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瑟瑟生婚》 第1章 我们结婚吧 第1章我们结婚吧 四季酒店。 情人节这种日子,不管白天恩爱庆祝了多久,到了晚上,大都还需要在床上“深入”交流一番,以表情深意切。 沈瑟此时也正和人“交流”着。 男人强健的腰身、俊帅的面容,还有动情时低沉的呼吸声,都让她着迷不已。 她也极力地迎合着,平时羞于表现的她甚至还发出了些近乎放浪的声音。 男人见此眼眸暗了暗,掐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用力,身下的冲撞也变得粗鲁起来。 一番极致的释放后,男人松开桎梏的手,想翻身下来。 谁曾想已经被折腾得手软脚软的沈瑟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微哑着声音问道:“还能继续吗?” 还能继续吗? 这句话无异于挑逗,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还算是挑衅。 眼前的男人也不例外,他薄唇轻轻扯了扯,重新咬住她胸前的白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到底能不能继续。 沈瑟紧咬着牙,承受着他所有的对待。 情至深处,她浑身颤抖,腿哆哆嗦嗦地缠着男人的腰,一边还在昏暗中寻找他的眼睛。 “你爱我吗?”沈瑟的指尖触上他英俊的脸颊。 在床上,女人总喜欢问这种问题。 男人闻言低笑了声,像是觉得可笑。 “爱。”他也一如既往地敷衍她。 沈瑟眼里的光暗下去几分,她咬着嘴唇,在男人撞得她几近魂飞魄散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句:“如果你爱我,那我们就结婚!” 一句话说出来,房间内原本炙热暧昧的气氛顿时沉凉下来。 明明两个人的身体都火热着,可彼此的心都是冷的。 男人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忽明忽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格外的疏冷。 “沈瑟,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良久,他沉寒着嗓音说。 沈瑟知道她触到了他的逆鳞,可她跟了他三年,做了他三年的地下情人,过了这个年,她就二十七岁了。 人生当中有多少个三年,她已经不年轻了,除了婚姻的承诺,她想不出别的能让她继续忍受下去的理由。 她爱他,可他呢,只把她当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伙伴。 沈瑟躺在床上,呵呵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浑身赤裸着,还被他弄得脏兮兮的,加上这样的惨淡的笑,让人觉得很是凄凉。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这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心绪,对于这个一心想用婚姻把他套牢的女人,他只觉得麻烦,还有,厌恶。 浴室里响起了冲澡的声音,方才她坏了他的兴致,所以他连跟她做爱也不愿意继续了。 沈瑟吸了吸鼻子,从床头抓过浴袍披在身上。 下床的时候,她的两条腿还在打颤。 来到浴室门前,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敲下去。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结婚了……” 话还没说完,浴室的门被人推开,有人将她拽了进去。 第2章 还不如从来没得到 第2章还不如从来没得到 男人将沈瑟抵在墙上,就着方才还没消下去的余韵,狠狠地撞了进去。 沈瑟仰着脖子,为这突来的快感,又羞愧,又绝望。 怎么办呢,即便眼前的男人再不爱她,再不把她当一回事,她却还是离不开他,还是狠不下心说分手。 说来说去,还是爱的太深,恨的又不坚定。 男人翻来覆去又把她折腾许久,眼见着外面天色渐明,前者终于停下动作,将气息奄奄的沈瑟丢在床上。 沈瑟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骨头被人一块块地拆开,却忘了放回原位。 她趴在枕头上怔怔地看着男人穿戴好,相比较她的狼狈,他倒还是一身清爽。 明明是三十好几的男人,可身上不见半点老态,依旧强健挺拔。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沈瑟终于忍不住出声:“程老师……” 程绍仲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然后走到床边,在沈瑟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今天不用去上班,好好休息一下。” 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是个合格的情人。 沈瑟想,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偶尔展现的温柔,才让她一直心怀侥幸和不舍,下定不了决心说放弃。 程绍仲走后,沈瑟闭上眼睛,在三米宽的大床上一觉睡到了傍晚。 办理退房走出酒店,她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很快想到昨晚在浴室的那两次,程绍仲没戴套。 也不知道是对她太放心,还是情之所至没在意。 沈瑟去到药店买了盒避孕药,回家的路上拿出两粒嚼着吃了下去。 要是她不这么做,到时候凭空蹦出个孩子,她毫不怀疑鼎鼎大名的程律师会整的她倾家荡产,顺带着还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去打胎。 有些东西,早知道会失去,还不如从来别得到。 …… 第二天去律所上班的时候,沈瑟特地化了个稍浓的妆,遮住自己红肿的眼睛和可怖的黑眼圈,还穿了件高领的毛衣,盖住脖子上一圈青紫的吻痕。 来到律所,迎面碰上的就是行政主管刘美兰。 刘美兰今年三十有余,是律所合伙人之一王涛的老婆,因着这层缘故,前者在律所里没什么顾忌,脾气也不好,不高兴了随口就骂,底层的小律师和律助怕她怕的不行,沈瑟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沈瑟在律所里的位置有些尴尬,按照资历,她早两年就已经取得了执业资格,是个正经八百的律师了。 可这两年做的,却依旧是律师助理的工作。 说好听了是助理,说难听点,就是打杂的。 不过所里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律师,除了程绍仲这样的“大状”,还有其他名校毕业的海归,硕士文凭一抓一大把,她没什么特殊的,就只能继续熬着。 刘美兰看到她,先是不屑地哼了声,似乎对她“浓妆艳抹”有些不满。 律所的“办公室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女员工不得化浓妆,违者不仅要扣奖金,还要像现在这样,被行政主管变着法儿地损。 “沈瑟啊,我理解你年纪大了着急找对象,可律所的规定,你也不能不听啊!” 沈瑟没什么辩解的,只能低着头挨训。 经过的几个同事见了纷纷表露出同情,可叫刘美兰一瞪,那些人跑的比谁都急。 “昨天你还请了假,是程律师亲自批的假。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你个打杂的律师,整天在程律师那样的大忙人身边乱晃算怎么回事啊?该不会你看人家又帅又有钱,想倒贴吧!” 这些话要怎么难听有怎么难听,但沈瑟一概没反驳,只恹恹地低着头。 刘美兰不依不饶地又训了好久,而后突然一个激灵,看向沈瑟背后的方向。 “哟,程律师来啦!” 第3章 真的很喜欢你 第3章真的很喜欢你 程绍仲看到了刘美兰把沈瑟训得灰头土脸,可等走近之后,他连半句话都没多说,只跟刘美兰点头打了声招呼,接着目不斜视地去到了自己办公室。 后面刘美兰还哼笑道:“看到了吧,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们这种小姑娘啊,别想着能一步登天,程律师那样的大人物,就是用来瞻仰的……” …… 因为一大早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的缘故,沈瑟一天下来情绪都不太高。 偏偏所里的杂事都是她负责的。 被叫去起草个文书,打印机里没墨了,外面送餐的来了,甚至有谁口渴了要杯咖啡,也都是她的事情。 就连几个年纪比她小的律师,使唤起她来也顺手的很。 有时候几个律师凑在一起,说到沈瑟,大家都评价说这是个好姑娘,可性子太软,太好欺负,就连在所里都这么没存在感,到了法庭上,还不得被法官和检察官吓哭。 话是玩笑话,可沈瑟自己也清楚,她这样的绝对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律师。 而且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有那样一个人让她时时追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下班的时候,几个同事说要去聚餐,顺口问了句沈瑟去不去。 沈瑟摇摇头,说她晚上还有事。 晚上还能有什么事呢? 无非就是在那幢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等着一个人回来。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刚结束,房门外也响起了一阵响动。 程绍仲今晚又喝了不少酒,沈瑟扶他进来的时候,他脚下都有点虚浮,不过人倒还是清醒的。 沈瑟把他扶到床上,刚要起身,腰就被人拦住了。 “瑟瑟。” 程绍仲这么叫她,沈瑟就知道他是真的喝醉了。 她趴在他的胸口,轻声应道:“程老师,我在。” 程绍仲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用指腹点了点她的眉头:“你喜欢我吧,就这么喜欢?” 沈瑟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嗯,真的很喜欢你。” 程绍仲听完却突然变了脸色,一把将她推开。 这样的对待沈瑟已经不陌生了,在程绍仲身边,无论她怎么倾诉她的衷肠,得到的都是这样冰冷的回应。 她按部就班地帮他擦洗身体,伺候他入睡,自己却没有什么睡意。 去到厨房打算倒杯水喝的时候,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母亲给她打了个电话。 沈妈妈在电话里唠叨了许多,除了让她照顾好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让她赶紧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说女人条件再好也不能这么拖下去。 沈瑟静静地听着,杯子里的水却洒了满手。 她是真的想结婚,真的想有个家啊。 可爱上了程绍仲那样的男人,她除了被动地等,还能有什么办法。 挂了沈妈妈的电话,沈瑟靠在橱柜上,静默地擦去脸上的眼泪。 三年多的时间,一千个日日夜夜,有多少这样暗自垂泪的日子,她已经数不清了。 第4章 活该受这样的委屈 第4章活该受这样的委屈 第二天是周末,沈瑟早早地起床,像往常一样打扫屋子。 打扫到程绍仲书房时,她看到桌子上有点乱,便走过去收拾。 桌子上有一本相册,开始的时候她还没在意,直到看清楚照片上的两个人,她才大吃一惊,恍然向后退了两步。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听到门口传来寒凉的一声:“在干什么?” 程绍仲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没像平日里那样用发胶固定住,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平白多了几分书卷气。 可他的目光真冷啊,冷的让人心都在打颤。 沈瑟摇摇头,低声回答说:“没、没干什么……” 程绍仲走过去,看到沈瑟手边的相册,冷淡地笑了声:“就在看这个?” “程老师……”沈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怒气。 虽然,该生气的那个人好像是她。 照片上一男一女应该还处在学生时期,女孩亲昵着依偎着男孩,后者的目光则是掩不住的温柔爱恋。 那样的目光,他从来没对她展现过。 程绍仲将相册收起来,接着看也不看沈瑟一眼,只沉寒地说道:“出去。” 沈瑟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脚下已经向门口走去。 就在她要跨过这个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对身后尚有怒意男人说:“她就是你一直爱着的女人吗?” 早在沈瑟刚进律所的时候,就听闻了一个大八卦。 想当年程绍仲还不是赫赫有名的“大状”,只是个初出茅庐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结果却跟省里一把手的千金谈上了恋爱。 门不当户不对,则情路坎坷。 千金倒是一门心思跟着心上人,不过程绍仲在某次下庭之后遭遇到了意外,受了重伤,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月。 有人说是遭到了恶意报复,也有人说,这不过是个警告。 警告他离着不该染指的人远一点。 后来有情人没能走到头,千金含泪出国,剩下他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了律界的一大传奇。 刚才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大概就是程绍仲心里抹不去的朱砂痣。 沈瑟最终没能等来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滚”字,为她的好奇心做了终结。 ……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沈瑟依旧是人人使唤的小律助。 只不过她哪怕再认真,也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一份呈交法庭的文书有一处明显的错误,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在委托人的眼里就成了不专业。 不仅影响了一个案子的合作,对律所的名声也有影响。 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张超,刚独立接案没多久,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他得到这个消息是急的一头汗,毕竟要是让程绍仲知道,他非得把手头的案子都交出去不可。 就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提醒他,沈瑟拟了那么多文书,就让她来背这个锅,反正也没人追究一个律助的责任。 张超心焦之下便照做,把责任都推给了沈瑟。 沈瑟接到突如其来的处分也是一脸懵,听说还是程绍仲亲自批复的。 她在周围人各异的目光中去到程绍仲的办公室,手里还拿着那份处分书。 “程老师……”她反手关上门,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喃喃喊了声。 程绍仲闻言抬起头,眼里不出意外有冰冷,还有不耐:“在所里,注意称呼。” 沈瑟走过去,将手里的纸放在他面前。 “这份文书不是我拟的,跟我没关系……” 程绍仲闻言扯了扯唇角:“不是你做的,那为什么别人这样说?” 沈瑟咬住嘴唇,没应声。 程绍仲便替她回答:“因为你最好说话,最好欺负,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你来律所是干什么的,打杂的?别人比你晚两年进来都能接案子,你还每天忙着买咖啡点外卖。这个处分你背的一点不冤枉,因为你在这样的位子,就活该受这样的委屈。” 第5章 我们分手吧 第5章我们分手吧 程绍仲的话说的一点不留情面,也直接戳到了沈瑟的痛处。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而在某一个瞬间,她突然抬起头,对着一脸寒意的男人说道:“因为你从来不给我机会!我也想当个真正的律师,我也想站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辩护,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 程绍仲闻言笑了声,笑意讽刺:“给你的机会从来抓不住,你能怪谁。” 沈瑟咬着牙,像是豁出去了所有,声音也提高了不少:“那你呢?我跟了你三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希望?!我是喜欢你,可你也不能把我的心放在地上踩!我也是人,我的心也会痛!” 好在程绍仲的办公室隔音够好,外面的人听不清楚两人的谈话。 不过程绍仲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像话。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越是盛怒的时候,他的语气越轻缓:“我从来没勉强过你,是你自愿的。” “对,我自愿的,我自找的。”沈瑟擦去脸上的眼泪,笑了两下,但笑声很难听,“我这么贱,活该被你轻视,被你瞧不起。但程老师,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不想再这么活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你的面前,你也不用再觉得为难。我祝你早日找回心上人,开开心心生活下去……” 沈瑟哭着跑出来的时候,一大堆的人都围在程绍仲的办公室附近。 虽然里面的人说话听不清楚,但能分得出是在争吵。 沈瑟居然在跟程大状吵架,放在很多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等沈瑟一出来,却没人敢上前去说话阻拦。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张超,也在人群后面懊恼地揪头发。 …… 沈瑟一路跑出了律所,来到了空旷的大街上。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几乎没什么人,沈瑟平复下心情之后,茫然地在街头走了会儿。 到一个红绿灯前,她看着灯上的红色的小人儿变成了绿色,过了会儿又变成了红色。 这样反复几次,她始终没能走过去。 南城这么大,这么繁华,怎么就没有她能去的地方呢? 她回想了一下,大学毕业之后进了律所,跟了程绍仲,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好像再没有值得叙说的地方。 周围的人都在朝着人生的目标奋斗着,只有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唯一想追寻着的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还能做些什么啊? …… 夜晚的南城依旧繁华,沈瑟茫然地走在街头,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但她没拿出来看。 走到一处面馆前,她走不动了,便进去点了碗阳春面。 一口一口吞着面,沈瑟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碗里。 邻桌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姐见了,好心地劝她说,妹子,什么难事都会过去的。 沈瑟闻言笑了笑,眼里还闪动着泪花:“嗯,我会挺过去的。” 吃完面,结账的时候,沈瑟拿出手机,不出意外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事打来的。 另外,还有一条短信,两分钟前送达。 “瑟瑟,回家吧。” 沈瑟看着看着,便又笑出了泪。 这是那个人说过最示弱的话了吧,可是怎么办,她都已经决定不要爱他了。 沈瑟吸了吸鼻子,紧紧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 我们分手吧,程老师。 第6章 她回来了 第6章她回来了 这一夜沈瑟没回家,只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熬了一宿。 她趴在最里头的桌子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她跟程绍仲闹别扭了,可离开了他的家,她却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钱包证件还在律所,现在同事们下班了,她也没办法回去拿。 她是被全世界抛弃了吗? 不,她只是离开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曾经是她的全世界。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猛然惊醒过来,沈瑟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手机。 结果上面什么都没有,她昨晚给程绍仲发了那条短信,他并没有回复。 估计是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自不量力,人家从来没把她当回事,她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分手。 真是自取其辱。 …… 打车回到程绍仲的家,路上沈瑟想了很多,想到待会儿见到了他,他会是什么模样。 估计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很冷淡,也或许,他能像昨晚一样,放下身段哄哄她。 只是她什么都想遍了,现实却是最糟糕的那种。 不远处的楼下,程绍仲正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相对站着。 女人真的是漂亮,仅仅露出个侧面,都已经让人说不出什么形容的言语。 程绍仲还穿着家居服,估计是从家里出来相送。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女人突然揽住程绍仲的腰,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只有这么蜻蜓点水的一吻,已经美好得像一幅画。 程绍仲没推开她,也没如往常那般疾言厉色地训斥,似是对眼前的人颇为纵容。 女人满意地转身离开,在开着车跟沈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后者突然想起来,那张被她偶然碰到、惹的程绍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的照片上,有着同样的面容。 是她,她回来了吗…… …… 程绍仲很快也看到了沈瑟,不过方才那些温情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凉意。 沈瑟迈开僵硬的步子走上前去,站定在他面前,仰起头,轻颤着声音说:“程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却不太清楚,仅仅因为习惯了道歉。 程绍仲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凉淡地问:“舍得回来了?” 沈瑟咬紧嘴唇,昨晚伤心欲绝之下说出的那句分手,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程绍仲估计也拿准了她离不开他,所以她一夜没回来,他不曾关心,也不曾挂怀。 沈瑟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抖着手去握程绍仲的手指,像是恳请,又像是乞求。 “我想收回昨天的话,我不要分手了,也不想你找回心上人。程老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我再也不闹脾气了……” 程绍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的女人都哭得楚楚可怜,就她总是眼睛和鼻头红红的,跟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似的。 而且她在跟他乞求爱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这世上的真情,没有一样是求来的。 程绍仲自然也不会给她。 他拂开她的手,语气不带半点温度:“下不为例。” 沈瑟如获至宝地使劲点点头,大大圆圆的眼睛更红了。 日后等程绍仲再想起今日的场景,向来心如硬铁的他竟也有种压抑流泪的冲动。 当时那个女孩是多么害怕,多么胆小,如果他能抱抱她,她大概就不会抖得那么厉害。 还有,她也就不会离他越来越远,走远了,再也不回头了。 第7章 什么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第7章什么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关于程绍仲那个经年不忘的前女友,沈瑟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开口去问。 她承认自己在意着,不仅在意,还忍不住嫉妒。 嫉妒那个女人拥有了程绍仲最好的一面,那些她不从来不曾得到的温情。 只是比起这些,沈瑟更害怕失去,在这场不平等、不契合的爱情中,她始终战战兢兢,生怕因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而被抛弃。 其实归根结底,是爱的不勇敢,放弃又不甘心。 …… 回到律所,自然少不了一顿责骂。 刘美兰对沈瑟旷工一天的行为相当恼火,当着所里那么多人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 “要不是看你在所里干了这么多年,非得让你卷铺盖走人不可!没有大律师的能力,倒摆起这么大的谱儿了!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当了这么久的闲人,白拿这么多年的工资,好意思吗你!” 沈瑟垂着头,一如既往地默默承受,没还一句嘴。 最后还是心有愧意的张超过来劝了两句,刘美兰才勉强泄了火儿,让沈瑟回去写份检查了事。 沈瑟对着电脑写检查的时候,张超偷偷过来,往她桌子上放了瓶酸奶,眨了眨眼睛,像是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对不住啊,之前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了那招,程老大没为难你吧。” 昨天沈瑟跟程绍仲吵架的事律所人尽皆知,说出这句话,无非就是过来堵她的嘴而已。 沈瑟心里清楚,但还是轻轻笑了笑,答道:“没事,过去的就过去了。” 张超哈哈笑了两声,相当轻巧地略过了这件事,也相当轻巧地原谅了自己。 在所有人的眼里,沈瑟这种老好人就是用来使唤和背锅的,一次两次的或许大家心里还会觉得感谢抱歉,但时间长了,什么都会变成理所当然。 …… 中午沈瑟去楼下接了好几份外卖,上楼的时候,隐约听到律所里面有哭声。 走进去,发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面色黄黑,穿着打扮有些土,干枯的头发还杂乱地披在肩头。 她正在拉着一个律师说着什么,后者很不耐烦地想挣脱,场面一时还有些混乱。 沈瑟找到一个小律师问是怎么回事,得到答案是,这个大姐是附近工地上的,和她家男人一块做苦力活,结果前段时间晚上回家的时候被一辆车撞到了,她倒是伤的不严重,就是她家男人摔到了头,没抢救过来,死了。但撞人的那家好像挺有门路,不想赔钱,这大姐没办法,就来找律师,想让律师帮她去讨钱。 小律师说完还有些不屑:“说要打官司,这大姐舍得给律师费吗?” 沈瑟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走到纠缠的两人面前,出声说道:“大姐,你先别激动,有话可以好好说,你说什么律师都能听到的。” 大姐一听停下了纠缠,眼眶通红地看向沈瑟,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得几乎是撕心裂肺:“小姑娘,你可得帮帮我啊!我家还有两个娃娃,没了钱,我可养不活他们啊!我要找最好的律师,把孩儿他爸的钱拿回来,孩儿他爸不能就这么走了……” 大姐的手很硬很粗糙,指甲里还有些污泥,但沈瑟忍着痛没挣脱。 因为她透过眼前绝望枯槁的女人,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的母亲。 当年沈爸爸也是车祸去世,肇事的那家同样不想赔钱,沈妈妈走投无路之下学着去拉横幅讨钱,结果反倒被打的一身伤,躺在床上休养了整整半年。 那是沈瑟人生中最昏暗艰难的时光,如果当时有人来帮帮她们,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至于那么悲惨绝望。 沈瑟定了定神,神情坚定地像是个战士:“好,我帮你去找最好的律师,他一定能帮你。” 最好的律师,自然就是程绍仲。 第8章 你的请求一文不值 第8章你的请求一文不值 去找程绍仲之前,已经有人提醒沈瑟,说程律肯定不会接这个案子的。 不仅他不会接,就连所里的其他律师也不愿意沾。 摆明了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坑,说不定肇事方家里真有什么大背景,再得罪了什么大佬就更得不偿失了。 但沈瑟不信这个邪,或者说她已经被不知名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她的唯一想法就是,哪怕是求,她也要求程绍仲帮帮那个大姐,更是帮帮她的两个孩子。 不过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在程绍仲心里的分量。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程绍仲正在接电话,看到她进去,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这时候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低应了声,但跟往常的冷漠不一样,反而带着几不可察的温柔。 沈瑟咬住嘴唇,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在程绍仲挂了电话后,她走上前,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程绍仲听完后,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让刘美兰进来。 沈瑟一时不明白让刘美兰进来做什么,直到程绍仲说,让保安上来把不相干的人带走,沈瑟才急了。 “程老……程律师,你帮帮那个大姐吧,她是真的很悲惨,也真的没办法了……” 程绍仲则是反问她:“天底下悲惨的人那么多,每个我都要帮吗?” 沈瑟滞了一下,很快又说:“但她不一样,她……” “沈瑟。”程绍仲像是没有耐心跟她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有些疏冷地打断她,“律所不是慈善机构,不是每个找上门的案子都要接。你的善良是你的事,但现在,出去。” 要是放在往常,沈瑟肯定会就此打住,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 可今天她却是犯了执拗,硬是多问了句:“要是今天在外面的是我的亲人呢,如果她是我的母亲,你也不愿意帮吗?” 程绍仲嘴角轻扯了一下:“所有当事人一视同仁,这是一个合格律师的素养。” “好,我明白了……” 得到了最终的答案,沈瑟终于满足了,死心了。 失神地走出这道门前,好像后面的人又说了句:“别再随便求一个人,因为你的请求一文不值。” 外面的办公区已经恢复了平静,方才那个大姐不知道被保安带到了哪里,或许还在哭求,也或许已经像她一样死心离去。 沈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摸了摸已经冷掉的饭,半点胃口也没有。 这一天的事对她来说算是永生难忘,因为向来龟缩在壳子里、不愿意触碰这世界冷漠肮脏的她,终于明白了,在这看似繁华多彩的表象下,不知道藏着多少晦暗寒凉。 而程绍仲也给她上了最残酷真实的一课,弱者的祈求是没有用的,想要帮人和自救,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 第9章 你也一起滚 第9章你也一起滚 晚上整理好桌上的资料,沈瑟最后一个离开律所。 但她走在街上,却不想回家。 白天的事对她来说还是个坎,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去面对程绍仲。 走到一个海鲜馆子前,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因为作息不太规律,她的胃不太好,不能碰生冷的东西和酒,不过今天她是豁出去了,不仅点了一桌麻辣生鲜,还要了两瓶啤酒。 胖胖的老板娘看着很凶相,不过人是真的好。 她跟沈瑟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自己在外面喝酒,以前就有个很漂亮的女孩来这,结果被个男人盯上了,虽然那男的长得挺帅,可色狼就是色狼,让她自己小心点。 沈瑟听完嘻嘻笑了声,说她不招色狼,没人能看得上她。 一顿饭吃下来很是爽快,沈瑟都不记得上次这么随心所欲的是什么时候了。 一直以来她活的太憋屈,谁都能欺负她,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其实就是害怕。 害怕一旦反抗了,身边的人都会离她而去。 但实际上,她再忍让,也没有谁真正在她身边停留过。 …… 结完账走出饭馆,让冷风一吹,胃部立马有了反应。 沈瑟到路边的药店买了点胃药,结果店员一个劲儿地跟她说,这种药怀了孕的不能吃,让她顺带买根验孕棒测试一下。 沈瑟一听有点好笑,她这样的像是怀孕的吗? 不过懒得跟那小姑娘掰扯太多,她干脆买了根,跟药一块塞进了包里。 回到程绍仲家的楼下,她刚想进楼层,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气息微弱的叫声。 沈瑟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草丛里躲着一只毛发稀疏的小奶狗,看着像是流浪狗。 按理说这种高档小区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但沈瑟听这小狗叫的实在可怜,没忍住把它抱进怀里,用围巾包裹住。 程绍仲从书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抱着什么东西怯怯站在门口的沈瑟。 他的表情又有些不耐烦,不过一想到白天她离开时失魂落魄的模样,说出来的话还是沉缓的:“去哪了?” 沈瑟还没来得及回答,怀里的小狗就已经代替她叫了声。 程绍仲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瑟赶紧解释道:“就留它在这一晚吧,明天我就想办法把它送走!” 程绍仲的声音已经全然冷了下来:“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过,她的请求一文不值。 沈瑟张了张口,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怀里的小狗像是能通人性,这时候微弱地叫了两声,像是也在祈求。 程绍仲的耐性终于耗尽,也说了狠话:“扔出去,不然你也一起滚。” 沈瑟觉得自己的脸涨热一片,许是酒劲上头,也或许是过于羞愤。 她咬了咬牙,看了不近人情的男人一眼,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而她也没走多远,她蹲在楼梯间,看着弱弱小小的狗狗,就跟看着自己一样。 他们都是被嫌弃、被抛弃的那一方,没人要他们,他们却也哪儿也去不了。 沈瑟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无声地洇在衣服里,凉凉的,涩涩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在她迷迷糊糊犯困的时候,突然觉得胳膊被人大力地一扯。 之后她一路被人拉着回到房子,来到浴室,花洒打开,淋了她一身。 第10章 就这么离不开他 第10章就这么离不开他 程绍仲像是嫌弃她脏,一直到她全身都被淋透了,他才关上开关,开始剥她的衣服。 沈瑟下意识地挣扎,尖叫,甚至还用脚去踢打眼前的男人。 但程绍仲不为所动,直到把她剥了个干干净净,他才一把抱起她,将她扔进了宽敞的浴缸里。 沈瑟被水呛了一下,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但唯一能救她的人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狼狈地挣扎。 过了会儿,沈瑟满脸胀红趴在浴缸边缘,喃喃地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程绍仲这才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住她的脖颈:“清醒了?” 沈瑟闻言干笑了两声,他是以为她喝醉了吗,才不是,是她一直都醉着,到现在才算是开始清醒了。 她仰起头,有些艰难地去找程绍仲的眼睛。 “程老师,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觉得每次看到我,都觉得很讨厌吗?” 程绍仲于是确定她还醉着,除了上次,平日里的沈瑟才不会问他这种问题,她只会不问回报、不问结果地爱他,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捧在他面前。 他没有让沈瑟继续泡在水里,而是抱着湿漉漉的她回到房间,将她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沈瑟被晃得有些晕,但还没等她清醒过来,身上便已经压上沉重的重量。 程绍仲娴熟地吻着她,挑逗着她,而她的身体也很快开始回应。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两个人的身体却是相当的契合。 沈瑟开始的时候还想推拒,只是在大脑做出指令之前,身体已经先行臣服。 她抱着程绍仲的脖子,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随着他的挺进声声低吟。 而程绍仲把她像是个玩具一样翻过来覆过去地弄,少有地如此沉迷。 不,比起动情,他更多的应该是征服的欲望。 因为察觉到她的改变,他便要她再变回来。 她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无论他再不喜欢她,她也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沈瑟也很清楚,因而她现在一边陷入无边的快感,另外一边,则是无尽的绝望。 她是真的离不开这个男人吗,就这么离不开他吗? …… 清晨醒来,沈瑟浑身难受不已,不过除了四肢酸疼,更难忍的还是胃部的火烧火燎。 她到洗手间干呕了一会儿,但症状还是没有缓解。 于是她便想起了昨晚买的药,双腿打颤走出来,刚走到客厅,就发觉程绍仲的手里拿着她的包。 她的心咯噔一下,直到看到他手里的验孕棒,她才意识到糟糕了。 他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沈瑟走到他面前,想跟他解释一下,这个时候,程绍仲先开口了。 “怀孕了?”他看不出喜怒地问。 沈瑟只僵硬地摇摇头。 程绍仲便摸了摸她的脸颊,嘴角微勾:“瑟瑟,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程绍仲只有在喝醉,偶尔哄她,或是像现在这样,极度恼怒的时候,才会喊她瑟瑟。 沈瑟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强忍着颤栗解释道:“程老师,我没……” 但没说完,她便停住了,转而换了另外一句话:“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你要怎么做?” 第11章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第11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问他要怎么做。 程绍仲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修长的手指又捏了捏她的耳垂,面上似笑非笑:“你不是知道吗,怎么还来问我?” 沈瑟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扯了扯嘴角,不过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是啊,我知道的,程老师不会让我怀上孩子,就算有了,也要打掉。” 程绍仲这才收敛起所有的表情,收回手,绕过沈瑟,穿戴好去上班了。 待到屋门一关上,沈瑟脱力一般坐到冰凉的地上,正如她的心,也像是被冻住了,怎么也化不开了。 …… 去上班的时候,沈瑟特地去了趟楼梯间,发现昨晚的那只小狗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物业带走了,还是被哪家好心人收养了。 不管怎么样,以后别再遇上她这样的人就好。 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其他的,更是无暇顾及。 …… 中午刚吃完饭,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投入进工作。 沈瑟也在准备一份文书,这个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到上面的号码,她还有些意外。 大学的时候她认识个学长,叫韩江墨。 两个人除了参加活动的时候交流过几次,其他时候并没有太多交集。 虽然那时候有旁边的人告诉她,那个韩学长对她有点意思,但沈瑟一方面觉得不可能,另一方面,她心里面已经有了偷偷暗恋的人,更没有这份心思。 毕业之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好久也没有联系了。 沈瑟接通电话,那边轻快明朗的声音便传来:“沈瑟,还记得我吗?” 沈瑟闻声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答道:“当然,学长好。” 韩江墨听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叫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本来他是有些犹豫的,不过耐不住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心意,又恰巧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沈瑟的消息,他才打了这通电话。 “听说你现在在远程所,做的怎么样?” 沈瑟闻言很是汗颜,她毕业这么多年还是个打杂的,说出去很丢母校的脸。 但韩江墨像是早知道了她的处境,也顺带替她解了围:“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河汉所当刑辩律师,当然跟你们律所的规模没法比。不过胜在人少,机会也多。我就是想问问,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来我们这,我们老大人很好,也很愿意带新人。你考虑一下吧,不用现在给我回复。哈哈,以后也常联系!” 沈瑟挂了电话,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好像什么也不是吧,怎么还让人来挖角了呢? 难不成是韩江墨看在校友的面子上,来救济她的? 不过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思,沈瑟还是给回绝了。 程绍仲在这,她还能去哪儿啊。 就算是一直当个打杂的,她也得在他身边啊。 虽然,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渴望着有朝一日能站上法庭,为了当事人的利益,堂堂正正地辩护。 当个真真正正的律师。 第12章 坏了他的规矩 第12章坏了他的规矩 这天又是工作时间,程绍仲一大早出去了,好像是去见个什么客户。 结果一个同事正巧从外面回来,进了律所之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到处说道:“妈呀,程老大有相好的了吗?我看到了,漂亮的简直是个天仙儿啊!” 沈瑟正在装订文书,听到之后不仅心咯噔了一声,连手上也抖了抖。 订书机歪了一下,差点伤到她的手。 只听那人又说:“我还从来没见过程老大对人那么温柔呢!简直是闪瞎了我的狗……啊呸!闪瞎了我的眼!” 周围人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但沈瑟一概没听进去,她的精神仿佛已经抽离出去,飘到了楼下,站在那一男一女的旁边。 …… 晚上下班的时候,程绍仲又是早早走了,一两个大着胆子的人问他,是不是赶着去约会。 程绍仲平日里一丝不苟,工作场合态度一贯很严谨,不过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还开了个玩笑。 于是乎底下的人更兴奋了,看来程老大是遇到真爱了,说不定很快就有喜讯啊。 虽说这男人四十一枝花,可三十好几了没个着落,孤家寡人也挺可怜的,另外一个合伙人王涛的二闺女可都已经上幼儿园了。 沈瑟照例还是在一边默默听着,这回她用的是裁剪刀,稍一分神,食指就被锋利的刀片划了一个口子。 而这一晚,程绍仲并没有回家。 她在客厅等到了天亮,守着手机,生怕错过了电话和短信。 但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等到那个人,连他一字半句的交待都没有。 他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沈瑟靠在沙发上想。 那他应该很开心吧,以往跟她在一块的时候,他的眉头总是皱着的,还总是训她。 她怎么做都不能让他满意,更没办法让他喜欢。 是啊,心里已经有个人了,其他的人再上赶着贴上来,也没办法动心。 可他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呢,只要他明确说出来,她会离开的,不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让他为难。 …… 拖着一夜未睡的疲惫身体来到律所,沈瑟的精神很是不好,连几个同事都问她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沈瑟自然不能跟他们说实话,只能含糊过去。 不过一到中午,八卦又传开了。 原来程绍仲见的那个美人儿,亦是他的前女友,是来找他打离婚官司的。 听到的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像程绍仲这种级别的律师,基本上不会接离婚这种民事官司,而且相比较专业的离婚律师,他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胜率有多高。 更重要的是,程绍仲平时对案子也很挑剔,找上来的官司基本上百里挑一才会接。 能让他做出现在这种决定的原因,无非就是一个。 破例。 为了他的所爱,他坏了他的规矩。 …… 沈瑟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茫然。 程绍仲不是说过,对待当事人一视同仁,是一个律师应该具有的素养吗? 他这样的大律师,亦是曾经站在讲台上为他们传授法律知识、传播法律信仰的人,也会这样双标,这样抛弃原则吗? 她一时分不清楚他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对的,哪句是错的。 而现在,她需要去找一个答案,她要亲口问问他,如果不是他的前女友,他还会这样做吗? 他就那么爱她吗? 第13章 为什么要亲手毁掉 第13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 这个答案程绍仲却并没有给她。 沈瑟想,自从认识了程绍仲,再想尽办法倒追跟他在一起之后,她做的自取其辱的事,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就连现在,她看到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她的男人,她居然生气不起来,只自己落荒而逃。 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偷偷地哭。 一直到了深夜,她才鼓起勇气回家。 而她一路想的,竟然不是回去质问,她更害怕程绍仲跟她说,沈瑟,我爱的女人回来了,你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赶紧滚吧。 那样对她来说或许是个解脱,可在此之外,更是个天大的折磨。 走进程绍仲的家,里面静悄悄的,但门口的鞋子在,所以他是回来了的。 沈瑟光着脚丫来到书房,门并没有关上,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程绍仲正在跟美国的朋友通电话,对方也是州里很有名的律师。 罗潇,便是他的前女友,想跟美国的白人丈夫离婚,并且控告后者家庭暴力伤害。 鉴于她什么都没做就回了国,正规途径取证根本不可能。 程绍仲便拜托朋友帮忙,想从那个白人的医疗记录入手。 律师朋友听了直呼不可能,美国是个相当保护人权的国家,就算法院宣判也不可能侵害个人隐私,尤其还是医疗记录这种资料,而且就算找到了,法庭上根本不可能作为有效证供。 这个程绍仲自然也清楚,不过他还是坚持,律师朋友没办法,只能说在合法的范围内帮他调查,但不要报太大希望。 挂了电话,程绍仲捏了捏额角,很是疲惫。 而在他转身的时候,发现了已经站在门口良久的沈瑟。 他眉头一皱,声音也沉寒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他:“程老师,你曾经在课堂上说过,律师的使命,是维护正义,确切地说,是维护程序正义。身为一个律师,应该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们的嘴、我们提交的证据,虽然是保护当事人的武器,但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法律正义,对吗?” 当时年轻英俊的讲师站在三尺讲台上,意气风发、一身正气地说出这些话时,坐在下面的沈瑟是抱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敬仰。 就从那一刻开始,她对法律产生了敬畏,也不可抑制地爱上了那个男人。 程绍仲听完沈瑟的话面色更沉郁下来,他走到沈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瑟紧握着拳,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教会了我们那些,自己又要把它亲手毁掉!”她的嗓音又干又哑,“法律对于你来说,真的比不过你心爱的女人吗?为了她,你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吗?” 沈瑟大学的时候学了很长时间的英语,就是因为程绍仲偶然说过一句,他出国交流的时候,了解到了各国的法律,但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国内,为祖国法制建设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所以刚才他跟美国朋友的谈话,她都听懂了,更对那句听得真切—— “我不后悔这么做,因为我要找回我的爱情。” 第14章 给你逃跑的机会 第14章给你逃跑的机会 程绍仲听到他的话,真的是沉默了很久,脸色也阴沉了很久。 不过,在这之后,他低声一笑,让沈瑟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真是单纯,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怎么就信了呢?” 沈瑟睁大眼睛,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踉跄后退了两步。 “都是假的吗……”她喃喃地问。 程绍仲笑意更讽刺了些:“果然是太单纯,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也不能确切地分辨出一个人是好是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 沈瑟像是更没了主见:“程老师……” “我不是你的老师,只是去代了几次课,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果然是容易被蒙骗的女学生。”程绍仲还在笑,只是那笑里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凉意。 沈瑟的后背抵在墙上,大口地呼吸,双腿没了力气,眼见就要滑到地上。 这个时候程绍仲攥住她的肩膀,支撑住她的整个身体。 “现在就怕了?害怕还来得及,沈瑟,我给你逃跑的机会。”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鼻尖抵着她的鼻梁骨。 要是放在往常,他应该是要吻她。 只是现在,他不过在等一个答案。 等一个她主动退出的答案。 沈瑟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程绍仲却依旧没什么耐心,就在他要退开的时候,沈瑟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的腰。 “程老师,我不害怕,我不怕你!”她像是担心眼前的男人不相信,又重复了好几遍,“我不会走的,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也别赶我走好不好?” 程绍仲任由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哭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真傻。”他说。 真的是个傻姑娘。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没有,还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来,渴望一个男人的爱情。 只可惜,摆明了是个亏本的买卖,她还不死心地去交换。 这一晚,沈瑟缠着程绍仲做了很久的爱。 就像是急于用这种方式去证明什么。 是啊,证明什么呢?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离开程绍仲,一直以来的信仰倒塌已经让她无法忍受,如果连他这个人也要失去,那她一定会崩溃。 …… 从这天往后,罗潇这个人,包括她的离婚案子,都成了沈瑟刻意回避的话题。 就连听也不想听。 她承认自己是在逃避,逃避现实,也在逃避自己的心。 只是再避之不及,有时候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一天她下班回家,临时想去马路对面买点东西,结果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辆电动车,将她整个人撞出去老远。 医院里,繁忙的护士顾不上她,只让她赶紧联系家属,过来交费办手续。 沈瑟坐在病床上想了想,她能联系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只是等她拨出去程绍仲的号码,十几秒钟接通后,她便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打过这通电话。 那边传来的是个轻柔的女声,声音像是一阵和煦的风,让人听到只觉得窝心亮堂。 “你好,找绍仲吗?” 第15章 根本不稀罕 第15章根本不稀罕 沈瑟听到这句话立即懵了,但是她不晓得是糊涂了还是魔怔了,居然没挂电话,而是低声问了句:“程老师不在吗?” 那边的女声笑了笑,回答她:“在呢,但他在洗澡诶,恐怕不方便接电话。我待会儿让他再联系你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 沈瑟客气地应了声,之后便收了线。 护士再过来催的时候,发现沈瑟正在捂着脸哭。 以为她是疼的厉害,护士连忙走过来安慰说,只是手和脸的皮外伤,待会儿再去检查一下脑震荡,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沈瑟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的厉害,恍然摇头道:“我没有家,我回不去了……” 小护士见她这样更是吓到了,连忙安排她先去检查。 走出医院的时候,沈瑟的腿还有些疼,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的手机这个时候也响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程绍仲。 他居然也会关心她啊。 接通之后,程绍仲冷淡的声音传来:“有事?” 沈瑟仰起头,把要流出的眼泪倒逼回去,还笑了声,轻快着声音道:“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程老师喜欢吃什么菜,我好像从来没为你煮过一顿饭。” 莫名其妙,又无聊。 程绍仲便这样挂了电话。 沈瑟对着暗下去的屏幕干笑了两声,心想着程老师你可真是没福气,要是你说出来,我真的能为你做的。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你。 只可惜,你根本就不稀罕。 …… 沈瑟出了事故的事情,程绍仲到最后还是知道了,不仅仅是她脸上和手上贴着好几个创可贴,更因为有人联系到了他,说是前两天她没带够钱,没能交上他女朋友的医药费,现在打算给补上。 程绍仲叫来沈瑟,问她这件事,沈瑟还挺懊恼地说:“我当时把你的电话给那个大姐了,她联系不到我,应该就直接找上你了吧。不好意思程老师,给你惹麻烦了。” 程绍仲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天在道歉。” 沈瑟还挺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反正我也没做对什么就是了。” 这倒是真的。 程绍仲没什么说的便让她出去。 只是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伤的严重吗?”他的声音也放低缓了些。 又在扮演尽职的情人角色了。 沈瑟背对着他,听到这句话无声笑了笑,答道:“一点都不严重,我感觉自己是个女超人!” 一直到最后,她都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从前一直缠着他、粘着他的那个小女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那么强烈地依赖他了。 程绍仲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自然能察觉到她的改变。 而这种改变,说实话,并不让他感到高兴。 第16章 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第16章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沈瑟在跟同事们吃饭的时候,偶然听到有哪个律师因为伪造证据,情节还挺严重,最后被判了拘役。 在别人都感叹律师是个高危职业时,只有沈瑟在一边暗自担心着,程绍仲为了他的心上人真的什么事都能做,万一到时候…… 不,没有万一。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做了那些事,他也肯定有办法脱身。 至此沈瑟才发现,无论是谁,哪怕整日标榜着正义、信仰的那些人,在碰到跟自己感情利益相关的事情时,也做不到真正的一碗水端平。 对程绍仲来说是这样,对她来说亦是如此。 她宁愿程绍仲跟他的心上人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也不愿意他出事。 …… 但她在担心程绍仲的时候,倒是自己的生活先出了乱子。 所里有个律师住在程绍仲旁边的小区,这三年来沈瑟每每上下班都注意错开时间,就是为了不碰到熟人。 可这天真是赶巧了,这个同事起的太晚,匆匆忙忙跑出小区,正好碰到了匆匆忙忙从另一头出来的沈瑟。 程绍仲住的小区叫御阖苑,南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陆氏前几年开发的高档公寓小区,专门吸引cbd那种高级白领入住。 律所里的人都很清楚,能住得起这种地方的,除了程绍仲之外就没别人了。 可沈瑟偏偏从那里面出来…… 一上午的时间,沈瑟都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尤其是刘美兰。 刘主管今天的脾气格外不好,面对沈瑟时更像是炸了一样,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她叫骂的声音。 沈瑟已经习惯忍耐,可再能忍,也熬不住这样轮番地轰炸。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在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插了句嘴:“刘主管,您先消消气,我哪里做的不好都会改,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刘美兰闻言狠狠剜了她一眼,不过终于就此打住。 这个时候的沈瑟还不能明白,为什么别人在察觉到她跟程绍仲暧昧的苗头之后,会这样针对她。 后来她才慢慢知道,原来一段不相匹配的爱情,在旁观者看来,也是种罪过。 像是网上的那些追星族,哪天自家欧巴突然爆出了恋情,对方还是个非好感的女明星,估计也会招来一顿口诛笔伐。 但其实,这只不过两个人谈了场恋爱而已。 谁都不知道,在这段感情里,到底是谁委屈了谁,又是谁亏欠了谁。 …… 晚上回家的时候,沈瑟特地绕道去了趟超市,买了好多新鲜的食材。 以前她跟程绍仲都不习惯吃早餐,中午在所里解决,晚上程绍仲又不回来吃,她自己很简单就能凑合一顿。 结果那天偶然找的一个借口,还真让她上心了。 她决定无论如何,都得让程绍仲尝尝她的手艺。 沈妈妈是在德城小镇上开面馆的,以前沈瑟放寒暑假的时候也会回去帮忙,基本的菜色她都会做。 在厨房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她找出手机,兴冲冲地给程绍仲发了条短信: 程老师,今天早点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第17章 没有怪过你 第17章没有怪过你 程绍仲接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和罗潇坐在江景餐厅里吃饭。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之后又无甚表情地放了回去。 对面的罗潇见状抿了一下嘴唇,然后问他:“是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吗?” 程绍仲没否认,算是默认了。 罗潇的表情顿时有些挂不住,可她这样的女人,从来都知道男人喜欢听什么,喜欢看什么。 她便敛去了眼里的阴霾,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她找你应该有事吧,正好我们也吃完了,待会儿就走吧。” 程绍仲应道:“不用管她。” 罗潇心里窃喜了下,但表情还很是无辜:“虽然我还有些官司的细节想跟你谈,但我真的不能耽误你太长时间。毕竟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要避嫌的。” 程绍仲喝了口酒,表情看不出喜怒。 过了会儿,他淡淡地说:“你现在还没离婚,按理说我更应该避嫌。” 罗潇一下子被戳到痛处,暗道一声不好,她不该提起这茬的。 虽说现在程绍仲对她还算不错,但到底不比从前,她要重新把他牢牢握在手里,就得多花些心思。 至于那个叫什么沈瑟的小女孩儿,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爸爸前几年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一个人在美国真的生活的很苦,paul那时候假装对我很好,结了婚才现出本来的面目。绍仲,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们身边都有过别人的陪伴。但其实,还是当初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对不对?” 女人声声情真意切的倾诉,程绍仲听了不是不动容。 只是他原以为理所当然的选择,现在真正面对了,居然也会出现偏差。 他招来侍者结账,然后拿起旁边的外套,对罗潇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罗潇的眼里漫上一层眼泪,要落不落的,很是楚楚可怜。 “你心里还是怪我的,对不对?” 程绍仲突然不着边际地想,跟眼前的女人一比,沈瑟每次哭起来是真的丑,可也是真的伤心。 他替罗潇披上大衣,然后揽过她的肩膀,告诉她:“我没有怪过你,别乱想。” 罗潇眼角的一滴泪适时落下,这一幕,更像是一副精雕细琢的画。 …… 程绍仲回来的时候,沈瑟正靠在沙发上打着瞌睡。 饭菜什么的她早就做好了,可程绍仲一直不回来,她也不能自己吃。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然后兴冲冲地跑过去,像几年前的自己一样,又冒失,又活泼。 程绍仲看到她这般不出意外又在皱眉。 沈瑟不管他高不高兴,就自个儿迎上去,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 只是在她仰起头要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他领口的口红印子,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怔在原地,说不出话了。 第18章 根本就没回来过 第18章根本就没回来过 还是程绍仲先开口问她:“做什么?” 沈瑟反应过来,笑的比刚才还要灿烂:“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跟我来。” 程绍仲看到一桌的菜色时,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沈瑟做的东西跟高档餐厅的大厨肯定没法比,但能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她总喜欢做这种无用功,明知道得到的是什么答案,还总不死心。 “吃过了。”程绍仲告诉她。 沈瑟一瞬间有些失落,但她强迫自己笑嘻嘻地继续说:“吃过了可以再吃一点嘛,我下厨的机会可不多,程老师就尝一尝,好不好?” 面前的女人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 不过程绍仲并不是那种勉强自己的人,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自己勉强。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似随意,实则敷衍地说:“下次吧。” 沈瑟听完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了句:“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晚上程绍仲在书房忙到很晚才回房间,估计还在研究罗潇的案子。 沈瑟背对着他躺着,听到他的呼吸绵长平顺了,才掀开被子下床。 她来到阳台,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初春的凉风一个劲儿地往她衣服里灌。 虽然很冷,但她觉得有必要挨挨冻,让脑子赶紧清醒过来。 她真的是昏了头了,为了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什么都不要了。 …… 这场“清醒”的结果,是沈瑟病了,咳嗽,还发着烧,早晨躺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 程绍仲见状便利用职务之便给她批了一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沈瑟趴在被子里恹恹的,看到他要走,跟只蔫了的小狗子似的扑到他的怀里。 “程老师,我难受……”她的嗓子都哑了。 程绍仲看到上班的时间到了,也没时间跟她纠缠下去,只把她摁回床上,盖上被子。 “吃点药睡一觉,中午我回来一趟。” 这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关心,但沈瑟已经很满足了, 她听话地吞了药,然后眨眨眼睛对程绍仲说:“中午不要多跑一趟了,怪累的,晚上早点回来就好。程老师,你一定要回来叫醒我,不然我怕会一直睡下去。” 净会胡说八道。 程绍仲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穿戴好离开了家。 沈瑟便安心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长,长到像是把她这几年失眠垂泪的夜晚都补回来了。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墨绿色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几缕亮光,还以为自己只睡到了下午。 结果拿过旁边的手机一看,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她睡了有这么久吗…… 沈瑟头昏昏涨涨的,咳嗽一下,发现嗓子已经哑的发不出声音了。 往四周一看,屋里的摆设还跟程绍仲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根本就没回来过。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他会早点回家,把她叫醒吗? 沈瑟还坐在床上混沌着,旁边的手机便响了。 是德城那边的家里人打来的。 说沈妈妈昨晚在家里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 沈瑟看着昨天晚上那十几二十个未接来电,头痛欲裂。 第19章 他开心就好 第19章他开心就好 沈瑟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盯着手机看了好久好久。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存着什么侥幸。 就在她决定要再缩回到壳子里的时候,手机响了。 这回终于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眼泪已经忍不住,滴答滴答落在手背上。 接通后,带着心里无尽的恐慌和惴惴,她嘶哑着声音喊了声:“程老师,我妈妈她……” “是我。”传来的,却是一个温和轻柔的女声。 那个沈瑟很熟悉,又很害怕的声音。 沈瑟一下子呆怔住了,连眼泪都像是结成了块。 “绍仲昨晚在我这,今早走的时候把手机落下了,我联系不到他,能不能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有时间来取走?” 罗潇的语气很客气,像是知道沈瑟是谁,又像是不知道。 但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沈瑟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于是沈瑟又做了件自取其辱的事:“程老师昨晚,是跟你在一起吗?” 罗潇还解释了下:“我们只是在探讨我的案子,希望你不要误会。” 沈瑟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之后,她又说:“好,我不会误会。程老师开心就好,他开心就好……” ……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后,沈瑟下了火车,天色也已经暗了。 她打车直奔向市医院,来到沈妈妈的病房,看到里面沉沉睡着的人,她站在门口,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哭出声。 沈爸爸去世后,就剩下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但沈瑟从来不觉得自己得到的爱比谁要少。 沈妈妈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就连当初上大学,哪怕再拮据,也想尽办法凑够了钱让沈瑟去念书。 而她一个人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经营着那个小面馆,对于远方女儿的牵挂,只寄托在一周一次打过去的电话里。 沈瑟突然很恨自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打醒那个本末倒置、自私自利的自己。 她在南城那个地方委曲求全、卑微倒贴,却从来没想到最亲的妈妈在家会是什么模样。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能这么可恶! 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正好沈妈妈醒了。 她看到沈瑟,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愧疚。 “瑟瑟,妈妈没事,让你这么快赶回来,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沈瑟一听再也忍不住,奔到床头,扑在母亲的怀里:“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 这一晚,沈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对不起,连沈妈妈都有些慌张意外。 只是她不知道,沈瑟不光是对亏欠的母亲道歉,更是为了曾经那个不谙世事、一心只为爱情的不懂事的女儿感到羞愧。 从今往后,她不要再这么活下去了,她再也不要为了一个不在乎她的男人,把自己和家人都赔进去了。 …… 这场伤筋动骨的爱情,到底还是迎来一个惨淡收场。 沈瑟想,如果当初她逃掉了那堂法理课,或者没通过导师的关系进到远程所就好了。 那她的生命里就不会出现程绍仲这个男人。 他的喜怒,也不会成为她的伤悲。 她或许会找了份安稳的工作,找了个老实可靠的男人结婚生子,再把妈妈接到南城去生活。 不,到现在也还不晚。 只要她想,她就能重新开始。 她是真的,再也再也不要爱他了。 第20章 真的能不再爱他 第20章真的能不再爱他 在回南城的火车上,沈瑟给韩江墨打了个电话。 她问上次的许诺还算不算数。 韩江墨听了既高兴又兴奋地应道:“当然,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沈瑟道了声谢,说给她一点时间,她需要回去办离职手续。 决定从现在的律所辞职,不仅仅是因为程绍仲,更是因为她没有信心在这里重新开始。 说她没出息也好,胆小也罢,她想找到个新环境,让别人看到的是个崭新的自己。 而剩下要道别的,就是她的程老师了。 不,他说过,他不是她的老师。 那以后见到了,她喊他程律师就好了。 …… 回到程绍仲的家,里面是昏暗一片。 都这个点了,估计他还没有回来。 沈瑟也不着急,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早点见到晚点见到都没什么差别了。 以后她再也不要变回那个,只要他不回家,就一直等到天亮的沈瑟了。 她换好鞋之后来到卧室,打算换件衣服,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 房子什么的她会尽快找,在这之前她会先借住在大学同学的家里。 反正分开了,也再没理由住在一起,他也应该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见到她。 正在低着头收拾箱子,沈瑟没注意到门口走进来的人,也没注意那人走到她的身后。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拎起来,她才吃了一惊,而后低低叫了声:“程律师……” 程绍仲瞥了眼她的箱子,又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想走?” 沈瑟咽了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认真又平静:“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程绍仲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他随意扔到一边,又扯开了衬衫的领口,露出好看的锁骨弧度。 沈瑟只看了一眼就有些脸热,她撇开头,不想在这个时候还做出丢脸的事。 “我们谈一谈吧,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她再度试着开口。 但程绍仲也还是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 他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抚住她的后颈,将她抵在墙上。 “瑟瑟。”他俯在她的耳边沉沉开口。 沈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就知道他是又喝醉了。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下来,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为他哭。 “程律师,我们分手吧,这次是真的。我不想再爱你,也不奢求你能爱我了。我们就到这吧,以后都各自走自己的路,谁也别回头……” 程绍仲闻言低低笑了声,估计还认为她在闹脾气。 “真的能不再爱我?”他问。 沈瑟含着眼泪点头。 “好,”他的眼眸暗了暗,接着将她一把抱起,扔到床上,“我确定了,再答应你的要求。” 他俯身下来要剥她的衣服时,沈瑟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还能这么对她! “程律师,程绍仲,停下来!我不要,放开我!” 但面对她的哭叫挣扎他根本不为所动,等到将她身上的衣服都除干净了,他才低笑一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扣。 “来了,瑟瑟。” 话音落下,他已经握着她的腰挺了进去。 第21章 不再注视他所在的方向 第21章不再注视他所在的方向 沈瑟的身体是干涩的,无论程绍仲怎么折腾她,她都没办法动情。 就像是心里蒙上了一层寒冰,连带着身体也给冻住了。 程绍仲并没有醉的多厉害,沈瑟的身体他也比谁都清楚熟悉,他见此撑在她的上方,低头去吻她。 但沈瑟头一偏,躲过了这个吻。 “你这是强暴……”她的眼泪落进柔软的真丝被子里,很快化为无形,“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交,程律师,你这是在犯罪。” 程绍仲的笑声在她耳边低低响起:“那么,你要去告我吗?” 沈瑟看向他,带着残存的留恋,还有强忍的失望:“我不告你,我只拜托你,放过我吧。过去的三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现在终于看开了,对你来说也是种解脱。程律师,你的心上人回来了,以后你们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 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程绍仲承认。 他抚了抚沈瑟汗湿的额发,看似柔情似水,实际上眼神比什么时候都要冷:“我最后问你一遍,是认真的吗?” 沈瑟跟在程绍仲身边三年,早已经把他的喜怒心思摸了个彻底。 此时此刻他问出这样的话,是真的在给她下最后通牒。 沈瑟突然觉得一阵悲凉,又有难以言明的解脱。 她哭的时候很丑,现在笑出来也很难看:“是认真的……我要跟你分手。” …… 从程绍仲家里出来的时候,沈瑟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在南城春意料峭的夜里。 方才她说出那句话,程绍仲便从她身体里离开了。 连带着也从她的生活彻底离开了。 从今往后,她不再属于程绍仲,而那个男人也不再属于她。 沈瑟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身下还有点不舒服,但心里的感觉却有点复杂。 相比较之下,好像麻木更多一点。 走到一个地方累了,她便找了个路沿石坐下,从手提包的最里层找出之前没吃完的避孕药,照例拿出两颗嚼着吃了下去。 之后,她把整个药盒丢进了垃圾桶。 坐在路边吹了会儿风,沈瑟长舒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找出个号码,她咬着唇等着对方接通。 十几秒钟后,等到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她才低哑着嗓音问了句:“我现在能去你家吗?” …… 沈瑟去的地方是她大学室友何清的家,两人上学的时候就很要好,虽然毕业之后各自忙碌奔波,但也时有联系。 何清本身是个很直爽热情的人,听到沈瑟有困难,她毫不犹豫答应让后者借住段时间。 当然,除了提供住宿之外,她对沈瑟跟程绍仲的“桃色”历史也很感兴趣。 沈瑟进到家门之后,何清的第一句话便是:“跟你的程老师吵架啦?” 沈瑟把手里的箱子提包一扔,泄了力似的坐在玄关的凉瓷砖上,目光有些呆滞地说:“不是吵架,我们分手了。” “哈?”何清闻言蹲在她的面前,一脸不可思议,“沈瑟,你脑子没坏吧?那可不是一般男人,那是程绍仲啊!程大状,程大神啊!你忘了你上学的时候多迷恋他了吗?你会舍得跟他分手,怎么可能?!” 何清一连发出数个感叹,惹得沈瑟很想给她竖个大拇指点个赞。 她是舍不得跟程绍仲分手,刚才的某一瞬间,她甚至像之前的许多次那样,紧紧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小心翼翼地说,程老师,我错了,我不想分手了,你别当真。 可在那样丢脸的事情做出来、丢脸的话说出来之前,她一想到身体不好的母亲,还有这么多年来可怜卑微的自己,那样的念头便打住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她就算再喜欢程绍仲,再放不下他,没有他的存在,她也可以活的很好。 充其量,她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忘记他,或者忘不掉,那就把他藏在最隐蔽的地方,让谁也看不到。 沈瑟眼睛红红的,不过并没有眼泪。 她看向尚有讶异的何清,眯着眼睛笑了笑:“能给我做点吃的吗,我饿了。” …… 几天后,沈瑟回到律所办离职手续。 辞职报告是之前就提交了的,交由合伙人批复后,她就来收拾自己的东西,顺便跟同事们告个别。 对于沈瑟的离开,律所里面有相当的人还是觉得不太适应。 或许是因为很多人觉得,在所里,好像沈瑟是一直会存在的那种人。 她不出色,也不善于表现,可抬头一看,她总是穿梭于各个格子间之间,或者在茶水区泡咖啡,也或许在复印室装订资料,反正你想她在哪,她就在那。 也没有人想过,这个地方如果没了沈瑟,生活会有怎样的不同。 沈瑟在周围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她轻轻一笑,对着熟悉的同事们说:“告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希望大家以后工作顺利。嗯……以后有机会常联系。” 都是职场上混迹许久的人,知道这样的话不过是客套。 离得远了,连最亲的人都会产生疏离,更别说仅仅是共事数年的伙伴。 但还是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忍不住问道:“沈瑟,你打算去哪儿啊?” 这样问题问出来对很多人来说很有些敏感,但沈瑟心大惯了,也不忍心拂了大家的好意,只眯着眼睛笑道:“还是会做律师这一行,说不定以后会经常碰到。” 临走的时候,一直没见人影的刘美兰出现了,她看了沈瑟一眼,向来嫌弃不屑的目光还夹杂了些别的意味。 虽然她平时总疾言厉色,有时候甚至会刻意刁难,但沈瑟从来没对这个刘主管产生过什么怨恨。 因为原本就是她做的不好,她不够优秀,所以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和赞赏也正常。 不过她也不是受虐狂,离开了这,说到底也是轻松了些。 她对着刘美兰微微鞠躬,说了句道别的话,就算没得到回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直挂在脸上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也终于隐了去。 做的好,沈瑟。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是你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你已经做的很好。 因为你没有为程绍仲的避而不见感到失望,也已经能强迫着自己,不再注视他所在的方向。 第22章 团宠 第22章团宠 休整几天后,沈瑟便去到了韩江墨所在的河汉所,亦是她以后要工作的地方。 不比之前在几十层办公写字楼的远程所,沈瑟的新“东家”,隐藏在一片二层居民住房里。 韩江墨怕沈瑟找不到具体的位置,还在入口处等她。 沈瑟穿着一身熨烫整齐的套装,脚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跟着韩江墨往里面走的时候,她还不小心踩进个坑崴了下脚。 韩江墨看到之后特别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红着脸说了句:“不好意思哈,我们所下半年就能搬到写字楼了,现在还得在老大家凑合段时间,上下班的时候你小心着点。” 沈瑟闻言笑弯了眼睛:“明天我会记得穿平底鞋的,本来穿高跟鞋就累。” 河汉所的老大叫林德钟,今年三十有九,马上就到了“一枝花”的年纪。 只是沈瑟看到他秃了一半的顶,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枝花还没开好像就已经先枯了。 林德钟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心里在想啥,他挺着微突的啤酒肚,笑眯眯地上前,跟沈瑟握了下手:“听小韩说来的是个美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瑟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这时候韩江墨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这老头是嫌我们这都是男人,早就想找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了。” 林德钟闻言轻咳了声,意思是让他小心点说话,而重新看向沈瑟的时候,则又是一脸笑意。 “叫沈瑟对吧,来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最好的位子。有什么要求你也尽管提,咱们这虽然条件不太好,但对员工的需求还是很看重的。你瞧瞧喜不喜欢这个靠窗的位置,不喜欢的话再给你调!” 沈瑟一路被带到一个放满绿植的桌子前,椅子上还摆了个hellokitty靠枕,跟整个办公区的调子特别不搭。 偏偏安排这一切的人还相当满意,她无奈又好笑,只诚心道了声谢。 林德钟也不是个闲人,安置好了沈瑟,他招招手让韩江墨过来,让他带沈瑟继续了解一下工作环境,他就先去忙了。 等老大走后,原先装作认真低头工作的两三个人也纷纷凑过来,来到沈瑟面前,像是打量个新鲜物件儿。 “行啊老韩,真给我们找来个大美女,这下上班可再不是进和尚庙了!”说话的这个叫李志岩,跟韩江墨年纪差不多,但特别显小,笑起来还有两个虎牙。 韩江墨懒得理他,另外一个叫任东升又往沈瑟身边凑了凑,一双桃花眼挑的特别勾人:“小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 沈瑟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人就被韩江墨推到了一边:“滚滚滚,别打我家学妹的主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剩下的一个叫于泽,看上去最沉稳内敛,也不太爱说话。 但韩江墨私下里跟沈瑟吐槽,说于泽这个人深藏不露,看着特正经,实际上最腹黑,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沈瑟一一记下,不过在此之外,她真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以前在远程所的时候,许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太多,她在那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男律师们也没几个看得上她的。 结果来了新单位,她她她……她居然成了那传说中的团宠?! 团宠的待遇可不是一般高,团宠的威力也不是一般大。 反正照韩江墨的话来说,以前五个大男人在一块是谁都懒得看谁,能不往一块凑就不往一块走,结果她来了之后,不管是吃饭下班,就连休息时候喝杯咖啡一群糙汉子们都往沈瑟身边凑。 其中以林德钟最为积极。 连沈瑟都不明白,她自己哪有这么大的魅力。 后来依旧是韩江墨告诉她,老大这么欢迎她来,除了给所里调和调和雌雄激素,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程绍仲。 程绍仲。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沈瑟的心也跟着一抖。 韩江墨不知道两人的过往,还是自顾自说自己的话,他道是林德钟跟程绍仲原本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两人脾气不太对付,就连理念也是大相径庭,后来各立门户,林德钟十年如一日地做着少油寡水的刑辩律师,而程绍仲则是转向更为轻松厚利的民商事诉讼,跟资本大鳄们交情匪浅。 沈瑟弃“远程”投“河汉”,对林德钟来说是件相当扬眉吐气的事,他就看不惯程绍仲那浸淫名利场的样儿,身为一个律师,应该有基本的操守和坚定的信仰。 沈瑟来了这,说明她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韩江墨说了一大通,看沈瑟都听得呆了,便忍不住打趣了句:“觉得我们老大厉害吧,别看他不如程绍仲有名,在我们刑辩圈里那是相当牛逼的人物!” 沈瑟闻言咽了咽,没应他的话,仅仅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老大他……跟程律师,真的是同龄人?” 韩江墨:“……” 你们小姑娘还是看脸啊看脸!能不能注重一下内涵! 无怪乎沈瑟奇怪,因为林德钟和程绍仲,真的真的是差了半辈儿人的感觉。 一个半秃头的啤酒肚大叔,一个又帅又贵气的欧巴…… 放在谁看,都不像是一辈人好嘛…… 这个话题就让沈瑟这么一打岔过去了,其实这些无非是玩笑话,真正让沈瑟听进心里去的,是有关程绍仲的所有。 看来他说的对,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以前她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去仰望那个人,等到从别人口中听到,她只觉得太过陌生。 她连他的外在都没能识得完全,又怎么能达到灵魂契合的高度。 爱上他是自不量力,离开他,则真的是及时止损啊。 …… 临近下班的时候,林德钟召集了所有人,说要给沈瑟开个欢迎会,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被大宗小宗案件虐的不成样儿的男律师们顿时发出了惊呼声,老大请客,千年不遇啊,今天可得好好宰上一顿。 沈瑟也欣然同意,她还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欢迎会呢。 结果等到赶到聚餐的地方,大家伙儿齐齐傻了眼。 第23章 原来是有下家了 第23章原来是有下家了 眼前的地方说好听点是大排档,其实就是路边摊的小窝棚啊小窝棚。 林德钟站在一边摸着肚皮呵呵呵地笑,看上去很是满意。 韩江墨一行人则是无奈扶额,心想着果然果然,他们在期待什么呢? 只有沈瑟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大家干嘛都是这副表情。 面前的这个地方……说好,它也可以很好的嘛。 而且吃饭最讲究的就是个气氛,要不然再豪华的餐厅一个人坐着吃也没什么意思。 反正也不可能换地方了,几个男人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 走进棚子之前,有人不死心地看了马路对面的一家豪华海鲜酒楼,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去那里面吃一顿。 沈瑟作为今天的主角,喝酒的机会自然不会少。 不过在场的男士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尤其是看韩江墨有“英雄救美”的架势,李志岩任东升几个开始往死里灌他。 沈瑟见状有些着急,怕韩江墨喝的太多伤身体,林德钟见了便示意她什么都别管,这帮小子们平时被压榨狠了,正借着机会撒疯呢。 沈瑟看他又是呵呵呵笑着,跟观看小辈们玩闹的老大爷似的,干脆也不管了,专心喝自己的果汁,吃自己的烤肉。 趁着那帮人闹得正凶,林德钟便凑到沈瑟面前,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问她:“离开了远程那样的龙王庙,来到我们这小地方,后悔吗?” 沈瑟咕咚喝了口果汁,嗓子凉凉的,很舒服,她听完话想了想,用一贯真诚的语气回答道:“我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后悔,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很开心,而且我想当个堂堂正正的律师,特别特别想。” 林德钟一听笑的更开怀了,他端起手边的酒杯,跟沈瑟的碰了一下。 一饮而尽后,他眯着眼睛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想当律师嘛,这还不简单。” …… 酒足饭饱之后,韩江墨是被人架着出去的,基本上已经醉的稀里糊涂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喝了不少,走路都打晃。 唯一一个没喝酒的沈瑟偏偏还不会开车。 这时候林德钟手一挥,让大部队到路边打车,他给包车费。 沈瑟原本站在后面,结果韩江墨身子一晃,眼见着旁边的人来不及扶他,沈瑟便赶紧上前,用窄瘦的肩膀撑住了他大半身体。 “学长……”男人的体重可真不是盖的,她这小身板根本支撑不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韩江墨反应了一阵儿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是沈瑟在扶他,他俊朗的面容顿时弥漫着和煦的笑意,眼底还有不易察觉的喜悦。 “沈瑟……”他哑着嗓子喊了声。 沈瑟正累的够呛,听他说话,她也没力气回答他。 结果韩江墨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揽住她的腰,又用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接着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对面。 远程所的一帮律师也来聚餐,程绍仲正好跟客户在这谈案子,结束之后也来凑了个桌。 从高档的酒楼出来,一行人原本打算去不远处取车,结果还没等走出多远,一个女律师便低呼了声:“那边那个,是不是沈瑟啊?”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看过去。 那边几个人也像是刚吃完饭,喝的还不少,沈瑟一个瘦瘦小小的妹子,站在一帮大男人之间格外地显眼。 而且更显眼的是,其中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了她一下,沈瑟也没躲。 远程所里有个男律师见了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沈瑟辞职,是因为有相好的了。我说嘛,她脾气那么软,怎么可能有底气从我们这辞职,原来是有下家了啊。” 其他人听了也都笑哈哈附和两声。 只有程绍仲的脸色冷着,也不是因为对面前的场景生气,就是他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 底下的人也都看在眼里,平时在所里根本不敢跟他开玩笑,自己手上的活也干得相当麻溜,生怕惹了程老大生气。 这时候有两个心思比较细密的女律师,见程绍仲面色不好,赶紧让其他人收敛一下,各自取车回家。 那边的沈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插曲,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韩江墨身上,至于方才那个出其不意的吻,她也没放在心上。 喝醉了发酒疯的人哪有什么道理,她大学的时候还看到一个男生喝大了搂着另一个男生玩亲亲呢,事后也根本没人提起过。 好不容易打到了车,沈瑟扶着韩江墨上车,另外的四个人家是同一方向。 分别之后,沈瑟长舒了口气,终于能稍微歇歇了。 路上,她还跟司机师傅要了个塑料袋,怕待会儿韩江墨酒劲上来会吐车上。 司机大哥见了便笑呵呵地说:“姑娘可真细心啊,你男朋友也有福气。” 沈瑟没解释太多,不过她可不觉得找她当女朋友的男人会有福气。 要不然,程绍仲怎么那么看不上她,那么嫌弃她呢。 …… 送韩江墨回到家,沈瑟拖着一身疲惫也往家走。 许是时间太晚了,何清还打过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沈瑟好久没试过被人惦记的感觉了,一时还觉得有点幸福,她抬头看了眼夜空,声音轻快地答道:“就快到了,你肚子饿吗,需不需要我买夜宵?” 挂了电话,沈瑟的手机日历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提示说明天是“程老师的生日”。 程绍仲的生日啊。 她站定住,想了会儿,把提示删去,然后把程绍仲的联系备注也给改了。 他们都分手了,他的生日,或者是其他什么节日,也都不需要她去记了,他也不需要她的祝福。 还有啊,她得把生活里一切他的痕迹都抹去,要不然被人察觉了,对彼此来说都是困扰。 程律师,有我这么个不麻烦又干脆的前任,其实你也挺幸运的。 第24章 她也不例外 第24章她也不例外 第二天沈瑟是挤着公交车去上的班,眼见着要迟到了,她还跑了一段路,脚上踩着平底鞋,几乎是虎虎生风。 来到律所,大家基本上都到了,她暗道一声以后再也不能睡懒觉了,然后就要像以往那样打扫办公区。 林德钟见了让她赶紧打住,说这么俏的姑娘不是来打扫卫生的,还用指头点了点任东升,让他去打扫。 任东升听到却没有任何不满,走过沈瑟面前时,他那双桃花眼眨的更魅惑人心了。 顺带还拿着强调说了句:“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沈瑟一大早又享受了一把“被宠”的感觉,心情那是相当亮堂。 而到了工作时间,韩江墨把一堆案件资料搬到她面前,说是老大让她熟悉熟悉业务,以后可以先接简单的案子,再一步步接触大案。 沈瑟见此真的是受宠若惊,还有点跃跃欲试。 不过韩江墨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像是纠结良久,才开口问了她一句:“沈瑟,昨晚的事……不好意思哈,我……” 沈瑟闻言抬起头,有些迷茫地反问:“昨晚?昨晚有什么事吗?” 韩江墨听她这么说也怔了一下。 沈瑟忽而又恍然道:“是我说送你回家的事吧。嗨学长,这算什么事儿啊,你别放在心上!” 韩江墨走的时候,心情颇有点复杂。 没被人追究“占便宜”的事,好像是件好事。 可这好事,他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后面的沈瑟则是偷偷舒了口气。 谁说烂醉的人没记忆力的,她的韩学长记得好像很清楚嘛。 可很显然,她没办法给他任何的回应,也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沈瑟决定把装傻充愣进行到底,而且她也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她想多了,人家根本对她没那个想法呢。 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的事,她可再不要做了。 …… 今天确是程绍仲的生日,所里的人原本想找时间给他庆祝庆祝,结果程律师一天没露面,根本连个庆祝的机会也不给他们。 程绍仲此时正在罗潇的家里,后者早两天便跟他约好了,这种日子要他们两个一起过。 罗潇在厨房里专心煎着牛排,程绍仲在客厅接了个电话,是他母亲打过来的,说是祝他生日快乐。 真是,其他人就罢了,那老太婆还装模作样干什么呢。 他捏了捏额角,然后冷冷勾起唇,应道:“程女士又缺钱了?” 那边的人闻言无奈叹了声:“绍仲,我是你妈,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像仇人一样呢?” 程绍仲的目光投在不知名的角落,眼神比方才还要沉冷:“这就要问问您了,您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把我生出来。” “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母亲又叹了声,声音变得有些缥缈,“我刚才用刀划破了左手腕,刀子很锋利,伤口的形状很漂亮,血也流了一地。儿子,这是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 罗潇满意地端着牛排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程绍仲拿了外套往外走。 她见状连忙把东西一放,快步追了上去。 “等等……”她挡在他面前,瞳孔有些紧张地收缩着,“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过。” 程绍仲此时的神情称得上阴寒。 “让开。”他沉着嗓音说。 罗潇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也从没受到他如此训斥冷落,她咬住嘴唇,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做出轻易做出让步。 “就算你要走,也要给我个解释,不然我不让你走。” 程绍仲垂着眼睛看向她,那目光真的是寒凉刺骨。 “要么现在让开,要么,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罗潇浑身一震,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程绍仲已经绕过她,离开房子,走了老远了。 真的连一点情面也不留。 罗潇现在才发现,原来程绍仲对待女人,可以冷心绝情至此。 她不例外,那个沈瑟,自然也不例外。 …… 程绍仲赶到的时候,老旧房子里的浴室已经被血水泡了好长时间。 而坐在浴缸里的人,脸上也是苍白一片,没有半点红润色。 来的路上程绍仲已经叫了救护车,医护人员马上就会到。 而他由一开始的麻木,到愤恨,再到麻木,此刻心情已经没有了太多起伏。 他走进去,名贵的手工皮鞋踏在血水里,却看不出明显的脏污的痕迹。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路泥淖缠身,早已经融进这暗色里,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他蹲在浴缸前,伸手抚了抚母亲湿透的白发。 每个别人阖家团聚、共享天伦的日子,他们便会经历一次这样的死别。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就到这吧,他不再来了,这个人是死是活,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每一次,他还是绕不过心里的那关。 他低下头,看了眼那泡在水里的伤疤狰狞的枯手,笑了出来:“程女士说过,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解脱了。但是我不会让你如愿,我们就继续互相折磨下去,到永远……” 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尚有一丝气息的老人被送到医院,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最终还是转危为安。 程绍仲没留在医院等母亲醒来,他一路开车回到家,没开屋里的灯,就在昏暗中走了一圈,然后突然发了狠,将所有的家具摆设砸了个粉碎。 …… 沈瑟眼皮一跳一跳的,心绪也有点不宁,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何清这时正好回来,手上拎了好几袋子夜宵,算是两个人的加餐。 围坐在小圆桌前吃米粉的时候,沈瑟随手拨弄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反而变得越来越纠结。 何清见状便问她在干什么,因为她知道内情,沈瑟也就不瞒她。 “今天是程律师的生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呢。” 典型的失恋综合征,嘴上说都放下了,其实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呢。 何清很懂这种感觉,趁着沈瑟不注意,她一把夺过后者的手机,打开通讯录,一路翻到“c”姓区。 “真要这么纠结,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哟,程律师,分手了连称呼也改了哈!我有种预感,总有一天你还会改回你的程老师的,打赌打赌!” 打什么赌! 沈瑟简直要疯了,要是程绍仲真的接了这个电话,她干脆不活了,她要去撞墙了! 第25章 有底线才有翻盘的机会 第25章有底线才有翻盘的机会 最终这个电话并没有接通,沈瑟把抢回来的手机抱在怀里,又庆幸,又有难以言明的失落。 何清则是在一旁“跐溜”嗦着粉,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吧,明明就想联系,还非得拿乔。当心你的程老师一时空虚,被别有用心的女人趁虚而入……” 说到趁虚而入,沈瑟倒是觉得,她才是插足程绍仲和罗潇之间的坏女人。 虽然算不上小三什么的,可她在程绍仲心里有人的时候跟他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摇了摇头,她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吃剩下的米粉。 那边程绍仲肯定各种美味大餐,说不定还有美人在怀,才不用她去操心呢! …… 之后的几天沈瑟依旧在看各种案例资料,顺带着干点打杂的工作。 不过跟以前相比,她现在觉得每分每秒不是在混日子,而是真正有奔头的。 林德钟就像韩江墨说的那样,很愿意教她些东西,虽说他自己也很忙,但总能抽出空来跟她交流下想法和心得,还跟她说了许多庭上的趣闻轶事。 此番举措沈瑟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倒是韩江墨他们几个有些“吃味”。 “我们进所的时候那老头有这么上心吗?没有吧。”休息时间李志岩拐了拐韩江墨的胳膊。 韩江墨则是一脸无奈地说:“他不是一直把我们当一群狗崽子养着。” 旁边的沈瑟听了又好笑又新奇,许是林德钟跟个长不大的小老头似的,底下的人也不怎么怕他,因而所里的气氛也总是和乐融融的。 而以前在远程所的时候,程绍仲那个严肃,刘美兰那个暴脾气,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惊胆战的。 沈瑟愈发觉得,她跳槽来这,是个相当正确的决定。 其实她也是那种需要鼓励才会做的更好的人,只可惜,以前遇到的人都不懂,在她小心翼翼的应对中,已经给她下了定论。 …… 下午林德钟要去法院上庭,因为其他人手上都有工作,他便让沈瑟跟着一块去,让她旁听涨涨经验。 去的路上沈瑟还有些忐忑,好像要当庭辩护的是她一样。 林德钟见了便哈哈一笑,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这种状态,只有律师自己有发自内心的敬畏,才能最大程度上保护当事人的利益,以及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 沈瑟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老大,你做了这么多年律师,上庭的时候也会紧张吗?” 林德钟挑了挑眉,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沈瑟又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觉得吧,紧张是需要紧张,可不能让人看出来,尤其不能让法庭上的人看出来。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老师说过,每次开庭,都是一次博弈。可能我们手上的证据不那么完美,但最牢不可破的防线,是我们的心理底线。只要在这个底线之上,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林德钟这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沈瑟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她没什么实践经验,记着的无非都是些理论知识,在林德钟这种大拿看来根本就是小儿科。 林德钟过了会儿收回目光,也不知道是喜是怒地说了句:“理想是有,但现实往往比你想象中的更复杂、更残酷。” 对于沈瑟来说,更复杂更残酷的事,实际上是遇上了前男友、旧情人,而前男友旧情人还跟她擦肩而过,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望着程绍仲高大挺直离去的背影,沈瑟站在法院前的台阶上,有些发愣。 旁边的林德钟看出些门道,便试探着说道:“那小子本来就是个目中无人的模样,你在他手底下干活的时候,没受什么委屈吧?” 沈瑟闻言微微仰起头,心想着我受的委屈可大了,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受气包。 可当着现老大的面,她当然不能随意吐槽,只是轻描淡写地答了声:“还好,程律师是个很专业的律师,给我的都是很专业的指导。” 林德钟显然是不信:“他还会给你们什么指导,整天忙着讨好那些有钱人,连基本的操守也没有。别跟他学,这样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沈瑟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程绍仲曾经问过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瑟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可世界上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畏”,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而曾经,他亦是她底线之下的存在。 没了底线,她就连翻盘的机会也没有。 …… 好不容易等来了周末,沈瑟原本打算在家好好睡一家,以弥补几天来损耗的脑细胞。 不过大学导师来的一通电话,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沈瑟的研究生导师叫王建军,也是个相当牛逼的人物,想当初沈瑟在他手下的时候跟他跑过不少重大会议的现场。 而他这次打电话来,是约沈瑟和其他几个同门师兄弟师姐妹吃个饭。 因为往年都有这个惯例,所以沈瑟去的时候也没多想。 结果到了吃饭的地方,她看到坐在王建军身边的那个人,顿时觉得不太好了。 “沈瑟来了,来来,快坐,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刚才还跟程律师聊到你了。” 是了,那位端端正正坐着的男人,正是程绍仲。 跟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沈瑟甚至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他装作跟她不认识的时候她会失落,可像现在这样,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又开始浑身不自在。 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师兄们都喜欢逗她玩,酒过三巡,就开始问她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在现场选一个,不管点到了谁,只要单身,就不能拒绝,晚上还要送她回家。 沈瑟听完忍不住打了个抖,这帮人,可真能玩。 她想喝杯酒绕过这个话题,结果大家伙兴头上来,非得让她做个选择。 沈瑟无奈只好求助老师,但王建军居然也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说:“你老师我有家室了,不方便参与。不过你们程律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嫌弃他老的话,也把他考虑在内吧。” 第26章 爱情都写在眼睛里 第26章爱情都写在眼睛里 这下子气氛更热烈了,还有几个女孩子凑到沈瑟身边,一个劲儿地撺掇她选程律师。 程律师多帅啊,多有男人味儿啊,跟这帮油腻腻的师兄根本没法比较。 沈瑟着实尴尬得不行,六神无主之际,她偷偷看了程绍仲一眼,后者正跟王建军说着什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对这边发生的事根本不在意。 于是她狠了狠心,闭了闭眼,伸出手,随意指了右手边的一个方向。 最后大家确认,沈瑟指的人叫刘刚,刚毕业几年,钱包没鼓起来,肚皮先鼓起来了,而且已经有了秃头的态势,真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 见到自己被选,他还挺高兴,毕竟沈瑟长得挺漂亮,性格也好,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追了,没想到这种好事还能落在他身上。 他摸着头呵呵呵笑了几声,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免不得失望。 其实他们最想看大名鼎鼎的程律师被选中的模样,那样英俊正派的男人,如果能多听他说上几句话,也是件如沐春风的事。 饭局结束后,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准备各回各家。 原本刘刚想遵循酒桌上的约定,送沈瑟回家的。 结果几个师兄紧卡住他的脖子,几个小姐妹过来护着沈瑟,生怕她这支小花被染指了、糟蹋了。 沈瑟趴在某个师姐的胸前直偷笑,想起自己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挺招人喜欢招人疼的。 就是进远程所那三年,怎么做怎么不招人待见。 究其原因,她觉得应该是跟了程绍仲的缘故,环境不同,人的气场就变了,她在程绍仲面前抬不起头,在别人面前就更直不起腰板。 这么说起来,她是被程绍仲“染指”“糟蹋”了三年,结果大家还把他当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供着,真是好笑。 王建军今晚挺高兴,喝了不少,他看一帮学生闹得欢,心里面也亮堂,便兴致极高地问沈瑟住哪。 沈瑟便说了条路的名字。 王建军一听乐了,指着身边的男人说:“跟你们程律师住的挺近啊。” 又对程绍仲说,“绍仲啊,我就把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把她送到家。” 程绍仲闻言看向沈瑟,许是在外人面前,他说话的语气都低缓温柔许多。 他问沈瑟:“想跟我走吗?” 沈瑟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没回答。 还是那帮小姐妹替她连声应道:“想,当然想!” 能蹭程律师一趟车,那是有多大福气啊! 就这样,沈瑟被几个人连推带拽地上了程绍仲的车。 而程绍仲今晚喝了酒,来接他的是司机。 汽车平稳起步之后,沈瑟下意识地扒在窗户上往后看,大家也都在看这边,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车子驶入车道中,沈瑟才收回目光,绞着手坐回原位,坐在程绍仲身边。 程绍仲真的喝了不少酒,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像是很累。 沈瑟还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就深知他的辛苦,晚上基本上应酬到后半夜才到家,白天又是一身清爽地去律所上班。 她是怎么也想不清楚,他干嘛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他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名望和财富,难道不够吗,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正想着,看似已经睡着的男人突然开口了:“看够了?” 沈瑟闻言咯噔一下,但在逃避之前,她强迫自己忍住了。 她轻吸了口气,低声轻缓地说:“回去之后别倒头就睡,喝杯蜂蜜水胃会舒服很多,明天起来也不容易头痛。” 以前都是她替他准备这些,还帮他擦洗身体,现在自然都需要他自己做了。 不,如果有另外一个女人在,他也能省事许多。 沈瑟便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 程绍仲睁开眼睛,如墨深的瞳孔在昏暗当中有丝微亮,他抬手抚了抚沈瑟的脸颊,又捏住她的下巴,继而喑哑着声音道:“在外面玩够了?” 沈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咬了下嘴唇,轻声笑了出来:“程律师还以为我还在开玩笑吧。我的信用有那么差吗,说的话都被当成谎话。” 程绍仲手上的力道没松,还在看着她。 其实沈瑟一般不说谎,就算说了他一眼也能看得出来。 不过只在这件事情上,他依旧不相信,眼前的女人是真的能下定的了决心离开他。 她的爱情还在她眼睛里写着呢,闹闹脾气也就是一时的事情。 把爱情当做一切的小姑娘,怎么会轻轻巧巧就丢掉呢? “瑟瑟。”他开口,“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林德钟那个人,也离他远一点,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犯人,而是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他标榜的正义,总有一天会害了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人。” 沈瑟听完静默些许,而后笑出了声。 她握住程绍仲的手腕,像以往那样寻找捕捉着他的眼睛,然后说道:“听说你们两个是有什么过节,不过默契真好,连说的话都一样。但是程律师,外面的世界再复杂,人再险恶,我也要去闯一闯,要去看一看,难不成要一辈子被人养在笼子里,过着与世隔绝金丝雀一样的生活吗?你能养我一辈子吗?” 程绍仲没说话。 沈瑟也不觉得失望,反正她早已经把希望都丢掉了。 “你做不到,因为你不喜欢我,也给不了我真心的爱护。而且你大概不懂什么叫爱,爱一个人,是想让他开心,让他觉得幸福,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让人觉得喘不过气,觉得很痛苦。” 程绍仲问:“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觉得痛苦吗?” 沈瑟:“起码我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委屈和伤心。我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你了,所以离开是必然的选择。” 程绍仲收回了自己的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没了方才的低磁微哑,恢复了往日的疏冷淡漠。 “既然这样,我不勉强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沈瑟的眼里都是泪,曾经她发誓,绝不会再为了他哭,可此时此刻,听到他这样的话,知道他们以后再没了可能,她还是觉得悲从中来。 还有,这也是她说了谎的代价。 她说了谎,其实在她心底,还是爱和想念更多一点。 她想念着她的程老师,也还爱着她的程老师。 她只是,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她讨厌那个不顾一切爱着他的沈瑟。 第27章 放不下的更受伤 第27章放不下的更受伤 下车的时候,沈瑟脸上还有泪痕,所以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回头,怕程绍仲看出她的反常,再窥探到她的内心。 从此以后,她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也只能一往无前,不能再回头。 沈瑟走后,程绍仲没让司机开车离开,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两口,又皱着眉头捻灭。 烟的味道很冲,而酒又让人意识不清醒。 他今天做了件很反常的事,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去,来的他无喜无乐,走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或许是晚上回去房子太冷清了吧,以前总有个人唧唧喳喳的,虽然烦,但起码不像个死气沉沉的冷窖。 那样的冷和静,总让他想起母亲老旧浴室里的血的腥味儿。 不过他还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对沈瑟,他也说不上多喜欢。 既然小姑娘已经决定离开他了,他能做的,也只有放她走。 毕竟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儿啊,他还真能把她当金丝雀养着吗? 虽然,有一瞬间,他真的有过这种念头。 他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从手心里溜走的。 这回算是破了个例。 …… 沈瑟一路哭着回到了何清家的楼下,她站定住抹了把脸上的泪,又面对着楼墙,泄愤似的踢了两脚。 “真没用,都已经分手了,干嘛还要在他面前哭……” 但踢了两下之后,她又觉得胸口特别难受,只能蹲坐在地上,用拳头抵住自己的胸口。 何清说的对,她现在还处在失恋期,还没完全走出那段失败恋情的阴影。 虽然是她言之凿凿地想要离开,但其实,她才是最放不下的那个人。 放不下,才更受伤。 …… 这一夜的经历算不上多愉快,但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沈瑟又变成了往日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她。 说起来,她能在程绍仲的冷待下还坚持那么长时间,本身就有着相当强大和乐观的内心。 世界这么大,世事这么难,总得自己给自己些乐趣和勇气才能继续走下去。 过了两天,林德钟接了个法律援助。 嫌疑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家境贫寒,膝下有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儿子,而她被指控的罪名,是故意杀人。 被害者是她结婚多年的丈夫。 沈瑟照例以助手的身份帮着跟进这个案子,只是在她刚看到案卷资料的时候,总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只有小学文凭、靠着环卫工的工作谋生计的女人,怎么可能谋杀她尚有劳动力的丈夫,更别说两人还有个在上中学的儿子。 后来往下翻阅她才知道,原来这女人的丈夫常年家暴,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居委会和警察调解了很多次才没有效果,后来这女人忍无可忍,才想出了杀人的办法。 而且根据公诉机关的调查,嫌疑人是用相当残忍的手段将被害人杀害藏尸,后来抵不过内心煎熬,才选择了自首。 沈瑟拿着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林德钟时,后者正在抽烟翻着案卷,见她过去,林德钟把烟掐了,又把窗户打开,散去浓重的烟味。 “小沈啊,”他的烟嗓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哑的,“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沈瑟闻言思考了一下,斟酌着答道:“故意杀人的证据很充分,凶器有了,作案目的很明确,交待作案的时间地点也都对的上。还有,嫌疑人是去自首的,如果不是她做的,为什么要主动投案呢?” 林德钟闻言笑了声,神情比弥漫的烟雾还有模糊:“是啊,这是正常人的思维,一件事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根本不会承认。但……要是不得不承认呢?” 不得不承认…… 沈瑟睁大眼睛,对一闪而过的想法有些不可置信。 但林德钟已经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准备出去。 “老大,你要去哪?”后面的沈瑟问他。 林德钟挥了挥手:“我再去见见当事人。” 而他临走前,也给沈瑟下达了个任务,他让她去那个女人住的地方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证人和证言。 沈瑟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等林德钟走了,她有些苦着脸跟前辈们求救:“我该怎么去找啊,一家一户地敲门吗?会不会被人打出来?” 几个人听了都有些忍俊不禁,还是韩江墨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 “律师取证跟检察院那帮人不一样,我们没有公权力,就是简单地了解一下情况,人家不说我们也不能强迫是不是。你啊,就去遛个弯儿,看哪个大爷大妈顺眼,再上去跟他们唠唠家常,这就考验你的交际能力了啊学妹。” 韩江墨跟她说了一大通,沈瑟愈发他就是在逗她,什么遛个弯儿,什么唠家常,什么考验交际能力,这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好不好? 不过想是这么想,前辈们的话还是要听的。 沈瑟特地换了套休闲浅粉色的运动装,穿了个白色的羽绒马甲,还带了个兔子绒帽子,又学着年轻小女孩们在胸前挂了副耳机,走在路上跟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她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当事人住的地方,真是个很老旧的小区,建筑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早前就有传言说这里会拆迁。 老小区门口没有很严密的安保,沈瑟顺利地走了进去。 没走多远,前面就有一个娱乐广场,有挺多的锻炼器械,还有好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锻炼。 沈瑟想到韩江墨说的话,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怎么也不能白来一趟,整了整神色后,她便小跑着溜了过去。 结果等她刚靠近,那帮大爷大妈们开口说的居然就是她要调查的案子。 “……就是前面5楼的,我家住在后面,整天都能听到那吵架打架声哟!” “是啊是啊,好几次那女人都被打到了街上,那天杀的男人还不罢手,非得见了血。” “别说,有次我还看到他打他那儿子,亲生的骨肉哟,下了死手地打。那小男孩快跟他爸一样高了吧,怎么就不知道还手,护着他妈呢……” 沈瑟在一旁蹬着轮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大爷大妈们的谈论,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第28章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28章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瑟回头一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但脸上的皱纹却不多,因而瞧不出准确的年纪。 见老太太直直地盯着她,沈瑟便笑了笑,眉眼弯弯,甜甜地问道:“奶奶,你有事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静静地指了指身后的那栋楼。 这时候沈瑟才发现,她的左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纱布,雪白雪白的,不晓得是不是受伤了。 虽然这老太太的行为有些怪异,但沈瑟从小受沈妈妈的教导,别人遇到了难事,只要能帮的她都会帮。 她见这老太太不说话,行动又有些迟缓,考虑着会不会是孤寡老人。 很快,她从健身器械上下来,字句清晰地问道:“你是想让我送你回家吗?找不到家了吗?” 老太太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沈瑟心想着无非就是前面那栋楼,走过去不远,等她回来的时候那帮大爷大妈们估计不会走,再问也来得及。 就在沈瑟扶着老太太离开的时候,后面的那群人有人眼尖看到了,便压低声音说了句:“那老太太整天独来独往的,也没见她子女回来,就是救护车往她家跑了几回,看着有点瘆人。” “要我说啊,就是咱们这小区风水不好,一天到晚的净出事,就等着拆迁了,分到新房子就搬走!” “哈哈那还远着呢,有的盼喽!” …… 老太太的家在三楼,沈瑟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她带到了家门口。 瞧着老太太费力地找钥匙开门,沈瑟便帮着她从口袋里翻,终于找到一把泛黄的钥匙。 “奶奶,你开门之后回家就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有人拉了她的胳膊一下。 “小姑娘,”老太太开口了,声音温和又轻缓,“谢谢你送我回来,进去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沈瑟听到声音还有些惊奇,原来这奶奶会说话啊,她还以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不用了,我真的还有事。奶奶,你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就别一个人出去了,很危险。” 老太太闻言笑了笑,虽然眼角有好几道皱纹,但不妨碍她眉眼的美丽。 沈瑟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跟谁比较像。 “你是嫌我年纪大了吧,也是,我儿子都不愿意理我,你个陌生的小姑娘就更瞧不上我了。” “唉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沈瑟这个人最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更不想让人误会她。 再三犹豫下,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眼前这奶奶看着还是很和善的,估计就是太孤单了,想找人说说话。 而沈瑟本身学法懂法,也并不是半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等到日后想起来,她也只是觉得,也许就是因为眼前的人跟那个人长得太像了。 太像,太爱,才在危险悄然而至的时候,还是拥有靠近的本能。 …… 程绍仲正在跟个委托人谈着案子,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条短信送达。 他没在意,但在之后的几秒钟时间里,又这样来了几次,委托人见了便让他先接电话,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程绍仲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眼底淬上了极冷的寒意。 老太婆消停几天又不安分了,可他最了解她,这样寻常的日子,她根本作不出什么妖,也不需要去理她。 就在他要放下的时候,对方发来了张照片,还有两行字。 “今天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很乖,也很善良。儿子,要是妈妈杀了人,你会替我辩护脱罪的,对吗?我儿子可是南城最有名的律师,没有你打不赢的案子。” 那张图片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靠在沙发上昏睡着,显然已经没了意识,长发飘下来挡住了脸颊,所以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模样。 程绍仲看完忽而站起了身。 之后他跟委托人道了声歉,说改日再谈,连外套都没拿就出了办公室,离开了律所。 开车的时候,程绍仲瞥了眼手机,报警的念头一闪而过,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管那个人做了什么,他都不可能让她出事。 她是他的母亲啊,虽然,他的那个母亲,从来没爱过他,她的存在只是想逼疯他,最后跟她一块堕入无尽的深渊。 只是那老太婆根本不明白,他现在已经在渊底了,都不需要她出手,他都能把自己毁灭。 是她太着急了,太着急了。 拿出贴身的钥匙打开房门,程绍仲冲了进去,看到的却是坐在沙发上悠然喝着茶水看着电视的老人,除此之外举目再看不到其他人。 他走过去,问道:“人呢?” 老人抬起头,微微笑了出来:“刚才走了,还夸我们家的茶水特别好喝,我邀请了她下次再来呢。” 程绍仲也低低笑了声,他摸了一下头发,不晓得在笑什么。 之后他转过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像是要走。 可就在离门外还有一步的时候,他站定住了,用很是平静的语气问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程女士看在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 老人的目光重新看向电视,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直到你找到了那个人,替我报了仇,我才能放下怨恨。要不然,你就得继续替他受着。儿子,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非要投胎当他的孩子,是你运气不好,别怪妈。” 程绍仲闭了闭眼,早就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他只是想再问一遍而已。 而有件事,他没说出来,且永远都不会说。 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那个母亲心心念念多年、恨意绵绵长久的男人,他找到了。 可属于他们之间的错乱纠葛,永远都不会有一个终点。 第29章 你真的很好 第29章你真的很好 沈瑟回去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刚才她好像在那个奶奶家里睡了一觉,又好像只是走了会儿神,中间有段记忆似是出现了些空白一样。 真是有够奇怪的,难道是她最近熬夜看案卷,精神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以后还是得留点心,前段时间出现过一个小姑娘被个孕妇骗到家里、被其丈夫奸杀的案子来着,虽然是个例,可这世道有时候对女性真是有些不友好。 沈瑟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所里,韩江墨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猜到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 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对沈瑟说道:“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没什么简单的事情,别灰心。” 沈瑟听完使劲点点头,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充满干劲:“我知道的,明天我会再去一趟。” 韩江墨掩着唇轻咳了声,然后鼓足了勇气,又说道:“那个……晚上我们一块去吃顿饭吧,算是……算是给你打打气。嗯……毕竟咱们还是校友,所以……” 扯了这么一大通,沈瑟真是觉得这韩学长太可爱了。 工作的时候看着很利索、很干练,结果就约她出去吃个饭而已,还找了这么多理由。 她想了想,觉得同事之间出去吃顿饭没什么,她顺便还想跟他讨教一下经验,至于其他的……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反正她是不能跟程绍仲在一起了,而且年纪慢慢大了,也不能一直自己过下去。 她算是想通了,这世上的缘分啊,没有别强求,来了,也别推拒。 …… 晚上下班的时候沈瑟大大方方跟着韩江墨一块离开,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目光。 他们两个找的是家平价的火锅店,本来韩江墨想带沈瑟去吃顿好的,结果后者没同意,说这个时节吃火锅最好了,还实惠。 做他们这一行的,有钱的可以像程绍仲那样豪车好房、身价不菲,混的一般的,就跟普通的工薪族没什么两样,吃穿都得精打细算。 韩江墨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也不虚荣逞强,见沈瑟这么决定了,他也欣然同意,还说要好好奋斗,以后可以每天都带她去吃好吃的。 沈瑟抿着嘴唇笑了笑,没应他的话,但她想着,不管以后两个人会走到哪一步,能嫁给韩江墨的,肯定是个特别幸福的女人。 吃饭的时候,沈瑟听韩江墨说了很多庭上庭外的趣事,还说到他刚工作的时候,过年回老家,街坊四邻听他当了律师,都来找他,说让他帮忙断断案子。 沈瑟一听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断的什么案子啊?” “大概就是,谁家的鸡被偷了,谁家的狗被毒死了,又是谁家的小孩子打了架,让我断一断是谁先动的手。” 沈瑟“哇”了一声,忍不住感叹:“这也太搞笑了吧。” 韩江墨笑了笑:“很多淳朴的老百姓分不太清楚法律职业的界限,但在他们眼中,跟法律打交道的人,都是值得尊敬和信赖的。这对我的触动很深,我们的一言一行,很多时候不仅仅代表我们自己,更是代表着法律的神圣和威严。可能在现今这样的环境下做到理想化很难,但只要担当一天这样的角色,就要承担一天的责任。” 沈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忽而失笑,说道:“怪不得你会跟老大做了这么多年,你们都是有理想和信仰的人。” 韩江墨答:“沈瑟,你也是这样的人。” 她也是这样的人吗? 沈瑟初听到还觉得有些意外,可细想想,她其实是很认同林德钟和韩江墨的理念的。 可能她还没太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不过最初决定踏入法律这一行的初衷,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跟大多数选择法学专业的学生一样,她是怀着正义理想的目标,才通过了种种困难的考试和测验,坚持到了现在。 而在以后,她更想用法律作为武器,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正义有时候会迟到,也可能会缺席,但我们要做的,能做的,无非就是不冷眼旁观、推波助澜。 这一点,沈瑟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她觉得自己长到现在还是根红苗正的好青年。 韩江墨见她笑意盈盈的,便问她高兴什么。 沈瑟托着腮,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告诉他:“我在夸自己呢,每次觉得很糟糕的时候,我就偷偷地跟自己说,你很棒的沈瑟,就算别人都不看好你,你也不能放弃。” 韩江墨的目光像是染上了一层说不尽的疼惜:“嗯,你真的很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便响了。 沈瑟拿起来看了眼,还没等接通,铃声却又断了。 而打这通电话的人…… 居然是程绍仲。 韩江墨看沈瑟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也有些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瑟怔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答道:“没、没什么事,应该是打错了……”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像是失了神一样,再没了方才谈笑的兴致。 吃完饭,韩江墨问沈瑟想不想逛一逛,说最近南城新开了一家小吃街,很热闹。 沈瑟摸了摸耳垂,有些迟疑地答道:“不好意思啊学长,我觉得有些累了,想回家了。” 韩江墨也不勉强,只道要送她回家。 沈瑟咬着唇,说不用了,她打辆车很快就能回去,不用他再绕远路。 韩江墨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她便已经小跑着离开了。 到路边打了辆车,沈瑟报了自家的地址。 回去的路上,手机的屏幕几乎要被她捏碎,她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 十几分钟后,司机师傅说快到了,沈瑟这才长吸一口气,回拨过去刚才的号码。 只是电话没能打得通,语音提示对方关了机。 司机师傅很快将车停在路边,回头说道:“到了姑娘。” 沈瑟咬着嘴唇,在后悔之前,先说了句:“师傅,再去趟御阖苑。” 第30章 是真的想永远离开他 第30章是真的想永远离开他 再来到程绍仲的家,沈瑟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你可真是不长记性,都到这一步了,还是改不了担心那个人的习惯。 只是也不怪她这么纠结,在她的记忆里,程绍仲很少主动联系她,独独那一回,他给她打了个电话,也是没接通,后来她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身的伤,靠在晦暗的巷口,看着她走过去,轻声笑了出来。 那对沈瑟来说算是心惊肉跳的一个夜晚,但事后程绍仲没再提起,她也不敢再问。 来的路上,她在想,万一这一回也是…… 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就算分手了,她也不希望他出事。 在门口纠结了许久,沈瑟鼓足勇气,终于摁下了门铃。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她咬着嘴唇踱了几步,狠了狠心,又打开密码锁,摁下了几位数字。 密码居然还没换。 她走进去的时候,屋里面是一片昏暗,也寂静一片,显然是没人。 她站在玄关,手里还捏着手机,有些没了主意。 其实这样的窘境她以前就已经遇到过很多次,每次程绍仲找她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出现,而反过来,她经常不晓得怎么知道他的踪迹。 只要他不说,她就没办法找到他。 沈瑟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又是多余,还显得很轻贱。 她轻叹一声,转过身,打算回家。 可就在她要迈出去的时候,从房子里面,好像是卧室房间的方向传出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她一震,而后下意识地关上门,返身跑到了主卧。 打开门旁的开关,沈瑟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多一些,总之有些眼热。 程绍仲也正看向她,黑幽幽的眼睛瞧不出什么情绪。 沈瑟想了想,先打破了尴尬:“程律师,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想来取走……我摁了门铃你没听见,就、就直接进来了,不好意思……” 这个借口找的有些蹩脚,加上沈瑟不善于说谎,一眼就让人看出了破绽。 但程绍仲没拆穿她,他坐起身,看着精神有些不大好。 “去找吧,找到了就走。”他的声音冷淡,嗓音却有些沙哑。 沈瑟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一下子就听出来他应该是病了。 他这个人通常没什么病痛,可一旦染了风寒烧热什么的,就来势汹汹的特别严重。 她忍不住挪着脚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床边有一个碎了边角的杯子。 “你想喝水吗?”沈瑟蹲下身,把杯子捡起来,又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 程绍仲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需要你操心,没事就赶紧走。” 沈瑟突然觉得有点生气,不想她来,就别给她打电话啊,打完电话也别关机啊,净让人担心。 她气呼呼地抬起头,看到程绍仲那张俊脸,她生气的话又说不出来,只能继续没什么气势地说:“我给你找点药吧,看你吃了药我就走。身体是自己的,你别不当回事。” 顿了顿,她让语气变得欢快了些,“或者……你找个女人照顾你吧!你不是喜欢那个罗小姐吗,等她的问题解决了,你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了。还有,你年纪也大了,该结婚就结婚,结婚之后再生个可爱的孩子,那样才是人生赢家啊程律师。” 程绍仲听她说完之后,嘴角轻扯了扯,笑意有些微讽:“是真心的?” 沈瑟顿了下,然后点点头答道:“嗯,真心的。” 就算现在不是真心,以后也会是的。 她想,也许只有等到程绍仲有了真正的伴侣,有了真正安稳幸福的生活,她才能完全放下他。 那个时候,她会站在远处,给他最好的祝福。 程绍仲没再说什么,他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沈瑟见状连忙拦了他一下:“还是躺着吧,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程绍仲拂开了她的手,看都没看她就往外面走。 沈瑟只能跟上去,跟他一个劲儿地嘟囔病了不能多走动,就得卧床休息,这样才好得快。 结果一分钟后,程绍仲进了洗手间,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沈瑟涨红了脸,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帮他把门关上。 丢人啊丢人,她好想骂脏话怎么办呜呜…… 程绍仲走出来的时候,沈瑟已经溜到了厨房,打算给他做点吃的。 但冰箱里空空如也,她就算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正托着腮发着愁,一转眼,她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他还跟以往那样,英俊挺拔,冷淡疏漠。 可他再也不属于她了,这个事实,她已经能够慢慢接受。 沈瑟走到他面前,微垂着头,没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声音说道:“程律师今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程绍仲没回答。 沈瑟便绞住手,又轻轻说了句:“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咱们就别联系了,省的像现在这样,碰到了还怪尴尬的。” 程绍仲这回反问了句:“知道尴尬,为什么还要来?” 是啊,干嘛还要来。 沈瑟本来还想继续圆刚才那个谎的,可她也知道程绍仲不会信,干脆就说了实话:“因为我还担心你,毕竟咱们好了那么多年,就算分开,也得有一段缓冲期,或者叫戒断反应……要不程律师帮帮我吧,让我赶紧过了这关,赶紧过上正常的生活。” 程绍仲垂着眼睛,看着一脸真诚的女孩的神情。 以前有无数次,她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那是在诉说她的衷肠,乞求他的爱情。 可这一回,她却是想要离开他。 程绍仲现在终于相信了,这个女孩,是真的想永远地离开他。 第31章 好像一直不给他机会 第31章好像一直不给他机会 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意味。 程绍仲就是觉得还挺好笑的,明明两个人都不是欲擒故纵的人,可关于分手这个话题,却已经牵扯了太多回。 连他都已经感到厌倦。 他抬手摸了摸沈瑟的头发,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好,我知道了。” 沈瑟仰着头看着他,发现没了冷漠的表象,他这样人也是挺绅士,挺好说话的。 以前对她那样,也许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她。 沈瑟稍稍偏头躲开了他的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耳后:“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走的时候还把粉色的拖鞋小心地摆回原位,接着关上门离开了。 程绍仲还站在原地,看着满屋亮堂的光线。 沈瑟在的时候,总喜欢把家里的灯都打开,不留一点晦暗的地方。 而他总恰恰相反。 他整日与阴暗为伍,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穿透人心的光芒,以及看透人心的笑脸。 至于那通打错的电话,是真的错了。 …… 沈瑟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警卫大叔还热心地问她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沈瑟都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她不是这里真正的业主,她就是……来借住了段时间。 现在跟房主闹掰了,她自然也要卷铺盖走了。 而往何清家走的路上,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在远程所干的那三年,虽然工资不高,但因为没有住房和吃用的支出,所以她算是存了点钱。 程绍仲那时候虽然对她不怎么体贴,可吃穿上真的没委屈了她,搞得她有阵子都觉得自己是被包养了一样。 真是又大方,又小气的男人。 沈瑟长吐一口气,觉得不管怎么样,有钱傍身已经是万幸了。 在何清家借住也不是长久之计,最晚这个周末,她就得出去找房子住,还要添置点家居用的东西。 还有家里那边,她也得抽空回去一趟,沈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上次晕倒住院让她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儿,医生只说是疲劳过度,需要好好休息,可沈妈妈那样的人,哪能闲的下来呢?所以她以后啊,得多努力,多挣钱,把妈妈接到南城来一块住,让她也享享清福。 要做的事情这么多,她可不能再继续自怨自艾下去了。 …… 之后的两天,沈瑟依旧跟着林德钟跟进法律援助那个案子。 下个周法院就会开庭,但当事人一口咬定,人就是她杀的,她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赶紧判完,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不会上诉。 就像是急着让什么尘埃落定一样。 沈瑟又去了一趟当事人住的小区,但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回来之后她去问林德钟,问她还能做些什么。 林德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听到她的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眯了眯眼睛,从案卷里抽出一张纸端详着。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能做的都做了,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沈瑟点点头,老大都这么说了,她个小助手还能多什么嘴。 但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走出林德钟的办公室,沈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在想刚才的问题。 这个时候,韩江墨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泡好的咖啡。 沈瑟还没来得及道谢,旁边的任东升便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老韩啊,你说实话,你把沈姑娘招进来,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吧,那叫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韩江墨听完扔过去一个纸团,示意他赶紧闭嘴:“上班时间不许闲聊,当心干不完活晚上又留下来加班。” 任东升轻哼了声,对这个人的道貌岸然是看透了。 沈瑟照例在一边看戏,完全没有当事人是自己的觉悟。 直到韩江墨看向她,她才弯着眼睛笑道:“学长,你也赶紧去工作吧,当心晚上也留下来加班。” 韩江墨听完她的话,真真有种四两拨了千斤的感觉。 沈瑟看着特别小,特别单纯,可好像什么事情都能看透似的,还能不着痕迹地应付过去,真是厉害。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表白的话说出口呢,这小丫头,好像一直不给他机会啊。 …… 转眼到了下周二,沈瑟早早地来到律所,今天上午她要跟着林德钟一块去上庭,昨晚又激动的没太睡好,但精神还是很亢奋的。 不过老大的兴致好像不太高,去法院的路上还在一直抽烟。 好像自从接了这个案子之后,他就总是眉头深锁的,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瑟坐在一边也不敢搭话,对大佬们的心思,她是想猜也猜不透。 庭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检察官的证据充分,而被告并没有提出太多异议,法官很快宣布择日宣判。 离开法院的时候,沈瑟跟在林德钟的后面,走下长长的台阶。 而就在他们要坐上车离开时,有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跑到他们面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你是我妈妈的律师吗?”男孩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鞋子还破了个洞,但一双大眼睛乌黑幽亮的,特别有神。 林德钟还没说话,沈瑟已经先认出来,这个小男孩,好像就是当事人的儿子。 她看向林德钟,后者则又是那副说不出情绪的表情,盯着男孩在看。 她想了想,便走上前,对已经高出她半个头的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福宝……”小男孩看着她,有些怯生生地回答。 沈瑟便又问:“你来找林律师有什么事吗?” 刚才庭审的时候,她好像没看到这孩子在。 福宝咬了下嘴唇,然后在沈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步绕过她,走上前去抓住了林德钟的袖子。 “律师叔叔,我想告诉你,那个男人不是我妈杀的,他……” 还没等他说完,林德钟便已经甩开了他的手。 第32章 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第32章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林德钟没给那个小男孩再说话的机会,他阔步离开,也没跟沈瑟交待些什么。 按理说沈瑟应该跟着他一块走,但她看了眼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又想到老大之前的反应,几番思量下,还是拉住福宝的胳膊,轻快着声音道:“吃饭了吗?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瑟带着福宝去到了法院旁边一家快餐店,点了些汉堡薯条之类的快餐。 福宝开始的时候还放不开,但见沈瑟温柔地看着他,示意他赶紧吃,他便咽了下口水,拿起一个汉堡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的缘故,福宝吃的很快,也很狼狈,手上沾了一圈的奶油。 沈瑟一边递给他一张纸巾,一边让他喝点奶茶润润喉咙。 福宝闻言使劲点点头,看上去有些羞涩,目光当中还总有种躲闪的胆小。 等他都吃完之后,沈瑟才笑了笑,问出了刚才就应该说出来的问题:“福宝,你跟林律师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的父亲,并不是她的母亲故意杀害的那句话。 福宝闻言眼神有些惶恐涣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问道:“姐姐,你相信我的话吗?” 沈瑟点点头,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嘈乱的环境,更温柔地说道:“我相信你,那你也相信姐姐一次,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沈瑟把福宝带回律所的时候,正好韩江墨他们在吃午饭。 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孩走进来,他们还有些意外。 “谁啊这是?”李志岩问沈瑟。 沈瑟没多说,只是反问道:“老大在办公室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牵着福宝的手,一步步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林德钟的办公室。 林德钟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这,连饭也放在桌子上没动。 看到沈瑟带着福宝进去,他没表现出惊讶,只是淡淡看了沈瑟一眼。 沈瑟知道自己是自作主张了,可在当时的环境下,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两相静默片刻,还是林德钟先叹了声,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我跟他单独谈谈。” 沈瑟下楼之后,韩江墨走过来把盒饭递给她,低声温和道:“没什么事吧?” 沈瑟缓缓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沉重和纠结。 她只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对是错而已。 半个多小时后,福宝走下了楼,一直心神不宁的沈瑟赶紧迎上去,原本是想问问他跟林德钟说了些什么,但看到男孩脸上挂着的泪痕,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林德钟站在楼梯口,少有地用严厉的语气喝了声:“沈瑟,上来一趟。” 沈瑟心里一惊,但还是立马照做,上楼的时候还拜托韩江墨照顾一下福宝。 结果等进了林德钟的办公室,后者的怒气便铺天盖地撒了过来。 “为什么自作主张把那个孩子带过来?我让你这么做了吗?为什么做事不考虑考虑后果?” 噼里啪啦的质问,让沈瑟的脑袋都是懵的。 以至于她回应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发颤:“老大,福宝是当事人的儿子,我认为是跟案子有密切联系的人,更何况他还说了那些话。案子还没有宣判,就算宣判了还可以上诉,当事人很可能隐瞒了一些重要情况,我们的职责,难道不是替她减脱罪行吗?” 听完沈瑟的话,林德钟便沉默下来。 好像刚才的怒意只是彼此的错觉。 他又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而沈瑟僵直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眉头不展的苦闷模样。 过了会儿,林德钟清了清嗓子,对沈瑟挥挥手:“算了,你先出去吧。” 沈瑟听话地转过身,不过在她走出去之前,她又多问了句:“老大,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后面沙哑低沉的男声传来:“不,你没错,你做的很对。” 沈瑟下楼的时候,福宝已经走了。 听韩江墨说,那男孩子特别拗,怎么也劝不住,自个儿跑出去了。 沈瑟有些木然地点点头,韩江墨便拉住她的胳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老大发火的声音楼下都听到了。 看着他担忧的目光,沈瑟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下头,说没事。 之后的几天,沈瑟一直情绪有些低落,不过手头上的工作倒是没落下。 而林德钟自从那天对她发了通火,见到她也有些不自在,就像是躲着她一样。 李志岩见了便嘟囔了句:“这老头是怎么了,看见沈瑟像是心虚似的。” 林德钟心不心虚是不知道,可过了几天,检察院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有了新嫌疑人的出现。 而新嫌疑人的名字,是福宝。 知道这个消息,沈瑟一时腿软没站住,差点摔了一下。 而在这之后,她又觉得很冷,冷意像是窜进了骨子里,让她打了个抖。 …… 又过了两天,沈瑟跟韩江墨一块去上庭。 休庭期间她站在庭外的走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 春天已经悄然而至,楼下的几株迎春花也开出了鲜艳的骨朵。 沈瑟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庸庸碌碌的没什么作为和理想,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只觉得时间很快。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转过身,迎面看到一个男人朝她走来。 而这个人…… 她怔了一下,又有点想笑。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哈。 她跟她的前男友,还真是缘分匪浅哈。 程绍仲看到沈瑟也有点意外,不过后者正笑意浅浅地冲着他笑,他也就停下了脚步。 “程律师,又碰到了,真巧啊。” 沈瑟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周围还有来往的人,他们就像是认识的普通朋友。 程绍仲看她今天一身清爽利落,长长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身体一动便跟着摇啊摇的,就跟小猫的尾巴似的,一双眼睛也像是闪着光,就这样静静甜甜地看着他。 他站定住,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瑟倒也不在意,反正她现在再也不用看他的脸色了,她既不是下属,也不是他的小情人儿,她爱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笑怎么笑,都不关他的事。 程绍仲的时间向来宝贵,他见沈瑟像是没什么要说的,没待多久就打算走。 这个时候,沈瑟却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程律师,等等。” 第33章 依然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第33章依然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等等,等她做什么。 程绍仲想到上次沈瑟从他家离开的情景,心想着莫不是她先反悔了,想收回那些话。 嗯,以她以前的性子,还真能做出来这种事。 他没回头,沈瑟便追上来,拦在了他面前。 他低着头冷淡地看着她,此刻若是开口,恐怕会更冷漠绝情。 要是现在两人还好着,那沈瑟肯定会不安惴惴得厉害,生怕她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可现在呢,现在她才不管他是不是生气了,她只管自己。 她抿着嘴唇笑笑,说道:“程律师,你也太严肃了吧,好歹咱们也是老相识,连说句话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她原本想说,你这样的古板高冷的老男人可不吃香了,现在流行暖男知道不,你的魅力已经大打折扣了,还不知道呐! 但考虑到场合和眼前男人黑脸的程度,她也就没说得出来。 程绍仲闻言倒是终于应了句:“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吗?” 嘿,这男人还真会堵人。 沈瑟低低“切”了声,但很快变了变语气,转而正式道:“我是有件事想请教你,程律师能不吝赐教吗?” 程绍仲这时低头看了眼手表,意思是赶时间,不过却没直接走。 沈瑟便抓紧机会,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把福宝和他妈妈的案子简单说了一遍,细节什么的没有多提,大体的讲述了一遍事情的原委。 最后,她问出了那个一直让她纠结不已的问题:“程律师觉得,我做对了吗?要是我没带福宝回去,会不会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真的要被这个假设逼疯了,每每想到福宝会因为她的举动影响了一生的命运,她就坐立难安。 程绍仲听完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看着急于得到一个答案的沈瑟,轻扯了一下唇角:“身为一个律师,最主要的原则是保护好当事人的隐私,你做到了吗,沈律师?” 沈瑟张了张口,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面对他的时候,真的没意识到还有保密这一说。 程绍仲也不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他松了一下领带,似是已经有些不耐:“因为泛滥的同情心,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这是你上学的时候学到的?” “可是……”沈瑟还想说些什么。 但程绍仲打断了她:“没有可是。法理之外没有人情,是非对错不需要律师来判断,你只需要按照法律的指示,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别以为通过了一个考试,拿到了一个证书,谁都能来当律师。你还早得很。” 说完这些,他绕过沈瑟想要离开,但这回后者抓住了他的衣袖,他便又停了下来。 沈瑟冒着他盛怒的可能,又争辩了句:“没错,法理之外没有人情,可律师是人,不可能像法条一样一点感情都没有。难道程律师这么多年,没有因为私人感情做出一点超出法理的判断?” 程绍仲听完看向她,眼里是极凉淡的清冷,却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告诉过你,离林德钟那个人远一点,他那些可笑的同情心,早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记得了。” 沈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耳边回响的还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分辨出其中的对错,可潜意识里,已经将它们一一记下。 而在许久的以后,沈瑟终于明白,律师存在的意义,是学习法律、运用法律,而不能妄图操控。 这一点,连她这种菜鸟级别的小律助都能参透,而像程绍仲、林德钟这些看似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却怎么也不懂。 亦或者是,懂了,也在明知故犯。 …… 下庭之后,韩江墨见到了饭点,便约沈瑟一块去外面吃,等到吃完了再回所里。 沈瑟闻言痛快地答应下来,还露出了久违的甜笑。 韩江墨见了也挺意外的,本来沈瑟这几天心情不好,他还想着怎么逗她开心呢,结果她现在居然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沈瑟当然不能跟他说,她刚才见到了程绍仲,还跟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就是因为那堆有的没的,她才像是豁然开朗,一直以来堵得她心口发慌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这个时候,不管她承不承认,在她的心底,程绍仲依然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哪怕他们已经不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哪怕他们几乎没有了交集。 可多年前她坐在课堂上听他的讲授,那种依赖仰仗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短时间内,大概是改不了了。 …… 两个人走出法院,打算在周围的小饭馆凑合一顿。 只是没走出多远,沈瑟便眼尖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衣的,漂亮的,熟悉的美人。 韩江墨察觉到她的失神,还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边有个高挑的女人靠在车前,眼神望着法院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认识吗?”他转过头问沈瑟。 沈瑟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摇摇头,说不认识,就是太漂亮了,连她这种女孩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是啊,罗潇那样的美,连同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惊叹。 对程绍仲来说,就更是难以抗拒了吧。 她要收回刚才那句想的话,程律师的魅力才没有大打折扣呢,他啊,是艳福相当不浅呢。 就剩她一个人成了未婚大龄女青年了。 沈瑟恨恨地吐了口气,突然蹦出个念头,要不,她去相亲吧。 说不准就找到个更合眼缘的,比程绍仲更帅更有钱的,然后再生一堆娃,拉出去组个足球队! 哼哼,到时候……到时候,程绍仲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吧,他一点都不在意她来着。 韩江墨见沈瑟又在出神,便俯身在她眼前,朝她扮了个鬼脸:“瑟瑟公主,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去吃饭啊,士兵好饿,好饿好饿。” 明明是穿着西装一本正经的大律师,还学小孩子一样扮鬼脸,沈瑟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有些前仰后合的。 “好吧,公主准了,还有今天是公主请客,士兵不要争哦,出——发!” 两人说笑离去的时候,正好程绍仲从法院走出来。 还没等他看清楚相携离去的背影,对面穿着红衣的女人便朝他挥了挥手。 她等了他很久。 第34章 该为她的幸福开心吗 第34章该为她的幸福开心吗 “绍仲!”罗潇到底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想念,主动来找了过来。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她放不下矜持和自尊,他更是半点口风也不松,彼此就像是冷战了好一段时间。 但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父亲的倚仗,也没了丈夫的庇佑,她只能再找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是程绍仲。 她不能再把他放走了,那些所谓的自尊,在生活面前,早已成了一触就碎的泡沫。 程绍仲看着罗潇,眼前的女人依旧美丽,也依旧优雅,就是这眼神,早已不复当年的清纯简单。 一个人的外表再能伪装,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 但他并不想去拆穿,在他心里,当年的那个罗潇,依然是他一生之中少有倾注过的温情所在。 罗潇见他目光柔和了些,心下一喜,亲密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我们先去吃顿饭好不好,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法国餐厅,你应该会喜欢。” 罗潇选中的餐厅,正对面恰恰是家面馆。 沈瑟和韩江墨一人点了一份炸酱面,吃的口唇附近都是黑乎乎的酱,相视一看,都忍不住笑。 “哎呀别看我,我现在肯定特没形象,特别丑。”沈瑟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嘴上却还没闲着,一个劲儿地在嚼着。 韩江墨看她这可爱模样心里是愈发喜欢,他递过去一张纸巾还说:“谁说丑了,我觉得好看,还可爱。” 沈瑟擦了擦嘴巴,忍不住摇头笑道:“你们男人夸奖女孩子,除了好看和可爱,就再没有别的词了吗?” 韩江墨听完想了想,尝试着答道:“那说很好看,很可爱,这样可以吗?” 沈瑟一听笑的肚子都有点疼,这韩学长,到底是真的纯情,还是在故意逗她啊。 真是要笑死她了。 程绍仲和罗潇选的是靠窗的位子,正好能看到外面的街景。 而程绍仲向来眼神很好,因而就连对面店里靠窗坐着的人,他也能看的清楚。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罗潇有些讨好地问他想吃什么,他回答说都好。 其实他是没有胃口,但看对面的那两个人,吃的倒是欢。 吃饭的时候罗潇在努力找着话题,不想让气氛太冷,程绍仲偶尔会应一声,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罗潇是真的没受过这种冷落委屈,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她真不见得能忍得下这份气。 但程绍仲像是根本没发现她的不自在,他的眼神,似是时不时飘向窗外,不晓得在看些什么。 一顿饭吃下来,罗潇觉得一肚子的委屈和气愤。 程绍仲招来侍者结了账,而后终于看向她,开口说道:“你的离婚案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提的条件,大部分都能满足。” 罗潇一听眼睛一亮,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真的?paul他,真的会做出让步?” 程绍仲嘴角扯了扯,看不出眼中的情绪:“你根本没想让他坐牢,只是想得到更多的财产。” 他用的甚至都不是个问句,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罗潇一时之间有些窘迫,但平复了下心神,她说道:“好歹我也付出了这几年青春,我要这么多,过分吗?” 程绍仲摇摇头:“不过分,不管什么利益,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你要的并不算多。” 罗潇听完这才放了心:“绍仲,还是你最理解我。” 理解她,或许吧,反正程绍仲并没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顺带想到了一个傻笨的女孩子。 也是被人耽误了几年青春,结果分手的时候,箱子里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连所谓的青春损失费都不知道跟他提。 这样的脑子,活该在外面受那样的苦。 ……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沈瑟摸了摸自己饱胀的肚皮,很是满意地长叹了声。 韩江墨在一旁打趣道:“吃的这么满足啊?” 沈瑟赞同地点点头:“虽然比不上我妈妈做的,但是味道已经很棒了。而且我吃什么都很香的,很好养活的。” 韩江墨哈哈笑了声,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对面的两个人。 他拐拐沈瑟的胳膊,说道:“那不是程绍仲吗?还跟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在一块呢。” 沈瑟甚至都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那是一副怎样的场面。 她的脸色有些垮了下来,但并不明显,只是拉了一下韩江墨的胳膊,让他赶紧走。 心里面想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还是太有冲击力了,她刚吃饱饭,战斗力还不足,怕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结果韩江墨这犯轴的人,还以为是沈瑟见到前上司不好意思,还反过来劝她:“没事的,行业里面跳槽很正常,你走了之后,很快就会有人补上,大佬们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沈瑟一听真是醉了,这韩江墨,平时迟钝点也就算了,安慰起人来怎么也让人这么不爽呢? 她气呼呼地瞪了一会儿,发觉他是真的不懂她生气的点,干脆也不绷着了,直接岔着气笑了出来。 直男的世界啊,跟女人的脑回路根本不是一挂的。 她就算气死了,估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呢。 这一回,罗潇也终于看到了他们。 沈瑟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灿烂明媚,不说别人,就连罗潇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孩,看着便是那种不谙世事、纯洁善良的女孩,就跟多年前的她一样。 她收回目光,看向程绍仲,说:“看来你的前小女朋友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为她开心吗?” 程绍仲闻言也看向她,眼睛幽深无波:“你倒是对她很了解。” 罗潇的确是私底下调查过沈瑟,正是因为知根知底,她才有底气回来找程绍仲,因为在她眼里,沈瑟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她也拴不住程绍仲的心。 听到程绍仲这么问,罗潇斟酌了一下,顺势往他的怀里一靠:“我还是为了你吗?绍仲,我也会怕呀,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会有些不确定呀。” 程绍仲像是在听她的话,又像是没听到。 他只是在想,沈瑟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笑的很开心,他也该为此开心吗? 答案是否定的。 倒不是因为他对沈瑟还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在想,沈瑟那样的女孩,无论跟谁在一块,都注定是弱势受伤的那一方。 又笨又单纯的小女孩,捧着一颗心给别人,却从来不知道给自己多争些利益。 这样不吃亏才怪。 第35章 都是你欠我的 第35章都是你欠我的 福宝和他母亲的案子再次开庭那天,沈瑟坐在听审席的最后面,认真听着检察官的陈述,还看着前方垂着头坐在母亲身边的福宝。 她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因而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检察官一步步地揭开了事发当天发生的一切,法医报告显示被害人是先服用了剧毒的农药,又被长柄刀刺透心脏,待被害人没有生命迹象后,嫌疑人又将其手脚砍下,分次带离家中。最后因为无法负担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嫌疑人便将其藏在浴室的浴缸里,直至过了三天,嫌疑人来自首。 福宝的母亲自首时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包括一系列的投毒,杀人,肢解。 但其实,毒死被害人的农药,是福宝想办法弄来的,毒也是他趁着父亲不注意投在酒里的。 还有,那些的残缺的躯干,也是他从家里带出去的,埋在了南城的一条河流的下游。 如若不是亲耳听到,怕是谁也不能相信,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会做出这般似是丧心病狂的举动。 就连沈瑟也还觉得不真实,明明,这个福宝,是吃着一个汉堡包都会幸福得直笑的孩子,他看着还那么胆小,那么羞涩。 法官问嫌疑人是否认罪,福宝的母亲开始忍不住嚎啕大哭,明明上一次的庭审她还那么平静。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早该离了婚,带着宝儿离开那个人渣……” 法警见状上前摁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早就想杀了那个人渣,也上网查着做好了准备,可是谁知道,那天他喝了酒就不行了……宝儿过来,说他给下了毒,还说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挨打了。我、我当时特别害怕,然后我就到厨房,把藏好的刀拿出来,往他的胸口扎了好几刀,流了很多血。我本来还想把他砍成几块扔到不同的地方,我是干环卫工的,带着一袋子垃圾出去没人会注意。但是我砍不动,怎么也砍不动……法官大人,罪都是我犯的,跟我家宝儿没关系,他就是不想再让我被打,也发现了我的计划,想替我杀人,他真的是个特别乖的孩子……” 一番话说完,法庭上静默了片刻,福宝在一旁像是也在哭。 林德钟坐在被告辩护席上,眼神看向不知名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瑟没听到最后便走了出来,这次庭审是不公开审理,所以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她一个站在法庭的门口,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 低着头走了会儿,她突然看到了一双皮鞋,再往上,是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英俊男人。 沈瑟突然发现,分手之后,她跟程绍仲的缘分真是见长,居然又碰到了。 只是她今天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声音便也有些低落:“程律师,真巧啊。” 的确是很巧。 要不是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和本身的为人,程绍仲怕都是以为,她是用了什么办法来这等着他。 看着她垂着头没什么精气神儿的样子,就连马尾也跟着耷拉下来,跟只蔫了的小比熊似的。 沈瑟见程绍仲在看她,还以为是她挡了他的路,赶紧让开闪到一边。 程绍仲便收回目光,抬步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沈瑟又在背后喊他:“程律师,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案子,现在正在审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会根据故意杀人罪量刑,母亲和儿子都是……” 程绍仲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而对沈瑟的失落,也不意外。 只是他能对她说什么呢,安慰的话,他说不出来,也没必要说。 谁知道沈瑟没等他的回应,转而又换了种略轻快的语气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其实程律师说的很对,不能用人情来影响法律。谁犯了罪,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只要改造好了,再出来依然可以重新开始。” 程绍仲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道:“这些不用告诉我,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上级。” 沈瑟心里偷偷“切”了声:“我知道,程律师只是程律师。嗯……我就是想问问,以后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继续来请教你吗?当然我没有钱付动辄五位数的咨询费,就看在以前的面子上给我个优惠,好吗?” 程绍仲没给她任何回答,留下来的依然只有一个离去的背影。 但沈瑟已经不为此感到失望了,程绍仲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 反正他没有义务教她,也没有那个责任听她发牢骚。 她就是挺后悔的,以前守着这么一个大律师在身边,她却从来不知道利用一下宝贵的“资源”,以至于她现在遇到难事了,还得来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 她是他的前女友好不啦,她应该变得高冷点好不啦。 嗯,要不就等她“偷师”成功了,再高冷地指着他的鼻子说,程绍仲,你这个大坏蛋,浪费我的青春,浪费我的感情,这都是你欠我的,哼! 就这么办! …… 庭审结束后,林德钟走出法庭,沈瑟见状便走到他面前,接过了他手上提的资料。 “走吧,老大。”她轻声说。 林德钟叹了声,对她说:“对不住啊小沈,那天跟你发了脾气,我也很后悔。” 沈瑟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轻快着声音道:“其实我以前也经常被骂,跟我们之前那个母夜叉行政主管一比,老大你真的很温柔了,真的!” 林德钟看着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声:“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心软好说话。不过也别总是这样,显得你好欺负似的。以后再有谁骂你,当场就骂回来,咱不怕,有老大给你顶着!” 沈瑟惊奇地“哇”了声:“这么好啊,那以后你再骂我,我也可以当场再骂回去吗?” 林德钟:“……看在你受了委屈的份上,就只准回嘴一次,还有别让那帮小兔崽子听见,要不我多没面子。” 沈瑟怀里抱着资料,闻言很是骄傲。 她也算是有“免死金牌”了,以后谁再骂她欺负她,她也要欺负回去,哼哼。 第36章 以前活的太狭隘 第36章以前活的太狭隘 回去的路上,沈瑟还是忍不住问了林德钟有关福宝的案子。 林德钟说,根据现行的法律,福宝母亲的罪名和刑期不会轻,而福宝因为是未成年人,量刑的时候会从轻处罚,大约几年就可以服完刑,回到社会开始新的生活。 沈瑟听完沉默地点点头,但心里依然觉得沉重。 她看了会儿窗外,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问林德钟:“可是他们母子两个犯下这样的罪行,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不堪忍受家庭暴力,并不是那种真正穷凶极恶的犯人。” 林德钟又想抽烟,但考虑在车内,他也就忍了下来,只回答:“不管出于怎样的动机,法律的界限不容践踏。” 沈瑟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就是想到了早前社会上出现过一个案例,一个男人家暴致自己的妻子死亡,但最终只判虐待罪入狱,服刑几年便重获自由,而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女性身上,结果相似,但后果却千差万别。 沈瑟不是那种极度的女权主义者,她就是觉得,不管哪行哪业,女性承担的似乎要多的多。 但单个人没办法改变这一切,身处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好好保护自己,再尽己所能去帮助和保护其他值得好好对待的人。 以前她活的太过狭隘,不过愈了解外面的世界,除了有些陌生和无所适从之外,她反倒觉得自己的心胸也变得开阔起来。 那个曾经只把爱情当做一切的她,真是太可笑了。 …… 福宝被宣判之后,沈瑟还去看了他一回。 那个坐在她面前开心又兴奋地吃着快餐,还羞涩喊着她姐姐的小男孩,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成熟起来,连看人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躲闪涣散,显得很是有神。 他看着沈瑟,摸了摸自己剃光的寸头,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羞愧地问:“姐姐,你不怕我吗?我是杀了人……” 沈瑟闻言轻咳了声,装作严肃认真道:“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吗?律师从来不害怕任何犯人。而且姐姐也不怕你啊,福宝。” 福宝听完低下头,肩膀耸动了下,好像是哭了。 沈瑟的泪点也挺低的,不过现下这样的情况,她得更坚强才行。 她笑着对福宝说:“改造的时候也不要忘了学习,我会经常给你寄一些书,听说里面也有专门的志愿老师。记得,你早晚都会回到社会上来,到时候你得有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不能放弃,知道吗?” 福宝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对着她使劲点点头。 沈瑟想了想,又说了句:“福宝,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你所遭受的痛苦,已经都结束了,也把你心里的怨恨都忘记,好吗?” 这种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孩子,其实受家庭的影响还是很深的。 比起身体上受的苦痛,沈瑟更担心他的心理状况。 但福宝显然没让她失望:“姐姐,我知道,除了那个人,我不恨任何人,也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我会听姐姐的话,好好改造,早点出去。我还得去看我妈呢,她在里面一辈子出不去,我就一辈子守着她。其实我妈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人,不是逼到那个份上,她也不会那么做的……” …… 回到律所,沈瑟看到桌子上堆着的一堆资料,头大的同时,也觉得心里分外的畅快。 福宝的案子就算是这样揭过去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答。 在第一次庭审之前,林德钟怕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他的选择是不管不问,按照当事人的意愿急于定案宣判。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人敢去问。 沈瑟也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谁也不敢再说。 只是终有一天,被埋藏的秘密还是被挖出来,公之于众。 到那时候,该还的,该承受的,一样都必不可少。 …… 结束了一周忙碌高压的工作,沈瑟照例想在家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下午还约好了房产经纪看房子。 何清却是一大早就起来折腾,精神气儿特别足。 她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法务,工作比律所轻松,钱也赚得多,还有个双休,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沈瑟这种律所狗肯定是不能比的,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化妆打扮,满眼只看到了床和枕头。 结果何清自己收拾完之后,还来闹她:“考验姐妹友谊的时候来了!沈瑟,陪我去相亲吧!” 沈瑟懒洋洋地应了声,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下面:“我给你摇旗喝彩行吗?我好累啊,我这个周连着加了四天的班啊,天天到午夜啊……” 何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今天真的是她特别重要的日子,听说这次要相亲的对象条件很不错,她必须得牢牢抓住了,要不然,她就真的要继续在剩女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呜呜。 沈瑟到底是那种心软又热心的人,所以即便黑眼圈都要耷拉在苹果肌上了,她还是艰难地爬起身,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一脸菜色地对何清说:“我去了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就给我壮壮胆就行,我这个人吧,你也知道,平时胡侃八侃的都在行,就是相亲的时候总掉链子。有你在一边,我会特别安心的,真的!” 就这样,大好的休息时光,沈瑟被拖着出了门,去到了南城一家挺高档的餐厅,陪着何清等她的“金龟婿”。 可金龟婿真是难钓又难等啊,都过了约定时间一个小时,还没见着那优质男的身影。 沈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着桌上的菜单,都觉得自己能盯出一个洞。 何清见状也挺抱歉的,她对沈瑟说,要不她们俩先吃吧,不用管那个人了。 沈瑟闻言摇摇头,说都等这么长时间了,再等会儿也没事。 毕竟是何清很看重的一个约会,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终于,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有人走到她们桌前,一道如沐春风的优雅男声传来:“请问,哪位是何清何小姐?” 沈瑟和何清同时望过去,结果一看,两个人都怔住了。 第37章 俩活宝 第37章俩活宝 何清满脑子想的都是,卧槽,老娘真的赚到了,这男人也太帅了吧,卧槽! 沈瑟则是在想,程绍仲的模样长得有那么大众化吗,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男人跟他的眉眼还挺像的。 相亲对象看到两个女孩的花痴相,没表露出任何的不屑和轻浮,只是绅士地又问了句:“我能坐下吗?” “能、能,当然!”何清的嘴又开始打磕绊。 相亲对象坐在了何清对面,举止很是也优雅有礼,一看就特有修养的那种。 饶是何清来的时候已经精心打扮了一通,此刻却还是有点露怯,她看了眼沈瑟,发觉后者是副状况外的表情,便决定先拿她入手:“我叫何清,这位是我的朋友,叫沈瑟。” “你们好,我叫顾绍季,有个外号一直跟了我二十多年,但鉴于有损我的形象,我就不说了。” 一开口说话,对面的两个女孩发现他还是很幽默,挺接地气的。 何清一跟帅哥说话就紧张的毛病还是没改,她闻言咽了咽,也不知道是脑袋开窍,还是脑袋短路地说了句:“你的外号,该不会叫烧鸡吧。” 顾绍季:“……” 沈瑟:“……” 顾绍季:人艰不拆啊人艰不拆。 沈瑟: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总之,彼此都尴尬了好一阵,到最后大家都哈哈哈一齐笑了出来,算是揭过了这一篇。 刚开始的时候沈瑟和何清还以为顾绍季是个很优雅高冷的人,可一番谈笑下来,她们发现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顾帅哥,真是比她俩还放得开哈,各种笑话段子一起来,把两人逗得直乐。 愉快地吃完这餐后,趁着顾绍季去结账,沈瑟偷偷对何清说:“这人真不错啊,要啥有啥,还特逗,跟他在一块肯定每天特好玩儿。” 何清闻言使劲点了点头:“没错没错,我也好中意他啊。可关键是人家能不能看得上我,沈瑟,你说,我今天美吗,我的眼线和睫毛膏有没有晕掉?” “没有没有,眼妆非常完美!好了,他来了,保持微笑。我待会儿先撤哈,你俩再增进一下感情,争取把他拿下!” 沈瑟和何清刚嘟囔完,顾绍季便过来了,俊脸上还挂着迷死人的笑意:“两位美女待会儿有时间吗,有的话能不能让我再占用一下?” 沈瑟闻言刚想回答,说她还有事,她还得去见房产中介呢,谁知道何清就攥住了她的手,使劲握了握,还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有、有时间,我们有时间。” 之后何清偷偷告诉沈瑟,她又怂了,她不太敢跟顾绍季单独相处,她怕hold不住。 沈瑟听的特别无语。 该不会以后她要兼职约会陪练员吧,那也太惨了。 还有,她见着帅哥也露怯好不好! 就这样,两个人露怯的小姐妹坐上了顾绍季的路虎车,三人行前往不知名的某处。 十几分钟后,顾绍季将车停在了一家会所前。 沈瑟和何清都算是乖乖女那一挂的,哪怕平时聊天的时候再老司机,其实真正出格的事还从来没做过。 在乖乖女的世界里,来到这种带着点颜shai儿的地方,就算是挺出格了。 “世间”,南城最大的高档私人会所。 看着门口烫金的那两个大字,两个人互相抓紧了对方的手,一方面是有点紧张,另一方面,好兴奋啊有木有! 顾绍季看两人的反应还以为她们不喜欢这种地方,其实里面的结构很分明,不管来这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各玩各的,不需要特殊服务的连个穿短裙的服务生都看不到。 他刚想说要不换个地方,何清和沈瑟一人一句: “里面消费高吗?” “里面能唱歌吗?” 顾绍季:……俩活宝啊俩活宝。 走进去之后,顾绍季开了个包间,让何清和沈瑟她们先玩着,他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先去办,说马上就回来。 被服务生带着去包间的时候两人还矜持着,结果等到只剩下她们两个,沈瑟和何清先是尖叫了声,然后一个点歌的点歌,一个拍照的拍照,简直兴奋坏了。 乖女孩也有想解放天性、冒险放纵的时候,更别说还是来到了世间。 这个传说中的销金窟,有钱人纸醉金迷的地方。 …… 那边两个女孩玩的正欢,这一边,顾绍季来到六楼,把钻石卡递给等候的侍应生,后者核实了一番,便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房间。 推开实木雕花大门走进去,顾绍季先是随意转了圈儿,然后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道:“看来律师的收入不错啊,还能包下这样的地方。” 那人没应他的话,他便又溜达过来,坐在欧式的真皮沙发上,舒服地仰靠着,接着端过桌上一杯茶,似是内行一样品了品。 “老年人的口味,我不喜欢。”没一会儿,他就把茶杯又放了回去。 这一次,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终于开口道:“为什么突然来了南城?” 顾绍季装作思考了一下,接着答道:“我总得考察一下合作伙伴的情况吧,要不然我投资那么多,万一亏本怎么办?” 对方又没说话。 顾绍季发现他是真的有够无聊,连刚才那两个单纯的女孩好玩都没有。 没什么多说的,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打算就此离开。 不过走前,他不忘回头说了句:“老家伙好像已经发现点苗头了,我来的时候费了很多力气才避开他的眼线,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管好你自己。”回答他的是冷冷的一句。 顾绍季听完努了努嘴,像是有些微词:“好歹是你先来找我的,怎么越来越像我求着你呢?真不是个让人愉快的男人。好了,你就孤家寡人在这继续喝你的老年茶吧,我要跟漂亮妹子狂欢去了,别羡慕哦~我的二哥~” 雕花大门重新关上,程绍仲的侧脸也慢慢消失殆尽。 第38章 这才是你啊程律师 第38章这才是你啊程律师 顾绍季的参与让沈瑟和何清的兴奋值又上升了一个度,两个人几乎是吼得嗓子都哑了,才有些筋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觉得痛快得不行。 过了会儿,何清要去洗手间,沈瑟原本打算跟她一起,结果前者偷偷推了一把她的胳膊,让她待在这,别冷落了顾帅哥,她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就麻溜出去了,剩下沈瑟看了眼顾绍季,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今天相亲的主角又不是她,她跟人单独坐一块算怎么回事啊。 这么想着,她不动声色地一直往旁边挪,直到挪到了沙发的最外头,才拿出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刷微信。 顾绍季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着,看着她的反应,他的眼里漫上了一层笑意。 很快,他开口道:“沈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沈瑟闻言抬起头,有些磕绊地应道:“哦,可、可以。” 顾绍季便往她的方向挪了半米:“你看着年龄好像不大,刚毕业的吗?” 沈瑟挠挠头,照实回答:“我今天都二十七了,毕业好几年了。” 顾绍季再挪了半米:“是吗,真的一点看不出来,你是长了张娃娃脸,看着很显小,很可爱。” 明明是夸人的话,但沈瑟真的是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见着顾绍季继续往她坐的地方挪,沈瑟几乎是触电一样弹坐起来,慌忙急促地对着尚有笑意的男人说道:“我、我也去洗手间了,你稍等一下,何清马上回来!” 说完,她抱起她的小背包,像是落荒而逃一样跑出了包间。 后面顾绍季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靠在沙发上,笑的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哈哈哈,太可爱了。 他那个冷心冷血没什么良心的二哥,居然能交到这么可爱的前女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 沈瑟跑出去之后,站在大厅里缓了好一阵儿,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如果她不是自作多情的话,刚才那个顾绍季,是在撩她吧。 背着何清,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沈瑟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那个烧鸡不是个好烧鸡,起码是个不正经的烧鸡,她是跑掉了,可何清待会儿还得回去呢,她得告诉她,让她当心着点,别被一只裹着金箔的烧鸡迷昏了头脑。 可就在她慌张地往回跑的时候,拐角处走来了一个人,她一个没刹住脚,直接撞了上去。 