越近,敌军的死亡率便越高。 到了宋军前方二十余步的地方,死去的战马与兵士尸体,已经形成了一道壁垒。 在这么近的地方,这些人与马的尸体堆积起来,已经影响到了火绳枪兵们的杀伤效率。 甚至是保护了更多的新西夏兵士们,这使得原本被宋军火器吓的有些胆寒的敌军,心中都萌生了一丝胜利的希望。 李璋却一点也不急,只是冷冷的盯着对面的敌军,再一次挥动令旗。 “火绳枪兵后退,准备投弹,枪兵上前挡住进攻!胜负便在此时,死战不退!”李璋命令到了后面,便是死战不退四字。 新西夏的军队人数虽多,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死伤无数,即使是冲阵能力最强的骑兵,也无法在到处是尸体的战场上纵横。 敌军骑兵在正面没有了速度,许多人都憋屈的被宋军枪兵给刺死,于是纷纷的绕向宋军右翼。 在右翼则是宋军骑兵,装备精良不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动,体力也保存的极好。 展昭看到敌军分出大股的骑兵准备冲击宋军右翼,便看向狄青。 “狄将军,看来胜负手便在此时。”展昭踩着马蹬站直身体道:“我当带领一万骑兵反扑敌之中军主帅,若逼得敌军帅旗后退,此战便无悬念!” “好,不必强求,若不能近前,便返身杀回来,我一样可以接应于你。”狄青点点头道。 展昭哈哈一笑,一抖马缰便冲了出去,“大丈夫建功立业,平生事也!” 宋军共有四万骑兵,先是三万骑兵上前,迎击敌军所分过来的大股骑兵,而展昭则带着一万骑兵,从后方突然杀出,将敌军的阵线搅乱。 紧接着展昭所带领的一万宋骑便突破了对方的军阵,直直的杀向大纛之下的李宁令哥。 李宁令哥都没想到,宋军七万人马在自己一方二十万大军的镇压之下,居然还敢绝地反击,这真真是个笑话。 当即便要将前方的兵力调回拦截,却发现根本不能随意调动。若是前方的军队接到回防的命令,怕是立刻便是崩溃之局。 不过李宁令哥也不在意,自己的亲军便足有三万之众,岂能挡不住宋军一万骑兵。 他立刻派了一万亲军轻骑上前迎战,很快双方便冲到了一起短兵相接。 只是新西夏的这些轻骑,如何能是宋军骑兵的对手。他们身上只有一层皮甲,刀剑相较宋军也差了不少。 而宋军骑兵的皮甲之下,还有一层链甲,手中的刀矛皆为造作院所炼精钢机制锻打而成,可谓披坚执锐。 双方刚刚接战,宋军的优势便十分明显,杀的新西夏骑兵纷纷落马。 很快便将这万余人的新西夏骑兵杀的溃退败逃,死伤足有半数之多,而展昭所带领的骑兵伤亡不到千人。 李宁令哥有些气急败坏,远远的看着宋军道:“命铁鹞子出战,宋军若无重骑,他们必死无疑!” 原本围绕在李宁令哥身边作为护卫的那些黑甲重骑,便纷纷列阵而前。 这铁鹞子只有三千余人,被宋军已经消灭过一次,在重建之后又被重创过一次,如今又已经恢复了建制。 而在新西夏有了火器之后,便将在驼背上发射投石的泼喜军给废除了。 因此,在新西夏军中能与铁鹞子配合作战的军队却是没有了。 没有了泼喜军的铁鹞子,在宋军面前什么也不是。 当展昭看到这些列阵冲杀过来的铁鹞子之时,便立刻减低马速。 “用手雷,不必与之强战!”展昭自己先从马袋之中摸出一枚铸铁手雷,用火折子点燃之后,便奋力一投。 其余的宋军骑兵有样学样,纷纷取出手雷点燃掷向前方。 手雷落地之后,正好铁鹞子们的战马也刚刚到来。 便在这时手雷纷纷爆炸,使得铁鹞子们的战马一个个被炸的肚破肠流,其状甚为凄惨。 而宋军的手雷却是接连不断的投掷过来,不但铁鹞子的马匹受伤,就是那些身着重甲的骑兵,也一样挡不住手雷的破片。 三千铁鹞子,在近万宋军骑兵投掷的手雷之下,不过几个呼吸便已没有几个还能爬起来的。 展昭挥了挥手,直接策马绕过那些倒霉的铁鹞子们,再一次杀向中军大纛下的李宁令哥。 这一次李宁令哥不由慌了神,他也不曾想到,宋军竟然如此难对付。 “都上前杀敌,还愣着干什么!”李宁令哥看向身边的众多将士们道。 大家一看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必须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 剩余的两万人马,也纷纷上前迎击展昭所率领的宋军。 可惜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展昭为了避免麾下将士伤亡增加,直接命令麾下将士们甩手雷过去。 立时爆炸声连成一片,迎击宋军的这些家伙被炸的人仰马翻不成队型。 被宋军一阵猛杀,顷刻之间便溃不成军。 麾下人马如此窝囊,李宁令哥却也无暇顾得上生气,此时他带着三千亲卫直接向西便逃。 若是被这万余宋军杀到眼前,他这皇帝只怕连命也没了。 展昭一马当先,追上扛着敌军大纛的兵士,只一刀便将人斩杀。 至少在十余万人的注视之下,新西夏的皇帝大纛倒下。 第1036章 乱出主意 皇帝的大纛倒下,这代表着皇帝不是逃了就是死了。 那些正在进攻的新西夏兵士们,一下子便慌了神。这种恐慌不但在军中漫延,而且越来越剧烈。 展昭的一万宋军骑兵,正追在李宁令哥的身后,一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李宁令哥为了自己安全,也不敢停下来收拾人马整顿全军,他除了在亲卫的簇拥下埋头逃跑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希望军中的将领们,可以将麾下的兵士们安抚住。 李宁令哥的想法是不错,可是宋军本阵,现在正与新西夏的兵士们苦战。 在正面,新西夏的步卒们正在冲击宋军的枪兵防线。但是宋军枪兵后方却是不断的有手雷投掷出去,将这些新西夏的兵士们炸的血肉模糊。 除了那些投掷手雷的,还有火绳枪不断的在后方射击,使得新西夏一方的死伤极为惨重。 本来这些新西夏的兵士们,就已有些胆寒,现在得知了皇帝陛下的大纛倒了,哪里还有心思攻击宋军?也不知从谁开始,大家一窝蜂的向后逃去。 在宋军的左翼,双方的骑兵也正在交战。 虽然宋军的装备要精良许多,但是新西夏的骑兵人数却更多。 好在宋军有手雷这种东西,后边的骑兵不断的向敌军后方队伍中投掷手雷,这使得新西夏的骑兵同样损失惨重。 与宋军交战,这些新西夏的兵士们都感觉好似一口咬在刺猬身上,难受之极。 如今皇帝陛下已经败逃,大家自然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坚持。 而且,只要有一队人马撤走,立时便会全军支援,其余的人马不跑也不行。哪怕有军纪严明的,到最后也被自己人给冲的散了。 当狄青看到敌军忽然之间阵列散乱,而后纷纷的后撤逃跑,便知道展昭那边必然已经冲击到了敌军的中军。 “传我命令,步卒随后掩杀!注意阵列,不得散乱!骑兵全力追击,不得使敌军再聚集整顿机会!”狄青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李璋接到了狄青的命令,便令火绳枪兵重新居于前列,枪兵紧随其后,三万步卒同会移动城墙一般,向前整齐推动。 这等景象给了新西夏兵士们极大的压迫感,远比千军万马冲锋更使人窒息。 宋军的骑兵们,则是咬着对方骑兵们身后,不断的尾随追杀这些敌军。 这一场大战,在李宁令哥看来,无论哪一方面自己一方似乎都有胜算。兵力是宋军的三倍,同样也有火器,初战之时士气也并不差。 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场以多胜少碾轧式的胜利,却不知如何,竟成了雪崩一般的大败退! 李宁令哥带着数千亲卫,几次都想停下与展昭所领的宋军再战上一场,可是都被亲卫们给拦了下来。 不是这些亲卫们质疑陛下的勇气,而是在这些亲卫看来,陛下要带人与宋军交战就是送死。 没看到连续派出人马拦截,都被这一支宋军骑兵击溃。就他们这几千人,若是回身与这支宋军追兵交战,只怕也就是塞个牙缝。 一直追出数十里外,将李宁令哥追出了伊利河谷,展昭才抬手命令大伙全都停止追击。 “敌国皇帝已逃,大伙留着马力对付后方的敌军,此战当以消灭敌军为主!”展昭下令道。 伊利河向西流淌,在河谷出口处有一处相对狭窄之地,宽约四里。 展昭带人守在这里,等着敌军的逃兵从给经过。 很快便看到许多新西夏的骑兵们出现,乱糟糟的向着这边逃过来。 展昭早就带人等在这里,看到这些散乱冲来的骑兵便命令出击。 他这支万人的宋军骑兵出动,迎面便将敌军的骑兵给拦下,紧接着便是一边倒的砍杀。 此时新西夏的骑兵们早就慌了,根本就没有丝毫战意。 看到宋军拦截,最先想到的便是如何躲开之后逃出宋军的前后堵截。在这等不利的局面之下,与宋军死磕?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也正是因为新西夏的败兵们有这等想法,才会使得宋军所向披靡。 否则的话,但凡顽强抵抗,以他们的杀伤力,也会使宋军付出极大的代价。 后方的宋军骑兵此时也追了过来,与展昭合兵一处,谷口被封锁的越来越严密。 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被新西夏的骑兵们逃出去一部分。 剩余的这部分新西夏骑兵们,则感到逃跑无望便纷纷下马投降。 至于那些新西夏的步卒们,除了跳入伊利河的,最后也全部都向宋军投降。 狄青命人将这些新西夏的俘虏都看押起来,并统计战果。 这一战之中,宋军伤亡也达到了万人,但是战果却也极为惊人。 新西夏投降受伤被俘的便有九万余人,死于战场的也有两三万人。 跟随李宁令哥一同逃走的,不过两三万,剩下的基本都是要么跳河要么翻山而逃。 缴获战马足有四万余匹,骆驼四千余峰,粮草辎重更是无数。 当晚,在中军大帐之中,狄青与展昭、李璋三人一同看着战果的汇报。 三人都有些喜不自禁,这一场大胜,便给了新西夏重创,西征开局极为喜人。 狄青想了想,将手中的汇报放下,对展昭和李璋道:“今日虽然我军大胜,但是我军的损失也不小。总共七万余人的兵力,伤亡万余,这一战便去了七分之一。接下来,我们不必急着进攻,先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几日。尤其是对于这一战俘获的那些俘虏,必须要妥善处置才是。这九万余俘虏数量太多,若是闹将起来也是个麻烦。而且,我们还是要行军作战的,这些俘虏不能留。” 展昭和李璋吓了一跳,狄将军这是要杀俘吗? “狄将军,这些人已经投降,杀俘不祥啊!”展昭急忙劝阻道:“这可是近十万人,数量太大,如何能下得去手!” 李璋也道:“不如将这些战俘每人断去右臂……虽然也残忍一些,但总比杀掉要强些!” 狄青盯着李璋看了半天,才道:“我的意思,是将这些俘虏送去后方。你可倒好,还要每个俘虏都断去右臂。看来押送俘虏去后方的事情,非你莫属了。你带一万骑兵,押解他们这些俘虏去彰八里城,交给夏监军处置。回来之时,可多带着火器作为补充。” 展昭看了李璋一眼,满脸都是你很残忍的意思。 李璋不由汗颜,谁让自己乱出主意呢。 “狄将军请放心,下官明日便出发。”李璋急忙拱手道。 第1037章 节节胜利 展昭挑了挑眉头,心中不由感叹,没想到啊,李璋年纪轻轻的,居然内心如此的狠辣。 “狄将军,若是由李璋带走一万人马,再去掉伤亡的将士,岂不是只有五万能战之兵?”展昭不由提出自己的疑问道。 “如今我们刚刚击败新西夏二十万大军,这一战便将对方的兵力至少打掉了一半。”狄青看着桌案上的地图道:“我军先休整几日,后面只需慢慢的行军便可,到达八剌沙衮之外的楚河东岸扎营。如此,便可以楚河为界限,将河或东的各个部族都收服下来。挟此大胜之威,至少数月之内,新西夏是不敢再与我军大战的。” 展昭不由点头道:“这样的话,我们其实是在楚河对岸随时威胁着新西夏都城八剌沙衮,曹傅那一路人马,想来压力便会小上许多。” 李璋此时也跟着道:“狄将军,待我送这些俘虏回去,便立时赶来,前后超不过两个月,定然不会误了战事。” “你将这些俘虏送去彰八里之后,回来之时还要带些援兵和火器,责任一样不小。若是没有你带回来火器补给,接下来的战事也可不好打。”狄青对李璋道:“如今已然入夏,在入秋之前,我军必须夺下八剌沙衮城。否则的话,一旦错过时间,大军便会因为天气转寒而陷入不利境地。” “我知道了,下官定不辱命。”李璋应道。 就在狄青的主力大胜李宁令哥之时,曹傅的两万人马也已经拿下了安集延城。 而后便是浩罕城与俱战提城,相继落入曹傅的手中。 到了俱战提城,曹傅也才暂时停止了继续用兵。经过乌兹根之战以后,这大半个月来,他这一路人马连夺三城,也已经疲累的很了。 若是再不休整,怕是自己这些将士们也要受不了。 而且俱战提城这里,正是把守着一片盆地的出入口处,位置十分关键。 据曹傅所得到的新西夏地图显示,出了这片盆地,还有新西夏更广大的领土。 虽然曹傅想着如何将新西夏这些地方都给占下来,但是他手中这两万人马,只占据刚刚夺来的这数座城池都有些襟见肘。若想要去占据更多的城池,怕是就没有兵力开战了。 所以停下来除了休整之外,便是向后方求取支援的兵力。 夏竦身为监军,其实却承担了整个西域的政务和大军的后勤。不但要安抚各个新占地区的部族,还要调配大军的粮草辎重。 如今朝廷新征召的人马,也都派到了河西,而原本的西军老兵,则都派往彰八里城,交由夏竦作为西征的后备兵力。 这一天夏竦正在处理公务,便听到手下小吏来报,说是曹傅将军命人送回来数千匹战马。 “曹将军这是做什么,难道后方还缺少战马不成?”夏竦不由皱眉道。 要知道战马一路押送,可也不是简单之事。水草吃用,消耗相当的大。 本就远征在外,再这么折腾,岂不是找死的行为。 “夏监军,曹将军派回来的虞候就在外面,正等候求见。想来战马之事,这位虞候是知道的。”小吏禀报道。 夏竦点点头道:“招他进来,我且问问他前线如何了。” 很快,曹傅派回来的虞候便来到室内,向夏竦躬身道:“下官吴云,见过夏监军!” 夏竦摆摆手道:“前面战事可还顺利?” 吴云不敢怠慢,急忙回道:“曹傅将军智取乌兹根城,还算顺利。” “既然顺利,却命你带了数千匹战马回来,这是何故?”夏竦淡然问道。 吴云眉头挑了起来,说起这些战马,他如何能不兴奋。 “此次曹将军攻下乌兹根城,经过打听方才得知,此地乃是大宛天马出产之地!”吴云眉飞色舞道:“曹将军得知此事,便立刻让众将士搜罗了当地马场的数千匹大宛天马,一鼓脑的送回来了!曹将军说,这些天马留给那些胡人就是暴殄天物。只有官家才能拥有这等天马。这数千匹大宛天马,便是曹将军献给官家的!” 夏竦听了这个消息,却也吓了一跳。这可是大宛天马,汉武帝之时,便曾派出大将李广利用时四年,征服了大宛国,并送回数千匹天马献给汉武帝。 如今流传下来的,汉武帝曾亲作天马歌: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这就证明汉武帝说过,这等神骏的天马,只有天子才能拥有。 夏竦不敢怠慢,急忙起身道:“有劳吴虞候,带我去见识一番这大宛天马。” 这可是要献给官家的天马,其象征意义极大。不但官家脸上有光,他们这些身为人臣的,又如何能不兴奋。 圣天子在位,下面的众臣,便也都是可以流芳百世的贤臣。 夏竦这时也已经意识到,如今官家的功绩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可以和汉武帝比肩。 吴云领着夏竦到了城外的马厩,夏竦只是看了一眼,便不觉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大宛天马,无不是鸟颈龙首身材高大四腿修长。身形线条极为流畅矫健,不要说骑,只是看一眼便知乃是神物。 更有数十匹天马的皮毛,仿佛黄金浇铸而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眩人眼目。 “统计造册,加派人手!”夏竦不由得叫道:“再派一万兵士来,就驻扎于这里看守,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见识到了大宛天马之后,夏竦这一整日便没有闲着。 刚刚派人送走了这批大宛天马,没数日就又接到了快马送回的消息,狄青大败李宁令哥,生擒敌军十万之众! 这个消息振奋人心是不错,可是接下来的消息却是,如今李璋正带着一万宋军,将这近十万俘虏都要押送回彰八里。 刚刚看到这个消息,夏竦以为是开玩笑,这许多俘虏都押回来,怕是一旦闹事,这个大后方就危险了。 可是仔细一想,却也知道这些人不能不管,否则的话变成了乱兵盗匪,也同样会让宋军头疼。 夏辣也不能留这许多俘虏在手,而是要派人将这些人继续向后方押送。 以西域的产出,养这许多俘虏实在是困难。好在如今为了西征,粮草辎重足够多,否则麻烦就大了。 所以,当李璋将这些俘虏押送到彰八里,次日便被早就等候的一部西军,给继续押回河西。 大宋战事节节胜利之时,在洛阳城外的造作院,也终于解决了蒸汽机的密封问题。 第1038章 皆可替代 自从前一次测试蒸汽机没有成功,许当便以盐铁使的名义给湖广南路的盐铁司去了文书,令其寻找杜仲提炼橡胶。 这些时日过去,湖广南路那边果然没让许当失望,将一批提炼好的橡胶送了过来。 提炼橡胶并不复杂,许当在信中便已经提到如何来做。只是以前无人注意,大都是将杜仲的嫩皮入药使用,并无人专门提炼橡胶。 如今得了许当的提示之后,很快便运送了一车杜仲橡胶,足有三百斤之多。 甚至只得到了这些橡胶,还要有一个硫化的过程。这些时日,范宇便要求黄四郎、高元生不断的试制硫化橡胶。 经过近一个月的试制,终于制出了耐高温,可制作密封圈的硫化橡胶制品。 这一日,已经换上了新制的密封件的蒸汽机,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再一次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排气口不断的喷出白色水蒸汽,活塞飞轮转动起来毫无滞涩感。 黄四郎与高元生两人,紧紧的盯着活塞处,只怕那里喷出蒸汽或是水滴。 但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却是并没有明显水渍出现。 范宇不由笑道:“让人接着烧锅炉,不要熄火。多找几个人换着烧锅炉,若是一日夜无事的话,那便可以实用了。” 如今的造作院技术实力雄厚,机器质量还明保证的。 若是这蒸汽机能够坚持一日夜的运转,那便是对整个造作院技术考验的成功。 尤二郎此时依旧围着这台蒸汽机转悠,显然还有些不想离去。 “尤副使,莫非你还有什么新想法不成?”范宇看向这位大宋的火器专家问道。 “侯爷,这蒸汽机看上去倒也神奇,只须烧石炭便可运转不休。若是用这蒸汽机做成一台马车拖运火炮,想来那些千斤火炮便可十分方便的来回转运了。”尤二郎之所以关心蒸汽机,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火炮服务。 范宇不由得哈哈大笑,“尤副使说的不错,这东西自然是可以拉动车子的。不过,不是马车,而是火车。” “火车?”尤二郎从来未曾听说过火车这个词汇,不由疑惑的看向范宇。 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许当和高元生、黄四郎三人,听到范宇和尤二郎的话,便也停了下来。 “却不知侯爷所说的火车是何物?”许当拱手问道。 范宇扫了几人一眼,又看了看蒸汽机。以蒸汽机如今的情况,最多只需再测试和小幅修改,便可应用了。此时铁路系统抛出来,却也并不算超前。 “所谓火车,便是我给这种车子起的名称。”范宇开始假自己的名头,推出铁路系统,“这种车,是在专用钢轨所铺设的道路上行驶。以蒸汽机为车头,车头后面牵引数个甚至十数个车厢。每个车厢都宽九尺长五丈,其中可乘人可运货。一日夜之间,可远达数百里。从洛阳到河西,若是不停歇,五日夜可达。这天下通都大邑皆设有火车停靠站点,以便流通天下货物人员。每日里火车可以往来不休,则天下物资无不数日可达。若是官家用兵,则西域之地万里之外,粮草辎重与兵员,最多亦不过半月便可送到。” 尤二郎与许当、高元生、黄四郎四人听的面面相觑,侯爷莫不是欢喜的过头,有些疯了? 高元生急忙一拱手道:“侯爷,以蒸汽机带动车辆之事,在下也曾想过。但是这火车,为何要铺设钢轨?” 其余人也点头称是,对于范宇的这个说法有些不解。制造蒸汽动力的车辆大家可以理解,但是制造专用铁轨,却是让人觉得是画蛇添足。 范宇当然明白大家在想什么,他不由笑道:“若是制造出蒸汽机所推动的车辆,在如今的道路之上,怕是寸步难行。如今的道路即便是修的好的,一旦下雨之时也会泥泞不堪。加之蒸汽机车全身钢铁异常沉重不下万斤,定然行不多远便陷于地。所以才会以钢轨为道路,下铺路基枕木以承其重。火车在这钢轨之上行走,可以尽量造的大些,也不会下陷还能拉更多的货物车厢。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侯爷,你这个道理我听明白了。无非是现有的道路不堪使用,所以才会铺设专门的钢轨。可是单单钢制轨道,这里面的耗费怕是以我大宋的岁入,也铺设不了几千里远吧?这实在是太过昂贵。”许当不由咂舌道。 范宇命人取来纸笔,在上面画出来钢轨铺设的样式,还有断面的形状,给几人看。 “这便是铁路,这是钢轨的断面。宽的在下面,窄的在上面。以大铁钉固定于枕木之上,使之形成一体。如此火车在其上奔走,便可稳固顺畅。枕木之下,当以石块为基,再铺以碎石,使之不会轻易下陷。”范宇指着这图画道:“虽然可能昂贵一些,但是这其中却也含有巨利。若是这些火车运行起来,代人运送货物人员,皆可收取一定的运费。诸位可曾想过,千里之地,以前运送一万石粮食,需用多少人,用多少时,要多少消耗?若是火车运送,不过是两三节车厢,两日可到。其中要省了多少?” 这笔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众人皆倒吸冷气,虽然看上去这铁路造价很高,但是若建成了,这里面可以赚取的钱财,也绝对是巨量的。 黄四郎听到这里,惊讶之余,不由想到了与自己相关之事。 “侯爷,若是以这蒸汽机带动机器,是不是我们造作院可以先生试用?”黄四郎的目光灼热,显然对于蒸汽机的热情也很高涨。 “这是自然。”范宇点头道:“以水力带动机器,还要看水情高低。若是以蒸汽机来带动,便无须这般麻烦。只要有足够的石炭与水,便可使之运转不休。而且我们若是建造铁路的话,便须专门建两座分厂,用以制造火车和铁轨。这些机器,可都是要咱们造作院先造出来才是。” 许当不由的眼中一亮,“若是陆上的车辆可以用这蒸汽机,那么水中的船只,想来使用这蒸汽机为动力,亦是可以的了!” 范宇对许当挑了挑大拇指道:“许判官说的对,若用于船只,则可远航万里。凡牛马水力,皆可替代。” 第1039章 官家也如此势利 让范宇非常高兴的是,许当竟然主动提到了蒸汽机可以作为船只动力。 工业革命的门已经被范宇推开了一条门缝,接下来,要让这扇大门完全打开只靠范宇自己是不可能的。 若不能带动更多人对于技术变革关注,那么最后只能是在范宇死后,这些已有技术慢慢的再次失传。 从而巨大的历史惯性,使得范宇曾经挑动过的变革,最后仿佛没出现过一般。 但是现在许当也已经想到了给船只安装蒸汽机为动力,这就代表着将引发巨大的关注。 蒸汽机用于运输,这是必然会极大提升社会的生产效率。 这代表着这个东西一出现,便有着非常大的用处,如果没有更高效的动力机械出现,就不会被废弃。 “自从侯爷从草原回来,不是说要改造水力大纺车?”黄四郎突然接口道:“那水力大纺车原本只能用于丝绸纺纱,如今也已经造出来可以用于纺制棉纱。至于纺制毛线,也已有了眉目。若是将这蒸汽机,代替水力用于纺纱,是否便可在产地就近建设纱厂?” 范宇拍了拍额头,自己从草原回来,便答应拔思母部的族长,如今的岱海王格日勒收购草原上的羊毛。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收购的羊毛也已在东胜州的城中堆积如山。 “不错,此事你若不提,我也险些忘记。”范宇有些汗颜的道:“此蒸汽机对于我大宋天下,有极大的用处。相关制造之法,当列为机密,一律不得外泄。此事我会上报于官家,以严管之。” 看到范宇说的严肃,而且大家也能认识到这蒸汽机的巨大作用,无不正色拱手表示遵命。 范宇叮嘱完大家,自己便出了造作院,去宫中求见官家赵祯。 此时赵祯正在崇政殿中批阅本章,得知范宇过来,便命人将其领了进来。 “安乐侯,你今日过来,莫非又有什么事情?”官家赵祯问道。 “官家说的哪里话来,臣若无事,难道不能一见天颜了。”范宇躬身笑道。 官家赵祯假意脸色一沉,“你若无事,可是觉得自己太闲,要不要朕给你再弄些差事做?” 范宇立刻拱手笑道:“臣有事,臣有好事要报知于官家。” “好事?是你没能气到朕吗?说。”官家见范宇服软,却不由笑道。 “是这样,臣曾与官家说过,科技学院的生员高元生,因观水壶沸水顶起壶盖,所以想要制造蒸汽机。”范宇便将过程向官家说了个概要,“如今蒸汽机已经制造成功,刚刚在造作院中测试。若明日还可照常运转,便可实用了。” 官家赵祯却不明白这台机器的意义所在,但是口头上还是要表示对于造作院的赞赏的。 “不错,造作院屡次制造新式机器,果然执我大宋百工之牛耳,非同凡想啊。”官家赵祯点头表示赞许。 范宇看到官家赵祯这副机械式赞许的样子,心中不由来气。你知道个啥,就非同凡想?一点都不走心。 不过这是皇帝,也是自己的义兄,范宇当然不能发火。这东西的作用,还是要耐心的告知于官家才行,否则容易耽误了蒸汽机的实用化。 “官家,这蒸汽机事关重大,其作用比之火器,也一点也不差。若用之于舟船,则可使船只旬月而行驶于数万里之外。若用之于陆地,则从洛阳至河中万里之途,亦不会超过半月。运送兵员粮草辎重等等,岂非驼马能与相比。而且路途之上无须许多民夫随行,更是节省极大。”范宇看着官家赵祯道。 原本对于蒸汽机这东西,官家赵祯只以为和水运仪象台一样,是个什么希罕东西罢了。 但是听到范宇的这些话时,他才意识到,这是能彻底改变大宋的东西。 “你所说的,不过是个用石炭烧水的机器,竟能带动车船?”官家赵祯还是有些疑惑的道。 “官家,此事千真万确,臣岂敢欺君。”范宇拱手道:“只要我朝将这蒸汽机普及,怕是立刻便会使我大宋极为兴盛。只说以之运兵,则我大宋朝廷可控制的疆土,便可远达万里之外。以往跋涉数月才能到达之处,朝廷控制松驰。但是有蒸汽机所带动的火车之后,半月可达。只要官家愿意,我大宋便可开疆拓土,直到官家应得鞭长莫及为止。” 官家赵祯听得神往,这可是一种极大的改变。原本属于大宋的许多羁縻之地,若是有了这什么火车,岂非也能牢牢的控制于朝廷手中? “依你所说,便是交跤和那侬智高所在的广源州,也能短时间到达?”官家赵祯接着道:“如今李卿已带令五万龙卫军于密州乘船南下,算算时日,也已经在交趾登陆了才是。若是有你所说的这火车,你觉得多久可至。” 范宇算了算时日,龙卫军都指挥使李用和已经带兵走了一个半月。若是用火车运兵,哪怕初期的火车速度不快,一天三百余里也是可以达到的。 “以臣估计,若是这火车建成洛阳至交趾的铁路,不到十日便可到达。”范宇回应道。 官家赵祯也没问什么是铁路,只当范宇顺口冒出来的新词。 “若是这样的话,确是大有用处。”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速去造些火车,交予朝廷使用。” 范宇向官家一躬身,“官家,制造火车还在其次,关键是这火车沉重异常不下数万斤,寻常道路根本无法行驶。若要达到臣所说的效率,便须修建专用道路才是。当以碎石为基,再铺以石子,最后于枕木之上固定钢轨。如此,火车方可通行于天下。但是,若要……” 没等范宇说完,官家赵祯便看向范宇道:“你是在向朕要钱?” “这个……倒也不是。不过,臣的意思,是请官家入股。”范宇看到官家面色不善,显然不想掏钱,可换个说法,效果应该不一样。 “入股?便和永昌隆和永通钱庄一般?”官家赵祯立时来了兴趣,不由笑问道。 范宇心中奈,官家也如此势利。 第1040章 赐官 官家赵祯与范宇一同做生意,从来没有赔过。 而且范宇拉着官家搞的这些项目,几乎都是无中生有,便使得官家赚了大钱。 宫中所用之充足,乃是前所未有之事。 甚至这些生意,都能对朝堂产生极大的影响。不但朝廷要从官家这里借钱,并且还将河西走廊的税收和市舶司以十年为期都抵押给了永昌隆商号。 也正因如此,官家赵祯才能在诸位大臣面前说话如此硬气。 虽说整个大宋天下都是官家赵祯的,可是以前只是虚名。如今通过安乐侯的一番操作,官家赵祯可是真金白银都落到了手中。 不但没有使天下百姓因此受累,反而使得货物流通,大宋的商税反而收的更多了。即使将河西走廊的关税和市舶司十年税收都交到了永昌隆,朝廷的赋税依旧比之前有所增长。 因此,在官家赵祯的眼中,范便如古之范蠡一样精通商事。 甚至有时候赵祯会想,范宇和范蠡都姓范,莫不是范蠡的子孙后代不成?除了杂家之学,范宇还应有家学传承。 范宇哪里知道官家赵祯脑中的乱七八糟想法,他这里正在想着,要先计划哪一条铁路的路线为好。 “官家,这一次有些不同。若是只靠勋贵与官家的力量,修这一条铁路,怕是负担极重。”范宇只略一盘算,便对官家道:“这铁路都要用精钢制成轨道,方可承载火车在其上奔驰。除了材料,还有工费和土地的占用诸费,消耗极大。而且,这铁路将来不可能只建一条,我大宋全境皆须通车,方显铁路利国之用。所以,臣以为这铁路还须以朝廷为主。” 官家赵祯不由得微微皱眉道:“怎么,凭借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的实力,还修不起一条铁路吗?朕为天下之主,朕也可以代表朝廷。” 范宇愕然,没想到官家的占有欲如此之强。不过,转念一想也没错。不光是官家自己有这种想法,这天下怕也就自己觉得是有区别的。 “永昌隆商号当然有这个实力,但是占用的钱财极多。即便是从汴梁修至洛阳,再从洛阳修至京兆府,这一条铁路贯穿下来,也要八百万缗的钱财才可。”范宇给官家算起了细账道:“永昌隆商号有钱,但是不能将永昌隆商号的现钱都抽空。否则的话,便会使得永昌隆商号无钱可用,从而周围不灵。” 官家赵祯不由嗤笑道:“这有何难,将永昌隆商号抵押给永通钱庄,从钱庄之中贷出八百万贯缗即可。” 范宇张口结舌不由得惊了,官家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显然这些时日也没少琢磨钱财之事。这种左手倒右手的操作可不可以有,当然可以有! 在后世的商界,这类操作屡见不鲜。可是这位乃是大宋官家,不想竟有这般先见之明。 这里其实还有一个限制,那就是永通钱庄不会遭到挤兑。否则的话,便全都玩完了。 “官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风险有些大,万一在永通钱庄存钱之人,忽然之间都要用钱,而钱庄却拿不出钱来,永通钱庄便开不下去了。”范宇建议道:“不如这样,勋贵与官家可先修一条洛阳到汴梁的铁路。这样用钱少,见效也快。之后再修洛阳至潼关的铁路,之后再修潼关至京兆府的铁路。一段段的来,自然这成本也就降下去了。若以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的利润,也差不多可以一段段的负担起来。” 官家赵祯不由点头道:“你看,这不是有办法了吗。如此的话,便如此来办。对了,等下朕要摆驾造作院,一观这蒸汽机的模样。看看这是何等机关,竟有这般鬼斧神工之能。” 陈琳听到官家的话,不等吩咐,便去了殿外招呼。 范宇当然不能拦着,投资人要考查项目,这种事合情合理。 没过多久,范宇的马车便跟着官家的依仗又回到了造作院中。 此时在造作院中,许当、尤二郎、黄四郎、高元生等人还没离开造作院,便一同被找了来,给官家解说蒸汽机。 当官家赵祯看到了正在轰隆隆仍旧运转的蒸汽机时,不由惊叹不已。 “这东西真的只用石炭和水,便能如此转动不休?”在官家看来,这蒸汽机简直神奇的很。 “启禀官家,这确实是真的。”高元生恭敬的拱手解释道:“此前臣下在观察水壶烧水之时,发现壶盖会被水汽顶开,便觉得神奇的很。进而一想,若能以这个道理,来造一台机器。用石炭和水汽来使得机器转动,岂不是便可取代水力?但此事臣只是有个想法罢了。若非造作院的黄少监,还有安乐侯,臣的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法而已。” 官家赵祯不由点头道:“你有这个想法,也已经堪称天才,其余倒也不必太过自谦。如今,你可有官职在身?” 范宇一听官家的问话,便知道这是要封赏了,便对高元生点头暗示。 高元生看了看范宇,才拱手道:“臣如今只是大宋科技学院的生员,并无官职在身。” “如你这般人才,岂可没有官职。”官家赵祯想了想,才道:“你能有此奇思妙想,不可埋没。朕赐你为将作监副少监,以便在造作院一展所长为国出力。” 高元生如今不过刚刚二十出头,十分年轻。在他自己想来,官家赐自己一个八九品小官便可,谁知道官家一过来,便给了自己一个副少监的官职。这可是正七品,相当于县长起步。 “臣谢过官家!”高元生不由感激涕零,急忙拜倒在地,“生臣者父母,知臣者安乐侯,赏识臣者官家。臣受官家知遇之恩,敢不效死力!” 官家赵祯看了范宇一眼,便对高元生笑道:“免礼吧,你这说法倒也不错,若无安乐侯知你,并且造出这蒸汽机,朕也不会赏识于你。你能得朕之封赏,还不忘安乐侯对你的帮助,也是性情之人。待这蒸汽机测试成功,朕还会有赏赐。” 范宇此时躬身笑道:“官家金口玉言,臣等谢过官家隆恩。” “这蒸汽机用以造出火车,不但是军国重器,亦为民生之利器,诸卿当多多用心才是。”赵祯摆摆手道。 第1041章 他们不希罕 铁路虽然耗费巨大,但是官家赵祯却是能看到其中的好处。 除了可以使得朝廷对于大宋疆域牢牢掌控,还有巨大的军事和经济作用。 建成铁路之后,从铁路运行所获的收益,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否则的话,官家赵祯也不会这样急切,实在是利益巨大。 范宇张了张口,本想提醒官家,还有海上的运输贸易也会得到极大提高。 但是一想,这东西也没有必要。只须通过永昌隆商号建立船运公司,便可使得大宋的航海能力得到极大提高。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大宋疆域内的物资流通。 随着大宋促进工商的政策出台,各地的工坊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 但是商品的丰富却是因为运输问题,而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所以,在范宇看来,还是先解决大宋境内的运输问题,才是首要的。 至于其他的,可以先放一放再说。 而且,一旦蒸汽机实用化之后,最先使用的一定会是船只。至少数条大江大河之中,会出现一定数量的蒸汽机船。 如此一来,也能够缓解大宋的物资运输压力。说不定,还会就此出现一些上规模的内陆水运公司。 随着大宋的经济规模越来越大,除了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这样的巨无霸之外,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大型的商号和钱庄。 但是这些所谓的大型,最大的也只有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的十分之一大小。可是若论起背景来,便是一百个其他的商号钱庄也比不了官家做东家的机构。 有了官家的肯定,许当、尤二郎、黄四郎和高元生等人,无不干劲十足。 范宇却是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一阵,义母李太后和姨娘,都在等着自己有个一儿半女,否则的话,这两位老姐妹显然是不甘心的。 如今范宇也觉得可以了,自然是要努力一番才是。 洛阳城中岁月静好,大宋朝堂也还平稳。 远在广南西路的安远城中,李用和与曹佾坐在一起。两人正商议如何对付侬智高母子,该如何出兵。 原本李用和想从交趾登陆,但是想到邕州已经兵力空虚,便决定从安远城这里登陆。 从安远城上岸,再行军三日,便可到达邕州城。 除了这个原因,李用和龙卫军还可以与伏波军两面出击,将侬智高包围在广源州。 若是能将侬智一网成擒,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如今两人坐在一起,便是约定出兵的时间。 “如此,便于半月之后望日出兵。”李用和对曹佾道:“我龙卫军从邕州走水路,而后转陆路攻打广源州。你们伏波军,还要镇守交趾,不必派出太多人。只须五千人轻装简行,走陆路到广源州的西侧,阻断侬智高的逃跑路线便可。” 曹佾点头道:“好,此事便依李将军所言。事不宜迟,我这便乘船前往升龙府。在此先祝李将军旗开得胜,再见之时当为李将军贺。” 李用和因为没有上过战阵,心中还是有些虚的。 听到曹佾的话,不由得露出笑意道:“你与我那外甥范宇乃是好友,不必这般客气。承你吉言,希望此去能顺利剿灭侬智高。” 将曹佾送走之后,李用和也不敢大意。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战阵经验,便须付出加倍的小心才是。 因此李用和便去巡视军营,更是命人检典粮草辎重和火器等物。 很快便有掌管物资的军需官来报,“启禀李将军,我军粮草在海运之时着了海水,此时也已都让人翻了出来,打散了晾晒。若是快的话,明后日需时两天便可晾晒干。” 李用和心中一沉,粮草都着了海水,火器岂不是危险。 “其他的呢?火器可曾着了海水,若是火药受潮,我军此战便会大受影响。”李用和盯着军需官道。 军需官却是用佩服的目光看向李用和道:“将军有先见之明,在装船之时,便数次叮嘱下官将火器保管好。火器都装于木箱之中,且都包了数层油纸,还是放在上层船舱。刚才下官也检视过了,都还是干燥的,并无受潮之像。” 李用和这才松口气道:“等着命人取了火器,去无人之处试射,莫要大意才是。否则的话,我军可耽误不起。” “是,下遵命!”那军需官立时应命而去。 其实当李用和看到军需官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的神色之时,便分外满足。 自从领兵以来,想想还是头一次在这等军务上受到下属的钦佩。 这都是安乐侯这个外甥说的好,小心再小心就是,绝对没有错。 龙卫军五万人,在安远城休整了三日,待部分粮草晾晒好了,便拔营向邕州开拔。 李用和先命龙卫军中的一万骑兵先期抵达邕州,以加强邕州守卫力量。 而后,他才率领其余人马向邕州而去。 三日之后,龙卫军进入了邕州城。 他这边一进邕州城,便有西南夷的细作,将宋国大军到达邕州的消息送了出去。 不过两日之后,侬智高母子便已经得到了宋国大军到达邕州的消息。 “阿妈,这宋国以前对我侬氏不闻,如今在我们手里吃了败仗,却是又要派兵来攻打我们,实在可气。”侬智高不由挑眉冷笑道。 侬智高之母为阿侬,听到儿子这些话,阿侬不禁叹气道:“以前宋国怕是根本看不起我们侬氏,所以才会不闻不问。就连我们侬氏主动内附,都不予理采。这次来,定是为了给上次宋国军队之败找回颜面的。” “让他们尽管来便是。”侬智高不屑道:“上次我们没有准备,还将宋军打的败逃。这一次有了准备,根本就不用怕。即使宋军来十万人,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儿啊,你可不能小看宋军。不是从交趾传来了消息,宋军已经将李佛玛父子给抓走了。如今升龙城中都是宋军,不可小看。”阿侬劝道。 侬智高脸上闪过复杂之色道:“他们能替我们将李佛玛这个狗贼抓起来,那是好事。若是将这狗贼砍头,便是给阿爸报了仇!不过,现在宋军还要来攻打我们,却依旧没有看得起我们。哪怕我们对宋军有点好感,怕是他们也不希罕。” 阿侬不由无言,宋国傲慢的简直让人恼火。 第1042章 侬氏夜袭 侬智高母子两人,对于宋军的感觉是比较复杂的。 一来宋国傲慢无比,对于侬氏求内附的要求置若罔闻。二来,却以出兵灭掉了大瞿越,活擒了李佛玛父子。三来,宋军又派出来五万大军,要征讨侬氏的天南国。 这些事情在侬智高母子看来,就是有些精神分裂的行为。 但是一想到大宋的傲慢,似乎又合乎情理。 侬智高之母阿侬半晌才道:“既然宋军数万人已经到来,想是我们向其示好对方也不会接受。不如先与之交战,若能使之知难而退,我们再向宋国示好,应该可以无事。” “阿妈说的对,如果我们不是宋军的对手,便去大理投奔段氏如何?”侬智高开口道。 阿侬摇摇头道:“我们与宋军交战,不必死战。若是有了败象,便立刻向宋国投诚便是。大理段氏远弱于宋,哪里敢收留我们母子。只怕我们去投奔,对方便立时会将我们交给大宋处置,到时连活命也不可得。若是稍显败象便投宋,尚有可能为官家代为牧民。你如今乃是我侬氏之主,务必不使家族灭绝才是。” 听了阿妈的话,侬智高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的退路也不多。若是将这五万宋军击败,腾挪的空间便大了起来。侬氏自立一国,也才有了根基。” “我儿有志亦是好事,但事不可为之时,便莫再强求。”阿侬点头道。 侬智高这时有了决断,便立时吩咐手下的人去准备。 相对于交趾,侬氏实力大有不如。但是手中依旧有四万余人马,可供侬智高调动。 而且其中有五百头大象和一千余人组成的象兵,这也是侬智高的底气所在。 想那些宋军都没见过象兵,到时与这等庞然大物交战,必定会惊慌失措。 不过,侬智高也没敢大意。宋军行军的路线只有那么几条,其中最好的一条,便如上次一样,由左水乘船逆流而上。 所以侬智高便带四万大军倾巢出动,先一步到达龙州。 龙州这里乃是数十里方圆的一块平原,宋军数万大军若是登陆,这里便最为理想。 同时侬智高也派人准备了许多竹排,派出五千水性上好之人组成了水军。 若是宋军逆左水而来,便可派出水军与宋军周旋。 当他领军到达龙州之后,关于侬智高的消息却也送到了李用和的手中。 在西南夷人中,同样有许多愿意为了大宋办事的族人。给宋军通了消息,便可领取赏钱,何乐而不为。 一算时日,李用和知道不能再拖延出兵的时间,否则的话自己这里按兵不动,伏波军从升龙府那里出兵就是白忙活。 休整的这几日间,粮草船只也已经备齐。 李用和想了一番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命人出兵,一支船队顺左水而上,直接杀奔了龙州。 龙州的地方不大,虽名为州,但实际也就是个镇子。 宋军的船只数日之后到达距龙州二十里的河面之时,侬氏的水军也出现在河面上。 侬氏的的水军皆为竹排,堵塞了整个数十丈宽的河面。 李用和在自己座船上,举起望远镜看到对面的竹排上人的面孔都清晰可见。当然也能看到对方的人数并不是很多,大约有数千人之众。 可是问题也来了,对方的竹排虽小,可是却非常灵活。 而宋军的船只则是排成了一队,逆水而上航速缓慢。 若只是船速慢还没什么,关键是对方的竹排可以一拥而上。而宋军的船只虽大,但只要三条船并排,便会非常容易搁浅。 “传令,命所有船只统统靠向北岸。”李用和吩咐道:“每条船上只留一排火绳枪兵,敌人靠近时开枪便是。其余人等一律登岸,整军之后再杀向龙州。” 侬智高所派过来的这些水军,就是有着依仗竹排灵活围攻宋军船只的打算。 他们只要分别派出数十只竹排去围攻宋军前面的数条船只,便可使得宋军难以应付。 可是这些侬氏的水军却没想到,宋军的将领会如此的小心,直接就将船靠了岸。 而且往竹排想要接近宋军的船只,都没有机会,被船上的一排火绳枪兵放枪,反而死伤了一些。 至于派出水鬼什么的,去凿漏宋军船只更是笑话。 宋军船只都已到了岸边水浅处,即使船只漏水,也只不过是搁浅而已。 无奈之下,侬氏的水军只好退去,向侬智高复命。 侬智高得知宋军极为谨慎,却也没有责怪部下。 在侬智高看来,宋军之所发如此小心,想来是自己上一次将宋军打的太惨,所以宋军吃了教训。 然而实际的情形,却是李用和这还是初次实战用兵。他听从范宇的建议,自己只要足够谨慎便不会犯大错。 李用和觉得,只要自己不轻敌冒进。稳扎稳打即使不能大破敌军,但也能够将敌方耗的不轻。 所以,宋军的这一次出兵,在侬智高看来一点胆色都没有。 侬智高知道大战将近,便吩咐道:“派出一支斥候,前去探知宋军的消息。另外,让大伙都先好好休息。” 与侬智高一样,宋军的万余骑兵也弃船登岸。李用和派了一支骑兵小队,前去龙州附近侦查侬氏。 当天过了午时不久,宋军的大队人马便来到了龙州侬氏大营的十里之外扎营。 双方对峙,谁也没有先出兵。 李用和是怕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行军疲惫,所以有心要休整一番。 而侬智高却是早有安排,也没有急着动手。 直到夜色降临之时,在龙州这里下了一场雨。 雨虽不大,却是使得李用和十分担心。他自到了安元了陆之后,便发现这南方的气候潮湿多雨。 之前不用开战,火药倒还好保存。一旦交战,频繁的取用火药,火药便会容易受潮。 一直守到半夜之时雨才停,李用和便起身出帐去查验火药等物。 他这里将营中的火器火药等物查完,刚刚放下心来。便听到营外远处有人惊呼,紧接着便是地面震颤之感,似乎发生了什么怪事不成。 隐约判断动静的来源,赫然便是龙州侬氏大营的方向。 “侬氏夜袭!”李用和打了个机灵,急忙对身边的护卫道:“传我的命令,让火器营速速准备,到营寨墙前听命。其余各部整军,无我的命令不得乱跑乱动,否则杀无赦!” 吩咐完了,李用和便当先往寨墙前去了。 第1043章 单纯的谨慎 所谓的寨墙不过是一层木栅和拒马,以防备敌军毫无阻碍的冲入营中罢了。 待李用和到了寨墙前,向外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那沉重的地皮颤动,却能让人感觉到远处定然有巨兽接近。 早在之前,便有夷人送来消息,说侬智高手下有一支象兵。 所以李用和不用多想,便知道对方定然是派了象兵前来夜间袭营。 “在营寨前燃起火堆,若能连成火墙就是最好。”李用和急忙命令道。 以龙卫军大营的木栅和拒马,可挡不住对方的象兵。若被对方冲进来,立时便是一场大溃败和屠杀。 即使不为了胜利只为保命,李用和也不能让这些象兵冲到大营里来。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虽然在前寨墙前方已经燃起了几个火堆,可还是没能连成一道火墙。 黑暗之中,一片高大暗影已经隐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脚步隆隆极有威势。 “火绳枪手准备!”李用和放弃了继续点起火墙的想法,而是转而指挥已经到来的火绳枪手们,“向前依次射击!” 随着李用和的命令下达,一排排的火绳枪兵们便将枪口对准了前方火光后方的高大暗影。 然后便是队正下令开枪的口令声,还夹杂着一声声整齐划一的火绳枪脆响。 李用和仍旧不放心,一边让人在大营四周外围布防,一面令人将火炮也都拖到了正面。 火绳枪兵们放了几次排枪之后,前方便传来巨象的嘶吼声,震得前面的龙卫军耳鸣心跳。 这表明敌方的战象已经进入火绳枪的射程,李用和当即下令火炮开火。 与范宇谈过之后,李用和对于自己的首次出兵作战,极为谨小慎微。抱着即便无所得,也决不能有失的心思。 不但不敢轻易派人出营迎战,在营中还极力的以火器为防御手段。 侬智高自己便在战象群后方的一座山丘上观战,他对于宋营之中看得十分清楚。 可对于宋军的打法,却硬是没有办法。 耳中听到下面战象不断的传来惨叫声,却也不知道伤亡如何。 当宋军的火炮开始击发之时,战象的吼叫声便可显现出惊慌和怯懦的意思。 很快便有人向侬智高来报,战象损失惨重已经败退下来。后面如何处置,还要侬智高这个首领来决定。 侬智高却是气的鼻子都歪了,“五百头战象,竟然连冲至敌营都做不到!还打个什么劲!统统回营,今晚不战了!” 怒气冲冲的回了大营,侬智高看到撤回来的象兵们的惨状,脑子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这五百头大象,逃回来的不过一百余头。除了在宋营之前死伤了一部分,其余大都因为受惊在夜色之中逃散。 即使是逃回来的这百余头战象,也不是完好无损。许多战象的身上,都能看到一个个手指粗细的血洞在淌血。 有的战象眼看着重伤不治,还有的战象疼痛的直打哆嗦,明日若与宋军交战,怕是已经用不上了。 李用和的龙卫军听到前方已经没了动静,这才渐渐停下了枪炮。 “派几个斥候出营,去前方看看敌情如何。”李用和下令道。 很快斥候们便陆续跑回来,向李用和禀报道:“启禀李将军,前方战象尸体和敌军的尸体堆积如墙,如今敌军已然撤回。” “报与将军,敌军已经撤入了龙州大营……” 李用和知道,今晚这一次夜袭算是糊弄了过去。 要说他有什么想法,然而并没有。只要自己严防死守,不被这侬智高所败,其实就是胜了。 他已经抱定了这个想法,所以也没有趁势出兵反击敌军的想法。 “好了,敌军已经撤走。斥候轮班前出预警,大家继续回去睡觉。”李用和下了一个毫无激情的命令。 然而他这个命令,却是很受将士们的欢迎。 李将军并没有好大喜功,这对于将士们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 若是碰到那些自以为军事天才的将军,怕是要抓着将士们左一个奇谋右一条妙计的使将出来,根本不顾将士们是否疲惫的折腾。 然而李用和将军可好,这一路上只在不出纰漏,便尽量让将士们休息。 跟着这样的将领,若是战时还不出力,那可就太过没良心了。 大家伙儿虽然嘴中没有说什么,但是对于李用和居然十分的认同和拥戴。 次日天亮,李用和在营前看到了昨夜战场的惨况。当然,主要是敌军的。 除了上百头大象的尸体之外,还有千余敌军的尸体。都被宋军的火器给打的残破不堪,死态惊恐万状。 西南之地天气潮热,虽然只有半晚而已,却已经招来许多食肉的野兽和成群的苍蝇。 李用和却也没有闲着,当即命人前去掩埋尸体,并放火焚烧战象尸体。 宋军即使挪开大营所在,也难保不会发生瘟疫。早在来此之前,便知道西南乃是烟瘴之地,绝不可掉以轻心。 命人做了这些事,李用和便带领龙卫军将大营移驻于数里之外。 因为侬氏缩在大营中并无动静,所以李用和也并没有出兵前去索战。 但是李用和这等不慌不忙的样子,却是使得侬氏一方颇为不安。 在侬氏大营之中,侬智高母子两人对坐,商讨军情。 “阿妈,昨夜偷袭不成,我军战象的损失极大,如今已然不能成军。”侬智高迟疑了下,才接着道:“阿妈觉得,我们可还有与宋军打下去的必要?” 阿侬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叹了口气道:“昨夜一战,宋军于暗夜之中,尚且将我们的战象兵打的如此凄惨。若是白日接战,我军如何下场便可想而知。” “我不甘心!”侬智高思前想后,最后道:“我思想前想后,面对宋军,我们输的不明不白。宋军能击败战象军,实是运气使然。若是再有一战,或许不会输!” 听到儿子这么说,阿侬便对侬智高道:“昨夜一战且不说,如今宋军并不急于进攻,却只是将尸体烧埋,而后移营数里,显见对方将领并不急于与我们一战。对方远道而来,若非胸有成竹,哪能这般悠闲?” 侬智高听到这里,却是沉默不言。 他们母子却哪里知道,李用和就是单纯的谨慎而已。 第1044章 茅塞顿开 此时的侬氏母子两人变的沉默,接下去与宋军是战是和,已经没了主意。 若是要战,但是看到宋军如此不慌不忙,却是令他们母子心慌。 但不与宋军交战,对方的大营便近在眼前数里之外,时刻都在威胁着侬氏大军的安危。 “阿妈,不如这样。让诸多将士们今晚悄悄撤回广源州,我们拉长宋军的后勤辎重线如何。这样的话,或许拖上数日,还有可胜之机。”侬智高看向自己的阿妈道。 阿侬想了想,便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虽然昨晚偷袭了宋军,但是宋军并无什么损失,反倒是我军的损失不小。双方这也不算正式接战,没有结下死仇,还有转寰的余地。一切先等退回广源州,我们再做打算。” “眼下也只能如此,今晚连夜我们便撤回去再说。”侬智高点头道。 李用和今日让将士们烧埋尸体,又命人移营。这些事情做下来,李用和李将军感觉将士们都辛苦,所以为了不滥用兵力,便又是休整的一天。 除了岗哨森严之外,宋军大营之中的将士们还都是很安逸的。 当晚天色黑了没有多久,便有斥候回来向李用和禀报道:“李将军,侬氏的人马撤兵了。如今正沿着左水北岸往上游去了,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回广源州的方向。” 李用和只是说了一句“再探”之外,便没有更多的表示。 对于侬氏人马的撤退,李用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觉得对方可能有陷阱。 很可能是前一晚偷袭没有得到斜晖有,便佯装撤退,好骗得自己带兵连夜追击。 说不定在半路之上,便会受了侬智高的埋伏。 至于侬智高,还真有借此给宋军挖坑的意思,也确实是在半路上,埋伏了一支数千人的伏兵。 可惜的是,直到侬代的大队人马都走的干净了,也没有能够等到宋军派出追兵过来。 其实李用和也紧张了一晚,怕是侬氏有什么阴谋,或许会再一次夜间偷袭。 直到天色大亮,斥候们已经探知,龙州如今侬氏的人马已经全部撤了个干净,只留下龙州这么一个空的镇子。 李用和当日派人进驻于龙州镇,又过了一晚,才派出一万骑兵先行前出。而自己则领着四万人马,在后方缓缓前进。 派出的龙卫军骑兵,李用和也要求他们不得轻易与侬氏人马交战。而是要远远的缀在对方的身后,使之有所忌惮便可。 而实际上,龙卫军的骑兵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追上了侬氏的兵马,并在其后十余里处吊着。 宋军的这番操作,明明是李用和出于谨慎,不想与侬氏兵马发生大战罢了。 可是在侬氏母子的眼中,却觉得宋军的将领极其狡猾阴险。似这般派出骑兵吊在身后,岂不是与虎狼捕食猎物一模一样? 尽管宋军并没有对侬氏人马有什么进攻,可是实际上侬氏的人马在夜袭失败之时便已经军心动摇。如今更是被宋军大批骑兵吊在后方,哪里有不慌神的。 龙州至广源州的这两百里路,侬氏的人马不断有人逃散于山中。 待侬氏的兵马回到广源城中之时,侬智高手中的兵马已经只剩余了不到两万人。 要知道侬氏的兵马与宋军之间,除了一次夜袭之外,便没有发生战。原本接近四万人的军队,如今竟然跑掉了一半之多。 侬智高带着这些残兵回到广源城中之后,便不敢再出城。 就是手下的兵士们,也都困于城中不得外出。 若是可以自由出入广源城的话,怕是用不了几是,手下的人马便会跳跑一空。 除此之外,龙卫军的一万骑兵也到了广源城外。 这些宋军骑兵,在城外来回的逡巡不去,也同样使得城中的人马不敢轻易出城。 仗打到这个份上,侬智高母子已经有了杯弓蛇影之感,逃也不敢逃,打也不敢打。 待李用和领着四万余龙卫军到达之时,侬智高已经在广源州城中困守了三日之久。 而这个时候,与李用和约定的伏波军,也到达了五千人马。 这次带领五千人马过来的,是伏波军的副将李贺。 李贺与龙卫军一方取了联系,便立时前来拜见李用和。 在职务上,李用和只大了李贺半级而已。但是李用和乃是当今官家的亲舅舅。 若是有所失礼的话,就容易招来病诟 见到李贺前来,李用和摆摆手,“将军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一同出战,乃是两军合作的同袍,哪里用得着这许多的礼数。” 李贺微微躬身道:“李将军的职司大了我半级,怎么也是上官。而且李将军用兵如神,竟然在我赶来之前,便已经将侬智高赶入广源州的城中。。本是两面合攻挤压侬氏空间,却不想都被龙卫军自己做了。” 李用和请李贺坐下之后,才道:“此次出战剿灭侬氏,乃是官家所命。如今已将侬氏困于广源州的城中,却还是个麻烦。若是就这么直接攻城的话,怕是侬氏会拼死而守,恐将士会伤亡极大。” “此事倒也简单。”李贺笑道:“我军如今占据了优势,将侬氏人马困于广源州的城中。而龙卫军又有一万骑兵,这敌军不敢出城的原因所在。无论是出城与我军一战,还是打算逃掉。就因为有龙卫军的一万骑兵,使得敌军不敢稍动。只要我们趁机将侬氏所控制的山寨或是劝降或是打服,便等于断了侬氏的援军。再将这些山寨的头人们都叫到广源州的城下,何愁侬智高不降。” 李贺这些时日以来,身为伏波军的副将,没少在交趾做这些事情。 以交趾新附之地,交趾百姓和各个山寨对于大宋朝廷,都怀有一些疑虑。虽然这是回归正朔,但是毕竟已经分开近百年,信任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建立起来的。 所以李贺最近数月,都是在与这些乡间的力量打交道。或是劝服、或是打服、或是以利施诱之,居然成绩斐然。 此次被曹佾与李用和商议好出兵之事。曹佾回到交趾之后,便与张元甫商议,还是由李贺这个富有经验的副将出兵。 李用和一听,不由茅塞顿开。 第1045章 艰难决定 因为有左水这条水路的存在,宋军的粮草可以方便的往来于河上。 不只是粮草辎重,还有宋军的的调动也十分方便。 这就使得广源州城中的侬氏兵马十分被动,而宋军却能分兵两万,沿左水河去将西南夷的各个部族山寨分别收服。 凡是听话向宋军保证表示臣服朝廷的,宋军皆不为难。但是对于宋军进行攻击的,则宋军也不会轻饶。 西南夷虽然不怎么受朝廷约束,但是土人朴实,只要表示了向朝廷臣服的,极少会有反复。 除非朝廷对于这些山寨和部族不闻不问,否则的话,大家讲话还是很有信用的。 也正因如此,原本臣服于侬氏的一些部族和山寨,纷纷的投向大宋朝廷。 甚至有些山寨,派出人手来到广源城前,呼喊自己山寨的子弟投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半个月,侬智高与阿侬母子便已经扛不住。 终于母子两人又坐到了一起,阿侬道:“儿啊,如今我们困守广源州城中,连逃跑都不可得。若敢出城的话,怕是走不了多远,便会被宋军的骑兵给拦截在半路。若是再在城中坚守,最多不到一个月,怕是你我都会被城中的兵士们给砍下头颅向宋军请功。如今不可倔犟,否则侬氏便是灭族之祸。” 侬智高以前是少年心性心高气傲,如今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不得不低头。 “阿玛说的对,孩儿这便派人向宋军请降就是。”侬智高低着头,虽然不再傲气,可是这心中沮丧却是十分明显。 阿侬摆摆手道:“只是派别人去,阿妈不放心。此时,为了打消宋军的杀心,还是阿妈亲自前去才是。” 侬智高吓了一跳,急忙阻拦道:“阿妈,你怎么能去!这太过危险了,若是不成,宋军将阿妈扣留,我又如何该面对!” “我儿不必着急。”阿侬摆手道:“此次阿妈去宋营,也并不是没有准备。咱们侬氏在广源州最值钱的便是金矿,阿妈将库中的金沙,还有金矿献上。再加上我们侬氏在这广源州的威望,想来宋军不会对我侬氏赶尽杀绝。而且阿妈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下你,而将僭越称帝的罪责担下来。” 侬智高却是分外激动道:“阿妈,这怎么可以!若是宋军将阿妈杀害,孩儿是绝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的!” “我儿莫要说什么傻话,你这次称帝,也只是阿妈怂恿所致。这等罪责,自然是由阿妈来承担。而且,宋军虽然傲慢,却并不是李佛玛那等刻薄冷励之辈可比。或许看在我侬氏献出黄金和金矿的份上,不使我侬氏绝嗣。”阿侬看得很透彻,对于大宋朝廷更是了解不少。 若非有这些了解,或许阿侬也不敢轻易出城向宋军投降。 这天李用和正与李贺两人,商议着下一步派人去哪里收服山寨之时,便有人来报,说是广源城中出来了一小队人马。这队人自称侬氏使者且手中并无刀剑,只是用车拉了数只满是黄金的大箱子过来。 李用和与李贺两人一听,便都露出喜色。 很显然,城中侬氏母子已经坚持不住,这次送了几大箱黄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继续开战。 “把对方的使节请过来吧。”李用和哈哈一笑,与李贺对视一眼。 很快,阿侬一行人便在宋军的押送之下,来到了李用和的中军帐内。 “这位便是我们的李用和李将军,还有李贺将军。”有中军官上前,对左右张望的阿侬道。 李用和看到这个已经年纪半百的夷人女子,虽然容貌略显沧桑,可也显然是久居上位之人。 阿侬面对李用和和李贺两人,分别拱手见礼。夷人女子粗豪,在礼节上也与中原男子一般。 “侬氏侬全福之妻阿侬,见过两位将军。”阿侬道。 李用和点点头,对其道:“你我双方交战,却不知阿侬你到我军中,还带着黄金,却是何意。” 阿侬看向李用和,“我侬氏向来顺服于大宋,未有一次向大宋朝廷主动进攻。并且我夫家受了那交趾伪帝偷袭,被李佛玛所杀,我们侬氏母子,亦是向官家上书求持公道。却不知朝廷又为何,屡次派兵对我侬氏赶尽杀绝。如今我侬氏不敌,为免这一方族人受到牵连,所以便带了所有黄金,前来向两位将军投降,以为大家讨一条活路。” 这话说的委屈,并且将责任都推到了大宋的身上。直接就指责了在侬氏并无反叛行为之时,便主动对他们出兵。 李贺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大宋朝廷自接到你们侬氏的上书,便立时派兵渡海南下交趾,将李佛玛父子一举成擒,并押回东京洛阳。这难道不是为你们侬氏做主?然而你侬氏却是如何做的,已受我大宋册封,却擅自称帝。并且不听朝廷安排,并将前来问罪的官兵大量杀伤。难道还委屈了你们不成!” 阿侬显然早有准备,立时便接口道:“不瞒两位将军,上次官军前来气势汹汹,大有不容我侬氏母子分说之意。若是其时邕州主官,只身前来,对我母子予以说服,我母子定然惊惧不敢妄为。只是我夫君其时大仇未报,而又受朝廷讨伐,实是使我母子愤懑,才不得不起了抗争之心。如今我侬氏已然知罪,且带来了累代所积黄金献于朝廷和官家。一来向官家请罪,二来还请恕我侬氏之罪。我儿年纪尚幼,若有称帝僭越的罪责,皆为我一人无知胡为所致。” 说完,阿侬便命人将几箱黄金抬进大帐中,并向李用和与李贺两人下跪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座我侬氏所经营的金矿,也一并献予官家。如何处置我侬氏母子,请官家定夺就是,我母子决无怨言。” 看着几大箱的黄金,李用和与李贺两人不由心中贪念大起。 有心将侬氏母子杀掉,再这些黄金都分掉私藏起来。 可李用和转念一想,自己可是官家的亲舅舅,富贵无边,何必为了这点黄金做这等事。而且,在龙卫军中定然少不了有皇城司的人,若是传到官家耳中,自己怕是要倒霉。 自己倒霉不要紧,耽误了儿子,那才是大损失。 李贺当然也喜欢黄金,但是他还是要看李用和的脸色。此时见李用和脸上神色变幻,显然是在做艰难决定。 第1046章 天马当从西北来 李用和见到侬氏既献上黄金,又送上金矿任由处置,这般情形之下还真不好下手。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打和不打也没有区别了。 李用和虚扶了一下道:“阿侬夫人请起,你们侬氏有此诚意,我大宋自然会宽以待之。至于侬氏投诚,并贡献黄金与金矿事宜,我会据实上报官家。想来以官家的仁厚,定不会薄待你等母子便是。” 阿侬大喜,急忙起身,向李用和深深一躬道:“李将军之恩,吾等定会报答。若有驱驰,定然不敢推辞。如今西夏诸夷,分散为各洞各寨,我侬氏原为朝廷之说客,前往游说使之皆归附于大宋!” 李贺此时笑道:“这样的话,岂不是会与大理国冲突?你这是觉得我们闲吗。” “两位李将军,大理国如今权臣当道,高氏的高智生身为国相,一手把持朝政。其国君段素兴,则只知游玩宴饮歌舞享乐。若是两位将军肯为我等诸洞各寨后援,只须点头,我等便可为大宋之鹰犬,攻入大理境内!” 与李贺对视一眼,李用和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你的这些话,我会上书官家。一切事宜,请官家定夺便是。若官家允准,我们自然是支持这么办的。” 对于李用和来说,自己这个外戚虽然不算差,但是家族的显赫也绝谈不上。 自己的功劳没有多少,即便加上如今逼得侬智高投降归附,实际上也并不能算多大的功劳。 但是,若朝廷决意向大理出手,那情形便不一样了。 若有大功在身,官家便可给李氏封个公爵也是名正言顺。 李用和也只是这么想了想,便回到现实当中。 阿侬躬身道:“我母子这便开城解兵甲以迎王师,请两位将军稍待便是。” 李用和与李贺两人,将阿侬送出大营,便升帐调动兵马准备接收广源州城。 办完了军务,李贺便对李用和道:“李国舅,你看这侬氏不会是诈降吧?献黄金和金矿并约归降,而后突然再给我们来个狠的。” “这倒没什么可惧的。”李用和道:“等下先派人去接收了广源城便是。以侬氏之强,也只是强在广源州的金矿。若是失了根基,无钱无粮又如何招揽人马。而且周围诸洞和各寨,也已知我大宋天兵之厉害,鲜有敢附之同逆者。” “李国舅的意思,莫不是要替侬氏母子向官家求情?”李贺问道。 “求情还谈不上,据实而报罢了。”李用和如今已经尝到谨慎的好处,做事没有半点主见的样子。 李贺其实是想要再捞些功劳的,但是看到这位李国舅并没有贪功的意思,便只得作罢。 其实李贺所谓的捞些功劳,便是想将将侬氏母子杀掉请功。这样一来,这所谓侬氏所贡献的黄金和金矿,便成了他们向朝廷上缴的战利品。而且他们两人作为主将,还可从中瓜分一些财物。 但李贺只是伏波军前来协助的,他只能是试探李用和的态度。 李用和也知道李贺的心思,看到李贺不再说话,便又安抚道:“若要功劳,你我这等武将,当须从实际战功之中取得才是。如今朝廷不再重文轻武,反倒是官家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有恢复汉唐之志。只凭借此次迫使侬氏归降,便可简在帝心。将来若有战事,定为官家人选前列。何况攻略大理之事若成,还有比灭国之功更大的功劳吗。” 听了李用和的这些话,李贺的失望之意却消退了不少。 “不如我与李国舅联名上奏,详述侬氏所言之事,一边收服西南夷各洞各寨,并派人前往大理探听虚实。”李贺多少是有些野心的,此时倒是劝说起李用和来,“若能使得官家意动,则子孙便有实打实的祖上功劳。” 李贺显然也知道李用和的心思,这话倒是说的十分直白。 两人都偏向于阿侬所说的出兵大理,但是大理并没有对大宋如何,却是没有足够的借口。 若是在没有官家示意的情况下,对大理擅自出兵,那就是擅启边衅,后果难料。 李用和想了想,便对李贺道:“如今大理与我朝虽无宗藩关系,亦无矛盾之事。若要劝官家对大理出兵,还是要有个妥善的理由才是。否则,这理由不可坏了官家仁君之名。” “这有何难!”李贺却哈哈一笑道:“便说我朝与大理之间的各洞各寨的西南夷,自太祖玉斧划界以来,其实归属不清。我朝的诏令他们不敢不听,而大理的诏令亦同样如是。若是我们借由侬氏往劝,使之皆为我朝之属,则大理必定兴兵讨伐。那时,大理便是在对我大宋侵土扰民了。” 李用和想了想,“那么,我们先向官家上书,请授这些洞主寨主们官职,无论大小,皆为我大宋的团练指挥,以安边民之心。由朝廷赐以告身官袍,示以隆恩。” 这两位李姓的将军,在营帐之中你一句我一句,便定下了计策。 虽然这计策并不是那么周密,可是因为大宋与大理在玉斧划界之时就很粗糙,所以这计策竟也天衣无缝。 当天,李用和与李贺两人,便顺利的进入了广源州城中。 为了迎得宋军的信任,侬智高与阿侬甚至主动的遣散了麾下绝大多数的兵士,只留了几百人的部属。 对此李用和与李贺两人,对侬氏母子给予了高度评价。 而且,两人向官家的上书,也是当着侬氏母子两人的面写就,让两人过目之后,才封了火漆送走的。 这等开诚布公的态度,迅速便使得双方互信上升了一个高度。 为了表示侬氏的感激,阿侬与侬智高母子表示,次日便可派人外出,游说西南夷各洞各寨归附大宋。 在西南已经平定的消息还没传回东京洛阳之时,倒是曹傅的大宛天马已经送到了洛阳。 数千匹大宛天马,被送到了洛阳城外的御用马场,这么大的动静如何能不惊动朝廷上下。 官家亲自带着朝臣和勋贵们,来到城外的马场,都欲对这大宛天马先睹为快。 大宋鹿鸣报更是头版头条刊出消息,大大的标题“天马当从西北来,今安匹兮龙为友!” 第1047章 让朕动心了 鹿鸣报这个标题就是纯粹的拍马屁了,这是将大宋官家比作了汉武帝。 本意上,与曹傅向官家赵祯进献大宛天马是一个意思。 范宇当然也被官家赵祯给叫了去,一同随着官家赵祯,还有百官和勋贵们一同到了城外的马场。 洛阳皇家的马场,也在龙门山下不远。 众多朝廷的权贵的车马,随着官家的车驾来到马场中刚刚停下,便听到一声声的马嘶之声。 虽然此处还是洛阳近郊,却是让人仿佛置身沙场一般。 官家赵祯已经在陈琳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来到马场的围栏之前。 看着围栏之中的一匹匹的大宛天马,官家赵祯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大宛天马,可不比大宋常见的马匹。 大宋的马匹因为不怎么选育,都已品种退化,大多身材矮小腿短颈短。 但是大宛的天马却是不同,这些马便是汉武帝所说的汉血宝马,也是天马神马,是后世的阿哈尔捷金马。 天马四肢修长鸟首龙颈,只是普普通能的往那里一站,便显得神骏无比。 若是将大宋的寻常好马,与这些大宛天马放在一起,结果定是惨不忍睹。 官家在这里看得呆了,而那些跟过来的朝中大臣,和一些勋贵们,看到这些天马之后,也都一个个的露出惊讶欣喜之色。 惊的是天马果然名不虚传,真真的神骏非凡。让人觉得骑上这等天马,或许便忽然之间飞腾于天上。 喜的则是,这些大宛天马数量不少,足有数千匹,官家若是高兴的话,岂不是可以作为赏赐让大家也有得到的希望。 枢密使王德用出身将门,最是好马。此时跟在官家身边,看到这些大宛天马,不由用力的揪着自己的胡须。 “官家,这些大宛天马,数量真是不少。”王德用看着这些天马,眼馋道:“官家若是用以赏赐大臣,定可使臣子们为官家效死。” 