这一下她撞得不轻,有些头昏眼花的,可她撞到的那个人,却像是没事一样,还站在原地。 沈瑟捂着头抬眼望过去,好家伙,她宁愿自己现在是真的被撞晕了。 程绍仲正垂眼冷冷地看着她,表情没有半点温度。 “程、程律师……”沈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她也可以什么都不用说。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分了手的成年人,各自出来“寻欢作乐”很正常,碰到了只能说他们有缘分,或者是运气太差。 沈瑟还惦记着何清,因而没想跟程绍仲多说,打算绕过他直接就走。 谁知道要跟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冷淡着声音问她。 沈瑟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知道。” 她才不是那么无知的人呢。 程绍仲的表情没有半点缓和,他沉默地看了沈瑟一会儿,又瞧见她因为疾跑而散落在鬓间的碎发,还有红扑扑的脸蛋。 顿了片刻,他什么都没有多说,拉着沈瑟的胳膊就往外走。 沈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要挣扎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程绍仲的力气太大,一只手像是只铁钳一样,她半点都挣脱不开。 她就跟只小鸡仔儿似的,被人拎着走了出去。 一路上有些人还好奇地打量他们,估计觉得这一对组合还挺逗。 但沈瑟一点不觉得有趣好嘛,她要骂人啦! 到了门口,重见到外面的“天日”,程绍仲才松开了手,沈瑟捂住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小臂,忍不住高声质问了句:“你刚才在干什么?” 程绍仲嘴角带着极凉淡的笑意:“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别因为一时糊涂,以后后悔。” 沈瑟一听也笑了,当然不是高兴,她真的只觉得好笑。 他现在是用什么立场跟她说的这些话,她不过叫了他三年的程老师,他就真的以为他是她真正的老师了? 更何况,他以前可不喜欢这个称呼来着,那他又干嘛跟她说这种话。 沈瑟呵笑了一声,说道:“程律师,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成年很久了,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也只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有什么立场来管我呢?” 程绍仲嘴边的笑意散去。 沈瑟抹了一把额头,上面有丝微汗,她深吸口气,没有要跟程绍仲吵架置气的意思,她也没有那个立场。 她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挺、挺意外的。因为照我看来,你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不干脆的人。分手之后,哪怕我缠着你,你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这才是你啊程律师。” 所以,拜托他别做这种反常的事,也别让她会错了意,给两个人都带来困扰。 程绍仲听完神情却是缓和了些许,像是认同沈瑟说的话。 没错,他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所以,也不适合给她任何的在意和关心。 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因为他鲜少出现的责任心。 她毕竟跟了他那么久,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走错了路。 既然她不需要,算是他多管闲事了。 这回程绍仲留给沈瑟的依旧是一个背影,只是她已经厌倦了总看着一个人离去。 总有一天,很快会有那一天,她会先走,然后,用背影告诉他—— 她的去意已定,不必挽留。 第39章 像打量一只丧家犬 第39章像打量一只丧家犬 返回到包间,顾绍季和何清聊得正欢,见她进去,两人还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沈瑟怔了一下,然后都不用何清给她使眼色,她就又退了出去。 有些话还是要分清楚场合再说的,免得打扰到别人的心情和兴致。 就像刚才,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其实,程绍仲真的是有点担心她吧,怕她掌握不好分寸,在这里吃了亏。 但她却说了那些…… 算了,说就说了,估计他还巴不得她把关系撇的那么清楚呢。 沈瑟深吸了口气,觉得综合来讲,自己的表现也是挺不错的。 总不能因为他表现出的一星半点儿的温情,她就昏了头找不着方向吧。 程绍仲他啊,是肯定肯定对她没什么意思的,这一点,她得用来时时鞭策自己,省的再做什么丢脸的事。 …… 事后,沈瑟再三思量,决定还是把那天的事告诉何清。 即便说出来有些吃力不讨好,但她真的不希望好姐妹所托非人。 谁知道何清听了半点不惊讶,还感叹似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我知道啦,那种极品的男人啊,不是我等小女子能降住的,不过能认识一个,已经是此生无憾了。不瞒你说,回来之后我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呢……” 沈瑟特别无语地听完这个十九禁话题,而后推开肩膀上的脑袋,打算去厨房榨杯果汁。 听着果肉在榨汁机里翻绞的时候,沈瑟在想,如果她能像何清一样,认识到自己和极品男人之间的差距,只抱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态度去对待,会不会就没有过去发生的所有了。 她的人生轨迹,也会朝着另一条方向前进,一生过得平稳无忧。 当然,这些假设毫无意义。 沈瑟拿起一个橙子,粗暴地撕开果皮,心里呐喊着,极品男人们,滚出姑奶奶的世界吧,姑奶奶不伺候你们了! …… 鸡飞狗跳的周末结束后,沈瑟又回到了紧张的工作岗位上。 林德钟见她业务熟悉的差不多了,已经准许她独立接一些小案子,虽然不比大律师们站在法庭上口若悬河地辩护,但沈瑟已经觉得很满足,觉得,她现在是真真正正担得起律师这个名号了。 不过来找她的案子毕竟少,很多时候她还是担当着半个助手的工作,跟着林德钟韩江墨他们跑法庭,整理各种文书资料。 当然,除此之外,应酬之类的活动也避不可免。 林德钟今晚有个相当重要的委托人相约,在南城大酒店吃顿饭。 走的时候他特地把沈瑟叫上,意思是让她去开开眼界,还私底下告诉她,到了那不用喝酒,当着他的面,谁也不敢灌她。 沈瑟对这种场合还挺打怵的,不过律师嘛,任何场面都不带怕的,就算怕也得迎难而上。 而且有了林德钟这句话,她的底气也更足了。 她跟着林德钟来到约好的地方,有服务生带着他们去到了包间。 只是两人来的比较早,其他人都还没到。 林德钟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说是他们来的着急了,得等一会儿。 沈瑟也没什么所谓,正好给她点准备的时间。 不过等了将近有半个小时,对方依然没有来的迹象。 这次林德钟的脸面也有点挂不住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又捏在手里,似是有些焦虑。 沈瑟在一旁见了便建议道:“要不老大给他打个电话吧。” 林德钟闻言点点头:“哦,那就打个吧。” 结果等电话接通,没过多久,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林德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还蹭的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他的脸色慢慢胀红,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意。 沈瑟见此变故也是一惊,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林德钟抖着手挂了电话,还没等沈瑟问出什么,他便已经跑了出去。 沈瑟拿着东西赶紧追上去,却发现林德钟并没有离开酒店,而是去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包间,手打着颤推开了门。 相比较方才包间的冷清,这里面倒是相当热闹。 不仅有跟林德钟约好的委托人,远程所的几个律师,还有,程绍仲。 见林德钟进去,除了委托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其他人都是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甚至远程所一个较年轻的律师站起来,过来招呼道:“林律师来了,不嫌弃的话一起拼个桌吧……” 还没等他客套完,林德钟已经粗重着气打断了他:“你算是什么身份,跟我说话你还差了十年!” 年轻律师表情顿时沉下来,退回到了座位上。 这个时候,一直挂着副看戏模样的程绍仲慢条斯理开口了:“他们都差了十年,看来能跟林律师说上话的,只剩我一个了。” 林德钟抬手指向程绍仲,手指还在抖,连声音也是:“程绍仲,你可真够绝,真够狠……” 程绍仲像是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只是倒了杯酒,放在台面上转到了林德钟面前。 “当着委托人的面,林律师算是给我个面子,做咱们这行的,也是以和为贵,不是吗?” 林德钟看向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干后,他狠狠地把空杯子砸在了地面上,透明的杯子顿时四分五裂。 这一幕,正好被追过来的沈瑟看到。 她举目望过去,看到的是被完全激怒的林德钟,还有几个看笑话模样的年轻律师。 还有,眼里挂着冷嘲和不屑的程绍仲。 他那样的眼神,像是在打量着一只丧家犬。 沈瑟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跑上前,拉住林德钟的胳膊:“老大,我们走吧……” 林德钟看到她,突然呵呵呵笑了出来,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两人的落魄和尴尬,跟这个豪华的包间格格不入。 沈瑟又往四周看了眼,发现那些嘲弄的目光还在。 而她最终看向的那个男人,他眼里的冷意鄙夷,还在。 第40章 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第40章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沈瑟以前便知道,程绍仲是个挺冷漠的人,倒不仅仅是对她喜欢不起来,就是对周遭的其他事物,他也不见得能上心。 只是她总觉得,他只是性格如此,人肯定不坏,就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不是那种不择手段、落井下石的人。 不过这还真的只是她觉得,最起码,此时此刻的场景,让她没办法再相信自己为他做出的开脱。 因为他那样的眼神骗不了人,像是在看着兀自挣扎的蝼蚁,睥睨嘲弄的眼神,骗不了人。 林德钟很快甩开了沈瑟的手,自己离开了包间。 后面的沈瑟打量了一下众人,许是因为跟着林德钟的缘故,所以这些前同事们对她也没有什么宽待,估计还在心里嘲笑她,离开了远程所,投在了林德钟的门下,可不就是来闹笑话的。 她轻轻扯了下嘴角,把自己的背包整理好之后,她放眼看过去,却没单独看向一个人,说道:“你们觉得林律师很可笑吗?但我为什么觉得,把别人的痛苦当做取笑资本的你们,才更好笑。在你们眼里,弱者的存在是可以任人欺负践踏的,那就请你们一直强大下去,千万别有落魄的一天,那样你们会得到如数或加倍同样的对待。” 最后,她还补充了句:“我说的对不对,程律师?” …… 沈瑟追出去的时候,林德钟正沿着路沿石走着,背影有些佝偻。 她稍稍松了口气,没追上他,就跟在他后面一米见外的地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这个时候,老大估计不愿意见到她,可是她也不放心就这么自己走,万一这老头出事怎么办。 林德钟平时看着乐呵呵的心宽体胖,但遇上事情了,尤其是碰到跟程绍仲有关的事了,还是有些收不住脾气。 沈瑟跟着走了将近有两条街,前面的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林德钟慢慢转过身,对着后面的沈瑟说道:“丫头,过来。” 沈瑟听话地小跑过去。 林德钟嘴里叼着一根烟,一个烟圈吐出来,有些模糊了他脸上的褶皱:“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吧?” 沈瑟闻言赶紧摇头:“没有,老大不用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他们捧高踩低的,别因为他们破坏了自己的心情。” 林德钟又呵呵呵笑了出来:“是啊,捧高踩低。我跟程绍仲啊,从上学的时候就较着劲,想分出个高低。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该承认,我败了,我在法律界混了这么多年,别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嘲笑我不切实际,整天一副穷酸相。程绍仲呢,成了有名的明星律师,光环财富什么的都有了。就让你们小姑娘看看,我们两个,哪个更成功?” 沈瑟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林德钟像是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又吸了口烟,然后用手指掐断烟头,将剩下的半截烟揣回到兜里。 他朝沈瑟挥挥手,意思是让她赶紧回家。 沈瑟还是有些担心,还想说什么。 但林德钟已经转身走了。 走之前,他留下一句:“我让你别跟程绍仲学,还有,也别跟我学。” ……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沈瑟进门看到的依旧是林德钟笑呵呵跟韩江墨他们打趣的模样,看到她来了,他又像往常那样,指了指任东升,让他替着沈瑟去干活。 他神情举止正常的,就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沈瑟心里是个挺能憋住事的人,她见林德钟什么都不愿意提,自己想了想,也决定把这一页翻过去。 毕竟林德钟这样的大律师,总不会愿意被人瞧见狼狈的模样,更不愿被人提起。 她会像以前一样,保守住这个秘密。 …… 而在春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沈瑟终于接了属于自己人生之中第一个正式的案子。 还是个法律援助,案件也不大。 去上庭那天,她特地穿了一套刚买的熨烫整齐的套装,脚踩着五公分的皮鞋,头发没像往常那样只扎了个马尾,而是盘成了一个髻,看上去清爽又干练。 河汉所的几位“顶梁柱”把她一块送到了门口,就跟送女儿出嫁似的,一人一嘴跟她讲法庭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沈瑟听了忍不住扶额叹息,这些话她都听了好多遍好不啦,这些男人怎么变得比她还啰嗦啦? 她看了眼时间,要来不及,于是赶紧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工作,她则是转过身,脚步欢快地赶车去法院。 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任东升一双桃花眼眯了眯,说道:“这丫头去上庭,怎么我还挺紧张的?” 李志岩在旁边赶紧附和:“是啊是啊,我就担心她被人欺负了,万一被检察官一瞪,她忘了词怎么办?” 于泽在一旁笑而不语。 还是韩江墨像轰鹅子一样把他们都轰到座位上,说工作时间不许多闲聊。 但其实,他才是最担心的那个。 想到沈瑟今天要上庭,他昨晚居然还失眠了一阵儿,他自己都没这个待遇来着。 …… 沈瑟挤着公交车来到法院,路上有好几个人还盯着她看,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激动。 要不是怕被当成傻子,她非得逢人就说,她终于要上庭啦! 不是作为助手,也不是旁听,就是那种堂堂正正站在庭上,替当事人辩护的律师。 昨天晚上她跟沈妈妈打了好久的电话,后者听到了也很替她高兴,在她们那个小镇上,她还是第一个律师,邻里街坊的也都拿她当榜样教育孩子,特别出名来着。 能给母亲争光,沈瑟也觉得很骄傲,当然,最让她感到高兴的,还是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幸亏她没有放弃,才等到了这一天。 公交车到站后,沈瑟看了眼时间,还挺充裕的,便放松了一下心情,往法院门口走。 走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准备着待会儿要用到的辩词,这个空当,她还真没注意到身边路过的人,直到那人在她面前停下,她才定睛望过去。 第41章 我们能试试吗 第41章我们能试试吗 沈瑟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叫了声:“程律师。” 程绍仲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今天大概是她独立上庭。 往日里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突然打扮得这样成熟干练,倒真跟所里那些精英女律师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她眼里的光,不再是盛满爱情的琐碎,而是平静的,温和的。 就这样看着他。 程绍仲迈开步子,走上台阶。 “走吧。”他说。 沈瑟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其实自从上次在南城大酒店见的那面,两个人已经许久没像这样站在一起过了。 有两次沈瑟倒是老远看到了他,可在内心做出反应之前,她的脚步先躲开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程绍仲那样对林德钟,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但她就是绕不过那个弯,她想不通,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他搞得别人恼羞成怒、半点下不来台。 这个问题她自己是想不明白,到了今天,她干脆就问了出来,要不然她可能不知道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程绍仲听到她的话,却是勾了勾唇角,冷峻的眉眼在柔和的阳光下依旧棱角分明。 “要是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你大概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他低沉着声音道。 沈瑟闻言站定住,站在两三阶台阶的下方,微微抬头仰望着他:“程律师,你对待不喜欢的人,都会让对方觉得难堪吗?” 程绍仲回头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反问:“你觉得呢?” 沈瑟咬了下嘴唇,诚实地答道:“应该不是吧,以前你虽然对我喜欢不起来,但也没有刻意让我难堪过。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你。” 虽然是她道了歉,但程绍仲心情却有点糟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股子烦闷是从何而来。 或许从那一天就开始了,那一天,她站在他的对立面,腰背站得挺直,无知无畏地说了那番话。 像是一个小女孩在赌气的话,实则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心里去。 尤其是他。 当时他在想,这大概不是沈瑟,如果是她,她才不会在他面前这般维护其他人,也不会用那样微嘲的语气跟他说话。 等她走后,他也没有多待,原本林德钟的那个案子,他就看不上。 此刻再看到她这般真诚的表情,而这当中已经没有了那炙热的爱情,他知道。 “沈瑟,”他开口,“你怎么想我并不重要,但你自己要擦亮眼睛,辨别出是非。” 沈瑟一副受教的表情点点头:“程律师说的对。不过我没办法再多聊了,开庭时间马上要到了,我改天再向程律师请教。”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继续爬台阶,走过程绍仲身边的时候,她没有看他一眼。 这一回,终于是她先离开。 留下一个窄瘦挺直的背影,慢慢消失于长阶之上。 …… 两个小时的庭审结束后,沈瑟跟当事人家属一一握手告别,这次的案子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嫌疑人抢劫的犯罪事实已经很明确,但她依然得到了家属的感谢。 她直言自己没做些什么,不过方才在法庭上,她在多方的关注下陈述得清晰得当,已经足够证明她准备充分,也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走出法院的大门的时候,她的脚步很是轻盈,心里还美滋滋地想,上庭才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呢,看她一个人也可以做的很好。 来到公交车站等车回律所,沈瑟左看看又瞧瞧,觉得今天天气真是好。 过了会儿,公交车还没来,倒是有辆黑色的沃尔沃开了过去。 沈瑟看见车牌号,很快认出来,这是程绍仲的座驾。 原来他也忙到现在才走啊。 怔怔地看了会儿,沈瑟收回目光,接着低着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之前她跟程绍仲说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平静,她就是已经学会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了。 林德钟的事于她来说只是个导火索,她在那天真正想到的,是他们各自的圈子已经越行越远了,再也不可能重合。 以后的她,很可能会在刑事辩护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接没什么酬劳的法律援助,窝在几十平的民房里,天天吃十块钱的外卖。 而他呢,依旧是各种光环加身,钱财地位不愁,过得相当舒适自在。 无论什么方面都不契合的两个人,以后还是少有交集吧,不然不光让她觉得不自在,对他来说也是种困扰。 虽然,这个时候,偶尔想到他,她还是会觉得有点心痛。 …… 晚上下班之前所里的几个人商量着要给沈瑟开个“庆功会”,庆祝她第一次出征取得完满胜利。 沈瑟听了觉得有够好笑,不过今天她确实是没时间了,她要回去打包行李,过两天要搬家。 前阵子就说要找房子,结果何清一直不让她搬,也就拖到了现在。 但长久借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何清不要她的房租,她也想着能有个二居室的房子,让沈妈妈时不时地来南城住两天,在何清那总归会打扰到人家。 总之现在地方是定下来了,在靠近市郊的一个地方,房子还算大,就是位置有点偏,早晚都要赶公交车回去。 到了搬家这天,沈瑟请了半天假,而所里则派韩江墨为“代表”,让他帮着沈姑娘搬入新居。 沈瑟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还麻烦人家跑了这么一趟。 但韩江墨却是甘之如饴,如火如荼地忙了一下午,终于让新家变得有了个家模样,韩江墨看着屋里简单的摆设,还说等到周末有时间,他陪着沈瑟去选几样家具,不用太繁复贵重,就是能让她生活变得舒服方便点,看着也赏心悦目。 沈瑟递给他一瓶饮料,又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而她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看的韩江墨心都软了。 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饮料,觉得嗓子舒服些了,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沈瑟,有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要是你觉得我还过得去,我们能试试吗?” 第42章 没办法做出违心的选择 第42章没办法做出违心的选择 韩江墨的表白真是猝不及防的。 沈瑟听完着实惊了一下,但说实话,她并不意外。 因为她不迟钝,也不是真的傻,韩江墨对她的心思,一天两天的还没办法确定,但时间长了,怎么也能知道个大概。 她握紧了手上的饮料瓶,咬着嘴唇顿了会儿,而后抬头开口道:“不好意思学长,我……” 还没等她说完,韩江墨已经打断了她:“你不用现在回答我,等你再想想,再想想……” 沈瑟心里真是难受极了,一直以来她都选择装傻充愣的态度,不想面对这个问题,让彼此变得尴尬。 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没办法接受别人,在结束了跟程绍仲的那三年之后,她还没做好接受一段新感情的准备。 不管对象是韩江墨,或者是别人,她都没办法。 而她的脾性又不是那种吊着谁当备胎的人,既然觉得不合适,她就得当面说出来。 “我心里面其实一直有个人,我喜欢他很多年了,哪怕现在我们不在一起,我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完全消失。我……还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彻底忘记他。学长,你人真的很好,会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但我没有福气,承受不起你对我的好。” 她的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韩江墨也不会再有什么错觉和幻想。 之前他就感觉出来了,沈瑟看着每天没心没肺特别欢腾的模样,但她心里面好像一直藏着一些事,或者是一些人,那些不为人道、也不为人窥探的秘密,她从来不会表露出来。 其实归根结底,是她不相信他,所以除了表面的交流,两人从来不会深谈下去。 而这小丫头也从来不懂得迂回曲折,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向来都表达得清清楚楚。 韩江墨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和难堪,但很快就释怀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感叹和遗憾:“这样啊,那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会纠缠的人,你不喜欢我,那我们以后就继续当同事。你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明天之前就忘了吧。” 这番话让沈瑟心里更难受了,她吸了吸鼻子,心里则是在数落自己。 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喜欢,总惦记着那个对她很坏的男人干什么。 果然都是自找的伤心,都是活该。 可是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靠头脑决定的呀,她的心一直在拉扯着她,让她没办法做出违心的选择。 …… 事后韩江墨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把这件事都给抛到了一边,对待沈瑟,他依旧是那个和蔼又热心的校友,就是看向她的目光中,没再有之前那掩不住的爱恋温柔。 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就只有李志岩看出了些门道,趁着两个人一块出门,他揽住韩江墨的肩膀,朝他挤挤眼:“被小学妹拒绝了?” 韩江墨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好不容易表了次白,还被人拒绝了,太没面子了。” 李志岩一听在他胸口捣了拳:“看你这怂样儿!被拒绝了怎么了,那说明小学妹还没发掘出你的魅力,那你就展现出魅力给她看嘛!脑袋真轴!” 韩江墨一听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不就成死缠烂打了吗?” “卧槽,老韩,你真的这么纯情啊!那不叫死缠烂打,那叫一往情深,女人嘛,都是容易受感动的生物,感受到你的真心她不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了。再说,为了讨个老婆,你厚脸皮一次怎么了,不值得啊?” 要是真的能追到沈瑟,别说一次厚脸皮,就是让他一辈子厚脸皮过下去,他也愿意。 韩江墨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声,回捣了李志岩一拳:“行啊,你小子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要是追到了老婆,我就包你一年的伙食。” 李志岩嘿嘿嘿直笑:“一年的伙食费我省定了!” …… 这边的沈瑟根本不晓得自己已经成了别人“伙食费”的筹码,她还在焦头烂额忙手上的案子,还要应对各种法律咨询。 不过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却接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电话。 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听到的。 “请问是沈律师吗?”对方客气地问。 沈瑟答道:“对,我是,请问您哪位?” “我有点事情想找沈律师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跟我老太婆见一面?” 有时候确实会出现委托人不便亲自来律所的情况,他们便会约个地点,由律师上门咨询。 沈瑟一看下午正好空出来了,于是说道:“好,那您先把大体的情况跟我说一下,我稍作准备就去见您。” 下午到了约好的时间,沈瑟拿着自己的背包就打算出门,走前韩江墨提醒她:“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雨……” 沈瑟听到这便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包:“我包里有伞呢,没事的。” 韩江墨剩下的话便没说出来。 他其实想说,要是雨下的大了,他可以去接她。 …… 坐着公交车赶到地点,沈瑟望了眼老旧小区的大门,终于想起来,今天的委托人是谁了。 上次调查福宝母亲案子的时候,她曾经来过这,而在这,她还碰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老太太。 她帮着那老太太找到家门,又在后者家里喝了杯茶的场景,她还都历历在目。 可真是奇怪,那奶奶是怎么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联系方式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找到老太太的家,摁了一下门铃之后,门便开了。 “沈律师,你来啦。”老人看到她笑的很是温和慈祥,像是很喜欢她。 沈瑟先压下心里的疑问,在她纠结那些问题之外,她还是个律师,眼前的是委托人,她就得做到自己的职责。 走进去之后,老人照例给她倒了杯茶,沈瑟望了眼暖橘色的茶水,顿了顿,没喝下。 老人笑了声,把她的茶杯和自己的对换了一下,而后像是都没发生一样缓缓开口道:“我找你来,是想告我的儿子。” “您的儿子?”沈瑟有些意外,因为来的时候老太太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些。 老太太抿了口茶水,神情看不出什么喜怒,但说出来的话,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心头也忍不住一颤。 “他不仅没有尽到赡养义务,还……意图谋杀我。” 第43章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第43章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沈瑟听完觉得鼓膜都有些震动。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会说出这番话,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特别的平静。 定了定神,她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有些磕绊地说道:“奶奶,你、你能说的详细点吗?” 老人笑意更深了些,她先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左手腕上的绷带。 一圈一圈的桎梏被扯去后,最后剩下的,只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沈瑟一看惊得捂了下唇。 老人却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她晃了晃手腕上的伤口,在最新鲜的那道之外,还有其他好几道刀疤,看着刀口都特别地深。 沈瑟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以至于她开口的时候,都觉得头发有些发麻。 “奶奶,这些伤口是你的儿子造成的吗?去医院的时候有开验伤证明吗?” 老人闻言叹了声:“不是他亲手划的,但是他逼我的。沈律师,你都不知道他那个人有多坏,他是真的逼得我活不下去了,要是再不把他抓进监狱,他真的会逼死我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凭借沈瑟的经验还不足以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刑事案,她得回去之后跟老大商量一下,再联系有关部门介入调查。 如果真的有这样恶性的案件,那她是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是想到了家中的沈妈妈,要是谁敢动自己母亲一根汗毛,她都恨不得跟人家拼命。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儿子,这么可恶的人! 离开的时候,沈瑟安慰老人,说很快会有人来帮她,让她到时候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具体的细节也要交待好,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她也可以直接联系她。 老人听完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她有些枯槁的手握住沈瑟的手腕,温和轻声道:“沈律师,你真的是个好人,我能不能脱离苦海,就靠你的帮忙了。” 沈瑟直觉这话太严重,但考虑到老太太被儿子“虐待”了那么久,应该很渴望有人能帮帮她。 而在她潜意识里,她不相信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是在说谎。 没人会拿这种事编作谎言,毕竟那是她的亲骨肉啊,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真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怎么舍得去诋毁伤害。 走前,沈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转过头,对还站在门口的老人问道:“奶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我上次好像并没有告诉你。” 老人闻言笑了笑,看不太清楚眼里的光:“是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掉出来一张名片,我捡到了。” 名片倒真是随身携带的东西,沈瑟点点头,没再深究,转身继续离开。 而待她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楼梯间内,一直慈祥笑着的老人蓦地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她就像是一具游尸一样,默默地关上门,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牢笼内。 …… 沈瑟刚走出小区没多久,阴云密布的天空还真的开始下起了雨。 没过两分钟,雨势加大,她撑着伞都觉得风雨直往她脖子里灌。 好不容易来到了公交车站,不知道是不是突降暴雨的原因,等了十多分钟都不见车的影子。 这个时候,一辆路虎车出其不意地停在公交站台前,雨刷不停地交错,雨滴又不停地加持,因而坐在驾驶位的人一时还看不到面目。 一两分钟后,车门打开,有个人撑着伞走了下来。 跟沈瑟一块等车的还有几个小姑娘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姐,结果这些人突得一声声惊叹,让她也跟着一震。 “妈呀,太帅了吧,是明星吗?” “才不是呢,就是个平民帅哥,但真的秒杀很多明星的好嘛?” 最后还有,“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吶,跟画出来的似的。” 沈瑟开始的时候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毕竟她根本无心去看什么帅哥,她只担心她包里的东西会不会湿,里面可有很多重要的资料呢,湿了就麻烦了。 结果等她看到“画里帅哥”的真面目,她也真的欣赏不来。 顾绍季撑着一把黑伞,一身颀长地站在雨雾中,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闪着魅惑人心的光,要是抛去人品不讲,还真是个极品。 不过可惜,沈瑟恰恰是那种把人品看的高于一切的人。 对于一个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到处放电的男人,她可真没什么好感。 正相对站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远的公交车终于来了。 沈瑟见状连忙抱紧自己的包,又对眼前的男人说道:“公交车来了,你赶紧走吧,当心吃罚单。” 顾绍季一听哽了一下,他瞥了眼周围尚在犯花痴的众人,觉得这才是看到他的正常反应好不好。 沈瑟这把他像苍蝇一样轰……她是眼瞎吗? 顾四少拗不过心里的劲儿,便往沈瑟面前凑了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一个月之前才见过啊!” 沈瑟看着公交车越来越近,有些不耐烦地答了句:“记得记得,你就是那只烧鸡嘛。哎哟你快走吧,你挡着车了,好不容易才等来一辆公交车!” 顾绍季闻言更惊呆了,他的魅力,居然还比不上一辆公交车?! 沈瑟见车停在后面,也懒得再管什么烧鸡了,拔腿就要跑过去,结果顾绍季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没了方才的痞笑,倒是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沈瑟,你很好啊,要是你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主意的话,那你成功了。不过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跟我走一趟,回头我就骚扰你的好姐妹去。她可不像你这么虚伪,我一勾勾手……” 他一勾勾手,何清那个约个会都会做春梦的傻姑娘…… 沈瑟赶紧使劲摇摇头。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让这只烧鸡染指何清! 顾绍季一看她的反应,顿时又咧嘴笑了下,不过笑里都是嘲弄。 他终于知道他那个讨人厌的二哥是怎么跟眼前的女人在一起了,因为两个人都很讨厌。 一个,两个的,都让他很讨厌! 在他们眼里,他魅力无穷的顾四少,估计只是坨垃圾。 shit! 第44章 他们是一样的人 第44章他们是一样的人 沈瑟最终选择跟顾绍季一块走,不仅仅是因为牵扯到何清,还缘于他说,他有法律问题需要咨询她,必要时候,还请她当他的委托律师。 最近难道是她要走运了吗,还是人品大爆发,怎么都找到她这个菜鸟律师头上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案子接就是好的,尤其是她刚刚独立接案,正是要累积经验的时候,量变才能达到一个质变嘛。 至于这个顾绍季,用客观角度来衡量,说不定还真是个大客户。 沈瑟跟着顾绍季一块上了车,安全带刚系上,她就低着头开始发微信。 顾绍季见此哼了声:“你是在暗示要我的微信号?” 沈瑟:“我在记下你的车牌号,万一你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就让你见识一下人民警察的厉害。” 顾绍季:“……你让我有想法我还看不上眼呢!” 沈瑟:“那最好了。顾先生,我是河汉律师事务所的沈瑟律师,从现在开始计时咨询,费用一小时两百块,开车的时间也算在内,你请自便。” 顾绍季:……shit! …… 最后顾绍季停车的地方,是家看着挺高档的咖啡馆,所在的地点也很繁华。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头一瞧,一起来的男人却是有些黑脸。 沈瑟刚才其实一半以上都是玩笑话,谁叫顾绍季给她的印象实在不好,她真的真的对这种花花公子不感冒。 不过咨询费什么的她还真不会要他的,想了想,她便说道:“这顿我请吧顾先生,想喝点什么?” 顾绍季睨了她一眼,像是气还没缓过来:“凭什么你请啊,小爷我差那俩钱吗,我把这家店买下来行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 沈瑟做了个“请便”的姿势,然后径直走了会儿,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真正相对坐着的时候,沈瑟喝了口咖啡,见顾绍季还不太愿意甩她,她就在反省是不是自己的态度不好啊,怎么说他也算是她的潜在客户,太高冷了好像不利于合作关系的开展。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要能伸能屈。 毕竟一大笔律师费等着她呢,她近两个月只拿着基本工资,要吃土了…… 几番斗争纠结下,沈瑟变换了一下神情,用一贯真诚的语气问道:“顾先生,你有什么需要咨询的,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 顾绍季现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哼了声开口道:“我就想问问你,我要把我爸扳倒,再把我大哥踹走,把我家所有的财产据为己有,有没有法律途径能帮我早点实现这个目标?” 沈瑟:“……顾先生,你别开玩笑了。”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绍季先是沉默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吊儿郎地笑了出来,顺带喝了口苦哈哈的咖啡:“我就说嘛,你这律师就是个半吊子,啥也不会,还好意思收我两百块的咨询费。” 沈瑟有些气笑不已:“什么叫啥也不会,我为了当律师念了几年书,考过多少考试,熬了多少夜看案例,你都知道吗?” 顾绍季摆出一副“那又如何”的姿态。 沈瑟便平复了下心情,心想着她大概是脑抽了才会跟着他来这,这男人摆明了就是来戏弄她的。 还浪费了她这么多时间。 她抓起自己的包就要走,走前,她还不忘喝光杯子里贵的要死的咖啡,又从钱包里抽出唯二的两张毛爷爷放到桌上,接着看向玩世不恭的男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在合法的范畴内,你说的可能根本不存在,别想了。” 顾绍季闻言也看向她,一双魅惑人的眼睛像是掺杂了些别的意味。 “小姑娘,话别说的太满。还有啊,说你没本事你还不承认,我说的这些,有一个律师就能帮我做到,干干净净,不露痕迹。不过他的律师费太高了,所以我才来想比比价。结果,啧啧,实力差的太多,你全免费我都不敢用你。” 一席话大体还是在嘲笑她,但沈瑟却把重点放在了其中的一句上,她反问:“真的有这样一个律师?在南城?” 顾绍季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于是沈瑟也不问了,瞪了他一眼,她转身利落地离开。 而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后,原本一直盯着她的男人也终于收回目光,喝了口已经半凉的咖啡,他皱了皱眉。 没错,他是找到了那个万众挑一的律师,甚至还是后者主动去找的他。 不过他要的费用真的是太高太高了。 要顾家六成的财产,呵,那样一个庞大的数字,他都不敢想来着。 可早前的某一天,那个跟他有三分相像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因为比人家矮了半个头,所以他还是微微仰着脖子看过去的。 那个人问他,想不想搏一搏,成功了,他们共享数不尽的荣华,失败了,无非也就是一具枯骨,活着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哦,他只反问了一句,你不怕我跟老家伙告密? 那个人却是不甚在意地低笑了声,说,你不会,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顾绍季松了松领口,一想到那个人吃定了他的模样,他就特别恼火。 可再恼火,他也没办法反驳。 世人眼中玩世不恭的二世祖,顾四少,其实不乏勃勃的野心。 他也想,终有一日,站在最顶峰的位置,受万人的敬仰。 而在通向这个位置的道路上,注定布满荆棘坎坷,他需要一个帮手。 那个人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们真的是很像,像到,注定就是亲生的兄弟。 顾绍季又摸着嘴唇笑了笑,想到沈瑟方才的模样,他似是喃喃低语了句:“反正那么多钱你也花不完,不如我就把个小美人儿再送到你身边,抵做律师费了。顾家是我一个人的,不管是老家伙,还是老大那个没用的东西,还是你,都没办法阻止我……我的好二哥。” 第45章 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45章好像喜欢上你了 沈瑟冒着大雨回到律所,身上大部分都已经湿透了,冻得她直打哆嗦。 韩江墨见状赶紧找来一条干毛巾,又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先暖和着点。 沈瑟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年轻力壮的,淋点雨也没啥,而且她最骄傲的是把包里的东西都护住了,一点都没进了水。 韩江墨看她笑的傻乎乎的样儿,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数落她了。 不过许是因为近来长期熬夜的原因,身体免疫力也下降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沈瑟便发现自己病了。 鼻涕眼泪直流,还发着烧。 她咳嗽了两声,喉咙也是火辣辣的。 跟被子挣扎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落败,重新躺了回去。 头昏昏沉沉的一点不想动,但她还是给韩江墨打了个电话,让他跟老大说一声,她想请半天的假,要是身体好点了,她中午就能去上班。 韩江墨一听就急了,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上什么班啊,他想直接去沈瑟家看看她,可是上午他还要去趟法院,要紧事可不能给耽误了。 他还在纠结的时候,沈瑟已经挂了电话,昏沉着继续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瑟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难受得不行,感冒的症状好像愈发加剧了,她强撑着支起身体,摸到了床头的电话,看也没看就接通:“哪位?” 那边的人听完呵笑了声:“沈律师真是有些小气哈,不就是我没让你当我的代理律师嘛,至于又装作不认识?” 沈瑟在心里组织了一下他说的话,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说话的应该是那只烧鸡。 先前他说要咨询的时候,她给过他一张名片。 可是她现在没那个心力跟他瞎贫,只想着赶紧挂了电话,她还困得不行。 “我没装作不认识你,我是病了。顾先生,有什么事我们过两天再谈好不好……” 顾绍季自然是听出她声音和气息不太对劲了,他顿了顿,又说:“可是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你,既然沈律师不方便,那我就上门咨询一次,怎么样?” 啥?上门咨询? 沈瑟饶是脑子再混沌,也只觉得荒唐。 对着屏幕看了眼,她好像能看到对方那张笑的吊儿郎当的脸似的。 愤愤地暗骂了一声,她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真的神经病啊! 不过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人的“神经”程度,等到她又被门铃声吵醒,鞋也没穿就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那只讨人厌的烧鸡居然透过猫眼在对着她贱兮兮的直笑。 沈瑟抓了抓自己的糟乱的头发,觉得她肯定是病糊涂了,她出现幻觉了,绝对是! 但在外面等着急了的顾绍季居然直接开始敲门,还不怕招人骂地喊着:“沈律师,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见不到你的人我是不会走的!” 他这么喊下去,楼上楼下加对门非得出来抗议不可。 沈瑟到底还是去开了门,一脸菜色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你到底想干嘛?” 顾绍季闻言嘿嘿一笑,甩了甩自己手上拎的袋子:“沈律师不是说病了嘛,我来探病。” 沈瑟自然不需要他的探病,可是顾绍季已经径自走了进来,看着简单装修的二居室,他的眉头还忍不住皱了皱:“还有这么小的房子吗?这天花板,不会撞到头吗?” 沈瑟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因为她发现跟这二世祖置气纯粹是浪费感情。 她蹲下身,从鞋柜里面找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到了他的脚边。 顾绍季见状扬眉一笑:“看着不高兴,实际上还是很欢迎我的嘛。” 沈瑟现在喉咙痛,已经懒得去反驳他,她才不是欢迎他,她只是懒得打扫卫生而已,这二世祖肯定不知道,拖一遍地腰都快断了是怎么滋味。 顾绍季换好鞋之后便优哉游哉地走到客厅,垂眼看了看茶几上散落的各种文件纸张,他轻哼了声,把它们都扫落在地上,接着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大喇喇放在茶几中央。 沈瑟见状只好咬着牙走过去,跪在地上把一张张的纸都收起来整理好,期间顾绍季的脚一直在她眼前打晃,她也忍了。 顾绍季愈发觉得逗她好玩,见她的头发上沾着一根类似棉线的东西,他弯下身一扯,不小心带到了几根头发,疼的沈瑟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本来顾绍季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但见着沈瑟气呼呼又没什么气势地瞪着他,他一时玩心大起,又装作一惊一乍地说:“哎哎,这边还沾着东西!” 话音落下,沈瑟的几根发丝又被他扯落在手心里。 这回沈瑟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就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她今天生病已经够难受了,为什么还要来一个讨厌鬼欺负她啊,她是造了什么孽啊啊啊? 顾绍季以为沈瑟是在唬他,结果看她眼泪掉个没完,鼻子和眼睛都变得红红的,脸色还发白着,看着虚脱可怜得不行。 这下顾四少终于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了,原本他不是个喜欢欺负女孩子的人,可看到沈瑟这好欺负到不行的样儿,他就有点忍不住。 只是让他道歉的话他还真做不出来,想了想,他便把带来的包装精致的袋子打开,里面都是好吃的,他从南城酒店打包来的,算是给她陪个罪。 但沈瑟一点也不需要他的赔罪,趁着自己有点力气了,她使劲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让他赶紧走,还嘶哑着声音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顾绍季闻言怔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将将跟她的视线平齐,而后眯着眼睛,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挂着看不清意味的笑意。 他说:“真不巧,以后我可想天天都看到你。沈律师,沈瑟,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第46章 桃花多了也不是好事 第46章桃花多了也不是好事 要是别人跟沈瑟告白,就算她没办法接受,也总会觉得紧张和不好意思。 但同样的事情放在顾绍季身上,她只气得脑仁儿都开始疼。 她抚了抚额,觉得火气压下去一点了,才撑着地站起身,换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的喜欢我?” 顾绍季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沈瑟便眯了眯眼睛,没什么笑意地笑了出来:“真要是喜欢我,那肯定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了。我不喜欢一只烧鸡在我家里,看着就讨厌,能帮我把他带走吗?” 顾绍季这种聪明人不肖多想就知道她是在讽刺他呢,不过细想一下,他今天还真没做什么招人喜欢的事儿。 都怪他光顾着逗她玩了,连正经事都忘了。 于是他决定再挣扎一下:“我是真的挺喜欢……” 沈瑟的脸色便都垮下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顾先生,别跟我开玩笑了,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我就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菜鸟律师,真的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大少爷。” 顾绍季也站起身,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觉得吧,两个人在一块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真说不上高不高攀……” 还没等他说完,沈瑟忽然转身往洗手间跑。 顾绍季见状高声问了句:“你干嘛啊?” “我扫帚呢,扫帚哪去了?”沈瑟是真的受够了,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就是拼了这副小身板,也要把这只讨人嫌的烧鸡叉出去。 顾绍季被“扫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了最后再挣扎一把:“你就是还没发现我的好,我跟你说,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姑娘多了去了,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你你你……你别打我,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把那只聒噪的烧鸡关在门外之后,沈瑟靠在墙上,累的喘了两口气,但心里边是真痛快。 看来她就是太好说话了,让这些人得寸进尺的,以后再见到了,她非得让他们尝尝沈姑奶奶的厉害不可。 不过闹了这么一通,她的病状居然像是缓解了不少,许是躁郁之气发泄出来不少,一呼吸,还觉得神清气爽的。 看了眼时间,正好到了午饭点,待会儿她收拾好就去律所,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她做呢。 路过客厅,她看到顾绍季拿来的东西,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可以想到那张嘚瑟的脸,她就一点胃口也没了。 不过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她却不着边际地在想,尚不论顾绍季那个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离开了程绍仲之后,她的“桃花运”好像是变多了。 以前只围着一个男人转的她,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爱慕者”,还真让她不适应。 只是男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净给她带来些困扰。 她现在心无旁骛的,只想在事业上打拼出一番成就,其他的,还是先放一边吧。 起码现阶段,她要努力摆脱“菜鸟律师”这个称号,要不然再有人质疑她的专业性,她干脆去撞母校法学院的高墙吧。 …… 沈瑟到律所的时候,韩江墨正好从法院回来。 他紧赶慢赶的,本来想等忙完之后去看看沈瑟,结果事情办完之后,却得知她已经来了律所。 沈瑟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闷闷的,但精神头瞧着还算可以。 “我给大家带来一些吃的,你们看喜不喜欢。” 她把先前顾绍季打包的东西都平铺在桌子上,看着一水儿的美味,虽然有些凉了,但还是让人食指大动。 都是挺高档的东西,虽然她不想吃,但扔掉了还怪可惜的,沈瑟从小受沈妈妈的教导,不是个浪费的人。 这就便宜了所里的几头“饿狼”。 一直以来大家都被外卖摧残惨了,闻着鸡油味儿都想吐。 此时有机会改善改善伙食,个个上赶着扑了上来。 沈瑟在一旁乐呵呵地看他们吃,转眼瞧见韩江墨站在一边,她便有些奇怪地问:“韩律师,你怎么不吃啊?” 韩江墨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回答:“我、我不饿。” 其实他是在想,以沈瑟的工资和生活水平,应该不可能去买南城酒店的东西,那这些,应该就是别人给她的。 会是谁呢? 难道就是沈瑟心里那个,一直惦记着、忘也忘不掉的男人吗? …… 午饭过后,正好林德钟也来了,沈瑟便去到了他的办公室,把昨天跟那位自称被儿子“虐待”的老人谈话的内容跟他说了一遍。 林德钟闻言也有些意外,他听完大概,也觉得事情可玩笑可严重。 他想了想,接着打了个电话,像是在联系检察院里的哪个熟人。 不管怎么样,宁可相信不可错过,万一那老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恍恍惚惚的一下午又过去了,沈瑟手头上还有些工作,打算留下来加班。 但林德钟见了让她赶紧回家,别硬撑着,不然明天就强制给她放一天假。 幸好工作也都不算着急,沈瑟想了想,还是选择先回去修养一下生息,这病来如山倒,她还是觉得有点扛不住。 出了律所之后她打了辆车,往家赶的半路,她却接到了何清的电话。 自她搬家之后两人还真没再见过面,也不晓得她现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沈瑟接通后,那边传来的却是尚有醉意的一声:“沈瑟,是我啊。” 沈瑟闻言连忙追问道:“你喝醉了吗?” “喝醉?嗯,我好像是醉了,我今天陪我上司来应酬,喝了大概有……半瓶酒,他们、他们还要让我喝……” 何清那个半吊子,喝点酒就会醉的一塌糊涂,找不到东西南北的。 沈瑟觉得有点头疼,但她又很是不放心,想了想,她说道:“你在哪,我去接你回家。” 第47章 这才是他嘛 第47章这才是他嘛 何清说的地方是南城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进出的都是些商业精英模样的人物。 沈瑟匆匆忙忙赶过去,打听到何清所在的包间,等不及电梯,她又蹬蹬蹬爬了三层楼梯。 气喘着来到包间前,沈瑟听到里面传来的吵吵闹闹的动静,心里一急,敲了一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饭局上的人有很多,男性占多数,还有几个像何清一样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何清正被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拉着手,看样子是往下灌酒。 周围还有人在起哄,何清明显是不愿意,但耐不住这么多人的劝,皱着眉头咕咚咕咚地喝,有些酒溢出来沾湿了她胸前的衬衣,里面的内衣肩带若隐若现。 很快有人发现了沈瑟,还以为她是服务员,让她帮着再拿些酒来。 沈瑟头上出了一层虚汗,她强忍着不舒服,开口说道:“我是来接我朋友的,她家里还有点事,打扰到大家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她走到何清面前,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 “何清,我们回家吧。”她说。 何清迷迷糊糊地闻声望过来,看清楚是沈瑟,她望她怀里一靠,还呵呵笑了声:“沈瑟,是你啊,你终于来了。” 旁边的老男人见状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看向一个人,应该是何清的上司。 “徐总,这是什么意思啊?” 被叫做徐总的人脸色也不太好,他支吾了两声,只能朝何清发难:“小何,李总一直以来都对你很赏识,你着急走干什么,再陪李总喝两杯。” 何清已经醉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再喝两杯,估计只能让人扛着回家了。 沈瑟知道自己这样挺不合适的,从饭局上直接把人带走,既没礼貌又不讲究。 可是跟何清的安全比起来,这些倒是无足轻重。 她定了定神,看向那个徐总,说道:“真不好意思徐总,何清酒量不好,别在这里出什么丑。等明天她醒了我一定让她赔罪,真不好意思了。” 徐总应该也不是那种全然不顾下属的人,听沈瑟这么说了,他便挥挥手,让她们先走。 沈瑟连忙道了声谢,可就在要离开的时候,那个李总又不干了。 “小姑娘,你从我这里截人,可不能白白让你带走。你朋友喝不了,那你替她喝两杯,喝完就走,我绝不拦你,怎么样?” 此话一出,又有人在起哄。 沈瑟知道喝多了酒的男人是什么德性,越是拗着他们越不依不饶,越来劲。 想了想,她往何清的杯子里倒满了一杯酒,端起来,顿了两秒钟,微仰着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李总叫了声好,又给她添满。 沈瑟长吸口气,憋着气再次喝下了肚。 …… 走出酒店的时候,沈瑟支撑着何清的大部分体重,可她本身就虚着,走了两步就开始晃,最后支撑不住,直接抱着何清摔在了路边的草丛上。 好在摔得并不疼,她缓了一阵便找出手机,想找辆车送她们回家。 这个时候,正对着她们的马路上突然停下来一辆车。 过了会儿,后座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 看清楚是程绍仲,沈瑟偷偷叹了声居然又碰到了,不过此时这般情况,她一点蹭车回家的意图都没有,只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打了声招呼:“程律师,你也来这吃饭啊。” 程绍仲静沉的目光看过来,只瞧见一个醉鬼,还有一个病秧子,身上都还沾了一层草沫儿。 要怎么狼狈有怎么狼狈。 周围还有来往的人,对两个头发衣衫都有些不整的女人上下打量着。 沉默片刻,程绍仲开口了:“上车。” 沈瑟一听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们打辆车很快就回家了,不用麻烦程律师了。” 说话的同时她还不着边际地想,要是何清一个不小心吐在了他车上,那她们要付多少洗车费啊…… 付不起付不起,干脆蹭都不要蹭到。 程绍仲的耐心有限,又听到沈瑟这般明言拒绝,直接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走了。 沈瑟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忍不住叹了声,程大律师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哈,没错,这才是他嘛。 她拿出手机继续叫车,想着赶紧把何清安顿好,她也想赶紧回家睡觉。 这边程绍仲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一直跟着他的司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忍不住说了句:“这么晚了,两个女孩在外面还挺危险的,好像还喝了不少酒。” 程绍仲回想了一下沈瑟方才的模样,脸确实是异常地红,说话的时候舌头还有些打结,想必也是喝了酒。 至于沈瑟的酒量…… 他捏了捏额角。 别人不知道,他倒是见识过一回,不比平时的活泼爱闹,那才真的叫上房揭瓦。 更奇特的是,前半夜她就跟个正常人似的,也睡得比谁都乖,后半夜才开始“发作”,偏偏闹腾了一宿之后,第二天睁开眼,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程绍仲向来怕麻烦,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喝醉之后的沈瑟,是他见过最麻烦的存在。 扯了扯领口,他莫名觉得有些烦。 司机见他没说什么,便噤口不再多说,生怕惹了老板不痛快。 汽车启动行驶两三分钟后,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掉头。” …… 沈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辆快车,司机来的时候,她奋力把何清背起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推上车。 司机看到是喝醉的人还有些不乐意,怕待会儿吐到他车上。 沈瑟听了赶紧说不好意思,保证她会照看好朋友的,还说真要是吐了,她会给洗车费。 手忙脚乱地安顿好之后,车子也终于发动了。 沈瑟出了一身大汗,她靠在车座上,觉得一身的力气都卸干净了,现在下车估计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转头一看何清靠着她的肩膀睡得香甜,她还是觉得满足多一点。 今天要是不来,怕是她一晚都睡不安稳。 只是等明天何清醒了,她非得好好问问她,明摆着被人占便宜的局干嘛还要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多吃亏啊。 何清不晓得是不是有了感应,又哼哼着往她怀里蹭了蹭。 …… 后面的宾利车一路跟着前方的普桑开到一个较为老旧的小区前。 司机在门口踩了下刹车,回头问了句:“程先生,还继续开吗?” 程绍仲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神情。 只听到他低沉的一句:“在这等等。” 第48章 为什么还要忍他 第48章为什么还要忍他 沈瑟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何清带回了家,进家门之后,两个人齐齐摔在了地上,兀自粗喘了好几口气才觉得回了神。 不过归功于之前跟程绍仲在一块的那几年,沈瑟照顾酒醉的人的经验还是够够的。 她把何清拖上了床,给她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替她擦洗了一遍,又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回到房间喂她喝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瑟坐在床边,已经累得过劲儿了。 好在何清喝醉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睡觉。 之前在洗手间吐了一通,也不大可能会继续吐。 沈瑟原本想在这将就着睡一晚,但想到家里还有些明天要用到的资料,还要回去换件衣服,便决定还是回家。 走出何清家的小区门口,沈瑟扶着头,脚下有些虚浮打晃。 这个点还挺难打车的,她蹲在一棵树旁边,盯着打车软件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啥反应,气得她哼哼了两声,将头埋在膝盖里,又难受,又生气。 过了会儿,她自己调节好了,又抬起头,打算再试一回。 就这一抬头,她瞧见了站在自己旁边的一个人。 使劲仰头看过去,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她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她是真的出现幻觉了吧,要不然她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人是程绍仲呢?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呢? 程绍仲低头看着她傻傻愣愣的模样,颇有些不耐,但又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于是只能耐着性子说道:“起来,我送你回家。” 沈瑟这才确定,原来他就是他。 就是程绍仲啊。 她艰难地站起身,往前走一步就是一个踉跄,好在程绍仲伸手扶住了她。 “程律师,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呢?” 是啊,他怎么在这呢? 程绍仲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他也不跟沈瑟多废话,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就向车前走去。 之后沈瑟还没来得及抗议,就又被他塞进了车里。 一系列动作简单又粗暴。 沈瑟靠在车窗上,嘴上不敢多说,心里则是忍不住委屈地在想,程绍仲啊,就是个很粗暴很粗暴的男人,从来不知道对她温柔点。 以前是她喜欢他,一直忍着他,现在…… 现在!她为什么还要忍他!!! 沈瑟终于脑子清楚了一回,她瞪向旁边的男人,颇有气势地开口道:“程律师,你弄疼我了!” 程绍仲则是不甚在意地应了声:“是吗。” 沈瑟咽了咽,怕自己的气势弱下去,又赶紧说了句:“难道你不用跟我道歉吗?” 程绍仲闻言看向她,静幽幽的眼睛瞧不出情绪,就是说的话还是一贯的冷淡:“你需要我的道歉吗?” 好像需要,也好像不需要…… 程绍仲这样的男人,道个歉估计也没什么悔意,还显得是他纡尊降贵似的。 沈瑟愤愤地吐了口气,转过头,再也不想理他了。 至于他送她回家,她也不要跟他道谢了,因为是他自愿的,才不是她求他的呢。 沈瑟的家在近郊的地方,汽车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下车之前,沈瑟抓紧手上的包,见程绍仲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现在脑仁一鼓一鼓地疼,看到这人连心都一抽一抽的,疼死她了。 沈瑟下车后,程绍仲没让司机直接离开,直到五楼的一处灯光亮了,他才捏捏额角,有些疲惫地说道:“走吧。” 沈瑟回到家里,打开所有的灯之后,她便直接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她的包。 一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她还是觉得怪不可思议的。 尤其程绍仲,她简直觉得是他脑抽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好心地送她回家。 沈瑟滚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啊啊啊”地喊了几声,冰凉的地面让她身体一抖的同时,让她的心倒也明朗起来了。 什么好心啊,他那个人还有心吗? 没有! 那她还纠结个什么劲,就当他真的是一时脑抽好了。 毕竟他还是个律师,总不忍心看她病重加酒醉露宿街头吧,甚至再来个横尸什么的…… 呸呸呸! 不过说到酒醉,她好像真的醉了。 酒量不过一瓶啤酒的她,刚才是干了两大杯高纯度白酒啊。 天花板怎么开始转了,咦,地怎么也开始动了…… …… 第二天醒来,沈瑟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浑身像是灌了铅似的,僵硬得不行。 更严重的是,她有点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些什么了,敲破脑袋也只蹦出几个零星的画面。 后来她干脆不为难自己的脑子了,收拾好之后就往律所赶。 路上,她接到了何清的电话,后者先是跟她道了声谢,而后又说了声不好意思,让她昨晚那么麻烦。 赶到酒店接何清的场景沈瑟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就是在这之后,在她干了那两杯酒之后,画面就开始模糊了。 她这个一喝酒就失忆的毛病啊,真是没救了,怎么就能忘得这么干净呢? 正懊恼着,那边何清突然又说道:“我记得走出酒店之后你跟一个人说过话,还叫他……程律师,该不会就是我认识的那个程律师吧?” 程绍仲吗? 沈瑟左思右想,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她也没时间多说了,跟何清简单交待了两句便跳下公交车,朝着律所走去。 今天她来的不算早了,但她走进去之后,韩江墨却跟她说,老大还没来。 或者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老头上午外出的时间一般很少,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去倒了杯热水,把感冒药送服下,而后就开工。 约莫两个小时后,林德钟才从外面回来。 回来之后他的脸色沉的不像话,谁也没看,也没搭理,只对沈瑟说让她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沈瑟上楼的时候还有些疑惑,等到进了办公室,林德钟直接问她一句:“你知道昨天那个老人的儿子是谁吗?” 沈瑟自然是摇头,她并不知道。 林德钟看了她一会儿,接着长叹出声,把公文包里的一份文件递给她。 “是程绍仲。” 他说。 第49章 都是我做的 第49章都是我做的 沈瑟接过林德钟递来的调查笔录,果然,在开头的位置,那个名字格外地醒目。 …… “您儿子的姓名是?” “程绍仲,他还是个很有名的律师。” …… 沈瑟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可置信,尚不论虐待的事实是否属实,单单是程绍仲有个母亲…… 她跟他在一起三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任何亲人。 开始的时候她还大胆问过两句,可程绍仲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她还以为是他双亲都……才不愿意提,所以之后再也没触碰过这个话题。 可到了现在,他却是有个健在的母亲,甚至还涉嫌不履行赡养义务和虐待。 沈瑟觉得脑袋有些轰鸣,抬头看向林德钟,眼中一片迷茫。 林德钟把外套脱下来,又把衬衫的袖子挽上去,打开窗户点着了一根烟。 他见沈瑟处于极大的震惊中,叹了口气后,说:“程绍仲在检察院里也有很多熟人,估计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沈瑟,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管这个案子,那个人,你是斗不过的。” 沈瑟咬住嘴唇,觉得疼的都麻木了,才开口问道:“这件事是真的吗,检察院那边已经决定立案了吗?” “还没确定,现在证据还不充分,而且程绍仲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案子啊,有的等了。” …… 走出林德钟的办公室,沈瑟失了神一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韩江墨见她这般便过来问候了句,沈瑟照例还是那种迷茫的眼神。 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告诉她,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到底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只是很可惜,除了当事人,没人能告诉她。 …… 两天后,她倒是有幸见到了当事人。 还是在法院门前的长阶上,她迎头迈上去,正好碰见程绍仲走下来。 “程律师,等等。”她没多想就出声喊了句。 程绍仲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郁,但闻声还是停了下来。 沈瑟没走到他的正对面,两个人就这样交错站着。 若是没有眼神的交集,就像是两个要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沈瑟被阳光照的眼睛睁不太开,不过她还是努力地去寻找程绍仲的眼睛,也没耽搁太长时间,很快说道:“你母亲最初找的那个律师,是我。也是我回去告诉的林律师,让他帮着联系检方调查。” 程绍仲的嘴角像是扯了扯,就是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呢?” 沈瑟深吸了口气,说:“所以,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母亲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是否对自己的至亲不管不问,又是否……真的逼的自己的生身母亲寻死。 程绍仲向下走了两层台阶,站定在与沈瑟同一块的阶石上。 至于刚才她提的问题,他也做出了解答:“没错,她说的是真的。所有你听到的一切,都是我做出来的。” 没听到答案的时候,沈瑟还在心里替他开脱,觉得他哪怕对其他人冷漠排斥,也不至于苛待自己的母亲。 那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啊。 对一血一肉把他生养出来的母亲,他怎么能那么做。 沈瑟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眼里是不可置信,还有掩不住的惧怕失望。 程绍仲看到她的反应,这下是真的低笑了声,小丫头这回是真的怕他了。 曾经那个抱着他的腰,边发抖边逞强说不怕他的那个小姑娘,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也无所谓,她早该认清楚他的为人,最好再躲得远远的。 离他这样的人远一点。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走,腰背挺直地没有一丝佝偻弧度。 后面沈瑟握紧拳头,静静望着他的背影,过了会儿,也转过身,继续向上迈步。 一段感情的结束,本就该是背对背远走,渐行渐远。 但对于沈瑟来说,除了爱情,还有其他的东西也离她远去了。 远去了,怎么抓也抓不到了。 …… 又过了段时间,检察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案件调查不符事实,决定不予立案。 对这个结果,沈瑟和林德钟都不感觉意外。 不说其他,单单论程绍仲的能力,便是律师队伍中的佼佼者。 经他手的案子就算不是胜例,也都是对当事人最好的判决。 换做他自己,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脱身。 但沈瑟左思右想,总觉得不放心,还有隐隐的气愤。 所以趁着早早下班的这天,她又去了一趟程绍仲母亲的家中,有些事情她证实之后,哪怕有程绍仲这样的大律师压着,她也非得想办法替老人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或者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也想看看能不能帮助老人改善一下生活。 来到老人家中,沈瑟刚想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只虚掩着。 她怔了一下,想了想,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一片厚重的暗色和冷意。 她站在玄关处,朝里面喊了声:“奶奶……” 没人应答。 她又接连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而且空气当中若无若无地弥漫着一丝……血腥味儿。 她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赶紧往屋内跑去,最终在卧室里找到了已经失血过多昏迷的老人。 枯瘦可怖的手腕上又多了一条深深的伤痕,伤口的血液也有些干涸了。 见此场景,沈瑟吓得几乎要晕过去,直接腿软坐倒在地上。 可是很快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强迫自己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又强迫自己,在房间里找到一根干净的布条,按照以前学来的急救办法替老人简单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蹲在房间的角落里,望着渐渐没了生息的老人,心跳一瞬间像停了,又一瞬间跳如擂鼓。 漫长的等待后,救护车终于到了。 医护人员甚至都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就直接检查伤口后送医,像是对此情况很是熟悉。 沈瑟跟着救护车去到了医院,在手术外等待了有两个多小时,才有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还很是沉肃地说了句,能救回来就是奇迹,怎么能让老人受这么大的痛苦折磨,怎么做的儿女。 儿女…… 沈瑟蓦地想起来,老人的儿子,程绍仲,她居然忘了联系他。 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他是最该知情的那个,不是吗? 第50章 总归还是来了 第50章总归还是来了 沈瑟去办完住院手续后,便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自从分手之后她没主动联系过他,可这回已经是迫不得已。 还有,她很想问问,他的母亲伤重危难的时刻,他在哪儿呢? 如果不是她偶然去到碰见了,后果是什么样,他能预料到吗? 只是很可惜,电话并没有接通,无论她打了多少遍,对方都是无应答。 沈瑟说起来性子软好说话,但很多时候,她也是个挺倔的人。 这次她也是犯了执拗,她非得当面好好问问程绍仲,问问他到底要把老人逼到什么地步。 非得死了,永远回不来了,他才甘心吗? 沈瑟离开医院的时候跟护士交待了下,让她帮忙多照看着老人,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而她自己则是跑出医院打了辆车,报出了程绍仲家的地址。 御阖苑的保安大叔还认识沈瑟,因而她走进去没费什么力气,就是大叔说话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她因为赶得及也没顾及去问什么。 来到程绍仲家门口,沈瑟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摁了两下门铃。 里面似是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忍着焦躁等待着,等着门被人打开。 过了会儿,终于双目交接。 只是她看到的这个人,却并不是她意想的那个人。 罗潇抱着手臂站在屋内,一脸浅淡笑意地看着她:“沈小姐,来找绍仲吗?” 这句话,曾经作为噩梦缠绕了沈瑟许久许久,她永远都记得,在她孤独无援的时候,打电话找程绍仲,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 时至今日,它居然又来了。 只是那种绞痛又憋屈的滋味儿,已经没有了。 沈瑟比什么时候都庆幸,她是真的没想象中那么在意程绍仲了。 她闻言笑了笑,平和地反问:“是啊,他在吗?” 罗潇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侧了下身,示意她可以进去。 而屋内,程绍仲似是听见动静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沈瑟,他停住了脚步。 沈瑟也看到了他,她鞋也没换,就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看着穿着一身睡袍的男人,她轻扯了下唇角,开口道:“程律师,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程绍仲的眉眼有些冷淡和沉色:“你怎么会来这?” 沈瑟的嘴角慢慢放平,语气也像他一样,有些冷:“因为我想来告诉你,你的母亲又割腕住院了,还想来看看,到底你有多么重要的事,无论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也不接。” 说完,她转过头瞥了旁边的罗潇一眼,后者也正看着她。 两个女人之间的眼神交错,如若不是为了一个男人,那便是各自的较量。 以前沈瑟还把罗潇看做是“洪水猛兽”一般的人物,觉得只要有后者存在,她跟程绍仲就没办法真心在一起。 可现在她总算懂了,就算没有罗潇,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此时此刻,罗潇的心里同样不平静。 先前那个看到她,或者仅仅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发抖躲闪的小女孩,已经能够像现在这样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了。 难道她已经把程绍仲都放下了吗? 真的能放下他吗? 沈瑟很快收回目光,又看向程绍仲,她轻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波澜:“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过得这么好,有钱又有势,为什么不能善待一下自己的母亲。别的人你看不上,你讨厌你不喜欢,我能理解,可对于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怎么也能这么绝情……” “她死了吗?”程绍仲突然开口问她。 “什么?”沈瑟睁大了眼睛。 程绍仲的神情和声音比方才还要沉冷:“如果没死,你就闭嘴。如果死了,再跟我说这些话也不迟。” 沈瑟听完居然已经不觉得讶异了,对他说的这些话,她是真的不觉得意外了。 她点了点头,还蓦地有些失笑:“好,好,这是程律师的家事,本来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的停顿迟疑。 经过罗潇身边时,她也不顾前者探究的目光,直接走到门口,关上门离开。 屋内很快只剩下两个人,罗潇轻轻咬住嘴唇站在一边,有些不太敢看向程绍仲。 但该面对的还是逃不过。 “手机怎么回事?”程绍仲问她。 罗潇闭了闭眼睛,干脆兜底说了实话:“今晚……今晚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不想你被别的事情打扰。绍仲,我们都重新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从来不碰我,是嫌弃我结过婚,觉得我脏吗?” 程绍仲听完没说话,而是走到罗潇面前,抬起手,看似温柔地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罗潇的心顿时安了,醉了,这原本就是他们之间本来的面貌,想当初他们在一块多快乐,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变。 但程绍仲一开口,她编织的假象和美梦,一瞬间就被戳碎了。 “我不喜欢女人算计我,你回来找我的目的,我也很清楚。罗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再不听话,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绍仲……”罗潇的眼泪顿时浸满无措的眼泪。 眼前的男人是这么低缓地跟她说话,是这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他的眼睛,他的心,怎么能这么冷淡,这么绝情呢? 程绍仲触到她的眼泪,皱着眉头收回了手,接着一言不发走回卧室。 方才罗潇“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衬衣,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处心积虑的把戏。 只可惜,在他面前玩的伎俩,总会适得其反。 …… 沈瑟走出御阖苑,没有立刻打车回家,而是在街上徘徊了会儿,之后便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去到了医院。 程绍仲母亲那里还得有人守着,他不去,她就再帮他一回。 到此为止,这真的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曾经的真心倾付、真情所托,她是真的放弃了,再也不会找回来。 就连先前存的那些若有若无的依赖不舍,也都碾碎了,飞走了。 沈瑟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侧脸,上面并没有遗憾,也没有痛苦。 只有平静。 她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早一天,晚一天,总归还是来了。 第51章 你已经不是代表正义的那一方 第51章你已经不是代表正义的那一方 春天乘风而去,夏天已经悄然而至。 南城的温度已经到了20多度,不过律所里还是提倡“自然风”,几个窗户大开,但大家还是热的厉害,尤其到了中午背后都是一层的汗。 林德钟每每听到大家的抱怨都采取“呵呵一笑泯恩仇”的方式,他摸着自己半秃的头,还煞有其事地告诉他们,发量少更凉快。 几个男律师对此嗤之以鼻,学法律的不掉头发已经是万幸了,谁爱为了凉快就秃头去吧,他们才不秃头。 沈瑟每次旁观看戏都觉得乐趣无穷,不过男人的火气是盛,出汗也很多,不像她一年四季身上都凉凉爽爽的,于是她就自费去买了几个小风扇,还有几个小喷壶,等他们觉得热了就吹一吹、喷一喷,总能消消暑。 不过变化的不仅仅是季节,还有其他。 沈瑟现在接的案子越来越多了,虽然法律援助依旧占大部分,可她现在上庭已经能够做到应付自如、泰然以对。 有次林德钟跟相熟的检察官聊天,还说到了沈瑟。 小姑娘身上有种温婉刚强并存的气质,每每检方已经觉得能将她的防线击破,可她低下头沉默片刻,稍作调整,再开口还是条理清晰、自信从容。 检察官还开玩笑地说,沈瑟可比林德钟这个师父强多了,有种青出于蓝的潜力。 林德钟听到了没有半点生气,依旧是摸着肚皮乐呵呵地直笑。 沈瑟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小姑娘刚来所里的时候,他还担心过一阵子,觉得女孩子干这行压力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顶不住了,哪天跟他提辞职也有可能。 开始起步的时候确实也不简单,可沈瑟硬是一点点地扛了下来,熬夜奔波从来不说苦,比大多数的男律师都抗“造”。 有段时间林德钟甚至觉得她成长地过快,还怀疑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别说,这点他还真是猜对了,沈瑟的确是受了刺激。 而让她受刺激的对象,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的确是程绍仲。 前一阵子,他们曾经见过一面,依旧是在法院。 不过他们并没有正面遇上,她只站在不远处,看到程绍仲被几个人纠缠着。 听旁边的人说,好像是他的当事人胜诉,而原告觉得不甘心,才来围堵他这个律师。 不过混乱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那两三个哭喊着“黑心律师”“还我救命钱”的头发花白的人被带走,程绍仲则是根本不受什么影响一般,打算在助手的陪同下离开。 沈瑟正好是站在他的正后方,他一走过来,两个人还是这样碰上了。 因为上回他的母亲的事,彼此心里都还有芥蒂。 沈瑟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喊他一声“程律师”。 不过就这么直接走开好像也不太礼貌,她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温和地打了声招呼:“程律师,刚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程绍仲看着她,还没说什么,他旁边的小助理却是开口了。 “还不是程律师太厉害了,原告要求一百万的赔偿款,程律师一出手,非但一分钱不用出,还反诉他们欺诈。嘿嘿,真是大快人心!” 这个助理沈瑟也认识,叫孟汇,名牌大学的硕士生,早前是冲着程绍仲的名声才投在远程所,而程绍仲这个从来不收徒弟的人,居然也同意将他留在手下任用,也让很多人疑惑了许久。 此时沈瑟看着他们的两个的模样,忍不住想到了一个词,“臭味相投”。 “可是我看到原告都是很朴素穷苦的人,刚才他们说的救命钱,应该就是你口中的赔偿款。不管真相如何,谁对谁错,看着别人为了这笔钱痛哭流涕,你反而觉得痛快吗?” 这句话虽然是对孟汇说的,可沈瑟和程绍仲都清楚,这些是来质问他的。 孟汇还在想着怎么反驳,一直静默着的程绍仲突然开口了:“你还是习惯用眼睛去分辨弱者,但眼睛其实是最具欺骗性的。沈瑟,你想当个合格的律师,但还差的太远。” 沈瑟听到这些也不觉得恼怒,她咬了下唇,想了想答道:“或许眼睛会欺骗我,但心总不会。程律师,在我的眼里,你已经不是代表正义那一方的存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绍仲听完扯了下唇角:“那又怎么样,法律是保护胜者的,无论我代表的是哪一方,他们就是法律承认的正义,你怎么看,根本不重要。” 沈瑟握紧了拳头,有些气愤,也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因为他说的这些话,不管是从法律层面还是真实意义上来讲,都是对的。 可就是这些真话,在她听来,却还是刺耳。 程绍仲也能看透她的心思,临走之前,他不忘再“刺激”她一回:“真要是觉得不服气,那就变得比我强,在法庭上赢了我,到那时候,你说的话才有人听,别人也都会认为你说的才是对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表现出一身正气,在这里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程绍仲走后,沈瑟在原地站了好久。 她并非只是被方才那些话激怒,她只是在想,程绍仲这个人做的事不地道,说的话不中听,可有些时候,还是能从他的话里明白一些道理的。 有句话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胜者为王,哪一行哪一业都是极少数走到顶峰的人掌握着真理。 总有一天,她也要做这样的人。 不过不是像他那样,为了名利什么都做的出来,而是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她认为需要和值得帮助的人。 还有,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再告诉他,程律师,你是错的,你做的是错的。 这个世界有真情和善良存在,你不能总将它们践踏丢弃。 很多东西没有了,是再也找不回来的。 比如良心,比如爱情。 第52章 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第52章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至于程绍仲的母亲,沈瑟再照顾她伤好出院后,有空的时候还是会经常去探望她。 她这么做,倒不是因为程绍仲的缘故,而是仅仅因为同情和关怀一个可怜的老人。 没了儿子的关心和倚仗,老人生活的很苦,还很孤单,终日见不到外面的阳光。 她去了一般帮着打扫打扫卫生,把潮湿的被子送到楼下去晾晒,还给屋子里撞上了高瓦数的灯泡,晚上一开灯,特别地亮,特别地温暖。 老人开始的时候还挺欢迎她去,态度慈祥温和,可是慢慢地,前者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有时候紧紧盯着沈瑟看,眼里有股子冰冷一闪而过。 沈瑟好几次也发现了,老人的慈祥只是表面的伪装,真正的她,其实敏感又阴郁。 偶尔她把东西放错了位置,老人会立刻上来打开她的手,把东西放回原位。 说害怕吗? 其实也害怕的。 沈瑟不是什么圣人,做不到任何情况下都泰然自若。 但细想想,这也只是个可怜的老人,什么都没有的,可怜的老人。 出门在外,遇到年龄大的,沈瑟总会想起沈妈妈。 偶尔她还会想,她多照顾照顾别人,会不会她积累的福报,都会回报在沈妈妈的身上。 这么一想,她的动力也更足了些。 而对于老人的心病,她也只觉得,还是需要时间的平复和治疗。 时间长了,有些东西也就会淡了吧。 …… 顾绍季的再次出现,让沈瑟本身就着急忙乱的生活变得更加混乱。 自从上次她用扫帚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他就再没出现在她眼前,她还以为这大少爷自尊受挫,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呢。 谁知道这天下班的时候,刚出律所,她就看见不远处的一辆车,还有站在车前对她笑的花枝乱颤的人。 一同走出来的韩江墨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任东升先嗅到了不对劲,许是“同类相吸”,他看到顾绍季,顿时觉出这人的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了。 于是他碰了碰沈瑟的胳膊,问她:“这是你男朋友吗?” 沈瑟很想翻个白眼告诉他,她才不会那么没眼光,找一只烧鸡当男朋友! 可具体的情况很难一字半句说清楚,她只能强忍着无奈和烦躁跟同事们告别,转而走到顾绍季面前,一脸肃正地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顾绍季把戴的墨镜摘下来,又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 在他自己和很多人看来,这动作估计会很帅。 可对沈瑟来说,这跟搔首弄姿差不多,还不如一只会跳舞的鸡来的顺眼。 顾绍季见沈瑟的表情还很严肃,于是自个儿也正了正神色,说道:“我不是说过嘛,我喜欢你,每天都想见到你。” 沈瑟嗤笑一声:“就这鬼话,你说出来自己相信吗?” “相信,怎么不信啊。”顾绍季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当然脸还是好看的,“沈瑟,给我个机会吧,我会向你证明,我是个很好的男人。” 沈瑟觉得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用厚脸皮来形容了,她用手扇了扇风,思索片刻后,呵笑道:“好吧,我就算再拒绝你,估计你也还是这句话。但是我得提前告诉你,要当我的男朋友,你得先交待清楚自己的身家背景,家里几口人,有多少钱多少房产,有没有什么债务和病史,还有,你谈过多少次恋爱,认真的玩玩的请都一一给我列出来,以后跟任何女人接触,也都得跟我一一打报告。啊最重要的是,我是律师,你说的谎话都瞒不过我。如果你觉得这些能够接受,ok,那我们可以试一试。” 说完这一通之后,成功地看到对面的男人变了脸色,沈瑟的心情终于畅快了。 这男人,终于知道自己惹到的是谁了吧。 律师这职业不是白干的,要论嘴皮子,她还真不怕他。 趁着顾绍季还在发呆,沈瑟绕过他想直接走。 不过待她走了几十米之后,后面突然有人追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顾绍季的脸色看上去依旧有些不好,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刻意压抑着情绪的:“你……让我想想,最晚明天给你一个答复。” 沈瑟学着他把眼睛假笑成一条线:“真要是为难就别勉强自己了。还有啊,费心编的谎话被拆穿,也挺没面子的不是?” 顾绍季滞了一下,有些郁闷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会编谎话?” 沈瑟不屑地”切“了声:“看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啊。明显就不想让人知道你是谁,各种遮着掩着的。顾先生,说实话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就拜托你离我远一点,离开我的视线,咱们皆大欢喜各自生活,这样不好吗?” “你为什么这么看不上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吗?”顾绍季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自己的魅力上。 没有女人能逃得过他顾四少的魅力,没有人! 沈瑟又学着他撩了一下头发,嘻嘻笑了声:“我就算是去找一只真烧鸡,我都不会喜欢你。” 顾绍季:“……” 谈判到此彻底破裂。 …… 不过沈瑟是真的真的低估了顾绍季的厚脸皮和恒心,第二天,等她再次下班走出律所的门,看到的,是抱着满怀的鲜花,魅笑着等着她的男人。 “沈瑟,我想好了,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麻烦你对我好点,我在外面也是很抢手的!” 几句话吼出来,街坊四邻都听到了。 沈瑟在不远处听得一脸黑线,连靠近他都不愿意,她嫌丢人。 可顾绍季偏偏主动凑了过来,依旧笑的一脸荡漾。 屋里的韩江墨听见动静跑出来,看到沈瑟不情不愿地被一个男人拉着手,当即心头火起,走上前揽过沈瑟,问她:“他欺负你了?” 沈瑟瘪着嘴想了想,觉得她就是被欺负了,她都不知道被这只烧鸡调戏多少回了。 看见她委屈地点头,韩江墨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推开她,然后对着面前这张“不怀好意”地俊脸,一拳打了下去。 第53章 难不成是暗恋 第53章难不成是暗恋 沈瑟是万万没想到韩江墨会打人的,顾绍季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打。 一瞬间的静滞过后,顾四少这火爆脾气忍不住了,抓着韩江墨的衣领就给他还回去一拳。 韩江墨倒也不是吃素的,专门对准顾绍季那张俊脸又揍了一下。 两人这你一下我一下的,让旁边的沈瑟看到简直要哭出来了。 呜呜,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怎么就因为她打起来了呢? 她该不会是成了那传说中的祸水了吧。 好在所里的人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拼了劲儿才把缠打中的两人给分开。 顾绍季脸上有好几块淤青,看着五颜六色的,特别喜感,偏偏贵少爷气质还在,就显得又别扭又狼狈。 而韩江墨也挨了好几拳,捂着胸口闷闷地喘着气。 李志岩见状也能猜出个大概,他自然是向着韩江墨的,只是打架斗殴这种事闹出去了对律师的名声肯定有影响,想了想,他便对沈瑟说道:“沈律师,你先带你朋友离开,都是误会,大家别放在心上。” 沈瑟也明白这件事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摆明了是因她而起,她更有责任帮着调解。 这边顾绍季还不想罢休来着,他顾四少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让人在脸上捣了几朵花,他那叱咤风云的老爹都不敢这么对他。 只是沈瑟的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明明是他被打了,反倒是她看上去可怜些。 顾绍季便弯下身,眨着那双桃花眼对她说:“哭啥啊,哥的拳头也没落你身上。放心,哥不打女人,女人都是用来疼的,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舍得下手呢?” 说着还借机揩油,摸了摸沈瑟白白嫩嫩的手背。 于是乎沈瑟心里边儿的难受顿时散了七八成,她抽回自己的手,白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接着对身后的同事说道:“那我先走了,韩律师,你、你的伤口上涂点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说完,韩江墨还没什么反应,倒是顾绍季一把扳过她的下巴,语气霸道地说:“谁让你道歉了,我顾四少的女人可不能轻易给人道歉,谁都不配。” 这人还越来越来劲了,沈瑟一个没忍住,用几公分的高跟鞋直接踩上了他的脚尖。 顾绍季顿时两眼一瞪,发不出声音了。 …… 跟顾绍季离开的时候,身后韩江墨的眼神很是惨淡,还有说不出的自嘲。 沈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时间过得再久,她也没办法对他产生任何暧昧的情愫。 也许就趁着这个机会,让彼此都放下吧。 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她也试过一回,到最后不也是惨败而归。 因为沈瑟不会开车,所以驾驶的重任还是落在了“伤员”的身上。 顾绍季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就是见沈瑟靠在副驾上愣愣地看着窗外,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他心里就又不平衡了。 “喂,我头很疼啊,开不了车怎么办?”他故意大声说了句。 沈瑟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她淡淡说道:“说话底气这么足,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真要是不想开,那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叫救护车来,送你去医院。” 顾绍季:“……行行,你够狠,坐稳了。” 沈瑟原本就是想把他支开,到了个路口她就下车,再跟他说以后再也不要去律所找她了。 谁知道顾绍季根本不顾她半路的抗议,车子没减速,一直开到了一个地方才停下。 沈瑟下车一看,居然是四季酒店。 顾绍季把车钥匙给了门童,接着捂着自己的头,装作疼痛地说了句:“我这个样儿恐怕上不了楼,得有人扶着才能走。” 沈瑟的神情却比方才还要冷淡:“别装了,刚才韩律师打你的时候根本没伤着要害,倒是你,不打脸,偏挑胸口肋骨的地方下手。” 顾绍季没想到她会看的那么清楚,顿了下之后,他也干脆不演戏了,双手插在兜里,没什么正经地说:“是他先动的手诶,我还手有什么错?” 沈瑟摇摇头:“你没错,你只是习惯不露痕迹地对别人下狠手。顾先生,你这种人,用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阴狠。” 顾绍季嘴边挂着的笑意慢慢敛了去。 沈瑟也不习惯把话说得没有余地,而且顾绍季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来说也根本不重要。 只要这大少爷以后再也不要来招惹她就好了。 她转身打算离开,后面的顾绍季沉默片刻,忽然又提高声音喊她:“喂,你就这么走啦,我请你吃顿饭啊。” 沈瑟回过头,却没停下脚步,回答他:“我讨厌这个地方。” 今年的情人节,她跟程绍仲在这度过的所有时光,她半点都不想再回忆起来。 …… 之后的一周,沈瑟依旧在律所法院检察院这些地方连轴跑。 有次她匆匆从法院走出来,因为跑得着急,头发上戴的一个小卡子不小心掉了,她也没发现。 而等她跑远后,后面的两个人走过来,在一个地方站定住。 程绍仲弯下身,将地上的一个粘着小碎钻的黑色发卡拿在手上时,旁边孟汇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程律师这这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他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之间有问题啊! 不过饶是心里那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也不敢问出口,怕老大一怒之下,把他这个小助理直接踢走,到时候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但私底下他总忍不住回想,沈瑟还在远程所的时候,跟程绍仲有过什么暧昧吗? 除了有段捕风捉影的传言,其他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那程老大现在这样…… 难不成…… 是暗恋…… …… 沈瑟最近真是忙昏了头,所以连发卡什么时候丢的她都不知道,也顾不上了。 接到母校周年庆的邀请函时,她第一反应是婉拒,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还参加什么庆典。 可是导师王建军亲自给她打了电话,点名让他们几个师兄妹一块回去聚聚。 沈瑟这下就有些纠结,恰好路过的林德钟听到了。 爽快的老头一挥手,说让她想去就去,手头上的工作不着急的暂时放一放,着急的就让几个男人先顶着,主要沈瑟最近加了太多班,他这个老板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过意不去。 沈瑟闻言还挺高兴的,她对母校的感情还很深,毕业这么多年了也总想多回去看看。 既然老大这么痛快给她批了假,她也不矫情了,庆典那天欣然前往。 但是这么多回了,她总是没什么记性。 有导师王建军的地方……就有程绍仲啊。 第54章 现在这场梦终于醒了 第54章现在这场梦终于醒了 校庆这天沈瑟打扮的相当青春亮眼,穿了件明黄色的七分袖连衣裙,挎了个红色的盒子包,长长的头发洗的香喷喷的披在肩头。 平时只穿些乌漆墨黑的职业套装,好久没穿这种颜色鲜艳的裙子了,走在种满香樟树的林荫大道上,看着周围青春飞扬的学生,她也觉得自己变年轻了似的。 跟师姐师兄们汇合后,他们便一同去找王建军。 王老师今天会作为教师代表在校庆大会上发言,他们等着到时候摇旗助威呢。 只是王建军的办公室里还有位客人,他们走进去的时候,程绍仲正在里面喝茶。 几个师兄师姐看到程绍仲还是很兴奋的,毕竟是母校的传奇和传说嘛,还是同行业的大牛,能凭借的导师的面子多瞻仰几回也是很让人兴奋的。 只有沈瑟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她尽量往门口的方向站,再尽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但是耐不住王建军点她的名,问她站得那么靠后做什么,他跟程绍仲又不是洪水猛兽。 沈瑟听了在心里忍不住嘟囔,什么不是洪水猛兽啊,程绍仲可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 她有些不情愿地往前靠,却是一点不想看程绍仲,只装作不经意地去看旁边架子上的花草。 王建军这时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地说了句:“想当初这丫头知道要进远程所,激动得直掉眼泪,现在这不光跳了槽,见到你们程老师还不打招呼了。沈瑟,你这可有点没礼貌哈。” 被点名批评的沈瑟顿时有些脸红。 倒不是因为被批没礼貌这件事,而是她当初的确借了王老师的光才进的远程所,但前阵子她辞职的时候,并没与提前跟王老师打招呼,算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 只是这其中的曲折弯绕,还真不是能在明面上解释清楚的。 她低着头绞了绞手,而后说道:“对不起王老师,我、我想去去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会儿了。” 走出王建军的办公室,沈瑟没去洗手间,而是在这一层楼转了转,去到了尽头的一个阶梯教室。 那是他们法学院专门上大课的一个教室,想当初半个年级的人聚在这里一块上课,那场面可真是壮观。 今天估计是管理员大叔上完课忘记锁门了,她便偷偷溜了进去,在空荡荡的空间走了一圈,脚步声都有回音。 她找到第一排中间的位子,趴在上面看了一会儿,终于在左上角见到了两个用铅笔写的浅浅的字迹。 瑟。仲。 当时为了怕被人发现,她还间隔了一段距离写上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那么喜欢他了啊。 沈瑟无声笑了笑,而后走上讲台,装作台下有几百号的学生,开始学着某个人一样侃侃而谈:“祖国的法制建设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身为未来法律工作者的你们,也应该肩负起法律交由你们的责任……律师的职责是维护程序正义,身为一个律师,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仅要恪守法律的底线,更要有自己的底线……任何个人的光环都不能成为影响法律效力和威严的力量,如果将来某一天,你跟我站在法庭上,我既不是你的前辈,也不是你的老师,我们只是站在同一平面不同立场的法律工作者,为了自己的当事人据理力争,维护他们最大的权益……” 当年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印在沈瑟心里似的,以至于她浑浑噩噩当律助的那几年,就算再苦再累,只要一想到曾经站在讲台上浑身散发耀眼光芒的男人,她也舍不得放弃这一行。 放弃了,以后要怎么跟他站在同一平面,怎么能让他知道,她也是跟他有同样信仰的人,愿意为了那崇高的理想,奉献出自己的青春。 她走下讲台,走到自己以前坐过的那个位子上,仰起头,像是穿过了几年的岁月蹉跎,再次跟当初那个年轻的讲师四目相对。 “程老师,”她开口,“我想成为您这样的大律师,也在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您认为我能做到吗?” 年轻的讲师微笑着开口:“这个问题你该问问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几年的苦读,能不能在别人都走上捷径的时候,还依然坚持走这条注定充满坎坷荆棘的路。如果能做到,答案也就显而易见。” “……那如果我喜欢你,想追到你,和你在一起,只要一直坚持,只要不怕困难,也能做到吗?” 后面的这个问题,沈瑟以前没有问出口,现在也没有人会给她回答。 她抚住自己的脸颊,蓦然失笑一声。 虽然她没听到过确切的答案,可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已经足够让她明白,让她死心。 这世上的事,不是所有都能靠坚持和强求得来结果,一直放不下,无非是执念。 而此时坐在这里的她,恰恰是在跟自己的执念做着告别。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其实一直以来我喜欢的,是站在讲台上的这个你,我渴望崇拜的,也是这样的你。但就像一幕戏剧终有落幕的那一天,我却还没意识到已经结束了终演……我不是过去的我,你也不是过去的你了。过去的三年,真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现在这场梦终于醒了……” …… 教室的后面,一个颀长的身影倚靠在门后的墙上,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听着女孩悠悠淡淡的诉说,他也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初秋。 他被请来代了两次课,说的内容大都是提前备好的,因为旁人告诉他,要向学生传播些正能量,让他们对法律这门课程产生兴趣。 至于坐在前排最中央的那个女生,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有很模糊的影子。 还有,模糊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暗恋。 程绍仲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精致小巧的发卡,从前几天开始,他就贴身带着。 原本他想找个机会还给它的主人,也或许是,找个机会能跟她说句话。 毕竟现在的她啊,是对他避之不及,除了再也不喜欢他,也讨厌他入骨了吧。 小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随时贴上来黏着不放,不喜欢了,就利落地看也不看一眼。 倒也真是够干脆狠心的。 他把发卡握在手心,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不远处,沈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发现门口什么也没有,还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刚才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 像是带着静默的探究,还有静默的惆怅。 第55章 人都是向光的生物 第55章人都是向光的生物 校庆大会结束后,王建军照例还留学生们一块吃顿饭。 沈瑟一直念着所里的工作,打算说声抱歉就先走的。 只是王建军却没让,还趁着别人都不注意,偷偷问了沈瑟一句:“之前说你一句,还生气呢?” 沈瑟闻言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王建军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当即呵呵笑了声:“沈瑟啊,我说实话,你可是让老师我在朋友面前折了顿面子。当时我说了多少好话才让你进的远程所,结果你一声不吭给辞了,我问起来的时候多尴尬呀。” 沈瑟也清楚这件事确实是自己考虑的不周到,她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王老师,是我做的不对,我该提前跟您说一声的。” 王建军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你走的这么坚决,是觉得在远程所没什么前途,还是觉得你们程律师太难相处?” 沈瑟顿了一下,而后嘻嘻一笑,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我就是觉得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了有点闷,王老师也知道我,平时没什么定性的。” 吃饭选的地方是学校里面专门招待外宾的“学仁大厦”,王建军跟那边的经理比较熟,挑了一个比较好的包间位置。 落座之后,有人还遗憾地问了声:“程律师怎么不一起来啊?” 王建军听了哈哈笑出来:“我看你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你们老师我还不够啊,非得拉着程律师来才高兴?” 学生们赶紧摇头,说才不是呢,王老师也是法学院一枝花来着。 没了程绍仲,别人不说,单单沈瑟就觉得相当自在,起码不用待在一个空间,还得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也是怪尴尬的。 饭局上照例还是几个健谈的师兄拉着王老师插科打诨、喝酒猜拳,沈瑟和几个师姐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热闹。 只是过了不多久,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拿起来一看,是条短信。 看完内容之后她撇撇嘴,没回复就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又过了一两分钟,手机再次震了两下。 这次旁边有个眼尖的学姐看到了,忍不住八卦了句:“哟,烧鸡~这听着像是个昵称啊!沈瑟,这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沈瑟闻言一脸黑线,还没来得及解释,又有人插嘴:“看着就是哈,我们小学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人生大事了。烧鸡~嘿嘿,这称呼听上去怎么这么腻歪呢?”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对沈瑟的“男朋友”感兴趣,以至于她想解释都开不了口,只能抱着手机暂时跑了出去。 站在走廊里,她气呼呼地找出顾绍季的号码,给他拨了过去:“你烦不烦啊?干嘛一直给我发短信?” 顾绍季在那边正靠在家里的露台上吹着凉风,听到沈瑟软绵绵的声音,他的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些:“你干嘛这么凶啊?对你男朋友我,就不知道温柔点啊?” 沈瑟简直都要暴躁了,压低声音吼了出来:“谁说你是我男朋友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喂喂,沈律师,你可是律师啊,说出来的话都要算数的。改天我就把我们家资产明细、人口状况整理出一份资料给你,啊对,还有我的情史,都报告给你。现在我就算是你的准男友,你也得习惯对我好一点,免得到时候真成了,一时转换不过来。” 什么叫挖个坑给自己跳,沈瑟觉得她就是挖了个坑让自己跳了下去。 她靠在墙上,耷拉着脑袋,听着对面男人的油腔滑调,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也只无奈地轻叹了声:“我现在还不想交男朋友。” 顾绍季没什么所谓地哼了声:“那是你还没遇到我,遇到我你就想谈了。” 沈瑟:“……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 “我很认真啊。” “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这才叫认真。” “哟,沈律师,你还没跟我谈恋爱,就想跟我结婚了。成,那让我也考虑考虑,之后一并反馈给你。” 沈瑟也哼了声:“好啊,我就等着你给我求婚,不然一切都免谈!” 愤愤挂了电话,她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发,想去趟洗手间。 可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沈瑟眨了眨眼睛,还觉得有些意外,王老师不是说他今天不来了嘛。 不过既然遇上了,打个招呼也无所谓。 程绍仲直直地看着一抹鲜亮的黄色身影朝她走来,而在她的脸上,挂着比花还明艳的笑容。 沈瑟在他面前站定住,温和地叫了声:“程律师好。” 这下王老师不会再说她没礼貌了吧。 程绍仲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还有眼里跳跃着的光。 许是刚才跟谁打了那通电话,让她心情不错。 程绍仲明知道她的人生再跟他没有任何牵扯,却还是问了句:“又谈恋爱了?” 沈瑟暗暗嘟囔了句,原来他刚才都听到了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她回答:“就是有个人一直在追我,我还在考虑呢。” 程绍仲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响起:“再找男人,记得擦亮眼睛,别太容易陷进去。” 沈瑟意外于程绍仲会跟她说这种话,这难道不是在暗示他是个坏男人,让她别再找到他这样的嘛。 还真挺……挺能自黑的。 沈瑟抿了抿嘴唇,停止了无谓的遐想,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不过都二十七了,也不能一直挑挑拣拣下去了。其实干我们这行挺累的,要是身边一直有个人照顾着,也能好一点。嗯……我也等着程律师的好消息。” 说完之后,沈瑟自觉没什么可聊的了,干脆直接越过他直接去往洗手间的方向。 在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程绍仲闻到了她头发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从她走后,阿姨换的洗发水味道总是不对。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她这一走,是真的把那个家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带走了。 程绍仲又在口袋里摸到了那枚发卡。 其实他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人,他这段时间的反常,也只是反常。 他就是偶尔在想,人是不是都是向光的生物。 接触到了短暂的光明,再完全堕入到黑暗中,会有段需要适应的过程。 第56章 不需要他可怜的目光 第56章不需要他可怜的目光 参加完这边的校庆,沈瑟终于能全身心地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跟那糟心又操蛋的感情相比,还是工作最让人愉悦和喜欢了,有付出就有回报,这样多好,多有安全感。 又过了几天,她手头上的一个案子到了开庭的日子。 照例还是准备得当赶去法院,但临出门的时候,她却是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挺苍老的声音,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恶狠狠的:“你不能替那个畜生打赢官司,他是个畜生!禽兽!……” 沈瑟吓了一跳,当即就给挂断了。 不过去法院的路上,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通电话。 今天她要代理辩护的是个留守儿童强奸案。 犯罪嫌疑人是金洼镇蒲苇村的一个游手好闲的中年男人,涉嫌性侵同村一个化名叫小燕的十五岁留守儿童。 案发的时候性侵的暴行已经持续一年之久,直到女孩的父母回家过年,发现女儿身体的异样才报警。 因为当地派出所的效率太慢,所以这个案子直至前不久才移交到检察院。 由于嫌疑人家庭贫困,法院便为他指派了一个法援律师,便是沈瑟。 沈瑟开始的时候并不想接这个案子,因为她了解到了内情,觉得很是气愤,也觉得这样的人渣本就该接受法律的严惩。 可林德钟告诉她,干律师这么多年,什么案子都会遇上,什么当事人都会接触,有时候律师不能随心所愿地去选择,而且她不做,也总要有人去做。 就这样,沈瑟到底还是接了下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按部就班地准备材料准备开庭。 法庭上,检察官先做了调查陈述,交待了案件的始末和社会影响恶劣程度。 嫌疑人赵奇坐在被告席上,双腿在随意抖动着,似是对眼前的场景有些不以为然。 到了被告律师辩护时间,沈瑟的手紧紧捏着手上的材料,好半天没能发出声音,直到法官提醒,她才点头示意,开始陈述。 今天听审席上来了不少旁听的市民,都是前阵子媒体报道发酵的结果,还有当地的一家媒体记者在守着,准备为案件做第一手的报道。 说实话,此时此刻,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主张当事人的行为属醉酒后非主观故意,且前者已有悔过表现,沈瑟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有针扎一样,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卡着喉咙。 好几次她有些卡壳,看向赵奇,后者便是副无谓又嘲笑的样子,像是料定她一定会向着他说话。 是啊,她是他的代理律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发声。 可是对于这种丧心病狂的罪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恨不得将其处以最严酷的惩治手段。 而在这场审判中,沈瑟已经与他划为了一类。 赵奇是犯罪的主谋,而她妄图为了他脱罪,就是帮凶。 今天到庭的证人是小燕的母亲,后者一出庭便有些情绪失控,上前抓着赵奇的袖子,打了他两个巴掌,还声泪俱下地喊着:“你毁了我女儿,你毁了我女儿一辈子……” 法警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她,考虑到证人情绪激动,法官便没听取她的证词,直接让人带她退庭。 有些混乱的庭审结束后,法官宣布择日宣判。 但沈瑟已经能大概料到结果,量刑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大约只能判个四五年就会放出来。 甚至在里面表现好了,还会减刑。 毁了一个女孩儿一生的罪恶,就用这么点时间就能洗刷干净了。 沈瑟有些失神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众人都离开后,她才离开法庭,准备回律所。 只是刚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后面有人喊了她一声:“沈律师!” 她下意识回头,谁知道迎面泼过来的,竟是一盆和着脏污的臭水。 把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沈瑟一下子懵了,倒不仅仅是因为脏水呛到她的鼻子和眼睛里,还有泛着浓重的臭味,更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周围的人见此也都愣住了,直到听到行凶的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他们才反应过来。 法院的警卫接到通知跑过来,把还在叫骂着的男人带走。 “你个没良心的律师,你竟然替那个人渣说话!你他妈是不是个人,我女儿被那个老畜生害了,你还帮他脱罪……” 原来是小燕的父亲。 沈瑟这时候倒是突然释然了,也能理解了。 她什么话都没多说,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纸巾,她简单擦了擦脸,接着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他跟旁人一样,正在打量着她的狼狈。 此时此刻的她,真的是有够糟糕,身上脏的谁都不敢接近,连她自己都有些作呕。 沈瑟觉得这个时候她或许应该哭,可扯扯嘴角,却是笑了出来。 她用笑容告诉他,其实她还好,还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糟糕。 所以,也不用那么可怜的目光看着她。 她不需要。 来到洗手间,沈瑟打开水龙头,把整个头都浸在了冷水里。 她仔仔细细地把头发和脸上的脏东西洗去,又脱下外面的衬衫,略微冲洗干净之后又穿在了身上。 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镜子,她发现眼睛有些不正常地发红,不是她想流眼泪,应该是有些发炎了。 还有浑身也湿漉漉的,跟水泡过似的。 她看了会儿,居然还是不太想哭,只觉得运气有些不好。 运气不好让她遇到了这个案子,运气不好,让她中了这样的彩头。 但其实,这也不过是有因有果罢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同行。 沈瑟见状连忙避了避,怕不小心碰到人家。 洗手间里已经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待会儿打扫卫生的阿姨估计还会忍不住骂她。 只是同行没如她所想那般避开,而是笑了笑,递过来一件西装外套。 “沈律师,回去的时候披着吧,就这么走有些不太方便。” 沈瑟应了声,有些迟疑地接过,却发现是件男士的外套。 而外套的主人…… “是程律师让我给你的。刚才他一直跟着你来到这,不方便进来,才让我帮了个忙。嗯……他现在应该还没走远,你要去追吗?” 第57章 真是看走了眼 第57章真是看走了眼 沈瑟最终是穿着程绍仲的外套走的。 她的衬衣已经全湿透了,内衣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么走出去绝对会成为围观议论的对象。 这个时候,生存已经成了必要选项,赌气什么的就根本不需要了。 而她也没像那个女律师说的那样去追上他。 追他做什么呢? 是为了他的外套道谢,还是在他面前逞强地说,程律师,你别看我今天弄成这个样子,其实我好着呢,我一点也不觉得伤心。 那样的谎话她说不出来。 这样的话,那干脆连见都别见了。 外套……她回去之后想办法弄回原样再送还给他,或者他嫌弃脏了不要了,那她也不会打肿脸说重新买件给他。 他财大气粗不差这一件衣服的钱,而她呢,是每天都要精打细算活着的小律师,才没有闲钱给他买这么贵的衣服。 所以啊,他就好事做到底吧,别跟她计较了。 …… 路上自然是受了各种的白眼探究,沈瑟一边不好意思一边低着头,厚着脸皮继续站在车厢里面往家的方向赶。 因为天气热,身上的味道已经不能闻了。 别说其他人,就是她自己也觉得无法忍受。 好不容易到了家,她先把身上的所有衣服脱下来,到浴室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 可走出来的时候那酸腐的味道却还是萦绕着不散。 沈瑟没办法,便考虑着要不要去泡个澡,这个时候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 拿过来接通,发现是韩江墨。 韩江墨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着急:“沈瑟,你没事吧?现在在哪儿呢?” 听他这么问沈瑟还有些不解,后来才明白,原来她在法院被人泼了一盆脏水的事也成了新闻了,被一个记者发到了当地的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人还不少。 沈瑟知道真相后一脸的生无可恋,她这辈子还没出过名呢,结果到头来却是因为这种事上了头条。 真是有够让人哭笑不得的。 她回答说自己没什么事,现在在家冲洗一下,下午就回律所上班。 韩江墨还是担心,问需不需要他来看看她。 沈瑟一听就忍不住笑了:“你来了能帮我做什么呀学长,我真的很好,洗个澡就没事了。” 听着她欢快轻松的语气,韩江墨倒也再没了任何借口,只安慰她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挂了电话,沈瑟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回到浴室,放满了一缸的水,接着躺了进去,让水没过了半张脸。 忘记这种事哪那么容易呢,她总觉得走到哪都能闻到那股子腐臭味。 只是忘不掉也得忘啊,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可不得靠她自己熬过去。 沈瑟啊,你没事的,你能做到的。 …… 事后法院的人打电话联系到沈瑟,问她想不想追究小燕父亲的责任。 沈瑟想了想,最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个家庭已经经历过剧痛了,何必再给他们添些额外的麻烦。 她也没遭受什么太大的损失,因而不需要任何赔偿,也不需要道歉。 林德钟知道这件事后,专门把沈瑟叫到办公室里,先是问候了一下她的情况,之后叹了口气说:“当初是我让你接这个案子的,实在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小沈啊,老大真是对不住你。” 沈瑟看这老头自责的样儿,心里有些好笑,还有点感动。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肃正些语气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是成为一个成功律师的必经之路,老大,你给了我这么锻炼的机会,我真的很感谢你。所以以后这种话别说了,怪影响你的形象的。” 林德钟闻言看着她,眼前的小丫头还是刚进来的时候那善良好说话的模样,只是本质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这种改变林德钟看的出来,也为此感到欣慰。 而他也在暗暗感叹着,沈瑟真的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当律师的好苗子,程绍仲当初没好好抓住,真是看走了眼啊。 …… 过了两天,看守所的人联系到沈瑟,说赵奇想见她。 她现在还是赵奇的代理律师,所以两人见面并没有什么不妥。 之前林德钟已经劝她放弃这个案子,但沈瑟不愿意,她觉得只要开始了,就要亲自看到一个结果。 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她抽空去了一趟看守所,也见到了赵奇。 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形枯瘦又佝偻,因为早些年伤到了腿,所以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跛。 在会见室里看到沈瑟,那张丑陋油腻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意,之后他开口,嗓子如含了粗砂一般刺耳。 “沈律师,我得谢谢你,上次你帮我说了那么多话,只有你站在我这一边。” 沈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到这些,她也不准备回应,只冷淡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奇往椅子背后一靠,用小指剃了剃牙,接着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是我的律师,所以我什么都得告诉你。上次他们问我什么时候上的那小婊子,我说十四岁。刚过了十四岁没几天,就被我开了苞,哈哈。” 沈瑟放在桌下的手慢慢紧握拳,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所以呢?” “我可懂法,知道睡十四岁以下的雏儿会重判。所以我就等啊等,等到那一天,我把她叫到我家里,锁上门,再把她摁在棉被里,扯下了她的裤头,我就直接干了进去,小婊子开始的时候还哭,最后还不是被我操的直喊舒服。沈律师,你说这叫强奸吗,那小婊子也享受到了,凭什么来判我的刑……” 还没等他说完,沈瑟就直接站起了身。 要不是周围还有警察,她非得给这个畜生两巴掌。 但赵奇根本是有恃无恐,他看着沈瑟愤怒又不得不克制的模样,咧着嘴露出黄牙笑了笑。 然后倾过身,压低声音轻佻地说:“沈律师,我看你也不是个处儿了啊。” 第58章 最重要的是不能放弃自我 第58章最重要的是不能放弃自我 沈瑟走出看守所的时候,手脚都是一片冰凉。 明明头顶的阳光那么热烈,她还是觉得冷,太冷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想用最肮脏的字眼去怒骂,可是她也知道,没用,对那个畜生来说,再多的痛骂也是无关痛痒,甚至还让他洋洋自得。 连法律都没办法给予的重判,普通人更加做不到。 她走出去几十米远,这个时候有辆车停在了她身边。 很快,车里的人便走了下来。 程绍仲今天也是来见个当事人,看到登记名单上有沈瑟的名字,他还以为她早就离开了,谁曾想在这里看到步行踉跄的她。 沈瑟的脸和嘴唇都有些发白,头顶还有些虚汗。 因为程绍仲站在逆光的位置,她得眯着眼睛去看,这时她眼前突然黑了一下,眼见着就要倒下去。 突然有个人将她拥在了胸前,让她有个暂时的倚靠,不至于丢脸的昏倒。 “沈瑟。”程绍仲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慢慢地她缓过了神,刚才那股子眩晕也散去了,就是手脚还软着,站不太起来。 而男人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一双手臂稳稳当当地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只听到他胸前平稳的心跳声。 过了会儿,她靠在他肩膀上艰难地开口:“我没事,我就是没休息好,还有……” 还有,她有点害怕。 害怕这世上最恶的心,还有,害怕没办法将恶人彻底伏诛的法律。 她咬着嘴唇,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服,有些着急和不确定地问:“律师什么都不能做吗?除了被动地等待着审判,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 程绍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一刻软软倒在他怀里的她,让他的心跳有些乱了。 他开口:“审判是案件的终点,但不是律师的终点。你能做的有很多,最重要的是,你不能放弃自我。” 沈瑟抓着他的胳膊,慢慢地离开他的怀抱,仰起头看着他,像是还在消化他的话。 而程绍仲的手依旧放在她的腰间,像是怕她再倒下去。 沈瑟最终反应过来之后便赶紧松开了手,也离开了他的桎梏。 瞧瞧她,刚才在做什么呢。 不过就是见了个犯人,却被吓成了这个样子,说出去要被笑掉大牙了。 以前沈瑟在程绍仲面前闹得笑话也不少,不过自从她能把他放下了,她便想,以后在他面前,她得表现得像个专业的律师,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只就事论事。 刚才是她身体不舒服,加上受了点惊吓,所以都不算数,重来一次。 “程律师,刚才不好意思了,我的状态不太好,让你看笑话了。”她的语气已经没了方才的迷茫恐惧,而是换上了那无懈可击的温和的笑意。 程绍仲收回了自己手,而后低低应了声。 沈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觉得许是今天天儿太热了,都让她有点中暑了,还是早点回律所,喝点李志岩妈妈送来的绿豆汤消消暑。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程律师也继续忙吧,不占用你的时间了。” 见她转身要走,程绍仲忽而抬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我送你。”他说。 估计还是担心她会晕倒吧。 沈瑟笑了笑,轻轻拂开了他的手:“程律师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身体一直跟铁打的一样。而且……说实话,你送我回去,嗯……有点不太方便。” 她就这样轻巧地拒绝了他,接而轻巧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 回到所里之后,沈瑟就按照所想的那般咕咚咕咚喝了两杯绿豆汤,只觉得身心都变得通畅了。 对于刚才去见赵奇的细节,她其实半点都不想再回忆,可是想到程绍仲的那两句话,她决定还是重新整理记录一遍。 记录的时候她还在想,程绍仲啊,真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把事情看得特别透彻,特别清楚。 以前的她依赖和仰仗着他的一切,而现在,居然又慢慢变成了羡慕。 她是真的羡慕程绍仲达到的这种高度,不仅能让自己活得明白,还会给周围人很多的启发和指导。 不过做到他这样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地积累,慢慢地改变。 从前男友变成了奋斗的目标,世上除了他们这一对,估计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到某一个瞬间,沈瑟突然“啊”了一声,惹得周围的人还多看了她一眼。 她见状便赶紧抿住嘴巴,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其实她是想到了,程绍仲的外套还在她那呢,已经干洗过了,还被她喷了些香水,不管怎么样都得找机会还给他。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是他们现在要还是相欠着什么,真是怪怪的。 …… 对于罗潇来说,今天无疑是个好日子。 她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离婚判决,也得到了想要的补偿。 自此之后,她便又成为了完完全全的自由人,婚嫁随心,再不必受任何的束缚桎梏。 而恢复了自由的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第一个人,便是程绍仲。 这个消息他肯定也知道了,应该也在为她高兴。 罗潇想,虽然她现在跟程绍仲有种种的隔阂和问题,可是他们未必不能在一起。 毕竟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也手握着对方的把柄和软肋。 程绍仲就算已经对她没了半点感情,她也绝对会让他离不开她。 而且她才不会像那个沈瑟一样笨,几句话就把男人拱手让人。 晚上,她换上了最露骨性感的衣服,向程绍仲发出了邀约。 今晚只要他来,她便不会让他走。 你情我愿做不到,用点非常手段,也是迫不得已。 她的红唇微勾,就手中的粉末一点一点撒进酒瓶里,再等着它们一点一点化开。 男人的意志本身就像纸砌的墙,不用多纠缠便会塌陷。 更别说,还有这勾人的虫被引进血液里,啃你的骨,绞你的肠。 第59章 让她死心 第59章让她死心 看到罗潇的邀约短信时,程绍仲正好结束一个饭局,看清楚手机上的内容后,他嘴角扯了一下,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罗潇让他务必今晚跟她见一面,可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 他将手机收起来,司机已经在不远处等候着了。 只是还没到家,手机又响了一下。 这次程绍仲是真的笑了出来。 他对司机说了个地址。 是罗潇的家。 …… 听见门铃声,一直在心焦等待着的罗潇终于把心放回了原处。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浓妆艳丽的脸上带着魅惑如丝的笑意:“你还是来了。” 程绍仲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找我有事?” 罗潇拉着他的手,将他一路带到了餐厅。 餐桌上有她精心准备的牛排餐点,还有醒好的上等红酒。 上一回他生日他们没能坐下一起吃顿饭,这次算是补上了。 罗潇让程绍仲坐下,微微俯身的时候,胸前的起伏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男人面前。 她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的吊带衫,里面没穿内衣,只要稍一拉扯,便是坦诚相见。 程绍仲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而后定在她的脸上,看着美的不像话的女人用露骨的眼神勾引着他。 罗潇的红唇轻启,慢慢凑近他的耳朵,往里面吹了口气,还似是要吻上去。 只是最终这个吻并没有落下来。 勾引的真谛,不在于上赶着扑倒,而是欲擒故纵、挑逗作弄。 罗潇慢慢直起身体,而后款款走到了对面坐下,依旧笑的风情万种道:“绍仲,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好好坐着聊聊天,吃顿饭了?” 程绍仲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低头看了眼手表。 罗潇便又问他:“赶时间吗?” 程绍仲不置可否:“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罗潇轻叹了口气,指腹在红酒杯上滑了一圈,声音里也带了些惆怅:“想想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我们在最好的年纪相遇、相知、相爱,谁都羡慕我们,说我们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绍仲,我从来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程绍仲听完眉眼没什么变化,也没回应。 罗潇不在意他的冷淡,原本他不就是个多热情的人。 当初人人都说是他这个穷小子有本事,追到了省委书记的千金,可只有她跟他知道,其实不是,其实是她追的他。 是她迷恋的他不可自拔,才放下骄纵矜持,跟他走在了一起。 “绍仲,过去是我做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当时你伤的那么严重,所有人都说是我爸爸为了拆散你跟我,才找人下的手。我害怕啊,怕你真的为了我出了什么事,那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所以我去求我爸,跟他谈条件,只要我出了国,他就保证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一番话说的,好似是她为了他做出莫大的牺牲。 字字句句真诚恳切,也差点让人相信了。 程绍仲的眼皮一抬,终于能让人看清楚那墨黑的眼眸下,暗藏着的是冷然的寒光。 “据我所知,当时你的父亲正受纪委检查,自身难保。别说他有没有那个心思管我这个穷律师,单单是你出国,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罗潇,在说谎之前,还是要分辨一下眼前的对象,我不是你那个愚蠢的白人丈夫,只听到你的甜言蜜语,最后成了你一脚踢开的垫脚石。” 罗潇的脸色倏尔变白。 她怔怔地望着程绍仲,像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程绍仲语气里又夹杂了些轻讽:“很意外我怎么知道的这些吗?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你父亲这堵众人推的墙。你为了自己的安稳荣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其实不觉得有什么错,如果你提前告诉了我,我也会成全你。但我说过,我最讨厌被人算计,怎么就不听话呢?嗯?” 罗潇蓦地站起身,放在桌子上的手开始狂抖,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了然知道她的一切,看着他冷眼望着她可笑的表演和谎言。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在知道了所有之后,还装作不知情地接纳她帮助她! 程绍仲的语气稍缓了些,像是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以前的你跟一个人很像,如果你还没变,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罗潇浑身震了一下,而后跌坐在椅子上,说不出什么话了。 程绍仲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十三分钟。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恩怨纠葛也到此为止。 他站起身,系好了西装的扣子,转过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后面的罗潇突然尖利着声音喊了声:“你就不怕我把你做过的勾当捅出去?” 程绍仲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 罗潇也起身走到他面前,像是笑着,但神情已经夹杂了几分狠意:“反正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就算我这么做了,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吗?” 发给程绍仲的第二个短信,就是说的这件事。 当年程绍仲初出茅庐却一战成名,在那个案子里,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个隐情,罗潇替他隐藏了许多年,但当他们之间再没了任何情分,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 程绍仲闻言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慌,他甚至还微微扯了下嘴角,像是在笑。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拦你。” 罗潇握紧了拳头,还是在发抖:“你就不怕我弄得你身败名裂?” 程绍仲还是那副从容的神情:“你可以试试看。” 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罗潇一瞬间觉得,这才是程绍仲。 他才不会被人威胁,也不会屈从任何人的条件。 他来这一趟,很大程度上不是怕她把他的秘密捅出去,而是为了跟她说刚才那番话。 让她清醒,让她死心。 罗潇眼睛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眼睛一瞥,忽然看到了桌上的酒杯。 笑了声,她拿起来,递到他面前,语气轻缓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绍仲,你放心,刚才我说的都是玩笑话,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们喝杯酒吧,算是好聚好散,以后,踏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再各不相干。” 第60章 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第60章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重新坐上了车,程绍仲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看着有些疲惫。 司机没问要去哪,直接发动起来,打算回御阖苑。 没过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程绍仲一开始没什么反应,但对方却不依不饶的,像是要一直打到他会接。 最终接通的时候,程绍仲一开口,嗓音有些哑:“有事?” 那边沈瑟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听到他这么冷淡的声音,她真有种把电话扔了的冲动。 可是一想到衣服早晚要还,她闭了闭眼睛,硬着头皮说道:“是我程律师,那个……上次你借我的外套还在我这呢,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你。你看看是我找时间送过去,还是快递过去比较合适?” 她是倾向于后者的,跑一趟多麻烦啊,大热天的,谁也不想折腾。 不过跟程绍仲这人打交道吧,还是得问问他的意见,不然他那阴晴不定的性格,还不一定怎么别扭呢。 程绍仲听完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害的沈瑟以为他给挂了。 拿过来一看屏幕,还在通话中。 那他干嘛不说话啊,就这么个简单的问题,需要考虑那么久吗? 她刚想再问一句,就听到对方更沉哑地说了句:“我过去一趟吧。” 沈瑟:“……哎哎哎……” 你不用过来! …… 沈瑟万万没想到程绍仲会是这种会为了一件外套专门跑一趟的人。 她站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又暴躁了好一会儿,手上抱着的西瓜也顾不上吃了,直接跑到卧室,把挂在衣柜最里面的西装外套拿了出来。 把衣服平铺在桌面上,她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用她高嗅觉的鼻子闻了一遍,最终确认上面没有一点褶皱,也没有一点异味之后才松了口气。 真是的,哪有这么突然袭击的,她还想明天早晨再熨一熨呢。 大五位数的西装啊,他该不会找茬让她赔吧。 这种念头一浮现,沈瑟就赶紧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程绍仲才不会是那种没品的人,才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为难她呢。 可是,他能亲自来拿这件衣服,说明他是很喜欢啊,能不能为难她好像也说不定…… 就在她纠结得头发都要被揪掉十几根的时候,门铃响了。 沈瑟把散着的头发稍微一扎,紧接着就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 老旧的楼道里没有灯,只有屋里洒落出来的灯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忽明忽暗的。 沈瑟看到他之后,眨了眨眼睛,有些磕绊地说:“要不……你进来坐坐,吃点水果……” “不用了。”程绍仲答。 沈瑟闻言也舒了口气,她就是客气客气,他真要是进来,她可不知道怎么招待他。 折身回到屋内,她把西装小心地整理好放进干净的纸袋里,然后拎出来递给程绍仲。 “衣服我都洗干净了,要是你不放心,再让阿姨去干洗一遍。” 程绍仲伸出手接过。 沈瑟偶然碰到了他的手指,发现他的手是异常地热,甚至还有点烫。 定睛看过去,他的脸居然也是红的。 很不正常的那种胀红。 沈瑟吓了一跳,没忍住问了句:“你、你病了吗?” 程绍仲的嗓子比方才更哑了:“没有。” 肯定是在说谎。 但沈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的更多,他舒不舒服自己知道,也不用她多关心。 顿了顿,她便轻快着声音告别:“那你就赶紧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就在她要关上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挡了过来,挡住了门框。 而后在沈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扯进了一个怀抱。 衣服的纸袋掉落下来,落在了两人的脚边。 程绍仲的身上烫的简直就像是着了火一样,肌肉也像是绷紧了,沈瑟靠在他胸膛前,都觉得硌得慌。 她也慌张了一瞬,两只手悬空在他腰后,不晓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程程程、程律师……” 他该不会是发烧吧,烧糊涂了? 知道她是谁吗? 沈瑟身上穿的是棉布短袖和热裤,刚从空调房里出来,加上本身体温就低,浑身凉凉的、滑滑的。 程绍仲的脸贴在她的脖颈上,只觉得心底里的那股热燥像是被压下了一些,紧接着又有什么被勾的更旺。 沈瑟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挣扎,现在像什么话啊,他这是在占她便宜吗? 有没有搞错啊?! 她的手在他的背后乱揪乱打,却一点没撼动得了他的桎梏,最后她实在没力气了,只能有些愤愤地说道:“程律师,我可以去告你骚扰知道吗?快放开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还没等她说完,原本钳住她的腰的手突然松开了。 只是还没等她松口气,脸已经被人捧住。 程绍仲的眼睛在昏暗当中像是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他低头看了会儿沈瑟,然后更低了些,像是要吻上她的唇。 沈瑟心里忍不住开始骂“流氓”“色胚”“禽兽”,都分手了还来这一套,把她当成是什么人了? 但这个吻最终一偏,只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瑟瑟。”程绍仲像是在叫她。 沈瑟却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了他,脸上不乏气恨,也有失望:“程绍仲,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疯了吗?我是沈瑟啊,不是你的那个心上人,你能不能搞清楚状况!” 程绍仲向后退了两步,站定住,没说话。 沈瑟使劲擦了擦左脸,像是上面还有什么印子似的。 真是的,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还以为她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情人吗? 她看着就那么上赶着,那么不要脸吗? 坏男人,真是太坏了。 “你走吧,以后别再这样了,这让我很难堪。程律师,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第61章 不要成为敌人 第61章不要成为敌人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他该是什么样的呢? 程绍仲想了想,想不出答案,便问沈瑟:“你想我是什么样?” 沈瑟还因为方才的事有些激动,她挠了挠有些散乱的头发,脑袋里一边想着过去那个不喜欢她,总对她冷言冷语的程绍仲,一边看着眼前这个站在昏暗中,哑着嗓音低沉问她话的男人。 这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也再不想重蹈过去的悲哀。 “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起码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只希望过好自己平静的生活,我生活的很好了,我拜托你,别做任何让我误会的事。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程律师,我们就算分手了,但也不要成为敌人,好不好?” 沈瑟说完之后便退回到屋内,关上了门。 她回到沙发前,抱起先前没吃完的西瓜,用勺子刚吃了两口,水分就像是浸入到她的眼睛里,让她一揉眼睛就湿了手背。 “真是有够坏的,从来不会替别人想想……”她低声嘟囔着,“幸好我现在能不喜欢你了,要不然被你勾勾手就扑上去,我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外面程绍仲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楼墙上,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会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她的感受,真的不顾她的拒绝反抗,那他会狠狠咬住她的嘴唇,再将她狠狠压在身下,撕裂她的衣服,再进入她身体。 他现在需要个女人,而她在他面前根本没什么招架之力。 只是看着小女孩红着眼睛冲他吼,没什么气势,倒有些委屈,他便没下的了手。 倒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那句,他们别成为敌人。 就算不喜欢他了,嗯,也别太恨他。 …… 第二天沈瑟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遗落的纸袋,突然一阵气啊。 她拎着就去到了楼下的垃圾桶前,作势要扔进去。 只是在扔掉的最后一刹,她还是忍住了。 恨恨瞪了一会儿,她长吸口气,决定用快递还给那个人。 扔也得让他自己扔。 这衣服这么贵,扔了她会良心不安的,她才不像他那么没底线! …… 过了两天,沈瑟刚下班回到家,就接到了沈妈妈的电话。 沈妈妈一上来先是问了她的饮食起居,再问工作忙不忙,辛不辛苦。 沈瑟一边咬着面包一边耐心地回答她,有问有答,但太板正了反而显得敷衍。 沈妈妈便叹了声,开始老生常谈:“瑟瑟,眼见着小半年儿又过去了,再过个年你就二十八了!二十八,不是十八!你能不能让妈妈省省心!” 沈瑟真是服了这老太太了,让她找对象这事从年初念叨到年尾,她也不嫌烦。 只是她的答案还能是什么啊,只能继续拖着:“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很好呐,我们老板夸我工作特别努力上进,还说下半年要给我加工资。妈,我再熬个两年肯定大有作为,您就再给我点时间,成吗?” “什么大有作为,妈不盼着你有什么能耐,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地结婚生个孩子,过得跟普通人一样,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沈瑟把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然后在桌子上铺开一份案卷,“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有什么办法。这样吧,我们来个君子协定,我到二十九岁之前肯定会找到男人,三十岁再生个大胖小子,您呢,到时候就搬来南城跟我一块住,让你做最幸福的外婆,怎么样?” 沈妈妈一听她这话就有点乐了,可是原则性问题她可不能轻易让步。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还有些不满:“什么君子协定,真要是知道有这一天,当初我就该再给你改多个一岁,让你再跟我瞎贫。” 沈瑟一听有些不解:“什么改多一岁啊?” 沈妈妈便解释了,说农村那边报户口的时候经常会多报个半岁,以便于以后上学什么的,正好前些年派出所那边监管的也不严。 沈瑟听完便有些深思,没太听清楚沈妈妈后面的话。 “瑟瑟,你该不会有情况没告诉妈吧,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手机里有个程……” “好了妈,我还有点事,以后再聊吧哈!我有空给你打电话!” 说完她就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沈妈妈听着电话里忙音,一脸的无奈。 她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接着翻出旁边柜子里的一个笔记本,这还是沈瑟上学时候得的奖品,沈妈妈用来记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和信息。 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个号码,旁边写了个字,程。 上回她生病住院,沈瑟回来照顾了她一天,当时趁着她去洗手间,沈妈妈便偷偷看了眼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 其他的都没什么异常,唯独这个叫“程老师”的号码,她看着不对劲。 盯着一行数字看了会儿,沈妈妈又叹了声,把笔记本合上,收了起来。 …… 这边的沈瑟不顾已经是晚上下班时间,直接给林德钟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前她脑袋里有根弦一直绷着,让她忍不住紧张得直咬手指。 等到林德钟接通之后,沈瑟也没寒暄,直接进入正题:“老大,上次小燕那个案子,案发的时候她的户籍年龄已经到了十四岁,但有没有可能出生年龄不是。如果能用出生证明推翻户籍登记,那说明案发的时候她根本不满十四岁!” 她说的很快,也有些混乱,不过那边的林德钟却是听明白了。 对于十四岁这个界限,法律上对强奸罪的量刑还是有区别的。 自从上次跟赵奇见了那一面,沈瑟总对这个数字特别敏感,刚才沈妈妈一提改年龄的事,她就冷不丁想到了。 林德钟听完之后静默片刻,然后答道:“有这个可能性在,我会跟这个案子的检察官交流一下。但是你不能再插手这件事,你是被告的辩护人,记住了吗?” 沈瑟听完重重地点点头:“嗯,我记得自己的身份。” 只是有时候,她还得遵从一个人的本分。 一个生而为人的本分。 第62章 是真的有一腿 第62章是真的有一腿 半个月后,小燕的案子迎来了第二次庭审。 检察官提交了新的证据,法官在慎重考虑下也予以采纳。 之前的庭审上表现的还没什么所谓的赵奇这回终于慌了神,他看向沈瑟,想让她帮他再辩护上几句。 什么“经查实,被害人案发时确系不满十四周岁”,什么“奸淫不满十四周岁幼女的应当从重处罚”,都是话说八道,话说八道! 沈瑟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某处,对赵奇的表现似是没发觉,也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赵奇终于忍不住,在被告席上站起来,对着沈瑟怒骂:“你个什么狗屁律师,你倒是说话啊!老子跟她睡的时候她明明到了十四岁,现在又扯什么幼女。你不是最清楚吗,你倒是给老子说话啊!” 法警见状连忙上前将他制住,法官也给出了警告。 而沈瑟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作为一个律师,她已经做完自己该做的,至于其他的,都交给法律来判决。 最后,法官认为嫌疑人强奸事实属主观故意,犯罪证据确凿,且没有悔过表现,应当按照现行刑法从重处罚。 刑期择日宣判,但据沈瑟的判断,应该不会少于七年。 虽然只是多了几年的刑期,无法弥补那个女孩子受到的伤害,但沈瑟却想到了一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人在心存恶念的时候,刑罚也明明之中已经注定。 就算有时候可以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可对于这一生的罪孽,得到报应,也无非早晚的问题。 …… 走出法庭,记者和旁听的人都已经散去了。 沈瑟落在后面,刚走没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声:“沈律师。” 上次被泼脏水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沈瑟心里一抖,没立刻转身。 后面的人见状便追了上来,来到她面前。 来的是小燕的父母。 小燕的父亲不算高大,皮肤黝黑,看着沈瑟,他的脸上有些别扭,还有点躲闪。 小燕母亲见状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高声说道:“愣着干啥呀,赶紧给人家大律师道歉!” 小燕父亲闻言嗫嚅了一下,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瑟见状也明白了大概,她笑笑,摆摆手说不用道歉,上次的事情也不用放在心上。 小燕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她家男人脑子笨,还糊涂,上次没搞清楚情况就做出了那种事,事后听说沈律师并不追究,他们才知道有多对不起人家。 沈瑟是真的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虽然那让她吃了点小苦头,不过也算是律师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估计会让她记上好久,以后作为笑谈跟后辈们说。 当然,她也会用这件事来激励自己,警示自己,做个民心所向、正直不阿的好律师。 小燕父母临走之前,沈瑟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在这件事情上,小燕和你们都是受害者,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来抚平伤痛。但我想说的是,罪犯已经得到了法律的严惩,而你们不需要来惩罚自己。小燕还这么小,一生还长,别让这件事成为她人生的终点。作为父母,这个时候能做的,是给她真心的珍惜和爱护。她没做错任何事,回去之后,你们可以抱抱她,说孩子,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永远都是。” …… 小燕父母走后,沈瑟长吐一口气,也打算离开。 在她转身的时候,却又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这个地方,他们倒还真是各种有缘分,都显得像是刻意安排似的。 不过因为上次被“强吻”的事,沈瑟还有点儿介怀,所以并不怎么想跟他说话。 而跟着程绍仲一块来的孟汇却傻不愣地喊了她一声:“沈律师,刚才你站在法庭上的样子可真帅!” 切,才知道啊,她本来就是很有实力的好不啦。 沈瑟的心情终于愉悦起来,也不介意跟非礼过她的“流氓”停留在表面客套一下。 “程律师也来上庭吗?” 程绍仲还没说话,旁边的孟汇便张口想回答,结果前者看了他一眼,他便突然噤口,不言语了。 沈瑟倒也没兴趣他到底来干啥,反正不能是特地来跟她见面的。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还跟老大他们约了一块吃法,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 她便抬头对程绍仲说:“程律师接着忙吧,我先走一步了。” 谁知道她刚要转身,胳膊就被人攥住了。 沈瑟:“……” 孟汇:“……” 程绍仲开口:“上回落在你家的东西,收到了。” 沈瑟:“……???” 孟汇:“……!!!” 程绍仲他是疯了吗? 程老大难道真的跟沈瑟搞上了吗? 沈瑟和孟汇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唯独“始作俑者”的表情还很疏淡。 最后沈瑟平复了下心神,干笑了声说道:“程律师,你在开玩笑吧……” 程绍仲收回了手,声音没什么起伏地答道:“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沈瑟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着程绍仲绝对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次两次的行为言语都很反常。 真是的,都吓到她了好不好。 沈瑟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走远之后,后面的孟汇精神恍惚地跟在程绍仲身后,一想到刚才的情形,他就有点……就有点飘。 要是他没看错,没听错,没理解错的话,程老大和沈瑟,是真的真的有一腿啊…… 怪不得上次还捡人家的发卡来着……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程绍仲淡淡瞥了眼尚在石化中的人,接着收回目光,径自先走了。 后面孟汇终于反应过来,破着音喊了声:“老大,等等我……” 回去的路上,孟汇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明明是他来法院有事,结果程绍仲“非要”跟他一块来,他根本没啥事啊! 而且最近程大律师来法院的频率实在是高,就他这种级别的,哪用事事都要他出面啊! 一联想到沈瑟…… 孟汇便有些恍然了。 同时还有种要咬手帕的激动。 麻蛋,秀恩爱,这绝对是秀恩爱! 【本文每晚九点更新2-3章。作者完结文有《予婚欢喜》《我以新婚辞深情》。另外欢迎加群701049560,关注“章小倪”公众号,以及“章小倪儿”微博。】 第63章 因为你也不喜欢我 第63章因为你也不喜欢我 沈瑟回到律所,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正好到了饭点,林德钟召集着大家伙儿去吃饭,还说今晚要吃顿好的。 韩江墨和李志岩他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没给他们一人买一盒外卖他们就很知足了。 倒是沈瑟依旧挺激动,她很喜欢这种团体活动,每每觉得跟大家待在一块都特别开心。 真不知道以前她只在家里守着程绍仲一个人是怎么做出来的,爱情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能让人改变那么大吗? …… 一行人最后来到一家生意挺不错的烧烤摊前。 这个时节出来吃烧烤的人特别多,加上南城的啤酒特别有名,到处都可见光着膀子露着青龙的“大哥”在爽朗地笑。 他们几个还穿着挺正式的衬衫西裤,在一众人里面还显得挺另类显眼。 林德钟拿过菜单,接着大手一挥,说喜欢啥就点啥。 李志岩和任东升嚷嚷着必须让老大好好放一回血,平时那也太抠了,简直抠得天下无敌。 林德钟也不管他们的抱怨,就乐呵呵地笑,还特地关照沈瑟多点些爱吃的。 沈瑟也不跟他客气,这老头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她也想趁机改善改善伙食。 点完菜之后老板先上了啤酒,冷藏好的扎啤入口特别的柔顺可口,林德钟给每个人都填满,然后举起杯子,笑说道:“先来一个,提前庆祝下半年搬进写字大楼!” 几个人一听愣了一下,接着一齐欢呼起来。 早前就听林德钟念叨着要搬家,结果都到现在还没动静,他们都以为计划已经夭折了,怕这老头伤心也都没好意思问。 结果现在来这一出…… “天呐,我们终于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啦!”李志岩这厮感动的眼眶都有点红。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沈瑟这泪点低的也不忍着了,拿过桌上的纸巾抹了把眼睛,又想哭又好笑的。 几年坎坎坷坷地过来,林德钟知道跟着他的这帮小子吃了多少苦,有多不容易。 但凡聪明点的都出去投向大律所,拿着各种丰厚的薪资福利,哪会跟他在这过一穷二白的日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有时候他遇到过不去的坎了,一想到所里的这帮崽儿,怎么也能咬牙坚持下去。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苦尽甘来,他们现在就到了苦尽甘来的地步。 当着小崽子们的面,林德钟没好意思掉眼泪,就咕咚咕咚喝干了酒,然后用他那浑厚的烟嗓说:“这只是个开始,总有一天,老大带着你们横扫远程那帮混小子,让你们扬眉吐气,到时候谁还看咱好欺负!” 合着这还跟程绍仲杠着呢,大家都看破不说破,但想到那描绘好的场景,他们也都觉得特别开心。 尤其是沈瑟,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变坏了,一想到程绍仲吃瘪的模样,她就偷乐。 谁让他先“不仁”来着,那就别怪她不义了,哼哼。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深夜才散伙。 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都还回味着方才一同展望未来的美好感觉。 他们是有着相同憧憬和目标的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把自己的身家生活寄托于彼此齐心的奋斗之下。 为了更好的将来,他们愿付出最大的努力。 这一幕,在后半生相当长的时间内,沈瑟都没有忘记过。 每每想起,她除了无奈怅然,便是留恋和不舍。 留恋那个热燥又热情的夏日的夜晚,不舍那个,激情纯粹又容易感动流泪的自己。 虽然,一群人用美好的青春编织的那个梦,在不久后的将来,还没等真正实现便被戳碎了。 毕生再也没办法修复重来。 …… 再碰到顾绍季,沈瑟觉得自己已经相当淡定了。 有些人啊,你就算躲也躲不过,赶也赶不走,那干脆就别白费任何力气了,就看看眼前这少爷怎么作妖吧。 顾绍季倚靠在沈瑟家的门上,听见她回来的动静,他站在昏暗中有些不满地开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女孩子不要晚归的知不知道?” 沈瑟一开始还吓了一跳,后来听出是谁的声音,她便撇撇嘴,继续上台阶。 走到家门口,她有些疲惫地伸出手,推了顾绍季一把,别让他挡着她开门。 “你来干什么?”她边翻钥匙边淡淡地问。 顾绍季三番两次地被她冷待,按说那少爷脾气早该发作了,只是沈瑟看着却并不是欲擒故纵什么的,她就是真的不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顾四少心里边儿堵得不行,他的魅力可是万箭难挡,只要是个女人就一定会喜欢他。 凭着这股谜一样的自信,顾绍季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耍着酷说道:“上次你提的条件我答应了,你是不是就能当我女朋友了?” 这少爷还记着这事呢。 沈瑟无奈摇头,心想着这就跟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似的,无论如何都要吵闹着得到。 结果等拿到手了,却发现玩具廉价又无趣,再随手丢掉。 完全不会考虑玩具本身存在的意愿和价值。 打开门,沈瑟对顾绍季道:“有话进来说吧,别打扰到邻居休息。” 顾绍季一听终于高兴了,他有些得意地走进去,看见沈瑟给他找换上的拖鞋,突然心血来潮问了句:“你这平时有男人来吗?” 沈瑟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顾绍季哼了声:“当然跟我有关系。以后来这的男人只能是我,就连这双拖鞋也不许给别人穿,它是我的,记住了吗?” 真是神经病啊。 沈瑟懒得跟他争辩,换好鞋之后,她走到客厅,把灯和空调都打开,然后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出两罐冷藏的果汁。 走出来的时候,顾绍季却是在她的房间,背着手走动着,颇有点“考察”的意味。 见她走过去,他还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番:“房间也太小了,转个身都能碰到墙。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也不用要求太高。当然,要想住的舒服,你就来当我女朋友,我给你弄一间复式大房子,让你在里面骑自行车都行,怎么样?” 沈瑟听完真是服了,彻头彻尾地服了。 她累了一天,明明一点力气都没了,可跟眼前的男人,她居然还有心思继续闲扯。 “我住过那样的房子,但是并没觉得多舒服,还不如这几十平的小房子让我有安全感。还有,别再逗我了,也别再跟我开玩笑。我不会当你的女朋友,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啊,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顾绍季还不死心。 沈瑟便如实回答他:“因为你也不喜欢我。顾先生,你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吗?如果有,那你应该有感觉,你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就像是在发光,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人形的洋娃娃。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把我追到手之后,再毫不犹豫地丢开。我又不傻,干嘛跟你玩这种被抛弃的游戏。” 第64章 给她的只有伤害 第64章给她的只有伤害 沈瑟的话让顾绍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单纯的不高兴了,还是被戳中了心事。 而他严肃的时候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相差还是蛮大的。 沈瑟看着现在的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两人彼此静默了会儿,还是沈瑟先打破了尴尬,她总不能留着个男人在家过夜吧。 她走过去,把抱着的一瓶果汁递给顾绍季,低声轻缓地说:“生气的话就消消火,这个很好喝的,还很贵。” 顾绍季低头看了眼某品牌的梨汁,皱了下眉头,没能说得出话。 沈瑟见状便把果汁硬塞到了他手心里,还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男人不要这么小气嘛,买卖不成仁义在,撩妹不成还可以当朋友嘛,我又不嫌弃你。” 顾绍季:“……” 沈瑟一路拉着他来到了门口,然后她松开手,轻笑了下对他说:“本来今晚还想跟你好好聊聊的,不过话赶话说到那了,希望你不要嫌我说话太直。我这个人吧,本身就不太聪明,所以我想不出能让我们之间变得融洽和睦的办法。嗯……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最好不要再见了。不管你想得到什么,我都不是能给你这些的人。” 顾绍季突然觉得,一直以来,逗着对方玩的那个人,好像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看着他的女人。 他靠近她的目的,说实话,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忘记。 纯粹觉得好玩,纯粹觉得有趣,他这段时间也能尝尝纯粹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一直神志清楚在旁边看戏的人,原来是她啊。 他忽而有些失笑,接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在那敲了一棍似的。 “好,好,你说的对。”他笑的一脸无害,“你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我干嘛一直追着你啊,你身上贴着金条啊!” 沈瑟很是认同地点点头:“没错没错,我真的什么都不是,除了念书什么也不会,就谈了一次恋爱,还不招人待见。我看我自己都特别特别惨,特别特别糟糕呢。” 顾绍季:“……” 真是神经病啊! 哪有自己这么说自己的! 走出沈瑟家,顾绍季一口气下了五楼,来到楼下,他气笑着踢了一下自己的车,很快警笛声“呜啊呜啊”地直叫,他听着更来气了,又在轮胎上踢了两脚。 过了会儿楼上有人打开窗户,朝着外面喊:“大晚上的跟车置什么气,闲的啊?” 顾绍季:……老子就是闲的,怎么滴! 他坐上车,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瓶梨汁。 瓶身已经被他手心的温度焐热了,可给他果汁的女人的心就跟块石头似的,怎么也撬不动。 到底当初他那二哥是怎么搞定这女人的,有空来跟他传授一下经验吗? 他又气笑了一下,然后把果汁随手一扔,冷着脸开车走了。 …… 事后沈瑟还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主要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已经无暇顾及“儿女情长”这种事,有谈情说爱的时间,还不如让她多睡两个小时补补觉呢。 而她私以为,像顾绍季这种一看就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肯定受不得委屈,被她那么说了,再贴上来,根本不可能。 所以啊,大家还是各自单各自的身吧,自己可以活的很好,干嘛非得往一块凑呢? …… 程绍仲近来也有些忙,整日在外面应酬,不常来律所,当然也没人敢对此表达什么异议。 好不容易上午他来了一趟,合伙人之一的王涛赶紧拦住他,说无论如何让他一块开个会,有些主意得他们两个商量着来。 程绍仲一看时间来得及,也就应了下来。 会议刚开始没多久,程绍仲放在桌上的手机便震动了两下。 其他人都有些紧张,唯独他没什么反应,会议便继续进行。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有谁打电话过来。 程绍仲表情疏淡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归属地是德城。 他本想直接挂断,可就在某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种可能。 德城…… 程绍仲摆摆手,示意暂时休息会儿,他则是起身去到了会议室外。 程律师是大忙人,大家都知道,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是真的有点慌张,连王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耸耸肩,无奈地说:“休息吧,还能怎么样。” 程绍仲来到外面接通电话后,那边传来客气的一声:“请问是程先生吗?” 程绍仲回答:“我是,您是哪位?” 对方闻言温和地笑了声,说:“我是沈瑟的妈妈,这么直接打电话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冒昧打扰到你。” 程绍仲:“当然不会,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妈妈在那边还是很紧张的,她背着沈瑟打了这通电话,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只是沈瑟实在是太让她操心了,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得确认一下才安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是我女儿的老师吗?” “不是。” 沈妈妈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了句:“那……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程绍仲陷入少有的迟疑。 按照他的性格,他该明确疏漠地回答一句:“不是。” 他跟沈瑟早就分开了,这是事实。 只是话在说出口的时候,就变了种滋味。 “以前是。”他说。 沈妈妈在那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看来她的预感没错,沈瑟的确是瞒着她谈了恋爱,可是在她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却是已经分开了。 气恼是有,恼沈瑟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她的宝贝女儿,不管在谁那受了委屈,她都心疼。 不过沈妈妈本身是个特别宽容温和的人,她无意追究过去,只是在结束这通电话的时候,她没忍住说了两句。 “我家瑟瑟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很好,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肯定做了一些任性刁蛮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们两个分开了,也许是缘分还不够。从一个母亲的立场,我想说,谢谢你对她的照顾,在我没在她身边的时候,谢谢你替我陪着她,安慰她。” 程绍仲握着手机,听着沈妈妈的道谢,突然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还有些他没做过的事。 他没安慰过她,也没给她太多的陪伴。 他给她的,好像只有伤害。 第65章 再一次三人约会 第65章再一次三人约会 沈妈妈给程绍仲打电话这件事,前者拜托他不要告诉沈瑟。 之前是她不清楚状况,既然两个人都没有关系了,以后就不会再来打搅他。 程绍仲便想,果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 对待“没有关系”的人,都相当利落地拉开距离、撇清关系。 不过在挂断前,他还是说了句:“以后有事您可以随时找我。” 出于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程绍仲没去多想。 补偿,亦或是其他,都没有答案。 …… 沈瑟近来总听到对门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大概是在装修,先前住在那的一对小年轻好像前两天搬走了。 这对她倒是没什么大的影响,就是周末的时候睡不了懒觉,一大早就被电钻的声音吵了起来。 这时候正好何清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吃顿饭,她们姐妹俩各自忙于工作,好久没一块聚聚了。 沈瑟痛快地答应下来,反正在家也干不了什么,正好趁着有时间放松放松。 两人约的地方是世纪广场的一家星巴克,沈瑟到的时候,何清还没来,她便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充足的冷气让她一路赶来的热燥很快消了下去。 何清倒是也很快风风火火赶到了,她看着心情不错,见到沈瑟还忍不住抛了个媚眼儿。 有情况啊。 沈瑟忍不住揶揄地看着她。 何清没等她“逼供”,便自己先招了:“那个……我最近谈了个男朋友,是在网上认识的,感觉我俩挺聊得来。瑟瑟,你帮我看一看好不好,我看人总不准!” 沈瑟闻言忍不住扶额,她就知道,找她出来不会是单纯吃顿饭这么简单。 可她真的是有阴影啊,上次陪着何清去相亲,结果给她相出顾绍季那个大麻烦,要是再来一次…… 啊啊放过她吧。 沈瑟跟顾绍季的事,其实何清也知道。 不光是沈瑟跟她提起过,其实当初顾绍季找过她第二回,害的她还挺激动,结果前者打听的是沈瑟,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点失落,不过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沈瑟可是跟程绍仲那样的男人都谈过三年恋爱的人,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能招到这帮“大佬”的喜欢,区区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拜倒在她裙下有什么奇怪的。 何清本身是个相当心大豪爽的人,而且顾绍季帅则帅,她对他还真算不上来电,就是犯了顿花痴。 真要是一起过日子,啧啧,她绝对hold不住那个男人。 沈瑟向来耳根子软,招架不住别人这么软磨硬泡,可是她是真怵了这种“三人约会”。 何清这也真是够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避着点嫌,对她还真放心。 两人坐在一块你来我往磨叽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沈瑟败下阵来,摆摆手投降道:“我可提前说好了,看到情况不对我立刻撤,你相个亲处个对象,我一直跟着像什么样子啊?” 何清闻言眯着眼睛笑出来:“好好,都听你的。沈瑟,你最好了,有你在我总觉得特别安心。” 沈瑟看着她没什么心眼儿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轻叹了口气。 何清跟她那“男朋友”约的地方是世纪广场一家日料店。 到了饭点,两个人便赶了过去。 而她们到的时候,约的对象已经早早地等在那了。 别的不说,单单这点就特别拉好感,何清偷偷拽了一下沈瑟的手,后者给她一个“ok”的表情。 落座之后,照例还是何清给两人介绍。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叫沈瑟,她是个律师。这位是卢杰,他是个婚礼策划师,自己开了家婚庆公司。” 沈瑟和那男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期间卢杰的眼神往她身上瞥了好几眼,她没怎么注意。 一顿饭吃下来三个人聊得也很是开心,卢杰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段子笑话张口就来,交际能力也特别强,逗得沈瑟跟何清笑的不行。 期间他出去接了个电话,何清便偷偷问沈瑟,问这个人怎么样。 沈瑟想了想,如实回答说,人倒是幽默风趣,长得虽然没有多帅,但看着还挺斯文,不过人品性格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摸不透,得长久观察着。 何清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饭后,卢杰提议去旁边的ktv唱唱歌,还说他是那的黄金会员,周末也能订到比较好的包间。 本来一群朋友去唱唱歌什么的很平常,何清也有点跃跃欲试,但沈瑟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对劲。 许是上回在世间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被程绍仲说了那么一通,她表面上没什么所谓,可心底里还是有些受影响。 何清见她有些犹豫,便可怜兮兮地拉住她的手,头往她的肩膀上蹭:“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下吗,我的好瑟瑟。” 沈瑟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见卢杰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她到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来到ktv,卢杰跟前台的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很快便有一个高高帅帅的服务生走过来,把他们带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包间很宽敞,装修的也很漂亮。 服务生调适好设备之后便走了出去,之后很快折回来,拿着几瓶酒水和果盘,说是赠送的东西。 何清本身属于麦霸那一挂的,拿着话筒就不肯松手了,一连唱了好几首歌也不停下。 沈瑟和卢杰就分坐两头,眼神没什么交集。 过了会儿,卢杰提议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聚会时玩的大多还是真心话大冒险,被点中的回答问题,要不然就喝酒。 沈瑟对自己和何清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听到这些刚想拒绝,何清却先一步答应下来,还很是兴奋地朝沈瑟眨眨眼,大意是她很喜欢。 卢杰便把酒一一倒满杯,摆在一边,然后把一个空酒瓶放在桌子上,手腕一用力,瓶身便急速转动起来。 沈瑟和何清都有些紧张地盯着瓶子看,最后瓶口停下的时候,指向的是沈瑟。 第66章 人面兽心 第66章人面兽心 卢杰见此微微一笑,眼镜下的眸光稍稍一闪,接着拿起一杯酒放到沈瑟面前,开口道:“沈律师这么年轻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能说一说,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沈瑟闻言答道:“我没有男朋友。” 卢杰耸耸肩,表示遗憾:“不好意思,换做前男友也是可以的。” 前男友…… 沈瑟想到程绍仲那张脸,突然就有点心情不好,她咬了下嘴唇,拿起那杯酒喝了下去。 何清见此连忙出来打圆场,嚷嚷着重新再来一次,得让大家都有机会才行。 之后概率还是均等的,每每沈瑟被抽中的时候,卢杰的话题却总往她的“前男友”上面凑,让她尴尬的同时,也无从作答。 她跟程绍仲的过往,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何清也喝了两杯酒,说话的时候舌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利索了。 她见卢杰对沈瑟的前男友那么感兴趣,便呵呵一笑,靠在沈瑟肩膀上回答他:“我跟你说,我家瑟瑟的前男友那可是个相当厉害的大律师,不仅长得帅,有钱,还特别有本事!知道一个行业的大牛是什么存在吗?那就是神人,是让我们这种人来瞻仰的!” 卢杰闻言笑了笑,扶了下眼镜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沈律师对他还很在意。” 对程绍仲很在意吗? 沈瑟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有些荒唐。 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还以为能看出来她的心思,真是可笑。 游戏结束的时候,卢杰起身出去了趟,说是打个电话,让她们两个先唱唱歌。 何清却是没那个力气了,她靠在沈瑟的肩膀上,捂着头,有些昏昏沉沉地说道:“沈瑟,我怎么感觉我像是醉了?” 沈瑟闻言很是无奈,又没有什么酒量,谁让她喝的那么多的。 何清有些难受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嘴里嘟囔着:“我怎么觉得这酒劲特别大呢,我头都晕了。” 沈瑟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刚才那酒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是后劲挺足,酒气直往头顶上冲。 这样可不行,待会儿她跟何清还得自己回家呢。 想了想,她轻拍了下何清的肩膀,跟她说:“我去看前台有没有什么醒酒的东西,我马上回来,别睡过去哈。” 何清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让她快去快回。 沈瑟走出去后,因为走廊上没什么人,她便循着感觉走来时的路。 不过她的方向感实在糟糕,本来是找下楼的地方,谁晓得最后竟然走到了洗手间。 她见此想转身回去,不过这时候,却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还能不能来啊,这么正的妞儿在这等着,再不来到嘴的鸭子可就飞走了……嗨,我唬你干什么啊,真的漂亮,那皮肤白的,跟能掐出水似的。本来以为就来一个,谁知道还带来个小姐妹。这小姐妹可更正点昂,你楚楚可怜的样儿就想让人压着使劲儿蹂躏……艹,这都点着了……” 沈瑟还没听完,整个人就有些腿软,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手不得不撑在墙上保持平衡。 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迅速理顺了一下前因后果,接着折回身,跑回到包间。 何清还靠在沙发上昏沉地迷糊着,沈瑟上前去使劲摇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赶紧醒过来。 见何清没什么反应,她着急之下便把两个人的包都背在身上,打算直接扶着前者离开。 而这个时候,包间的门却又被人推开了。 卢杰还是之前那般斯文儒雅的样子,但鼻梁上的镜片让房间里的灯光一照,后面的眼睛都像是有些诡异。 沈瑟看到他,只想到一个词,人面兽心。 而卢杰看到沈瑟的模样,笑了笑,露出一口泛白的牙:“沈律师这就要走了?” 沈瑟咬着牙根,努力平静着语气道:“时间不早了,我跟何清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卢杰闻言走上前,见何清迷迷糊糊的样子,又笑了笑,说:“我看何清是醉了,不如再等等,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家。” 沈瑟这时候突然有点后悔。 她刚才应该直接报警的,或者打电话让谁来帮个忙,她跟何清现在这样子,别说有个成年男人拦着了,就是她们自己也够呛能安然走出去。 卢杰已经伸手去拉何清的胳膊,沈瑟见此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冷着声说道:“卢杰,刚才你电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我警告你,强奸或是轮奸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就为了一时的快活,搭上几年的牢狱之灾,值得吗?” 卢杰听完呵呵笑了声,直起身,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镜片。 然后他看向沈瑟,深凹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又狠绝的光:“我当然知道这是犯罪,但是沈律师,你知道吗,全国每年发生多少强奸案,又有多少女人会选择报警?放心,我们不会有事,待会儿这会架起好几台摄像机,把你们的脸和身体拍得清清楚楚,一旦你们报了警……后果怎么样,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饶是沈瑟面对过那么多犯人,看到眼前的男人,依旧会觉得有些颤栗。 她偷偷地摸到口袋,找出手机,用指纹解了锁,然后继续对卢杰说:“看你计划的这么周全,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你们每一次都选在这个地方?世纪广场的皇家ktv?” 卢杰重新戴上眼镜,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是有些数不清楚了,好几年前我们就开始这么玩,不光是在这,结果到现在还是好好的。到底是我们的手段太高明啊,还是你们女人的防范意识太低,太好骗了。” “我是律师,你难道不怕吗?”沈瑟继续跟他周旋。 “怕啊,怎么不怕。但这样才刺激嘛,我还从来没玩过律师呢……” 说着,他眸光一闪,接着一步上前,夺过了沈瑟的手机。 手机现在显示通话中,是方才沈瑟轻抖着手摁下了快速拨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打给了谁。 卢杰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很快伸手挂断,然后看向沈瑟,笑意的比方才还要深:“程律师。怎么,是你的同事吗?” 【今天更得有点晚,稍后还有第三更~】 第67章 你是来带我回家吗 第67章你是来带我回家吗 程绍仲赶到的时候,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先赶到了。 几个男人被两个警察控制在墙角蹲着,手抱着头,头埋在膝盖间。 而沙发上则是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脸,衣服还有点被扯得变形,另外一个则是半躺着,看着有点神志不清。 程绍仲站在门口,捏了捏额角,觉得有些头疼。 一个警察看到他,便迎上来,跟他握了握手说道:“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直接赶过来了,放心,这俩姑娘没什么大事儿。