官家赵祯如何不明白王德用的意思,这是要找自己要马。 “王卿何出此言。”官家赵祯淡淡的道:“以卿家的意思,莫非朕不赐臣下天马,他们便不忠于朕,不忠于大宋了吗。” 王德用吓了一跳,急忙辩解道:“老臣并非此事,实是老臣出身于将门,甚是爱马。若能得到这等大宛天马,乘骑一番,这辈子也值了。” 赵祯被王德用给气笑了,这老家伙以退为进,看似慌张实则倚老卖老的硬要。 “好了、好了,今日散了之后王卿便选一匹就是。除了金色皮毛的天马,其余随意。算是枢密院运筹有功,赏赐于你的。”官家赵祯对于王德用这老臣耍无赖并不反感。 若是臣子能这般对官家,反倒是显得对官家的亲近。 这些天马一路都是由大宋军队护送,所以也算是枢密院押送回来的。对于天马的由来,都在先一步送回来的战报上有了说明,王德用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那些金色皮毛的马匹,可是曹傅国舅专门为官家留的。唯有这等金色皮毛的天马,才配称得上是天马。”王德用道:“战报上说,曹傅国舅勇夺乌兹根城,便发现了这些天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只有天马才能配得上官家。他不但将这些马匹都送来了洛阳,就是连养马的牧民,也都送了过来。如何安置,还要官家定夺才是。” 官家赵祯看向陈琳,“陈琳,你去马场问清,将这些牧民都安置在马场之中,专为朕来养马就是。如此多的天马,若是不能使之繁衍下去,岂不是可惜了。曹傅这家伙怕是给天马来了个断根,这些马匹,从此便使其在我天朝上国流传便是。” 陈琳急忙点头,转身向马场传达官家的意思。 王德用听到官家的话,不由连连点头道:“官家眼光深远,较之汉武又更胜一筹。据臣所知,汉武之时贰师将军李广利亦从西域夺回为数不少的天马,只是圈禁于宫苑之中,最后却未能流传下来,实是可惜之至。官家能有这等想法,可见胸怀见识都在汉武之上。” 收了官家的天马,这马屁必须要跟了,王德用这枢密使,岂是白做的。 范宇也在官家身边,不由对着王德用挑起大指道:“王相公的见识却也厉害,若说将这天马繁衍下来,我倒有些想法。” “你且说来听听?”官家赵祯不由好奇问道。 “官家,这些天马可由马场仔细繁衍,勿使近亲串血。给其依据血统纯度,以订品级。”范宇笑道:“而后,便可由永昌隆商号,将这些繁衍出来的天马转售各地的,依据其品级定价便是。如此,便是官家的又一大收入。非巨富豪门,而不可得之。如此,也不会使寻常百姓受了盘剥,岂非好事。” 王德用听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道:“安乐侯最善经营,却是以这些天马,来盘剥天下富户豪门,你这算盘打的真是响亮。” 范宇摇了摇头道:“王相公莫要夸我,即使是这样,怕也卖不出多少马匹。想那些富户豪门,皆为五体不勤之辈,如何乘骑得了马匹?又有钱,又能乘骑这等天马的人,太少了。除非……” 话说了一半,范宇便不再多说。却是使得官家赵祯和王德用两人听得难受,这话说半截有些可恶啊。 “除非如何,你且说来。”官家赵祯瞪了范宇一眼,这家伙总卖关子,十分讨厌。 “臣并非吊官家胃口,只是觉得不妥。既然官家要听,臣便说了。”范宇拱拱手道:“除非以赛马为博彩,则民间为图利,便会豢养好马。以这天马之姿,定是首选。将来若是我朝欲募骑兵,则民间已备矣。”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便若有所思。 不过是以赛马为博彩罢了,大宋民间关扑之风盛行,可不差这一点。 民间往往会以关扑来搞些促销,就是宫中也有人以此为乐,官家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关扑,最常见的便是卖东西之时猜铜钱撒落之时字的多少,若是猜的对了,便可免费将东西拿去,若是猜错,便只有白掏钱而已。 官家赵祯便喜好关扑,在宫中便没少与宫人以关扑为戏。更是输多胜少,甚至向宫人借钱而不得,实是没多少官家的面子。 赵祯此时想的却是,以赛马为博彩,倒是让朕动心了。 第1048章 阻力减小 赵祯没有说话,却是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宗室赵允初。 如今赵允初乃是永昌隆商号的大掌柜,自然是替官家操持这些事情的不二人选。 看到官家的眼神,范宇便已经明白了官家的选择。而赵允初早就在竖着耳朵偷听官家的话,此时见到官家看自己,也已心领神会。 接下来,官家便没再提此事。而是领着群臣在马场之中转了一圈,百官向官家祝贺不已,并有富弼等人写了新词为官家贺。 官家赵祯倒是想要试乘一番大宛天马,却是被百官给拦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官家乃是大宋之主,这大宛天马这么高的个头,若是将官家摔到了,可怎么办?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参知政事蔡齐出来建议道:“官家,这天马神骏却也未经驯化,官家身为多大宋之主,不可冒险。不如请安乐侯代为试乘,亦可知天马之神骏。想来以安乐侯之忠勇,定然不会推辞。” 这家伙显然不怀好意,天马那是谁都能随便骑的?官家被大臣们拦了下来,却是让自己先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事后也可放出谣言,说安乐侯在官家面前骑乘天马无人臣状。不管是不是官家允许的,最后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下场。 范宇急忙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臣也没有骑过马,若是摔下来还玉公主可怎么办。” 官家赵祯斜着眼瞥了范宇一眼,这小子是用自己的妹子来威胁自己啊。让你试骑天马,这是好事,你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不识抬举。 “朕让你骑,你便骑,身为男子何须婆婆妈妈。”官家赵祯有些不满的道。 范宇等的就是这句话,官家开了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即便有牧民得了吩咐,牵来一匹红色的高大天马,请范宇上马。 马身上的鞍辔皆已齐备,但是这匹马却不住的刨蹄蹬腿,似乎不怎么安分。 范宇确实有些心中无底,便对那牧民道:“此马不是烈马吧?我看他这样不安分,会不会将我甩下马背。” 有能突厥话的人立时将范宇的意思给牧民说了,却见那牧民笑着说了些什么。 “回侯爷牧民说,这匹马最是温顺,只不过是刚刚上了鞍辔,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要遛一遛。而且此马甚为平稳,可乘骑而酒盏不洒。”那通译立时传话道。 所谓的乘马酒盏不洒,在后世还有个名字叫做舞步马。范宇却是不知,这些大宛天马竟然也有这个本事。 “那就请人取一盏酒来,我且试上一试。”范宇笑道。 官家赵祯听了通译的回话,也不禁心痒不已,“若是如此,这天马之称却也是实质名归。便朕来骑乘,也应无碍才是。” “官家为人主,岂能轻易涉险。”吕夷简冷着脸道。 “朕也只是说说罢了,吕卿何必当真。大家还是看安乐侯如何试骑,以观此马之奇。”官家赵祯最后的努力被打断,只得认了。 此时已经有人倒了一盏水酒,并请范宇上马。 范宇上了马背,接过这盏水酒,却是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来骑。 那通译听牧民说了几句话,便对范宇道:“侯爷,此马已是驯好了的。侯爷只须轻抖缰绳,这马便是小跑,若两腿一夹马腹,速度便会快起来。如果抽马股一鞭,则全力奔跑。” 范宇明了,便轻轻一抖缰绳。 他胯下的这匹大宛天马便迈着小碎步轻快的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大宛天马确实不同,虽是小步而跑,但是速度亦不算慢,而且人在马背之上十分平稳。 小跑了一圈之后,他手中所端的酒盏之中,酒水也只是微有晃动,却没有洒出半点。 范宇回到原地,一勒马缰,这匹红马便立时停了脚步。 将手中的酒盏放低,范宇笑着赞道:“官家,这天马果然不通凡想。小跑起来异常平稳,如在云端乘风,实是担得起这天马之称。若是还要试其全速,官家可选一武官,臣是不敢了。” 说完,范宇便急忙跳下马来,将手中的酒盏送到了官家赵祯面前。 官家赵祯看到酒盏之中,果然没有洒水洒出,不由十分欣喜。 “果然不愧天马之称,来人,去找个捧日军的军将来试乘。”官家赵祯当即准了范宇所请。 官家的禁卫之中,便有捧日军的骑兵,得了官家的准许,便有禁卫翻身上了红色天马,在马场之上飞驰。 大宛天马的四肢修长匀称,一旦放开了跑动起来,哪怕只是观看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而且这种马在后世,也是速度赛马的选择之一,短途冲刺起来十分惊人。 眼见得天马飞奔如风驰电掣,只看得官家目眩神驰龙心大悦。 “此马乃是国舅曹傅所献,实是不负君恩。”官家赵祯这时想起了小舅子的好处,便开口道:“不但有开疆之功,更有献马之劳,可赐威远伯赏黄金百两以嘉其行。” 官家开口封赏,自是无人阻拦。 并不是没有人想阻拦,只是这献上天马的功劳,怕是比开疆之功还要更重一些。这不光是使得官家有了面子,就是朝廷也一样人人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此时官家封赏了曹傅一个威远伯,真不算什么事。 远在河中的俱战提城,曹傅这时已经重新补充了后方过来的新兵,使得他手中的兵力达到了三万。 而在他身后的乌兹根、安集延、浩罕等城,也都老实的归附了宋军,成了宋军的后方基地。 曹傅除了手中的三万宋军,又从几城之中,召集了两万当地人为仆从军。 他的目标已经定在了三百里外的撒马尔罕,只要将这座城拿下,便等于将新西夏的西部掌握在手中。而东边的达失干城守军并无多少,根本不敢去攻打曹傅的身后。 在休整的这段时间内,曹傅可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派人打探新西夏的情报。 如今的新西夏已经人心慌慌,李宁令哥败于狄青的七万宋军之手,损失了近近二十万大军。如今李宁令哥缩于八剌沙衮城中,从各地抽调兵马,向八剌沙衮汇集,以期依托坚城,将狄青所部的宋军主力消灭。 这样一来,曹傅这边的阻力减小,使得他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 第1049章 两个帝国的保证 俱战提城是个隘口,直接护住了后面盆地中新夺下来一些城市。 如今曹傅将这个盆地,当成了一个前进基地,并且在此补充了足够的粮草还有仆从兵源。 现在满打满算的话,曹傅手中也共有三万宋军两万仆从军,计五万人马。 这些人马,已经足够他将新西夏国的西部打下来。 所以,曹傅现在的目标,已经放到撒马尔罕城。 三百里的路程,对于曹傅的全员骑兵来说,也就是两天的赶路时间。 在第三天,曹傅的骑兵们便已经来到了撒马尔罕城下。 城中守军,在看到大队骑兵前来后,便已经关闭了城门,惊疑不定的望着城下的宋军队伍。 看到宋军的旗号,守军中的党项老兵,立时便认出来这是大宋军队。 面对如此多的宋军数量,城中的守军却是并不多,自然也不敢出城与宋军交战。 曹傅派了一些骑兵前去试探,没等靠近撒马尔罕的城墙,城头上便有火箭弹远远的发射过来。 这城中的守军,显然也是有着一些火器的。 撒马尔罕城墙很高,曹傅目测大约也在四丈上下。 这么高的城墙,强攻肯定会死伤惨重,所以曹傅也只想要以火器破之。 曹傅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令人所营休息,再派出仆从军去采伐树木,回来打造盾车。 撒马尔罕城上的守军,看到宋军不紧不慢的扎营伐木,城中守军也不由得人心惶惶。 说实话,宋军即使强攻,以撒马尔罕城中只两千人的守军,根本就抵挡不了几下。 再加上之前皇帝李宁令哥的败绩传来,城内的守军就更是惶恐。 就在曹傅刚刚扎好大营没有多久,撒马尔罕城中便乱了起来,城头上不断的冒出黑烟,紧接着城门打开。 曹傅得报,便带人出营观望。这些家伙还没等自己攻打,便已经乱了阵脚。隔着已经打开的城门,甚至还能看到城中已经燃起的大火。 从城中跑出来一群突厥人,手中还提着一些党项人的人头。 这些家伙丢掉了手中的兵器,一直跑到了曹傅的马前,便将人头放在马前,并跪倒在地。 “尊贵的大宋将军,我们这些回纥人,已经受够了这些党项人的欺压。”一名上了些年纪的回纥人大声道:“我们早就想过反抗,但是党项军队很强大。如今终于盼来了宋国大军,所以,我们便联系守军中的回纥人,反叛了党项人,并且将这些党项人杀光。我们这些回纥人,愿意归付大宋,成为大宋子民!” 曹傅当然不会推辞,有这种好事倒也不错,不但省时而且省力。 “很好,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曹傅不由点头道:“这些党项人在东方的时候,便向来残暴。在几年前,被我们大宋赶到了万里之外的这里。现在,我们大宋官家又给我们这些军人下了命令,要求我们一定要将这些党项人消灭。只要你们臣服,我大宋的官家便是仁慈的。从此,你们这些人便会过上安定的生活。” 曹傅身为将领,当然不能给这些人许诺什么,但是安抚一下还是可以的。 宋军一队队的开入城中,很轻松的便将撒马尔罕城给占了下来。 撒马尔罕城的位置,对于新西夏来说十分重要。占据了撒马尔罕城,便等于掐断了新西夏西部与中东部的联系。 这里南边是险峻的山脉,北面则是广阔的沙漠和沼泽。 夺下了撒马尔罕城,曹傅的目光便已经落在了同样是三百里外的布哈拉城。 新西夏西边的城波,其实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依仗的,已经被宋军分割开来,成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曹傅相信,只要自己带人过去,这些城池便会立时投降。 冒然是这样的判断,但是曹傅也不敢大意轻敌。他还是在撒马尔罕城中留了一万宋军,自己则带领四万人马,和一些回纥族老,杀向了布哈拉城。 布哈拉百里之外,曹傅便扎下营寨,并让回纥族老先一步去布哈拉。 若是布哈拉的守军看到大宋的军队,怕是这些回纥族老根本就进不去城。 休整一日后,曹傅才带领大军来到布哈拉城外十里处扎营。 布哈拉与撒马尔罕一样,城中的大部人马都被抽调去了八剌沙衮,如今兵力空虚, 再加上回纥的族老在城中与回纥兵士们暗中串连和扇动,很快数量不多的党项兵士们,便被杀光,布哈拉也落入宋军手中。 还有一座忒尔迷城,也没费多少功夫,便鼓动的城内回纥人反叛,归降了宋军。 自此,撒马尔罕城以西,阿姆河以东的广大地区,尽属大宋所有。 而正在争斗不休的塞尔柱帝国与加兹尼帝国,却是因为这个消息,双方放弃了争斗。 在这两方面看来,东方来的势力一个比一个凶残。 原本新西夏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极其强大。如果对方愿意,肯定可以轻松的打到巴格达城。 可是这么强大的新西夏,立国不过两三年而已,却又被从东方来的宋国给打残。 正因为这种担心和惧怕,才使得塞尔柱帝国与加兹尼帝国不得不停战。 若是再打下去,恐怕他们都会被大宋所灭掉。 而且这两个帝国,也不约而用的向曹傅派出了使者,以询问和试探宋军的意思。 对于这两国的使者,曹傅也都予以了接见。 大宋虽强,可也不能无休止的打下去。曹傅当即便安抚了这两国的使者,表示要与两国以阿姆河为界。阿姆河以东,皆为大宋的领土。只要对方这两国不侵扰大宋,大宋也不会这两国用兵。 占据河中,这是官家的既定方略,也是恢复故唐旧土。曹傅提出自己的条件,便是给对方这两国面子了。 其实,塞尔柱在阿姆河以东,还有一片领土。但是宋军实力之强,实是让塞尔柱的使者敢怒不敢言。而且这一片争议领土也并不肥沃,多是沙漠。所以,在与大宋的划界过程之中,并没有发生多少争执。塞尔柱使者在得知可以与大宋加强商贸来往之后,便做出让步,答应回去劝说自己的陛下图格里勒。 图格里勒当然知道宋国的厉害,而且还有一个加兹尼在侧,更不能与宋国有冲突。 于是很快,塞尔柱与加兹尼便答应了曹傅的要求,曹傅也得到了两个帝国的保证,固定了边界。 第1050章 猜到了真相 三方有了约定,便都将戒心放的小了许多。 平定了阿姆河以东,曹傅用了一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才将兵力再一次集中到了撒马尔罕城中,他这一路宋军与狄青那一路的主力,已经对新西夏形成了包夹之势。 局面对于新西夏极为不利,西边接连丢城失地的消息,不断的被送回到八剌沙衮城中。 李宁令哥只能请国想张元前来,替自己出谋划策,以应对眼前的不利局面。 “国相,如今宋军对我朝步步紧逼,实是欺人太甚!”李宁令哥将传来的战报送到了张元的面前,“宋军另一路人马,已经将我朝西边诸城占了大半,如果我们再不动的话,怕是便会只剩八剌沙衮这一座孤城。” 张元看了李宁令哥一眼,便笑道:“陛下,如今我们虽然情形有些许不利,可也不必着急。城中如今再次聚集了三十万人马,粮草亦甚为充足,何惧之有。别看宋军貌似强悍,可是他们却是远道而来,人马数量有限,粮草辎重也有限。即使西达失城以西尽为宋军所战据,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陛下可派一员大将,带十万人马镇守住达失干城,便可无后顾之优。” 李宁令哥皱眉道:“那么派谁去才好,此关系到我们的后方,万万不能再丢城失城了。否则的话,对于士气打击太大。即便我们兵力占了优势,亦无所作为。” “陛下可派大将诺移赏都,前去达失干防守。”张元道:“诺移赏都乃是先帝的老臣,向来稳健。若是让他来守达失干城,想来当是最佳人选。” “正该如此。”李宁令哥点头道:“八剌沙衮城中兵力太多,与宋军交战,也施展还开。倒是国相这的个主意,也是不错的。还有眼前的这个狄青,他在楚河对面的北岸已经驻扎多日,却没见有准备攻城的意思,也不知道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张元摇了摇头道:“那狄青虽然在伊利河谷胜了一场,但是兵力不足以攻城。我们在聚倾国之兵,而宋军也在聚力。陛下,我们在八剌沙衮城与狄青的一战,才是我新西夏能否继续存在的关键。只要胜了狄青手中的这七万宋军的主力,便可反攻彰八里。从而绕路数千里,将南路宋军的后路也给断掉。” 李宁令哥追问道:“若是不胜呢。” “若是不胜……我新西夏便已亡国矣。”张元略显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在张元看来,李宁令哥与其父李元昊相比,实是差了太多。自己对于时局的见解不足,而且做事不够果断。 也是比较年轻,这张元倒是理解。如果有十年的磨练,想必也会成为一代明主。 只是时间不等人,如今大宋步步紧逼,新西夏的这位年轻陛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长起来。 李宁令哥却不知道张元在想什么,而是来回踱了几步道:“朕年轻,战阵经验不足。前次伊利河谷之战,便是前车之鉴。须有人调配兵马防守八剌沙衮,这才能发挥兵力优势。若是将兵权授予大将漫咩,想来是可以胜任的。” 张元听到李宁令哥的话,虽是自言自语,可显然有询问自己的意思。 “陛下说的不错,漫咩领兵经验亦足,仅次于嵬名阿勒。让他来领兵与狄青对阵,想来还是稳妥的。”张元拱手道。 “来人,去将诺移赏都和漫咩二人请来,朕有事情要吩咐他们。”李宁令哥对内侍道。 没过多久,这两位新西夏的将领便被请到了宫中。 两人对李宁令哥和张元行了礼,都看向陛下李宁令哥。 “陛下,不知今日召见我们二人,有何吩咐。”漫咩先开口问道。 李宁令哥点点头,“你猜的不错,朕确是有事让你们两人去做。如今宋军对我新西夏逼迫甚急,看他们的意思,不将我新西夏灭国,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若新西夏灭国,我党项一族怕也不复存在。如此情形从所未有,实为我党项生死存亡的大事。” 诺移赏都立刻拱手道:“陛下但有所命,臣必全力以赴!宋国小丑,想要将我党项灭族,便先取了臣的性命再说!” “诺移赏都,朕给你的差事可不容易。你须领十万人马,去守住达失干,不得使宋军南路人马进入我新西夏腹地半步!”李宁令哥如今也在快速成长,语气不容质疑的道。 “臣领旨!”诺移赏都立时躬身领命道。 漫咩也急忙拱手道:“陛下,还有臣呢。” 李宁令哥转向漫咩,“卿家的担子更重,朕授你八剌沙衮二十万大军的军权,以对抗楚河以北的宋军。最差,要保证八剌沙衮不失。若是你有把握,能将宋军击败击溃那是最好。” 漫咩挑了挑眉头,却也没有推辞,当即高声道:“臣得陛下授以这等重托,心中实惶恐。不过,陛下放心。臣必倾尽全力以策陛下安危!” 张元此时也看向漫咩,叮嘱道:“漫咩将军,宋军火器犀利,我军不及。但是我军的骑兵却多,大可与之周旋。” “多谢国想提醒,此事漫咩记下了!”漫咩点头道。 李宁令哥的目光在这两位大将的面上扫过,“你们这便去安排吧,诺移赏都明日便须领军出发。西面最新战报传来,那宋军的南路军如今正在扫荡阿姆河东,万万不可使之夺下达失干城。” 领了旨意和兵符,诺移赏都和漫咩两人匆匆出了皇宫分头行事。 次日八剌沙衮城中出来十万新西夏的军队,滚滚向西而去。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有惊动楚河对面的宋军? 狄青早就在楚河以北,八剌沙衮几个通路上派出斥候。但凡八剌沙衮有所异动,都能得到一些消息。 得知李宁令哥分兵十万向西南而去,狄青便有所猜测。 他将展昭和李璋等人找到自己帐中,将八剌沙衮分兵的消息告之两人。 “李宁令哥分出十万人马去了西南方向,想来是曹傅那里战事顺利。”狄青笑道:“已经逼的李宁令哥不得不分出十万人马,怕是曹傅已经从新西夏手中占下好大一块地来。” 狄青只是随意的猜测罢了,却是猜到了真相。 第1051章 你可有信心否 展昭与李璋两人面面相觑,觉得狄青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李璋眼珠一转,忽然喜道:“这么说来,李宁令哥怕是会坐不住了。我们即便不主动出击,他也会想办法来打我们!” 听到李璋的话,展昭也恍然大悟,“李璋说的不错,若是这样的话,曹傅在西南站稳了脚跟,与我们两相呼应,则新西夏已经是腹背受敌。若是不想办法击破我们两路中的一路,李宁令哥怕是会寝食不安。只不知,他会如何选择。若是来打我们这一路,那可就要好好的招待一番才是。” “正面交锋,李宁令哥怕是不敢。但是龟缩于城中,却也不甘心。我若是李宁令哥,多半会派出大队骑兵,去骚扰我军的后路。只要掐断了我军的粮草辎重,便可使得我们不战而败。”李璋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而后,再趁我军退兵之时尾随追击,那时或可得到一场大胜。” 狄青听了李璋的分析,不由露出一丝赞赏之色。随军数年以来,李璋虽然功劳相对要少些,但是这小子悟性不低。不但对于火器的使用极为精通,扬言日后战阵皆为火器之天下,更是于追击之中击毙李元昊。 如今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已是有大将之风。 “不错,你们的想法与我相同,这李宁令哥定然会坐不住。接下来,便是看谁准备的更充分了。”狄青笑道。 展昭急忙拱手道:“狄将军,如今军中的骑兵皆由我来指挥。不如给我两万骑兵,一人双马,再调拨两千支火绳枪,我率军隐于必经之路。即便敌军派出四万骑兵,下官亦可败之。更可于追逐之间,使其逃无可逃!” 从楚河往东,一直到伊利河谷,这条路线其实很好保护。 只要新西夏派出骑兵去骚扰宋军的补给线,就一定会被发现。 狄青想了想道:“两万骑兵太多,谁也不能保证敌军会倾巢而出,对我军大营发起攻击。我只能给你一万骑,想来也是够了。” “一万就一万,一样让敌骑有来无回!”展昭当即点头道。 “很好,事不宜迟,你这便点齐人马,去东面山后驻扎。我军的补给线也至关重要,不可有失。”狄青点头道。 展昭当即领命而去,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 如今李宁令哥已经向西南调去了十万大军,这说明新西夏也已动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有敌军出现在己方的背后。若是迟了,便会对宋军不利。 李璋看到展昭走了,便对狄青道:“下官这便去准备营防,以防备李宁令哥派人偷袭。” 狄青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楚河上下游多派斥候。敌军即使偷袭,也不可能从正面出兵。定然是从楚河的上下游渡河,绕到我军大营侧后而击。” “下官明白。”李璋拱拱手,也去忙着安排营防之事。 漫咩看到诺移赏都率军走了,便也开始调动兵马,召集军中将领谋划如何对付楚河对面的宋军。 两天之后,漫咩便拿着一份本章,前往宫中求见李宁令哥。 李宁令哥正与张元闲谈,得知漫咩求见,便让其入内。 “陛下,臣这两日,与麾下诸将谋划,已经想出一个破敌之策。”漫咩躬身,双手将本章献上,“至于如何对敌,这本章之中便是。” 内侍将漫咩的本章接下,送到了李宁令哥手中。 打开漫咩的本章,李宁令哥看了几眼,便已经明白了其中之意。 “漫咩,你这样做,可有把握?”李宁令哥稍显迟疑的道。 漫咩当即沉声道:“臣并无把握,但是若这样做的话,只要宋军无备,就定然会吃个大亏。即使宋营防守严密,也会十分被动。” 张元不由好奇道:“陛下,漫咩将军的谋划,老臣可否一观。” 将手中的本章交给了张元,李宁令哥皱眉道:“是不是有些冒险?若是不成,岂非损兵折将。这些将士们想要逃回楚河南岸,也是个麻烦事。” “陛下,八剌沙衮城中如今还有二十万人马,守城兵力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即使只有五万人守城,亦和十万人守城并无多少区别。”漫咩躬身道:“臣以为,与其让将士们困守城中,不如遣十五万兵出城与宋军游而击之。一部人马远远的包围宋营,一部骑兵则如大漠沙尘一般渗透到宋军数百上千里的大后方,断其补给。即使我军正面不是宋军敌手,可也能使得宋军进退两难,最后消耗后继无力。” 张元此时也看完了漫咩的本章,不由叹道:“若是早用漫咩将军,何愁宋军不败。陛下老臣以为,漫咩将军的谋划甚为实用。尤其是派出大批的骑兵分散成小队渗透至宋军的大后方,直如神来之笔。哪怕宋军后方有些准备,也不可能尽数拦下。只要在宋军的后方,这些骑兵再次汇聚起来,哪怕逆行伊利河谷,奔袭两千里反攻彰八里城,亦并非不可。” 李宁令哥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终于开口道:“若是将这许多兵力派出去,而宋军却大举攻打八剌沙衮。那么朕的安危,却又如何保证。一旦八剌沙衮有失,则我新西夏必定举国震惊。万民丧胆军心气沮,那时还如何与宋军交战?” 漫咩目瞪口呆,陛下现在想的居然是自己的安危,而并不是想着如何将宋军这个大敌击败,使其退兵? “陛下。”张元沉声道:“若是不用漫咩之策,我们便仍旧要与宋军在此虚耗,一旦宋人将楚河以北整顿完毕,那便是宋境,再无任何补给问题。而八剌沙衮,则会成为边城。陛下,那时的局面则会更加不利。” 张元的话,使得李宁令哥哑口无言。八剌沙衮城成为边城,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纠结了半晌,李宁令哥才免强点头道:“这样吧,城中留下七万人马守城。其余的人马,漫咩将军可尽数调动出城杀敌。” 即使李宁令哥多留了一些兵马,漫咩依旧大喜道:“陛下圣明!臣定然让宋军退兵,使陛下无忧!” “漫咩将军,我朝国运尽在你这一战。”张元叮嘱完又道:“你可有信心否?” 第1052章 袭了个寂寞 信心漫咩是有一点的,但是也不能说只有一点。 “国想,下官身为武将,所知所识也不过是战阵之道。其他的下官不知道,但是在战阵之上,下官还是有些信心的!”漫咩点头道。 李宁令哥也鼓励道:“漫咩将军,朕与大夏的存亡,便要看你这一战了。战则尽管去战,朕当备好庆功之酒,待将军回来之时为将士们庆功。” “臣在外作战,不能顾及城中防务,还请陛下另选大将担当。”漫咩躬身道:“不敢有负陛下所托,臣这便去了。” “朕知道了。”李宁令哥点头道。 待漫咩一走,李宁令哥的目光便落到了张元的身上。 “国相,此战我朝可否获胜?依国相看,我朝的胜算又有几成?”李宁令哥心中无底,不由得问张元道。 张元又哪里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他也并无完全把握。 想了想,张元才对李宁令哥道:“陛下,臣看漫咩将军的谋划是以进攻为主,谈不上什么破绽。而且,依漫咩将军的战法,宋军要想抵挡下来,怕是极为艰难。要么就统统彻军,回救彰八里。要么就要夺下八剌沙衮,使得漫咩的之军成无以为继。不管如何,都逼得宋军非尽全力不可。所以,臣觉得,应是我朝的胜算更大一些。” 李宁令哥点点头道:“希望如此。看来八剌沙衮也成了关键,目前城中还可留七万兵马,这城防人选,还是要托于有为之人才是。守城当以稳重之人为好,只要能守好了八剌沙衮,漫咩哪里也不会乱了阵脚,国相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张元想了想才道:“宗室嵬名浪布忠勇可嘉亦无野心,可担八剌沙衮镇守之职,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很好,那就让嵬名浪布负责城守之职。”李宁令哥当即下了决定。 当晚,八剌沙衮东西两座城门打开,十三万新西夏的人马从城中分为两路悄悄出城。 一路八万人去了楚河上游,另一路五万人去了下游。 楚河虽然被宋军和新西夏双方当成了眼前的分界,但实际上这条河并不太宽阔,搭建浮桥费不了多少事。 到天快亮的时候,这些新西夏的人马已经尽数过了楚河杀向宋军的大营。 其实,在新西夏的人马刚刚过河之时,便已经被宋军的暗哨发现,便派人送回了消息。 李璋第一时间便拿着消息,去见狄青,将新西夏人马渡河之事告知。 狄青看着这消息问道:“新西夏人马渡河,人数怎么没有。” “夜间无法计数,新西夏军亦未有打着火把。想来,这次敌军应是打着偷袭我们的打算。”李璋道。 “上下游皆有敌军,看来他们的人数应该不会少。”狄青想了想道:“他们既然要偷袭我们,定然觉得自己在暗处。不如我们派出人马,分别袭击敌军。猝不及防之下,当能有所斩获。” 李璋笑道:“狄将军总是出乎意料,下官请攻上游之敌!” 狄青哈哈一笑道:“你带两万人去吧,我亦会带两万人去袭击下游的敌军,营中留两万人守着,便足够了。” 两人三言两语便下了决定,各自点了两万人马出营而去。 漫咩带了八万人马从上游渡河,过程十分顺利,这使得他信心也随之增加。 若是今晚的偷袭能起到奇袭的作用,怕是以后的仗便好打许多。 此时乃是夜间,骑兵袭击不便,所以他手中的这些人马之中的四万骑兵,都没有骑在马上,而是牵马步行。 八万人马在夜晚行军,好似游走于黑暗之中的一条巨大黑蟒。 待他们的队伍距离宋营还有十余里的时候,便看到前方突然之间出现成百上千条的火龙腾空而起! 伴随着火龙的,则是刺耳的呼啸声,使得漫咩头皮都有些发麻。 紧接着便是更多的火龙腾起,在空中划着光亮的弧线,纷纷一头扎向新西夏军队的队伍之中。 每一条火龙落地,便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并且溅射起来无数的火星。 就着这爆炸闪现出来的的火光,漫咩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身边将士脸上的惊慌之色。 漫咩此时就是再傻也知道,他们的行动不但被宋军发觉,而且对方还派出了人马拦截偷袭。 自己带兵去袭营,结果袭了个寂寞,简直就是笑话。 “不得后退!冲到前面去!”漫咩大声道:“传我命令,诸军向前不得散乱!冲到前面,宋军便不敢轻易施放火箭弹!” 虽然新西夏军中也带了火箭弹,但是宋军有心算无心占了先手。新西夏军若是用火箭弹还击,怕是损失更大,还不如冲到宋军阵前与其混战来的划算。 诸军得了漫咩的命令,也急忙整顿逃散的人马闷头冲向前方。 新西夏军没有立即崩溃,还多亏了楚河上游的地形。 楚河上游北岸的地形很是狭窄,沿河便是一条山脉,而楚河便是依山脉而流。 所以新西夏军除了前进便是后退,或者干脆跳河,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只有延河向西再行两三里,才能到达开阔地面。 李璋对于周围的地形早就了如指掌,所以便选了这样的一个地点将新西夏军给堵住。 此时新西夏军得了漫咩的命令,都猛冲向宋军的阵营。 只是当他们冲到近百步之时,宋军的阵前便响起一阵阵清脆的火绳枪开火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新西夏兵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哪里能冲的过去? 有的兵士被吓的惊恐后退,却又将军伍挡住,使得新西夏军的队伍重新混乱起来。 李璋远远的用望远镜看过去,借着天上火箭弹升空所发出的光亮,隐约能看到新西夏军的窘态。 “传令让大家守住这里,等下天色大亮,敌军便必败无疑了!”李璋吩咐道。 另一边,狄青带着两万人去了下游阻击敌军,几乎是在发现敌军的同时,便感觉到后方远处的火箭弹亮光,还有隐隐的爆炸声传来。 下游这里的地形地势开阔,自然不能如同李璋那般打法。 “火绳枪兵列阵,发射火箭弹。”狄青接着又道:“骑兵游走外围,无我命令不得出击。” 对面的敌军也同样看到上游的火光,并且发现宋军出现,第一时间便冲向宋军的阵列。 第1053章 代表决战 狄青这里先一步发现敌军,已经排好军阵。 火绳枪手们站于前排,纷纷举起手中的火绳枪。在队正们的命令之下,一排排的开火。 敌军向宋军冲锋其实比较仓促,步骑混合乱哄哄的只图一个与宋军混战在一起。 双方对比分明的结果,便是新西夏的军队根本冲不到宋军的面前,纷纷被火绳枪打倒。 人仰马翻之下,新西夏一方立时派出骑兵,绕开正面向狄青所部的侧面突击。 但是宋军的骑兵早就等候着了,看到新西夏要派出骑兵突击宋军本阵,便立时跑动起来冲杀进了敌军骑兵队伍之中。 这一来一去,新西夏下游这五万人马便有些坚持不住,在宋军骑兵和火绳枪兵的双重打击之下,不断的后退。 不到一顿饭的时间,这五万人马就彻底的溃败。 “骑兵继续追击驱散敌军,不可使之汇聚。”狄青看了看已经逐渐亮起来的天色道:“其余人打扫战场。” 至于楚河上游的战事,狄青一点也不担心。李璋这小子用兵,还是让人非常放心的。 而且即使李璋没有能顶住敌军的进攻,在他身后不远便是宋军大营。营中的宋军完全可以依托营寨的布置,来对抗敌军。 李璋这边的战事,也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刻。 漫咩想到了各种情况,却单单漏算了宋军会主动迎击埋伏。 要知道漫咩专门选了夜间出兵,便是为了偷袭。谁知道偷袭不成,反倒被宋军打了埋伏,杀的混乱不堪。 其实这也是漫咩做事欠些周密,他手中这十三万大军,虽然分成了两路人马。可是数量在这里,要渡河的话时间不会太短。 即使楚河并不算大河,可也要至少两三个时辰才能全军过河。 这样的话,便给了宋军准备时间,能够从容布置下埋伏。 最后的结果,便是新西夏的大军惨遭宋军杀戮,尸体狼藉遍地逃走的跳河的无数。 待天色渐渐发亮,李璋都觉得对面的敌军实在是有些惨。 “火绳枪兵,前进开火!”李璋感觉到对面的敌军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抵抗力,便下令宋军前排前进。 随着宋军的压迫,剩余的那些新西夏兵士们,不得不在宋军的火力之下不断后退。 原本新西夏军也是带着火箭弹的,可惜的是从一开始便被宋军打的乱了套,如今那些火箭弹早就被丢弃。 此时天色亮了起来,新西夏军就是想反击也没有了火器可用。 漫咩面色黑灰,自己向陛下说了什么?要派出骑兵渗透宋军后方,让宋军不得不忙于应付后方。更说什么要派兵进攻彰八里城,使得宋军不得不回师相救。 结果呢?刚刚渡过楚河便遭逢一场惨败。这样的下场,便好似商量好的一般,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带队! 若是就这么退回去,想来陛下暴怒之下,定然会将自己斩首示众,以慰这些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即使陛下并没有暴怒,怕是也会认为自己是宋军的细作,从而将自己斩首,在众多将士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至于向宋军投降,漫咩也想过,可惜家人都在八剌沙衮城中。他若敢降,自己的家人必定会惨死于自己的面前。 左思右想,漫咩都发现自己没有了任何的活路。身为统兵大将,哪怕是失踪都不可能。 握紧手中的大马弯刀,漫咩长叹一声,对麾下亲卫诸将道:“你们回去告知陛下,臣非不想退敌,实是臣无能之至!我无脸再见陛下,只有以死报之!” 没等亲卫靠近,漫咩手中的弯刀便快速划过自己的脖颈。 鲜血飚射,漫咩的尸体摔倒在地。 此时他的数名亲卫哪里还敢停留,上前拖了漫咩的尸体便跳入河中。 主将自杀,麾下的将士们立刻就成了散沙。不等宋军靠近,来不及逃至浮桥的,便纷纷跳河泅渡而逃。 还有一部分甚至都不敢逃,干脆直接跪地投降。 河岸上被抛下了无数的兵器铠甲粮草辎重,还有万余匹战马,却是都便宜了宋军,使得宋军的军需一下子多许多。 李璋命人打扫战场,看到许多死去的战马和伤马,不由心疼不已。 这许多战马,死伤了足足近两万匹之多。因为交战而死伤的战马其实也不过两三千匹,其余大多都是因为夜晚黑暗,不断后退在崎岖的道路上伤了马腿。 于是李璋命那些战俘掩埋尸体救治战马,而宋军则打扫战场,收缴兵器粮草。 几乎到了午时,李璋这里才算清理了一个大概。 狄青那边的最新消息也传了过来,敌军也被击溃,但是战果不如李璋这里的大。 到了晚间两人回到营中一统计,此次战果很惊人。 缴获的粮草辎重铠甲兵器等物,仅次于上一次的伊利河谷之战。 如今在大营之后,还有三万余名敌军俘虏,却是又成了宋军的累赘。 “狄将军,如今我们缴获了敌军许多粮草和辎重,甚至就连敌军的火箭弹也缴获了许多。接下来至少一月的补给是不用担心什么了。”李璋向狄青一拱手道:“但是这些俘虏,留在这里却是个麻烦。若是留下,不但徒耗我军粮草,还要担心他们随时反水。全都杀掉的话实在不祥,而送走的话,却是费时费力,甚至会影响我等攻打八剌沙衮。这要如何处置,才能妥善将他们安排了啊。” 狄青也是有些头疼,谁知道打了胜仗,还有这么样的麻烦后果。 “不如这样,给展将军传信请其回营。”狄青挑了挑眉头道:“如今我军两次大胜,想来李宁令哥手中已经没有太多的兵力。此时便到了攻打八剌沙衮城的时机。这些俘虏便留在营中,让他们救治那些伤马。只须派几千兵士看守,便可何无恙。我军其余人马渡过楚河扎营,准备攻城就是。如此一来,即便后方的这些俘虏反叛,也因为隔着楚河,对我军影响不大。” “狄将军这个办法好,我们在这边已经消耗了数月时间,如今终于到了攻城之时!”李璋不由兴奋道。 所谓攻城,其实在李璋看来,也代表决战。 第1054章 严阵以待 八剌沙衮乃是新西夏的国都,一旦被宋军攻破,其军民便会立时丧胆。 那样的话,李宁令哥便再无反盘的可能。 展昭得了狄青传来的消息,得知宋军竟然在楚河畔大胜新西夏军,这让他不由扼腕不已。 一回到营中,刚刚见到狄青,便不甘心的道:“狄将军,莫非你们是故意将我派出去,怕我争功不成。这白白跑了一趟,又跑回来,全是冤枉路啊。” 狄青与李璋两人听到展昭的话,不由大笑不已。 说起来也是巧了,自从察觉到了李宁令哥一方的异动,他们这里便做了充分的准备。 结果准备的过于充分,展昭这里却是成了一步闲棋,等了一个寂寞。 狄青急忙安慰道:“此事也是那新西夏的将领无用,连我们大营这一关都没能闯过,实是有些出乎预料。不过,接下来的战事,还要多多有劳展将军了。” “接下来的战事?”展昭一听便明其意,这才高兴起来,“新西夏军前后不过数月,已经两次大败,损兵折将超过三十万人。再战的话,他们哪里还有兵力。莫不是,这一次轮到我军转守为攻了!” “不错,展将军所想的也正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如今李宁令哥手中兵力已然不多,只能据城而守。所以,我们进攻的时机便到了。决不能再让李宁令哥缓过气来再次聚集兵力。”狄青点头道:“接下来,楚河这边的大营便以看押俘虏为主。我军主力当渡河扎营,兵监城下。” 展昭哈哈一笑道:“这样好,下官向狄将军请战,原为大军前驱渡河,为我大军在河对岸清理出一片空间来!” 李璋也急忙道:“狄将军,下官也可率领一队火绳枪兵先期渡河。” “李璋,你已经立下不功劳,为何还要与我争?”展昭不由挑挑眉,李璋这小子,可还和自己学过些功夫呢。 狄青一摆手道:“没有关系,展将军可先渡河,而后逐渐扩大控制范围。而后李璋的火绳枪兵再渡河,选好扎营之地固守。若是展将军能领麾下骑兵,遮断八剌沙衮城与外面的联系,这是最好不过。想来新西夏各地,与都城断开联系一久,必定生乱。那时曹傅将军的南路人马,想来也更好打一些。” “下官遵命!”展昭怕夜长梦多,当即便一口答应下来。 狄青却是阻止了展昭,“且慢,你刚刚回来,将士们也都劳累了一路。今日且犒赏一番好好休息,明日再渡河不迟。” 而在另一边的宋军南路大军,曹傅得到新西夏向达失干城增兵的消息。 因为与西边的塞尔柱与加兹尼两国已经划定了边界,所以曹傅这里也能腾出手来。 他便带着五万人马,从撒马尔罕将驻地迁到了俱战提城。 从俱战提城,到达达失干城,不过是两里的路程。 其间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 当曹傅的五万人马到达俱战提之时,诺移赏都的十万大军,也已经到达达失干数日了。 诺移赏都不是鲁莽之人,他到了达失干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斥候收集宋军南路军的消息。 其次,便是加强达失干城的城防。 并且调动达失干城中的所有青壮,加厚达失干的城墙。 诺移赏都研究过宋军破城的战例,发现许多情况下,宋军破城皆是以夜间派人运送火药至城下,将城墙炸开。 如何来抵挡宋军这等蛮不讲理的破城方式,诺移赏都只能是加厚城墙。 他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既然宋军用火药,搞这等巨大破坏力的破坏办法,他也只能让达失干城变的皮厚一些。 只愿望宋军的火药有限,炸不开城墙。 当然,这也只是守城方面。诺移赏都并非坐等之人,他还准备了进攻宋军的计划。 这个办法,就是派人去游说已经被宋军攻克的大城中的大族。即使这些大族不会立刻反叛大宋,但只要其抱着观望的态度便可。 诺移赏都深知人心,只要这些各城的大族抱有观望的态度,对于宋军的要求便会开始打折扣。不管怎么样,也多少会拖些宋军的后腿。 但是诺移赏都却是忘记了,曹傅他们翻越葱岭一路冲杀过来,手中至今也不过是五万人马。 这五万人马所需的物资,相对来说并不会很多。真正需要的,只是后方送来的火器。 而物资转运的关键是乌兹根城,此时却是在宋军的完全控制之下。 诺移赏都的斥候很快回报,使他得知了宋军南路军的动向。 “五万宋军正在向俱战提城进发?”诺移赏都知道此事之后有些迟疑。 若是半路袭击这些宋军,能不能使得宋军受到重大损失? 这个想法刚刚兴起,在诺移赏都看了一眼地图之后,便予以放弃。 实是在地形太过平坦,在宋军到俱战提城之间皆是平原。在这样的地形上偷袭,怕是老远就会被发现,根本起不到偷袭的效果。 而与宋军正面交战,诺移赏都又没有这个信心。 别看他手中现在有十万大军,兵力是宋军的一倍。但是真正与宋军面对,对方的火器射程不但远,火力也更加的猛烈。 火箭弹的威力之大,诺移赏都是见过的。只要这种火器连续发射出去,当面之敌便会成片的死伤。 所以,正面与宋军交战,诺移赏都是极力避免的。 若是出兵先一步抢战俱战提城,或许可以使得宋军断了与其后方的联系。 但是诺移赏都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也不现实。 自己若分兵去抢占俱战提,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 而且还会分薄自己手中的兵力,取巧不成怕是还要弄巧成拙。 眼下只有守住达失干城,才能堵住宋军南路军的继续进攻,使得八剌沙衮城没有后顾之忧。 过了两天,便传来宋军已经回到俱战提,并且正在收集粮草物资,显是要进攻达失干。 曹傅在俱战提城休整了两日,便先一步向达失干方向派出斥候,而后整顿大军向达失干城开拔。 待曹傅的五万人马来到达失干城下之时,城中的诺移赏都所部早就严阵以待。 第1055章 奇袭白水城 曹傅来到城外三四里处,举起望远镜观察达失干城上的情形。 他发现城头上的新西夏军,此时也已经站满了城头。 在望远镜中,曹傅甚至都能看到城头上被众多将领所拥在当中诺移赏都。 “让火器营前出,对城头的那些将领打一轮火箭弹。”曹傅当即便吩咐道。 立时便有人传下令去,火器营动作飞快的推出五辆火箭弹车,向城前直推过去。 正在城头观察城外宋军的诺移赏都,远远的看到宋军似乎派了些什么出来,但是却看不太清。 “宋军阵前出来的,那是何物?”诺移赏都问道。 有眼尖的,此时已经认出来,那是宋军的火箭弹车。 立时便叫道:“快快护送大将军下城,宋军要放火箭弹!” 听到麾下将领惊叫,诺移赏都这才吃了一惊,连忙在其他人的护送之下急忙往城下赶。 “传令,让人反击!其他将士们也寻机躲避,莫要徒增伤亡!”诺移赏都下城之时,不忘麾下将士。 在城头上,有什么可寻机躲避的?完全就是靠运气。 因为有诺移赏都等人正挤在下城的通道上,其余城头的兵士们,根本就下不了城头,只能纷纷趴伏于箭垛后面,只盼着火箭弹先找当官的炸。 然而城头上地面平坦,一旦火箭弹炸开,基本上就是一片,躲在箭垛后面也无济于事,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城头上忙乱成了一团,有架起火箭弹反击的,有寻找躲避地点的。 但是诺移赏都这些将领们还没能下城,这下城的通道却是堵着的。 宋军此时已经于三里外支好了火箭弹车,点燃了引信便纷纷向后退去。 一道道火光烟迹拔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的弧线,落向达失干城的城头。 曹傅在望远镜中,也看到了敌军在城头乱成一团,不由摇了摇头。 宋军的火箭弹纷纷在城头爆炸开来,那些不及逃走的新西夏兵士们,直被炸的七零八落。 有的人被炸断了手脚血肉模糊,有的则是直接炸的开膛爆头当场身死。甚至有的人,都被爆炸的气流直接给炸的飞出城外。 这些没处逃的新西夏兵士们,却是一时间死伤惨重。 而城头新西夏军的火箭弹虽然也稀稀拉拉的射出来数十枚,却在是在宋军火箭弹车之前还有近两里处,便纷纷落地爆炸。 两想一比较,这火器的射程相差了近一倍有余。 曹傅此时却并没有为此而欣喜,宋军火器在造作院的那里更新换代很快。对于射程超过敌军的火器,曹傅早已觉得理所当然。 火器虽然比之新西夏要强许多,可是曹傅却是对于破城之事有些担心。 诺移赏都命人加厚城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消息,早已被宋军斥候探知。 曹傅所担心的,便是如何破城。 “传令,全军于八里外扎营。”曹傅传令道。 宋军扎下大营之后,曹傅便派出斥候,全面的探查达失干城的四周。 除了防备敌军有埋伏,还要想办法断掉敌军与外部的联系。 尽管手中只有五万兵力无法围城,但是曹傅还是按着围城的路数来做。 一旦城中的守军不甘心被断了联系,从而派人出城作战,那么宋军便可趁机出手。 或是在城外消灭敌方的小股人马,或是与其大队人马决战,这就看城中守将是如何想法了。 当晚的后半夜,在曹傅的安排之下,两队宋军,分别推了几辆装满了火药桶的大车。 这两队宋军,分别摸黑到城墙之下,点燃火药的引信之后便转身而逃。 曹傅远远的看着黑暗中达失干城的方向,等着前方的消息。 没让曹傅久等,便在黑暗之中前后脚冒出两大团巨大刺目的火光。 紧接着便是刺耳的爆炸声如同滚雷一般,隆隆而来。 曹傅当即便带着自己亲卫和一万骑兵,向着达失干城爆炸处行去。 很快便有喊杀声传来,还有火绳枪开火和手雷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但是曹傅人还没走多远,便看到前面有人急匆匆的赶回来。 “启禀曹将军,东面的城墙没能炸开!只是炸坏了外面的一层,里面还有一层石块所砌城墙!”那兵士禀报道。 然而没等曹傅回应,另一边也派人来报,情形与东面的城墙一样。 果然,达失干城墙不是那么好破的。诺移赏都提前有了准备,达失干这地方靠近山区,便就地取材运送了许多石块入城,干脆就在内部贴着城墙又砌了一层石墙。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全城人动手很快便可完成。 “让大伙都撤回来吧。”曹傅知道今天是破不了达失干了,须另想对策才是。 其实,在回营的路上,曹傅便有了一些想法。 待回到大营之中看到帐中的地图,他的策略便已经成型。 眼前虽然有达失干城横着,可是达失干城周围千里之地,都是平坦的平原。 达失干只不过是距离自己的军队最近的一座大城而已,没必要强攻。 曹傅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拿下达失干后面的几座城。其他的那几座城,可没有象达失干这样,弄了两层城墙。 其他的大城一旦被宋军拿下,这样的话,达失干城也就成了孤立无援的孤城。 但是曹傅也面临两个问题要解决,一个是要让达失干城内的诺移赏都得不到消息,一个就是速度要快。 只要能做到这两点,诺移赏都即便是守住了达失干,也等于是一败涂地。 想到了这里,曹傅便也是这样做的。 找来军中的将领,将自己的意图与众人说了。如今军中的这些将领,都是新军出身,也都随着曹傅征战了数年。 大家早就跟着曹傅搞过长途奔袭,上千里的路都是数日赶到,早已习惯了曹傅的作战风格。 因此,在军中无人对于曹傅的策略提出质疑,都觉得可行。 天亮之时,曹傅便派人加强了对于达失干城的消息阻断。到了夜间,便领着四万人带着火器和数日的粮草,便趁夜出发。 在达失干城的北面两百里处,便有一座挺重要的城,名为白水城。 白水城地处平原,又有河流经过,因此农耕发达,算是新西夏的粮仓。 所以曹傅此次奔袭的目的,就是奇袭白水城。 第1056章 天降火雨 白水城的守军不过三千余人,因为处于达失干城的后方,远离宋军,所以也没有什么警惕性。 当曹傅带着四万人马来到白水城时,城中立时就乱成了一团。 鉴于宋军之前打出来的威名,在白水城的人看来,前面的达失干城一定是已经败了。 甚至是败的很惨,竟然一个人都没逃出来。由此可见,宋军是多么的凶残。 因为曹傅已经阻断了达失干城与后方的联系,竟使得白水城中的守军有了这样的想法,却是出乎曹傅预料的。 当宋军出现在白水城外,曹傅还琢磨着怎么炸开城墙之时,白水城的城门大开。 城中的守将,还有当地大族的族长们,便已经列队出城,向曹傅请降了。 曹傅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当即便带兵入城,将这些降人都进行了甄别。凡与党项关系近的,一律收押起来。 白水城虽然占了下来,但是若不清除与党项人亲近的势力,只怕后面还会有反复。 而对于这些人的检举和揭发,则是由其他的降人来完成的,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便等于使得白水城中的其余大族和官吏,便没有了复叛的余地。 匆匆处理了白水城之事,曹傅两日后便补充了粮草,带兵继续向东北的怛罗斯杀去。 曹傅这般不按常理的打法,却是正打到了新西夏的软肋上。 如今新西夏虽然占据的地盘依旧很大,可是其国中兵力经过两次大败,除了八剌沙衮和达失干,都是兵力空虚的很。 如白水城这般,能有几千人守城已经是不错的了。 怛罗斯虽然重要,可是位于大后方,守城的连一千兵马都没有。 当曹傅来到怛罗斯城外,城里很快便大乱了一阵,而后开城投降了。 这一次怛罗斯城中的大族们做的更果断,直接将城内的党项人杀了个干净,倒是省了曹傅许多手脚。 曹傅一算时间,这距自己离开达失干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也不知道达失干城中的诺移赏都识破没有。 不过曹傅在离开之时便已经有布置,会命一些骑兵不断的从大营进出。一来阻断敌军与后方的联系,二来便是迷惑敌军,做出自己主力人马还在的样子。甚至,还会不时的有人,去达失干的城墙附近挑衅。 曹傅如今已经连夺白水城与怛罗斯两城,再夺下讹打剌城,便完成了自己定下的目标。 如今不管诺移赏都有没有识破自己的疑兵计,他都要打下讹打剌城再说。 就在曹傅带兵向着四百里外的讹打剌城急驰之时,在距讹打剌还有百余里的地点,便碰到了讹打剌城派出的使者。 这名使者一听是宋军,便急忙过来要求拜见曹傅,被宋军兵士引到了曹傅的面前。 “这位宋军的大将军!我是讹打剌城的使者古力克,特意来寻找大将军!”古力克谄媚的道。 曹傅眉头一挑,问道:“你是讹打剌城的使者?是谁的使者?” “……这个,小人是代表城中的百姓,是百姓们的使者。”古力克反应不慢,当即便接着道:“党项人对我们讹打剌城的诸族百姓极力盘剥,大家早就有所不满。只是因为党项人实力强大,我等无力反抗。如今听说有大宋上国天兵讨伐党项,无不欢欣鼓舞。如今城中的百姓们揭杆而起,已经将讹打剌城中的所有党项人都杀了。众人便选了我为使者,特意前来迎大宋天兵!吾等百姓,皆愿为大宋上国之民!” 这让曹傅不由感叹,这古力克说的好听,多半是城中的大族们派出来的。 谷</span>  不过,既然能够兵不血刃的将讹打剌城到手,自己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只是曹傅却不想再在这等事情上浪费时间,当即便派了一千余人马,随古力克前去接收讹打剌城。 而自己则带领了其余的人马,折而转向白水城。 待曹傅再次到达白水城时,达失干城中的诺移赏都终于感觉到了不妥之处。 已经将近十天,城外的宋军大营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虽然不断的有骑兵在达失干城外出没,或是阻断城中与外界的联系,或是到城外挑衅。 开始之时,诺移赏都还以为是宋军的骗自己出城交战的计谋。可是这么些天过去,宋军竟然一点攻城的意思都没有,事情便透着反常。 于是诺移赏都便特意派了近三千骑兵,向白水城的方向突围。 一来是为了试探宋军,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二来,也是为了与后方联系。 若是宋军拦不住他派出的这三千骑兵,便可让这些骑兵散开来打探宋军的消息,并且与后方再次恢复联系。 只是他发现,这三千骑兵冲出城后,虽然受到了一些宋军骑兵的攻击,可是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出现大股的宋军阻击。 当派出的三千骑兵突围而去之时,诺移赏都便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若是依旧枯守在达失干城中,怕是最后的结果一定非常不妙。 所以,诺移赏都的目光,便盯上了城外宋军的大营。 他当即便领了五万人马出城,杀向了宋军在城外的大营。 这一次宋军的大营之中,却是有了动静。曹傅留下来的一万骑兵,除了出城骚扰和阻断道路的,营中还有数千人。 当看到新西夏的大军城出,直奔大营而来之时,营中数千人便依托营寨,架起了火箭弹车与火炮。 可以说诺移赏都的眼光十分狠辣,他这样突击宋军大营,却是宋军大营最空虚之时。 而且曹傅临走之时,大量的火器和粮草辎重,都仍旧存放于大营之中。如果被新西夏军夺去,结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五万新西夏军攻击的结果,却是让诺移赏都大吃一惊。 随着宋营之中火箭弹车发射,一条条的火龙不要钱一样射向新西夏军的阵列。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几乎就没有间断的时候。 营中的宋军也知道大营丢失的后果,所以宁肯将营中火器都用光,也不能留给新西夏的军队。 因此,这些火箭弹用起来,根本就不曾节省,只怕用的不够多。 而正扑向宋军大营的新西夏军,却是被打懵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火器竟然有如同下雨一般的用法。 天降火雨,五万新西夏大军,只用了不到二十息,便被宋军的火箭弹炸了个七零八落。 第1057章 新西夏的最后一战 整个新西夏的阵列,几乎都被笼罩在了浓烟和不断爆炸开来的火球之下。 五万人马连散开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如此猛烈的火器打击给吞没。 诺移赏都命人用己方的火箭弹还击,却哪里有宋军火箭弹的射程远。还没发射几个,那些兵士便已经因为恐惧而远远逃开。 “大伙不要慌,向前冲!”诺移赏都却是还抱着一丝希望下令道:“宋营空虚,只要冲入宋营,今日这一战我大夏便胜了!诸军,随我来!” 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诺移赏都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以为表率。 他亲自冲锋,他的亲卫们便也急忙跟上,而后陆续便有新西夏兵士,也跟在后足冲锋。 转眼之间,竟被诺移赏都带了数千人马冲到了宋军大营前方百余步。 眼看着原本被打的晕头转向的新西夏大军,有渐渐聚拢之势,营中的宋军却是引燃了营中的火炮。 这些火炮都是装的葡萄弹,专门对付的就是冲过来近战的密集军队。 如今诺移赏都带人冲过来,便已经进入了火炮葡萄弹的射程之内。 火炮依次鸣放,大片葡萄大小的铁砂被火炮轰出,成扇形打向前方百余步的范围之内。 那些刚刚冲上来的新西夏兵士们,等于是自己撞到了炮口上。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挡得住钢铁,当场便一片片的如麦子一般倒伏下去。 诺移赏都只想着如何冲入宋军营中,好将宋军大营击破。可是他却没想到,会有这样惨烈的迎头一击。 因为冲在最前面,所以诺移赏都也是首当其冲,几乎在火炮响起第一声时,便已被数十颗指头大小的铁砂击中! 原本看上去好好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破口袋,连头颅都只剩了半个,场面甚为震撼。 可惜的是,这样的情形几乎到处都人,根本就没有谁还能顾得上自己家主将如何。 在接近宋军大营百余内,死者肝脑涂地狼藉不堪,生者碾转哀号生不如死。 这等地狱一般的情形,将后方的新西夏兵士们吓的浑身发颤,人人都从心中发寒,好似被恐惧扼住了脖颈。 不知是谁发出不似人声一下长叫,剩余的新西夏兵士们纷纷掉头奔逃。 五万人马一战之下,损失了近半不算,还将主将诺移赏都给搭了进去。 原本士气还算可以的达失干城中守军,一下子便如霜打了的柿子。 等于曹傅领兵重新回到达失干城外的大营之时,才知道城内守军竟然出城袭击了一次宋军大营。 不过,结果却是损兵折将,却是使得曹傅松了一口气。 虽然被新西夏抄了自己的大营,并不会影响大局,可是最后也会平添许多麻烦。 然而对方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这却是再好不过了。 “来人,给达失干城中射入箭书。”曹傅吩咐道:“白水城、怛罗斯、讹打剌诸城已尽为我大宋所有,城中守军顽抗已无意义,命其开城投降。若冥顽不灵,则难免一死而已。” 得了曹傅的军令,很快便有一封信被射到了达失干城头上。 然而没过多久,达失干的城门便被打开。经过数日的忐忑惊惧,城中守军虽然还有七八万人,可是却已丧胆。 连主将都已经惨死,其余的将领很难有服众之人,这几天互相提防着,却也十分的累心。 得了劝降信的这名将领,也没通知其他人,直接就开门投降。城中其他的那些将领都懵了,有人立刻开城带着属下逃走,其余的则都也跟着降了。 让曹傅好笑的是,竟然连个抵抗的都没有。 那些逃掉了,曹傅也没有派兵去追,等他们逃到其他城池,便会知道大势已去。 反正也没逃掉多少敌军,反倒是让他们去传播宋军的威名更有用处。 曹傅接收了达失干城,将城中的俘虏都分别看押起来。待来日派人押送到乌兹根城,前去修筑道路。 当晚曹傅在城中召集麾下将领,与大伙儿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如今已经扫平了新西夏的西部和部分中部,新西夏国如今象样的大城,怕是只剩了一个都城八剌沙衮城。 “而今新西夏灭国已成定局,我等当前往怛罗斯,以防新西夏的皇帝李宁令哥再夺怛罗斯城。若是被其从怛罗斯经过,那李宁令哥还有可能逃往极北荒原。”曹傅的目光在诸将的脸上扫过,“所以,此时不应松懈。大伙儿修整两日,我们便出发。” 诸将对于曹傅早已信服,这许多的辉煌战绩,让诸人暗中都将曹傅与汉之霍去病相比。要说年纪确实相仿,要说战功之高低,可能曹傅还要高一点。 曹傅这里将拦路的十万新西夏军给收拾掉,已经打算再次挥军,去抄八剌沙衮城的后路。 而在八剌沙衮城下,狄青所部也没有闲着。 狄青在楚河以北留了万余人马看守俘虏,其余的六万宋军,都到了楚河南岸扎营。 这个信号,就代表着宋军已经要与城中的李宁令哥所部决战。 因此,八剌沙衮城中的气氛,也非常的压抑。 大战即将来临,而城中从贵族官吏到百姓,都知道新西夏的局面十分不妙。 而且都城八剌沙衮与其他地区的消息,都已经被宋军派出去的骑兵阻断。 狄青渡河之后,并没有立刻就派人去攻打八剌沙衮城。而是命令全军休养数日,并且派出骑兵将八剌沙衮与外部的消息阻断。 一旦八剌沙衮得不到外面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人心惶惶。 在宋军的威胁之下,城中的守军估计正紧张着。急于交战,反而对宋军并不是个好选择。 所以,狄青的想法,便是让八剌沙衮变成孤城。至少也让城中之人,以为自己已经处于一座孤城之中。 但是接下来几天,狄青得到的消息却是使他目瞪口呆。 有怛罗斯方面的商队,本来是要去八剌沙衮,却为宋军所阻。可也因此,得知了怛罗斯城竟为曹傅所夺。 这反而使得狄青等人有了一种紧迫感,若不再打下八剌沙衮,怕是曹傅这小子便会带兵前来会师。 正因有了这个紧迫感,所以狄青便决定发动对新西夏的最后一战。 第1058章 如何可用 那一支商队,被狄青派人送到了八剌沙衮城下。 商队的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且八剌沙衮城门紧闭,想进也进不出。 城上的守军,则看到宋军送过来一支商队,便有些莫名其妙了。 负责守城的嵬名浪布得报,便赶到了城头往下看去。 看着城下战战兢兢的那些商人,嵬名浪布觉得定然事出有因,便命人放了一个筐子下城,令城下派个商人上城。 很快便从城下吊了一个四十余岁的商人到了城头,立时就被守军一拥而上绑了搜身。 嵬名浪布待麾下的兵士们搜完身,便上前对这商人开始问话。 “宋人因何要将他们这支商队送到城下?”嵬名浪布问道。 那商人不敢怠慢,急忙点头哈腰的道:“小人本来是从怛罗斯过来八剌沙衮做生意的,不想到了城外二十里,便被突然出现的一队宋军给拦下问话。问完没过多久,便将我们送到了城下。” “宋军可是向你们问怛罗斯的消息?”嵬名浪布不由皱眉道:“宋军可曾说过,要派人去攻打怛罗斯?” 那商人张口结舌,愣了片刻立时回过神来,“这、这,小人的商队离开怛罗斯时,便有人从城中逃出来,说是怛罗斯已经被宋军所侵占。甚至如今是什么样子,便实在不知了。” “你说什么!”嵬名浪布实在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很是失态的道:“怛罗斯丢了?怎么丢的!” 那商人被吓了一跳,不由得目光四面逡巡,只怕被人乱刀砍了。 待嵬名浪布问话,商人才慌忙道:“只知道是丢了,听说是城中的人献城投降,两方并不曾交战……” 嵬名浪布脸色阴沉,强忍住手掌的颤抖,握住了腰刀的刀柄。 “尝闻见利忘义,却是今日得见。你明明是我大夏子民,却无半点忠君忠国之心。竟敢收受宋军钱财,来代为传话造谣,试图动摇我朝将士军心。如你这般的奸佞小人,实是杀之不为过!”嵬名浪布一步步的向着那商人走去。 商人急忙后退惶急道:“将军明鉴,小人所说句句属寮,绝无虚言啊……将军,不可迁怒于我……” 话没说完,便被嵬名浪布一刀给劈了脑袋。 杀掉了城头的商人还不算,又看向城下道:“城下尽为宋人细作,放箭!” 随着嵬名浪布的命令传下,转眼之间城下的商队中人,便被城上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嵬名浪布盯着城下的尸体看了两眼,便大步下城而去,显得异常气愤。 其实嵬名浪布却是心里极为复杂,既惊又怕。在他看来,大夏的气数要尽了,党项一族也要完蛋。 他匆匆的来到宫中,求见陛下李宁令哥。 城头上的那些守军,在嵬名浪布下城而去的瞬间便聚到了一起。 “怛罗斯城丢了?” “此事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或许是假的也说不定。” “若是假的,嵬名将军何必出手杀人。” “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那商队的商人虽然被杀,可是这消息如瘟疫一样在城中传开。这对于守城将士们的信心来说,等于就是晴空霹雳。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怛罗斯城丢失的事情,便传遍了全城。 而这时嵬兄浪布也来到宫中,见到了李宁令哥。 “陛下,刚才宋人送来一支商队。事出蹊跷,臣便令人将一名商人弄上城头。”嵬名浪布将自己如何询问那商人的过程,都向李宁令哥讲了,接着道:“此事不论真假,接下来的战事怕是都会极为艰难。臣请陛下于今晚开城而走,寻得部族去极北之地巡狩,以避宋军锋芒。” 李宁令哥听到了嵬名浪布的禀报,身上不由得一阵阵的发软。 父祖数代人之心血之意愿,难道就要这么一朝成空?李宁今哥心中郁闷的无以复加。 听到嵬名浪布的话,李宁令哥十分无奈,这说明连自己手下将领面对宋军也失了锐气。而且觉得守不住八剌沙衮,甚至还建议皇帝出逃。 “卿家不必如此,若是卿家能将当面的宋军击败,我们还是有会的。”李宁令哥苦笑道:“至于朕吗,岂能丢下将士臣民自顾逃命?若朕真的这么做,怕是即使活下自己一条命,也会与族人离心离德” 嵬名浪布躬身道:“陛下仁慈,但是陛下身系的除了大夏国之外,还有更重要的部族传承。大夏国没有了,陛下还可再建。若是我党项各部没有了,从此这世上便再无可能会有大夏。臣今晚便会出城,向宋军这边的大营进攻,陛下可趁此时机带一万骑兵出城北狩。” 这些话实是出于无奈,嵬名浪布也一心在为李宁令哥着想。 可李宁令哥却是大怒,“够了!李宁令哥,朕命你为都城镇守,本希望你能击败宋军,使其退兵。可你倒好,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些谣言,便打算让朕弃城而逃!身为大将,却如此不经事,要你何用!现在朕便撤了你的镇守之职,换嵬名浪遇为镇守。你自去军前一线,不斩十颗宋军首级,便永远做个大头兵吧!” 嵬名浪布听到陛下的话如遭雷击,这实在是误会啊!自己只是出于好心,请陛下北狩。可是陛下却将自己当成丧失了信心的窝囊废。 “臣只是不想让陛下有所闪失罢了,并非惧怕宋军。”嵬名浪布拱手沉痛道:“然陛下已有决断,臣自当遵守。还是那句话,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使得宋军伤陛下一极汗毛!臣去了。” 张元听说嵬名浪布被陛下撤换,并贬成了小兵,镇守也换成了网名浪遇。 这下子张元便坐不住了,他也急匆匆的进宫求见李宁令哥。 “陛下,如何能将嵬名浪布撤换掉呢?如今城中本就因为宋军占领怛罗斯的谣言而人心浮动,在交战之前陛下将嵬名浪布换掉,也是犯了兵家之忌啊!”张元一见到李宁令哥,便不由忧虑的道。 李宁令哥听了张元的话,便露出无奈之色道:“朕岂不知临阵换将之危害?可是嵬名浪布听闻宋军已下怛罗斯,便胆气俱丧。他不但自己乱了方寸,还跑过来要朕也逃命。这等样人,如何可用。” 第1059章 梦醒方知是俗人 张元如今已经显得颇为苍老,此时听了李宁令哥的话,更是苍老几分。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而嵬名浪布自乱阵脚亦有问题。 现在镇守一职已经换上了嵬名浪遇,这个结果已经不能再次更改。 否则的话,只怕大军的士气便会一降再降,最后连抵抗之心都提不起来。 即便是眼前的结果,张元也不觉得还有多少胜算。 “陛下,如今已经与宋军决战。与宋军之战,陛下当于军前鼓励才是。以免换将之事,使得将士们士气受到影响。”张元此时躬身道:“财帛酒肉,陛下皆不可吝啬。当与将士们明赏罚,而后赐以酒食钱财,可与宋军交战。” 与宋军之战,在张元看来换了嵬名浪遇不如让陛下亲自出面鼓励士气。只要将士们有了士气,以城中的七万人马,完全可以与宋军一战。 李宁令哥点点头,“此战确是要重视起来,这样吧,现在张卿便随朕到军中一行。” “陛下圣明!”张元拱手赞道。 李宁令哥的仪仗到了城内军营,立时便使得原本因为流传丢失怛罗斯的士气回升。 不管丢失了哪一座城,大伙儿都不是亲眼看到的。但是陛下亲至军中慰问,却是亲眼所见。 而且李宁令哥不仅送来不少肉食,还将宫中的美酒,也送来了一些。 更是当场观看了军中的角力,李宁令哥对于军中力士不乏赞美之词,并赐勇士之名与金银。 有李宁令哥的这番表现,使得八剌沙衮守军的士气大增。 原本的悲观论调,一时之间竟消失了。 而城外的宋军大营,狄青得知城内守军竟然将那些商人都给射杀了,不由摇头。 “这些家伙倒是心狠手辣,自己不敢面对这样的坏消息,便要杀人。”狄青冷笑一声道:“这等消息,他们就是想要捂住也不可能。只须消息在城中传开,新西夏军便会士气大降。” 展昭与李璋两人都在座,坐于狄青之旁。 “狄将军,城中的守军大半为党项人。”展昭提醒道:“即使是士气下降,他们抵抗起来也是要与我军拼死拼活的。总要想个妥善的办法,才可使我军不至于损失过大。” 李璋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自有了新式火器以来,我们破城便极少使用云梯冲车之类的器械。晚上让人将火药运送到城下,城上很难防住。” 他这话一点不假,自有了新式火器,宋军破城便基本上都使用火药破城。 在宋军看来,以前神为天险的高大城墙,如今不过是残砖断瓦罢了。甚至有人觉得,这些城墙不但没有必要,甚至是显得碍事。 只不过宋军自己这样想而已,在大宋以外,其余诸国万族,仍旧认为城墙能保护自身。 “我觉得,破城并非难事。但是若新西夏军在城中,依托民宅与我军纠缠,这才是最可怕的。”展昭皱眉道:“城中的情形我军并不熟,这就先吃亏。再加上那些党项兵士们有了拼死之心,怕是会极为艰难,弄不好便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行的话,便放火烧城就是。”李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对于这些家伙,根本就不能客气。这些外族不习我中国礼仪,一向不识谦虚恬淡之意。在西域碰到那些宋人商队都说,这外族只看中原人和善便觉好欺,实是不打不长记性。我军又不屠城,只是放火灭敌,这总可以吧。” 展昭摇了摇头道:“此地不比中原,之前我们所碰到的城镇,房舍极有有木料所制,皆为土石而建。我觉得,放火的话,怕是有些勉强。” 狄青笑道:“你们都不觉得破城困难,却是想着如何在城中与敌军交战。商议半天,却又商议不出一个眉目来。不如这样,我们从两面将城墙炸开,而后分兵杀入前后夹击。即使敌军死命相抗,怕是也无济于事。” 展昭与李璋两人不再开口,想了想,便都点头应下。 当晚,便有两队宋军,各自推了两车火药桶。 狄青让他们多带火药,尽量将城墙豁口开的大一些,以方便大军杀入城中。 午夜时分,八剌沙衮城的东西两侧城墙,分别传来刺目火光与巨响。 立时八剌沙衮城中,便是一片大乱。守军乱,百姓也乱。 不过城中的守军显然早有预演,纷纷涌向两处城墙豁口,以防宋军突入城中。 可是宋军早有准备,城墙一被炸开,几乎是没等天上的碎砖石都落地,便已经有宋军兵士冲入了城内。 与此同时,在城外有成千上万道火光在空中划过,那是宋军火箭弹的尾光。 不断的有火光爆炸声,在八剌沙衮城的城头上响起。 宋军为了拥护入城的军队,不断的向城头上的守军开火,除了火箭弹之外。还有一队队的火绳枪兵,也涌入城中,匆匆排成二十人一列,就那么向城中街道涌去。 很快,城内的街道上便响起密集的火绳枪开火声。 而宋军的火箭弹刚刚停了,便有宋军向豁口两侧的城头杀上去,以保证后继军队入城。 即使是城中近战,宋军的火绳枪兵和长枪兵的配合,也使得新西夏军没能发挥出多少战力。 甚至是城内守军想要靠近宋军,都是一个大难题。 哪怕是身穿重甲的武士,也在宋军的火绳枪下挺不了两个呼吸。 很快,城内的街道上便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 城内靠近皇宫的一所大宅的二楼,一名老者凭栏看向城中的火光不由叹息不已。 这老者正是新西夏的国相张元,此时张元抬眼望天老泪纵横。 “吾本宋人,自觉怀才不遇遭逢不公。自远投西夏指点江山,欲扶保我主元昊以成就一番霸业,谁知道吾以为虚弱的大宋竟如此强大。”张元苦笑了两声,接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错错错!都错在我自大狂妄,小看天下英杰。如今思之,大宋能有如今这等雄兵远征万里之势,皆因安乐侯一人也!仔细算来,其人尚不及而立之年,实是羡慕不来。终是大宋钟灵毓秀人杰地灵,非他国可比。” 张元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剑,看着远处的爆炸火光和沉沉夜色,不由弹剑而歌。 “自命非是池锦鳞,曾入黄河搅水浑。强呼风雨四十载,梦醒方知是俗人。” 张元横剑自刎。 第1060章 仓皇而逃 张元刚刚自刎,便有宫中内侍过来相请。 可是转眼之间便有张府的仆役号哭着冲出来道:“张国相他……” 那内侍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宋军入城时间紧急莫要号哭,快说张国相如何了!” “张国相自刎了!”那仆役掩面大哭道。 内侍在仆役的带领之下,匆匆入内一看,果然看到张元自刎的尸体,刚刚被府中抬到厅内停放。 跺了下脚,内侍便急忙回宫去报信。 待一见到李宁令哥,内侍便急忙拜倒,“陛下,内臣适才去国相的府中相请,却见到国相已经自刎身亡。” “什么?”李宁令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国相他为何……竟、竟要弃朕而去!” 为什么弃他而去,李宁令哥自己想也知道。显然张元对于新西夏的存在,已经不报任何希望。 “陛下,此时城池已被宋军攻破,还请陛下尽快定夺何去何从。”内侍急忙道:“内臣还可追随陛下。” 李宁令哥苦笑不已,如今新西夏最后的兵力都在城中,正在阻拦宋军。 即使自己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 正在李宁令哥琢磨着,是不是也要学张元自刎,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嵬名浪遇与嵬名浪布兄弟。 “陛下,臣等已经安排了两万骑兵于南门等候。”嵬名浪遇拱手道:“让浪布护送陛下离开此险地,臣当与其他将士与宋军死战!” 嵬名浪遇也拱手道:“陛下,我们只要逃出去,便可派人联络族人一些部族,看有谁还愿与我等向北迁徙!可沿西洪河而至花剌子模海之西北,再建大夏!” 自党项一族再建新西夏之后,各部已散落于国中各地。一时间想要都带走,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嵬名浪布才这样的说法。 李宁令哥知道城中大势已去,自己若是不逃,也只不过是宋军的阶之下囚罢了。 他便点头道:“好,先皇有大毅力,可再建大夏,朕亦此毅力,只是要辛苦你们了。浪遇,你莫要与宋军死战,待朕一走,你便带领众将士紧跟在后一同退走,这八剌沙衮城让与宋军又何妨!” “是,臣遵旨!”嵬名浪遇立刻躬身道。 李宁令哥在禁卫和嵬名浪布的护送之下来到南门,这里已经有两万新西夏骑兵在等候。 一眼扫过去,李宁令哥发现这些将士们脸上都是惶然之色。 也没时间多说什么,李宁令可直接下令开城,大家纷纷列队出城。 新西夏的兵士们其实仍然还算精锐,在这等关键之时还能列队而不乱,已属难能可贵。 “命人通知浪布,快些退出城来,大伙儿一起走!”李宁令哥吩咐道。 嵬名浪布拱手道:“陛下,我护送你先走就是,浪遇已经得了消息,很快就会退出来。陛下不走,他如何断后。” 李宁令哥点头策马而走,两万新西夏骑兵轰然跟上。 虽然是逃亡,可也没有乱了分寸。 他们这一行人逃出十余里,便碰到了宋军千余人的拦截兵力。 只是宋军人少,虽然以火器给了他们这两万骑兵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终究是没能拦阻下来。 又奔行了二十余里,后方便有斥候追了上来。 “报!嵬名浪遇将军率军断后,已为宋军大队所阻!”斥候痛哭道:“小人回来之时,已经有大队宋军骑兵遮断了浪遇将军所部的去路。如今看来,恐已凶多吉少!” 李宁令哥闻报不由愤恨不已,大怒道:“来人!且随我回去接应浪遇将军!浪布,你带五千人在此等候接应。若是朕也失陷于宋军,你便逃走自立吧!” 嵬名浪布心头又惊又痛,急忙躬身道:“陛下何出此言,若无陛下,臣不独活。请陛下在此等候,臣带人去接应浪遇就是!” 也不等李宁令哥再说,嵬名浪布带了一万余人,便去又顺着原路返回。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嵬名浪布与嵬名浪遇两兄弟才带着两万余骑兵再次出现在李宁令哥的视野当中。 “陛下,臣等回来了!”嵬兄浪遇见到李宁令哥,便在马上躬身道。 “看你们身血污,可曾受伤?”李宁令哥问道。 嵬名浪布此时接口道:“臣等也是运气,夜间骑战,宋军火器发挥不出多少威力,被我军杀了个出其不意,这才能得以脱身。只是将士们,却又损失了一部分。” “好了,战时计较这些已是无用。”李宁令哥道:“此次又救回了一部分将士,倒是人数上也多了数千人马。大家稍事休息,我们便走。” 而在八剌沙衮城内,展昭却是懊恼不已,对狄青道:“下官失职,竟然被李宁令哥和其大将逃了,还请狄将军治罪!” 狄青摇摇头道:“展将军何罪之有,此次攻城便以破城为主。敌军虽然无法守城,但敌军数量与我军相当,一旦出城却是无法将其全歼的。若是因为跑了些敌军就治罪,也没有这个道理。” 李璋也笑道:“不错,跑的都是骑兵,拦也不好拦追也不好追,如何能怪展将军。不过,他们却是也不好逃。往北逃的话,必须要经过怛罗斯城。否则的话,便只能横穿大漠,往北而逃了。” “如今敌军虽然逃出去的人马不多,但穷寇莫追。”狄青沉吟着道:“让他们放松一阵,也是有好处的。我军将士今日鏖战一夜,也已经人困马乏。先好好休养一番,再做其他打算。另外,派人给怛罗斯传信,若无力拦截李宁令哥所部,便任其走了就是,只须将其去哪个方向报回即可。” 这一战,新西夏的皇帝仓皇而逃。 至少在狄青所知的情况来说,新西夏的全境如今都已在宋军的掌控之下。 李宁令哥这两万多骑兵,再想攻下叫座城池的可能极小。 他们君臣除了往北一路逃走,便没有任何的路可走。 李宁令哥他们这两万五千余骑,用了三日的时间,便赶到了七百里外的怛罗斯城外。 远远的,李宁令哥便看到了城头的大旗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宋字。 怛罗斯果然便如传言那般,被宋军夺去了。 “大家不必停歇,我们绕城而过便是。”李宁令哥下令道。 只是他这边的命令刚刚传下去,怛罗斯城便打开了城门。 一队队的宋军人马,从怛罗斯城中列队而出。 曹傅已经带兵来到怛罗斯两日,却听斥候回报,从八剌沙衮方向来了一支新西夏的人马。 所以,他便从城中带了两万大宋骑兵一万火绳枪兵五千长枪兵出城拦截。 第1061章 为我大宋贺 早一日的时候,曹傅就已经得到斥候的回报。对于八剌沙衮之战,他也十分关注。 若是狄青他们的宋军主力,在八剌沙衮战败,宋军的这一次远征怕是要出大问题了。 不过,曹傅到达怛罗斯之后,除了得知八剌沙衮那边宋军大胜,灭了新西夏十余万人马之外,最新的战事却是没有消息。 正是因此,曹傅才在怛罗斯这里也不敢大意。 得知新西夏的大军出现,曹傅的兵马出城来拦截。至于对方是夺城还是借道,都已经并不重要。 只要将当面之敌击败,便知道八剌沙衮的情形如何了。 看到这支新西夏军还算整齐,曹傅心中其实是有些替狄青他们担心的。 “来人,摆开战阵,不得使敌军前进。”曹傅下令道。 宋军得了曹傅的命令,当即便摆开了阵势。 火绳枪兵与长枪兵居中,火绳枪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而骑兵则护住了左右两翼。 曹傅举起望远镜看向对面,他这才发现,对面的旗号居然是大夏皇帝的。 这说明对面的敌军里,有李宁令哥这个新西夏的皇帝在。 得出这个结论,不由得使曹傅一阵阵激动。 但是对于狄青所率领的主力,也更加担心一些。 若非胜了宋军主力,李宁令哥跑到怛罗斯这里干什么?莫非是要夺回怛罗斯不成。 曹傅不敢太过分心多想,便将注意重新放回眼前的战场上。 “火箭弹车准备,敌军一旦进入射程便可施放。”曹傅下令道。 新西夏的军队之中,李宁令哥等人看到宋军出城,正拦在城前。 他们这一支人马,要想去沿西洪河而走,便必须经过怛罗斯城下。 即使是绕过怛罗斯,后面还有讹打剌城。 总之,李宁令哥一行不击败拦路的宋军,就不要想走。 “我们没有后退的可能,大伙一鼓作气冲过去吧!”李宁令哥看向嵬名浪布与嵬名浪遇两人。 “我等唯陛下马首是瞻!”嵬名浪布道。 嵬名浪遇也道:“我愿为陛下之前驱开路,破宋军战阵!” 李宁令哥点点头道:“甚好,将我们的火箭弹都取出来,不管如何,都打出去,大家便一同冲锋!” 令曹傅没想到的是,忽然之间新西夏军中便升起成千上万道烟迹,这分明都是火箭弹升空之时造成的! 这等规模的火箭弹用法,曹傅可从来没见过。火箭弹腾起所造成的烟雾,立时便将半边天空都给遮蔽下来,壮观已极! 只是这么远,几乎有四五里的距离,新西夏军哪里来的这么强的火箭弹,竟能打到宋军阵中不成? 曹傅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这使他又想起狄青那边,莫非也是因为新西夏超强的火器而失败了? 但是随着敌军火箭弹落地爆炸,使得曹傅一下子便放了心。 新西夏军的火箭弹,接连不断的在宋军阵前一里多处落下炸开,腾起大片的火光和烟雾。 这密集度,简直是将那片地面一寸都没有放过的给翻了一遍。 浓密的烟雾将曹傅的视线阻挡,这使他皱眉不已。 “传我命令,火箭弹立刻发射,就对着烟雾之中,不可间断。”曹傅也感觉到了不妥,便立时下令。 李宁令哥命人发射火箭弹,便是知道与宋军对射火箭弹很吃亏,不如将这些火箭弹打出去,制造大片的烟幕,也好掩护自己麾下将士们冲锋。 他的算盘是打的不错,但是曹傅也已久经战阵,反应非常快。 几乎就在新西夏军的骑兵刚刚开始冲锋,宋军的火箭弹车便也点燃了引信。 火箭弹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宋军一枚枚的火箭弹飞射到对面的烟雾当中,并轰然爆炸开来! 新西夏的骑兵正在冲锋,自然看到前方不远的烟雾后面,闪现一下下的爆炸火光。 可是此时马速已经提起,根本就容不得他们犹豫。而且身为骑兵也都明白,一旦速度慢下来,冲不过宋军的这片火箭弹造成的弹幕,怕是就要多挨几颗火箭弹。反而不如这就闷头冲过来,来得更加安全省心。 此时也是新西夏兵士们生死之战,大家都知道大夏国亡国,若不杀出一条血路,便没了活路。 所以,新西夏的骑兵冲锋起来也是义无反顾。 宋军的火箭弹不断落地爆炸,不时的将周围经过的敌军骑兵炸的人仰马翻。 可是在骑兵的快速冲锋和烟雾掩护之下,还是没能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亡。 两万五千骑兵,绝大多数都冲了过来。 曹傅对于这个结果,却也并不奇怪,这个结果是很正常的。对方的骑兵移动速度太快,火箭弹对付起来力不从心。 不过那也没什么,接下来才是敌军骑兵们的噩梦。 “火绳枪兵准备,敌军进入一百五十步便可开火。”曹傅吩咐道。 自敌军冲出战场上的烟幕,便已经出现在宋军一里开外。 在曹傅的命令刚刚下达到位之后,敌军骑兵便已经冲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突然之间,宋军阵前便响起了清脆连绵密如爆豆一般的火绳枪施放声。 狂奔中的数百敌军骑兵,忽然便连人带马一头栽倒,将后方正在奔驰的马匹也绊倒了一连串,使得敌军的冲锋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火炮!”曹傅立眉喝道。 传令的兵士急忙挥旗,将曹傅的将令传下。 阵前摆放的数十门火炮,早就已经填装好了弹药。 得了命令的兵士们,点燃引信,便立时后退伏于地面。 数十门火炮依次开火,炮弹是装填的葡萄弹,一打出去就是一个宽达数丈的扇面空间。 对于那些冲到百步之内的敌军骑兵来说,这便是个血肉绞杀的致命距离。 那些已经在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认为即将可以对宋军的火绳枪兵大开杀戒的敌军,突然间便凝固了表情。 有的人甚至连表情,都被打的稀烂,尸体也被巨大的动能撕成了碎片。 凄厉的惨号之声,骤然增大增多,使得其余冲锋的敌军都有了一丝犹豫。 曹傅却是没有半分犹豫,值此敌军遭受当面一棒之时,正是取胜的关键。 “骑兵包抄,莫使西贼的皇帝逃了!”曹傅挥刀向前,大喝道:“擒杀敌酋,为我大宋贺!”早一日的时候,曹傅就已经得到斥候的回报。对于八剌沙衮之战,他也十分关注。 若是狄青他们的宋军主力,在八剌沙衮战败,宋军的这一次远征怕是要出大问题了。 不过,曹傅到达怛罗斯之后,除了得知八剌沙衮那边宋军大胜,灭了新西夏十余万人马之外,最新的战事却是没有消息。 正是因此,曹傅才在怛罗斯这里也不敢大意。 得知新西夏的大军出现,曹傅的兵马出城来拦截。至于对方是夺城还是借道,都已经并不重要。 只要将当面之敌击败,便知道八剌沙衮的情形如何了。 看到这支新西夏军还算整齐,曹傅心中其实是有些替狄青他们担心的。 “来人,摆开战阵,不得使敌军前进。”曹傅下令道。 宋军得了曹傅的命令,当即便摆开了阵势。 火绳枪兵与长枪兵居中,火绳枪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而骑兵则护住了左右两翼。 曹傅举起望远镜看向对面,他这才发现,对面的旗号居然是大夏皇帝的。 这说明对面的敌军里,有李宁令哥这个新西夏的皇帝在。 得出这个结论,不由得使曹傅一阵阵激动。 但是对于狄青所率领的主力,也更加担心一些。 若非胜了宋军主力,李宁令哥跑到怛罗斯这里干什么?莫非是要夺回怛罗斯不成。 曹傅不敢太过分心多想,便将注意重新放回眼前的战场上。 “火箭弹车准备,敌军一旦进入射程便可施放。”曹傅下令道。 新西夏的军队之中,李宁令哥等人看到宋军出城,正拦在城前。 他们这一支人马,要想去沿西洪河而走,便必须经过怛罗斯城下。 即使是绕过怛罗斯,后面还有讹打剌城。 总之,李宁令哥一行不击败拦路的宋军,就不要想走。 “我们没有后退的可能,大伙一鼓作气冲过去吧!”李宁令哥看向嵬名浪布与嵬名浪遇两人。 “我等唯陛下马首是瞻!”嵬名浪布道。 嵬名浪遇也道:“我愿为陛下之前驱开路,破宋军战阵!” 李宁令哥点点头道:“甚好,将我们的火箭弹都取出来,不管如何,都打出去,大家便一同冲锋!” 令曹傅没想到的是,忽然之间新西夏军中便升起成千上万道烟迹,这分明都是火箭弹升空之时造成的! 这等规模的火箭弹用法,曹傅可从来没见过。火箭弹腾起所造成的烟雾,立时便将半边天空都给遮蔽下来,壮观已极! 只是这么远,几乎有四五里的距离,新西夏军哪里来的这么强的火箭弹,竟能打到宋军阵中不成? 曹傅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这使他又想起狄青那边,莫非也是因为新西夏超强的火器而失败了? 但是随着敌军火箭弹落地爆炸,使得曹傅一下子便放了心。 新西夏军的火箭弹,接连不断的在宋军阵前一里多处落下炸开,腾起大片的火光和烟雾。 这密集度,简直是将那片地面一寸都没有放过的给翻了一遍。 浓密的烟雾将曹傅的视线阻挡,这使他皱眉不已。 “传我命令,火箭弹立刻发射,就对着烟雾之中,不可间断。”曹傅也感觉到了不妥,便立时下令。 李宁令哥命人发射火箭弹,便是知道与宋军对射火箭弹很吃亏,不如将这些火箭弹打出去,制造大片的烟幕,也好掩护自己麾下将士们冲锋。 他的算盘是打的不错,但是曹傅也已久经战阵,反应非常快。 几乎就在新西夏军的骑兵刚刚开始冲锋,宋军的火箭弹车便也点燃了引信。 火箭弹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宋军一枚枚的火箭弹飞射到对面的烟雾当中,并轰然爆炸开来! 新西夏的骑兵正在冲锋,自然看到前方不远的烟雾后面,闪现一下下的爆炸火光。 可是此时马速已经提起,根本就容不得他们犹豫。而且身为骑兵也都明白,一旦速度慢下来,冲不过宋军的这片火箭弹造成的弹幕,怕是就要多挨几颗火箭弹。反而不如这就闷头冲过来,来得更加安全省心。 此时也是新西夏兵士们生死之战,大家都知道大夏国亡国,若不杀出一条血路,便没了活路。 所以,新西夏的骑兵冲锋起来也是义无反顾。 宋军的火箭弹不断落地爆炸,不时的将周围经过的敌军骑兵炸的人仰马翻。 可是在骑兵的快速冲锋和烟雾掩护之下,还是没能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亡。 两万五千骑兵,绝大多数都冲了过来。 曹傅对于这个结果,却也并不奇怪,这个结果是很正常的。对方的骑兵移动速度太快,火箭弹对付起来力不从心。 不过那也没什么,接下来才是敌军骑兵们的噩梦。 “火绳枪兵准备,敌军进入一百五十步便可开火。”曹傅吩咐道。 自敌军冲出战场上的烟幕,便已经出现在宋军一里开外。 在曹傅的命令刚刚下达到位之后,敌军骑兵便已经冲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突然之间,宋军阵前便响起了清脆连绵密如爆豆一般的火绳枪施放声。 狂奔中的数百敌军骑兵,忽然便连人带马一头栽倒,将后方正在奔驰的马匹也绊倒了一连串,使得敌军的冲锋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火炮!”曹傅立眉喝道。 传令的兵士急忙挥旗,将曹傅的将令传下。 阵前摆放的数十门火炮,早就已经填装好了弹药。 得了命令的兵士们,点燃引信,便立时后退伏于地面。 数十门火炮依次开火,炮弹是装填的葡萄弹,一打出去就是一个宽达数丈的扇面空间。 对于那些冲到百步之内的敌军骑兵来说,这便是个血肉绞杀的致命距离。 那些已经在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认为即将可以对宋军的火绳枪兵大开杀戒的敌军,突然间便凝固了表情。 有的人甚至连表情,都被打的稀烂,尸体也被巨大的动能撕成了碎片。 凄厉的惨号之声,骤然增大增多,使得其余冲锋的敌军都有了一丝犹豫。 曹傅却是没有半分犹豫,值此敌军遭受当面一棒之时,正是取胜的关键。 “骑兵包抄,莫使西贼的皇帝逃了!”曹傅挥刀向前,大喝道:“擒杀敌酋,为我大宋贺!” 第1062章 看重的是科学 敌军败势已成,曹傅发动了全部骑兵出击。 宋军的两万齐装满员的骑兵,这时便渐渐的跑动起来。马蹄声恍如雷动九霄,降下天地之怒。 本已死伤惨重混乱不堪的新西夏骑兵们,此时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 只是一接战,新西夏的骑兵便逞雪崩之势,被宋军骑兵冲杀的溃不成军,纷纷抱头鼠蹿。 李宁令哥大惊失色,在禁卫和嵬名浪布和嵬名浪遇两人的护持之下,掉转马头便逃。 此时手中仅有的两万五千军队,也在怛罗斯城前被打散,李宁令哥万念俱灰。 “浪遇、浪布,你们两人逃吧,朕只要被宋军抓去,你们便可无恙。”李宁令哥在马上,对嵬名兄弟道。 “陛下,莫要灰心丧气。只要我们能逃出去,以陛下在族中的号召力,依旧可以联络各部重整旗鼓。”嵬名浪布道:“即使不与宋军再战,亦可逃至加兹尼帝国。当初其国王马苏德曾受先帝大恩,定会设法保全陛下。陛下可与其一同讨伐塞尔柱,重整势力就是。” “兄长说的不错,陛下不须灰心,只要我们这一次逃出去,便可东山再起!”嵬名浪遇也道。 李宁令哥虽然登基为帝不久,可也不是小孩子。 “你们两人不必安慰我,若是那马苏德有胆量与宋军对抗,怛罗斯城就不会丢,他们一定会将宋军牵在西面的忒耳迷一带。”李宁令哥苦笑道:“如今南路宋军连克我大夏数城,甚至已经夺下了怛罗斯,便很能说明问题。现在我等连怛罗斯这一关都闯不过去,何谈以后。” 嵬名兄弟知道陛下说的不错,却是两人无言以对。 他们长途跋涉来到怛罗斯,马匹的体力已经消耗不小,再与宋军交战已是勉强。 如今再想要在宋军的骑兵追击之下逃走,实是难度不小。 只逃了不到十里,便被大队的宋军骑兵追及。 一阵厮杀之下,李宁令哥的禁卫便被宋军砍杀殆尽,他们君臣三人也被宋军骑兵围在当中。 “丢下兵器受缚!”一名宋军队正厉喝道。 嵬名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都发觉彼此并无屈服之意。 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长刀,冲向那喊话的宋军队长。 但是其余的宋军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同时数条钩索抛出,便将这两兄弟给钩住拖下马来。 李宁令哥也没能幸免,同样被拖下马给捆了个结实。 这队宋军知道这三人必定是新西夏军中的贵人,活捉了三人定是大功一件。 他们带了其他被俘的新西夏兵士过来指认,没想到自己这一队人竟然活捉了新西夏的皇帝,立时一个个的都合不拢嘴。 待曹傅到来之时,便看到被捆结实了的君臣三人,不由大喜。 “你是新西夏的皇帝李宁令哥?”曹傅看到李宁令哥甲胄上的金边,便开口问道。 “朕便是大夏之主,李宁令哥,你待如何!”李宁令哥昂然道。 曹傅却是懒得与其多说,只是点点头便对那骑兵队正道:“此战尔等俱是首功,我会在军报之中提及。” 这等大功,按理说曹傅只需其这队正和其麾下兵士足够补偿即可。但是曹傅却是对这天大的功劳一点兴趣都没有,并且直接报了队正等人。 宋军队正及其余人等不由大喜过望,这等功劳跑可封妻荫子,从此一跃便是有品阶的武官。 “小人谢过将军!”队正急忙躬身道。 “你们跟着本官远来河中离家万里,这等功劳,我岂能抢你们的。”曹傅摆摆手道:“这是尔等应得的。” 曹傅如今立的功劳已经不少,曹家的威望也足够的高。不但叔父曹琮是河西经略使,有灭夏之功,而且自己的姐姐还是皇后。 若是自己再得个生擒新西夏皇帝的大功,怕是曹家便会成了官家打击对象。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几年的征战下来,曹傅却也成熟了许多。 回到怛罗斯城,曹傅从一些俘虏口中得知,狄青所部已经顺利的夺下了八剌沙衮城,这才放心不少。 次日,正当曹傅想要带一部分人马押送李宁令哥等人去八剌沙衮之时,便接到了狄青派人送的信件。 信中提醒怛罗斯城加强戒备,李宁令哥已经奔此而来。这个消息,却是到的晚了。 数日之后,曹傅带了一万人马,并押解着李宁令哥等人来到八剌沙衮城。 当城中的宋军得知,李宁令哥已经一举成擒,不由得全城之中尽为宋军欢呼声。 狄青亲自出城迎了曹傅入城,两一见面不由哈哈大笑。 此次西征,出发之时虽然信心满满,但是胜负难料。 如今终于大胜新西夏,将其覆灭,这等喜悦之意便再也掩饰不住。 “曹将军辛苦。”狄青笑道。 “若无狄帅牵制,我这一路如何能顺利?狄帅辛苦。”曹傅急忙拱手道。 曹傅这小子几乎是狄青看着长大的,如今一本正经的成熟不少。 狄青在曹傅肩头拍了拍道:“走,随我回城。新西夏国灭,这战报如何写,还是要仔细斟酌一番才是。” 数封战报,第二天便从八剌沙衮城送了出去。 一路快马传送,根本就是日夜不停的用了二十日,才送到了洛阳城。 而这个时候,范宇却是正在城外的造作院不远处的一片空地,看着眼前的这台巨大的机器,还有两道钢轨铺了足有数里长短出去。 “侯爷,这蒸汽机车已经完工。”将作副少监高元生,此时盯着这台蒸汽机车赞叹不已道:“不想造作院的工匠们,竟然这么快便造了出来。实是让人惊讶。下官以为,怎么也要半年才成,没成想这么快。” 范宇笑道:“这台蒸汽机车,最难办的便是蒸汽机,你不是已经造了出来。至于其他的,则并不难。这钢轨也已经铺设了数里之长,也该试试车如何,看看可不可实用了。” 陪在范宇身边的黄四郎,这时也接口道:“听人说侯爷五更天便已经到了,看来侯爷对此十分关心啊。” “那是自然,我大宋向来重视经义的学问,可我看重的是科学。”范宇笑道:“若无这些科学,我大宋怕是只能止步不前。” 第1063章 惊骇之言 范宇对于蒸汽机车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大宋对新西夏的战事。 只要大宋能建起铁路,要不了多少年,便可走上快速的发展轨道。 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一点也不假,铁路一定会大大的提升大宋的物资和人员流通效率。 单只节约出来的时间,就等于使得大宋的发展速度变快,更不用说所带来的物资运输所产生的其他影响。 范宇能想象的到,以大宋百姓的勤劳,这个国家将能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暴发式增长。 听到范宇的这些话,高元生却是颇有同感,“侯爷所说,下官也有此感。那些儒家弟子除了子曰诗云,便无多少通晓实务的。士农工商四民,士人不事生产,却是高官得作。商人不事生产,却家财万贯。农人辛苦劳作,尚有食不果腹者。工匠穷耗心血,却也少有发家者。” 范宇笑了笑,高元生这家伙,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挺有意思的。 不过,高元生的想法还是简单朴素的。或许等着大宋的工业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读书的匠人形成了足够多的一个群体,便会有质的变化。 但眼前的话,还是有些超前了。在范宇看来,高元生不愧有天才之名。 “所以,我们更要造出蒸汽机车,使得官家和大宋,都要重视匠人才是。”范宇笑道:“即便是读了书的匠人,也是匠人。” 高元生品味着范宇话,不由点头,“正是如此,我也是匠人。即便是做了官,怕是那些科举出身之人,亦会视我为异类。” “莫要想这许多,先试试蒸汽机车。”范宇一摆手,自己等了半天,可不是来讨论别的问题。 正当高元生要让人去蒸汽机车上升火之时,便有小黄门寻了来。 “安乐侯、安乐侯,小的可把你老人家给找到了……”那小黄门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范宇的面前。 范宇不由诧异道:“你且先将气息喘的匀了再说,定是官家要找我入宫。你可知道是何事,官家要找我?” 那小黄门急喘了几口气道:“大喜事!是大喜事!” “官家又有了子嗣?”范宇挑了挑眉头道。 “侯爷莫要拿小的开心,是河中传来战报,新西夏已被我大宋灭国!”那小黄门扬眉道。 范宇点点头,这倒确是大喜事。 高元生听到这个消息,立时道:“侯爷,官家相召且请快去就是,这里便等侯爷回来,再试这蒸汽机车也是一样。” “那好,你们可定要等我回来再试。”范宇点头应了一声,便对小黄门道:“走,我随你入宫。” 此时的崇政殿中,除了宋家眉飞色舞之外,几位相公也都脸上全是喜色。 “大胜啊!原本以为,西征要征战数年之久,才可平定新西夏。谁曾想不过多半年,便将这等万里之国给平定了!”官家赵祯实在是高兴的有些绷不住,“这等大胜,足见我大宋之强,已可比肩盛唐贞观之时!” 几位相公看到官家这样子,自然不会给官家泼凉水。而且彻底的灭掉了新西夏,对于大宋来说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谁也不想邻居是个仇人,而且这仇人还是常常舞刀弄枪的家伙。 如今大宋奋力一击,竟然将这仇人给彻底的干掉了,这如何能让大家不欢庆一番。 吕夷简拱手道:“老臣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其余几位相公,也跟着道:“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诸位卿家也是出了力的。”官家赵祯不由得眉开眼笑道:“只要我大宋上下一体,这世上却又哪里会有我大宋的对手?即使是辽国,如今不也俯首称臣不敢南窥。若是那耶律重元敢有什么想法,朕便让他尝尝颉利可汗当年之辱。” 几位相公互相看了看,官家今日口出大言,显然是有些飘了。耶律重元能一样吗,新西夏的火器,可都是辽人给的。 虽然现在的辽国向大宋俯首,可是对方却比新西夏只强不弱。 新西夏不过立国两年根基不稳,好似空中楼阁,只须轻轻一推便成了一地瓦砾。 但辽国却是建国已有百年之久,其国民心所向,不是新西夏所能相比的。 “官家,此次新军将士平定河中开拓万里之地,实是功劳极大。”程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却是不知道,官家要如何赏赐这些将士?若是赏赐的少了,恐怕将士们会有不满。此皆骄兵悍将,不可轻忽。” 说到赏赐,官家赵祯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了。 朝廷还有钱吗?说实话是有些。 但是朝廷的开销也大,不但有在河中与新西夏的战事,还有南边刚刚结束了的讨伐侬智高之事。 朝廷的那些钱粮,除了应付这些战事,剩下的也只够维持朝廷运作了。 再想要做些其他的事情,怕是已经没有了余钱。 不过,官家也并非是迂腐之人,赵祯只是僵了一下,便有了主意。 “这个倒也好办,既然开拓了这万里之地,自然可以将新占之地的田地赏赐给诸将士,以酬其功。”官家赵祯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便笑道:“拓地万里,每个将士赏赐百亩良田也没有多少。” 程琳却不想让官家如此痛快,躬身道:“官家,那些将士俱非河中之人,如何肯受这等离乡万里的赏赐,这与发配有何区别。若是受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恐生兵变之忧。” 这下子官家赵祯便无话可说,根本无法反驳啊。只是官家赵祯看程琳的眼色,便如盯着一个别有用心之人。 此时范宇刚刚被小黄门引到了崇政殿,正好听到了程琳在问官家。 “其实,这只要变通一下就是。”范宇上前道:“朝廷可将河中田地委托永昌隆商号发卖,得钱正可赏赐将士们。” 