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那几个混小子,一锅就给端了。” 程绍仲点头道了声谢,接着走进去,走到低垂着头的女人面前,站定住。 沈瑟慢慢地抬起头,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又丢人,又庆幸的。 程绍仲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沉着嗓音问道:“伤到哪了?” 沈瑟闻言愣愣地抬起自己的胳膊,上面有几块淤青,是刚才卢杰抓她的手留下的伤。 程绍仲冷淡地看了眼,然后声音更冷淡地说了句:“不长记性。” 沈瑟又低下头,盯着眼前男人的脚尖看。 心里则是想着这回她真是栽了,不仅遇上这种糟心事,还让程绍仲找到了个由头训她。 真是要怎么倒霉有怎么倒霉。 本来沈瑟跟和何清要跟着回去协助调查,录个笔录什么的,但程绍仲一交待,这步也免了。 就是在警察带那几个男人走的时候,程绍仲突然出声,问刚才跟沈瑟说话的男人是谁。 有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闻声望过来,手也慢慢滑落下来,警察一亮警棍,他便又抱住头。 程绍仲见状走过去,看着卢杰,平淡地问他:“刚才打那个女人了?” 他的声音明明没什么起伏音调,但卢杰还是听出了点暗藏的寒意。 “打了又怎么样?”他逞强着反问。 程绍仲闻言扯了下唇,回答:“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只需要祈祷着,能找到个好律师。不然多出个几年刑期,谁又能说的准呢?” 卢杰突然想到方才沈瑟手机的备注,眼前的人是个律师,看警察跟他交情那么好,估计还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难道…… “你就是她那个前男友?” 程绍仲的嘴角慢慢放平,眼底是一片厚重的墨色。 …… 包间里重新恢复平静后,沈瑟捶了捶有些闷疼的脑袋,然后看向何清,结果发生了这么多事,后者居然还睡得挺香,真是让人彻底没了脾气。 沈瑟又把两人的包找到抱在怀里,准备带何清回家。 但在走前,她还得跟站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人道个谢。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他帮了她,她算是欠他个人情。 她就是觉得神奇和郁闷,那么多人里面,怎么就偏偏找上他了呢? 沈瑟站起身,走到程绍仲面前,耷拉着脑袋说道:“程律师,今天谢谢你了,也给你添麻烦了……” 程绍仲看着她乱成一团的头发,跟小狗的杂毛似的。 他淡淡应了声,依旧还是训她的语气:“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你作为律师的洞察力和警惕心在哪?” 沈瑟真是觉得头疼死了,被酒劲冲的疼,被他念叨的更疼。 她突然一阵火气上来,抬起头瞪着他吼道:“是啊,我没洞察力,也没警惕心,那又怎么样!谁说当律师必须得有这两样的。啊,你怕我被男人骗吗?我不是都被你骗过了,现在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程绍仲:“……” 沈瑟见他终于不念叨了,自己也终于不那么头疼了。 她转过身,想带着何清离开这,结果被身后的桌角一绊,直接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程绍仲看着她趴在地上乱哼哼的模样,也觉得头疼。 被她气得头疼。 …… 十几分钟后,孟汇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赶过来,接到老大的电话他是一刻没停地往这赶,结果到了之后,看到里面的组合,他就有点懵。 程绍仲见他来,也没跟他多说,只说了何清家的地址,让孟汇把她送回家。 孟汇先是怔怔地点点头,然后指向另外一个人:“那沈律师她她她……” 程绍仲冷淡地看他一眼,孟汇便自动锁上自己的嘴,然后以最麻利的动作上前,把何清背起来,最后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后面,程绍仲也走到沙发前,看着躺得没什么形象,也睡得没什么形象的女人。 这小丫头,自从离开他,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不仅成了个真正的律师,在他面前也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勇敢。 还有,也出了太多太多的状况。 不知道以前在他身边是怎么装出那么乖的。 程绍仲托起沈瑟的头和腰,打算把她抱起来。 沈瑟不晓得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先是皱了下眉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无辜又缓慢地眨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 程绍仲对上她的目光,一时也没再动。 这个时候,沈瑟突然低低喊了声:“程老师……” 程绍仲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跳漏了一拍。 沈瑟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又小猫似的叫了声:“程老师,是你吗?” 程绍仲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听到这句话,他的手紧了紧。 “是我。”半晌,他回答。 沈瑟闻言咯咯笑了两声,像是高兴,又像是觉得好笑。 而她笑的时候,胸前的柔软透过薄薄的布料贴在他的身上,轻轻地一颤一颤的。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你是来带我回家吗?” 程绍仲从来不知道,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他的心也会跟着软成这般。 即便,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醉了。 说的都是醉话。 第68章 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第68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程绍仲把沈瑟抱上了车,依旧是司机开车。 中午他原本有个应酬,还没谈完事,就接到了沈瑟的电话。 来不及第一时间赶过来,他就先联系了相熟的警察。 要不是那通电话,现在还说不定是副什么模样。 沈瑟的头枕在他的腿上,看着睡得挺熟,像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今天到底有多危险。 她喝完酒一般就是昏沉地先睡上一段时间,然后说不(一)定(定)再发顿酒疯。 不过应该是今晚喝的酒太烈,酒疯的时间提前了。 很快,程绍仲听到车里有人哼哼:“疼……” 他循声望过去,发现沈瑟皱着眉头,像是真的哪儿不舒服。 程绍仲便捏着她的胳膊看了看,上面淤青的印子是挺深,看着也触目惊心的。 不过沈瑟却并不是说胳膊,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脚,又哼哼了声:“脚疼……” 她今天穿着双几公分高的凉鞋,新鞋不太合脚,她的小拇指头都磨起了几个泡。 程绍仲见她一直嚷着,没办法,只好帮她把鞋脱了下来。 双脚得了解脱的沈瑟顿时开心了:“这下舒服了,瑟瑟好舒服……” 程绍仲一直忍着,看她到底能闹到什么地步。 沈瑟在某一瞬间突然睁大眼睛,看了眼眼前的男人,然后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胸口,像看流氓一样看着他:“你是觉得我太漂亮,想非礼我吗?我告诉你,你不能这样,你这是犯法的,我是律师,我会让你坐牢的!” 程绍仲没理她,就垂着眼睛淡淡地看着她。 沈瑟兀自紧张了会儿,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失落:“我想多了……没人想非礼我,我不漂亮,也不可爱,还很笨,没人会喜欢我。” 程绍仲抬起手,刚想摸摸她的头发,就被她一只手打开了。 “你怎么那么像程绍仲呢?不对……你就是他对不对!哇,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你不仅骗了我的感情,你还总是嘲笑我教训我,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这回司机听见了轻咳了声,像是有些尴尬,也像是憋着笑:“程先生,需不需要去买点醒酒药?” 程绍仲闻言没什么温度地说:“不用。” 反正他都是那么坏的人了,再良心不安一回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车子停下,程绍仲见沈瑟还醉的迷糊,依旧是把她抱下了车。 沈瑟在他怀里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高楼,愣愣地问:“这是我家吗……” 程绍仲没回答她,虽然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几分钟后,沈瑟终于能躺倒柔软舒服的大床上,让她畅快地滚了好几圈,程绍仲刚一离开,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咚”得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果然是沈瑟摊手摊脚地趴在地上,身上还卷了一圈被子。 程绍仲没去管她,而是去到了厨房,倒了杯水,又找出两颗醒酒药。 回来的时候,沈瑟还跟被子交缠着,估计是一直扯不开,惹得她心情很是烦躁。 “你怎么这么烦啊,别缠着我了,我好热!讨厌,你比程绍仲还讨厌!” 程绍仲:“……” 现在去把水倒了,把药扔了,还来得及吧。 沈瑟最终被人从被子里剥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她扯了扯自己连衣裙的领口,一直喊着热,裙摆也被她撩高到腰间,眼见着浅粉色的内衣都露出了个花边。 程绍仲见状很想把她一个人扔这不管,让她自生自灭去吧,看看以后还喝不喝这么多酒。 可是沈瑟难受的直在他脚边打滚,小脚板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腿上蹭。 冷淡着眉眼看了会儿,他最终还是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格子,从里面找出一件小熊的棉布睡衣。 这是沈瑟没带走的衣服,阿姨来打扫的时候收拾到的,还问过他需不需要丢掉。 脱掉了收身的连衣裙,换上棉棉柔柔的睡衣,沈瑟终于是消停会儿了。 程绍仲把她抱回到床上,她也只是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沉沉睡了过去。 程绍仲坐在床边看了会儿,而后起身离开。 沈瑟这一觉睡得简直是天昏地暗,一直到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脑袋里像是装了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倒在枕头上怎么也起不来。 她手握成拳使劲捶了两下,觉得能稍微清醒一点之后,才勉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但她能分辨得出并不是自己那个只有十平方大的卧室。 这是哪儿啊,她是喝醉了被谁捡回家了吗? 对她来说,好的祈愿从来没实现,倒是坏的预感一来一个准。 她光着脚丫走出房间,不出多久就认出来,这是她曾经住过三年的房子,亦是程绍仲的家。 麻蛋,她怎么来这了?! 她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程绍仲像是听到动静从书房走出来,看着她淡淡地说道:“醒了。” 沈瑟向后退了两步,身体抵在墙上,满是防备地看向他,颇为警觉严肃地问:“你把我带到这来的?” 程绍仲知道她发完酒疯之后半点都记不住,因而此刻被人像流氓一样质问着,他也不觉得意外。 “是又怎么样?”他还是淡淡地反问。 沈瑟现在气得很想咬手帕,不对,她该咬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脖子才对。 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吗,怎么还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呢? 是她漏记了什么吗,为什么前因后果一点想不起来? 沈瑟浑身开始一阵阵地发凉,一双小脚丫上下交叠着不知道该放哪儿。 还是程绍仲看出她的不自在,先出声道:“饿吗?” 沈瑟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确实空空如也,中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完了。 可是让她留这吃饭,开什么玩笑呢,而且程绍仲应该也就是客气一下,虚伪的客气。 她撇撇嘴,还有些愤愤地答道:“我不饿,在你家,我一、点、都、不、饿!” 第69章 生活对她好残忍 第69章生活对她好残忍 程绍仲闻言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淡漠地点点头,表示没什么所谓。 沈瑟哼了声,就知道他这个人没对她安什么好心。 以前都是那种直来直往的冷待,现在倒好,还学会虚伪的客套了。 幸亏她眼明心亮堂,才没让他糊弄过去。 她又哼了声,打算就此离开。 她现在还有点不舒服,战斗力值还处在低迷状态,等到她彻底恢复了再好好算今天的账。 只是没等沈瑟走出多远,她突然发现了点不对劲。 低头一看,白天时候穿的那件白色连衣裙已经不见了,只有件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 除此之外,胸前还空荡荡的,有两处迷之突起…… “程绍仲!”沈瑟满脸胀红,转头瞪向身后的男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她她……她的小内内不见了,呜呜,肯定是被这个男人脱掉的! 程绍仲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想开口解释一下。 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自己绕到背后把内衣带解开了,一个劲儿地嚷着闷,他也拦不住,只三下两下帮她把睡衣套了上去。 但沈瑟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用一副极度愤懑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浑蛋!”最后,她只扔下这两个字,而后迅速回到房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又气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程绍仲自始至终没拦着她,而等沈瑟离去之后,他走到卧室,看到里面被她折腾的一片狼藉,看了许久。 …… 沈瑟走在外面的大街上,想到自己刚才的模样,简直是撞墙的冲动都有了。 她今天不是跟何清一块出去玩吗,还见她那个男朋友卢杰来着,三个人吃完饭之后还去了ktv唱歌玩游戏,就那时候喝了点酒。 可怎么一觉醒来,她就在程绍仲家里了呢? 还还还……还在他床上睡了那么久! 沈瑟穿着不太合脚的鞋一走一崴地走在街上,一会儿笑两下,一会儿绝望地揉头发,一会儿啊啊啊地长叹几声,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都在想这姑娘是受啥刺激了。 没错,沈瑟就是受刺激了,她受大刺激了! 幸亏她的智商回来的也及时,她找出手机,给何清打了个电话。 后者现在也躺在家里的床上,酒劲还没过,正头晕呢。 听到沈瑟的声音,她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沈瑟,是你啊……” 沈瑟站定住,努力平复下心情问她:“何清,你记得我们俩喝完酒之后怎么样了吗?怎么我一点记不起来了呢?你怎么回的家?我怎么回的家?不对,我是怎么被人捡回的家?你回答我啊!” 何清被她这一通疑问给念叨的直接晕了,梳理了好久才迷糊地答道:“别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是程律师的助理送我回来的。你的话……应该就是跟程律师走了吧……” 沈瑟:“……” 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沈瑟也就不废话了,直接挂了电话。 不过瞥过通讯录的时候,她看到第二通通话记录,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拨号程律师,通话时间十五秒。 嗯,她可以找个地洞,直接把自己埋进去了。 …… 这一天的事对沈瑟的打击特别大,以至于她上班的时候精神都有点恍惚。 韩江墨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好几次还提醒她,沈瑟反应过来之后便强颜欢笑,说没事,就是没休息好。 但实际上,她总不能跟人说,她在前男友丢了脸,过去积攒下来的底气和傲娇一瞬间都被消磨殆尽了吧。 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决定跟过去彻底一刀两断,决定跟程绍仲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甚至还在家里练习了很久,想着碰到他的时候,她可以用一种相当职业正式的语气跟他打声招呼,跟以前的他一样,冷冷淡淡的,看着不太把对方放在心上。 可是这么久的努力,因为昨天全都白费了,白费了。 这样的低迷状态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沈瑟手头上又有一个案子开庭,她才重振了旗鼓。 来到法院,她还刚走进大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沈律师~沈律师你等等我啊~~” 沈瑟下意识地顿住脚步,但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之后,她的步伐立马加快,甚至开始小跑着往台阶上走去。 可孟汇却是腿长步子大的,没多久就撵上了她,跟她并排着,笑着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沈律师你没听到我叫你吗?怎么不等等我呢?” 沈瑟有些艰难地转头对他笑了笑,有些勉强地问道:“你……有事吗?” 孟汇清秀的眉毛一扬,说出了他憋在心里好久的八卦:“你还记得上个周末你跟你朋友喝醉的事吗?噢噢,看样子是记得!沈律师,你说实话,你跟我们老大是在一块了吧,要不然他干嘛对你那么紧张呢?听说你被人非礼,连警察都叫来了。我是临危受命带你朋友回了家,那你跟程律师……是不是……有个……很火热的夜晚啊?” 沈瑟目瞪口呆听他说完这些,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惹得孟汇都有些紧张。 她这气势,像是要把他推下去似的。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沈瑟咬着牙问他。 孟汇一脸紧张地点点头:“当、当然。” 沈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甩手,孟汇踉跄了两步才站定住。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沈瑟突然觉得,她跟程绍仲的这笔账啊,是有的算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是还得正经八两跟他道声谢啊。 残忍,生活真的对她好残忍。 不光让她在前男友面前丢尽了面子,还得在丢尽面子之后上赶着去对人家说,程律师,我谢谢你帮了我,谢谢你让我丢尽了面子! 第70章 新邻居 第70章新邻居 但在沈瑟找着机会跟程绍仲道谢之前,倒是有个大麻烦先找上了她。 这天她提前下了班,刚到楼下,就看到几个搬家公司的师傅忙进忙出地搬运着家具和行李。 她突然想起来,前阵子对门一直在装修,两天前好像终于没了动静,难道新房主要搬进来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侧着身上了楼,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对面开着门,里面焕然一新的,新家具慢慢填充进去之后,应该很快有人住进来了。 拿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沈瑟还在心里叨咕,到底是哪个有钱人不开眼,跑到这个地方来找房子,而且这房子建筑时间都超过十年了,花这么大力气装修,值得吗? 不出多久,她倒是见到了这位“不开眼”的有钱人。 顾绍季一身休闲地站在门口,看着沈瑟快要瞪出来的眼睛,他倒是相当闲适自在。 “嗨,新邻居,趁着你在家,我来打个招呼,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啊。” 沈瑟一脸不可置信,揉了把眼睛之后,她才确信自己没做梦,她指着眼前的男人,“你你你”了好一阵,却没能说得出话。 顾绍季见此也不在外面待着了,天儿太热了,他绕过沈瑟进了屋,这回没等着人伺候,直接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出那双男士拖鞋穿上,然后走到客厅,看到铺满卷宗的茶几,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接着拿起果篮里的桃子啃了一口。 沈瑟看他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心想着到底是她失忆还是眼前这只烧鸡失忆了,上次她不是都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吗,他还那么生气地离开来着,他们之间不应该再也不相往来了吗,怎么他还搬来跟她当邻居了呢?! 太多的信息和冲击轰炸着沈瑟的脑袋,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来,只能扶着额走到顾绍季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顾先生,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吗?” 顾绍季又啃了一口新鲜多汁的大桃子,含糊着回答她:“因为你啊,你又不愿意跟我去住大房子,只好我来跟你一块挤小房子了。” 沈瑟:“……可是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啊。” 顾绍季听完顿时眯着眼睛笑了笑,答道:“我来就是为了改变你这种观念的。沈律师,我们现在还处于互相不了解的阶段。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之后,你会慢慢喜欢上我的。至于我嘛,已经开始被你吸引了,你没发现吗?” 沈瑟:“……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我改,行不行?” 顾绍季哼了声:“别一副这么嫌弃我的样子,行不行?我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跟我交往之后,你会吓一跳的。” 沈瑟:“……ok,住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我没办法干涉。不过我有权利让你离开我的家。顾先生,以后请你不要不请自来,当心我告你擅闯民宅。” 动不动就告来告去的,当律师的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无趣吗? 顾绍季叼着那个桃子,慢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换上了自己的鞋,刚走出去,还没等他道个别,身后的大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真是的,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么防着他吗? 他恨恨地咬了一大口桃子,心想着这家的主人脾气不好,东西倒是挺好吃的。 还有上次的梨汁,他喝了之后也觉得不错,改天问问她在哪买的,能不能也给他稍几瓶。 …… 第二天沈瑟出门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怕赶不上公交车,又得迟到个十几二十分钟。 结果就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不长眼地往她面前凑。 顾绍季穿着一身运动装,看着刚从外面跑步回来的样子,一张俊脸上都是汗珠,额前的几撮刘海都是湿的。 他看着沈瑟要出门的样子,便挡在她面前,耍着酷问道:“这么早就出门啊,吃早饭了吗?” 沈瑟不耐烦地答道:“我吃没吃关你什么事?让开,我要迟到了。” 顾绍季一听笑意更深了些:“那正好,我开车送你去吧。我一整天没什么事,以后可以当你的专职司机,随叫随到。” 沈瑟简直要被这个人气死了,怎么能有人会这么没眼力见儿呢?他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出气的吗? 总之她最后想尽办法摆脱了他,结果跑到公交站台,看到已经渐渐远去的公交车背影,沈瑟只觉得今天出师不利,估计有“凶兆”。 而最大的凶兆,估计就是顾绍季的出现了吧。 开着他那辆威风凛凛的路虎车出现时,周围的几个人纷纷侧目,加上顾绍季这人本身就长得扎眼,沈瑟又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大姑娘老阿姨犯了顿花痴的样子。 顾绍季来到沈瑟面前,这回二话不说,拉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车上拽。 沈瑟自然是不肯顺从,挣扎了好几下。 顾绍季见状回过头,呲着他那口白牙“阴森森”地说道:“你不跟我走,我就跟你一天,我去哪我就跟到哪,说到做到。” 沈瑟一看他这样脾气,是相当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正好她也迟到了,跟迟到扣工资比起来,蹭个自恋二世祖的车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理他就是了。 看着沈瑟的态度缓和下来,顾绍季得逞地笑笑,脸上跟长了朵花似的。 开车去律所的路上,顾绍季中途在一家星级酒店前停了下来,几分钟后,又拎着一袋热乎乎的早餐小跑着回来。 他把东西一股脑塞到沈瑟的怀里,然后头也不转,直接开车离开。 沈瑟看着精致包装袋里的点心和豆浆,小声地嘟囔了句:“我早上不吃早餐。” 顾绍季闻言不知道是训她还是跟她商量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早饭怎么能行呢?以后我天天给你买,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一整天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看你听不听话。” 沈瑟一听就无语了,他除了这招,还能不能有点新意了。 第71章 花他的钱追着他的女人 第71章花他的钱追着他的女人 不过最后她还是吃了顾绍季买来的东西。 其实以前她的饮食作息都挺正常的,就是跟了程绍仲之后吧,就把自个儿的习惯都打乱了,全都按着他的步调来。 他习惯晚睡她就晚睡,他不喜欢吃早餐她也懒得给自己单独做一份,就这么天长日久的,她都忘了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细嚼慢咽地把东西都吃完之后,沈瑟抿抿嘴唇,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句道谢声音的确够小的,不过顾绍季耳朵好使,还是听了个真切。 他的嘴角扯得老大,声音上扬地答道:“这就感动啦,别急啊,我这还有很多功力没使出来呢,说了到时候你会吓一跳的。” 沈瑟:“……” 她就知道,这人就不能好声好气跟他说话,蹬着鼻子就上脸。 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沈瑟让顾绍季在路口停车就行,不用拐进居民区里,结果后者根本不听她的,仗着车技好,在里面七拐八拐,最后终于在上班前五分钟把沈瑟送到了律所。 沈瑟下车前瞪了他一眼,说以后不要来送她,也不要来接她了,真的很不方便。 顾绍季这回没反驳她,只是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好好工作,不要想我哦。” 沈瑟白了他一眼,心想着自恋这毛病真是无药可治。 看着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顾绍季才收回目光,打算回去。 不过在这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的唇角上挑,眼里闪动着些意味不明的光:“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啊。没错,我离家出走了,老家伙断了我的生活费,等着我服软呢,不过我决定再吊他一段时间。我们今天见一面,顺便你接济接济我。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我的好二哥。” …… 沈瑟走进律所,照例是大家都到了。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挺不好意思的,这里属她的资历最浅,按理说打扫卫生这类的工作她得多干点,起码得分担着干,不能仗着林德钟对她照顾就尾巴翘高找不到北了。 不过前辈们都理解她住的远,从来不跟她计较。 她坐下之后,李志岩走过来,递给她一份文书的同时,压低声音问她:“刚才送你来的那个,是上次打老韩的那个男人吧?” 沈瑟张了张口,刚想解释,李志岩就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不用紧张:“这谈恋爱本来就该你情我愿,老韩虽然暗恋你挺久,但你看不上他也没办法是不是。放心,我劝着他呢,慢慢就能放下了。你就安心谈你的恋爱,我说实话,那男人看着挺不错的。小师妹眼光挺高啊!” 李志岩说完这些就走了,留下沈瑟坐在原处,忍不住轻叹了声。 没错,一段感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彼此心里都有爱意,爱情才算成立,也能延续下去。 以前她已经受够了单恋的苦,所以下定决心不给其他人也造成这样的痛苦。 日后她会跟一个人在一起,只会因为她喜欢他,而那个人,恰巧也喜欢她。 …… 顾绍季赶到约好的地方,程绍仲还没到。 这还是程大律师第一次来的比他还迟,顾绍季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心想着待会儿他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把柄,让他那个冰山二哥也试试吃瘪是什么滋味。 约莫半个小时后,程绍仲才姗姗来迟。 顾绍季在这等着差点睡过去,要不是想着要“生活费”,他才不会好脾气地等这么久呢。 但程绍仲到了之后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他坐到顾绍季面前,表情疏漠冷淡,像是根本没把自己的迟到放在心上。 顾绍季见状不得不“提醒”他:“我等了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概念你懂吗,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吗?” 程绍仲闻言淡淡反问:“你的时间也值钱吗?” 顾绍季被噎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没你的时间值钱,听说你一小时的咨询费能要到上万……” 顿了顿,他换了种语气道,“我就奇了怪了,在商场上人家都叫奸商,那你们这种喝人血扒人皮的律师,这叫什么呀?” 程绍仲也鲜有耐心地回答他的疑问:“这叫等价交换。他们付出这样的代价,说明我手上有他们需要的价值。想要不劳而获,天底下没有那样的好事。” 顾绍季又被噎了一下,他向来做的都是些不劳而获的事,本来挺平常的,怎么让眼前的人一说就显得那么不入流呢? 他轻咳了声,决定略过这个话题,直接切入重点:“刚才跟你说过了吧,老家伙把我的信用卡都给断了,我没钱了。这段时间,你得养着我,不然我没法再给你做眼线了。” 程绍仲听完倒也痛快,直接填了张支票给他。 顾绍季拿着支票笑了笑,说:“就这么点儿,不够啊。” 程绍仲拿着钢笔的手一顿。 顾绍季一双桃花眼眯的细长细长的,继续好商好量道:“我一个人用倒是够了,但是吧,我在追一个姑娘呢。追女人就得舍得下血本,不然人家怎么心甘情愿地跟你呢?” 程绍仲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他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听顾绍季这么说了,他便又给了一张支票。 这下子顾绍季终于满意了,话说出来也特别中听:“谢谢二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程绍仲没理会他的甜言蜜语,只冷淡着脸色告诉他:“你得让我看到物有所值。” 顾绍季哈哈一笑,没应他的话。 而他心里则是在得意地想,程律师啊程律师,你这样聪明的人,怕是也想不到,我现在在做件什么事吧。 我在花着你的钱,追着你的女人。 万一哪天你知道了,该不会气得背过去吧。 哈哈哈哈哈。 第72章 让我照顾你吧 第72章让我照顾你吧 沈瑟再跟程绍仲碰上,是在区检察院的门口。 上次的事她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的确是卢杰伙同几个社会人员想对她跟何清不轨,而她恰好在那时候联系到了程绍仲,后者便赶到救了她们。 沈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虽然上次在程绍仲家的场景让她尴尬难堪了许久,但该道谢的时候她也不犹豫含糊。 她走到程绍仲面前,后者看到她也停下了脚步。 沈瑟轻咳了声,接着开口说道:“程律师,上次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 程绍仲淡淡应了声,但他好像是有急事,转而就要走。 沈瑟想了想便又多说了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给你造成的困扰,真是不好意思了。” 程绍仲这回倒是应了声:“跟人交往要擦亮眼睛,别谁都相信。别人能救你一回,不代表每一次都能赶上。” 虽然这些话依然是在训她,但沈瑟还是态度极好地点点头,表示虚心受教。 程绍仲走后,沈瑟站在原地,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着程绍仲这个人还是蛮大度的嘛,上次她那么凶他,他好像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但这种事情要是再来一回,不用别人再训她,她自己直接来个了断就好了。 …… 晚上回到家,沈瑟正眯着眼睛低头找钥匙,就听到了对面开门的声音。 顾绍季斜靠在门框上,上挑着眉看向她,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沈律师,这么晚才下班啊,身体吃得消嘛,我看着都心疼了。正好我准备了一桌夜宵,来跟我一块吃吧。” 沈瑟回头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找自己的钥匙。 结果楼道里没灯实在太暗,她气得直接低骂了句:“什么破灯!” 顾绍季撇撇嘴,丝毫不觉得沈瑟是在烦他,还是不屈不挠地说:“要是你不想来我家,去你那也行啊,你等等哈,我这就收拾收拾!” 话音落下,他还真的麻利转身回屋里了。 等到沈瑟打开门走到玄关,他正好也提着一个饭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又大摇大摆地去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 沈瑟累的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到房间里把衣服换下之后,她边揉着脖子边走出来,看到的就是顾绍季守着一桌好吃的对着她灿烂笑着:“赶紧过来吃啊,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你肯定会喜欢。” 这时候已经快到了半夜,沈瑟确实是饿了,而且眼前这男人一看就是赶不走的那种,于是她干脆也不端着了,直接走到茶几前,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顾绍季基本上没动筷,看沈瑟低头吃的欢,他笑的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好吃吗?”他还颇为期待地问了句。 沈瑟抬头瞥了他一眼,即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绍季见此更高兴了,还打包票说,以后她的夜宵他都包了,保管她回来饿不着。 沈瑟听完忍不住哼笑了声,说的像是要养她似的,她才不需要他养呢,以为用几顿饭就能把她收买了吗,也太小看她了吧。 而顾绍季还在那一个人陶醉着:“看你瘦的皮包骨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虐待你了呢。而且我不喜欢这种没肉感的,摸起来不舒服,抱着还嫌硌得慌。” 沈瑟已经完全懒得理会这个自恋狂加臆想症晚期患者了,她快速吃完之后,便没有半点犹豫地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赶紧回去吧。” 顾绍季便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说:“喜欢吃什么提前跟我说,不用跟我客气。还有啊,明天早晨我在楼下等你,你不用起的太早,多睡会儿……” 这人一直嘟囔到离开家门,沈瑟的耳根终于得了清静,花了十几分钟时间洗漱完毕之后,她也麻溜地爬上了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几个小时,大约是凌晨三点钟,沈瑟在某一个时点突然醒了。 被疼醒的。 她冷汗涔涔地蜷在床上,手握成拳抵在胃部,那里一抽一抽地疼着。 大概是胃病又犯了。 她艰难地坐起身,打开旁边的台灯,然后弯着腰扶着墙走到客厅,找出一瓶胃药,就着水吃了下去。 可过了十多分钟,症状却并没有缓解。 沈瑟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疼的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这次比以往发病都要来的严重,某一个瞬间,沈瑟甚至觉得她要挨不过去了。 等到疼痛稍稍缓解了之后,她挣扎着找到自己的手机,找出上面的一个号码,咬着嘴唇拨了过去。 两分钟后,外面便有人在敲门。 顾绍季身上还穿着睡衣,见给他开门的沈瑟连站都站不住,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也给他吓得不轻。 “怎么了这是?哪不舒服啊?”他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沈瑟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哑着声音问他能不能送她去趟医院。 顾绍季一听哪还顾得上其他,直接跑回屋子找到车钥匙,然后折回来背着沈瑟下了楼。 半个小时后,沈瑟被送到南城医院的急诊科,值班医生给她检查了一遍,说是急性胃炎。 一连挂了两瓶水,沈瑟才觉得从回了魂,胃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连心跳也不如之前那般跳的剧烈了。 顾绍季这期间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在有些喧闹的急诊室里,他倒是一改往日的聒噪,静默不言,只有在护士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才会问上两句。 天刚蒙蒙亮,沈瑟抱着医生给她开的药,也离开了医院。 顾绍季搀着她的胳膊,她走不快,他也不催她,只跟随着她的步调。 等到坐上车之后,沈瑟抿了抿嘴唇,转过头说了句:“谢谢……” 与此同时,顾绍季也开口了:“对不起。” 沈瑟一听有些意外:“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顾绍季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发,因为半夜被闹起来,他的脸色也不太好:“肯定是我的那些东西让你吃坏肚子了,你、你肯定更讨厌我了吧。” 沈瑟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他说这些话是认真的时候,既好笑,又没力气去笑。 她撑着头,好半天才说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这是老毛病了,作息不规律,加上不按时吃饭,身体一直不太好。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过错。” 顾绍季闻言看向她,半是求证,半是诚恳地说道:“那我以后来照顾你呗,你只管工作,接送你上班,帮你准备早餐晚餐的任务就包在我身上。你要是不想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也无所谓,但也别一竿子打死,就给我个考察期,行不?” 沈瑟突然发现,这大少爷认真起来的,原来是真的可以收了一身的痞气。 原来,他的眼里,也是真的能看到一个人的存在。 她静默片刻,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正慢慢亮起来,她的心,好像也被扫除了些阴霾。 千篇一律的生活,或许需要些改变。 起码,在喧嚣嘈杂的急诊室,有一个人在身边的感觉,并不坏。 过了会儿,她轻声答道:“也不是不行吧。” 第73章 原来有正牌男友 第73章原来有正牌男友 听到她回答的顾绍季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阵狂喜:“真的?真的真的?” 沈瑟看着他一脸忘乎所以的表情,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刚才他那故作诚恳深沉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都是来唬她的吧。 只可惜,即便事实如此,眼前的男人却已经不让她反悔了。 扯着嗓子嚎了两声之后,顾绍季麻利地发动起车子,然后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家。 因为医生交待要静养,所以沈瑟不得不要请两天假。 可就是请假这件小事,顾绍季居然也要“代劳”。 美其名曰照顾,实际上就是炫耀加嘚瑟。 林德钟接到电话时,听到对面传来的浑厚男音,还以为沈瑟的手机被谁捡了,不过等对方自我介绍完,又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他才怔愣着应了两声:“哦,哦哦哦……” 挂了电话,任东升问他沈瑟怎么了,林德钟一摸他那亮堂的脑门,有些恍惚地说:“小沈啊,什么时候突然有了个男朋友呢……” 此话一出,正在打字的韩江墨双手一顿。 旁边李志岩看到了,轻叹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边顾绍季对自己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对躺在床上的沈瑟说道:“医生说你这几天要吃流食,你先睡一觉,醒来我就给你准备好了。” 沈瑟往上拽了一下被子,眨着眼睛看向顾绍季,想了想说:“其实你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勉强的话就不要做了。” 顾绍季一听有点不服气了:“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勉不勉强。我告诉你啊,这天底下没人能勉强我做什么事,所以我对你好,都是发自内心,心甘情愿的。” 沈瑟听完这些倒没什么心情的波动,就是觉得这顾少爷吧,要是去开个情话培训班,应该能有挺多人报名的。 不过顾绍季嘴上说的好听,真正行动起来也不赖。 反正沈瑟在家修养的这段时间,他是鞍前马后地伺候得相当周到。 而且这种照顾也只停留在沈瑟能接受的范围内,其他越界过分的行为,他一概不会做。 就连沈瑟有时候都挺奇怪的,他对她这样好,到底图什么呢? …… 沈瑟请假休息的这段时间,她的一些工作便平摊在了律所其他几个人的身上。 这天任东升去法院开个庭,结束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远程所的孟汇。 做他们这行的人脉就是业务量,就连同行的人脉也得发展发展。 在一次培训会上他们两个正巧做同桌,就这么认识了。 孟汇比任东升小了几岁,但许是在大所的缘故,说出来的话也底气颇足:“任律师,最近忙吗?” 任东升闻言在心底哼了声,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颇为客套的:“还好,孟律师呢?” 孟汇爽朗笑了声,答道:“跟着我师父哪有闲下来的时候,这不他忙的脱不开身,我就来替他来法院一趟,加上我自己的案子,也是忙的焦头烂额的。” 这话听着平常,其实是有点炫耀的意思。 谁不知道,进了远程所那基本上就是进了黄金窝,再跟了程绍仲这个师父,未来的前途那叫一个不可限量。 任东升又哼了两声,决定不理眼前这个人了。 人比人气死人,他要被气死了。 但孟汇却还有话要说,见状连忙跟上去,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些:“任律师,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所是有个叫沈瑟的吧,就是从我们所跳槽过去的那个。” 任东升闻言斜了他一眼,淡淡反问:“是又怎么样?” 孟汇搓搓手,心想着不怎么样,这人大概是他以后的师娘,他可得提前打听准备着。 程绍仲对他这个徒弟那叫一个不上心,孟汇每天都有种自己要被踹走的错觉。 如果有师娘给他撑腰,哈哈哈,那就保险了。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沈律师平时有什么爱好,还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总之跟她有关的,说点什么都行。” 任东升听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孟汇,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接着他揶揄着问道:“你想追人家?” 孟汇哈哈笑了声,刚想解释一下,他不是想追沈瑟,只不过他们两家律所很可能要成为亲家而已。 就听到任东升没什么语气起伏地说道:“别惦记了,我们沈律师已经有主了,是个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我说孟律师,这打人主意也要看看自己的条件,咱们就是做律师做到了头,能跟人富二代比吗?” 孟汇听完怔了一下,然后有些惊恐,又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是富二代?” 任东升特别喜欢看他深受打击的模样,忍不住又添了一把火:“没错,是个名副其实的风流公子哥儿,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见了也挡不住人家那魅力。啧啧,我们沈律师那叫一个有福气哦~” 任东升吹了声口哨,而后扬着头越走越远。 他的身后,孟汇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无法自拔。 他的瞳孔剧烈震动了一会儿,然后一抬手,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还是说,是他家老大误会什么了。 人家沈瑟沈律师,原来是有正牌男友的啊。 那他家老大怎么办,他怎么办,呜呜,这个世界好混乱! …… 孟汇在回律所的路上还在纠结。 他甚至在不着边际地想,是不是程老大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他实际上就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不过这种不靠谱的念头一瞬间就被压下去了,业内谁不知道啊,程绍仲那可是个地地道道的“草根”大状,靠着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取得今天的成就,达到今天的地位。 所以事实很明显了,要么是他误会了。 要么,就是他家老大单相思了。 第74章 万一把持不住 第74章万一把持不住 回到律所,孟汇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汗,直接拉着一个人就问:“程老大在吗?” 被他问的一脸懵的小律师指了指程绍仲办公室的方向,点头说在。 孟汇来到办公室前,平复了下呼吸,又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的应答之后才走了进去。 程绍仲这时候刚跟人通完电话,见孟汇走进去,他语气冷淡地问:“有事?” 来的时候孟汇是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真正看到自家老大了,他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程绍仲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见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就皱了下眉头,意思是他没事就赶紧滚蛋。 孟汇也恨不得脚下踩着两个火轮,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有跟程绍仲摊牌的想法啊。 别的不说,要是老大知道心上人已经名花有主,他得多伤心,多伤自尊啊。 不行不行,他可不能这么做。 这样做丢了工作是小,还会伤害到他的偶像,他绝对不允许! 呜呜,程老大是他崇拜了好多年的偶像来着。 …… 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程绍仲的办公室,有相熟的小伙伴凑上来,安慰了孟汇两句,都以为他是被程老大骂了。 孟汇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心想着他要是被骂还好了。 让他守着那个秘密,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过下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被呲儿一顿呢。 程绍仲自然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屋内有充足的冷气,却抵不过眼底心底的寒意。 看了会儿桌上的资料,他合上文件夹,而后起身,准备去见一个人。 距离检验成败的时机越来越近,他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有时候真恨不得就停在现在,一切停在这,或许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解脱。 …… 沈瑟经过两三天的调养,身体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顾绍季本来还想让她多休息几天,却遭到了沈瑟的白眼拒绝。 真以为上班跟玩似的吗,他这种大少爷恐怕是体会不到“民生疾苦”,不知道他们小老百姓是要努力工作才有吃穿的。 顾绍季当然是不懂,当然懂了也就那样,他是真的不想沈瑟去上班。 去上班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一点都不好玩。 这几天鞍前马后地伺候下来,他发现伺候人也是挺好玩的一件事,尤其是沈瑟偶尔称赞他两句,比他赛马赢了几百万的奖金还让他觉得刺激。 只是不管他再怎么商量,沈瑟就是不答应,于是他也就不强求了,压下自己的小情绪,继续鞍前马后地伺候她上班。 沈瑟有时候看着他,真的跟看个小孩子似的。 还是那种好争斗勇的半大孩子,温顺的时候还好,炸毛的时候那叫一个幼稚。 不过看在他炸毛机会不多的份上,她也不跟他多计较。 这天早晨,顾绍季送沈瑟到了律所,趁着她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他凑过去,距离她的脸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 等到沈瑟一抬头,嘴唇就扫过了他的脸颊,落在他的唇角。 顾绍季笑的一脸得逞荡漾,他抚住沈瑟的后颈,想加深这个吻,结果让沈瑟冷淡地一瞪,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都不给亲一下,真小气。”他自个儿在那嘟囔。 沈瑟解开安全带,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在我正式给你答复之前,希望我们之前能保持应有的距离。” 顾绍季听完有些好笑,什么应有的距离,都是熟男熟女了,连亲个嘴儿都得端着吗? 结果看沈瑟不是开玩笑的表情,他也只好无奈妥协,顺带有一点小小的抗议:“那你不能让我等太久,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啊,正是精力旺盛、如狼似虎的时候,万一我哪天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我可以送你一程。”沈瑟替他补充道。 …… 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对沈瑟来说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她最近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正愁着一身精力没法安置呢,能有点事情做别提多开心了。 但跟她的开心相对的,是所里男人们的愁眉苦脸。 沈瑟发现之后还问他们是怎么了,李志岩便代表着答了句:“各有各的愁,各有各的苦,小师妹,你就甭管我们了,专心谈好你的恋爱就成了。” 沈瑟不知道这是单纯在打趣她还是其他,总之还觉得挺奇怪的。 尤其是林德钟,这阵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晓得在忙些什么。 …… 远程所这边,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好不容易趁着午休时间能坐在一块聊聊八卦。 期间不知道谁提到了沈瑟,对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个挺久远的名字,不过回想起来,众人心底都还有些酸涩。 “沈瑟当时在的时候,不管什么活都做的很好,你们看看刚来的那两个律助,真是有够笨手笨脚的。” “我看啊,你是使唤人家惯了。也就是沈瑟,不然谁那么好脾气地整天供你们差遣啊!” “哎哎,说的像你没使唤过似的。你别说,她在这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她走了之后,我适应了好一阵儿才习惯过来呢。” “唉,也真是可惜了,只要再熬个两年,说不定她也就熬出头了,怎么就辞职了呢。听说现在去了个小所,整天还为房租犯愁,那有什么发展前途。” ………… 孟汇一开始只在一边沉默地听,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提高声音道:“你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沈瑟现在好着呢。不仅能上庭替人打官司了,还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又帅又有钱的那种,你们就羡慕去吧!” 等到他说完之后,大家却都没什么反应,只齐齐地看向他身后的方向。 孟汇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却发现程绍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 “老大……” 他见此差点从坐着的凳子上掉下来,但程绍仲却并没有多待,像是仅仅路过,很快便离开了。 惊魂未定的孟汇转过头,一脸呆滞地问众人:“老大什么时候来的……他都听到什么了……” 一个人回想道:“从你说沈瑟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开始。” 另外一个人补充道:“还说那个富二代又帅又有钱。” 孟汇绝望地闭了闭眼,心想着天要亡他啊天要亡他。 他那么藏着掖着的秘密,到最后还是没守住。 他这张漏风的破嘴啊啊啊啊! 第75章 怎么就忘了他呢 第75章怎么就忘了他呢 下班的时候沈瑟走出律所,看到顾绍季在外面等着,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顾绍季今天穿着件白t加灰色休闲裤,看着年轻了不少,尤其咧着嘴对她笑的时候,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沈瑟抿抿嘴唇,走过去,顾绍季已经殷勤地替她打开了车门。 “待会儿是要去哪啊?”她看出他不一样的兴头。 顾绍季便眯了眯眼睛答道:“我们去逛超市吧,沈律师。” 在来这一趟之前,沈瑟从来不知道,逛超市居然也是个……被人围观的活动。 大概是身边带着一个明亮刺眼的聚光灯,所到之处,她总觉得有人在往他们身上瞟。 偏偏“聚光灯”自己还不以为然,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跟她推荐这个推荐那个,看架势是要把半个超市都买下来。 于是沈瑟不得不提醒他,东西买多了没地方放,食品买久了容易坏,重要的是,买这么多,得用多少钱啊,这家伙真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要是别人这么跟他计较,顾绍季会特别烦,特别特别烦,他这个人最烦别人跟他念叨些有的没的。 但沈瑟说的话他却都照单全收,还听话地把拿多的东西重新放回原位。 沈瑟看着他殷勤的模样,是真的无语了,也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在超市买完东西之后,两人来到停车场,顾绍季去取车的时候,沈瑟就站在原地等他。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把手里的东西暂时放到地上,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拿起来一看,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啊? 犹豫了片刻,她接通。 “程律师,有事吗?”沈瑟有些疑惑地问。 程绍仲此时正在家里,听到沈瑟的话,他微沉着声音答道:“上次你来,落了些东西在这。” 落了东西? 沈瑟使劲回想,想啊想,到最后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丢了什么。 不过既然程绍仲这么说了,那她肯定掉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这样啊,那就麻烦程律师给我快递过来吧,地址就填河汉所。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沈瑟刚说完,顾绍季便开着车过来了。 见她在打电话,他降下车窗,有些不满地喊她:“在这打什么电话啊,快上车。” 沈瑟见此赶紧捂住听筒,反应过来之后自己也有些奇怪,她干嘛要避着程绍仲啊,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于是她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平静地说道:“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程律师也继续忙吧,嗯……再见。” 还没等程绍仲给出回应,对方便已经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而方才那个一闪而逝的男声,他其实也听到了。 那个人,怕就是她的新男朋友吧。 程绍仲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是事实,却还不死心去求证一个答案。 当然,他或许只是觉得不可能。 那个曾经只围着他转,只赤诚爱着他一个人的小姑娘,怎么就突然有了新的男朋友呢? 怎么就,这么快忘了他,放下了他呢? …… 沈瑟坐上车之后,只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没有搭话的意思。 顾绍季见状就偏要来撩她:“刚才是在跟谁打电话啊?看你聊得还挺专心的。” 沈瑟闻言看向他,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想知道?” 顾绍季笑了声,像是没什么所谓:“说就说呗,难不成还是个大人物。” “是我前男友。”沈瑟如实告诉他。 顾绍季:“……” 刚才还风轻云淡的他,此时此刻,突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跟刚才没什么差别:“跟前男友有什么可聊的啊,你现在都有我了,就不能再跟别的男人纠缠知不知道?” 沈瑟轻哼了声,回答他:“我没跟别的男人纠缠,我也早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我啊,是那种分手之后就不会拖泥带水的人,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 顾绍季觉得自己的心气儿这才顺了些。 说实话,他现在一想到他那二哥,他就挺肝儿疼的。 不仅仅是对方觊觎的家产,还有沈瑟。 他一想到以后沈瑟还会回到那那个辣手摧花的男人怀里,他就觉得有点儿气。 还有点……有点不甘心。 他找到一个能停车的路段,把车子停下之后,转过头问沈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也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跟我一刀两断?” 沈瑟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想了想,回答道:“取决于你做了什么吧,要是可以原谅,我会原谅你的。” “那要是……没办法原谅呢?” “没办法原谅……”沈瑟喃喃重复了句,“那就没办法了,我就算再见到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顾绍季听到了答案,全都在意料之中。 从沈瑟对待程绍仲的态度他就知道,她是个很爱憎分明,也很干脆利索的人。 有朝一日,她要是真的知道他骗了她,伤害了她,那他在她眼里,估计也成了不可挽回、无法面对的那一类。 顾绍季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开车。 沈瑟看到他这样还挺奇怪的,包括他刚才问的那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在旁边观察了会儿,然后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顾绍季“切”了声,回答她:“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你现在可我的姑奶奶。” 沈瑟才不信他的鬼话,他的这张嘴啊,除了甜言蜜语就不会说别的了。 顾绍季为了让她相信,还随口发了个誓:“我要是骗了你,就让我以后被女人甩,找不到真爱,这总行了吧!” 沈瑟听完并不高兴,还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誓言这种东西不能随便说的。 说不定哪一天,谁违背了承诺,又是谁一语成谶。 第76章 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第76章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这天沈瑟刚刚到律所,就接到了程绍仲母亲的电话。 说起来她这阵子有些忙,还在家休养了几天,所以有挺长时间没去看老人了。 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程绍仲母亲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开口说道:“沈律师,你能来一趟吗?” 沈瑟听她的声音很平静,心里不乏有些疑惑:“奶奶,你有什么急事吗?” 对方顿了顿,接而轻叹了声回答:“没有什么急事,你要是没有空,就算了。” 沈瑟现在是真的走不太开,想了想,她找出了个折中的法子:“那我中午找时间去看你好不好?你想吃些什么,到时候我给你买些带过去。” 程绍仲母亲又重复了遍:“没事,算了,不要来了……” 因为这通电话,沈瑟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老人家的情绪有时候不太稳定,别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中午刚到休息时间,沈瑟便匆匆出了门,在一家粥店打包了些东西之后,她打了辆车赶去了程绍仲母亲住的地方。 到达之后,她刚爬了两层楼梯,就听到楼上传来的打骂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连忙加速跑了上去。 屋外的门并没有关上,轻轻一拉,门就开了。 沈瑟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吓得忍不住掩住了嘴唇。 地板上都是鲜红的血液,空气当中还泛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而身上沾着不少血迹的老人手里正拿着一个花瓶,情绪很激动,看样子像是要朝眼前的男人身上扔过去。 沈瑟在心里做出判断之前,已经下意识地跑了过去,挡在了一动不动的男人身前。 而那个花瓶正好砸在她的后背上,应声落地,碎成一片。 沈瑟顾不上身上的疼,直接转头大声问道:“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老人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见刚才那个花瓶没有砸中,她便转过身,又拿起了桌上一把沾着血迹的刀,咬着牙要扑上来。 沈瑟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挡在了身后。 在这之后,他抓住那把被挥舞着的刀,平声冷冷地开口:“闹够了吧,程女士。” 老人拔不出刀,便用拳头打他,同时还肆意地咒骂着:“去死吧,你去死吧,我们一块去死吧!当时我就该把你直接扔进马桶里淹死,把你从楼下扔下去摔死!你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来折磨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程绍仲任她发泄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没力气了,他才把手里的刀扔在一边,然后把脱力坐在地上嚎啕的母亲抱起来,抱到了房间的床上。 老人因为疲惫很快陷入了沉睡,而她睡着的样子,是那样的平静祥和,跟方才疯狂的模样大相径庭。 沈瑟就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里面的母子,她实在想象不出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等到程绍仲出来之后,她拉过他受伤的手看了看,又瞧见他胳膊上的两道伤痕。 她咬了下嘴唇,然后抬起头问他:“地上的血都是你的?” 程绍仲看着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还问她:“吓到了?” 沈瑟觉得喉咙有些堵,一时再说不出什么话,她转过身去到茶几下面的小柜子里找出一个药箱,是她之前来的时候准备的。 她让程绍仲坐到沙发上,自己则跪坐在地上,开始替他处理伤口。 “刀口有点深,待会儿你要去趟医院。”她哑着声音告诉他。 程绍仲则是淡淡应了声。 沈瑟替他简单包扎好之后,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深呼吸了两口,抬眼看向他,问道:“之前你母亲说的虐待,其实是假的,对不对?” 当时老人还言之凿凿说儿子想逼死她,但今天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人有些迷惑。 程绍仲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告诉她:“以后别再来了,她的情绪不太稳定,不但会自残,还会伤人。” 沈瑟不知怎的眼眶突然有些酸,不过她并没有流泪,因为她已经没有这样的立场。 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面对和评判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没有做过,那个时候干嘛不否认?别人怎么想你都无所谓吗,怎么误解你你也不在乎?” 那个时候她还曾气不过找他理论过一次,质问他为什么对亲生母亲不管不顾,为什么他过得那么好,而放任自己的母亲过得这样糟糕。 但事实上,糟糕的是她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内情都没了解,就去干涉别人的家事,真是有够可笑的。 程绍仲看着她眼睛红红的,看上去还有点后悔的样子,其实很想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没关系,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他不是那种活在别人眼光中的人。 只是最终他没说出这些,仅仅冷淡着语气道:“你走吧,以后她的事,你不需要再插手。” 沈瑟也知道自己再待在这不合适,于是收拾好眼前的东西,又默不作声地把地板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做完这些之后,她对程绍仲说:“我会听你的话,以后不来这了。但是程律师,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母亲她……应该需要专业的看护和治疗,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当然,我就是提个建议,没有要干预你私生活的意思。还有你的伤口,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天气热,别再感染严重了。” 说完她便拿起自己的包,想就此离开,但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程绍仲那沉静幽深的眼睛看着她,同时问她:“交了新的男朋友?” 沈瑟还挺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话题这么跳跃,因而一时还有些语塞。 不过很快,她调整好心情,语气轻快地答道:“是啊。曾经你跟我说过,再找男朋友要擦亮眼睛,我也很慎重。程律师,我吧,其实一直还挺想结婚,挺想有个家庭的。总不能一辈子都一个人过吧,那样太孤单了,不是吗?” 第77章 山雨欲来 第77章山雨欲来 程绍仲听完松开了手,点头答道:“是。” 一个人生活的确太孤单了,而且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等着谁。 旧的缘分走了,新的很快也会来,谁会一直对过去心有不甘呢? 沈瑟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心里暗暗嘟囔了两句之后,也就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她还在想,程绍仲这种男人,是真的能忍,也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如果换做是她,不管怎么样,都不希望最亲近的人误解她半分。 大多数的人也应该都是如此。 对心爱珍重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把不好的一面表露出来,也不做任何解释。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爱吧。 沈瑟现在已经能相当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甚至还在偷偷地想,真希望以后出现一个能拿出程绍仲的女人,让他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时候他就会明白,一场爱情里面付出多的那一方有多辛苦,也有多幸福。 …… 晚上回家的时候,顾绍季一看沈瑟的胳膊活动有些不方便,担心的不行,一个劲儿地问她怎么回事。 沈瑟当然不能说是被人用花瓶砸的,只道不小心磕碰着了,不要紧的。 顾绍季听完一脸的心疼,皱着眉头对她说:“以后可要小心着点,不要把我的瑟瑟再伤到了,我会心疼的。” 沈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受不了地看向他:“你能再肉麻一点吗?” 顾绍季嘿嘿笑了两声:“可以,你想试试吗?” 沈瑟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表示她一点都不想。 在沈瑟家磨蹭到半夜,顾绍季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慢吞吞地往玄关走去。 沈瑟则是困得不行,一个劲儿地赶他走,她还想赶紧睡觉呢。 而顾绍季走前,用胳膊撑在门框上,痞痞地笑着问她:“沈律师,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能给我个结果。快点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每天晚上回去独守空房,我会空虚寂寞的。毕竟我年轻力壮,精力充沛……” 沈瑟没听完就给了他胸口一拳,让他把脑袋里带shai儿的东西都给压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 但顾绍季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这样的大龄男女青年,说说男欢女爱多正常啊,一直避讳着不谈的她才像是心里有事吧。 而一想到沈瑟之前跟着程绍仲,顾绍季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难道是他二哥那方面实在厉害,才让沈瑟对他念念不忘的吗。 哼,虽然他不是个保守的人,不过一想到那些个场景,他还是会觉得不爽。 沈瑟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心里都是这种念头,扶额无奈了一会儿之后,她继续赶他:“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对你的考察期还没结束,你给我规矩着点,别来惹我。” 顾绍季轻哼了声,一边嘟囔着一边往自己家门口走:“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你啊,早晚都是少爷我的人。” 沈瑟“砰”得关上门,往浴室走的时候,她一想到顾绍季那贱兮兮的模样,居然还觉得有点好笑。 …… 又过了阵子,那天应该是周一,天气预报说南城大部将有暴雨,以此缓解连日来的高温。 早晨顾绍季把沈瑟送到律所之后,便有些严肃地对她说,他有事要离开几天,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沈瑟闻言怔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不是那种真的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人,离开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又没想真的让他做她一辈子的送饭师傅加司机。 但顾绍季一看她不太在乎的样子,顿时心里又有点不舒服。 “我要是走了,你是不是还挺高兴的啊?”他有些不满地问道。 沈瑟真是服了这小心眼的大少爷,她不就是没哭着喊着让他留下来嘛,至于这个也生气? 不过她今天心情不错,也愿意耐心哄哄他。 “我不是觉得高兴,如果你走了,我应该还会觉得有点不适应。” 顾绍季一听眼睛就有些亮了:“这就是会想我的意思?” 沈瑟想了想,回答他:“算是吧。” 顾绍季听完更乐了,直接捧着她的脸亲了她一下。 沈瑟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绍季看她受惊吓的样子可爱,大着胆子又狠狠亲了一口。 这次沈瑟的巴掌直接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她也气呼呼地警告他,别随便动手动脚的,她都还没准备好呢。 顾绍季一脸得逞的笑,说这种事还需要准备什么,直接来不就好了嘛。 等到沈瑟要下车的时候,顾绍季在后面高喊着,说今天会有雨,让她晚上早点回家,也别去挤公交了,直接打车回家。 沈瑟没回头挥了挥手,示意知道啦,他可真够啰嗦的。 ……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地开始变沉了。 沈瑟倒水的时候往窗外看了眼,满天都是阴沉的暗色,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而今天林德钟并没有来上班,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影。 李志岩一大早还在那念叨着,说找老大签字都找不着人。 下午三点多,当几个穿着检察院制服的人到来时,屋里的几个人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为首的人带来了搜查令,还说从现在开始,河汉所责令暂时停业,连他们几个都要回去协助调查。 韩江墨在所里算是除了林德钟之外的顶梁柱,遇到这种情况,他自然要出头,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检察院的人并没有跟他们多解释,将所里的东西一一贴上封条之后,他们五个人也被带走。 出门的时候,预报的大雨如期而至。 沈瑟站在一群男人之中,显得身量极小,极没有存在感。 而她也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坐上车之后,她趴在车窗前,往身后的地方看。 河汉所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大大的封条。 在瓢泼的大雨中,视线慢慢地模糊。 正如他们的前路,看不到什么方向。 第78章 只能靠自己渡过难关 第78章只能靠自己渡过难关 从检察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沈瑟低着头走出大门口,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迎着雨后的朝阳,她眯着眼睛看过去,看到的就是身形颀长的男人,在逆行的微光中矗立着,朝着她看过来。 沈瑟顿了下脚步,之后接着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啊?”她微哑着声音问。 程绍仲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加上眼底有些清灰,其他的都还算整洁正常。 他没说什么,只是拉开了车门,示意她上车。 沈瑟抿了抿嘴唇,想了想,最终听他的意思坐了上去。 回家的路上,沈瑟坐在副驾上思考了许久,想好了便开口问道:“林律师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程绍仲闻言轻淡地应了声。 沈瑟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听那些检察官说,林律师现在正在接受调查,但因为什么调查,他们不能说。我在里面的时候,他们问了我跟林律师有关的一切……我的预感很不好,我很怕……” 她在怕什么,程绍仲也知道。 只是能让她安心的话,他说不出来,只能告诉她有些残酷的现实。 “他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调查的过程也会很漫长。你什么都不能替他做,只需要顾好自己。律所停止执业之后,你也得找份新的工作。”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句句都是实情。 沈瑟没有回答,只撑着头看向车窗外,瞧着一闪而过的风景,心乱如麻。 程绍仲把她送到了楼下,沈瑟下车要上楼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而后站定住,回过头。 “程律师。”她哑着嗓音开口,“林律师出事,跟你应该没有关系吧?” 问出这句话的心情,沈瑟有些说不出来,但她能确定的是,她需要这样一个答案。 不然以后,她连面对他都没办法。 程绍仲闻言静默片刻,而后回答:“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沈瑟听完点点头,又扯了扯唇角,说:“嗯,我相信你。” 其实他一直是个有原则的人,她知道的。 …… 回到家之后,沈瑟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明明肚子已经很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给韩江墨他们打了很多遍电话,无一不提示对方关机,想来他们是还在协助调查,没能像她这样提早脱身。 而河汉所出事的消息,在业内也早不是个秘密。 知道沈瑟去处的朋友和前同事有几个联系到她,问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明里暗里打听着消息动态。 沈瑟没什么可说的,简单说了几句便敷衍过去。 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走了一圈后,沈瑟抱着膝坐在沙发上,第一次还挺想顾绍季的。 有他在,这里起码不会这么安静,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胡思乱想的。 只可惜,很多时候,还是需要她自己去克服难关。 无论依赖谁都不可靠。 …… 到了傍晚时分,韩江墨终于给沈瑟回过电话来,问她现在怎么样。 沈瑟也挺担心他,还问李志岩他们有没有出来,大家能不能聚在一块见一面。 韩江墨闻言沉默了会儿,好半天才回答道:“这次的事情很严重,谁都不敢保证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沈瑟,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保全自身,别被牵扯进去。现在见面也不是个好时机,再等等吧,等到有了眉目,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沈瑟还没听他用这样严肃沉重的语气说过话,一时有些惊诧,也有些怔愣。 韩江墨也无意跟她多说,挂断之前,他叮嘱她最近多注意着点,不要随便跟人透露消息,还有,如果可能的话,让她想办法联系一下程绍仲,他们在检察院那边说不上话,程绍仲却是可以,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找程绍仲帮忙吗? 沈瑟想到白天时跟他见面的情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程绍仲不仅对林德钟有成见,还对她也喜欢不起来,他就算能帮,又凭什么来帮他们。 收线之后,沈瑟慢慢地站起身,打算回房间睡一觉,她昨晚一夜没睡,精神很差,头也特别疼。 而在睡前,她找出程绍仲的电话号码,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直接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沈瑟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恍惚着找出手机,还没看清楚号码就摁下了接听键。 那边顾绍季轻快的声音很快传来,问她有没有起床,还说没了他的监督,她可不能放纵地睡懒觉。 沈瑟昏昏沉沉地听他说完,才沉哑着答道:“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顾绍季还以为她是没睡醒,轻哼一声之后,他有些期待地问她:“有没有想我啊?” 沈瑟挠了挠头发,诚实地回答:“想了。” 那边顾绍季正站在自家办公大楼的顶层,等着稍后召开的董事会,沈瑟的一句话,让他的心顿时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高亢了些,还有些难以掩藏的高兴:“就知道你就会想我。再等我两天,等我忙完了家里的事,我还回去好好地伺候你,我的小姑奶奶。” “知道了,再见。”沈瑟挂了电话,又一脸憔悴地躺了回去。 这边,顾绍季拿着手机是又笑又皱眉头,走出去的时候还耍酷踢了一脚门边的垃圾桶。 几个路过的董事看到了,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道是这四少爷知道自己要进公司掌权了,高兴傻了? 顾绍季的确是有点傻了,所以跟即将得到的亿万身家相比,他更想着赶紧结束完这一切。 结束了,就可以回到那个几十平方米大的小房子,见那个总对他发脾气不怎么喜欢他的女孩子。 第79章 未来的合作伙伴 第79章未来的合作伙伴 跟顾绍季通的这个电话,沈瑟并没有告诉他她的近况,一是不想打扰人家的正事,二来,她觉得说了也没有用。 这个时候,她所处的就像是个死局,除了等待,好像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至于程绍仲,她也没有联系他。 理由也差不多,联系了又能怎么样,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成长的意义不在于年纪的增长,而是会让你明白,很多事情,是需要由自己来承担的。 无论多苦多难,都是不能推卸的重担。 …… 这边,程绍仲并没有因为林德钟的事分出太多的心神。 林德钟落得今天这种局面,其实他已经早有预料。 这个世道,不需要太有棱角的人,也不需要自作聪明的人。 偏偏林德钟两样全占,在当权者的眼中,便会成了碍眼的存在。 除之而后快,自然也不奇怪。 原本他也可以再推波助澜,毕竟当年林德钟暗地里摆了他一道,让他重伤下不来手术台那件事,还不能完全让他释怀。 不过因为某个人的缘故,这份心思倒也淡了。 中午刚过午休,程绍仲接了一个电话,对方问他有没有时间,能不能现在见一面。 若是别人,仅仅这样大概约不到大名鼎鼎的程律师。 但程绍仲听完之后,却是欣然赴约。 到达南城饭店,一个面容干练温和的男人已经在那早早地等待着他,见他去了,连忙上前招呼道:“程律师,冒昧邀您前来,实在是失礼,希望您不要介意。” 程绍仲闻言答道:“秦助理言重了。” 来到十三楼的套间,刚走进去,程绍仲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在打电话,浑厚低沉的男声,言语间却有显而易见的温柔宠溺。 秦颂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引导着程绍仲走到会客间。 等了大约两三分钟,今天的主人公终于出现了。 程绍仲站起身,跟走过来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伸手交握。 对方气质出众沉敛,三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心情不错,举止也优雅有度:“刚才跟夫人通了个电话,怠慢程律师了。” 程绍仲并不在意,淡声答道:“陆总客气了。” 这个陆总,便是南城最大发地产商陆氏的掌权人,陆敬修。 不过前些年陆敬修已经把公司交由专业的代理人管理,他自己则是举家住在扬城,只有出席重要会议和场合的时候才会回来。 为了跟程绍仲见面,他便是推迟了自己回扬城的行程。 程绍仲也知道约见这位商界的传奇人物不容易,因而对于这次会面,他也期待已久。 秦颂是陆敬修的助理,在后者不在南城的时间,便由他来打理一切事宜。 见两人有事要谈,秦颂便退了出去,守在外面。 陆敬修对这位传说中的程律师一直很感兴趣,上一次因为他女儿突然生病,无奈立即返回了家,没能跟程绍仲见上,他还颇觉遗憾。 此时一见,看到眼前气势样貌不输自己的男人,他倒是又有些好奇,以前他怎么没能留意到这号人物。 程绍仲面对他的审视打量分毫没有惶恐失态,即便眼前的人算得上南城乃至整个东部地区的资本大鳄,资产不胜数,权势也盘根错节,于他来说,也只是个委托人,以及,未来的合作伙伴。 在一番暗地里的相互评估较量后,还是陆敬修先开口道:“上次起诉工伤赔款的事,听说最后圆满解决,多亏了程律师帮忙。” 他说的这个案子,是陆氏的一个员工在家不小心受伤,后来却伪装成工伤,想要通过起诉拿到赔款,但程绍仲接手之后,不但让陆氏胜诉,还反诉对方欺诈。 本来是个很小的案子,别说程绍仲,单单是陆氏的那帮法务都能轻松解决。 可陆氏却因此找上了他,其中缘由,程绍仲也清楚的很。 “陆总见我,应该不是只为了这件小事。” 陆敬修闻言笑了声,对他的直白很是欣赏,彼此都是大忙人,不必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 “没错,我很欣赏程律师的能力,不知道下个年度,能否有幸和程律师达成合作。条件可以商量,我是很有诚意邀请你来。” 程绍仲听到这番话并不觉得意外,而说实话,这对他来说也很有吸引力。 倒不是贪图陆氏开出的丰厚条件。 他的目标,是陆敬修。 程绍仲顿了会儿,而后沉缓着声音答道:“陆总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能开出这样的条件,说明能得到同等或加倍的回报。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陆总花费这么大力气想得到的东西。” 陆敬修倒也不隐瞒:“你是南城最好的律师,这个答案已经足够。” 既是如此,程绍仲也不再多问,只道:“我会慎重考虑,尽快给陆总答复。” 陆敬修也没想着今天就把事情敲定下来,但对于程绍仲,他也是势在必得。 随着陆氏愈发发展壮大,集团下的各项纠纷层出不穷,他需要最好的律师团队来替他解决,程绍仲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事情谈到这,正事倒可以暂时放到一边,陆敬修问程绍仲有没有时间,下午一起吃顿便饭。 走出去的时候,秦颂还在外面等着,见到两人,他先是跟程绍仲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走到陆敬修身边,把手机递给他,还低声说了句:“是夫人。” 听到这句话,方才还一派沉稳精明的男人顿时有些苦恼的样子,陆敬修跟程绍仲致了声歉,然后回到屋内,像是又打了通电话。 里面隐约的声音传来,不似寻常说话的语气,倒像是诱哄。 程绍仲淡淡开口道:“陆总跟夫人的感情倒是很好。” 要是别的事,秦颂那肯定是守口如瓶,只字不言的,但对于自己老板和老板娘的“情事”,他却是有些倾吐的态势。 “不瞒程律师,别看我们陆总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回到家啊,对夫人那叫一个百依百顺,而且结婚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呢……” 他说的起劲,但程绍仲听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更无法理解。 多年如一日的深情,能否存于世上还难说。 更别说还是发生在陆敬修这种身居高位的男人身上。 第80章 眼泪留给了谁 第80章眼泪留给了谁 两人吃饭的地点在酒店顶楼的餐厅,这个点倒没有什么客人,周围很是清静。 程绍仲跟面前的这位陆总聊了很多,包括当今的经济政治局势,还有多个行业的发展前景。 聊得多了,便发现彼此倒挺投缘。 除此之外,更是要摸清楚对方的脾性底细,未来的合作才能顺畅。 “有个问题,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太过冒昧?”酒过半循,程绍仲问道。 陆敬修答:“程律师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陆总正当盛年,陆氏发展势头也正旺盛,为什么会选择急流勇退?据我所知,陆氏是令尊毕生心血,应该不太容易假手他人。” 这个问题让陆敬修静默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回答。 程绍仲自己也清楚这恐怕有些越界,但对他来说,他必须得搞清楚这个陆总的真正底细和来历,才能做出最后的决断。 决定,眼前这个人是否能成为他的助力和筹码。 陆敬修犹豫片刻,最终却还是说道:“陆氏对我来说确实重要,但跟另外一样东西相比,还是很容易做出取舍。” “陆总说的难道是贵夫人?”程绍仲继续问道。 而陆敬修这回回答的却痛快:“没错,是我夫人。她喜欢别的城市,不太愿意回来,我也觉得这里慢慢失去了吸引力。” 程绍仲一直观察着他说话的神色语气,最终用他专业的素养来判定,眼前男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幸福。 程绍仲顿了顿,然后拿起酒杯,不无祝福地说道:“贵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得到陆总这样真心的爱护。” 陆敬修同他相碰一下,脸上似是挂着满足:“是我有福气才对。” 之后用餐的气氛同样平和愉快。 连两人心里都觉得奇怪,明明平日里都是城府深沉、精于计算的人,但这时候竟能聊着略涉及些隐私的话题,还相谈甚欢。 许是棋逢对手,在你来我往的试探摸索中,生出了种难以言说的惺惺相惜。 用餐结束后,陆敬修忙着去机场,方才家里那位便催了他两次,让他赶紧回家,说不定还能赶上去接女儿放学。 临走之前,他还似是玩笑地提议,改天有机会,让两家夫人也碰个面。 他家那位现在很喜欢找人聊天,说不定跟程夫人也很投缘。 程夫人。 程绍仲听到这个称呼,还觉得挺新鲜。 亦觉得遥远。 他没多解释什么,陆敬修离开之后,他也乘着夜色回家。 到家之后,他换下衣服去洗漱完,走出来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并没有任何通话和短信记录。 距离林德钟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除了上次在检察院见过沈瑟,他再没跟后者有过任何联系。 亦或者说,后者再没联系过他。 而她应该也很清楚,有能力打听到林德钟现在的消息,还有为其提供帮助的人,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选。 她不来找他,要么是不关心林德钟的死活,要么,是不愿跟他有任何的纠葛。 程绍仲转身去书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来,那时候沈瑟明明眼睛胀红,却强忍着没流下泪的模样。 她已经能在他面前做到不流泪,也不曾示弱。 那她的眼泪,此时留给了谁呢? 怕就是她那个新交上的男朋友吧。 事实上,现在的沈瑟没躲在出租屋里暗里担心垂泪,也没等到她那个“男朋友”回来安慰。 她此时正在沈妈妈的面馆里,帮着上菜和收拾桌子,干的不亦乐乎。 周五的下午面馆的生意很不错,镇上的学生都放了假,呼啦啦地来了一堆人,准备吃点东西再赶车回家。 沈妈妈一个人在后厨忙活,沈瑟便在前面招呼着客人,兼职做个店小二。 一直到晚上的六七点钟,人才全部散去了。 沈妈妈把做好的一碗肉丝面端出来,沈瑟从小就爱吃这个,忙了一下午,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沈瑟低着头一顿猛吃的时候,沈妈妈就坐在一边,看着女儿的发顶暗暗地叹气。 沈瑟在南城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她很清楚。 但她回来之后只说律所出了点事,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上班,其他的再问就不答应了。 沈妈妈一边觉得担心,一边又觉得疑惑。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能让沈瑟这么反常。 沈瑟咕咚咕咚把汤底都喝完之后,畅快地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很是满足。 她抬头看着沈妈妈的表情,就知道老太太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只是她真的没想好要怎么说,这其中的复杂错乱,连她都没理清楚呢,而且林德钟和律所将会何去何从,她总得等到一个结果才能打算自己的未来。 想了想,她眨了眨眼睛撒娇似的对沈妈妈说道:“妈,以后我就留在家里,帮你打理面馆,好不好呀?” 沈妈妈一听就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出去念了那么多书,还回来开面馆,让人笑话。” 沈瑟瘪瘪嘴:“开面馆有什么不好,起码不用担惊受怕的。律师这一行啊,其实也是个高危职业呢。” 晚上回到家,趁着沈瑟去洗澡,沈妈妈拿出那个笔记本,看着上面的一个号码发了好久的呆。 沈瑟擦着头发走过来的时候,她又赶紧把本子收了起来。 沈瑟见状也没多想,只说道账她已经算好了,老太太就不用费心了,赶紧洗完澡去睡觉吧。 沈妈妈听完应了声,而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她狠了狠心,拿出手机,最终拨出了那个号码。 她不认识沈瑟的上司,也不认识沈瑟的同事,因而她对南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她能求助的人,唯有那个曾经有过一通电话缘分的男人。 那个……程先生。 【今天两更。】 第81章 失去了便不再来 第81章失去了便不再来 第二天,沈瑟刚起床洗漱完,就接到了个电话。 当时沈妈妈正在客厅收拾衣服,沈瑟见状连忙跑到自己房间里,轻轻关上了门。 接通之后,那边熟悉的声音便传来。 “你最近还好吗?” 沈瑟揪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声音有些闷闷地答道:“还好,你呢?” 韩江墨在那边叹了口气:“老大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找人打听也套不出什么消息……沈瑟,我跟志言他们商量过了,决定还是先去找份工作。律所还不一定封到什么时候,老大也不知道什么能出来,我们……我们也总得生活下去。” 先前程绍仲跟沈瑟说重新找份工作的时候,她还特别排斥,很不愿意去想象这样的场景,更无法接受河汉所再也不复存在的事实。 明明,明明他们就要新的写字楼了,明明,他们几个人都规划好了未来,只要坚持和努力,他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可现在韩江墨提出来,她便觉得,现在的一切不是坚持和努力就能挽回的,而是真的到了该做出割舍的时候。 不过道理她都懂,就是、就是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沈瑟背靠在门上,吸了吸鼻子,然后微哑着声音说道:“我明白,学长,无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不过我还得想一想,我……我还没想好……” …… 沈瑟接完电话走出来,沈妈妈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手顿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说,只低头继续收拾衣服。 面馆上午十点开门,沈瑟把桌椅都擦干净之后,便到门口的一个空位坐下,头枕在胳膊上,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向玻璃窗外的景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声,顿时缓过了神,然后恍然抬起头喊了声:“欢迎光……”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已经生生让她憋了回去。 程绍仲像是没看到她似的,打量了简单装修的馆子一圈后,他走到沈瑟对面的位子坐下,接着语气淡淡地问了句:“现在能点餐吗?” 沈瑟听完一下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眼睛瞪得跟滴溜圆的大珠子似的,还是没能接受眼前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的事实。 还是沈妈妈听见动静从内厨探出头来,看到来人,她顿了下,然后大声对沈瑟说:“赶紧招呼客人,愣着干啥呢!” 沈瑟这下终于打起了精神,她可不能让沈妈妈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绝不能! 她手忙脚乱的拿起菜单,然后踉跄了两步走到程绍仲面前,把手里的纸递给他的同时,还压低嗓音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 程绍仲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略略扫过菜单之后,他看向沈瑟,幽深的瞳孔没什么波动,语调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有什么推荐?” 沈瑟觉得自己后背都在冒冷汗,当然她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不管程绍仲是因为什么才来的,以他的个性,会是那种主动跟人讲他们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绝对不是! 所以啊,她不用紧张,嗯,不用紧张。 沈瑟硬着头皮给他指了指,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她才一溜烟去到后厨,把点的东西告诉沈妈妈。 沈妈妈应了声,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屋里又不热,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沈瑟一听连忙抹了把额头,而后颇有点心虚地回答:“没有,没出汗……” 一直到面条出锅,沈瑟才端着餐盘,有些别扭地往厅堂走。 程绍仲还像是尊雕像似的坐在那,腰背坐的挺直,侧脸也有些冷峻,这样略有些简陋的环境,跟他周身的气场气质根本不搭。 走过去的时候,沈瑟还忍不住在心里嘟囔,心想着这人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干嘛要来这找她啊,成心给她惹不痛快。 哼,既然是这样,那她干嘛还要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她也得让他不痛快才行。 沈瑟没什么好气地把碗筷放下,然后就转身想走。 这个时候,程绍仲开口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沈瑟闻言顿住脚步,转过头,滴溜的圆眼瞪着他,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跟你有关系吗?” 程绍仲靠在椅背上,不置可否:“只是需要换个工作环境而已,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当初离开远程所的时候,倒没见你这么逃避。” 说到这,沈瑟是更生气了。 当初她是为啥离开远程所啊,还不是因为他! 坏男人,不仅害她失了恋,还让她丢了工作,现在倒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来用上帝口吻跟她说话啦,晚啦! 沈瑟张了张口,还没等说出话来,程绍仲便先淡淡说道:“坐下,我不习惯仰着头跟人说话。” 沈瑟:“……”哼! 她拉开他斜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依旧是没什么好气:“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我。你的时间也很宝贵,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程律师。” 最后三个字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程绍仲看着眼前一脸炸毛的小姑娘,心想着这才是她,容易感情用事,容易被他影响。 而不是那个,在法院碰到了,只会淡笑客气地跟他打招呼的同业律师。 程绍仲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的筷子,看样子像是要吃面,只是久久没有动筷。 沈瑟还以为他是嫌餐具脏,一边偷偷嘟囔着,一边拿来干净的餐巾纸,帮他把杯子筷子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已经很干净啦,我洗的时候很仔细的,在我家吃顿饭又不会拉肚子。”她忍不住解释了句。 程绍仲便低头吃了口。 曾经有一回,他应酬得晚回去,没吃饭,沈瑟当时已经躺下睡着了,惊醒之后却还是麻利地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帮他去厨房煮了碗面。 清汤寡水的面,没什么滋味,但吃下去却让被酒液腐蚀的胃舒缓许多。 那时候沈瑟还兴致勃勃地趴在他身边,问他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哪里好吃,面煮的太久,太烂,倒是没遗传到她母亲的好手艺,当时的程绍仲自然也没有给过她任何肯定。 自那之后,沈瑟便很少下厨了。 最后一次,是半年多前,他们分手的前几天。 沈瑟曾满怀期待地让他回趟家,说给了他一个惊喜。 所谓的惊喜便是一桌子的菜,看起来花了很多的心思才准备出来。 但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他已经吃过了,下次吧。 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孩的失望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但却没跟他发脾气,只委屈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地说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一句话,放在那时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只有现在回想起来,才让人惊觉,原来失去了便不再来的事,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 如果他吃了她那一餐饭,他们的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为什么没有吃呢,为什么呢? 第82章 想为一个人做些事 第82章想为一个人做些事 看程绍仲像是在想些什么,沈瑟撇了撇嘴,心想着这男人还是不把她当一回事哈,她还在他面前呢,他就自己一个人走神去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恶。 她愤愤吐了口气,不想再面对他,直接起身去了后厨。 沈妈妈正在收拾着,见她走进去,还有些意外:“客人走了?” 沈瑟拿出一捆青菜,盘坐在地上开始择,一边还憋着气回答着沈妈妈的话:“没呢,吃完了就走了,不用管他。” 沈妈妈一听便拿起灶台上的漏勺,作势在沈瑟面前晃了晃,语气也装作有些严肃:“你回来到底是给我帮忙还是添乱的,本来生意就不好,来个客人也不好好招待,要我亲自过去吗?” 沈瑟看着自家娘亲难得表露出“凶悍”一面,当即就“吓”了一跳,然后从地上蹦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面走去。 “好啦好啦,我去招待就是了,不要生气嘛。” 只是待她走到厅堂,却发现方才坐在不远处的人已经不见了。 走近一看,几乎没动筷的面碗旁,有一张纸币。 沈瑟捏着那张纸币站了好一会儿,又深呼吸了好几口,觉得心里边像是有什么情绪一直在翻涌着,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真是奇怪,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了,也能很好地稳住自己的心跳了,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她用拳头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觉得始终没办法平静下来,便将那张纸币放在手心握成团,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 程绍仲的车放在路口的地方,他刚走到车边,便听到后面有人喊他。 沈瑟还穿着店里的围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粉嫩的脸蛋被太阳光一晒,红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她跑到程绍仲面前,把那张已经半湿的纸币递过去,喘着粗气说道:“那碗面用不了这么多钱,你拿回去吧,刚才算是我请你的。” 程绍仲闻言却是轻轻扯了扯唇角,问:“真的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沈瑟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又咬了下嘴唇,才低声说:“我不是要跟你算清楚……程律师,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赌气的,我、我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做律师,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做好一个律师。你知道吗,除了你之外,林律师也曾经是我的榜样和目标,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我有些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分不清楚我该按照哪条路继续走下去。我有些混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理清楚……” 程绍仲想起昨晚沈妈妈的那通电话,后者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后便拜托他来一趟,帮她劝劝沈瑟。 虽然以沈妈妈的立场来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沈瑟的“前男友”扯上任何关系,但跟女儿的未来前途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让她背了这个人情,只要沈瑟能重新振作起来,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 听完沈瑟的话,程绍仲静默地看了她片刻,接着说道:“这个问题的确需要你自己想清楚。做律师不是儿戏,如果你自己都产生了动摇和怀疑,就算你回到了工作岗位,也没办法对你的委托人负责。” 沈瑟抬起头,眼里有些迷茫,也有些遗憾:“你说过,我离做一个合格的律师还差得远。” 所以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不是做律师的料。 过去经历的这些,无非是让她做了另一场梦,现在又醒了而已。 程绍仲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擅长迂回,他习惯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不管是对下属还是委托人,所以常常让人觉得挫败。 不过此时此刻,听到沈瑟用这样不确定的语气怀疑自己,他第一次觉得,他是不是该改变一种方式。 起码,别让人觉得灰心至此。 他稍一抬手,便抚住了沈瑟的头发。 然后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沈瑟被他温柔的抚触吓了一跳,连躲都忘了躲,只愣愣地看着他:“程律师……” 程绍仲很快收回手,他突然想起来,现在的他已经不适宜再做这些。 她有了男朋友,她的一切,都已经属于别的男人了。 “回去吧,在做决定之前,想想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再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后悔。” 离开之前,他留下这样一句。 车子消失在视线之后,沈瑟转过身,慢慢地往面馆走去。 她的手里还捏着那张纸币,现在已经被她手心的汗湿透了。 她愣愣地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站定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想起来了,求学的那几年,为了备战考试,她在炎炎夏日窝在没有空调的自习室里复习,一坐就是一整天,连不常出汗的她后背也通常是汗湿一片。 还有,她为了做律师,忍气吞声当了那么多年的律助,当时多少人告诉她没有希望,不用再挣扎了,她也没有放弃。 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她离着梦想实现已经一步之遥,离着多年咬牙付出得到回报只剩一步之遥,她真的要放弃吗? 沈瑟深吸了口气,在这一刻,做出了选择。 …… 回南城的路上,程绍仲接到了王涛的电话。 本来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合伙人得出席,但程绍仲又放了他的鸽子,所以作为老板之一的王涛终于忍不住了,他要来问问,到底有多重要的事,能让他毫不犹豫抛下几个大客户还有一帮所里的律师。 程绍仲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睛,听完王涛的话,他淡淡回答:“没什么重要的事。” 王涛:“……你在跟我开玩笑?” 程绍仲便睁开了眼睛,看向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映出他英俊冷然的面容。 “只是突然想为一个人做些什么。”他说。 第83章 真的很想你 沈瑟回南城的前一晚,沈妈妈帮着她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母女两个虽然没多交流,但是对彼此的心意却都很了解。 收拾得差不多之后,沈瑟突然站起身,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妈,”她靠在沈妈妈的肩头,语气软糯糯的,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孩,“我有些舍不得你。” 沈妈妈一听既窝心又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第一次离家,还这么爱撒娇。 她拍拍沈瑟的后背,对她说:“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多坚强。当然,受了委屈也别自己扛,要跟妈说。” 沈瑟吸了吸鼻子,使劲点了点头。 而沈妈妈送她走的时候,还是老生常谈说了句:“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定下来吧,瑟瑟,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你也不是完美无缺。你接受他们缺点的同时,他们也在忍受你的不足。两个人在一块,不是比谁更好,而是相互扶持着走下去。起码在你遇到事情的时候,不是孤单一个人,妈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沈瑟听到这只觉得自己太不懂事,都这么大了,还让母亲这么操心。 而沈妈妈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她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着些俏皮道:“我知道了。其实妈,现在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之前我没有信心开始一段感情,但是经过这些事吧,我想通了,有些事不能因为害怕就逃避,就算到头来证明是错的,那也无所谓,重新开始就好了。重新开始没那么难的,我对自己有信心,你也要相信我啊。” …… 回到南城之后,沈瑟开始广撒简历,还联系着之前的师兄师姐,看看有没有律所还有空缺。 期间何清还问过她,想不想一块去公司做法务。 法务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清闲,工资还高,也没那么多的班要加,更不必承担这样那样的风险。 但沈瑟考虑了两天,还是拒绝了。 说到底,还是觉得不甘心。 毕竟都走到了这一步,放弃对她来说或许是条捷径,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曾经有个人说过,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取决于在别人都走上捷径的时候,自己是否还能依然坚持走这条注定充满坎坷荆棘的路。 如果能做到,才能不负长久以来的辛苦付出。 沈瑟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倔很轴的人,但是人活着吧,总得有些坚持的东西。 起码到现在,她想再试一次。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之后,沈瑟接到了一个师姐的电话,说她们所里正好在招人,想推荐她去试试。 新律所的规模算是中等,什么都中规中矩的,沈瑟面试的过程也比较顺利。 她现在早已不是当初刚离开远程所的那个菜鸟律助,所以即便是面对合伙人级别大佬的谈问,她也能从容应对。 新的工作定下之后,她给韩江墨打了个电话。 后者现在也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任职,跟她一样,还做着律师。 李志岩和任东升则是半转行去做了法务,还有于泽,他选择出国深造,以后不晓得还能不能回来。 几经辗转,以前亲密的合作伙伴已是各奔东西。 沈瑟跟韩江墨聊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惆怅和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对大家的祝福,不管到了哪,只要所有人都安好,其他的不必多说,也不必强求。 韩江墨现在对沈瑟的心思慢慢也淡了,倒不是完全不喜欢了,就是觉得与其守着不可能的希望,还不如趁早去找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很多东西是等不来的,而人生也不能肆意浪费。 电话要挂断的时候,沈瑟有些犹豫地问韩江墨,如果有机会,想不想去看看老大。 韩江墨顿了顿,回答她:“在我心里,老大是我一辈子的恩师,不管外面的人怎么传,这份恩情都不会变。我没放弃过,我在等他出来,以后只要他一句话,放弃一切我也回去跟着他。” 这番话对沈瑟很是震动,其实吧,在她心里也隐隐有这个念头,而韩江墨是真真切切地把她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而已。 或许有人会笑话他们,笑话他们所谓的义气,笑话他们不着实际的想象。 但他们两人都知道,真到了那种情况,彼此是能达成自己的承诺的。 沈瑟无声笑笑,说:“那到时候我们一块喝酒,我还记得,我去的第一天,你们为我开了个欢迎会。” 那天是真的糗,也是真的难忘、珍贵。 …… 刚上了两天班,沈瑟晚上回家的时候,一踏上楼梯,楼梯间的声控灯便亮了。 以前这些灯都是坏的,也没人修理。 就是那次她跟顾绍季抱怨了一次,没出两天,再晚进出都不必担心磕着碰着,满目都是光亮。 她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上去,静谧空旷的空间内发出“咯噔咯噔”极有节奏的响声。 快要到家的时候,她低着头去包里找钥匙,在距家门口还有一步之遥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沈瑟。” 沈瑟闻声有些意外地抬头望过去,看到的就是斜靠在她家门上,静静看着她的男人。 她怔了一下,然后迈上最后一层台阶,跟他站得平齐。 “你回来啦。”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顾绍季今天穿的不如往常那般光鲜,衣服有些褶皱,白色衬衫的领口还有些歪斜,面容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 像是剥去了亮丽的外壳,只剩下本身纯粹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会儿沈瑟,然后突然长臂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 “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本来我答应你很早就回来,但是出了些事,我失了约,也没跟你联系,你会怪我也很正常。现在我想清楚了,就算你不想见到我,我也要把你再追回来。因为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第84章 别让我等太久 男人的声音嘶哑又低沉,像是染了些风霜。 还有他抱着她,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去,又似是在寻求她的安慰。 不管他到底需不需要,总之沈瑟在想,她该安慰安慰这个男人。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没有怪过你,也猜到了你肯定是有急事。你……还好吗?” 顾绍季闻言低笑了声,但没了往日的轻佻调笑,只剩下夹杂着难言无奈的喟叹:“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你到底什么时候答应做我女朋友,我都离不开你了,你还总认为我在开玩笑。” 沈瑟唇角勾了勾,为他的贫嘴,还有他话里的落寞。 这个男人真的会为她的拒绝感到落寞吗?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直到此刻,沈瑟依然还觉得不确定。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有件事,她是决定了的。 她退开他的怀抱,低着头看了会儿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头,状似认真地问:“当你的女朋友有什么好处?能当饭吃吗,还是能当做卡来刷?” 顾绍季闻言一怔,然后有些磕绊地回答:“有、有很多好处,我给你做饭,给你信用卡,你需要的,我、我都给你……” 沈瑟探究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通,最后感叹地摇摇头:“你是真不怕我把你当成凯子来钓?” 顾绍季看上去更呆愣了:“我一点都不怕,那你……愿意来钓我吗?” 沈瑟抿紧嘴唇,静默片刻,最终是笑弯了眉眼:“我不要一个厨子,也不需要个提款机,只需要一个男朋友。顾先生,你交了个很好的女朋友,知道吗?” 顾绍季听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沈瑟绕过他打开了门,准备要进去的时候,他才抖着手拉住她的手腕。 “你……你刚才说什么了?”他的声音也有些轻颤。 沈瑟相比较起来是淡定的很:“没听到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顾绍季一听就不干了,直接把她困在墙边,恶狠狠地对她说:“每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说出来就不能反悔!” 沈瑟看着他跟小孩似的耍狠,觉得好笑极了。 还有刚才,她说出的那些话,虽然不乏冲动,但实际上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她现在这个年纪,不结婚已经是少数了,再加上恋爱也不谈,别到最后真成了“灭绝师太”。 当然,顾绍季对她也是真的好。 先前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她从来没享受的,起码是她从来没从男人那里得到的。 过去她觉得这些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她喜欢一个人,对他好,那她也会很满足。 只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会孤独,也会寂寞,也会无助,也需要一个人来关心和在乎她的感受。 无论这个人是心血来潮,还是贪一时新鲜,也无所谓了。 反正她不需要依附着他而活,是否结束和出局,她会掌握着主动。 她笑着点了点顾绍季的胸口,示意他闪开,而在进屋之后,她又回过头,对还站在门外的他说:“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就一起把。” 对于成了沈瑟真正的正牌男友这件事,顾绍季很长时间内还没能接受现实。 不光是觉得突然,还觉得不可理喻。 就是追到了个女人而已,至于让他这么……激动? 按理说,在情场上无往不胜的顾四少对女人向来都是玩弄于鼓掌,还从来没让个女人牵着他的鼻子走。 而这一回,沈瑟就对他勾了勾手指,他就巴巴贴上去了,跟只哈巴狗似的,估计跟他那帮狐朋狗友说了得被笑话死。 但被笑就被笑吧,只要追到了美人,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他现在坐在沈瑟家客厅的地毯上,背靠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晚饭出锅。 无聊的时候他就看看周围的摆设,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都小小的,旧旧的,当时他还特别嫌弃来着,而此时,居然怎么看怎么顺眼。 沈瑟端着面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某人朝她投射过来的“迷之微笑”。 她轻哼了声,走过去,把碗筷都摆放好之后,再挨着他旁边坐下。 顾绍季见两人之间还有点距离,便又往她身上靠了靠。 沈瑟见此无奈道:“很热啊。” 顾绍季则是装傻:“有吗,我觉得很凉快啊。” 她身上凉凉的,贴上去可舒服了。 沈瑟瞪了他一眼,倒也不跟他计较,只低头吃自己的面。 顾绍季接下来也一边吃面,一边傻笑,一边遐想。 晚饭后,眼见着时间不早了,沈瑟便想让顾绍季回自己的家,她洗洗澡也要睡了。 但顾绍季吧,显然不想让这个夜晚就这么结束。 他挡在沈瑟面前,笑的一脸荡漾,连带着先前的疲惫憔悴都不见了踪影。 “就这么让我走?”他眯长了那双桃花眼。 沈瑟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没什么力气地打了他胸口一下,示意他收敛点,还探究似的反问:“你跟女人确立关系之后的第一天,就会把她们拐上床吗?” 顾绍季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一时还有些语塞,好半天才出声道:“男女朋友之间做这种事,不正常吗?” 沈瑟笑了笑:“正常,很正常。但是我呢,不太习惯进展的这么快……” 顿了顿,“当然我并不信奉柏拉图式的爱情,我只是需要些时间,需要适应一下。你能等吗?” 顾绍季挠了挠脑后的头发,像是对这个问题挺苦恼。 主要之前,他还真的从来没谈过这样的恋爱。 之前的那些女人啊,通常没等他主动,就已经投怀送抱了,他还从来不晓得有适应期这一说。 但对于沈瑟,他不能用寻常的套路去衡量和考虑,于是乎只能被动地点点头:“听你的……” 看他怔愣又听话的样子,沈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家养的那只叫旺旺的小狗,旺旺也总喜欢粘着她,追着她,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可乖顺,可可爱了。 顾绍季绝对想不到沈瑟通过他想到了谁,就是看她一脸温柔的笑意,他一时心里热的紧,便捧着她的脸,在她嘴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我等你,但是不要让我等太长时间昂。” 毕竟他正处在个精力旺盛、如狼似虎的年纪来着。 第85章 多管闲事 对于顾绍季无缘无故失踪这些天的事,沈瑟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直接问他。 虽然,问出来之后,她可能会得到答案。 不过跟眼前的人相比,那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送顾绍季离开的时候,沈瑟帮他抚平了一下身上的褶皱,还摸了摸他长着青茬的下巴。 然后她轻声说:“这些天你肯定很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顾绍季看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的平静,心里不由得在想,这女人大概是能猜出他出了事,却对这些只字不提。 她到底是没有好奇心,还是……对他并不关心。 事实上,这两样全都不是。 沈瑟也很想知道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会有些担忧,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懂得,两个人之间相处,就算感情再亲密,也总要给对方一些私人的空间。 别把对方逼的太紧,也别把对方的人生完全纳入自己的掌控。 不然只能适得其反,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 以前她太计较这些,反而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很不快乐。 以后,她要学做一个聪明的、善解人意的女人。 顾绍季他啊,是真的交了个很好的女朋友,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 沈瑟去上班的时候,有同事看到她,很敏锐地察觉出来她的不同。 吃饭的时候,以师姐为首的女律师们打趣她:“沈律师最近是谈恋爱了吗?简直是春光满面啊!” 沈瑟一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着有那么明显吗? 不过事实在眼前,她也没法否认,只能表现得娇羞默认下来。 于是乎更多的人起哄,问什么时候能吃到她的喜糖。 喜糖吗? 沈瑟想了想,顾绍季那样的男人是会这么快想结婚的吗? 很快,她摇了摇头。 不像,一点都不像。 …… 再碰到沈瑟,程绍仲见到她重新恢复了自信和状态,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早在她决定回南城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也暗地里做了些安排。 现在看到她元气满满的模样,他倒是觉得挺有趣。 沈瑟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释然一笑,迎上前去,跟他打招呼:“程律师,好久不见了。上次的事真的很谢谢你,我重新找了份工作,现在做的也很开心。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钻多长时间的牛角尖呢。” 程绍仲闻言淡淡答道:“别人的意见并不重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沈瑟心里偷偷“切”了声,这位程律师啊,向来都习惯跟人撇清关系、拉开距离,生怕对方会误会什么,会对他有什么幻想。 以前她也确实经常犯这样的错误,自作多情了太多回,都让他觉得害怕了吧。 那他大可放心了,她现在啊,对自己拎得特别清楚,才不会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嗯,我想的很清楚。我只想着继续做律师,不管将来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放弃。还有……我想好好谈场恋爱,要是觉得合适,还会考虑结婚。程律师,我说不定会比你早结婚哦,你也抓紧吧。就算男人四十一枝花,也经不起这么耽误。以后要是你有了孩子,把他培养成个律师,肯定也跟你一样特别厉害。” 她的话音落下之后,眼前的男人没有说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是有点……生气。 是气她话太多了吗? 沈瑟暗暗骂自己多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程绍仲盯着她看了会儿,接着声音有些泛冷地说道:“嗯,多管闲事。” 沈瑟:“……” 好啦好啦,以后让她多说她也不说啦,她又自作多情啦。 …… 顾绍季接到一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里研究蛋羹怎么做。 虽然沈瑟说不需要他这个厨子,但他却是想好好表现一下,让她知道,他顾四少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好男人。 鸡蛋液已经糊了第五回,他正打算做第六回,手机便响了。 拿起来一看,他嘴角泛起丝冷笑,而后接通。 对方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顾绍季继续冷笑:“那还是我家吗?我回去干什么,找死吗?” 对方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威严:“说的什么话,先前的事情只是意外,只要你回来,我给你在公司安排个副总的位子,到时候谁敢动你?” “谁敢动我?”顾绍季把身上的围裙一摔,像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当然是你的好儿子啊!你选定的继承人啊!我说顾董事长,你帮我问问你的大儿子,就为了一个破公司嘛,至于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赶尽杀绝吗?” 先前他对沈瑟的爽约,便是在开董事会的那天,原本已经内定他进到公司,谁知道开会的时候一大半董事突然反水,会后他准备回趟家,结果路上出了些意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才清醒过来。 他说完那些之后,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心虚了。 顾绍季没耐心继续说下去,反正他心中有数,顾绍伯那个菜包,先不说有没有害他的心,单单是谋害亲兄弟的胆量他都不见得会有。 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局面,要说背后没有人支持,那绝对说不过去。 而在背后支持的人,可不就是正在跟他说话这位,堂堂顾氏的掌权人,顾兆霆。 顾绍季也是奇了怪了,顾绍伯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占了个长子的名号,又不是古时候那什么嫡子嫡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一套。 但顾兆霆就像是铁了心一样,一定要把那坨烂泥扶上墙,为此,他对其他几个儿女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不放在心上,也不必指望别人会对他有什么情分。 挂断电话之后,顾绍季捡起地上的围裙,继续调他的蛋液。 而几分钟之后,他再次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一回,他的眉目舒展开,还心情颇好似的朝对方开了个玩笑:“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好啊,今天见一面,我也可想你呢。” 第86章 非一般的忍耐力 来到约好的地方,约会的对象还没来。 顾绍季无奈地耸耸肩,根本不在意,只低头继续发信息,跟自家女朋友聊得正欢。 沈瑟问他在干什么,他回答说约了跟人吃饭。 沈瑟看了也不问约他吃饭的对象是谁,只让他继续忙。 顾绍季心里边忍不住又有些失落,她到底什么时候能为他吃个小醋啊,发个脾气啊。 正常的女朋友不都是这样吗,怎么到她这就这么冷静,这么冷淡呢? 唉,以前他被女人缠的直头疼,现在突然被“放养”了,他就有些不适应了。 程绍仲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光彩照人的顾四少在唉声叹气的,颇有点闺中怨妇的架势。 他走过去,坐在顾绍季对面,开口问他:“顾家那边有事?” 顾绍季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他突然探过身,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以前交的那个……那些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会从来不管不问你的行踪吗?也不跟你睡觉,还不愿意跟你亲嘴,是这样吗?” 程绍仲:“……” 顾绍季不在意他的冷淡,只继续抛出自己的问题:“还有啊,她从来不跟你生气,也不撒娇,跟你待在一块的时候,就跟照顾个小孩似的。老子想照顾她啊!不是让她当儿子养啊!” 程绍仲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眼前这个人坠入了爱河,而那姑娘显然不怎么喜欢他,他一个人在这苦恼呢。 对这个四弟,程绍仲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总觉得不至于。 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为了个女人,至于这么大费周章,这么在意? 不过碍于两人之间微妙的合作关系,他也就敷衍地一劝:“女人都是感性的生物,你对她好,时间长了,她会感动的。” 顾绍季一听保持怀疑态度。 沈瑟先前对程绍仲那死心塌地的样儿,显然不是被感动的,程大律师也不是那种会想尽办法让女人感动的人。 拿没有实践过的经验来搪塞他,那就是耍流氓! 顾绍季有些心气不顺地哼了声,还对方才的事没法释怀。 程绍仲却没时间跟他多说,直接开门见山地切入正题:“顾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绍季也知道正事要紧,他整了整神色,回答:“顾绍伯是坐不住了,我要进公司的事情传出去后,他就找人下了手。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能自己想出这个主意的人,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程绍仲闻言一顿,接着又问:“是谁做的,有眉目吗?” 顾绍季往椅背上一靠,眼里脸上都泛着清冷:“还能是谁,我们那个亲爹呗。在他眼里,只有大儿子是亲生的,其他的就跟捡来的差不多。当年你跟你妈被赶出去,不就是他觉得自己大儿子受了委屈,想出口气呗。要我说,老家伙这些年未必不知道你的行踪,但他就是能对你们母子两个不管不问,你就知道他这个人有多狠了吧。” 程绍仲听完他说的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喝了口咖啡,入口很苦,但并不难忍受。 过了会儿,他才清淡说道:“他对我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目标。顾家那边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至于顾氏,还有的文章可做。” 顾绍季看着他眉目无波、面容沉敛,是真的承认,他这个二哥,有着非一般人的忍耐力。 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对抛弃自己和母亲的罪魁祸首肯定恨之入骨,这份恨意,会抹杀所有其他的杂念。 但程绍仲不一样。 程绍仲他,对顾兆霆这个人根本不在意,他在乎的,只有钱权。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顾绍季时不时会泛出些冷汗,担心真到了某一天,他没了利用价值,眼前的人会对他下怎样的狠手。 所以他才急于为自己找到些屏障,不仅是为了顾家的财产,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他要钱,更要全身而退。 而程绍仲这样的人,也总有软肋,总有弱骨。 …… 要分别的时候,顾绍季突然接到了沈瑟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惊。 当着程绍仲的面,他可得悠着点,不能让前者察觉出什么苗头。 于是他狠狠心,挂了电话。 程绍仲对他接不接电话根本不关心,他待会儿还有事,没时间在这多待。 而他在要走的时候,顾绍季忽然突兀地说了句:“你最近身边有女人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个啊!” 程绍仲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冷淡地看向他。 顾绍季觉得略微有些紧张,他轻咳了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这种年纪的男人吧,没个女人在身边,容易肝火旺盛,得有个人调节调节才行……咳咳,就是这么个理儿。” 程绍仲像是看智障一样地看着他,只说了句:“不要多管闲事。” …… 顾绍季给沈瑟回过去电话的时候,内心是一片忐忑。 他刚才挂了她的电话,那姑奶奶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干嘛非得趁着程绍仲在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他们俩是心有灵犀吗,又让他觉得不平衡了。 顾绍季自己也觉得现在的他跟个智障似的,程绍仲什么都不知道,沈瑟也毫不知情,就他一个人在这纠结啊,吃尽各种干醋,还不能表现出来,简直是把他煎炒烹炸来煎炒烹炸去,他都快被炸糊了,也没人心疼心疼他。 沈瑟很快接了电话,她倒是对方才被挂电话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她先前联系顾绍季,只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 “我妈最近两天要来南城的医院检查身体,要一直住在我那,所以有些不太方便跟你见面。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寥寥两句话顾绍季算是听明白了。 女朋友的妈要来,女朋友让他回避,女朋友嫌他丢人,不让他见人。 嗯,这辈子,把他嫌弃得如此彻底的女人,除了沈瑟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了。 第87章 想要的是什么 第87章想要的是什么 当天下午,沈瑟便接到了从德城坐车赶来的沈妈妈。 沈妈妈因为多年积劳,肝脏一直不太好,近来还总觉得胸闷气短,沈瑟在电话里听到了很是担心,怎么也让她来南城一趟,到大城市的医院好好检查确诊一下。 而顾绍季呢,也按照沈瑟之前说的那样,开启了避嫌模式。 只是一听到对门有动静,他就趴在门上,眯着眼睛往外看去。 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啊这就是我丈母娘,啊那姑奶奶进出都不知道往这边看一眼的,真够狠心啊。 一顿神神叨叨下来,顾绍季突然涌出了股冲动,要不然他现在就直接冲出去,表明自己的身份,省的他自个儿在这纠结来纠结去的。 只是在手放到把手上的一刹,他还是停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沈瑟先前的要求,更是因为,他没办法承担由此而来的后果。 他是真的能跟沈瑟共度一生吗,如果不是,那就不要去招惹她的家人。 这也是他的底线。 …… 沈瑟专门请了一天假陪沈妈妈去医院。 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沈妈妈便问沈瑟,上次她说的那个陪在她身边的男人,现在处的怎么样了。 沈瑟笑了笑,回答:“还好吧,就是一块谈着,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沈妈妈便又试探着问:“什么时候带来给妈见一见?” 让顾绍季跟母亲见面,沈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出多久就下意识地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顾绍季不见得是那种会对老人家耐心尊敬的人,而沈妈妈呢,也不见得会喜欢他那种太扎眼的样貌和脾气。 而且他俩才定下来才多长时间啊,见家长什么的还是太早了些。 沈妈妈看到沈瑟故意绕开这个话题,轻叹了声,也就不再多问了。 反正她这个女儿啊,其他时候都很听话都很乖,就是谈恋爱这件事,好像总对她有所保留。 这一回是这样,上一次,跟那个程先生,也是这样。 说实话,她对程绍仲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不仅对她很客气,还有一听说有事让他帮忙,他也答应的很痛快,不辞老远赶到德城。 对待一个前女友的母亲,他是真的做到了仁至义尽。 并且上次他来的时候,她远远地看了眼,当真觉得那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样貌气质出色不说,人也很稳重。 如果她早知道沈瑟跟他在一块,两人分手的时候,她说不定还能劝一劝。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妈妈又叹了声,把心底的遗憾都压了回去。 两个多小时候,沈瑟去拿到了检查报告,结果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人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有影响,而且医生还叮嘱着按时来检查,预防着心梗。 沈瑟终于稍稍放下了心,要离开医院的时候,她跟沈妈妈商量着,要不搬来南城跟她一块住。 现在她不上学了,不用家里再支持学费,而且她工作这几年也有些积蓄,足够母女两个正常生活。 沈妈妈明白女儿的孝心,只是在德城生活了那么多年,亲戚朋友都在那,还有那个小面馆,她也实在走不开。 最后两人都做了让步和妥协,沈妈妈两个月来一次,住上几天,顺便来医院定时检查着。 走出门诊大楼,旁边便是急诊。 这个时候有辆救护车驶进来,周围的人都赶紧避让。 沈瑟也扶着沈妈妈站到一边,救护车很快在她们前方的位置停下。 本来只是擦身而过的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是沈瑟偶然瞥了一眼从救护车上被搬下来的伤患,顿时觉得脊背一阵阵地发凉。 沈妈妈发现了她的反常,便问怎么回事。 沈瑟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有些发不出声音,很多事情也无从解释。 被救护车送来的依旧是程绍仲的母亲。 沈瑟原本以为,经过上一回的事情之后,程绍仲已经将她送到了专业的护理治疗机构,谁曾想,今时今日,先前的悲剧惊魂居然再次上演。 因为并没有监护人跟着来,所以沈瑟也来不及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手术的过程中,沈瑟跟沈妈妈一块坐在外面等着。 在这期间,她也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不过没说程绍仲的名字,只道是一个朋友的母亲。 沈妈妈听了也很唏嘘,虽说她不好对别人的生活做评判,但是从沈瑟的描述中,她能感觉出来,这是一对挺苦命的母子。 要不是真的苦,母亲怎么舍得折磨自己的骨肉,孩子又怎么可能对生身母亲如此冷淡矛盾。 说到底,还是每个人心底都有抹不去的伤痛。 趁着手术还没结束,沈瑟起身走到楼梯间,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这一回还是多管闲事也好,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一声。 程绍仲接到沈瑟的电话时也觉得意外,此情此景,她不像是会主动联系他的性子。 接通之后,沈瑟有些犹疑的声音便传来:“程律师,你母亲她……她现在在医院,还在做手术,你能来看看她吗?” 她说完之后,对方沉默片刻。 过了会儿,程绍仲沉寒的声音才响起:“我跟她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沈瑟咬住嘴唇,也晓得自己没立场要求他做什么。 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连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见了都没办法袖手旁观,他究竟为什么能做到如此冷漠。 想了想,她低声说:“程律师,你总跟我说,让我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现在我也想问问你,你想要的是什么呢?我能看得出来,你是有苦衷的。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在你母亲身边觉得有多痛苦,你还是没有把她丢下。但很多事很多人都是不能等的,如果真的没办法放下,那就要去做出个决断,对吗?” 第88章 你还喜欢我吗 第88章你还喜欢我吗 她的这番话,最终并没有得到回应。 沈瑟望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只剩一声无奈长叹。 说起来,她跟程绍仲,现在的关系其实还挺微妙复杂的。 要说喜欢,他自然是不喜欢她,而她呢,也已经能够做到把他放下,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但在爱情之外,他们之间,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一直维系着。 以至于,她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会去开导她,对他的事,她也没办法完全冷眼旁观。 折身回去的时候,沈瑟突然想起来有谁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太长了,爱情会慢慢褪色演变,化为亲情。 想当初她跟程绍仲在一块三年,彼此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自然也会生出些亲近依赖。 他那个人啊,看着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但其实,对她这个前女友,他也是挺照顾的。 既然这样,就当是还个人情,她还是把闲事一管到底吧。 就算他不领她的情,那也无所谓了。 …… 手术结束后,程绍仲的母亲被送到普通病房。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说老人身体已经糟糕到了一定地步,如果再发生此类自残自虐的事,很可能下一次就救不回来了。 沈瑟一一应下,看着床上憔悴虚弱的老人,她心里边也特别难受。 老人这次伤的比较严重,所以得在医院多待两天。 沈瑟去登记信息的时候,沈妈妈跟在她旁边,看到了她填写的信息。 程绍仲。 她瞧见了这样一个名字。 沈瑟根本没发觉沈妈妈的异常,在她心里,就算直白地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后者都不会知道他是谁,因而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交完费办完住院手续之后,沈瑟想去打听打听护工的消息,她明天还要上班,不能一直守在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只是还没等她找到人,一直默不作声跟着她的沈妈妈突然开口了:“要不我就留下来照顾她吧,不是说是你朋友的母亲吗,你们都忙,我老太婆也没什么事,可以在这多住两天。” 沈瑟闻言第一反应是拒绝,沈妈妈的身体也不好,哪能做得来护理这类事情。 沈妈妈却还挺坚持,还说那老太太看着挺可怜,她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沈瑟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答应了。 …… 回到家,沈瑟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拿了些洗漱的工具,接着就打算再回趟医院。 出门的时候,她刚刚锁上门,就听到对面有些动静。 回头一看,果然是顾绍季倚在门边,有些愤愤难平地看着她。 “我们都十八个小时没有说话了,你都不知道联系我吗?”他的语气听着还有些纠结。 沈瑟真是服了这难伺候的大少爷了,怎么就这么粘人呢,平常两个小时不见就一条一条信息地追过来。 本来她还觉得今天难得清静,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她把钥匙放回包里,然后走到他面前,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摸旺旺似的:“我这不是陪我妈去医院嘛,实在是没时间。你也别一直等着我啦,自己找点事情做,乖昂。” 顾绍季哼了声,拉下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捏了两下,也不舍得使重力,就是简单发泄一下他的不满。 “你妈什么时候走啊,我想去你家,想跟你一块吃饭。” 沈瑟想了想,回答他:“估计还得两三天吧,我妈临时有点事,会在南城多待段时间。” 顾绍季的脸色更黑了。 沈瑟看着他实在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这么爱撒娇发脾气呢,占有欲还特别强,跟以前的她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起来,这也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她瞥他一眼,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还有事,现在得走了,记得自己按时吃饭,也不要太想我。等我妈走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不好也得好。 顾绍季发现自己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现在,她这样温柔地看着他,跟他商量,他就没什么招架之力了。 他抱住她瘦瘦的身子,伏在她的耳边,有些不满,也有些委屈地说:“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沈瑟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答应下来:“好,你想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 …… 这一晚沈瑟跟沈妈妈一块在医院守了一夜,期间程绍仲的母亲一直没有醒,找医生来,医生也只说她在昏睡。 许是太累了,所以一直睡着,醒不过来。 第二天沈瑟去上班的时候,沈妈妈让她别担心,安心去工作,这边的一切都有她来照料。 说是不担心,但一天下来沈瑟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一下班就立马赶去了医院。 而赶到病房的时候,她看到门口静立着的一个人,突然就顿住脚步,愣住了。 程绍仲缓缓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在不远处一脸意外看着他的小姑娘。 沈瑟反应过来,赶紧走上去,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激动,总之对于他的到来,她是开心的。 “程律师,你母亲她没什么大问题,手术也很成功,你进去看过她了吗?” 程绍仲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看着她因为疾行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他沉默片刻,接着开口问了句:“沈瑟,你还喜欢我吗?” 沈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程绍仲会问她这个问题,当即心神俱颤,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而程绍仲的脸上也没有应有的温情,他的眼神,包括他的表情,都是极凉淡的。 “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就不要执着于过去,我不是你能托付终生的人。我的事情,以后你也不要再插手。这也是你想要的,对吗?” 第89章 以后只做该做的事 第89章以后只做该做的事 沈瑟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她点点头,又恍然失笑着说:“当然,我不该干涉你的家事,也不该过问你的生活。还有,我不喜欢你了,所以你别把这些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吧,就是特别爱管闲事来着……” 说完之后,沈瑟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有些空洞,也有些僵硬。 先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很清楚地让程绍仲知道她对他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所以她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新恋情,也能做出一副祝福的姿态去调侃他结婚生子的事情。 但原来,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假装的虚伪吗? 他还以为她喜欢着他吗? 沈瑟自己不知道,其实她的表面已经表现得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漏。 就是那双眼睛,她的爱情,她这个人,一直都在她眼里写着。 程绍仲看着她有些慌忙无措的模样,心里少有的生出些许后悔。 或许他不该说出那些话,不该戳破这个女孩小心翼翼保护着的自尊心。 她做错了什么呢?一直以来,她不就是仅仅喜欢他这个人吗? 而他又做对了什么呢?不就仗着她的喜欢,肆无忌惮地面对她的所有。 “沈瑟。”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发。 但沈瑟稍稍一退,避开了。 她的眼睛有些红,不过并没有流眼泪,她就是用一种既无奈,又伤感的目光看着他。 “程律师,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很差劲的人吧。明明什么都不是,还硬在你面前逞强……其实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而我做这些事,也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和同情。我就是……就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他这样像是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对一些事束手无策的。 比如生命,比如时间。 说到底,她是不想让他留任何的遗憾。 这份执念,亦或者是关心,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成为她渗入骨髓的习惯。 即便是在两人分手后,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延续着这份习惯。 而现在,这些都被他看透了。 看透了,又毫不留情地撕碎了。 沈瑟觉得很丢人,很狼狈,很无地自容。 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失态。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的话,我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我不会纠缠你的……” 程绍仲看着她有些惶然的神情,还有强压着某种情绪说出的这些话,心里边也蓦地抽疼了一下。 他刚想说什么,身后病房的门被人拉开了。 沈妈妈看着两人相对的场景,一时也有些意外。 但沈瑟却很快来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压低声音对她说:“妈,我朋友已经来了,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我们走吧,赶紧走吧……” 沈妈妈看着沈瑟欲哭的模样,又看了面前高大的男人一眼。 她像是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却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转身回去拿起自己的东西,然后跟着沈瑟一块离开了医院。 一走出医院的大门,走在前面的沈瑟突然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沈妈妈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停下,又让她转身,看到的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沈瑟也只是在流泪,没有痛哭出声,也没有委屈地诉苦,仅仅是掉了一圈的眼泪。 沈妈妈依旧是没有多问什么,亦没有出言安慰。 她牵起沈瑟的手,用那双长满硬茧的手掌包裹住女儿的手,接着拉着她往路边走去。 沈瑟也什么都不说,只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母亲的脚步。 母女两人没有打车,也没有去赶回家的公交车,就在入夜繁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沈瑟的眼泪流的差不多了之后,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母亲瘦小的身体,还有已经略微佝偻的腰板。 沈妈妈的腿有轻微的关节炎,所以不能走太长的路,也不能站立太长的时间。 沈瑟反应过来之后,便哽咽着出声:“妈,我们别走了,我们回家吧。” 沈妈妈却不听,还是拉着她的手往前方走去。 到一处凹凸不平处,沈妈妈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亏沈瑟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倒。 这一下把沈瑟吓得不行,连带着方才积郁的情绪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沈妈妈头上都是汗,嘴唇也微微有些发白,双腿也在打颤。 但她强撑着,用温和的、坚定的眼神看着沈瑟,告诉她:“让你伤心的那些人,无论你流再多的眼泪,他们也不会觉得心疼。瑟瑟,再觉得难过的时候,就想想今晚,有妈在,妈就算老了,也能牵着你的手带你往前走。别为了不值得的人一直回头,那样会让人瞧不起,也让自己瞧不起。妈妈的宝贝女儿,不是让人欺负的,妈会心疼的。” 沈瑟听完便抱住了母亲瘦弱的身体,紧紧的。 长久以来,把她抚养长大,给了她那么多爱和关护,给了她一切的人,不是别人,只是她日渐苍老的母亲。 但她的爱,她的关心,她的不忍,却又给了别人。 沈瑟没有一刻从现在更清楚,她到底有可笑,多糊涂,多悲哀。 还有,多浑蛋。 她闭了闭眼,哽咽着,却又冷静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妈,我再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了,也不会打着善良的名义,去掏心掏肺对待其他人了。其实想想,他们不需要我的善良,也经常轻视我的付出,我干嘛非得做那些倒贴的事呢?我真正该做的,却是一直以来都忽略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生活,我还总不珍惜。以后我不这样了,我只对你好,只关心你,我保证。” 第90章 不会伤了她的心 第90章不会伤了她的心 经过这一夜,沈妈妈是没发现沈瑟到底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在她面前,后者依然是个乖顺的女儿,对她体贴不说,还时常会陪在她的身边,给她讲各种各样好玩有趣的事,嘻嘻哈哈的特别欢快。 而别人,比如同事,则发现沈律师真是变了许多。 最明显的是,不那么爱笑,也不那么好说话了。 当然,沈瑟也不是冷待任何人,就是对于生活中的这些琐事,她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热情去全盘接受和认真对待,她只做自己该做的,只想自己该想的。 至于顾绍季,对自己女朋友的变化,他也说不上来。 沈瑟先前虽然没有完全接受他的亲近,但是很多时候,她并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他,所以他还能时常偷个香,聊表一下抚慰。 不过现在,每每他要靠过去,沈瑟便会轻轻皱起眉头,不失认真地告诉他,她不喜欢他这样。 而每每这个时候,顾绍季也会委屈地问:“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 沈瑟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等我真正喜欢上你的时候,对不起,现在的我没办法做到。” 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而她也不再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什么。 她不需要取悦任何人,也不需要太过在乎别人的感受。 顾绍季见此虽然有些挫败,但是对于沈瑟,他还是志在必得的。 只不过是过程缓慢了一点而已,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这一切他都可以忍受。 …… 这一天,沈瑟手上有一个案子要开庭,便去到了法院。 走上长阶的时候,正好有个电话进来,她便接通,一边走一边说话。 这个时候,正好有两个人从上面走下来,正对着她的方向。 沈瑟的余光看到之后便错开了两步,并没有看清楚走来的人是谁,只专注着讲着电话。 这一边,孟汇看到她,忍不住叫了声:“沈律师……” 沈瑟没有听到,或许是听到了,并没有回头。 孟汇看着她越走越远,然后有些失神地转过头,看向已经停住脚步的某人。 “老大……”他有些苦恼地挠挠头,心想着刚才他咋那么嘴欠呢,干嘛叫了那一声,肯定是勾起老大的伤心事了。 程绍仲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也并没有在这停留太长时间,很快,他迈开步子,继续走下了台阶。 而方才看到沈瑟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医院。 她垂着头被她的母亲拉着离开,瘦瘦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落寞。 当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他还有种错觉,觉得她走了,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刚才,她的眼里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他。 心里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反正对于他来说,离别和疏远是常事。 他这样的人,没办法给任何人安稳的生活,也没办法给她们深切的爱意和安全感。 所以彻底地远离,才是对那些人最好的结果。 程绍仲就是觉得有些遗憾,他不该那样伤了那个女孩的心。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不会那么做。 …… 转眼又过了月余,盛夏已经过去,眼见着秋风夹杂着黄叶悄然而至。 一早一晚的天气已经转凉,没了往日的闷热,总让人觉得心气畅快了不少。 这天沈瑟下班的时候,刚跟同事一块走到楼下,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路虎车停在不远处。 顾绍季今天穿的格外的光鲜显眼,还耍酷似的戴了副墨镜,看着真真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身边的女同事们也都特别羡慕,有这么个帅翻天的男朋友,每天什么都不做看着也足够了啊。 沈瑟倒是也承认,顾绍季长得吧,是还算不错。 但太不错了,就还挺让人不放心的。 她跟同事们分别之后,便走到车前,上下打量了倚靠着车身的男人一眼。 顾绍季任由她打量,还很是爱表现地往前凑了凑:“怎么样,你男朋友我今天帅吗?” 沈瑟撇撇嘴,很是认真严肃地给出了答案:“很帅,但是很遗憾,我宁愿你长得丑点。” 顾绍季一听不干了:“凭什么呀,好不容易长这么帅,你还想让我去整丑了啊。” 沈瑟忍不住瞪他:“我是说长得帅的不安全,总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太花心。” 顾绍季这才咧开一口白牙,言之凿凿地告诉她:“那你就错了,男人花心才不分丑帅,而让他们安分守己的原因,就是找到了真爱。你就是我的真爱。” 沈瑟懒得理他的油腔滑调,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到了南城一家挺有名的法国餐厅。 今天是沈瑟的生日,正儿八经的二十七岁生日,提前好几天顾绍季就嚷嚷着要替她好好庆祝一下。 原本沈瑟不想过得太正式,但见某人实在兴致高,也就答应下来,正好抽个空出去透透气。 来到餐厅,侍应生带着他们来到订好的位子。 顾绍季一脸神秘地告诉沈瑟,今晚要给她一个惊喜。 沈瑟轻叹了声,对此不报什么希望,因为他的惊喜,往往会变成惊吓。 用餐期间气氛倒是不错,菜品的滋味倒在其次,主要周围的环境太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吃完饭之后,只见着顾绍季对着餐厅经理打了个手势,很快,一推车怒放的鲜花便慢慢登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五层的蛋糕。 还有,一枚戒指。 周围的人见这场面都以为是求婚,无不兴致勃勃地看过来,还有人欢呼鼓掌。 顾绍季挑了挑眉,像是在问沈瑟喜不喜欢。 这场景虽然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沈瑟却一点不觉得慌张。 因为她知道,顾绍季才不会跟她求婚,他们两个的路,还有很长要走。 不过此情此景解释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她笑了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接过了他的那枚戒指。 不远处,程绍仲正跟一个委托人吃完饭打算离开。 委托人先是看到了这边的场景,赞叹了声,然后看向程绍仲,打算跟他分享这个消息。 只是在他说出口之前,程绍仲已经先看到了。 看到了笑靥如花的沈瑟。 还有她的幸福。 第91章 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多余 第91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多余 顾绍季看到沈瑟并没对他的安排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排斥,当即心里美的不行。 他刚想“乘胜追击”表现一下,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瞥了眼,看到上面的名字,脸色稍稍一僵。 但他决定不去理会,管他天大的事,也等过了今晚再说。 今天晚上……说不定是他很重要的时刻。 为了能来个全垒打,他已经准备筹划了很久好不好。 沈瑟见了还有些奇怪:“你不接电话吗?” 顾绍季随手摁掉,没什么所谓地答道:“不用,没啥大事。” 虽然他那二哥找他从来不说废话,但是这个电话来的真的太不是时候,大不了过后他去请个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过一两分钟过后,他的手机又进了条短信。 “出来。”那个人说。 …… 顾绍季走到餐厅外的停车区,因为光线有些昏暗,所以他还眯着眼睛找了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暗处的一个人朝他走来,很快站定在他面前,浑身都是冷意。 来的时候顾绍季心里已经有些紧张,此时更甚,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也来这吃饭?” 程绍仲的目光称得上沉寒,看着顾绍季的时候,这样的眼神把后者盯得后背直发毛。 很快,他开口,沉声缓缓地问道:“知道她是谁?” 这个她,程绍仲没有明说,但顾绍季很清晰地知道,那指的是谁。 他闻言失笑了声,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没什么正形:“我说程律师,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爱打哑谜了,她?我哪知道你说的她是谁啊?” 他的话音刚落下,程绍仲忽而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口。 顾绍季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了一下,也为程绍仲突来的怒气心生寒意。 程绍仲的手上的力道没松分毫,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钉在人的心上:“谁让你去招惹她的,嗯?你又在算计什么?” 顾绍季此时的脸色也全然冷了下来,他呵笑了声,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看是你疑心太重了吧,我去招惹谁了?我说程律师,我们俩好歹是合作伙伴,还是兄弟,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程绍仲静默片刻,接而猛然松开了手。 顾绍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以前也设想过程绍仲发现他跟沈瑟的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会有猜疑,也会有指责,但像方才那样遏制不住的怒意,可不像他的风格。 程绍仲那么能忍,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会为了一个前女友发这么大脾气? 顾绍季觉得,自己像是算漏了一些事。 两人这样僵立片刻,还没等谁再说什么,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顾绍季闻声一愣,连忙回过头去,看到的就是站在不远处,有些迷茫看过来的沈瑟。 他的额头上顿时浮起了一层冷汗,也不晓得这份紧张是从何而来。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场景来的太早了。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的场景,不该在这个时候上演。 沈瑟没听到他的回答,便朝这边慢慢走来。 站定住之后,她没去看程绍仲,只是问顾绍季:“怎么出来这么长时间?” 顾绍季有些难以回答:“我……” 这个时候,程绍仲突然抓住沈瑟的手腕,想带着她离开。 还没等顾绍季做出反应,沈瑟先挣扎起来,声音也有些冷意:“你干什么,放开我。” 程绍仲便看向她,沉声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瑟同样沉敛着神色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交往了很长时间。” 程绍仲觉得太阳穴都在跳:“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知不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 顾绍季在一旁是越听越紧张,担心万一程绍仲把他的底都兜出来,沈瑟而因此认定他居心叵测怎么办。 虽然他的确是存着自己的目的,但……但现在的他,其实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在意结果。 沈瑟听完程绍仲的话低笑了声,谁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笑。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拂开了程绍仲的手。 “就算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目的,那又怎么样?跟程律师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告诉我这些,难道是为了我好吗?” 程绍仲语带疏寒:“别因为一时的冲动和新鲜错信了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单纯。” 沈瑟的笑意慢慢隐去,眼睛里只剩下平静:“如果这是你的忠告,我很感谢。不过还希望程律师以后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我怎么想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说完之后,她拉起顾绍季的手,抬起头轻声对他说:“我们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顾绍季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程绍仲一眼,然后反握住沈瑟的手,使劲点了点头。 程绍仲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终于是意识到,他已经被某个人排除在生活之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看做是多余。 第92章 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第92章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回去的路上,顾绍季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观察着沈瑟的表情。 说实话,刚才他真是特别担心害怕来着,担心沈瑟会跟着程绍仲走了,害怕她再也不相信他。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结果像是对他最有利。 沈瑟非但没有听程绍仲的话,还当着他的面那样折了后者的面子。 这样说来,是他赢了吧,是他讨得了沈瑟的欢心,还赢得了她的信赖。 顾绍季虽然心里边想了许多,但始终没能问出口,而沈瑟也一直静默地看向车窗外,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 将车停在楼下之后,顾绍季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问了句:“你没有话想问我吗?” 沈瑟闻言转过头看向他,大大圆圆的眼眨了一下,没有他想象中的质疑,只有安静和澄澈。 “你希望我问吗?”她说。 顾绍季觉得心跳快了一下:“要问……也行。” 沈瑟许是觉得他现在呆呆愣愣的样子挺好笑,还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然后她轻缓地说道:“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好奇心,对你跟别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你自己去解决就好,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顾绍季听完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还作势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声音有些含糊:“我还以为你会信了他的话呢。那个人吧,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其实他是我二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顾绍季跟程绍仲的关系,在今天之前,沈瑟从来没去深想过,即便是第一眼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些像,但天底下像个两三分的人多了去了,谁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联想能力。 但今天一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她脑子里的那根弦便搭起来了。 只是是不是兄弟对她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真要是说起来,除了她是程绍仲的前女友,顾绍季的现女友之外,其他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笑道:“知道了。我们上去吧,刚才没吃饱,我给你煮宵夜吃好不好?” 顾绍季一听心顿时都软成水了:“好,当然好。” …… 这一天的事情,事后沈瑟跟顾绍季都没再提起过。 前者是真的不太在意,而后者,担心是有,心虚也有。 过了两天,沈瑟办完事从法院走出来,打算去马路对面坐公交车回律所。 谁知道在她前面突然停下来一辆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还没等她从惊吓中缓过神,车上便走下来一个人,什么都没说就想带着她上车。 好歹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人居然像是来劫人似的。 沈瑟自然是不肯相让,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之后,她便皱着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法院。” 程绍仲才不管是法院还是哪儿,他的脸色只比沈瑟的更沉,而他的手也像是铁钳似的,让她分毫动不了。 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不乏许多同行,见到两人对峙的场景,大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沈瑟觉得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程绍仲的知名度太高,跟他牵扯在一块,别成了明天律界的谈资。 于是她平顺了一下呼吸,平静地问道:“程律师,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你先放手,可以吗?” 程绍仲却没听他的商量,直接冷着脸把她塞进了车里。 车子很快启动,沈瑟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旁边男人冷峻的眉眼,心里不痛快极了。 但这样的情景她又不能跳车,只能压抑着怒气,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程绍仲最后停车的地方是南城最东边的海岸线。 初秋的海特别的美,海面上泛着粼粼的光,随着波涛一起冲刷又落下,与远处的骄阳并成了一幅画。 不过车上的两人都没有心情去欣赏面前的美景。 沈瑟咬住嘴唇,虽然她是该生气的那一方,但她没有先说话。 过了会儿,身边的男人倒是终于开口了:“顾绍季那个人,不是你看着那么简单,他接近你,也有他自己的目的。沈瑟,你还小,也太单纯,分不清楚人心的险恶。选男朋友这种事,不能太轻信外表,知道吗?” 又来了,又是这副高高在上,上帝视角的语气。 是不是在他的眼里,别人都是傻子,只有他看的清楚,只有他想的明白。 沈瑟呵笑一声,当真是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忍得了他的,抛弃了自我,只听他的话,这就是对的吗? “程律师,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不管我找谁当男朋友,不管他是不是另有目的接近我,这些都跟你没关系的,你干嘛要来跟我说呢?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分手很久了,你早就不是我的上司,也不是我的老师,干嘛总是要来给我说教呢?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沈瑟字字句句说的明白,也把自己的想法表明透彻。 到目前看来,早已经摆脱那段恋情阴霾的是她,而一直走不出来的,反倒成了他。 程绍仲静默片刻,忽而一抬手,将沈瑟带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毫,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 沈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眼睛里像是氤氲着波涛万丈。 那眼神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生气吗,还是后悔? 他这样的男人,也会觉得后悔吗? “沈瑟。”程绍仲开口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第93章 信赖的对象已经不是他 第93章信赖的对象已经不是他 不会让人伤害到她吗? 可是曾经伤她最深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这样的话。 沈瑟想挣脱他的手,但一时挣不开,她也不强求,只是静静地看向他,说道:“程律师,如果这是好意,那我心领了。可是就算像你说的,你是为了我好,那你能不能问一下我,需不需要你的好。” 程绍仲没说话,只是眼眸如深潭一样看着她。 沈瑟便移开目光,声音里像是夹杂着些叹息和遗憾:“说实话,如果放在一个月之前,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很高兴。但是任何事情都讲求一个时机,对现在的我来说,听到这些,只觉得困扰。程律师,我们的一切纠葛就到此为止好吗?我对你已经完全死了心,你也不必觉得对我有任何的亏欠。” 这些话沈瑟是不想直白说出来的,更不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她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当初那么明确地将她推开的人是他,到了现在,他干嘛又做这些不合时宜的事。 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也一点不像他。 程绍仲许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松开手上的桎梏,收回目光,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地说道:“你说的对,是我多管了闲事。” 沈瑟轻吸口气,恢复了下心神。 她原本想直接离开,但是顿了顿,还是多问了句:“听顾绍季说,他是你弟弟。对你的亲人,你还有什么不信任的,你以为他会伤害我吗?” 程绍仲嘴边的笑意有些冷:“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沈瑟反问:“难道不是吗?” 程绍仲没有回应。 沈瑟又轻叹了声:“程律师,你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去相信谁,但是对我来说,比起怀疑,我更愿意去信赖。” 而信赖的对象,却已经不是他了。 沈瑟说完之后便推开车门直接离开了,没回头看一眼。 程绍仲也没去挽留,他看着不远处的波浪,眼里的幽深只比这海还要静沉。 …… 沈瑟回去之后,没跟顾绍季提起过今天的事。 对她来说,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兄弟两个之间的恩怨,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半点不想去过问参与。 现在的她啊,只想珍惜眼前拥有的,不会再遗憾过去,也不会奢望未来。 谈场恋爱而已,没人规定,她得把对方的底细查个清楚吧。 有时候糊涂一点,难道不好吗? …… 这天沈瑟刚去上班,所里便有人通知她,过几天律协要组织个培训,让她跟另外一个律师到时候一块去参加。 参加培训什么的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沈瑟痛快答应下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晚上下班,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趟市中心的商场。 顾绍季前两天跟她提起过,他的一个袖扣不小心掉在哪了,只剩下一个。 说者无意,她却是听进了心里边。 上次她过生日,顾绍季给她的那枚戒指还挺贵重的,虽然她不打算戴,也没找着机会还给他,但是现在她想先从别的地方找补一下。 收男人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总觉得不是很自在。 按照袖扣上的logo,她找到商场里的专柜,跟柜姐确认一下有没有同款。 柜姐正帮她找着,忽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喊了她一声:“沈瑟?” 沈瑟闻声转过头,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她。 罗潇。 罗潇看到沈瑟也觉得挺意外的,她先是笑了声,然后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沈瑟也很快从容地答道:“对,罗小姐呢?” 罗潇用眼神指了指另外的方向,语气当中还掺着些甜蜜:“跟我男朋友。” 男朋友,该不会是…… 沈瑟顿时又有些尴尬,还有点烦躁。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她跟那个人的缘分不至于这么好吧,这样都能碰到? 不过待到她顺着罗潇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不远处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而是个体型微胖、身高也不高的陌生中年男人。 她有些讶异地重新看向罗潇,后者瞧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却是被逗乐了。 “我跟程绍仲早就说清楚分开了,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沈瑟摇摇头。 罗潇的眼里浮现出些许揶揄,还有幸灾乐祸:“看来他对你这个前女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嘛,我居然还以为他会找你复合。啧啧,说起来,那个男人啊,怎么会让人看透呢?” 罗潇的话没让沈瑟心里边掀起多大的波澜,她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当初程绍仲对罗潇那叫一个余情未了,为了她还不惜破坏自己的原则。 就是这样一个类似真爱的存在,还能说分开就分开? 或许就像罗潇说的那样,那个男人啊,才不会让人轻易看透。 不过先不说别人,单单是她们两个在一块,好像没有能聊到一块的话题。 正好这时候柜姐走过来,说那对袖口是全球限量版,得从意大利总部申请调用,最快也得一个月时间才能拿到。 沈瑟听了还没等回应,罗潇便抢先拿起那颗袖扣,仔细端量了一会儿。 紧接着,她意味不明地问:“是给程绍仲的?” 沈瑟的神情有些凉淡:“这好像跟罗小姐没什么关系。” 罗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错,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他那个人啊,从来不知道好坏,也不会真正爱上谁。跟他牵扯在一块的女人,除了伤心,好像也没别的下场。” 沈瑟没耐心听她说下去,也没回应她的话,将袖扣拿回来之后,她对柜姐说,那对袖扣她要了,等到了货,第一时间通知她。 说完她便想起身离开,这个时候,罗潇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眼里闪着不知情绪的光,对她说:“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约他到我家里来,给他喝下了掺着催情药的酒。那药效很厉害,也很快就发作了。你猜猜,最后发生了什么?” 第94章 爱情和肉体可以分得很清楚 第94章爱情和肉体可以分得很清楚 沈瑟听完静默了片刻,而后反问:“发生了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罗潇无谓地耸了耸肩:“只是个猜想而已,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 沈瑟突然觉得,眼前这女人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奇特。 只是她倒是无所谓,哪怕是满足一下人家的好奇心,她也乐得成全。 “只要两情相悦,发生什么事,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吗?”她淡淡答道。 罗潇闻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说出这句话的情淡然平静之后,她却是有些讶异了:“你不觉得生气吗,我看的出来,以前你可很喜欢他。”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沈瑟看了眼手表,实在觉得在这浪费时间太不值得,“我还有事,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聊。” 罗潇也没有谈下去的意愿,说实话,刚才跟沈瑟聊的这些,并不让她觉得愉快。 只不过就这么放过了,她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轻轻扯了扯唇角,她靠近沈瑟,压低声音对她说道:“那一晚,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他那个人你也知道,那方面的需求很旺盛,别说还吃了催情药。他一直折腾到天亮,我让他停下也不肯。做爱的时候,他进的很深,还告诉我,他很爱我。沈小姐,你跟他在一块的时候,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沈瑟静静听完这些,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罗潇心里边则是痛快得很,程绍仲那样对她,她心里边一直有道坎迈不过去,非得让别人不痛快她才能舒心。 而她发泄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沈瑟。 在她印象里,沈瑟可是那种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发颤发抖的小女孩,让她听到了这些,她该不会哭出来吧,哈哈。 沈瑟将她的得意看在眼底,而后心中蓦地生出些许凉意。 不是为罗潇的话,而是于她们两个。 都是这般情景了,还因为一个男人如此相对,还真是可笑。 过了会儿,沈瑟垂下眼眸,淡声说道:“既然他都说爱你了,你也像是还喜欢他,那你们两个为什么还会分开呢?” 罗潇闻言怔住,眼睁睁地看着沈瑟转身离去。 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她一起来的男人走了过来,看到她失神的模样,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 男人油腻腻的手让罗潇觉得很不舒服,但她没躲开,反而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 “亲爱的,我们走吧。” 男人问她,刚才跟她站在一起说话的是谁。 罗潇瘪着嘴想了想,皱着眉头回答:“是个我很讨厌的人。” 男人一听便笑了:“你讨厌的人还真多。这个女人难道跟你上次说的那个姓程的律师一样,欺负过你,让你觉得不痛快了?” 罗潇的眼里落上一层抹不去的阴霾,但声音还是娇俏的:“你可答应过我,要替我出气的。你一个堂堂的大老板,该不会连个小小的律师都对付不了吧,哼,那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男人看她这矫情的模样喜欢的紧,还起了层情欲。 当着来来往往的人,他捏了一把罗潇的屁股,说出来的话也是轻佻的:“说的什么话,你提的要求,我当然样样满足。当然,我也有条件。” 罗潇心知肚明,强忍着恶心,她还是笑的灿烂娇媚:“只要你替我教训那两个人,我嘛,可不就让你为所欲为喽。” …… 沈瑟在回去的路上,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罗潇说的话。 说实话,她可以接受程绍仲爱着别的女人,也无所谓他跟别人上床。 她就是想起了,以前他们两个还在一块的时候,他在床上也要的她很多,而那个时候他明明并不爱她来着。 男人真的可以把爱情和肉体分得这么清楚吗? 一直到回到家,她还想不太透这个问题。 对面顾绍季听见对门的动静,早就坐不住的他直接跑到了门边,推开门,一脸失落恹恹地看着沈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沈瑟有些无奈地看向他,本来她想告诉他袖扣的事,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 到时候就算是给他个惊喜吧,希望他会喜欢。 “临时加了会儿班,你吃过饭了吗?” 顾绍季的毛顿时被她捋顺了,他顶着一窝乱发上前,低着头半抗议半撒娇地说:“没见到你,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你要给我做吗,你做的话我就吃。” 沈瑟听完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盯得顾绍季后背还有些发毛。 这姑奶奶又怎么了,又对他哪里不满意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大概,沈瑟却突然上前一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炯炯有神,又雾气氤氲。 紧接着,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沈瑟便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顾绍季一瞬间觉得脑袋跟炸开似的,他呆立在原地,根本顾不上去回应。 而沈瑟则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忽闪着,有着说不出的紧张,还似是有不安。 不过顾绍季这样的情场浪子根本没失神太久,很快,他揽住沈瑟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又变被动为主动,打开沈瑟的家门之后,两人双脚交缠着走了进去。 【12点左右还有两更,时间比较晚,大家可以明天看。】 第95章 不合时宜的执念 第95章不合时宜的执念 沈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明明她就是亲了人家一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她被人压在床上上下其手呢? 顾绍季是真的憋坏了,他还从来没试过跟个女人谈两个月的恋爱,结果连床都没沾过。 因而此刻一见沈瑟默认,他脑子里的那根弦也终于不用绷着了。 他娴熟地吻着她,手下还没敢用力。 他想让她舒服,想让她喜欢上跟他在一块的感觉。 亲吻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去扯她的衬衣和裙子,手慢慢探上去,又摸到了她的内衣扣。 沈瑟浑身绷紧,大气也没出,直到顾绍季将她贴身的束缚打开,她才撇开头,喘着气说道:“停下来……” 但顾绍季却没听到,或许听到了也不管不顾。 他开始沿着沈瑟的脖颈亲吻而下,待到嘴唇移到她面前的软绵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漏跳了几拍似的。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是跟女人亲热一下,还至于这么激动。 他一边吻着一边去解沈瑟衬衫的扣子,因为太过紧张,还不小心扯掉了两颗。 这个时候,沈瑟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又喊了声:“停住。” 箭在弦上,他能停住才怪。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顾绍季的胯下突然一阵剧痛,让他整个人不得不躺倒一边,疼的直抽冷气。 沈瑟一身凌乱狼狈地坐起身,看到身边还在呼痛的男人,她的心情还挺复杂的。 恼怒是有,但除此之外,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是故意要袭击男人下三路的,谁让他听不进去话呢? 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她想了想,便低声开口道:“你……没事吧?” 顾绍季把脸埋在被子里,一方面还是疼,另一方面,太他妈丢人了。 啊啊啊,他顾四少的一世英名,感觉要毁在这了。 沈瑟看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也生气了。 轻舒口气,她站起身,打算去换件衣服,谁知道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啊?” 沈瑟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转过身,正巧跟男人偷看她的视线相对。 “我去换件衣服,还有,你不是没吃饭吗,我去做,待会儿你休息好了……一起吃吧。” 吃饭的时候,沈瑟低头吃的很香,像是饿坏了。 但顾绍季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刚才他算是想明白了,今天明明他一点错都没有好不好,明明是她勾引他的好不好,怎么到最后反倒显得他像个流氓一样呢? 不公平,这也太不公平了,他要被这个女人完全骑在脖子上了,他的自尊和威严何在啊! 沈瑟见他一直不动筷,还以为是饭菜不合他的胃口。 她想了想,问他:“吃不下这些的话,我去给你做个三明治?” 顾绍季哼了声:“不要。” “那我帮你叫个外卖?” “不要。” “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 沈瑟:“……” 大少爷您还是饿着吧。 于是乎顾绍季还真就饿了一顿,等到沈瑟去洗碗的时候,他实在气不过,便跟了上去。 有些事,他非得今天问出个结果不可。 “你今天为什么撩我,啊?为什么撩完了就跑了,啊?知不知道这样很没人道的,啊?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啊?” 啊啊啊的,跟只斗气的公鸡似的。 沈瑟转过头,本来是有些不耐烦,但看到他一脸傲娇又委屈的模样,心里边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真要是说起来,今天先做的不对的人好像就是她。 她想测试一件事,结果不小心让眼前这男人误会了,是她的错。 她把手上的泡泡弄干净,然后抱着臂,看向顾绍季,说道:“在回答这些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绍季还傲娇着,但闻言声音已经软了下来:“什么事?我看心情回答你吧。” 沈瑟便继续问:“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是更想得到她的心,还是更想得到她的身体?” 这个问题对顾绍季来说还挺难的,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两样有什么差别,亦或是有什么可比性。 但看沈瑟这么认真地问他,他也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爱情和性需要分得这么开吗,我觉得没差别啊。” 这话的意思,大约就是女人的心和身体是同步的,她们做不到一边爱着一个人,一边还跟另外一个男人上床。 不过换做是男人,结果应该大不相同吧。 顾绍季觉得沈瑟的眼神变了变,当即心里咯噔一声,不晓得这姑奶奶又在想什么事由来整他。 其实沈瑟是在想,顾绍季那么想跟她在一起,到底是真的喜欢她呢,还是对她的身体有执念。 因为她一直没从他的愿,让他心里特别不平衡,所以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 此时此刻,顾绍季自然是想不到,会有一个人已经将他看的如此透彻。 以至于后来,他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真情,恰恰只是不合时宜的执念。 执念过了头,就都是错的。 …… 顾绍季要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一步三回头。 他心里边还存着点侥幸,万一沈瑟突然又想撩他了,那他这回肯定不会再失手。 都已经抱上床了,结果又让人给踹下来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只有身体力行、一展雄风才能把耻辱抹掉。 但沈瑟显然不给他机会,看着他走的不甘愿,她还往他的下半身看了眼,有些不确定地问:“听说那里容易伤到……真的没事吗?” 顾绍季下意识地避了避,然后咬着牙说:“我没事,我谢谢你的关心。” 沈瑟便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绍季便用最后一丝希望扒着门框,很是憋屈地问她:“你还没回答我,今天到底为什么亲我,为什么来撩我?” 沈瑟闻言敛了敛笑意,顿了会儿才回答他:“就是觉得挺神奇的,一个人的心和身体怎么能完全分得开。现在我算是懂了,我自己做不到,而以后,我也努力想找到一个身心如一的男人。” 第96章 没有打败不了的人 第96章没有打败不了的人 身心如一的男人。 顾绍季很清楚,自己显然不是这种人。 而他也很奇怪,女人的脑回路都是这样吗,男人守身如玉,不跟别的女人睡觉,就说明他是真爱吗? 偷偷嘟囔了会儿,他有些不满地说:“你的要求可真高。” 沈瑟也无意为难他,到目前为止,她对他这个男朋友也算满意。 起码在大多数时候,他很听她的话,也尊重她的意愿。 至于其他的,还需要磨合。 因为现在的她,还不是那样地喜欢他,做不到将整个人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送走顾绍季之后,沈瑟回到房内,收拾好凌乱的床铺,又呆呆坐了会儿,才起身去浴室,洗漱完打算睡觉。 …… 几天之后,沈瑟跟所里另外一个叫孔向前的男律师一块去参加律协组织的培训。 因为是半封闭的培训班,所以接下来有两三天沈瑟不能回家。 顾绍季去送她的时候,真跟十里长街相送似的,那叫一个缠绵不舍。 在一旁的孔向前看到了,简直是目瞪口呆加一脸懵逼。 沈瑟也特别不好意思,急急忙忙摆脱这只麻烦的烧鸡之后,她跟孔向前一块坐上了班车,出发去培训的地方。 去的路上,还有其他几个律师一块同行。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很快,相熟的不相熟的都凑在一起,开始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律界最近的新闻。 “唉你们知道吗,程绍仲程大律师被陆氏给挖走了,听说还是那边的大老板亲自来谈的。那可是陆氏啊,怎么这样的好事落不到我身上呢?” “去去去,等你混成程律师那样儿的再说,羡慕嫉妒恨人家,得先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本。” “切,说的像你有资本似的,你就放眼整个南城,看看谁能比得上程大状。我就奇了怪了,都是四年本科两年硕士读下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我前两天还问我师父,问我什么时候能达到程律师那样的高度,你们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啊,‘我还想去问问我师父呢’。” “哈哈哈……” 大家都笑作一团,孔向前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他很快发现沈瑟表情淡淡的,好似在状况外,只是便问了句:“沈律师,你在听吗?” 沈瑟闻言弯了弯唇角:“在听啊。” “那你……”为啥一副冷漠脸啊。 沈瑟笑意更深了些,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哪有人是不可超越的,无非就是外界神话了而已。只有有信心,肯坚持,没有达不到高度,也没有打不败的人。” 孔向前:“……” 一众律师:“……” 沈律师年纪不大,志向倒是挺远大的哈,哈,哈哈。 …… 来到培训地点,到住的地方安顿好之后,下午就要开始上课了。 沈瑟为了避免顾绍季的连环微信和电话call,直接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模式。 到培训室之后,上课之前,大家都还在三三两两说着话。 孔向前本来还想跟沈瑟聊聊天,但见后者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沈瑟那个帅的惨绝人寰,也对她好的惨绝人寰的男朋友,他算是见识过了,自认为惹不起惹不起,比不了比不了,干脆就不去招惹人家了。 虽然,沈瑟进所的时候他还惊艳了一把,内心有些想法蠢蠢欲动来着。 沈瑟自然是看不到别人的蠢蠢欲动,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培训课上。 这对她来说是个挺难得的机会,应该说她把现在的一切都看做是机会。 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她置气逞强的话,而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有些事,不敢想,就绝对不会去做。 但若是想了,去拼一把,有什么事不会发生的呢? 她向来不忌惮困难,也不害怕艰难,走错了,走不下去了,就换一个方向是了,说不定还有别的路通向终点。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还坚定着,不会乱。 到了上课的时间,讲课的老师却一直没来。 原本大家还在耐心等着,可时间长了,也免不得开始窃窃私语。 沈瑟倒是没留意门口的动静,直到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她才恍然抬起头望过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纯白衬衫、笔挺西装的男人缓步走上讲台,手上还拿着类似教案的东西,而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那样刚强,像是能穿透人的内心,直直抵达深处。 正如几年前,热闹躁动的大学课堂上,年轻的讲师不慌不忙地打开教案,然后走到台前,低磁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冲刷了的蠢蠢欲动的浮躁气息。 “授课的王老师临时有事,由我来代课……” …… “负责培训课程的裴律师有急事,由我临时负责代课……” …… “……我是名律师,未来你们当中肯定有我的同行……” …… “……在座的都是同行,坐在这里只是交流一下经验……” …… “……我叫程绍仲……” …… “……我是程绍仲……” …… 程绍仲。 沈瑟坐在下面,恍恍惚惚的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那样熟悉,又这样陌生。 第97章 等来的是一个吻 第97章等来的是一个吻 一堂课下来,沈瑟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 准备收拾好去吃饭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孔向前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激动地说道:“我怎么觉得程律师在看我啊,难道是发现我天赋异禀,想挖我的角?” 沈瑟:“……” 说的脑补过多,大概就是这种人。 不过自始至终,她也没有朝讲台的方向看过去,倒不是不敢或者不自在,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他看到她也好,装作不认识她也罢,其实都无所谓。 对两人来说,彼此都恨不得只做陌生人。 晚上没什么课程,几个女律师约着打算一块出去逛逛街,沈瑟觉得有些累,便没跟着一块去。 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她便来到楼下的一个小花园,乘乘凉,顺便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 沈妈妈在电话里依旧说的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沈瑟没了往日的不耐烦,倒是听得轻松自在。 最后,沈妈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句。 “瑟瑟,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上次那个朋友……那个程先生,我认识他。” 沈瑟一听的确是有些意外,沈妈妈跟程绍仲,他们两个怎么会有联系。 很快,沈妈妈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包括上一回程绍仲去德城找她,也是受前者的嘱托。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找到那里去,怪不得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来着。 沈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便只觉得奇妙,还有,世事难料啊。 想当初她瞒了那么多年,却在分手的前夜,让沈妈妈发现了端倪。 不得不说,命运还会挺作弄人的。 沈瑟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闭目养了养神之后,她装作有些严肃地说道:“老太太,你自己说说,你偷看我的手机,还偷偷跟人家联系,这样做对吗?” 沈妈妈闻言也有些紧张,她也一直担心,沈瑟知道了这些之后,会怪她自作主张。 只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沈瑟却突然又轻叹一声,告诉她:“当时你发现之后,就该直接来问我嘛,干嘛要去麻烦人家,这让人家多尴尬啊。” 沈妈妈听她还会开玩笑,便晓得她不是那么在意,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出来:“我觉得,那个程先生,人还是不错的,对你也像是很照顾。瑟瑟,你们两个分手,是因为感情不和,还是别的原因。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也能安下心来。” 问她跟程绍仲是为什么分手的吗? 沈瑟轻轻仰起头,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想了想,她轻声答道:“上次你也看到了,他总是会让我哭,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糟糕。妈,你说得对,他那个人是很好,说实话,我迷恋过他很多年。但是时间久了,我也终于发现,我在他身边的时候,虽然偶尔觉得幸福,但更多的还是不快乐。我不能让自己再那么下去了,我想找到一个,能让我觉得自信,让我能一点点变好的男人。而不是一个人守着一段感情,消耗自己的爱和人生,那样会让我觉得很悲惨,很没有希望。” 说起这些的时候,沈瑟想到的,不是曾经她为程绍仲付出的所有,而是在那段伤筋动骨的爱情中,她自身的改变。 曾经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小哭包的,还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诉苦,只把所有的痛往肚子里咽。 太惨了,也太可怜了,身处在局中她不自知,可当把一切抽离出来,她用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去观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悲哀。 沈妈妈听完心里也是既心疼又感叹,她的女儿是长大了,很多问题不必她来教,自己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做的很好。 至于沈瑟所说的那个程绍仲,实际上沈妈妈也能看的出来,好是好,就是身上没什么烟火气。 一块过日子,怎么可能只有一方付出,感情和婚姻是需要双方去共同经营的,守着那么一个男人,可不就是一辈子受委屈。 不过幸运的是,沈瑟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一切重新开始,还不算晚。 又说了几句家常,沈瑟便挂了电话,正巧夜里起风了,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打算回去睡觉。 可刚一转身,她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影。 因为光线有些暗,所以她一时没能认出来,只能压了压心惊出声问道:“谁?” 对方却并没有出声,沈瑟便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走过去还是绕路走。 僵滞片刻,那个人终于是动了。 而很快,沈瑟也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又来了多长时间,刚才她跟沈妈妈讲电话,他都听到了吗? 沈瑟心里边满是疑问,直到程绍仲走到她身前站定住,她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问出来。 而程绍仲心里何尝平静,他原本一直以为,是他的冷漠和无情才让她下定决心离开他。 但原来,不是吗? 沈瑟触到他灼灼的目光,虽说有些不自在,但也不至于慌乱。 她轻吸口气,淡淡开口问道:“程律师,你怎么在这,有事吗?” 程绍仲闻言低应了声,声音哑的不像话:“怎么一个人在这?” 沈瑟回答:“觉得有些闷就出来走走,嗯……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说完她打算离开,可就在擦身而过的一刹那,程绍仲拦住了她。 真奇怪,两人对这样的结果,都不觉得意外。 沈瑟料定程绍仲会跟她说些什么,说不定在听了方才那些话之后,他想疾言厉色地告诉她,别再对他有任何幻想,也别让她的家人再去骚扰她。 她也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最终等来的,不是冷待,亦不是责骂。 而是……一个吻。 一个不该发生,却实实在在发生的,亲吻。 【大家新年快乐!今天事情太多,暂时只更一章,祝大家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第98章 没人教过他 第98章没人教过他 对沈瑟来说,对这个出其不意的吻与其说震惊,倒不如说不解。 程绍仲是吃错药了吗,是脑袋不清醒了吗? 莫不就是昏了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 她开始挣扎,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想将他推开。 可程绍仲却像是发了狠,将她抵在凉亭的柱子上,托高她的头,几乎是咬着她的嘴唇、抵着她的舌根亲吻着。 以前他虽然也时常亲她,但还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来势汹汹的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沈瑟到底是身单力弱,没一会儿就被完全锢在男人的怀抱里,半点也动不了了。 而等到这个漫长又焦灼的吻结束时,彼此也都兀自喘息着,平复下狂乱的心跳。 沈瑟咬住下唇,嘴唇和舌尖都还有酥麻微痛的感觉,但比起这些,还是心里的抗拒屈辱更甚。 觉得恢复了些力气之后,她抬起挣开的手,朝着男人的俊脸毫不留情打了过去。 程绍仲的脸稍稍一侧,但其实这一巴掌并不疼,沈瑟没什么力气,不过却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了气。 沈瑟的脸色很不好,连眼中都带着凉意。 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沉沉的,夹杂着恼怒,还有寒凉:“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你勾勾手就会上赶着贴上去的女人,对我这样的人,不喜欢了就赶到一边,一时兴起了再逗弄着玩玩,是这样吗?” 程绍仲重新看向她,眼里虽然瞧不出有什么情绪,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极低极沉缓的。 “不是。”他回答。 沈瑟听了却一点不信,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心里有了判断和认定。 “都到了这个时候,不用再来唬我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绝对你会去告你,就算你是胜率全成的大律师,法律也会出一个公正的判决,保护受害人的合法权益。程绍仲,程律师,毕竟以后还在一个圈子里混,你也不会想因为我坏了自己的名声。” 谁知道程绍仲听完之后像是根本不为所动,他几乎是将全然纳进他的怀抱,开口的时候,气息就像是拂在她的耳边。 “你想怎么做,开心就好。” 风轻云淡的,好似性骚扰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一样。 沈瑟就知道那些话镇不住他,程绍仲会是那种被两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就吓得畏手畏脚的人吗?才不是。 而真要是硬碰硬,她也基本上没什么胜算。 即便,从头到尾,受害者好像一直是她。 沈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力,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用法律去保护委托人的利益,结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倒是成了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失笑一声,她收敛起了方才的尖利,转而用平静的语气问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恶作剧,你不也得炫耀一下吗?看到我在你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你不该觉得得意吗?” 字字句句看似是妥协,实际上却是往人的心里戳。 程绍仲从来不知道,沈瑟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竟会这般不留情面。 就像是以前的他,他曾经面对她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恍惚之间,他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看到了那个总低着头在他面前挨训的女孩。 还有,也似是能体会到她那个时候的心痛。 沈瑟见他像是在发呆,便又使劲推了一把,这一次倒是让她脱离了桎梏,只是因为太用力,她还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程绍仲见状,便又来扶她。 沈瑟自然是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在一块的时候从来没对她有个好脸色,现在分手了,反倒花心思来扰乱她的生活。 果然失去了才是好的,没了她的爱,他怕是也有些不平衡和不甘心了吧。 只可惜,谁的魅力也不是无往不胜的武器。 他程绍仲就算是再讨人喜欢,对她来说也再没了吸引力。 沈瑟转身离开的时候,程绍仲像是又勾了一下她的手指,只是她没停下,他也没再强留。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树影之后,程绍仲才收回目光,整个人身上有种难掩的冷肃。 对于方才那个吻,不仅沈瑟觉得不解,连他都有些迷惑。 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做出那样的举动的呢? 他还不太清楚。 但能肯定的是,他并不是不平衡,也不是不甘心。 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从来没遇到过,也没人教会过他。 …… 沈瑟一口气走到了住宿楼,心还跳的很快。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激动,就是单纯气的。 她长吸了一口气,打算直接回去睡觉。 谁知道刚一进到楼里边,突然从过道上闪出来一个人。 培训的男同志住在一二楼,女同志在三楼及以上,沈瑟就是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孔向前吓到了。 孔向前穿着一身运动服,他向来有夜跑的习惯,来到这也不例外。 看着沈瑟,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沈律师,你刚才去哪了?”他不明意味地问。 沈瑟抚了抚胸口,还是如实回答她:“在外面接了个电话,怎么,有什么事吗?” 孔向前一脸揶揄,还带着点窥探到秘密的兴奋。 说实话,他现在真的是要兴奋炸了。 猜猜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炸弹! 重磅炸弹! 重磅无敌大炸弹! 可即便都快要喊出来了,他还是能强压住颤抖,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一个人挺像你的,没事,应该是我看错了。” 沈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撇了撇嘴之后,她便绕过他继续上楼了。 当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埋在旁人心里的这颗炸弹,终有一天,会真的炸裂开。 炸的她的生活四分五裂,再恢复不到原本的平静。 【稍后还有一更。】 第99章 好像是赌赢了 第99章好像是赌赢了 接下来的两天,沈瑟还是按部就班地上课。 管他讲课的人是谁,她只学自己的,也只关心自己。 而那天晚上发生的那个意外,她也让自己不再去想。 不是什么好事,最好还是趁早忘了。 不过坐在她旁边的孔向前总是用一副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偶尔还往讲台上瞥,这么一来二去的,连沈瑟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孔向前每每说没什么,可接下来又是故态重演。 好在很快培训的课程结束了,沈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跟大部队一起离开,而是先于他们离开。 顾绍季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外面,听说她的课程结束,前者说什么也要来接她,她劝了好几次没用,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 迎面看到笑的一脸灿烂的男人,还没等沈瑟做出反应,顾绍季先小跑着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还没忍住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沈瑟真是一脸的无奈,只是念在这么久没见了,倒也没跟她计较,只说还在外面,让他收敛着点。 顾绍季还是一如既往地听她的话,嘿嘿笑了声之后,他痛快地答应下来。 只是在上车之后,偶然瞥到前面一个方向,看到那里停到的一辆车,他就改了主意。 沈瑟还在低头系着安全带,等到她刚一抬头,那张明晃晃的俊脸便凑了过来。 继而一个缠绵的长吻。 最后分开的时候,男人的眼里似有忽明忽暗的深色。 沈瑟都已经懒得说他了,估计这人是天生反骨,别人不要他干什么他就偏偏干什么。 顾绍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估计对她没骂他还挺意外的。 沈瑟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问他:“还不走吗?” “走、走……这就走。”顾绍季坐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开车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向来叽叽喳喳找话题的他却是少有的安静。 沈瑟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也明智地没去招惹他。 实际上,顾绍季不是在故作深沉,他只是在想,当初想着赌一把的他,到头来,像是赌赢了,又像是输了。 …… 几天后,顾绍季接了通电话,之后离开南城,回到了他的家,也是顾氏所在的安城。 安城距南城大约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是座历史挺久远的老城。 顾氏多年前在这里发家,靠着顾兆霆的经营,已经成为城中首屈一指的大企业集团,也是政府重点扶持的对象。 顾绍季很小就知道,他的家里很有钱,而且越来越有钱。 而人的欲望,也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先前因为顾绍伯暗算他的事,顾绍季还想晾那老家伙一段时间,让他再偏帮自己的大儿子。 不过就算是赌气,他也做好了最终妥协的准备,毕竟像顾兆霆这样的人,可不会轻易向谁低头,更别说还是向来顽劣的小儿子。 在做好长期攻坚的准备之后,就在这一天,顾绍季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倒不是老家伙催他回去,而是他的三姐顾少淑告诉他,父亲近来身体很不好,已经被家庭医生建议去住院治疗,情况似是有些不乐观。 顾绍季听完心念一动,没出多久就决定回去一趟。 老家伙的身体垮了,按照他那样的性格,肯定已经找好了律师,立下了遗嘱。 不出意外的话,大部分的钱财都会留给顾绍伯。 他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的话,一直以来的计划,可不就是功亏一篑。 回去的路上,思考良久,他又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后者接到他的电话时,正坐在南城饭店的顶层,准备见一个贵客。 听完顾绍季的叙说,程绍仲半点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些消息,不必通过别人,他早就已经知晓。 但对顾绍季,他并没透露太多,只是在前者停下话音之后,才低缓着开口道:“不用着急,游戏还早得很,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顾绍季听完觉得喉咙有些干,不自觉舔了下嘴唇之后,他却突然换了个话题:“上次因为沈瑟的事,希望你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会影响我们两个之间的合作。” 说实话,先前他是很想气气程绍仲来着,觉得看他吃瘪的样子肯定会特别爽。 可是事到临头,他又离不开这位大律师的帮助。 顾家的权衡,顾氏的归属,他想占得上风,程绍仲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他现在只在后悔,当时干嘛一时脑热做出那些事,刺激了程绍仲,对此时的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可好在,他担心的事好像并没有发生。 程绍仲他,听完他的话,语气没什么变化起伏地应道:“不会,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不用放在心上。” 顾绍季闻言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怎样。 总之,程绍仲最后告诉他,先回到顾家,掌握了情况之后,再做下一步的部署,重要的是,别轻举妄动,也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接下来是一场看不见血腥的厮杀,大家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战,谁都不会手下留情。 跟顾绍季通完电话,没过几分钟,程绍仲要见的客人终于到了。 陆敬修这次是回南城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期间听完程绍仲想见他,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程绍仲先前已经同意下半年度入驻陆氏的律师团队,不过并没有开出特别丰厚苛刻的条件,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通过他出色的能力,确实让法务部门的管理和能力有了相当大的提升。 陆敬修也觉得自己是挖到了人才,而且没让他“大出血”,他反倒是对这位程律师更好奇起来。 客套一番落座后,程绍仲无意闲扯,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陆氏从前两年开始拓宽周边的版图,不知道对安城这个地方,陆总有没有兴趣?” 第100章 一个也脱不了身 第100章一个也脱不了身 陆敬修听完挑了一下眉,似乎是没想到程绍仲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不过很快,他反问道:“难道程律师有什么门路?” 程绍仲淡淡一笑,语气也很清淡:“门路谈不上,只是恰巧有这么个机会,如果陆总有兴趣,能共赢合作,何乐而不为。” 陆敬修靠在椅背上,琢磨了会儿他话里的意思。 按理说,程绍仲区区一个律师,就算再厉害,也涉及不到生意场上的事。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 陆敬修是个生意人,凡事也习惯讲究利益至上。 这个时候,程绍仲是怎么个情况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安城那个地方,他的确早有筹划。 同为省里的地级大市,南城地产业发展已经趋近饱和,陆氏想要继续发展壮大,自然需要发展周边的版图。 而安城作为历史古都,听风头说上面会进行旧城改造,到那时候,全省乃至全国的地产商都会竞相前往,若是能提前占据一席之地,自然也能多几分的把握。 更甚者,陆氏能借由这个踏板,跃居全国地产前列。 陆敬修虽说子承父业,可是不想当个守成之君,此刻有这样的契机,他当然也不想放过。 程绍仲看到他的反应,便知道这桩生意是能顺利谈成了。 接下来的要做的,就是敲定细节,以及,找准时机出手。 一直以来,他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部署,也忍了那么久,始终在找这样的时机。 等到成功收了网,才能不负这么长久的筹谋。 而到了那个时候,顾家的人一个也脱不了身。 不管是顾兆霆,顾绍伯,亦或者……顾绍季。 …… 顾绍季回到安城,来接他的人是顾少淑,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对这个姐姐,顾绍季还是很亲近的,一见面,他就给对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三姐,我好想你啊。”他的嘴还是一如既往挑人喜欢的话说。 顾少淑的样貌继承了顾家人的好基因,很是高挑端庄,眉眼间少了男子的英气,却是多了几分温婉之色。 她对这个四弟也很是疼爱,多日未见,姐弟两个短暂相拥叙旧之后,顾少淑便正了正神色,对顾绍季说道:“父亲应该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要去见他吗?” 顾绍季不置可否,却是又问她:“老大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顾少淑大学毕业之后便进到了顾氏,原先只是做底层员工,过了两年才慢慢提升,现在是总经理秘书,亦是顾绍伯明面上的贴身助手。 顾兆霆对这个女儿,也说不上多用心,要不然也不会一官半职都不给,只让她做个秘书。 不过顾少淑生性淡然,也不计较这些。 听到顾绍季问她,她犹豫片刻,回答道:“倒是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行为,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向来最听父亲的话,有父亲给他出主意,我们很难挑出他的错处。绍季,你这次回来,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轻易跟大哥和父亲起冲突,不然的话,我怕……” “怕老家伙一气之下半毛钱不给我?”顾绍季嘲讽一笑,“放心,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回到顾家老宅,刚一进大门,管家刘叔便迎了出来。 刘叔在这栋宅子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在老宅还没易主的时候,他便已经在这。 他亦是从小看着顾家几个兄弟姐妹长大的,向来把他们当做亲生的孩子看待。 顾绍季和顾绍伯虽然斗的狠,但对刘叔,他们还算尊敬。 走进去的时候,听刘叔说,老爷最近的身体的确不太好,家庭医生每天要来两趟,现在就在老爷卧室检查呢。 顾少淑闻言便问顾绍季,是现在上去,还是待会儿等医生走了再说。 顾绍季还一身风尘仆仆,也需要休息,可比起这些,他更愿意给老家伙找些不痛快。 老家伙看到他,估计得病上加病,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兆霆正跟医生说着话,突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爸爸。” 一转头,是顾绍季直直地站在那,表情还有些沉痛,像是在关心他的病情。 顾兆霆一时没出声,顾绍季便走上前,直接跪倒在床边,拉着父亲的手,眼里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你怎么不告诉我您生病了,还是三姐跟我说的,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懂事地惹您生气。您可一定要养好身体,以后我会好好听你的话,不会再让你替我担心了。” 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旁边站着的人见此也都愣住了,就连顾兆霆,对小儿子的“幡然醒悟”,也有些措手不及。 顾绍季趴在床上,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偷偷笑了声,心想着自己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老家伙会相信他的话吗? 大概是不会信。 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知道,他和他大儿子倒霉的时间就要来了。 见完顾兆霆,走出来的时候,顾绍季一抹眼角的泪,眉目一扬,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顾少淑看到他变脸如此之快,心里暗暗惊叹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绍季,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能跟我说说吗?” 顾绍季张了张口,差点就趁着没人的时候把跟程绍仲联系的事说了出来,毕竟在这个家里,三姐是他唯一相信的人,也是他少有依赖着的人。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给憋了回去。 不仅仅是因为想到了程绍仲之前的话,更是因为,他不想让单纯的三姐接触到太多复杂的东西。 如果说顾家的男人注定会有一场不见血腥的厮杀,那顾家的女人,就生活的简单一点吧。 【稍后第二更。】 第101章 站在他这一边 第101章站在他这一边 顾绍季离开的这些天,沈瑟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每天都是千篇一律地上下班,再加上跟同事朋友小聚几次,日子也过得相当轻松自在。 如果要说有什么意外的话,大概就是林德钟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在业内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传来风声,说是林德钟的案子很可能就要判了。 具体的罪名还不清楚,但肯定逃不了刑期加持。 沈瑟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不过等到真正听到时,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她托人打听了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去见见林德钟,起码知道他的近况怎么样。 不是以律师的身份,仅仅是作为曾经的下属,还有普通的后辈。 但很可惜,这样的愿景最后并没能成形。 或许等到案子真正宣判了,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能有这样的机会见上一面。 而在此之外,又不知道有谁在传,这次林德钟栽了,背后都是程绍仲下的狠手。 他们两人积怨已久,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席间偶然谈起这件事,有人问沈瑟,问她是怎么看的。 沈瑟想了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如实说道:“程律师那个人,做事不屑用卑鄙的手段。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虽说她跟程绍仲现在早分了手,又闹得不太愉快,但沈瑟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诋毁他,或者说出些违心的话以此来损害他的形象。 而且她说的,也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程绍仲是真的不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他那样的人,想要什么,便会得到什么。 原本只是同行之间私下随意的交谈,但这番话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程绍仲的耳朵里。 孟汇在绘声绘色说起这些的时候,还一直在看程绍仲的脸色,见后者没什么明显的不豫,他才完整地讲完,又有些八卦兮兮地凑上去,壮着胆子多说了句:“沈律师真的是特别相信您,在那么多人面前维护老大你的形象,我还听我兄弟说,沈律师特别急切地反驳了那些说老大你坏话的人呢!” 他讲的起劲,只是程绍仲听完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动容。 直到寒凉的目光投射过来,孟汇才又恢复了理智,恢复了怂劲儿。 他刚才是在拍程老大的马屁吧,但这马屁,好像是拍在了马蹄子上吧…… 趁着老大朝他发难之前,他还是先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吧…… 孟汇小跑着溜出去之后,程绍仲继续低头看桌上的卷宗。 其实旁人怎么看他,怎么议论他,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有些意外,沈瑟居然会说出那些话。 应该不是出于关心,或许,只是因为她那个人太过正直。 不懂得报复,也不懂得虚与委蛇。 但即使是这样,她站在了他这一边,还是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 又过了两天,沈瑟跟一个同事一块去南方的城市出了趟差。 期间大大小小的会议很多,一天下来根本得不了什么空。 而且她忘记随身带着充电宝,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没了电,直接给关了机。 偏偏这么巧,沈妈妈在家又晕倒了,要不是邻居来送东西偶然发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沈妈妈出事之后,被立即送到了县里的医院,但这次情况比上次严重些,许久都没能醒来。 家里的人自然要第一时间联系沈瑟,可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于是一个堂婶子找来沈妈妈的手机,在上面翻找了一下,瞧见了一个南城的号码。 说不定是沈瑟同事的电话,不管是不是,这个时候都得试一试了。 沈妈妈这样的情况,万一真的……怎么也得让沈瑟回来趟。 程绍仲接到电话时,正在南城的机场准备登机,目的地是安城。 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去确认和解决。 不过接到的这通电话,却有些打乱了他的行程。 机场的大屏幕上已经显示检票和登机,程绍仲听完对方的叙说,沉默片刻,只道了声知道了。 而收线之后,他给沈瑟打过去,果不其然还是关机。 机场的广播已经开始提示没登机的旅客尽快检票,程绍仲坐在候机室里,思索片刻,到底还是给孟汇打了通电话,让他订了张去德城的火车票。 …… 最终沈瑟得知沈妈妈的病情时,已经是当天的深夜。 她回到宾馆,拖着一身的疲累,充上电开开机之后,却是有许多个未接来电涌进来。 其中大多数是家里的亲戚,还有一个,是程绍仲。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心里嘟囔了两句。 只是待到回拨过去,听清楚事情的原委,她的腿便软了,直接跪倒在床边。 “真的,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劲儿地确认着。 那边的堂婶叹了口气,跟她说明了下沈妈妈的情况,这次着实是有些不太乐观,因为一直没没能醒过来,医院直接给戴上了呼吸机,说是再观察段时间,要是还挨不过的话,大概就要进重症监护之类的地方。 沈瑟只觉得不可能,明明沈妈妈在按时检查着身体,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怎么可能呢? 在她还有些缓不过神的时候,那边的堂婶便又开口了,语气当中还有欣慰。 “瑟瑟,你什么时候交了个男朋友,也不跟我们说说。之前我们联系不到你,谁知道误打误撞地联系到了你男朋友。哎哟那小伙子帅的来,看着也稳重。你不在,他照顾你妈也尽心尽力的。你呀,改天把他介绍给我们正式认识认识,能定下就趁早定下来,别让你妈再操心了,知道不?” 第102章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第102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男朋友。 沈瑟第一反应想到的自然是顾绍季,她还奇怪着,怎么家里人会找到他。 结果等到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家,真正看到堂婶口中的“男朋友”时,她整个人便怔在原地,有些缓不过神。 程绍仲站在一众亲戚当中,矜贵疏离感还在,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眼里却多了几分柔和。 见沈瑟还缓不过神,给她打过电话的堂婶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还往程绍仲那里瞥了眼:“你男朋友这两天很辛苦,这里有我们,你先带他去休息一下。你妈情况已经稳定了,待会儿来看她也不迟。” 说完之后,她就把沈瑟往程绍仲那里推。 沈瑟一时没站稳,程绍仲便扶了她一把,几乎是将她半揽在怀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这么多亲戚的面,沈瑟有些说不出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的男朋友这类话。 而有些问题,她也必须单独问清楚。 走出医院,沈瑟并肩跟程绍仲走在街上。 去她家休息这种话,她不会说,他应该也不需要。 向前走了会儿,沈瑟突然停下脚步,转而看向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程绍仲闻言也跟着停住,语气当中没有往日的清冷,倒显得有些悠闲:“那时候联系不上你,你母亲身边也离不开人。” 沈瑟:“……你其实不用来的。” 即便像他说的那样,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看护她妈妈吧。 他是她什么人啊,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啊。 来这净让人误会。 而沈瑟并不愿意往深里去多想,更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为了她才来的这。 沉默片刻,沈瑟抿着嘴唇开口:“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我妈在医院照顾过你妈妈,所以才觉得过意不去的。真的没这个必要,当时也是情势所迫,我妈那个性格,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还没说什么,倒是她先替他开脱起来。 程绍仲颇有些无奈,也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以前那么喜欢他,那么爱粘着他来着,现在当真是一点都不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他没出声,直接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沈瑟还以为他因为她的话生气了,忐忑是有些,但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 生气了应该就走了吧,走吧走吧,拜托他赶紧走,留在这净是给她出难题。 只是没等她舒口气,前面的男人见她没跟上,便回过头淡淡说了句:“不是带我去休息吗?站在那干什么?” 沈瑟:“……” 那就是客气客气,你程大律师什么时候这么实诚了! 沈瑟目瞪口呆地看了他片刻,到最后,没办法的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憋着口气带着他去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三星级的酒店。 其实她要是再硬气一点,或者再无情一点,管他怎么样呢,她才不招待他。 可毕竟他是为沈妈妈来的,又帮了那些忙,来者是客,她又不能赶他走。 ok。fe。 就这一回,她再忍这一回。 帮着程绍仲办好入住手续之后,沈瑟便想着回医院去。 可是程绍仲又跟她说,他饿了。 沈瑟这时候还好声好气地说,问问酒店这里有没有吃的。 但程绍仲还在挑刺,说他吃不惯酒店的食物。 吃不惯酒店的食物,那外面的就能吃的惯了? 摆明了来为难她的吧。 沈瑟心里又急又燥,语气也渐渐有些压不住:“饿了你就不能自己叫点吃的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或者我帮你点外卖还不行吗?” 程绍仲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气质清贵,但说出来的话可不是这般。 “真要是不情愿,你就走吧,一顿饭不吃,倒也没什么。” 他没不没什么倒是不清楚,但沈瑟深知,要是这个时候她直接走了,那罪过可全是她的了。 怎么办,她要骂脏话了怎么办。 好在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压着脾气问清楚这尊大爷喜欢吃什么,然后急火火地绕了几条街买到东西,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把东西放下之后,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谁晓得程绍仲伸手拦了她一下,声音挂着清淡,还有商量:“一起吃吧。” 沈瑟轻哼了声:“不用,我不饿。” 这是谎话。 她一听说沈妈妈病倒了,什么都顾不上,赶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才回来,早就饿得眼前发昏了。 但跟程绍仲坐在一起相比,这些还是能克服的。 程绍仲看着也不像要勉强她,收回了手,他的语气比方才还要淡:“就这么怕我?” 沈瑟一时脾气也上来了:“谁说我怕你了?” “不怕我,连一块吃顿饭也不敢?” 沈瑟:“……我敢,我当然敢!” 这个时候她显然是中了某人的激将法,但已经修炼得尚算理智的她,却还是掉入了这样的“陷阱”,说到底,还还是她潜意识里认为这男人才不屑诓她,也不屑在她身上下什么功夫。 可男人,尤其是心里还存着想法的男人,他们的“厚脸皮”程度,也是无法预知和预料的。 吃饭的时候沈瑟只顾低头吃,倒是之前百般挑剔的男人没怎么动筷。 眼见着大半食物都要被她消灭了,沈瑟抬起头,两腮还鼓鼓的,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闷:“你怎么不吃啊?” 程绍仲眼里有很淡的笑意:“吃饱了吗?” 沈瑟嚼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别扭地放下筷子,眼睛也不往他这里瞥:“差不多了吧。” 程绍仲闻言突然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像是准备要离开。 沈瑟见状连忙也跟着站起:“你、你要走了吗?” 程绍仲淡淡应了声:“还有事。” 他去安城的计划,已经耽搁了两天,的确不能再等下去了。 沈妈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留沈瑟一个人在这,她也能招架得来。 临走的时候,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沈瑟的头发,告诉她,别太担心,也别太害怕,再发生什么事,可以来找他。 天大的事,也还有他担着。 【稍后第二更。】 第103章 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103章能做的只有等待 程绍仲走后,沈瑟没过多久也回到了医院。 沈妈妈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家里的婶子正在陪着她。 见沈瑟走过去,沈妈妈心里暗暗叹了声,招呼她过去。 堂婶在这里已经守了一天,沈妈妈让她赶紧回家休息休息,还说这两天麻烦她了。 堂婶这个人性格还是很豪爽的,就是有些八卦。 临走的时候,她朝沈妈妈挤了挤眼睛,又瞥了眼沈瑟说道:“瑟瑟的那个男朋友长得又高又帅的,看着也挺有钱,你们干嘛捂得那么严实啊,过年的时候也没透个风声。要我说,这么好的男人,还是趁早定下来,不然外面那些个女的哟,肯定也盯着呢,万一被人挖走怎么办。” 沈瑟在旁边低着头没说话,倒是沈妈妈开口应付了两句,也没直言程绍仲跟沈瑟到底是什么关系。 等到病房里恢复了安静,沈瑟才走到床前,拉住沈妈妈的手,问她现在觉得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沈妈妈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说没事。 人年纪大了,很多的病症和意外都不可控,即便是按时去做着检查,也无法避免。 生活也是这样,各种意外,各种无奈,也着实让人头疼。 沈妈妈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问了沈瑟一句,程绍仲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果是按照沈瑟之前说的,他们已经分手许久,而程绍仲并不那么喜欢她,那他怎么会大费周折地来到德城,给她这个老太婆做陪护。 要说这当中一点曲折没有,那沈妈妈肯定是不信的。 沈瑟听了咬了下嘴唇,不晓得该怎么说。 她并不知道程绍仲心里的想法,也预测不到他的意图,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对她,肯定没有外人眼里暧昧的意思。 想了想,她回答说:“妈,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对我也很好。至于其他的人,我不想去招惹,也不愿意去探究。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那种跟过去纠缠不清的人,更不想因为这些干扰到我现在的生活。” 沈妈妈看到女儿坚定的神情,当然相信后者所说的话。 只是她还有些顾虑。 她想起了,上午短暂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床边的男人。 微微惊诧过后,她哑着声音问他,怎么会来这,又问沈瑟知不知道。 当时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 “我跟沈瑟之间,有很多的牵扯,即使在我们分手之后,我也不会对她的事置之不理。” 沈妈妈当时听了先是有些不解,但仔细想想之后,突然就有点想通了。 人这种生物啊,向来复杂又多变,有时候连自己都没办法真真正正地了解自己是什么模样。 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希望沈瑟跟程绍仲再有任何的联系,毕竟自己的女儿曾经受了那么多的苦和委屈,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 等到这两个人自己择清楚了,再做个真正的决断。 沈瑟见沈妈妈有些出神的样子,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沈妈妈轻轻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 程绍仲到达安城的时候,是在凌晨时分。 落地之后,他先是打了通电话,跟对方简单交谈几句之后,他便走出机场,外面已经有辆车在等待着。 一夜过后,一清早,他刚起床,外面便响起了门铃声。 走过去打开门,顾绍季倚在门框上笑的一脸灿烂。 “程大律师,早啊。” 程绍仲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往浴室走去。 顾绍季见状连忙走进去,关上门,在安城最大的五星酒店的顶层套房转了圈。 期间他又无数次地在想,到底程绍仲有多少钱,当律师真的这么赚钱吗,怎么感觉比他这个顾四少还阔绰呢? 几番纠结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程绍仲冲完澡走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半湿的,身上也只穿了件浴袍。 远远的,顾绍季看到他这般模样,还在心里嘟囔着,这人的身材不错嘛,虽然比他的还差了点。 程绍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止住他打量的眼神,示意他有什么话赶紧说。 顾绍季此次来的确是有正事的,他清了清嗓音,语气也变得肃正起来:“老家伙这几天不太想见我,估计正跟律师商量着遗嘱呢。老大最近也比较安分,应该也是老家伙的授意。” 程绍仲闻言顿了顿,接着沉声问道:“顾兆霆的代理律师是谁?” 顾绍季回答:“费洛德,也是个很牛逼的律师,跟老家伙有三十多年的交情了吧。” 程绍仲应了声,却转身进到内间,像是要换衣服。 顾绍季没想到话题到此结束了,还有些懵逼:“喂,喂喂……你还没跟我说要怎么办啊,回去之后我要继续装乖孙子吗?” 程绍仲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嗯,照你说的办吧。” 顾绍季:“……” 他现在好像不仅要回顾家当孙子,在程绍仲面前,他也成了缩头王八孙子了啊啊啊! 最后程绍仲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顾绍季还等在外面,脸色还特别不好的样子。 他根本不在意,也没驻足太久,而是直接走到门口,打算要出去。 顾绍季见状还闹什么脾气,赶紧跟了上去,有些事他还得跟这个大律师商量呢。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现在程绍仲就差骑在他的脖子上了,他还能忍吗? ……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豁然开朗。 只是早晚有一天,他得让程绍仲尝尝被人欺压的滋味。 到那时候,说不定大名鼎鼎的冰山律师还会跟他告饶。 他突然有种预感,那一天,大概不会太远了。 第104章 终于等到了 第104章终于等到了 程绍仲来到安城,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 大多数时间他都显得很悠闲,接个电话,或者接受和传送份文件,看上去不像是有事前来,更像是度假的。 期间顾绍季又来“轰炸”了他两次,归根结底是前者太着急了,老家伙不知道安排到了哪一步,万一真的敲定了遗嘱,尘埃落定了,那他还蹦跶个什么劲。 而跟他的焦急比起来,程绍仲当真算得上气定神闲。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酒店的餐厅内临近靠窗的位子上,一边用餐,一边随意看着窗外。 顾绍季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还没等他开口,程绍仲便示意了一下窗外,那里刚刚停了辆黑色的轿车,还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顾绍季一看脸色就变了,他暗道一声不好,又看向程绍仲:“这应该是老家伙的人。” 程绍仲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下嘴角,然后淡声应道:“跑不了。” 顾绍季瞬间有些慌了神,声音也压低:“那怎么办?他发现了怎么办?” 程绍仲眼里蓦地多了些笑意:“兵来将挡,难道你想瞒一辈子?” 一辈子倒是不必要,但顾绍季觉得现在就让老家伙发现程绍仲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件好事。 只是跟他的着急担忧比起来,程绍仲却像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他甚至还极其淡然地问顾绍季,需不需要一起用餐。 这个时候还吃个什么饭,顾绍季心里火急火燎的,让他几乎都坐不住。 “我们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你只说自己有安排,那能不能告诉我,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干着急啊,好歹我们也是合作伙伴。” 程绍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对前一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 “既然你承认我们是合作伙伴,那就要适应我的工作方式。我不习惯别人对我指手画脚,也不接受任何无端催促。如果你做不到,可以另请高明。” 顾绍季听完在心里暗骂了声,心想着你可真会选个节点。 要是前两个月闹掰了,ok,天底下有的是好律师,他干嘛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现在箭在弦上了,又来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耍流氓! 顾绍季磨了会儿牙,最终还是决定忍下来。 他忍,待到得到顾家家业,今日的这些委屈都算得上什么,而到那时候,所有给过他不痛快的人,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轻舒口气,他缓了缓语气说:“好,那就听你的。但是程律师,你总得让我看到些成效,总不能一直给我开空头支票。你们做律师的,讲究的就是效率和成效,不是吗?” 程绍仲闻言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口,眼底有急不可察的幽深笑意。 “快了,回去等消息吧。” …… 又过了两天。 当顾绍伯因为涉嫌猥亵和强奸幼女被公安机会批捕的时候,顾绍季正打算出门一趟。 听到顾少淑传来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程绍仲下的手。 程绍仲让他回来等消息,难不成就是在部署这件事? 虽说心里已经有了预判,但保险起见,顾绍季还是打了通电话。 那边程绍仲看到他的号码,顿了顿,而后接了起来。 “老大的事,是你做的吧?你找人搞得他?”顾绍季没那个心情再拐弯抹角的,直接低声沉沉地问道。 程绍仲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父亲这几天没有精力顾及到你,记得多留意公司的情况。还有,你身边的人,也注意着点。还是那句话,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顾绍季听完哼笑了声:“任何人都不要相信,那你呢,我也不能信你了呗。” 程绍仲语气未变:“嗯,不要相信我。” 顾绍季又嗤笑一声,挂了电话。 程绍仲将手机收起,然后端起酒杯,跟身边的人一相碰。 对方眉目间有浅淡的笑意,儒雅的外表下,眼中散发的是能看透人心的精光。 “是顾家老四?”他问。 程绍仲淡应了声:“顾绍伯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坐不住的可不止他一个。” 对方又笑了笑:“要我说,你这个办法还是太冒险。顾家的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强奸了一个女学生,就是杀了人,顾家也有办法让他全身而退。这个世道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法官和律师的嘴,也能颠倒黑白。” 程绍仲听完看向他,对这番话似是认同,又似是持观望态度。 “达到目的的方法当然有很多,但是让顾家的人身败名裂,还是得多花点心思。”他说。 对方则是挑了下眉,像是有些意外:“你不但想要顾家的家产,还想让他们身败名裂?” 程绍仲重新看向窗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中似有沉入深海的寒意。 “只不过是让他们把相欠的,都还回来。” 曾经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被赶出老宅大门的母子无论怎样的哀求,紧闭的大门始终没能给他们开出一条缝隙。 房子里面的人冷眼旁观着他们的悲惨,肆意践踏着他们的尊严,又无情断掉他们的活路。 以至于后来,奄奄一息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堕入了花柳之地,靠着卖笑卖身将儿子养大成人。 而那栋房子里的人,依旧还是一身荣华,毕生金贵。 程绍仲闭了闭眼,脑海中闪现的是那间散发着霉味的房子,还有旁边卧室总是吱嘎吱嘎摇摆的木床。 以及,经年之后精神崩溃的母亲,总喜欢泡在浴缸里,不停地洗刷身体,用水,用血。 他突然低低笑了声。 对过去,他没什么厌憎,反正受苦受辱的人也不是他。 但对未来,他却是在想,让那群高高在上的老爷少爷也尝尝匍匐在地、扎入土泥的滋味,会不会很有趣。 旁边的男人见此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声说:“我明白,我会帮你。你其实很像你的母亲,很多地方都是。” 费洛德,顾兆霆现今的私人律师,安城极有名望的大律师。 亦是,当年尚未衰落的程家资助的一名穷苦大学生。 他暗恋过程家大小姐很多年,奈何后者下嫁顾兆霆,最终所托非人。 顾兆霆用五年时间吞并程家,靠着程家发家的他,到底选择赶尽杀绝。 费洛德从接近到他,再慢慢地成为他的心腹,这段过程中,他一直在等。 在等程家的人回来,在等那栋老宅真正的主人回来。 而现在,他终于是等到了。 【稍后第二更。】 第105章 欲加之罪 第105章欲加之罪 按照程绍仲所想,顾绍伯出事之后,顾兆霆果然又气又急,急召费洛德去解决此事。 以费洛德的水平,摆平这件事自然不在话下,更别说还有顾家的势力支撑。 顾绍伯“摆脱嫌疑”走出拘留所的时候,费洛德给程绍仲发了条短信,将情况告诉了他。 程绍仲看到也并不觉得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安城的大小媒体早就将这件事渲染到边边角角,现在即便是有了“清白”的名头,在很多人看来,顾家的太子爷,依旧是个毫无底线的好色之徒。 程绍仲收起今天的报纸,在出门之前,他打了通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那边才传来有些意外的声音:“程先生?” 程绍仲的声音相较平常算是低缓,还有些客气:“您身体好些了吗?” 沈妈妈听到这样的问候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程绍仲这样的大忙人,居然还会打电话来问候她的身体。 “哦,好些了,谢谢你的关心。” 程绍仲答:“那就好。上次走的着急,没能跟您打声招呼,希望您不要介意。” 沈妈妈:“不会,怎么会介意。” 话说到这,程绍仲没再耽误时间多聊,而自始至终,他也没提沈瑟一句。 沈妈妈挂断电话之后,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难不成他打电话过来,真的就只为了关心她的身体? 正疑惑着,沈瑟打完热水从外面进来,看到沈妈妈怔愣的模样,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妈?” 沈妈妈下意识地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应道:“没事,没事……” 而直到许久的以后,她才知道,那个沉默寡言又淡漠疏离的男人,是当真发自心底地尊敬她。 许是因为她这样一个温和又宽容的母亲,值得这样的尊敬。 又或许,对他那种不曾拥有过这些的人来说,会发自本能地选择靠近。 …… 程绍仲要见的人是顾兆霆。 先前因为顾绍伯的事,后者根本顾及不上他,此刻没了烦心事,自然也能抽空见见他这个经年不见的二儿子。 两人见面的地点是顾氏旗下的一间高档会所。 原先程家主要是从事珠宝实业的公司,但自从顾兆霆吞并整改之后,逐渐脱离了实业的路子,更多的搞起了这种灰色和泡沫产业。 偏偏剑走偏锋,还真的让他站稳了脚跟,加上上面有人“罩”着,这么多年发展下来也相安无事。 程绍仲到的时候,顾兆霆的保镖还拦住了他,意图搜身,搞得像是会被随时暗杀的黑帮老大似的。 程绍仲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置气,过了外面的关卡,他也顺利地进到了里面,见到了传说中那位雷厉风行的商界大佬,顾兆霆。 顾兆霆一身威严地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拄着龙头拐棍,见到程绍仲走过来,他的剑眉微微上挑,似是在打量眼前的人。 但凡是个普通人,面对这样凌厉的气势都会自己矮掉半截,冷汗丛生,不过程绍仲不同,他任由打量,接着不紧不慢地坐到了顾兆霆的对面,面上看不到任何波动,眼底也瞧不出任何心绪。 顾兆霆还从来没见过在他面前如此淡定处之的人,饶是顾绍季那样顽劣的性子,大多数时候也不太敢招惹他。 两人这样静默相对了会儿,还是程绍仲先打破沉默,说道:“您找我过来,有事?” 顾兆霆往后面略微一靠,声音是极严厉的低沉:“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程绍仲不置可否:“小时候的事情,还能记起一些。” 顾兆霆眼皮一抬:“那跟你妈一起被赶出去的事,应该也记得。” 话题刚开始,便是这样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程绍仲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跟他这位父亲见面的场景,只是此时此刻,真的见到了,他却又没了应对的耐心。 对一个冷心冷肺,铁石心肠,谋财害命,又对自己的发妻和亲生骨肉赶尽杀绝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多说的都是浪费。 但在做成一件事情之前,总归需要一些仪式感。 程绍仲在做律师的时候向来习惯手起刀落,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但这一次,他倒是更希望看到类似温水煮青蛙的场景,让锅里的蝼蚁亲眼看到自己慢慢死去,这样才够有趣。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顾兆霆,眼里没有半分畏缩和顾虑:“当然记得。我还能想起来,当时是我不小心把大哥推进了水里,您一气之下将我和我妈赶出了家门。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我对自己的大哥意图不轨,也没人会相信一个五岁孩子的话。到了今天,我就算说出被曲解的真相,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当年哪是他把顾绍伯推进了水里,分明是后者贪玩,自己跳到游泳池游泳,结果腿抽筋差点溺水。 等到大人们听到声音赶过来,又将顾绍伯救起来之后,闻讯赶来的顾兆霆根本顾不上先去看大儿子的安危,而是直接甩了程绍仲一个巴掌,扬言他要害死自己的大哥,真是跟他母亲一样,是蛇蝎心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曾经有段时间,程绍仲还特别遗憾,特别后悔。 如果当初他能好好解释,说不定父亲就会相信他的话,不会那么生气赶他走了。 但时间长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绍仲没听顾兆霆的回答,直接继续说道:“大哥有您这样的父亲,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为了除掉碍眼的人,您不惜以他的性命做诱饵,直到生死一线才让人救他上来。听说他因为那次事故留下了终身的后遗症,这么多年给他那么多补偿,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席话下来,顾兆霆的脸色很是难看。 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和秘密,早该被埋藏在地底。 结果现在让人毫不留情挖出来,就像是他肮脏腐烂的过去、为人不齿的上位史,又再次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他极力掩藏的那些,花了那么多心血掩藏的那些,绝对不能被公之于众。 绝不能。 他猛然站起身,握紧手上的龙头拐棍,朝着程绍仲的身上狠狠打了过去。 第106章 努力爱上他 第106章努力爱上他 “混账!”他还怒骂着。 程绍仲没躲,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仗。 顾兆霆虽然现在身体不算好,可真要下了狠力,这一下还是相当疼的。 甚至都有些骨头错位的响动。 程绍仲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男人,心想着现在就闹翻脸,未免太早了些。 他的身体向后微微一靠,抬了下眼皮,清冷着声音说道:“我只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以您今时今日的地位,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程家已经完全倒了,不可能对您造成任何威胁,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顾兆霆喘了口粗气,听完程绍仲的话,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冲动了。 没错,现在的他根本不用忌惮谁,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入赘程家的平民女婿,他现在的成就,即便当初的程老爷子也是比不上的。 至于程绍仲,也仅仅是个小律师,难不成还能在他面前掀起什么风浪? 顾兆霆平复了心神,重新坐了回去。 而他看向程绍仲的目光中,还有几分憎恶和阴鸷。 缘于程绍仲很像他母亲,也很像他外公。 顾兆霆憎恨着程家人的一切,恨不能亲手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这些年来他对程绍仲母子的行踪也不是不知情,原本他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谁知道他的这个二儿子居然又找到了他面前,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心软,送他们直接去见程老爷子,那才对。 程绍仲大概能猜到顾兆霆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对他来说,这些憎恨和咒骂根本无关痛痒。 他曾经试过亲生母亲尖叫地让他去死,也遇到过睡至半夜,猛然惊醒,发现脖子上抵着一把刀。 只要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尖便会刺破他的动脉。 相依为命的母亲都是这般,至于其他人,着实是无所谓了。 程绍仲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系好西装的扣子。 左胳膊一动便是刺痛,估计刚才挨的那一下是真的伤到了筋骨。 但他面上没有半分痛色,甚至看上去颇为轻淡。 “今天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改天我再来看您。”他说。 顾兆霆闻言则是冷笑:“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我提醒你,这是安城,你自己可要当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个父亲也保不了你。” 程绍仲认同地点点头:“父亲的忠告,我谨记在心。” 他临走的时候,顾兆霆又在后面冷沉地开口:“离老四远一点,他生性单纯,你别从他身上打主意。” 顾绍季生性单纯。 程绍仲捏了一下额角,真不晓得这位传说中叱咤风云的顾董事长是真虚伪还是假简单。 改日等他被口中“单纯”的儿子搞得身败名裂之后,看看他还能不能再说出这种话。 …… 沈妈妈出院后,沈瑟又在家里照顾了她几天,期间一直劝着后者跟她一块回南城。 要是晕倒之类的事再发生几次,她的心脏也会跟着受不了。 但是沈妈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南城那样的大城市好是好,可怎么也不如相熟的街坊邻居来的眷恋。 而且她去了那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女儿添麻烦。 沈瑟几番劝告没什么效果,于是便赌气地说,要不她就辞了工作,直接回来帮着开面馆好了。 沈妈妈知道她是说气话,她这个女儿啊,她比谁都了解。 看着温柔软弱,大多数时候,是个挺倔的人,还是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 当律师是她一辈子的梦想,哪会那么容易放弃。 沈瑟回南城的这天,沈妈妈送她到车站。 趁着车子还没来,沈妈妈便对沈瑟道:“现在的男朋友要是处的合适,就带回来给妈看一看。不是催你什么,就是妈不太放心,帮你长个心眼。” 要是两个人合适,以后该怎么谈怎么谈,要是差距太大,还是要慎重考虑了。 沈妈妈也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着急是有,但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见了程绍仲之后,她一边觉得遗憾,一边想找到一个比他更适合沈瑟的人。 女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耽误,谈个几年下来,要么修成正果,要么落得一身伤。 她不想女儿再重蹈覆辙一次。 沈瑟听了静默片刻,然后轻轻笑了笑,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可是他这几天正好有事,等他忙完了,我就带他回来见你。” 一路坐车到火车站,赶上回南城的列车之后,沈瑟拿出手机,找出顾绍季的号码,犹豫了会儿。 这段时间她只专注母亲的身体,对顾绍季是一点没上心。 他倒是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但是她心烦意乱的,也没跟他多说,这两天他倒也再没了消息。 于是沈瑟便开始反思,她这个女朋友,是不是做的太不称职了。 一直以来,好像是顾绍季对她更好,更关心,而她呢,总是副状况外的样子,在感情的权衡中也总处于被动。 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长此以往的,顾绍季再喜欢她,也会疲惫和厌倦的。 得不到回应的单恋,她试过这种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所以她才不要让他再试一回。 从现在开始,她要努力去做个合格的女朋友。 努力地去对他好,然后,努力地去爱上他。 接到沈瑟的电话时,顾绍季正坐在老宅的餐桌前。 桌上的都是他的亲人,而气氛却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和乐融融,反倒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事情的起源,还是顾绍伯不知道从哪听到的风声,说上次他被抓进警察局,都是顾绍季搞的鬼。 而顾绍伯的脾气向来冲动,一到晚饭时间,看到顾绍季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他就来了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冷笑出声道:“别人家的兄弟都是互帮互助,我们家的倒好,弟弟恨不得哥哥去死,还装的比谁都无辜。” 这话一说出来摆明了就是冲着顾绍季,他一时也有些懵,心想着这老大又发什么疯,他还没做什么呢,就这么不给她面子。 愣了愣,他直接放下筷子,提高声音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绍伯一想到前阵子的事,比吞了个苍蝇还恶心。 相熟的老鸨子给他介绍了个清纯的学生妹,说是又嫩又干净,向来好这一口的他自是欣然前往。 可爽完之后,没过两天,就被人拍了照片爆出来,还惊动了警察,要说背后没人操控,他才不信。 而操控的人选,除了顾绍季外,他也想不出别人。 这小子估计还在记恨上次他派人摆了他一道的事,拖到现在才找到时机报复。 让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顾绍季这个时候的暴脾气也起来了,妈的他这阵子夹着尾巴做人,啥事不争啥事不抢的,却被人指着鼻子骂,都当他好欺负是不是。 他一阵心头火起,就直接站起身,带的身后的凳子都退了两步。 眼见着冲突不可避免,坐在上首的顾兆霆终于沉声开口了。 “老四,在我和你大哥面前什么态度。他是你大哥,给他道歉。” 第107章 真的怪想她 第107章真的怪想她 第107章真的怪想她 顾兆霆向来偏袒顾绍伯,顾绍季不是不清楚。 可此时此刻,明明是顾绍伯先来挑事,身为一家之主,身为父亲的他还这么偏帮,顾绍季忍不住一阵心寒。 他呵笑一声,挠了挠头发,声音带着些自嘲道:“爸,你知道你有几个孩子吗?不仅大哥是你的骨肉,我跟我姐也是你亲生的吧。凭什么他是老大我们就得让着他,他配吗?整天除了泡妞,他干过点正经事吗?摆明了烂泥扶不上墙,你就这么不死心?” “混账!说的什么话!”顾兆霆震怒,使劲拍了一下餐桌,桌上的碗筷一阵震动,餐厅里的气氛则是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向来静默不言的顾少淑看到父亲和弟弟闹得这么僵,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开口说道:“爸,绍季他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绍季,快给爸道歉。” 顾绍季听完脸色依旧是黑的,而道歉的话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顾兆霆见此愈发气怒,火气窜上来,便拿顾少淑发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早晚嫁出去的姑娘,就是个赔钱货,给我滚回你房间去!” 顾少淑闻言低下头,咬住嘴唇,没反驳,眼里也还是平静的,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 接着她默默起身,转身回到了楼上。 顾绍季也不想在这待了,气都气饱了。 老家伙既然这么喜欢他的大儿子,就尽管一意孤行吧,看看他百年之后,能为他哭丧的人有多少。 愤愤离席时,顾绍季瞥见了坐在对面一脸得意之色的顾绍伯,后者显然对这场“胜利”十分满意,也不遗余力地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顾绍季冷笑,什么都没说就出了房子,来到了外面院子里的小花园。 这还是他母亲生前的时候建造的,他跟姐姐都喜欢来这。 他母亲是顾兆霆的第三任老婆,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生下姐姐和他之后,不久便生病离世了。 最初他只觉得是命中注定,可自从知道程绍仲母子的事情之后,他愈发怀疑他母亲的死也是个阴谋。 为了给顾绍伯铺路清路,老家伙真是杀伐决断,当真是丧心病狂。 他对顾绍伯的关护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有人说这是对他早死的大老婆的追念,也有人说,这是他对顾绍伯的亏欠。 管他是因为什么,就算把家产都给了那个草包,后者也早晚让人玩死。 坐到花园里的长椅上,顾绍季把衬衫的领口扯开,想了想,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刚才沈瑟给他打电话他没接,这个时候回过去,她该不会生气了吧。 真是的,她难得给他打个电话,却从来不会选个好时机。 嘟囔了好几句后,他还是回拨过去,一边还仰躺在长椅上,看着今晚寂寥无星的夜空。 铃声响了好几下,那边的人终于是接通了。 沈瑟正在煮面,听到动静便跳着脚去拿过来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接听。 “你刚才在忙吗?”她轻快着声音问道。 听到这姑奶奶的语气如常,顾绍季也放了心,转而又轻哼了声:“我看是你比较忙吧,我不找你,你就从来不会找我。” 沈瑟能想象出来他说这话的表情,无声笑了笑之后,她语带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对你也不够关心,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会改的,会好好的好好的关心你的。” 顾绍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还有些意外:“怎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沈瑟笑意更深了些:“我没受刺激,我好着呢,以后你就看我表现吧。” 顿了顿,她又问,“你吃晚饭了吗?” 顾绍季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有些委屈道:“没有,我没饭吃。” 他这样的大少爷怎么会没饭吃,沈瑟不相信,但还是哄着他:“你自己在那要好好吃饭啊,身体是自己的,不要不放在心上。我也在煮面呢,今晚做的是油泼面,下次你回来尝尝。” 顾绍季听完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好像真的能闻到面的香味似的。 起初他追沈瑟的时候说要当她的厨子,结果时间长了,还是他到她那蹭饭的时间比较多。 沈瑟做的饭不像家里保姆做的那般色香味俱全,但吃着特别舒服,看着她也觉得舒服。 唉,真的怪想她的,有时候往她身上一靠,味道香香的,身体软软的,让人舒坦得直想睡觉。 最好是搂着她一块睡觉。 沈瑟哪会想到某人的心思又歪了,她把面盛出锅之后,也终于能好好跟他说句话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嗯……我也不收你咨询费。” 许是做律师这一行比较敏感,尽管顾绍季嘴上还插科打诨的,但她能敏锐地发觉他的反常。 顾绍季把手垫在头下面,直直地看了会儿夜空。 过了会儿,他轻笑一声,开口道:“沈律师,你这业务能力还有待提高啊,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考虑你的咨询费了。” 沈瑟哼了声,对于当初他质疑她业务能力的事,她还耿耿于怀着呢。 不过这时候她也懒得跟他计较,眼见着面都要凉了,她便说:“不想说就算了,我要吃饭了。还有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最好提前告诉我,别再打扰到你。” “嗯,知道了。” “顾绍季。” “嗯。”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有些人,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所以啊,很多事不需要太烦恼。 因为它们早晚会成为过去。 因为有人,总会在未来等着你。 第108章 一报还一报 第108章一报还一报 第108章一报还一报 这天,顾绍季在家刚吃完饭,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 是顾少淑发来的,让他去趟天烨会所。 天烨是前两天顾氏新建造的高端会所,不出多久便成为安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 顾绍季看到内容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反常。 偶尔姐弟俩在家有什么话不方便说,也会出去约个地方见面,更别说还是自家的地盘。 离开家时,管家刘叔追上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说老爷吩咐今晚有客人要招待,请四少爷务必出席。 因为前两天的事,顾绍季的心气还有点不顺,对老家伙的命令更是抗拒的很。 但是抗拒归抗拒,他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撕破脸面,这个时候只随便哼了声。 来到天烨,有值班的经理热情迎上来,说包间已经给四少准备好了,三小姐马上就到。 顾绍季跟着去到了顶层,进到奢华的包间,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家具设备样样顶级不说,就连窗帘都是用金丝绣成的,满目都是奢靡的气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顾绍季平时虽然爱玩,但这种地方还是很少来,真不晓得顾少淑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但既然都来了,他也得继续等啊。 等待期间,有侍应生端来上好的茶水,还有香薰,说是舒缓提神的。 顾绍季等的实在无聊,便开始摆弄手机。 沈瑟这时候在上班,没空搭理他,搜了一圈,他还是决定去“骚扰”程绍仲。 程绍仲这几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没跟他见面,也没任何消息传来,只留他空烦扰。 这人跟沈瑟一样,吊人胃口的功夫真是足足的。 吊的他没脾气了都。 但发过去的消息最终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等了许久,那边也没传来个一字半句。 顾绍季盯了会儿手机,暗骂了句shit,懒得再去倒贴人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顾绍季已经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外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个模糊的轮廓朝他走来。 这身形,这样貌…… 是沈瑟吗? 她怎么会在这? 女人走到他身前,柔弱无骨的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水嫩的红唇在他喉结上点了点,丰满的胸脯还直往他胸膛上蹭。 顾绍季还眯着眼睛,想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不应该是沈瑟吧,她不该来这,她不可能来这。 可他真的怎么看怎么像,于是只能一把攥住女人上下游走的纤手,不确定地叫了声:“沈瑟?你是沈瑟吗?” 女人闻言一怔,然后清脆如铃的声音响起:“是啊,我是沈瑟。四少,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的话音一落下,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宽大的沙发足够两人手脚交叠在一起,顾绍季身体里像是窜起了一股火,肌肉也全然紧绷起来。 他再顾不上去确认什么,直接俯身低头,狠狠咬在了女人的红唇上。 接着,他撕开扯去女人身上薄薄的布料,又褪去自己的长裤。 “吧嗒”,皮带扣清脆的响声,正如他脑子的一根弦,一下子就断开了。 扶着女人的细腰,掰开她的大腿,挺身进去的时候,他突然不动了,只喘着粗气,伏在女人耳边,轻轻喊了声:“瑟瑟……” 她的身体真软,真热,真美好。 他很早就想要她了,可是她不肯,他就只能忍着。 从今往后,他只对她一个好,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嗯,只能他欺负她。 女人见他进去了不动,一时情欲难耐,身下稍稍使了力,手臂缠上他的身体,吹着热气娇喊了声:“四少,给我嘛……” 顾绍季闻言便开始挺动,满室都是暧昧情色的气息。 …… 程绍仲坐在酒店的餐厅内,先是看到了顾绍季的短信,而后,又有人给他传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面,一男一女正交缠的火热,仅仅看到就让人血脉喷张。 程绍仲垂着眉眼看完,眼里冷然,没什么波澜。 过了会儿,有人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绍仲听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窗外,看了会儿,才淡声说道:“什么都不用做,顾绍伯这回不愿意善罢甘休,就由他去吧。” 因为上回嫖宿女学生被抓的事,顾绍伯至今还耿耿于怀,这回下了个套给顾绍季,算是“一报还一报”。 而对于程绍仲来说,他本意并不愿让顾绍季这么快沾上一身腥,可出于别的心思,他最终还是选择旁观。 不管怎么说,顾家两兄弟相互厮杀,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挂了电话后,程绍仲打开手机的相册,找出里面的一张照片。 这还是前两年,沈瑟刚跟他在一块时,不晓得什么时候偷偷自拍了一张,前阵子才无意翻出来。 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模样可爱俏皮,连心态都单纯娇俏的很。 那个时候,她心里边应该没什么杂念,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程绍仲低着头看了会儿,眼里闪过些笑意,又用指腹轻触了触女孩红润的脸颊。 …… 顾绍季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oversized大床上,身上一丝不挂,只盖着一床薄毯。 捏了捏尚有余痛的额角,他艰难坐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呆怔了一会儿之后,猛地想起了什么。 接着他慌忙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之后,又抖着手拨过去一个号码。 沈瑟这时候刚下班,正在超市里买东西,看到顾绍季的号码,她笑笑,接通:“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吃晚饭了吗?” 顾绍季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说话的时候嗓音里有近乎压抑的轻颤:“你……在哪?” 合着是来查岗啊。 沈瑟笑意未减:“在超市呢,刚下班,难得不加班,想回去犒劳一下自己。” 顾绍季恍惚应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也没管对面沈瑟的疑惑。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脸,恨不得吼出来,又恨不得捣自己一拳。 第109章 不一样的风景 第109章不一样的风景 第109章不一样的风景 离开天烨回家的路上,顾绍季虽然还头疼着,但一直在努力回想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人……虽然他记不清她的模样,醒来也没发现她的踪迹,但他很清楚,身体也有感觉,那个人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女人上了床,怎么可能轻易地被蛊惑。 而那个时候的他,浑身都是飘飘然的,感觉落不到实处,也抓不住棱角。 唯一的记忆,便是他抱着那个女人,喊她瑟瑟。 顾绍季这时心烦意乱的,加上后怕和冷汗齐齐袭上来,所以暂时还没意识到是掉进了谁的圈套。 等到他浑浑噩噩地到了家,却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坐到了餐桌前,还有一个不甚熟悉的女人。 顾绍季没那个心情去招待谁,想直接回房间,但顾兆霆威严恼怒的声音很快传来:“站住!家里来了客人,你现在像什么话!” 客人。 顾绍季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去,发现被称作客人的女孩也正看向她,眼里脸上都是羞涩。 于是他恍惚想起,这好像是哪个世伯家的女儿,叫什么吴婷。 刘叔听见动静跑出来,见此情景便走到顾绍季面前,低着声音劝他:“四少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惹老爷生气。老爷有意撮合你跟吴小姐,别辜负了他的好意。” 辜负了他的好意。 顾绍季听完便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让人心惊。 什么狗屁好意,要不是吴婷的父亲是城中数得上的富贾,老家伙还能看上他的女儿,还能撮合他们两个。 简直是笑话。 拿他来给顾绍伯铺路,那也是做梦。 不远处正好有个青瓷瓶,顾绍季眼睛一斜,而后两步上前,数十万的瓶子便顷刻落地成为粉末。 刘叔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拦他。 可顾绍季就像是发疯似的,一连又摔了好几个瓶子还有一副名画。 顾兆霆当即就是震怒,他拄着拐杖,狠狠敲了几下地板,眼里的怒意盛现:“混账!逆子!” 顾绍季堵着的不痛快简直要把他憋疯了,这时候像是全然失去了理智,直接呛声道:“我就是混账,就是逆子!有本事你打死我啊,打死我你就省心了!” 顾兆霆听完像是要亲自过来,顾家向来有家法,这时候要是动用了,怕是顾绍季几天都下不来床。 一旁的顾少淑见此是坐不住了,她赶紧去拦顾兆霆,一边还示意顾绍季赶紧走,先避一避,省的再惹恼父亲。 刘叔也怕事情不可收拾,连忙推着顾绍季往外面走。 一番乱局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平息,顾绍季被关在老宅的大门之外,看着里面的繁灯,还有自己身上的狼狈,自嘲笑了笑之后,他转过身,脚步虚浮地离开。 …… 沈瑟吃完饭之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心里边却还惦记着顾绍季。 傍晚那通电话实在有些反常,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怪怪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打通电话,省的她一直惦念着睡不好。 只是电话铃声响了好久,那边却没有人接。 又打了两遍,最后才终于传来一声:“干嘛一直打电话啊,担心我被人拐走了?” 还会开玩笑,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沈瑟抱住靠枕,轻柔着声音问他:“我是担心你嘛,今天下午怎么了,听着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绍季此刻正坐在路边,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他勉强笑了声,笑的比什么时候都要难看:“能有什么事,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吧,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 说完之后,他一手摁住脸,强迫自己不去想发生过的事。 沈瑟那样单纯独立的女孩,如果知道他做了这种事,应该会恨死他吧,会觉得他恶心,再也不想理他了吧。 他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混账呢? 沈瑟听到他的话却是噗嗤笑了声,嗯,她该对他有信心,他那么骄傲,那么神采飞扬的男人,哪用得着她这么操心啊。 之后她告诉他,过几天她会放年假,如果可以的话,她能不能来找他玩,她还从来没来过安城呢。 顾绍季低哑着声音应了声,说他随时等着她。 而心里却是在想,不要来,千万不要来,要是看到他这副狼狈相,她再也喜欢不上他怎么办。 沈瑟自然不知道他的画外音,还兀自高兴着,期待几天之后的旅程。 今晚,两地之隔,都是一样的夜空,却是不一样的风景。 …… 凌晨时分,天气灰蒙蒙的,整个城市还没有苏醒。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缓缓停在中央大道的路边,之后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身形挺直,西装挺括。 他缓步走到靠在墙上睡着的人面前,蹲下身,面容有若有若无的晦暗。 顾绍季在一瞬间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人。 他吓了一跳,然后揉了揉眼睛,像是有些不相信:“怎么是你?” 程绍仲伸出手,示意拉他起身,顾家四少爷就这样露宿街头,实在太不雅观。 顾绍季站起身之后,抚了抚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对比着眼前光鲜的男人,他实在做不到不窘迫。 但程绍仲不是那种抓住别人的短处肆意嘲弄的人,他只是平静地开口,让顾绍季上车,等到待会儿人多了,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上车之后,顾绍季开始的时候还挺别扭,但很快,他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转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程绍仲的侧脸融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听到顾绍季的话,他稍作沉默,之后却是不答反问:“跟家里闹翻了?” 顾绍季想起他之前嘱咐的别轻举妄动这回事,心想着是他冲动了没错,可遇到那种情况,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回答:“我这是身不由己。” 程绍仲没继续追问,也没横加指责。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而后说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第110章 一直小看了他 第110章一直小看了他 “将计就计?”顾绍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绍仲这次也没有卖关子,而是耐心地跟他解释:“据我所知,顾兆霆有意撮合你跟吴家的千金。顾氏和吴氏最近正有桩大买卖在谈,想要顺利进行,还得有你出面。吴家千金,听说很中意你,对女人,你向来也有办法。到时候敲定了这桩买卖,顾兆霆绝对会对你刮目相看。” 顾绍季仔细听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后头皮有些发麻。 他摸了摸后脑勺,又稍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知道多少?” 程绍仲无奈地耸了下肩:“追究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顾绍季的眉头还是没展平:“起码你得让我知道,我的合作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程律师,是我一直小看了你吗?” 程绍仲这回低笑了声,像是觉得有些好笑。 而顾绍季心里的疑团还没完全散去,他现在越来越有种预感,程绍仲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起初他只想找个帮手,作为一个大律师,程绍仲肯定有法律上的路子帮他取得顾家的财产。 可后者现在做的这些,俨然已经超过了一个律师应该做的范畴。 程绍仲对顾绍季的审视像是半点不在意,顾家的四少爷,果真是如顾兆霆之前说的那般,太过简单。 分不清敌友,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错误。 偏偏局中的人还不自知。 …… 车子最终停到了程绍仲住的酒店。 下车之后,程绍仲吩咐人去找来一套新的西装,又带顾绍季一块去到餐厅,打算吃顿早餐。 顾绍季本身没什么胃口,可现在就算他离开,也找不到地方去,干脆就跟在程绍仲的后头,看看他还有什么安排。 落座之后,正好餐厅开始供应早餐。 顾绍季点了些自己爱吃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填饱肚子。 这两天他确实过得太狼狈,一点都不像他顾四少,等他恢复元气,再去找那些人一一算账。 程绍仲也简单点了些,不过基本上没太动筷。 他常年胃口不好,以前没怎么在意,现在是愈发不注意了。 沉默用餐期间,顾绍季的手机接收到了几条微信语音。 都是沈瑟发过来的,他看了眼之后,就莫名开始心虚。 但心虚过后,他又开始替自己打气开脱。 他现在可是沈瑟正正经经的男朋友,至于这么没底气,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嘛。 哼,让旁人看去,还以为他做错什么了呢。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程绍仲的目光正落在窗外,像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顾绍季这才偷偷舒了口气,刚想着关上屏幕,谁知道不小心摁到了哪,沈瑟温柔糯糯的声音便清晰响起来。 “你现在肯定没起床吧,唉,我都要去上班了,没有你送我,我每天都要提前一个小时去坐车,都睡不够觉,好累啊……” “算了,我不要跟你抱怨了。你也不要赖床太久,早起记得吃早餐,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挑食,早餐是一定要吃的……” “今天我会把去安城的车票订好,那天你应该有时间来接我吧。不行,没时间也要来,我去到那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好啦,我又开始啰嗦了,你不要嫌弃我。嗯……不说了不说了!车来了!我先走了!有空我再找你……” …… 顾绍季:“……” 他刚才做了什么,不,他什么都没做。 程绍仲缓缓回过头,应该是听到了方才的声音,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起伏,还是如往日一般沉敛。 顾绍季尴尬地笑了笑,原本还想解释两句,可这样的情况,估计越解释越黑,他干脆就不说话了,只低着头继续吃饭,兀自懊恼着。 程绍仲当然是听到了沈瑟说的那些话。 曾几何时,那些话也是说给他听的来着。 只是他还真的不喜欢她的啰嗦,所以时日长了,她也不会那样轻松又事无巨细地在他面前说那么多了。 程绍仲喝了口清咖,苦涩的滋味一直蔓延到脾胃。 …… 饭后,顾绍季去梳洗了一下,又换上了一套新衣服,终于恢复了平日的俊帅光鲜。 他走出来的时候,程绍仲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他不好打扰,只能站在不远处候着。 直到程绍仲打完电话,他才走上前去,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啊?”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程绍仲确实是比他有主意,所以吧,偶尔听听前者的意见,也未尝不可。 程绍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抬起手的时候,更能看清楚上面筋骨分明。 他递给顾绍季一张邀请函,同时说:“吴家千金今天会去一个画展,记得好好跟她打招呼。起码在两家公司项目进行期间,吊足她对你的胃口。” 顾绍季:“……你这是让我出卖色相?”去勾引一个女人? 这个说法是有些难听,不过本质确是如此。 程绍仲也没否认:“想想你的目标,再想想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你会想清楚该怎么做的。” 顾绍季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下了那张邀请函。 没错,跟顾家的万贯家产相比,去哄一个世家千金没什么难的,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而且现在他成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必须得成功,必须得成为最终的胜者。 只有那样,顾绍伯乃至顾兆霆那样的人,才不会骑在他的头上,肆意地羞辱他,反倒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将过去的耻辱一同洗刷。 他顾绍季,早晚会成为站在最顶峰的那个人。 第111章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第111章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顾绍季到底在情场上无往不利,更别说去接近一个本就对他倾心的女人。 大约只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吴婷便抛下了贴身的保镖,跟着顾绍季一起离开了画廊,去往不知名的某处。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有人用镜头精准地记录下这一切,悄无声息,像是随身而至的幽灵。 …… 顾绍季跟吴婷“在一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顾兆霆的耳朵里,他一方面觉得意外,一方面又觉得高兴。 毕竟,拿下吴氏的那个案子,关乎着顾氏下半年度的发展,偏偏吴氏那边不松口,已经让他头疼了好久。 这下搞定了吴婷,很多事情便能顺利进行的多了。 接到让他回家的电话时,顾绍季正和吴婷坐在安城大厦的顶层,一边优雅地用餐,一边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美景。 听完对方的话,他的嘴角轻轻一扯,然后放下手机,擦了擦嘴角,带着些歉意对面前的女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 吴婷闻言眼里都是失望,不过她的自尊和矜持让她说不出挽留的话,只能强忍着失落说道:“那好吧,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在灯光的映衬下,女人真的是娇媚动人,就连眼睛也是流波婉转。 但顾绍季半点停留的心思都没有,目的达到了,管别人是什么心情,他都不在乎。 就是回去的时候,又接到了沈瑟的电话,让他心里边略微有些难受。 但难受也是暂时的,他不是出轨,也不是劈腿,就是选择了一条达成目标的捷径。 为此,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他也暗暗祈祷着,沈瑟不要发现,不要发现就好,等到熬过了这阵子,他在加倍地补偿她。 …… 沈瑟上完今天的班,明天就要开始休年假了。 放假之前,她把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好,文件也规整好。 有同事见了都特别羡慕,说沈瑟刚来这么短时间,居然还有年假,真的是羡慕嫉妒死了。 沈瑟听了倒还很奇怪,怎么,不是每个人都休假吗,好像衬得她是个例外似的。 只不过放假的喜悦到底冲散了一切。 前两天她就跟沈妈妈说好了,年假的最后两天她会回德城看她,而之前的这些天,她则要去看她的男朋友。 去到顾绍季所在的城市啊,为什么想想都觉得挺激动呢? 不过等到她下班,还没到家呢,就接到了御阖苑物业打来的电话,说是要进行线路整修什么的,需要业主签字。 业主?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她正奇怪着,那边的人便解释说,15楼1908的程先生已经离家许久,想问问她能不能代他签一下字。 沈瑟这才想起来,当初她住在那的时候,物业那边也留了她的电话,想来是以为程绍仲还跟她有关系呢。 不过现今这样的情况,她哪还能去代劳啊。 她婉拒了这样的请求,还说她已经不住在很久了,还是等程先生回来自己解决吧。 给她打电话的是个小姑娘,听她这么说,当即就带了些哭腔,说再集不齐业主的签名,主任肯定会骂她。 身为菜鸟,动不动被人骂的场景,沈瑟都还历历在目。 她这个人,就是总习惯将心比心,自己不喜欢或痛恨的事,绝不想再强加在别人身上。 她犹豫了会儿,轻叹了声,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打车去到御阖苑,去到物业签好字之后,沈瑟走在绿化极好的路边,踌躇了会儿,还是给程绍仲发了条短信,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短信送达之后,她还长舒了口气,心想着麻烦,真是太麻烦了。 跟他在一块的时候麻烦,分了手,好像更麻烦了。 完成任务之后,她就打算回家。 但没走出去多远,手机就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程绍仲??? 沈瑟心里一咯噔,难道是他生气了,觉得她不该来替他签这个字,怪她多管闲事? 她懊恼地揉了揉头发,心想着她就是自己抽风了,干嘛要来这一趟啊,她是疯了吗??? 不过就当她是疯了颠了吧,挨骂受责备,也是她活该。 谁让她不长记性呢? 她闭了闭眼睛,接通电话,很快程绍仲低沉的声音便传来:“在哪?” 沈瑟心里哼了声,心想着明知故问:“在你家这边呢。今天物业找到我,说你离开家已经很久了,没办法才让我过来。不好意思,我不该自作主张,我不该替你签字,我不该还惦记着跟你有关的事。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一番话说下来,语气还挺冲。 程绍仲能想象出她说话的表情,她生气的时候总喜欢嘟着嘴,嘴上都能挂二两香油了。 还有,她是以为他会骂她吧。 真是有够聪明的,知道先发制人,来堵他的嘴了。 程绍仲走到窗边,看着美丽的夜景,声音也蓦地变得有些轻松:“嗯,我知道了。不过你不是自作主张,你有业主的授意,就能行使代理之权。” 代、代理之权? 是说她吗? 沈瑟又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了,难道这是一种新的骂人方法? 她低低“切”了声,语气也还有些不善:“我不需要这什么代理权,我干嘛要来管你的事啊。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再让你身边的人来烦我了,我很烦,我真的很烦!” 说完这些,她就直接挂了电话,心脏还扑通扑通地直跳。 她刚才应该是狠狠怼了程绍仲一次吧,嗯,没错,是这样的。 妈呀,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她怎么能现在才做出这种事呢? 她早就该做了嘛! 这边程绍仲看着被切断的通话,忍不住摇头失笑。 费洛德看到还暗暗称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程绍仲这么轻松地笑呢。 难道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功劳? 他走上前去,按捺不住问了句:“女朋友?” 程绍仲收起手机,顺便收起笑意:“不是。” 费洛德便了然地笑笑:“那就是别人的女朋友。” 正所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能让程绍仲这样的男人放在心上的,可不就是得不到的嘛。 第112章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 第112章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 沈瑟原本第二天就要去安城,也提前跟顾绍季说好了到时候去接她,但是临出发之前,所里临时叫她回去,说是有份经她手的卷宗出了点问题,让她回去核对一下。 这倒是也没办法,她只得改签了车票,还想跟顾绍季说一声,只是后者不知道为什么没接电话。 想来又是有事吧,沈瑟也不纠结,只想着赶紧处理好事情,去到安城之后见了面再好好跟他谈。 而顾绍季这边确实是有事。 还是件算得上石破天惊的大事。 一早网络上便传出了一段视频,标题是“豪门公子哥与二流女明星的香艳床戏”,靠着出格的噱头很快吸引了大量的播放和转发量。 里面主人公的样貌虽然不甚清晰,但靠着提示,很快有人比对出来,视频里的女主角是今天刚崭露头角的女明星方艳艳,而这公子哥,则是顾家鲜少露面的四少爷,顾绍季。 顾兆霆在安城手眼通天,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即雷霆大怒。 倒不是气顾绍季在外面玩女人,而是跟吴氏的合作正谈的顺利,横插处这件事,让吴婷的面子往哪搁,让两家的面子往哪搁。 急怒过后,他一边让底下人去处理这件事,一边急召顾绍季回家。 …… 南城这边,沈瑟还坐在电脑前挨个核对着信息,那边有两三个女律师围在一起,像是在讨论着什么。老大走过来的时候也好奇地凑了过去,上班时间呢,在看什么八卦呢。 看的的确是八卦,女明星的香艳情事,放在哪都是引人讨论的热门话题。 方艳艳前段时间演了部很火的偶像剧的女二,在全国算是有了些知名度,女律师们也都是看了那部偶像剧才争论的火热。 “这女明星火了之后都得去傍富商吧,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谁还会累死累活地区拍戏啊。” “谁说不是呢,这方艳艳腰细胸大的,叫什么天使容貌魔鬼身材,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 “嘿嘿,就是运气不太好,怎么会让人拍了这种视频啊。” “得了吧,我看她运气好着呢,瞧瞧这公子哥,这多帅啊,比男明星还帅!跟这样的男人春宵一度,羡慕死我了!” “哟哟哟,还羡慕死你了,想去你也去勾搭呀!” “滚,老娘才不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 …… 沈瑟因为工作投入得很,所以周围具体说的什么她也没听清楚。 直到孔向前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犹犹豫豫地给她看了眼手机上的内容,她才恍然抬头。 “怎么了?”她有些迷茫地问。 孔向前两眼望天,表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整个所里,只有他见过沈瑟的男朋友,对于那个帅的惨绝人寰的男人,同为男人的他记忆也相当深刻。 网上传出的顾绍季的照片,他看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瑟见状只好定睛看过去,看了片刻,她的眼中又闪过几分迷茫和不解。 孔向前也是各种纠结啊,他也不愿意当这种小人啊,可是沈瑟早晚会知道,而且他私心沈瑟能快点分手,他还惦记着程律师呢。 程律师各方面都不逊于那个男人,干嘛要找个公子哥啊,找咱程律师多好啊,对他来说,征服行业大牛可比攀上一个只会骚浪贱的公子哥厉害多了。 沈瑟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都在那篇报道上,还有那几张照片上。 她甚至都不用看比对的照片都能认出来,那个人就是顾绍季。 可、可怎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呢…… 与此同时,顾绍季被急召回家,路上他已经看到网上疯传的那段视频。 跟那次迷蒙醒来的感觉一样,他跟被人朝后头打了一闷棍似的。 手狠狠砸在车窗玻璃上,此时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被人算计了。 而且这个人距离他很近,很了解他,也足够使出手段掌控他。 顾绍季冷冷笑了声,眼中也是见不到的深寒。 回到家之后,顾兆霆已经拿着鞭子在等着,见顾绍季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一鞭打了过去。 顾绍季躲也没躲,就阴测测地看过去,惹得顾兆霆怒意更甚。 “混账!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绍季继续冷笑:“我倒是想问问您,怎么上来问也不问,直接动了家法。您甚至都不想听听,那个视频是怎么被拍的,又怎么传出去的,是吗?” 顾兆霆被问的一时语塞,顾绍季说的他确实没考虑到,他满心想的只有跟吴氏的合作而已。 这个关键时间点爆出这样的丑闻,即便可以压下去,但影响已经不可避免了,万一吴氏就此反悔,他一直以来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顾绍伯接手公司也平白多了些麻烦。 顾绍季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考虑什么,他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也不存任何幻想了,在这个家里,他是个什么处境,是个什么地位,老早之前他就已经清楚了。 甚至是上回假惺惺地让他去公司上班,估计也是某些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顾绍季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在家里多待,直接寒着脸离开,也不顾身后顾兆霆的暴怒。 他一路开车到顾氏,进去的时候,公司里的人都认出他是四少爷,没人敢拦他,就是在背后悄悄议论着,估计也是为了桃色视频的事。 顾绍季一路坐电梯到顾绍伯的办公室,顾少淑先看到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就要来拦他。 顾绍季却也停下脚步,当然另外好几个人的面,他问顾少淑:“姐,上次约我去天烨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顾少淑闻言怔住,有些说不出话。 于是顾绍季的眼里又多了几分苍凉的自嘲:“我知道了。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一定是有人拿了你的手机,装作是你给我发短信,我被人算计,被人陷害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明白了在那个家,他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 顾少淑眼里也多了几分痛色,她拉住顾绍季的手腕,想带他离开,她有事要单独跟他说。 可是顾绍季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向顾绍伯的办公室走去。 第113章 好心办坏事 第113章好心办坏事 顾绍伯像是预料到顾绍季会来,见到后者走进去,他还极悠闲地往椅背后一靠,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四弟,真是稀客啊,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快坐。” 顾绍伯何曾待他这样客气,如果不是因为心虚,顾绍季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冷冷扯动了下嘴角,问:“那个视频,是你找人拍的?” 顾绍伯闻言没有任何意外和惊慌,还是悠闲地挑了下眉毛,回答:“既然都猜到了,怎么还来问我呢?想打我一顿?” 顾绍季蓦地笑了两声,原本他还没这个念头呢,既然都提起来了,如果不下手,岂不是证明他是个孬种? 他几步上前,一把扯过顾绍伯的衣领。 顾绍伯矮了他好几公分,加上常年沉迷女色,身体也算不上强健,跟顾绍季一比,只能称得上外强中干。 见顾绍季真的有打他的派头,顾绍伯先是紧张了会儿,而后又极猖狂地笑出来:“来来,赶紧打,我等着呢。” 两人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一拳下去,被打的人是真疼,而打人的一方,承受的将是比身上的疼惨烈数倍的苦痛。 顾绍季挥起拳头,知道这一回冲动之后,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只是本来他就不曾拥有什么,就算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太遗憾。 外面的人冲进来的时候,顾绍伯已经躺在地上,嘴角都是血,偶尔哼上两声,身上的人便会再补上一拳。 顾绍季已然打红了眼,即便是两三个人来拦他,一时也没能将他完全拉开。 等到两人终于被众人分开,顾绍季的眼睛还赤红着,而顾绍伯则是狞笑着,气息不稳地冲他喊道:“完了,你完了……老四,我让你以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你等着……” 顾绍季挣开旁人的手,转身愤愤踢倒了门边的垃圾桶,然后一身肃寒,头也不回地走了。 …… 程绍仲一早也看到了那段已经传遍天南海北的视频。 因为方艳艳是个公众人物,还是个相当有知名度的公众人物,所以即便顾家花了大价钱去控制,也免不得小道消息径走。 看来选人的时候,顾绍伯是花了心思的,以他那种脑子,想的这么周到实属不易。 而跟大多数人的新奇和焦头烂额不同,程绍仲看到这些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一个人。 她怕是也已经看到了吧,知道了自己男朋友在外面“拈花寻柳”,还不知道得多伤心。 只是如果能借此机会让她意识到顾绍季不是她的良人,遭受这一伤心必不可免,也确有价值。 饶是这么想的,他还是打了通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沈瑟现在律所的合作人,亦是程绍仲多年的好友。 当时程绍仲请他帮忙收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挺奇怪,这程律师什么时候还求过人办事。 可这次再接到电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哈哈一笑,决定打趣一下,实在是太难得的机会:“老程啊,你这可就不对了啊,追女人你总给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能给你变出个女人来。” 程绍仲不理他的玩笑,只问道:“她还在律所吗?” 合伙人笑答:“早晨好像回来了趟,现在已经走了。不是你让我多照顾人家的吗,她才来多久啊我就给她批了年假,知道其他人多不平衡吗?” 程绍仲:“……” 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上次沈瑟说要来安城找顾绍季,要是没有这年假,她还来不了她。 …… 顾绍季离开顾氏后,没有回家,他已经没家可回了。 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一直以来,他除了吃喝玩乐,好像也没做些有意义的事。 怪不得人人都不拿他当回事,怪不得人人都能欺压到他身上踩一脚。 顾绍季走在街头,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人和物,只觉得身处在这当中的自己,像个流窜的鼠辈。 过了会儿,手机突然进了条短信。 拿出来一看,他忍不住呵呵一笑。 找他的人是他一众发小和“狐朋狗友”,哥们儿几个也知道了他的倒霉事,商量着给他去去“霉运”,于是找他去到一个挺有名的会所,说是“以毒攻毒”,栽在女人身上,就从女人身上爬起来。 顾绍季对此嗤之以鼻,可碍于他实在没地方去,最后还是选择前往。 兄弟们找来了好些个有名的“公主”,个个貌美如花,嗲声嗲气,看着可招人疼。 今天这场局的主人公是顾四少,于是最漂亮最识趣的那些都围在他周围,卯了劲儿地伺候他。 顾绍季却自始至终冷颜不语,只拿起桌上的酒,闷不吭声地一杯接一杯地喝。 一溜兄弟见此也不劝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那些烦心事干什么呢。 一场酒局下来,各个都醉的不轻,以顾绍季为甚。 他微微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周围纷纷扰扰,却都没有入到他耳中。 而要问他现在在想什么,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坐在旁边的一个人听到顾绍季的手机一直在响,而后者却半点反应,嘟囔了两句,便迷迷糊糊地把手机拿过来,一滑手指接通,大着舌头问道:“谁……谁啊?”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便又笑呵呵地应了声:“是女人啊,哦,找顾绍季。来…来吧,他在这呢,朝丽会所。” …… 包间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都醉的七倒八歪了。 偶尔有人哼上两声,也是因为被谁压了脚,哼唧唧地推开,再继续睡。 人群中的最中央,一个男人衣衫稍有些凌乱,脸色有些红,在其他人都安然沉睡的时候,他的眉头却是皱着的。 来人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然后蹲下身,抬手轻轻抚住他的脸。 顾绍季睡觉很警觉,有人触碰一瞬间就醒了,他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看了会儿,突然冷冷地开口道:“你又是从哪来的,还想扮她来骗我?” 扮她? 扮谁? 来人轻声问:“认不出我是谁吗?” 顾绍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然后狠狠地甩开:“滚!” 沈瑟一听就觉得眼睛有些热。 她吸了吸鼻子,一路赶来的犹豫,委屈,气恼,好像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接下来,她还要想想,怎么罚这个识不清人,还乱朝她发脾气的男人。 第114章 得学会相信 第114章得学会相信 鉴于顾绍季实在醉的厉害,沈瑟无奈,只好坐在一边等着他醒酒。 期间有人误闯进来,看到一室醉汉还有一个托着腮在旁边无奈坐着的女孩,觉得这组合实在奇特,还调笑了两句。 沈瑟不跟他们多说,只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说:“这是我男朋友。” 那些个人一看,好家伙,这不是顾四少嘛。 来这种地方的都是混一个圈子的人,见到是顾四少的女人,也没人敢染指。 就是退出去的时候,有人吹着口哨说了句:“有这么漂亮的妞儿,还找那个什么方艳艳啊!” 沈瑟一听也突然一阵来气,于是伸手打了旁边的男人一下,愤愤道:“我跟那个方艳艳一点都不像好不好,你居然也会认错!”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顾绍季这个时候自然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他身体稍微一偏,一条胳膊便搭在了沈瑟腿上。 沈瑟白他一眼,懒得理他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等到顾绍季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一张轻皱着眉头的俏脸。 沈瑟看他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这次终于没了跟他耗下去的耐心,直接伸出手,掐住他的手臂恼怒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吗?” 顾绍季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手都有些微颤。 “沈瑟,真的是你……” 沈瑟撇了撇嘴,又轻哼了声:“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顾绍季的脸色略微有些憔悴,但是眼里的激动和错乱却是极明显的。 他怔怔地看了沈瑟一会儿,然后蓦地一展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原本以为,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连见也不想见到他。 所以他没去联系她,也没去恳求,本来就是他自己犯的错,他有什么资格去祈求她的原谅。 可是、可是现在,现在她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沈瑟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男人的激动和颤抖,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说介意吗? 介意,当然介意。 她对身体和精神的忠贞一样看重,做不到假装不在乎。 只是在感情之外,理智告诉她,不该在这个时候闹脾气。 他已经够头疼了,不能再因为她给他添麻烦。 沈瑟想到的是以前他对她好的点点滴滴,那些都是真的,她能分辨的出来,就算是为了这些,她也得忍住,得学会相信。 …… 离开朝丽的时候,顾绍季拿着沈瑟的行李。 她就跟私奔一样,带了几件衣服就来的安城。 沈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走了会儿,她小跑上前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现在我去找个酒店住下,这两天你也不用一直陪着我。嗯……其他的你也不同考虑太多。” 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安慰他。 顾绍季站定住看向她,而后抬起手,使劲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沈瑟开始的时候下意识地一避,但很快,她定住脑袋,眼睛睁的大大地看向他,像只柔顺的小猫。 顾绍季的心也早就软的不像话了,但男人嘛,总还要面子。 先前那些事他已经足够丢脸了,这时候可再不能做出痛哭流涕那种事,她也会瞧不起他的。 虽然,他是真的很想再抱抱她,方才的那一瞬,他睁开眼睛看到她的那一瞬,用很俗的话来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最后沈瑟住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本来顾绍季想带她去更好的地方,可她不同意,太浪费钱,而顾绍季又不让她住廉价的快捷酒店,几番坚持妥协,还是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办好入住手续后,顾绍季帮着沈瑟提着行李上楼,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沈瑟也想不出能欢快讲出来的话题。 视频的事好像是过去了,又好像没过去,谁也不能来个确切的定论。 但能确定的是,谁也不想因为这个嚷对方觉得不痛快。 不过有些事不说出来,已经是不痛快。 进到房间后,沈瑟没去收拾行李,而是问顾绍季:“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顾绍季倚靠在墙边,笑意沉沉地看向她:“留在这不行吗?” 留、留在这? 沈瑟有些诧异,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估计又是在逗她呢。 切,她可不能每次都被他唬。 “好啊,想留你就留下来吧,反正只有一张床。”她逞强地喊。 顾绍季闻言眼眸顿时暗了暗,他慢慢直起身,又慢慢走到沈瑟面前…… …… 酒店楼下。 程绍仲点着一根烟,在傍晚朦胧的晦暗夜色中吐了个烟圈,模糊了他的脸。 平时他不怎么抽烟,即便是饭局上时有应酬,他只要说一句,也没人敢勉强他。 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烟瘾突然犯了。 司机在前面也不敢说话,只静静地等着他的吩咐。 过了许久,眼见着万家灯火亮起,慢慢的夜色深沉,坐在后面的男人终于开口了:“走吧。” 他说。 那两人的浓情蜜意,不该由他来围观,也不该由他来评判。 …… 房间里,沈瑟把客房服务送来的餐点放到桌上,然后去喊顾绍季:“先起床吃点东西吧。” 先前他作势要吻她,被她伸手一推,就顺势倒在了床上,一卷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瑟知道他是累了,还喝了那么多酒,因此没阻拦他,也没打扰他,就是看着夜色深了,想让他吃点东西再接着睡,免得后半夜闹胃疼。 顾绍季哼哼了两声,没动。 沈瑟只好走到床前,蹲下身,把他的脸从被子里剥出来。 “快点起床。”她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 顾绍季没躲,也没阻止,幽深的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怎么就像我妈一样呢?” 这话说的,是嫌她老? 沈瑟气得哼了声。 顾绍季却突然坐起身,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大口。 然后跳下床,赤着脚走到桌前,抓了一个灌汤包就吃了起来。 后面沈瑟看着他是又好笑又生气。 当然,她不知道,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其实是难以言喻的翻搅情绪。 如果早知道会这么喜欢你,从一开始相遇,一切都会是纯白如初的模样。 【今天一更。不好意思大家,最近在上课,每天将近十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只能用手机抽空写,实在没办法多更。之后的一段时间每天差不多也是一更,大家可以养养文,这篇文也不会太长,很快就会写完。感谢大家的支持,另外对要弃文的读者表示遗憾。看文是自主选择的结果,没必要因为作者的行为生不必要的气。也对一直以来支持的读者表示感谢,鞠躬~】 第115章 都被他自己毁了 第115章都被他自己毁了 顾绍季没有在酒店跟沈瑟待多长时间,第二天一早,他便对沈瑟说,他要回家一趟。 沈瑟自然不拦他,只是在他走之前,她告诉他,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她。 虽然,她可能帮不上他什么,也没办法给他什么。 但今时今日,她能为他做的,只有信任,还有陪伴。 顾绍季闻言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揉乱了她的头发,而后又在侧脸偷了个香,说:“等我回来啊,小媳妇儿。” 沈瑟一听轻笑着捶了他一拳,说谁是你媳妇儿啊。 一直到走出这个房间,顾绍季方才的轻松笑意蓦地消散,眼里只剩下凉淡,还有阴霾。 走到楼下,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给谁打了个电话,得到确切的回复之后,他打了辆车,赶到了一个地方。 …… 程绍仲一早便来到了网球场,大学的时候他曾经是校网球队的主力,还打过全国大赛,当时国家队的教练看中他的实力,还 想让他朝职业化的路走,只是他心里边有放不下的执念,因而荒废这项运动许久,此时一拾起来,便有些生疏,还有点无法拿捏的失控感。 就跟一些人一样。 顾绍季来的时候,程绍仲挥球的感觉已经找回来了,见他走过去,他递给前者一副球拍,意思是他们两个来一局。 顾绍季没那个心情打球,他只是冷着脸,说:“我有事要跟你谈。” 程绍仲拿起毛巾擦了把汗,此时此刻的他,倒比平时那严肃模样多了几分年轻活力。 见顾绍季不愿上手,他也不勉强,只道:“错过了这回,下次我不会再给你交手的机会。” 顾绍季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现在心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逼疯搅碎了,能救他,能帮他的人,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他想不出别人。 来到休息区,程绍仲刚喝了口水,顾绍季便急着开口道:“我想赶紧拿到顾家的财产,让老家伙和老大赶紧倒,我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把他们扳倒,我就先被他们玩死了!” 程绍仲见他说的急,便递给他一瓶水,顾绍季没接,他也不介意。 垂着眼睛沉默片刻,他说:“当初我让你不要跟顾绍伯和你父亲起冲突,担心的就是今天。不过事已如此,再多说也没用。现在能帮你的,只剩下一个人。” 顾绍季轻皱了下眉头问:“你?” 程绍仲却是淡淡笑了:“不是。” “那是?” “吴婷。她是吴氏的独生千金,求她帮忙,你现在的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顾绍季听完却怔住,像是明白,又像是不太明白。 只是他这样的聪明人,早晚会想清楚什么对他来说是更重要的。 男人没有了财富,没有了地位,即使有再纯粹真挚的爱情加持,也算是一无是处。 更别说顾绍季这般,许久之前就已处心谋划,对成功志在必得。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终于是开口了:“出了之前的事,她应该不会再想见到我。” 程绍仲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但眼里却隐隐冷意涌动:“女人不在乎你做过什么,只在乎你对她们是不是一心一意。” 就像沈瑟,不也没有责怪他、质疑他,反倒是来找到他、安慰他。 顾绍季又想到了先前见到沈瑟那一刹的震惊,感动,感谢。 可在这些之外,还有他受制于人、郁郁不平的所有,他痛恨那些踩在他头上的人、厌憎那些肆意践踏他的混蛋,为此,他愿意付出所有,只为了改变这一切。 几番纠结交错,顾绍季心性一定,沉沉说道:“好,我去。” 程绍仲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听到顾绍季的回答,他沉默地站起身,拿起身旁的拍子,像是要继续去打球。 顾绍季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只是那个人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挺直的、琢磨不透的背影。 许久许久的以后,他才明白,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以及未来他经历的所有,全部都是他咎由自取。 那个人说的对,过了这一次,他再没有跟他交手的机会。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自己毁了。 …… 顾绍季走后,沈瑟就自己待在酒店里,看会儿电视,吃点零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做。 人家到个陌生的城市旅游,肯定是要出去逛个尽兴,但她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电视看得累了,她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然是傍晚时分。 拿过手机一看,没人找过她,顾绍季那边也没有半点消息。 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说到底,还是顾虑太多。 在床上呆呆坐了会儿,她决定出去找个地方吃顿饭。 人是铁,饭是钢,而且她一直待在一个空间里,觉得闷的不行。 走出去的时候,她跟酒店的服务生擦身而过,而走出酒店很远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没带手机。 真是有够记性差的,好在她身上有些现金,在附近吃顿饭立马回去就好。 只是这顿饭吃的相当不顺利,不是不好吃,而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两个醉汉。 见她孤身一个女孩子,那两人当即酒壮怂胆起了色心,拉着沈瑟的胳膊就不肯松手,嘴上还咧咧地说些不干净的话。 沈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在挣扎,可那两人见没人阻止,更是肆无忌惮。 幸运的是,周围正好路过一个巡逻的警察,听到群众举报走过来,看到一番乱象,直接把双方都带到了警察局。 那两个醉汉被送去强制醒酒,原本沈瑟录个口供可以直接离开,但她出门的时候不仅没带手机,连证件什么的都没带,哪怕她申明自己是个律师,但值班的警察还是要求她找认识的人来,确认了才能走。 真是有够悲催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各种糟心事一块来。 只是烦躁过后,事情还得解决。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顾绍季,但要拨号的时候,沈瑟才发现,自己记不住他的号码。 手指在电话上停顿了几秒,她有些颓然地撤回来,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值班的警察还在催,可是她除了家里的电话,能记起来的,只有一串数字。 沈妈妈那边是绝对不能惊动的,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不能一直让她担惊受怕。 那要……找他吗? 第116章 没什么可犹豫的 第116章没什么可犹豫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就被沈瑟摇头否决了。 她现在哪还能找他啊,被他笑话不说,也让旁人误会,她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呢。 只是她找不到她的男朋友,也是怪让人伤心的。 值班警察见她怎么也打不出这个电话,无奈之下只好说让她填个号码,由他们来联系。 再这么耗下去,那两个醉汉都要醒酒了。 沈瑟又犹豫了好久,最终不太情愿地写上了一串数字。 也还在心里安慰自己,陌生号码他才不会接呢,可千万别接啊。 二十多分钟后,有人来通知沈瑟,说她可以走了。 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沈瑟回想自己这一天的事,只觉得是悲催加悲惨。 她有些丧气,所以微垂着头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发觉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接着抬头望过去。 …… 顾绍季赶到酒店的时候,前台说421的客人已经出去了。 但他怎么拨打沈瑟的电话,那边都是无应答。 心焦之下,他没办法只好托公安局的一个叔叔打听了下,几番周折,他才知道沈瑟出了事。 赶去警察局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暗骂自己,怎么能把沈瑟一个人留在酒店,这么能那么长时间不联系她。 她一个女孩子,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来到警局,他连车都来不及锁就往里面跑,结果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却蓦地停住了。 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在昏黄的灯光下寂静相对,彼此的影子都快重叠到一处。 沈瑟看到程绍仲,也是意外的不行。 虽说警察打通了他的电话,也成功地让她离开了这,但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他,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上次他说去外地,来的地方就是安城。 真是的,要是知道这件事,她就算被关个一晚上,她也绝对不让人找上他。 程绍仲来的时候也有些着急,不过看到眼前的女孩子纠结犹豫的模样,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忍心再出言苛责,来这种地方,她怕是也吓坏了。 于是他低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瑟已经没了上次怼他呛他的底气,毕竟是他帮了她,人一旦有了亏欠,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地直起腰板。 她低着头,接着慢慢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今天已经够麻烦程律师了,很抱歉。” 其实比起抱歉,更多的还是丢脸。 程绍仲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明明他还没做什么,她已经这般不自在。 眼里的嘲意一闪而过,他的声音比方才更深沉了些许:“怎么一个人出来,你男朋友呢?” 沈瑟回答:“他有事。” 程绍仲又问:“不怎么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就这么喜欢他?” 沈瑟原本有些恹恹的,可一听到这句话,她立马抬起头,跟只炸了毛的小比熊似的。 “你凭什么说他不把我放在心上?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程绍仲反应很冷淡,却直接拉过她的手腕,带着她往车前走去。 沈瑟徒劳挣扎的时候,他还在说:“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倒是你,最好擦亮眼睛,看看你身边的人到底心里藏着什么鬼。别以为这个世界上的都是好人,也别以为对你有了点小恩小惠,就对他感恩戴德。” 沈瑟哪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还在一个劲儿地挣扎。 最后被人连拉带扯地塞进车里时,她已经气的脸腮都鼓起来了。 “混蛋!”她骂他。 程绍仲的手撑在车门,闲淡地看着她:“嗯,我是混蛋。” 沈瑟:“……无耻!” 程绍仲:“骂够了?” 沈瑟:“……没有!” 程绍仲却没再让她多说,强行给她系上安全带之后,他回到驾驶座,很快开车离开。 路上沈瑟也不能直接跳下去,只能撇着头不理他,虽然在这件事情是她不占理,但是耐不住她生气啊。 程绍仲这种男人也向来不会缓和气氛,更别提说句软话。 所以直到下车,沈瑟的脸都是绷着的。 到达酒店之后,沈瑟下车前,到底还是不太情愿地说了句谢谢。 一码归一码,帮她的事情,她还是得谢谢他。 但程绍仲却没应她这句谢谢,只看向她,说:“安城不是适合你待的地方,明天就回去吧,别掺和进这里的事。” 沈瑟原本还没多想,但他这么一说,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便有些着急地问他:“是跟顾绍季有关吗?他会有事吗?” 程绍仲闻言沉默下来,好久都才淡淡答道:“不知道。” 沈瑟一听就又来火了,他这哪是不知道,分明是不跟她说。 哼,不说就不说,她还不听了呢。 下车的时候,她忍住直接关上车门离开的冲动,而是弯下身,对坐在车里的男人说道:“我不会走的,我会陪在他身边,他出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 程绍仲已经收回目光,听到她这句话,他的侧脸看上去略微有些冷峻。 “随你。”最后他答。 沈瑟上楼的时候,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自己房间的门边靠站着一个人。 她定睛望过去,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后,忍不住有些诧异。 顾绍季看着她倒是还如往常那般不正经,他走到她面前,眯着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问她:“去哪儿玩了?” 鉴于今晚的事情实在是糟糕,加上跟程绍仲的见面也不是那么愉快,沈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实话。顾绍季自己那么多的烦心事,她可别再给他添任何的麻烦了。 想清楚之后,她笑了笑,回答:“就去外面的小吃街逛了圈,买了些吃的东西,不小心玩的太晚了。你什么时候来的,见我不在干嘛一直在这等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绍季就一展长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方才还调笑着的男人已经是一脸的肃寒。 在他的心里,也隐隐有了潮涌,有了决定。 既然命运接二连三地告诉他,没了权势地位,他什么也不是,谁也保护不了,不管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 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等他最终拥有了那一切,他的人生便会大不相同,连带着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不会再看向周围的风景,只会看着他。 顾绍季没有在酒店多待,走到楼下,走出大门,被秋夜的冷风一吹,他找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过去。 几秒钟后,对方接通。 “顾绍季?”吴婷接到他的电话又惊又喜,言语间还有隐隐娇弱的委屈。 顾绍季的嘴角轻轻一勾,低声沉沉地问道:“明天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第117章 未婚妻 第117章未婚妻 之后的两天,沈瑟再也没有见到顾绍季,或者说,他连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 而她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把担忧都留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打扰他。 直到她要离开安城的这天,她稍作犹豫,还是给顾绍季打了个电话。 怎么说都要让他知道她走了,而去送送她的时间,他应该也会有吧。 电话等待音响起的时候,她还在顺手整理着自己的行李,而那边最终传来声音的时候,她却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上的一件衣服也顺势掉落。 “是……顾绍季的手机吗?”她哑着声音问。 顾绍季把手机落在了休息室,是吴婷帮他接的电话,听到沈瑟这么问,她便淡淡矜持地答道:“是的,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沈瑟觉得有些站立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床边,呼吸也慢慢变得有些急促。 缓了会儿,她才继续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用他的手机?” 吴婷听到这句眉头轻皱了下,像是觉得她有些失礼。 但她这样的大小姐平素修养最是深厚,哪怕有些不悦,她还是淡声答道:“他有事出去了,我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沈瑟听到这三个字,觉得就像是句魔咒,念的她头都开始疼。 以往不是没遇到这种事,而她怎么也想不到,历史再次上演,她的悲惨,也再次上演。 她捂住眼睛,像是在流泪,可手一松开,却发现眼角并没有眼泪,只是有些红。 又过了会儿,她才低缓着问道:“他在哪,顾绍季在哪?” 这次换做是吴婷意外,说:“你是谁?” 为什么她的感觉有些不太好。 沈瑟也觉得有些悲哀,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种事,曾经她发誓再也不会尝试。 只是上天哪能总是遂人愿,她厌恶痛恨的事,遇到了,便是不可避免。 而这回她也决定不再逃避。 曾经听到别人一句话就恨不得逃遁的她,是真的不想再做那种抱头鼠窜的胆小鬼。 错的人不是她,从来不是她。 所以她说:“我是顾绍季的女朋友,是他堂堂正正的女朋友。” …… 今晚安城的名流都聚集在市会堂内,牵头的人是顾氏,或者说,顾兆霆。 老早他就打算在自己身体进一步恶化之前办一个这样的场合,宣布一些重要的事。 只是今天的计划却稍稍有些变动,从一开始他的眉头便有些不展,直到吴氏的吴老爷子来了,他才笑着迎上去。 “吴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吴德辉也笑着应道:“顾总客气了,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亲家了,这种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 顾兆霆闻言脸色稍稍一滞,然后有些尴尬地应了声。 顾绍季和吴婷的婚事,可以说迅速顺利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当中自然以顾家的人为甚。 包括顾兆霆在内,无一不是对此呈怀疑态度。就连顾少淑,听闻此消息后也去问顾绍季,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顾绍季闻言淡淡回答说,婚姻大事,当然认真。 顾少淑听他这么说,倒也没再多言,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说他们姐弟俩的处境不能让自己随心所欲,做的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顾绍季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她帮顾绍伯暗算他的事,不过他已经没怎么放在心上。 比起斤斤计较的憎恨,怎么加倍数倍地还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表面上粉饰太平的这群人,顾绍伯的怒气则是实打实的。 他本来以为上回摆了顾绍季一道,就能让他知道厉害,之后也能消停着点,谁知道这小子非但没一蹶不振,反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勾搭上了吴家的千金。 真是好手段,真是好心计。 原本他以为顾兆霆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帮着一块敲打那个臭小子,可事关跟吴家的合作,顾氏已经投入太多,根本不容有失。 为此,就连顾兆霆现在也得让顾绍季三分。 这样的情况着实让顾绍伯大为光火,他气的直接在办公室大发雷霆,周围的人都想方设法避着,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而今天的这场宴会,他从一开始就脸色不好,心气不顺,一直盯着顾绍季,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个洞。 顾绍季不是没发现他的目光,但比起厌恶,更多的还是畅快。 能让顾绍伯这般抓狂,看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他从容不迫地招待着来往的客人,担当着一个主人的角色,对这一切没觉得丝毫不自在。 吴婷现在还在休息室里等着,自从接了沈瑟那个电话,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理智告诉她别去在意,可感性又告诉她,沈瑟跟顾绍季之间肯定有问题。 可有再大的问题,她也不能让今天发生任何的意外。 今天过后,顾绍季就是他的男人了,以前他身边的花花草草,都不足为患。 咬着唇坐了会儿,她把方才的通话记录删除,然后看了眼时间,整理齐备之后便去了会场。 晚上八时许,宴会正式开始。 顾兆霆作为主办人上台致辞,致辞结束后便会宣布跟吴氏的婚事。 顾绍季站在台下,有提前听到风声的人都向他投来惊奇的目光,他一身挺直,目光没有分毫的偏移。 吴婷在一旁轻挽着他的胳膊,仪态大方地承接着众人的视线,心里更是喜悦不已。 过了一会儿,顾兆霆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有人悄悄进来,找到顾绍季,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顾绍季听完脸色立马变了,吴婷一直盯着他的神色,见他有往外走的倾向,她赶紧拉住他的胳膊,低低急急地问:“你去哪儿?马上你就是主角了!” 顾绍季听完脚步顿住,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 吴婷见状又拉住了他的胳膊,语气也稍缓了缓:“对,就该这样。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你也要为我想想,不能折了我的面子。” 顾绍季身体有些僵硬的站回去,继续承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还有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荣耀。 外面。 沈瑟被两个保安挡住,看到方才进去的那个人有些歉意地走回来,再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便知道了答案。 第118章 又当了次逃兵 第118章又当了次逃兵 顾绍季最终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他抓过来一个保安,问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后者便有些支吾地答,走了挺久了。 走了挺久了。 顾绍季抚住额,原地转了会儿,忽而一个抬脚,将旁边的垃圾桶狠踹了一下。 …… 沈瑟本来打算直接去火车站,目的地是德城,她早就计划着回家一趟。 从会堂大楼走出来后,她走到路边,想打辆车,只是还没等多久,突然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后车窗的玻璃降下,程绍仲那张清俊矜贵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她看到他终于不觉得意外了。 她还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身,轻声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也来这了啊。” 之前她问吴婷顾绍季在哪,前者不说,她没办法,只好去问程绍仲。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心里,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能包容。 哪怕她对他态度不好,总呛他怼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知道什么都会告诉她。 事实证明,她想的很对。 程绍仲不但没计较她上次的脾气,还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让她顺利找到这,离着顾绍季那么近,离着真相也那么近。 只可惜,她又一次当了逃兵。 程绍仲问她:“都问清楚了?” 沈瑟闻言扯了扯嘴角,如实答:“没有,我没见到他。” 这个答案算是在程绍仲的预料之中。 沈瑟不是那种会当面给人难堪、咄咄逼人的人,大多数时候,她善良又隐忍,哪怕是别人对不起她。 不过跟表面的软弱不同,她的内心,却是坚强又坚定的,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回头。 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丝笑意,程绍仲让她上车,他送她离开。 沈瑟没直接说拒绝,也没直接同意,而是凑上前,睁着大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程律师,你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能告诉我原因吗?” 程绍仲不答反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我觉得……”沈瑟的眼球转了一圈,“大概是你觉得不服气,我比你先找到了男朋友,把你落下了,所以你想来证明你的魅力,对不对?” 程绍仲:“……” 沈瑟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接着拿着自己的行李包,绕到另外一边,坐上了车。 上车后,她坐在程绍仲身边,嘻嘻笑了声跟他解释:“我开玩笑的啦,程律师的魅力不需要跟我证明,你真的真的已经很有魅力了!” 程绍仲懒得理她的玩笑话,直接让司机开车。 而去火车站的路上,沈瑟却又没什么预兆地沉默下来,她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脸上没有半点轻松和笑意,反倒是有些郁郁。 程绍仲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但这种情况,他没什么可安慰的。 比起以后长久的后悔和痛苦,现在难受的这一点,都是可以克服的。 到了火车站,沈瑟站在门口跟程绍仲告别。 本来都是说的些无关痛痒的话,可到最后,临走之前,她问他:“程律师,我是不是很差劲?” 应该是很差劲,不然为什么都来欺负她呢? 程绍仲闻言静默片刻,而后开口道:“不会,你很好。” 沈瑟低低“切”了声,也笑了出来,一抬头,眼里也好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就是这么一问,你不用费心来哄我。我走了,今天的事,也谢谢你了。” 说完她就转身,抬步离开。 “沈瑟。”后面程绍仲却突然叫了她一声。 沈瑟闻声顿住脚步。 然后那个男人低哑着嗓音,像是掺了这世上最压抑沉郁的酒。 他说:“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之后,我们再见一面。” 到那时候再见一面? 沈瑟心里奇怪,有什么话干嘛要留在以后说,现在不能说吗? 她转过头,却发现车窗的玻璃正好升上去,在那之后的人的表情,她自然也没看到。 …… 上了火车之后,沈瑟接到了顾绍季的电话。 嗯,这个时候他该打电话过来了。 沈瑟的手紧握了会儿手机,又松开,然后接通。 “是我。”她低应了声。 跟她的平静不同,顾绍季的声音又急又冲:“你在哪?” 理直气壮的,好像做错事情的人是她一样。 沈瑟低垂着眼睛,过了会儿才答道:“之前不想见到我,现在又想知道我的行踪了吗?” 顾绍季:“我……” “没事,不用解释。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在火车上,我要回家了。” 顾绍季:“……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谁告诉你的?” “现在还计较这些有意义吗?事实如此,谁也没办法否认和改变。”沈瑟轻叹了声,剩下的话还翻滚在嗓子里,有些说不出来。 但很快,她便强迫着自己开口:“你未婚妻……你未婚妻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如果你一直瞒着她,记得要去跟她解释清楚,还有……以后别委屈了她。” 顾绍季一听火气更大了,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怒气到底是来自沈瑟的不告而别,还是她的浑不在意。 没错,她就是不在意,她不在意他是不是跟别人订婚,也不在意他的心意。 从头到尾,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好,好,我不委屈她,我好好对她!沈瑟,你就明说了吧,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沈瑟的手紧紧捏着手机,指节都有些发白,她轻颤着声音反问:“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们还怎么在一起?你家里有老婆,还要我在外面当你的情人?” 顾绍季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是冲动了,他该好好哄着她,好好劝着,而不是只顾着冲她发脾气。 可他真的忍不住,他一想到那一晚,沈瑟跟程绍仲站在一起,两个人站得那么近,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就气得不得了。 深呼吸一口气,他平静地、带着些冷意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沈瑟,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会放开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绝对不会让一切就此结束。” 第119章 失恋的女人 第119章失恋的女人 沈瑟见跟他说不通,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反正结不结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她的意志,也没人能改变。 挂电话前,顾绍季却又突然缓了缓语气,像是在示弱,或许也仅仅在表述自己的困境。 “沈瑟,我跟谁订婚,这对我们的感情没有半点影响。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我只喜欢你。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沈瑟咬住嘴唇,唇上都起了红印:“对你这样的大少爷来说,跟谁在一起是可以计算的,但是感情是不能用利益来衡量的。你以为我按照你的话等了你,以后我们就会好好的吗?不会,因为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早晚有一天,你还会如法炮制……” 顿了顿,“所以,别骗我了,也别再骗你自己,你没那么喜欢我,你想要的,我不知道,也给不了。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行吗?” 说完之后,她再没给顾绍季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又关了机。 而在一转眼的时候,一滴眼泪终于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早就想哭了,气得想哭,委屈的想哭。 只是没人喜欢她的眼泪,她就得忍着。 为了不喜欢她的那些人,她真是做了太多太多委屈自己的事。 这样的秉性,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呢? …… 下了火车,又坐车回到镇上。 一下车,沈瑟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妈妈。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又快步上前,抱住母亲的腰,靠在她的肩头。 “妈……”她刚一出声,声音便有些哑,还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沈妈妈哪能感觉不出女儿有心事,可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沈瑟的肩膀,告诉她,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赶快回去吧。 沈瑟的假期还剩下两天,也在家待了两天。 期间她的手机一直没开机,偶尔同事们联系她用的也是邮件。 连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是担心顾绍季的死缠烂打吗? 还是其他的一种可能。 搞不清,真的搞不清。 而在她回家的这段时间,正巧亲戚家的一个婶子过来玩。 婶子一直特别关心她的终身大事,每次见到了都要来问问,尤其是还对上次见到的程绍仲念念不忘,因而这回来了,她便又极好奇地问沈瑟跟程绍仲到哪一步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 沈瑟真的是有些无语望天的无奈。 要是指望着她能跟程绍仲结婚,还不如告诉她这辈子直接嫁不出去好了。 轻叹了声,她回答说:“可别提了,我们俩分手了。” “分手?”婶子一听就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好看的像电影明星一样的男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瑟对这“以貌取人”的大妈实在是无语,也不打算说什么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沈妈妈这下终于开口说了句:“不合适就分开了呗,年轻人这样很正常。她婶子,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记得给瑟瑟介绍着点。” 沈瑟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看了沈妈妈一眼,怎么,她都猜到了吗? 猜到她跟顾绍季分手了? 还没等着她缓过神,一边的婶子便有些兴奋地应道:“行,我回去给打听打听。咱家瑟瑟学历高工作好,本地的这些小伙要是看不上,咱就到城里找!” 沈瑟尴尬应了两声,但一直到晚上,心里都不是很痛快。 第二天她就要回南城了,以往这个时候母女两个都要坐在一块聊一聊,可这一回沈妈妈却没跟她说什么,帮她收拾好行李之后,便要回自己房间。 沈瑟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有些小声地问:“妈,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沈妈妈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叹着说:“该说的以前都跟你说过了,你长到这么大,什么道理都该懂了。妈不勉强你做什么,只要你想好了,你的所有决定,妈都支持。” 沈瑟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现在要她怎么说出口,她交的两个男朋友,都这样无疾而终、惨淡收场。 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二十九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照这么下去,那可有的等了。 虽然这个时候她应该算是沉浸在失恋的后遗症里,但她居然还能笑笑,带着些俏皮说:“要不我回去就去相亲?” 沈妈妈一听也有些惊讶:“你想去?” “嗯,去看看呗,说不定还真能遇上适合结婚的。我对自己的眼光实在是太不自信了,以后我再也不要自己找了。” 这句听上去掺杂着些玩笑的话,沈瑟回到南城后,却是言出必行地践行起来。 无论是亲朋好友介绍的,还是婚介所推荐来的,觉得差不多的,她都去见了见。 身边的同事见了自然都觉得奇怪,这前阵子沈瑟还那么甜蜜地说自己有男朋友呢,这才过了几天啊,怎么又去相亲了? 其中孔向前作为“八卦同事”的代表,私底下还亲自问了沈瑟这个问题。 沈瑟听了状似严肃地思考了下,然后告诉他:“失恋的女人,不得找个办法开解开解自己吗?” 孔向前:“……???” 用相亲开解失恋,这是什么新流行吗? 他兀自凌乱了会儿,而后又压低声音,对沈瑟说:“要我说啊,你别费心在外面找了,直接把程律师拿下吧。沈瑟,我特别看好你,我总有种预感,以后你就是程大状的老婆!” 沈瑟:“……???” 现代人的脑回路,她怎么有些不懂了呢? 他从哪看出来她会是程绍仲的老婆啊! 眼瞎吧! 孔向前见她一脸鄙视,一瞬间就起了玩心,他贼兮兮地笑了声,说:“要是咱们打个赌,你给程律师打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娶你。要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随便说。要是我赢了……嘿嘿,你就把我举荐给程律师,当他的徒弟,怎么样?” 上次程绍仲抱着沈瑟深吻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 他看人一向很准,而他是真的真的有预感,程绍仲对沈瑟,那是真的叫个不一般啊! 第120章 是不是藏着什么女人 第120章是不是藏着什么女人 孔向前想的是挺好,但沈瑟会应他这个打赌才怪。 要怎么无聊有怎么无聊,她白他一眼,直接回自己位子继续工作了。 第二天律所的人一块去聚了个餐,最近大家的业务开展的都不错,老大一高兴,把市里的一家中档烤肉店包了场。 聚会什么的喝酒是活络气氛的常态,沈瑟近来心情总觉得闷的厉害,因而别人劝酒的时候,她也跟着喝了两口。 最后喝的倒不是很多,只是她酒量差,没过多久就有些困,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 旁边的人见状都笑笑,当初招她进来的师姐还打包票说待会儿会送她回家。 不晓得睡了多久,反正等到沈瑟迷迷瞪瞪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走了大半,还剩下几个男人在划拳,几个姐妹在打电话找人来接。 师姐见沈瑟醒了,便开口说在这等等,她老公很快就来了,待会儿来接她们两个。 沈瑟一时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特别乖顺地应了声。 等待的时候,一直“潜在”人群里的孔向前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来到沈瑟身边,趁着旁人不注意,又重提了那个“赌约”。 “沈律师,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真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要是跟程律师成了,还出来给人打什么工啊,等着在家享清福得了。” 当然,到那时候,他也能跟着沾沾光,哈哈。 沈瑟还有些不清醒,看他的人模糊、听他的话也迷糊。 而且这个人拉着她一直说话,可真烦。 她眯着眼睛反应了会儿,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孔向前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时机成熟了,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平时的沈瑟才不会理会他呢,错过了今天,以后可别再想了! 为了投到程大状门下,嗯,他拼了!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前阵子打听到的程绍仲电话号码,轻吸一口气之后,他拨通电话,放到沈瑟耳边。 那边程绍仲看到这个电话,原本是不太想接。 只是面前坐着的人实在让他觉得不太愉快,他便淡淡说了句抱歉,摁下了接听键。 沈瑟的脑袋一直都是懵的,孔向前跟她说什么,她自己想不明白就跟着念出来。 “程律师……” 程绍仲听到沈瑟的声音,还有话里的迷糊,皱了一下眉头问:“喝酒了?” 沈瑟哪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只顾问自己的。 “你……你想跟我在一起吗?想……娶我吗?” 程绍仲:“……”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过了会儿,他才重新把手机拿到耳边,微沉着声音说道:“别说胡话了,赶紧回家。回到家给我打电话。” 沈瑟脑袋嗡嗡的,也实在是烦,但孔向前一直不依不饶的,她的脾气也来了。 她直起身,冲着手机,高着声音,有些愤愤地大声问道:“你就实话实说,你到底想不想娶我?!” 孔向前:“……” 一众同事:“……” 同事们在想,完了完了,沈瑟这姑娘确实是受刺激了,失了回恋,都这么恨嫁了啊。 孔向前则是在心里祈祷着,那边程律师可千万别生气啊,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说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有点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事件的男主人公却是又沉默了会儿,好半天,他才说:“等你清醒了再来问我。” 沈瑟的意识早不知道飞到哪儿了,这句话于她来说,就跟直白的拒绝没什么两样。 于是她这个委屈啊,这个不甘心啊。 夺过孔向前的手机,她对着屏幕大声地喊,都有些破了音:“知道了,你不想娶我嘛!好啊,我也不要你娶,我找别的男人去,我找着比你更好的男人,我找他们结婚去!” 吼完之后她就直接摔了电话,重新趴回到了桌子上。 律所里老大赶回来的时候,还有两三个同事等在那,其中就有抱着手机直心疼的孔向前。 老大之前早早地就离开了,他这个级别的,留在这下边的人反倒是玩不开,结完账他就先行走了。 结果到家都洗完澡要上床睡觉了,被人一个电话喊起来,还不得屁颠屁颠地再跑回来。 嗯,没错,回来是为了接个人。 他走到桌子前,看到还昏睡着的沈瑟,轻舒了口气之后,他挥了挥手说:“我先送小沈回家,你们也早点回去,明天还得上班。” 结果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齐齐看向他,眼神那叫一个探究凌厉。 老大这样的人精岂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他气急地直跳脚,指责他们:“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底下的小朋友,我还能把她怎么样?” 倒也是,这小老头平时看着也不是什么好色的人,对女同志们也都很客气尊重。 罢了,那就相信他一回吧。 老大把沈瑟送到家之后,累的抹了把汗,心想着他这整天都干得什么事儿啊,净是苦差事,还没什么报酬。 要不是那个人,谁也甭想这么使唤他。 走出沈瑟家的大楼,他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要挂断前,还绷着声音打趣着说:“老程,你就跟哥们儿说句实话,是喜欢那个小丫头吧,喜欢就追到手啊,这么藏着掖着的,真以为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 到他们这个年纪,坐到他们这个地位的人,对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志在必得,还至于这么谨慎纯情? 程绍仲闻言像是低笑了声,对他说:“前几年你不是问过我,每晚都回家干什么,是不是藏着什么女人。” 老大闻言愣了下,含糊道:“是倒是……难道……” “嗯,就是她。” 就是沈瑟。 老大:卧……槽…… 卧了大槽! 【元宵节快乐】 第121章 想不到的答案 第121章想不到的答案 程绍仲挂了电话,身后的人还没走。 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还一直盯着他,活脱脱藏着坏点子,偏偏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程绍仲收起手机,缓步走回去,坐到那人面前。 “业务还挺忙的嘛,这么晚还有工作?”顾绍伯有些微嘲地哼了声,管程绍仲是什么大律师,于他来说根本看不上眼。 程绍仲也不在意他的话,微微敛了敛眉,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就算顾绍季一时得势,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何必这么着急呢?” 顾绍伯这才换上了一副憎恶痛恨的神情,一想到顾绍季,他就恨的牙根痒痒。 “我是忍不下去了,你是没看到他骑在我脖子上耀武扬威的样儿。我现在就恨不得吴家赶紧倒,或者老爷子赶紧死,我拿到了家产,看他还怎么拽的起来!” 程绍仲的眼底有几分冷意,跟顾绍伯这样的人打交道,心思算计倒在其次,首先得注意不被他影响到。 这样膨胀的野心和残忍,一旦失去控制,后果也不堪设想。 他稍往后一靠,声音平静的跟刚才并无不同。 “我只是个律师,你提的这些要求,我恐怕帮不了你。” 顾绍伯又冷哼了声,心想着这老爷子的便宜儿子真是没用,要不是他现在被顾绍季压着,才不会出来找他呢。 知道程绍仲的存在,也是他偶然一次听到了顾兆霆跟自己的贴身助理说话,提到了他这个流落在外的二弟。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顾绍伯没把他放在心上,但由此多加利用着,也未尝不可。 现在在他的眼里,程绍仲只是个小律师,充其量跟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他,于整个顾家,根本构不成威胁。 而他抛出的诱饵,也不过钱财上的许诺。 这个时候挺程绍仲的话让他微微有些恼怒,可面子上还是得维持着和气。 他来找程绍仲的原因,也只是听说顾绍季在跟后者接触着,他现在绝不容许自己落顾绍季半分,事事都要争在他前面,这一次也不例外。 缓了缓神,他装着平和说:“我不是让你去害死谁,就是想让你知道,以后顾家都是我的,老四现在再嘚瑟,早晚我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程……二弟,都是一家人,跟着大哥,以后你的好处少不了。” 程绍仲一一听下来,似笑非笑的,看不出什么喜怒。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就算顾绍伯还没说完,他也听烦了。 看来当初他选了顾绍季,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要不然事情还没办成,他就该被这人闹得心烦意乱了。 他站起身,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顾绍伯即便是蠢,倒也不完全是个傻子。 程绍仲对他的条件不怎么感兴趣,想必是顾绍季那边开出了更好的福利。 恨恨出了口气,他下定决心说:“刚才的数字再给你翻一倍,怎么样?” 程绍仲清冷着脸,没回答。 顾绍伯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玩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人啊可不要太贪心,我给你这些钱已经是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你还不满足吗?或者你说个数字,我们都好商量。” 程绍仲却还是那句:“我无能为力。” 摆明了是一点面子都不留,顾绍伯收起方才的笑容,眼角也挂着一丝阴冷:“看来你是铁了心跟着老四了。好,很好。老四他不是靠着女人上位吗,那我就让他栽在女人的手上。上次只是个警告,这次,可就来真的了。” 程绍仲答:“请便。” 他对眼前这人怎么对付顾绍季,一点兴趣都没有。 最后顾绍伯终是含着气怒走了。 程绍仲拿起他用过的杯子,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 沈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一身狼藉,只觉得是自己疯了。 一脸菜色去洗漱的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无比坚定地想,她得戒酒了,喝多了不但身体受罪,这断片更是要人命啊。 她昨晚该不会又撒酒疯干了什么蠢事吧。 得,这好的预感从来不灵,坏的倒一来一个准。 沈瑟叼着块面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巧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一手去拿钥匙,一手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 “睡醒了?”那边的人问她。 沈瑟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看了眼屏幕,果真是程绍仲。 一大早的,他打电话来干什么,梦游了?他还没醒吧? 沈瑟拿开嘴里的面包,有些迟疑地问他:“有事吗?” 程绍仲扯了扯嘴角,果然,又是都忘了。 顿了顿,他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沈瑟听完突觉一身惊悚。 他是怎么知道她喝醉了的,还好心地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问候。 难道……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轻抖着手去翻通话记录。 呼,还好还好,不是她联系他的。 那她就有底气了。 “我喝不喝酒,跟程律师好像没关系吧。”他干嘛又来管她啊。 程绍仲却不接她这个话茬,直接岔开了话题:“昨晚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沈瑟:“……我什么时候问你问题了???” 程绍仲的声音是那么的风淡云轻:“应该用的是你同事的手机,你问我,想不想娶你。” 沈瑟:……我的勒个去! 要疯啦!!! 尚不论她有没有记忆,单单是程绍仲这个人,就完全不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性格。 沈瑟这个时候已经称不上丢脸丢人了,她已经万念俱灰了。 而那边,程绍仲已经出声,像是要继续回答方才那个问题。 关于……想不想娶她之类的…… 沈瑟像触了电似的拿开手机,高喊了声:“我不说了我要迟到了你也别说了赶紧挂了吧再见!” 然后挂了手机,捂在胸前,心有余悸,茫然若失,心有戚戚。 而那边程绍仲见她这般,则是失笑了声。 虽说以前他不怎么喜欢耍酒疯的女人,但现在看来,她啊,还是喝醉酒的时候最可爱。 酒醒了,就胆小地把自己缩进壳子里,怎么也不出来。 其实怎么不听听那个答案呢,那个答案,说不定是她想不到的呢。 第122章 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第122章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来到律所,沈瑟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去找孔向前。 昨晚她能接触到的,能趁着她喝醉酒给程绍仲打电话的人,除了孔向前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孔向前估计是因为心虚,远远的看到沈瑟就躲了起来。 沈瑟正要去找他,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大从她身后冒出来,笑眯眯地喊了她一声“小沈啊”。 沈瑟见状连忙应了声,心里还奇怪着老大怎么突然间对她这么友好了。 倒不是说他平时不友好,就是这个模样,有点怪怪的。 老大见她一脸惊诧哈哈一笑,去办公室前,他冲沈瑟眨了下眼,还压低声音说了句:“眼光不错哈。” 眼光……不错? 沈瑟于是在想,她是不是跟这个社会脱节了,为啥人家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人家做的事都让她那么匪夷所思呢? 而这一切的一切,苦恼归苦恼,闹心归闹心,她拒绝将此归结在程绍仲身上。 最后孔向前迫于“压力”,还是来跟她道了个歉。 昨晚那一出于他来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拍到程律师的马屁,倒是让他破了笔财。 沈瑟再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严肃地警告他,以后千万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孔向前也明白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又低眉顺眼地哄了一阵,他有些幽幽地说:“沈律师,说实话,你喝醉的时候,可比你现在可爱多了。” 沈瑟:“……”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没过两天,家里的婶子给沈瑟打了个电话,说上次帮她找对象的事有眉目了。 沈瑟正因为个案子焦头烂额的,前阵子那么勤快地去相亲,也是因为心里不痛快,结果相几个人下来一点感觉没有,她就断了这份心思。 这个时候再被人提起,她的反应便又有些敷衍。 “再说吧婶儿,我这忙着呢,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婶子一听就急了:“我这都跟人说好了,你可不能不见人家啊!” 沈瑟:“我是真的没时间……” “没事没事,我找的这个啊是我一个朋友的同学的儿子,跟你在一个城市工作,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检检检……哦,检察官。跟你一样,也是学法律的,在一块多有共同语言啊。你就去见见,看不看得上再另说,行不?” 这话说的,她要是再不答应,倒显得她很不知好歹。 而且对方还是个检察官,她做律师这么久,说不定还认识呢,见见也未尝不可,总不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 于是她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叫侯……侯易铭。” …… 秋高气爽,正是打球的好天气。 顾绍季再见到程绍仲,跟以往的心情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以前他志比天高,偏偏事事不得志,浑身透着焦躁的气息。 而现在,许是因为有了底气的缘故,言行举止也比以往稳重多了。 他要见程绍仲,后者便约他出来打球。 一杆挥出去,觉得一直以来积压的躁郁都像是一同丢走一般。 程绍仲看着他,淡淡笑道:“看来心情不错。” 顾绍季也看向他,眼眸里似有些暗沉:“还是托了你的福。” 当初要不是程绍仲给他出的主意,他怕是到不了今天。 程绍仲闻言并不居功,调整好角度把球打出去之后,他脱下手套,和球杆一起递给了旁边的球童,然后和顾绍季一起向休息室走去。 起码在安江那个工程没结束之前,顾兆霆不会对你怎么样,趁着这个机会,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巩固自己的势力。” 顾家的变动不是一蹴而就的,更大程度上,比的是谁更有耐心。 可能就连顾兆霆也想不到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顾绍季听完点了点头,似是认同:“我进公司之后,发现底下人有很多对顾绍伯不满,如果能拉拢过来,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程绍仲喝了口水,对此不置可否:“这些倒还在其次,当心他心怀不满,先下手为强。” 顾绍季冷笑了声:“他试试看。” 程绍仲看到他眼里的光称得上冷酷,就知道两个人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淡淡看了会儿,他收回目光,又极轻淡地说了句:“过两天我要回趟南城,暂时不要再跟我联系。” 回南城? 这句话让顾绍季冷清的神情终于皲裂半分。 他的手紧握成拳,纠结片刻,却说不出什么话。 程绍仲见此什么都猜到了。 他的矛盾,他的悔恨,都有。 只可惜,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 不久之后,沈瑟终于见到了婶子口中的那个检察官,亦是她的相亲对象。 只是两人相见的地方不是在环境清幽的咖啡馆,而是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上。 沈瑟看着对面一丝不苟、气定神闲回怼着她的男人,心想着要不要这么寸劲啊,她这次接手的案子,主管的检察官就是这个侯易铭。 听说他是首都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家庭也颇有背景,进了检察系统,以后可是前途无量。 而且这人吧,长得不算赖,也一身的正气,活脱脱一个青年才俊。 最后,她算是被这个青年才俊杀了个“片甲不留”。 结束庭审的时候,沈瑟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 但没走出去多远,她就接了个电话,拿出来一瞧,是南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接通之后,对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传来:“沈律师,现在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在外面见一面?” 沈瑟闻言反应了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侯、侯检察官?” “嗯,是我。”侯易铭说,“我是你的相亲对象,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 沈瑟无语望天,心想着自己被两个前男友虐就算了,刚才又被相亲对象虐了把,她是天生来受虐的吗? 残忍,上天对她好残忍。 第123章 他现在还好吗 第123章他现在还好吗 来到市里的一家西餐厅,沈瑟还想着待会儿见了侯易铭该是个什么态度。 于理吧,他们是定好了要相亲的,该对他客气点。 可于情吧,她对他真没什么感觉,总想着他在法庭上怼她的场景,真让她又苦恼又下不来台。 更别说律师和检察系统里的人常有不对付,就是这职业原因,他们也不一定合得来。 不过好歹是婶子做的媒,就那么直接给拒了,好像也不太好。 还在纠结着,这场约会的“男主人公”到了。 午餐外出时间,侯易铭换下了检察制服,穿着一身较休闲的衣服,不过那身正气还是显露无疑。 来到沈瑟面前,他也极有风度地打了声招呼:“沈律师,不好意思来晚了。” 沈瑟闻言连忙答道:“没有,我也刚来,侯检请坐。” 两个人许是都是相亲场上的“老手”,尴尬是有,但自己的情况和想法还是表述的很清楚。 沈瑟直白地告诉侯易铭,她暂时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碍于家里老人的请求才来的这,耽误了彼此的时间。 这些话算是真假参半,其他人说不定还能相着试试,但是这侯检察官吧,她还是敬而远之了。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先走为妙。 侯易铭听完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估计对这场相亲也没什么兴趣。 而且男人一般不喜欢找律师做老婆,嫌她们太强势。 沈瑟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她这种容易被人影响被人骗的,不能找个太精明厉害的男人,最好老实一点,甚至傻一点都无所谓,显然侯易铭并不符合她的要求。 不过就算激不起什么火花,坐在一块吃顿饭也不错,以后说不定能经常碰到,混个脸熟嘛,谁也没有闲自己的人脉太广的。 用餐的时候,沈瑟努力找着话题,侯易铭这人真是表里如一的正派沉敛,话不多,更多时候都只是听她说。 沈瑟的嘴皮子溜是溜,但这么滔滔不绝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这人该不会以为她是话唠吧。 她有些羞赧地摸摸头:“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刚刚好。”侯易铭用跟在法庭上一样的神态语气回答她,一本正经的。 就是在沈瑟看来,有些敷衍。 之后她就安静多了,吃完饭后,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告辞回律所。 侯易铭也跟着起身,问沈瑟怎么回去,不方便的话他可以送她。 这侯检察官还挺绅士的哈,沈瑟对他的印象突然好了那么一丢丢。 只是距离进一步发展,还真的差的远。 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币放在桌子上,不矫情,就是单单告诉他:“我这每次出来相亲都是aa的,侯检别介意。以后有机会再见,我先走了,你请留步。” 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把今天的关系撇了个干干净净,她连半顿饭也不想欠他。 侯易铭瞥了桌子上的钱一眼,眼底像是闪过几分笑意。 当律师的女人果真都是痛快又精明,而且眼前这女孩子精明的,居然不怎么让人讨厌。 他没推拒这些钱,只是说了句:“好,有机会再见。” 摆明了就是客套的话,沈瑟走出餐厅之后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回到律所之后,自然又是忙得热火朝天。 晚上沈瑟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 她一边上楼一边跟婶子通着电话。 电话里婶子那叫一个惋惜,说那个小侯条件真的很好,家里背景也好,要是嫁了他,以后可有享不尽的福气。 这些沈瑟倒是很认同,只是很可惜,有福气的人不是她而已。 她安慰那边的老太太说:“这个不行我再去找另一个嘛,天底下的男人也不止那么一两个,我以后找个更好的好不好?” 婶子听完咕哝了句:“也不知道你在挑什么,遇到那么些好男人,怎么就看不上眼。” 沈瑟一一应下来,没觉得烦,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眼见着到了五楼,她出声挂了电话,然后从包里找出钥匙,准备开门回家。 只是刚上了两层台阶,她就站定住了。 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此时正垂眼看着她。 周围突然变得很静,只能听到灯泡微微的刺啦声。 程绍仲看沈瑟像是一直没缓过神,便先开口道:“开门。” 沈瑟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抬步走上去,没按照他说的直接开门,而是问道:“你怎么会来这?” 程绍仲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笑意浅浅地望着她。 沈瑟突然有点闹不懂他的意思了。 可是站在门口说话怪怪的,也会打扰到邻居,想了想,她还是开了门,然后对程绍仲说:“进来吧。” 这还是程绍仲第一次进来她的家,上一回只是在门口简单瞥了眼,里面的陈设,里面的一切,还是他第一回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 沈瑟从鞋柜里找出那双男士拖鞋,放到程绍仲的脚边。 程绍仲低头看了眼,却没换。 沈瑟以为他是嫌别人穿过的脏,便对他说:“就不用换了吧,你先进去坐,我去泡壶茶。” 程绍仲静默片刻,最终却还是穿上了那双拖鞋。 虽然,这之前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他很清楚。 沈瑟在厨房泡茶的时候,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程绍仲来这的理由。 记得上次她离开安城的那天,他送她去火车站,临分别的时候他说过一句,等到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他们再见一面,应该是他有话跟她说。 那现在他来,是说明他的问题都处理好了? 走出去的时候,沈瑟还有些疑虑。 可一看到程绍仲的脸,她的心就蓦地定了。 她把茶水放到他的面前,然后自己盘坐在茶几前,认真开口问他:“你说安城的事都结束之后才来见我,那……你做的事情,跟顾绍季有关吗,他现在还好吗?” 第124章 回到我身边吧 第124章回到我身边吧 一听到顾绍季的名字,程绍仲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 即便是他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时此刻也能让人发觉明显的不悦。 沈瑟平日里察言观色,这时候自然也知道他不高兴。 但她装作不知道,还在追问:“他不好吗?不会有事吧?” 程绍仲过了片刻,到底还是回答她:“他很好。” 沈瑟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就好,我一直挺担心他的呢。他那个人啊,有些冲动冒失,我总担心他被人算计。” 被谁算计,在不同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答案。 但沈瑟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说明,很多事情她能看的通透,只是很多时候不愿意挑明。 程绍仲也发现了。 在这女孩澄澈的眼眸中,还藏着许多他不曾发觉、也不曾知晓的东西。 她其实从不为任何一个人迷失,即便表面如此。 他问:“既然放不下他,为什么当时要离开?” 沈瑟想了想回答:“因为我在那,什么都帮不了他,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我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而且,我也没办法忍受任何欺骗。” 离开那,不过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程绍仲至此没有再问什么。 而沈瑟的问题还没结束:“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来这做什么,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程律师,你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我相信你是真的有事才会这么做,对吗?” 对,怎么不对。 程绍仲来的时候确实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口了。 她把他的话都堵死了。 用婉转隐晦的方式,用他这样的聪明人能明白的方式。 沈瑟见状垂下眉眼,在心里暗暗叹了声。 其实她也不想耍这么多的心思,她装作还很在乎顾绍季,故意说那些模棱两可、引人遐想的话,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让他开口。 她有预感,听到的会是什么。 但她有些害怕那些话的到来。 她怕了,也厌倦了,不想回头,只想往前走。 程绍仲走的时候,沈瑟跟在他的后头,看到他穿的那双拖鞋,不着边际地想着,哪天找机会就给丢了吧,看着怪闹心的。 