官家赵祯不由大笑道:“安乐侯所言甚是,就这么办!” “官家,臣以为河中之地不可留。”蔡齐自得知大胜的战报之后,便一直在皱眉,此时终于开口道。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超乎大家的认知,蔡相公一张口便说出这等令人惊骇之言。 第1064章 谁能与我大宋比肩 大家正在商讨如何分配胜利果实,蔡齐却跳出来,认为河中之地不能留。 这种说法,实在是使得包括官家在内的所有人,都脸上露出不豫之色。 “蔡卿,河是之地乃是我朝将士抛洒热血打下来的,为何不能留?”官家赵祯不禁皱眉问道。 “官家,臣以为,河中之地极为偏远。往返一次,怕是都要有数月之久。往来政令不便,若委任官吏,则必有异心。”蔡齐显然已经想好了说辞,他接着道:“况且,其地尽为异族不识礼仪不服王化。官家若将河中收为宋土,则须常年驻以重兵。其地是否能收上赋税尚未可知,却要维持数万强军。而且官兵粮饷来回运送,则耗费极高。若许其自筹,则如唐之藩镇必会自立。臣觉得,与其劳民伤财控制河中,莫如扶持当地之人称王,以为屏藩。” 蔡齐的这番话说完,其余的几位相公们便默然不语。 仔细一想,确如蔡齐所说,大宋要是将河中收入版图之中,实是有些得不偿失。 这笔账怎么算,好象都有些不划算。 官家赵祯也是皱眉道:“既然如蔡卿所言,大唐之时,又为何控制河中,难道大唐之时只为了展示赫赫武功不成。” 蔡齐笑道:“官家,大唐之时吐蕃亦是极强之国,屡次入寇大唐之土。因此,大唐为了对付吐蕃,才不得不向西出兵,联手西方诸国与部族,共同围攻吐蕃。非是大唐要控制河中这等万里外的不毛之地,而是不得不如此。如今青塘的唃斯罗已然臣服于我大宋,实是不必这般费心费力的控制河中。我朝只须将兵马撤至瓜沙二州,便可封锁河西,使得异族无法轻犯我朝。不但可节省财力,还可以策万全,何乐而不为?” 范宇听到这里,实在是给气坏了。蔡齐这家伙的脑子怎么长的?自以为是又能自圆其说,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但官家赵祯正在考虑,便是其余的几位相公,也都似乎都有了动摇之色。 “官家,臣以为河中之地不可轻弃。”范宇当即表示反对道:“河中乃是我朝将士以血战所得,其地百族震惶莫不拜服。若我朝弃之而去,则必有王朝兴于其地。既知我朝胜而不据其地,岂非以为我朝软弱可欺?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必屡屡再犯我境,那时我朝所付出的消耗只怕更多。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行至不行反受其殃。” “蔡相公适才曾言,河中赋税难收,实是无稽之谈。”范宇接着驳斥道:“河中各部皆曾在喀剌汗国治下,后又在新西夏治下,都是上缴赋税,其如何敢在我大宋治下,而不缴赋税,是觉得我大宋将士的刀不利吗?况且,河中之地亦是重要商道。官家可从永昌隆商号得知,西域的商队远来,一路行经诸国,无不每国上税。若是我朝据有河中之地,则商队则能少缴一次税,即使我朝的税稍高一些,商队亦必欣喜而从之。” 范宇一开口,便将蔡齐的顾虑给驳斥了大半,这使得众人连连点头。 尤其是官家赵祯,听了范宇所说的这些理由,不禁连连点头,显然是倾向于占据河中之地的。 被范宇驳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蔡齐盯着范宇沉声道:“即便如安乐侯所言,这些事情都可解决。但是路途如此遥远,往来一趟便要行走数月。朝廷对于河中之地,如何输送粮饷、如何节制,又如何保证不会出现藩镇割据之事?” 蔡齐现在所说之事,其实是整个大宋朝廷,都非常担心出现的问题。 大唐末年,早已是藩镇林立。而大唐灭亡之后,藩镇们则摇身一变而为五代十国,实是使人后怕不已。 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好,怕是大多数人还是会犹豫的。 官家赵祯此时看向范宇道:“安乐侯,朕记得大军西征之前,曾有设置总督之议。如今新西夏也已剿灭,河中之地尽在我手。想来,这总督之议,亦可行之了吧?” 范宇立时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可在西域和河中置两个总督府。一为安息总督府,一为河中总督府。各置一正一副两位总督,下分设文武即可。另外,一任之期不得过三载,则总督亦无专权之之可能。如此,可无藩镇之祸矣。” 枢密使王德用先站出来道:“官家,老臣以为安乐侯此建言甚为妥当,为可行之议。” 副枢密使韩亿也道:“正副两位总督,足可分权,三年一任亦是不使坐大,臣亦觉可行。” 枢密院这边两位相公都表了态,明确了表示对于范宇建议的支持。 这两人本来就对于蔡齐的弃土之议很是反感,这纯属崽卖爷田不心疼。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要将大宋将士们用命换回来的大片土地丢掉,一点责任也不负啊。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被范宇抢了先。现在范宇又提出如何设置总督之职,顺便还划分了两个总督府,枢密院两位相公便立刻表示同意。 “但是钱粮军饷呢?不还都要从中原输送过去,这等靡费怕是极高。”蔡齐挑起眉头道:“而且其地各族杂居,多为桀骜不驯野蛮无礼之辈。往来啸聚劫掠商队,或自恃豪强不服王化者众多。定会时常兴兵平乱,这等开销诸事难道都须中原输送吗。若不然,便须由其总督府自筹。总督府可自收赋税有钱有粮,又与藩镇何异?” 蔡齐一口咬死了藩镇之患,反正是不会轻易退让的。 若是别人拿不出好办法来,不能将其驳倒,便会使得官家迟疑。 范宇则和看白痴一样看着蔡齐道:“这有何难?粮食可从当地调拔即可。至于军饷,则在西域与河中各城设立永通钱庄,由永通钱庄发给将士们,岂不是更加方便。更何况,蔡相公以为有了钱粮便可割据一方了吗?只要朝廷断了其火器,他们拿什么对抗朝廷?天下论火器之强,又有哪一处能有比我造作院更强的。辽国与新西夏皆有火器,下场如何。新西夏现已亡国,而辽国则俯首称臣,谁能与我大宋比肩。” 第1065章 赵祯热血沸腾 范宇这番话,足够去除所有人的疑虑,其中也包括蔡齐。 官家尤其是听到可在西域和河中地区设立永通钱庄,不由得两眼发亮。 钱庄开在哪里,便代表着有利可图。 而钱庄是干什么的,官家这个大股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之前只是关心于藩镇割据,却是没想到会与钱庄挂上钩。此时一想,却是发现由钱庄发放大宋官兵的饷钱,实是妙不可言。 “若有物资,亦可委托永昌隆的商队输送!”官家赵祯却是开口道。 三司使程琳不禁有些无语,谁不知道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是官家和安乐侯的生意?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不过,这大宋江山都是官家的,只要不倒行逆施,他程琳也管不着。 其余几位相公,也都知道内情,彼此互相看了两眼,却是只能在心中摇头。 蔡齐却开口道:“官家,这永通钱庄与永昌隆商号,皆有安乐侯的份子。他这等提议,岂不是假公济私?借用朝廷的名义,将生意做到了西域和河中。虽然这样也可以,但是若接受朝廷委托,所需靡费不得超过朝廷靡费之半数。若是如此,朝廷委托才可交由永通钱庄和永昌隆商号。” 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蔡卿,若是这般,哪里还有的赚?只须比朝廷自行输送的费用低便可,否则达过苛刻。” “蔡相公,若是你觉得不妥,可以不用委托永通钱庄和永昌隆商号。”范宇淡然的很,一点也不急。 这话可是让蔡齐打了个冷战,只感觉范宇年纪轻轻,这话却是满满的恶意。 蔡齐敢这么做吗?当然不敢。永通钱庄是官家和安乐侯两人的,但永昌隆商号则还有八王等等勋贵们的份子。 他拦下任意一家的财路,结果都不会好看。 范宇更不担心,蔡齐自己跳出来找死,他怕什么。 “呃……这个,本官觉得官家说的对。”蔡齐也是久经朝堂之人,立时反应过来,“只须在耗费上比朝廷自行输送节省,便足够了。” 吕夷简不由暗里摇头,多少次在安乐侯这里吃亏,这个蔡齐就没有记性。 官家赵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便这么办吧。” 自觉给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做了笔大生意,官家赵祯不由得意的对范宇笑了笑。 吕夷简不想再提这些,便开口道:“官家,此次西征,那新西夏的伪帝李宁令哥也已成擒,却不知要如何处置才是?如今押解的队伍,算起来也应到了玉门关。再有些时日,便会押解到京。除了李宁令哥,西南夷酋首侬智高母子,如今已然到京,还在等官家处置。” 如今的大宋朝堂上,所讨论的竟已是他国帝王和酋首的处置之事,生死任由拿捏,实是天朝上国的气象。 即使吕夷简对于范宇并不如何对付,可是讨论起这些事情来,却也十分提气。 官家赵祯略一思索,便对吕夷简道:“那侬智高母子,在李卿的奏报之中乃是献出金矿与黄金之后推诚。且在早先,有数次要求内附之议。算起来,还是我朝对其并不在意。如今虽被我朝所讨伐,却也情有可原,因而不宜苛待。待朕接见之后,可赐以爵位使侬智高母子留居京中,若有为官从军之意,亦可由之。” “官家圣明,想来侬智高母子定会感激官家的恩德。”吕夷简拱手道。 “至于李宁令哥,此人留不留都甚是无谓,党项自李继迁以来,屡次坏我大宋的大业。”官家赵祯面色阴沉道:“若无党项与辽国勾结消耗我大宋国力,当年北伐未必不能建功!至今算来,致使我大宋盛壮之世迟来五十年!” 范宇拱手道:“官家为大宋之主,即为天下共主。官家说李宁令哥可杀,便杀了就是。如今党项各部皆散落河中各地与各族杂居,失了李宁令哥则再难成气候。” 既然杀了李宁令哥没有后果,那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一般的情况下,中原王朝对于被俘的敌方帝王都会封个爵位什么的,以彰显自己的仁义。 但是要不想留对方浪费粮食,也简单的很。 官家赵祯点点头,“那便赐其鸩酒一壶,命其自行了结。可与元昊葬于一处,令其父子团圆。” “以党项所犯之罪行,官家当真宽仁。”吕夷简急忙抢在范宇之前开口道。 “嗯,今日之事便到此吧。若无他事,众卿可以告退了。”官家赵祯此时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 范宇才拱手道:“官家相召之时,臣正在造作院等候蒸汽机车的测试。因为官家相召,所以没能来得及测试。此蒸汽机车于我大宋来说,实是重要。官家若有暇,亦可一观究竟。” 上次官家赵祯便听范宇说过蒸汽机车之事,此时一想起来,便有些心痒难耐。 “那便你所说的,不用牛马拉动的车辆?可是已经造出来了!”官家赵祯问道。 “造是造出来,只是臣还未曾测试。”范宇躬身应道。 官家赵祯想了想,便对其余人说道:“既然如此,选日不如撞日,诸卿可与我一同走一趟造作院,见识一番这蒸汽机车如何?” 几位相公刚才早听到了官家所说的话,什么车能不用牛马拉动?是风车吗?一个个早已被吊起了好奇心。 此时官家开口相邀,大家自然是从善如流,正好去见识见识造作院的奇怪玩意儿。若是安乐侯造的东西出了问题,也好开心开心。 半个时辰之后,数千禁卫护持着数辆马车到了城外蒸汽机车测试的地点。 还没靠近,众人便看到一辆巨大的钢铁怪兽横卧于数里长的钢轨之上。 待下了马车走到近前,更是显出了蒸汽机车的巨大。人在这机车的面前,更是能体会到这钢铁巨兽所包含隐藏的巨大力量。 高元生与黄四郎等人听说官家与诸位相公到了,也急忙赶了过来。他们到来之时,官家赵祯已经来到了蒸汽机车旁。 范宇陪在官家身边,开口道:“官家,此蒸汽机车,前面这个大铁罐便是蒸汽机。一旦将炉中之火点燃,则须将后面车厢里的石炭不断的添入炉内。其大体样子,官家上去便可见到。” 官家赵祯上了蒸汽机车的驾驶室,在他看来,这东西简直科幻的不得了。 看着复杂无比的蒸汽机车,赵祯热血沸腾,我大宋竟能制造这等巧夺天工之物! 第1066章 何愁江山不固 不光是官家赵祯被蒸汽机车这个庞然大物所震撼,连同官家一同前来的相公们,还有禁卫,无不惊叹于蒸汽机车的庞大。 只是一看到这等钢铁造出来的巨大东西,便已足够使人心中生出敬畏来。 与官家一同登上蒸汽机车的吕夷简,看向范宇道:“安乐侯,这等巨物通身钢铁打造,怕是造价不匪吧?” 听到吕相公发问,其余的几位相公也都将耳朵竖起。 “此物的造价,只有区区两万贯罢了。”范宇笑道:“日后若是造的多了,这造价便也能低下来,平摊下来差不多一台能有一万贯左右。” 听了范宇的报价,诸位相公无不咂舌,这个价格看安乐侯的意思,似乎还觉得挺便宜似的。 “安乐侯,这等奇淫技巧之物,耗费如此巨大,怎么在你口中,却好似很轻松似的。”蔡齐立时便面色一沉,颇为痛心疾首的道:“朝廷用度吃紧,天下百姓尚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身为国侯,当为官家分忧。即便不能分忧,亦不可穷奢极欲玩物丧志,更不能以这等惊奇靡费之物蛊惑官家。若是安乐侯钱多,可捐献给朝廷,用以正途才是。” 这话说的正气凛然,只是有些不怀好意。 范宇淡淡一笑道:“蔡相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以为官家关注蒸汽机车命我督造,乃是玩物丧志之举吗?官家乃是我大宋中兴雄主,这等话岂是你能随意指摘的。适才于崇政殿中,官家便已经明说此车不用牛马便可开动,对于朝廷可是有大用。怎么蔡相公断章取义,却是只看到其花费不匪,却不知其作用更大吗?有了此物,原来被蔡相公认为可以丢弃不顾的边地,便可牢牢的掌握于朝廷之手。是不是蔡相公觉得,不能再将朝廷的土地丢弃,而有些不甘心呢?” 蔡齐吓了一跳,安乐侯一句话虽然是指责他,可是却好似指责自己处心积虑的阻止大宋变好变强。 “胡说!”蔡齐急忙辩解道:“我不过是觉得此物太过靡费,乃是出自一片公心!” “好了,你不必再说。”官家赵祯甚是不悦的阻止道:“此物对于朝廷有大用,靡费再多些,也要造出来才是。你若不明白,尽可向安乐侯发问解惑。不解其意胡乱指责,岂是重臣应有之态?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蔡卿何不谦虚些,将事情弄明白再说你是不是公心。” 被官家给说了一顿,蔡齐立时拱手道:“臣只是听说花费巨大,一想到朝廷南征北战处处用钱,便有些心中不平。” “官家说此物对于朝廷有大用,你且看着便是。”吕夷简此时开口道:“想来,这蒸汽机车,是能够给我大宋带来巨变的。” 范宇和官家不禁都看了吕夷简一眼,这位老相公虽然年纪不算小了,可是这等眼光,却是常人难及。 官家赵祯对范宇道:“好了,如何来测试此蒸汽机车,还请安乐侯为诸人演示一番才是。” “官家与诸位相公且请下车,这蒸汽机车初试,或有些险情会危及人身。由我造作院的工匠来测试,当可及时处理。”范宇伸手,请官家等人下了车。 高元生和黄四郎两人,便指挥工匠上了蒸汽机车,准备升火。 很快,蒸汽机车上的炉中烈火雄雄,烟囱之中开始喷出黑烟来。 蒸汽机车的下方,也排出大量白色蒸汽,看上去如同一头吞云吐雾的怪兽。 “这便可以开动了吧?”官家赵祯看向范宇问道。 “蒸汽排出,证明锅炉之中水已滚开,只需将蒸汽蓄满便可开动。”范宇立时躬身道。 正当此时,蒸汽机车上的工匠拉动气笛,发出呜呜呜的长鸣声,却是将官家和诸位相公吓了一跳。 “这东西竟会嚎叫!莫不是活的!”枢密使王德用吓的一激灵,摆了一个卧虎式拦在官家之前,“臣来护驾,官家快走!” 范宇不由好笑,这位枢密使看上去出身将门似乎有些粗枝大叶,可是这做起事来,却是自有一套媚上的手段。 三司使程琳却是躲在官家的身后,此时扼腕不已,显是后悔自己没有表现。 “官家,这是工匠拉响汽笛,以示蒸汽机车就要开动。诸位相公莫要惊讶,仔细瞧着便是。”范宇解释道。 果不其然,随着工匠拉响汽笛之后,蒸汽机车便传出‘噗嗤’一声响。接着众人便看到连接着车轮的传动杆开始发力,钢铁的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而后噗嗤噗嗤声节奏加快,蒸汽机车在大伙儿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不断的在钢轨上向前移动。 虽然这蒸汽机车在范宇看来不是特别快,但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却已是颇为吃惊了。 “官家,这、这蒸汽机车已不比寻常马车来的慢!”三司使程琳两眼放光道:“若是此车载物,确是对我大宋作用不小。” 范宇看了程琳一眼,才道:“程相公,眼前此物虽然称之为蒸汽机车,但是仔细算来,不过是个车头而已,后面若是挂上十余节车厢,若一节车厢可载粮一万两千石。一趟便是十几万石的运输量。而且无需人吃马喂,消耗甚少,作用岂止是不小。” 不光是程琳心中一震,几位相公包括官家都是如此。 先不说这个东西的运输速度,就是这个消耗甚少,便可节省出来一半的粮食。当然,这还只是按粮食来算的。 副枢密使韩亿道:“若是运送大军……一次可运送多少人。” “若是运送大军,按一节车厢两百人来算,十余节车厢可送三千人左右吧。”范宇的算法,当然是按着闷罐车来的。 官家赵祯看着在钢轨上正往前跑动的蒸汽机车,不由笑道:“有此蒸汽机车,即便是远如河中,只需二十日,便可将人马送至。” 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在众位相公看来,都是极为重大的。 “运兵既速,而输送粮草消耗亦少。”程琳哈哈笑道:“则沟通往来,亦是无忧。边荒远疆之地,亦何愁江山不固。” 第1067章 第一条铁路 程琳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这其实也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前景。 吕夷简忽然道:“我看此蒸汽机车所行之路,需有钢铁为轨导而行之,若是将这等道路修遍大宋,恐怕所耗费亦非少数吧?” 对于这个方面的讨论,范宇和官家两人早有结论。 官家赵祯笑道:“这是自然,怕不是要有数千万贯钱,这钢轨才能达至我大宋的四面八方。不过,这些道路却也不是一次修成,慢慢来便是了。” 诸人被官家所说的数字吓了一跳,都不由暗暗咂舌。 即使是慢慢来,怕是真正的修起路来,每年也不会下于数百万贯。 正在此时,那蒸汽机车却已开了回来,缓缓的停下。 高元生和黄四郎两人急忙登上蒸汽机车,与开动蒸汽机车的几名工匠讨论起来。 很快高元生便来到了范宇身边,“侯爷,适才测试这蒸汽机车,倒也堪用。但是,诸位匠师以为,如今所行之路太短。若是使之耐用,还须修更长的钢轨才是。” 范宇便转向官家,躬身道:“官家,臣请官家下令修建洛阳至汴梁三百里铁路,以供蒸汽机车试用。” 诸位相公谁也没说话,这种事当然不能阻拦。铁路对于大宋太有用了,至少目前还没觉得有坏处。 “准了,铁路修建所需费用,可由永昌隆商号承担,建成之后,亦归永昌隆商号所有便是。”官家赵祯很淡然的点头应道。 三司使程琳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以官家的吝啬,怎么会如此痛快的答应? 这可不是几十几百贯钱,至少也要数百万贯才成。官家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说明有利可图啊。 程琳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道:“官家,这铁路修建起来,难道不占用田地吗?臣以为,当由朝廷出面征收田地,以供修建铁路。而且,这些土地可以算作朝廷的份子。” 听到程琳的话,官家赵祯和范宇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傻啊,这位不愧是三司使,一开口便说的颇有道理。 范宇对官家赵祯拱手道:“既然三司可以用征收来的田地为份子,想来这铁路便等于半是官营。臣请官家在三司再设一铁道司,专管铁路修建车辆调配之事,以免日后铁路修的多了反生混乱。不过,这就等于份子里朝廷必须占大头才行。所以,朝廷得加钱。” 程琳感觉自己有些自投罗网的感觉,好似被官家与安乐侯两个人给设计了。 开始就没找自己要钱修铁路,使自己以为这铁路有利可图。自己确实觉得,这铁路修成之后,会使得天下货物流通,其运输之利必不会小。 只是让程琳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开口,安乐侯便向朝廷提钱的事情了。 到底要不要出这个钱,实是让程琳有些头疼。 “程相公,朝廷应该出这个钱。”吕夷简此时开口道:“这等运兵运粮调配天下之重器,与朝廷所职息息相关。若我等身为官吏,不能替官家解忧操持,岂非显得无用,朝廷又要我等何用。所以,这修建铁路所费,理应由朝廷出大头。只是那些刁民听闻朝廷修建铁路,怕是要抬高地价,如之奈何。” 这意思很明白,就是铁路的使用调度,已经关系到朝廷职能运作,自然是不能放手的。更是告诉了程琳,朝廷以田地计算份子,可以多算成本。 范宇和官家赵祯两人皆斜视吕夷简,这位相公不愧是大宋朝廷的宰相,这主意出的很有前瞻性啊。两片嘴唇一碰,便将官家与范宇两人的利益切走了大块。 程琳恍然道:“对啊,吕相公所言甚是。官家,臣这便去使人征收沿途的田地。” 范宇急忙一抬手道:“且慢,此事弊端甚多,即使朝廷有这些钱,也不是这么用的。据臣所知,自官家鼓励工商以来,民间从业工坊者渐多。佃户人数缺乏,使得地价降了许多。若由朝廷征收土地,恐怕会有人借机涨价。臣可使永昌隆商号出面收购沿途田地,则可除此弊端节约朝廷的成本。到时朝廷可照价给付便是。” 三司使程琳的眉头跳了几跳,这安乐侯是一点空子也不给钻,实是有些难缠。 胸中燃起雄雄的战火,程琳对官家躬身道:“官家,田地即便降价,但也涉及到了沿途百姓的生计,岂是一家商号所能左右。而且,沿途百姓人家若是不愿出售田产,商号还能强人所难吗?但是朝廷不一样,朝廷乃是国法所在。只需将这户人家安置妥当,则可强令之。” 好家伙,不惜讲出这种话,这位三司使也是拼了。 范宇对官家两手一摊,“官家,臣的本意是让朝廷所出的钱,能尽量用到修建之事上。既然程相公有这般决心,想来好钢是能用到刀刃上的。臣无话可说。” 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修建洛阳到汴梁的铁路之事,便由安乐侯与程卿你们私下商议就是。过几日,议定之后可写个章程上来。” 范宇和程琳一同对官家躬身,“臣等遵旨。” 今日蒸汽机车也已观看过了测试,又定下了洛阳和汴梁的铁路之事,官家有些乏,便让诸人散了各自返回。 接下来的几天,范宇便是与三司使程琳商讨铁路修建之事。 范宇代表是的永昌隆商号,而程琳所代表的是朝廷,双方展开唇枪舌剑锱铢必较。 最后,由范宇提议,双方按所出的份子成立一家铁路公司负责运营管理。其中朝廷占六成,而永昌隆商号点了四成。 将之写了一个详细的章程,送到了官家赵祯的手中。 很快,这个章程便批示下来,准了。 于是乎大宋的第一条铁路,也紧锣密鼓的准备修建起来。 从大宋的新都洛阳,到旧都汴梁,共计三百余里。其间皆为平原,地势十分平坦,正是初次修建铁路的好选择。 这段铁路修建起来,除了一些桥梁之外,难度都很小。 因此这条铁路的进展也不慢,再加上造作院技术支持,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大宋的第一条铁路,便顺利的建成通车。 第1068章 两个障碍 这条大宋第一条铁路的意义非常重大,蒸汽机车也正式被称之为火车。 在洛阳城外的车站,火车首发之时,大宋官家亲自到了车站。 大宋铁路公司的总司,由盐铁使许当兼任。为了修建这条铁路,这数月以来,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洛阳到汴梁的铁路修通,许当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回。 只不过,这个休息也是在火车上。奉官家的旨意,许当要乘火车去汴梁买些点心,再于次日赶回复命。 以往从洛阳到汴梁,要想一天之内到达便须骑一匹好马才行。若是差一点的马匹,这一日的时间怕是还跑不了三百多里。 许当带了几个随从与佐官登车,在官家与众多官员,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们的注视之下缓缓离开站台。 呜!呜!呜! 火车头上的司机拉响汽笛,车头喷吐着浓烟和白色蒸汽,在铁轨上开始加速。 这几个月来,范宇和三司使程琳都是只动嘴的,具体的事情却是要许当来负责。 因为许当是从造作院升上来的三司官员,所以范宇和程琳两人用起许当最是顺手。 而这些时日以来,也将许当给累坏了。 他上了火车,向官家和诸多官员们辞别之后,车一离站便在车上寻个了包厢蒙头大睡。 而跟随许当一同登车的随从人等,却是面面相觑,只得透过火车的玻璃窗看外面掠过的风景。 火车这等新鲜东西,实是让第一次乘坐之人感觉到异常的新奇。 与马车相比起来,虽然轰隆隆的响,但是实在平稳了太多。两侧的景物不断后退,更是使人有些如在梦中。 这大宋的第一趟列车,乘客只有许当他们几人,后面都是拉的一些货物车厢。 因为火车这东西是新出现的,敢于乘坐的人实在不多,而且这火车的票价,暂时也不是寻常百姓能负担起的。 所以车厢之中,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许当一觉起来之后,发现天色已经到了傍晚之时。 他步出包厢,来到了前一节车厢之中,一名随从急忙迎了上来。 “许总司醒了?我们再有一刻差不多就到汴梁。”这随从禀报道:“许总司一路都在休息,却是错过了这路途之上的好风光。以往从洛阳到汴梁城两地往来,都是乘坐马车。劳累不说还十分颠簸,坐这火车却是舒服的很,几个人谈谈说说,却是感觉时间过的飞快。” 许当哈哈一笑,看着车窗外的后退而去的景物,“这几个月来,都是在修这铁路,吃了不少辛苦。如今坐上了这火车之后,却是觉得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也都值回来了。大家也都准备一下,我们等下便下车。” 正如随从所言,一刻钟的时间过的飞快。 当火车到达汴梁站之时,站台上已经有不少当地官员在等候。 大家都想看看这火车,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如传说之中那般神奇。 待火车停稳,许当下车之时,这些汴梁的官吏们便一拥而上,围着许当问东问西。 还有人直接上了火车车厢,东看看西摸摸,口中啧啧称奇。 “诸位,本官奉官家之命试试乘火车以验其效。此次来到汴梁,实无他事。只须买些汴梁特产,明日再乘火车向官家回报便是。”在众多官吏的怂恿之下,许当不得不说些什么,“本官知道诸位对于火车甚是好奇,甚至都想要乘坐一次。可惜这火车的车头车厢,都并不多,如今造作院正在赶制。诸位可到车厢之中一观,若想要乘坐,怕是还要等些时日。” “许总司,听说乘坐此车,我等官吏亦要购票才行?”有官吏问道:“我等因公事行走,在驿站食宿都不曾用钱,难道因公事乘坐火车,便须让我们自己花钱不成?” 许当没想到,自己会被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正好也是归他这个铁路总司管,也算是问对了人。 “若是乘坐火车,自然是要买票的。这火车可不是只给朝廷官吏坐的,百姓们掏钱买票自也能乘坐。官吏因为公事出差,自可凭借乘车的车票,到本衙门里报销。否则的话,若无票乘车,又如何查证其他百姓是否买票?朝廷和永昌隆商号花了上百万两这大数目的银子,又如何能收得回来。”许当不由失笑道:“诸位回去,尽可相告于亲友。若要乘坐火车,须提前派人到车站订票。现在这条钱上,不过是只有这一台火车。待造作院多造几台,从汴梁到洛阳,这一路便要方便的很了。” 当晚在汴梁休息一夜,次日一早,许当便提着汴梁的特产点心再次乘车返回。 没过两天,官家赵祯又将范宇和三司使程琳召集到了崇政殿里。 官家赵祯看着手中许当逞上来的统计数据,反覆的看了数遍。 “今日请两位卿家过来,是商议修建洛阳到京兆府的铁路。”官家赵祯将手中的数据命人送给两人过目,“这是数日之间,从汴梁到洛阳往来的货物数量。虽只有一台火车,却是十分惊人。以往需千辆马车数日之功,才能送到的粮食数量,这一台火车便可完成。朕以为,铁路要接着修。安乐侯,你造作院下新成立的车辆厂,亦要尽力多造火车才是。需要多少钱,程卿可统计报来。可先从永通银行贷款,待收了赋税便补上缺口就是。” 范宇当即点头道:“臣遵旨,如今车辆厂已经招齐了工人,亦派去了不少工匠。不出十日,便可完成五台火车,一百节车厢。到时汴梁到洛阳之间,一日之间的运量,便是千辆马车的数倍之多。” 程琳却是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对官家躬身道:“官家,修建铁路所用的耗费极高,若朝廷以赋税来补偿,怕是朝廷其他的事情便不好办了。而且修建铁路便要征发徭役,会使百姓不满啊。若是出钱雇人的话,这耗费却将更高。” 说白了就是两个障碍,一个是缺钱,一个是缺人。 第1069章 无不可至 如今的官家赵祯受到范宇不少影响,对于程琳所说的这两个事情,却也并不担心。 低头想了想,官家赵祯便道:“钱的事情倒也并不难办,直接向永通钱庄贷款就是。朝廷的赋税一次偿还不了,可以分四次两年偿还。若是这还不行,便用铁路收入按年抵押就是。” 范宇对于官家赵祯不由刮目相看,立时拱手赞道:“官家对于流通之事已然炉火纯青,臣下由衷佩服!以往历代帝王,无一人能如官家这般变通。我朝如今虽是盛世,臣相信在官家的带领之下,会更加辉煌!” 程琳余了范宇一眼,暗道一声马屁精。 “官家,可是前数月以来,朝廷已经征发了数万百姓修建铁路,若再征发民夫,岂非穷耗民力。”程琳不由沉声道:“这样下去,弄不好会官逼民反。这人力不够,还是要想些办法的。要么雇佣,要么想些其他办法。” 雇佣的话,还是要花钱,官家赵祯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大宋的钱看上去好似越来越多,如今从倭国和海外诸国换来了铜锭冲压了许多铜钱,一进一出赚了是不少。可是大宋的人口实在是太多,而海外诸国,对于大宋的铜钱也极为需要,这就造成了多少钱也不够的情况。 只要宋钱购买铜锭的生意不断,钱荒倒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可是朝廷雇佣人手,那也不是小数目。 而且,这都是朝廷要实打实的花出去的。 所以官家赵祯想到这里,却有些舍不得了。 范宇见到官家有些为难,便躬身道:“官家,臣听说新西夏灭国之时,我朝大军活捉了数十万的俘虏,此时正在西域总督府与河中总督府之间修路。不如将这些俘虏押解过来,令其修建铁路便是。都是修路,相较之下还是铁路更加重要一些。” “安乐侯,这数十万俘虏从西域送到中原,这一路怕是会死伤无数。这等有伤天和之事,也能做得?”程琳不由吃惊问道。 范宇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问道:“程相公,当初可是我朝主动去攻击的他们新西夏?李元昊在河西之时,便使我朝边地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为了反击这些家伙,朝廷又花费了多少钱财?程相公觉得这般对待这些家伙太过残忍,难道对我朝受其所害的百姓就不残忍吗?对那些上缴赋税,支持我朝大军出战的百姓们就公平吗?” 程琳是三司使,自然是喜欢算账的。听了范宇的这番话,心中立时便算了一笔账,从而不再开口。 官家赵祯也点头道:“安乐侯所说不错,此事便这么办吧。让这些俘虏吃些苦头,也可震慑那些不服王化的番人。汉时陈平曾上书汉武,敢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而今朕也要说,敢明犯我大宋者,有债必偿。” “臣遵旨。”程琳躬身领命,又接着建议道:“官家既然与安乐侯意见一致,那就用这数十万俘虏来修建铁路。不过,臣以为这数十万俘虏修建铁路,朝廷需有计划才是。这数十万俘虏不能白养着,需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而且,只修一条铁路,实在是有些少了。” 官家赵祯与范宇两人对视一眼,这三司使程琳刚才还在悲天悯人,现在转眼便要将人的骨头都轧出油来。 不过,程琳的话也确实有道理。数十万的俘虏修建从洛阳到长安的铁路,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修好。只是修好了之后,总不能白吃饭吧。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总要让他们接着干活,才能使得朝廷的利益最大化。 范宇的目光看向官家身旁的大宋地图,官家赵祯也看向身边的地图。 “两位卿家近前来,与朕商议一下,接下来修建哪里的铁路好些?”官家赵祯对范宇和程琳招了招手道。 范宇和程琳来到官家近前,三人一同盯着大宋的版图。 如今大宋的版图很大,比之大唐之时也小不了多少。 北界在燕山,南界在交趾。东边临海就不用说了,可西边却是已经到达了河中的阿姆河。 无论是南北还是东西,都已经达到万里之上,实是让人觉得庞大无比。 这么大的版图,三人盯着看了半天,皆有种无从下手的心虚之感。 若是要将铁路修的四通八达,那得花多少钱财才成,五亿贯、十亿贯?用多少时间才成,五十年、一百年? 官家赵祯首先咳了一声道:“眼下已经定下了洛阳到京兆府,这条线不变。汴梁这里,距离密州市舶司不远,亦可修建一条铁路,使得海外种种货物,可直送京兆府,这条线可算经过洛阳的东西方向的铁路。既有东西,亦须有南北的线路才是。北边要到幽州城,南边须过江陵、长沙、最后以达广州。两位卿家,以为朕这般安排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官家安排自无不妥,有了东西线,再有南北钱,则洛阳为天下之中心,正可为极盛之地。”程琳立时点头,接着又道:“可是这些新修的道路,只是南北一线,怕不就有上万里。这、这要耗费多少钱财才能修成?” 范宇想了想,现在要不要祭出债券这个大杀器?但转念一想,铁路还没显示出更大的作用,也没被大宋的有钱阶层普遍知晓认可。