一直送他到门口,沈瑟表现得还很客气:“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远送了。再见,程律师。” 程绍仲没回答,她也不在意,顺带对自己今天的表现特别满意。 只是在她要关上门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伸过来,挡在了门框上。 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罩住她的手背,手心烫的她还瑟缩了一下。 沈瑟眉眼一跳,还没等她定睛看过去,突然一阵大力袭来。 门开了,而她被人压在墙角,动弹不得。 程绍仲的脸离她只有一两公分的距离,他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他的气息是乱的。 乱到,连她也免不得受了影响。 “你……”她反应过来就连忙用自己的胳膊去推他的胸膛,可眼前的男人分毫不动。 沈瑟便深吸了一口气,指责的话都打好腹稿了,不过待她刚要说话,这次换做是程绍仲没给她机会。 他像之前那次一样,不,甚至比那次还要粗鲁强硬。 他几乎是咬住她的嘴唇,舌头抵着她的舌根,强势又蛮横地吻着她。 同时他还反绞住她的双手,绕到她的背后,让她柔软的胸口紧紧贴在他坚硬的胸膛前,硌的她有些疼。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自然不成正比,饶是沈瑟再不愿意,也只有乖乖承受的份。 最后还是他主动松开,她才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要不是她的手还被人拿捏着,她非得再抡他一巴掌不可。 “混蛋!” 她能骂的只有这一句,舌头发麻,声音还有些含糊。 程绍仲不在意她的怒骂,他只是继续抵着她,逼着她,让她试试也被人堵到死角的滋味。 沈瑟在进行一场博弈的时候,到底还是选错了对手。 程绍仲会是那种因为别人拒绝和阻止就顺从退让的男人吗? 当然不是。 他啊,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的。 无论是正面强攻,还是反面偷袭。 就像现在,他就来“偷袭”她了。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他的声音像是潺潺的流水,从高山上倾泻而下,一路流淌进人的心底。 沈瑟咬住嘴唇,有些焦躁,还有些着急:“可我不想知道!” 那不过是个恶作剧,是个误会,没人会当真。 “沈瑟,”程绍仲低喊她,“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心里还有我?” 沈瑟更气急了,为了他的话,还有这个男人的厚脸皮。 “谁说我心里还有你?你得妄想症了吗,还是自视过高,以为别人都得围着你转!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说了一大堆,最后胡言乱语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而程绍仲低头轻轻吻了她的嘴唇一下,又让她的眼睛瞪的比玻璃球还圆。 这回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程绍仲看着她没什么力气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以前。 以前沈瑟总喜欢靠着他,往他怀里钻,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其他地方。 只是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肌肤接触的感觉,许是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他总觉得很烦,还有很脏。 但每每他也只是将她推开,下一次她再贴上来,他就再推开。 一来二去,天长地久的,就到了现在,他得花这么大的力气,才能重新抱住她。 或许这就叫轮回,又叫宿命。 他摸摸她的头发,将她完全拥进怀里,闻着她身上干净又好闻的气息。 过了会儿,他才低声说道:“瑟瑟,回到我身边吧。” 第125章 就这样放弃你舍得吗 第125章就这样放弃,你舍得吗 回到他身边吗…… 沈瑟听到这句话,没再像方才那样激烈挣扎,而是眼睛热胀,不一会儿已然是泪流满面。 曾经她为了一份遥不可及的感情,几乎是付出了一切。 她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的爱,几乎耗尽了这辈子的热忱。 而曾经她欲而不得的这些,到今天,终于都来了。 来了,只是都晚了。 沈瑟觉得现在自己该有泄愤的痛快,只是充斥在她心间的,只有说不出的悲凉。 如果他能早点说,以前那个眼巴巴等着他的爱的女孩,该有多高兴。 该有多幸福。 她的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开口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分手这么久了,我有了别的男人,你也不缺女人,还说这些干什么。” 程绍仲也明白说的太晚了。 那是因为他想不到,她会走的这样的快,这样远。 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吝惜给他。 “瑟瑟,想想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就这样放弃,你舍得吗?” 沈瑟又掉了两滴眼泪,没说话。 程绍仲似是拿定了她的心软和犹豫,他又去吻她,吻她的眉眼,眼泪,还有被她自己咬的红殷的嘴唇。 沈瑟从来没被人这么温柔的吻过,此时就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程绍仲对她的反应了如指掌,他是那么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一切。 在他自己都没有防备和预料的时候,已经有个女人进驻到他的生活里,那么那么深远了。 沈瑟被人压倒在床上,那只氤氲着烫热气息的手在她身上不紧不慢地游走着,很快扯去了她身上的衣服,只剩下贴身的内衣。 程绍仲摸到她的背后,长指轻轻一挑,内衣扣子就开了。 时隔许久,她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像发抖的小兔子似的躺在他的身下,程绍仲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一只小手攥住,胸腔里的一团火热怎么也化不开了。 他低头去亲她的脸,脖子,还有往下,亲覆在那团白白的绵软上。 似是彼此都动情时,看似一直配合的女人却突然出声说:“你知道吗……” 程绍仲听到了她的话,但此时此刻,他不太想应她。 沈瑟也不纠结于他的回应,只像是失了神一样,看着摆弄着她的身体的男人,继续沙哑着声音说:“我跟顾绍季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喜欢在这张床上跟我做爱。有时候他精力好,折腾到后半夜也不停下。有时候我就奇怪,兄弟之间,连这种事情都很像吗?跟同一个女人上床,玩的花样也都差不多……” 她还没说完,一直俯首埋在她胸前的男人已经不动了。 抚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也似是慢慢收紧,掐的她有些疼。 沈瑟于是干干笑了声:“怎么,不相信吗?还是生气了,介意了?我可不是那种洁身自好的女人,我当初倒追你,没过几天就上了你的床,你不是也知道嘛。” 程绍仲缓缓抬起头,幽深如墨的眼睛像是积聚了无边的暗色。 他看着沈瑟,告诉她:“别说了。” 沈瑟却没听他的话:“还是嫌弃,对吧。你那么爱干净的人,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角,你都会不高兴。吃回头草,二马同槽这种事,你做不来的。” 这次说完她居然笑了声,不是对谁的嘲笑,反倒是一种解脱的畅快。 “这一点顾绍季就比你好多了,他那个人不挑食,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睡的下去。我跟你睡了那么多次,男人肯定能感觉出来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但他从来不问我。男欢女爱嘛,哪有谁干干净净的只属于一个人。你不也是吗?跟那个罗小姐,你不也是跟她做爱一整晚吗?啊,你能跟她睡觉,现在又没办法接受我的情史,还真是双标。我是不是该哭诉一下,你对我差别对待,你的心里,还是喜欢罗潇的,对我,只是不甘心,只是占有欲。” 一番话说下来,又露骨,又直白。 像是拿着最细的那根刺,直接往人的心尖上戳。 程绍仲承认自己被戳疼了,多少年没人能让他觉得疼,她做到了。 他的手又收紧了些,肯定掐疼了她,在某一个瞬间,他又猛的松开。 起身将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他走到门前,头也不回的就打算离开。 身后沈瑟还赤身躺在床上,她已经没力气去遮蔽赤裸的身体。 她的力气,都用来遮蔽自己的心了。 模模糊糊看着程绍仲离开的背影,她照例吸了吸鼻子,没流眼泪,只觉得那些咸咸的液体像是倒流回了心室。 她这种凄凄惨惨的样子,像极了被人丢弃的小流浪狗。 从以前到现在,每次都是他把她丢下。 其实老早她就想跟他说来着,不想要她直接说出来就好,别让她傻傻地等。 因为她自己分辨不出来,他还会不会回来。 不过这次算是好了,她终于能确定了,他走了,也不会回头了。 低低笑了声,沈瑟坐起身,想把自己的身体洗一洗。 只是还没等她下床踩在地上,虚掩着的房门,居然被人推开了。 程绍仲还是穿着那身被她揉皱的衬衫,走进来,来到她的身前,蹲下身,用手包裹住她冰凉的小脚丫。 沈瑟这时候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她不是走了吗? 她害怕的时候,身体的温度就会特别低。 刚才程绍仲抱她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的身体,她的嘴,她的心,原来都是背向而驰。 等到她稍稍暖和了些,程绍仲才拿过旁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帮她重新穿上。 沈瑟依旧没反抗,看着男人冷峻的面容,知道她刚才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听进去可,干嘛还要回来。 “干嘛还要回来?”她问他。 程绍仲直到把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才答道:“怕你会冷。还有,怕你会哭。” 她的眼泪,一定是在他离开之后流的。 程绍仲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心疼沈瑟的眼泪,还是渴望见到她的眼泪。 只要她还能为了他流泪,一切的一切,或许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126章 来日方长 第126章来日方长 沈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她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好像也做了。 那对眼前这个男人,她无能为力,手段也无以为继了。 两相静默相持了会儿,还是沈瑟先开口说:“我有点饿了。” 这个话题在这种氛围下真的有些跳脱,但程绍仲还是耐心地应道:“想吃什么?” 他这么说,反倒换做了沈瑟惊讶:“你会做?” 程绍仲向来是那种说的极少,极重效率的人,跟他在一块那么多年,沈瑟还从来不知道他会做饭。 而事实上,他的手艺居然比她还好得多。 看着一桌吃的,沈瑟的胃一边欢腾的厉害,一边却有大大的疑惑。 程绍仲看出她的不解,只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以前还小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 甚至从淘米下锅,都是他自己练,自己磕磕绊绊学会的。 沈瑟当然不知道这当中的曲折,在她的心里,程绍仲可一直是那种不沾阳春水的男人,事事都有人给他准备齐备,那还用他自己动手。 曾几何时,她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少爷呢。 但现在纠结这些好像没什么意义,沈瑟低下头,喝了口碗里的粥,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吃一顿普通的饭。 程绍仲没什么胃口,只看着她吃。 沈瑟自始至终不抬头,不跟他对视。 慢悠悠的一直磨蹭到了十点多,眼见着粥也见底了,她才停下,微微哑着声音开口:“我想说的刚才都说完了,我的态度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程律师,你说让我想想以前我们在一块的日子,我想到了,那对我来说也真的很珍贵。所以我不想去打破,我想留着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只把它当做回忆,可以吗?” 沈瑟从来没在一件事情上这么坚持,这么强硬。 像是一个撬不开壳子的水蚌,越是紧逼,越是缩的更紧。 程绍仲于是不逼她了。 起码今天也不是半点收获没有,起码让他知道,得换个方式去达成目的。 而且不晓得为什么,刚才他想到了许久以前,那时候是沈瑟追他,用无所不用其极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时他是不明白,到底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她花那么大力气去争取的。 现在倒是懂一些了,懂得,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非要得到不可的东西。 听到沈瑟的话,他淡淡应了声,之后站起身,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只是走前,他回过头,对还微垂着头的女孩说道:“跟罗潇上床的那句话,是假的。” 沈瑟闻言猛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程绍仲见状轻叹了声,似无奈似包容:“以后别听外人的话,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 沈瑟张了张口,想辩驳说明明是罗潇自己承认的。 说他喝了催情的药,跟她折腾了一晚上来着。 程绍仲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又说了句:“只需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不会骗她 沈瑟回想了一下,好像他真的从来没欺骗过她。 或许是不想,也或许是不屑。 抿了抿嘴唇,她小声嘟囔了句:“都是你说的对,别人都得听你的。” 程绍仲低笑了声:“我都听得到。” 沈瑟撇开头,气哼了声:“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程绍仲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是真的真的要走了。 虽然,天色已晚,虽然,回去之后一室冷清。 但她显然不会“收留”他,她的小猫爪还收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过来。 今晚欺负的她够狠了,暂且到此为止吧,反正来日方长。 程绍仲离开之后,沈瑟的脸上隐去了所有的表情,然后她走到浴室,扯开自己的衣领,脖子上还有被吸吮出的红痕。 那一道道痕迹,像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即便那当真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扯住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兀自静默片刻,然后就去打开花洒,将一身的暧昧气息冲走。 程绍仲这一晚的到来,对沈瑟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她还是按部就班地上班回家,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期间程绍仲不是完全杳无音信,虽然以前他经常干这种事,但这一回,他走到哪,都像是要专门跟她说一声。 就比如,现在她知道他已经回了安城。 连夜走的,应该有什么急事。 沈瑟没去多问,原本那就不是她能管到的所在。 而这一天,接到了侯易铭的电话,她也并不觉得惊讶。 “沈律师,今晚有时间吗,方便一起吃顿饭吗?”侯易铭的声音温温沉沉的,许是职业的缘故,还带着几分肃正的意味。 切,她又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不需要接受他这个大检察官的“盘问”。 她回答的时候还算客气:“不好意思,我今天正好有事。” “那明天呢?” “明天也有事。” “你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侯易铭不愧是公检口的,这洞察力真是一流,直白的程度也真是一流。 知道人家姑娘对他不满意,直接挂电话就成了呗,还来问她。 她总不能回答,没错,我就是对你不满意,一点feel都没有,不想跟你处朋友。 那多尴尬啊。 她正想着要怎么委婉点回答,侯易铭却先行开口了:“沈律师,我说实话,我对你挺满意的,也有进一步跟你交往的意愿。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可以尽可能改正。” 沈瑟:“侯检已经够好了,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 “既然是这样,那沈律师肯定是有心上人了。如果我猜的对,你为什么还要出来相亲呢?” 扎心,真的扎心了。 沈瑟扶住额,心想着这人怎么说话这么扎人心呢?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她愤愤地答道:“没有,我才没有心上人!” 侯易铭的语气未变:“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一个对你有好感的相亲对象?” 沈瑟:“谁说我不给人机会了?” “嗯,那你今晚有时间吗?” 沈瑟:卧槽 “有,有时间!”她咬着牙回答。 她真是卧了个大槽。 第127章 我会不高兴 第127章我会不高兴 跟侯易铭约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家日料店。 沈瑟下班之后直接赶去了那,结果刚进餐厅的门,还没见到侯易铭,程绍仲的电话就来了。 真是神了,他难道算准了她在干啥? 沈瑟撇了撇嘴,接通:“怎么又打电话啊?” 她略微有点不耐烦,程绍仲也不在意,反倒是闲适地问道:“下班了?” 沈瑟没好气地“嗯”了声。 程绍仲居然啰嗦地又问:“晚上吃什么?” 他需不需要再问问,她什么时候去洗手间,什么时候剪指甲啊。 真是,他这样的男人这么能变得这么啰嗦。 沈瑟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说出来的话则是实话:“我晚上要跟人一起吃饭,都到餐厅了。” “嗯,朋友吗?”程绍仲随口一问。 沈瑟答:“不是,是我的相亲对象。” 程绍仲:“” 沈瑟见他无话可说,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她甚至还“补刀”一句:“人家特地打电话跟我说,对我很有好感,我总不能拒绝吧,毕竟我是要嫁人的,我再没个三年被人耗下去了。” 所以啊,耽误她三年青春的“罪魁祸首”,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侯易铭比沈瑟来的要早,沈瑟走进去看到他,连连说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了。 侯易铭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不快,等沈瑟坐下后,他便招来人点餐。 刚点完餐,还没等说上两句话呢,沈瑟的手机便进了条短信。 拿出来一看,得,还是刚才那人。 “前阵子还说要嫁给我,今天又去相亲,女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沈瑟看了哼了声,还善变,她还会抓狂呢,想看她抓狂的样子吗? 她瞪了屏幕一眼,把手机收了起来。 对面侯易铭见此有些奇怪地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沈瑟挠了挠头,回答:“就是碰到了一个特别麻烦的委托人,没什么大问题。” 侯易铭点点头:“干这行确实不容易,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侯检是觉得女人不该做律师吗?”沈瑟反问。 侯易铭看她像是要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男人会不舍得你去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当然,你是个很出色的律师,我很清楚。” 沈瑟:“哦。” 这个侯易铭,居然还挺会说话。 气氛缓和下来,两个人聊的就多了。 慢慢的沈瑟发现,之前她对侯易铭像是抱着偏见,许是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针锋相对的法庭上,两个人是立场相悖的检辩双方,第一印象先入为主,自然没什么好气。 而且他这个人吧,看着就是属于特正经的那类人,也不适合开玩笑。 但真正聊下来,她发现真的是自己以貌取人了,也真的是她先入为主了。 侯易铭找话题的时候并不会很刻意,也不会让沈瑟觉得不舒服。 其实他平日里不善于做这种“找话”的人,但沈瑟对他没什么“感觉”,他不就得主动点。 毕竟,按照他母亲的话来说,要是碰上喜欢的女孩子还不主动,那就叫什么注孤生了。 沈瑟跟侯易铭聊的正投入,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次不出所料还是某个人。 沈瑟忍不住皱眉,他就那么闲吗,就那么没事干吗?干嘛一直来烦她? 她犹犹豫豫的没接,侯易铭便问她:“还是那个委托人?” 沈瑟简单支吾了声,然后站起身,去到包间外接了这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还没等她出声呢,那边的人居然先来“质问”她了。 “跟相亲对象吃饭还没结束?” 沈瑟哼了声:“是啊,还没结束。” 吃多久的饭要他管啊。 程绍仲当着身居高位的那些人的面,面露无奈,嘴角还挂着淡笑:“还跟我赌气?” 沈瑟听完直接纠正他:“你说清楚,谁跟你赌气了,我们俩什么关系啊。程律师,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你好意思这么跟我说嘛!” 程绍仲没反驳,而是直接承认下来:“瑟瑟,我以为,你不讨厌我的亲近。在你有意识的情况下,没有挣扎反抗,说明我并没有违背你的意志。更何况,我们对彼此都很熟悉,我们是最熟悉对方的人。” 沈瑟:“” 乱了乱了,逻辑怎么突然乱了呢? 照他这么说,好像是她心甘情愿跟他合奸一样 混蛋,可恶 又来欺负她了。 程绍仲不是真的想惹恼她,这个时候也适时地“挽回”一些:“在外面玩够了就赶紧回家,别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沈瑟:“走得太近又怎么样?” 程绍仲:“我会不高兴。” 沈瑟:“随便你啦!” 气呼呼地回到隔间,沈瑟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像是能掐出水的水蜜桃。 坐下之后,她还久久平静不下来,也再没了方才闲谈的耐心。 侯易铭见状没有追问,只是递过去一杯水,缓缓说道:“先喝口水,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沈瑟听了不好意思极了,她不想把自己的负能量传递给别人,只是程绍仲太欺负人了,偏偏她还没他那么厚脸皮怼回去,气得她都要内伤了。 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之后,她有些失落地对侯易铭说:“对不起啊侯检,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个人吧,有时候情绪不太稳定,脾气也很急,希望你别介意。” 侯易铭听了笑了声,说:“我倒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比跟我客气的时候可爱多了。” 沈瑟到底还是坐了侯易铭的车回家。 路上两人没多说话,侯易铭也只是专注地开车,根本没搭理她。 于是沈瑟觉得,今天的饭局怕是被她弄糟了。 唉,弄糟了也好,省的她还要费心去推掉下一次的“约会”。 下车的时候,她跟侯易铭道了谢,刚想上楼,就听到后面的男人对她说:“沈律师,我们能不能从现在开始正式交往,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 以结婚为前提 沈瑟缓缓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第128章 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第128章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你在开玩笑吧。” 除了这个理由,沈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怎么能只见了三面,就有人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她的魅力还不至于这么大吧。 侯易铭见此下了车,来到她面前,眼里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如果我说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了,你相信吗?” 沈瑟摇摇头,又点点头。 “几年前我去过你们学校,你来听过我的讲座。只是很可惜,你没有听完。” 当年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坐在第一排仰着头听他说话,模样认真又虔诚。 那双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清泉,盯着他看的时候,让他也免不得多留意了几眼。 后来后来啊,她接了个电话,然后一脸惊喜,抓起书包就跑走了。 之后,也是很巧,有次在法院,她跟他擦身而过。 她大约是毕了业,也自然是不记得他,可他却对这个小姑娘却有一些印象。 现在想来,大约就是那份“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干净赤诚,才让人的印象分外深刻吧。 沈瑟听完他的话,还是觉得意外,因为她对他真的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侯易铭也不介意,反正他想要的也是未来,对于不甚熟悉的过去,遗忘也没什么所谓。 “这么说来,我们还算挺有缘份的”沈瑟干笑了声,“可是吧,侯检,我觉得我们两个好像不是很合适” 侯易铭又笑了笑,说:“才见了这么几面,说什么还太早。而且我提前问过你了,你没有喜欢的人,给我个机会也是可以的吧。” 她能说不可以吗 沈瑟突然发现,她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要是现在说她有喜欢的男人,侯易铭会不会以为她在说谎。 犹豫片刻,她开口说:“那个我能回去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侯易铭痛快地答道,“沈律师,我只是觉得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个机会。而且我母亲人很好,等你有机会见到她,一定会跟她相处的很愉快。” 现代相亲的必杀绝招,搬出未来婆婆博好感了。 沈瑟一边感叹这侯检察官的套路真深,一方面更无从拒绝起来。 她这个人真是不擅长做拒绝人的事,尤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兀自憋闷了好久,她也还是那句:“我回去考虑一下” 侯易铭看到她纠结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颇为受用。 现在她拒绝不了他,这应该是件好事。 在两人相对站着的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里。 等到侯易铭开着车离开,沈瑟也转身上楼之后,他才走出来,抬起头,看向刚刚亮起灯的五楼。 回到家之后沈瑟自己琢磨着,或许可以借侯易铭这个机会,彻底断了程绍仲的心思。 男人啊,总是临时起意,总是追求新鲜感,无论谁都一样。 侯易铭先不说,单单是程绍仲,她至今还不相信他对她会有什么真感情,无非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她那么快对他死了心。 要是这么长久纠缠下去,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被耽误另一个三年呢。 思来想去,她最终下了决定,还是“借用”一下侯易铭的名义,让她摆脱现在的困局。 至于其他的“秋后算账”,要她赔罪一百遍也可以。 嗯,就这么办。 那边沈瑟还在为儿女情长的事纠结不已,这边程绍仲已然没了这样的闲心。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着,对面坐着的是两三个安城举足轻重的商界大佬。 这次的局不是他凑的,而是这帮人主动找的他。 目的也很简单,让他以程家人的名义,把顾氏重新要回来,掌控在手心。 真是笑话,程家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来,都能发馊。 这帮人自然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相比较起来,还是顾兆霆让他们觉得更不顺眼。 “所以,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用付出,只坐享其成吧?” 程绍仲似笑非笑地开口问了句,眼睛却还是盯着手机的屏幕。 这个时间点,沈瑟大概已经到家了。 这丫头,回了家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对面一个叫林路进的人闻言眼里精光一现,回答他:“不会这么简单,但也不会太难。放心,有我们在,顾家早晚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话说的怕是不准确,应该说早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来找他,无非是想找个出头人,他们跟在后面得好处。 程绍仲即便是心如明镜,可还是给了这群老家伙面子:“各位世伯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我来安城没多久,对这里什么都不熟悉,很多事,还得从长计议。” 另一个叫金国英的人见此语重心长地说:“小程,说起来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当年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我们是有心无力,根本没办法帮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正是你拿回自己一切的好时机,错过了现在,以后可就难了。” 顾绍季和顾绍伯的争夺愈演愈烈,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家,想找出个漏洞,钻进去趁机赚一笔。 只是越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着急。 程绍仲都等了这么多年,这么一时半会儿的,根本不足以让他心性大乱。 送走了这帮心怀叵测的老家伙,他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几秒钟后,那边的人接通。 程绍仲的声音有些冷淡:“她人现在在哪?” 那边的人回答了一句。 程绍仲默了默,而后说:“准备一下,最晚下个星期,带她来安城。” 第129章 亏欠了太多 第129章亏欠了太多 之后的几天,沈瑟的生活过的尚算平和。 除了忙碌的工作,侯易铭又约了她两次,她也都赴了约。 虽然每次她都暗骂自己卑鄙,可是事已至此,而且每每看到侯易铭那张温和的面容,她就说不出实话。 程绍仲联系她的时间也少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所有事都没头没尾地没个定论,这天她刚下班回到家,还没上楼,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问她:请问是沈律师吗?” 沈瑟看他是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身影站在昏暗的光线中,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她顿时防备心起,向后稍退了两步,又看了看周围,发现有人经过,才定了定神反问道:“你是哪位?” 男人笑了笑,语气也很和善:“我是有事想麻烦沈律师,就冒昧找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有事你可以在工作时间去律所找我,现在我没办法替你解答任何问题,很抱歉。”沈瑟说完便下意识地看了眼楼道,有些下不了决心到底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向后退。 职业的敏感度告诉她,这个找到她家门口的男人,怕是没存着什么好意。 男人见她防备心这么厉害,脸上颇有些无奈。 他摊了摊手,表示遗憾:“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明天再去请教了。沈律师,再见。” 说完这些,他还真的转身就走。 沈瑟看着他的背影,心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厉害。 急急忙忙上了楼,她锁好门,倚靠在玄关的墙边,深深喘了好几口气。 虽然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但大半夜碰上这么件事,还是足够让人心惊肉跳的。 律师这行也算是个意外频发的职业,以前都是听人说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沈瑟还没缓过神来,突然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铃声还吓了她一大跳。 拿出来一瞧,是侯易铭。 侯易铭打这通电话纯粹是为了“套近乎”的,沈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他想跟她说上两句话,可不就得自己主动。 当然他对此没有任何不甘愿。 男人嘛,主动一点也是应该的。 沈瑟因为先前受到了些惊吓的原因,声音听上去略有些起伏。 侯易铭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问是怎么回事。 沈瑟抚了抚额头,闭了闭眼睛,还是把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憋在心里反而会后怕。 听完她的话,侯易铭也有些担心。 一个女孩子独居在外确实不太安全,而且沈瑟住的地方有些偏,小区的安保也不是很严密。 想了想,他便说道:“我朋友正好有一套房子闲置着,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要是不介意,你搬过去住怎么样?或者你想住哪个地段的房子,我帮你去找。” 沈瑟伸手把房子的灯都打开,顺带无声笑了笑:“侯检本来就这么热心肠吗?” 她都还没说要换地方住,他就先替她打算换房子了? 侯易铭知道她是在打趣他,他也不介意,反而是浅浅笑道:“还是分人的。” 沈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原来传说中铁面无私的侯检察官也是有双标的啊,唉,真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遗憾。” 她又在发挥岔开话题的本事,但侯易铭却没上她的“当”。 他继续说:“你要是没什么要求,我就让我朋友把房子收拾出来。沈律师,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因为这对我来说不算大事,可你的安全,是什么都换不了的。” 沈瑟于是再一次地承认,这侯检啊,真是有两把刷子。 她也是用嘴皮子生存的人,可是每每在他面前,总是被他绕进去。 不过这个地方确实是不太合适继续住下去了,不仅仅是安全问题,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也耽误了不少她的工作。 既然有这个机会,换个地方倒是也未尝不可。 而且她绝对不会白白住人家的房子,她现在工资水平也算是小康等级了,付个房租而已,还是能承担的。 就是欠侯易铭这个人情,沈瑟想想自己的处境,觉得自个儿就跟那把着男人的坏女人似的。 虽然她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可桩桩件件,还是她亏欠了人家太多。 有几个瞬间她甚至不着边际地在想,再这么亏欠下去,以后她该不会真的要以身相许才能回报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一身冷汗,连忙对侯易铭说:“房房房房子我自己找吧!还有,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啥,吃啥都行!” 侯易铭听到这么跳脱的话也忍不住笑了:“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沈瑟懊恼地挠了挠头,颇有些生无可恋地说:“你就当我抽风吧。侯检,你别对我太好,我我承受不起。” 侯易铭都能想象出来她说这些话的表情模样,如果她在他面前,他肯定得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不用觉得承受不起什么,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她这么客气,反倒是让他觉得不高兴了。 “据我所知,沈律师每个周在法院的时间比回家的时间还要多,这样的话,你有时间去找房子吗?” 沈瑟:“”让他说的,她怎么听着这么惨呢? 侯易铭又接着说:“吃饭的时间另说,房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吧。” 嗯,于是最后事情真的就这样定了下来。 沈瑟定好的搬家时间是这个周末,但就在周五,她下班的时候,接到的一通电话,却让她的计划都乱了,生活也乱了。 她被人给限制了人身自由。 通俗点说,就是被绑了。 第130章 是不是姓顾 第130章是不是姓顾 绑架沈瑟的人便是那天不期然出现在她楼下,又贸贸然说来找她的男人。 沈瑟一看到他的脸,居然不觉得意外。 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十分高大,身材也很强壮,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沈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胜算逃脱,因而在两相沉默对峙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想着的不是怎么逃,而是在考虑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区区一个小律师,行事向来也规行矩步,应该招惹不到什么仇人。 那面前的人先是“踩点”,而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绑了她,肯定是有什么值得冒这么大风险的理由。 会是什么理由呢? 男人见她脸上没多少惊惧,反而是疑惑更甚,当即也来了些兴趣。 他蹲下身,跟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绑住的女人平视。 而后他开口低沉说道:“沈律师在想什么?” 沈瑟略一沉思,不答反问:“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你也可以回答我一个吗?” 男人眉头稍皱了些,说:“不要跟我讲条件。” 沈瑟不置可否:“那我也无可奉告。” 男人的脸色更沉了,不过沈瑟看着他,依旧没表现出太多的惧意。 好歹站在法庭上“身经百战”的人了,不至于被这点威慑吓倒,而且她有预感,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到她。 起码不是现在。 果然,男人冷冷盯了她一会儿,接着站起身,大步离开,摔门而去。 这里应该是近郊偏离市区的地方,冷冷清清的,估计大声呼救都没人能听到。 许是想到这一层,那人临走的时候也没堵她的嘴。 沈瑟使劲挣了挣手脚,绳子都绑的很紧,根本无从挣脱,而她从昨晚开始就没进过食,饥肠辘辘的,整个人虚得很,也没太多的力气。 自救怕是希望渺茫了,只得盼着他救了。 那男人又不是傻子,费这么大力气绑她一个穷的吊儿郎当的小律师自然没什么甜头,肯定是有别的“目标”,只是拿她做个“诱饵”。 按照常理分析,接下来,大约就该找到“正主”了。 ……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安城。 新一次的股东大会落幕,顾绍季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进驻董事会,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一夜之间爬到了跟顾绍伯平分秋色的位置上。 散会的时候,顾绍季在几个股东的簇拥下离开会场,称得上意气风发。 顾绍伯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望过来,眼里寒凉尽现。 “顾绍季。”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这个名字,“你别得意的太早,我他妈让你后悔一辈子!” …… 程绍仲对顾氏的动态知晓的一清二楚,顾绍季在吴家的帮助下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隔岸观火虽算不得君子之举,可在顾家那群似豺如豹的“一家人”面前,风度和高雅实在算个狗屁。 跟费洛德通完电话之后,他又给沈瑟拨了通电话。 小丫头从昨晚开始就不接他的电话,不晓得是有心还是无意。 现今局势瞬息万变,按费洛德的话来说,那就是“扯儿女情长都是耍流氓”,找女人还急在这一时半刻? 程绍仲真真就想告诉他,没错,胜负就在这一时半刻。 先前他便是放了手,那丫头转眼就找了个男朋友,现在若是他再漏了神,万一她又从哪找来个未婚夫怎么办。 不得不说,程绍仲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先见之明”加“自知之明”的。 只是在这种预知成真之前,沈瑟却失踪了。 大约是在同一时间,程绍仲和顾绍季得知的这个消息。 前者是通过沈瑟律所的老大口中得知,至于后者,自然是有人刻意“放风”给他。 顾绍季再听到沈瑟的名字,除了阵阵的发虚,再就是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努力做到不去回想,不去在意,可是不经意听到的那个名字,还是会让他肺腑俱疼。 日后再想起来,其实这时的放不下,无非还是不甘心。 他在最喜欢沈瑟的时候跟她分开,反倒是长久念着她的种种好处,相反,若是相处的久了,两相厌倦了,那时再分道扬镳,便只剩厌憎。 沈瑟是顾绍伯绑走的,他亦很清楚。 接完电话,顾绍季皱着眉头,拿起车钥匙就要走。 吴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见他头也不转地离开,突然开口说了句:“我爸晚上让我带你回去,商量我们正式的婚期。绍季,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要招惹别的是非,等到结了婚……结了婚,那个时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不好?” 顾绍季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过来。 吴婷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何尝不是在妥协。 而顾绍季静默看了会儿,之后冷肃说道:“我不想招惹谁,是他妈顾绍伯来招惹我。” 说完,他再次转过身,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沈瑟被人整整看管了两天,期间她倒是没受什么苛待,吃的喝的也有人按时送来。 但这种情况下,人的心里还是很受折磨的。 开始的时候她还算淡定,但时间长了,主要是等待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她也终于忍不住了。 见到有人进来,她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开口问道:“你们联系到想找的人了吗?” 来人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略有些粗暴的把一个蒸饺塞进她的嘴里,噎的她差点背过气去。 沈瑟好不容易把东西咽下去,不爽是有,不过她没敢瞪人家,只是垂了垂眼睛,心念沉静转换,接着换了另外一种问法。 “你们真正要找的人,是不是姓顾?” 第131章 不做吃亏的买卖 第131章不做吃亏的买卖 这回男人听完挑了下眉,虽说还没应声,但以沈瑟察言观色的本事来看,她是猜对了。 果然,是因为顾绍季吗?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愤愤不平,她跟顾绍季都分手挺长时间了,居然还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也是够悲催的。 而另一方面,或许她没想到,也或许她刻意忽略的是,她的另外一个前男友,程绍仲,怎么也不会让她受这种苦。 他那个人啊,做事向来干脆利索,又把她的存在遮掩的滴水不漏,别人能找到她身上才怪呢。 只是话说回来,不管是冲着谁来的,能把她放了才是最重要的吧。 谁来放了她啊啊啊。 …… 顾绍季冲到顾绍伯办公室,寒着脸直接拎起前者的衣领时,周围还有好些人在。 顾绍伯这回并没有气急,看到顾绍季似是乱了心神的模样,他却是怡然得很。 他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人都出去,之后则眯着眼睛,拍了拍顾绍季的手背:“做事不要这么冲动,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兄弟感情多么不好。” 顾绍季才不理他这套,直接寒声问道:“她人呢?” 顾绍伯则是装傻:“人?谁啊?” “别跟我装蒜,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他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绍伯就此也敛下神色,静滞片刻,他也没了方才的玩笑模样:“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四弟,我要你退出董事局,也交出父亲遗产的继承权。到了那时候,我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花一样的女人,让你享尽齐人之福,怎么样?” 顾绍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笑了:“为了个女人,你以为我会放弃现在的一切?” 顾绍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吃亏。我的那些手下们,个个如狼似虎,那个女律师长得那么漂亮,哥几个玩上几天,也算是抵了劳务费。” 看到顾绍季变了脸色,顾绍伯的眉目重新舒展开:“四弟,我们都是生意人,都不愿意做吃亏的买卖。现在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比较重要。” 顾绍季离开的时候,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最初见到沈瑟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那个时候的沈瑟,大抵过得都相当纯粹,哪怕是有了准备,也不曾预料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走出顾氏大楼,顾绍季没坐上司机的车,而是沿着马路,一直向前走着。 当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其实现在的他能做的有很多,不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受人摆布,他相信靠他自己的力量也能找到沈瑟。 可他没有这么去做。 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走到一个路口,他突然停住,头脑一阵晕眩,高大的身体也晃了一下。 后面跟着的司机连忙下车,扶住他:“顾总。” 顾绍季摆摆手,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除了苍白,就只剩下冷然。 上车后,他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没让他等太久,很快接了电话。 顾绍季开口:“顾绍伯找人绑架了沈瑟,她应该还在南城。” 他联系的人是程绍仲。 程绍仲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但细听上去,只比他的冷意还要深:“嗯,所以呢?” 顾绍季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去找她吧,找到她……别让人伤害她。” 程绍仲闻言静默了会儿,之后却突然笑了声:“顾绍伯找过你了?” 听这话的意思,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 顾绍季毫不怀疑他这个二哥的本事,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又羞又愧:“我……我没办法……” 没办法放弃现在的一切,更没办法抛弃吴婷。 其实找到沈瑟没什么,他担心的无非是以后,要是再跟沈瑟牵扯上,不仅会动摇他的决心,很可能会让他过去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他不能这么做,绝不能…… 程绍仲听到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而对于顾绍季的选择,他也选择沉默,无话可说。 先前他早早地已经派人去找沈瑟,找到了,以后就没有人再能伤害她半分。 在沈瑟的问题上,程绍仲从来没把顾绍季当做过对手,一方面是他那时候还没完全想明白,而另一方面,也是他看透了这个男人。 心性不定,加上野心膨胀,对待一个女人,哪会全心守着一辈子。 怕是只有沈瑟那个傻丫头,在男人甜言蜜语的攻势中,相信了别人给她勾勒的天长地久。 …… 沈瑟被人恭恭敬敬送回家的时候,全身上下应该算得上狼狈。 不修边幅了好几天,坐在这上百万的车上,她也觉得相当不自在。 只是司机待她相当恭敬,处处小心照顾。 沈瑟没回家,而是被送到了南城的一家五星酒店。 下车的时候,司机温声告诉她,换洗的衣服已经在房间里准备好了,沈小姐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他。 沈瑟微微点头致意,在司机要离开的时候,她终于犹豫着问出了心里的那个疑问:“托付你来的人,是顾……” 司机闻言笑了笑,回答:“程先生很担心沈小姐的安危,若是方便,还烦请您亲自给他报个平安。” 程先生…… 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又舒舒服服地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沈瑟在心里第好几遍默念这个名字。 程先生,程先生。 她认识的人里,好像只有一个姓程的吧。 要是昧着良心否认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忘恩负义了,毕竟是程绍仲救她于水火的呢。 沈瑟握着刚才的司机给她找回来的手机,摩挲了两下,还是狠了狠心拨出去一个电话。 罢了罢了,别的不说,她这个人真的很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程绍仲帮了她这么大的忙,道声谢是小事,她还得找机会还他这个人情。 只是在狠心迈出的第一步上,她便碰了壁。 程绍仲没接她的电话。 第132章 来的太晚了 第132章来的太晚了 在沈瑟分外纠结的时刻,程绍仲在确定了她的安全之后,找人吩咐了些事,之后便跟费洛德一起去了趟机场。 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老女人被人推着走出闸口时,没人发现有任何异常。 而在机场外的车上,程绍仲尚是一脸淡然,费洛德早已是一手心的汗。 到他这个地位的人已经很少为了什么事这么紧张了,可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到的人,他就免不得心如擂鼓。 程绍仲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只是前者没表露出任何的波动,也没说什么。 沧海桑田,已然不能描绘这些年发生的光景。 无论是昔日光彩照人,被称之为天之骄女的程家大小姐,还是他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顾家二少爷,程老先生唯一的外孙。 车门被人打开,费洛德一看见头发花白的女人,当即眼眶就热了,胀红一片。 而女人看到他,有些呆滞的眼睛先是怔了怔,而后低缓地开口:“阿德……” …… 之后的几天,于一年当中没什么稀奇,于一辈子更是无关紧要。 只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改变命运,无非就是在片刻之间。 顾兆霆重病离世,身为他私人律师的费洛德将其遗嘱公布,除了顾氏留给顾绍季之外,其他的一切不动产资产都给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程之聆。 亦是,程绍仲的母亲。 此消息一经报道,城中一片哗然。 但了解当中内情的人,却觉得这样的结果既匪夷所思,又合理之至。 程之聆拿到的,大多是以前程家的资产。 顾兆霆的发家史至今未上流社会的人不耻,这些东西回到原主人手里,只不过是时隔多年之后的拨乱反正。 而究竟顾兆霆为何不留分毫给他最宠爱的大儿子,程之聆又是为何回到安城的,这当中种种疑问,没人解答,久而久之的,也就湮没了声息。 …… 这天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接到医院通知赶过去的时候,程绍仲肩头的西装已经湿了大半,头发也挂着水珠。 走进病房,正巧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他,抱歉地摇了摇头。 癌细胞入肺,又蔓延至脾胃,饶是名医圣手主治,也只是在拖延时间,更别说病人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 活在世上的分分秒秒,对有些人来说万分精彩斑斓,而对有些人来说,只剩下万分折磨。 程绍仲走到床边,沉默地看了会儿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生计的老人,顿了顿,到底还是牵起了那只枯槁的手。 过了几分钟,已经被宣告回天无力的老人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程绍仲犹豫片刻,替她拿下了呼吸器。 “阿仲……” 十多年了,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唤他。 多年前,那个总是长发飘飘、白裙飞扬的年轻母亲,总愿意牵着他的手,在花园里跑啊跳啊,也总是那样温柔地叫他,阿仲,阿仲…… 程绍仲的胸腔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大的空虚和悲凉,他垂着眼睛,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 病床上的老人眼里蓦地浸满了眼泪,不晓得在她的心里,是不是也想起了久远之前。 眼前的孩子是她最大的宝贝,她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只是中间发生了那么多变故,她让他受了那么多苦。 他应该恨她吧,恨她疯了那么多年,折磨了他那么多年。 阿仲…… 其实被赶出顾家的时候,妈妈带着你去过天桥,桥下车流不息,只要跳下去,你跟我的人生就结束了,我们所有的痛苦就消失了。 但那时候,你拽着我的裙角,说害怕。 于是年轻的母亲便再没能狠下心,只能握着年幼儿子的手,一步步走向未知又深陷的未来的路。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一直到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再到心跳一点点停止,程绍仲始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哪怕他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从以前到现在,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他始终没能说出口,也再没机会说出口。 其实被拖累的人,是她。 是他一直拖累了她。 要不然程家的大小姐,那么光鲜亮丽的娇俏女人,怎么会过上那样的生活。 怎么会在男人的身下被折辱,被逼疯了,还是没有丢下他。 一直以来,他不是讨厌她,更没有恨她,他更憎恨的,是自己。 是他自己。 程绍仲将那只枯瘦的手松开。 从今往后,他是真正孤身一人了。 他再没有妈妈了。 …… 走出病房,费洛德正倚靠在墙上,脸上满是疲惫沧桑。 他一早也接到消息赶来,只是跑到门口,他没能推开门走进去。 看到程绍仲,他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医院里不让抽烟,但费洛德手里还是拿着一根,指尖轻颤。 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滚了滚,静默片刻,他才哑着声音开口说:“是我来的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早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不该因为自卑就逃得远远的,他该追上去,对着那个总是明媚笑着的女孩子说,让我照顾你吧,我会把阿仲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会对你们好一辈子的。 他该这么说,这么做。 只是事到如今,真的一切一切都晚了。 …… 办完了母亲的丧事,程绍仲作为其唯一继承人,不出几天就宣布把手中的资产全数捐出。 账上的数字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对他的母亲也是。 而在离开安城前,他见了顾绍季一面。 顾绍季现在已经是顾氏真正的掌舵人,加上跟吴婷的婚事将近,一时风头无两。 见到程绍仲,他倒没显得多意气风发,两个男人站在一处,背影同样高大挺拔,正如最初相见时的那样。 第133章 等待着分离的到来 之后程绍仲开车去的地方,已经远离市中心,到了近郊的位置。 车子停下之后,他打开车门下车,干净的鞋底和衣裤跟周围白石灰遍布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不远处有座废旧的仓库,他走进去,还没真正走到里面,已经隐约能听到低声的痛呼。 两个男人被绑住手脚,仰头倒在地上,脸上和身上都脏的不行,不过并没有什么血迹,没伤到表面。 而里面站着的几个人,身材高壮,面相都有些凶恶,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他们见到程绍仲进去,却欠了一下身,很是尊敬。 程绍仲点头示意,之后走过去,瞥了眼那两个被绑着的人。 “问出来了吗?”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冷。 一旁的人答道:“刚才招了,说是顾绍伯指使的,如果到明天还没接到命令,就……办了那个女律师。” 程绍仲的眼底又像是淬了一层寒凉。 之后他走到其中一个绑架沈瑟的人面前,蹲下身,极低缓地问道:“碰过她吗?” 那个人早就被打的心肺剧痛,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颤着的。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好惹,反正都已经招了,也不差这一句。 “没、没有,我们等着收钱,顾总说,如果他弟弟不上当,就把那个女律师留给我们,让我们哥俩享受。但是、但是我们真的没碰过她!我们还没来得及……” 他的话还没说完,右手就已经被人碾在脚底,钻心的疼。 他的嚎叫并没有让程绍仲脸上的表情有半分变化,就像是眼前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还是身后的人迟疑地上前,劝道:“程先生需要什么就让我们来,别脏了您的手。” 过了会儿,程绍仲站起了身,临走的时候,他拿到了一个录音器。 “是……是顾绍伯,是他指使我们绑架的……他想让他弟弟死,只要他弟弟出现,就让我们解决了他……” 关上录音,程绍仲将东西放到口袋,然后侧了一下脸,没什么温度地说道:“处理了吧。” …… 沈瑟安全脱身这件事,顾绍季很快也得知了。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既让他高兴,又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是滋味。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婷发现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会儿,便对他说:“绍季,我爸爸的意思是,我们能尽快结婚。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如果现在开始准备的话,到时候肯定能赶得上。” 这句话,让顾绍季微微回神,他放下手里的刀叉,看向对面的未婚妻,嘴角勾起,带着笑意,却又不是在笑,他反问:“这到底是你爸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吴婷清秀的面庞顿时有些苍白。 她握着餐具的手也有些抖,努力平静了会儿,才带着些哽咽说:“是谁的意思,有那么重要吗?你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已经能察觉到他不是真心对她,跟她在一起,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她父亲的地位。 但那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他,无论什么理由她都可以安然接受。 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她能用真情感化他,到那时候,现在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值得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信念在他的冷淡和漠然之下也慢慢变得不确定。 偶尔她甚至会怀疑,会不会他利用她达成了目的,就会将她一脚踢开,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对她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个猜测让她阵阵后怕,所以她决定不再等了。 她需要一纸婚约来稳固他们的关系,也稳固她的心。 顾绍季听完之后脸色全然冷了下来,用手指点点桌面,他语气泛冷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逼我,你知道的。” 吴婷低笑了声,将眼里的泪光隐去:“我知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一些。而我要的并不多,不是吗?” 顾绍季不说话了,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的过分,还有,贪得无厌。 他既想利用吴家的权势,却又不愿让自己真正被和吴婷的婚姻套牢。 他在等,等到将来他成功的那一天,他要去追寻另外一个可能。 到那时候,吴婷于他,应该也会变得无关紧要。 两相静默了许久,还是顾绍季缓缓站起身,他没有负气直接离开,而是走到吴婷面前,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语气放缓,声音低哑,似哄似诱:“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保证,以后我绝对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但不是现在。顾绍伯还在处处针对我,我稍微出点差池,就会被他紧咬着不放。所以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分心去准备别的,但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了,等到我真正将他扳倒,我再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好不好?” 吴婷听着他的话,眼眶又慢慢红了。 顾绍季见状便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吴婷对他的靠近从来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所以这个吻逐渐加深,再顺其自然地去到了床边,双双倒了下去。 情至深处,吴婷抱着深爱人的肩膀,又高兴,又绝望。 她是没办法离开这个男人了,她很清楚。 不过她更明了的是,这个男人,只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会立马将她抛弃。 而要她勉强他,逼迫他,她又做不到。 于是她只能在惶惶惴惴的不安里,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等待着,他们分离的到来。 …… 顾绍伯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没用沈瑟威胁到顾绍季,反而是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午间有警察局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有人指控他绑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因为顾兆霆的面子,所以警察那边才提前打电话先来询问,要不然的话,会直接登门,将人给拷走。 而这件事,顾绍伯不敢让老爷子知道。 顾兆霆本来已经对他挺失望的了,如果要让前者晓得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非得挨一顿家法不可。 思来想去,他决定找个顾兆霆不认识的律师来解决这件事,还得是个有手腕的律师。 而这个人选,只能是程绍仲了。 第134章 有时候身不由己 程绍仲再见到顾绍伯,语气和神色都比上次缓和了许多,相谈的时候也相当客套。 对于这一点,顾绍伯心里那是相当的得意,心想着他这个二弟看着清高,其实也是个贪钱的主儿。 也对,这个世界上谁不喜欢钱呢,钱再多也不会嫌压身。 他坐在程绍仲面前,有种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有种低向施舍的优越感。 “只要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上次我答应你的好处,一毛不少都会打进你的账户里。” 程绍仲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我的身份很敏感,如果让父亲和顾绍季知道我的存在……” “放心,我们兄弟俩的事情,我谁都不会说。二弟,你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等到我继承了顾氏,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程绍仲闻言笑了笑,英俊的眉眼也舒展开,对此好像很是动心。 “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 顾绍伯满意地离开后,程绍仲原本温和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像上次一样,他把顾绍伯用过的杯子扔进垃圾桶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厌弃。 费洛德从里间走出来,见此情形,便无奈摇头道:“早让你别掺和进去,顾绍季跟顾绍伯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这样难道不好吗?” 程绍仲轻皱着眉头擦着手,直到接触到杯子的每个指尖都擦干净了,他才低声回答道:“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哦,身不由己。”费洛德拖长了一下语调,又挑了下眉,“让我猜猜,让你身不由己的理由,是不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程绍仲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费洛德便有些懊恼似的敲敲脑袋:“瞧我这记性,明明是前——小女朋友。” 程绍仲将手里的帕子毫不留情地扔过去,费洛德眼明手快地接住,表情却更乐了。 说实话,他认识程绍仲这么久,每每觉得后者像是个木头和冰山一样,对什么事都显得不那么在意和上心。 只有说到那个把他甩了的女朋友的时候,他才会像现在这样,表现的像是个人了。 费洛德活到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人没见过,可对于程绍仲,他是既欣赏,又觉得琢磨不透。 是不是再心思深沉的男人,遇到感情这种事,也会失了方寸。 玩笑过后,正事还是要说的。 费洛德倒了杯红酒递给程绍仲,之后自己也小酌一口,说道:“不出意外,顾兆霆的遗嘱,下个周就会进行公证,在那之后,想要再做手脚,可不那么简单了。” 程绍仲闻言点点头,表情和目光都很清淡:“顺其自然吧,不该是他的,就算送到眼前,他也接不住。” “你指的是顾绍伯,还是……顾绍季?” 程绍仲的唇角一提,碰了下杯。 “都是。” …… 沈瑟回到律所上班之后,每每看到总是乐呵呵的老大,心里就不怎么是滋味儿。 早知道是靠着程绍仲的关系她才来的这,当初她、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骨气直接拒绝,毕竟现今就业形势这么差,她这样的经验想找个好工作可不容易,说不定又要走回头去当律助。 当初程绍仲没直白地说帮她,应该也是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吧,怕她觉得不自在,可又不舍得拒绝。 真是的,他似乎是好意,可因为对象是他,所以还是让人心里很难受。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纠结过去了,下午手上又来了个案子,占据了她的大多注意力,于是沈瑟也没工夫再去想有的没的了。 晚上又是要加班,刚吃完盒饭,沈瑟就接到了侯易铭的电话。 之前沈瑟“失联”了一两天,因为老大给圆了场,所以根本没人发现她是被绑架,都以为她有事回老家了。 就连侯易铭也没发现反常,他下班之后就来了电话,问沈瑟晚上有没有时间,说最近有部电影不错,想请她去看。 看电影这种事别提有多浪漫了,沈瑟以前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地去电影院,心里边羡慕的都要冒酸水了。 那时候她明明是有男朋友,可形式上跟没有差不多。 所以侯易铭给她的发出的这个邀约,那是相当的针对她的取向。 不过今天她还真是去不了,不仅是因为工作忙,还因为她每跟侯易铭说一句话,脑海里就回想起程绍仲的那一句: ——“少去相点亲。” 真是念叨的她头都大了。 沈瑟托住头,有些歉意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侯易铭听完也不在意,毕竟想要找个律师做女友或老婆,就该有这样的觉悟,总不能跟案子吃醋。 他低声笑笑,说:“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回家。” 沈瑟:“额……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还不知道几点结束呢。” 侯易铭:“之前跟你说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在你搬进去之前,总想哪天有时间先带你去看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路过的时候,可以顺便进去瞧瞧。” 这番话一说出来,沈瑟是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自从发生了前几天的事,她在租的房子里总是提心吊胆的,晚上睡觉都得开着灯。 如果能现在搬家的话,那情况应该会有所缓解吧,省的她晚上总做噩梦。 而且她现在忙成这样,就算自己去找房子也没时间,之前她也跟侯易铭说好了,租房子的钱她会给,也不算白占别人的便宜。 杂七杂八想了一通,沈瑟最终还是应道:“那好吧,我尽量早点结束,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侯易铭笑着说好。 沈瑟挂了电话之后就专心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在不远处倒水的孔向前则是犯了嘀咕:沈律师这是要给谁打电话啊,这么晚了还有约吗? 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 第135章 不到最后决不放弃 沈瑟是九点半出的律所,所里还有不少同事在加班,所以她走的时候很不好意思。 不过她也不能让侯易铭等太长时间,人家侯检察官也是大忙人,总不能为了等她连觉都不睡了吧。 沈瑟上车之后,对着侯易铭歉意地笑道:“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太感谢了。” 侯易铭下班之后不再是一身严肃的检察制服在身,穿着灰色休闲装的他,气质也很是温和,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就跟小说里那些好看清新的邻家大哥哥一样。 沈瑟看着他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能早早地遇上他,她应该会喜欢上他吧。 人又不是天生受虐狂,女孩子更是喜欢被人宠爱着的感觉。 跟侯易铭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宠爱被照顾的一方。 可是人又很奇怪,有时候明明知道该把握住什么,可真事到临头了,却总是不自觉地让机会溜走。 车子大概只开了不到十分钟,侯易铭便对身边的沈瑟说:“到了。” 沈瑟心里感叹果然离得很近,以后她上下班不用打车都行,再不用花费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在路上了。 侯易铭将车停好,便带着沈瑟上了楼。 这里的楼盘虽然开了有近十年的时间,不过楼层保养的很好,加上地理位置优越,还是很多城市白领心仪的居住地点。 对于这里的房价,沈瑟以前是不太敢想的,而且没有合租的室友,她一个人承担房租压力会很大。 不过现在她算是想通了,有压力才有动力嘛,为了住好房子,她努力工作赚钱不就行了。 侯易铭听到沈瑟的想法,忍不住失笑。 沈瑟靠在一旁,也觉得挺好笑的。 人们大概都觉得律师是个“暴利”行业,每个律师都随随便便有个万贯家财,可现实是,有钱的只是一小撮人,绝大多数还是他们这种,为了生计奔波,为了未来每天一刻不停奋斗的。 侯易铭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两瓶果汁,给沈瑟的时候,他自己也开了一瓶。 “今天不能喝酒,改天有机会,一定好好为你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沈瑟笑着跟他碰了一下:“侯检这话应该是说反了,是我要好好请你吃顿饭,谢谢你给我找了这么好的房子。” 侯易铭也笑了,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敛了敛神色,对沈瑟道:“沈律师,之前我跟你说的,做我的女朋友这件事,你可以答应了吗?”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认真,沈瑟知道,他的心也是认真的。 而她一直装糊涂拖下去,不仅是自己自私,更是对其他人不负责任。 而如果侯易铭知道她的想法,应该会觉得她相当差劲,不会再理她了吧。 沈瑟知道到了今天这个局面都是她自找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差劲。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决定跟侯易铭说清楚:“侯检,对不起,之前我跟你说了谎,我说我没有心上人,那句话是假的。其实……我很早之前心里有个人,我也不确定现在有没有完全忘了他。还有,你的心意实在太贵重了,我没办法轻易地接受,真的抱歉。” 沈瑟就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一样,微微低着头,表情也很是愧疚难当。 侯易铭本来听到她的拒绝心里挺难过的,但是一看她的模样,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觉得有些无奈和心疼。 他想摸摸沈瑟软软的头发,可是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立场做这种事。 片刻过后,他轻叹了声对沈瑟说:“沈律师,你跟我都知道,对我们这种职业的人来说,道歉没什么意义。所以,我也不准备接受你的歉意。” 沈瑟一听心就拔凉拔凉的,虽然一开始就料到这个结果了,但真正听到还是让她难受的不得了。 倒不是因为怕被骂,就是觉得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她这种接受了别人一分好恨不得十分还回去的人,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让帮过她的人心寒。 “对不起侯检,真的真的对不起……”她急的眼睛都蒙上一层水雾。 侯易铭也没想到她会以为一句话吓成这样,赶紧又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从现在开始,你真正把我作为男朋友的人选,那之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沈瑟有些缓不过神。 侯易铭笑着点头:“就是再给我一个机会的意思。沈律师,你大概不知道我做事的风格,不到最后,我可是决不放弃的。” 侯易铭方才也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在追女朋友这件事情上的确心急了一点。 明明他不是莽撞的人,可是每一次跟沈瑟见面,他都有种冲动,想直接对沈瑟说,能不能让他做她的男朋友。 而且是以结婚为前提,他也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修成正果,携手共度一生。 因为沈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很吸引着他。 沈瑟当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都想到这么长远了,她就是觉得挺奇怪的,还有点不可思议。 到底她身上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追求啊。 要不是还有以前的阴影,她肯定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太大。 可是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哪有什么魅力可言。 踟蹰了会儿,她咬住嘴唇,给了侯易铭回复,也算是给自己下了个通牒。 “侯检,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以后发生的事……不过我会努力的,不管是哪个方面,我都会努力做好的。” 努力忘掉一个人,还有,她或许也可以,努力去追求另一段可能的幸福。 …… 送沈瑟回去的路上,侯易铭有好几次都想问问沈瑟,到底她心里那个忘不掉的心上人是谁。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忍了回去。 反正都已经成了过去式,再去纠结也没什么意义。 他既然没办法参与到沈瑟以前的生活,那就努力担当好她未来的保障。 但偶尔有时候,人们以为的过去,却总还在进行时。 第136章 仔细看清楚每一个人 顾绍季暂时安抚了吴婷,后者也答应短时间不会再提结婚的事。 而他也顺利去公司上班,坐到了跟顾绍伯几乎平起平坐的位置。 只不过一切都如此顺利,他的心情却还是很糟糕。 早晨公司的晨会,是他上任后第一次主持的会议,只不过顾绍伯的几个老臣一直不给他台阶下,加上他本身经验就缺乏,有些应付不来,显得相当难堪。 还有跟吴氏的合作案一直是他在跟进,虽说他跟吴家已经有了姻亲关系,但商场上毕竟是利益为先,关键时候不会讲太多的人情,所以他也碰了几次壁。 顾兆霆闻说之后将他叫到了办公室,没有大发雷霆,仅仅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他不是经商的料。 他不适合经商,那顾绍伯就适合了吗?而且从他进入公司之后,从来没有人主动搭把手教过他,只像是把他架空到现在的位置,哪像顾绍伯,从进公司开始,就有无数人给他保驾护航。 顾绍季心里不甘又愤怒,只是他也很清楚,他借着吴家的光,能进驻到顾氏已经是难得,之后要走的路,只能由他自己来。 午饭时间,顾绍季没有胃口,于是没去吃饭,只留在办公室看有关的项目材料。 过了不多久,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南城的房东给他打来的,说是对面的小姑娘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剐蹭到了自家的门,如果他介意的话,房东便找人来修整一下。 顾绍季闻言愣了愣,好半天才回答说不必了。 房东知道这位小爷有钱的很,性格也怪异的很,当初后者选择来租这里的房子他暗地里觉得无比诧异,不过或许有钱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癖好,他什么都不用多问,只管收钱就好。 挂了房东的电话,顾绍季放下手中的手机和笔,用力地搓了搓脸。 沈瑟搬家这件事,让顾绍季在心里念了很久很久。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她不愿意跟他牵扯到一点关系,所以连住在他的对面都不愿意。 这些猜想让他愈发焦心,后来实在忍不住,最终还是去找了沈瑟。 沈瑟接到顾绍季的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后者打错了。 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了,从她离开安城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完全失去了联系。 而两人最后一次通话的内容,她依旧记得清晰。 顾绍季曾经恶狠狠地对她说,他们两个远还没有结束,现在的一切都不会是终点。 可是她清楚,他也明白,两人早已是背道而驰,怎么可能还有重新走到一起的可能。 沈瑟想了想,选择直接拒听。 …… 最近几天的事堆积起来,让顾绍季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压力也到了顶峰。 原本他以为,跟吴婷订了婚,以前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是慢慢地他却发现,旧的问题或许在慢慢消退,但新的艰难永远层出不穷。 几番纠结之下,虽说他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去找到了程绍仲,想问问他的意见。 程绍仲这阵子过得算是悠闲,每天除了定时去看望一下母亲,其余时间他就去球场打打球。 替顾绍伯摆平了绑架的案子之后,后者的确履行承诺想给他一笔钱,不过程绍仲没要,他只是告诉顾绍伯,以后再遇到任何麻烦,随时来找他,两个人毕竟是兄弟。 顾绍伯省了一大笔钱,自然相当高兴,也告诉程绍仲,日后等他接手了顾氏,一定请后者去公司当律师团队的首席,好处少不了他的。 顾绍季来的时候,程绍仲刚刚跟费洛德通完电话,得知顾兆霆两天之后将进行遗嘱公证。 而这个消息,除了自己的私人律师之外,顾兆霆连子女都没有告知。 看到顾绍季,程绍仲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顾绍季见状有些不解:“怎么了?” 程绍仲没有正面回答,将球挥出去之后,他把球杆交给球童,一边向休息室走,一边对顾绍季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绍季跟他并排走着,先前的意气风发不再,显得有些迷茫和焦虑。 “我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来找你谈谈,可以吗?” 程绍仲不置可否:“没什么不可以。” 到了休息室之后,程绍仲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转头对顾绍季道:“坐吧。” 顾绍季在心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道:“如果你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程绍仲闻言静默片刻,之后才淡声说道:“这样的假设没什么意义,我不是你,而且就算我告诉你要怎么做,你会听我的吗?” 顾绍季脸上浮起一丝难堪。 程绍仲看着他,继续道:“不过你既然找到了我,说明是遇到了麻烦。如果你用当事人的身份向我咨询,我会给出专业的建议。” 顾绍季听完抬起头,有些迟疑地说:“什么专业的建议……” “作为律师,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你所烦恼的一切,只要解决了一件事,全部都不再是问题。” 顾绍季先前最看不惯的就是程绍仲这副永远看透一切、高高在上的做派,那会让人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傻子,是个蠢蛋。 可是现在,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却极度这要这样的指点。 他静静等待着程绍仲接下来说的话。 而相比较他的紧张,程绍仲的神情相当平淡,甚至还带着点随意的悠闲。 “遗嘱一旦进行公证,后期想要更改,可不是简单的事。而且你父亲的想法,更不是能轻易改变的。”他终于开口道,“你以为靠着吴家就能在顾氏立足,你的父亲可不会这么想。他处处替你大哥铺路,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替你们以后的生活做好了安排。” 程绍仲这话说的算是清楚,又算是云里雾里,顾绍季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完全想明白。 他追问程绍仲到底是什么意思,后者却不愿再多说,只道:“有些事情,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的。别太相信你身边的人,还有,仔细地看清楚每一个人。” 第137章 不是一路人 顾绍季没有从程绍仲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不可谓不失落。 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每次跟程绍仲说完,原本混乱的脑袋,好像又恢复了一些清明。 临走之前,他犹豫了下,对程绍仲说:“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顾家的这些破事,我们两个会不会成为真正的兄弟。” 更何况,他们的身上还流着相同的一半血缘。 程绍仲的嘴角轻扯了一下,似笑非笑:“或许吧。”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顾绍季总有种感觉,就算是他想,程绍仲应该也不稀罕。 事实上,程绍仲心里想的的确是不可能。 要做兄弟,不仅是看命里的缘分,更要看是不是同道中人。 他跟顾绍季,不是一路人,于是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走向同一个终点,更遑论成为什么真正的兄弟。 站起身后,顾绍季顿住脚步,有句话知道不该说,可是不晓得出于怎样的心情,他还是开口了:“上次救了沈瑟……真是谢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先前一直凉淡从容的程绍仲,脸色忽而变得有些冷。 顾绍季也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 程绍仲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有些凉意:“这件事,用不到你跟我道谢。” 顾绍季嘴里都开始发苦:“对,我不该说出来……” …… 一路开车回到公司,顾绍季脑海里一直想着两个人。 一个是程绍仲,一个便是沈瑟。 他回想了一下与这两个人的过往纠葛,发现活到至今,真正让他惦念关注的人,好像只有他们。 甚至对于顾绍伯,他恨是恨,却没有这般放不下。 只不过想了一会儿,最终定格住的,却是许久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副画面。 在那里,程绍仲跟沈瑟重新和好,过上属于他们的美好生活,而他呢,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站在远处,遥遥地望着只属于两人的幸福…… 恍惚之间,他突然回神,却见车子偏离了车道,眼见着就要撞上道旁的护栏。 一个急刹车加上猛打方向盘,顾绍季因为惯性向前猛然一撞,很快觉得胸腔肺腑都开始绞疼。 好在并没有酿成太严重的事故,只是车子的轮胎受损严重,需要检修或者更换。 联系到车行的人来将汽车取走时,车行的经理看到这位熟客笑的很是灿烂。 寒暄间,经理还偶然提到了,说顾大少爷最近也把车送去保养了,很是看重那辆限量款的跑车,还说过阵子有个什么重要的场合需要用到。 顾绍季一听那个什么顾大少就觉得头疼犯恶心,对于顾绍伯车保养的事也就随耳一听。 打车回到公司之后,顾绍季一路摸着自己的胸口,还觉得那里有些隐隐作痛。 只是下午还有个招标会,所以他没顾得上去医院做个检查,直接跟着下属的一个项目经理去到了会场。 这次的招标会拍卖的是城西尧塘的一块地皮,尧塘的发展前景相当看好,虽然现在还没进行正式的开发,只是个临海的小镇,但是在几年之内,这里将规划建成一片大学城群,到时候经济文化方面将会受到极大的拉动。 很多家公司都已经提前接到风声,所以对这次的招标会都相当看中,就连南城的几家公司也前来竞标。 因为之前与吴氏的合作刚进行到一半,所以顾氏已经没有余力再承接另外一个项目。 这次过来,不过是“打个酱油”,顺便探探对手公司的底。 招标会即将开始的时候,身边的经理提醒顾绍季,说南城陆氏的人来了。 陆氏地产的名号在全国都数得上前列,作为此次得标的热门人选,陆氏的人一出场,就赢得了全场的注意力。 等到招标会正式开始,顾绍季的余光看到,陆氏的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有些冗长的会议流程结束后,终于到了公布竞标结果的时候。 原本有些许杂声的会场顿时变得安静,就连顾绍季也免不得有些紧张。 当陆氏的名字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多数人觉得遗憾,更多的人却只觉得在意料之中。 顾绍季知道得标结果便想离开,谁知道刚一走出门口,突然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而那人的态度相当客气:“请问是顾氏的顾总吗?” 顾绍季有些迟疑地点点头,那人便笑意更深了些:“我是陆氏的员工,叫秦勉,不知道顾总可否有时间,咱们移步再谈。” …… 会场外的一家咖啡内,顾绍季免不得开始打量起面前所谓陆氏的人。 秦勉看上去很年轻,最大不超过三十岁,而且他的长相算是显稚嫩的那种。 可是顾绍季好歹也是识人的,他不会单纯的以为,眼前这个目光坚定且深邃的“年轻人”,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秦勉长得高大,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有一颗小虎牙,看着很是亲切。 “顾总想必已经知道今天的投标结果了。” 顾绍季点头,不算热情地应道:“贵公司得标实至名归,恭喜了。” “多谢顾总。只不过陆氏毕竟是南城的企业,到安城来开发项目,还是有个伙伴合作开发更稳妥些。” 顾绍季这下子有些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勉笑意更深:“我们来之前评估过,顾氏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我们合作的绝佳对象。不过具体的事宜还没定下来,所以公司先派我来跟顾总通个气,未来咱们两家公司如果有合作机会,那是再好不过了。” 顾绍季虽然对业务方面还不是特别熟练,不过他还是能分出来,眼前的这件事,应该是件……好事吧。 跟陆氏合作,是多少公司想争取都争取不到的机会。 吴氏跟其相比,那也是望尘莫及的。 顾绍季对突如其来的“机遇”弄的有些懵,他对秦勉说,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 秦勉应下来,还给了顾绍季一张名片。 等到顾绍季走出去之后,他才找出手机,熟练地找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秦勉嘴边还是挂着笑,不过跟先前有些“单纯爽朗”相比,此时的笑意已经很是老练。 “嗯,见到顾绍季了……看样子很感兴趣……好,我会继续跟他联系的……喂,就算我是你弟弟,你也不用这么打击我吧……” 秦勉有个哥哥,叫秦颂,后者可是不一般,在陆氏的总裁陆敬修举家搬离南城之后,他几乎是成了半个代理总裁,那风光,叫一个相当无限啊。 不过秦勉可从来没想过靠着哥哥的光环为自己谋什么福利,甚至于他一点都不想别人知道他跟秦颂的关系。 他想的是,总有一天,他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在陆氏立足,到那时候,也能替哥哥增光。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机会。 低下头,他看着顾绍季给他的名片,轻轻笑了出来。 第138章 真的不甘心 顾绍季回到顾氏之后,本想把陆氏找他的消息向上汇报。 可是在拿起电话之后,他顿时犹豫起来。 秦勉也说了,现在只不过是先通个气,未来到底有没有可能真正合作,还是要看双方公司的进一步洽谈。 而且现在就上报了,若是顾绍伯从中作梗,那他岂不是做了一场空。 顾绍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给顾绍伯做嫁衣,于是这件事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暂缓一下,反正跟陆氏那边联系的人是他,到时候真的达成了合作意向,再让顾兆霆知道,那后者想便宜他的大儿子都没门。 下班的时候,顾绍季乘着电梯打算离开。 只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迎面看到的人是费洛德。 费洛德跟顾绍季也是认识的,于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顾绍季知道父亲相当信任这个私人助理,看到费洛德来到公司,他本来没觉得奇怪,可是某一个瞬间,他突然联想到之前程绍仲跟他说的话…… 脑袋里像是有道光一闪而过,于是他顾不上坐电梯了,赶紧伸手挡住电梯门,跑出来追上了费洛德。 “二少爷有事?”费洛德见状客气地问道。 顾绍季则是有些探究地望着他,反问:“我爸爸找你来,有什么事?” 费洛德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顾总的私事,恕我不能告知。” 顾绍季知道从他这里套不出什么话,可是他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以至于让他没办法就这样离去,也这样坐以待毙。 他的神情严肃,压低声音对费洛德说:“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是费律师,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等老爷子不在了,就是我大哥或者是我当家。我大哥那个人你知道是什么性子,他刚愎自用,狂妄自大,能不能让你继续做顾氏的大律师还是未知数。可如果是我,我一定给你比现在还要高的地位,也可以给你高于现在数倍的酬金。人总要为自己的将来多考虑,不是吗?” 费洛德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因为他的话有些触动。 顾绍季见有希望,便接着道:“而且我知道你们律师的操守,不会勉强你透露太多的信息。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我父亲找你,是不是跟立遗嘱的事情有关。如果是,你可以不说话,就当做默认。” 费洛德没有开口。 顾绍季于是了然。 跟顾绍季分开的时候,费洛德看似无意地说了句:“二少爷做什么事都要抓紧,人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只有那么一点时间。一天,或者是两天,谁又说得准呢?” …… 顾绍季打车回家的时候,一直在想费洛德方才说的话。 他这个人说起来极聪明,也极会观察别人的脸色。 费洛德方才明明是被他说动了,所以给他的讯息,应该都是真的。 做什么都要抓紧,机会只有那么一点时间,一天,两天…… 想着想着,顾绍季的背后惊出一身的冷汗。 该不会是…… 他惊疑之下,再没办法平复下心情,于是赶紧让司机师傅掉头。 路上,他给顾少淑打了个电话,约后者在城郊一家露天酒店见面。 挂了电话之后,他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觉得眼前阵阵发昏。 …… 顾少淑急急忙忙赶去的时候,发现顾绍季正在泳池旁坐着发呆,眼睛直直地看向远处,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她轻舒一口气,走过去,坐在了弟弟的身边。 “怎么了这是?”她轻声问。 “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离开了顾家,你会去哪儿?”顾绍季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问道。 顾少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顿了顿,她回答:“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吃穿都是顾家的,过得一直都比别人好。如果没有了顾家的依靠,我们无论到哪,都不可能再有现在的生活。” 顾少淑越听越糊涂,而且看顾绍季的表情,也不太对劲。 她拉住弟弟的胳膊,有些担心地问:“绍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姐姐,别吓我啊。” 顾绍季这才转过头看向她,看似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能有什么事,我跟你开玩笑的。” 顾少淑却是不信。 顾绍季已经不愿意多说,只是他刚一站起身,顾少淑就拦住了他,看上去也很坚持。 “绍季,我是你的亲姐姐,在这个家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最亲的人,所以有什么事你一定不要瞒我,不然的话,我要怎么帮你呢?” 顾绍季比姐姐高出一个头还要多,所以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更像哥哥一样,自己才是强大的那一个。 只不过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不成熟,有多不经事。 他低着头,轻叹一声,最终还是说道:“老爷子应该是要立遗嘱了,就在这两天。姐,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最后的结果了。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 沈瑟再看到顾绍季的号码,除了意外,还有就是觉得相当困扰。 他干嘛三番两次地来找她啊,难道她之前的态度表现的还不明显吗? 只不过她也考虑着,有些事情不彻底说清楚,说不定以后的麻烦还是无穷无尽的。 既然是这样,那还是趁早讲明白吧。 接通电话,对方的声音却没有立刻传来,沈瑟还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发现是在通话中。 于是她轻吸一口气,先开口道:“有事吗?” 顾绍季正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他的头发纷乱,就连衬衣都是鼓鼓的。 一听到沈瑟的声音,他脸上原本有些凌厉的棱角突然柔和起来,而且忽然之间,起了一点戏弄的念头。 沈瑟见没有应答,于是又追问了句:“是你吗?顾绍季?” 是我啊,沈瑟。 我们真是好久好久没见了,甚至连现在听到你的声音,我都已经觉得奢侈。 顾绍季搓了搓脸,让满脸的颓然和疲惫散去,接着笑了笑,轻快着声音道: “居然还没删掉我的号码,我真的很荣幸啊,沈律师。” 第139章 不会更差 荣幸……个什么鬼啊。 沈瑟知道顾绍季那个人向来油嘴滑舌的,以前倒还好,只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前任的关系了,还这么说话,不觉得不合适吗? 还有顾绍季那个未婚妻。 沈瑟一想起来就觉得胸闷,倒不是介意或者是嫉妒,就是觉得太过分了。 严格来说,她可是被人劈腿的,男朋友在和她交往的时候跟别的女人订了婚,这种事一听就知道多让人心碎了。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以前的阴影走出来,可不想再被伤害,所以啊,面对“劈腿男”还是有些抑郁难平。 这回换做是沈瑟不回答,顾绍季便略有些着急:“我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你千万别挂啊!” 沈瑟轻哼了声:“你只要别说些不正经的,我就不会挂。” 顾绍季这才嘿嘿笑出来:“知道知道,我正经说话,我会比谁都正经的!” 沈瑟姑且暂时相信了他,不过有些话,她想提前跟顾绍季说。 “以前的事,我已经能够放下了,所以我一点都不怪你,你要是觉得对我抱歉,那不需要,要是你也不在意,那最好了。” 顾绍季想说什么,但是沈瑟打断了他:“本来我并不想跟你联系,因为觉得不太合适,你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没道理还跟前女友保持着的联系。不过咱们俩的关系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有些话不说清楚,总归是个念想,讲明白了,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对吗?” 顾绍季在那边听她说完,心想着这小丫头真是一套一套的,堵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沈瑟话里的意思他也清楚,就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呗,就是为了防他再纠缠她呗。 真是的,把他看成是什么人了。 他早就下定决心了,以后如果他再去找回她,只能在他站在顶峰的时候,像现在混得这么惨,他才没那个脸去求她复合呢。 于是他捏捏额角,有些无奈和好笑地回应说:“知道了,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也不会做你担心的事,你放心。” 沈瑟迟疑地“哦”了声,答:“那现在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 顾绍季转过身,看向脚下数十层高的夜景,有一瞬间恍惚在想,掉下去之后,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还没等成型就已经被他挥开。 他才不想死呢,他有那么多的野心,那么多的抱负,还有那么多的妹子,他才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呢。 就是人存在于这花花世界上,有时候会觉得很累。 就像现在,他的双腿沉的有些迈不开步子,所以他回不去顾家,也不想去找自己的未婚妻,宁肯站在这吹冷风。 “沈律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过了会儿,顾绍季有些模糊地开口说。 一听他叫她沈律师,沈瑟也有些想回答他的问题了。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做了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一点努力都不付出,又觉得不甘心。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沈瑟想了想,试着回答说:“本来我们就不可能做成所有的事,不过最让人难受的,往往不是失败,而是遗憾。” 顾绍季闻言笑了声:“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沈瑟也难得露出了丝笑意:“我不是故弄玄虚,就是慢慢地发现,在我们还有想法和能力的时候,能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努力奋斗,是件特别幸运的事。毕竟我们还有机会,而有些人什么都没有。” 顾绍季的笑意敛去。 沈瑟顿了顿接着说:“你能来问我,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想去做的。至于其他的,有那么重要吗?想想失败的后果,会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更差吗?” “不,不会更差了。”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顾绍季慢慢蹲下身,靠坐在栏杆上,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是笑了。 不过只有这回的笑,才是发自内心,肆意畅快。 可笑过之后,他又莫名的有点想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也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想到对面的那个女孩,曾经那个属于他的女孩,已经离开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头了,他也在怀疑,究竟以后自己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女人,能让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安定。 沈瑟长久没听到回音,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多了。 可能是职业病的缘故吧,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啰嗦,就连沈妈妈偶尔也吐槽她,说比自家老妈还能说了。 但是顾绍季那样的人,估计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没见他对什么事什么话上心过。 而且既然已经把关系理顺了,也得到了保证,沈瑟觉得这个电话打得还是很值的,所以也没纠结太久,说还有事情忙就要挂电话。 这回顾绍季没再阻止,他只是有些声音粗嘎地问道:“以后我们还能再联系吗?” 沈瑟一听很是为难,不过做人坦荡也不需要有太多顾虑,所以她便回答说:“尽量不要了,不过真有什么要紧事,也只管来找我,我们还是普通朋友。” 嗯,普通朋友,这四个字非得说的这么清楚。 顾绍季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明明心情苦着,居然还能从屏幕上看到自己唇角的弧度。 又在天台吹了会儿风,等到腿脚都发麻的时候,顾绍季居然觉得身上像是恢复了力气。 他站起身,跺跺脚,再望向那无边的夜景,居然觉得这座城市不再显得忧伤,而是有种蓄势待发的,隐隐的怒势。 顾绍伯,先不要得意,因为游戏还没有结束。 既然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那么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能让你轻易好过。 毕竟,我还得活。 第140章 “恶作剧” 第二天一早,顾绍季就给自己的准岳父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两人相谈了一些事,后者原本还有些犹豫,不过顾绍季又说了一句之后,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得到吴氏的帮忙,顾绍季在面对一些事的时候就有了底气,比如,顾兆霆找他过去,质问他跟吴氏的合作案为什么突然停摆时,他可以淡然从容一笑。 “吴氏那边说工程的建造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彻查一下,等到检查合格,到时候自然能复工。” 顾绍季说的轻描淡写,于顾兆霆来说却是怒不可遏。 “不是你一直在那边对接的吗?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个废物!” “对,我是废物,您骂的很对。”顾绍季不急也不怒,就缓缓地继续说道,“不过问题已经出现,您再生气也没用了。我觉得目前为止最重要的,是让项目赶紧进行下去。您觉得我的能力还不够格,就让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去吧,我愿意让出我的位置。” 此话一出,倒是顾兆霆愣住了,仿佛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顾绍季一副甘心受教的模样:“以后我会努力学习,担当重任的,不过目前为止,我真的无能为力。” 走出顾兆霆的办公室,顾绍季眉目间的淡然隐去,换上了一层阴郁。 不出多久,上面就传来消息,说顾绍伯已经接手了跟吴氏的合作案,还让顾绍季尽快完成交接。 这个结果在顾绍季的意料之中,他也痛快地按照指示去做。 跟顾绍伯遇上的时候,后者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四弟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是你的,就算再处心积虑去算计,也不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顾绍季这次忍着脾气没跟他正面冲突,本想着直接绕道走,谁知道顾绍伯却拦住了他,看样子还嫌显摆的不够。 “老爷子这两天就会进行遗嘱的公证,到那时候,你就算像个蚂蚱一样蹦跶的再欢,也无济于事了。你以为站在你身后的还有别人吗,哈哈,早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想着跟我斗,你配吗?” 顾绍季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咬了咬牙,再一次将心里的气怒压了下来。 他们两个之间,谁是秋后的蚂蚱,还说不准呢。 …… 快要到下班的时候,顾绍季的电脑里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发信人他并不熟悉,而邮件的内容,则是一个视频影像。 之前就有类似携带病毒的邮件传播,顾绍季瞥了眼,直接删除,没点开。 之后很快,相同的邮件地址又发来了一封。 “视频看过了吗?是不是很精彩。” 顾绍季这回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之后还是拿过鼠标,将先前删除的那封邮件恢复。 点开那个视频之前,顾绍季想,不管是不是恶作剧,他都认了。 视频拍摄的角度像是偷拍,开始的时候是一男一女坐在一起说话,之后没一会儿,男人居然直接动手将女人压在床上,将其身上的衣服粗暴地撕去,然后两句白花花的肉身,开始肆意地行男女之事。 这种类似的片子,男人大多已经看得免疫了,顾绍季也不觉得陌生。 当然,如果他不认识这视频里的男女主角的话。 视频一共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但顾绍季只看了五分钟就已经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有难以置信,也有无尽的失望和忧伤。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人,居然会这般……狠狠地背叛了他。 将电脑关上之后,他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走到窗边,点着了一根烟。 他年轻时候吸过烟,年少轻狂,不过后来有个女朋友不喜欢他就给戒了,之后也就彻底断了念想。 只是现在这种情形,他特别地想抽一根,于是找出上次某个老总在他办公室里落下的苏烟,点着狠狠吸了几口,才觉得胸腔里那股让人窒息的感觉散了一些去。 之后他想找出手机打个电话,可是手微微有些抖,而且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号码。 于是他全然失了耐心,将手机狠狠砸向落地窗玻璃。 玻璃没碎,只倒映出他有些扭曲的面容。 …… 顾绍季是晚上十点才回到顾家的。 家里的人大多已经休息了,只有管家给他留了门,看到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管家有些担心,只是这位四少爷的脾性很少有人能摸透,所以管家也只以为是后者心情不好,嘱咐四少爷早点休息便也回去睡觉了。 顾绍季在偌大的房子里游荡了一圈,在这里,像是有他的亲人,又像是只有一帮比陌生人还不如的死敌。 他怎么也想不通,所有人都可以背弃他,那个人怎么能呢? 怎么能呢? …… 翌日清晨,顾兆霆打算早早出门,外面费洛德已经在等着了。 今天是个挺重要的日子,所以他穿着一身中山装,拄着拐杖,精神抖擞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刚走到客厅,他就发现一个人坐在那。 顾绍季一晚上没睡,衣服是乱的,青色的胡茬也在下巴上特别显眼,加上有些凹陷的眼眶,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不堪。 顾兆霆还因为昨天的事对他很是生气,于是冷哼一声之后,也不打算理他,想直接出门。 只是没等他走出去多远,顾绍季突然站起身,沙哑着嗓音说道:“爸,有样东西我想给你看。” 顾兆霆却根本没兴趣,用拐杖捶了一下地之后,打算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顾绍季抬高声音,带着冷冷的决然说:“您今天要是不看的话,以后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过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顾绍季虽说平日里顽劣,可也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顾兆霆终于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转过身。 而在几分钟之后,待到他看到顾绍季给要给他看的内容,一时之间眼睛怒睁。 “这,这……” 顾绍季在一旁冷着脸没说话。 顾兆霆很快便在极度的气怒和震惊中,捂着胸口,脸色青紫地倒了下去。 第141章 丑事 顾兆霆被紧急送进医院之后,顾绍伯和顾少淑很快也接到了消息,迅速地赶到了医院。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鲜亮的红光瞧着格外的刺眼。 这个时候等在门外的,除了顾绍季之外,还有费洛德。 听到两人赶来的脚步声,一直垂着头坐在走廊长椅的顾绍季缓缓抬起头,向着前方望去。 顾绍伯来的时候是一身的急怒,老爷子在这个时间发病,简直是老天在跟他作对。 老爷子的遗嘱马上就要公证了,他马上就能完完全全、名正言顺地得到整个顾氏了,就差这一步,他就能成为受人仰视的顾家掌门人了。 但偏偏就是这一步,那老不死的怎么就迈不过去呢? 他跑到手术室前,还来不及关心顾兆霆的病情,直接对顾绍季发难。 他一把抓住顾绍季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说,是不是你把父亲气成这个样子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怀好心,居然还敢害父亲,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逆子!” 他的突然发难,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还是费洛德先反应过来,想上前给两兄弟拉架。 只不过非但顾绍伯不听,就连顾绍季,也不打算轻易放过。 顾绍季脸上的疲惫和颓然已经不在,转而换上了一副严肃到沉寒的神情,他挥开顾绍伯的手,转而将后者摁在墙上,力道重的几乎恨不得要在墙面上凿出一个洞。 顾绍伯先前沉迷女色,更懒得去健身,所以哪怕看着高大,其实也是外强中干,面对顾绍季的发难,他根本招架不了,也阻止不了。 于是只能在口头上还击,梗着脖子冷笑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再耍再多的花招,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子!” 顾绍季出生的时候,顾兆霆的妻子还是程绍仲的母亲,说起来,他和顾少淑的的确确就是小三的儿子。 只不过他就算是私生子又怎么样,总比眼前这个道貌岸然、枉顾伦理道德的混蛋来的要好。 顾绍季等顾绍伯说完之后,才沉着声音,一字一字缓缓道:“你看不惯我,怎么搞我都无所谓,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他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绍伯以为他说的还是绑架沈瑟那件事,根本不觉得慌张:“你有证据吗?没证据的话就给我闭嘴。” 顾绍季将他逼的更紧了些,脸上的痛色也更深沉了些。 “真的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吗?你他妈再给我装傻!” 这一声吼,让顾绍伯平白哆嗦了一下身体。 而因为声音太大,医院的护士走出来,皱着眉头道:“吵架的赶紧出去,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病人还没度过危险吗?” 一直站在一旁的顾少淑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顾绍季的胳膊,有些着急也有些担忧地说:“绍季,不要在这里闹了,父亲的手术还在继续,我们不要给他添乱,好不好?” 顾绍季闻言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接着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人……姐。” 顾少淑闻言也愣住了。 趁着顾绍季微微松了力,顾绍伯终于勉强摆脱桎梏,他愤愤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对顾少淑说道:“管好你的好弟弟!” 接着就想走。 可是他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 “你们两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顾绍季看着尚算平静,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你们两个也是亲兄妹!你们知道吗!在一块的时候,你们他妈都不会觉得恶心吗?!” 顾少淑闻言脸色顿时发白,向后踉跄了一步:“绍季……” 费洛德闻言挑了一下眉,不过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尽职当个旁观者就好。 顾绍伯闻言也顿住脚步,转过身,脸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似乎也没料到此时的情况。 “你,你,你怎么会……”他指着顾绍季。 顾绍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是从昨天收到的邮件里拷贝的。 早晨给顾兆霆看了之后,后者不过瞧了不到一分钟,待到看清楚视频里倒在床上赤身扭动的一男一女是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后,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心脏病发作,几乎已经没了生息。 顾绍季拿着手里的东西,手有些微微颤抖,但他突然笑了一声,说:“我真的从来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荒唐的事。你们做这种苟且的事,就真的什么都不顾忌吗?姐,你曾经说过,我们是这个家里彼此唯一的依靠,可是我处处替你考虑,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绍季,我,我……”顾少淑已经是泪流满面,只不过对于弟弟的控诉,她无话可说,无法反驳。 顾绍伯的丑事被人拆穿,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难堪,过了会儿,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姐弟俩,语气得意又嚣张:“少淑跟着我,说明她有眼光,识时务。不跟我的话,难道跟你这个废物弟弟啊。你连自己都保不了,别人又怎么可能顾得上。我告诉你顾绍季,你的一举一动,我什么都知道。识相点的,就离开顾家,去吴家当你的上门女婿。看在少淑的面子上,我可以饶你一命。” 顾绍季听完,脸上的沉痛已经慢慢消散了去,他的手指摩挲着u盘,声音没了方才的愤恨,已经变得相当轻缓,他说:“如果我把你的丑事爆出去,你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 此话一出,不光是顾绍伯,顾少淑更是变了脸色。 她上前一步,挽住弟弟的胳膊,想请他不要这么做。 要是这种事传出去,顾绍伯一个男人怎么都好说,可她是个女人啊,背负着乱伦和通奸的名声,她以后要怎么在安城立足。 只不过顾绍季看了她一眼之后,最终只冷淡地将她的手拂开。 他告诉她:“从你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对你也就没了旧情和责任。我们之后,就自己活自己的吧……姐姐。” 第142章 好一出大戏 顾少淑听完他的话,脸上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无声地啜泣。 而顾绍伯呢,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他看着顾绍季,有些心虚而狂妄地笑道:“你不会这么做的。顾绍季,那可是你亲姐姐,你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她再也没办法做人了吧。你真的做了,就是十恶不赦、冷血无情!” 顾绍季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外露的种种情绪,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神情冷淡的,就跟看着陌生人无异。 他随意把玩着u盘,然后嘴角轻轻一挑,说话的声音轻缓下来,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想让我保守这个秘密,也不是不可能。” 顾绍伯的眉头一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顾绍季继续说道:“你,主动放弃对顾氏的继承,宣布离开公司,我可以出一笔钱,送你去国外过逍遥日子,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他刚说完,顾绍伯就气笑道:“你以为我会同意?!” “你当然不会同意。”顾绍季脸色未变,“可是等父亲醒来,看到你们两个,就会想起你们做的龌龊事。你想想,他那种性情刚烈又自尊心极强的人,就算对你这个儿子再宠爱,你把她的女儿睡上了床,他会是什么反应?” 顾绍伯的心理防线也终于慢慢塌陷,他知道,这回他做的事算是越过了顾兆霆的底线,于是他自己也开始不确定,到底还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顾绍季见状垂下眼睛,似笑非笑道:“与其冒着被千夫所指和被赶出家门的风险,倒不如自己先选择退出,总归比较体面。” 顾绍伯忍下心里的慌乱,还强自反驳道:“你别在这里吓唬我,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我可以给你回去考虑的时间。只不过不会太久,父亲手术成功之后,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你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顾绍季冷淡地说完,便将u盘扔到了地上。 顾绍伯见状连忙上前捡起,只不过在直起身的那一刻,又听到顾绍季随意地说了句:“随便捡,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做了足够的备份。” 顾绍伯的身形顿时一僵,之后愤然离开,连顾少淑也再没看一眼。 此时顾少淑还坐在地上,哭已经哭够了,就是带着抹不开的迷茫和失魂落魄。 而顾绍季也没再管她,就如他自己说的,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姐弟情,也根本无以为系。 从始至终站在一旁的费洛德,内心忍不住惊叹一声,好一出大戏。 虽然他提前预知今天的情景会很精彩,却没想到这么有冲击力和爆发力。 其中表现最“惊艳”的,当属顾绍季无疑了。 离开医院,开车回去的路上,费洛德实在耐不住,便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将先前发生的一切描述一遍,还颇有点激动地说道:“你没亲自看到,真是太遗憾了。” 程绍仲站在窗前,等他绘声绘色地讲完故事,才捏捏额角,失笑道:“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是,你发现了顾绍伯和顾少淑的奸情,找人录了这个,就相当于是个定时炸弹,早晚会炸的顾家四分五裂。我就是觉得意外,顾绍季知道后居然没崩溃,还那么冷静地跟顾绍伯谈条件,啧啧,这小子,以前是我小看他了。” 程绍仲的表情很淡,在别人那里算得上石破天惊的大事,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小步而已。 听到费洛德评价顾绍季,他也说道:“顾绍季不是个草包,说不定到了以后,会成为比顾兆霆还心狠手辣的人。” 费洛德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无踪,转而有些担心:“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要不要……” “算了,目前为止,还不能让他出事。”程绍仲转过身,慢慢踱向桌前,拿起了一份文件,眼神变得有些冷然,“顾绍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是个甘心受人威胁的人。你先关注着顾兆霆的情况,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费洛德立马答应下来。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他以长辈和法律界前辈的身份跟程绍仲相处,其实心里是抱着一点点的优越感的,觉得自己的资历和阅历都优于这个不过三十多岁的小子。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发现,在整个计划推行的过程中,他慢慢地变成了配合的那一个。 程绍仲的城府和心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不知不觉之间,前者就已经将所有的人组成了一个局,谁也别想着脱身。 好在,好在他们是一伙的。 费洛德的脸上闪现出一丝轻松又庆幸的笑意,只要事情能成功,谁指挥筹谋还不是一样。 更何况,程绍仲还是那个人的儿子,他无论如何,都会全力支持和配合。 挂了电话之后,程绍仲将手里的文件打开,里面是一些他早前收集到的资料。 有关许多年之前的顾兆霆,以及程家。 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将其派上用场的话,那么现在便可以说,那一天的到来,指日可待了。 …… 就在安城顾家的交斗变得愈发激烈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南城,却还是平静得犹如平常的每一天。 沈瑟自从上次接了顾绍季那个电话,就根本没再把那件事情再放在心上。 她现在的生活,除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应付她的“准男朋友”了。 这个称号还是侯易铭自封的,他说他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就等着沈瑟什么时候答应了。 沈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有点压力的。 不过侯易铭并不是个咄咄逼人和胡搅蛮缠的人,所以一天天的相处下来,两人之间还算融洽。 在某一天,两人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侯易铭偶然间提起了,先前被调查的林德钟律师,近日检方做出了证据不足不予起诉的决定。 时隔数月之久,沈瑟终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第143章 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侯易铭知道沈瑟以前是林德钟所里的律师,所以一向不跟外人透露办案进程的他,这次还是存了些私心。 而沈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除了意外,剩下的就是说不清的茫然。 愣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呢……” 如果林律师真的是无罪的话,那为什么会被检方调查了数月之久,早前还传出过消息,说这次一定会重判。 这就涉及到公务了,侯易铭想了想,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仅仅是有些笼统地说道:“我们都是依照职责办事,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都会给出合理的调查。” 沈瑟也清楚侯易铭没办法跟她说的太多,而她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慢慢消化了这个消息。 她想,等到林律师出来之后,她一定要去见见他。 有些事情,她想弄清楚真相,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 还有韩书墨他们,如果有机会的话,几个人也要聚聚的,这是他们约定过的。 很短的时间内,沈瑟想了很多很多,但侯易铭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情瞬间跌落下去。 “虽然没有提起刑事诉讼,但是林德钟以后应该很难再做律师了。” 这次沈瑟又免不得问为什么,侯易铭看她焦切的模样,最终还是轻叹了声,回答她:“无论做什么行业,在这个过程中,都会面临很多次选择。最重要的那次,是一定不能错的。要是站错了队,那头角展露的越多,以后受到的艰难责难,也就会更多。” 他说的还是很隐晦,但是某一个瞬间,沈瑟却是突然明白了。 早前林德钟刚刚被捕的时候,程绍仲好像也提醒过她,说林德钟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个时候她怎么都不信,还怀疑过程绍仲,是不是他在背后搞得把戏,毕竟两个人向来不合,消除异己这种事,也并不奇怪。 但原来,她想的都是错的吗? 侯易铭看到沈瑟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是这个消息给她的打击太大,心疼之下,又免不得多说了两句:“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不做律师,也可以转行做其他。而且林德钟有很多朋友,在检察院的时候,就经常有人来关照。比如程绍仲,那个远程所的大律师,你应该知道吧,以他的能力,扶持一把旧友,绝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话音落下,沈瑟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 顾绍伯这边被顾绍季摆了一道,心里边别提多窝火了,偏偏还不能直接发作,把他气得差点内伤。 顾兆霆的手术还算成功,只不过人由于年老恢复得慢,这两天还没完全恢复意识。 没了靠山,自己又想不出法子解决,顾绍伯急怒之下,只好把怒气往下属身上撒。 因而顾氏这几天人人自危,除了董事长重病住院的消息,也不无顾绍伯的原因。 作为顾绍伯的秘书,顾少淑的处境也变得相当艰难。 她跟顾绍季决裂之后,在顾家的依靠,便只剩下顾绍伯了,可是后者这段时间却看她哪哪不顺眼,经常劈头盖脸痛骂一顿。 她知道,他是在迁怒她,可是自始至终,错的人是她吗? 当初跟他在一起……都是他强迫的,当时她特别害怕,想去告诉父亲和弟弟,可是顾绍伯却有恃无恐地告诉她,她可以随便宣扬,不过到时候,他会说是她勾引的他,老爷子更偏向谁,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顾少淑很怕自己会被赶出顾家,也知道弟弟护不住自己,几番痛苦纠结之下,她才选择的妥协。 只不过她长久以来的委曲求全,到头来,还是落得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怎么会弄成这个下场,怎么会呢? 在又挨了顾绍伯的一顿痛骂之后,顾少淑有些失魂落魄地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在其他同事略显探究的目光中,丢下手里所有的东西,独自一人上了天台。 顾少淑在公司楼顶要跳楼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顾绍季的耳朵里。 对于自己的胞姐,他没办法完全做到不闻不问,所以即便心里还介意着,却还是去到了顶楼,见到了跨坐在栏杆上的顾少淑。 “绍季,你来了……”顾少淑对其他人的规劝都充耳不闻,只有在见到顾绍季之后,才慢慢红了眼眶,“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顾绍季的脸色是冷的,而且因为顾少淑的这句话,旁人都开始纷纷议论,是不是他的原因才让姐姐要走上绝路。 很快,顾少淑的声音又随风而来:“我知道我一直是你的累赘,而我还时常在怪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保护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忘记了我是姐姐,本来是该我保护你的,我该保护你……” “好了,别说了。”顾绍季脸的棱角绷得很紧,“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下来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顾少淑的眼泪慢慢滑落下来,却是摇了摇头:“我活着,你手里的那段视频是没办法发出去的。我知道你,哪怕嘴上绝情,但是你不可能那么做的,你不忍心伤害我。绍季,这是姐姐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往后,你什么都不要再顾虑,想做什么,就去做。那个混蛋,我就算死了,也要夜夜让他噩梦缠身,让他不得安宁!你记得,姐姐其实很爱你这个弟弟,从妈妈去世后,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这句话,也都是真的……” “好,好,我相信,你下来吧。”顾绍季慢慢朝她走近,一边放低缓声音劝说着。 只是在他真正走到之前,顾少淑却转过头,看向无边的天色,还有这城市绝美的风景。 死,她其实也很怕,可是她更怕这世上的冷,这世上的流言。 就让这一切到今天为止吧。 在很早很早之前,在被顾绍伯灌醉酒,赤身裸体在酒店醒来的那天清晨,她就想从酒店的窗户跳下去了。 但是那时候她不敢,又对这世间存着太多太多的留恋。 而现在,她终于能抛开这一切了。 绍季,等我死后,别太为我伤心,你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姐姐不管到了哪里,都会祝福你。 还有,下半辈子,记得要加倍地幸福,把姐姐的那份也握在手里,千万记得了。 闭了闭眼睛,顾少淑将栏杆内的一条腿跨出去,几秒钟之后,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犹如一只飞鸟一般,纵身跃了出去。 第144章 反将一军 顾少淑的死,虽然在安城掀起了一阵惋惜猜疑,也有小道新闻对类似豪门恩怨这类剧情挖掘了一番,但是几天之后,一切都还是恢复如初,激起的小小波澜也很快平静下去。 顾绍伯对此更是半点不关心,也不觉得丝毫哀伤,他现在想的只有自己,顾少淑死了,万一顾绍季没了顾忌,直接撕破脸皮曝光他的丑事怎么办。 一个死人当然受不得影响,他这个大活人可难逃干系。 万般焦虑之下,他只好去找程绍仲,问后者有没有什么办法,先发制人。 程绍仲则是告诉他,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要依靠顾兆霆。 “去求父亲的原谅吧。”他淡淡道,“只有他,才能保住你。” 顾绍伯闻言却有些迟疑:“可是老东西之前被我气得心脏病发进了医院,我要是去求他,他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就只能逼他同意。”程绍仲的语气愈发随意轻淡,“父子之情,还有你的身家性命,哪个更重要,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顾绍伯的眼神暗了暗,心里也早已有了决断。 顾兆霆前两天已经慢慢苏醒过来了,只是医生交代一定要静心静养,千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顾绍伯这天没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医院的护工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在他进到病房之前,还特地嘱咐,说顾老先生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稳定,不能劳累,也不能受刺激。 顾绍伯没听完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他自己则是迅速进到了病房里面,关上门,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顾兆霆的呼吸机还没摘,一双布满褶皱的眼皮紧紧闭着,脸色也是不正常的青色。 顾绍伯走到病床前,观察了一下之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高喊一声:“爸!” 顾兆霆被这声惊醒,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跪在床头的儿子。 顾绍伯见状演的更起兴了些,他趴在床边,几乎是嚎哭出来:“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上了年纪的人对很多事还是有挺多忌讳的,尤其是尚在病重。 顾兆霆哪怕再疼这个儿子,对他此时的行为,也免不得心生厌烦,眉头紧皱。 顾绍伯半天没听到回音,一抬头,发现老爷子正眼睛睁圆瞪着他,他以为老爷子急着说话,便自作主张,将后者的呼吸机摘了下来。 这下子,顾兆霆的脸色更难看了,已经隐隐泛了清灰。 “混……混账!滚……滚……” 艰难吐出这几个字之后,顾兆霆的呼吸急剧加速,一旁监测心跳的机器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这下子顾绍伯完全吓坏了,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将医生喊了过来。 医生在抢救的时候,顾绍伯在外面心急如焚。 当然不是因为担心顾兆霆病情,他就是在在想,要是老东西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能帮得了他才怪。 偏偏遗嘱还没落定,让他干什么都还得受制于人。 有些焦头烂额地踱着步,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想到,顾绍季抓住了他的把柄,让他现在寸步难行,可如果反过来,他也抓住了顾绍季的小辫子,反将一军,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到那时候顾绍季也被他捏在掌心,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想到“妙计”的他顿时大喜,也不管顾兆霆到底抢没抢救过来,直接离开了医院。 顾绍伯想抓顾绍季的把柄,自然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而跟顾绍季来往亲密的人,除了顾绍季的现任未婚妻,再就是之前那个前女友律师了。 只不过吴婷是吴氏的大小姐,出行都有保镖助理跟随,下手的难度有些大。 至于那个女律师呢,上次绑了一回,也不知道让谁给救了,但是从顾绍季的反应来看,他还是挺在乎那个前女友的。 顾绍伯没有别的办法,决定还是从沈瑟“开刀”。 反正这回不成功便成仁,就算搞不了顾绍季,能拉个垫背的,也不算亏,更何况听说那女律师长得还不赖,弄到手里玩一玩,那就更好了。 顾绍伯下定决心之后,便决定找人去动手。 不过先前的手下都已经“栽了”,一时还找不到可靠的人,更怕那些人再办事不利,偷鸡不成蚀把米。 思来想去,还是找程绍仲靠谱些。 他们这些做律师的,什么手段都有,有时候没办法在明面上解决的事,他们也从其他的途径做成,而且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什么破绽。 程绍仲在接到顾绍伯的电话,听他说完之后,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道:“你确定?” 顾绍伯觉得他的语气略有些奇怪,不过一时顾不上别的,只有些不耐烦地应道:“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最好找几个办事利落的人。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是再遇到什么情况,就直接把那个女律师做了,我让顾绍季后悔一辈子去!” 程绍仲听完又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收了线,在一旁喝着红酒的费洛德挑了挑眉,心想着那顾大少简直愚蠢的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让程绍仲去绑票他的心上人,啧啧,这波操作,可真是逆天啊。 不过这也是当初程绍仲的筹谋,要不是假意投诚,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得知顾绍伯的计划。 做事不仅只看脚下,更看的到未来长远的每一步,费洛德再一次佩服起年轻人缜密的心思来。 见程绍仲的脸色冷着,他晃了晃酒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现在要怎么办,真要把那位——顾绍季前女友,绑起来?” 他本意就是开句玩笑,谁知道程绍仲转过头,凝目看向他,目光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答道:“当然。” 第145章 现在道歉也不晚 于是乎,远在南城的沈瑟,再一次成为了“猎人们”的目标。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联系到了林德钟,后者本不愿意跟她多接触,但是沈瑟一再坚持,到底还是促成了这次见面。 两人约着见面的地方是南城一家茶楼,林德钟来之前,先行到达的沈瑟已经点了一壶上好的大红袍,想着老大肯定会喜欢。 十几分钟之后,林德钟才姗姗来迟。 距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别说是一两百天的时间,就是一周一月,很可能就会变得物是人非。 沈瑟看着面前的人,看他比以前瘦了得有大半,后背有些佝偻,连头发都变得有些花白,还有眉目之间掩藏不住的疲惫和苍老,全然没了久前的意气风发,眼眶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跟她的伤感相比,林德钟倒是乐观的多,他拍了拍沈瑟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落座之后,还是林德钟先开口道:“小沈啊,听说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我很高兴。在里面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这帮小子,怕你们受我的影响。知道你们个个发展的好,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听完这些,沈瑟眼里的酸意更甚,说话的时候也略微有些哽咽:“老大,那你过得好不好?我之前想去看你,但是每次都没能见到,我跟韩律师他们都很担心。” 林德钟闻言笑了笑,笑意有些苦涩,但并不哀怨和颓丧:“算是命里终有一劫吧,熬过去就好了。当初确实是我抱着侥幸,以为时间长了就没事了,但人呐,还是不要做亏心事,说不定哪天报应就来了。” 沈瑟愣住没说话。 林德钟也没有说的太详细,这件事,以及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他人生中的污点,也是他心里无法抹去的痛。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可是真正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些才能彻底过去,也才能让他真正重新开始。 林德钟低头喝了口茶水,真是好茶,在里面的时候就想这一口。 而卸去了一身重担,连喝茶都觉得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以后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做律师了,这么大年纪才改行,可能不太容易,不过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一个健全的成年人,无论如何都能生存下去。” 沈瑟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这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听说之前,程律师他,曾经去看过你……” 林德钟闻言有些诧异:“是他跟你说的?” 沈瑟摇摇头。 林德钟有些释然地笑笑:“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说,他那个人啊,比谁都心气儿高,就算被人骂到眼前了,也绝对不会替自己辩解一句。我活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顽固的人。” 沈瑟听完之后,居然莫名有点想笑,还想怼回去,说老大其实你也是很顽固很顽固的人。 林德钟又叹了声,继续说道:“我们两个不对付很多年了,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结怨,但几乎没人清楚为什么。” 沈瑟问:“难道不是因为理念不同吗?” 曾经林德钟说过,程绍仲沉迷钱权,根本没了一个律师的操守,还让她别跟他学。 但是林德钟今天却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是我刻意放大了而已。我跟他恩怨的开始,是在他执业的第二年,他接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代表的是弱势的一方。当时业内的人都觉得,程绍仲一方想要胜诉,几乎是不可能。可别人这么想,我却不觉得。后来我偶然跟案子的另一个当事人接触,跟他说起了这个案子的情况。我说以程绍仲的能力,将整个案况扭转,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私心,我并不想让程绍仲成功的太快。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在他出现之前,我一直是老师和同学眼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可他来了之后,我就成了第二。人嘛,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太多的不服气和不甘心,在这种心理驱使下,就会做一些错事,说到底,其实都是因为嫉妒。” 沈瑟这回是彻底愣住了。 但林德钟的话还没说完,以前遮遮掩掩从不愿跟人提及的这些,到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堪。 “在这之后,我慢慢地就把这件事淡忘了。可是就在那个案子开庭的前一天,他被人打成了重伤,送到医院抢救,差点没下得了手术台。当时别人都在猜他是不是得罪了谁,遭到了打击报复。可能只有我知道,那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的一念之差,才酿成了那样的后果。” 沈瑟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水杯里的谁洒出来,湿了她的手背。 林德钟见状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没接,他也只是淡淡笑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但我做过最可恶的事,还在后面。出了那件事之后,我本来应该去道歉,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归根结底是因我而起。可是我没有,我一次也没有去找过他,反而是接手了大多数原本属于他的案子。那大概是我最风光的一段时间,没了程绍仲,我就是我法律界最耀眼的那颗新星。” 顿了顿,“不过好景不长,程绍仲的身体康复之后,很快又回到了业界。他的行事作风比之前更成熟老辣,再棘手的案情,只要经他手,几乎都能得到最圆满的判决。我改去做刑事辩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外面的人都说我理想主义,说我不懂变通,非得去干没什么油水的刑事律师。可是他们不知道,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在庭上遇到程绍仲。” 至此,他算是把心底里那点最阴暗的所在都倾吐出来了。 而不管面前的小女孩怎么看他,也无所谓了。 反正从今往后,他一切归零,重新开始,也再不会做有违良心的事。 见沈瑟一直没有开口,只低垂着目光发着呆,林德钟知道她可能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接受,毕竟,信念崩塌,再到重建,是一个挺漫长的过程,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恢复完全。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以他现在的情况,沈瑟跟他多接触没什么好处。 林德钟站起身,打算去结账离开。 不过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一句: “林律师,其实你现在去跟程律师道歉,也不晚的。” 第146章 曾经是最亲近的人 林德钟闻言顿住,转过身去,却见沈瑟在对着他浅浅笑着。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其实程律师他,是个挺容易原谅别人的人。虽然他从来不说,但他不怎么记仇。你要是跟他道歉的话,他一定会接受。” 林德钟:“你……” 他应该是想问,她怎么会这么了解程绍仲。 沈瑟便轻轻笑出来:“因为,我们曾经是最亲近的人。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三年。” …… 跟林德钟分别之后,沈瑟一个人走在秋意寂寥的街头。 天气已经转凉很久了,而不久之后也会迎来初冬。 走了一段路,沈瑟在一红绿灯处停下。 方才她跟林德钟说完她跟程绍仲以前是恋人的事情之后,后者明显很意外,可是不多久,他却又有些恍然:“怪不得……” 不过沈瑟自诩了解程绍仲,却不得不承认,她很心虚。 之前她误会程绍仲是刻意针对林德钟,还误解他不择手段对付异己,还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冷血动物。 而程绍仲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辩解和否认过,只默默忍受她的误解和责难。 如果不是林德钟告诉她,她不知道还要在心里埋怨他多久呢。 心情有些低落地回到家,刚到楼下,侯易铭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明天有部刚要上映的电影,他买到了两张票,问沈瑟有没有时间去看。 沈瑟想了想,正好手头上的一个案子结束了,新的工作还没来,所以应该空的出时间,于是便答应下来。 侯易铭一听很是高兴,还说明天下班之后,他先去接她吃饭,吃完饭正好能赶得上看电影。 沈瑟便回答他安排就好。 通完电话,沈瑟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轻舒一口气,走进楼道上了楼。 可是刚一打开屋子的门,她就觉得略微有些不对劲。 房子里的摆设她记得很清楚,明明放在书架上的那盆花,不是在现在的位置来着…… 她心里一凛,顿住了脚步。 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打算跑出去。 可是还是晚了,藏在花盆后的那双脚,快步走出来,高大的男人一把抓住沈瑟的肩膀,将沾着乙醚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几秒钟之后,手还放在门锁上的沈瑟软身倒了下去。 男人将沈瑟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找出手机,给同伴打了个电话。 “上来吧。” …… 沈瑟的第二回被绑,待遇显然比第一次好了很多。 首先,她没受到匪徒的任何粗暴对待,在她苏醒到下车的这段时间,无论她怎么不配合,坐在身边的人都没呵斥她一句,更别说动手打她了。 而到达“关押”的地方,她发现,这里哪是什么废旧的老库房,分明是……五星酒店好不好,还是个顶级的套房。 在这之后,她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其他无论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连她无理取闹说要吃冰激凌都有人买来给她。 真的是次……很奇妙的经历。 沈瑟坐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不知道第几次开始怀疑人生。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人在整她啊,或者是遇上了什么“阴谋”?可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律师而已,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搞这一出出来啊? 百思不得其解,她简直要被弄糊涂加逼疯了。 而没有手机和其他通讯手段,她也只能继续待在这,总不能从十几层高的地方跳下去吧。 就在她稀里糊涂地被限制人身自由两天之后,第三天,除了轮流看守她的人,终于有其他人出现了。 沈瑟这个时候正在无聊着,旁边还堆放着“绑匪”给她买来的言情小说和飞行棋,还有个游戏机,供她没事的时候消遣时间的,可是她又不是小孩子,可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忘了自己的处境。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气哼了一声,直接侧身躺在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过了会儿,房间里好像响起了脚步声。 躲在被子里的沈瑟心里咯噔一声,之前的那两个“绑匪”可都很有“礼貌”,不敲门是不会进来的,更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地出现。 那来的人是谁啊,难道她被养肥了这么多天,来“宰杀”的人,终于现身了?! 沈瑟揪紧被子,第一次真正觉得害怕起来。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过了会儿,她感觉到一旁床边的位置凹陷了下去,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尤其是那个人还来拽她的被子,她更吓得不行,拼了命揪住被子,生怕失守。 可是她的力气就跟绿豆大小差不多,哪怕用尽了全力,不出多久,也还是让人夺去了阵地。 慌乱之中,沈瑟都已经想好了,万一真的有人对她不轨的话,她、她就跟他拼命。 好歹她也是个律师,可不会让人摁着随便欺负。 抢被子的时候,沈瑟的头发也乱成了一团,胡乱地粘在她的脸上,还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身上的遮蔽被人夺去之后,她也没能第一时间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来人似乎也并不着急做坏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沈瑟只觉得一身恶寒从头传至脚,下意识地挡开,一点不想让别人碰她。 而那人居然也没勉强她,气氛又僵滞了片刻,沈瑟才听到那人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么生龙活虎的,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这声音是…… 沈瑟一把拂开自己脸上的头发,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人长得什么样子。 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她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委屈,生气,高兴,庆幸……种种或纠结或矛盾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她的心头。 第147章 不可理喻 程绍仲看着她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 前两天找人“绑”她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告诉她真相。 只不过依照沈瑟的性子,知道了一切反而不会这样乖乖地待着,而在外面,万一顾绍伯又有别的阴损的招数,他怕一个疏漏之下,没办法护她周全,于是只能将她安放在这里,起码不用让人知道她的去处,也能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 而他唯一的顾忌就是现在,沈瑟知道了一切,看起来对他好像是诸多不满。 没错,沈瑟的情商虽然就那样,但是智商可不低,联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再看到眼前的人,她脑子里一直扯不直的那根弦总算是捋直了。 于是她压下心里的滚滚情绪,绷着脸问:“是你让人把我绑来的?” 程绍仲无法反驳,只能默认。 沈瑟便咬了咬牙,继续问他:“为什么?” 程绍仲回答:“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沈瑟听完更气了,别的人她可能还有所顾虑,不敢咄咄逼人问的太紧,但对程绍仲嘛,她的胆子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他不说,她就偏要问。 “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或者说是绑架,是很严重的刑事犯罪!” 程绍仲说:“知道。” 沈瑟:“……那你还做!你、你这个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嗯,我不可理喻。” 沈瑟:“……”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他不能在这待的太久,要不是担心沈瑟,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他又摸了摸沈瑟的头发,告诉她:“这里很安全,需要什么就让人准备。最多还有一个星期,到那时候,我就送你回去。” 沈瑟却躲开他的手,很是不配合:“我不要,我想回家,我还要去上班,我凭什么还要在这里待那么久。不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我是不会答应的。” 程绍仲知道她的脾气犟,但是顾家这边的事,即便是想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完的。 于是乎,他给了另外一个建议:“你那个朋友何清,让她来陪着你?” 沈瑟:“……你绑架我还不够,还想绑何清?!” 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 程绍仲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不想让她牵扯进来的话,就乖乖听话。” 沈瑟却还是瞪他,心里边一遍又一遍地骂他无耻和卑鄙,居然拿何清来要挟她,可她偏偏还就吃这一套。 程绍仲临走的时候,在沈瑟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却像是一阵轻风,拂动了谁的心。 “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以后谁也不会再伤害到你。”程绍仲的声音有些低沉。 沈瑟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其实她哪里不知道,他不是个无理取闹,也不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是她讨厌这样被蒙在鼓里,也讨厌被他摆布,从以前到现在,他可能从来都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沈瑟垂下眼睛,声音也很是低缓:“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你自己……也要当心。” “嗯。”程绍仲的眼里多了些笑意。 沈瑟还有别的话想说,但看程绍仲好像急着走的样子,她也不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了。 而他起身离开的那刻,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和惶然。 但跟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她没办法开口让他留下来,他也不会因为她而留下。 这样也好,她相信自己能克服目前的困境。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只靠自己一个人。 …… 程绍仲之后去到的地方,是医院。 特护病房前有两个看护的人,见到他走过去,没有任何阻拦和盘问,直接打开门请他进去。 费洛德安排的人,肯定提前打了招呼,程绍仲一点不觉得意外。 他走进病房之后,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嘴角轻轻一扯。 顾兆霆一直都醒着,虽然精神已经很差了,但因为在等一个人的到来,所以他一直没有睡过去。 见程绍仲走到床边,他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音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程绍仲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地将腿交叉,看上去很是闲适。 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顾兆霆知道这个二儿子对他没什么感情,更谈不上尊重,以前或许他还会怒不可遏,可以他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追究别的。 他又咳嗽了一声,才有些气息不稳道:“你跟老四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咳咳,我没动手,是因为念在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我可以什么都不再追究,也可以把什么都给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 程绍仲冷淡着脸色,等他说完。 “……我只有一个要求……咳咳,你们、你们放老大一条生路……他个性单纯,对付不了你们……就给他一笔钱,让他出国,这辈子都别再回来……”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顾兆霆的脸已经憋得有些青紫,就连呼吸也不是很顺畅。 程绍仲知道现在应该找医生进来,只不过看顾兆霆的样子,似乎是想跟他把话说完。 于是他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在你的心里,只有大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筹谋铺路。可是你大概是不知道,你的好儿子,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正在暗地里找医生疏通关系,想终止你的治疗,让你提前解脱。看着你们如此为对方着想,让我也非常感动。” 待他说完这些,顾兆霆的咳嗽也加剧起来,旁边的监测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音。 程绍仲静默地看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摁下了呼叫铃。 在医生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最后对顾兆霆说道:“人的一生,都会有很多的执念。有的能让人飞黄腾达,功成名就,有的,则会让人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活的这么久,我以为你早就能明白,只可惜,直到死,你也不会懂了。” 第148章 再不会停下 程绍仲在医院待了挺久,直到医生走出来,说顾老爷子已经抢救过来了,他才点头示意了一下,离开了这里。 说起来,这顾兆霆也真是命大,三番两次地病危,却每次都能活过来。 也许是心里还有放不下的存在,让他没办法现在就入土,想拼命活到目的达成的那天。 回去的路上,程绍仲少有地主动联系了顾绍季。 后者这段时间很少有消息传来,听说就连公司的事务都接连缺席,行踪很是神秘。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通。 “是我。”程绍仲说。 顾绍季的声音很是沙哑,听上去,神智好像也不是很清楚。 “谁……你他妈是谁,别来烦我……” 程绍仲皱了一下眉头,鲜有耐心地继续说道:“你现在在哪?” 顾绍季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他也一声闷哼,像是撞到了哪里。 “你管我在哪……滚,都给我滚!” 说完这句之后,手机像是被谁抢了去,不久,有个无奈又惶然的女声传来:“我是绍季的未婚妻……” …… 程绍仲赶到顾绍季住所的时候,吴婷已经忍受了后者长达十几分钟的疯狂。 顾绍季把家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他自己也受了伤,可是根本就不顾,一意孤行的继续发着疯。 程绍仲刚一进门,一个玻璃花瓶就在他面前几公分的地上碎裂。 吴婷见状连忙上前,道歉道:“不好意思,你没伤到吧……” 程绍仲摆摆手,示意无事,接着走进房子,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顾绍季正靠在墙角,喘着粗气,眼睛则直勾勾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吴婷在一旁抹着眼泪,这些天顾绍季的反常和疯狂,已经让她心力交瘁。 可是她除了忍受,不敢告诉任何人。 如果家里人知道,肯定不会让她再跟顾绍季交往,而顾家的人,她也不知道找谁。 眼前的这位律师,她以前听顾绍季说起过一两次,虽然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是真的想有人来帮着劝劝,毕竟顾绍季对她的话一点都听不进去。 程绍仲在原地站了会儿,便微微侧过头,对吴婷说道:“请你先回避一下,我跟他单独谈谈。” 吴婷使劲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吴婷走后,程绍仲踩着一地碎片,缓缓地走到了顾绍季面前。 顾绍季发现有人走过来,过了好半天,才迟钝地抬起头,望过去。 “怎么弄成这样?”程绍仲低头看着他,淡淡问道。 顾绍季开始的时候还是麻木怔愣的表情,他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睡,眼窝深陷,脸色很难看,皮肤上还有很多被划破结痂的细碎伤口。 程绍仲的话他似乎没办法理解,过了很久很久才哑着嗓子说道:“你来干什么?” 还能认出他,说明情况并不是最糟糕。 程绍仲便说:“你消失了这几天,原来就是躲在这。怎么,打算一辈子都不出去了?” 顾绍季闻言顿时表情阴狠,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灯罩,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上。 “你管我!”他的声音愈发粗哑。 程绍仲一声轻叹,看似有些遗憾:“突然变得这么心灰意冷,我猜,是因为你姐姐的死。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她,所以良心不安,才变成这样,对不对?” 一听到跟顾少淑有关的事,顾绍季原本阴寒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茫然,他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指节都开始发白,嘴里也开始喃喃自语:“我不想的,我不想那样的……我当时不该那么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程绍仲见此便蹲下身,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发生那种事谁也想不到,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害死你姐姐的不是你,是顾绍伯。你这样颓废下去,渔翁得利的人也是他。就算你甘心把一切拱手让人,可你姐姐枉死,也不会安息的。” 顾绍季听完缓缓抬起头,眼神渐渐有了神色。 程绍仲又拍了一下他的肩,继续道:“过去的事已经没办法追悔,但未来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据我所知,你不是个轻易放弃自己人生的人。” 程绍仲走出去的时候,吴婷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他出去,她赶紧上前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绍仲淡淡答:“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吴婷闻言心里又酸又涩,她想帮顾绍季,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帮。 程绍仲也没那个耐心跟她多说下去,很快转身离开了这里。 …… 在这之后的第三天,清晨刚刚到来,整个城市都还没有完全苏醒,程绍仲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对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停下了。” 程绍仲闻言淡淡一笑:“你能想通最好了。” 顾绍季顿了顿,说:“我应该谢谢你。” 谢谢,在每一次他感到迷茫和颓败的时候,都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这大概也是他少有的跟人这般认真地道谢。 不过程绍仲却没有居功的意思,他的语气也还是很淡:“比起口头上的感谢,我还是更希望看到实质的胜利。” “当然,顾绍伯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了。” 顾绍季的声音顿时沉了下去。 而他的预言,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成了真。 第149章 死不足惜 这天,天气很好,顾绍伯取了自己刚保养好的跑车,打算去一个超跑俱乐部的活动。 本来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再去参加,可是活动上会有一个最近刚刚冒头的小明星站台,他觊觎了好久,这样的好机会,他思索再三还是舍不得放弃。 活动举行的地点是一个赛车场,这里本身就是富家公子哥儿们常聚在一起赛车把妹的场所,顾绍伯也是这里的常客。 到达之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飘起了一丝小雨,活动的主办者便有些犯了难,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取消今天的行程。 顾绍伯和几个公子哥一听就不干了,说这么多人大老远跑来这,突然就说给取消了,那多扫兴啊。 而且雨下的也不大,根本没什么影响。 主办者也惹不起这帮爷,加上雨势真的没有加大的迹象,因而也就决定继续下去。 上午九点,活动准时开始。 与会的嘉宾出场表演之后,就到了俱乐部的成员们展示自己爱车的时间,加上小赛一程。 其实就是显摆,在场来的那些漂亮妞儿,看中了哪个二世祖,坐上车一块出去一度春宵都是常有的事。 顾绍伯看着那个娇滴滴的小明星,心里痒的不行了,催着赶紧开始,他等着抱美人上床呢。 赛车场的道次很宽,拐弯的角度也并不刁钻,都是经过改造的,毕竟这里很少有专业的赛车手。 顾绍伯安排在第二回合出场,他自诩车技不赖,再加上给力的爱车,待会儿一定能赢得美人儿芳心。 准备的时候,他看到美人儿也对他眨了下眼睛,顿时心花怒放,差点连车都不上了,直接抱着女人去休息室来一炮。 只不过这样到底不合规矩,他把这种心思压下来,跃跃欲试,只等着待会儿赢了。 第一回合的车手下来之后,顾绍伯戴上专用的头盔,打算上车。 可一旁有个工作人员突然跑过来,说头盔可能有点问题,需要更换一下。 “麻烦。”顾绍伯烦躁地抱怨了句。 当所有的车手将车开到起跑线之后,原本只零星的雨势突然变大,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的小水坑。 这下所有人都犯了难,包括其他的车手。 有的人提出取消,毕竟玩是小事,可别有什么危险。 但顾绍伯却全然不这么想,他心里暗骂这帮人都是怂蛋,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美人都在一旁看着呢,也不嫌丢人。 他告诉指挥台,不用取消,他可以跑完。 到了最后,真正留在起跑线上的,便只剩下三台车。 开始的号令发出之后,天空当中发出一声炸响,还有阵阵的回声。 顾绍伯兴奋之下,开足马力,一马当先地冲进了赛道。 这条道他不知道已经跑了多少次,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跑完全程,而视线虽然有些不好,但他凭借着经验,在直道上横行无阻。 在进入弯道之前,他看到其他两辆车被他远远甩在后面,顿时更得意了。 等到跑完这圈,胜负确定,他就是今天最出风头的那一个,到时候那些个女人谁不佩服他,估计都得上赶着坐他的车离开。 这么想着,他脚下又用了些力,车子的马力几乎已经到了峰值。 转弯的时候,顾绍伯踩了一下刹车,却发现车速并没有减慢。 他心里有些慌,不过不至于害怕,只用力将刹车踩到底。 可是依旧无济于事。 在雨水冲刷过的路面上,光滑一片,根本留不下任何刹车的痕迹,而在车速飞快,车子已经失控的这几秒时间里,坐在车里的顾绍伯,看着周围的景象,像是在经历一副慢镜头的剪影。 他能看到车头冲向护栏,再冲向场外的围墙,之后是一阵毁灭性的天旋地转。 而他的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好像是碎成了两半。 等到整个世界终于重新恢复静默的时候,顾绍伯躺在自己心爱的跑车里,茫然地睁大眼睛,身体的生机在迅速地流失,变得很冷很冷。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对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印象,是不甘心。 这边发生的意外很快惊动了所有人。 可是当救援团队赶过去的时候,原本冒着浓烟的车体突然发出两声刺耳的爆破声,之后,整个车身四分五裂,熊熊的烈火在雨水的冲刷下也没有丝毫扑灭的迹象。 救援的人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原本光鲜亮丽的车子烧成灰烬。 还有,坐在车子里的人,也化成一堆白灰。 …… 在顾绍伯出意外的同一时间,有媒体爆出,先前顾氏和吴氏共同开发的项目存在亏空项目款的现象,在经过彻底的调查之后,发现是顾氏的顾绍伯借职位之变,私吞了上千万,导致工程使用的材料质量不过关,存在致命的缺陷,一旦建成后患无穷。 相关的部门已经介入调查,只要情况属实,项目随时有被叫停的风险,而坐在项目负责人的顾绍伯,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在消息爆出的两个小时后,顾绍伯撞车身亡的消息,传遍了安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天大新闻,各方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顾绍伯听到了风声,心虚之下选择自杀。 也有人说,顾绍伯好歹是顾氏的太子爷,不至于为这区区几千万就赔上身家性命。 更有人说,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甚至是……一场谋杀? 在猜测遍地,满城风雨的时候,一则消息又适时爆出来。 “顾绍伯性侵胞妹,致后者受辱身亡,禽兽行径,死不足惜!!!” 极有煽动性的标题一出来,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和愤慨。 加上有几张截图为证,更是为此增添了真实性。 还有顾氏的员工,上传了顾少淑堕楼那天的视频影像,她所说的内容,也都与这则消息十分吻合。 于是新闻便成了石锤。 一时之间,顾绍伯成为众人唾骂的对象,任何能想都的辱骂都加诸在他的身上。 他的死并没有平复这场怒火,反而是被人挖出了更多性侵之类的丑事,搞得顾氏也因此大受影响,股票连续两天跌到谷底。 与此同时,顾绍伯的死因,却也再没有人提起。 第150章 你是个很好的人 顾绍季坐在办公室,听秘书将外面的情况一一汇报。 听到最后,他靠在办公椅上,垂着眼睛,神情很是冷峻。 秘书心里也是慌得不行,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还有高层顶着,但她们这种普通员工,也担心自己的饭碗随时不保,到那时候,估计生计都成了问题。 不过跟她只担心衣食住行比起来,顾绍季要考虑的显然更多。 秘书看着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毕竟自己的哥哥死了,姐姐前段时间也跳楼殒命,还有公司这个烂摊子,她都觉得顾绍季的压力大。 只是老板的心思她也猜不透,过了会儿,顾绍季摆摆手,让她出去。 待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人,顾绍季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眼神沉寂,却隐含着点点的幽光。 今天早晨还是阳光明媚,结果上午阴云密布,下了一天的雨,到了傍晚,反而天色又重新放晴了。 燃烧似火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这大约是冬日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雨。 也是,冲刷掉所有污秽和不堪的一场及时雨。 …… 程绍仲得知顾绍伯的死讯,第一反应也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接着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打算出门一趟。 这个时候费洛德打电话过来,听上去也有些震惊和意外。 “等我回来再谈吧,我有点事。”程绍仲没有细说,只这样告诉他。 不久之后,他到达的地方是沈瑟入住的酒店。 沈瑟这几天倒没了之前的惶惶和担忧,吃的喝的都挺舒心,而且程绍仲也不限制她的通讯自由,她跟沈妈妈联系了一下,又跟所里老大说明了情况,当然后者依旧是副乐呵呵的模样,让沈瑟那是相当的惭愧。 “有关系”“走后门”这种,虽然挺不齿的,但是遇到事情,还真就是好使哈。 除了这些人,沈瑟还给侯易铭打了个电话,那天爽了他的约,也不知道他生没生气。 侯易铭在确定了她的安全之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不知为什么突然轻叹了口气。 “沈瑟,你总是有很多事瞒着我,是不信任我,才从来不跟我说吗?” 沈瑟听到这句话愣了愣,有些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侯易铭也不是真的怪她,他就是很失望,也有些难过,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好像就是走不进沈瑟的内心,她也一直在不经意地抗拒着他。 两相静默片刻过后,沈瑟突然深呼吸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侯易铭道:“过几天我就会回去了,等我回去,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在这之前,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 侯易铭答:“好,我们也都需要时间,重新考虑和定位一下我们的关系。” 刚挂断侯易铭的电话没多久,沈瑟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晚餐送进来了,谁知道开门之后,走进来的人却是程绍仲。 这几天的时间,沈瑟在心底里,其实是一直盼着程绍仲出现的。 因为他的到来,说明一切都到此为止,她也能回归到原来的正常生活了。 程绍仲看她怔怔看过来的目光,眼里顿时含了些笑意,他走过去,将臂弯里的大衣随意搁在椅背上,然后坐在床边,摸了摸沈瑟的头发,说:“这几天好像乖了很多。” 沈瑟不喜欢他总拿她当个小孩子一样,避开了他的手,她有些皱着眉头道:“我可以走了吗?” 程绍仲像是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再过两天。” 沈瑟哼了声:“反正你说几天就是几天了。” 程绍仲的笑意更深了些:“饿不饿,我让人准备晚餐。” “……你该不会要跟我一起吃吧?” “不然呢?” 沈瑟:“……随你的便啦。” 吃饭的时候,原先一直守在外面的两个人暂时先离开了,在套间外的厅里,沈瑟跟程绍仲相对坐着,晚餐也很丰盛。 不过她整日都待在这里,也不怎么运动,所以没觉得饿,可看程绍仲的胃口好像很好。 这也是难得,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沈瑟都怀疑他是个充电的机器人,不用吃饭还精力充沛的那种不正常的人。 她一边小口小口嗦着果汁,一边在心里吐槽着。 程绍仲像是没觉察出她的心思,悠然地吃完了餐点之后,他擦擦嘴角,才看向沈瑟说道:“有什么话想问我?” 沈瑟确实有件事不太明白,想问他来着,只不过他主动提及了,她又突然不想说了。 唉,女人就是这么纠结。 程绍仲也不逼她,只道:“那就想说的时候再说。” 沈瑟愤愤咬了一下吸管,对这个什么都能看透的男人真是深恶痛绝极了,在他面前总是跟个透明人的似的,这让人非常非常的不爽。 可是再不爽,该说的话也是要说的呀。 沈瑟吸了一大口果汁,润了润嗓子之后,绷着声音开口道:“我前几天见过林律师了,检察院已经放弃公诉,他没事了。” 程绍仲比她还早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为了配合,他还是“意外”了一下:“是吗。” 沈瑟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坐直身体,连表情也认真了许多:“我跟他聊了很多,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这下程绍仲是真的不清楚了。 “他跟我说了你们很多年之前的恩怨,还说你那次伤重住院,算是他间接造成的,还说……他对你感到很抱歉。” 程绍仲听着神情也敛了起来,等到沈瑟说完,他才不置可否道:“他倒是不像说那种话的人。” 沈瑟也有点心虚,最后一句话的确是她加上去的,本来她想做个中间人,调合一下两人的心结,可是程绍仲远比她想象中的了解林德钟,她编的那句谎话,他不信。 咬了下嘴唇,沈瑟想了想,才又低声说道:“我听说林律师在检察院的时候,你去看过他几次,对他很是关照。其实,你不是真的在怪他吧。程律师,你这个人,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酷,你……是个很好的人。” 第151章 我们结婚吧 如果别人像沈瑟这样说,说他是个好人的话,程绍仲别说高兴,莫不都会嗤之以鼻。 可是她这样说,一直以来避着他,不愿意再跟他牵扯上关系的,这个让他放不下也放不走的小女孩,这样说他,他居然会有种难言的愉悦,还有庆幸。 嗯,如果她真的希望他做个好人的话,那他就做她口中的好人。 他低笑了声,回答:“大概只有你这么想。” 沈瑟听到他的话,想了想,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那林律师他以后不能做律师的话,你能不能帮他……” 还没等她说完,程绍仲就打断了她:“这个请求,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 “有区别吗?”沈瑟不解。 “当然。他的话,不行,但是为你可以。” 沈瑟闻言愣了愣,可没一会儿,她就哼了声,说:“你现在就会拿话来堵我。算了,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没必要拿我做借口。” 说完之后,她愤愤地吸了两大口果汁,又愤愤地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再也不纠结于这个话题了。 而程绍仲的意思,她其实都懂,只不过很多事情已经回不了头,就连回想一下,都觉得心肺俱伤,沈瑟又不自虐,当然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吃完饭之后,程绍仲便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瑟一直在等,等他开口,说事情结束,她可以回南城这样的话。 可她左等右等,等来的是直接被无视。 她一个着急,便主动问出了口。 “再等两天。”程绍仲还是跟上次一样的回答。 但沈瑟却不再像上次那样,轻易地听从了。 她虽然迟钝,但不傻,她已经有了预感,所有的危险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顾绍伯死了。 今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新闻,她就算不是故意去瞧,也早已知晓。 程绍仲静默片刻,然后说:“再相信我一次。” 沈瑟看着他的眼睛,知道此刻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认真,而以往,她对他的话,也总是深信不疑。 程绍仲之于她,曾经不仅仅是恋人的角色,他还是她的导师,给她指引,又像是扮演者长辈的角色,给她依靠和包容,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她都不太确定,当时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现在,他们分开了,分开那么久了,她已经能完全接受他们恋爱关系的终结,其他的,也学会慢慢剥离了。 于是她笑了笑,平静又平和地说:“程律师,寻常人谈信任讲的是感情,我们这一行讲的是证据。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说一句相信,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说完,她不再等程绍仲的回应,直接回到房间,找到自己随身带来的东西。 穿戴大衣的时候,沈瑟忽然觉得莫名地好笑,这么多天来的经历和遭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还是一场荒唐的梦。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该硬气一点,她硬是想走,难不成他还能把她绑在这? 说到底,还是那个时候的她太过胆小,她怕自己真的会出事,一次绑架被救是幸运,而幸运女神会不会降临第二次,很难说。 沈瑟走出去的时候,程绍仲还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严肃和冷然。 估计他也在生气,气她不听话,气她不受他的控制。 可是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分开了他还想把她掌控于手心,有这样的道理吗? 沈瑟想绕过他直接出门,可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沈瑟没回头,只淡淡地问道:“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请你放手。” 程绍仲沉声道:“这么晚,你要去哪?” “这是我的问题,我不是小孩子了,会找到地方落脚的,你可以放心。”沈瑟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程绍仲的力气很大,她半点没办法挣脱,于是只能回头望过去。 程绍仲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眼神交汇的时候,沈瑟没有半点畏缩,到最后,反而是程绍仲做出了让步。 他说:“明天,明天你想去哪,我送你过去。” 沈瑟突然笑出来,说:“你知道吗,以前我最喜欢你,也是现在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 程绍仲没有回答。 沈瑟便继续说道:“是替我决定和安排所有的事情。你总觉得,我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所以得仰赖你的指令过活。对,我是个很没有主见的人,以前在家的时候,有妈妈替我做主,到了大学,遇到了你,你来替我安排所有的生活,我也曾经为此觉得很轻松。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个前提,我的妈妈,我的男朋友,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可以无限地相信和接受他们给予我的所有。可现在,程绍仲,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句难听的,我们只不过是关系尴尬,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前任男女朋友……” 说到这,沈瑟深吸一口气,看到面前男人的脸色沉下去,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剩下的话说完,“我之前跟你还有联系和牵扯,一方面,我承认,我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我没办法前一天跟你说分手,第二天就全然忘了你,如果我说能做到,那都是假的。另外一方面,是我不必要的虚荣心作祟。我不想我们跟别人一样,分手之后就成了仇人。我想尽量表现的平和大度,想让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觉得我是个识大体的,善良的,温柔的女孩,或许哪一天你跟人提起我的时候,会说一句,我是个好女孩,而你,辜负了我。” 就算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沈瑟也不得不承认,这段三年苦恋的无疾而终,让她很是委屈,也很是不甘心。 所以,哪怕程绍仲不喜欢她,不拿她当一回事,她也想让他知道,错过了她,其实他也没那么幸运的。 起码,能像她那样全无保留地爱着他的女人,能有几个呢? 可是现在想想,那样的想法真是太可笑。 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懂得珍惜,指望着失去了再发现对方的好,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博得了一个“好前任”的名声,或许落到后来人的耳朵里,还会让人觉得厌恶。 沈瑟做过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一回好像也是如此。 她低声笑笑,再开口的时候,话语已经有了无尽的苦涩:“我现在终于慢慢明白了,当初我离开你的时候,不完全是因为你对我多不好,或者多不爱我。更多的是因为,你总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我在你身边,无论做什么,都会让我自己厌弃。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让我变成这样的你。” 程绍仲听完沈瑟的话,心里何尝不难受,何尝不因为她的痛苦而后悔。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早在他不爱她的时候,他就应该早点放手,而到了后来,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对这个女人视而不见的时候,就该拉住她,握紧她的手,别让她越走越远。 只是他错过了所有的机会。 他这一生,给予别人的指点不计其数,也有无数的人为此不计代价。 但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教过他,应该要怎么做。 他不是什么圣人,他也会犯错。 而这样的错误,似乎没人会给他改正的机会。 于是乎,他只能靠着内心的驱使,放下所有的尊严,努力学着低下头,去求一个人。 “瑟瑟,回到我身边吧。”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们……结婚吧。” 第152章 她不稀罕 沈瑟闻言全身僵了一下,也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于是用力地吸了两口气。 什么,她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结婚…… 他,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形下,说出这种话。 求婚这种事,是两个相爱的、决定相濡以沫共度一生的恋人为彼此许下的承诺,而他们算什么,现在的他们算什么,他又凭什么说出这种话。 来羞辱她吗? 沈瑟想摆脱他的桎梏,可是却像是泄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抬眼,眼泪便流了出来。 不是感动,更无关幸福,她只是,觉得悲凉,觉得遗憾。 这句她曾经梦寐以求想听到的承诺,此时此刻真的成真了,可一个一个字,就像一根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她的心头。 程绍仲看到她的眼泪,有些慌,还有点不知所措。 他在绝大多数事情上能够做到运筹帷幄、未卜先知,可是对此时的沈瑟,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过多的亲密怕唐突了她,可就这样放开手,他又做不到。 那句结婚,他本来不想这么轻易地说出来,那关乎一辈子的承诺,他只想给予一个人的承诺,他想过要用最正式、最隆重的方式呈现。 他也想过,听到那句话的沈瑟,会不会开心,会不会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她答应,她答应与他共度一生,答应再重新爱他,一辈子。 只是那想象中的画面,到底都是水中幻影。 此时沈瑟的眼泪,她的目光,已经预示了她的答案。 她不稀罕。 程绍仲抬起手,给沈瑟擦了擦眼泪,泪水是热的,就像曾经她之于他的心,炙烤得再冷硬的心都开始变得柔软。 可是把他改变了的她,却在某一天,嫌太冷,逃走了。 也带走了他唯一的温热。 程绍仲也在这一刻,真正感受到,他心疼了。 她这么难受,这么痛苦,他怎么还舍得,再逼她做什么。 他一边替她擦去剩下的眼泪,一边轻缓地说道:“别哭了,是我不对。从今往后,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由你决定,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 沈瑟含着眼泪,问他:“如果我不想再见到你呢?” 程绍仲顿了顿,然后低低笑出来:“好,我答应你。” …… 沈瑟走出酒店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来,让她打了个抖。 招来一辆出租车,她刚一坐上去,一串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她用手背擦去的时候,安慰自己,是车上的暖气太足了,所以她才控制不住想流泪。 要不然,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程绍仲答应了,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他那个人向来说话算话,所以她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他了,也不用受的影响,听他的摆布,她不知道有多开心,有多畅快。 嗯,她可开心了…… 沈瑟掩住脸庞,泪水浸湿掌心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哭出了声。 司机师傅见此便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姑娘?哭什么啊?” 沈瑟回答:“我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看到他了。” “哦,那是好事啊。” “嗯,是好事,好事……” …… 沈瑟离开的房间的后一刻,程绍仲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一声,确定有人跟着她,护她安全之后,才收回手机,走到了窗边。 今晚的夜景很美,可又很寂寥。 不同心情的人,看着自然有不同的意味。 离开了他,此刻的她应该是笑着的吧,或许还会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心眼儿地赞叹一句,月亮真是又大又圆,跟她妈妈烙的饼似的。 女孩子还是笑着更可爱些,以后,大概她也会遇到会一直让她笑的男人。 以前程绍仲一想到沈瑟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或者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都会升起一股异样,之前他不清楚,到现在他才确定,那应该是所谓的嫉妒。 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女人也不例外,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把沈瑟保护的很好,没让她沾染到太多尘世的污杂。 可是方才一瞬间,他却突然明白了,在他身边,即便沈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却还是在慢慢地枯萎凋谢,因为他夺去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空气,也是生存必需的空间。 在他身边,她一刻都不会觉得开心,因为那是他不能给她的东西。 他这样的人,自小从黑暗泥淖中挣扎长大,有的只是人性的阴暗面。 他自私,霸道,冷漠,绝情,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给她想要的温暖。 说不定在他的影响下,她也会慢慢融为灰暗。 不,不能那样,那样单纯美好的女孩,他怎么忍心真的将她拖入与他一样的晦暗炎凉中。 放手,如果那是她想要的,就当是他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吧。 虽然,一直以来,他给过她的,只有伤心,只有眼泪。 …… 最后他离开的时候,地上留了一些燃尽的烟灰。 有的时候,燃烧殆尽即是终结。 但谁又能确定,逝去的爱情,会不会还有死灰复燃的那天呢? 到那时候,只希望从一开始,你跟我摒弃过去,一切都是全新的模样。 第153章 幸运的人不会是她 沈瑟是连夜坐的大巴车回的南城。 一路上,她在颠簸和黑暗的环境下,想了很久很久。 周围人都在睡,只有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却又像是将思绪抛到了很远很远。 