若是现在放出债券的话,怕是会遭到冷遇。 倒不如先修着铁路,等里程长了,其作用凸显出来。等那时再卖债券筹集资金,便是件非常容易之事了。 “官家的安排很是妥当,臣以为并无半点瑕疵可以指摘。”范宇也开口道:“程相公所担心之事,却是担心的早了。我以为,东西一线,西面其实是可以修到河中的,但是我们先修到京兆府便可。南北一线,我们也是一样,不必一次修完。手中有多少钱,便先修多少钱的铁路,总之是接连不断的一直修就是了。” 官家赵祯点头道:“安乐侯说的对,既然此事不可一蹴而就,那便先修着就是。总有一日,我大宋的铁路会四通八达,兵甲粮草无不可至。” 第1070章 我答应你们 就在大宋君臣商议铁路的建设之时,远在中京大定府的耶律重元与萧惠君臣,却是商议着如何平乱。 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的叛乱,如今已经持续了一年之外。而大宋燕云路的杨文广,却是集结重兵于宋辽如今的边界,使得辽国不敢轻举妄动。 耶律重元看着下面传来的奏报,而萧惠坐于耶律重元的对面。 “萧卿,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这近一年来,所做所为实是已经动摇了我大辽的根基。如果不能将之剿灭,以我大辽如今的情形,怕是终究会分崩离兮。”耶律重元颇为忧心的道。 萧惠立时躬身道:“陛下,之前只不过是我朝对此没有准备罢了。这一年来,我们也没有闲着。郭喜不但进一步改良了火器,还已经积攒下了相当多的火器,而且我朝也已经训练了不少的新军。如今,只须陛下一声令下,便可集结新军,前去讨伐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即便对面的杨文广手下握有十万宋兵,亦不能对我朝造成更大的威胁。” 耶律重元微微挑眉,“这么说来,我朝如今若要将拔思母问和白鞑旦部讨平,已经不成问题?” “陛下,我朝若非宋国陈兵边界,讨平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本就不是问题。如今不过是向宋国称臣,缓冲了一些时间,自然便可招募了一批新军,以行其事。只要陛下点头,我朝便可出兵讨平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 耶律重元皱眉道:“萧卿,此事不可轻忽。这一年来,我大辽麾下各部,多有蠢蠢欲动者。若是不能让这两部迅速讨平,恐怕后果会更加严重。若是可以的话,朕打算御架亲征。” “陛下如果御驾亲征亦无不可,此事臣去安排便是。”萧惠微微笑道:“多了没有,十万大军还是有的。” “好,那就十万大军。”耶律重元点头道:“朕要亲征两部!” 过了十余日,十万辽国新军集结于中京大定府外。辽皇耶律重元于城外点兵,诸军肃然听令。 在耶律重元的一番激励之后,辽国新军士气高涨。 大军出中京,从草原行军二十日,到达岱海东北二十余里。 斥候来报,说是岱海拔思母部老营并无多少戒备。 耶律重元当即下令,全军直扑拔思母部老营。 十万辽国新军杀到拔思母部老营,使得毫无防备的拔思母部老营的妇孺几乎一网成擒。 耶律重元下令,不让新军对于这些拔思母部的妇孺杀戮,而是押着这些妇孺一路向着丰州而去。 此时丰州的格日勒已经收到了岱海老营被辽军袭击的噩耗,又惊又怒不足以形容其心情。 原本一帆风顺的事情,突然之间便遭到了迎头痛击,实是让格日勒很是不适。 虽然老营被袭击,但是拔思母部的精锐,都在丰州城中。 格日勒当即,召集了儿子呼斯愣和白鞑旦的族长乃仁台议事。 三人齐聚一堂,格日勒便指着地图道:“呼斯楞,辽军在一日之前,突然袭击了我们在岱海边的老营。如今很快便会到达丰州城下,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乃仁台是刚刚听说这个消息,不由立刻睁大两眼。 呼斯白愣听到了老爹的话,立时便挑起双眉,“辽军袭击我们的老营,想必是要扶持我军的家眷,逼迫我军大部人马投诚。我以为,在辽军还没到来丰州城之前,我们应该放弃丰州城。” 乃仁台听着女婿的话,十分不解的问道:“呼斯愣,这座丰州城可是我们立足的基础,如何能够放弃。若是其他部族以为我们两部不行了,怕是便会纷纷反叛。” “我们两部反辽的基础,可不是这些中小的问话。”呼斯愣头脑极为清醒,他分析道:“如今我们军中所用的火器和粮草,皆是宋国交易给我们的。这是宋国有意扶持我们两部,对辽国形成牵制。如果我们放弃丰州城,而被辽军所占据,那时宋国会如何想?父亲、岳父,若你们是宋军官家,是继续支持我们两部,还是不闻不问,任由我们两部自生自灭?” 格日勒不由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若我是宋国官家,必然不会放弃我们两部。” 乃仁台想了想,也道:“不错,宋国若是不管不破我们两部,便无人来牵制辽国。那么宋国的压力便会大增,宋国官家定然不会如此做。” “所以,我们不必死守丰州城。”呼斯愣道:“我们与辽军定然有所差距,死守此城并无多少生路。反倒不如放弃此城,我们到草原上去,更能给辽军造成麻烦。” “辽军此次派出十万大军,虽然俱是新军,可是亦非我们可比。”格日勒道:“我们各部的人马,缺少统一的操练,与辽军正面交战,必定会吃亏的。即便是守城,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呼斯愣所说不错,只有弃城与辽军周旋,方可使之头疼不已,最后知难而退。” 乃仁台看着这父子两人,“若与辽军周旋,又该如何周旋?” 格日勒狠声道:“我拔思母部的妇孺尽在辽军裹挟之下,我部人马怕是不能与之交战。否则的话军心士气会受影响,反而坏事。所以,此事只能拜托你们白鞑旦部才行。” 呼斯愣也点头道:“岳父,此是非常时期,只能由你白鞑旦部不断偷袭辽军才行。我们父子可去东胜州,向宋国求援。即使宋国不会轻易出兵,亦可支持一些兵器甲胄和火器。这样一来,我们不旦不会被削弱,反而有可能更加壮大。” 这父子两的意思,乃仁台是听明白了,居然是想让自己的白鞑旦部出力。 “让我们白鞑旦部出力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要将军中的火器,都交给我部使用。”乃仁台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要求提出来,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拔思母部的壮大,全靠的是宋国火器,若是都交给白鞑旦部,岂不是为白鞑旦做了嫁衣? 格日勒只是皱眉,但是呼斯愣却点头道:“岳父所说的在理,那火器便都交予你们白鞑旦部就是。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们白鞑旦部兵人马,必须将我拔思母部的妇孺救出才行。” 乃仁台知道此事极难,但是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我答应你们。” 第1071章 居然是双赢 格日勒父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想到乃仁台会这么轻易的便答应下来。 呼斯愣开口道:“岳父,此事并非儿戏,可是不容易做到的。” “难不难,总是要做才知道。”乃仁台笑道:“若是辽军来攻打丰州城,他们不知道我们会弃城而去,必然会将你拔思母部的妇孺置于后军。只要我白鞑旦部出兵稳准狠,辽军又如何能护得周全?不过,丰州城中,还是要留些人马,摆出拼死抵抗的样子来才行。” 格日勒咬了咬牙道:“若是这样,城中可留一些拔思母部的人马。只是希望乃仁台兄弟,你尽力将我部的妇孺都救出来才是。” “只要你我两部尽心合力,这件事自然成功的可能不小。”乃仁台点头道。 辽军行至距丰州城还有五十里之地,便与白鞑旦部的斥候相遇。 而后白鞑旦部的骑兵便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辽军周边,不断的对辽军进行骚扰。 丰州城中,格日勒父子则将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了的鞑旦部。只留了三千人马于城中,城头多插旗帜。 拔思母部的大部人马,却是向南撤去,进入了大宋的境内。 而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两人,更是带着百余随从,去了东胜州向大宋求援。 耶律重元亲率十万辽国新军而来,对于收复丰州并无半点怀疑。 即便不断的受到白鞑旦部骑兵的骚扰,亦没有动摇耶律重元的半点信心。 在耶律重元看来,这所谓的两大部族,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可能对辽军造成任何的威胁。 若是以前,耶律重元的看法也没有错。两大部族加起来,也不会是辽军的对手。 但是这两大部族的背后,却是有大宋的支持,其实力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丰州城上旗帜飘扬,显示出城中有些许多兵力,而且防备极严。 辽军的斥候已经将消息送回辽军中军,报与皇帝陛下得知。 耶律重元看着手中的消息,对于丰州的情形不过嗤之以鼻。这种阵仗在辽军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辽军对上宋军,或许占不得上风。但是对于这两个部族,并不是多大的问道。 只要宋军不出兵相助,这两大部族哪里有资格与辽国大军相抗。 而且那些两部骚扰的骑兵,更是让耶律重元觉得,这是两部没有了办法,只能选择迟滞自己大军。 只要自己麾下这十万辽军到了丰州,便可将丰州城一举夺下。 夺下丰州城之后,再剿抚并用,不需一年时间,便可使得草原各部的叛乱平息下来。 待辽军来到丰州城下,便看到了丰州城上严阵以待的模样。 耶律重元仍然对于两部所摆出来的这个样子并不在意,只要对方不逃走,对于耶律重元来说,便不是问题。 若是这两部的人马逃了,辽军反而不太好办。 对方十余万的各部人马逃散于广阔的草原,辽军即使战力强悍,也不好去抓捕。 惟有这些叛军聚集于一处,才好一网打尽。 如今辽军的攻打城池,与宋军基本相同,那就是用火药将城墙炸开一段。 这种事白天自然是不好做的,所以当晚辽军才出动了两队人马,悄悄的摸到了丰州城下去埋藏火药。 然而耶律重元不知道的,却是白鞑旦部的两万骑兵,也已经来到了辽军大营的后方。 乃仁台并不知道辽军会在夜间派人炸城墙,但是乃仁台却是已经答应了格日勒父子,要将拔思母部的妇孺救出来。 就在辽军派出两队人马,前往丰州城下埋藏火药之时,白鞑旦部也已经在两里之外,对着辽军的大营架好了火箭弹。 在乃仁台的一声令下之后,上万枚火箭弹便在夜空划出了一道道的火光。 当辽军看到天空中的火光之时,便知道不妙。 可是这已经晚了,那一道道密集的火光刹那之间就变成了索命的雷霆,一个个的落到了辽军的大营之中。 耶律重元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军居然会受到偷袭。 但是这些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敌袭之下控制住局面,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 他立时派出自己的亲军,将大营之中乱跑的新军给拦下,并且将其一队队的带出大营。 这样一来,才可使得辽军尽可能的保存住实力,也使得耶律重元不会无兵可用。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辽军却已无力控制那些被抓来的数万妇孺。 趁着夜色,那些拔思母部的妇孺,也纷纷逃散。 在这个时候,白鞑旦部的两万骑兵也冲杀到了辽军的大营。 一场混战就此在夜色之下发生,双方在夜色之中厮杀了许久,而后乃仁台才命人鸣金收兵而去。 这一场乱战,辽军的损失不小,足足伤亡了三万余人。 而抓来的拔思母部的妇孺,则是逃了个精光。 拔思母部的妇孺其实死掉了数千人,在夜色中不辨方向逃散的有上万人。 真正能被白鞑旦部接走的,其实也不过两万余人左右。 这一战对于拔思母部来说并不圆满,但是对于白鞑旦的乃仁台来说,却是达到了目的。 乃仁台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便是考虑到了自身的利益。 若是拔思母部因为妇孺之事,在辽军的进攻之下土崩瓦解,则白鞑旦部必然孤掌难鸣。 所以为了使得拔思母部不为辽军所破,乃仁台便答应了解救拔思母部的妇孺。 当然,乃仁台并不是真要将拔思母部的妇孺全部解救,这根本不可能作到。 他要的,只是将其大部救出来,或是使得拔思母部的妇孺尽皆死去,使得拔思母部没有了退路,他的目的便可达到。 这样以来,白鞑旦部便不用担心拔思母部会被辽军所威胁,从而不会使得他们这个反叛的联军实力减弱。 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对于乃仁台的想法并非不清楚。 但是这两父子身为拔思母部的族长与少族长,却是不能如乃仁台这么做的。 双方各有各的算计,于是便有了这个结果。 乃仁台这一场夜间的偷袭,可算是一场漂亮的突袭之战。不但使得辽军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还救出大半的拔思母部妇孺,结果也算比较圆满。 而丰州城的城墙,也被辽军用火药炸开。 令人可笑的是,双方都达到了的目的,居然是双赢。 第1072章 敖包山 乃仁台一得手,便带着被救出来的这些拔思母部妇孺向绕向大青山以北。 白鞑旦部的骑兵们在后方断后,边走边战。 而此时耶律重元见到丰州城被炸开城墙,对于袭击后方解救妇孺的白鞑旦骑兵,就认为是叛军是为了干扰辽军夺城。 因此耶律重元不但没有派兵去夺回那些拔思母部的妇孺,反而命人加紧了夺取丰州城。 丰州城中的三千拔思母部人马,见到城墙被炸开,也并无多少抵抗之心,直接便从南门逃走。 而拔思母部的大队人马,这时已经来到了大宋境肉的东胜州城外扎营。 此时格日勒和呼斯愣父子两人,正在城中与火山军指挥使江佑亭见面,讨论宋军出面,帮拔思母部击退辽军之事。 江佑亭得知拔思母部准备放弃丰州城,不由吃了一惊。 “岱海王,若是将丰州城放弃,你们便没有了立足之地。接下来,再想夺回丰州城,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江佑亭不由皱眉道。 “江指挥,辽军此次带兵前来的,可是辽皇耶律重元。此人卑鄙的很,先一步突袭了我们拔思母部的老营,绑走了我部所有的妇孺。若非如此,我何至于不与辽军交战,便直接退到宋境来?”格日勒也皱眉道:“如今放弃丰州,也是为了抢回我部的妇孺。只看乃仁台兄弟,是不是肯为我拔思母部出力了。如今他已经带走了我部所有的火器,能不能成,完全在此一战。” 江佑亭啊了一声,接着道:“你们将自己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了白鞑旦部?” “不错,我不能派出本部族的人马,否则一旦被辽军以妇孺为要挟,军心便散了。所以只能求助于白鞑旦部,不得不如此。”格日勒摇了摇头看向江佑亭道:“当初侯爷曾经说过,会让大宋的兵马盯住辽国的中京大定府,使之不敢轻举妄动。如今那耶律重元却是领兵十万前来,实是出乎预料。” 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是这责怪的意思也很明显。 江佑亭想骂街,但是知道那样毫无意义,反而会坏了与拔思母部的关系。 他只得摆手道:“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辽军肯定是有了其他变化,才敢出兵来攻打丰州。” “江指挥,不如你带领火山军,与我合兵一处,我们对那耶律重元迎头痛击并夺回丰州,岂不痛快。”格日勒道。 江佑亭不由苦笑道:“我与岱海王不一样,若要出兵必须上报于朝廷。否则的话,便是擅启边衅。” “若是这样不行的话,江指挥便给我补充一些火器,我与白鞑旦的乃仁台一同出兵。”格日勒看着江佑亭的表情道。 “此事倒也不是不行。”江佑亭点头道:“但是我要先知道耶律重元下一步如何,是不是要从我这里攻入宋境。否则火器给了你们拔思母部,若是辽军打来,我这里岂非没有了火器?” 这话既是推脱,也是实情。格日勒想要空口白牙的将火器拿走,江佑亭是不肯答应的。 格日勒知道想占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占的,便只得道:“江指挥可联系永昌隆商号之人,我部虽然弃守丰州城,但是货物和钱财也都带了出来,即便是购买一批火器,亦是可心的。” 没能从江佑亭手中讨要来火器,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出钱出货购买。 若说格日勒心中不急,那是假的。 身为一族之长,又是大宋官家亲封的岱海王,曾经风光一时。如今突然之间被耶律重元打成了丧家之犬,这落差可是不小。 而且格日勒心中也很明白,若是自己不尽快显示出拔思母部的价值,怕是宋国都会放弃对他的支持。而草原上的那些中小部族中,怕是也会对拔思母部失了信心。 所以,在格日勒看来,反击还是越快越好。最好能将耶律重元困在丰州城中,然后将其活擒才是。 耶律重元轻松夺下了丰州城,进城一看却基本已是一座空城。 城内的府库中的粮草钱财,全部都已经被拔思母部搬空,就连耗子都闹了饥荒。 不过耶律重元也并不当回事,这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夺下丰州城的目的,并不是单为了夺城。而是要以此城为依托,将手中的这十万辽军用起来,彻底的剿灭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并震慑草原上的各个部族,重新竖立辽国的威信。 次日白天,耶律重元放出斥候,去搜索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消息。 两三日下来却发现,周边百里之内,这两个部族好似突然之间凭空消息了一般。 这两个部族可都不是小部族,拔思母部即便损失了不少妇孺人口,可也不下五六万人。而白鞑旦部,也并不比拔思母部小。 两大部族加起来,已经不下十余万人,如何能这样突然就凭空消失? 于是耶律重元的目光,便放到了百余里外的宋境。 看来两大部族反叛,背后一定是宋国所支持的了。以前只是传闻,但是如今两大部族消息不见,只有可能是去了宋境之内。 这样一来,也等于坐实了宋国支持两部叛乱的事情。 耶律重元的手掌握了几次,最后还是舒展开来。宋军的厉害,他是深有感触。数次与宋军交锋,即便辽军也有不少火器,可是依旧屡次战败。 若是自己冒然领兵突入宋境,或许开始之时会占些上风。便是宋军一旦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这十万辽国新军,怕是就要完了。 “来人!”耶律重元将军中的将领都召集过来,“分兵五万人,去南方五十里外的敖包山隐藏。如今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这两个部族都逃入了宋境。我们没做好准备,不能与宋军轻易交战。不过这两部丢了丰州城,定然不会罢休,他们一定会带兵来夺城。这五万藏在敖包山里的人马,到时便可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使得他们无法再逃回宋境。朕的话,你们听明白了?” “臣等明白!”众将立时答应道。 很快,便有五万辽军从丰州城中出来,直奔入南面的敖包山隐藏起来。 第1073章 漂亮的反击 乃仁台带着抢回来的拔思母部的妇孺,绕过大青山来到东胜州。 得知部族中的妇孺被抢回来,拔思母部的上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妇孺已经失散或是死去,但是这已经无法支援拔思母部的士气,甚至会使得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战士作战之时会更加的骁勇。 格日勒又将手中的货物,都与永昌隆商号换成了大批的火箭弹。 做好了准备,格日勒父子便请来了乃仁台,三人商议反击辽军之事。 格日勒道:“此次辽皇耶律重元新领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若不将其打退,我们怕是没有安身之处。两部的家小,如今也都迁到了东胜州这边,虽然安全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并不能长久。若是不能从草原上收购各部的牛羊马匹和和羊毛等物,我们就会无以为继。所以,要尽早将耶律重元击败,并将之赶走才是。” “格日勒兄长,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尽可说出来。”乃仁台点点头,看着格日勒道。 “我是这样想的。”格日勒看向地图,手指点向丰州的位置道:“耶律重元如今已经占据了丰州城,我们不可轻易前去攻城。若是攻城之时损失太大,反而被辽军消耗了我们的兵力。所以,我们应当以骚扰为主,断了辽军的粮道。耶律重元远来攻打我们,又没能在丰州城里得到补充,想来手中的粮草已经不多。只要我们不断的派出小股骑兵,去岱海以北截取辽军的粮草,他们很快便会支持不下去。” 呼斯愣笑道:“待耶律重元守不下去之时,就只有退兵一途。那时我们再主力齐出,怕是耶律重元也逃不了!” 乃仁台听了这父子俩的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并没发现有何不妥。 “好,就这么办!”乃仁台当即表态同意。 次日,两部就各派了两支千人的骑兵队伍,前往岱海以北去拦截辽军的粮草。 共有四千骑兵,分成了四支队伍。其中有一支队伍,正好经过敖包山。 这下可就巧了,这一队千人的骑兵,碰到了辽军五万人马。 基本没怎么交战,便被辽军留下了大半,只剩了百余骑一路逃回了东胜州外的大营。 格日勒听到这些残兵带回来的消息,人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与格日勒一起的乃仁台,还有呼斯愣两人,也同样吓的不轻。 “幸好我们没有冒然去夺丰州城,耶律重元太过狠毒了!”呼斯愣不由擦了擦额头道。 “是啊,若是我们出兵去夺城,定然要派出大半人马。”乃仁台也颇为后怕的道:“若是被辽军截断后路,再来个内外夹击,立时便是死局。即使灭不了我们两个部族,只怕也是个元气大伤的结局。没有十年,都无法恢复。” 格日勒道:“既然这支埋伏的人马已经被我们发现,那就不能再放过。兵贵神速,我们现在便带领大军,先去吞掉这支野外的人马如何!” 虽然格日勒是在问话,可是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不容质疑的意思。 乃仁台起身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已经被发现的陷阱,就不再是陷阱,反而会是我们的机会!” 在东胜州城外的两部大营里,源源不断的兵马被带走。分为两路,一路去了敖包山的西侧,一路去了敖包山的东侧。 城外如此多的人马调动,惊动了江佑亭。 他一打听,便知道了原因,之后立时便去安排东胜州的防务。 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江佑亭都没敢耽误,都会写成公文上报给枢密院。 除了给造作院的公文,江佑亭还会给安乐侯范宇抄上一份。 当初策动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反叛,就是安乐侯一手安排负责。 而且江佑亭自认投靠了安乐侯,当然不敢忽略了范宇。 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两人带上了拔思母部三万兵力,从西侧抄向敖包山。 他们父子两人来到山脚,也不带人杀入山中。 “看这里的样子,我们使用火器即可。敖包山上的树林甚是茂密,正可用火器放火烧山。”呼斯愣建议道。 “先派人去山里看看。”格日勒一挥手,派了数十名骑兵跑山敖包山。 其余的人马,则被安排下马准备火箭弹。 很快便从山上传来一片喊杀声,证明辽军竟然还在敖包山里。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人,既已曝露却还死守此地!”格日勒感觉是个大惊喜。 呼斯愣也忍不住笑道:“这倒省了事,正可给辽军吃些大苦头。” 数十骑拔思母部的人纷纷逃回本阵,后面的辽军,不断从山间树林中冲出来,奔向拔思母部大军所在。 “放火箭弹!”格日勒知道,今日可以报了一箭之仇,狠狠的出口恶气。 其实辽军虽然曝露了行踪,这支人马的将领却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由明转暗,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而且,此事是陛下吩咐的,若是跑回去向陛下说自己曝露了?那结果和死也差不多。 正因为辽军将领有了这些想法,便注定了辽军这五万人马,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辽军刚刚从树林中杀出来,便受到了拔思母部火箭弹的迎头痛击。 一阵烟火爆炸之后,辽军便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纷纷掉头逃回树林。 “给我往树林里面打!”格日勒一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拔思母的火箭弹购自永昌隆商号,与宋军的火器相比,只是在射程上短了些。但与辽军的火器相比,却是强上了不少。 即使辽军用火箭弹还击,却也根本奈何不得拔思母部的人马。反而被拔思母部的火箭弹,在树林中燃起几处火头。 敖包山中的辽军,打不过拔思母部,只能向后退去,以免被山火烧到。 谁知另一侧已经有白鞑旦的人马在等着,双方一战之下,辽军同样被迎头一阵痛击。 眼看着西侧山中大火已经雄雄燃烧起来,并且不断的向东侧漫延。 被困于山中的辽军终究是不得不拼命,疯狂冲杀向了东侧的白鞑旦部人马。 在这等不利的情形之下,辽军大多本就是新兵,一旦遇到不利情形便会惊惶。此时不但不利,而且辽军死伤也逐渐增加。 终于辽军再也维持不住,全军瞬间崩溃。 许多辽军都弃了马,从未曾起火的山地翻山而逃。 五万辽军,在两大部族的夹击之下,连一个时辰都没能坚持下来。 对于两大部族来说,这场胜利极大的鼓舞了人心,是一场漂亮的反击。 第1074章 得到了重视 敖包山相距丰州城并不远,顶多也就不到四十里。 格日勒与乃仁台两边一会师,没有多留很快便撤回到了东胜州的大营。 耶律重元得到消息,只留了一万人守城,自己则带了四万人前去救援敖包山的伏兵。 可惜半路上便遇到溃兵,告之敖包山战败,五万大军已经溃散。 耶律重元无奈,只能派出斥候打探,收拢溃散的人马。 到最后也只收拢了一万余人回来,其余人马不是战死就是溃逃无踪。 吃了这么大的亏,耶律重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让斥候进入宋境,打探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所在。 东胜州城之外,好大两部好大的两片大营,辽国斥候次日便回报了两部所在。 耶律重元得知两大部族将大营安在了宋国东胜州城之外,不由破口大骂。 拔思母部与尔白鞑旦部简直是无耻,宋国也非常无耻! 不过耶律重元也有办法,当即下令所有骑兵共计三万余人整装待发。 丰州城中,还留下了三万多人守城。 当天天色刚刚擦黑,这耶律重元便带着三万骑兵出动,直接杀奔东胜州城外的两部大营。 在出发之前,耶律重元便叮嘱全军,“我们此次出兵,并非是大辽官军,而是草原上的谟葛失部。那白鞑旦与拔思母部,与我们谟葛失部乃是世仇,此次突袭这两大部族,就是为了复仇!” 辽军骑兵将士的士气,原本已经因为前日里的大败而变的低落不少。如今听了陛下的话,却是不由得全军都发出哈哈大笑声。 这个借口好,宋国支持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叛乱,那我们大辽官兵,便冒充谟葛失部复仇。 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挑不出谁的毛病来。 从丰州城到东胜州,两地相距百余里,直到午夜时分辽军才来到东胜州外二十里处。 在这里,也已经可以借着月色,看到前方一大片黑沉沉的营地。 “大家分散出去,各自将火箭弹对准了这两部的大营。三波火箭弹之后,我们便退至敖包山。在宋境之内不得恋战,待两部的人马追来,再做打算。”耶律重元下令道。 按理说突袭之后,耶律重元完全可以带兵冲入两部的营地大杀特杀。但是这是东胜州城外,城内便有上万宋军。 一旦宋军出来与辽军纠缠,即使辽军能走,也会使得宋军有所死伤。 那样的话,宋国不可能忍气吞声,辽国也更不可能低头,宋辽之间的矛盾便会升级。 很快,夜空便被辽军的火箭弹发射时所发出的火光照亮。上万枚火箭弹,如流星天降一般,纷纷落入了前方的两部营地之中炸开。 “我谟葛失部前来复仇,这不过是给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一点小教训算是利息,若再敢侵犯我部,定要让你们两部完蛋!”耶律重元当即带头大喊道。 其余的辽军听到陛下如此呐喊,立时纷纷起哄,一同跟着冒充起谟葛失部叫骂不休。 谷</span>  而后耶律重元便带着两万辽军快速退出,却也不再管两部大营之中如何。 上万枚的火箭弹打到了拔思母与白鞑旦的营地之中,当场便死伤了数百人。但这都不算什么,更多的则是爆炸引起的火焰使得营地之中起了数处火头。 两部的营帐基本都毛毡所制,还有营中堆放的草料。这火头一起,便烧的极快。 格日勒与乃仁台两位族长惊起,立时便组织人马摆出防御姿态,而后便是命令族人急忙救火。 城外两部大营受到了这样的打击,东胜州城中的江佑亭也吓了一跳。 他当即带了数百人马出城,前去查看。 当江佑亭与格日勒、乃仁台三人聚到一起之时,才得知了大概的情形。 据值夜的兵士所说,对方自称是谟葛失部前来复仇,却只是放了许多火箭弹,便匆匆逃走。 格日勒与乃仁台两位族长面面相觑,谟葛失部怎么可能来到这里?据两人所知,谟葛失部远在北方两千里外。虽说与两部产生过小矛盾,也只不过是双方的部民争夺草场之时,发生过一些小冲突,要说深仇大恨却是没有。 为了一点小冲突,这谟葛失部便横跨两千里,前来偷袭两大问话,那不是神经病吗。 “依我所见,这定然是辽军所为!”格日勒当即断然道。 乃仁台的脸色气的铁青,“江指挥,你看到没有,辽军根本不将宋国当一回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是故态复萌啊!若是宋国不再有所表示,恐怕过不了数年,又会有辽军南下打草谷!” 明知道乃仁台的话有激将之意,但是江佑亭也不能不承认,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两位族长,我大宋与你们草原不同,我虽为守将,便是却不可擅自出兵。”江佑亭道:“即使是出兵,也要向朝廷请示方可。我宋国与辽国接壤之地不下两万余里,可不能因为我的一时冲动便战火处处。至少,现在是不行。” 江佑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乃仁台张了张嘴,却是不能再说什么。 大宋可是他们身后的支持者,而且两部的营地受了损失,还需大宋扶持才行。 “乃仁台我的兄弟,既然敌军已经逃走,我们便追上去。”格日勒对乃仁台道:“趁着他们自以为沾了便宜,我便随后追杀,定然会给这些辽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也只能是这样了!”乃仁台当即点头应下。 两人回到营中,只留了老弱继续救火,便带着四万人马追了上去。 江佑亭回转城中,便提笔给枢密院和安乐侯范宇写信,将此地之事上报。 在所写的公文内,江佑亭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以辽军这般大胆所为,怕是大宋与之交战,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不早日做些准备,怕是到时会吃亏。 而且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在江佑亭看来,根本就不是辽军的对手。若是没有大宋军队带领提携,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被辽军剿灭。 到那时,大宋再与草原上做生意,只怕便没有了信得过的代理人。 他的这两件公文,不过五日便送到了洛阳城中。在枢密院和范宇那里,都得到了重视。 第1075章 十分没品的恶棍 范宇看到江佑亭专门给自己来的信,便知道这家伙有心了。 前几日便收到了江佑亭对于耶律重元亲征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通报,已经引起了范宇的注意。 这一次又在信中提到,耶律重元居然冒充谟葛失部突入宋境,事情就更加严重。 对于辽国,范宇原本觉得夺回燕云十六州,又有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叛乱牵制,辽国只怕内部压力会大增,甚至会分崩离兮。 可谁知道这耶律重元竟然能挺过来,不但将内部矛盾化解,还悄悄的招募了新一批辽军,更是将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打的逃入宋境。 在范宇看来,以耶律重元的才能和辽国的实力,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怕是起不到多少牵制辽国的作用。 若是大宋再不伸以援手,这两大部族会被辽军给灭了。 如果这两大部族被灭,只怕辽国又会对大宋有新的动作。 耶律重元这家伙当初有多顽劣,如今做了皇帝就有多精明,他一定不会让大宋平安的发展。 