到站的时候,还是司机在前面喊了声,她才回过神,周围人也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下了车。 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过冬日的清晨实在是冷,一从温暖的车内走出来,沈瑟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她带着自己贴身的行李,出站打了辆出租车,报出了现在住的地址。 回到家之后,她即便是很冷又很累,却还是第一时间找出手机,给侯易铭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侯易铭应该已经起床了,所以电话没响几声便接通了。 “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顺便,想跟你说件事。”沈瑟说,嗓音微微有些哑。 侯易铭正在那吃早餐,听到她的话,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答道:“这么着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晚上再见也是一样的。” “不用,就中午吧。等你下班之后,给我打电话,我会在检察院的门口等你。” 挂了沈瑟的电话,侯易铭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去,放在桌面上,手边的早餐却再没动了。 出门的时候,他放在口袋的里的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瞧,是母亲的。 “妈,有事吗?”他拿起大衣出了门,乘着电梯去到了停车场。 那边母亲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还带着宠溺的责备:“昨晚怎么回事,说好了回来吃饭的,又放了我跟你爸爸的鸽子。” “我工作忙嘛,加班到很晚。”侯易铭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 “忙忙忙,总是找这个借口。你那领导还是我的徒弟呢,你忙不忙,我还不知道啊。” 侯易铭无奈地捏捏额角,心想着两代人做同一份工作就是这样不方便,他的一举一动,家里那二老可真比谁都清楚。 于是乎他也不找借口了,说了实话:“我不想见那个陈伯伯的女儿,我跟她不合适。” 母亲一听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是这个理由,只能无奈地劝道:“你还没深入了解过人家,怎么知道不合适。陈怡啊是北大的法学硕士,之前在首都法院工作过几年,跟你的学历经历都很匹配,现在你陈伯伯想让她回南城发展。还有你陈伯伯,你跟他打过交道吧,是个很正直的老法官,他们家咱是知根知底的,很靠得住。” 听母亲念叨了一大通,侯易铭只觉得脑袋都开始痛了,他耐心听完,回答的时候,却还是扮演了一个“叛逆儿子”的角色:“妈,我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别的人,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你别再唬我了,要是那个女孩真的存在,你倒是带她来见见我啊。”母亲显然不信。 侯易铭的手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某个瞬间,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他想了想,对母亲说:“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我下班之后,回家接您去餐厅,让您看看我心仪的女孩子。” 母亲:“……哦。” 还真有啊。 …… 中午十一点半,沈瑟准时出了门。 刚才侯易铭给她打了电话,说了餐厅的地址,让她直接过去等他就好。 去到他所说的餐厅,沈瑟看到装修有些豪华的外观,有些不自然地捏紧了自己的包。 这里看上去不便宜,不知道吃一顿会花多少钱,早知道把存钱的那张银行卡带上就好了。 算了算了,要是待会儿不够的话,找何清救救急就好了,她也想请侯易铭吃顿好的,不然那么多的人情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还完。 进到餐厅里面,说了预定的号码,有服务生将她引到了二楼的包间。 坐在包间等的时候,沈瑟还在想待会儿要说的话,努力寻找一种,能把话说明白,又不会将气氛弄得尴尬的方法。 她正有些出着神,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再然后,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沈瑟以为来的只是侯易铭,刚站起身,却发现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老太太。 说是老太太,其实侯易铭的母亲看上去并不老,虽然头发有些自然的花白,但因为保养得宜,加上气质又好,所以让人看了很是亲切,又忍不住惊叹一声好优雅。 侯易铭看到沈瑟意外的模样,连忙为两人介绍道:“妈,这是沈瑟,现在是贺成律所的律师。沈瑟,这是我的母亲。” 沈瑟依旧处在震惊中缓不过神来,还是侯易铭的母亲先上前,优雅从容地笑道:“沈律师,你好。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就直接来了这,是我唐突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下子沈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会……您别客气,叫我沈瑟就可以了……” 落座之后,侯易铭告诉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沈瑟坐在一边,头微微垂着,一直没说话,有些沉默。 侯易铭母亲看了儿子一眼,瞧着后者露出的些微请求的表情,无奈摇了摇头之后,便开口说道:“沈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听说你做律师也有几年的时间了,瞧着就是个干练的人。易铭他啊,看着老大不小了,可是到底是个大男人,粗心,又没有什么情趣,每天除了忙工作也没有别的娱乐,跟他在一块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啊?” 侯易铭闻言先笑了出来,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沈瑟抬起头,看向对面温和笑着的母子两人,是真的觉得这副画面很美好。 侯易铭说过,他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嗯,他没有说谎。 只听了这么几句,她就可以肯定,他的母亲,是个很优雅,很大度,又很温柔的人,以后谁成了她的儿媳妇,她也会对后者很好的。 只是,那样幸福又幸运的人,应该不会是她了。 第154章 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机会 “阿姨,侯检是个很好的人,跟他相处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放松,也很愉快。只不过……”沈瑟声音很低,但还没等她说完,上菜的人来了。 侯易铭点的餐都是清淡不油腻的,菜的分量也和是按照三个人来的,不会造成太大的浪费。 而且他的言行举止处处透露着替人着想的体贴,一看就是极有家教和风度的男人。 等到服务生上完菜出去,侯易铭母亲便问沈瑟:“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 沈瑟顿了顿,看着面前的母子两人,又多看了侯易铭两眼,发现他正以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她。 想了想,她还是摇头道:“不是……没有了……” 吃饭的时候,在侯家基本上不会在餐桌上言语,可是侯易铭母亲怕沈瑟觉得无聊,便说起了侯易铭小时候的趣事。 她说侯易铭从小就聪明,学习成绩很好,加上长得不错,一直都有很多同班小女生在追。只不过这人实在是太木讷,又实在无趣,人家给他写情书,他还正正经经地回了信,指出了人家的语法错误,可把那小女生羞的哟。 沈瑟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好笑,只不过她笑不太出来,心里总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没办法落下。 “所以啊,我还以为这小子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了呢,人家小姑娘都被他给吓跑了。”侯易铭母亲说着看了儿子一眼,虽说话里是埋怨,可语气间都是宠溺。 侯易铭对此无法反驳,他从小就是这样,对女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平时接触起来都觉得麻烦,被他吓跑的女生,或者是嫌他无趣远离他的女生,好像确是也有不少。 不过这些话还是别说的太多了,否则影响沈瑟对他的看法,他赶紧给母亲夹了菜,低声请求道:“妈,少说一点。”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人家沈律师也肯定觉得我说的对。不过啊,你以后可得学着开窍点,不然错过这么好的女孩,当心我不让你回家啊!” 沈瑟抿着嘴唇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里有些勉强,也有些苦涩。 一场饭局下来,沈瑟几乎没说几句话,跟她平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跟侯易铭母亲分别的时候,后者亲切地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以后有时间欢迎来家里玩,不知道你们年轻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我跟他爸就看着准备。你要是需要什么,也千万不要客气,直接跟易铭说就好。” 沈瑟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谢谢您,阿姨。还有,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好了,我也不再当电灯泡了。我让易铭他爸爸来接我,你们两个有事情就先走吧。” …… 走出包间,沈瑟一直走在前头,去到前台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结清了。 回头一看,侯易铭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沈瑟见状便没有多说,将钱包放回到了包里。 他们离开餐厅,并没有直接分别,而是去到了旁边的一家咖啡馆内。 侯易铭知道沈瑟有话跟他说,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他却还抱着侥幸,以为用点心思,就能不让她开口。 可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 坐下之后,这回沈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说道:“侯检,很抱歉,我想,我没办法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了。我们……不合适。” 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沈瑟心里难受的同时,却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也不必像想象中的那样,如同天塌一般。 侯易铭闻言并没有觉得惊讶,他的反应也很平静,默了默,他问她:“还是因为忘不了你那个心上人吗?” 沈瑟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垂着眼睛,沉默着。 侯易铭算是猜出了答案,他勉强笑笑,继续说:“那你之后,要回去找他吗?忘不了,就只能重新在一起了。” 这一次,沈瑟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他,表情终于变得平静,也变得坚定。 “不,我不会去找他,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过去的事情已经没办法挽回,就算再重新来一次,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结局。”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呢?” 这个问题,沈瑟也想过很多很多遍。 她跟程绍仲彻底分开之后,转身投向侯易铭的怀抱,应该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能给她真心的爱护,以及,今天看到的,一个温暖的家。 这都是她曾经最渴望的东西。 但是无论告诉自己多少遍,到头来,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因为她没办法付出相同的回报。 一直以来,她就不是个能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的人。 她得到的好处和善意,总是习惯如数或加倍地还回去。 如果不这样的话,会让她觉得很不安,然后,很没有安全感。 她从来都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而这些,用单纯的体贴和关心,根本弥补不了。 但至于什么能弥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听完侯易铭的话,她轻咬了一下嘴唇,想清楚之后,便反问道:“侯检你,是确定真的喜欢我吗?” 侯易铭闻言愣了愣,没有说话。 沈瑟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继续说道:“你大概只看到我表面的开朗和活泼,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我也总是扮演那个找话题的角色,应该也会给人留下健谈的印象。但其实我并不是那么阳光的女孩,在我的心里,也有很多很多的伤痛。有时候我会一个人躲起来哭,但是第二天见到别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笑。你知道吗?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只跟妈妈相依为命长大。我很渴望那种完整又温暖的家庭,但是同时我又很排斥和惧怕。对那种生活无忧无虑,也从来没经受过挫折,家庭条件也好的同龄女孩,我很羡慕,可有的时候,我也会不想去见到她们。我就是这么一个矛盾又纠结的人,跟大多数人相处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累。我要去配合他们的生活,但是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意识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正需要的又是什么。” 侯易铭听完之后,不可谓不震撼,因为他真的像沈瑟说的那样,从来看不出这些,他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开朗的,没什么心眼的,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姑娘。 想了想,他问:“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他懂你吗?” 沈瑟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昨晚着凉了,所以有些感冒,说话的时候也带了一点可爱的鼻音:“不,他也不懂我。他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不懂得体贴,也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在他身边的时候,我真的吃了很多苦。可是真的很奇怪,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好像才可以不用那么累。” 第155章 跟那个人的差距 这话说的有些矛盾,侯易铭有些听不太懂。 而沈瑟也觉得自己说不明白。 因为那种感觉,是真的说不出来的。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她觉得曾经离她的心最近的人,似乎只有程绍仲。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去揣摩人心,也不必装作多开朗活泼,可以把最真率的一面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他会包容她的一切,让她把从小在家庭、在父亲那一方失去的所有,都发泄和弥补回来。 而且,她也不必在意他对她的看法,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都是不幸的人,都是人生当中有过缺憾的人,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用为自己的原生背景感到束手束脚和自卑,而她也总认为,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那些不足为外人的,甚至包含阴暗面的东西,她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这样复杂又错乱的感觉,曾经沈瑟被困在那段感情中时,是察觉不出来的。 只有当她真正离开程绍仲,她才能感受到生活和人生的改变。 离开了程绍仲,她不再是任性和不懂事的那一个,她必须得变得独立,坚强,包容,善解人意,那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离开了程绍仲,她的心事就再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她知道,谁也帮不了她,反而会因为预期的差距,对她产生什么看法。 离开了程绍仲……她似乎,不再想去爱一个人了。 嗯,就是不太想了,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 别人进不到她的心里,她也不想去窥探别人的内心,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努力笑了笑,沈瑟继续说道:“侯检,你这个人,是真的很好。但是我也曾经跟你说过,我承受不起你的好。那不是托辞,是我的真心话。你适合找个跟你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被爱包围长大的人,会生活的特别纯粹,特别幸福。每次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虽然总是感觉被照顾,可我会觉得有些不太自在。而我也没有信心,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对你完全敞开心扉。没有办法做到坦诚相待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携手共度一生呢?” 侯易铭看着她眼里的苍凉和自嘲,第一次发现,原来沈瑟,她想的这样长远,这样深刻。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是想的比较多的那一方,而沈瑟就像是个小女孩一样,被动地跟着他的脚步。 他有信心掌控两个人这段关系,也相信总有一天,沈瑟会被他的追求感动,投入他的怀抱。 但原来,是他一直没有看透她吗? 两人面前的咖啡慢慢变凉,可是谁都没有动过。 沈瑟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侯易铭也是个骄傲的人,她说得这么清楚了,他应该也都明白了,之后也会放手。 起身离开之前,她对侯易铭说,如果他朋友的房子需要用,她会立马腾出来。 侯易铭缓缓摇头道:“你不用跟我算的这么清楚。况且你没有占我什么便宜,房租都是按照市价给的。” 沈瑟想想,便换了种提议:“那我给房子里添置一些家具和电器吧,算是我的感谢。之前让你帮那么多忙,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侯易铭这段时间听了沈瑟太多的感谢,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帮她什么了,到底给过她什么了。 偶尔一起吃饭的谈笑?打一通电话借用朋友的一套房子?还是偶然心血来潮,去到她的单位,接她回家一次? 甚至于连请她去看趟电影,也从来没有实现过。 他想不清楚,便问了沈瑟。 谁知道沈瑟轻轻笑了笑,回答:“因为你对我很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用什么方式。对我好的人,我都会记在心里很久很久,并且尽我所能去报答。” 侯易铭蓦地觉得有些可笑:“你是根本没打算接受我,不,我对你来说,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所以才把就连朋友间相处都很正常发生的事情,看的这样刻意,算的这样分毫不差。 沈瑟低头搅了一下杯中的咖啡,低声说:“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我一点都不愿意多占别人的好处,多接受了一点,都会到寝食难安的地步。这样的敏感,其实很少被人发现,是侯检你太聪明了,我瞒不过你。” 侯易铭心里憋得发慌,但是对沈瑟,他又发不出脾气,于是只能压抑着声音问道:“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吗?” 沈瑟抬头看向他,眉目间像是多了些深思,但语气还是很平静的:“你今天对他好像格外感兴趣。不过我可以回答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没有敏感到这个地步,他给我钱,我就要,他给我大房子,我就搬进去住,甚至连我找到工作都是因为他。可那个时候,我竟然没想过要还给他。” 是啊,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还呢…… 侯易铭算是彻底清楚,他跟沈瑟那个心上人的差距在哪了。 他自认自己的条件不输任何人,也确信只要沈瑟跟他待的时间长了,会喜欢上他的。 可是也许从一开始,这项比赛就是不公平的。 他站在离沈瑟千里之外的地方,而那个人呢,或许离她的心只有一寸,两寸。 比赛的结果,也根本毋庸置疑。 侯易铭没什么话可说了,他已经确定,这段还没开始的爱情,注定要无疾而终。 沈瑟看出他的态度,释然的同时,心里还是存着愧疚。 尤其是今天看到了侯易铭的母亲。 虽然这样的意外见面让她一开始有些不太舒服,恍惚有些被算计的感觉。 但相处下来,她心里的遗憾还是更多一些。 这么好的一家人,她是没那个福气把握住了,而那位优雅的老太太,回去知道了真相,应该也会挺伤心的吧。 沈瑟还想为此道个歉,可转念一想,侯易铭好像不太喜欢她这样的刻意,因而最终还是放弃了。 起身离开的时候,她拿出钱包,准备去结账。 花不了几个钱,但就当做个形式吧,侯易铭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可就在她要擦身而过的时候,侯易铭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没有抬头,只是低着目光,缓缓问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去努力靠近你的心,不会比那个人做的差,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瑟有些想哭,可这种场合,还是笑着比较好吧,哪怕笑的很难看。 她拨开侯易铭的手,回答他:“可是有些事,是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成的。” 所以啊,不要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第156章 不再小心翼翼地看待这个世界 走出咖啡馆,沈瑟走在街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群,忽然间觉得,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只剩下她一个,她也不觉得孤单了。 明明以前她是个特别害怕落单的人,所以总是竭尽全力去融入人群,想让别人接纳她,别把她排斥在外,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那应该是没什么安全感的表现,总怕被抛弃,所以做什么都怀着顾虑。 以前她还特别佩服程绍仲,别人说他高处不胜寒,可他就是在顶端的位置,独身实现了那样大的成就。 而且他总是独来独往,对抱团聚会这种场合也总是不屑一顾。 现在想想,在自己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之后,是真的可以强大如斯的。 她以后也想做这样的人,在她终有一天,能够不再小心翼翼看待这个世界的时候,或许,她的人生才会真正重新开始。 …… 侯易铭下午请了假,没回检察院,而是直接回了家,老宅。 母亲早已回去,但在看到他之后,却没表现任何的惊讶,只是拉着儿子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杯热茶。 侯易铭喝了两口暖了暖身之后,他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妈,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已经分手的,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拒绝了一段好姻缘,难道都不会觉得因小失大吗?” 母亲闻言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她说:“是那位沈律师拒绝了你吧。” 侯易铭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母亲便继续说道:“其实早在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姑娘不喜欢你。女人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很简单。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轻易表达自己的爱意。你感受不到,只能说你们两个没有缘分了。” 侯易铭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算是一个绝佳的交往对象和结婚对象,任何能理性分析的人,都会明白什么更重要,而不是去扯那虚无缥缈的,什么理解人的心。 母亲对自己儿子的优秀自然无可否认,可是跟女孩子交往啊,可不是仅仅靠聪明就能无往不利的。 这不,眼前就碰了壁。 只是观念的转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所以母亲没有多说别的,只道:“儿子,先不说那位沈律师的选择对不对。妈妈只是觉得,你今天的事情,做的很不妥当。” 侯易铭抬起头,眼里依旧有不解。 “你在没有跟她确立起关系,更没有提前告知她的情况下,就将我带到了那样的场合。我想,你是想给她一些压力,尽快答应你的追求。但凡是个懂事的女孩子,都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拒绝什么,事实证明,那位沈律师人真的挺不错的,对我也是真心的尊敬。可是你用这样的手段,就算最后达成了目的,有想过会给对方带来什么伤害吗?据我所知,她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我们这样,会不会给人一种仗势欺人的感觉?就算你的本意不是如此,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站在你这边,尤其是看清了人家女孩子的态度之后。早知如此,我根本不会答应跟你一块去见她。” 说着,她却又轻叹了声,“但事实上,妈妈也做了你的‘帮凶’。我在分别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哪怕听上去是好意,也有点施加压力的意思,希望不要给人家造成什么负担。” 侯易铭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件事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而他也真的从来没站在沈瑟的角度上考虑,她到底是什么感受,到底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我、我以为,我做的都是为她和我们的将来好……” “可那是两个人的人生,不能由你一个人做决定。跟女孩子交往,不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得先去了解她的心意,再投其所好,那才是对她好。不然的话,那只是你自私罢了。用喜欢的名义去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就是自私的表现。” 侯易铭回想了一下,跟沈瑟认识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每每见面和接触,好像……他真的很少去问沈瑟,问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连她拒绝他,他都以为对方在欲擒故纵,想用更积极的表现,去赢得她的同意。 他以为喜欢一个人不会有错,而且他有信心给她更好的生活,便愈发肆无忌惮地想让她的人生纳入他的领地。 那原来,都是错的吗…… 母亲又叹了口气,轻轻揽住了自己的儿子。 “没关系的,现在意识到也不晚。但儿子,妈妈希望你能保持风度,在别人已经明确拒绝的情况下,不要再去做纠缠的事,让别人为难。在以后,妈妈也相信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女孩子,到那时候,你给她真心的爱护,她也会用同样的爱意对待你。那样的生活,可比一个人的苦恋好多了,不是吗?” 侯易铭听完沉默了许久,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有些释然,也有些感叹地说道:“我知道。妈妈,您该早点告诉我这些的。” “但我觉得在历练中成长更有意义,你也不能总是依赖着爸妈,你是个大小伙子啦!” “是吗,那为什么晚上,还有人偷偷打开我房间的门,看我有没有蹬掉被子。” 母亲:“……等你结婚,结婚之后,有你老婆管着你,我才懒得顾你哟!” …… 整理好跟沈瑟的关系之后,侯易铭突然发现,原来女人的世界,虽然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复杂,但真正了解了,却并不让人觉得麻烦。 想要找到一位适合共度一生的伴侣,只靠单纯的眼缘是不行的,还得考虑其他很多的因素。 之前他完全不懂,在自以为的掌控中犯了很多的错,在以后,他会慢慢地学习,慢慢地改正的。 正如母亲说的,只有用最真切的爱意去对待别人,才能收获最真挚的感情。 希望早晚有一天的,这样美好的愿景,会实现吧。 第157章 放手去干吧 对于顾绍季来说,顾绍伯死后的生活,着实忙乱许多,当然,也着实清明。 处理好公司的善后事宜,他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去到了医院,找到了顾兆霆。 顾兆霆近日已经从特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病情已有所稳定,只要不受强烈的刺激,慢慢调养便无大碍。 之前顾绍季已经把这里守卫的人换了个遍,因而哪怕顾绍伯的头七已过,顾兆霆依然不知晓自己疼爱的大儿子已经命丧黄泉。 走进病房,顾兆霆正倚靠在床头看书,见顾绍季走进去,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似乎很不愿意见到眼前的人。 顾绍季也不在意,走到床前,他把身上的大衣随意挂在椅背上,然后施施然坐下,双腿自然地交叠,神情看上去很是闲适。 顾兆霆先开口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顾绍季淡淡笑了声,回答:“父亲生病住院,作为儿子,难道不能来探望吗?” 顾兆霆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天之前,他看到顾绍季给他的影像,气得心脏病发,差点命丧黄泉。 事后虽然对顾绍伯气怒不已,但是他现在最憎恶的,其实是顾绍季。 如果不是顾绍季搞出那么多事,顾氏早就已经交到顾绍伯的手里,再不会生出任何事端。 顾绍季看到顾兆霆的神情,就知道后者在想什么,亦或是气恼什么。 以前他还会为此愤懑不已,可时至今日,他非但不觉得气了,反而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把所有的心血和希望都倾在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顾兆霆精明一世,到头来,居然在这种事情上总执迷不悟。 顾绍季轻叹了声,而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爸,您在医院这么多天,有一些事情还不知道。我今天来,就是特地告知您一声的。” 顾兆霆闻言顿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儿不安。 是啊,这些天他在医院,真的是太平静了,可无论问谁,得到的答复都是没什么事情发生。 他终于正视顾绍季,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顾绍季嘴角轻扯了一下,但目光却是暗淡的:“我姐姐前几天跳楼自杀了……没抢救过来。” 顾兆霆一听是顾少淑,神情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听上去也不怎么紧张和在意:“是她自己想不开,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做那糊涂事!” 说不定也是她勾引顾绍伯的,要不然顾绍伯就算胆子再大,怎么可能搞自己的亲妹妹! 顾绍季看到他的反应居然不觉得意外,他的笑意也愈发扩大,同时凉意浸到眼底:“是啊,做了那种事,谁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呢?我大哥他……也不堪心理压力,撞车自杀了呢!” 顾兆霆听完,手里的书顿时拿捏不住,留给顾绍季的,是一张不可置信,又心如死灰的面庞。 …… 走出医院,顾绍季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地好,就连空气也清新许多。 司机已经在不远处等候,顾绍季上车前,接到了未婚妻吴婷的电话。 吴婷告诉他,她父亲晚上想请他吃顿饭,回吴家老宅,让他一定得空出时间。 一定? 顾绍季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回答:“从今往后,谁也没有资格要求我一定做什么事。告诉你父亲,我没空,改天等我有时间,我会上门拜访的。” 吴婷还想说什么,但他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 汽车驶回公司的过程中,顾绍季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像是有些疲惫。 司机见状原本想问问,需不需要直接回老宅,但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开口。 顾四少爷的脾气大一直是公认的事情,但是自从顾家生逢变故,顾四少的脾性,好像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了,前一秒说不定还和风细雨,下一刻立马阴云密布。 从今往后,顾绍季接管顾氏和顾家,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因而即便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可也不敢表露出任何微词。 世易时移,权力更替,一朝天子一朝臣,是谁都逃脱不了的亘古法则。 另外一边,程绍仲对发生的所有都了如指掌,但他没有任何行动,对于顾绍季接管顾家的一切,看上去也不怎么在意。 这让费洛德都有些着急,忍不住劝道:“现在要是再不动手,等到顾绍季真的继承了顾氏,他绝对会卸磨杀驴,你还指望他履行之前的承诺,给你七成的财产?” 程绍仲闻言淡淡笑了笑,拍了拍费律师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 “还不到时候,急什么。” “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跟我说说。”费洛德好歹也是业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总被人隐瞒着什么,他自己也有点不爽。 程绍仲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很多事,说出来反而有益无害。 他走的是步险棋,说险,那肯定是有危险,何必拖无辜的人下水,徒增烦扰呢? 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道:“我妈身体还好吗?” 费洛德闻言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个话题换的可真生硬。 不过还是很奏效的:“情况比较稳定,这两天已经能认清人了。” 程绍仲母亲自从来到安城,一直是费洛德探望照顾的比较多,程绍仲反而去的很少。 听到费洛德回答,程绍仲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再等等,很快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费洛德说,还是对他自己,亦或是其他人。 …… 两天后,就在顾氏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商讨董事长易主事宜的前一天,程绍仲接到了一个电话。 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面无表情听完之后,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份准备已久的文件,连大衣都没穿就出了门。 在汽车行驶的过程中,他也跟一个人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有人回答道:“知道了,我已经准备好很久了,放手去干吧……我的儿子。” 第158章 叙旧 到达医院停车场后,有一个人已经等在那,见到程绍仲,他小跑着上前来,低声说道:“程先生请跟我来。” 程绍仲走的不是常规的路,而是医院内部的通道,避人耳目。 到了病房的门口,两个守卫的人也朝他欠了欠身,然后打开了病房的门。 “程先生,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希望您能注意一下时间。” 程绍仲点了一下头,接着走进去,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略有沉闷。 顾兆霆经过前天的一次抢救,虽然还吊着命,但是医术高超的医生见了也一直摇头,说情况实在危险,随时有可能发病危通知书。 程绍仲走过去之后,看到气若游丝的老人,目光沉然,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还是顾兆霆感觉到身边来了人,勉力睁开眼睛,望向程绍仲。 他咳了一声,然后手有些慌忙地抬起,看样子像是想摘掉呼吸机。 程绍仲见此便帮了一把。 “你……你来了……”顾兆霆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脏里抽一次气,“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所以……咳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程绍仲闻言淡淡应了声:“您想问什么?” “绍伯……是不是被、被顾绍季那个不肖子……害死的?!”顾兆霆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青紫,有些僵硬的手指也像是要握起。 程绍仲垂眼看着他,缓缓答道:“大哥因为车祸死亡,警方调查之后定论为自杀。只不过据我所知,大哥出事当天开过的车被人动过手脚,刹车失灵,才导致了那场意外。而给大哥保养车的车行老板,跟四弟确实相熟。” 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兆霆也早就料到了,就顾绍伯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因为那一段视频就自杀。肯定是有人伪装成了这一切,而能这么做的人,除了顾绍季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 程绍仲看到顾兆霆气恨至极的样子,还是劝了声:“您别激动,要保重身体。” 顾兆霆也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就此归西,哪怕活不了,他也不能让顾绍季好过! 他抬起手,想拉程绍仲,可是后者没接,他就只能疲丧地又垂了下去。 “老二,爸爸知道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顾兆霆想挤出两滴眼泪,可眼睛实在干涩,无论怎么挤弄都无济于事,还显得尤为可笑,“所以爸爸想补偿你……顾氏我决定留给你,你帮我找我的私人律师过来,我这就立遗嘱……” 程绍仲无甚表情地听完,听着这对他来说看似相当有吸引力的言语。 顾兆霆会决定把顾氏给他,自然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是补偿。 只不过是抛出一颗炸弹,还裹着一层糖衣,让他和顾绍季就此相争,到最后两败俱伤,无论是赢了还是落败的那一个,下场都是被炸的四分五裂而已。 真是个老狐狸,毒辣无比的老狐狸。 都说虎毒不食子,在他的眼里,这些个子女,都算得上什么。 程绍仲没觉得愤怒,也没觉得伤心,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如果当初程家没有收留这个看似朴实又有才华的落魄学生,如果他的母亲没有为这人的外表所骗,倾心下嫁,那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只是追忆往昔没有任何意义,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发生了。 程绍仲把手中的文件拿出来,递到顾兆霆面前。 “我不需要你把顾氏留给我,因为那原本就是属于程家的。这是二十八年前,你用职务之便亏空程家产业的资金链,还跟外人勾结,侵占程家四成股份的证据。后来你还趁程老爷子病重,利用他神志不清醒,将程家的所有产业据为己有。你更是贪心不足,担心有朝一日程家的人会来报复,便铲草除根,将我跟我的母亲赶出顾家,任我们自生自灭……” 他每说一句,顾兆霆眼里的心虚和慌乱就多了一分。 到最后,他只剩苍白无力地反驳:“不是的,你弄错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程绍仲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是不是弄错,你见一个人就知道了。” 过了会儿,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缓缓地走了进来。 顾兆霆看到费洛德,第一反应是惊讶,但是这远比没有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容之后更让他心惊。 “你,你是……”他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过去。 “兆霆,是我啊。这么多年了,你认不出我了吗?”程婉轻声说道,那温柔的语调,就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她还是程家最得宠的大小姐,见着那个慌里慌张的穷小子的第一面,就爱上他了。 顾兆霆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些年他一直知道程婉的消息,可是真正见到了,他就像是把所有的罪恶都被人暴露在烈日下,他腐臭的内脏,肮脏的血液,都被人窥探的一干二净。 所以当初他才要把她赶出去!她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罪恶,看着她,他每每惶惶不可终日,根本过不了安生日子!他更怕哪一天,她和她的儿子要报复,那样的话,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程婉将轮椅慢慢推到了病床边,看着已经到弥留之际的昔日爱人,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怨怼和仇恨,哪怕她这么多年的苦痛,都是拜此人所赐。 “你别怕我,我是程婉,我不是来跟你索命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得倒是不多。” 听着她轻柔的语调,在场的三个男人心情各不相同,程绍仲看了费洛德一眼,瞧见后者自嘲的神情,看了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而顾兆霆则是听得胆战心惊,他不会单纯地以为程婉是来跟他叙旧的,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她不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就算好的。 程婉见状便轻轻笑了笑,像是也不在意他的回应。 顿了片刻,她才继续缓缓说道:“还有,我今天来啊,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你知道之后,可能会很生气,但是那也没办法,都是你自找的呢。” 第159章 从来不需要谁的许可 “你一直很疼爱的儿子,叫绍伯,对吧。当年你为了娶我,背着我抛弃了他的母亲,而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生下你的孩子,生产时大出血而死。你以为我一直不知道,可那个女人生产那天,我是在场的。是我亲手抱过了你刚出生的孩子,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很像他的妈妈,但只可惜,他只到了这个世界几分钟,就没了呼吸。” 此话一出,不光是顾兆霆,就连程绍仲和费洛德也震惊不已。 只有程婉,还在用一种相当温柔平和的语调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在想,你知道他们母子都去世的消息,不知道会有多伤心。我那时候是真的爱你啊,我不忍心让你难过,正巧那个时候医院里有个弃婴,没人认领,我就找了些关系,把他抱过来,让你以为那就是你的儿子。我也想着,等他将来到了程家,我会好好抚养他长大的,把他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爱护。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啊,哈哈,你算计了程家,也算计了我,让我家破人亡,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听说你对其他的子女也不好,单单只宠爱绍伯那个孩子。兆霆啊,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天意让你妻离子散,到头来,还把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放在心尖上疼。真的是好笑啊。” “你、你胡说!”顾兆霆像是要挣扎着下床,他喘着粗气,眼里一片血红,双手也在胡乱地挥着,似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抛开什么。 如果说之前发生的一切,虽然让他气恼,但都还在他承受的范围内的话,那这一件事,便是将他的心智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顾绍伯居然、居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最疼爱的孩子,怎么可能…… 即便当初他总觉得顾绍伯不像他,可是一想到那是柳儿拼了命给他生的孩子,他就什么都不想了,一心想培养这个孩子成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程婉推着轮椅稍稍后退了一步,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遇事总是这么冲动。就像当初,在你对程家动手之前,我爸爸已经跟我商量,要把公司交到你的手里。只差那么一个月啊,你怎么就等不了呢?” 顾兆霆的半边身子已经探出床外,听到这句话,更是身如抖筛。 程婉接着道:“这一辈子我看错了人,落得这个下场,都是我的命。但是兆霆,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哪怕荣华富贵过了一生,最后留在身边的,又是什么人?人呐,贪心是原罪,你想要的多了,失去的也会更多。等我们死后,我有儿子给我送终,逢年过节还能去看看我,你啊,孤家寡人一个,会不会坟头草一丈高了,还没人发现呢?” 顾兆霆终于跌下了床,身体无力地蜷动了几下,却无人来扶。 程婉看着也像是累了,她看了程绍仲一眼,眼里不光有慈爱,更有感激。 感激儿子,能让她有机会把一切都说出来,让她吐露出半辈子的苦楚和仇恨。 她不想再折磨顾兆霆了,也不想再折磨自己,这一辈子,已经这样过去了,发再多的脾气,也没办法再挽回。 费洛德带着她离开的时候,程婉最后对程绍仲说道:“儿子,他的钱虽然肮脏,但是那是原本属于程家的。如果可以的话,替我和你外公讨回来。” 两人离开后,程绍仲走到顾兆霆面前,看着后者奄奄一息的模样,低头看了会儿。 顾兆霆因为他要逼自己签什么转让文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他嘶吼道:“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程婉,你们……” 程绍仲闻言却淡淡笑了:“放心,我不会逼您做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需要谁的许可。” …… 当晚,顾兆霆在医院病逝。 可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出去,而是秘不发丧。 是顾绍季的决定。 …… 第二天,顾氏的股东大会如期正式召开。 早在会议开之前,外界已经在猜想,甚至是定论,顾绍季这回定会当选,除了他之外,没有另外的人选。 顾绍季这天也穿的相当正式,到达会场之后,有许多大股东来找他寒暄。 不过他已经没了许久之前意气风发的张扬,显得很是沉稳,也愈发赢得了在场人的刮目相看。 在会议开始之前,顾绍季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目光一沉,却是没表露出任何反常,将手机收起来,继续接下来的会。 只不过在会议刚开始,还没进入到议题,却被突来的“不速之客”打断。 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进会场,来到顾绍季面前,严肃地说道:“顾先生,我们接到报案,您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此话一出,会场内哗然。 而顾绍季坐在位子上,神色幽深,看不出任何心思。 股东大会至此被迫终止,去警察局的路上,顾绍季思索了一下现今的局势。 想要在这个时候把他搞垮的人,除了一个,他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 下午14时许,在接受了警察两个小时的盘问之后,顾绍季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律师。 律师是在顾氏效力多年的法务部门负责人,见到顾绍季之后,前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乐观。 “顾总,根据警察提供的消息,您涉嫌的故意杀人案,似乎是……证据确凿。” 顾绍季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里面只穿着件白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也没有系上,显得略有些落魄,但他的脸上满是严峻,也不见任何慌张害怕。 听完律师的话,他倾过身,敲了敲桌子,声音沉沉道:“不管证据确不确凿,你该做什么,难道不清楚吗?” 律师抹了把头上的汗,连连应道:“我知道,知道……只是顾总,如果没办法反驳证据的真实性,很快,检方就会提起公诉……” 第160章 说出你的条件 听完律师一番没有任何营养的话,顾绍季回到看守所的牢房,倚靠在墙角,思忖着一些事。 当初他设计让顾绍伯车祸身死,本来以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警方现在掌握的那些证据,说严重很严重,因为那都是事实,无可辩驳。 可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把这一切捅给警方的人,肯定会有别的目的,不然的话,只要他的命,那有什么意义。 他的猜想在一天之后算是成了真。 他见到了另外一个律师,而这回,这位新律师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看到顾绍季走出来,程绍仲淡淡笑了笑,站起身道:“顾总,我是接替李林律师的程绍仲,负责您接下来案子的所有事宜。” 顾绍季看到他,没什么表情,只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坐下。 他甚至没问程绍仲为什么来这,仅仅冷着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绍仲坐在了他面前,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淡声说道:“作为您的律师,我当然是要保护当事人的权益。” 顾绍季闻言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程绍仲,当初我们是怎么说好的,你居然在我背后扎这么一刀!” 程绍仲的表情也冷了下来,眼底像是氤氲的一汪深潭:“你如果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就不该在障碍都扫清之后,卸磨杀驴,对我避而不见,不是吗?” 顾绍季被反问地滞了一下,而后又抬高声音,回道:“你根本什么都没为我做过,我走到今天,全部是靠我自己的努力!” “是吗。”程绍仲像是不置可否,“10月23日下午16时53分,你收到的那封邮件,也是你自己的努力?” 那封邮件…… 顾绍季猛然想起来,当初顾绍伯和顾少淑的事情被戳破,他被巨大的震惊和悲痛淹没,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发送的那封邮件。 那原来,是程绍仲? 程绍仲看着他意外的模样,嘴角挂着嘲意的笑:“所以啊,凡事都不要说得太绝对。你走到今天,离不开很多人的帮助,包括你的未来岳父。得势之后就把这一切全都抹掉,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顾绍季靠坐回去,暂时无话可说。 程绍仲见状便开始说起了正题:“按照警方现在掌握的证据,要定你的故意杀人罪,已经足够成立。根据情节轻重,会判处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顾绍季一听脸色顿时变了,说话的时候,也再没办法保持冷静:“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你的条件,别他妈拿法律吓唬我!” 程绍仲见状低笑了声,语气还是不急不缓的:“不要着急,我只是说了最坏的结果。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所有的证据无法证实其真伪,法官会做无罪推论,说不定你还可以当庭释放。” 听到后面一句,顾绍季重新坐了回去,也更加肯定,眼前这个人,一定另有所图。 只是程绍仲却没有进一步要说明的意思,将桌上的资料收拾好,正好探望的时间也到了,他该离开了。 走前,他对顾绍季说:“有时候人一念之间做出的选择,会影响一生的归属。” …… 安城的风云变幻并没有影响到百里之外的南城。 沈瑟自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工作积极性和投入度与以前相比真可谓判若两人。 虽然她之前就挺努力的,但是也没到拼命的程度哇。 不光是身边的同事暗暗惊叹,就连老大见了也不免疑惑,心想着这小沈是怎么了,中邪了哇。都有程绍仲靠着了,还至于这么拼命? 沈瑟不是不知道周围人的议论,但是跟这些相比,内心的危机感更让她没法停下脚步。 她算了算,过了这个年她就二十八了,眼见着三十而立,她要是还在行业内没什么建树,那可以考虑改行了。 起码剩下的这两年,她想再拼一回,到时候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可以安然接受。 至于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想了,什么都没有工作赚钱重要,以前整天信誓旦旦地说要把沈妈妈接来南城,只是喊口号而已,从现在开始,她就只为这一个目标努力。 一直连轴转到周六,何晴打电话来约她出去玩的时候,沈瑟还在加班整理下个周开庭用到的资料。 听完何清热情的邀约,沈瑟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有些疲惫地答道:“不好意思啊清清,我明天还有工作,没办法陪你去逛街了。” 何清一听顿时义愤填膺:“什么?周末还不给放假?你们那什么老板啊,简直是榨干你们最后一滴劳动力的地主老财啊!” 老大:……无辜躺枪。 沈瑟一听就乐了:“不是强迫加班,是我多接了一个案子,为了赶上进度,只能在周末赶赶工了。” 何清闻言嘟囔道:“那你要不要这么拼啊,跟你一比,我也太混日子了吧。” “混日子有什么不好吗,我倒是很羡慕呢。只不过可能就是我以前过得太轻松了,所以现在想要追上别人的步伐,就得付出很多倍的努力。” 何清最终还是没能把沈瑟给约出去,只不过在挂电话之前,她不死心地又问道:“你跟那程律师,应该算是彻底断了吧。” 沈瑟垂下眼睛,看着文件上的字眼,轻轻笑了笑:“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怎么还拿出来说啊。” 何清听她这意思,好像是真的断了。 “唉,我这不是觉得可惜嘛。不过不要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有预感,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程大状更牛逼的男人!” 沈瑟:“……你那是错觉。” 还更牛逼的男人,可饶了她吧,她消受不起。 第161章 得罪了谁 顾绍季在看守所待的第五天,迎来了第三位来访的“客人”。 吴婷一看到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红了眼眶。 “绍季,你、你还好吗?在里面哪里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吴婷擦了一下流出的眼泪,看上去是真的伤心又担心。 顾绍季的状态与前两天相比差了些,只不过眼里的精气神还在,看向吴婷的目光中,也显得比较平静。 “放心,我在这很好,没什么事。” 吴婷的眼泪却还是停不住:“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传闻呢,你怎么可能……杀人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放心,我会让我爸爸想办法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顾绍季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向前倾过身,眼里的光忽明忽暗,语气沉然地说道:“别哭了,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替我去做一件事。” 吴婷眨了眨眼睛,睫毛依旧是湿了一片:“你需要我去做什么?” 顾绍季盯着她看了会儿,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 …… 程绍仲离开酒店,打算去安城的检察院一趟,处理有关顾绍季案情的事宜。 今天他在安城的司机一早打电话来,说是家里有事,找了另外一位替班的司机来。 替班的司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看到程绍仲走过去,很是热情地打开后座的车门请他上车。 程绍仲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安城的路程绍仲并不是很熟,所以当司机将车开的越来越远离市中心的时候,程绍仲便皱了皱眉头,问道:“路走对了吗?” 司机闻言咧着嘴笑道:“程先生不知道,检察院去年刚搬到了开发区,新政府也是在那。” 既然这样,程绍仲也不再多问了。 车子又行驶了二十多分钟,眼见着周围已经没了什么高楼,全部变成了低矮的村落,而且农户也在慢慢变少的时候,程绍仲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妙了。 不过他并不慌乱,也不着急,只是低沉着声音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还下意识地带了一下刹车,咽了咽才回答道:“对不起程先生,我也是受人所托。” 程绍仲知道跟他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而且车子的时速越来越快,想要在这他逃脱,也根本不可能。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手机,接着将手机放回公文包的最内侧,之后才继续淡淡道:“知道法律上的从犯是怎么定义的吗?” 司机此刻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眼见着就要到目的地了,只要到了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钱就能拿到了,其他的跟他一概没有关系。 “从犯,是指共同犯罪中起次要或辅助作用的分子。像你这样,为犯罪的实施创造有利条件的人,就可视为从犯。在量刑的时候,会比照主犯从轻、减轻或免除处罚。”程绍仲的声音很轻很淡。 司机听完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他胡乱擦了一把,努力压抑着害怕高声喊道:“你、你别拿法律来吓唬我!你们这种律师都是胡说八道!” 程绍仲闻言低笑了声,因为确实觉得好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觉得,法律的存在只是拿来恐吓谁。在你们眼里,它就那么没用吗?” 司机没有回答,因为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一片施工到一半的烂尾楼,原本是要在这建个游乐场的,但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工程便就此终止,没能继续下去。 司机将车开到这,拿了早已等候在这的人的支票后,便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程绍仲还坐在原处,他的眼睛瞥了自己的公文包一眼,心里甚至还能轻松地在想,那人的动作可千万得快些,不然的话,昨晚一见,便是永别了。 正想着,后座的车门被人拉开,一群拿着钢管的混混站在外面,对他挑衅地笑着。 …… 费洛德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程绍仲的车,车旁还有一滩血迹。 他是真被吓得够呛,连忙和带来的人一起去找人。 最后找到程绍仲,是在三层的一个房间。 远远看过去,费洛德瞧着那只躺着个血人,胸膛已经没了起伏,看上去就像是…… 不会,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呢…… 费洛德有些踉跄着奔过去,脚下还一软,扑通跪倒在那人的身边。 “绍仲,绍仲……”他抖着声音,抖着手去托起那人的头。 没听到回应,他刚想再喊两声,就听到怀里的人咳了一声,继而揶揄道:“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难听死了。” 费洛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恨不能捣这小子两拳:“你敢耍我!” 程绍仲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伤的很狼狈,但他意外地看上去还挺愉悦。 “我可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费洛德:“……”滚蛋! …… 回去的路上,程绍仲和费洛德并排坐在后面,因为伤的厉害,所以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头上和身上都缠着纱布,看上去跟往日的精英形象大相径庭,甚至还显得有些搞笑。 费洛德自然是想笑就笑了,那笑里还颇带着点幸灾乐祸。 程绍仲瞥了他一眼,后者也根本没有收敛,反而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别人打你你就这么让人打?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怂呢?” 程绍仲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因为被说大男人哭哭啼啼,觉得没面子了,来这找补呢。 真是有够幼稚。 见程绍仲不理自己,费洛德觉得不痛快,又拿捏着腔调说道:“要我说啊,就是你这脾气太怪,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才有人在今天找上你。你啊,就是不听老人言……” 还没等他说完,程绍仲就打断了他,语气也变得冷然道:“不是别人,是顾绍季干的。” 第162章 答案是不可能了 费洛德一听,终于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你确定?” 程绍仲:“除了他,在安城谁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他现在不是还在看守所?”费洛德这话一问出来,就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顾绍季确实是在看守所,但他的身后还有吴家,买凶伤人这种事,倒也不难办。 想了想,他又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知道是他,你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程绍仲看向窗外,语气轻淡道:“他本意也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让我知道,他不是个能任人摆布的人。报了警,就算警察插手,也绝对查不到他的头上。” 费洛德默了默,之后也不知道是感叹,还是遗憾道:“你能算准这么多事,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呢?” 平白惹得这么一身伤,谁看了不心疼啊。 程绍仲闻言看向他,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 费洛德也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赶紧转移了一下话题:“所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赶紧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可别像我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光棍,老了也没着没落的。” 说到结婚,程绍仲的脸又冷了下来,重新看向车窗外。 结婚? 他会结婚吗? 这个问题,以前的答案是不想,而现在,是不可能了。 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姑娘,已经离开了,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 程绍仲在医院住了两天,确定只是皮外伤,没伤到内脏和骨头,他就打算出院。 这期间他还接到了警察那边的电话,说这两天就会将顾绍季移交到检察院,择日提起公诉。 趁着顾绍季还在看守所,程绍仲又去见了他一面。 顾绍季看到程绍仲脸上的伤,还表现出一番吃惊的模样。 程绍仲没理会他的装模作样,只是开门见山道:“想好了吗,移交检察院之后,就只能等待判决了。” 顾绍季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也是低沉的:“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妥协吗?别妄想了,我会换律师的。” 程绍仲不置可否:“当然,这是你的权利。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凡事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毕竟很多事情,都不能尽如人意。” 顾绍季这个时候并不能理解程绍仲的意思,直到他又见了吴婷一面,后者哭诉着告诉他,她父亲要取消两人的婚约,还要她立马出国,离开安城。 “绍季,我们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吴婷不想离开,可又没办法违抗父亲的决定。 顾绍季坐在她面前,面色阴沉着,一言不发。 吴婷的眼泪慢慢地,有些流不出来了,因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对于他们的感情,好像一直是她在单方面地努力,单方面地不放弃,顾绍季他,好像从来不在乎。 因为不爱她,所以一点不在意她,也不在意两个人的关系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绍季,如果我们的婚约取消了,你的事,我爸爸他也不会再帮忙了。”吴婷抽泣了一下,“不过我会去求他的,让他帮你度过难关。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以后你自己……要保重。” “吴婷。”这个时候,顾绍季终于出声了,语气里像是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歉意,“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亏欠了你。我很抱歉。” 吴婷想笑着回答,可是嘴唇一扯,眼泪又掉了下来:“你说这些话干什么,我做的都是心甘情愿的。其实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你并不喜欢我,但我真的很高兴,也很幸福。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人,也知道自己代替不了她。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得坚持下去,熬过这次难关,再重新开始,去挽回你们的爱情。” 顾绍季没有回答,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 案子开庭前,顾绍季跟自己的辩护律师最后见了一面。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顾绍季面无表情地说道,眼里也空洞无物。 程绍仲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这样上庭,着实有碍他的形象,而他心里也不由得在想,他这个四弟可真狠,买凶打人只打脸,不过也确实像他的风格,狠辣,却又单纯。 程绍仲将手里的案卷合上,不再谈论跟案情有关的事,只要一上庭,他有把握将检方提供的证据一一推翻,到那时候,即便顾绍季不能被当庭释放,不出几天也肯定可以安然回家。 现在需要谈的,只是那达成交易的条件。 “你放心,顾氏董事长的位子,还是你的,我没什么兴趣。”程绍仲淡声说,“我想要的,只是钱而已。” 顾绍季扯了扯唇角:“对,你很早之前就对我说过了,你要顾家七成的财产。” 程绍仲笑了笑,很是坦然:“这些钱换你一条命,对你来说并不算亏。而且等你接手了公司,可以施展拳脚,以后得到的收益,会远比现在要多的多。” “这么说,你倒是还在替我考虑?” “谈不上替谁考虑,只不过我们都有各自的坚持。四弟,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身在顾家,遇到的这些都避不可免,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逃脱,也没办法改变。” …… 两天后,顾绍季涉嫌故意杀害顾绍伯的案子开庭。 庭上,检方提交了调查的证据,包括4s店老板的口供,顾绍季与其在案发当日前一天的通话记录,以及介绍了顾绍季与顾绍伯素有恩怨,证明其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法官在审核了相关的证据后,便问辩方律师,还有没有要说明的。 程绍仲淡淡望了顾绍季一眼,然后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对法官说道,他有问题想问检方证人。 结果,4s店老板在法庭上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口供,改口说顾绍季与他并无任何交易,是之前他与顾绍季有过矛盾,所以怀恨在心,想栽赃陷害,可是回去之后总觉得良心不安,愧疚之下,还是决定说实话。 至于案发前一日的通话记录,被证实是前段时间,顾绍季因为车祸将车送修,那天是联系车行准备取车。 法官到最后并没有采用4s店老板的证词,但之前检方提交的证人口供,也一并被推翻。 而出尔反尔,做伪证的4s店老板,自然也会接受法律应有的制裁。 没有了杀人条件,剩下的杀人动机,自然也无从谈起。 法官最终判定顾绍季杀人罪名不成立时,场中的媒体一片低声私语,还夹杂着惊叹和拍照声。 这一件骇人听闻的“杀兄案”,至此,画上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句点。 第163章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顾绍季在无罪释放之后,第一时间接受了各大媒体的访问,详细地澄清了之前传闻的各项误解,还说谣言止于智者,法律会还给无辜者清白。 费洛德瞧见他的访问,气得直接关掉了电视。 “这小子还真是厚脸皮,也不想想是谁帮他脱了罪,现在居然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不去演戏真是委屈他了!” 程绍仲在一旁看到他气恼的样子,也觉得很是好笑。 都多大年纪了,遇到事情还这么容易激动。 他走过去,递给费洛德一杯红酒,然后坐在他面前,忍着好笑道:“那要怎么办,跑去拆穿他?” 费洛德气哼了声,选择拒绝回答。 程绍仲便敛了敛神色,声音也沉了些:“尽快消除自己的负面影响,才能顺利地接管顾氏。而且能这么快从低谷中走出来,还想出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顾绍季这个人,该让人刮目相看才对。” 费洛德喝了口酒,也陷入了深思,过了会儿,他问程绍仲:“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顾绍季打赢这场官司。如果他因为故意杀人被定罪,那顾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哪还需要跟人谈条件?” 程绍仲晃了晃酒杯,搅散了鲜红的酒液。 他想了想,回答:“拿到想要的就行了,何必贪心不足,赶尽杀绝呢?”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人嘛,总是会变的。” 有时候一条路走的多了,也会突发奇想,想换一个活法。 …… 顾绍季在继承顾氏和顾家的财产之后,选择了赠予的方式,将顾家财产的七成给与一位不知名人士。 外界对这位不知名人士的身份猜测纷纷,但因为消息保护的相当严密,所以最后都是以无疾而终收场。 程绍仲在接到这笔巨额财富的当天,去了趟程婉所在的疗养院。 自从上回见到顾兆霆之后,程婉的情况也有些不太好,得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看护。 这天天气并不算好,天空灰蒙蒙的,午后时分还飘扬起了雪花,程绍仲从停车的地方走到疗养院的大门,肩头已经落了一片碎雪,不一会儿还化成了水珠,挂在深色的西装上。 程绍仲到达后,程婉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见到儿子,她的精神显得很不错,还能勉强坐起身,靠坐在床头跟程绍仲说话。 “看你来的这么快,应该是事情都做成了。”程婉的气息有些不稳,但语气却是平和又轻柔。 许久之前,那个崩溃到近乎疯狂的母亲,似乎已经不在了。 程绍仲闻言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钱已经拿到了。” 程婉笑了笑,很是欣慰:“对于我来说,再多的钱也没用了,可是你不同,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有了这笔钱,你能过得很好。儿子,妈妈这么久以来没给过你什么,这些算起来都是程家的钱,跟姓顾的没有半点关系,记得了。” 程绍仲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堵,但看到母亲难得温和的笑意,他还是又点了点头。 “您也别想太多,好好保重身体。” 程婉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温柔地笑着。 程绍仲没有在疗养院多待,在离开之前,程婉突然拉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妈妈最不放心的一件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别因为我们这一辈人的恩怨,就断了结婚的心思。这个世界上的好姑娘有很多,之前那个沈律师,我虽然神志不清,但是能感觉出她人很不错。要是有可能的话,就好好对人家,成了家,有了孩子,那才是完满的人生。” 听到沈瑟的名字,程绍仲的目光沉了沉,但看到母亲殷切的目光,他还是回答:“知道了。” 程婉像是知道他的敷衍,眼里有失望,还有无奈:“你才不知道呢……” 开车回去的路上,雪像是越下越大,外面的世界都慢慢覆盖了一层棉白色。 程绍仲约了人,打算处理一下那笔巨额财产。 只是还没到约定的地点,他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听完电话的内容,他猛地踩了急刹车,轮胎在路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伴着刺耳尖利的刹车声。 整个世界都像是安静了,只有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焦急地喊着:“程先生,程先生……” …… 赶回到疗养院,原先的鹅毛大雪已经有消停的预兆,天空中划破了一道缝隙,透出微微暖亮的阳光。 程绍仲不知道是怎么上的三楼,又是怎么来到的病房前。 病房的模样与他走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病房里的人…… 病房里的人…… “程先生,请节哀。程老太太先前已经是胃癌晚期,保守治疗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续她的生命。我们真的很遗憾。” 听完这句,程绍仲的手有些僵硬地打开病房门,朝里面慢慢挪着步子走进去。 病床上的老人正安详地躺着,多少年了,程绍仲从未见过如此平静又从容的母亲。 老人的胸前也没了任何起伏,明明几十分钟之前,她还精神颇好地靠在床头,跟他说着话。 程绍仲突然觉得一股莫大的悲痛和无力袭来,以至于让他无法站立,只能缓缓跪在床头,然后,向来挺直的上身微微佝偻下去。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再接着,是这几十年时光的快影。 牵着他的手一步步毅然离开顾家的母亲,带着他到陌生的城市讨生活的母亲,因为单亲妈妈的身份被用工老板赶出来的母亲,摆摊的时候不懂规矩被一群人围着欺负的母亲,还有,家里那张总是摇曳的旧床,吱嘎吱嘎响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总是强颜欢笑着,给他买来好吃的东西的母亲。 原来他都记得,嗯,都记得,只是曾几何时,很想忘却。 而他也再不能,在某个黄昏的傍晚,放学之后回到家,闻到飘来的一阵饭香,看到桌上摆着难得能吃到的好菜。 还有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明明还年轻,但眼里已经有太多沧桑的女人,她看过来的目光中,藏着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辛酸,只是在儿子面前,她还笑的那样灿烂,如同还是许多年前那个被宠爱的天之骄女。 “阿仲,来吃饭了。”她喊。 不过得到的永远是吝惜回答。 她没听到过,也再也听不到了。 妈妈,我回家了。 就这一句,是多少人心里永远的伤口,永远的遗憾。 程绍仲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而没人能看到他的眼泪。 也没人能听他诉说一句。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第164章 来的太晚了 走出病房,不知何时到来的费洛德正倚靠在墙上,头微微垂着,手上夹着一根未曾点燃过的烟,指尖轻颤。 抬头望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疲惫沧桑。 看到程绍仲,他想扯动一下唇角,可是脸部的肌肉就像是僵着的,于是他不再勉强,只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之后才勉强出声道:“她……走了……” 不是问句,答案也很明显。 程绍仲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贴靠在墙边,表情静漠一片。 费洛德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滚了滚,心头也是。 他压抑得想大喊,也想哭泣。 可是所有的一切归结起来,只化为一句: “是我来的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早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不该因为自卑就逃得远远的,他该追上去,对着那个总是明媚笑着的女孩子说,让我照顾你吧,我会把阿仲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会对你们好一辈子的。 他该这么说,这么做的。 而不是几十年来朝思夜想,也不是现在悔不当初。 他慢慢滑坐下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事到如今,真的一切一切都晚了。 ……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已经是一周之后。 程绍仲没有大肆操办,也没有任何人来吊唁,从始至终,只有他和费洛德送了母亲最后一程。 程婉安葬的地方,是程家的陵园。 早在多年前,程婉偶尔精神清醒的时候,就会念叨着,要回家,要回家。 家在哪呢,他们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或许那个时候,她是在想念疼爱着自己的父亲吧,生时不能再见,逝后能重逢,也是满足了她最后一个心愿。 程绍仲和费洛德穿着混黑色的西装,站在一座墓碑前,在纷纷扬扬的雪下,静立许久。 等到雪快要停了,程绍仲才低哑着声音说了句:“走吧。” 离开陵园的时候,费洛德还没有从悲伤的心情中走出来,而在他身边的程绍仲,周身除了散发着沉重漠然的气息,剩下的,还有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在。 开车的时候,费洛德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程绍仲看向窗外,沉默了许久,才有些淡漠地答道:“先回酒店吧,我还要见一个人。” …… 程绍仲要见的人,是安城一家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 早在之前两人就有过联络,只不过因为程绍仲母亲的去世,才将事情耽搁到现在。 “程先生,对于您的慷慨捐赠,我代表基金会对您表示十分的感谢。这是拟定的捐赠书,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请您在这边签字。” 程绍仲扫了手中的文件,没发现什么问题,在拿起笔签字之前,他说:“钱捐出去之后,我要随时知道款项的去处。如果存在违规行为,我会依法追究你们的责任。” 负责人闻言赶紧应道:“当然,我们欢迎您的监督,也请您放心,所有的款项都会用于癌症患者的治疗上。”说着他还抹了一把汗,心里颇有点紧张,不排除是被眼前人的气势吓得。 程绍仲不出一分钟就签好了字,将文件递给负责人,他没什么别的事情,便想着要送客。 只是负责人对这位低调的捐赠者还有些问题,程绍仲不光拒绝了公开的捐赠仪式,还婉拒了成立专人基金项目的提议,天底下能有这样慷慨又不愿留名姓的慈善家,也真是少见。 他想了想,便试着问道:“程先生是以您母亲的名义捐赠的这笔钱,不如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成立您母亲的专项基金,也能留个美名啊。” 程绍仲闻言像是低笑了笑,片刻过后,才答道:“人都已经不在了,留个美名有什么用。” 而且就算程婉还在世,估计也不会同意。 痛苦了大半辈子,不曾得到过任何救赎,死了,再套上一个虚名,那不是赞美,只是讽刺罢了。 送走了基金会的人,程绍仲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人听到他的声音,爽朗地笑了声:“老程啊,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了?” 程绍仲眼角弯了一下,但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我过两天回南城。” 程绍仲要回南城的事,顾绍季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此时的他,在顾氏的情况慢慢转好的情况下,在安城也慢慢站稳了脚跟。 顾绍季在一个午后找到了程绍仲,约后者出去喝茶。 以他们这样的关系,能坐在一起实属难得,更别说还能谈笑风生。 可两个人哪个都是厉害的主儿,外人看过去,非但瞧不出两人曾经的恩怨,反倒觉得他们关系挺不错。 外面阳光正好,透明的玻璃窗阻隔了一切寒冷。 顾绍季沏了一壶好茶,茶香袅袅,氤氲了一室的清寂。 “听说你把手里的钱都捐出去了,真是好气魄。”顾绍季将茶杯放在程绍仲的面前,一边还似是什么都没发生,笑着说道。 程绍仲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语气也相当轻淡,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在:“我又不是生意人,拿着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 顾绍季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以后还打算去当律师?” 程绍仲扫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微微刺眼:“也许吧。” “你这样的人,只当个律师是真可惜了。其实本来你有机会拿下整个顾氏,自己当老板的,但最后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么做?”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他一直想不通,也找不到另外的人来解答。 而程绍仲对此却是兴趣寡淡,喝了口茶,低缓着说道:“这重要吗?” “你总得让我知道,我败在了哪。”顾绍季靠坐回去,眼神忽而有些冷意。 程绍仲点点头,破天荒的,也决定满足他这份好奇心。 “因为,我不像你这么,贪心。” 贪心是人的本性,但有时候,人也要努力不成为它的奴隶。 第165章 我不会放弃的 顾绍季闻言顿了会儿,像是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可要他说出其他的话来反驳,他好像又做不到。 尤其是看到对面的男人总是那副看透一切、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他就抑郁不平。 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顾绍季隐去了那些急躁和沉郁,转而换上了一副较轻松的语调:“怎么,难道程大律师这辈子,就没有贪心过吗?” 程绍仲笑的不置可否:“是人就有贪心的时候,但认清楚自己的能力,才足够规避风险。” 顾绍季的身体动了动,换了个坐姿:“既然如此,把我给你的钱都捐出去,也是规避风险的一种方式?” 程绍仲没有回答,看在顾绍季的眼里就是默认。 合着不是贪财,仅仅是想从他手里捞去一笔。 顾绍季越来越搞不清楚他这个二哥,到底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花了这么的力气,冒了那么大风险,好不容易拿到了那些钱,结果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全给了别人。 这件事不光他无法理解,估计天底下就没个能理解的人。 不过看程绍仲在这件事上的兴趣不太高,他也懒得再去问,只说道:“钱已经给了你,你怎么处置当然跟我没什么关系。ok,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听说你要回南城了,该不会是回去找沈瑟吧,我的——前女友?” 前女友三个字他强调的很重,果不其然,看到程绍仲那淡然从容的模样有了一点变化。 顾绍季一方面觉得痛快,另外又有点不痛快,心情颇为复杂。 程绍仲将茶杯放下,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沉:“别多管闲事。” “是吗,可我并不觉得是多管闲事。毕竟沈瑟跟我也有过一段,她的近况,我也很感兴趣。”顾绍季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在故意说这种话“刺激”某人。 程绍仲知道他的把戏,可又没办法完全做到置之不顾。 “她什么都不知道,别去打扰她的生活,你不适合她。” “我不适合,难道你就适合了吗?还是说,你始终放不下她,还想去找她再续前缘?” 顾绍季步步逼问,程绍仲却没像他预想的那样,被逼急了就乱了分寸。 程绍仲只是垂下目光,似是想了想,才缓缓答道:“不,我也不适合。她想要的生活我们都给不了,如果为了她好,就别再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顾绍季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但说话间,却还带着点挑衅:“看来你是要自动退出了,可是我才不想,我还挺喜欢她的,之前因为吴婷,我没办法只能暂时放手。现在我们两个之间的障碍已经没有了,说不定她还念着我,只等着我回头呢。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祝福我们吧。” “祝福……”程绍仲闻言居然笑出来,看的顾绍季也摸不着头脑,还有点儿心惊。 直到他继续说,“你做梦。” 顾绍季:“……” 话说的这么直白,想来还是被逼着了吧。 顾绍季说的话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可真要说起来,对沈瑟,他确实还不想放手,亦或者是,不甘心。 不甘心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沈瑟离他而去,他得找回她,得找回属于他们的爱情,那样的话,他才能弥补过去的遗憾,才能觉得他的过去不那么可笑。 话题快要结束的时候,顾绍季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又说了句:“我不会放弃的,对沈瑟。” 程绍仲站起身,垂着眼睛,眼神有些阴晴不明:“你可以试试看。” 顾绍季的笑意全部隐去,像是撕去了方才调笑伪善的面具,眼里尽是寒凉的冷意:“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阻止我干什么。你程大律师能威胁我一次,可不能威胁我第二回。还记得顾绍伯是怎么死的了吧,嗯,千万要记得了。”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再做第二次,会更加熟练和天衣无缝的。 …… 跟顾绍季谈完,程绍仲走出去,发现费洛德正在外面等着他。 上车之后,费洛德笑着问道:“跟那小子说什么了?” 程绍仲系好安全带,声音里带了些无奈的意味:“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费洛德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打了下方向盘将车驶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早让你别来见他了。自从上次的事情,我估计他打你的心思都有,还来见他,真以为他还像以前那么单纯吗?” 何止是打他,顾绍季说不定已经起了杀心。 程绍仲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样的危险存在。 只不过他没跟费洛德提,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有些事,如果命里注定躲不掉,那还是别躲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仅仅是在经历了母亲的死亡之后,他猛然发现,活着,或是离去,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事情。 只不过是人生的两个阶段而已,早晚有一天,人都会经历。 而我们要做的,无非是在那到来之前,尽可能别让自己留遗憾,然后,更从容地面对那样结果的到来。 …… 程绍仲离开安城的前一晚,费洛德和他又去了一趟城郊的程家陵园。 在程婉母亲静静站了会儿,这次换做是程绍仲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费洛德望着碑上的黑白照片,上面年轻的女孩正灿烂地笑着,带着无忧无虑的天真,那是他珍藏了几十年的老照片,每次觉得累的受不住了,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听到程绍仲的话,他没怎么想就答道:“我哪还有什么打算,一辈子就留这了,你没时间回来,我就来照顾她。” “谢谢。”程绍仲只有这两个字可说。 费洛德叹了声,拍拍他的肩膀:“这里的事情你不用再挂心,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通知你。但是绍仲,作为过来人,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可不能等,像我这样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166章 偶遇 第二天,程绍仲乘坐的飞机准时抵达南城机场。 刚走出机场的门口,远远的,他就瞧见孟汇在对着他热情地挥手,不一会儿还小跑着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老大,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孟汇本来还想来个热情的拥抱,可是一看自家老大那一张冰脸,瞬间没了那个胆子。 孟汇开车回去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程绍仲,激动的心情一直没能平复。 他算了算,已经有多久没见着程老大了,一个周,一个月,三个月…… 从深秋到了跨年,转眼都快到农历的新年了。 他们远程所那帮人,平日里有事没事都在算程老大回来的日子,总觉得所里没了个主心骨怪怪的,走出去都不像之前那么有底气了。 程绍仲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人气”居然有这么高,那天跟王涛通了个电话之后,便定下了回所里的时间。 王涛听了自然高兴,到年底了,还积压了不少头疼的案子,有程大状回来,那很多事可就迎刃而解,大家都能回去过个好年了。 程绍仲先回了一趟家,休整一天,明天再去所里。 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帮他把屋子打扫干净,跟几个月前离开时并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时过境迁,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 沈瑟这段时间依旧是忙的头昏脑涨,一连漂亮地处理了几个案子,不光几个前辈律师对她赞不绝口,就连老大也暂时抛却了某个人的光环,对她赞誉有加。 真话或是假话沈瑟还是分得出来的,也由此更加高兴了。 因为快到了年底,所以大家都尽可能地把手头案子的进度赶一赶,实在解决不了的只能留作过年回来再处理。 沈瑟前段时间加的班多,效率高,到了这个时候也显得稍微轻松了些。 算一算回家的日子还有几天,沈瑟趁着晚上难得有时间,便打算去趟超市,买点回家的年货。 离开律所的时候,正好碰见老大也从办公室走出来。 “小沈啊,这就走了?”老大一边穿着大衣,一边乐呵呵地问道。 同事们都在加班,只有她一个人溜了,还被老板看到了…… 沈瑟觉得没人比她更悲催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要怎么找借口。 老大见了便笑的更欢了,还宽慰道:“没事,老大我又不是只想着压榨你们的劳动力,这个,早完成工作的鸟儿早下班,哈哈,提高效率嘛。对了,这么早回去,是晚上有什么约会吗?” 沈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是想去买点年货,过年的时候带回家。” “哦哦,你打算去哪买啊,我让我老婆有时间也去买一些。” “是去建安路口旁的家x福……其实所有地方卖的东西都差不多,不用非得去一家啦。”沈瑟后背都开始冒汗,心想着这老大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多话聊了,他们有这么熟吗? 老大听完她的话又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久之后,沈瑟才意识到,哪有什么无事献殷勤,都是阴谋啊阴谋! …… 临近年关超市里也贴上了各色各样的喜庆贴画和拉花,走进去满目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客流也相当的密集,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 沈瑟推着小推车在人流里穿梭,眼疾手快地从架子上拿着各色物品。 过年的时候她跟沈妈妈也会喝上一杯,她对白酒啤酒都不感冒,就红酒能喝一点。 摆放红酒的架子前人倒是少了很多,沈瑟正在耐心挑选着,突然觉得有人走到了她身边,她没转头去看,只是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给人家腾出地方。 她看了一圈,发现常喝的那一种正巧放在最上面的架子上。 她个子不算高,只能踮着脚去拿,不过每每只差一点。 这超市也真是搞笑,都不会考虑一下小个子星人的身高问题吗,难不成来买瓶酒都得170以上才行吗? 心里愤愤地嘟囔着,沈瑟打算再努力一把。 这个时候,不晓得是不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走到她的身后,长臂一展,替她把那瓶酒拿了下来。 “谢谢谢谢。”沈瑟接过酒瓶,感激地道谢,却在一抬头的时候,愣住了。 “不客气。”程绍仲回答,顺带从她头顶旁的架子上拿下来另外一瓶酒,放在手里。 沈瑟的眼睛眨了眨,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似乎没想好反应来应对。 还是程绍仲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真巧。” 是啊,真是巧,南城这么大,超市这么多,居然还能让他们在这里碰上…… 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回南城来的…… 沈瑟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答道:“嗯,真巧……” 程绍仲看了眼她小推车里的东西,又问道:“需要帮忙吗?” 沈瑟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好,再见。”程绍仲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就像是面对一个不太熟的朋友,接着没什么别的表示就离开了。 剩下沈瑟还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心想着她不是出现幻觉了吧,她刚才看到的人真的是……程绍仲?! 结完账,沈瑟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打算打车回家。 在路边招呼出租车时,她没瞧见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熟悉的车型。 而等到沈瑟坐着车离开,那边车里的程绍仲才收回目光,拨出去一个电话。 等到对方接通,他语气冷淡地说道:“说说吧,是不是故意的。” 某位跟沈瑟套过近乎的老大嘿嘿嘿嘿顿时笑的有些不怀好意:“还真的碰上了啊,缘分呐,没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程绍仲的声音更低更冷了些:“以后别再搞这些花样。” “不是老程,你是对那小丫头彻底断心思了?你要说是,哥们儿我以后二话不说,就把那小丫头当个普通的律师对待,你要说不是,那关乎到好兄弟的终身大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嘛!” 程绍仲听完没说话。 而对方以为他是默认,顿时大吃一惊:“真的断了?怪不得人家沈律师前阵子还跟个小检察官挺热乎呢……唉你也不早说,那既然这样是我多管闲事了,别怪哥们儿哈。” 程绍仲不发一言地发动起车子,准备离开。 偏偏那边还有个不怕死地继续自言自语道:“我看小沈人挺不错,人漂亮也上进,正好我有个侄子正愁找对象呢,不如撮合撮合他们。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省的还被那帮子检察官拐去了,咱多没面子啊。你说是不是老程?” 程绍仲:“……滚蛋!” 第167章 再遇前男友 “你你你……程律师,你咋还骂人呢?真是好心没好报!” 还好心没好报,那根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顺带着旁观看个笑话。 程绍仲都开始后悔,当初他就不该把沈瑟安排进现在的律所,让人抓着了把柄,可不就伸过头去让人使劲损嘛。 他打算掉个头直接回家,旁边的红酒还无辜地躺在副驾上,背负着被冷落的命运。 那边方进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过火了,生怕真的惹恼了程绍仲,连忙补救道:“老程,你还来吧老程。你说正好你嫂子带着妞妞先回娘家了,给咱兄弟俩腾出地儿来,我得好好给你接个风啊。其他的事儿都是浮云,咱兄弟俩谁跟谁啊是吧。重要的是,我交待你的酒买了吧,买了可不能浪费啊。” 说到酒,那可跟火上浇油差不多。 什么只喝建安路路口家x福的红酒,摆明了就是诓人的,偏偏我们的程律师那个时候脑袋难得简单了一点,居然没怀疑,绕着远路来了这里,然后,就碰见了自己的前女友。 真是好心思,真是好想法。 程绍仲冷哼一声,在前面路口掉头的地方,顿了半秒,却还是继续往前开去了。 到了方进的家,知道自己理亏的人早早地站在门口迎接,见到程绍仲走过去,还特别热情地给自己的好兄弟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哎呀老程,几个月不见,你可又帅了哈哈哈。别板着脸嘛,来来来,家里暖和,别在外面冻着了。” 程绍仲看着他狗腿的模样,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他怀里,然后冷着脸走了进去。 那边沈瑟也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把大包小包安置好之后,就去到了厨房,打算简单弄点东西吃。 不过方便面没吃到一半,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何清打来的。 “瑟瑟,你过两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个忙啊?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了。”那边的何清的声音有些着急。 沈瑟听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颇为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何清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她租的房子到期了,房主急着收回去,这两天就让她赶紧搬。 “这大过年的,哪有催着人搬家的啊,我要到哪找房子啊,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何清倒在床上,恨自己时运不济,也恨天道不公啊,难道没钱的人就这么没人权吗? 沈瑟听完却是稍稍放心了些许,她想了想,对何清说:“那你先搬到我这里来吧,正好我这是两居室,一间还空着。”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何清一听还特别不相信地追问了两句,因为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瑟瑟,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什么大救星小救星,沈瑟可永远都记得,当初她刚跟程绍仲分手,找不到地方落脚的时候,是何清收留了她。 这个人情,她一直在琢磨着要怎么还呢,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她甚至比何清还高兴。 约定好了后天何清搬过来,沈瑟吃完饭便去到次卧,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认真地打扫了一遍,还找出新的床单换上。 一切都准备结束,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 沈瑟将抹布和扫把丢在一边,自己则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下班回来,洗漱干净之后,到了午夜时分,她就喜欢关上灯,趴在窗前,看着外面变得寥寥的灯光。 整个世界那么静,静到连心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晰。 而那每一个灯火之后,应该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不像她,只孤零零的一个,无论怎么努力,都叙写不出属于自己的幸福。 沈瑟怔怔地看了会儿,然后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辗转许久,才勉强入睡。 …… 何清要搬过来的事,让沈瑟好一阵高兴,也好一阵忙活。 这两天她又是早早地下班离开律所,去采购一些何清会用到的东西,还买了好多食材,打算给何清做好吃的。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吃饭总是糊弄,冰箱空了好久也懒得去填满。 又是拎着大兜小兜往家走,沈瑟盘算着明天要做什么大餐给何清吃,结果只顾着低头走路了,没瞧见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 被忽视的人心里自然有些不爽,于是便主动走上前来,挡住了沈瑟的去路。 沈瑟被迫抬头望过去,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她不免长叹一声,心想着她最近到底走什么运了,怎么接二连三地,碰到的都是自己的……前男友呢? 顾绍季站在她面前,笑的一脸灿烂。 小区外的一家咖啡馆内,沈瑟跟顾绍季相对坐着。 方才顾绍季问她想不想去喝杯咖啡,她说不必了,她没空,可顾绍季才不像那个人,根本不顾她的意思和拒绝,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就大跨步离开,沈瑟无奈且焦躁之下,还是追了上去。 有些话,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省的还惦记着,生出不必要的纠缠和麻烦。 顾绍季看着沈瑟,只不过数月未见,他总觉得,沈瑟好像变了一些,变得不那么爱笑了,话也不那么多了,当然,不排除是因为讨厌他,他当时可伤了她的心来着。 轻咳了声,顾绍季决定打破现在的沉默。 “上次找你的时候,你帮助我解决了很大的困难,我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 沈瑟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连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起伏:“不用谢,我没做过什么。顾绍季,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我很累,还有,我也很烦。” 第168章 因为你不配 听到沈瑟这么说,顾绍季真的还挺想问一句,沈瑟啊,你在面对程绍仲的时候,也会这么累这么烦吗? 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给咽了下去,他才没那么笨,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就算知道在沈瑟的心里,他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他也有信心,到最后跟沈瑟在一起的人,一定是他。 这么想着,顾绍季敛去了脸上的失落,继续笑着对沈瑟说道:“我么好歹这么久没见了,我也好久没来南城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带我到处逛逛。” “不好意思,最近年关律所特别忙,过几天我也回老家了,恐怕没有时间。” “哦,没事,那算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我记得在永安路那边有家特别好吃的餐厅,你以前可喜欢来着,我明天带你去吃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爱吃那家了。” “哦,这样……”顾绍季这么聪明的人,当然能感觉到这天越聊越没意思,可是怎么办呢,沈瑟越是这么拒绝他,他越是更不想放弃。 见沈瑟脸上已经有了微微的不耐,他便正了正身形,也肃正了些语气说道:“沈瑟,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也并不值得原谅。这么多年来,说实话,我交过不少女朋友,但没有一个,能像你一样,让我这么喜欢,这么放不了手。我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弥补自己的错误,也让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这番话可真算得上情真意切,沈瑟回想了一下,好像以前也听过几次顾绍季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那些时候她都相信了,因为她觉得,像顾绍季这样吊儿郎当的人,当他严肃起来,用一种那样真切的语调跟人说话的时候,那就一定是真的。 只可惜,那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那时候的错误,最后让她尝了应有的苦果,她也都认了。 现在还想让她来重蹈覆辙吗,真是有够搞笑的。 见沈瑟脸上带了些笑意,顾绍季以为她是同意了,或是已经心软了,心下一喜,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沈瑟对他道:“顾绍季,我之前已经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也非常的遗憾。本来我以为,经历了家庭的变故,你会变得成熟一些,没想到今天一见,你还是老样子。” 顾绍季一愣。 沈瑟喝了口咖啡,心想着原本就失眠的厉害,这下怕是一晚上都睡不着了吧。 “你还是只想着自己,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我真的很累,也半点不想再跟你继续聊下去,可是你还是不放手,硬逼着我跟你坐在这里。好,我没办法拒绝,就再跟你说两句,希望你能听明白,听到心里去。”沈瑟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苦涩的感觉一直从口腔蔓延到心脏,“你说想让我给你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先不论我愿不愿意,其实说出这句话的你,也不见得多喜欢我。我们当初分手的时候,的确是有其他干扰的因素在,但如果你心志坚定,我们便不会分开。你最看重的是名利地位,什么女人感情只不过是人生的附属品和点缀。关键的时候,你可以用这些去换你的荣华富贵,而在你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又想来找回这些有趣的玩意儿。不仅仅是我,你把女人当成什么了。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告诉你,你真的是个很可恶的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也不会得到别人的真心,因为你不配。” 说完这些,沈瑟站起身,打算就此离开。 东西如果顾绍季不还的话,她也不要了。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原本一直寒着脸垂着头的顾绍季突然开口问她:“你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沈瑟站定住脚步,却没有回头,顿了顿,平静地答道:“我喜欢过你。” “爱呢?你爱过我吗?”顾绍季抬起头,静静沉沉地望着她。 原来他也明白,喜欢和爱是不同的。 我们可以喜欢很多人,亲人,朋友,甚至是擦身而过的一个陌生人。 而爱呢,是那藏在心底里,久过经年都不会改变的那样深刻的感情。 沈瑟想了想,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好,好,我明白了。”顾绍季突然笑出来,虽然笑声听上去不怎么让人舒服,“沈瑟,你说服了我。我顾绍季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要是打扰到你了,我也很抱歉。” “不用说抱歉,我不需要。”沈瑟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后面,顾绍季却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抬高声音说道:“你可以不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纠缠你。但是沈瑟,你记得,你也不能跟程绍仲在一块,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以后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回答他的,是咖啡馆大门关上时破碎的风铃声。 沈瑟一路快步走回了家,“砰”得关上房门,她背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应付顾绍季原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按照他那样的个性,都听到她说那么严重的话了,肯定拉不下面子再来纠缠她。 而他最后说的那句,什么不要跟程绍仲在一块的话,她其实也听到了。 不过听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无论谁拿出来说,都只会让人觉得荒唐。 沈瑟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打算去洗漱睡觉。 一路走到浴室,她猛地一拍脑袋,终于想到,所有的东西都落在了顾绍季那里,明天她还得抽时间再去买一次。 真的是……怎么能这么衰! 第169章 意外 第二天沈瑟顺利地将何清接到了自己家里。 何清一进门,看到满室亮堂的大房子,顿时眼睛也跟着放光了。 她惊喜地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沈瑟面前,给后者来了个熊抱:“瑟瑟,我是抱上大腿了吗?你住这么大的房子,这得有一百多平了吧,小富婆啊!” “什么小富婆,哎哟,你快下来,我的腰!”沈瑟无力地吆喝了一声,终于是摆脱了身上的树袋熊。 看着何清依旧满是好奇的目光,沈瑟清了清嗓子,从实招来:“是托我一个朋友的福,才让我租到这么好的房子。” “哇,大律师就是不一样呢,认识这么多有钱有势的朋友。不过这里一个月的租金要多少啊?” 沈瑟说了一个数。 何清:“……惹不起惹不起。” 她还是来年继续找个小房子,心安理得过她的蜗居生活好了,不然的话她一多半的工资都得搭进房租里去。 吃饭的时候,沈瑟对何清说:“不如你这一年先搬来我这里住吧,等到明年房子到期,咱们再一块搬家。” “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搬家?难道也是房东赶你了?”何清不解。 沈瑟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太多,只道这里租金太贵,她没办法租太久。 何清想想也是,这住的地方虽然重要,但是像她们这种拿工资的工薪族,哪有那么多选择啊,能勉强生活下去已经算不错了。 最后两人讲明了,接下来合租的时间,租金沈瑟已经交过了,那剩下的水电、物业,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都由何清负责。 即便是这样,何清也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晚上硬是要拉着沈瑟一块睡,“以身相许”来报答收留之恩。 沈瑟拗不过,只好充当了某人的抱枕。 深夜大概三点钟,何清突然一阵内急醒了,摸索着去开灯,一转头却发现沈瑟正靠在床边,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倒映在那,特别吓人。 “瑟瑟,瑟瑟……”何清以为她在梦游,忍下心里的害怕,凑过去喊了声。 “嗯,我醒着呢,不要喊了。”沈瑟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清明,也半点不带睡意。 “哎哟,你可吓死我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何清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沈瑟笑了笑,对她说:“开灯干什么,要去洗手间吗?”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等我去小解一下,马上回来哈。” 何清风风火火下床去到洗手间的时候,沈瑟慢慢从床头滑坐下去,侧躺着,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失眠好像是越来也严重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出了问题,可一直没腾出时间去医院瞧瞧。 等到过完年回来再说吧,再怎么样也去开点药,不然就这么一宿一宿地睁着眼睛到天亮,对身心都是相当大的折磨。 何清解决完回来的时候,看到沈瑟背对着她躺着,呼吸匀称,像是睡熟了。 …… 远程所。 程绍仲回来之后,所里的气氛真是大不一样了。 用王涛的话来说,那是个个吃嘛嘛香,工作效率也都是提高了不少,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惹得他还特地跑去程绍仲的办公室,向他大吐苦水,说什么那帮小兔崽子整天拿他当空气,难道就他程大状是个人物,别人都是棒槌吗? 程绍仲都照单全收,等到王涛诉苦诉的累了,他才慢悠悠开口道:“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 王涛:“好哇你老程,你出去一趟,回来都变坏了!” 程绍仲无奈地笑了笑,不想再浪费工作时间,将这位“吃醋”的合伙人请出去之后,他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几个月不上手,倒是稍微有些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能克服。 晚上到了下班时间,刘美兰见程绍仲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敲门进来,问需不需要订程律的盒饭。 “不用了。”程绍仲将钢笔的盖子合上,“我这就走。” 过了小年,街上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了,到处都是商家们悬挂着的装饰物,还有放了假在外面撒泼玩的小孩子们。 程绍仲开车回家的时候,路遇一个红灯,停下等待时,车外的喜庆气氛和车内的清冷倒是对比的强烈。 不远处有一对母子,母亲正牵着儿子走着,没多久,小孩子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挣脱开了母亲的手,奔到卖烟花的小摊前。 母亲追上去,像是先责怪了一通,之后却是掏出钱,买了一小把烟花,小孩子握在手心里,笑的那叫一个甜。 望着一大一小牵着手离去的背影,程绍仲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响起了几声鸣笛,他恍惚反应过来,刚想起步离开。 可不知道是不是雪天路滑,后面来了辆出租车,一个不稳没刹住车,直接撞在了程绍仲的车尾。 这一下撞得应该不轻,出租车司机和乘客见彼此没受伤,赶紧下车,去看看前车车主的状况。 程绍仲因为这次追尾伤到了头,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捂着后颈,一时没办法抬起头。 外面像是有人敲打玻璃,他降下车窗,肇事的出租车司机便一个劲儿地道歉。 程绍仲刚想摆摆手说没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又惊又喜的女声:“程、程律师!” 程绍仲闻声勉强望过去,发现这个女孩子也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何清见状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指着自己热情地介绍道:“我是何清,是沈瑟的闺蜜啊!程律师,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嗯,如果不是这么出人意料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170章 变得狠心了 最后这点小事故没等交警来就自行解决了,按照事故责任,原本应该让出租车司机赔点钱,但老实巴交的司机看着程绍仲的车,顿时心疼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心想着怎么也得赔个千八百的,这两三天的工钱都得赔进去了。 他从钱袋里找出一沓钱,刚想点一点,程绍仲便说不用了,以后开车小心点,接着他没再说什么,直接回到自己车上,打算离开。 一直站在一旁的何清见状连忙追上去,趴在程绍仲的车门上有些紧张兮兮地说:“程律师,我看你一直捂着头,是不是撞到哪了?” 程绍仲说没有,不碍事。 “哎呀,那不行啊,撞到头可是大事,你这万一开车回去突然出点什么事,那可就危险了!” 程绍仲最受不了人这么啰里啰嗦,吵得他头疼,但是这回他没像往常一样冷漠相对,也没眼不见为净直接离开,只是耐着性子回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必了。回去的路上小心,再见。” “哦,哦,再见……”何清站在原地,看着程绍仲开着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先是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眼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烧的她整个人都狂躁起来了。 何清回到家之后,沈瑟已经早早地回来了,还备好了一桌的菜。 见到沈瑟,何清连羽绒服都来不及脱,径直跑到沈瑟的面前,抓住她的手,激动加冲动地喊道:“瑟瑟,瑟瑟瑟瑟,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沈瑟的手腕被攥得有点疼,再看何清这一脸狂乱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管见到了谁,你先去洗手,吃饭的时候慢慢说,好不好?” 可是按照何清的性子哪能耐得住,趁着沈瑟回厨房盛汤,她也跟了进去,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道:“我刚才看到了程律师啦!以前就是远远地看着,今天近距离一瞧,我的妈呀,怎么会有那么帅的男人!皮肤比我还好,眼睫毛好像比我还长!那五官,那比例……” 她还在后面如痴如碎地念叨,沈瑟已经端着碗走出了厨房,来到餐桌前,摘下围裙准备吃饭了。 何清看她半点没兴趣的样子,顿时也有点泄气,坐在她对面,有些失望道:“你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愿意提到他了。” 沈瑟一脸“你知道还问”的表情,又颇为无奈道:“快点去洗手,先吃饭吧。” 何清不情不愿地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回到餐桌前,她看着一桌好菜,本来应该食指大动的,但是此时此刻,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怅然。 知道沈瑟不爱听,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我还没跟你说,我今天碰到程律师发生什么事了。回家的时候我坐的出租车追尾了程律师的车,当时程律师好像是伤到头了,但他没去医院,也没收那司机的钱,就直接走了。走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回来的时候小心呢。” 沈瑟喝了口汤,有点烫,烫得舌尖都有些发麻。 过了会儿,等到那股麻意渐渐消散些了,她才低声问道:“哦,你没事吗?” “我当然是没事啊。只不过我当时光顾着欣赏程律师的帅去了,都没能再好好劝劝他去医院看看。我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万一要出点什么事,我这罪过可就大了。”何清一脸的懊恼。 “他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不想去医院就是不必要去医院。你别瞎操心了,赶紧吃饭,谁最后吃完谁刷碗。”沈瑟悠悠地说。 何清一听赶紧拾起筷子夹菜吃,她才不要刷碗呢,她最讨厌刷碗了。 咬了块排骨在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何清又含含糊糊地说道:“瑟瑟,我现在发现,你好像有点变了,变狠心了。” 就算是个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人家出了意外,都不会这么冷漠吧。 沈瑟的手一顿,之后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地回答:“变了难道不好吗?一直像以前那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也对,人都是要成长的。虽然成长的过程中有那么多的辛酸苦辣吧,但是没了这些,这一辈子过得也太无趣了些。” “清清……” “嗯,怎么了?” “没事……赶紧吃饭吧。” 这么说着,沈瑟却放下手中的筷子,再吃不下什么东西。 晚饭后,沈瑟在厨收拾,何清累了一天,也去卸妆洗漱了。 将东西都规整好之后,沈瑟站在橱柜前,想了想,拨出去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传来。 “瑟瑟,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沈瑟靠在柜子上,轻声笑出来:“怎么,接到我的电话你不开心啊?” “你这说的哪里的话,等我一下哈,我还熬着猪骨汤,我去关上火再跟你说。” 等待的时间,沈瑟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在穿高跟鞋,小指都稍微有点变形了。 想要得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对于在律界闯出了名堂,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慢慢变糟糕的这件事,沈瑟却有些分不出来,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不多久,沈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能抚平人心慌乱和伤痛的魔力。 “定好回家的票没有?到时候我让你二伯去接你。还有啊,过年车上人多,记得多长点心眼,在火车上别玩手机,快到家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 每次通话都是差不多的念叨,沈瑟都快能倒背如流了,她等沈妈妈说完,才带着点无奈说道:“知道了,为什么能这么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妈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子,走到哪我都得操心。”沈妈妈笑着答。 沈瑟也无声笑了笑,慢慢地,笑容却消失了,只剩下难言的苦涩,还有压抑。 她想跟妈妈说,她好像病了,可是具体病在哪里,她又不知道。 而且她很清楚,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妈妈在家不知道要多担心,她怎么能舍得呢。 但除了母亲之外,她这样难受,她又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沈妈妈到底是最了解女儿的那一个,她能敏锐地发觉沈瑟的不对劲,于是乎便担忧地问道:“瑟瑟,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要瞒着我,有事就告诉妈。” 第171章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沈瑟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努力平静着声音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我这就快要回家了,等我回去我们两个再好好谈,嗯……妈,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早点睡了,明天还得上班。” 沈妈妈还想追问一句,可是沈瑟已经挂了电话,于是她只能看着手机发着愣。 这边,沈瑟从橱柜旁慢慢滑坐下去,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不一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又不能放声哭出来,只能压抑着胸腔,发出低低的呜咽和啜泣。 那边何清还在哼着歌洗澡,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沈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特别敏感,变得特别脆弱,稍微一点不顺心就能让她不开心好久。还有,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冷漠,周遭的事物,无论什么,都挑不起她的半点兴趣。她还失眠,经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可第二天清晨到来,她还得逼着自己精神抖擞地去上班。 旁人应该还没察觉太多,但她自己偶尔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样不太正常,起码并不是个好的变化。 她用拳头抵住自己的胸口,想让那吞了石块一样的感觉赶紧散开,她要没办法呼吸了。 …… 程绍仲回到家之后,颈后的闷痛非但没有消散,好像愈发严重了些。 他没有自虐的倾向,于是给相熟的一位医生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医生听完回答说,有可能是脑震荡,也有可能是脊椎损伤,建议去医院拍个ct或者磁共振检查,免得延误治疗,或留下什么后遗症。 程绍仲听完突然问了句,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愣了一下,回答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建议做个全面的检查。 “好的,我有时间会去一趟的,谢谢你,吴医生。” 收了线,程绍仲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身去了书房,打算把手里的一个案子再梳理一下。 满室清灰,只有书桌上的一盏灯独自绽放着光亮。 …… 三天后,所有人的工作都迎来了尾声,还有两天就是农历新年了,大家都在盼着回去过年,因而即使表面上还都相当淡定,实际早已弥漫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 所里的老大们当然知道下属们在想些什么,趁着放假的前一天,方进来到办公区,对大家说:“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咱们聚一波。年货也早都备好了,先提前预祝大家过个团圆幸福年!” 此话一出,全部的人都在欢呼,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干脆也不隐藏了。 收拾好了东西,全所除了提早回家的几个人之外,一行人称得上浩浩荡荡地去到了聚会的地方。 方进这次算是大出血,定了个挺高档的餐厅,临近年关各家餐厅酒店也是到处爆满,一走进去相当有过年的氛围。 沈瑟被所里的几个师姐硬拉着坐到了位子上,原本她是不太想来的,觉得有些累,想回家早点休息。 可是这样难得聚在一起的机会,大家哪能让她这么轻易地逃了,都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呢。 这场也算是年底的庆功会,方进还有其他两个合伙人先是各自发了言,都是场面上的话,但因为语言幽默,所以还是赢得了不少的掌声。 到最后方进讲话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大着胆子喊道:“老大,再不上菜黄花菜都凉了!” 方进一听笑骂了句这帮臭小子,倒也不再多说,招呼着服务员赶紧上菜。 上菜的时候,沈瑟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何清定的是今晚十一点的票回家,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去送她。 再不然待会儿稍微应付一下直接走就好了,反正这么多人在,少了她一个不会有人发现的。 结果世事就是这么凑巧,她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偏偏有人非得把她拎到台面上来。 菜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几个合伙人开始挨个桌子拼酒,纯粹是为了乐呵,不能喝的女职员一般不会一个劲儿地劝。 到沈瑟这一桌的时候,沈瑟原本想跟其他两个师姐一样喝果汁,但是方进一眼瞧见了她,便乐呵呵地笑道:“小沈啊,今天这么高兴,只喝果汁怎么够呢?”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沈瑟一脸的冷汗和黑线,但还是真诚地解释道:“老大,我酒量不好,别喝多了闹什么笑话。” 方进一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能闹什么笑话,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谁还不知道谁啊是吧。再说了,你喝醉了我找人送你回家,保管你毫发无伤!” 说完,他还不等沈瑟给反应,居然转过头去,对着其他人说道:“我跟你们说啊,我给小沈找的人,那是相当的可靠,绝对会把她安安全全地送回家,是吧。我跟你们说,我找的那个人啊……” 喝多了酒的人哪还能指望着保守什么秘密,沈瑟毫不怀疑,要是再任由这位方老大继续说下去,下一句绝对会是——我跟你们说,我找的那个人啊,就是程绍仲啊。程绍仲知不知道,他跟我们小沈可交往了三年呢,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沈瑟赶紧摇摇头,把那可怕的场景挥散去,然后趁着方进还没说完之前,赶紧打断道:“老大,我喝酒,我喝!” 方进闻言这才转过头来,脸喝的有些上头,舌头也有点不利索,但那双眼睛还是依旧精明:“早说不就好了嘛,来来,咱们碰个杯,希望新的一年,大家宏图大展,咱们律所更上一层楼!” “干杯!”“干杯!” …… 沈瑟喝了半杯白酒,坐下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头晕。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试了试,然后感觉到胃部有些不安分,便扭头对身边的一个师姐说,她去趟洗手间。 餐厅的洗手间在二楼,她摸索着楼梯走上去之后,脚下已经有些打晃。 那帮男人喝的都是高度数的白酒,个个跟酒坛子似的,喝了那么多都不会醉。 好不容易找到洗手间,沈瑟走进去,好像不怎么想吐,于是便撑在水池旁,用凉水抹了一把脸。 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睫毛膏晕开了,眉毛也变浅淡了,看着挺搞笑。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笑自己,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第172章 我怎么能放心 打电话来的是何清,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是着急。 “瑟瑟,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厨房的水管好像是坏了,一直在漏水,我打电话也找不到人来修!” 沈瑟一听酒顿时醒了大半,连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啊?” “还好,没到水漫金山那种程度。只不过我待会儿就要去火车站了,我怕家里没人会有危险。你现在还在聚会吗,能尽快赶回来吗?” 沈瑟连忙答应下来,说她这就回家,让何清别害怕。 下楼的时候,她还给师姐发了个短信,说家里有点事,得赶紧回去了,让她帮忙跟老大说一声。 走出餐厅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不似前几场的毛毛雪,这次的雪下的很大,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将柳絮全部抛洒下来,走在路上的人不一会头上身上都染了一层洁白。 路面上已经有了些积雪,人走过的时候化成了一滩水,地有些滑。 沈瑟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加上脚上的靴子不怎么防滑,走过一个小水坑时一个没踩稳,直接向前摔过去,膝盖着了地,就连手里的手机也摔了出去。 她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好不容易缓了缓,刚想撑着地站起来,恍惚间看到面前站住了一个人,那人的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 沈瑟努力仰着头望过去,眯着眼睛,不过那人正好逆着路灯站着,她一时看不清楚面容,只能先说道:“你好,手机能还给我吗,我想打个电话,谢谢。” 那人听完没有立刻动作,却是蹲下了身,扶住了沈瑟的肩。 “摔到哪了,疼得厉害吗?”他问,声音里还像是夹带着些紧张。 隔得这么近,沈瑟才终于认出来这人是谁。 她下意识地拨开面前人的手,避开了目光答道:“还好,我没事。” 程绍仲知道她现在的脾气,也知道就算他要送她回去,她估计也不肯。 他刚想起身去替她叫辆车,握在手里的沈瑟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的依旧是何清。 程绍仲见沈瑟疼得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便替她接了电话。 “瑟瑟,我看雪有些下大了,你回来的时候要小心点啊。”何清在那边叮嘱道。 程绍仲顿了顿,开口道:“我是程绍仲。沈瑟她喝多了酒,还摔了一跤,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来接她回家?” 何清闻言像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程律师?”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刚想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她这就接自家姐们儿回来。 但是话要说出口的那一瞬,她来了急刹车:“那个……程律师,我待会儿要去赶火车回家啦,可能没时间去接沈瑟。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能不能劳驾您送沈瑟回来啊,她家就在和安小区这,不远。” 说完之后她屏住呼吸,等着那头的人回答。 谁知道等了一会儿,得到的答案是:“我试试吧。” 挂了电话之后,何清就在琢磨,那这到底是答应送了啊,还是不答应啊,怎么还试试呢。 程绍仲将手机放回到沈瑟的包里,然后一只手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他看着她醉的脸红扑扑,嘴唇又有些发白的样子,眼神沉了沉,说道:“我送你回去。” 原本一直有些萎靡的沈瑟闻言却像是突然来了力气,使劲推了他一把,自己则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又重新跌倒。 “你不是说永远都不出现在我面前了吗?你都答应了的,要离开我的生活,那你干嘛还出现,干嘛还来跟我说话!”沈瑟的情绪像是一瞬间崩溃,吼出来之后,却又有些筋疲力尽。 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们这一对,估计是以为小两口在吵架,女孩子生气了,而男人在一边沉默又包容地陪伴着。 “你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别一次两次都弄成偶遇的样子,假惺惺的,我一点都不相信!” 程绍仲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上前两步,用手托住她的后背,生怕她再一个站不稳跌到哪个水坑里去。 而面对沈瑟的质问,他发现自己明明有很多可以辩解,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他见沈瑟渐渐没了力气,不再像方才那么挣扎了,才转过去,微微躬下身,将沈瑟背在了背上。 沈瑟的膝盖伤的不轻,方才一走眉头就皱紧,几乎都要疼得冒冷汗。 在程绍仲的背上,她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的,除此之外还觉得头重脑轻,膝盖上的疼痛更是让她难以忍受。 可最让她难受的,却不是这些,都不是。 程绍仲的车停在不远处,在一步一步走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沈瑟趴在他的背上,好像难得的乖顺。 他的手稳稳地拖住她,然后他轻叹了声,不知道是在对沈瑟说话,还是只在自言自语:“不想我出现在你面前,倒是好好照顾自己。总是这么冒失受伤,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沈瑟没有回应,安安静静的,好像是睡着了。 程绍仲将她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同时他的脊背向下弯了些,尽量让她待的舒服,过了会儿才接着低声说道:“听说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接了很多案子,得了很多夸奖。这都是好事,但是凡事也不能太急功近利,做这一行,还是要稳扎稳打,走的太快,容易吃亏。” 说到这,他的脚步突然慢了些,因为他突然想起,以前沈瑟说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总对她指手画脚,替她决定她的人生。 听到这些,她该不会以为他又在对她的生活无端插手了吧。 他无声笑笑,心想着自己居然也有这一天,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如此谨慎小心,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她。 要到哪一天,她才会不恼他呢? 还会有那一天吗? 第173章 是他的责任 好不容易踩着积雪走到车前,程绍仲将沈瑟扶到副驾上,刚想替她系上安全带,就看到她醒了,正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程绍仲顿了会儿,才倾过身,继续将安全带系好。 然后,他先低声说道:“你的朋友说没时间来接你,我就送你到楼下,没有别的意思。” 沈瑟听到之后,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明白,只是眨了两下眼睛。 程绍仲见她并不挣扎,还以为她正醉着,便打算关上副驾的车门,开车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瑟突然将手搭住了他的手腕。 接着,她轻轻地问:“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程绍仲想了想,回答她:“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只要看到你生活幸福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沈瑟闻言笑了笑,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不知道是被霓虹灯映照的,还是因为其他。 她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程律师,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幸福。” 所以,他可以履行他的承诺,离她的生活远远的了。 程绍仲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了一下,然后放到了她的膝上,关了车门。 汽车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沈上瑟家楼下。 车子熄火之后,沈瑟解开安全带,想自己下车。 不过程绍仲在一旁拦了一下,说:“你的腿伤着,不想我送你上去,就让你朋友下来接你。” 沈瑟的手放在车门上,顿住,然后转过头,像是笑着,又不像笑:“我真是一点都搞不懂你,我们都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缠着我干什么呢?” 程绍仲看着她,眼里有幽深幽深的光,还有许多氤氲着化不开的情绪。 但他想,沈瑟的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沈瑟,你是我的责任。” 她过去受过的那些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他就算是无法弥补,也无法对这些全然视而不见。 放手,的确是最简单的方式和选择,但总有些重担,是无法轻易抛却的。 沈瑟听闻这句,心里却是都明白了。 原来一个男人有责任心的时候,会是这般模样。 放心不下前女友,所以当她出现种种状况的时候,他就扮作“护花使者”出现。 而这一切,无关情爱,只是因为责任。 沈瑟的酒劲还没过去,她撑着头,忍过了一阵难受,才忍不住笑出来:“这份责任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等我找到新的男朋友,还是要等我结了婚,生了孩子,过上了你所谓的幸福日子,才是终点?” 程绍仲平声缓缓地答:“等你真正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你以为我还念着过去?你以为我还爱着你?”沈瑟气笑出声。 程绍仲却摇了摇头:“你不再爱我。但沈瑟,你也不再爱自己。” 沈瑟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很快,她使劲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走出去很远,她才意识到,方才她又落荒而逃了。 这一回倒不是因为抗拒,只是因为被人说中了心事。 程绍仲那个人……他竟然,竟然…… “哎呀,瑟瑟,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收拾好东西要去火车站了!”何清一直观察着楼下的动静,一看到程绍仲的车,她就踩着拖鞋蹬蹬蹬下了楼。 沈瑟迎面看到何清,原本就疼得麻木的腿忽然间就走不动了,站定住了。 等到何清奔到她面前,看到的,居然是她的眼泪。 “瑟瑟,怎么了?怎么哭了?程律师说你摔了一跤,是摔疼哪了吗?要去医院吗?”何清紧张地扶住沈瑟的肩膀,但她的力气,却撑不住沈瑟慢慢滑坐下去的身体。 沈瑟跪坐在冰冷的楼梯间,神情看似是平静的,怔愣的,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何清蹲在她身边,还在紧张地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楚了。 此刻的她,就像是身处在一片荒原地,周围到处是荒芜,漫漫黄沙下,只剩她一个人艰难地向前爬着,她不知道要爬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达目的地,也许到了哪个地方,她就撑不住了,就要放弃了。 她以为谁都不会发现她的心思,因为她也看似很努力地去生活过。 等到她永远停下的时候,人们会想,这是个很上进的姑娘,只是运气不太好,而不会嘲弄地说,这是个怯懦的胆小鬼,就这样抛下了一切,辜负了所有人对她的期待。 她想过这么多,可是今天,全都暴露了。 他发现了吗?会戳破她的秘密吗? 沈瑟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 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待着,谁也找不到。 …… 何清将沈瑟安顿好,看着她慢慢睡去之后,才站起身,去找来医药箱,帮着沈瑟处理好了膝盖上的伤口。 看着沈瑟的睡颜,何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很难受很难受。 她能感觉到沈瑟像是出了什么事,但她问不出来,沈瑟也不会跟她说。 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她还看不太出沈瑟的异常,还觉得后者跟以前一样,开朗又单纯,可是住在一起久了,别人看不出来,她哪能发现不了。 沈瑟那不正常的失眠,那多变的情绪,也许上一秒还是轻和笑着,下一刻,就变得很是忧郁,还有丰盛的晚餐过后,她听到的从洗手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干呕声。 一件两件的或许还能让人忽视,但是堆积起来,何清感到自己的脊背阵阵发凉。 …… 拖着箱子下楼的时候,何清还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改签一下车票,今晚留下来陪陪沈瑟。 虽说水管已经托物业的大叔修理好了,但是沈瑟这种情况,让她一个人在家,也实在让人不放心。 她低头走着,亦在纠结中,走出楼道大门,她抬头看着不远处倚靠在车前的一个人影,怔怔出声道:“程律师……” 第174章 悔恨 程绍仲原本有些出神,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何清后,很快掐灭了手里燃着的烟。 何清没想到他还在这,以为他送沈瑟回来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她拉着箱子走过去,有些意外地问道:“程律师,你怎么还在这啊?” 程绍仲看了一眼楼上的灯光,而后不答反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何清知道他问的人是谁,一想到沈瑟,她的心里又开始泛难受,声音也跟着低沉下来:“她睡了。但是我觉得她的状态很不好,有种……我说不出的奇怪。程律师,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瑟瑟她,真的有点不对劲啊。” 程绍仲收回目光,夜色深沉下,他的神情也显现的不太清楚,不过他很快回答了何清的问题:“没什么事,沈瑟应该是心情不太好。你们住在一起,平时有发现她有什么不一样吗?” 何清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说了出来,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每说一句,程绍仲周身的温度就降了一分。 到最后,她能感觉出来,面前的男人气息已然变得冷冽。 于是乎她心里的那点害怕愈发扩大,让她免不得担忧道:“难道瑟瑟她真的……” 还没等她说完,程绍仲便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低缓:“她没事,你不用多想。”紧接着又话锋一转,“赶时间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去车站?”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就可以了。”何清赶紧拒绝,她可不敢让程大状给她当免费的司机啊。 而临走之前,她思索再三,虽说知道这样做不太对,可不这样做的话,她心里边又实在放心不下。 她找出沈瑟家的钥匙,递给了程绍仲。 “那个,程律师,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沈瑟。我是想改签车票来着,但是你也知道,年底车票不好买,我今天不走的话,估计大年初一的车票都抢不到了……哈哈,要是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没关系的。” 等她话音落下,钥匙已经被人接了过去。 程绍仲将钥匙握在手心,面色依旧从容:“一路顺风。” 何清:“……谢谢。” 她要是没会错意的话,程大状这是在……让她赶紧走吧。 好嘛好嘛,她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她快点走行了吧。 而在坐车去车站的路上,何清还在祈祷着,希望她的选择不会错。 …… 走进沈瑟的家,程绍仲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这里的装饰风格真是相当有沈瑟的特色在,也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以前他们两个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总喜欢时不时地给家里添些小玩意,那时她还怕他发现了会发脾气,于是不敢一次性地多买。但长年累月下来,还是积攒了很多很多。 她走了之后,家政的阿姨来打扫,还曾为难地问过他,沈小姐留下的东西,需不需要都清理掉。 程绍仲来到沈瑟的房间,发现她正背对着门口,侧身睡着。 躺在床上的她很是安静,也没有一点呼吸的声音。 离开了他,她真的变了太多,甚至于连耍酒疯都不会了。 程绍仲怕惊扰了她的梦,并没有走到里面,只是倚靠在门边,静静地望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床上的人传出一声类似惊惧的低吟,程绍仲才心下一凛,快步走到了床边。 沈瑟并没有醒,她只是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很可怕很可怕,让她深陷泥沼,根本无法挣脱。 她下意识地抓紧身边的东西,眼睛紧闭,额头上冒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嘴唇也咬的紧紧的。 程绍仲的手被她攥着,很紧,但并不疼,她的力气能有多大。 他等了一会儿,见沈瑟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便用剩下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沈瑟这下睁开了眼睛,可眼眸里都是迷蒙,似乎还没分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程绍仲将她额头上的汗擦去,声音低沉,却莫名带着安定:“好了,没事了。” 沈瑟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微哑着嗓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 程绍仲刚想解释,却发现她似乎并不是在真的问他,而是近乎自言自语。 “你是来拆穿我的吗?你想告诉所有人,我不正常吗?嗯……我不正常,我很清楚。但是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别管了,也别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说着,她还用两只手交握住,像是请求。 程绍仲看着她恍惚又迷茫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以前的沈瑟,即便也会有脆弱无助的时候,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带着惶惶和绝望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淹没了她,也让接触到的人同样觉得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的滞闷和后悔。 程绍仲一把将沈瑟抱起,抱在了怀里。 她的身体还是软的,可是她的心呢,还能恢复到如初的模样吗? 沈瑟被纳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只不过她还是分不清这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身上又没有力气,只能任人拥抱着。 而不晓得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她总觉得,抱着她的人,在发抖。 静谧的夜里,窗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像是要掩盖掉大地上所有的泥淖污杂。 但是人的心,那最深底的哀痛忧伤,却显得那样苍白和遥不可及。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沈瑟问某个人,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在什么时候。 那个人想了很长时间,最终却没有回答,只用一个温柔绵长的吻搪塞了过去。 而如果他决定坦白的话,他会说,是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南城迎来了百年不遇的一场大雪,而他呢,那一个晚上,抱着怀里的她,被彻骨的悔恨和心痛淹没。 第175章 无视 沈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窗外的光透进来,有些刺眼,她有些恍惚地坐起身,呆怔了一会儿,才跑到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一片。 整座城市已经被大雪淹没,瞧不出别的杂色。 沈瑟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只觉得这雪的白竟比太阳的亮光还要刺眼睛。 现在是几点了,她转身去翻找自己的手机,想瞧瞧时间,还没找到,就听到从房间外传来一阵动静。 怎么,何清还没走吗,今天不都是年三十了吗,她不是昨天晚上就该走了吗? 难道她喝了点酒就断片了? 沈瑟一边往外走一边挠着头发,等到走出房间了门,看到发出动静的“罪魁祸首”,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断片了,这个世界,也是真的玄幻了。 程绍仲见她醒来,便将刚做好的早餐端上了桌,然后他用一种相当习以为常地语气说道:“去洗漱一下,来吃早餐。” 沈瑟赤着脚站在门口,冷着脸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程绍仲没有必要说假话,直言道:“你昨晚喝多了酒,你的朋友担心你,就让我来照看着。” 沈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毕竟他也不至于半夜翻个墙撬个锁什么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怪何清啊,还是该气眼前这个总是出尔反尔的男人。 她站在原地没动,脸色愈发不太好。 可是程绍仲就像是看不到一般,他闲适地将手撑在餐桌上,一边还笑意清浅地问她:“怎么,要我帮你吗?” ……帮你个头啊。 沈瑟顶着一脸菜色去了洗手间,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之后,她看到镜中容颜憔悴的自己,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可是任凭她怎么想,那些个画面都像是隐形了一样,敲破脑袋也蹦不出来。 她气恼之下便换了个姿势,转而倚靠在墙上,低头看了眼缠着纱布的膝盖,慢慢的,好像终于有点印象了。 走出洗手间,沈瑟看到程绍仲已经坐在餐桌前,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她无视他的目光,缓缓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桌上的早餐不算多丰富,但是瞧着就暖意十足。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可不就是在寒风大作的冬日里,坐在暖气充足的房子内,吃一顿热乎乎的饭。 但是如果一起吃饭的人出错了的话,那一切又是另说了。 沈瑟借着想起的零星片段,开口质问道:“我不觉得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能够坐在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不是吗?” 程绍仲一夜未睡,原本精神不算太好,可是看到沈瑟一改昨晚的惶惶无助,这样中气十足地质问他,他居然感觉还不错,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只是沈瑟看到他的笑意,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是在跟她示威吗? 真的以为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她寒着脸站起身,从沙发的外套里找出自己的手机,给物业打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让他们帮忙驱赶一下。 物业那边的人一听也紧张起来,保护住户的安全可不是件小事,只是那边的负责人刚要回复说马上派人过来,就听到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不好意思,惹女朋友生了气,还没哄好。” 沈瑟瞪着抢她手机的男人,想大声说他们才不是什么男女朋友,这个男人比谁都可恶,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程绍仲却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先于她一步,低声说道:“你今天不是还要回老家吗?如果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可没时间准备了。” 沈瑟看了眼客厅的表,发现离自己定的票的开车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了,要是跟他继续扯皮下去,的确是够呛赶得上车。 物业那边的人听到程绍仲的话还犹豫着,因为他们也确实没有印象,住在13栋506室的沈小姐,真的有男朋友吗? 过了会儿,沈小姐压抑着愤怒和不平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确实是……误会。” 误会两个字她咬的很重。 物业的人一听就松了口气,还热心肠地劝了句,大过年的,就别跟男朋友闹别扭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开开心心地过个年,什么烦恼都别留在下一年,来年感情肯定更上一层楼。 沈瑟在这边听得更加窝火,火气蹭蹭地直冲头顶,气得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还是程绍仲接过她的手机,客气地应了声,挂断之前,还不忘语气轻松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个头啊快乐。 沈瑟没动餐桌上的饭,直接返回房间去收拾行李,打算待会儿去赶车。 沈妈妈在家等着她吃年夜饭,她下车的时间差不多正好,不会耽搁。 至于房子里另外的那个人,等到她走了,难道他还能在这继续待着?现在她要做的,只是无视就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程绍仲的确是被无视了个彻底,先前沈瑟愿意跟他吵架原来还算是好的,等她真的把他当成空气,那才是把厌恶他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程绍仲也觉得自己这样赖在别人家里挺可笑的,甚至还挺可怜。 但是那有什么办法,他不这么赖着,恐怕下次再走进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瑟收拾好东西之后,穿上自己的大衣,就打算出门了。 临走之前,她难得主动跟程绍仲说了句话,当然语气还是挺冲:“你也走吧,我这里要断水断电了。还有,把钥匙给我。” 程绍仲“乖乖”地把何清给他的钥匙递过去。 沈瑟揣好钥匙,拉着箱子就要出门。 程绍仲拿起大衣,也随着走了出去。 见沈瑟还不太友善地瞪着他,他彬彬有礼地解释道:“只是顺路。需要我帮你拿着箱子吗?” 沈瑟:“……不用!” 第176章 变故 沈瑟说是不用,但她腿上有伤,又拿着那么重的东西,程绍仲会让她一个人下楼才怪。 而沈瑟这小身板,也耐不住某人“生抢”,下楼的时候,她能做的只有在心里骂着,混蛋,强盗,王八蛋! 程绍仲要是知道她的心思,那想必也会很委屈。 天底下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大概也只有在沈瑟这才能做了。 两人一路别扭着下了楼,很快却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昨天的雪下的实在太大,不仅到处雪白一片,看积雪的厚度,都没过了半个车轮。 而雪并没有停,依旧还在不紧不慢地飘落着。 沈瑟瞧着这样的景象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在程绍仲面前,她才不会示弱,接过自己的箱子就要往雪地里走。 程绍仲这时也敛下了神情,拉住沈瑟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瞧着沈瑟的抗拒,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的行动作出自己的判断,仅仅是说:“我先打个电话,到时候走不走,由你自己选择。” 沈瑟权衡了一下,也没有傻到拿自己的安全赌气,只是甩开程绍仲的手,脸瞥向一边。 一两分钟后,程绍仲收起手机,告诉沈瑟:“南城和周边城市都下了大雪,影响到了轨道交通。火车已经停运,恢复通行的时间还不确定。” 沈瑟一听下意识地看向他,有些不确定道:“所有的车次都停了吗?” 程绍仲默了默:“据我所知,是的。” 沈瑟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沈妈妈,后者是多么盼着她回去啊,还没到小年就开始念叨,说回去给她准备什么好吃的,还说家里整修了一下,为的就是让她住的舒服。 在外工作的子女一整年盼着的可不就是这个团圆的日子,怎么就、就让她赶上了这种事呢? 沈瑟难受的不得了,也顾不得之前的气了,眼睛红了一圈。 程绍仲看她这样,想安慰安慰她,可是又一想,她应该不需要他的安慰,她更需要的是解决办法。 他低头发了两条短信,然后对沈瑟说:“想好了吗,回家,还是继续去车站?” 沈瑟看了他一眼,嘴唇抿紧,好半天才回答:“我要去车站。” …… 沈瑟原本想去马路上打车,可是都不用程绍仲提醒,她都清楚,现在路上的车肯定很少很少,这样恶劣的天气,谁愿意去挣这样的危险的钱,肯定都等在家里准备过年了。 程绍仲什么都没说,只拿着她的箱子走到车前,将东西都放进后备箱,然后就开始想办法,把车从雪堆里开出来。 这个过程并不是很简单,反正到了最后,程绍仲已经脱去了大衣,只穿着一件有些单薄的毛衣,这样冷的天气里,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热汗。 沈瑟远远地看着,不能说心里边一点触动都没有。 尤其是看到程绍仲蹲下身,几乎是伏在雪地上将车轮下的雪铲出来,这样的事,他以前何曾做过。 看了会儿,沈瑟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别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程绍仲总算是将车开到了沈瑟面前,他降下车窗,脸色还有些红,方才的汗意还没消去。 沈瑟抿着嘴唇看了他一眼,对于借坐他车这件事,她是真的很无力,不晓得为什么事情又走到了这一步。 仿佛冥冥之中有注定似的。 但这一次,她早已下定决心,不会重蹈覆辙,哪怕付出的代价再惨痛,也绝不回头。 程绍仲的车开的很慢,马路上还有寥寥几辆车,同样战战兢兢,生怕一个速度快就出了事故。 沈瑟坐在副驾上,心里边倒是没有多少紧张,只静静望着窗外的风景。 原本距离火车站只有二十分钟车程,这一回,足足走了有将近一个小时。 沈瑟还没下车,就看到火车站外滞留的人山人海,一颗心更是下沉无边。 哪怕她逞强来了这,也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只是希望再渺茫,她也想试一试。 下车前,程绍仲对她说,飞机都已经停飞,就连高速公路也都封了,这场雪来的太过突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的营运。 沈瑟低低“哦”了声,打开车门下车前,还是抿着嘴说了句:“谢谢。” 程绍仲却只是笑了笑,也不晓得在笑什么。 沈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好不容易挤进了候车室,结果里面的旅客实在太多,别说坐的位置,就连站得地方也都人挨着人。 原本偌大的候车厅,到处都塞满了人,空间慢慢变得逼仄,加上无法回家的担忧和恐慌,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是有些压抑。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沈瑟慢慢发现,身边的人好像散去了一些似的,活动的空间也变得宽敞起来。 她甚至能找到一个地方暂且坐下,缓解了双腿的酸麻和疼痛。 时间慢慢流逝,火车开车的消息却还是遥遥无期,周围的人渐渐变得更少了些,沈瑟实在好奇,便问旁边坐着的一个大姐。 大姐应该也是着急回家,急的眼眶都发红了,但听到沈瑟的问题,她还是叹了口气回答道:“都出新闻了呗!说雪下得太大,压断了铁轨,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修好。就算能修好,这个年也过了。大家干脆都不等了,就留南城了,咱也没办法跟老天爷讲道理。唉,这一年摊上了,也只有认了……” 沈瑟听完,知道连最后剩下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却也不想走。 因为回去了也没用,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想孤孤单单地留在那栋空房子里,在这样一个日子,她尤为害怕。 跟沈妈妈通了个电话,后者听闻沈瑟的遭遇,难过之余,还是告诉女儿,在南城要照顾好自己,没办法回来就算了,安全还是第一位的。 沈瑟将脸埋在膝盖里,安静地听着,等到沈妈妈说完了,她才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妈,对不起……” “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沈妈妈也心疼的不行,“记得多弄准备点自己爱吃的,妈在家也挺好的,等以后有空你再回来。” 挂了电话,沈瑟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发现刚才的那个大姐也已经走了。 几个小时还人挤人的候车厅,很快就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沈瑟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八点。 按照原先的行程,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家,喝着妈妈准备的热茶,窝在舒服的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看春晚了。 沈瑟越想越觉得难过,她仰头靠在墙上,又饿又冷,却怎么也不想动。 就这样呆坐了半个多小时,突然间,像是有人走到了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然后,一道熟悉又轻松的声音传来:“你喜欢的热奶茶,喝吗?” 第177章 秘密 沈瑟闻言猛一转头,看到的人,果真就是……程绍仲。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堆东西,当然,“首当其冲”递过来的,是一杯热腾腾的珍珠奶茶。 曾经,沈瑟的最爱。 他那样一个大男人,举着杯粉嫩嫩的奶茶,看着要怎么不搭调有怎么不搭调,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坦然自在得很。 沈瑟在最初的意外过后,慢慢地也反应了过来,面对程绍仲,也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她没接奶茶,只是冷着脸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早就不爱喝了。” 程绍仲闻言倒是没说别的,更没勉强她,只是瞧了眼手中的奶茶杯,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女孩都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沈瑟撇过头,没看他,轻哼了声道:“你就是什么都不明白。” 程绍仲摸摸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以前你下班的时候,总会绕一段路去街口的那家奶茶店买杯热奶茶。然后走路回去,也不上楼,就躲在楼下,偷偷喝完了,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 这是多久远的事了,沈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程绍仲笑的有些不置可否:“你想想,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多长时间。” 三年,是三年。 朝夕相处的一千个日日夜夜,再没感情的两个人,也应该都对彼此了如指掌了。 沈瑟原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小秘密,结果早就看在了别人的眼里。 她一时无话,也不想说话,于是再次撇过头,抱着膝盖,沉默下来。 就这样僵持了会儿,沈瑟精神上还很充沛,就是肠胃有些不给面子。 叽里咕噜叫了几声之后,她有些尴尬,更有些恼火,她不能总在某人面前这么丢脸,让他看了笑话去。 不过程绍仲没笑话她,只是默默地递过来手中的购物袋。 沈瑟余光瞥了一下,都是些吃的,初步断定,都是她爱吃的小吃和零嘴。 打发无聊的时光,当然少不了这样那样的零食,如果是别人给的,沈瑟会很乐于接受,但是对象如果是程绍仲,她的反应还是只有三个,冷眼,冷脸,冷哼。 程绍仲被如此冷待,居然还没生气,依旧好脾气地陪在一旁,看似不经意地说道:“便利店的东西差不多都卖光了,周围的饭店也都关了门。要是继续在这待着,还得饿一夜,更何况,早餐和午餐都没吃。” 沈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还说的都是实话。 没错,她就是一整天没吃饭了,也打算再饿上一夜,怎么了,不可以吗? 又没饿着他的肚子。 沈瑟是打定主意不要他的东西,其他都无所谓,程绍仲就怕饿坏了她的身体。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小丫头真难哄,哪像以前,不挑食不耍赖的,可省心,可好养活了,到了现在,真跟个刁蛮小公主似的。 但是再刁蛮,他也得继续哄着啊。 想了想,程绍仲便又淡淡地说道:“过年回不了家,你妈妈已经够难过了,让她知道你还在这挨饿受冻,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一提到沈妈妈,沈瑟终于做不到像之前那么淡定了,她也忽然想起来,方才打电话的时候,妈妈是叮嘱过她,要照顾好自己,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多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可真不定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沈瑟一边暗暗腹诽程绍仲的阴险,一边别扭地从一堆吃的里找出一包芒果干,撕开包装袋,愤愤地拿出一块咬了下去。 看到她吃的腮帮鼓鼓的样子,程绍仲突然觉得心口满满的,而这样满足的感觉,真的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再多的钱财,再高的地位,时日长了,也激不起什么心绪。 倒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仅仅是这样看着一个人,竟觉得屋外的阵阵寒风暴雪也不是什么奇景了。 沈瑟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一点便停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眼程绍仲,虽说心情不佳,但还是问了他一句:“你不吃吗?” 程绍仲回答说不饿。 沈瑟则是思忖着他不喜欢吃这些零嘴儿,又想了想,她闷不吭声地把行李箱里准备的年货和特产都拿出来,这些原本是要带回家给沈妈妈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家都回不去了,东西自然也都派不上了用场。 等她把一堆东西都摆到程绍仲面前,后者也不由得惊呆了。 沈瑟则是冷淡地解释:“这是还你的,吃人嘴短。” 早想起来还有年货,她才不吃他的东西呢。 程绍仲对此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要是不收,说不定这丫头能把东西都砸在他的脸上。 嗯,可别说,现在的她还真能干的出来这事。 两人在空荡荡的候车室里又待了半个多小时,眼见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瑟便对程绍仲说:“你也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不用陪我在这耗着。你还有母亲,这样的日子,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她一个人过吧。” 沈瑟是因为又想到了沈妈妈才说的这么一句,只是她说完之后,程绍仲很长时间没有回答。 她觉得奇怪,便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有些黯淡,这时她还以为他跟母亲的关系依旧不好,要不然的话,大年三十,他干嘛像她一样有家不能回啊。 当然了,他的家事她无权过问,也不想多问,便收回目光,不作言语了。 又过了会儿,程绍仲有些微哑的声音才传来:“我母亲她,不久之前去世了。” 沈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猛然转过头,睁大眼睛,片刻之间有些惊诧无措。 程绍仲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来看玩笑,而她呢,是真的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两相静滞了会儿,沈瑟才垂下目光,少有地卸去了身上的刺,低声缓慢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时间过去这么久,就算再痛,也会被时光慢慢抹平的。 程绍仲并不忌讳别人提到母亲,他只是很想告诉沈瑟,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以后所有这样团圆相聚的节日,他无家可回,那么,可以跟她一起过吗? 第178章 不能双重标准 这句话程绍仲自然是没能问得出口,而且就算问出来了,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一次南城的暴雪,他甚至还有点感谢上天的安排,能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让他有机会陪在沈瑟的身边。 沈瑟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没有多说,还以为是他母亲去世的事情戳中了他的痛处。 她无意挑起别人的伤心事,这个时候,只觉得有些尴尬。 又这样静默了片刻,渐渐的,夜也深了。 候车厅里彻底没了人,只有几个值班的职员还在走来走去巡逻着。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便问沈瑟,想不想睡一会儿。 沈瑟摇摇头,说她不困。 她这句话应该不是单纯为了搪塞他的,程绍仲突然想起来,何清走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沈瑟经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就睁着眼睛到天亮。 他刚刚听闻时其实有些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场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沈瑟从来不是因为什么事会失眠的性格。 无论天大的事情,只要躺在床上,再往他怀里蹭一蹭,很快就能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雷打不动地一觉到天亮。 而或许恰恰是因为这样,一想到她彻夜难眠的场景,才更让人揪心。 程绍仲没有跟沈瑟直接挑破,也没有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放轻缓了声音,问她,不睡觉的话,你想做什么。 沈瑟想了想,随口答了句,我想看春晚。 春晚,果真是个奇特的提议。 几分钟后,沈瑟看着手机屏幕,望着上面滚动着的春晚结束的字幕,还伴着那首熟悉的难忘今宵,也觉得自己的建议太烂了些。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晚的时间,原以为会相当难熬,但时间居然过得这样快。 她裹了裹自己的羽绒服,又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他只穿着件大衣,瞧着比她单薄多了,可是一点看不出冷的样子。 大概是男人都火气旺,当然就算他冷跟她也没有关系。 之后两相无言,慢慢地,初一的清晨终于到来。 外面的风雪也已经停了,经过了前一日的暴雪,大地迎来了久违的骄阳,一扫昨日的阴霾。 沈瑟走出候车厅,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 很多列车的车次已经恢复,沈瑟也改签了车票,下午就能坐车回家了。 程绍仲自始至终都陪在她的身边,也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有任何的要求指点,仅仅是她去哪,干什么,他就跟在一边而已。 沈瑟有些搞不懂他,但实际上,她心里有隐隐有了些预感。 只不过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有点不应该,也有那么点危险。 程绍仲将沈瑟的行李原封不动地交给她,接着温声对她说:“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回到家,有时间的话,记得报个平安。” 沈瑟接过东西,静静地看着他,点点头道:“昨天谢谢你了,但是你知道的,我宁愿你不来。” 程绍仲轻叹一声,他望了眼四周,阳光普照大地,好似随时会将积雪融掉一般。 可人心里边的雪和冷,还真是难以消融啊。 他收回目光,声音依旧温和地应道:“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没办法改变我的决定。沈瑟,你可不能双重标准。” 沈瑟:“……” 她本来就不是个双标的人好不好! 程绍仲很快开车离开了,沈瑟也转过身准备再去检票。 只是走到进站口,她站定住脚步,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想看什么,在什么都看不到之后,却也松了口气。 坐上回家的列车,她想起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生活跟场狗血剧似的。 而在这场剧集中,她哪怕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心境,可对于世事的发展和转变,却也无能为力。 …… 几个小时后,沈瑟经历跋涉和艰难终于到了家。 一见到沈妈妈,她一直紧绷的精神像是骤然松懈下来,也忍不住露出大大的微笑。 母女两个紧紧抱了一会儿,沈妈妈便催促着沈瑟赶紧收拾收拾,再换件衣服,还要去串门走走亲戚。 要说当代青年人最打怵的一件事,便是春节回家被上上下下的亲友邻居“逼婚”。 沈瑟去换衣服的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在想着要不要这个时候装病,装病的话沈妈妈应该就不会硬拖着她出门了吧。 可是这个想法还没等成型,有些等急的沈妈妈便探进头来,嗔声说道:“可别想着躲在家里不见人,你那些伯母婶婶早来跟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家,可不能放了人家鸽子。” 沈瑟一听就知道什么希望也没了,乖乖地认命地跟着沈妈妈出了门。 去到大伯母家,沈瑟坐在一边,听着长辈在唠着家常,自己则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电视柜旁边的君子兰,手机在她手心里倒腾来倒腾去。 大伯母注意到她,便忍不住问道:“瑟瑟今年也有二十八了吧,怎么样,找到称心的男朋友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沈瑟对这个问题无话可说,甚至已经到了近乎生理不适的程度。 沈妈妈见女儿一副回答不出来的样子,赶紧出来解围:“瑟瑟工作很忙,前段时间一直在相亲,这就快了,快了。” 大伯母听完就开始念叨,说什么再挑剔也不能这么耽搁下去,还有女孩子无论多好的条件,过了合适的年龄,人家男孩子可都看不上的,说什么也得在三十岁之前找着主,不然的话,这一辈子可就耽误了! 沈瑟在一旁低着头,看似在听,又像是没听,手上也不动作了,只握紧了手机。 离开大伯母家,沈妈妈原本还想去沈瑟的堂婶家再坐坐,可又一想,还是作罢。 折身回家的路上,沈瑟挽住母亲的胳膊,低声说道:“妈,你是不是怕堂婶问我相亲的事,觉得没办法交待啊。” 之前跟侯易铭的相亲,是堂婶一手促成的,沈妈妈也觉得侯易铭是个不错的对象,让沈瑟多相处看看来着。 结果他们两个没能走下去,知道这个消息的堂婶气得不愿意再接她的电话,同在老家的沈妈妈也不知道因此受了多少折念。 沈妈妈闻言轻笑着拍了拍沈瑟的手,回答说:“傻孩子,都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干嘛要去别人家里浪费时间。咱们母女两个坐在一起聊聊天,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沈瑟听完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声音低着,也带着点鼻音道:“当然,跟妈妈在一块,就是最好的事了。” 第179章 真的伤心骗不了人 回到家,沈瑟倒是没能跟母亲多聊会儿,原因是沈妈妈在路上听说沈瑟在火车站等了一夜,心疼地让女儿赶紧去休息,说有什么话可以明天再说。 沈瑟想解释一下说自己不困,可是看到母亲担忧的样子,却还是没能开的了口。 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 明明已经疲惫的厉害,可脑子里总像是有根弦紧紧绷着,让她没办法放松,亦不能寻求方法解脱。 没办法,只好坐起身。 沈瑟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算起来,已经到了年初二了。 这个年原本她想好好过,可是事与愿违,平白出了这么多的事端。 更别说,还碰上了程绍仲。 对哦,程绍仲…… 沈瑟猛然想起来,临着分别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让她到家之后给他报个平安,结果她全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找出手机,看到上面没有任何来电,也没有什么讯息之后,沈瑟才松了口气。 估计他也就是客套一下,回复算是礼貌,但以他们这样的关系,就算不回复,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毕竟,前任男女,无论有怎样的交集,都会让人觉得尴尬。 沈瑟将手机放回去,然后重新躺回床上,将手垫在头下,闭上眼睛,打算再次入睡。 不过这次还没等她睡过去,手机突然响了。 她猛然睁开眼,怔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拿过来。 瞧见上面的号码,是何清,沈瑟这才轻叹一声,接通。 “瑟瑟,我这回来这么久了一直被我妈拉着去走亲戚,都没时间跟你联系。听说南城下了大雪,影响了交通,怎么样,没影响到你回家吧?”那边何清正窝在沙发上,房间里面堂兄弟姐妹们还围在一起打牌,不玩个通宵是不会罢休了。 沈瑟听着有些吵嚷的声音,捏了捏额角,才低声回答道:“没有,我已经回家了。” “奥奥,那就好。”何清吭哧咬下一口苹果,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糊,“我就是想问问你,程律师那天晚上……是不是在咱们家过得呀?” 这个问题真是困扰何清好久了,以至于在家玩都玩的不痛快,别当初她是好心,结果办了坏事,她更担心因为这件事让沈瑟对她有了什么看法。 她是真的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对程律师,她她她……她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嘛。 沈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段期间,何清更觉得惴惴,生怕沈瑟气怒之下说出什么“今年再也不要住我的房子啦你这个叛徒”之类的话,那她岂不是要流落街头呜呜呜。 等了一会儿,沈瑟倒是开口了,只是说的话,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只听沈瑟的声音有些飘忽地传来:“清清,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做出这些事,我都很能理解。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跟他是绝对没有可能再在一起了,不光是我,连他都答应过,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对我已经没了什么爱,不,应该说,他从来都没爱过我。而我现在,也真的不想去再爱一个人了。无论是他,还是任何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我都会觉得很厌烦。所以我想拜托你,从今往后,别再做同样的事情了,这会让我觉得很难受,很痛苦。” 何清一听顿时顾不得吃了,连忙出声,还差点被嘴里的果碎呛到:“那个,我绝对没有故意给你找不痛快的意思!我们俩是好朋友,我当然希望你早点找到幸福!瑟瑟,我承认,我对程律师是真的很有好感,觉得他长得帅又有钱,看他关心你的样子,以后也肯定可以给你一个美好的生活。要不然看你每天那么辛苦,我也觉得心疼啊。” 说到这,她长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没停顿,接而说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天你喝多了酒,程律师送你回来,我下楼去接你。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坐在地上,那么冷,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是在哭。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哭,后来我突然想到了,其实你才不像表面那么绝情和无所谓,你的心里也很苦,不然的话,你干嘛要那么哭的那么压抑。真正的伤心,是骗不了人的。” 沈瑟听到何清说的这些话,要说心里一点波动没有,那是骗人的。 只是在察觉到心绪的变化之后,沈瑟的反应也只是叹了口气。 果真是旁观者清,就连何清那么大大咧咧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只不过她只说对了一些,有些话,却还是错的。 她当时是伤心,只不过不是为了某个男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沈瑟在那个瞬间,突然萌生过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她感到有种难言的兴奋和恐慌。 而那些事,她却不能同任何一个人讲。 因为无论谁听到了,都会觉得她是疯了。 于是哪些事只能慢慢藏在她的心底里,慢慢发酵,再慢慢形成一股难以扯开的忧思线,让她缠绕其中,无可自拔。 沈瑟再没有与何清继续说下去,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发自心底的疲惫。 何清也没有多言,只是在收线前,她低缓着语气说道:“瑟瑟,等到回了南城,你……要不去趟医院看看吧。失眠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沈瑟在昏暗中无声笑笑,心想着何清还真是神机妙算的,知道她又睡不着了。 她回答:“好,知道了。” “还有,”何清突然变换了一下语气,陡然变得轻松起来,“年后回去,我还能住在你家吧,房东大人。” 沈瑟失笑:“当然啊,房客小姐。” 收了线,沈瑟转而平躺在床上,思量许久,她觉得何清有句话说的是真的对。 她或许真的是该去趟医院了。 因为有些问题,已经到了无法隐瞒,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第180章 病症 之后几天,沈瑟差不多都留在家里,沈妈妈也不勉强她出去走亲戚,母女两个人难得有相处的时间,每天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很满足。 临着回南城的前一夜,沈妈妈照例还是来帮沈瑟整理行李,还准备了好些食物给她带着。 沈瑟本想说不必,可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她干脆也不阻止了,就坐在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过了会儿,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沈瑟便对沈妈妈说,让她赶紧去休息。 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虽然维持的还不错,不过沈瑟还是怕她太劳累。 沈妈妈闻言笑了笑,却是没回房间,而是坐在了沈瑟的身旁,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轻声说道:“瑟瑟,这些天妈妈都没能跟你多聊聊,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沈瑟叠衣服的手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我没什么事啊妈。” 沈妈妈又笑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带了些无奈:“做妈妈的当然希望你没事,只是孩子,有些事情,你不告诉我,我就会胡思乱想,那样更得不偿失,对不对?” 这下沈瑟完全停下了动作,凝目看向了母亲。 沈妈妈的确是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这些回来的沈瑟,哪怕面上勉强笑着,勉强表现出活泼开朗,但跟以前发自内心的单纯和快乐相比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瑟的人,沈妈妈怕是能数到前列,所以在她面前,沈瑟从小到大很少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即便是这样,沈妈妈也从来不会强迫女儿做什么,她更希望,沈瑟在脆弱迷茫的时候,能主动向她倾诉,以及寻求帮助。 沈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真的没什么事。妈,你别总是为我操心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更应该做的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那样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见沈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提,沈妈妈也就不再逼问她了。 看时间确实不早,沈妈妈站起身,在离开沈瑟的房间前,她忽然转过身,对沈瑟说道:“瑟瑟,妈不是逼着你一定要找到对象结婚生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哪怕一辈子不结婚,妈妈也不在意,你知道吗?” 沈瑟抬起头,怔了怔,才点了点头。 沈妈妈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转身继续离开。 这个话题在沈瑟离开家到踏上回南城的列车之间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坐在列车上,失神望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沈瑟在想,只要妈妈能过得舒心,哪怕她挨再多的痛苦,也都是值得的。 这个世上她可以谁都不要,但只有母亲,是她毕生都无法放下的责任和软肋。 回到南城,因为还得过一天才到上班的时间,沈瑟便去到市立医院,给自己挂了个号,精神科。 过年期间医院里也都是人来人往,沈瑟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被叫到号。 走进诊疗室,沈瑟看到慈眉善目,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医生,心里顿时惴惴起来。 医生见了便温和笑笑,示意她过去坐。 沈瑟慢吞吞走到桌前,又慢吞吞地递出了自己的诊疗卡。 之后医生询问了一下她的状况,沈瑟有些迟疑地说了说,谁知道刚说完,医生就忽而变得有些严肃,还有点儿不相信她的意味:“要想查出病症,再对症下药,可不能对医生说假话。不然你跑这一趟干什么,直接回去好了。” 沈瑟被这番话震了震,忍下夺门而出的冲动,她再开口的时候,倒是比方才也认真了不少。 医生听完沈瑟自己的描述,低头写了写病历,之后看向沈瑟,放缓了声音对她说:“你的失眠想要治疗很简单,我可以给你开些药,用药之后就能改善这种状况。但是除了失眠之外,精神压抑,性格沉闷,不爱与人交流,加上还有点厌世的念头,我不得不怀疑,你可能有轻微抑郁的征兆。” 轻微,抑郁…… 抑郁症吗? 沈瑟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想当初,她还接触过一个案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因为患了抑郁症,在一个彻夜加班后从公司的楼上跳了下去,家属悲痛之外还把公司直接告上了法庭,想让其赔偿,还说是高强度的工作才让自己优秀的儿子得了什么抑郁病,都是公司的错。 当时律所的几个律师还在一块讨论,说现代人精神压力大,别说企业员工了,就是他们这种看似风光的职业,背后也都是一把辛酸泪,沈瑟在一旁认真听着,可当时孔向前还指着她说,沈律师,就你这么乐呵的性格,谁得抑郁症你都没可能得。 得,今天算是大型打脸现场了。 沈瑟听完医生的话,也显得有些无措,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哪个地方出了点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的双手忍不住绞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虑让她很容易在某件事情上钻牛角尖,更容易被困在一个方圆里走不出来。 医生见状连忙安慰道:“具体的情况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不过你不用多担心,就算是确诊了,也能治疗。你的情况不严重,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就会不太乐观。” 沈瑟闻言便有些着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我这段时间没遇到什么挫折,也没经历什么变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 她真的是不知道,也是真的想寻求一个答案。 医生想了想,便对她说:“长期压抑自己的心性,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心理的健康。你可以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放不下。如果想从现在的局面摆脱出来,你自己也得努力。早一天走出来,也能早一天解决病症。” 所谓病症,便是任由腐烂滋生、扩展,再到彻底腐化分解的产物。 它在阴郁昏暗中出现,却不知要用怎样的烈日滋养才能消亡。 第181章 惊涛 走出医院,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沈瑟将病历单放到包内,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医生说过两天她需要来复查一下,到时候会给出更确切的治疗方案。 还特地叮嘱了她,精神和心理问题可不是小毛病,要是这么拖下去不管,之后是要出大事的。 沈瑟暂时还没有拿自己的生命和健康开玩笑的倾向,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怎么这样的病,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遇到什么灾难性的变故,仅仅是有点不开心,怎么就变得这么严重了呢? 沈瑟走了段时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瞧,是个陌生的号码,属地安城。 她在安城可没有什么熟人,唯一一个认识的顾绍季,这个时候怕是也不会给她打电话。 沈瑟犹豫了会儿,到最后却还是接通。 那头传来的声音,也是陌生的,不过听上去很严肃,也颇沉定。 他说:“是沈瑟沈律师吗?” 沈瑟顿了一下,回答:“我是。” “你好,我叫费洛德,也是一名律师。有些事我想跟沈律师谈谈,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现在?有事要见面跟她谈? 沈瑟听闻这些话,无法不意外,也觉得有点儿唐突。 不过对方说不定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但在赴约之前,她总得搞清楚对方的身份。 “我是程绍仲的朋友,他在安城的时候,都是同我在一起。” …… 沈瑟赶到跟费洛德约见的餐厅,正值饭点,里面的顾客很多,过年的热闹气氛还很浓厚。 费洛德订的是包间,沈瑟走进去之后,发现约她的人还没到。 刚一踏进门,其实她就有点后悔了。 她不该来这。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现在都不是她该多管闲事的时候。 她默默站定了会儿,在费洛德到达之前,她已经转过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似逃脱一般离开了这。 一口气跑到车流繁华的十足路口,她望着满目的霓虹,胸腔内的心脏也如擂鼓一般。 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等到包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她才回了神,使劲摁住自己的额头,等到铃声停了,才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回了家。 之后费洛德也再没有联系过她,好像这一个小插曲只是她梦境中的一个片段一般。 …… 节后第一天去上班,律所内一扫往日的严肃,大家都在互相分发着从家乡带回来的特产,你来我往的,十分热闹。 所里的老大们也没管他们,还乐呵呵地给员工们派发了红包,说了几句吉祥话。 身处在这样的气氛里,仿佛一切都是喜气洋洋,半点沾染不上忌讳的。 只是偏偏有人犯了这样的“忌讳”。 方进脸色铁青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以孔向前为首的几个活跃分子还在张牙舞爪地耍着宝,有人看到了便赶紧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办公区顿时静了下来,方才的轻松也瞬间消散不见。 方进平时算是个很随和的人,别说对下属了,就算对胡搅蛮缠的个别当事人也都是和风细雨的,很少因为什么事什么人冷了脸色。 只不过此刻,他身上的寒意,甚至是一身煞气,半点没有掩藏,人人都看的很清楚。 面对众人带着惊疑的审视,他没有停留片刻,连眼神都没有瞥过谁,径直大跨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像是一阵寒流飘过,冷冻了空气,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 沈瑟离着孔向前的位置很近,因而能清晰地听到他低声喃喃的话语:“老大这是被谁咬着尾巴了,咋这么吓人呢……” 沈瑟也不知道答案,但凡是有因都有果,怕是方老大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之后不久,她也知道方进到底为了什么事这样反常。 是……程绍仲出了事。 程绍仲被检察机关批捕的消息,就像是一个重量型的原子能炸弹,炸的南城乃至更大范围内的律界地动山摇的。 不是别人,是行业内一个标杆性的人物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无法不猜测,是不是政策的导向有了变动。 任何一个行业的发展,其实都离不开一个稳字。 没了基础的稳定,哪怕是为了向好做出的变动,都会造成无法挽回负面影响。 方进算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而他想要动用关系去见见程绍仲的时候,却被告知无法会见。 以方进的地位,在警察局和检察院也多有熟人,原本促成次会面根本不成问题。 可见不到人,就能从侧面反映出很多耐人寻味的深意了。 他早晨一身寒意地来上班,下午还没到下班时间又是急色匆匆地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孔向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来到沈瑟的面前,靠在她的身边迟疑地猜测道:“会不会是程律师的事情很严重啊,你看看老大紧张的样子,听说他们的关系很好,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太妙呢?” 沈瑟放在键盘上的手顿住了,映在电脑屏幕上的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过了好久,她才平声缓缓说道:“不会有事的。他那样的人,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很多很多人对同一件事情感兴趣的时候,消息无论被藏得多深,还是会被挖出来,继而迅速地传播开来。 程绍仲暂时还不明了是为了什么罪状被批捕,但业内已经有传言,说程律师这次得罪的是大人物,有人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 沈瑟晚上八点从律所离开,照例还是步行回家。 停在红灯前,她忽然间想到,她跟那个人,大概有整整十天的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火车站前,她要回家,而陪了她一夜的他,没有送她上车,只说他有事,然后就开车离开了。 那时她根本察觉不出什么异常,还觉得相当厌烦,甚至回到家之后连跟他报声平安都忘记了。 没等到她的联系,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半点消息没有传来。 结果等到有了消息,便是到了这般田地。 沈瑟觉得有点头晕,大概是吃药的副作用,低下头等到那阵子眩晕过去的时候,她却是在想,难道在十天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出事了吗?如果他已经提前得知了,以他的脾性和能力,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深陷这样的绝境? 程绍仲,那个人,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182章 舍不得的人是你 何清在昨天也回了南城,今天第一天上班,法务部里没什么事,趁着午饭后的时间,大家都凑在一起聊天。 好歹都是跟法律沾边的人,律界出了大新闻,他们也都很快知晓了。 何清原本还没从“假期综合征”中缓过来,整个人还有点恹恹的,但一听到有人惊叫了声“程绍仲”,她立马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然后一个跨步上前,参与到了“激烈讨论”中。 下午下班,她一刻未停地回答了家,憋了一下午的话想跟沈瑟说,可是一进门,一室的清冷,沈瑟并没有回来。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还是不见沈瑟的人影,就连电话也打不通。 何清不由得开始担心,该不会是程律师出了事,沈瑟受了刺激,有什么想不开的吧。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何清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一身的冷汗。 不过她此番的担心当真是有些不必要,因为沈瑟不会想不开,更不会因为程绍仲想不开。 她下班之后没有立刻回家,只是因为有人找上了她。 费洛德。 那个她原本去赴约,最终却又放了人家的鸽子的,程绍仲的朋友。 沈瑟到底入行不久,所以对于费洛德的名号并没有听说过,后者也不在意,客气地邀请沈瑟去到一家咖啡馆后,他询问她想不想喝点东西。 沈瑟摇了摇头:“不了,最近有点失眠。” 费洛德笑了笑,找来服务生要了一杯温水。 时间不早,谁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浪费,费洛德没说其他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绍仲的事情,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吧。” 沈瑟盯着面前杯子里的水纹,静默良久,才缓缓说道:“知道。但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费洛德早前从程绍仲的口中听说过他的这个小女朋友,虽然只言片语的不多,但他已经在脑海里描摹了个模糊的轮廓和印象。 单纯,活泼,可爱,漂亮,伤心了会躲起来一个人哭,在爱的男人面前,却总是明媚笑着,仿佛半点不为污秽沾染。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很勇敢,也从来不求什么回报。她时常会犯迷糊,但她却很聪明。她不愿意跟人计较,可是爱的人受了亏待,她却气得不得了。还有,她总是感激别人对她的好,哪怕再微不足道,也能让她惦念许久。 几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哪怕她也有很多很多的不足,可是留在人的心里的,都是她的好。 费洛德听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世上哪会有这样的女孩子,而且她如果真的这么好,为什么还会放走她。 当时程绍仲听完脸色凝滞住,好半天才勉强笑笑,说,是啊,她这么好,怎么就弄丢了。 只是先前认知的所有,到了今天,却略微有些颠覆。 费洛德看着面前的女孩,承认她长得确实很漂亮,可是她眼里的沉郁和灰败,还有身上散发的冷漠的气息,让他根本没办法跟程绍仲口中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他轻咳了声,变换了些语气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去见他。” 沈瑟的目光终于抬起,她看向费洛德,眼里竟有些迷茫:“见他……见他干什么呢?” 费洛德闻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来的时候还以为,听到了程绍仲出事,以沈瑟对前者的情深,她一定比谁都着急,说不定还会六神无主地求着谁帮忙。 可是如今真的见到了,说出来了,他却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起码,有些地方是他想错了。 “沈律师,你知道吗,绍仲的母亲前段时间去世了。”费洛德叹了声,忽而换了一个话题。 这件事沈瑟是知道的,所以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声。 费洛德继续说道:“在安城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顾家的变故,包括绍仲母亲的去世,整个一团糟。虽然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内都慢慢平息了,但是一个人心里的伤痛,却不是那么轻易磨灭的。” “您到底想说什么?”沈瑟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实在不早了,她没时间在这听些有的没的。 她现在头很晕,还疼,想回去躺着,即便睡不着,她也不想再听到跟自己不相干的这些话。 费洛德察觉出了她的不耐烦,也直到今天自己来的这一趟是多余了。 不过总归不能白来,他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绍仲这些年来过的实在不易。他这个人,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因为缺少家庭的关怀,也时常不懂如何去表达爱。因为不懂,所以曾经做了很多违心的错事。沈律师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城的事情解决后,本来他有更好的去处,可是他却执意回了南城。这边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也无所谓事业,他会回来,只是因为舍不得一个人。而那个人,是你。” 那个人,是她。 沈瑟胸腔当中顿时生出一股莫大的愤怒和委屈,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想,这么做,她同意了吗?允许了吗? 就这样把他们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难不成还要求她因此生出什么感激和感动?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沈瑟紧紧握住拳,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发脾气,虽然她是真的很气。 然后,她努力平复着声音说:“我说过了,这些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哪怕你说的都是真的,但那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没要求过他那么做,也没那个义务为他做些什么。所以,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费律师。” 说完,她急急起身,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听眼前的男人说些什么,直接离开了这里。 费洛德则坐在原处,没去追,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对程绍仲来说是个坎,对很多人来说,亦是。 第183章 最后通牒 沈瑟一路小跑着回了家,片刻不停,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一样。 一直跑到自家楼下,她才猛然停住脚步,双手扶在膝上,大口地喘着气。 等到觉得呼吸平顺了,她才缓缓直起身,眼神静漠着,上了楼。 何清已经在家等的很着急了,都坐不下来,一直在客厅踱着步。 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才暂且回了神,跑到了玄关处。 沈瑟看似什么都没发生,进门之后,按部就班地挂好钥匙,换下鞋子,脱下外套。 只剩何清在一旁着急地问:“瑟瑟,你去哪啦,怎么打你电话也不通啊?” 沈瑟闻言抬起头,面色如常地轻笑道:“还能去哪,加班来着,手机是没电了。” “加班,节后第一天就加班,你们律所也太不人性化了吧。”何清自顾自地在那嘟囔。 沈瑟却没留下来跟她说的更多,只是拖着似千斤的步子,想回到房间,洗个澡,洗去一身的汗意。 何清心里还有话想跟她说呢,便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沈瑟背对着她在房间换衣服,她就站在门口,回避着眼神,有些别扭和迟疑地说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不太高兴,但是我实在忍不住,还是想跟你说一说。咳咳……有关程律师的消息,我都知道了。我真的是很无法理解,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出了这样的事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比如他是被人陷害的?也不对,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要是被人陷害了,肯定能自己想办法脱身,哪会闹得这么满城风雨呢……” 她还在专心地猜测叙说着,完全没有发现,几步之外的地方,沈瑟已经停下了动作,身形笔直,却隐隐有些发抖。 “何清。”还是沈瑟出言打断了她。 何清听得这么一声,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还有些怔愣。 因为沈瑟的声音很低,也很凉,记忆当中,前者很少这样漠然地叫过她的名字。 “我上了一天的班,很累了,想早点休息。还有,以后跟我们无关的人和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想我们没办法再继续交往下去了。” …… 退出沈瑟的房间,何清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心里边的恐慌也有。 沈瑟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吧,如果她执意再在她面前提起程绍仲,那她们两个连朋友都没得做。 连朋友都没得做…… 何清有些卸力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心想着或许真的是她错了,一直以来无论沈瑟怎么表明她跟程绍仲没可能了,她潜意识里都是不太相信的。因为往日沈瑟对程绍仲的迷恋她都看的清清楚楚,一个人能爱一个人那么深,那么久,怎么可能就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将这份感情完全抹去呢? 从人之常情来说,她总觉得他们两个是拉不下面子去复合,因为看上去,程绍仲对沈瑟也很是关心,对一个人真正的关切,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神也骗不了人。 她做朋友的,也希望好姐妹能早日找到幸福,为此她可以在一旁做些旁敲侧击的事情。 可是她是真的从来没想到,沈瑟对待程绍仲,已经到了此般深恶痛绝的地步。 何清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以她有限的感情经历,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两个人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明明几个月之前,沈瑟刚失恋时在她家里,还那么脆弱,那么舍不下她的爱人来着。 时间果真是疗伤的法宝吗? 但为什么,她反而觉得,跟当初相比,现在的沈瑟,像是伤的更加深重呢?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也注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沈瑟准时从房间走出来,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是黑眼圈有些重。 何清已经早早准备好了早餐在那等着了,见她走过去,前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算得上有些讨好地说道:“沈律师,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快点来吃吧,不要生我的气了。” 沈瑟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很是感动,也有些遗憾。 她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着,她以前好像也是个爱笑的女孩来着,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这样灿烂笑过了。 她走上前去,握住何清的手,不无歉意地说道:“清清,昨晚我说那么话不是有心的,你别放在心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不会变的。” 何清连忙反握住她的手,使劲摇头道:“你别这么说,是我做的不对才是。你放心,从今往后,你不想听的话,我一概都不会再提了。比起其他的事,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过得开心。” 吃完了早餐,沈瑟出了门,走去律所的路上,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林德钟约她今晚有时间见一面。 很难得的事,但是沈瑟直觉并不想去。 她默了默,而后开口应道:“我今晚有点事,没办法赴约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林德钟现在已经不做跟法律相关的工作了,但他这么大年纪半路改行是大忌,去找工作也基本没什么回音。 当初还是程绍仲牵的线,让他去到陆氏谋了份后勤的差事,这份恩情,他受下了。 随时岁月的流逝,人总会磨去身上的棱角,而且也会慢慢懂得,不必要的争强好胜,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 对他来说,明白这个道理实在太晚,但又不算晚。 而他心里记着程绍仲的这份情,事到如今,也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听闻沈瑟明言的拒绝,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猜到我要跟你说什么了。” 沈瑟面前的绿灯已经亮了,身旁的人都已经快步向前走去,只留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她抬头看了眼今日的阳光,日光晴好,但那么刺眼,那么令人悲伤。 沈瑟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滑下,没有回答林德钟的话,而不远处的绿灯已经开始闪烁,不一会儿,有些刺目的红色便映入眼帘。 东西通行的车子已经缓缓开始启动,沈瑟望着那些车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脊背阵阵发凉,后面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朝她袭来。 她的意识顿时混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赶紧逃走的话,她会死的。 脚下的步子已经跨出,后面像是有交通协管员之类的人在大喊制止她,但沈瑟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往前逃。 第184章 最大的报复 孔向前和一个同事赶到医院的时候,被告知沈瑟还在治疗室,还没出来。 两个人都挺着急,不过听说没什么生命危险之后还是松了口气。 一大早的,来个车祸的消息,任谁都心惊胆战的。 不远处交警还在跟肇事司机交涉,三十来岁的司机男很是委屈,一个劲儿地在跟警察解释。 孔向前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律师的体面斯文了,直接冲上前去,忍着打人的冲动,恶狠狠地指着那个司机说道:“开个车咋那么急呢!你咋不去开飞机呢!看不到有人嘛!我可告诉你,我这妹子可漂亮金贵着,要是有个好歹,我可饶不了你!” 司机男被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人穿的斯文,但脸上的表情可太狰狞了,让人有些不可直视。 同事看着孔向前的表情也甚至无奈,心想着都是律师队伍出来的,怎么就差那么多呢?说句不好听的,真是要丢死人了。 到最后还是交警出来交待了事发过程。 车辆是按照信号灯正常行驶的,是伤者不顾红灯和协管员的阻拦,突然冲上了斑马线,不慎撞在了车头。 孔向前和同事听完之后有些面面相觑,这沈瑟,她是咋想的,这样的做法,怎么瞧着像是……自己不要命了啊。 沈瑟的额头受了伤,左手手臂有擦伤和轻微的骨折,其他地方也有些淤伤,但没什么大碍。 她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脸紧张兮兮的孔向前和另一个同事小王。 两人是老大派人来的,负责照看她的伤情。 沈瑟想坐起身,可是刚一动,身上各处的疼痛便袭来,惹得她皱了下眉,重新躺了回去。 孔向前见状便说道:“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你可别乱动了,小臂都骨折了,感觉不出疼吗?” 沈瑟有些怔愣地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臂,之前发生的一切,也慢慢回归到她的脑海里。 孔向前看她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对小王说,让他先回去,跟老大还有同事们报备一下,让他们别担心,他留在这再照看会儿,等沈瑟确定没事了他再回去。 小王离开之后,孔向前才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沈瑟病床前,敛了敛神色说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是你自个儿冲到马路上去让人撞的啊。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他说着的时候,沈瑟便回想着那时的场景,她那个时候或许是真的鬼迷心窍了,也失去了理智。 望着急速驶来的汽车,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类似解脱的快感。 那一瞬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但最强烈的绝对不是后悔。 此时五感回归,她才觉得有些后怕。 孔向前还在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但沈瑟不会告诉他,她也谁都不会说。 等了会儿,只听到她低哑着声音说道:“跟那个司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错,别让人为难他。” 孔向前一听头都大了:“哎哟姑奶奶,这个时候你还管什么路人甲啊,你瞅瞅自己这样子,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沈瑟却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跟他多聊。 因为除了轻微骨折之外,其他都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所以沈瑟在医院观察了一上午之后,中午便能出院了。 孔向前想要送她回家,说律所给批了一个周的假,她给婉拒了,说她还能去律所,还能工作。 不管是谁执拗起来都跟头拉不回的驴似的,孔向前劝不住她,只好打电话跟方老大求救。 方进听完在那边沉默了会儿,然后说,让他们在医院等一等。 十多分钟后,方进开着车抵达了这。 见到两人,方进拍了拍孔向前的肩膀,说辛苦了,让他回律所正常工作,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 孔向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走前,还冲着沈瑟眨了眨眼,意思是让她别那么倔了,有些事顺水推舟才对嘛。 沈瑟有些淡漠地收回了目光,然后微微垂着头,对方进说:“老大,我不需要什么假期,我只是伤到了左臂而已,对平时的工作影响不大的,可以继续工作。” 方进看着她头上胳膊上的伤,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见到她的倔强,更是心烦意乱。 他叹了口气,说:“凡事不要逞强,我不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能够把工作处理好。沈律师,你该明白,有时候不添乱,才是对别人最大的帮助。” 沈瑟咬住嘴唇,知道这个理由她没办法反驳,她现在去律所,无论多么注意,总会给人添不必要的麻烦的。 见她不再拒绝,方进便微微侧开了身,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沈瑟原本以为,以方进和程绍仲的关系,前者肯定会说些什么,但等了很久,却一直等不来他的开口,因而她还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直接间接当了“说客”,作为好兄弟的他却缄口不言。 但这个理由,她也没那么好奇,方进的沉默,反而更中她的下怀,也让她松了口气。 到达楼下,沈瑟跟方进道了声谢,而后便想下车离开。 这个时候,看似一直颇为淡定的方进终于出声了。 “沈瑟,我其实一直有些不明白,到底你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能让老程那么心心念念着。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 听到这,沈瑟就已经想夺门而逃,她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是方进的身份在那,让她没办法像其他时候那样什么都不顾地逃脱,于是只能僵在原处,身心都有些轻颤。 “听他说,以前是他对不起你,你受了很多的委屈。所以你这个时候不原谅他,恨他,都很正常。我也没有硬要撮合你们两个和好的意思,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对你有任何看法。只是有句话,我还是得告诉你。就算是恨他,也别糟践自己。你过得好,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不是吗?” 沈瑟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后,方进靠在车背上,闭了闭眼睛。 今天他好不容易跟程绍仲联系上,本想趁着机会难得赶紧商量一下案子的情况,谁知道那个人一开口,居然都跟沈瑟有关,还特地嘱咐他来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痴情多磨难,尤其是一直冷心绝情的人,一旦动了心,对自己更是场浩劫。 第185章 变成了自己最厌憎的人 沈瑟就这样在家里休养了几天,这期间,她没有过问外面的事,只待在家里,就连何清跟她说话,她也时常恍恍惚惚的。 上次精神科的医生让她有时间去复诊,她也没去,药已经停了好几天,而她的失眠和焦虑比以前更是严重了许多。 有时候何清晚上下班回来,看到早晨准备的饭一点没动过,来到沈瑟的房间,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没开灯,也没任何声息。 沈瑟像是睡了,但何清莫名觉得,她一定没睡,说不定正睁大眼睛,怔怔望着周遭的一切。 没人知道沈瑟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就连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见面的何清,也无法窥探到她的内心。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一直到周一这天,何清刚刚起床,打着呵欠准备去做饭,路过餐桌时却看到上面已经摆放着香喷喷的稀粥和面包。 稍微怔愣之下,就看到沈瑟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煎好的荷包蛋。 看到何清,她笑了笑,虽然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睛里像是有了些光亮。 何清见状真是受宠若惊,愣愣地落座之后,她有些迟疑和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问道:“你没事啦?” 沈瑟这段时间没怎么吃东西,瘦了很多,原本就不大的小脸上已经没了肉,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突出。 听闻何清的问题,她又笑了一下,回答:“嗯,我今天要去上班了。总这么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过两天我去拆了石膏就彻底好了。” 说着她还扬了扬自己的左臂。 何清其实是想问,你心里的伤已经好了吗,但沈瑟显然不想回答,哪怕她早就知道何清真正的意思。 吃完饭去到律所,看到沈瑟的人都凑上来关心地问她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沈瑟一一耐心回答,也谢了大家的好意。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孔向前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这回没调笑,只是皱着眉头问道:“老大不是给你批了好几天假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沈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真的带着关心,她向来对别人的好意无法招架,所以这个时候哪怕身心俱疲,但还是轻声应道:“没什么大碍了,不妨碍工作的。” 孔向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前,还貌似感叹地说了句:“你这个人啊就是倔脾气,还总是不该倔的时候倔的像头驴。” 沈瑟虽然“带伤归阵”,不过大家对她都很是照顾,没给她安排什么重活累活,加上她手上也没什么案子,充其量就是去送送资料整理一下文档什么的。 下午有份资料需要给方进过目一下,沈瑟拿着文件夹,长吸一口气,去到了方进的办公室。 她正想敲敲门,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并没关,很快,方进那含着暴躁的怒吼声便传来:“他不想见我还能见谁!他是疯了吗,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你就告诉我句实话,是不是我他妈做什么他都不领情!我就该什么都不管,眼睁睁地看着他程绍仲等死是不是!” 不知道是方进的声音太吓人还是因为什么,总之沈瑟的脚步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跌下台阶去。 而过了片刻,方进的语气却比方才缓和了些:“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当初我九死一生,是老程没放弃,把我捞了出来。现在他有难,就算他不想自救,我也不能让他有事。拼了我现在的一切,我也得让他安然无恙。” …… 沈瑟回到办公区的时候,手上还拿着要给方进的那份资料。 她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的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无比的厌烦和厌恶。 沈瑟,终有一天,你还是变成了这样一个令人厌憎的人。 你的懦弱,你的逃避,你的停滞不前,都让人瞧不起。 其实听从自己的内心,不再这样别扭地活着,真的有那么难吗? 嗯,不难。 只是让人害怕。 万一一切再次重蹈覆辙,你确定到那时候,还能撑过第二次的抽筋剥骨吗? 沈瑟不知道,也不确定,她现在对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就连现在度过的每分每秒,她都不清楚意义究竟是什么。 但是有件事,她在几天的颓然里,算是终于想通了。 她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无法回头的,会一头堕入黑暗中,再也醒不过来,就像那天早晨的疯狂一样。 虽然她也不想醒,但是还是有她无法割舍下的人和东西。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有的是为自己活,有的时候,也为别人生。 …… 下午沈瑟请了假,去到了医院,找到了上次的精神科医生。 距离上次的初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医生显然记得她,看到她走过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低头写病历。 直到她坐在凳子上,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才淡淡说道:“想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瑟一直低着头,过了会儿,才缓缓抬头,眼里溢满泪水,声线哽咽地说道:“医生,帮帮我吧……” 第186章 想要的只有这么多 在所有人都以为程绍仲特别“惨”,特别“倒霉”的时候,其实他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看守所里的熟人对他很是照顾,基本上那些道听途说的“特殊对待”从没在他身上应验过。 而想要来见他的人,几乎能称得上排队等候。 也不知道是该感叹一句人缘好啊,还是以前得罪的人太多,都等着来落井下石啊。 程绍仲对此也根本不关心,整日就靠在墙上,闭目养着神,谁来了也不见,哪怕是自称为他的律师的兄弟方进。 而外面的种种情形,他哪怕没亲眼看到听到,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过了一段时间,没有等到确切的消息,加上事件的新鲜度消退,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午前,有看守所的警察来找到程绍仲,语气里没有明显的客气,但是却不像跟别的嫌疑人说话那般无所顾忌,只低声说道:“外面有人想见你,是个律师。” 程绍仲缓缓睁开眼睛,幽深的眼眸有了片刻失神,但很快恢复了清明。 “她姓沈。”警察接着说。 …… 沈瑟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已经想象了很多个可能,程绍仲想不想见她,或者见到他之后是什么模样。 她忽然间发现,其实对于他,她并不像先前自己认为的那样排斥和厌恶。 起码,在他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高兴。 一点都不。 等了约莫十分钟,会见室的门打开了,沈瑟猛然抬起头,又站起身,望向来人。 程绍仲也看着她,嘴角轻轻勾着,除了外在的些许改变,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如往昔。 自信,冷傲,以及对周遭事物那暗藏着的,不易察觉的不屑。 沈瑟看着他一步步地向她走来,明明他的手上带着镣铐,明明他跟往日的光鲜亮丽大相径庭,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个神态自若、步伐坚定的他,还是那个无往不利的程绍仲。 “坐吧。”程绍仲先行坐下,然后微微抬起头,对沈瑟说。 沈瑟依言坐下,眼神不由得瞥了眼一旁的警察。 或许是察觉出她的紧张,程绍仲轻轻笑了笑,温和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没事的。” 什么没事,他自己现在就很有事好不好。 沈瑟重新看向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真不知道他现在还哪来的自信。 程绍仲应该是不晓得有人正在心里折念他,他看上去很放松,精神也不错,看着沈瑟的时候,眼里也像是闪着光,幽深幽深的。如果不认识他的人,会以为他是在算计,事实上,像沈瑟这种待在他身边多年,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人,可以很确定,他就是在算计。 算计谁呢?她愤愤地舒了口气,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能为力。 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反正今天来,她也不是为了这些无聊的问题浪费时间的。 想了想,沈瑟冷淡着声音开口说道:“我今天,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说着程绍仲还向前倾了倾身,像是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 沈瑟发现比起以前那个总冷待她、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程绍仲,现在如此小心对待的他,其实并没让她觉得多自在。 他干嘛用这种眼光看她,用这种态度对她,她是他的什么人吗?干嘛让人误会,好像她对他有多重要似的。 在一起的时候不假辞色,分了手了,反倒是“浓情蜜意”了,沈瑟发现,不仅女人的心难测,男人的想法,也是这般纠结反复。 她忍下就此离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到这般地步。外面都说是你开罪了谁,是真的吗?” 程绍仲听完慢慢倚靠回去,静静地默了会儿,他还是柔和着声音道:“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过问,也别插手。” 沈瑟忽而嗤笑一声,话里带着微微的嘲弄:“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了?你知不知道,自你出事之后,有多少人来找过我,让我来见你。在我面前倒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不,不是,你只是个胆小鬼,缩头乌龟而已。遇到事情不敢去面对,还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我面前逞英雄。” 沈瑟一口气说完,却见面前的男人脸色变都没变,还是那样温和从容地看着她,亦像是带着无尽的包容。 等她话音落下,程绍仲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嗯,我是胆小鬼,是缩头乌龟。以后不管谁去找你,都不要搭理他们。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沈瑟,从今往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当然,你现在已经很独立,能够独当一面了。就是得提高点警惕,别再被像我这样的男人迷惑了。” 沈瑟暗暗咬着牙,听着他类似“诀别”之类的话语,又联想到先前方进打的那通电话。 她告诉自己到此为止吧,别再问了,这样纠缠下去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只是如果她就此停下,那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她要用什么理由去为自己开脱,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沈小姐,你这样的心病,还须得心药医。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件事,不妨别再逃避,正面地再去尝试一次。虽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还是失望,但是如果你刻意地回避它,时间久了,它会变质,会腐烂,会搅得你的心永远无法安宁。而你也不必害怕,因为你现在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接下来,就需要你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去解决你的心结。” 心结。 对她来说,那个曾经求而不得的男人,就是她的心结。 多少年了,她一直想给他一个幸福的人生,却怎么也没做到。 以后就算他们再不能在一起,其实,她也想让他过得好好的。 她恨他,但这样的恨,并不是对他的诅咒,只是对自己的枷锁。 她不能回到过去、重蹈覆辙,所以就请他们,相忘彼此,各自安好就可以了。 嗯,她想要的,实际上就只有这么多。 “听说你不打算聘用任何律师,也不打算替自己脱罪。程先生,不如我毛遂自荐,做你的辩护律师,怎么样?” 第187章 你愿意成全我吗 听到沈瑟的话,程绍仲先前悠然的模样终于有了些许龟裂,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应声。 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身,清冷着声音答道:“沈律师,这是第二个问题,我想我不必回答你。” 沈瑟笑了笑,说:“嗯,你不敢回答。你怕我这样一个草包律师,会搞砸你的事情。” “别胡思乱想。”程绍仲微微侧开了头。 沈瑟知道他的拒绝,不过这回既然来了,她总得再试试,就这么退缩回去,那她做的这些努力都成了白费。 轻吸口气,她继续说:“说到底,还是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只把我当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看待。但凡你有半点与我平等交流的意思,都会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听进心里。” 程绍仲闻言看向她,不管是往日总委屈求全的沈瑟,还是先前对他冷言冷待的她,都不像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的眼睛里无关爱恨,有的只是平静,还有隐隐勃发的自信和从容。 这些都让他觉得陌生,也忽然有种感觉,那个总是依赖他,跟他闹脾气的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一阵恍惚过后,程绍仲微微点了点头,答:“说吧,我在听。” 沈瑟眉眼弯了弯,说道:“我们做律师的,没人愿意一辈子都在别人手下做个打工的跟班,遇到难得的机会,就一定得抓住。飞黄腾达,一步登天,虽然有时候很遥不可及,但是只要敢想敢做,也没那么难的,对不对?” “你是想借我这个案子,打出名号去?”程绍仲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瑟也毫不否认:“程律师的地位不用我多描述了,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一定有无数的人在关注。不管是律界商界还是政界,只要跟你站在一起,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程绍仲没有说话,眼眸明明灭灭的,瞧不出具体的神色。 沈瑟见状也没有再多叙说,只是稍稍向前倾了下身,静黑的眼眸盯着他,声音已经放轻缓,就好似许久之前,她趴在爱人的胸膛上,那撒娇一般的喃喃细语。 “你愿意成全我吗……程老师。” …… 走出看守所,沈瑟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 已经立春了,很快寒冬过去,一年当中最有勃勃生机的春日即将来临。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人心也能随同一起回暖吧。 沈瑟找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等到对方接通后,她低声笑笑,说:“我迈出那一步了,真奇怪,没有想象中的煎熬,反而觉得很轻松。” “那是因为遵从了自己的本心,也因为你开始不那么在意结果,所有的后果,你都能变得可以承担。” 沈瑟笑意更深了些,回答:“是,我可以承担。以前那么痛苦,无非是因为想要的太多,却又得不到。但实际上,这世上哪能事事有付出必须有回报,别让自己留遗憾,就够了。” …… 沈瑟担任程绍仲辩护律师的消息,又是一个重磅,成为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其中不乏有相当多的人在猜疑,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先前程绍仲谁都不见,摆明了不愿意让别人插手,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律师,而沈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程绍仲松了口。 其余也有不少人心里还有点不服气,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都能接下这个案子,凭什么这样的好事落不到他们头上,谁都知道,跟程绍仲沾上一点关系,哪怕只靠这个案子的知名度,也足够吃个十几二十年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多少人还在苦苦熬着,偏偏有人借着东风,一步登天。 外面的种种猜测质疑,沈瑟也不是没听说过,但她大多一笑置之,除了亲近的人问她,她也一概不因此事作出回应。 最先找到她的人,其实是方进。 方进正在为撬动某人的嘴费尽心思,结果不多久就传来消息,说沈瑟去见了程绍仲一面之后,居然就成了后者的辩护律师。 这剧情发展的也很是出乎他的意料,哪怕他自诩为“知情人”,但这其中的曲折,他也实在搞不清楚。 把沈瑟叫进办公室之后,他有些紧张兮兮地关上门,又锁上门,才折回身来,坐到沈瑟的面前。 “小沈啊,找你过来呢,是有件事想问问你……”方进搓了搓手,看上去有点别扭。 沈瑟哪还猜不出他的心思,也不装傻了,直接代替他说道:“老大是想问我,是用了什么办法迷惑了程律师,让他答应聘请我。” “什么迷惑不迷惑的,看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方进嘴上这么说着,但眼神竟真的有点闪躲。 沈瑟看着就觉得好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这么厉害的律师,居然连说谎话都不会。 外人或许只是猜她手段惊人,但像方进这种知道她跟程绍仲过往的,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心思。 说不定他们还在想,她是不是找着机会去勾引程绍仲来着,靠着那点见不得人的关系才拿到的这个案子。 其实说起来……她倒也不能完全否认。 那个时候,她叫的那声“程老师”,就是想用旧情来逼程绍仲,看看他能不能看在过去的面子上,答应她的请求。 原本她以为会收效甚微,毕竟那男人的冷心冷肺她不是第一天见识了,谁知道她叫出来之后,他居然为此变了脸色,还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她,你叫我什么。 沈瑟也被他的反应也吓了一跳,但还是重复了遍,程老师,你听的没有错。 在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托这一声称呼的福气,总之程绍仲在静默许久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话。 这一招虽说不算光明磊落,但是有的时候,如果直来直去达不成目的,曲径通幽,也是人之常情。 从回忆中回神,沈瑟也敛了敛面上的神情,轻缓又不失认真地说:“老大,不管你怎么想,这个案子我是接定了。而且我也有信心,能完成我当事人的委托。至于其他的事,等到案子完结之后,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第188章 所谓真相 沈瑟这么说了之后,哪怕方进再好奇,也不能再继续过问了。 只是作为程绍仲的朋友,他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他现在还好吗?” 沈瑟想到那时程绍仲的模样,点点头回答:“他很好,看上去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影响。他还托我告诉你一声,不需要太担心,很多事情,都会水到渠成的。” 从方进办公室走出来,看似在忙着各自事情的同事都不约而同朝这边投射过来目光。 等到沈瑟抬眼望过去,大家又赶紧低下头去忙工作。 沈瑟哪还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只是目前为止,她真的没办法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对所有的细节也无可奉告。 而面对众人的质疑,这还远远只是第一步,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在程绍仲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后,她就有预感,这跟过去她接触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因为除了表面的指控,这暗地里触及到的利益牵扯更是错综复杂。 无论是明处还在暗处的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也在等一个时机。 晚上沈瑟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案卷的时候,也会想到,或许程绍仲不愿意让她牵扯进来,是真的怕她承受不起,怕她为此受到牵连,只是现在的一切都没有了退路,她除了一往无前,也再没有别的选择。 …… 过了几天,沈瑟又得以去看了一次程绍仲。 这次他的精神依旧很不错,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是极有神。 沈瑟也是服了这个男人,都遇到了这么大的事,他看上去半点不在意似的,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处理不好的话是要坐牢的。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公文包,里面有她对整个案件初步的分析,只不过因为左手臂还没完全好利索,拿东西的时候一个没稳住,手上的文件便掉了一地。 程绍仲见此下意识地弯下身,想帮她捡,不过警察及时示意他,不能随便乱动。 等到沈瑟有些吃力地把东西捡起来,她有些歉意地解释道:“前段时间不小心伤到了手,不是故意的。” 程绍仲瞥了眼她不灵活的手臂,眼神沉了几分,声音也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周全,我很怀疑,沈律师能不能胜任这份委托。” 这像是在质疑她不专业了,沈瑟以往跟当事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时常因为性别年龄的缘故被人这样质问,眼前这个当事人看上去更是难缠,她除了好脾气地包容着,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很快,沈瑟调整了一下,说起了正题。 “指控你雇凶伤人的受害者叫刘明刚,男,45岁,辽省乐溪人,是家建材公司的老板,我查了一下,你跟他并没有任何业务上的往来,人际关系也少有交叉,基本排除了因为利益原因结仇的可能性。但是据他供述,你们因为情感纠葛起过冲突,你对他怀恨在心,便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在去年12月28号那天,对他进行了人身伤害。这些看上去是无稽之谈,但是刘明刚现在的女友……叫罗潇。” 曾几何时,罗潇这个名字,是扎在沈瑟心头的一根刺,让她拔不出也咽不下,就连听到都觉得肺腑煎熬。 不过时至今日,再说起的时候,心里已经没那么介意和难受了,就是有点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沈瑟说的这些程绍仲也早已知晓,听到罗潇的名字,他看上去也不怎么在意,过了会儿才低缓应道:“嗯,然后呢?” 沈瑟将一份案卷摊开,放在他面前:“我想,应该是刘明刚收买了那些地痞,对你进行虚假的指控。这个倒好办,只要查明你跟那些人没有过联系,就能摆脱嫌疑。” 沈瑟已经想好了由此开展的下一步的行动,刚要开口,就听到程绍仲忽然说道:“沈瑟,你说的那些人,我见过。” 此话一出,沈瑟手里的笔顿时掉在了桌面上。 会见室内静滞了片刻,过后沈瑟才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见过他们!你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种事!” 程绍仲看着她的样子,唇角不由得弯了一下,答:“你放心,我的确没做过,刘明刚不是我找人打的。” 沈瑟这才觉得心神回归了些,程绍仲倒不是故意吓唬她,他说的只是事实。 在刘明刚遇袭的前两天,确实有明确的证据表明,程绍仲和袭击前者的那帮人见过面。 但不光是沈瑟,估计是寻常人都无法理解,程绍仲怎么会跟那种人碰面,如果双方不是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又怎么可能产生交集。 沈瑟想不明白,便问了程绍仲,只是后者显然并不想回答她。 “这个理由,我不能回答你。”程绍仲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淡。 沈瑟闻言只觉得有些气闷,她不得不耐下心来,劝诫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作为当事人,最应该信任的就是他的律师。如果你对我有所隐瞒,那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建立起信任,我又怎么能帮你。” 程绍仲眼里这才又有了些笑意:“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沈瑟轻哼:“有说这种虚情假意话的功夫,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真相。” “你以为的真相是什么?” “是所有的指控都不成立,你是清白的。” “清白……”程绍仲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之后他又轻笑了笑,目光当中似带着嘲意,“到了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还记得林德钟的下场吧,那个时候我就该告诉你,早晚有一天,那说不定也是我的结局。” 沈瑟顿时有些说不出话,顿了会儿,她合上案卷,将其推在一边。 然后重新看向程绍仲,语气淡然地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作为律师,只是从沈瑟的立场问你一句,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要自救。哪怕那些指控都是有人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你也铁了心的往里跳,是不是?” 第189章 不会放弃 程绍仲听完沈瑟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别问了,别再逼我。” 明明知道,现在的他,很多时候都难以拒绝她的要求和疑问。 不过沈瑟才不是知难而退的人,恰恰相反,程绍仲越是不想说,她越是更想知道答案。 “你觉得我会眼睁睁地看你无法回头吗?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大可不必来见你,会继续过我自己的安生日子。” “是啊,为什么不那么做。我以为,我出了事,你会是开心的那一个。” 沈瑟深深吸了两口气,当真觉得跟这人说话实在堵得慌,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得纠正一下他的自以为是。 分了手的男女,有撕破脸面老死不相往来的,甚至因此变成了仇人,但他们之间,即便是已经没有了恋人间的情分,但彼此,应该都希望对方能过得好好的。 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欲擒故纵,就只是相安无事,遗忘彼此。 沈瑟曾经刻意逃避过,强制自己跟过去的一切作别,不顾情面,也不计后果,但结果却是伤心又伤身。 她不能否认的是,她已经跟这个男人纠缠了这么久,这么深,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没办法真正把他从她的生命里剔除掉。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你不想再去霸占或是拥有他,却还想远远地看他一眼。 看他过得好,那自己也能安心顺然地过完下半生,看他像现在这样过得不好,也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沈瑟想,她会对程绍仲说,咱们做朋友吧。 不是那种多亲密的朋友,就是偶然在外面听到对方的名字,会会心一笑,偶然在街上碰到,会平心静气地问候一句,近来过得好不好。 到了那个时候,心里所有对过去的愤然,不甘,纠结,错乱,都会随风而散。 这个在她心里烙刻下深深印迹的男人,也总有一天,会属于别的女人,曾经一想到这个事实就会莫名心里刺痛的她,已经能够做到坦然接受了。 先前她那样着急地相亲,或许也存了那么一点隐秘的心思,她不想落在他的后面,她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当他已经坐享齐人之福的时候,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样可真不公平。 可是如果有一颗从容不迫的心,那样的情景,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瑟发现那医生给出的药方还是蛮管用的,起码现在她想事情能够从一个理智平静的角度来看待,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内心总像氤氲着惊涛骇浪,不晓得哪里抛来一颗小石子,就能让她久久无法平复。 她将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回到公文包里,动作依旧缓慢,扯到了伤处,也会忍不住皱下眉头。 等到收拾好了东西,她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却发现他的眉头皱的比她还要紧。 沈瑟说:“那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下次我会准备的更充分再来的。程先生,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个很不愿意坐以待毙的人。有些事哪怕已经确定好了结果,我也不会放弃。” 她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低沉的一声:“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 沈瑟离开看守所之后没直接回律所,而是打了个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普桑停在路旁,等在不远处的沈瑟瞧见了,左右观望了一眼之后,才快步上了车。 车上坐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纹龙画凤的,手上,脖子上,耳朵上到处挂着明晃晃的骷髅链子,明明还没出正月,已经穿上了皮夹克和背心,沈瑟瞧见了都有些替他冷。 但青年显然不以为意,嚼着口香糖,呲出一口大白牙,咧着嘴问沈瑟:“沈律师,有什么吩咐啊?” 沈瑟将包里的两张照片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肃声说道:“男的叫刘明刚,浩坤建材的老板,女的叫罗潇,是他的情人。两天之内,把他们调查清楚,看看他们跟什么人有接触。还有,查查他们的账户明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正当的财务往来。” 青年结果照片,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看了眼,然后中指一弹,算是接下了这个活。 然后他朝着沈瑟捻了捻拇指和食指。 沈瑟知道他的意思,虽然有些好笑,但还是点点头道:“老价钱。” “这个……好歹还是大过年的嘛,沈律师能给包个红包不?”青年朝她发射了一个k。 沈瑟心想着这次可真是大出血了,她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啊,下个月要喝西北风了。 不过托付人办事,还是得打点好的,万一对方不尽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笑的意味深长,接着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后面的人还在不死心地喊:“二是多少啊?两千?别只给两百吧……” 做律师这个行当的,很多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就得另辟蹊径,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以前沈瑟接触不深的时候,对此当然一无所知,待到时日长了,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曲径通幽”。 …… 因为程绍仲的缘故,沈瑟将所有新找来的案子都推了。 只不过有一个是年前准备好,年后开庭的,实在推不过,她便将资料全部整理了一遍,这个周三上午去到了法院上庭。 审理的过程不算复杂,也是比较简单的民事纠纷,跟当事人道别后,沈瑟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拿出静音的手机,却发现上面有条短信,发信人是……侯易铭。 沈瑟看着他的名字还愣了一下,心想着他怎么还会联系她,上次的话,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 想了想,沈瑟没有回复,把手机揣好,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间,突然又来了一通电话。 第190章 总有不能放弃的理由 来电的依然还是侯易铭。 沈瑟咬了下嘴唇,心想着这人是怎么回事,瞧着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啊,干嘛这么不死心地联系她。 不过说起来她也没什么可躲的,相亲不成的人多了去了,“婚姻不成仁义在”嘛,她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沈瑟,你好,我是侯易铭。”那边侯易铭的声音依然清晰爽朗。 沈瑟一边听着,一边走下长长的台阶,无声笑了笑答道:“嗯,侯检有事吗?” “刚才我在法庭外看到你了,不过不方便过去说话。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沈瑟没多想就回答说:“我现在还有点事去处理,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也是一样的。” 其实时间还是有的,只不过沈瑟觉得,他们这样的关系到底有些尴尬,能不见还是别见了。 侯易铭倒也不再坚持,顿了顿,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清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前几天接下了程绍仲的案子,有些意外。” 侯易铭会这么直白说出来,也是有些出乎沈瑟的意料。 说到底检律双方很多时候都是要避嫌的,也幸亏侯易铭不负责这个案件,要不然的话,现在他们的这次通话,就会显得太不合时宜了。 沈瑟静默了会儿,才有所保留地开口答道:“情况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别误会。”侯易铭应该也察觉出了她的疑虑,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听说这个案子有些复杂,想提醒你一句,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其实,就算跟程绍仲扯上关系,这也只是一个案子,不用那么拼的。” 沈瑟闻言顿住了脚步。 明明对方说的都是看似关心的话,但就是让人听出了心惊和后怕的意味。 沈瑟的脊背僵直,还有微微的凉意。 侯易铭很长时间没听到沈瑟的回音,还以为她挂断了,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后,他才听到沈瑟有些低缓地说道:“侯检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还是说,有人已经对检方施压?” 除了这个可能性,她想不到侯易铭会对她说出那番话的理由。 这次换做是侯易铭沉默了,良久,他回答沈瑟:“不好意思,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 沈瑟迈出一步,继续步下了台阶,声音也变得更低了些:“嗯,我明白。侯检是把我当朋友,才来给我提醒,我很感谢,也不会不识好歹的。你放心,我不会再问你任何有关的问题。只不过我也想告诉你,这次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无论谁想阻挠,我都不害怕,也不会放弃。” 侯易铭闻言轻叹:“你这是何必……” “因为总有不能放弃的理由。”沈瑟的声音没由来地坚定,“就算赌上身家性命,我也得试一试。” …… 两天后,沈瑟如期拿到了对刘明刚和罗潇的调查结果。 “那个刘老板爱钱又好色,跟那位罗小姐相好的这段时间,倒是花了不少本钱。他们两个平时除了干那档子事,就是吃喝玩乐,交往的也都是些酒肉朋友。我还托人查了一下刘明刚的私人财产往来,大多都是给女人花的钱,不过有一笔,是在去年12月初,以个人名义给一家物流公司汇过去了三百万。” “社会青年”将几张照片和账目单子递给沈瑟:“如果是公事,不走公司账户这点非常奇怪。而且这家物流公司跟刘明刚的公司以前没有过任何业务往来,交易金额也远远超过了正常限度。要是说这里面没有玄机,连我也不相信。” 沈瑟仔细看了这些资料,心里大概有了数,她把东西放到包里,又抽出了一个信封,递过去。 “再帮我查查那个物流公司的底细。” 青年瞥了眼信封的厚度,嘿嘿笑了出来:“那这次加多少啊?” 沈瑟想到银行卡的余额,咬咬牙,伸出三根手指头。 “成,三千就三千。沈律师是个痛快人,这事我也给你办的利利索索的,你放心!” 沈瑟:“……” 居然还学会先发制人了,真是“经营”有道。 …… 晚上沈瑟还是八九点钟离开律所,她步履轻快地往家走,却在小区的门口,被一辆红色的跑车给拦住了去路。 这大晚上的,开这样的豪车出来,不可谓不招摇。 沈瑟停下脚步,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 跟数月前相比,现在的罗潇当真是愈发的风情万种,是那种媚到骨子里的风情,她扭着腰走到沈瑟的面前,嘴边带着嘲弄的笑意,脸上的墨镜也没摘,明晃晃的就是挑衅。 来来往往的还有小区的住户,沈瑟知道今晚必定不会安然度过了,因而耐着心提议道:“这边不方便说话,介意换个地方吗?” 罗潇却不屑地耸了下肩,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是心虚吗,还是很讨厌我,很不想见到我?” 沈瑟长吸了口气,说:“只是想给彼此都留些体面。既然你什么都不顾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罗潇看着面对她的挑衅还依然从容的沈瑟,墨镜遮掩下的眼神愈发沉暗。 她修剪精致的指甲慢慢嵌进手心,表面上却还笑的畅意:“这么久不见,沈律师倒是变了不少。还记得以前,我只不过在电话里说了句话,就把你吓得哭鼻子了呢。那个时候的你,离了男人活不下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进。” 要不是还有别的想法,沈瑟才懒得留下来听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呢。 沈瑟顿了会儿,没应罗潇的话,而是低声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没有时间跟你耗下去,如果你硬是要挡路,我也有办法处理。” “哟,还知道吓唬我啊,你看我怕不拍你啊?”罗潇的大红唇笑的分外的刺目嚣张。 沈瑟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找出电话,很快淡声说道:“物业吗,我现在在小区门口,有个不认识的人挡住了路,要是方便的话,麻烦派两个人出来处理一下吧。当然,你们也可以帮我报警,我可以等警察来。” 罗潇听完顿时有些变了脸色,想去夺沈瑟的手机,可是沈瑟微微一避,没让她得逞。 收了线,沈瑟才淡淡告诉她:“你现在还有两分钟的时间,有话赶紧说。不然的话,就立马滚蛋。” 第191章 不止她一个 罗潇这个时候真的是恨得咬牙,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现在的沈瑟会这么硬气,像是什么都不怕一样。 当然,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她这次来,明明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是来炫耀的。 想清楚之后,她冷笑一声,说:“听说程绍仲已经被抓进局子里了,我家老刘告诉我,他这回至少判个五六年。他当初抛弃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我罗潇可不是随便被人玩弄的女人,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悔青了肠子,后悔辜负了我。” 沈瑟虽然以前也被程绍仲伤过,但是她很清楚,其实他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男人,他除了不爱一个人,其他方面从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女人。 当初他为了罗潇费尽心机,帮她顺利离了婚,还从白人丈夫那里拿到了一大笔赡养费,这样的付出,难道就落到了今天这样怨恨的下场? 沈瑟冷笑,心里的气怒也慢慢扩张:“做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他当初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就因为分开了,气愤不过,就做出陷害的事出来,真要论绝情狠毒,你才是不遑多让。” 罗潇顿时被激怒,直接跨上前一步,看上去甚至像是要出手打人。 “你知道什么?!他就是玩弄了我的感情!我为了他委曲求全,只为了留在他身边。他是怎么对我的?他说他对我没了感情,没办法再跟我在一起,就连我在红酒里下了药,他都不肯再碰我一下……” 药?沈瑟愣了一下,问:“什么药?” 罗潇把压在心底里这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满心都是畅快,也不介意把实话都告诉沈瑟:“当然是催情药啊。我们摊牌的那一晚,我给他下了猛药,想留住他。他应该很难受,可还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我们重逢的那段时间,他就没碰过我,他嫌我脏,我特么还嫌他不举呢!” 罗潇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但这些沈瑟都没听进去,她只是想到,那个时候,她偶然遇到罗潇,后者说,程绍仲对她很热情,两人做了一整夜的爱,后来某个机会下,她愤懑之下说了出来,当时程绍仲没多解释,只是说,他没做过那种事,还有,以后别总听别人的话,有什么事情,直接去问他,他都会如实告诉她的。当时的她其实是不信的,只觉得他是个伪君子,做了的事还不承认。 只是人生的发展变换真是难料,那时的误会,居然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刻解开。 罗潇见沈瑟有些怔愣,还以为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她,愈发得意起来:“他辜负了我,我就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谁像你那么蠢,白白地把男人拱手让人,还傻的什么都不要。曾经我还以为你心机过人,想博可怜挽挽回男人的心,后来我才发现,你就是真的蠢!” 沈瑟被讽刺得终于回了神,望着眼前已经有些忘形的女人,她不光觉得生气,还觉得有点可悲。 记得当初,她看到罗潇的照片的时候,那个美好的样子,真的让她自惭形秽过。 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程绍仲倾心于罗潇,这个事实,她打从心底里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样相配的金童玉女,本来就是该在一起的。 只是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不管是人还是事,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不知道那时的程绍仲是不是也察觉出来,所以失望之下,才选择了分开。 原本深铸在心间的美好形象一瞬间崩塌,这样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沈瑟又忍着听了一会儿罗潇的嘲讽,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打断:“你不用再强调了,我知道我不聪明,或者就是你嘴里说的愚蠢。但是我有一点就是你比强,你再怎么样,都比不上我。” “你哪里比我强?你凭什么敢这么说?”罗潇一听果然是怒从中起,高声质问道。 沈瑟的脸上也挂了些嘲意:“因为我没有你这么坏。本来谈段恋爱分手很正常,天底下也没听说有谁分手了就要把前任置于死地。你说程绍仲对不起你,可我看到的,是他对你仁至义尽,而你恼羞成怒,不择手段要报复他。你这样阴险恶毒的女人,就算这次让你得逞,以后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你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真心的爱护,你这么自私的人,注定是要孤老一生……” 还没等她完全说完,罗潇的巴掌已经打了过来,沈瑟没躲,可片刻过后,趁着罗潇气怒未平,不注意一下,她又回敬了一个耳光。 罗潇脸上的墨镜就此掉落下来,露出了眼角的乌青。 沈瑟看清楚之后也是一愣,之后罗潇像是疯了一样,朝她扑过来:“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自从我爸爸死了,我就再没家人了,我在美国的时候,花光了钱,差点流落街头,好不容搭上了paul,靠着他我才能活下去。回国之后,只要程绍仲还要我,我哪还用去找别的男人。可他就是不要我,他变了心,他爱上了你!我没办法才找上刘明刚那个恶心的男人!都是你,都是你把我的人生毁了,都是你的错!” 沈瑟的手上还有伤,因此被她真真切切地打了好几下,肩膀和胳膊上生疼。 这样的厮打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物业的人过来,将罗潇从沈瑟的面前拉开。 沈瑟倒没什么大碍,就是罗潇哭得很厉害,脸上的浓妆都花了,加上眼角的淤伤,显得很是凄惨。 不过沈瑟就算同情心再泛滥,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充当圣母。 她谢过了来帮忙的人,然后走到罗潇面前,想了想,还是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为什么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呢?你有钱,也长得漂亮,只要想,也能过上幸福自在的人生。” 罗潇把她的手打落,然后有些喃喃地说:“你是个律师,有正当的职业和交际圈。我有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谁都瞧不起我,笑话我一无所有。” 沈瑟说:“这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不管怎么样,你的目的不会得逞的。” 罗潇闻言忽然抬起头,盯着沈瑟看了会儿,而后有些诡异地笑了出来:“你以为恨他的人只有我一个?别太单纯了。有的人,希望他死。” 第192章 要抓紧了 罗潇被人带走后,沈瑟在原地怔愣了许久,等到反应过来,她急急忙忙转过身,没进小区,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回到了律所。 方进这个时候还走,自从程绍仲出事后,他不光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一贯不喜加班的他还总是在办公室里抽烟到半宿才回家。 沈瑟匆匆忙忙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刚点着了一根烟,看到沈瑟气喘吁吁的样子,他愣了一下,然后将烟摁在烟灰缸里,咳嗽了声招呼道:“小沈啊,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事吗?” 沈瑟走到办公桌前,盯着方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大……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 程绍仲被移送到检察院的前一天,方进去见了他。 本来他除了沈瑟之外谁也不见的,只不过方进托人给他捎了个口信,不出半天,这一面算是终于见上了。 方进这时没有表露出忧虑,见到程绍仲,他还开玩笑似的打趣了句:“我说老程,你这真的是太重色轻友了吧。我在外面担心的不得了,想见您大老爷一面都是难如登天。结果人家小沈一来,得,直接成了你的律师,我怎么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呢?” 程绍仲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搭他的话茬,语气也有些冷淡:“直接说正题。” 方进掩唇咳了声,也正了正神色:“昨天小沈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我觉得事关重大,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得来跟你商量商量。” 程绍仲闻言反问道:“她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方进:“……老程你,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他就这么惹人嫌吗?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程绍仲对他那叫一个相当的没有耐心,不等他感叹完,就已经打断道:“再说废话,你就回去吧。” 方进算是彻底明白了,除了沈瑟之外,其他人在他程绍仲眼里就是个狗屁,别说哄着了,给个好脸色都算难得。 而他除了忍(充)耐(着),还有什么办法呢。 又咳嗽了两声,方进敛了敛神情,终于是认真地说道:“刘明刚那个叫罗潇的情人,昨天找到了小沈,两个人应该是打了一架,因为我看小沈的脸上和脖子上还有被人挠的痕迹……”说到这,他赶紧打住,生怕被人觉得是废话又被赶出去。 只是抬眼一看程绍仲,后者的目光低垂着,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于是他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当然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沈给了我一段录音,有那个罗潇亲口承认陷害你的口供。不过那没办法作为上庭的证据,可是那个罗潇又多说了句,说除了刘明刚之外,还有人想置你于死地。老程,也许这场飞来横祸,并不是偶然,刘明刚也绝对不会始作俑者。我回去那么一琢磨,觉得这事不简单,你心里有没有个谱,好歹说出来让我安下心。” 程绍仲听完之后,沉默了一段时间,像是在考虑什么。 方进也不催他,就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会儿,眼见着会面的时间要到了,程绍仲才姗姗应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再插手。” 听着他冷淡的话,方进不仅有些气愤,还有点委屈:“不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我这整天替你提心吊胆的,你却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你不卖关子能掉粉是不?” 程绍仲却是一副打定主意不再多谈的态度,示意了一下警察,会面结束,他要回去了。 在他起身离开时,方进也跟着站起身,语气恶狠狠地说:“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反正我跟小沈都不会放弃。我还真不信了,没了你,我们俩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这话说的,好像把程绍仲这个“嫌疑人”置之事外了似的。 程绍仲心中也颇为无奈,不过不管是他这个兄弟,还是沈瑟那个前女友,两个人都是倔脾气,不到最后有个结果,怕是都不会罢休。 于是他只想着,陆氏那边,可得抓点紧了。 …… 沈瑟自昨晚开始就有些感冒,估计是晚上在外面太长时间受了凉,一大早就鼻塞流鼻涕,早晨没多久就撸了一小堆纸巾,还略微有点发烧。 行政主管见了便走过来关心了两句,还问需不需要请假。 沈瑟摇了摇头,说多喝点水都好了,只不过她这种常年不生病的,偶然感冒一次,就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意思。 晚上七点多,她实在觉得头晕,便提前下了班,又打了辆车去到医院,打算吊两瓶水,这个时候,她可不能让自己倒下。 门诊都已经下了班,沈瑟便去到急诊,护士给她扎好针便去照顾其他的病人了。 沈瑟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像是过了许久,旁边的床位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她勉强睁开眼睛望过去,发现是个挺年轻的妈妈带着儿子,也是在打针,不过小家伙可没有她这个大孩子乖,只要护士一靠近就哇哇大哭。 本来孩子哭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小孩长得实在太可爱,他妈妈也是肉眼可见的大美女,不光是沈瑟,就连其他人也都不自觉地朝这边观望着。 年轻妈妈见儿子哭泣显然很心疼,只不过她软声哄了两句之后,便示意护士继续扎针,因为孩子乱动,针头没有一下子扎准,还有点回血。 这下子护士也有些慌张,说是让护士长来。 年轻妈妈却没有为此发脾气,反而是宽慰起小护士来,还道了声歉,说孩子太胆小,从小怕打针,让她别在意,再扎一次就好了。 好不容易将针置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小孩子也因为药物的作用慢慢安定,从啜泣到慢慢睡了过去。 沈瑟望过去的时候,正好跟年轻妈妈的视线相对,她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的“偷窥”被人发现了。 不过眼前的女人面相实在和善,她也就笑笑,关心地问道:“孩子没什么事吧?” 年轻妈妈也回之一笑,答道:“没事,之前一直生活在南方,这段时间特地带他回来过年,结果水土不服,有点小感冒,不碍事的。” 沈瑟这时也没了睡意,周围略微有些糟乱,医护人员和病人都来来往往的,好像只有他们这里是安定的。 她见这位妈妈很好说话,也起了攀谈的心思,于是接话道:“我很喜欢南方那些小镇,只不过从出生到上大学,一直都在北方。我的梦想啊,就是等我退休的时候,能去那里生活,有山有水的,肯定特别舒适,看着心情也好。” “那很好啊,其实我以前也是一直生活在南城,偶然有个机会去到了扬城,就喜欢上那里了。我的女儿也很喜欢,后来我们全家干脆都一块搬过去了,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 女儿?沈瑟看了眼床上的小娃,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还有个女儿?” 年轻妈妈笑笑,回答:“是啊,她都已经10岁了。这是小儿子,今年也3岁了。” 沈瑟忍不住感叹道:“真的是一点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 被人夸年轻谁都会高兴,年轻妈妈的笑意更深了些,说:“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这句话可不能让我老公听到,他自己显老,还总不愿意别人夸我年轻。” 这一听就是感情相当好的夫妻俩,沈瑟甚至都不必多问,就能感觉到幸福满溢出来了。 之后两人没再多说,直到有护士来催:“陆毓辰的家长,可以去交费了。” 年轻妈妈应了声,然后看了眼时间,犹豫了会儿,才看向沈瑟说道:“妹子,孩子的爸爸有事还没赶过来,我现在去交费,可以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儿子吗?” 沈瑟一听有些意外,还有点受宠若惊:“我当然愿意了,只不过,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吗?” 年轻妈妈一听眉眼弯弯的,很是温柔善意:“我看人不会错的,你是个很热心很善良的人,我相信你。” 说是这么说,沈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钱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叫沈瑟,是个律师,这是我的名片,要是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联系我就好。” 年轻妈妈看了眼,然后笑着对沈瑟说道:“我叫余清辞,暂时是个家庭主妇,没有名片给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第193章 这世界真小啊 沈瑟的吊水很快打完了,她急急忙忙处理好,然后就下床盯着邻床的小孩子,在他妈妈回来之前,她可不能让他出一点差池。 只不过这件事也算得上是个美差吧,毕竟这小孩长得很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孩都要漂亮,而且睡过去的时候,眼睫毛长长的,显得很乖很听话,还有脸庞挂着的两条泪痕,更显得楚楚可怜的很。 这么出众的小孩,除了有那么漂亮的妈妈,爸爸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正想的出神,沈瑟突然感觉到身边来了人,她还以为是那位余小姐,结果一转头,发现眼前站着的居然是个男人。 男人很高大,也很笔挺,再仰头往上看,长得也很帅,惊为天人的那种。 只不过他的心情看上去有些糟糕,因为他正拧着眉头看着沈瑟。 沈瑟眨了眨眼睛,被这个人的气势震了一下。 直到听到他低沉地开口:“你是哪位?” 沈瑟指了一下自己,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答道:“我是……额,我叫沈瑟,是个律师……” “我是问,你怎么在我儿子身边,我的夫人呢?”男人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反问道。 沈瑟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小孩的爸爸啊,也是那位余小姐的丈夫,还是她口中那个显老的男人。 只不过这句话真的有待商榷,因为沈瑟无论怎么瞧,也觉得眼前的男人并不老啊,充其量就是成熟而已,跟程绍仲差不多。 沈瑟怕人家误会自己是拐小孩的,于是赶紧解释道:“刚才余小姐还在这里来着,不过她去交费了,就托我在这照看一下孩子。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 说着她还站起身给人家腾地,结果方才还一脸严肃的男人,一握住儿子的手,神情顿时柔和下来,那眼神,就跟糖化成了水儿一样。 沈瑟见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这里其实没她什么事了,但她还是觉得等余小姐回来比较保险点,虽然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像,但万一他是高级伪装的“人贩子”,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好在余清辞很快回了来,看到一脸紧张担忧的男人,她轻哼了声,淡淡瞥过,直接走到沈瑟面前,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沈律师,刚才要是没有你,我可真是手忙脚乱了。” 沈瑟也笑笑,说:“叫我沈瑟就好了,这都是小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嗯……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 她要走的时候,余清辞突然拉住她的手,很是诚恳地问道:“今天的事我一定得谢谢你,改天有时间的话,我可以约你出来吃饭吗?” 沈瑟是挺想答应啦,毕竟能多结交一个朋友,还是交流起来这么舒服的朋友真是很难得。 只不过她却有些犹豫,因为余清辞的那位先生,看上去有些严肃,也有些不好惹啊,他会同意吗? 许是看出她的迟疑,余清辞又瞥了眼那边的男人,努努嘴低声说:“你才不用管他,我们家都是我说了算。看他每天冷着那张脸,跟个老头子似的,我都要烦死他了。” 沈瑟忍着好笑,瞧着某位“老头子”,真心觉得,眼前这位余小姐真是太风趣了,也太幸福了。 幸福也都是能互相感染的,所以她也抛去疑虑,痛快地答道:“好啊,有时间的话,我也可以约你去喝茶。” 沈瑟走后,余清辞才走到病床边,看着因为感冒而有些虚弱的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凑,开始的时候她还假装不知道不理会,结果后来他的爪子光明正大地搂上了她的肩,她就忍不了了,一把拍在他的手背上,转而气哼哼地说道:“继续忙你的工作去啊,儿子生病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人带他来看病跟你有什么关系,把angel一个人留在家里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着妻子的质问,男人没反驳,只是好脾气地全盘接收:“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此番态度,跟对待外人的淡漠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余清辞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就是被宠惯的厉害,所以一点不顺心都得数落他几句。 看他认错态度良好,才横过去眼眉,拿捏着语气问道:“那下次呢?敢不敢了,大半夜的把我们娘三个扔在家里,自己倒是出去风流了。” 男人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捏了捏额角,真是被这姑奶奶给制的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遇到事情,不管是谁的错,都是他的错,不管什么时候,还都得他先认错。 “不敢了。累不累啊,我让秦颂先送你回家,我在这守着。” 余清辞发了脾气,心情也顺畅了,看着儿子有些虚弱的小脸,她哪能自己先离开,怎么也要亲自守着他。 等到要离开医院的时候,余清辞想到沈瑟,便对丈夫提了一句:“刚才碰到的那个女孩,很漂亮很可爱的那个,我觉得跟她很投缘,反正我在南城也没什么事情,有时间的话,我想约她出去聊聊天。听说她还是个律师,看上去真的很爽快干练呢。” 她说完之后,身边的男人很久没有回音。 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他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她还以为他是不同意,于是又有些不爽了:“陆敬修,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可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陆敬修这才有些回神,揽住妻子的肩,他低声妥协道:“好,多交个朋友,不是什么坏事。” 这还差不多。 余清辞也没再抗拒他的靠近。 实际上,如果只是萍水相逢遇到的人,陆敬修是不会让余清辞过多去接触的。 但沈瑟是个例外。 因为她可不是什么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是某位贵人的家属。 想到上次跟程绍仲见面时,偶然提到的那位“程夫人”,陆敬修暗自笑笑,心想着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第194章 猛烈风雨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没有让沈瑟分散太多的心神,很快,她迎来了另一个坎。 程绍仲已经被移送到了检察院,如果检方的证据完整,不日就会提起公诉。 事实上,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猛烈的风雨,在两天之后不期而至。 程绍仲多年前因为一起故意杀人案一举成名,当时的嫌疑人是名刚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刚上大学没多久,在一个国庆假期回校后,因为酒后冲动,杀死了同寝的室友,并且手段极其残忍,在用刀致受害者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死亡后,又进行了肢解,一小部分尸块于次日在校园的池塘内被打捞上来。 那个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新闻铺天盖地,人们也都愤慨至极,还有人组织请愿,请法院判决嫌疑人死刑。 这个案子对南城的刑事律师来说都是个烫手山芋,就算再有名的律师,也多有迟疑,怀疑自己能不能抵挡住这滔天的民怨。 而就在这个时候,程绍仲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横空出世,接下了这个案子。 只不过当时检方的证据十分充分,无论是人证物证,都很完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判个死刑或是死缓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偏偏就出现了程绍仲这个意外。 在庭上,待到检方将证据链提请法院后,在场的大多数人差不多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案子的结果就此尘埃落定了。 结果轮到辩方发言时间,程绍仲没有去反驳检方的证据,而是请求法官,提请一位证人。 是嫌疑人和被害人的共同室友,一个叫万超的人。 先前检方已经为他录过口供,都是关于嫌疑人和被害人平时的关系,万超也表明,两人因为性格不合,经常发生冲突,在国庆假期前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被害人也曾经跟他说过,想要找辅导员更换寝室,谁知道在换寝之前,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他在法庭上几乎是重复了自己的口供,程绍仲也没有问什么问题,一直等他说下去。 检察官见状便对法官说,辩方律师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法官也予以采纳,警告辩方,如果没有新的问题,就让证人退庭。 程绍仲没见慌乱,只是在万超说到一个节点的时候,他突然打断,问道:“案发那天,是你约嫌疑人去喝酒的,为什么?” 万超顿了一下,回答说:“因为是一个寝室的同学,刚住在一起,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想一起喝酒,增进一下感情。”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没有约被害人一块去?” “因为……他们两个关系不好,我担心他们碰了面会起冲突,所以就叫了冯祥一个人。” “据通话记录,你在十点十五分跟嫌疑人分开后,曾经给被害人打过一个电话,通话的内容是什么?” “我是……通知他,第二天有理论课,让他不要贪睡耽误了上课时间。” “可是你们是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室友,这些话,为什么不能等回寝室之后再说?” “因为,那一晚我有事,没办法回寝室,所以才想到打电话说的。” “哦,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吗?” “这是我的隐私……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我们再回到正题,那一晚,在跟嫌疑人分开后,你没有回寝室,只是给被害人打了一个电话。在那之后的两个小时内,嫌疑人实施了罪行,而你,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回到学校后,才听说了这件事的,对不对?” “对。” “根据警察为你录的口供,你说你跟被害人的关系不错,那对嫌疑人呢?他们之间的矛盾,有没有对你造成影响?” “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但是都是同学,我谁也不想得罪,只想跟他们好好相处。” “那你能告诉我,嫌疑人跟被害人,两个人之间,你更偏向于谁?” 这次还没等万超回答,检察官就已经提出抗议,说辩方的问题跟本案毫无关联。法官也质疑,让辩方律师不要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程绍仲点头示意,转过头,却更改了刚才的问题:“请你回答我,他们两个人之间,你更希望谁死?” “辩方律师!”“辩方律师!” 法官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警告。 而万超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瞬间脸色发白。 程绍仲没有停止发问,也没有停止质疑:“你说你跟被害人的关系更好,但在案发那天,原本在实验室的他,却是被你一个电话叫回到寝室。你跟他通话的内容,根本不是交待所谓的不要耽误上课,而是找了个理由,让他回到了即将夺走他生命的案发现场。你跟嫌疑人分开后,并没有按照你方才所说,去做自己的事情,而是尾随他回到了学校,躲在暗处,听到宿舍楼里的尖叫和警车赶来的声音,你才放了心,悄悄地离去。把嫌疑人叫出去喝酒,就是为了麻痹他的意识,用言语刺激他,激怒他,让他在酒精的催化下,最终丧失了理智,酿下了大祸。甚至于,嫌疑人行凶的那那把水果刀,也是你在前一天,在‘无意当中’买了回去,还没来得及用,只摆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 他说到这,整个法庭顿时安静了,所有都像是在屏息,等待着他最后的结论。 程绍仲缓缓走上前,双手撑在证人席上,盯着万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证人,跟被害人矛盾深重,意图置他于死地的人,是你。” 第195章 腹背受敌 此话一出,满庭哗然。 坐在被告席上的冯祥也很是激动,涨红着眼睛,怒吼道:“原来是你!是你害的我!” “肃静!”法官肃声道。 万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程绍仲,放在双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惨白。 程绍仲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但声音已经放轻缓:“证人,我说的是否是事实。” 万超却一改方才的慌乱恐惧,还轻提了一下嘴角,答道:“这都是猜测,你没有证据。我没有做过这些,我是清白的。” 能说出这些话,表明对方有足够强大的抗压能力,程绍仲也缓缓直起身,凝目看向眼前这个仅仅才刚成年的尚不足称为男人的在校学生。 过了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语气低缓却冷冽:“被害人在遇袭的时候,并没有激烈地反抗。嫌疑人一个酒醉的人,却轻而易举地将其杀害。据嫌疑人回忆,当时他回到寝室时,被害人正躺在床上,似在熟睡,但等他砍下第一刀后,被害人却还是没有反应。这显然不符合常理。于是在取证的时候,我们将被害人专用的饮用水带去专业机构检验,发现里面有安定成分。而购买此类药物的人,不是嫌疑人,也不是被害人。距离学校500米远的药店,有清晰的录像,上面记录着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药店的录像被呈上庭,还没等播放,万超已经先行说道:“就算药是我买的,那又怎么样,我自己吃还不成吗?” 程绍仲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微微一笑,说:“在被害人饮水瓶的瓶口,检测出了残留的安定药粉,除此之外,还有一枚不完整的指纹。” 万超不再说话了,而他紧握的拳头早已伸开,只剩两根手指摩挲在一起。 “国家鉴定机构已经更新了技术,即便指纹不完整,也能顺利做出比对。证人,你的指纹我们早已经提取到,想知道最后比对的结果吗?” 万超的眼里都是惨淡的灰败,他慢慢躬下身,双手抱头,揪紧自己的头发,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随后,他交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早在入学之初,万超跟被害人陈金走的很近,当时万超有个在高中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也在南城上大学,有空当然经常来找男朋友玩。 万超的女朋友长得不错,一来二去的,也入了陈金的眼。 陈金的家里是做生意的,有钱,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通常禁不住诱惑,万超的女朋友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穷小子男友,转身进了陈金的圈子。 当时万超就已经心生怨恨,可陈金非但没有因此怀着愧疚,反而是时不时地在他面前秀恩爱,大谈跟那女孩的亲密事。 真正让万超起了杀心,是那一回,陈金彻夜未归,第二天回到寝室,趁着冯祥不在,他搂着万超的肩膀,不无得意和傲慢地说:“知道吗,昨晚小青被我开了苞,哥们儿干了她四次,让她叫床声都哑了,早晨站都站不稳。啧啧,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雏儿。怎么,跟她在一块那么久,居然能忍着不碰,是不是男人啊?” 万超没有回答,但自那开始,他对陈金,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只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杀人会判刑,他不能亲自动手。 于是他盯上了同寝室的冯祥,后者跟陈金的性格矛盾激烈,如果能让冯祥代手杀了陈金,那肯定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他做了详细周密的计划,并且事先进行了相关的演练,终于在国庆假期回去后的第二天,他决定将计划付诸实践。 一切也如他预想的那般顺利进行着,尾随着冯祥回到校园,在暗处等待了许久,知道陈金确定死透后,他才带着快意离开,去到娱乐场玩了整夜,并在第二天清晨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学校。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在场的媒体迅速将案件的详情写成报道,不出一天的时间就口耳相传到了社会的每个角落。 先前因为冯祥的罪行而义愤填膺的人们,顿时因此转移了怒火,几乎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万超的身上。 最后法官宣判,冯祥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而万超同样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当时轰动一时的校园凶杀案以万超年迈的老父亲哭倒在镜头前,跪着恳求,说他儿子不是杀人犯而告终。 程绍仲也因此声名大噪,在之后的时间里,平步青云,迅速成为律界的明星律师,名利双收。 许多年前的这场案件,也成为经典案例,在法学院授课时经常被拿出来讨论。 只不过,时至今日,它却成为一把利剑,插在了原本就腹背受敌的程绍仲身上。 当年的嫌疑人之一万超几年前已经出狱,在那场凶杀案过去整整过去十三年后,他发出声明,说当年他是被人胁迫认的罪,而胁迫他的人,就是那个姓程的律师。他还说,当年证明他犯罪的证据都是伪造的,都是为了陷害他,才制造出的陷阱。 这件事经过媒体的发酵后迅速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加上程绍仲先前已经诉讼缠身,于是便有个别媒体大肆渲染报道,将类似“吃人血的律师,知法枉法的讼棍”的名号冠在他的头上。 不知道内情的人最容易被煽动,检察机关本来对此案件是低调处理,但因为舆论压迫,很快发出通报,说会秉公依法调查,还当事人及公众一个公正的结果。 就在闹得满城风雨之际,沈瑟想办法见到了已经被移送至检察院的程绍仲。 而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只问他:“当年那个案子,你到底有没有威胁嫌疑人,伪造证据?” 第196章 坦白和信任都是相互的 程绍仲在里面也早就听说了这些事,他看着沈瑟严肃质问的眉眼,过了会儿忽然淡淡笑了。 “你相信吗?”他反问。 沈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只想听真话。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程绍仲摸了摸下巴,上面已经冒出了一些胡茬,有些刺手,如果现在能照照镜子,他肯定能瞧见自己的狼狈。 不过面容再狼狈,也比不上心爱的女人当面问上他一句,他到底是不是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狼心狗肺的讼棍。 沈瑟依旧在等他的答案,只不过他已经有点意兴阑珊。 会面才刚刚开始,还有时间,他却已经不想再待下去,起身要离开。 沈瑟见状也没有拦他,只是在后面淡淡开口说道:“知道你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方在哪吗?除了控制欲,就是总表现出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问你的,你从来不屑给出答案,所有人在你面前都显得很渺小,很可笑。就像刚才,难道回答我一两个字有那么难吗?但你就是不说,你让人陷入无止境的猜测,猜对了还是猜错了,也从来不愿给出分辨。程绍仲,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她比程绍仲更快地离开了这,走的时候,门也被怒气摔了个闷响。 …… 走出检察院,沈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胸口里的郁闷消散了去。 她现在真恨不得一个电话打出去,说她不当那个姓程的律师了,他爱找谁找谁去,爱自生自灭就自生自灭去,她再也不管了! 可是来回踱了几步,在她撂挑子之前,有人的电话已经先行而至。 打电话来的是费洛德,那个程绍仲的朋友。 沈瑟这次去见他的时候,两人相处的气氛比上次可算是好了不少,起码再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对立。 费洛德虽然长相挺严肃,加上身形挺拔高大,头发花白,总透露着一种威严感,但他面对沈瑟的时候,却总是笑眯眯的,好似瞧着她分外亲切似的。 “沈律师,这次想喝些什么,不要咖啡的话,奶茶可以吗?”他依旧亲切笑着问道。 沈瑟想到上回自己那么冷淡,还挺没礼貌,心里边儿也有些惭愧。 面前的人怎么说也是长辈,她就算再不待见吧,也不能把不待见表现的太明显。 “您别客气,直接叫我沈瑟就好。” 接下来谈话的氛围就称得上融洽了。 不过他们之间,能谈的话题除了程绍仲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共同语言。 费洛德这次来却并不是因为程绍仲的案子,说着说着,就谈起了程绍仲小时候的事。 “他那个时候才四五岁吧,已经长得比他哥哥都高了。他还特别调皮,听他妈妈说,他皮起来的时候谁也管不住,就他姥爷还能逮住打一顿。” 沈瑟有些没办法将那个皮上天的小孩子形象跟程绍仲划上等号,她还以为,他是那种从小就城府深沉的人呢,从来没见过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连笑也不正常看到。 费洛德许是知道她的心思,和蔼笑笑,继续说道:“不过人都是会变的,绍仲和他母亲,这些年来真的吃了很多苦。我知道的时候,都觉得意外,他们是怎么撑下来的。我也后悔啊,当初明明有机会照顾他们,却没抓住……” 沈瑟一向知道程绍仲和他母亲的关系不太好,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另外,程绍仲母亲的精神状况也是一个谜,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变得那么疯狂。 现在,这些都有了答案。 费洛德说了很多很多,时间也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瑟面前的热奶茶都凉了,她也没顾得上喝上一口。 而偶然眨了眨眼睛,她只觉得眼睫上像是坠上了一层水珠,沉甸甸的。 “怎么会……”她哑着声音出声,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费洛德说起这些也像是在心里扎上一根一根的刺,不过很多事情,程绍仲不愿意开口,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替他说出来。 追女孩子不光得有那份心思,还得要多付出,多倾诉,适当的示弱,不是什么坏事。 女人嘛,都是有母性的生物,知道了这些,还不知道得多心疼呢。 费洛德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口,润了润喉:“平常人听到都觉得悲惨,真不知道那些年,他们母子两个是怎么熬过来的。沈瑟,你只看到他城府深,心机重,可是那恰恰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如果没了这些,孤儿寡母这么多年,是不可能撑住的。” “可是他从来没告诉过我,我问他什么,他也从不说。”沈瑟一想到他那个犟驴脾气,还是觉得好气。 费洛德这回居然点了点头,貌似很同意她的话:“是啊,他一向做的比说的多。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有时候一天下来,他都说不超过二十个字。” 沈瑟想了想那种场景,真心觉得极有可能发生。 而这么一来二往的,心里居然也觉得平衡多了。 罢了罢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想从他嘴里撬点话出来,真的是难如登天。 况且不管怎么说,做事还是要有始有终的,半途逃跑这种事,不是她的风格。 费洛德跟她说了这么说,反过来,沈瑟对很多事也没有隐瞒。 两个人到底还是说到了多年前万超的那个案子上。 沈瑟讲出了自己的见解,费洛德认真听完之后,却没对此发表意见,而是重复了程绍仲的那个问题:“你相信吗?” 沈瑟望着他的眼睛,顿了顿,回答:“我相信他。他不是那么没有底线的人,他是个好律师。” 费洛德于是完全笑出来,说:“那你应该告诉他。你总是嫌他不够坦白,那你呢,面对他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总是有所保留,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坦白和信任都是相互的,你不能单方面地要求别人做到最好,这样不公平啊沈律师。” 第197章 时机 沈瑟承认费洛德的话很有道理,只是人嘛,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口不一,双重保准,也总是犯这样的弊病。 可是沈瑟很清楚,现在的她已经没那个资格去要求别人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没办法接受,可以选择直接退出,如果选择坚持下去,那就只能忍下所有的不满。 临着分别的时候,沈瑟想了想,还是问了费洛德有关程绍仲被指控的事。 她之前已经回去查过,这位费律师也是安城鼎鼎有名的大状,地位成就甚至不低于程绍仲,有这样一位大牛在,沈瑟很愿意虚心求教。 不过费洛德却还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只是他也没有敷衍了事,而是很认真地告诉沈瑟:“既然他聘请你做了律师,说明他很相信你的能力。沈律师,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就好。也不用担心成败,谁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不经历这些,怎么能成长起来呢?” 沈瑟其实很清楚这个道理,只不过她总是有些顾虑:“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案件,可对于当事人,或许会事关一生的命运。我总是有些怕,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费洛德却摇头笑了笑:“这世上很少有什么是不可挽救的。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再是你的过错。我们律师不是神,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只要是人,就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有时候太过专注细节,反而会因小失大。” 沈瑟品了品这些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费洛德见了便有些奇怪,问她笑什么。 沈瑟没有卖关子,很痛快地回答了他:“我觉得你们两个很像,总是有这么多的大道理,乍听一下觉得很正确,可是细想想啊,其实都是假大空。” 费洛德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评价过,心里边儿顿时起了那么一丝儿一丝儿的不服气。 “我说的怎么假大空了?” “因为你们说的话,听着冠冕堂皇的,但是实践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也就拿来唬唬我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儿了。” 费洛德:“……何出此言啊?” 沈瑟清了清嗓子,眼角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意味:“你们大律师的世界里,大概只有一句话才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箴言……” 费洛德也来了兴趣,凑过耳朵去想听听。 “那就是——”沈瑟故意拖长了音调,吊他的胃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费洛德:“……” 歪理,都是歪理! …… 日后的某一天,当费大律师再次被这个“黄毛丫头”怼了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就去跟某人告状。 “你那个小情人儿又来欺负我了,我这么大年纪了,她忍心吗?真是太过分了!” 某人闻言像是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很是淡定从容地答道:“欺负你,是看得起你。” 他的小情人儿昨晚又生了他的气,都不稀得去欺负他了呢。 …… 沈瑟虽说生程绍仲的气,不过手头的工作却还是没落下。 刘明刚那边还是一口咬定程绍仲雇凶伤人,而那几个“打他”的地痞也都众口一词,说是程绍仲雇佣的他们,还有几人见面的照片为证。 沈瑟托人查的那家刘明刚私下往来的物流公司状况,发现公司的老板叫洛佳,是个三十岁的女老板,东三省背景,近段时间跟刘明刚走的很近。 只是两人之间却不是那种情人关系,更多的像是老乡惺惺相惜,很多线索到这暂时进入了一个节点,沈瑟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条线不能放弃,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能继续深挖。 除此之外,关于十多年前万超的那个案件,沈瑟托相熟的检察官打听了一下,后者不能透露太多细节,只能告诉她,案件已经进入了重新审理阶段。如果调查结果属实,那程绍仲肯定也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一波未平,继而一波又起。 两天后,一则多年之前的录音片段迅速传遍了互联网络,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瑟听到录音内容之后,也陷入了莫大的慌乱中。 …… “……我的侄儿冯祥,这次真的没办法脱罪了吗?” “证据确凿,加上民怨滔天,想要全身而退没有可能。” “也是他自己做的孽……但是我有个要求,你要转移民众的注意力,也不能让媒体继续揪着冯祥不放。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 “换句话说,冯祥是不是死刑我可以不在意,但是不能因为他,把这把火烧到我的身上。下个月就是竞选委员的关键时候,在这之前,我不希望生出任何的事端。” “可是……” “这件事要是办成,不要说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 “有句话叫机不可失,以你现在的状况,你最好还是不要拒绝我啊,程律师。” …… 这段录音,便是当年罗潇还跟程绍仲在一起的时候,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录下的。 当时她还不明白这段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冯祥的案子审理的时候,程绍仲将所有的焦点都对准万超,用耸人听闻的“真相”来激起群情激愤。在庭审结束后,果然,先前对准冯祥的长枪大炮顿时转向了万超,比起穷凶极恶的犯罪,这样处心积虑陷害他人的行为更为人不耻。万超和他的家人经受了口诛笔伐,在万超入狱一个月后,他的父亲因为心脏病发去世,家里的亲戚也都避讳着,老人家走的时候很是苍凉。 如果说先前万超的声明还只是单方面的控诉,那有了这段录音,当年的一切,似乎已经慢慢浮出了水面。 罗潇也很聪明,在得到这段录音不久之后,她就预感到兹事体大,因而多年来一直小心保管。 在跟程绍仲分手的那天,她曾经拿这来要挟,可是程绍仲依然不为所动。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她会在最适当的时机公布这段录音,最好能让程绍仲再也翻不了身。 而这个时机,似乎就在眼前。 第198章 还能走进她心里吗 当年的当事人,除了万超之外,另外一个行凶者冯祥原本是被判了死缓,在缓刑期内表现良好,改为无期,后又因为积极改造,改判为十五年有期徒刑,现在案件整整过去了十三年,在所有人都快遗忘的时候,他也快刑满出狱。 而他那位“委员”叔叔,的确是平城的前高官,只不过在前两年的整风行动中被拉下马,因为贪污受贿罪也在监狱服刑。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可有些事实,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可能被磨灭的。 程绍仲制造了十多年前轰动一时的大案,让万超一家成为众矢之的,时至今日,他自己亦变成了局中人。 外面媒体已经写得不成样,就连普通的民众都对此有所耳闻,闲暇时分也都凑成堆,感叹世风日下,那些个无良律师可真是害死个人。 而缘于程绍仲的影响力,各方都对此案相当关注,毕竟这关乎着一个行业的形象和前景,可不能让一个人给毁了。 周围渐渐有了风声,说上头有意“弃卒保车”,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律界和政府的公信力。 原来只是简单的公诉案件,因为种种因素的加持,慢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沈瑟就是在这个时候去见的程绍仲。 来之前,孔向前和几个同事还在私下里劝她,趁早跟程绍仲撇清关系吧,她自己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在这场动荡中能明哲保身就不错了,干嘛非得往前凑,都不怕惹祸上身吗? 孔向前先前是绞尽脑汁地想跟程绍仲扯上点关系,还想着要成为程大状的“关门弟子”,可才过了不多久,他显然已经忘记过去的宏愿,成为最激烈阻挠沈瑟的那一个。 沈瑟一边听着他们的规劝,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等到将资料都装好了,她才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淡淡笑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现在要去见当事人了,明天见。” “唉,沈瑟……” 后面还有人在叫她,但沈瑟走的坦坦荡荡,没有回头。 …… 再见到程绍仲,沈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句,这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盖的,外面都传成那个样子了,他倒是半点没受影响似的。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例行公事地对当事人进行心理建设,免得还没上庭,自己先绝望崩溃了。 沈瑟拿出包里的资料,开始认真地讲明后天开庭的各项事宜,虽说这一套程绍仲比谁都懂,但是现在她是他的律师嘛,很多事还是要做的像样的。 程绍仲开始的时候还沉默不语,听着沈瑟给他念了一通注意事项后,他倒是终于忍不住了,先开口问道:“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沈瑟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后天就要上庭了,紧张吗?” 程绍仲:“……沈瑟,我没跟你开玩笑。” 沈瑟望着他沉肃的眉眼,在心里轻叹一声,暂时将手中的纸笔放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抬起头:“后天审理的只是刘明刚的雇凶伤人案,目前为止我做的准备,也都是基于此。至于其他的,在检方调查清楚前,谁都没法给出定论,我当然也不会庸人自扰。” 程绍仲嘴角轻提,但却并不是在笑,眼里半分笑意也无:“你不是不想庸人自扰,你只是怕深究下去,得到的是让你无法接受的结果。” 沈瑟反问:“你知道让我无法接受的结果是什么吗?” 程绍仲没有回答。 沈瑟便告诉他:“是我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人盖棺定论。之前你问过我,相不相信你,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信你。哪怕明天又有消息爆出来,是你杀的人,我也相信你。在这之后,我也会继续担任你的律师,别想用什么理由把我换掉,两个案子的律师费,我可以给你合并起来打八折。” 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但因为最后一句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程绍仲沉默了许久,也忍了好久没笑,到了最后,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绷不住了。 “我的账户都已经被冻结了,现在身无分文。” “哦,那可以延期付款。” “不能再便宜点吗?” “最低七五折,不能再少了。” “沈律师,你可真是公私分明。” “过奖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了吗?” 沈瑟说这些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的,好似探讨的就是什么严肃的学术性问题。 而程绍仲哪能看不出来,她的话,全都是真话,发自内心,也包括那句,就算他杀了人,她也信他。 这样的话,以前的沈瑟或许也会跟他说,但不会再有一刻,会让他觉得如此动容,如此心疼。 他现在什么样的处境,她怎么会不清楚,任何跟他站在统一战线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她图他什么呢?显然没有。 什么律师费,什么功成名就的机会,都是她找来的借口,她或许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太孤单。 程绍仲心想,终其一生,他还会遇到沈瑟这样的女孩吗? 爱的时候付出所有的真心,不爱了,也能用这样的包容来宽恕和救赎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 他这一生鲜少尝过被爱的感觉,就连相依为命的母亲,带给他的也是伤痛多过其他。 只有沈瑟,只有她。 回想起她的时候,都觉得那度过的分分秒秒,是用爱和温暖堆砌起来的时光。 沈瑟,终有一日,我还能重新走进你的心里吗? 卸下我所有的冰冷和防备,抛弃我所有的固执和尊严,只为了让你再回头看一眼。 第199章 想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吗 两天后,庭审如期到来。 沈瑟早早地来到了法院,距离上庭还有点时间,她就坐在休息区,将资料做最后的整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突然走到了她面前。 抬眼一瞧,居然是罗潇。 两人相见彼此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沈瑟也不清楚,既然相看两厌,这女人干嘛非得往她跟前凑啊,纯粹给自己找堵不是。 罗潇因为上次的事情也是一肚子的气,但她这个时候来,不是掉价跟人吵架的,而是来看笑话的。 她不屑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瑟说道:“程绍仲这次绝对是栽了,更别说还找了你这样的草包律师。你该不会也是来报复他的吧,想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这摆明了就是嘲笑她能力差,空有个虚名,而且还是拐着弯的骂人,实在让人恼火。 不过沈瑟现在的心性已经磨砺出来了,所以哪怕心里边儿再不舒服,她也能忍下来。 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刻,顶着程绍仲辩护律师的头衔,她的所作所为,在一些人的眼里,也代表着许多含义。 如果她现在跟“被害人”的情人发生冲突,那岂不是让人抓住了话柄,说她恼羞成怒,对庭审的结果百害无益。 罗潇见她根本不搭自己的话茬,当即有些恼怒,一伸手便将沈瑟手头的资料打落在地上。 周围也有其他人在,留意到这边的场景,纷纷投来目光。 沈瑟淡淡瞥了罗潇一眼,然后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纸张。 还没捡完,一只红色的高跟鞋便踏在了余下的纸上。 到这个地步,就是欺人太甚了。 沈瑟站起身,将沾染了灰土的纸清理好,放回包里,挺直着腰杆走出去的时候,在跟罗潇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压低声音,却带着轻笑说道:“你对我的敌意这么大,说明还是爱着程绍仲吧。只不过很可惜,这一辈子,你在他的心里,都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罗小姐,你这一生,还是跟刘明刚那样恶心的男人度过吧。” 有时候风轻云淡的嘲讽,可比歇斯底里的怒骂还要直击人心。 沈瑟想,现在她是越来越毒舌了,哎呀,这样其实不好的啦。 不过这样痛快吗? 自然是痛快的。 嘻嘻。 …… 庭审开始后,检方进行了详细的陈述,描绘了有关犯罪事实,并向法庭出示相关证据。 其中包括受害人刘明刚的笔录,犯罪实施人的口供,伤情鉴定结论,以及相关辅助的物证。 刘明刚的验伤鉴定结果为轻伤,此案已经构成刑事犯罪。 打人的那几人被判处故意伤害罪是肯定的了,现在的问题和难点都在程绍仲这边,如果雇凶伤人的犯罪事实成立,那作为共同犯罪的主犯,量刑必定从重。 沈瑟一直静静等着检方的陈述完毕,轮到她发言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被告席的程绍仲。 这个时候他也在看她,而看向她的目光中,好像并没有质疑。 此时此刻,他应该也是相信她的吧,信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掉链子。 微微一笑,沈瑟转过头,开口。 对于检方陈述的关于程绍仲伤人的动机,沈瑟提出了质疑。 她说:“被告一与被害人的女友之间的确是有过一段恋情,而这段恋情,却并不是如被害人所说,是被告一单方面提出的分手。事实上,两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分开,被害人女友在结束上一段婚姻时,被告一曾作为其代理律师帮助其打赢了离婚官司,当时被害人女友获得了一比不菲的赡养费。而被告一做的这一切,不是有什么私心,仅仅是念着旧情,出于人道主义才伸出了援手。只不过被害人女友却会错了意,表明心意遭被告一拒绝后,不禁恼羞成怒,愤而离去,并且……伺机报复。”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检方的反对。 法官也提醒:“辩方律师,要注意你的措辞,不能做猜测性陈述。” 沈瑟表示了歉意,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很快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请求庭上同意,传唤一位证人。” 被传唤到庭的人是洛佳,有家物流公司的老板。 沈瑟走到她面前,问道:“证人,请问你跟本案的被害人刘明刚先生是什么关系?” 洛佳短发齐鬓,很是干练,眼里也透着精光。 听完沈瑟的问题,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们是老乡,只在一起吃过几顿饭。” “哦,你跟他有过业务上的往来吗?” “没有。” “那你的公司是否经营困难,或者你的生活遭遇什么变故,造成了资金紧张?” “没有。” “好。那我再问你,你跟庭上被告三,是什么关系?” 洛佳这回向旁边瞥了一眼,站在被告席上的一个男人也同时望过来,两个人的眼神交汇了一瞬,又撤开。 “他以前在我手底下干过,不过手脚不干净,很久之前已经被我开除了。” 沈瑟听到这认同似的点点头,然后她拿出一张清单,上面有银行的转账记录。 “可是很久之前被你开除的人,就在一个月前,却收到了你的一笔汇款。请问你怎么解释?” 洛佳顿了顿,狭长的眼睛盯着沈瑟看了会儿,才平声说道:“我知道他家里有困难,毕竟是为我卖过命的,我不忍心见死不救。” “是不忍心见死不救啊,还是有求于人,拿这笔钱来做封口费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论沈瑟问什么,洛佳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看上去半点不见慌乱,也不见漏洞。 沈瑟之后便停了下来,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可说的,在一旁的人,或明或暗,都在替她捏着一把汗。 沈瑟就这样垂头沉默了一分钟,法官见此便提醒她,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就让证人退庭。 又顿了会儿,沈瑟才抬起头,淡淡笑了笑,说:“证人,你知道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第200章 天网恢恢 洛佳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律师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沈瑟却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被告一本身是位极有名的律师,如果他真的要犯下案子,会傻到堂而皇之的约见雇佣的‘打手’吗?” 洛佳闻言冷笑:“是他自负罢了。” “好,就算他自负,而且还恰好那么巧,被人拍下了会面的场景。只是这照片到底是谁拍的,难道就没有人好奇过吗?” 洛佳这次倒是不说话了,而是不自觉地稍稍移开了些目光。 沈瑟也不再看她,示意助手找出一段录像,还有一张放大后的照片。 “根据照片的布景,我找到了当日被告一和被告二被告三被告四见面的餐厅的位置。据餐厅提供的录像显示,当日在几人落座后,的确有个神秘鬼祟的男子尾随进入店中,坐了一会儿便离开。而且这位男子全副武装,根本没办法看清楚面容,只能看出是个二十多岁,身高约为一米八,体态较瘦的男子。不过在距离餐厅不远处有家服装店,店门口摆放了一面落地镜,在茫茫人海当中,偶然间,拍下了这个男人的样貌……” 洛佳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慢慢握紧,面容还看不出波动,不过眼里原本怡然自得的精光已经消失不见。 当那张放大后的不算清楚,但足以辨认出样貌的照片播放出来时,洛佳的手又蓦地松开,嘴角轻提了一下。 “刘峰,男,二十五岁,有家物流公司的员工,同时也是,证人你的私人司机。看到他,你该不会又告诉我,他已经被你开除许久了吧。” 洛佳不置可否地笑笑,回答:“他是我的司机,但是他做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瑟看到她这时还在否认和抵抗,心里边也有些感慨,人大概都是如此,不到最后一步,还想着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以前她是寻求转机的那一个,到现在,她要做的却是把别人的希望全部抹杀掉。 “当日刘峰拍完照片,并没有立刻回家或是回公司,而是在外游荡了许久。到了傍晚六时许,他终于去到了证人你的住所,并在那逗留了超过五个小时,直到凌晨,才趁着夜色匆匆离开。请问这段时间,你跟他在做什么,在那栋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庭上的很多人眼神也跟着变了变,或许还在暗自猜测嘀咕着什么。 洛佳的脸上也有些许的难堪,只不过沈瑟并没有带着任何嘲笑讽刺的意味问的这句话,只是很严肃认真地等她的答案。 过了会儿,洛佳回答:“……我们有些工作上的事。” 这显然是谎话,也不符合常理,沈瑟没有直接拆穿,因为她相信,包括审判长在内,很多人在心里已经有了是非评判。 接下来,沈瑟话锋一转,突然又问道:“证人,请问洛佳这个名字,是否是你的本名?” 洛佳的眼睫猛然颤动了一下。 “请不要说谎,那对你来说毫无好处。” “……” “既然你不想说,我可以替你回答。洛佳并非你的本名,在十多年前,你还有一个名字,叫万佳。” 洛佳还是没有开口,对她来说,此时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闭了闭眼睛,想到先前做的种种,没有后悔,只是很遗憾。 “在你还是万佳的时候,你生活在一个叫万家庄的村落内,那一年你从初中退了学,到城里找到了工作,眼看就快要摆脱农村出身的桎梏,可是就在那时,因为一件事,你的工作泡了汤,就连你的家人,包括你,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农村人最是好面子,你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对待,便在那之后不久背井离乡,先是在东三省待了几年,后来又到了南方,搞起了物流生意。” 洛佳这回听完居然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缓,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看来你把我的底细查的很清楚,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否认的了。是,万超是我的堂哥,当年他考上了大学,是我们整个家族乃至全村的的荣耀。可是好景不长,他被判刑之后,我们家也就彻底毁了。我大伯气得发病死了,我爸妈也整天愁眉苦脸,我不想过那种东躲西藏,被人一辈子瞧不起的生活。所以我就离开了家,去到了外面闯荡,还改了姓。只要我不再姓万,那些嘲笑谩骂,也都不再属于我。”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回来……是因为不甘心。这些年我什么都有了,钱花不完,也有无数人巴结着。但是我始终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也恨那个让我有家不能回的人,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毁了别人的家,他真是该死。” “所以你就寻找机会,想要报复?” 说到这,当所有人以为事实已经是水到渠成的时候,洛佳却突然打住,顿了会儿,才不明意味地笑着说道:“想要报复的人,不是我。” “事已至此,你就算再否认也没什么用了。你有充分的栽赃动机,又有实施的犯罪条件,你利用了刘明刚跟被告一之间的恩怨,谋划了这样一个局。刘明刚用私人账户给你汇过去三百万,或许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手段,恰恰是你,反过来收买了他。借他之手,达到了栽赃被告一的目的。” “当然,刘明刚也不是善类,他会答应这么做,绝对不会无利可图。能让他不惜以受伤的代价也要帮你的原因,是远比三百万更丰厚的回报。比如说,你答应帮他牵线,让他的公司顺利成为某公建项目的建材供应商……” …… 三个多小时的庭审结束后,沈瑟回到被告辩护席上,等到人慢慢都走了,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她闭着眼睛休整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恢复了些力气,慢慢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刚收拾好,她一抬眼,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愣了愣,她对身边的助手说,让他先回律所,她还有点事。 第201章 无形的约定 来的人是费洛德。 沈瑟再看到他,心里边居然莫名生出了一丝亲切。 也许是法庭这样的地方太过威严神圣,总让人心怀敬畏,不敢轻易靠近和对待,所以遇到熟悉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是让人轻松不少。 “费律师,刚才并没有看到你啊,怎么,只是想来瞧瞧结果的?” 很可惜,法官决定择日宣判,到目前为止,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 费洛德却笑着摇了摇头,答:“我早就来了,是沈律师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沈瑟微微眯起眼睛,看他的眼里只有浅淡的笑意,没有过分的戏谑,才释然开,伸手示意了一下,两人边走边说。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只是跟十多年前的那起案件牵扯起来,就有些棘手了。不知道今天的事,会不会对以后案子的审理产生影响。”沈瑟知道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现并不算太好,只是对她来说,能扛下这次庭审已经实属不易。 她在别人面前可以逞强伪装,但扪心自问,自己还是能力欠缺,很多时候,她本可以做的更好的。 费洛德也听出了她的懊恼,尤其是还带着一股倔强劲儿,让人看了是又好笑,又刮目相看。 他轻咳了声,想了想,对沈瑟说:“两个案子的确有很多牵扯,想要完全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坏的结果我们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必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你需要做的,之后还有很多。” 沈瑟闻言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一味地自责和后悔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回去研究一下案情,就算是这次赢不了,还有二审。” 费洛德一听哈哈笑了出来:“不用想的那么长远,女孩子家家的,咋总是这么悲观呢?” 沈瑟也笑笑,回答他:“不是悲观,是想问题的时候不再那么头脑简单了而已。” 都说人吃亏是福,还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能存活于这个世上,没有点自己的主见和本事,除了依附别人,那就是只剩下被人欺负了。 沈瑟大概就属于那种被“欺压”久了,才决定绝地反击,迅速成熟起来的类型。 所以现在的她,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到,能接受所有的结果,以及面对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困难。 她的这种改变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就连身边的人也感受的强烈。 不过费洛德也不是那种尽安慰人尽夸人的类型,沈瑟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也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辩护的思路有些混乱,在串联各项证据的时候,也缺少一点逻辑性。还有,在法庭上还是有些紧张,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停顿,而这会影响到法官对辩方的印象。” 沈瑟虚心受教,还颇为感谢道:“谢谢费律师赐教,我以后会努力改进的。” 要知道,能得到这样大律师的提点,算是字字箴言,可比自己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要好的多,那是花多少钱都请不来的。 沈瑟由此觉得今天收获又多了很多,或许接下这个案子,比起开始的目的,到了最后,她反而是受益最多的那一个。 费洛德见他的批评并没让沈瑟生气,后者反而还有股发自内心的高兴,对她的欣赏便又多了一分。 该改正的地方要改,但真要说起今天的庭审,还是有颇多可圈可点的亮点。 “你是怎么注意到那个洛佳的?听说她只是跟刘明刚吃过几次饭,你就能断定,她跟这起案件有关系?” 沈瑟说:“当初我也没觉出那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只是将她作为调查的对象之一。可是在万超的案件被重新曝光之后,我特地去找了当年的新闻资料看过,结果,我看到他的照片,感觉他跟洛佳有几分相似。在那之后,我就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查下去了。” “……所以,你就是靠着感觉查案的?” 沈瑟:“准确的说,是女人的第六感。” 费洛德:“……” 虽说不管白猫黑猫,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但对于律师这个职业来说,只靠感觉去工作,着实是有些不太靠谱,也不太现实。一次两次的或许是幸运,但时日久了,很多事情还是会原形毕露的。养成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不过一转头,看着沈瑟有些揶揄的笑意,原本皱着眉头的费洛德一怔,忽而明白过来:“你在涮我呢!” 沈瑟笑弯了眼睛:“是你太好骗啊,费律师。” 一路说着,很快到了法院的门口,沈瑟还要回律所,在这个时候便跟费洛德告别。 费洛德离开时,话语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欣慰:“说实话,之前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到。但是就目前来看,绍仲的眼光还是比我要好的多。” 沈瑟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在夸她,不过这都不重要:“别人怎么想我我都无所谓,我也从没想过要去改变谁的看法。不过就我自己来说,能抓住机会进步和成长,还是我自己的眼光更好啊。” 所以啊,可别总是把她和某一个人牵扯在一起了,她更愿意作为一个个体存在,去接受人们的评说。 沈瑟回去的路上,还在忍不住回想庭上发生的每一幕,其中有让她觉得懊恼的,也有让她有点儿得意的。 不过最后定格住的一幕,是在庭审结束后,程绍仲被法警带走时,朝她看过来的那一眼。 那个时候,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不平静,都有滋味杂陈。 沈瑟也不太清楚,到底程绍仲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她能确定的是,在那一刻,他们两个人,是站在同一高度,同一视角去观望这个世界的。 那一刻,两个人的心意,甚至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相通。 胜利,这是她给自己下的通牒,也是他们之间无形的约定。 第202章 不会再看她越走越远 几天后,关于此案,法庭给出了宣判。 被告一雇凶伤人的犯罪事实不成立,被告二被告三被告四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拘役到有期徒刑不等。 而对于洛佳,同样因为证据不充分,最终不予起诉和处罚。 沈瑟在听到这个结果时,着实松了一大口气,第一关算是顺利通过,当然,难的还在后面,但总归暂且安下心了。 见到程绍仲,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说话间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程绍仲瞧着她的兴奋,嘴边也挂着浅淡的笑意。 “就这么高兴?”他问。 沈瑟没犹豫的点点头:“当然,案子胜诉了,做律师的不应该高兴吗?” 往浅了说,双方皆大欢喜,她也能拿到应有的酬劳,往大了说,她现在可是个“名人”了,虽说名声这个东西有褒有贬,不过能打出名号去,本身就是本事了对不对,也不能苛求太多。 程绍仲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解释,笑意更深了些,心里边也软的不像话。 不过两个人都知道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真要完全放下心,还是得等到万超的案子重审结束后。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消除那则录音带来的影响。 虽说那基本不可能作为呈堂证供,可是被散播出去之后,已经在社会上引起舆论的浪潮。 以舆论倒逼法律,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 加上上头有意平息民怨,会用什么方式维稳,也还是个未知数。 沈瑟每每想到这些,总会觉得有些头疼,可是她更清楚,现在可不是丧气的时候,事在人为,总归还是会有办法的。 她想了想,觉得有件事还是要弄清楚:“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想分辨什么是非对错,我只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程绍仲也清楚,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纠结信不信任的问题,她有什么疑问,他来回答,毫无隐瞒和保留,这样就可以了。 很快,他说道:“那段录音是真的,我也答应了那个条件。” 他答应了…… 沈瑟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因为那个人给你许诺了丰厚的利益和回报,所以你就帮他转移了舆论的焦点,让万家人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但沈瑟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或许是不愿相信。 但程绍仲没有否认。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愿意在沈瑟面前再粉饰和说谎了,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怕让她知道,因为那是他人生的一部分,是他无论多努力,都没办法抹灭的过去。 只不过,跟以前不同的时候,他不会再什么都不做,只冷眼看着她越走越远。 他要想办法,拉住她的手,别再让她的心溜走了。 “我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不过关于捏造证据和恐吓证人,那些我没做过。万超的确涉嫌故意杀人,这就是事实。” 沈瑟听完之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盯着他瞧了会儿。 到最后,她心里边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好,既然事实如此,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就更加明确了。” 人都是怀疑和没有安全感的生物,不管自己心里认定如何,能得到亲口的确认,还是让人愈发踏实了些。 关于这个案子,沈瑟这几天也想了很多,由洛佳牵出的那条线,或许也是这个案子的一个契机。 万超出狱之后选择重提当年的旧案,应该也是心存不满和怨恨,他的目的,只是针对程绍仲一个人。 而他的筹码,除了罗潇提供的那则录音之外,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 想了想,她问程绍仲:“如果由你打这个官司,你会从什么地方入手?” 程绍仲的语气没有丝毫讽刺和嘲笑,反倒是有些认真地反问:“你确定要听?” 沈瑟又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想不劳而获,只是心里边总有些惴惴,怕万一自己的思路搞错了,那岂不是满盘皆输。这关系到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人,不过再一想,她也不能总在别人的“保险”下才能成事。 对错与否,都是她必须承担的后果,她也必须要学着去承担。 这么想着,她也不再多问了,下次跟程绍仲再见,估计又是在法庭上,不过下一次,她应该可以做的更好。 临走时,沈瑟还有件事不太明白:“刘明刚的案子了结了,你干嘛还要在这里待着,难不成蹲看守所也会上瘾?” 这样“来自灵魂的拷问”,让程绍仲也是满头的黑线,还蹲看守所上瘾,亏她能想的出来。 不过回答的时候,他的语气也变得有点不正经起来了:“嗯,总觉得在这里待着踏实,说不定以后还得来,提前适应一下而已。” 沈瑟:“……” 您可更能胡扯。 …… 沈瑟这段时间因为程绍仲的事忙的团团转,也没时间去医院复诊,后来还是医生主动联系的她,问她的药吃完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医院再检查一下。 沈瑟心想着正好下午能空出一段时间,便跟医生说好了,准时去到了医院。 这一回,沈瑟的状态显然比前两次好的多,从进门到说了五六分钟的话,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精神装填也不错,不似先前那般沉郁。 医生见了也觉得挺意外,便问她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怎么会恢复的这么快。 沈瑟想了想,说:“这段时间很累,几乎每天要加班到晚上的一点钟,不过躺下之后,就算不吃安眠药也能很快入睡了。早晨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觉得生活太没意思,而是一想到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急得不得了。” 医生一听有些明白了,笑出来:“让我猜猜,你是已经想通,去找那个男人了吗?” 沈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啊,他遇到了一点麻烦,这段时间,我就是在帮他。虽然他可能不太需要我的帮忙,不过我是真的没办法袖手旁观。” “事实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你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也治好了自己的病。” “嗯,我也没想到呢。” “那等他的麻烦都解决之后呢?解决之后,你愿意再回到他的身边吗?” 第203章 邀约 听闻这个问题,沈瑟没有立即给出回答,她陷入了思索中,仿佛很难将答案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您觉得,我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还有这个必要吗?” 医生当然不能替她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列举出了所有的可能性:“你之前之所以那么放不下,除了过不了心里那关,也有可能是你从来没将他忘记。从而造成了,你的理智告诉你要到此为止,而你的感情却是背道而驰。” 沈瑟闻言扪心自问了一下,到此她是不是后者这种情况。 想了许久,她才缓缓摇头道:“不……不是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互相伤害,反倒是分开了,才能相处的自在。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虽然很难忘,可如果让我重新再经历一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如果,他变了呢,那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呢?” 沈瑟微微一怔。 “你总是还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不愿意正视眼前的变化。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变了,那你所有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你只需要把那看作是一段新的感情来对待就好。” “新的感情来对待……” 沈瑟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可能,感觉很陌生,也有些莫名的不安。 现在的她,面对工作和生活或许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可是在感情的世界里,却还是摸不着头脑,也落不到实处。 见她愣着不说话,医生倒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低头写了写病历,他对沈瑟说:“药就先停了吧,但是过两个星期一定要按时来复诊,心理问题通常会有些反复,不能刚见转好就掉以轻心啊。” 沈瑟算了算,到那时候万超案子的复审应该也就结束了,她应该会有时间,于是点了点头。 走的时候,沈瑟刚一站起身,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医生你也要劝我回头看呢?包括我的朋友在内,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跟那个人重新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因为你以为自己把爱已经藏得很深,可事实上,它是那样容易被人发现。被你瞒过去的人,应该只有你,或许还有那个男人。” …… 万超案件的复审,定在下周的周五。 沈瑟去万家庄之前,曾经想找人了解一下万超的现状。 只不过后者的行踪很是隐秘,除了主动亮相媒体叙说自己被“冤枉”的悲惨往事,其他时候便跟隐了形似的,就连无孔不入的媒体都鲜少找到他的踪迹。 去万家庄的行程原本只定了一天,不过沈瑟在那发现了新的状况便耽误了些时候,晚上找了家镇上的小宾馆凑合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才坐车返回南城。 只是她风尘仆仆的刚回家不久,还没来得及整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也接近陌生的人。 “沈律师你好,我是余清辞,上次我们在医院见过的,我还拜托你照顾我儿子呢。” 沈瑟一听顿时有了些印象,因为那样出色的母子,她也很难不印象深刻。 当时那位余小姐说有空会跟她联系,她还以为只是客套话呢,没想到电话还真的打过来了。 余清辞先是客套地寒暄了两句,之后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邀请道:“这个周末我们家有场聚会,来的都是朋友,沈律师有时间的,可以一起来玩吗?” 沈瑟却是有些犹豫,一方面是跟人只有一面之缘,就这样贸然地去人家朋友间的聚会,会显得很尴尬吧,另一方面,她现在也实在抽不出什么时间,很多资料还要整理,现在可不是能放心享乐的时候。 余清辞或多或少地也猜出了她犹豫的理由,在沈瑟开口拒绝前,她却是先说道:“前段时间看新闻的时候,我还看到沈律师你了。你说巧不巧,你帮着打官司的那位程先生,是我先生之前为公司聘请的法律顾问呢。” 程绍仲担当法律顾问的公司……陆氏?! 沈瑟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偶然碰到的人里,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渊源,这么说的话,那天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帅的不像话,也冷的不像话的男人,就是陆氏的总裁,陆敬修了。 陆敬修自打接手陆氏起,便是相当的低调,电视新闻上很难见到他的身影,时日长了,外人对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沈瑟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跟这位陆总有所交集,还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 见沈瑟还是默声不说话,余清辞丝毫不见不耐烦和着恼,反倒是愈发温和着声音劝道:“关于程先生的事,我跟我先生也都非常遗憾。但我想,我们会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的。沈律师不妨给我这个面子,相信这次来,不会让你失望的。” 到了最后,沈瑟还是同意了下来,不过与其说是被说服,还不如说是有点鬼迷心窍的意味。 上次费洛德说她是靠感觉办案,虽说那很大程度上是玩笑,可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很是强烈,甚至还准的可怕。 她有预感,这次的赴约,或许真的如余清辞所说,会让她收获颇多的。 第204章 真正的原因 因为余清辞提前提醒了,参加聚会的时候,女士最好着晚礼服,沈瑟便在衣柜里翻了好大一通,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之前她根本没什么穿晚礼服的场合,也从来没想着去准备,真事到临头了,还得百忙之中抽时间去买衣服。 不过她对穿的没什么太讲究的,所以这项买衣服的艰巨任务,她转而就交给了何清。 何清近期的工作一直比较清闲,日子过得也很是自在,听到沈瑟给她派发“任务”,她还挺高兴的,毕竟她最喜欢的就是逛街了。 对女人来说,走路十步歇,逛街逛不累几乎是一项天生的本领。 反正何清整整买买买了一上午,除了沈瑟交代给她的,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各样东西,大包小包的拎在手里,她也半点没觉得疲惫,反而还精神抖擞的,越逛越精神。 走到一家中年女性最钟爱的品牌店前时,她突然想到,快到换季了,该给自家老妈买套衣服了,不然老太太得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说没衣服穿了,真是的,都那么大年纪了,还那么爱美,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她老爸给惯的。 走进店里,正好有个打扮优雅的老太太正在试衣服,两个店员都围着她转,何清瞥了一眼,没在意,就自个儿逛自个儿的。 过了会儿,那老太太的衣服试的差不多了,忽然感叹了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儿媳妇一起来逛个街呢,衣服都没人帮我选。” 店员们闻言连忙安慰,说儿媳妇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何清在一边听着好笑极了,天底下的父母都是差不多的,不知道老爸在家修水管的时候,会不会也感叹一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女婿来帮我修管子呢。 老太太估计是有点选择强迫症,在两件衣服里边犹豫不决,店员帮她参谋她也不信的样子,让她两件都带走吧,她还嫌浪费。 何清在一旁越看越觉得这人跟自家老太太太像了,心里边不由得有些亲切,见气氛有些僵持,她便主动上前,指了指其中一件暗紫色花纹的开衫,说道:“那个颜色太素淡了,阿姨您这么漂亮优雅,穿鲜艳点的颜色才能显出您的气质。” 老太太一听又瞅了瞅,居然发现那件紫色的开衫越看越顺眼,当即抛却纠结,就买这件! 店员小跑着去开单的时候,老太太看向何清,发现这姑娘长得挺好,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甜蜜的小酒窝,尤其是还挺热心的样子,瞧着真不错。 趁着还没开出单子,老太太便笑眯眯地问道:“姑娘啊,多大啦,有没有对象啊?” 何清心想真完蛋,她该不会就替人挑了件衣服就开始“被相亲”了吧。 不过人老太太的态度是真的好,她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回答,于是挠了挠头说道:“二十八了,还没男朋友呢。” “哦,二十八了……”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重复了遍,像是在想什么。 何清好歹也是相亲场上的老将了,这样犹豫的含义,她可比谁都清楚。 就是嫌她年龄大呗,那些个大龄剩男在人眼里就是优质股,大龄剩女呢,不受歧视就不错了。 何清顿时又有些心塞,她就是好心帮个忙,结果还让人歧视了。 唉,果然是不能多管闲事啊。 正好这个时候店员将开好的单子拿过来,要去交钱了,何清也不再看什么衣服,找了个借口就要走。 不过老太太突然做眩晕状,拉住了她的手腕:“小姑娘,我觉得有点头晕,你能帮我去交一下费吗?” 何清一听也有些头大,但是看老太太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犹豫之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等着何清走远后,原先还颇有些“虚弱”的老太太顿时眼睛放光,手脚麻利地找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老太太也不在意,只是压低着声音,又难以压抑着兴奋说道:“儿子,妈妈刚才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姑娘,跟之前见的那个沈律师一样大。妈看着她跟你很配,听说她还没对象,要不要我待会儿要她的联系方式,你们找个机会见见啊?” “……妈,您能别给我介绍姑娘了吗,我单身就让您这么丢脸吗?” “侯易铭,你这次要是再敢给我爽约,我就让你领导安排你天天加班,你不想相亲,就跟工作过一辈子吧你!” 侯易铭:“……” …… 这边发生的小插曲,沈瑟当然还是一无所知。 转眼间,周六也到了,沈瑟提前一点回了家,穿上准备好的礼服,外头又套上了一件羽绒服,在冬日寒风的余威里,打车去到了聚会的地点。 陆敬修夫妇这次将聚会的地方安排在了陆家的老宅,足以看出他们的重视程度。 沈瑟也是到了这,才发现场合远比她想象的隆重的多。 余清辞在电话里说来的都是朋友,可左右望过去,怎么瞧来的都是些大人物。 沈瑟一时有些怔愣,正巧余清辞走出来,见到她,立刻亲切地迎上来,盈盈握住了她的手。 “沈律师,等你好久了,快跟我来,屋里暖和些。” 沈瑟便跟着她进了屋,有佣人将她厚重的外套接过去,她便才开始真正融入进这个地方。 到底是很少参加这种场合,沈瑟不免有些拘谨,而望着身边落落大方、优雅从容地接待着每个客人的陆太太,她心里也忍不住在想,如果她是男人,也会倾心于这样的女人。 余清辞一路拉着沈瑟的手,跟人打招呼的时候,也会特意介绍一句,这位是沈律师。 沈瑟慢慢地也适应起来,不像开始时那样紧张了。 待到将场内的人认识的差不多了,沈瑟才站定住,微微倾过身,低声问道:“陆太太今天让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念着那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 第205章 是不是合谋 余清辞望着沈瑟,见她洞察力敏锐又聪慧,不免也有些佩服。 也无怪乎连陆敬修方才都特地叮嘱她,好好招待着这位沈律师,他还欠着人家人情呢。 这个人情当然不是欠沈瑟的,余清辞也知道,但是她是打心底里觉得跟沈瑟投缘,至于人情什么的,都是那帮男人的事,她才不管呢。 她温和笑笑,拉住沈瑟的手,将后者带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才温声说道:“沈律师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上次见着你觉得很合得来,就想多交个朋友。当然,我不否认还有别的原因。不过就我个人来说,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她说的真切,沈瑟也能听出这话里的真假意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对人的分辨力还是有一些的。 “我知道陆太太的好意。而我这次过来,也不单单是为了赴您的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其实想见陆先生一面。”对方很有诚意,她也不想遮遮掩掩的。 余清辞闻言并不惊讶,只是环看了一圈:“他还有点别的事,晚些时候,我让他过来,有什么话,尽管跟他说。如果觉得跟他在一块不自在,又不介意我听到你们的谈话的话,找我作陪也是可以的。” 沈瑟感叹于眼前人的周全,内心也觉得暖的很,她笑了笑,还是实话实说:“那还是麻烦您了。陆先生他……是真的有点,嗯……严肃。” “只是有点吗?” “其实是很多啦。” 哈哈。 某位陆先生尚不知此时正被人编排至此,他正在二楼的书房内,接一个电话。 那边的人跟他汇报了些情况,他听完之后,才淡淡应了声:“最晚下个周,我要看到收购合同。” “可是……”那边的人有些迟疑,“不能再宽限两天吗,如果再等等,我们能用更低的价格收购。” 陆敬修的眉眼是一贯的疏淡,声线也有些冷硬,但他的话里,棱角却并不那样分明:“我能等,有的人不可以。” 以往他行事也习惯做到极致,这一次他也很清楚,拖到最后,他的收益远比现在得到的要多的多。 只是这些年来,或许是跟妻子待的时间久了,连他的心都跟着平和和柔软下来。 钱是赚不完的,权力于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平平安安的跟爱的人过完这辈子,珍惜过好的每一天,难道不是对此生最大的馈赠吗? 这是余清辞对他常说的一句话,很久之前的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而现在的他啊,恨不能将公司的一切都交出去,每天送送孩子,陪陪妻子,提早过上退休的日子。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那边的人再觉得遗憾,也只能听从。 刚挂了电话,门口突然有一阵响动,陆敬修回过身,看到的就是笑意盈盈的妻子站在门口,朝他伸出手。 “在这磨蹭什么呢,客人们都等你好久了。” 陆敬修立刻走上前去,挽住她纤细的手指,一个轻吻很自然地落在她的额头。 余清辞横了他一眼,嗔怒道:“我怎么觉得,你又在算计谁呢,做的没一件好事。” 陆敬修觉得自己很是无辜,他倾过身,俯在妻子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余清辞闻言脸顿时红透了,她又羞又恼,使劲捶了男人的胸膛一下,转身就要下楼。 她再也不要理这个男人了,哼! 又流氓,又无耻! 而某位“流氓又无耻”的男人刚才说的是,他啊,明明只在晚上做坏事。 …… 简单地招呼了来往的客人,陆敬修在余清辞的牵引下,来到一个小会客室,见到了沈瑟。 沈瑟其实是有点打怵这位陆先生的,总觉得他的眼里好像不怎么能看到她。 不过既然都来了,她也不能临阵打退堂鼓,于是鼓起勇气说道:“有些问题,我想冒昧问一下陆先生。” 陆敬修对她的直接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表面看着那么瘦瘦弱弱的女人,在他面前,不但没失态,反而表现的落落大方,语气举止也不卑不亢。 这样的气质,倒是跟一个人很像。 他很快回答:“说吧。” 话音刚落下,他就感觉胳膊内侧被人掐了一下,一转头,果然是妻子在给他使眼色,估计是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好,不太客气。 虽然陆敬修已经觉得自己很客气了,但为了讨某人的欢心,还是调整了一下,有些别扭地换了种说法:“请说吧。” 沈瑟对这种态度的转变并没察觉得多明显,或许是因为这位陆先生再怎么客气,都改不了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息。 就连余清辞在一旁也无奈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比谁都清楚,这脾性啊,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程绍仲律师之前是陆氏的法律顾问,请问他现在还是吗?” “当然,陆氏并没有给出解除合作关系的合同。” “那程律师近一个多月来的遭遇,陆先生也清楚吗?” “知道。” “即便外面都传程律师是个没有职业道德、利欲熏心的无良律师,陆先生也没有要解聘他的意思,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回陆敬修没有回答,神情倒是比方才严肃了不少。 沈瑟知道这个问题并不为对方欢喜,可是她也不打算停下:“是因为太过相信程律师的人品,还是说,陆先生从来都知晓内情。甚至于,这是你跟程律师之间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因为这种默契,他可以安然面对所有的指控,而没有选择自保。对陆先生您来说呢,您只管做自己的事,程律师那边无论发生什么,您只需要不闻不问不出手相助。等到你们双方的目的都达成了,到那个时候,双方皆大欢喜,在外人眼里,你们还是合作愉快的关系。” 这些其实都是沈瑟的猜测,但当她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也足以让人不自觉地信上两分。 余清辞对这些事都是一无所知,可她大概能听明白沈瑟话里的意思,一时有些意外,还有点迷惑。 站在陆敬修身边,她能察觉出丈夫此刻的不满,可是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好奇了,因而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替沈瑟又问了一遍:“说啊,你跟那位程律师之间,到底是不是在合谋什么事情?” 第206章 追逐那点存余的良心 合谋? 也亏得她想的出来。 陆敬修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刚才还能做到面冷心寒的他,这个时候是半点办法没有了。 也真是奇怪,以前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余清辞都向来维护他,从来不会折了他的面子,也不会让他为难,充其量就是回去之后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而已。 这一回,看着她明晃晃地帮着别人说话,要说心里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陆敬修还憋着不肯说,余清辞只要使出“杀手锏”,在他腰上又掐了一下,这一下的威力有点大,陆敬修这回的眼神已经称得上瞪了,可是僵持了半秒,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沈瑟还在等他的答案,他忍着里里外外的不舒服,冷着声答道:“我跟程律师现在是合作关系,以后很长时间内也不会改变。至于理由,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我来说是,对程律师来说也是。” …… 宴会正式开始后,沈瑟这才真正知道,这次设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陆敬修有意将陆氏旗下的文化产业分离,作为单独的公司机构运营。 近年来国家文化产业的发展势头还是不错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块肥肉,前些年陆氏算是极有眼光发展这一领域的企业集团,可是这样一份美差,干嘛要分出去呢? 也怪不得,今天来的还有很多文艺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沈瑟站在靠外的位置,大体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只觉得人生百态,也很是有趣。 不过今天陆敬修只是宣布了这样一个决定,真正要由谁来接手,之后又要如何运营,他并没有多谈。 但这样一个消息,还是成为了一个重磅炸弹,让场内的人讨论不息。 沈瑟对此倒是没什么兴趣,她此行已经收获颇多,很是满意了,见其他人都在热聊,她也插不上话,便找了个机会想先走。 余清辞原本还在跟个富太太说话,不知怎的眼睛极尖地看到了欲要开溜的沈瑟,连忙上前拦下,还故意嗔怪道:“沈律师干嘛这么着急走,等到宴会结束了,我还想留你下来再多聊一会儿呢。” 沈瑟闻言道了声谢,又说了声抱歉:“下个周我有个很重要的案子,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实在不好意思了陆太太,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再长谈吧。” 余清辞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见她这么说,也不勉强再留了,只是在沈瑟临走前,她微微倾身,笑着说道:“沈律师,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有种跟你的外表不太相符的成熟。连我先生都说,你让他有些意外。” 沈瑟直觉这应该是夸她,不过对那位陆先生,她实在是没有把握,万一是在挖苦她呢?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余清辞眨了下眼睛,解释道:“他是真的在夸你,虽然看上去很不明显。” 沈瑟:“……” 那她装作很受宠若惊好了。 …… 离开陆家,回去的路上,沈瑟想到今晚的场景,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又有点好笑。 陆先生和陆太太都是很好的人,这一点她现在可以很确定了,而对于一些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她现在也能很确定地得出结论了。 今晚果真是不虚此行,而对于下个周五的开庭,如果说她本来只有一半的把握的话,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做到八九不离十。 再过几天,一切就真的可以结束了。 回想一下这月余的时光,真的就觉得是场梦一样。 沈瑟打开车窗,伸出手去,感受到外面依旧料峭的寒风。 这一个冬天尤其的漫长,可等到春天来临,也会比什么时候都要温暖和煦吧。 …… 五天后,沈瑟穿上了第一天上庭时穿的套装,在阳光熹微时,便出了家门,没去律所,直接从家里去到法院。 今天是万超案重新开庭审理的日子,只不过这一次的被告不再是他,而变成了涉嫌伪造证据和恐吓的程绍仲,到时候,万超也会作为证人出席。 法院里的熟人从来不会少,有的人远远看到沈瑟,便走上前来,或是简单的打招呼,也或是顺道打听点消息。 程绍仲的案子,到哪都是热议的焦点。 沈瑟自然是不能透露任何信息,不过别人瞧见她自信的模样,也都不由得猜测:“哟,沈律师,难不成这案子已经稳了?” 沈瑟装作思考了会儿,而后才有些无奈地叹息了声:“把我的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不稳也得稳呀。” 听到的人便都恍然,合着这是外强中干呢,也对,做他们这行的,就算是心里再没底,也绝对不能让人瞧出来。心里的苦呀,也只有自己知道。 应付完了这些所谓的熟人,沈瑟终于有了点独处的时间。 她没去翻动那些资料,只是站在休息室的窗前,抱着胳膊静静待了会儿。 期间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她都没接,估计又是来谈听她的心路历程,只可惜,现在的她没有半点兴趣跟人探讨什么心得,只想自己待着。 上午九点二十分,助手来通知她,开庭的时间到了。 这一次是公开审理,来的媒体也不少,此案社会影响重大,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无论哪个环节都不能出任何差错。 沈瑟走到被告辩护席上,看到不远处正望向她的男人,她的神情未变,仿佛只当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当事人。 而心里呢,抛去律师的身份,只作为沈瑟,她还是忍不住叹息。 何必呢。 这句是对他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这个局里,仿佛每个人都在做无用功,因为无论怎样,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可是只要是人,就没有能做到完全理智的时候吧。 我们总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奋不顾身、披荆斩棘,只是追逐那一点存余的良心。 沈瑟之于程绍仲是如此,而她也终于明白,他对她,也是这样的心情。 他是爱着她的吧,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已经有这样的直觉,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又努力地压在心底。 只是他们能回得去吗? 如此长的棱角,如此深的沟壑,能一下子抹平消失不见吗? 沈瑟不知道。 而未来的路,注定还是坎坷不平的。 可是这一回,忽然很想,很想拨开眼前的丛雾去看看,在未来的最尽头,你跟我,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第207章 “忏悔” 正式开庭之后,一切的程序照旧。 沈瑟听着对于程绍仲的所有指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在低头浏览着纸上记的内容。 直到万超作为证人出现,她才抬头望过去,看了几眼。 十多年前的万超还是个刚上大学的青年,或许眉眼气质还存着青涩。 十多年后的他,明明是一米八多的个子,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后背已经变得佝偻,眼神也有些阴郁,面容很是沧桑沉郁。 检察官盘问他时,他回答的语速虽然缓慢,但是条理清晰,言行举止有度,一时让人无法联想起,他曾是个服刑十多年的“罪犯”。 万超的证词跟之前并无不同,他说程绍仲在当年案子审理的过程中,曾经对他进行过恐吓,说如果他不认罪的话,不光是他的前途会毁于一旦,他的家里人也会一块遭殃。还说当年指控他的关键性证据,陈金饮水壶里的安定和壶口的指纹,也都不是他的,是有人伪造的。 检察官又呈交了相关的证据,法庭都予以采纳。 轮到沈瑟发言时,她先做了简单的陈述,而后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投放在了万超的身上。 “证人,我想请问你,对于当年的判决,你是否一直心怀不满?” “当然,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没做过那些事。” “这种不满,是否大部分是针对庭上的被告。” “是,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不会坐牢,我的父亲也不会因此生病去世。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全是拜他所赐。” “对于你此次的上诉,究竟是因为要为自己伸张正义,还是为了让被告为当年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万超还没回答,检察官已经抗议,让辩方律师不要做引导性提问。 沈瑟微微一笑,没有坚持方才的问题,而是拿出了一份资料。 “这是证人你在服刑的时候,在监狱里做过的剪报。上面全部都是关于被告的资料,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因此我可以做出推论,证人你,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对被告过分关注,这份关注,持续到出狱,直到现在,对吗?” 万超忽而抬头看向沈瑟,眼里的光有些沉暗,而他也轻轻勾起了唇角:“是又怎么样?” 沈瑟:“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当年并没有进行上诉?如果觉得是被告害你至此,那你完全可以像现在这样,用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何必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直到出狱才将这件事捅出来?” “当年他跟当官的勾结,我就算上诉,法律会还我一个公道吗?”万超巧妙地反问,而面对沈瑟的种种质问,他非但没有慌神,反而愈发的沉着冷静,“但今天不一样了,我说一句话,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听到我的冤枉和委屈。所以我再也没什么顾忌的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这位声名赫赫的大律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过去,到底有多么肮脏!” 沈瑟想,对于这次庭审,很可能有人做的准备与她同样多,甚至还多得多。 还是场硬仗啊,她在心里感叹,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她将手里的资料收起来,放到桌上,没再低头看去。 她的声音也慢慢放缓。 “证人,即便是因为你的控诉引起了社会的巨大反响,我也可以告诉你,只靠舆论,并没办法定被告的罪。不如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关键性证据,能让被告的罪行没办法再否认和逃脱。他有罪,你就要证明他的罪,这才是你做这些事最终的目的,不是吗?” 此话一出,庭内顿时有些轻微的哗然,因为这显然并不是被告辩护方应该说出来的话。 沈瑟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反倒还是一脸的平静,看着万超,等待着他的回答。 万超的神情却终于不像方才那样沉郁又冷静,他微微抬起头,光束映照在他眼里,依旧还是阴影。 喉结动了动,他冷笑一声,说:“当年这个姓程的给了我们家一张支票,十万块。我爹到死都不愿意花这个人渣一分钱,我也一直留着,就是等这么一天。如果他没做什么亏心事,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家钱?这就是收买,为了让我给冯祥顶罪,用十万块钱就把我们家给毁了!” “除了这张十万块的支票,还有其他吗?”沈瑟继续发问。 “还有一封信。当年我入狱,我爹又病死之后,我老家的叔叔把他的遗物都寄给了我。里面就有一封姓程的给我爸写的信。他说很对不起我爸,说他冤枉了我,还说让我们认命。我甚至都怀疑,我爸就是看了这封信才被气死的。这个人渣律师,害了我还不够,还去刺激我爸,他根本就没有良心!”说着,万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双手扣在证人席的桌子上,手背上青筋凸起。 沈瑟很快也看到了万超说的那封信。 十多年前的信件,已经变得有些泛黄老旧,不过纸张上的字还是能准确辨认出来的。 沈瑟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那的确是程绍仲的字迹。 曾经有段时间,她突然对书法有了点兴趣,便去磨着程绍仲教她。那个时候程绍仲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将她圈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的练过一段时间。 而信件上的内容,也确如万超所说,满满都是“忏悔”。 直到这个时候,沈瑟才看向被告席上的程绍仲。 无论是上次庭审还是这次,其实她都不愿,或是不太敢去看他,因为怕看到他之后,会影响她的思路,进而影响她的发挥。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挺想看看他的表情,看到他自己写过的这封信,他到底是什么反应。 程绍仲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身处在漩涡中心的他,反而更像是一个旁观的局外人。 对待其他人或探究或愤怒的目光,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有沈瑟投过来的那淡淡的一眼,他才觉得心里边像是有什么被拨动了一下,有点麻麻的。 他望向沈瑟,缓缓地,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第208章 底线 “除了支票和信件,还有其他能证明被告当年罪行的证据吗?” 沈瑟回过头,问的就是这样一句。 方才万超说的那些,她不去质疑,也不去反驳,仿佛全盘承认下来。 就连万超也有些疑惑,到底眼前这个律师,她要问到什么地步。 之前他怕检察官跟程绍仲勾结,所以将所有的证据都留在自己手里,直到今天才全都交待出来。 他原本打算要制造出一种石破天惊的效果,让世人愤怒于程绍仲的卑鄙,又怜惜于他的无辜,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亏欠了他太多太多。 可是直到现在,事情好像并没有如他所想,事情发展的轨迹,也慢慢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甚至有种感觉,他好像在被眼前的人牵着鼻子走,她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完全没了该属于他的从容。 可是如果他不回答的话,那他之后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万超的手在桌上握成拳,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的愤怒和不甘。 不过沈瑟像是什么都没看到,还是平静地问道:“证人,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会向法官申请,让你退庭。” 万超闻言顿了顿,而后突然冷笑,说:“你是那个姓程的姘头吧。你们俩搞在一块好几年了,你替他打官司,是不是舍不得他坐牢,怕没了这个靠山,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啊。” 至此,沈瑟的脸色也终于微微变了。 庭上的人闻此更是惊讶,原本沈瑟跟程绍仲的关系并不为所知,当初沈瑟接下这个案子,人们也只是在想,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何曾想过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曾经那段隐秘又难以说出口的感情,到了今天,到底还是被赤裸裸地撕裂开,曝光在光天化日下。 法官提醒庭上肃静,顺便还警告了证人,让他注意自己语言的表述。 沈瑟在经历了一瞬间的着慌之后,很快定下了心神。 攻人先攻心,看来这个道理,眼前的人熟知又极擅长运用的很。 万超也嘲弄似的看着她,仿佛已经一眼将她看透。 沈瑟原本还想继续逼问,想让万超在重压之下打破原先的计划,让她占据上风。可是此时她突然明白,这样怕是行不通了,因为万超也窥探到了她的底线。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将后面的步骤提前。 “证人,听说当年你父亲去世的时候,走的很是凄凉。因为你的入狱,你的亲戚朋友对你们避之不及,甚至连你父亲的最后一程,都几乎没有人去送。” 万超闻言眼睛慢慢红了,眼眸赤红,青筋暴起。 “十多年过去了,你父亲坟前的草已经长了几尺高,你知道吗?” “别说了……” “你不知道。因为自打你出狱,到现在为止,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你父亲一次。我去你的家乡万家庄走访的时候,听你们以前的老邻居说,以前你跟你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是你耻于有一个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父亲。有人不止一次地听你说过,你考上了大学,就要到大城市去生活,再也不想回到这个落后又愚昧的村里。在你大学入学后,你没有跟家里联系过一次,就连那个国庆假期,也不曾见你回过家,你宁愿独自一人待在寝室,在你的大城市生活,也不愿意回家看望你年迈的老父亲。你一直说你恨被告害死了你的父亲,事实上,你是真的为此痛心吗?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打着去世父亲的名号去博取世人的同情?” “不是!你这个女人,你不要胡说八道!”万超咬着牙根反驳道。 沈瑟看着他,眼里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证人,你知道吗,恰恰是今日跟你对簿公堂的被告,当年请人为你父亲办了后事。你那张所谓收买的支票,是被告知道你父亲病重后,托人送过去的。你父亲确实如你所说,并不愿意用这笔钱,被告便私下里找了最好的医生替他治疗。后来你父亲不治身亡,在临死前,他让人找到了被告,见了他最后一面……” 法庭上很静,所有人似乎都在等沈瑟继续说下去,只有万超,他的心里像是有蝼蚁啃噬,让他几欲抓狂崩溃。 他想大喊,想怒骂,想打人,想告诉世人,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她帮着那个姓程的,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他也清楚,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根本于事无补,人们只会拿他当一个疯子,再也不会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所以他只能等,只能忍。 到了没办法再忍的时候,他想,他会让一切都彻底结束的。 第209章 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你是你父亲的独子,你母亲早逝,你几乎就是唯一的寄托和希望。而他能给你的很少,也一直为此愧疚着。”沈瑟没有察觉到万超心里所想,依旧在平静地叙说着,“你父亲临死之前,见被告的那一面,其实也是他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他拜托被告,能不能照看他那个可怜的孩子。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出狱,能不能为他谋一份普通的工作,能让他实现愿望,在大城市生活。还有,他还给了被告一样东西,是你母亲生前留下来的,他想让被告转交给你,让你出狱之后还能存着希望,还能坚强地生活下去。只可惜,这样东西还没来得及转达,被告便已经被告上了法庭,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沈瑟将一样东西拿出来,是个很老旧的荷包,因为年岁长了,有好几处针线已经断了。 曾经一个偶然的机会,沈瑟在程绍仲的家里见过这个荷包,当时她还在想,究竟会是谁送给他的,他干嘛又珍藏了这么久,甚至还有点吃味,莫不是哪个女人的东西,让他念念不忘的。 时至今日,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她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有点可笑。 万超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瑟手里的东西,用一种近乎执拗的审视,来判断她的话,以及她的东西的真假。 沈瑟任他打量,继续说道:“其实那个时候你的父亲未必有多信任和喜欢被告,但他当时已经油尽灯枯,其他亲友避之不及,他已经找不到能够托付的人。这个荷包他没有直接交给你,而是通过被告转达,也是他用心良苦。这算是他和被告的信物,只要看着这样东西,被告就能记起当初的约定。在你入狱这十多年时间里,被告曾想办法让人对你多加照顾,也有意履行当初的诺言,为出狱后的你谋一份生存的差事。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对谁生出感激,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人对你如此用心良苦,想让你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生,你又何必因为一些执念,而辜负了这番苦心呢?” 方才万超提交的那封信,笔迹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跟程绍仲的字迹相似度极高,所以就连沈瑟也没有一眼辨认出来,但就算再像,也还是假的。 “听说你在狱中的时候很喜欢学习和练字,常常在学习室待到很晚。如果你是真的上进,想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以后的人生,那该有多好。而不是,待在一个昏暗无人的角落里,心中藏着怨恨,用日日夜夜的苦练,去伪造一封书信。你的计划长达十年,这十年的时间里,你没有放过自己,也没有放过其他人。出狱重获自由,不是你重新生活的起点,而是你复仇计划实行的开始。证人,我刚才一直在问你,有没有指控被告的切实证据。本来我以为会看到许多所谓的实锤,但很可惜,你只想用一张支票和书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未免有些太过儿戏。难道这就是你筹划十年的结果?你以为靠这些,被告就能被定罪,你的‘正义’就能被伸张吗?” 万超没有回答,或许他自己也明白,他手上的一切,都没办法将程绍仲定罪。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沈瑟没有再继续发问,她回到辩护席上,见到局面扭转,她应该觉得高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存着莫名的不安。 而警方给出的勘验结果,是十三年前的那起案子,收集证据的过程中并无任何疑点和违规的地方,所以没办法支撑证人的证词。 一场闹得轰轰烈烈的所谓大案,到了最后,收场却是有些平淡。 沈瑟听着法官念出判词,被告罪名不成立,准予当庭释放。 听完这样的结果,在场的媒体纷纷赶去发稿,争取在第一时间抢占头条。 其余一些来旁听的人,有普通的市民,也不乏面孔熟悉的同行,他们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相互议论着离去。 沈瑟是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才准备离开法院的,她将东西都交给助手,让后者先回去,她要等一个人。 助手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平时也很外向活泼,听沈瑟这么说,她有些揶揄地问道:“沈律师,你是在等程律师吗?他很快就出来了,你们是不是要一块回去啊?” 看来她是将万超说的话都听到心里去了。 沈瑟无奈笑笑,也没去解释,就让她赶紧走。 在法院门口,沈瑟看了眼时间,等那个人出来,应该是快了。 马路对面有家法制日报的记者看到了沈瑟,心想着这位沈律师今天风头出的足,以后说不准就是业内的大律师了,趁这个时候约个专访,一定能先人一步。 他背好摄像机,打算穿过马路。 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瞧见沈瑟在对着谁招手。 他顺着视线望过去,发现有个看上去面容憔悴,身形却依旧挺拔的男人从长阶上慢慢走下来。 远远看去,他的视线似乎也在投望过来,直直地只看着一个人。 