而在东胜州的那一晚,自两大部族的营地被辽军突袭之后,格日勒便与乃仁台带了四万人马前去追击。 在天亮之时,这四万人马便到了敖包山,正看到一队两千余人的辽军骑兵往丰州城而去。 格日勒与乃仁台立时大怒,当即不管不顾的便领兵追了上去。 四万骑兵在平原上狂奔,情形极为壮观,直将前方的两千余骑兵吓的夺路而逃。 甚至这两千辽军骑兵,连丰州城都没敢进,只是绕城而过。 两部的大军来到丰州城下,却是不能再往前去了。 “格日勒兄弟,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丰州城,何不攻下此城?”乃仁台看着丰州城道:“辽军已经损失不少人马,只要我们将城破了,这一仗也就胜了。那原来被辽军炸出来的缺口处,我看修补的并不坚固。” 格日勒却是皱眉道:“不对,昨夜辽军打出上万枚火箭弹,但是刚才那些骑兵才不过两千之数,辽军定然不止这些人马,我们快撤!事情不对!” 乃仁台也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辽军想要干什么,但是肯定是对己方不利。 “我们要原路撤回吗!”乃仁台问道。 “不,我们要绕过丰州,去北边,再绕大青山回去。否则的话,背后可能会有埋伏。”格日勒也是久经战阵,明知道按自己所说的要绕上好远一段路,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绕一绕的。 只是在两部的四万骑兵刚刚打算绕路的时候,丰州城的辽军便已经出城列阵。 而原本逃走的两千骑兵,也出现在丰州城下。 这说明辽军已经看出来两大部族军的意向,立刻便作出了安排。 乃仁台不由皱眉道:“格日勒兄弟,看来辽军是打算纠缠住我们。不可腹背受敌,我们回头走吧。” “也只能如此了。”格日勒知道不能再优柔寡断,当即命令两部骑兵掉头而走。 但是这时也已经晚了,后方已经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一排排一队队的辽军骑兵,出现在格日勒与乃仁台的视野里。 耶律重元看到两大部族的四万骑兵,都进入了自己的包围圈,此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想来大伙奔波一夜,都已经有些疲劳。”耶律重元笑道:“消灭了两部的人马,便回去睡觉。” 身为辽国皇帝,耶律重元越是说的轻松,就越是能鼓舞麾下将士们的士气。 听到陛下说的如此轻松,好似吃饭喝水一样,辽军众多将士无不哄然大笑。 “冲!”耶律重元当即大喝道。 得了陛下的命令,辽军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猛扑向对面的部族军。 而在两大部族军的后方,丰州城下的两千辽军骑兵,也猛然杀向他们的背后。 丰州城中出来的辽军步卒枪兵,也同样排列着整齐的阵列,向两大部族军压来。 两大部族军虽然名义上称之为军,但是实际上,平时也只不过就是牧民。 相对于受过训练的辽军,无论是军纪还是战力,都差了不止一筹。 看到辽军的这等汹汹气势,无不胆颤心惊。 格日勒咬牙切齿道:“辽人奸猾!耶律重元小儿更是无耻之极!如今只有冲破敌军的军阵才有活路,大伙随我杀出去!” 乃仁台提刀策马,紧紧的跟在格日勒的马后。 虽然两大部族的人马比辽军骑兵多了一倍,但是这战力实是不敢恭维。 双方的人马冲撞到一起,两大部族的骑兵几乎是一触即溃。 带人冲上去的格日勒与乃仁台,如同飞蛾扑火一般,陷入到了辽军的骑兵围攻之下。 可怜两大部族,一时冲动之下不查,中了耶律重元的埋伏,被辽军乱刀分尸。 这一战不到一个时辰就完全结束,能逃出去的两大部族骑兵不到一万人。 其余的骑兵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实是一场两大部族惨败的决战。 待俘虏辨识出被乱刀砍死的两大部族族长,耶律重元实是高兴的无以复加。 能一战将这两位族长杀死,这两大部族对辽国便再也没有威胁。 若是敢于回到草原,不用辽军出兵,只怕也会被草原上其他部族当成肥肉瓜分。 “只将我大辽将士的尸身收敛便可,其余的尸体就扔在这里,警告那些对我大辽有觊觎之心的家伙们。”耶律重元只是淡然的看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一眼,挥了挥手便人回城。 快到丰州城下之时,城上城下的无数辽军,不禁欢呼万岁一片沸腾。 耶律重元与大宋交战失败所受到的一些质疑,如今又用一场大胜再次证明了自己。 而且这一次,可是连夜偷入大宋境内奔袭,回程又再次埋伏于敖包山,战术运用实是了得。 但是耶律重元一回到自己的临时行宫,便眉头紧皱。 两大部族的背后乃是大宋支持,如今两位族长被杀,怕是大宋不会轻易就这等放过。 原来大宋如何看待辽国,现在耶律重元便如何看待大宋。在他眼中,大宋就是个恃强凌弱十分没品的恶棍。 哪怕自己的辽国已经向大宋称臣,可宋国依旧不依不饶的支持拔思母部叛乱,实是龌龊的很。 第1076章 殿上无声 大宋朝廷收到了辽军丰州异动的公文,虽然引起重视,但是朝廷并没有明确的应对之策。 然而数日之后,又收到了辽军突袭东胜州城外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消息。 这虽然使得枢密使王德用十分愤怒,可是也只是愤怒而已。王德用向官家上书,请派兵于东胜州,伺机反击辽军。 但是当王德用的上书刚刚递上去,便又传来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这两大部族的主力人马,被辽军剿灭。而这两大部族的族长,都死于丰州城下。 这下子不再只是枢密使王德用坐不住,就是向来对武官不屑的政事堂,也有些坐不住了。 大宋朝堂上下,都知道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乃是朝廷用来牵制辽国的。 谁成想这两大部族本来已经反叛了两年之久,却突然之间便被辽国所剿灭。由此可见,辽国为此事也是处心积虑了。 这两个草原部族的主力被灭,对于大宋来说也是一种损失,等于少了两个在草原上的代理人和打气。 大宋现在可算四海升平威震八荒,官家赵祯如今正是意气昂扬之时,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以前那种怕事的苟安于现状的风气,早已经一扫而空。 官家赵祯立刻便召集了诸位相公入宫议事,自然也少不了安乐侯范宇这个招揽两大部族的主事人。 众人齐聚于崇政殿内,讨论如何应对辽国的这种挑衅。 王德用身为枢密使,第一个出列道:“官家,臣请派兵驻扎于东胜州,以防辽军再作进一步的入寇。若是敢来,可予当头一棒,使其得个教训!” 吕夷简也出列道:“官家,臣以为可向辽国去国书,予以斥责其派兵越境之举,并向其提出赔偿才是!” 官家赵祯对于两人的话,都觉得有道理,不由点点头,又看向最后面的安乐侯范宇。 “安乐侯,当初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都是由你招揽而来。如今辽军将两大部族的族长杀死,又剿灭了两部的主力人马。你觉得,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官家赵祯问道。 向官家赵祯微微一躬身,范宇的目光在诸位相公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三司使程琳的身上。 “官家,臣想问一问程相公,这一次夏赋和商税共收取了多少钱?”范宇问道。 三司使程琳不由皱眉,安乐侯这么问,就是不怀好意,摆明了在算计国库之中的钱财。 不过看到官家正看向自己,露出询问之意,却也不能不说。 “如今夏赋加上商税,共计收上来九千三百万贯。”程琳却也是不甘心,接着道:“但是,如今三司下属的铁道司正在按官家的一横一纵要求修建铁路,还要应付朝廷其他日常开支,实是不敷使用。” 范宇哈哈笑道:“程相公何必如此,铁道司不是已经将铁道运输收入抵押给了永通钱庄。不如再将新建的路线抵押给钱庄,便有钱了。” 程琳几乎气炸了,朝廷在前边和老黄牛一样干,结果最后都便宜了你们这些权贵私人? 不过当看向官家也在看他,程琳才想起来,这些东西可都是官家的,怎么算都无可厚非。 “安乐侯,朝廷已经欠了够多的债务,岂可一再抵押。否则的话,这天下还有朝廷什么事。”程琳只是摇头道。 范宇笑道:“这天下本就是官家之天下,无论是朝廷,还是官家的商号钱庄,最后还不都是给官家做事。这天下没有朝廷什么事,却是从何说起,难道官家还能不用朝廷而治理天下吗。程相公想的多了,不如建立一些信任才是。” 在话在官家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对于官家赵祯来说,本就是左手倒右手的,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朝廷是老赵家的,商号和钱庄也是老赵家的。再说这只是抵押,又不是直接换了东家。 “安乐侯,你总是惦记着国库的钱干啥?”程琳实是忍无可忍的问道。 范宇听到程相公的问话,便向官家一拱手道:“官家,现在程相公问臣为什么惦记着国库的钱,臣便在这里说一说。国库的钱,并非是存的多了,便是好的。这些钱只有花出去用出去,才算是给朝廷做了事情,才能体现其用处。否则的话,朝廷哪怕存上十亿贯钱,却是许多事情都不做,岂非本末倒置?” 道理大家都能听明白,可是总感觉,安乐侯这家伙说的与大伙的认知有所不同。 “五口之家,尚知家有余粮心中不慌。朝廷要兼顾天下这么大,岂能不留着钱来急用?”程琳不禁反驳道:“安乐侯你问三司有多少钱,到底要做何用处!” 这时程琳才觉得,似乎大伙儿已经有些偏了楼,便急忙将话题扯回。 “臣希望官家向辽国出兵。”范宇对官家赵祯一拱手,沉声道:“如今我朝已经将新西夏覆灭,李宁令哥也暴毙于押解的归途。臣发现,我大宋军队的战力和国力,皆已远超大唐之时。而今官家所领之土,尚不及唐时。辽东乃大唐故地,而契丹当年亦不过是大唐部属之一。辽国向来不服我朝,即便称臣,亦灭杀我朝所封岱海王格日勒。如此作为已与反叛不臣无异,难道朝廷还须容忍于他吗?” “辽国乃是当世大国,岂可轻举妄动?”吕夷简不由吃惊道:“当去国书斥责,命其赔偿,以弱其国力。以去耶律重元之威势,使其国中贵族不满,而后缓图之才是。” “若我朝实力不济,自可缓图之。”范宇对官家赵祯躬身道:“可如今我朝又哪里实力不济了?唐灭东突厥不过半年,即便辽国比东突厥强一些,也非常有限。臣担心的是,我朝有了新式火器,辽国很快便有了新式火器。若是不趁着现今火器远超辽国之时将其覆灭,只怕将来其火器突破反超,转眼便是我大宋的惨祸了。” 范宇的话很是惊人,但是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史实之中,便是中国人发明火药、火枪、火炮。传出去之后被反超,反而使得中国自己在火器上面吃了大亏。 他这么说,一是提醒官家,此时大宋有覆灭辽国之力。二是告诉众人,这个机会以后不知还有没有。三是让官家与诸位相公,都将火器重视起来。 众人听了范宇的话都陷入思考,一时间殿上无声。 第1077章 退守辽阳 枢密使王德用与平章事吕夷简,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官家,臣以为安乐侯所言甚为有理。”王德用躬身道:“我大宋身侧之敌,或许不只辽国。但是能对我大宋造成威胁的,便只有辽国一个。若是能借此时机将辽国覆灭,我大宋则无可匹敌。” 吕夷简沉吟了片刻,终于对官家拱手道:“臣觉得,王相公说的很有道理。如果能有把握将辽国覆灭,则我大宋周边俱是小国,再无能威胁我朝之敌。” 范宇趁热打铁道:“官家,一旦辽国覆灭,则四海诸国敢有不臣服者?臣曾想,我中国汉唐以来,凡有敢忤逆之国无不讨灭,从而为万邦来朝之盛世。如今我大宋亦称强盛,又岂容一个辽国在我大宋卧榻之旁酣睡?” 他在这里引用了太祖的话,却是立刻便让官家赵祯有些热血沸腾。没错啊,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如今的大宋兵精粮足,又怕些什么。即便是攻打辽国受挫,也不会比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更差吧。 心中想定之后,官家赵祯便下了决心。 “既然诸卿都觉得辽国碍事,那么我朝便可向辽国送去国书。不但要痛斥其虚伪不臣之心,更是要揭露辽皇无耻的嘴脸。”官家赵祯如今已是个相当成熟的皇帝,套路不浅,“另外政事堂划拨讨辽徼文历数其罪,当使我大宋军民同仇敌忾。” 吕夷简立时躬身道:“臣领旨。” “至于讨伐辽国的兵马,可由杨文广所部的燕云路、神卫军、天武军为主,共计二十万人马。兵分三路,自东、中、西三个方向攻入辽国,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枢密使王德用也急忙接话道:“臣回去便写个章程请官家过目,可否?” 官家赵祯点头道:“可。” “官家,臣还有一策,可使辽国必然无救。”范宇也拱手奏道:“如今蒸汽机已然用之于船舰之上,即使是跨越千里波涛,亦不过数日可达。吕宋新土往来,如今已甚为方便。臣想,可否调龙卫回密州休养数日。而后从密州出海,自高丽登岸……” 王德用的下巴几乎惊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如果辽国背后出现了龙卫军这样的大宋强军,只怕辽国上下立刻就是军心大乱士气崩溃。 正面三路宋军,有两路距辽国的中京大定府本就不远,这是必然会将辽军主力看死,使之不得乱动的。 西路的天武军,便可直接杀奔辽国的阻卜大王府,使其在草原上的统治土崩瓦解。再转而进攻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便可使得辽国侧后方失守。 最可怕的,就是坐船去到高丽登陆的龙卫军这一支奇兵,完全就是从辽国兵力空虚之处,突然之间乘虚而入。 若不是能想象到那等情形,王德用也不乎如此失态。 依安乐侯的这个建议,辽国可就真的没救了。 “如此亦可。”官家赵祯显然也想到了,不由点头赞同道。 接下来的数日,大宋朝廷便向辽国送去斥责的国书。 收到大宋的国书,已经回到中京大定府的辽皇耶律重元,还并不当回事,只以为是大宋气急败坏的表现。 以辽国君臣之见,大宋君臣并非是会主动出击的性子。上一次丢失燕云十六州,也是因为辽国两路攻宋在前,使得大宋上下忍无可忍的结果。 如今耶律重元只不过是剿灭了自家的两部叛乱,大宋又能如何。 可是接下来,从宋境内细作们传来的消息,却是宋军不断的调动。而且大批的粮草,也正通过运河运至河北路和燕云路。 陈兵燕云路的杨文广,则接连数日演兵。各种火器打的轰轰作响,许多靠近宋境的辽人也无故失踪。 大宋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可是耶律重元依旧觉得大宋不会对辽国大打出手。 不过,大宋这般闹法,使得辽国上下也十分紧张。如果不做出相应的应对,大家也并不放心。 所以耶律重元也只得调动辽军,进驻松山州和泽州两地,以策应中京大定府的两侧。 只要宋军来攻,便要面对这两座依山而建的坚城。 一直折腾了快有两个月,就在耶律重元以为宋军只是摆摆样子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大宋的三路大军出动了。 杨文广领着十万燕云军,直接杀出野狐岭,杀向松山州城。 而神卫军则在指挥使王坛的带领之下,从澶州出兵穿越燕山,杀向泽州城。 两路宋军一出,就将辽军的兵力看死,使之不得妄动。 但是西面的天武军,却是从东胜州杀到了辽境的丰州城,将刚刚被辽国夺回没有几天的丰州城又夺了下来。被留下守城的两万辽国新兵,除了少数逃走的,其余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如今大宋修建铁路,所缺的便是人手。这些战俘一个都没有浪费,全部被送到了大后方。 拿下丰州城之后,李惟贤便率领天武军猛扑向草原深处的阻卜大王府。留下两万步卒和辎重在后,他亲领三万骑兵突袭阻卜大王府。 原本兵力只有不到三万人的阻卜大王府,几乎没能作出什么反应,便被宋军杀的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其所部牛羊马匹无数,俘虏也抓了一万余人,阻卜大王府从此消失。 李惟贤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辽军好似在宋军面前都不堪一击似的。 这一路打下来,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基本上都是火器开路,然后一通冲杀,辽军便败了。 于是李惟贤便按计划,待与步卒和辎重队伍汇合之后,稍作补充便又杀向了上京临潢府。 他这里轻松了,可是杨文广的十万燕云军与王坛的五万神卫军,却是异常艰难。 松山州与泽州这两座城,分别拱卫在中京大定府的两边,都是依山而建十分的坚固结实。 即使宋军使用火箭弹、火炮轮流的攻击,却也无法对这等纯由石头建成的城池造成太大的损伤。 而且这两座城中的辽军,皆为久经战阵的老兵,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这就使得十五万宋军顿兵不前。 不过,辽国一方也不好受,中京大定府一夜三惊。谁知道宋军什么时候便会打过来?只靠两座坚城,也不见得能阻挡住宋军。 然而很快阻卜大王府被宋军攻破的消息传来,大定府中辽国朝廷的文官武将们都十分惊恐。 耶律重元知道,自己若是不安抚大家,怕是人心就要散了。 退守辽阳,是耶律重元的唯一选择。 第1078章 大辽亡了 辽阳背靠群山易守难攻,重要的是,不会被从上京方向的宋军过来抄了后背。 而在松山州与泽州两地抵抗宋军的辽军,却不得不随耶律重元退守沈州和耀州两地,以为辽阳的侧翼。 李惟贤这一路人马,来到上京临潢府的时候,城中的辽军虽然得到了宋军来袭的消息,却是没有多少兵力抵抗。 满打满算,城中也只有两千人马。 近来辽皇耶律重元调兵,已经将上京城中的两万人马调去了中京大定府。 结果李惟贤没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上京临潢府一举拿下。 连战连捷转战两千里,李惟贤所率的天武军已经打疯了,可谓士气如虹。 不等后面的辎重和步卒到来,天武军在临潢府中筹备一批粮草,便直接杀奔了中京大定府的方向。 可惜的时,天武军晚来了一步,此时耶律重元已经带领着二十万辽军退守辽阳,打算依托背后的群山和高丽的粮草供应,与宋军顽抗到底。 在李惟贤到达大定府城下之时,燕云军和神卫军的前锋,也几乎是同时到达。 三方会师,立时兵力便到达了十八万人。大定府只剩一座空城,更是轻易被宋军所占据。 得知上京临潢府也被拿下,神卫军和燕云军两路宋军,也是士气大振。 这代表着若大的辽国,如今已经被宋军拿下过半。辽国上京道与中京道,也已经再无一座坚城可守,拿下两道全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杨文广、王坛、李惟贤三人齐聚,只是稍做商议,便决定继续趁热打铁继续追击辽军。 宋军的斥候远放出百余里,三路人马只在中京大定府中留了万余人,便再次兵分三路。 杨文广的燕云路宋军人马十万直扑辽阳,要让耶律重元不能救援他处。 而李惟贤的天武军,则发兵沈州,以便击破辽军的右翼。 神卫军则在王坛的带领下杀向耀州,不给辽军任何反击的机会。 面对宋军的步步紧逼,辽皇耶律重元不得不命人坚守,并派人去各部纠集人马粮草,以补充壮大辽军兵力。 此时辽皇耶律重元所依仗的,便是身后的高丽半岛。 只要辽阳、沈州和耀州没有失陷于宋军之手,那么大辽就还有反盘的机会。 耶律重元此时甚至已经想好,若是在辽阳一线,还是抵挡不住宋军的进攻。 那么他就会带领辽军迁去高丽,如此节节抵抗,想来宋军消耗极大,只要消耗的宋军无法保持这等进攻的势头,大辽便不会亡。 面对如今宋军如怒海狂涛一般的攻势,耶律重元只感觉好似坐在一叶扁舟上。如今自己这个舵手,已经被晃的手中舵把子都要飞了。 三路宋军将辽军逼到了这等生死存亡的一线,使得辽军成了哀兵,三城的守城之战,无不拼死抵抗甚为惨烈。 即便宋军的火箭弹猛轰城头,辽军依旧前扑后继死不旋踵。 甚至是城墙都被宋军用火药桶炸开,辽军也在用人命填补着城墙的缺口。 数场攻防战打下来,原本士气如虹的宋军,反而受到不小的挫折,损失了一些兵力。 而辽军在打退了宋军的数次进攻之后,军心却与宋军相反,倒是稳定了下来。 自此,辽军上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终是将宋军的这一轮强悍攻势给拦住。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能坚持到宋军退去,那么大辽就还能屹立世间。 宋军久攻不下,不得不停了攻城,三路人马除了派出小队骑兵,将辽军三城之间的联络截断,就只能是让大宋休整几日再说。 见到宋军休整,几座城中的辽军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能放松几日,便从辽军的大后方传来消息,宋军在大宁江的江口嘉州登陆! 嘉州城本来就没有什么兵力,几乎是宋军一登陆,便被攻陷。 而在嘉州城登陆的这支人马,正是李用和的五万龙卫军。 李用和占据嘉州城之后,便只留了五千人马驻守,将其余四万五千人分成三路,转攻郭州、龟州、博州三地。 如今的高丽半岛之上,原本的高丽人都已经被辽人给卖的几乎干净。而辽人和女真人却也不多,这些城池虽然还在,但是实际上等于不设防。 辽国做梦也没有能想到,宋军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会全面攻打辽国。 若是耶律重元能想到,自己只不过平息了两个部族的叛乱,便会引来宋军的大举进攻,他只怕决不会对两大部族的叛军动手。 而且这种事实在太冤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宋军的心眼如此之小反应如此之大。 明明是自己在家中平叛啊,却是被邻居提刀过来先是一顿暴打,而后还想结果了自己的小命。 宋军在嘉州登陆,大军横扫数州之地。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辽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传到辽阳一线,便使得全军的士气立时彻底瓦解。 不要说寻常辽军兵士,就是耶律重元和萧惠这等久历大战的首脑人物,也如丧考妣。 大辽要亡了! 辽阳城中的勋贵们无不奔走号哭,百余年的强盛与富贵,从此便是终结。列祖列宗所打下的江山,如今已然不保!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城中的辽军的军纪已经荡然无存,甚至军中将领也无法再控制兵士们烧杀抢掠。 大辽要亡,这是谁之过?军中兵士们的怨恨,都放到了权贵们的头上。平时有多风光,他们如今就有多凄惨。 往往会被乱兵冲入府中一通烧杀,最后将家中浮财抢走。 兵士们如今所想的,已经不是保家卫国,而是在逃走之前,尽可能的有些钱财。 城外的几路宋军收到消息稍晚,但是却发现了这些城池中的异常。 于是杨文广便带领麾下十万燕云军攻打辽阳城,便立刻发现城中的抵抗极弱。 大喜之下,杨文广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攻下辽阳城。 在沈州和耀州也是同样的情形,宋军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紧接着沈州陷落,被天武军夺下!耀州陷落,被神卫军占据!辽阳城被燕云军攻破,辽皇耶律重元被辽军乱兵所杀! 大辽亡了! 第1079章 大结局 辽国皇帝耶律重元本来算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可惜的是面对大宋的这个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 大宋若非是抑武崇文,便不会如之前那般软弱可欺。更是在经济之上,远超辽国。 如今大宋因为有了范宇的出现,潜移默化的借李元昊欲称帝之事从而挑起战事,又使得大宋不得不卷入这场大势之争的旋涡。 再从大宋的军器火器一道上着手,使得大宋军队战力强悍屡战屡胜,从而挽回了武人的地位。 一步步的使大宋走上如汉唐一样强盛之路,从而雄视天下。 耶律重元虽为辽皇,但是辽国的基础与大宋相比,实是差了不止一筹。 如今终于在大批宋军的压迫之下,使得耶律重元壮志未酬死于乱军之手。 耶律重元之死,便代表着辽国的彻底灭亡。其余的诸多契丹人部族,再也不成气候。 即使有一些辽国的城池,宋军还未来得及攻打,但是那却连残余都算不了。 就算是大宋都不向这些残余的契丹人出手,其他各族也不会让这些契丹人好过。在辽国之时,契丹各部对于治下各族,可以说是残酷剥削,并未曾讲过什么情面。 如今一朝失势,契丹人的下场也只有更惨。 当前方大捷,辽皇已死辽国彻底灭亡的消息传回洛阳后,整个洛阳城便陷入无比热闹的狂欢之中。 辽国一直是大宋的一个心结,自太宗皇帝赵光义两次北伐失利之后,辽国便成了大宋人心头的一座大山。 然而今日一朝雪耻,使得原本已经有了自信的大宋国民尽皆意气昂然,天朝上国再树雄风。 谁敢说我大宋不是天朝?敢说的都已经没了下场,放眼四海,已无大宋抗手。 就在举国欢庆之时,范宇却是在府中的前堂上来回的踱步。 管家王小丁与内宅总管吴良,一左一右侍立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侯爷。 只是侯爷来回走动,如同笼中困兽,实是让两人有些眼花。 “侯爷,公主殿下早上还让小人买了两个肉饼一碗胡辣汤加餐,胃口极好。想来这次生产,也定是一帆风顺。”吴良揉了揉眼,对范宇道。 王小丁也跟着道:“侯爷莫急,公主殿下一向身体康健超过常人,稳婆也早早的便陪在一旁,定然不会有事。” 范宇点点头,却是依旧无法平复这心中的波动。 这两年来辛勤耕耘终结硕果,可是到了还玉公主生产之时,范宇又不由得患得患失忧心忡忡,心中实是无法平静下来。 几次想到迈步去后宅,却是又被张李两个嬷嬷给拦了下来。张李两位嬷嬷虽然不敢再对范宇这个一家之主再动粗,可还是忠于还玉公主一人。 范宇想要闯到后宅,那可必须先过了二人这一关。 正在这时,有仆役来报,“侯爷,两位太后来了!” 不等范宇出迎,便是两例宫人已经涌进正堂。 义母李太后和姨娘杨太后,在四个宫人的搀扶之下,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静一如何了?”杨太后关心女儿,若不是两个宫人搀扶,怕是已经跑了起来。 “妹妹莫急,静一生产可不能惊动,万一受了惊吓可就不好了。”义母李太后急忙安慰道。 虽然是在安慰杨太后,可是义母李太后的声音却也微微发抖,显是极关心的。 范宇急忙上前拜见,“娘、姨娘,你们怎么也不告知孩儿一声,好让孩儿去迎。” “你迎个什么?静一生产,我们老姐妹当然要过来看看。”义母李太后摇了摇头道:“这静一都要生了,你可曾给我的孙儿取了名?” “娘,稳婆刚才已经进去陪了静一半天,却也没什么动静,孩儿心里着急,哪里有心思起名?”范宇搓着手道:“要不然,便由娘给他起名好了。” 杨太后终于也被这个话题所吸引,不由道:“若是男丁,便叫他范平安,我这个外祖母,只愿他们母子两人都平平安安的一辈子才好。” “你给男孩子起了名字,我这个大母便只能给起个女孩子的名字了。容老身想想……有了,若是女孩子,便叫蕤儿。将来长大成人,定然出落的如花似玉,喜煞个人儿!”义母李太后笑道。 正在此时,后宅之中传出一声洪亮的啼哭之声,却是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生了!生了!侯爷生了!”一名宫女从后面小跑着出来报喜。 杨太后侧耳倾听着婴孩儿的哭声道:“听这声音定然是个男丁,好孩子,真是争气!” “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我大宋刚刚扫平辽国,他便降生于世,这就是个享福的命啊。”义母李太后也连连点头道。 那宫女跑出来,到了范宇面前行礼道:“恭喜侯爷,公主殿下母女平安!” 呃?母女来安,两位太后不由愕然,听这宏亮的啼哭声,怎么就会是个女孩子? 范宇却不计较这些,不由哈哈大笑道:“平安便好!来人,有赏!” 立时王小丁便使人抬了一筐冲压的铜钱出来,给府中的仆役们一个个的派发赏钱。便是两位太后带来的宫人,也一样都没有落下。 李太后却是笑道:“那就是叫蕤儿了,将来也是宇儿的贴心小棉袄。妹妹,我们进去瞧瞧静一,这生产可是很伤身的。让人将咱们从宫里带出来的补药熬汤,给静一也送过去吧。” 两位太后也不管范宇,两人便在宫人的搀扶下进了后宅。 范宇正想要跟上,却看到又有仆役小跑着进来禀报,“侯、侯爷!官、官家驾到!” 这仆役被吓的不轻,却也是头一次见到官家。 范宇急忙迎出去,却见到官家正大一群禁卫的保护之下站在门口。 “官家驾到,臣有失远迎!”范宇急忙请罪道。 “好了,朕的妹子生产,你还迎什么?”官家赵祯摆了摆手道:“朕不过是过来看看,朕这将来的小外甥,却是长的什么样子。” “官家,臣生了个女孩儿。”范宇无奈解释道。 官家赵祯哈哈一笑,“女孩儿也好,能有什么打紧的。你与静一都还年轻,到时再生几个就是了。” 将官家引到正堂,让到上座。 即便是心中急着去后宅看望还玉公主和自己的骨肉,可是也不能在官家面前失了礼数。 “臣遵旨。”范宇拱手应道。 官家赵祯却是坐于堂中,看向范宇颇为好笑的道:“你倒是答应的够快。如今大宋扫平了党项人和契丹人,我朝再无外来的威胁。回头一想,这十年来大宋上下变化巨大,却是你居功至伟。范宇听封!” 范宇急忙道:“官家,臣不过是做了些人臣应做之事而已,如今身为开国侯,已是甚为满意。” 官家赵祯却不理会,只是摆了摆手道:“安乐侯公忠体国,有苏秦之舌张仪之策,又汇百家之学以为新学,于国于民颇多惠利不可计量,今加封晋国公赐丹书铁券,钦此。” “臣不敢当啊。”范宇急忙拱手道。 “你这家伙有什么不敢当的?”官家赵祯笑道:“昨日朕得军报,辽国覆灭,便高兴的一宿不曾睡。思来想去,我朝为何忽然于十年之间便东挡西杀无双无对?细究其因,却是你挑唆辽夏相斗,又鼓动朕兴利除弊。又掌造作院,坚甲利兵大兴新学匠艺。更是劝朕建商号立钱庄,有事不必受朝堂掣肘,绸缪钱粮如探囊取物。虽然当初朕戏封了你一个安乐侯,却不想你有这等经纬之能。今以大国封公,你又有什么当不得的。今后安乐侯之封号,朕会列为正封,取国安民乐之意,以绶经天纬地的才智之士,你意下如何?” 范宇皱眉沉吟道:“官家,臣思之良久,能配得上这安乐侯三字,有这等大才的,也就只有臣了……” “滚!”官家赵祯不由笑骂道。 (全书完) 后记 《大宋安乐侯》这本书终于写完了。 回头看一看,其中有发挥较好的地方,也有自己挺不满意的地方。 虽然并非是按史实来写的,但是其中一些基础的东西,仍然是依托在历史的大框架之下。 有些读者叫真,认为从话本引申出来的故事不符合史实,这就没必要再争论了。 作者自己希望的是,在这个历史的框架上讲述一个吸引人故事。 在作者自己看来,虽然不是那么成功,但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的。 两百三十万字,多少个日夜的耕耘,收获多少也有一些。 历史故事不好讲,讲的好了要挨骂,讲的不好更要挨骂。 作者也去看过别人历史小说下的评论,发现许多读者都会去抠史实。 网络文学本身,尤其是穿越小说,根本不可能是纪实文学,因此与史实肯定是不同的。 所以,作者希望大家看待网络历史小说的时候,可以宽容一些。 让作者能尽量的发挥自身的想象,使故事能够充满想象力,能够更加精彩。 这里还想要再提一提一些小知识的认知问题。 花生这种作物,在中国有最早四千余前遗迹出土的炭化实物,还有汉代两千多年前古墓出土的炭化实物。网上有新闻可查,并附有照片。 在这么证据确凿的情况之下,竟然还有人认为花生是从美洲传来的。作者不知道,这种花生外来的观点是怎么来的,是什么目的。 如果花生真的是从美洲传来的,那么可能历史就要改写,因为这就等于证明数千年前中国人便发现了美洲大陆。 还有阉猪的认知,不断的有读者在评论中留言,中国古代不阉猪,猪肉是腥臭的。 这让作者很是无奈,这个观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实事上中国作为农耕文明,华夏大地上很早便已经有了养殖家畜的习惯。阉猪这个事,至少从商代便已经开始阉猪,甚至在甲骨文中,专门有一个字,是代表阉割过的猪。 而在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这部古代农书中,更是有着详细的阉猪教程。 作者只是发发牢骚,希望大家能知道我们祖先的智慧,并非为外人所说的那么落后。有许多技术,甚至是远超当时世界其他地区的。 只要身为中国人,就一定要明白,我们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历史而骄傲。 因为,这是一个传承了数千年而不曾断绝的文明。从上古的巫卜占星记事,到后来的祭祀战争的记事,再到对于古之帝王的记事,一直到后来分类齐全的历史记录著作。 在世界上,只有中国是具备最完整历史记录的国家和文明。这一点,没有任何文明和国家能比,我们为什么不骄傲? 有人说,你们只剩下历史可以骄傲了,还有什么?作者知识有限,真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伏尔泰说过,西方的一切都来自东方。 想来伏尔泰这位大家,他的知识量足够丰富,他所接触的各种知识,也都向他证明过什么。 作者人微言轻,只是在写些与历史相关的故事之时,多了一些查证多了一些思考,从而产生自身的观点。 读小说只是放松和娱乐,作者希望自己有限的读者们,在娱乐放松之时能增加一点探讨的乐趣,这也是历史类小说有别于其他题材的区别。 不管怎么说,这本书是写完了,作者也能松口气。 下一本新书,目前正在收集材料中。 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作者会更加努力的在新书中予以回报。 我们新书再见!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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