沈瑟就站在原地,脚下没动,从背后的角度看过去,并没办法知晓她的表情,但是这位记者就是觉得,她是很开心的。 一阵清寒的风吹过,马尾的发丝也跟着飘起来,一跳一跳的,就跟欢悦的心情似的。 胜利的结果,阳光明媚的午后。 还有相互对望着,仿佛将彼此都映照在心底的男女。 这样的一副画面,静好的如一副精心雕琢的画。 让这一切戛然而止,全然撕裂的,是一阵刺耳的发动机声。 积蓄着马力,挂戴着怒意,犹如一匹脱缰的恶狼,张着獠牙冲着手无寸铁的女人而去。 经验丰富的记者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惊呆了,下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摁下了手里的快门。 冲撞在墙上最终停下的车,倒在血泊里胸前已经没有起伏的女人,还有那个惊慌失措,已经近乎疯狂的男人。 一切的一切,让注定不平凡的这一天,成为很多人心里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 第210章 重现 两年后。 …… 又是年后回来,贺成所里还挂着红灯笼和对联,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大家围在一起分着各自带回来的特产,说着过年家里的趣事,热热闹闹的,气氛很是热烈。 孔向前的家人过年期间给他介绍了个对象,本来他是拒绝的,只想糊弄着走个过场,谁知道见了一面之后居然跟人姑娘直接看对眼了,没出几天两人就好上了。 他分东西的时候,有前辈就打趣他:“小孔啊,明天就该发糖了吧。” 孔向前嘿嘿嘿嘿嘿地笑了好几声,没直接回答,人家羞涩着呢! 等到闹腾的差不多了,所里的老大才姗姗来迟。 年前的红包已经发了,那算是年终奖,年后再发一次,这算是压岁钱。 方进看着底下的小朋友抢的欢乐,自己也乐得很。 待到人人都心满意足地揣着红包,方进才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说道:“拿了红包就要记得好好干活哈,别像年前那几天,剩下的烂摊子还得我给你们收拾!” 说起来上一年度所里真是忙的兵荒马乱的,年底一连加了一个多周的班,到腊月二十九那天,甚至有人哀嚎着,该不会过年也得在这加班吧,苍天啊! 好在到最后还是安安心心地回家过了个年,不过为了预防此事再次发生,有人大着胆子给老大提了个建议:“招新人吧老大!这走了一批又一批,怎么就不见你往回带呢?咱们所里接的案子越来越多,剩下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也干不完啊!”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四方响应。 方进就冷眼看着这帮小子起哄,反正大事小事都得他拍板,他没点头,他们闹腾的再大也没用,哼。 过了会儿,许是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苦主们”都不再吵嚷了,就眼巴巴地看着大boss,希望他能考虑一下他们小小小小的建议。 方进还是蛮吃这一套的,他忽然微微一笑,拿出了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很快那边接通后,方进说:“上来吧。” 挂了电话,他晃了晃手机,颇有点傲娇的意味:“等着吧,给你们找了个厉害的高手,待会儿不要吓一跳啊。” 于是乎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对老大口中的那个高手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两三分钟后,外面的电梯“叮”得一声响,属于女士独特又清脆的高跟鞋声随即响起。 那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头,挠的人心痒痒的。 直到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出现,除了方进,所有人都全然愣在原地,有的人手上还拿着零食,见此情形不由得脱手,一颗颗荷兰豆便噼里啪啦滚落在了地上。 “大家好,很高兴能回来跟大家共事。以后的日子里,还请多多关照。” 来人说了这么一句,却并没有人回答。 还是孔向前怔怔地走上前,不可置信地开口低喊了一声:“沈瑟……” …… 沈瑟重新回到贺成所,真可谓是经历了一番波折重重。 两年前她出了那场车祸,伤到了身体的很多器官,倒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又撞到了头,在头顶拉了一道大口子不说,还损伤到了脑神经,在医院躺了一年多才醒过来。 之后她就在家休养了好一阵子,期间基本上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去一趟就得被人好说一通。 方进去请她出山的时候,那是受了相当的冷待,倒不是沈瑟不待见他,是某个人看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都快把他折磨的有心理阴影了。 好在沈瑟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这份工作最终还是成型,只不过某人跟他俩都进行了约法三章,那叫一个严格,那叫一个啰嗦。 中午吃饭前,方进把沈瑟叫进了办公室,然后亲自关上了门,转头就笑呵呵地说道:“小沈啊,没累着吧,你可千万不能累着啊,有什么活都让他们去干,你就喝喝茶吃吃点心,实在觉得无聊了,就在手机上装个游戏,好打发时间嘛。” 沈瑟闻言一脸的黑线,还很想扶额叹息,这到底是请人回来工作啊,还是找个姑奶奶回来供着啊,再说了,她有那么弱不禁风吗? “老大,你这么‘秉公无私’,其他人造吗?” 方进一听就哈哈哈笑出来:“管他们知不知道。你现在饿不饿,我让人专门给你订了份营养餐,还有啊,吃完饭你就去我的休息室,床品我都让人换了新的,下午一定要休息充足了才能继续工作,不然的话根本没什么效率。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你也尽管跟我提,在我这都不是问题!” 如此豪言,如此爽快,如此明显的假公济私,沈瑟表示无语了。 看来这方老大费尽心思把她招回来,好像并不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啊。 真是让人……郁闷啊。 …… 从方进办公室走出来,沈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子上周周正正摆放着的营养餐盒,不由得托住下巴长叹一声。 孔向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肩负着全所人的八卦重任,凑到沈瑟身边贼兮兮地问道:“沈瑟,你什么时候好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我们都还以为你……” 沈瑟看向他,帮他把话补充完:“还以为我嗝屁了,再也见不到我了,是吧?” 孔向前:“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嘛……” 沈瑟谢过了他的关心,不过她这两年发生的事,并不是很想跟人细说。 只因为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一天的上班时间在下午五点准时结束了,沈瑟走的时候,看到其他人都还在加班,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去问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她这个情况谁敢让她帮忙啊,大病初愈不说,老大还明显捧着护着,连带着所有人都拿她当个宝贝一样供着,生怕因为尘世的杂事儿让她沾了污了的。 沈瑟也是明白现在的情形了,知道坚持下去也没有用,便一个人先离开了律所。 走出去之后,她一眼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 看来有的人,比她还不专心工作,还偷懒摸鱼呢。 沈瑟上车的时候,正巧有个同事从外面回来,见她走了,同事愣了几秒,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了楼。 到了办公区,还没喘匀气,她已经着急开口道:“知道吗,我刚才看到沈律师上了一辆低调的宾利车!” 其他人:“……” 孔向前走上前,状似无奈地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很是淡定地说道:“当你说起宾利的时候,请不要用低调这样的形容词,很不搭。” 同事:“……” 不过从这天开始,无论是再低调的车,也无法不让人注意到。 因为每天早晨八点,下午五点,它都会准时出现。 沈瑟从车上下来,会回过头跟车上的人打个招呼,而等她上车的时候,车门刚打开,就有一辆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指节。 于是贺成所的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猜测的重点都变成了,这个来接送沈瑟的神秘人士,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呢哈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打出这句话大家该不会以为到这就结局吧哈哈哈,皮一下),剩下的就是真正的收尾了,章节不会太多,而且都是糖糖糖~近来好像都没人嫌我更得慢了,我都有点膨胀了,顶着大姨妈的威力也要来更一章,哼哼~】 第211章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沈瑟上车之后,把手上的包一放,就顺势趴在了身旁男人的腿上。 她长长地喟叹了声,果真是许久没有出家门了,明明一天什么事都没干,还是累的手脚瘫软的。 男人很是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发,以前沈瑟的头发是标准的黑长直,长度差不多能到腰间的位置,只是两年前伤到了头,手术的时候给剪掉了,现在将将长到肩头。前几天她嫌头发不好看,硬是去烫了个小卷,染成了栗色,还剪了个流行的空气刘海,倒是更显小了些。 “工作很累?”男人微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瑟心里一琢磨,可不能说实话,不然的话他又该不让她出家门了,她又不是什么金丝雀,难道还能一直被养在家里?虽然某人的确是有那个打算。 她眼睛咕噜一转,斟酌着回答道:“还好吧,就是方老大什么事都不让我做,我很闷啊。” 谁知道男人一听居然还挺满意:“算他聪明。” 沈瑟就知道自己那些不正常的待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于是当即有些不高兴了:“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我是去给人家打工的,什么事都不让我干,难道我要白拿人家工资?这也太不道义了吧。” 她都替方进觉得亏得慌。 “放心,你没白拿别人家的工资。”颇为心安理得一句。 沈瑟:“那我拿的钱是谁给的,难道是你家的吗?” “嗯,是我们家的。” 沈瑟:“……” 这个男人,真是太太太可恶了! 出来上个班也被人涮了一通,沈瑟决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又得像以前一样被这个男人吃的死死的,她的自由何在,她的人格何在! 脑子里七想八想了一通,到下车前,沈瑟忽然直起身,义正言辞地说道:“明天我不去上班了,我要请假。” 这下正中某人下怀:“好,我去跟方进说。” 沈瑟却还没说完:“请了假,我要回家陪我妈。我想她了,我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某人:“……”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晚上沈瑟吃的还是营养餐,清淡少油少盐的健康食品,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身体机能虽然在逐步恢复中,但是抵抗力和免疫力还是很差,稍一不注意就有小痛小病的,可让周围人操碎了心。 她自己倒觉得很无所谓,自从死里逃生一次,她觉得活着就是种馈赠了,其他一点点不如意,那都是毛毛雨啦。 不过沈瑟今晚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两口粥就饱了,放下勺子就开始发呆。 坐在对面的男人见了,什么都没说,直接叫来做饭的保姆,让她重新做一份。 沈瑟一听连忙阻止,急道:“干嘛重做啊,很好吃啊。” 男人的神情还凉淡着,有些不为所动。 沈瑟便连忙低头吃了好几口,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用实际行动来让他相信,东西是真的很好吃。 等到她差不多将一碗粥下肚,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男人的眼里含着丝丝笑意。 看来是又被他给摆了一道。 沈瑟顿时有点泄气,还有气愤,怎么会有这么腹黑的男人。 她愤懑地说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有霸道总裁的范儿了,程——总——” 最后两个字差不多是她咬着牙说出来的。 程绍仲对此中二的评价欣然接受,还顺带把自己盘子里的餐点又给她拨过去一份。 沈瑟见刺激不到他,加上心里边还有点儿顺不过来,于是继续阴阳怪气地损他:“我不比您日理万机,吃不了这么多。再不然就是你想把我养成一个大胖子,好出去干坏事。” 程绍仲听她越说越不靠谱,终于忍不住说道:“先吃饭,待会儿让我怎么给你赔罪都行。” 沈瑟:“听着你好像很不情愿啊,很郁闷吗?” “没有。一点不情愿也没有。” 沈瑟:“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洗完澡,沈瑟头发也没吹干就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玩。 程绍仲处理完公事走进来,见此情景,当即就皱起眉头,少有地严肃起语气道:“怎么这样就躺下了?” 沈瑟现在可一点都不怕他,哼哼了声,没理他。 程绍仲也发不出火,只是沉默地去找来吹风机,来到床边,将沈瑟的头轻轻托放在他的膝上,开始替她吹抚起来。 有人服务当然是好,沈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手机也扔到一边去了。 程绍仲偶然间摸到了沈瑟头上的那条疤,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 就好像有一根挂着刺的荆条,一下一下还在鞭打着已经遍布伤痕的心。 沈瑟也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都已经好了,你干嘛还总想过去的事啊。” 程绍仲这才像是回了神,继续方才的动作,语气还轻淡的很:“我没有想过去的事。” 沈瑟“切”了一声,表示一点都不相信。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曾经的那些伤痛,于她来说很大程度上只是身体的苦楚,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心神的折磨。 沈瑟醒来之后,单单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察觉的到,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有个人,或许经历的伤痛比她还要多得多。 她向程绍仲的怀里偎了偎,用这样无声的回答,想去安慰安慰他。 到了十多点钟,沈瑟迷迷糊糊的已经快要睡着了,房间里的灯也只剩下床头的一盏,在称得上昏暗的环境下,沈瑟忽然间感觉到身上像是压过来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推了一把,结果当然没推动。她便勉力睁开眼睛,看清楚身上的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也就泄了力,任他为所欲为去了。 做爱的时候,程绍仲很小心,力道也收的很轻。 就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青瓷,生怕弄损磕碎了。 沈瑟被他磨得难受,便嘟囔道:“到底做不做啊,不做我就要睡了。” 程绍仲便低头在她嘴边轻咬了一口,也舍不得用力,最后反倒是让沈瑟“反击”成功。 沈瑟眯起眼睛得意洋洋笑的时候,程绍仲觉得心底也痒痒的,与之同时产生的,还有种难言的庆幸和感动。 他伏在沈瑟的肩头,感受她身体的柔软,身体的温度,也想用这样的温度,去驱散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灰霾和阴冷。 两年前,他抱着几无声息的沈瑟,那一刻,他心里的念头是,就这样吧,以后无论到哪,他们都得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就连死亡,也是不行的。 第212章 还不想收下他 第二天清早,程绍仲还没完全清醒,就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拱来拱去。 他连眼睛都没睁,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边的人拥在怀里,属于女人微凉的温度刺激到皮肤,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他真切地明白,“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含义。 沈瑟却是一早被头疼扰醒的,这算是车祸和手术的后遗症之一,她自个儿难受,却也不想某人睡的太舒服,憋着气地想把他也吵醒。 可是当程绍仲真的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又不忍心说了,因为他知道,她说了的话,他不光今天睡不好,明天,后天,以后的很多天,他都会睡不好。 沈瑟趴在程绍仲的胸膛上,等到那股子刺痛过去之后,她才闷声说道:“我在想回家的事呢,我是真的想我妈了。” 她才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程绍仲现在几乎没办法忍受沈瑟离开他的视线,沈瑟去律所上班的时候,如果没办法时时知道她的情况,他怕是会直接过去将人带回家。 可是这样有些疯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并不想让沈瑟察觉出来,所以她要去工作,他就让她工作,她要回家,他就该让她回家。 但每次说出放手的话,都很难很难。 沈瑟见他一直不说话,便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质问他:“怎么,你不答应?哼,你不答应也没用,我可不听你的。” 程绍仲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表露他的“不满”。 沈瑟被咬的委屈了,心想着你这个混蛋,你不光限制我的自由,你还把我咬疼了,太坏了,我可不要再理你了。 她狠狠瞪他一眼,接着就翻了个身下床,准备去洗漱,收拾东西,回娘家! 到吃早饭的时间,程绍仲一直想找机会给沈瑟赔罪,虽然他也委屈,他也难受,可是不把这个小祖宗哄好了,万一她在想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折腾他不要紧,可别把她自己折腾坏了。 但是沈瑟显然并不想给他机会,吃饭的时候不光看也不看他,还只低着头玩手机,顺带买到了回家的车票,下午三点就走。 吃完早餐,沈瑟以为程绍仲很快就要去上班了,谁找到都过了九点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虽然现在她还在生他的气,不过耐不住她好奇,于是勉强拉下面子问道:“你们公司今天休息吗?又不是周末,你这个老板带头翘班可不好吧。” 前两年万超的案子宣判的时候,虽说程绍仲被判无罪,但是法庭认定他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律师准则,建议相关管理部门进行处理,在那之后,律协吊销了他的执照,他便没法再做律师了。 只是事事都有转机,也算是柳暗花明。 不多久,不做律师的程绍仲转而成为陆氏分离出来的文化公司的老板,这两年靠着人脉和手腕将原本的公司规模扩大了不少,改了行,却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 现在出门在外,谁人都得尊称一声程总。 沈瑟却有点看不惯他的商人做派,觉得做生意的都是耍奸巨划的那种人,一点没有格调,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以前程绍仲虽然也有钱,可他好歹还是个律师,再怎么说也有点约束,还有种不可亵渎的光环。 现在嘛,还说什么光环,沈瑟觉得他都掉进钱堆里了。 程绍仲知道沈瑟的想法,也知道她不喜欢他做生意,可是在这世上,哪能事事顺一个人的心思。 就像他做律师的时候,哪怕已经做到业内顶尖,到底还是要受制于人。 这后半辈子,他得护好一个人,首先就得让自己变得坚不可摧,只有他将那些人都踩在脚下,才不会让一些腌臜事腌臜人有机可乘,伤到他在乎的人。 面对沈瑟的不满,他能做的也只有全然哄着:“你不是要回你母亲家里吗,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沈瑟一听倒有些惊讶,他非但不阻止她,还要亲自送她回家? 莫不是天上下红雨了吧,他居然也转性了? 沈瑟审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算是确认,好吧,他的确暂时地,偶然地转了性,那她也就偶然地,暂时地,相信他一次吧。 程绍仲没让沈瑟坐火车回去,而是亲自开车,走了将近四个钟头才到。 路上,沈瑟玩了会儿手机有点累,便托着下巴,愣愣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 人好像在特定的时间内总是会特别怀旧,特别没安全感,沈瑟觉得现在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时常在想,会不会她的生命已经定格在两年前的那个午后,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某一个人编织出来的梦境。 每个人都被困在这里面,分不清梦里与现实。 可是身边的人,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沈瑟转过头,悄摸着摸了一下某人的手背,感受到温热之后,才在心里面舒了口气。 不过等她想要悄摸着再退回来的时候,却不及某人动作快,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喂,你干嘛呀,这可是在高速上,拜托你好好开车,ok?” 她现在可惜命着呢。 程绍仲没看她,却也没松手,将沈瑟的手指放在掌心里摩挲了会儿,才松开。 沈瑟以前还没发现自己是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可现在被人宠惯成这样,慢慢的坏脾气也就出来了。 程绍仲越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越想撩拨他。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我问你的话,你能跟我说实话吗?”她尝试着问。 程绍仲现在虽说对她百依百顺,可有些许诺,他还是不会轻易答应。 “什么问题?”他反问。 沈瑟又在心里编排他,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告诉他:“听说我两年前出车祸的时候,心跳都没有了,送到医院已经没生命体征了。你到底是怎么让医生把我救回来的,我就是觉得特别神奇。” 醒来之后听人说起这些,沈瑟只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这样离弃的事件,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呢? 难不成程绍仲身上有什么妙术,能让人起死回生? 沈瑟心里边一直憋着这件事,今天算是终于问出来了。 看她有些紧张兮兮地等着他的回答,程绍仲很清淡地笑了出来,说话的时候,语气间还是无尽的宠溺和包容。 “大概是因为,阎王还不想收下我这个人吧。” 第213章 恐惧 说着她的事情呢,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还讲什么阎王爷,他有这么迷信吗? 沈瑟觉得他就是不想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估计是觉得挺丢脸,她也不是太咄咄逼人的人,既然这样,她不想为难他了,反正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嗯,时日总还长,有些事情,不必太过着急的。 到了沈瑟老家,程绍仲从后备箱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不过是心血来潮回来趟而已,他就像是要登门见丈母娘似的,郑重的都有些好笑。 沈瑟也没管他,他要跟着就让他跟好了,反正有些话她懒得解释,就让他来说。 沈妈妈的面馆已经不开了,沈瑟出的那场意外,她也深受打击,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 可真是奇怪,等到沈瑟醒来之后,沈妈妈居然也跟着奇迹一样地振作了起来,去医院检查,先前的病症都好的差不多了,连医生都觉得奇怪,世上真有无药自愈的奇事。 沈瑟回来之前跟沈妈妈通了个电话,后者自然很高兴,还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等女儿回来。 进门之后,沈瑟清脆地喊了声,却发现自家老妈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之后就全然落在了身后的那个人身上,这个事实让她深受打击。 “妈,我在这呢,看不到我吗?”她皱着鼻子撒娇。 沈妈妈这才回神,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还有些迟疑地说了声:“程……快进来坐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程绍仲就像来了自己家一般,不过在他家的时候他是绝对不碰家务的,结果到了沈妈妈这里,他几乎是包揽了所有的杂活,还做的相当自然,没有半点不甘愿。 沈妈妈见了说不上高兴,只是有点尴尬,还有点担忧。 她偷偷问沈瑟:“他做得来这些吗?” 沈瑟吞了颗龙眼,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你别管他,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又没人逼他。” 要吃饭的时候,沈瑟去洗手,也是程绍仲给她倒上洗手液,打出泡沫,再手把手地冲洗干净。 沈瑟就像是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大龄儿童似的,还颇为心安理得地接受程绍仲对她的一切“服务”。 沈妈妈是看在眼里,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程绍仲自然是留了下来。 沈妈妈给他在客厅的沙发上铺了床被子,又找来个枕头,让他将就着一晚。 程绍仲自始至终话都很少,更多时候,他只是将视线追随着沈瑟,偶尔后者皱了下眉头,他像是更心疼。 沈瑟临睡前,沈妈妈去了趟她的房间,坐在床边,轻轻抚着沈瑟的头发,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他对你是好过头了,大概还是过不去两年前的那个坎。瑟瑟,你有没有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让他别放在心上。那是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但既然你已经康复了,他也不必再记挂着过去。你们之间……如果还能交往的话,我并不反对,可他这么迁就你,我反而有点担心。” 沈瑟反握住母亲的手,脸在妈妈温热的掌心里蹭了蹭,回答说:“我知道妈你在担心什么,曾经很多时候我也在想,他是不是因为太过负疚才对我这么好。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不是什么愧疚,也不是补偿,是他如果不做这些,他会承受不住。妈你知道吗,他那么一个大男人,有时候,他抱着我,还会掉眼泪。” 程绍仲的眼泪是那种静默的,无声的,仿佛压抑在心底里最深最沉的痛点。 如果不是沈瑟敏感,她或许也不会察觉到。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之于这个男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没办法对她放手,也没办法忍受她的疏离。 而他却在努力假装淡化这种占有欲,他以为她看不出来,其实她懂他,懂他,所以也理解他。 沈妈妈又叹了口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自从差点失去女儿之后,她对很多事也看淡了。 其实跟谁在一起,跟谁又分开,那不过是缘分的兜转,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有个伴,或者是一个人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医院看到浑身插满导管,几乎已经被医生宣判无望的女儿时,那个瞬间,沈妈妈就想,如果时间能倒转就好了,如果回到十年前,她一定不会让沈瑟离开她身边,就算一辈子庸碌无为,起码还能看到这个人,感受到这个人的声息,哪怕沈瑟一辈子不嫁人,她也能养她一辈子。 只可惜,人生并没有后悔药吃,时间也不能倒回重来。 但上天不是那么冰冷无情的主宰,偶尔他心情尚好,他也愿意再给绝望的人们一次机会。 重来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手握这样的珍贵,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 大约是到了深夜,沈瑟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觉身边好像有个人。 她身体有些沉,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艰难地抬起了手。 结果手一抬起,就被人稳稳当当地握住。 只不过指尖的相触,沈瑟就已经知道在这的是谁。 她的五感也慢慢回归,微哑着嗓音开口道:“你怎么不睡啊?” 程绍仲的声音比她还轻:“一个人,睡不着。” 沈瑟的脑袋还似千斤沉,但一听这话还是笑了出来:“都多大的人了,没人陪就睡不着,你是小孩子吗?” 程绍仲凑到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口气,才闷着声开口,近似嘟囔道:“那你可真是个坏妈妈。” 沈瑟被他弄得很痒,便去推他,可是怎么也推不动,她也没办法了,就无奈地仰着头,抱着她这个“大儿子”。 过了会儿,沈瑟说:“要不你上来睡?” 话音刚落下,一旁的被子已经被人掀开来。 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她自己也得承认,没有他在身边,她睡的也很不踏实。 从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变得这样紧密相连。 不光是程绍仲离不开她,其实没有他,她也没法习惯。 究其原因,或许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将两人包围。 不知道到了哪天为止,他们连这样的拥抱,都会变得奢侈。 第214章 这个孩子不能要 第二天沈瑟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她看到的就是厨房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沈妈妈和程绍仲背对着她,好像在一块商量着什么,走过去一瞧,却发现两人如此严肃气氛下研究的,居然是乌鸡汤的做法。 沈瑟真的是一脸黑线,如果放在两年前,她是如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两个人之间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化学反应”,也许那只躺在砧板上的乌鸡也跟她有同样的感受。 吃完有些丰盛的早餐,沈瑟看了眼时间,问程绍仲:“你今天还不回去吗?那么久不去公司,真的没问题吗?” 她发誓,这句话纯粹是因为关心,才不是她故意要赶谁走呢。 但在某人听来,大约就是后者这样的意思。 程绍仲的脸色略有些绷着,还没来得及回答,沈妈妈却先跳出来打个圆场:“要不吃过午饭再走,你邻居张大妈前两天给了一只老鸭,我还没来得及做呢,中午做个汤,肯定好喝。” 沈瑟张了张口,还没出声,一句很是客气有礼的“谢谢”打断了她。 接着程绍仲“心满意足”地将收好的碗筷送到厨房,沈妈妈一脸“若无其事”地抹干净餐桌,只剩下沈瑟坐在原处,有些风中凌乱。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这个家里显得那么多余啊。 果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 沈瑟觉得自己这次回家真的是“失宠”了,最大的败笔,就是带了某个极没有眼力见儿的男人回来。 明明知道她不乐意,可他偏偏装作看不出来,硬是要赖在这,而每次她让他回南城去,沈妈妈就化作“助攻”出现,替他解围。 就这样过了两天,沈瑟越待越觉得没意思,而且老家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她每天窝在客厅看电视,都觉得要发霉了。 之后还是她主动提出来:“明天我们回去吧。” 程绍仲这回终于决定听懂她的话了,他还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替她穿好棉袜,将她的脚丫塞回被子里,他说:“好,明天吃过早饭就出发。” 沈瑟打了个呵欠,有些恹恹:“随便你吧。” 只不过,还没迎来第二天的清晨,意外已经悄然降临。 沈瑟失去意识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抱着她的程绍仲连件外衣都没穿,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脚下穿着的还是家居拖鞋。 他的步子很快,也有些凌乱,如果不是他的神情还冷肃着,人们都会以为,这是个受了打击快要失去理智的男人。 但他的确是冷静的可怕,他将沈瑟一路抱到了医院,医生带着担架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极有条理地说了沈瑟的病历和方才的症状。 医生很快将沈瑟推进了检查室,等到担架的轮子消失在拐角处,站在后面的男人才慢慢倚靠在墙上,额上挂着的汗也顾不上去抹,就连眼里的灰败,他也已经懒得去掩盖。 将近一个小时后,沈瑟被送到了病房,赶来的沈妈妈和程绍仲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医生走过来,两个人都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人活在世上大约就是个矛盾体,有时候我们盼着结果的到来,有的时候,却宁愿一直悬在半空。 哪怕头顶有彩虹,脚下有荆棘,也还是不愿触碰那可知的结局。 医生的神情有些严肃,在数年如一日的从医生涯里,他或许已经做过无数次宣告病人病况的事,见过的病人家属也是形形色色的。 就像现在。 他看到的是,眼前的两个人从紧张和恐惧,转而变成了不可置信和忧虑。 他也奇怪,因为他说的明明是: “病人不是什么突发的病症,她怀孕了,恭喜。” …… 沈瑟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也有些意外,守在床边的是沈妈妈,而她看了眼周围,并没发现其他人在。 沈妈妈将她扶着坐起身,然后从保温桶里倒出一小碗热米粥,用勺子舀着递到沈瑟的嘴边。 “睡了这么久,先吃点粥,好消化,晚上妈再给你做喜欢吃的。” 沈瑟是不太饿的,还总感觉肚子涨涨的,没什么胃口。 可看到母亲有些憔悴的面容,她有些不忍心拒绝。 她现在的身体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所以总出这样那样的意外,让身边的人担心。 如果她能变回那个常年不生病、强健像头牛似的沈瑟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让自己和亲近的人总经受这样的惊怕,只可惜很多事都是不可逆的,就像那些受损的器官,无论她再怎么小心翼翼地对待,它们不高兴了,还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乖乖地把一碗粥下肚,然后靠在床头,撒娇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饱了饱了,吃不下了。” 沈妈妈见了连忙将她的手挡住,脸色也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沈瑟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就听到病房的门响了。 程绍仲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清寒。 他已经穿戴整齐,早已不见凌晨时的狂乱和狼狈。 而他眼里的凉意,却远比那时要深重的多。 沈妈妈见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家。 走前,她紧紧握了下女儿的手,话没说出来,眼圈先红了。 沈瑟开始的时候想问什么,但后来突然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想,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因为在场的三个人,心里早已都是心知肚明。 沈妈妈走后,程绍仲走到床边,没坐在沈瑟的身边,也没触及她的皮肤,像是怕把他身上的凉意染给她。 过了会儿,他嗓音有些沉哑地开口:“医生说,你怀孕了。” 这句话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来的,但听在沈瑟的耳朵里,着实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心里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抚上肚子,那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真的是,怎么可能呢…… 她还没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神,接下来的一句,却将她的一切惊喜全然浇灭,如彻骨的冷水,浇在了她的肩头。 “但我想,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第215章 她的一生一世都是他的 沈瑟年轻的时候是个资深的小说迷,养病的这段时间也时常翻出某些狗血小说来看。 她印象最深的情节之一,就是女主角怀孕之后,那些个“渣男”男猪冷心绝情地说上一句,孩子我不要。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想穿到书里去,一脚踹死那些个可恶的男人。 而时至今日,她一脚想踹死的人变成了程绍仲,这样的落差,还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的。 因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她的孩子怎么了,他凭什么不要,他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沈瑟咬着牙根,本来不想哭的,可是肺腑里那些个漏风的脏器开始叫嚣,让她觉得痛极了,痛得她泪腺也跟着失灵了,留下了一行两行的眼泪。 程绍仲看到她的眼泪,原本还冷肃着的面容顿时不复,他起身上前,抱住了身体有些微颤的沈瑟。 那眼里的痛,没被人瞧见,却已经快把他逼疯。 沈瑟这时候一点不愿意跟他靠近,她用尽浑身的力气去打他,推他,想骂他,却发不出声,就一边哭着,一边闷不吭声地将他推离。 她的力气很小,就算用力推打,也根本觉不出痛,可程绍仲就是觉得,哪怕是有人拿刀在他胸口捅上一刀,也不会比现在更让他觉得剧痛到窒息。 沈瑟没什么体力,折腾没一会儿就不动了,只靠在床上,眼泪也流干了,怔怔迷茫地看向窗外。 程绍仲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她就消失了,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我们两个可以生活的很好,不一定非得要孩子。如果你喜欢宝宝的话,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我会把她当做亲生的孩子看待。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除了这一件。沈瑟,算是我求你。你怎么恨我都无所谓,这个孩子,我不会让你生下来。” 如果他是用这样低声下气的勇气跟她商量别的事,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他真残忍,或者说,这个世界真残忍。 这样感人至深的话说出来,却是为了让她放弃自己的孩子。 沈瑟收回目光,看向程绍仲,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抚住了他的脸,哑着声音问道:“你是怕我的身体扛不住,怕我为了这个孩子没了命吗?” 程绍仲没有回答,可是他的态度,已经算是默认。 沈瑟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过了片刻,她说:“我听你的,我不要了。但是我想回南城做手术,不想在这里。” 程绍仲原本就不愿让沈瑟在这小县城的医院待太久,南城那边他已经联系好了最权威的妇科医生,尽量把对沈瑟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 当然,在此之外,他最痛恨的人,是他自己。 明明知道沈瑟的身体情况,他居然还在一个疏漏之下,让她怀了孕。 如果一切如初,那他此刻会很高兴,能有一个跟沈瑟的孩子,是他许久之前做过的一个梦,梦醒了,他还没由来地心情好了很久。 不过到了今天,他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有些东西失而复得已经是奇迹,如果想要的太多,那失去的必定会多的多。 跟沈瑟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变得那样微不足道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他们之间不需要其他人,他能照顾到她到老,她的一生一世都是他的。 谁也抢不走的。 …… 跨城的救护车呼啸着一路开到了南城,沈瑟第一时间被安排进了市立医院的特护病房,各项指标检查好了,明天下午就能手术。 手术前,程绍仲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偶尔她迷糊地睡过去,他就会悄悄地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跟那个无缘的孩子,做着最后的告别。 每当这个时候,看似已经睡着的沈瑟都会在心里偷偷笑笑,说,孩子,你爸爸可真是个虚伪的人,明明也很在意,却还那么轻描淡写地说那些话。 你听到之后应该也害怕了吧,瞧你都跟妈妈抗议了,别担心啦,妈妈虽然现在弱的一批,但是为了保护你,我不会放弃的。 因为真的把你放走了,妈妈也会撑不下去的。 所以啊,你再等等,再给妈妈一点时间,记得要乖哦。 …… 手术前三个小时,沈瑟突然清醒了,转头对着程绍仲软软地说:“我想吃凤梨酥了,就是上次你带回来的御风格的那家,我特别想吃。” 程绍仲摸摸她的头发,轻声柔和对她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东西,再忍忍,等手术结束,晚些时候我一定给你买回来。” 沈瑟眼睛一转,流露出无尽的失望:“我知道我不懂事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吃,看一看也是好的。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吧,那你别听我发牢骚了,我就是有点害怕,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每说一句,就像是在程绍仲的心头钉上一颗铆钉。 后来他是自己觉得没办法再待下去了,他想,他确实没办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安然地等待着那个孩子的死亡。 沈瑟说她害怕,其实最怕的人是他。 今天过后,他噩梦的情景,或许又会多了一幕。 趁着程绍仲去买东西的时候,沈瑟找了个借口支走了身边的护工,然后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不到十几秒钟的功夫,那边的人便接了。 沈瑟压低声音,同时压住有些按捺不住的心跳,说道:“有件事很需要您的帮忙,拜托您不要告诉陆先生……麻烦您了,陆太太。” 第216章 衡量 沈瑟被带到近郊的一处别墅区,进到偌大又干净的房子里时,长久以来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算是稍稍落了下来。 稍后不久,赶来的余清辞看到她,眼里都是庆幸和担忧。 “你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快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你可不会无缘无故地跟我求助,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余清辞向来察人入微,沈瑟的反常,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沈瑟也没打算瞒她,求人帮忙也得有诚意,不能遮遮掩掩的,寒了对方的心。 而她算是平静叙说的时候,余清辞的心情可不算平静。 尤其是说到程绍仲要沈瑟把孩子打了时,她那个气啊,直接没搂住,少有地怒道:“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孩子是我们的,凭什么他们一句话丢开一句话又抢去的!沈瑟,你别担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他真要是再逼你,我就让我家那位想办法。我就不信了,凭我们两个,还保不了一个孩子!” 沈瑟听着这些话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暖意,这个时候,来自他人的关心,的确是让她惶惶无助的心情得到了安慰。 而那个时候找到余清辞,也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以程绍仲现在的势力,她不管找谁,肯定都逃不过他的眼线,也早晚都会被他捉回去。 可是陆家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是被他发现了,陆敬修和余清辞发了话,他怎么也会给对方几分薄面。 以后的事情还是未知,毕竟她不能永远躲在别人的家里,可是目前为止,她是真的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 她其实更想让程绍仲明白,他有多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就有多想要。 在这场博弈和拉锯战中,谁能扛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虽然到了最后,双方也许都是遍体鳞伤,但是有些事情,的确是无法让步的。 沈瑟想,如果没了这个孩子,她是没办法再跟程绍仲在一起的,这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责任,当这一切都被抹杀掉之后,那道深刻的鸿沟,会让他们再没办法靠近。 而这样做的后果,她觉得自己可以承担。 所以别总替她做决定,哪怕现在的她这样的无力,她的人生,也该由她自己做主。 …… 沈瑟就这样在陆家的别墅住了三天,期间余清辞有空的时候便来陪她,跟她聊聊天,还说起了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 “听我家那位说,你孩子他爸这几天是彻底急疯了,就差掘地三尺找你了。公司那边也扔着不管了,丢了两个项目,损失了不少钱。虽然现在他也不差钱,可这怎么也能看出来,他对你还是很紧张的。”余清辞自己泡了杯花茶,给沈瑟的则是杯热牛奶。 沈瑟抿了口牛奶,神情看上去还是淡淡的,没因为这番话变了脸色。 “也许吧,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我现在回去找他,他绝对还会把我带去医院打掉孩子。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我努力过很久,还是没办法做到。” 别人很难说,但是余清辞却很是能体会沈瑟的心情,因为她爱上的男人,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人。 他们有这世上最冷硬的心,无论用怎样的温情去焐热,到最后,事到临头,他们最先想到的也还是自己。 不过再硬的石头,遇到山崩海啸,也总有龟裂的时候。 “有时候越是想做一件事,越是适得其反。我跟你打个赌吧,再过两天,你孩子的爸见到你,绝对对你言听计从。他要是还冥顽不灵的,就算你要跟他回去,我也是不答应的。” 沈瑟闻言笑了笑,像是对这个赌约也很感兴趣。 实际上,她也很想看看,这些天过后,到底程绍仲是什么模样,他又是怎么想的。 而他心里的那杆秤到底有没有衡量出来,究竟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最舍弃不下的又是什么。 …… 两天的期限如期而至,沈瑟一早梳洗好,接着找出余清辞给她的音乐播放器,找了首欢快的歌听起来。 听余清辞说,她怀第一胎的时候心情很不好,老大的脾气便随她爸,不活泼,还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怀二宝的时候长了教训了,于是天天听那种高高兴兴的曲儿,老二生出来之后,确如想象的那般,外向又开朗。 听余清辞说起这些的时候,沈瑟心里不免也起了些憧憬,如果有朝一日她的孩子也能出生,她希望宝宝能开开心心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期盼。 歌刚循环听了几遍,外面的门便响了。 沈瑟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余清辞来了,结果等看清楚来人,发现不是心中所想之后,却也并不意外。 “哦,你来了啊。”她语气很是轻淡地说。 而这简单的一句,于对方来说,好像非常难以消化似的。 两个人就这样远远站着,相对静滞站了许久。 最后还是沈瑟腿有点酸,先打破僵局道:“怎么,你来找我,是跟那个李主任又约好了时间,要带我去打胎的?”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人终于动了。 程绍仲的步子有些沉,一步一步的,走的也相当艰难。 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一想到沈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在经历些什么,他就觉得心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叫嚣着冲出来,让他恨不能将一切都毁掉。 他的那些“仇人”,无论是已经落魄的刘明刚和罗潇,还是沦落到靠着救济生存的万超,甚至是还在监狱服刑的洛佳,他找人统统去问候了一遍。 还有他那些潜在的竞争对手,都让他查了个底朝天,就连远在百里之外,生意规模已经缩到安城圈子里的顾绍季,他也没放过。 其他的,包括沈瑟的朋友,同学,同事,所有跟她有过接触的人,他也都派人盯着,只要沈瑟跟他们联系,他第一时间都会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全城的监控追踪,调查无果之后,范围又扩大到了周边的城市,再到全省。 如此大动干戈,想让人不注意到很难。 程绍仲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可那个时候的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离开沈瑟,可他从来不会想到,沈瑟真的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后,一切会变成这般失控的模样。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更没办法控制事情发展的轨迹。 于是只能等到,生命的滑轮自由下落,到了某个节点,承载着的炸弹都被抛落,让所有都化为乌有之后,这才是最后的终点。 第217章 想要的只是离开他 说实话,沈瑟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程绍仲。 印象中的他,哪怕是被控告关押的那段日子,也依旧淡静从容,没什么能将他的心理防线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和掌控中。 而现在的他呢,怎么说,他的样子还是那般,虽然眼窝有点凹陷,眼里有些红丝,下巴上还有青茬,衬衫的领口也是歪着的,但让人一眼看进心底的,又感受尤为强烈的,是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孤煞的气息。 这让沈瑟觉得,这次或许真的是她做的有些过分了,她一声不吭地离开,真的让程绍仲颇受打击。 不过她却觉得自己没错,如果还待在医院里,那现在的结局,是让她无法承受的。 程绍仲似是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了沈瑟面前。 沈瑟一直盯着他,在等着他把她骂一顿,骂她不告而别,骂她任性妄为。 她可以让他骂,但如果他再说打胎的事,那她也会打他。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两个算了吧。 这个孩子她不会放手,原因有很多,但她一个也不想说。 走到今天这步,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已经让彼此觉得身心俱疲,从今往后,没了对方的牵绊,他们路归路土归土,难道不比现在要轻松的多? 沈瑟将要说的话在心里演练了一遍,但还没等开口,就已经被人拥进了怀里,紧紧的。 过了会儿,她觉得脖子上面有些热热的液体落下,这样烫热的温度,让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伏在男人的胸口,闷声告诉他:“我不会让步的,这一次,我绝对不听你的……” 程绍仲点点头,声音比她的还要沉闷:“好……” “孩子你答应留下了?” “嗯。”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沈瑟也是没想到的,难不成这是缓兵之计,把她骗回去之后再原形毕露? 沈瑟无法不怀疑,毕竟先前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是那样决绝不留情面。 如果不是先前他对她百般好,她会错以为,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他们还是恋爱的关系,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她的单恋,有一次程绍仲误会她怀了孕,她问他,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他想怎么办。 那时的场景,沈瑟永远都不会忘记。 有了的话,也要打掉。 他没有明确说出来,但他的意思就是那般。 那个时候,女人,孩子,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他可以拿他当个金丝雀养着,可绝对不会让她真正进驻到他的人生。 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是让她觉得,无论她怎么做,都没办法触及到的存在。 而这种感觉,到今天为止,依旧强烈。 沈瑟闭了闭眼睛,让一颗颗眼泪都落进他胸前的衣服里,然后她环住他的腰,很用力,说:“可是我不要再跟你回去了。之前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感谢你那一年多对我的照顾,可实际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在你身边,我很不开心。你是想让我开心的对不对?那以后,你别再管我了,孩子生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要是哪天你想来见她了,你就来看一眼。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你可以答应我的,对不对? 这样近乎撒娇的软语,是让程绍仲喜欢又无法拒绝的存在,这段时间每次沈瑟对他这样说话,他表面看不出来,但心里是那样欢喜。 就像是在梦里的情景,沈瑟回到了他身边,平平安安的,又像是再次爱上了他。 但现在,这场梦像是要醒了,她用这样真切温柔的声音告诉他,她先前做的那些,都是因为对他的感激,而待在他身边的每分每秒,她都是煎熬。 程绍仲忽然觉得,看似丰富多彩光芒万丈的这世界,其实是那样悲伤。 很多人想去一展宏图,到头来,却发现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他现在恨不能将所有的一切捧她的面前,而那些她都不要,她要的,仅仅是离开他。 这样温柔又残酷的要求,他要怎么答应呢?他答应之后,以后的人生又要怎么演绎呢? 沈瑟长久没听到他的回答,还以为他是不同意。这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松开自己的手,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开,不过程绍仲的手臂力量依旧强劲,她便没能如意。 过了会儿,她终于听到他说:“好,都听你的。但是你不能再逃,也不能躲开我。下一次,如果见不到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算是妥协,也算是通牒,沈瑟眨了眨眼睛,在下一滴眼泪落下来之前,答应了他的条件。 …… 之后沈瑟离开了陆家的别墅,走前,她看到程绍仲回头望了眼,眼神当中有些冷意。 该不会是他因为陆家收留了她,帮她隐匿踪迹,而有些心怀不满吧。 不过这种可能性她想想都觉得不可能,程绍仲跟陆敬修的生意做得很是风生水起,早前他能那样安然地接受对他的所有指控,还在看守所待了那么长时间,可不是他没事找事自虐,而是缘于跟陆敬修的一桩谋划,不过沈瑟知道之后,更愿意称那为阴谋。 程绍仲在陆氏担当法律顾问时,曾经接手过一家芯片公司的收购事宜,力图用最少的代价,成功将该公司收入陆氏旗下。 陆氏如今的经营重心正在慢慢转移,近年房地产业政策的变化,让大批的公司受到影响,但陆氏积极谋求转型,涉足到了高新技术产业,通过收购兼并和自主研发双管齐下的方式,很快在这个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达到这样的成就,当中却是还经历过许多的波折。 当初那次收购案,陆氏本来志在必得,但中途杀出一个程咬金,扰乱了整个计划。 原本遇到竞争对手很是正常,可如果对方相当难缠的话,那就很是头疼了。 眼见着到嘴的肥肉要被人叼走了,但凡是个有事业心有野心的,都不能轻易答应。 更别说还是那两位如同虎狼一般的男人。 那时刘明刚恰好撞在了这个枪口上,程绍仲原本半点不将他看在眼里,那点子虚乌有的指控,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戳穿。 可是他思量许久,决定还是进次“宫”,避开了收购的关键时候,还放出风声去,他很可能在面临调查的时候公布相关的工作事宜,包括目前手上经手的项目,让对方公司以为陆氏这边自乱阵脚,那样前者总会露出破绽。到那时候,有陆敬修让人“另辟蹊径”,从后院突围,摘了果子,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沈瑟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可千万不能惹这种男人啊。 要不然正面攻破不了,他们还能想着法儿地从后院算计,真是有够阴险,真是防不胜防! 第218章 糟践别人的心 回到他们先前住的地方,沈瑟原本想着要收拾东西离开,谁知道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的程绍仲突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处,接着说:“你住在这,我走。” 沈瑟怔了怔:“这样不好吧。” 再怎么说这都是他的房子啊,她把他赶走了,自己占着算怎么一回事啊。 程绍仲听到她的拒绝,想了想,说了另外一个法子:“不想住在这,就去市中心的那栋公寓,这些房子都在你的名下,你想住在哪就住在哪。” 沈瑟:“……” 合着她在不知不觉当中,都成地主老财婆啦。 不过凭空掉下来这么多财产,她心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这里面半丝半缕都不是她的,早晚有一天,都会物归原主。 只是程绍仲这样坚持,摆明了不会让她自己随便出去找地方住,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对此,沈瑟也不想跟他硬碰硬,反正她自己就是只鸵鸟蛋,而程绍仲呢,就是那海底里最硬的那种石头,真要是冲撞了,吃亏的还不是她自个儿。 而沈瑟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想来想去,还是现在的房子最合心意,这里边的东西她都熟悉了,包括保姆阿姨做的饭也相当合她的口味,她可没兴趣再出去“寻寻觅觅”另一份。 至于某位不怎么让她称心的人士,她只当看不到就好了。 就这样,两个“分手”的人以一种很不像分手的方式达成了“和平协议”。 沈瑟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安心养胎,几乎每隔两天就有医生专门来给她做检查,时时观察着她的身体机能,但凡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就会来一次所谓的专家会诊。 有时候沈瑟也在想,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事实上,还真是要多么夸张有多么夸张。 而某位孩子他爸呢,都说好了要搬走了,结果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借口,摆明了就是不走,还相当理直气壮、气定神闲地在沈瑟面前晃悠,还美其名曰只是出于一种简单的关心。 去他个关心个大头鬼哦。 沈瑟现在每每看到他,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过虽然两人尚算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再也没像先前那般同床共枕、亲密无间过,有些事可以打个马虎糊弄过去,有些原则,还是要恪守住不能违背的。 何清空出时间来找沈瑟玩的时候,对她和程绍仲的相处模式真是相当惊恐。 “瑟瑟,你跟程总两个人都没问题吧!都到这一步了,孩子都有了,还搞什么分手?!再说分手了你们倒是分啊,每天还这么同进同出的,你你你……你们两个真是不可理喻!” 何清说话直接,也半点不避讳,听在沈瑟耳朵里却也并不觉得刺耳。 沈瑟坐在躺椅上,一只手捻着一颗葡萄,另一只手轻轻抚在肚皮上,眯着眼睛,惬意的很。 想了想,她回答了何清的问题:“嗯,我们两个本来都是不可理喻的人,不然的话,我干嘛要单恋他那么多年,他现在又干嘛对我这么死缠烂打的。” 这么说起来,他们在这方面还是挺配的,都有点让常人无法理解的奇怪和执拗。 何清对此还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理解,只是见沈瑟不愿多谈,她也不再多问了,而是长叹了声,吞了颗葡萄,撑着下巴郁闷起来。 沈瑟见了便问她:“怎么了?” 何清鼓着嘴巴嘟囔道:“我感觉我好像有点恐婚了。” 沈瑟:“……不是定好两个月后举行婚礼嘛,新郎官又什么地方惹着你了?” 何清又是长叹:“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我总觉得……他好像不是那么喜欢我……” 说到这,她却突然换了种语气,“瑟瑟,不是我说,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程总对你多好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就差把你供起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大难不死醒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 沈瑟抿起嘴唇,没回答。 何清便接着道:“你说,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你绝不会再逃避了,会正视自己的心,会抓住该抓住的人。别跟我说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程绍仲,这样的假话谁都不会信。我是真的不明白了,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幸福的生活已经就在眼前了,你还在别扭什么啊?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让人讨厌啊。我要是程总啊,我干脆就晾着你,看你一个人怀着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沈瑟此时很是怀疑,是不是何清将恐婚的糟糕心情转移在她的身上了,要不然干嘛突然间说话语气这么冲。 她见此没急着反驳,而是递过去一杯花茶,让某个还在生气的人润润喉。 何清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说实话,她现在是真的心情不好,尤其是想到要跟她结婚的那个臭男人跟程绍仲的差距,她就愈发抓狂。 从大学的时候开始,沈瑟就一直比她受欢迎,运气也比她好,何清从来没有为此生出过什么不平衡,因为在她潜意识里,沈瑟就是比她优秀,她觉得自己当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挺好的。 可是当沈瑟不屑于这种命运的眷顾,任性糟践别人的心的时候,她却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了。 “瑟瑟,我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感受,那是一种坚持下去觉得煎熬,放弃又觉得不甘心的折磨。你跟程绍仲好歹过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他的心里有你,而你也还爱着他,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能选择好好地生活,干嘛还要折磨爱你的人,折磨你自己呢?” 这个问题,之前也有很多人来问过沈瑟,包括曾帮过她很多的陆太太,还有她的至亲沈妈妈,以及她也在心底里问过自己很多遍很多遍。 而这个答案,她除了自己,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第219章 掉进了她的陷阱 何清走后,沈瑟自己在露台又待了很久很久。 现在虽然春意渐暖,可是在户外久了还是有些凉意。 在沈瑟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已经有人走过来,将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微微一抬眼,看到眼前的男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五味杂陈。 在所有人都不理解她,都在责怪她,或有或无地质疑她的时候,好像只有他,无论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我行我素地做他自己的事。 碰到这种人我们可以称他为厚脸皮,但实际上,这源于一种坚定又深沉的爱,沈瑟怎么会不懂。 她靠在摇椅上,从心底里升腾起来的,是一种难言的疲惫。 程绍仲这个时候就坐在她的身边,没催促她赶紧回房间,只是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将她冰凉的皮肤浸热。 沈瑟想了想,突然歪着头对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明天就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程绍仲稍稍顿了一下,他低着头,所以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但沈瑟就是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她听到他说:“还能怎么办,生活还是要继续,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 沈瑟听完忽而笑了出来,眉眼舒展开,对于很多女人会为此大发雷霆的答案,她听到了,竟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她说,“没错,这世界没了谁都一样的运转。先前我还怕……看来是白担心了。” 她毫不掩饰她的喜悦,而程绍仲呢,眼神和神情都是极凉淡的,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心情。 见晚风真的有了微寒之意,他将毯子裹在沈瑟的身上,然后低着声音,征求她的意见:“现在要不要回去,李嫂已经把洗澡水准备好了,洗个澡,你先睡一觉,等醒了再起床吃饭喝药。” 沈瑟还没听完就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真的困了,迷蒙着应道:“那好吧……” 将沈瑟抱到床上之后,程绍仲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床边,盯着沈瑟熟睡的眼眉,兀自看了很久很久。 方才那句话,他知道是沈瑟说出来试探他的。 事实上,从很久之前,或许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沈瑟心里在顾虑着什么。 她是怕万一哪天自己撑不住,身边的人会接受不了,于是从那时开始,就试图将分别潜移默化地灌输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为此,她可以克制住自己,很少去主动联系母亲,也能为此说出那些违心的话,意图将他推得远远的。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母爱天性确实占了一部分,而另外的原因,程绍仲想,是她想留下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凭证吧。 来世上走这一遭,虽然不想让多少人放不下,可也不想让他们太放得下。 他为了让她安心,让她别再生出其他逃避的念头,于是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她有意试探的时候,也装作一无所知,掉进了她预期的“陷阱”。 累吗?程绍仲问自己,这样纠结复杂的关系和感情,还这样执意维系着,难道不累吗? 答案是肯定的,可再累,他一想到放手的后果,犹如一根吊在悬崖上的绳索,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半寸挪不得,宁肯守在原地,也不愿意踏出一步,冒那个风险。 又看了许久,程绍仲微微倾下身,在沈瑟微有凉意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乖乖地让他亲,而不是噙着眼泪又似无情地告诉他,她不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那样的假话,她倒是说的越来越熟练了,可是听在他的耳朵里,还是觉得好笑的很。 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听她说出一句真话呢?他就那么不值得让她信任,以至于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这样防备着他。 还是说,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在当初他说要拿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已经让她心灰意冷,觉得他是个冷心薄情的男人,再不值得托付和信任。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他能回到过去,他会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别只想着自己是为了谁好,你得问问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直接替她做决定。或者回到更早以前,在他和陆敬修的计划进行顺利的时候,他不该那样自以为是,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个时候,哪怕落得跟沈瑟再不相往来的地步,他都不愿意她扯进那桩案件里。 虽然法庭最终的判决站在他这边,可是庭审结束后,洛佳开着车疯狂冲向沈瑟的那一幕,成为他很长时间里的噩梦,轮回周转,往复不止。 …… 之后又过了月余的时间,眼见着沈瑟的肚子也大起来了,医生检查的时候说,母亲的身体还不错,而且孩子是个大长腿,有这么长相出众的父母,孩子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瑟听到这些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最开始的时候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她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可到了现在,她看到那团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心底里像是有什么地方被攥紧了,柔软的像是能掐出水一般。 旁边程绍仲倒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估计他的心里对这个孩子始终没什么太多的感情,沈瑟也觉得这人铁石心肠惯了,哪怕面对是他亲生骨肉,他表现不出什么亲热也很正常。 而这段时间里,程绍仲对她的照顾关怀,依旧称得上无微不至,只不过除了这样的关心外,他倒是不再像以往那样对她充满百般占有欲。 两人的相处状态,在外人的眼里依旧称得上奇怪又不容理解,但当事的两个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春天到来又离去,初夏如期而至。 何清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那时沈瑟已经有了5个月的身孕,已经很显形了,但她还是决定去参加何清的婚礼。 而何清要嫁的人,她也很熟悉。 有时候兜兜转转,到头来再遇到的人,角色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赶到婚礼现场,见到在迎宾的新郎的时候,沈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而新郎官看到她,愣了一下,也笑了出来。 第220章 大结局 侯易铭今天真可称得上意气风发,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说,自身的先天条件那也叫一个优秀。 见到沈瑟,他跟周围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早知道你要来,何清老早嘱咐我迎着。怎么,一个人来的?”说着,他还看了眼沈瑟已经相当显怀的肚子。 沈瑟也笑笑,回答说:“有人送我来的,他去停车,我就先上来了。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很开心。” 何清跟侯易铭能走在一起,侯易铭母亲可谓是功不可没,当初是花了大力气撮合两人的。 何清对长得帅品行好的男人是没啥抵抗力的,更何况家里逼得紧,愈发对侯易铭满意的不得了,而后者对她呢,虽说最开始有点不温不火的,可许是日久生情,总归是携手走到了今天。 来观礼的客人越来越多,沈瑟见状便让侯易铭继续去接待客人,她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进场。 不过侯易铭没答应,还是同她站在一起,偶尔有人走过来,他还会替沈瑟挡一下,生怕有人碰到她。 沈瑟对这样的周到很感激,只是当这样的好意变得不合时宜的时候,也会让人产生不少困扰。 正巧这个时候某人走过来了,沈瑟见了连忙朝他招了招手,等到程绍仲走到她身边后,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状似娇嗔亲密道:“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呀。” 程绍仲闻此顿了一下,之后极为“上道”地揽住沈瑟的肩膀,低声温柔答道:“下次不会了。” 沈瑟将身体极亲近地贴近他,依偎在他的怀里,脸上还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 侯易铭此时脸色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不过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失态,跟程绍仲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侯易铭暂时离开他们的视线,沈瑟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某人的怀抱。 程绍仲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前,一股怅然油然而生,看来他现在除了充当个“道具”,其他的倒是没半点用处了。 而把他当做“道具”的女人,看上去也丝毫没觉得不自在,抬步就要进场,准备待会儿观礼。 程绍仲没做纠结,直接跟上前去,拉住了沈瑟的手。 沈瑟瞪他,他也不管,反正在这样的场合,她拉不下面子拒绝他,而且再怎么说他都是孩子他爸吧,就拉拉手这点待遇都吝惜给他吗? …… 中午11点58分,婚礼准时开始。 当沈瑟看到一身盛装的何清挽着她父亲的手缓步走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点儿想哭。 今天的何清跟平日里是有不同的,比如抛却了大大咧咧的性子,表露出的是端庄又得体的气质,再比如,她凝望向某个人的时候,眼里尽是温柔与爱意。 早些年当两个人还挤在那间狭小的出租屋时,沈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时今日,她们都会变成这般模样。 在她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一只手适时又沉默地伸出来,递给她纸巾。 沈瑟拿过擦了一下,然后带着点儿鼻音说:“我是不是有点丢脸?” 程绍仲摇摇头:“一点都没有。” 沈瑟“切”了声,抽了下鼻子,表示这样的回答太虚伪了。 婚礼的进程很快,结束的也很圆满,待到新娘子要扔捧花的时候,万众瞩目的新娘子却并没留在台上,而是直奔向角落,来到了沈瑟面前。 先前沈瑟怀着孕来参加婚礼已经有些避讳,所以尽量低调,也没单独去跟新娘子见过面,但何清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她将手里的捧花直接塞进沈瑟的怀里,然后在镁光灯投照过来的时候,她歪过头,有些揶揄,也有些期待地问旁边的男人:“程总,趁着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求个婚表示表示?” 场内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开始起哄,或许有人看到沈瑟大着的肚子还会各种猜疑。 程绍仲本身是个很不喜欢这样场合的人,也从来没人敢逼他做些什么,可是今天,被人这样撺掇着做某事,他看上去非但不觉得恼火,反而眼里还含着点笑意。 沈瑟则是被闹得又羞又恼,狠狠瞪了程绍仲一眼之后,她把花也塞给他,低声怒道:“你爱找谁结婚找谁结婚去,不关我的事!” 这点儿小插曲,并没对婚礼产生任何影响。 接下来是新人敬酒,宾客祝福,沈瑟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在这多留了,一方面是她觉得身体有点累,另一方面,是她怕待会儿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搞砸了这样喜庆的场面。 她说要走,程绍仲自然痛快答应。 两人离开的时候,被许多人簇拥着的一对新人却不约而同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何清看着丈夫有些失神的目光,眼里也有点自嘲的笑意。 …… 离开婚礼地点,一回到家,沈瑟直接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的睡意来的很是凶猛,几乎是一沾床就昏睡过去,连衣服都没换。 程绍仲也没去折腾她,替她脱掉外衣,盖好被子之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接着便出去了。 公司那边已经找了他好多次,有个不怕死地还直言道,老板再这么撒手不管,他们个个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走人是不可能的,不过真的撂了这么久的挑子,只得这几句抱怨,不得不说程绍仲这个老板做的还是很成功的。 他没去公司,只是在书房,跟属下开起了视频会议。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等他一抬眼,发现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想想沈瑟这个点也该醒了,不醒也得叫醒她,中午就没怎么吃,一直饿着肚子可不行。 程绍仲关上电脑起身,来到主卧,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他摸索着打开灯的开关,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那床软绵的被子被随意抛在一边,有一角还落在了地板上,显得孤零零的。 就在这一刻,程绍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停摆了一下,而后又像是撕开了一条口子,久违的冷风嘶嘶灌进去,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 一个小时前,沈瑟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其实她这个时候正在做梦,可是梦里的场景跟现实交汇在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找她的人是何清,一个本是今天最幸福的女人,可她没去享受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却来找了沈瑟。 沈瑟迷迷糊糊地应着,等到她慢慢清醒过来之后,才终于听懂了何清的意思。 离开家的时候,沈瑟还特地嘱咐了一下保姆,不要跟先生说她出去的事,平日里她对保姆阿姨很好,阿姨也很疼她,所以冒着被先生骂的风险,后者还是答应下来,替她保密。 沈瑟很快打车赶到了跟何清约好的地点。 南城最南边的尽头是一片海,沈瑟上大学的时候,常常和同学们来这里玩,这里便承载了她太多太多青春的美好记忆。 今天重新来到这,她望着一江沉沉的夜色,有些微微的失神,直到身边走来了人,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你来了啊。”沈瑟笑出来,“搞得这么神秘,好像是来接头似的。” 她说着玩笑话,可何清看上去却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神情略微有些严肃。 过了会儿,沈瑟听到她说:“之前我跟你说过,侯易铭并不很喜欢我,他跟我结婚,只是迫于家庭的压力,你还记得吗?” 这些话沈瑟当然记得,只不过她一直以为这是何清心思太过敏感,她也劝过很多次,说如果侯易铭不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跟她谈婚论嫁的,何清每每都是应下来,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而这回,她是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摆到台面上来,将最真最残酷的真相撕裂开。 她转过身,看向沈瑟,眼里尽是一片凉意:“他喜欢的人是你,我知道。虽然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虽然他也一直瞒着我,可我就是知道。沈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曾经的我乐于跟你分享所有的秘密。可是这件事上,你却骗了我。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 沈瑟彻底怔住,张了张口,有些说不出话:“清清……”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也不想听。我今天找你出来,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以前你跟侯易铭发生过什么事,我都可以不在意。我要的是他的以后,他不喜欢我,我就努力地让他喜欢上我。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就算只剩下一年,一个月,一天的时间,我也不会放弃。我不像你,你看着这么善良无辜,其实你才是那种最虚伪,最狠心的女人。你看看现在的你,像什么样子。本来你可以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却偏偏不安分地搞出了这么多事端。知道周围的人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吗?侯易铭对你余情未了,我就不得不防着你。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守在你身边,你却总拿他不当一回事。你以为世上的人都得以你为中心吗?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凭什么让所有人都这么痛苦!别拿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我,那些男人吃你这一套,对我可不管用。” 放在什么时候,沈瑟都是想不到,跟她说出这番话的人,居然会是何清。 明明白天的时候,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还把捧花直接递到了她的手上,带着那样明媚的笑意。 直到那一刻,沈瑟都以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但……她好像想错了,或者从始至终,她都忽略了什么。 “不是的清清,我不告诉你,是因为……” “是因为不想因为你让我心里觉得不舒服,影响了我跟侯易铭的交往,我知道。可是你这样自以为的好意,对别人来说就真的是好事吗?你总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事情,却从来不会替别人想想,你这样的想法,别人是不是乐得接受。就像是这次,你难道就没想过,等到事情败露再也瞒不住的时候,我会是种什么心情吗?我觉得被背叛,被欺骗,被伤害。同样的,你选择推开程绍仲,不也是怕自己的病连累他,让他趁早忘记你吗?但是你这么做,对他那么残忍,那么不公平,等到有朝一日,他真的被你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回头了,那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别骗自己了,你没那么强大,也没那么伟大。把他拱手让人的事,你做不出来。所以你现在,就是纯粹的瞎折腾,只是可怜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等他出生的时候,也没有个完整的家庭,你给他的注定是残缺的生活,可你不以为意,还沉浸在自以为母爱里,用你的自大和愚蠢,折磨着我们,也折磨着你的孩子。” 听到这,沈瑟已经无话可说了,不是生气,也不是失望,就是觉得,怎么这样的点醒,来的这样迟呢? 而这个问题,何清给了她解答:“因为以前周围人总是捧着你,宠着你,无论你做什么,我们只有接受的份。你以为你的心思程绍仲看不出来?他只是懒得拆穿罢了,担心你被拆穿之后接受不了,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他宁肯保持现状守着你,你怎么就不想想,他那样的男人,什么时候做过这样低声下气、抛弃尊严的事,而接受这一切对待的你,还显得那么心安理得。或许你的心里还在沾沾自喜,自我感动,觉得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但我说实话,这样的好,真的很残忍。” 何清又跟沈瑟说了很多很多,后者一句都不曾反驳,只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到了初夏,海面的晚风还是有些凉意的。 何清临走的时候,沈瑟正抱紧自己的胳膊,肩膀微微瑟缩着,好像是有些冷。 何清的眼里略过一丝不忍,可是她咬着牙,没说出心软的话,只是在走前说了最后一句:“哪怕未来的日子很短暂,短到只剩下一分一秒,都应该去尽情感受这世界的美好,让爱的人和爱你的人觉得幸福,那才是不留遗憾的做法。你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留给所有人的,只有痛苦。这份痛苦不会因为时间的消逝而变淡,反而会成为每个人心头的一根刺。沈瑟,你向来很聪明,但这一回,是太糊涂了……” …… 何清走后,沈瑟独自在海边又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都变得僵直了,她才缓缓蹲下身,坐在有些硌的沙滩上,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程绍仲找过来的时候,沈瑟已经冻得浑身发凉了,如果不是被纳进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永远困在这,再也走不出去了。 程绍仲将她抱得紧紧的,两人的心口贴的这样近,都能感觉到彼此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一个是缘于恐惧,一个则是缘于一种难言的冲动。 沈瑟抿紧嘴唇,想了很久,才微哑着嗓音问道:“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痛苦,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累?” 程绍仲埋在她的脖颈间,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沉闷地像是晨间的钟声:“只要你别离开我就好……” 沈瑟微微仰着头,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却怎么也不让它们任性地流下。 就像她自己,任性妄为太久了,也自以为是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只是纯粹地拥抱,只是纯粹地示好,是件多么简单又欢喜的事。 她推开程绍仲,抹了一把眼睛,像是鼓足了勇气,想要说些什么。 可这个时候,沉沉望着她的男人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一把锢住她的后颈,就这样吻了上来,带着气势汹汹的霸道,以及似有若无的气恼。 沈瑟被亲的头昏脑涨的,可又实在觉得可惜,也替某人可惜。 他是怕她又说出什么绝情的话出来吗?可是这次他猜错了,她要说的话,或许会是他爱听的呢。 …… 不远处。 一直躲在暗处的何清看到那边的场景,收起手机揣进兜里,“诱拐”沈瑟再加上“通风报信”,不知道这两件事加起来会不会功过相抵。 不过就算吃力不讨好也无所谓了,只要沈瑟以后能过的幸福,她做一回恶人也无所谓。 她其实知道沈瑟对她好,而她也从来没怪过她,那么说,只是激将法的意味占了绝大多数。 不过有些话她却还是存疑的,就比如,某个人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下去,真的会有一个好结果吗? 何清走出海滩,打算打车回去。 不过晚上的车本来就少,她等了好久也没等来,正当她有点着急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面前,而车窗缓缓降下之后,她也看清楚了,车上的人是谁。 一个很是悲催的男人,在洞房花烛的大好时光,只能开着车出来,寻找他的“落跑新娘”。 何清静静地看了会儿,到最后,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 尾声。 许久许久的以后,当程绍仲再一次求婚未果之后,饶是沉闷如他,也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两个人闺女都生了,觉都睡了,“老夫老妻”这么久了,还是一个正经的名分都不给他。 沈瑟这时正抱着闺女唱着小曲儿,听到这样愤愤不平的话,她将睡着的闺女轻轻放在摇篮里,然后看向某位不满的男士,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上次我求婚你拒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呢?” 程绍仲:“……” 她跟他求婚,那得追溯到早八百年前了吧,都陈年往事了,怎么还翻出来念叨呢? 只是这样的事还真是他做的,他也没办法否认,只能自个儿郁闷着。 沈瑟发现这人的脑筋是真的轴,不明白地说出来,他怕是永远都意识不到了。 轻咳了声,她继续风轻云淡地说道:“何清结婚那天,曦曦还没出生,在海边,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来着。结果你干脆就没让我开口,知道我受多大打击吗?知道你多让人伤心吗?我现在不过是让你受几次考验而已,看你这耐心,啧啧,果然是有了女儿就忘了孩子她妈了,你现在是越来越对我没耐心了。” 沈瑟一边说着一边感叹地摇着头,等到被人扯着离开家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去哪儿啊?”来到车上后,沈瑟不解地问。 程绍仲替她系好了安全带,又使劲地亲了她一下,说:“重新来一次。” 那天他错过的所有,都得再来一次。 沈瑟本想再怼怼他,可是看到他迫切又期盼的目光,到底还是没能忍心。 她轻笑着抱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凑上去,咬住他的耳垂,轻声地、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我们结婚吧,程老师。” ——正文完—— 第221章 番外1 沈瑟和程绍仲结婚那天,是个天气晴好的日子。 这是沈妈妈特地挑的一个“吉日”,为了女儿的出嫁,她忙前忙后的准备了整整两个月,周围人都劝她歇着,说有的是人帮着做事,她何必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可沈妈妈都给回绝了,她现在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怕来不及给女儿更多的爱和关护。 这些沈瑟自然都看在眼里,也颇为心疼。 自从当了妈妈之后,她总算能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想想先前自己那般不省心,也很是懊悔。 结婚当天对一对新人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虽说沈瑟和程绍仲对彼此早已成“旧人”了,可结婚毕竟是头一遭,饶是两个人表面看不出来,内心都还是有点忐忑。 早晨五点多沈瑟就被拉起来准备,化妆穿衣什么的,都按照流程来。 她还睡眼朦胧着,精神有些萎靡地任人折腾。 主要是昨晚小程曦怎么也哄睡不了,她差不多抱到了半夜,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让保姆给抱了出去。 不过到底还是惦记着女儿,沈瑟催着化妆师给她装扮好后,便去到婴儿房里,看到熟睡的小宝贝,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轻轻触了触女儿嫩嫩的小脸蛋,沈瑟有些不着调地在想,他们这算是结的哪门子婚啊,孩子都生了,还这么大操大办的,不是让人笑话吗? 唉,怪只怪她当初太冲动,一个不注意就求了婚,后来是彻底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想到某个偷乐的男人,沈瑟暗暗咬牙,如果再来一次,她才不会求婚,她鬼迷心窍了才会求婚! …… 到了接亲的时间,家里的一帮伴娘团可是让伴郎们吃了不少苦。 何清作为“场外指导”,就在一旁出着主意,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做了功课,总之就是“蔫坏蔫坏”的,可把那帮男人折腾的够呛。 不过程绍仲是什么人啊,这点阵仗哪能吓得住他,“三下五除二”地便进了屋。 今天算是他大喜的日子,可只有看到沈瑟的时候,他才真正笑出来,笑意只比这华灯还要耀眼。 在南城最豪华的五星酒店,婚礼准时开始。 到了这个时候,沈瑟才真正觉出有点紧张,坐在休息室内,手心还有点汗湿。 何清和余清辞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说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经事啊,不就是结个婚嘛,腿抖干什么呀。 她正想着,就听到揶揄的声音传来:“哟,新娘子开始紧张了。也不知道当初谁笑话我来着,说我结个婚四肢都不协调,我看啊,你待会儿可比我还要不协调。” 何清现在说话还是这么直来直去,尤其是在沈瑟面前,那是名副其实的“何怼怼”。 沈瑟偏偏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轻哼一声之后,不想理她了。 余清辞在一旁听得是又好笑又无奈,她走到沈瑟面前,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结婚哪有一点不紧张的。想当初啊,我也是出了不少洋相呢。” 这么优雅从容的人也会出洋相吗?沈瑟一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事实啊,还是单纯说出来安慰她的。 不过不得不说,因为两个朋友的到来,还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到了婚礼真正开始时,沈瑟走进礼堂,在万千人海中,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正中央的男人。 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也在看她,但就是这样静静相对的感觉,已经让人觉得有种跨越喧嚣、只为执手的感动。 沈瑟没有父亲,程绍仲也没有什么亲人到场,但是因为有了彼此,这样的遗憾,好像也并不显得多突兀。 程绍仲亲情淡薄,唯有跟沈瑟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属于人间烟火气的,平平淡淡的温情。 沈瑟自幼丧父,可在程绍仲的身上,她仿佛能得到所有到她长久以来缺失的安全感。 或许从一开始,孑然一身的他们相遇,在两颗心的纠结错乱中,他们早已将彼此作为这世上最深的依靠。 那样的感情不限于爱,也不止于亲情。 沈瑟独自朝着程绍仲走过去的时候,周围有无数的人在欢呼,在祝福,可她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似的,眼里只能看到一个人。 等她好不容易走过长长的礼道,将自己的手放进男人的手中时,她才发现,自己至此,是真的再也逃不开了。 “我现在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要大张旗鼓地办一场婚礼了。”交换戒指的时候,沈瑟压低声音说。 程绍仲将大小正合适的戒指套进她的指节,他的声音比他的动作还要温柔:“哦,为什么?” “因为需要一种仪式感。让人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属于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是这个女人的专属,谁也染指不到了。”沈瑟仰起头,对着眼前的男人灿然一笑,“程先生,从现在开始,你有作为沈小姐丈夫的觉悟了吗?” 程绍仲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温软的同时,在一片欢呼声中,以沈小姐丈夫的身份,吻住了她。 “当然,我的程太太。” 第222章 番外2(全文完) 在小程曦三岁的时候,时年三十五“高龄”的沈瑟又怀上了第二胎。 她看着两条杠的验孕棒,不可置信地看了很久,然后从卫生间出来,看了眼还在睡着的男人,没出声,只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找到手机,给何清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候的电话着实扰人清梦,被吵醒的何清有点起床气,嚯的把丈夫横在自己胸前的手扯开,可怜的侯易铭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撒了气,皱着眉头咕哝了两声,又继续睡了过去。 何清披上睡衣接通电话的时候,那边的沈瑟着实已经煎熬许久。 听到何清的声音,她压低声音,语调还有点轻颤地说道:“清清,怎么办啊……” 何清打了个呵欠,一杯水下肚之后,那点儿不顺的气也跟着散去了:“什么怎么办啊?” “我……好像又怀孕了。” 何清:“……” …… 作为第一个知道沈瑟怀孕这件事的人,何清表示这正常的很,还有点骄傲,谁让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忍不住感叹:“不是吧,你家程总还真是老当益壮哈,咋这么快又有动静了。” 沈瑟对她说的前半句很是无语,什么叫老当益壮,她家程老师一点都不老好不好,走出去说他三十多岁都有人信。 不过争辩这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现在的问题是,对于她怀孕的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啊。 “怎么处理……”何清撇了撇嘴,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当然要跟你孩儿他爸说一声啦,你俩好歹每天睡在一张床上,你什么情况,他还能不知道?” 沈瑟也知道这个理儿,可也许是之前的事还有阴影,她潜意识里,是真的有点打怵跟程绍仲说。 不过又一想,现在还有什么可打怵啊。 要是他再说出那种不要了之类的混蛋话,她就带着闺女回娘家去!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原谅,嗯,绝不原谅! …… 吃早饭的时候,沈瑟坐在餐桌上,看着一身优雅用餐的男人,后者的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报纸,几乎没瞅她一眼。 果然是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想当初刚结婚那阵,他们还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呢,结果才过了多久的时间啊,她就熬成了黄花鱼,相比较起来,还是男人比较吃香,有钱有权还有貌,走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上赶着追呢。 沈瑟喝了口粥,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下子程绍仲终于从报纸上抬眼,瞧向她:“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有些话在喉咙边滚了滚,沈瑟犹豫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喝粥。 程绍仲又深深看了她两眼,目光有些幽深。 吃完早餐他去上班的时候,以往跟他一起出发的沈瑟却有些恹恹的,她说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想在家里休息,律所那边她会请假。 现在沈瑟依旧在贺成所,业务重新上手,加上之前的案子累积了点名气,现在在南城也是能说得上名号的大律师了。 先前她不愿意一直待在家里做家庭主妇,所以在女儿断奶之后就选择继续去上班,不过做女强人什么的不是她的志向,她就是不想总被人养着,那不符合她的价值追求。 程绍仲对她的突然请假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问,很快出了门,司机也已经在外面等候。 沈瑟在窗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确定,变了变了,这么快就变了。 以前她稍微有点病痛他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现在她都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他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真的是无一例外!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缘故,沈瑟觉得身体特别的重,特别的乏,午饭后跟女儿玩了一会儿她就撑不住了,让保姆带女儿回去睡觉,她也趴在了客厅的榻榻米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有些长,醒来的时候,她都忘记了这是在哪,一个不经意的翻身,还差点滚到地上去。 这让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久都没敢动弹。 等到五感回归,沈瑟才慢慢坐起身,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五十分,程绍仲倒是快下班回来了。 可是怎么办,现在她一点都不愿意看到他,因为这会让她有点心理生理的双重不适。 忙碌了一天回来的程先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妻子对他的种种不满。 每当他有意无意地靠过去的时候,都会被人嫌弃地挡回来。 这可不是件好事,虽然自诩为宠妻无度的男人曾经告诉过他,夫妻间偶然闹个别扭,算是情趣的一种。 可他是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这种情趣的存在,沈瑟跟他闹脾气,他从不觉得生气和厌烦,日子过得这么久了,还是会感到忐忑。 直到吃完晚饭,沈瑟依旧是绷着脸,不搭话,也不主动进行眼神交流。 程绍仲又不是那种情话软话信手拈来的那种人,所以即便是想要改善关系,也有点无从下手。 睡前他陪着女儿在房间里玩的时候,终于有些忍不住问道:“你妈妈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小曦曦在专心地玩自己手里的玩具,对自家老爸苦恼的问题听也听不懂,答也答不出来。 程绍仲便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儿,心里不由得在想,该不会等这个小祖宗长大了,也动不动跟他闹脾气吧,他一个祖宗都治不了,可别说再来一个了。 可人生啊,就是有这种甜蜜的烦恼,以及甜蜜的负担。 洗漱完睡觉前,沈瑟不死心地又验了一遍,还是跟早上一样的结果。 这下是真的八九不离十了,她在洗手台前靠坐了很久,最终长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她一走出去,程绍仲正背对着她在看什么东西,听见动静却立马塞进了口袋里。 沈瑟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走上前,走到他面前,努力平静着声音说道:“明天我想去趟医院。” 程绍仲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哪里不舒服?” “算是吧。你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去,没空的话就算了。”沈瑟说的随意,但她的意图还是挺明显的。 程绍仲这么聪明的人,当然能猜出她的想法,可他偏偏回答:“我明天有点事,让司机送你去吧。” 沈瑟咬住嘴唇,移开目光,万般滋味下,选择了沉默。 …… 医院妇产科外等待化验结果的人还有不少,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在这简单的一角,就能看出这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万般景象。 沈瑟是一个人在等着的,这段时间内,她告诉自己,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只要别后悔,那就可以了。 而最终拿到确认的单子时,饶是做好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手抖。 走出医院时,沈瑟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走出几步还有点头晕,她扶着头在原地站了会儿,这个时候,像是有谁跑到了她的面前,带着明显的气喘。 沈瑟抬头一看,有些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不是说公司有事吗。 程绍仲额上有一层细汗,脸色也有点儿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他攥住沈瑟的胳膊,声音略有起伏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他什么?哦,是怀孕的事吧。 沈瑟叹了声,说:“我没说,你不也知道了,是小张告诉你的吧。” 程绍仲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像是纠结挣扎了许久,才又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沈瑟也盯着他,这一次,她没选择退让:“我想要他。有了曦曦之后,你再让我放弃一个孩子,我绝对做不到。” 程绍仲哪有什么反驳的话,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心下温软,满目狂喜。 …… 怀了孕的沈瑟,跟平时的沈瑟相比好像并无不同,待遇并没有提高,因为以前她的待遇就是最好。 而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错的,同理,要是这种眼光扭转,那是怎么瞧怎么喜欢。 先前沈瑟嫌程绍仲对她不够关心了,还又误会他不想要两人的孩子,这些都让程绍仲很是受伤。 事实上,他这段时间掖着藏着的,是听某人的建议,打算准备个结婚周年惊喜给妻子,精髓就是神秘,要是提前让她知晓了,还谈什么惊喜。 那天她没陪沈瑟去医院,是因为跟费洛德约好了去签署财产转让协议。 他的财产,他给分成了两份,一份给妻子,一份给女儿,至于他,签了这些之后,就变成蹭吃蹭喝的了,而沈瑟差点就不让他蹭吃蹭喝了,可真是惊险。 但等到第二个孩子出生后,这些协议估计还得修改,但那是后话,麻烦都留给以后的程绍仲吧,现在的他,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跟妻子女儿,还有尚未出生的二宝,跟他们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这天晚上,沈瑟早早地吃完饭去到院子里,坐在摇椅上,吃着保姆阿姨给她准备的酸果,赏着今晚的明月。 程绍仲走到她身边挨着坐下,将软软香香的妻子抱在怀里,他别提有多惬意了,还在沈瑟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沈瑟瞪了他一眼,却没推开他。 两人就这样静静待了会儿,沈瑟嚼着酸果,想了想,突然说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大概一辈子都是这样了,你让我伤心了,我们再和好,和好了之后,改天你又得惹我生气。唉,为什么何清跟陆太太的丈夫们不会这样呢?我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可好了,好到不能再好了。” 程绍仲一听这话有点咬牙,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妻子把自己和别的男人比较,而且他还是被比下去的那一个。 不过他可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做些什么,扭转妻子对他的看法。 轻咳了声,他神态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别的男人那么好,你也看不上,喜欢的不还是只有我。” 此话一出,沈瑟眼睛瞪得更圆了:“所以呢,你就是吃定我了?” 程绍仲见她生动的眉眼,内心陡然生出些柔软和感动。 是啊,从以前到现在,他所倚仗着的,不就是沈瑟喜欢他,也只有沈瑟,才能忍得了他冷淡的脾性,他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改了,可他也知道,她不会再离开他了。他也会穷尽一生,用他所有说不出的爱,护她平安与安宁。 程绍仲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温柔地吻上了妻子。 夜凉如水,唯有彼此身体的温热,才能给予对方暖意。 …… “你怎么动不动就亲人啊,让曦曦看到了影响不好。” “没事,她不在。” “……二宝看到了影响也不好。” “嗯,那我注意着点。四个月了,够安全了。” 沈瑟:“……” 安全什么??? 到最后,她还是没让某人得逞,一脚把他给踹了下去。 被嫌弃的程绍仲也没恼,只坐在她的脚边,点了点他的唇角,在笑。 …… 属于他们现在和未来的幸福生活还在继续,当然生活不可能只有一种味道,有了甜,也有辣,咸,苦,酸,但愿终此一生,你跟我都能找到共同品尝这些百味的人。 虽然他那么不好,可在她的眼里,就是替代不了。 第223章 足以要了他的命 费洛德走后,程绍仲给警局里的熟人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他淡笑道,想见一下王兴。 先前王兴还未判决的时候,除了辩护律师,是不能与外人会面的。 可如今判决生效,被正式关押后,想要见到人,也没那么难了。 第二天下午,他来到了南城看守所,在那里,再次见到了在法庭上向他挑衅的那个人。 王兴是认识程绍仲的,不单单是在法庭见的那面,还有车祸发生当天,他亲眼看到,他开着车冲过去的时候,那男人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想扑过去挡在女人的身前。 只可惜,差了一步,他眼睁睁看到女人在他面前被撞得半死,然后他跪在血泊里,倒像是他丢了命。 王兴心里满是得意,心想着你是最有名的大律师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整的这么惨,我就算是撞死你的女人,你也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哈。 也正是因为这份得意,当他知道程绍仲要见他的时候,没多想就答应了,他特别想看看这么厉害的人物在他面前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也特别想炫耀一下,他的车技有多厉害,说撞女的撞不到男的,牛逼吧。 程绍仲照例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脸上连一丝愤怒和仇恨也没有,他平静望过来的时候,王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沉不住气地问:“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来见我就干瞪眼啊!” 程绍仲听到这些非但没恼怒,却是扯了一下唇角,于是王兴更加认定这人不正常。 正常人见到“仇人”,就算能忍着不动手,也会红了眼吧。 “王先生,”良久,程绍仲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帮你。” 要是王兴在喝水的话,估计会一口喷出来。 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哈哈大笑,很快眼泪都出来了:“你想报复我都来不及了,还会帮我?我他妈信你的鬼话才怪!”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跟我无冤无仇。”程绍仲挑了一下眉,似乎真是不解。 王兴这才意识到刚才说漏了嘴,虽然他知道程绍仲跟沈瑟的关系,可实际上,他是不应该知道的。 因为他只是“意外”酒驾撞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与他素不相识,他更谈不上知道人家的社会关系。 但他好歹在是道上混了那么久的,这么点应变能力还有,他不甚在意地扭了一下脖子,关节发出“咔咔”两声响,然后他才舒坦了似的,玩味道:“我是跟你无冤无仇,可也非亲非故啊,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别想唬我。” 程绍仲无甚所谓,他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手边,王兴看了一眼,也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我有朋友恰巧与王先生认识,在你被羁押的这段时间,曾经去过你家里,帮你照看着。” 王兴一听,方才还吊儿郎当的痞气瞬间没了,整张脸都紧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有备而来。 “不要紧张,我说过了,我会帮你。”程绍仲打开那个文件袋,找出一沓汇款单,还有一个白色的信封。 一看到这些,王兴立马瞪大了眼睛,眼眸尽处,是恐慌,以及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他觉得喉咙都像是被人扼住了,无法呼吸。 “这年头用汇款单的人很少了,而且六十万的数额,汇款六十一次,也确实考虑周全。” 超过一万数额必须实名,有人熟知这一点,因而每张单子都只汇九千多,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不怕麻烦,为的就是安全。 为了不让人查到银行流水,也不让人查到汇款的源头。 王兴紧咬着牙根,看着程绍仲,眼里的阴霾愈发深重。 “那又怎么样,我怎么收钱关你屁事!” 程绍仲不置可否,他将汇款单放到一边,继而拿起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信封。 而就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让王兴脸色霎时变白。 他很清楚里面装着什么,而程绍仲,自然也已经发现了。 王兴有了惧意,他后怕似的看向不远处的警察,气息都乱了,可他却不能问一个字,问了的话,就是不打自招了。 程绍仲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随意翻看了几眼后,语气轻淡道:“不知道这件东西对你重不重要,我也一块带来了。” 这下子王兴没了方才的嚣张,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死死盯着程绍仲,沉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绍仲摇摇头,示意他别着急。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那个信封,像是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王兴猛地起身,想阻止他的动作,这时警察察觉不对劲,走过来,压住王兴的胳膊:“别乱动!” 程绍仲没有受到影响,他打开了信封,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向桌面上一倒。 王兴的脸上都是惊恐,他差点就惊叫出声。 可出乎意料的是,桌子上出现的东西不是他预想中的,而是一张照片。 警察见没什么异样,警告了一声之后,便退到了一边。 王兴怔住了,过了会儿,他才喘了一大口气,像是终于活过来了。 “只是一张照片,不要紧张。”程绍仲将其推给他,“先看看。” 王兴迟疑地拿起一看,然后,手慢慢捏皱了边角。 他终于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已经没有了秘密,那些他极力想藏住的东西,最终还是无处遁形。 “这是从路边监控里找到的,没办法证实什么,也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程绍仲自始至终都这般风轻云淡,好像别人的喜怒悲欢,对他都没有丝毫影响。 “不过如果我把信封里原本的东西交给警方,那你跟什么人接触过,这笔钱从何而来,你到底是酒后驾车出现意外还是蓄意谋害,就都有调查的理由了,不是吗?” 王兴浑身僵硬地听完,然后,他似绝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他没办法否认,也没办法阻止,能做的,好像只有妥协。 因为程绍仲手里的东西,足以要了他的命! 第224章 只是时间未到 气氛静滞许久,王兴才阴沉地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程绍仲此来肯定不是无聊得拿他开玩笑,他费尽周折找来这些东西,一定有目的。 程绍仲这才敛下神色,眉眼间有肃立的清寒。 “我说了会帮你,不管是这笔钱,还是你害怕的那些东西,我都可以帮你处理掉。前提是,你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什么……什么人?”王兴的眼神闪烁了两下。 程绍仲自然是能看出他的谎话,可他没有追问,相反,他只是将东西收归好,准备离开。 王兴已经做好了被追根究底的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就要走了,这让他的惊疑和恐惧更甚,于是他来不及思考别的,直接喊住他:“程、程律师!” 程绍仲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不会逼你。” 王兴惊魂未定,很是怀疑地看着他,因为他直觉这位程律师不是个善良的性子,他会这么宽容和好心? 只是他又没办法说实话,关于那个秘密,他说出来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继续扛着,说不定程绍仲见他不松口也就放弃了。 程绍仲走时,又多看了他一眼,王兴触到之后便胡乱瞥开,不想与他对视。 等到被带回牢房,他想到方才的种种,越想越害怕,可四面都是不透风的墙,他就算想传个消息出去,也苦于没有法子。 过了两天,就在他以为涉险过关、风平浪静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老家的母亲突然来了,说要见他。 王兴自小就是那种顽劣不堪的孩子,小学辍学之后,他就跟着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生活,家里的人都避他不及,唯有母亲还对他有几分关切,这些年他来到南城,还收到过母亲寄来的米面,生怕他在外吃不饱。 前阵子他收到那笔六十万的汇款之后,就给母亲汇了几千元钱,他想让她高兴高兴,也让村里那帮势利眼看看,他王兴也是有本事挣着钱的,他才不是只会偷鸡摸狗的二流子。 之后他开车撞了人,以及被判入狱的事,他都没告诉过母亲,本来他想着等出狱后跟母亲说外出做生意了,这件事也就翻了篇儿,谁曾想,原本万无一失的打算,到此竟然出现了纰漏。 他被警察带出来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脚尖。 这些年他嚣张恣意惯了,就算欠了赌债被追被打也只会梗着脖子,头破血流了也还不服气,嘴上求着饶,心里却说早晚让你们这帮孙子尝尝爷爷的厉害。 可此时,当他瞥了一眼母亲花白的头发、如干枯树皮一样的皮肤之后,他感觉身上像针扎一样,坐下的时候后背也佝偻着,像是被抽干了狂气。 母亲的眼泪从脸上的沟壑流下来,她的嗓音比模样还要苍老:“阿兴啊……” 王兴动了动身子,他觉得凳子上也有刺。 “你怎么来了……”他咬了一下嘴唇,“不是都给你钱了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母亲颤颤巍巍地把一个布包拿出来,里面有几十张红票子,她抹了一把眼睛,说:“我知道这些钱的来路不好,不敢用,又怕你做了坏事,就来找你了……” 王兴盯着桌子上的一角不说话。 “这些钱到底从哪来的,娘去还给人家,你在里面好好认错,好好改造。”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事!钱给你花了就好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王兴不耐烦地吼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烦我了,赶紧回家,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留下矮瘦苍老的母亲,看着他的背影怔怔流着泪。 …… 方进找到李燃的时候,后者近些日子正有些春风得意。 那篇帖子虽然早就被撤下来了,可在业内的影响力并没减少,除了对当事人的议论外,还有对帖子原作者的好奇和探寻,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口风,说作者很有可能是法制日报的李燃。 李燃没有正面回应过这些询问,但是他确实因此大出风头,就连主编也找他谈过话,明里暗里告诉他,以后社里会创造更好的条件,让他去挖掘更多的新闻。 这些都让他心情舒畅、意气风发,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只是个没背景的小记者,年龄慢慢大了,位置也逐渐边缘化,好不容易有了这次契机,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能不能站稳脚跟就看这一回的努力了。 他知道方进是贺成所的合伙人,虽然律所规模不算太大,可到底是在律界有影响的人物,李燃以为他也是因为听到了风声来找他套近乎,于是欣然赴约。 约定的地点是南城的一家高级餐厅,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包厢也相当幽静雅致,李燃跟随侍应生走进来的时候,心情很是爽利,看什么都觉得舒畅。 直到推开门,他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那舒心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方进见他走进来,忙热情地起身招呼:“哟李记者,快请坐!” 李燃还是怔愣着,有些缓不过神。 方进呵呵笑着,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桌前,还殷勤地替他拉开了椅子。 “我怕只有我们两个吃饭太冷清了些,就找了个朋友过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说的朋友,指的自然是程绍仲了。 程绍仲坐在主位,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李记者,久仰大名。” 李燃突然觉得脊背发紧,这种感觉在他上传帖子的那一刻有过,当时他想,程绍仲看到了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告他,或者用自己的权力整他,但酒壮怂人胆,他又喝了口酒,狠了狠心,直接点了上传键。 之后过了这么久,程绍仲一直没动静,他还以为对方不打算跟他计较了,也就慢慢放下了心,专心享受关注带来的成就感。 可他错了,一切的一切,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第225章 不就是怕你出事 方进见李燃浑身僵硬的样子,暗暗瞥了眼程绍仲,心想着你这人真是够可怕的,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可他毕竟是今天组局的,见气氛有些尴尬,他有责任跳出来缓和一下。 于是他招来侍应生,示意可以上菜了,等到酒菜上桌,他便笑着递给李燃一杯酒,道:“李记者不要这么拘束,我们都是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以后有时间也常出来一起喝酒啊。来来,先尝尝,这是招牌的桂花酿,很有滋味的。” 李燃没有立刻接过酒杯,而是又看了眼程绍仲,后者还是那副淡笑无谓的模样。 他咽了咽,然后接过酒一口气闷了下去。 “哟,爽快!” 方进乐呵呵地又给程绍仲斟了一杯,意思是老伙计你也给我点面子啊。 程绍仲没有喝酒,他的手在桌面上点了两下,终于开口了:“今天找李记者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此话一出,方进的眼皮子一颤,李燃的手则抖了抖。 “那些照片,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李燃的意料,本来他看到程绍仲的那一刻,脑子里嗡然一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毕竟他写的帖子内容实在离谱,任谁碰上了都会大为光火。 可那不过是他博眼球的方式,如果写的太平淡,有谁会在意呢?而且那明显不实的消息,但凡程绍仲动点心思就能澄清。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什么辟谣新闻都没见到,倒是被叫来问照片的去处,照片已经发布过了,再想着掩盖有什么用呢? 李燃是真的不懂了,他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程绍仲给他设的一个套,等他交出照片之后,正好拿这些做证据起诉他诽谤。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一凛,整个人愈发紧张了。 “程律师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李燃决定装傻,毕竟没人能证明他就是发帖人,即使双方心知肚明,但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方进在一旁听到这些话真是无奈了,都这时候了,这李记者还装什么傻充什么楞呢,谁还不知道谁啊,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能找上他? 他刚要用上帝视角戳穿这个蹩脚的谎言,就听到有人从善如流道:“那是我问错了,我的意思是,如果用这些照片写一篇不一样的报道,你能不能做到?” 这下子不光李燃,连方进都诧异极了,要不是碍于外人在,他都想直接问问程绍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燃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反问:“程律师为什么会找到我?如果需要谁帮您写文章,我想应该有很多人比我适合。” “这个理由你比谁都清楚。”程绍仲目光清淡而冷然。 解铃还须系铃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大抵就是这么个理由。 李燃终于发现,他还是为先前的冒失举动付出了代价,不过并非惩罚,而是恐惧的煎熬。 写一篇文章自然是不难,难的是,他这么做了之后,日后但凡出了什么岔子,责任都会算在他的头上,甩也甩不掉。 如果答应下来,这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而如果不答应,他现在的工作保不住不说,说不定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都是在法律圈子混的,他很清楚程绍仲的能力和背景,也听闻过他的手段,他跟多少商界政界的人交好,又跟多少灰色背景的人打过交道,没人清楚,可那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先前想出名搏一搏的“醉意”终于全醒了,李燃现在只感觉到后怕,还有后悔。 他坐立难安,几乎要起身逃离,偏偏方进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意思是酒局刚开,时间还长着呢。 之后方进就一个劲儿地劝酒,对象自然不是程绍仲。 酒过几巡,李燃已经喝得脸跟脖子通红,拿着杯子的手都在发颤。 方进转头看了眼程绍仲,用眼神问他,这个程度可以了吧。 谁知程绍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意味里绝对没有赞许。 方进这才反应过来,把人都灌醉了,那还谈什么事儿啊,哎哟,过头了过头了。 李燃终于撑不住了,手碰倒了酒杯,人也跟着倒了。 方进叫苦不迭,刚想跟程绍仲说句话,就见后者接了个电话。 程绍仲面色淡漠,听对方说完之后,他只简单地应了声:“知道了。” 然后他便起身要走。 方进哪能就让他这么走了,李燃还在这呢,剩下的话到底还说不说啊。 程绍仲对他的焦急和询问视而不见,大概意思就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看着他的背影,方进泄气地想,他到底图个什么啊,程绍仲这是拿他当免费劳动力了吧! 烂醉如泥的李燃动了动,差点滑到地上,方进见了还是好心地扶了一把,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只放低了声音说:“聪明点的就按照他的话去做,别自讨苦吃。” 李燃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一下。 好不容易找了辆车把人送走,方进想了想,还是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毕竟事情都是他安排的,怎么也要问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程绍仲还是无意多说,但这回方进却不依不饶起来,非得知道其中缘由:“你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那个姓李的记者那么写你跟沈瑟,我就不信你一点不在意。要是拿我当兄弟的话,你就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绍仲沉默片刻,这短暂的沉默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察觉的是,他很疲惫。 疲惫得连一句解释都懒得说。 方进也不忍心逼他,可事到如今,他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深怕事情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下去。 整治一个小记者事小,因此惹得一身麻烦就不值得了。 良久,程绍仲开口了:“我知道你的底线,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我不会让你碰。” 方进一听瞬间火大了:“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胆小怕事,怕你连累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告诉你程绍仲,我方进就算这辈子混不出个名堂,我也不至于连这点儿事都扛不住!”方进的语气更激动了,“你不爱惜自己的羽毛,我替你护着行不行!我他妈不就是怕你出事吗?” 认识十几年,方进从来都是乐呵呵的和事老,哪怕他年纪稍长,在面对程绍仲的时候也从来都是退让做低的那一方。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此时,发了此生最大的一次脾气。 第226章 博弈 他是什么心情,程绍仲很明白。 恰恰是明白,所以更不想让他多参与。 就像费洛德被借故支走,也是同样的缘由。 程绍仲说:“李燃那边就交给你了,不要多为难他。” 方进冷笑一声:“我不为难他,我清清白白的做我的律师,才不会因为你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听出他在说气话,程绍仲没有在意,他拿起手边的一份资料看了看,过了会儿,他才又说:“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晚些时候再联系吧。” 饶是心里再气闷,方进也没有直接挂了电话,他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自己发再大的脾气也没用,于是他放缓语气说:“我会帮你盯着李燃,那小子今天被你一吓,估计让他做什么都会同意。还有,别再说什么让我置身事外的废话,我信你才怪!” 收了线,程绍仲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份材料上。 这是一份事故调查书和死亡证明,死者叫赵宝珍,六十二岁,一个平平无奇的农村妇女。 唯一特别的是,她劳苦一辈子,只得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 再次见到王兴的过程并不顺利,原因自然是后者不接受探望。 警局认识的人告诉程绍仲,按照程序,他们必须征得犯人同意才能安排会见。 程绍仲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传了一个消息进去,很快,原先铁了心避而不见的人松口了。 王兴戴着镣铐出来的时候,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看起来这几天并没有休息好,事实上,自从上次程绍仲走后,他就夜不能寐,决心硬扛是一回事,知道大事不妙又是另一回事。 程绍仲手里的东西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这辈子都不用想着再出来了,他不害怕是假的,而且越想越怕。 他只是拿钱替人办事,对方允诺先付六十万,以后他每坐一年牢再多给他十万,这么算下来,等他出狱的时候起码能拿到接近一百万。 一百万做什么不好,到时候他的命运就会发生逆转,他要扬眉吐气地回老家,开着大奔戴着金表,给那帮势利眼瞧瞧,他不是个没爹的二混子,他也是个有出息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他能如期出狱的前提下,要是连监狱的大门都走不出去,他谈何富贵,谈何炫耀。 想到这些,他心乱如麻,有一瞬间甚至想找人联系程绍仲,可等到后者真的找过来了,他又犹豫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打破犹豫的,是一个消息,惊天霹雳。 “我、我娘她……怎么了……”王兴干裂的嘴唇里蹦出这几个字。 程绍仲递过一份复印件给他:“交通事故,当场死亡,因为联系不到亲属,公安局直接处理了。” 王兴看着那张纸慢慢变得模糊,又慢慢变成一个漩涡,几乎将他整个人溺毙。 “不、不会……”他忍着天旋地转,“我娘才来看过我,她怎么会突然就死了……我给她的钱还没花呢……” 程绍仲冷冷地看着他。 这一刻,眼前的人终于感受到了这种痛,侵入骨髓的痛意,无能为力的悔恨,可这些怎么够,远远不够。 “司机跟你一样,是酒驾,而且路上有四个行人,距离很近,但那辆车只撞上了唯一一个人,也就是你的母亲。” 此话一出,王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嘴里嗫嚅了几下,却没说出什么话。 “很熟悉的场景,对不对?”程绍仲将东西收好,声音低沉,“而且结局也会很相似,肇事的司机会被判刑,坐几年牢就能出来,说不定还会过上比原先更好的生活。有的人也解决了后顾之忧,真是皆大欢喜。” 王兴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个傻子,相反,因为脑子特别活泛,所以才能在外混了这么多年,欠了一屁股债还安然无恙。 程绍仲的意思……他很明白。 “你、你胡说,我娘她胆子小,从来不会跟人起冲突,谁会害她……这是意外,一定是!”他不死心地狡辩着。 程绍仲没有立即戳破他的侥幸,他只是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一回,王兴的脸上除了怔愣和衰败,再无其他。 “你以为把这样东西带到老家就安然无恙了,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到头来,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母亲。” 王兴死死盯着那样东西,然后缓缓抬眼,涨红着眼睛:“你早就查到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程绍仲回答:“我是律师,我要的证据,必须合理且合法。” 王兴听完一顿,之后居然笑了起来,笑的不可自抑。 “所以你想让我给你做证人?没有我你什么都干不成是吗?” 程绍仲不置可否。 王兴见状便更肆意了,他将内心的恐慌惧怕后悔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说到底,还是你没本事,要是有种的话,你就该把我和那个人都干掉,你敢吗,哈哈哈……” 程绍仲竟也沾染了他的笑意:“我不能杀了他,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王兴还在笑,只是笑声慢慢变得有些干。 因为他看到程绍仲眼里的笑意比未融的冰雪还要冷。 “话已经说完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说着,程绍仲不急不缓地起身,王兴则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着眼球。 他以为这不过是欲擒故纵,程绍仲三番两次来找他,肯定是看中了他的价值,他不信他就这样直接走了。 不可能…… 待到程绍仲走到门口,王兴依然没有看到他要回头的意思。 这是一场博弈,他告诉自己不能输。 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心里却还在念着,他会回头的,会回头的…… 一分钟,或者仅仅过了几秒钟后,王兴猛地站起身,双手拍在桌子上,手臂在止不住地发抖。 “等等……” 第227章 亲手把她推向了火坑 程绍仲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打出去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人怎么样了?”他问的言简意赅。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的嘴角轻扯了一下,眼底却是幽深的清寒。 “暂时别动他。还有,找个安静的地方,以后用的到。” 收了线,他直接去了医院。 这两天他没有来,一方面是有许多事等着处理,一方面,也是源于上次沈妈妈跟他说的话。 老人家是担心他的身体,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如果这样做可以让她放心的话,他便这么做吧。 现在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有关沈瑟的一切,他不会有半点敷衍。 此时守在沈瑟身边的是何清,见程绍仲来,她还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就变为局促。 这毛病是老早就落下了,因为每每站在程绍仲面前,都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程律师,你好啊。”她打了个招呼,连忙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快请坐吧,我去倒杯水。” “不用了,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程绍仲将大衣放到椅背上,看样子是要留下来照顾沈瑟了。 有他在,何清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有些事她还得解释一下:“婶子们家里都有事,阿姨就让她们都回去了,以后阿姨就住在我跟沈瑟租的房子里,平时她来照看着,周末我就来替班。” 程绍仲看向她,点头示意:“好,谢谢。” 听闻这句道谢,何清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惭愧:“没什么的,以前沈瑟那么帮着我,我为她做点事都是应该的。” 见程绍仲没有再跟她交谈的意思,何清也就识趣地打算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病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她到医院楼下等到了一个人。 “王老师,您这么忙还来看沈瑟,真是太感谢了。”何清迎上去,很是尊敬地说道。 来的是王建军,沈瑟的研究生导师,也是她跟何清本科时的刑法课老师。 王建军拿着果篮和鲜花,表情有些严肃和痛心:“前几天我去外地做了个讲座,刚回来就听说沈瑟出了事。知道你们现在住在一块,就找到你了。” “嗯嗯,沈瑟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 “唉,慢慢来吧,总会好起来的。我现在上去看看她,她的家人也在吧。” 说到这,何清暗道一声糟糕,现在病房里的不是家属,而是……前男友,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她犹豫着,正考虑要不要说明一下,就见王建军已经上楼了。 乘着电梯来到十六楼,王建军找到了何清说的病房号,敲了敲门。 没听到动静,他便轻轻打开门,入目所在,就是一个清隽而熟悉的身影,后者的手正抚在沈瑟的发上,轻柔又缱绻。 他愣住了,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还是对方先开口了:“你是来看沈瑟的吧,进来吧。” 这语气,跟真的家属也没什么区别了。 王建军一瞬间觉得有些懵,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了,以前那些不明不白的,现在这些不清不楚的,都知道了。 来之前他看过网上疯传的那篇帖子,在旁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说都是造谣,他知道程绍仲的为人,也了解沈瑟的性子,这两个人之间会有男女之情,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现在,他见到此般情景,还有联想到许久之前两人相见时的反常,明晃晃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哪还有否认的余地。 所以他都不需要再问,而是直接陈述道:“你跟沈瑟……是真的。” 程绍仲没有回答,这已经是默认。 王建军两步上前,重重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几乎是激动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做!她还是个孩子,我推荐她去你们律所的时候是怎么拜托你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说不下去了,心里是万般滋味,他甚至都觉得思维开始错乱。 程绍仲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他只低声开口:“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王建军还是无法平复,他踱了两步,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他停下了,依旧紧蹙着眉:“上次校庆的时候,沈瑟对你避之不及,我还说她没有礼貌那次,你们怎么回事?” 程绍仲觉得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因为想到了那时的沈瑟,想到了她强撑着离开他的样子,想到了她明明还爱着他,却努力再也不回头的样子。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放她走,一定不会让她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走远。 “分手了。”他回答。 “她不是冲动任性的孩子,是你提出来的?” “差不多吧。” “她跟了你多久?” “三年。” “三年……这么长时间,你一点口风没漏过。你是怎么想的,你只想跟她玩玩?玩够了就把她踢开?” 说到这,王建军愈发激动,他的脸都变成了青白色。 程绍仲不想跟他辩解,更不想在这个地方跟他吵架,他走上前,声音照例压得很低平:“有什么话,等她醒来再说吧。” 王建军粗粗地喘了口气,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向来文质彬彬、温和儒雅的王老师,这一刻,也终于是失了往日的风度。 “程绍仲,你喜欢玩女人没关系,我管不着,可你干嘛要碰沈瑟啊!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她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好不容易供养她上了大学。那么多学生里她最刻苦,最好学,还最善良,她不会耍什么心眼,总乐呵呵地说吃亏是福。她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你怎么能忍心碰她呢?” 说着,王建军的眼眶也红了。 他自诩对自己的学生做到了关护,对沈瑟,更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他让她去了南城最有名的律所,相当于给她铺了一条光明大道。 毕业后的几年得知沈瑟一直在做律助,事业没什么起色的时候,他还有些失望,心想着这孩子是图安逸了,放弃了上进。之后见到她对程绍仲避讳着,还怪她折了自己的面子。 所有的这些都让此时的他羞悔不已,他哪是个合格的老师,分明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学生推向了火坑! 第228章 什么都答应 程绍仲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的质问,忽然思绪飘忽了一下,如果很早之前就有人这样骂他,会不会将一切拉回正确的轨道。 当然,假设毫无意义,就像这迟来的责问,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挥开了王建军的手,彼此的脸色都不好看。 “她不是个孩子,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也不必追悔,这跟你毫无关系。”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清醒理智地说出这种话,王建军更觉得怒气上涌。 “你的意思是沈瑟明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是么?” “很早以前,是的。” “呵!我不信,她虽然不精明,可她也不傻!” 平日里或许如此,可遇到爱情的人,哪能用聪明和傻气来衡量。 遇上了那个人,就算明知道他的心是冷的,可还是会想,如果去抱抱他,会不会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而王建军说的也对,因为当她意识到怎么也捂不热他那颗冷硬的心的时候,她就离他而去了。 程绍仲不想再听下去了,每听一句,就会提醒他一次,那个曾经爱着他依赖着他的女孩,已经被他亲手推离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王建军见他沉默,还以为他心虚了,气不过又要动手。 这一次,程绍仲挡住了他的小臂,目光变得冷寂而坚定。 “我跟她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来评判。你关心她,我很感谢,可是其他的,你也不要过问了。” 王建军被他的话语和神情一震。 “你……”他有些哑然。 程绍仲看了眼沈瑟,后者依旧睡得平静,这边发生的冲突她不知道,别人心中的悔和痛,她也感受不了。 王建军也看向沈瑟,后又投向程绍仲。 这样温柔的凝望,这样遗憾的落寞,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人的脸上。 他一瞬间混乱了,又突然明晰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说:“我走了。” 程绍仲收回目光:“不送。” 王建军到底还是忍不住捣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学生,你也不行,知道吗?” 程绍仲没有回答,但其实已经做出了回应。 王建军走后,程绍仲回到病床边,像方才一样,抚了抚沈瑟的头发。 “有这么维护你的老师,你要是知道了,心里肯定很高兴。”说着,他轻笑出来,“以前你要是跟他告了状,也不会让我那么好过。” 只可惜,她有这样的“靠山”也不懂得运用,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非议和误解。 傻吗?是真的傻。 而所有的傻气,不过是因为她爱着一个人。 程绍仲的眼眶酸了,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体会到,当初的沈瑟是怎样爱着他,不仅是向他倾诉她的爱意,在他看不见察觉不到的地方,她也默默守着他护着他。 终其一生,他不会再遇到这样一个姑娘了。 他吻住她的手背,上面有青紫交错的血管,静静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这份温热,成为他现在所有的支撑。 “醒过来吧,我什么都答应你。就算你不想再见到我,也可以。” …… 一天后,程绍仲来到了郊区的一片废弃烂尾楼。 距离这里一公里的地方就是一座荒山,飞过的鸟都不多,更别说有人出现了。 他下车之后,楼里有人听到动静出来,见到他,忙恭敬地问候道:“程先生,我们老大一直等着您呢。” 走进去,上了二楼,一群纹着青龙的壮汉站起身,为首的却是一个瘦小的男人。 他不高的个子,蜡黄的皮肤,严重的黑眼圈,看上去身体极差。 可手下的“小弟”却对他十分尊敬,不晓得是有什么本事。 “程先生,你可终于来了。”他开口的时候嗓子极哑,牙齿也是黢黑的,笑起来的时候非但没让人觉得亲切,反倒有些说不出的可怖。 程绍仲倒是不害怕,他只淡淡道:“人呢?” 这次还没等那老大说话,旁边就有个嘴快的说道:“都他娘的关在桶里呢,隔一个小时让他们通通气,死不了的,嘿嘿!” 此话一出,当即就挨了一下爆栗。 老大横了他一眼,意思是别多嘴,而后才指了一个方向:“在那。” 在角落里,一个蓝色的塑料水桶很是显眼,桶口有一圈油污,上面还有几道干涸的血迹。 里面的人被带出来的时候,是没办法直立行走的,只能被人拖行着,身下划出两道深红的血痕。 他们被带到了程绍仲的脚边,气息奄奄。 程绍仲垂了一下眼,而后抬起眼皮,目光有些疏冷。 这眼神是探问,也是警告。 在小弟面前说一不二、脾气暴躁的老大,面对着程绍仲,竟有几分小心,怕他追究,还主动解释了几句。 “这俩人太不消停了,总想着跑,没办法,这才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程绍仲没有计较,只是看向满脸是血、脸色青紫的两人。 他们受了伤,还极度缺氧,此刻接触到了新鲜空气,出于本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极其凄惨和狼狈。 不过这样的惨状没有引起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同情,等到他们缓过劲来了,程绍仲才蹲下身,与其中一个人对视着。 那人的眼睛慢慢清明,待到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有不可置信,也有深恶痛绝。 “程绍仲……”他从牙缝里狠狠咬出这几个字。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的恨意都伤不到程绍仲分毫,不同的是,之前程绍仲可以泰然处之、一笑置之,而现在,他伸出手,抓住这人的发,逼得他仰起头,疼的倒吸凉气。 “说说,是谁指使你的?”他问。 旁边的老大见了忙说道:“别脏了程先生的手,有什么需要我来吧。” 程绍仲没有理会,仍旧看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是谁?” 头皮的剧痛和身体的麻木让那人几乎陷入晕厥,可他没昏过去,他咬着牙根,笑声和呼痛声同时从嘴里漏出来。 “你……你猜啊,哈哈……” 第229章 不了解他这个人 话音落下,他的后背挨了重重的一脚,脊椎一瞬间错了位。 痛苦的哀嚎声响起,伴着某些人的啐声:“真的是找死!” 程绍仲静默地看着,这次他没有阻止,也不曾动容,直到眼前的人没有力气再呼痛,他才又说道:“聪明点可以少吃些苦头,你也不想在这里送了命。” “你、你敢杀了我吗……你不敢,你是个律师,你不敢,哈哈哈……”眼前的人似是对他十分了解,“你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你不可能毁了自己的前程,不可能……” 程绍仲闻言,眼里居然浮起一丝笑意,连旁人见了都心惊胆战的,被人这么挤兑,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知道自己为什么输吗?因为你觉得,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程绍仲松开手,又听到一声闷哼,“十几年的时间,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盯着我,到头来,只查到这个程度。” 倒在血泊里久久不能动的人是万超,那个十余年来对他恨之入骨,出狱后煽动舆情想为自己“伸冤”的万超。 之前的庭审结束后,他被关押了几天,因为涉嫌诬告,后来却不了了之,又被释放了。 不过他的自由没有持续太久,晚上出去买根烟的功夫,就被绑来了这里。 万超听完程绍仲的话,呛咳了两下,吐出一大口血。 程绍仲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扔到了万超的身上,转而又看向另一个人。 相比较万超,她的伤势还算轻的,只有脸部的一点擦伤,不过面色青紫交错,头发蓬乱着,若不是仔细分辨,怕是看不出来她就是站在庭上的那个容光焕发的女企业家。 洛佳,万超的堂妹,是刘明刚诬陷案的帮凶,碍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同样于前几日被释放。 她自然也认得程绍仲,相比较万超的“硬气”,她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惶然的恐惧,目光也有些退缩。 程绍仲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她咬着嘴唇,似乎在挣扎着,这时万超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朝她吼了一句:“你忘了他把我们害得有多惨吗?他是我们的仇人,别听他的话!” 这一句,让洛佳的神色一凛,然后她低下头,不准备言语了。 程绍仲见状还没发话,就有人走到他身边,说道:“没动真格的,这两个人还不知道死活,不如交给我?” 程绍仲转过头,看着他:“到你手里,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了。” “哈哈,我鬼佬不就这点本事,不然你程大律师能找到我吗?” 鬼佬就是这里的老大,早些年因为一些事,他结识了程绍仲,就再没断了联系。 程绍仲低头看了眼万超和洛佳,两个人都紧绷着脸,也在看着他。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存着些许侥幸,认为程绍仲手上不想沾血,他就算想从他们嘴里套话,也不会闹到人命的地步。 只是就像程绍仲说过的,他们对他,了解的太少了。 他向后退了两步,用眼神示意鬼佬,随他来,但有个前提:“留一口气,我还有话要问。” 鬼佬黑黢黢的牙又露了出来:“明白,我手下的人很有数的。” 如果他说的有数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那确实是真的。 让留一口气,绝不留第二口。 万超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了好的皮肉,而且这些伤不光是皮外伤,肋骨、胫骨都折了好几根,更甚的是,在他大出血的时候,还有人拿着专业的器械设备过来,替他止血。 那人手脚利落地忙完之后,呲着一口白牙,得意道:“救人我是专业的。” 鬼佬啐了他一口,却是宠着的:“别看这小子不靠谱,还真是正儿八经医科大学毕业的。”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几遍,万超已经没了什么人形,血流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的模糊,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句没动真格的是什么意思。 “还挺硬气。”动手的人见他这样了还不求饶,也有点感叹,不过对付这样的硬骨头,他们还有的是办法。 另一边,洛佳的情况不见得更坏,但也不见得有多好。 这些人没对她下狠手,却是直接剥掉了她的衣服,里里外外,一件不剩。 除了她之外,剩下的七八个都是男人,全身毫无遮蔽地袒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对一个正常的女人来说,是比遭受酷刑更煎熬的折磨。 尤其有两个人还恶趣味地拉起她两条腿,用力向两边扯开,这让洛佳失声尖叫,像是要把嗓子划破,把五脏六腑都扯碎一般。 这声音太过凄厉,鬼佬怕程绍仲不喜,便制止了手下的行为。 “行了,别玩了,问问她,到底说不说?” 洛佳失神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摇摇头,又猛得点点头。 鬼佬便对程绍仲说:“不怕她不说实话,要是敢跟你耍花招,再让她尝尝厉害。” 程绍仲方才一直在看向窗外,此时才回过头,眼前的场景让他皱了下眉头。 鬼佬赶紧让人把一件外套披在洛佳身上,盖住了裸露的重要部位。 程绍仲没有说话,但他的问题不必再重申,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洛佳也是。原本她有大好的生活,富裕的钱财,广泛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结果因为蹚进了这件事,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可以说追悔莫及。 如此,她也不必再替谁隐瞒了,她不想再受这样的屈辱,更想留着这条命好好活。 于是她看向程绍仲,哑着嗓子说道:“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他只让我拿钱办事,找到行凶的司机,其他的,我再没接触过了。” 程绍仲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每次都是他找我,或者找到我堂哥转达。他用的是变声器,听不到真实的声音,还用了虚拟号码,但是……” 她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半昏迷的万超,“有次他忘记了隐藏号码,所以我看到了……看到了号码的归属地,是……安城。” 第230章 那个人姓顾 气息奄然的万超听到这句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而程绍仲慢慢走近,走到了他面前,抬脚碾住了他的手。 十指连心,饶是经受了几重痛打,这次的疼,还是让万超闷哼出声。 “那个人是谁?”程绍仲问。 万超还打定主意不让他如愿,结果他的脸又被狠狠地踩在了脚底,被迫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双冷酷至极的眼睛。 这眼神……他打了个哆嗦。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他是谁。” 万超的眼前迅速地闪过这么多年的光景,他从报纸上看到的,在电视上见到的,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全都是这位大律师的光辉事迹,各路媒体将他塑造成了正义凛然的形象,他代表着这个社会的正面典型,昭示着法律的尊严和神圣,这些无不让人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绝不会踏入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的模样,像是会随时要了他的命。 万超也怕了,他无比仇恨眼前的人,可他更怕死,他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呼吸自由的空气,他怎么会白白舍了这条命。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终于摆出一副妥协的架势:“我承认,是有那么一个人,但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假,但也有真的可能性,连鬼佬都在想,既然这两个人都这么说,说不定背后的真凶确实很狡猾,让人抓不到踪迹。 空气静寂了片刻,只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息。 过了会儿,程绍仲收回了脚。 万超见状心里一松,心想着他应该是信了。 鬼佬也走上前,摸了一下剃光的头,确认道:“程先生,结束了吧。” 程绍仲看着脚底的血迹湮没在这水泥地里,渗出了丝丝暗红。 他的眼里仿佛也沾上了这样的颜色。 “到后山,找个地方埋了吧。”再轻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 “啊这……”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干过,但鬼佬还是吃了一惊。 更惊诧的还另有其人。 洛佳哭着喊道:“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所有的人不为所动,她便又爬着去求万超,连身上的衣服掉落了都顾不上。 “哥,你快求求程律师,别杀我们,你快求他啊……” 万超也愣住了,他觉得嗓子眼里的血液都凝固了,发声的时候,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嗽。 “为、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你杀了我们,也是逃不了干系的……咳咳……” 程绍仲闻言无谓地轻笑了声:“知道全国每年有多少失踪人口吗?被埋在荒地,几十年后才被发现的白骨有多少,你肯定也不知道。你就跟你的秘密一起,埋着吧。” 万超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 “程绍仲……” 他喊的那个人已经吝惜再给他一个眼神。 程绍仲朝鬼佬示意了一下,而后就迈开步子,向出口走去。 小弟们已经摩拳擦掌,有好色胆大的还去问老大,能不能先在这个女人身上爽一爽,反正她都得死了,临死前干一回还能享受享受。 洛佳被吓得已经没有了人色,除了掐住万超的胳膊,她已经没有了别的反应。 “我要被你害死了,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她喃喃着,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 万超死死咬着牙根,然后,他绝望地想,这一回,他又输了。 在程绍仲的脚踏上楼梯的那一刻,他用尽仅存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个人……他姓顾!” …… 彼时,费洛德已经在安城处理好了程婉墓地的事。 只是个很小的问题,却意外地拖了很久,之后他想跟程绍仲说一下情况,也没能联系上后者。 不过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沈瑟刚出事的那几天,程绍仲完全处于失联的状态,到最后也没出什么事。 回南城之前,他先回了趟律所,所里的人见他回来都还挺意外,当然也很高兴,纷纷问他是不是要回安城了。 他笑着反问,我不在,难道你们都在偷懒? 众人忙指天发誓,表达自己鞠躬尽瘁的决心。 费洛德没有跟他们多聊,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把工作整理一下,他有预感,南城那边怕是个持久战,他得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 不过他刚回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座机电话。 他接通,传来的声音让他有些诧异。 “费律师,明天有时间吗?” 费洛德顿了一下,才笑道:“看来顾总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 那头确实是顾绍季,他也笑了:“是费律师事务太多,一直没能找着时间跟您联系。” “顾总有什么指教?” “不敢,是有件事要麻烦费律师。” “什么事?”费洛德笑意收敛了些。 顾绍季的声音还是轻快上扬的:“明天我要和吴婷登记结婚,想让费律师做我的见证人。” 费洛德愣了一下,顾绍季跟吴婷要结婚?怎么会这样突然? 早前吴婷的父亲对这桩婚事持反对态度,还想将女儿送出国,以此来阻断两人的关系。 怎么才过了这么几天,事情就出现了这样的转机? 而且顾兆霆、顾绍伯和顾少淑才去世多久,他就这样着急结婚,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费洛德思虑许多,还是顾绍季出声问询了句,他才回过神。 “哦……这个,我恐怕需要调度一下时间。”他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回绝。 顾绍季也痛快答应:“好的,那我等您的消息。您和我父亲多年交情,现在他不在了,您就是我的长辈,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顾总言重了,我只不过是个律师,之前为老董事长做事,是我的本分。你现在掌管整个顾氏,身份尊贵,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费洛德将话又推了回去。 顾绍季对这番不着痕迹撇清关系的做法,选择一笑置之。 挂断的时候,他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多问了句:“我二哥现在,过得很好吧?” 第231章 该来的总会来 费洛德是真的分辨不出来,顾绍季问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现在信息如此畅通,一条消息几个小时之内就能传遍全国。 先前程绍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就不相信,距离南城这么近的安城,会没有传过来一点消息。 既是如此,顾绍季应该早就知道程绍仲陷入了麻烦的官司,也知道沈瑟出了严重的车祸。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再风轻云淡地问出这句话来,意味就复杂了。 费洛德的心沉了下来。 “当然,他过得很好。”他说,“顾总既然关心,不如亲自联系问候一下。” “那就不必了,我二哥啊,不见得希望我联系他。”顾绍季又哈哈笑了两声,接着挂了电话。 握着只剩忙音的电话,费洛德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程绍仲的号码。 这一回,终于是通了。 “绍仲,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这吓得他顿时慌了神:“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程绍仲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淡淡地说:“一点小事,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费洛德直觉不太对,可是一想,还是顾绍季这边的问题更紧迫些,于是他没再追问,只道:“顾绍季刚才找到我,说他跟吴婷明天要登记结婚,让我去做他的见证人。而且,我刚一到办公室,他就打过电话来了。” 说完后,那边沉默了一下,他猜程绍仲会不会也因此产生顾虑和后怕,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时候,顾绍季竟在暗中盯着,这实在有些反常。 按理说,在顾家的事情尘埃落定,遗产划分也完成后,所有的一切都该回归平静了。 更何况程绍仲将得到的所有都捐赠了出去,更是没有了半分威胁,那个顾绍季到底还要干什么? 片刻,程绍仲说:“既然邀请你,你就去吧。” 费洛德大为意外:“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到我,他那个人绝对没安好心!”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费洛德一听,突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在安城这个地方,顾绍季就算是顾氏的总裁,也不敢公然对他下手,更别说现在的顾氏不比以往,已经元气大伤、自顾不暇了。 于是他冷静下来,回答:“好吧,那我就去。我只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这场婚事,来的太突然了。” 程绍仲转过头,看了眼已经翻着眼皮不省人事的万超,眼里漫上浅淡而悠长的寒意:“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挂了电话,费洛德便没再多想,给了顾绍季回复,说明天他会准时到场。 顾绍季自然很高兴,还说,等到将来办婚宴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做主婚人。 费洛德见惯了别人对他吹捧奉承,可换做是顾绍季,他只觉得怎么来怎么别扭。 这边,鬼佬来到程绍仲面前,问这两个人要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直接埋到土堆里,省的麻烦,后面荒山上的坑都挖好了。 程绍仲没有应声。 鬼佬以为他有顾虑,便又说道:“放心,这件事一定牵扯不到程先生的身上,就算将来事发,也有人顶着。” 程绍仲嘴角这才扯动了一下:“然后呢?” 向来不怕事不怕死的鬼佬此刻也表现出了难得的呆愣。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到时候人都死透了,还要做什么。 “这些人死了,剩下的要怎么办?”程绍仲又问。 这下子鬼佬更糊涂了。 程绍仲也不浪费时间跟他多说了,他放平唇角,说:“给他们治好伤,养着吧。” 鬼佬不由得张开了嘴,但半天说不出什么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养虎为患,后患无穷,这个简单的道理连他都懂,程绍仲不该不明白啊。 既然明白,那这个指示,就有别的深意了。 鬼佬干脆不想了,只郑重地点点头:“交给我吧,程先生需要他们多久,我就‘照顾’他们多久。” 程绍仲示意一个人把他带来的箱子拿过来。 打开,里面是铺平的两层现金。 鬼佬没客套,他们之间早形成了这种默契,彼此也没多话。 程绍仲没有在这里多待,连鬼佬都想让他赶紧走,毕竟这里污秽不堪,不太适合他这样的人。 只是在走前,程绍仲又拿出一样东西,走到了被吓得半条命都丢了的洛佳面前,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眼神涣散。 程绍仲打开了录音笔,里面顿时流出了一段对话。 “……到时候你就直接撞死那个女律师,利索点,别留活口。” “……这个……撞死了人,会判的很重吧……” “我告诉你王兴,找你干这个事是看得起你,给你那么多钱,还替你摆平债主,你只管偷着乐去吧。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替你。” “这……我再想想……” “到时候你多喝点酒,顶多判一个醉驾,不过也别喝多了,省的撞得半死不活的,给我们找麻烦!” “……行!我就豁出去干这一票,但条件得说好了,那六十万你明天就得给我。” “没问题,等着收钱吧。” …… 录音笔关上,洛佳原本失神的瞳孔,慢慢聚焦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比方才更甚的惊惧。 “你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她喃喃地开口。 这段录音,是她和王兴之前的通话,她故意找了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混混,让他制造这一场车祸,以此完成那个人的命令。 她以为做的够谨慎了,没想到不光让程绍仲识破了,还留下了这样的证据。 程绍仲将东西丢在了她的脚下。 这是王兴用来“保命”的东西,他以为送到了老家的地窖里,就万事太平、安枕无忧了。 只可惜,这件东西救不了他,还让他的母亲发现后偷偷带来南城,因此送了命。 程绍仲看了鬼佬一眼,这一眼的意味,鬼佬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等程绍仲走后,他才后之后觉地回过味来,招来那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小弟,让他把人救过来,别嗝屁了。 之后,又对方才那几个色胆包天的人踢了两脚:“便宜你们了。” 第232章 终于可以面对 程绍仲走出来的时候,司机还等在原地。 见他走来,司机忙打开后车门,却在触上程绍仲眼神的时候,忍不住震了一下。 然后他慌忙垂下头,努力不把自己的慌张表现出来。 回市中心的路上,程绍仲阖着眼睛靠坐着,明明是很舒适的姿态,但他下颏的弧度始终是绷着的。 司机只管专心开车,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外面是一片很平常的老旧小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程绍仲一眼,后者似乎还在休息,眉头轻蹙,看上去不太舒服。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他听到后面传来微哑却清明的一道声音:“最近还有跟踪的吗?” 司机连忙回答:“没有了,自从换了车之后,就没看见有谁跟着了。” 程绍仲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了眼车窗外,好像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他说:“你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先生出来。” “不用,走吧。” 程绍仲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走进了那个他住过十多年,曾经极度厌恶,现如今又极度陌生的地方。 自从程婉住进疗养院,这里便空下了,一直到程婉去世,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屋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因为结构不通透,光线也特别的暗。 程绍仲走进自己住过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都很简单、陈旧,也很整齐。 许是之前有人经常打扫,所以只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坐到了铺着床单的床上,古朴的木质床,一坐下就咯吱咯吱地响了两下。 一米八的床,在他高中的时候便已经短了,那个时候他宁愿在教室里睡一晚也不愿回来,而每次回来,程婉便会在床尾放一条长凳,省的他的脚悬空在床外。 他不愿意躺在这张床上,因为一墙之隔,有他年少时最害怕最恶心的声音。 程绍仲在这里静静坐了很久,也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以前他觉得这段回忆太脏,不愿意去触及分毫,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不是不愿,是不敢。 那个为了自己委身受辱的母亲,他不敢去面对。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终于敢来了,敢在这逼仄阴暗的空间里,回望自己和母亲度过的这一生。 然后他发现,撕碎了那些粉饰,他也可以这般平静地审视自己。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做了一些决定。 来电的号码让他站起身。 “程律师……” 电话那头传来了何清的声音,而她此时竟是在……哭泣。 从窗户透入的那几束光亮顿时也暗淡了下来。 …… 赶到医院的时候,程绍仲的面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的步伐快而稳,看不出有丝毫的错乱。 与他擦身而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这出色的男人两眼。 来到沈瑟的病房前,何清正站在门口,她低着头,用纸巾擦着眼泪,闻声看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很久了。 “程律师,你可来了……”她抽噎着,情绪很不平稳,“阿姨都守在里面好久了,我不敢在她面前哭,就在外面等着。” 程绍仲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手放在把手上停了一下,在要打开的时候,又顿住了。 后背的濡湿已经由热转凉,衬衫贴在后背上,像淬了冰的铁板似的,灼得皮肤生疼。 何清还在抽着鼻子:“你快点进去看看吧……” 终于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沈妈妈的背影,她的背弯着,肩膀有微微的耸动。 程绍仲站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还是转身离去。 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分外清晰。 瘙刮得耳膜也格外锋利。 “瑟瑟……”沈妈妈哽咽地低唤着,就像是在诉说她对女儿的爱与愧疚。 没有人答应她,除却那些哭声,什么都听不到。 程绍仲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这幅画面将他剥离在外,他只能像局外人一样观望着。 他走不过去,面前就像是有千山万水,让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沉寂过后,将这些山水丘壑全都抹平的,是嘶哑低缓却温柔坚定的一声:“妈,不要再哭了,我会心疼啊。” 沈妈妈忙道:“好好,妈不哭了,你别说话,医生说你刚醒,体力还没恢复,要尽量多休息。” 然后,一只细白的手试图抬起来,却因为伤情未愈,只能无力地又垂了下去。 “你别动啊瑟瑟,你想要什么,妈给你拿。”沈妈妈连忙起身,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一个人。 沈瑟也看到了。 刚才沈妈妈挡住了她的视线,此刻再没什么遮蔽,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来的这个人,有多么的……狼狈。 哪怕他还是往日那副打扮,还是那清贵淡漠的气质,她就是能看出来,他眼底和心底的狼狈。 沈妈妈愣了愣,又回头看了眼女儿,轻叹一声后,她拿起水瓶,沉默地走了出去。 门外,何清见沈妈妈出来,方才苦苦压抑的情绪又翻涌上来,让她话都说不出清楚了:“阿姨,我还是不敢相信……沈瑟突然就醒了,真是太好了,呜……” 沈妈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下,然后她问:“是你通知他来的?” 何清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是啊,我跟程律师说,让他赶紧来见见沈瑟,不然就来不及了。医生不是说药物里有安定的成分,会让沈瑟经常昏睡嘛,万一他来的时候沈瑟又睡了,他都没办法跟她说说话了。” 这番话让沈妈妈又无奈又好笑,这个丫头,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哪能跟那个男人说这种话,不是成心让他难受嘛。 只是这番话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就比如,沈瑟说了句:“你来啦。” 对方像是恍若未闻似的,还离得她有几米远,躲得她远远的。 于是她只能克服病人应有的虚弱和矜持,又对他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啊,难道我变成怪物了?” 第233章 奇迹 程绍仲这才回了神,走到了床边。 看着有些浅浅不满,又带着浅浅笑意看着他的女人,他突然觉得,有种遥不可及的美好,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种东西,叫奇迹。 沈瑟又想抬起手,这次还没等她自己撑不住,就有只大手托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某人低沉地,又刻意放轻了声音告诉她:“别动。” 好嘛,她不动了,她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刚醒来的时候,整副身体就像是被钉在床上似的,哪哪都是细密的疼痛。 就连医生来查房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伤的这么重还能保住一条命,你这姑娘真是福大命大。 可不是,她这么长时间做了无数个梦,梦里的每个场景都特别好,她一直都很高兴,所以她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要这么一直站着吗,你不累我都累了。”沈瑟动了动脖子,目前为止这个动作她还是能完成的。 程绍仲还握着她的手腕,没用力,却也不松开,就这样攥着,掌心的汗湿让沈瑟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 这男人,果然是吓到了。 “你……”他像是要说什么,可嗓子瞬间哑了。 沈瑟也不问,就眨了眨眼睛,等着他。 程绍仲也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这样鲜活的气息,这般静谧的对视,好像什么也不必说了。 过了许久,他才说出来:“谢谢你。” 沈瑟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庭审上,她作为他的辩护律师,替他洗清了“冤屈”,不管她究竟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怎么说也是帮了他吧,他跟她道谢,好像也是应该的。 所以她痛快地应下来:“不客气,官司赢了,我也很开心。” 程绍仲竟有些失笑,十几天前,她站在台阶下,等着和他一起庆祝胜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好像缺失的东西都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还活着。” 沈瑟眼眶顿时有些酸酸的,她转了一下眼球,才把泪意憋回去。 方才在母亲面前她都没哭,那她更不要现在哭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她的前男友吧,就这么哭了鼻子,有点丢人。 而就是这位前男友,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吻住了她。 吻在了额头的位置,珍而重之,似乎是这样的含义。 沈瑟抿紧了嘴唇,等他起身后,她才咕哝着:“你这是趁人之危吧,趁我手脚都不能动,来占我的便宜。” 她本来是开个玩笑,因为就算她能动,她也不会做什么。 但这句无心的话,却让程绍仲的眼眸霎时变暗,对比鲜明的,是他脸色微微的苍白。 沈瑟很快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她的手臂和腿有好几处骨折,内脏和肋骨也伤到了,未来不晓得能否完全康复,或许……将来的她,会是个有残缺的人吧。 她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归咎任何人,这是场意外,她不需要谁负责,更不需要他对此有任何的芥蒂。 她刚要说什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何清终于止住了泪意,鼓足勇气站到了沈瑟面前,但在看到程绍仲的时候,她还是很心虚的。 她也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们的,只是……身不由己啦! “那个,沈瑟,王老师知道你醒了,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他想来看看你。” 这句话明明是问沈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何清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程绍仲那里瞥。 而女人的直觉总是对的,因为回答这个问题的,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不用麻烦了。”程绍仲明明说的很平常,但何清就是感觉到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转告他,心意领了。” 何清怔怔地看向沈瑟,没得到后者的“帮助”,她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应下来:“哦……” 接着她夺门而逃,才不要在这里继续当千瓦大灯泡了。 看着何清离去的样子,沈瑟有些哭笑不得。 “你干嘛对她这么凶啊,她一直都挺怕你的。” 程绍仲虽然觉得自己对那个小姑娘已经足够客气了,可沈瑟这么说了,他便说:“下次注意。” 沈瑟只剩下了笑:“你不让王老师来,是怕再跟他打架?” “……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架?” “王老师觉得是因为把我介绍到远程所,才跟你在一起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很自责吧。” “……” “有这么一个维护我的老师,我当然很高兴。不过我还是要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对他只有感谢,对过去的一切,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程绍仲的手顿时有些收紧了。 沈瑟看着他,眼眶不由得又酸了。 “我其实都听得到,只是醒不过来。我妈和何清守在我的床边,王老师来看过我,还有……你,我都知道。” 她很想反握一下他的手指,可惜做不到。 “以前我觉得自己很糟糕,爱而不得的时候很差劲,害怕去爱的时候像个逃兵。最难过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人爱我,我也不值得任何人去爱。要不是这次的事故,我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 她又抬了一下手,这一回,程绍仲没阻止她,而是小心地绕开她的伤处,贴在了她温暖的掌心。 “所以,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次的车祸虽然让我受了伤,但是却让我感受到了爱和满足,说起来,我还挺开心的。”她眨了一下眼睛,“你也替我开心吧。” 开心,怎么开心得起来。 程绍仲每每看到她的伤,只觉得在心口刻下了同样的伤痕。 但面对她的期待,他便也点点头:“嗯。” 沈瑟也知道他不相信,可是她没完全说假话,如果不是生离死别,人怎么会发现,生命如此可贵,而被爱包围的人,多么的幸福。 她该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吗?还能吗? 第234章 探望 沈瑟醒来之后,原本安静又冷清的病房迎来了一波波的“访客”。 大多是朋友和同事,贺成所则派了两位“杰出代表”前来问候,“代表”们热情洋溢、面面俱到,可看在沈瑟的眼里,莫名有点尴尬,另一个人对此就是冷漠和嫌弃了。 方进指导孔向前把东西放好,然后走到沈瑟面前,情真意切地说道:“小沈啊,你要早点康复回来上班啊,不然我还得继续给你发基本工资,老大我肉疼啊……” 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记眼刀子打住了。 沈瑟也反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来自老大的……“特殊”问候,忙打起圆场来:“嗯嗯,我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谢谢老大关心!” 方进听了忍不住感叹,还是沈瑟这孩子懂事又善良,他就是不善于表达才说钱啊有的没的,他堂堂一个律所合伙人,是差那点儿钱的人吗?明显不是吧。 他偷偷瞥了眼程绍仲,后者同样在瞧着他,只是那眼神……他还是躲着吧。 孔向前这个时候终于得了机会,一靠近沈瑟,他就眼泪汪汪的:“你好点了吧。” 沈瑟:“……哦,好多了。” “真是的,你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 此话一出,沈瑟默了,方进默了,还有一个人……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偏偏孔向前浑然不知,还在声泪俱下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你不在,知道我的工作量加了多少吗?你手头的案子都堆到我这了,我连找对象的时间都没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沈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他弄得大喘气了,这伙计,哪有这么说话的,不怕祸从口出啊。 她偷偷地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嗯,他低头继续调水温了,没事了,呼。 方进和孔向前没有在这里多待,主要是两人太聒噪,沈瑟倒还好,某人对他们是没有半点耐心,没过一会儿就看过来,意思是麻溜地走,有多远滚多远。 方进呵呵呵地笑了几声,他好歹是个堂堂的律所合伙人,他才不承认是被人赶走的呢,尤其还当着手下人的面。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一直不屑于搭理他的某人说:“老程啊,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话音落下,没人应声,方进这张堂堂律所合伙人的脸差点没绷住。 孔向前的肩膀耸了耸,努力憋笑,可千万别笑出声啊。 沈瑟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大好歹平日里对她那么照顾,她哪忍心让他下不来台阶,于是她说:“你们有事出去说吧,正好我要跟向前聊聊天。” 孔向前:“……?!” 沈瑟同学,替人解围不需要把我拉下马吧,我也害怕你家程律师啊! 孔向前总觉得,程绍仲出去的时候,对他产生了不小的敌意,要不然为什么他觉得后背开始冒汗了呢? 等到病房的门关上,他立马凑到床前确认道:“沈瑟,我该不会得罪程律师了吧?” 沈瑟给他一个“你想多了”的表情:“他都没跟你说话,也没看你,你怎么会觉得得罪了他啊?”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种感觉,那应该叫……无形的压力,压迫性的气场。” 沈瑟:“……” 你真的是想多了。 …… 方进找程绍仲,的确是有正事的。 敛去了方才的玩笑,他正色道:“李燃那边没什么问题了,你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办。不过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大张旗鼓地找他写篇文章,就算那字儿是金雕的吧,也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啊,这不像你的风格。” 程绍仲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抹淡笑:“不这么大张旗鼓,别人怎么知道呢?” 方进愣了一下:“别人?” “从万超的庭审结束之后,就一直有人在盯着。”程绍仲语气很轻淡,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大事。 但方进听了顿时惊住了:“什么?是谁干的,谁会跟踪你啊?” 程绍仲没有再往下说,他只拍一下方进的肩膀,让他放松:“先回去吧,有事情再联系。” 对他的话,方进是不信的:“你真的会主动联系我?” 程绍仲看向病房,他的嘴角出现一个弧度,不似平日的漠笑冷笑,此刻的他,真真切切地有温柔缱绻的光环在。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 外面两个大佬在商议大事,里面的两个小兵百无聊赖,也真的聊起了天。 其实大多都是孔向前在说,沈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他说到那篇不着调的帖子。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咋这么多嘴呢。 沈瑟问道:“什么帖子?写了什么?” 孔向前想装死,沈瑟哪会这么罢休,甚至想抓住他的袖子再追问。 孔向前生怕她一个激动再出什么事,到时候他就算是以头抢地也没法挽回了,于是他纠结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沈瑟听完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孔向前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 “其实……都是胡说八道,我们都知道的,没人相信,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沈瑟说没往心里去,那是假的,她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孔向前,把后者都盯得毛毛的。 “所以……那篇帖子真的把我跟程律师的关系写的那么不堪吗?” “啊这个……” “说我卖俏行奸,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这个这个……” 孔向前汗都要冒出来了。 沈瑟却突然笑了出来:“真要是那样,程律师可吃大亏了。” 孔向前顿时错乱了:“程律师是男人,骂他的话哪有骂你难听啊,你可长点心吧。” 沈瑟还反过来安慰他:“干我们这行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怎么行啊,让他们说几句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况且站在法庭上大出风头的人是我,他们这么嚼舌根都是嫉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孔向前:“……” 嘿,还有点道理哈! 第235章 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程绍仲进来的时候,沈瑟跟孔向前聊得正欢,不知道在说什么高兴的事。 他一走近,原本笑的牙龈都露出来的孔向前立马跳起来,几乎是一口气道了别,跑了。 沈瑟看着他慌不择路的样子,真是无奈又无语,这老兄,之前还力挺她跟程绍仲划清界限,结果现在,溜得比谁都快。 程绍仲坐到床边,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说:“以后不让他们来了。” 沈瑟问:“为什么啊?” “聒噪。” 沈瑟:“……我还挺喜欢热闹的,实际上,跟你在一块,我还觉得无趣呢。” 程绍仲的手顿住了。 沈瑟知道他不痛快了,可她也不痛快呢,她得好好跟他说明一件事。 “程律师,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有点太过亲密了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前男女朋友啊。” 这个“前”字,她咬得很重。 谁知道某人听了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直接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说了这么久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这么生硬地转移注意力,沈瑟也被梗了一下,然后她也学着自顾自话:“总要避避嫌吧,不然别人会议论的。” “议论什么?”他终于顺着她的话问道。 “就是……说我们的关系不正当呗,毕竟现在八卦的人太多了,一点小事就到处传开了。” 程绍仲沉默了一下,沈瑟还以为他在考虑,就等着他的反应。 很快,她听到他说:“你在意吗?” 沈瑟咬了一下下唇:“就还……有点吧。” 程绍仲站起了身。 沈瑟以为他生气了,差点就喊住他,说她才不管别人的眼光,她怕的是他因此受到太多的非议。 程绍仲没有离开,他转身走到了桌边,倒了一杯水,走回来递到沈瑟面前的时候,水已经变成了最适口的温度。 以前他是个从不在意吃穿用度的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懒得花心思,但就这短短的时间,他照顾人的时候,已经可以如此周到细致。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他现在总是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沈瑟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然后,也看开了一些事。 她听话地喝了水,歇息了会儿,才舒了口气:“我又改主意了。” 程绍仲看向她,眼里有点点的笑意。 他没问她改的什么主意,因为他都知道。 可沈瑟嫌他没有好奇心,好不容易想跟他说说话,他还总不搭话茬。 于是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本来只想着晾他一会儿,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直接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程绍仲已经走了,换做是沈妈妈在床边守着。 “妈……”她刚睡醒,嗓子还有点哑。 沈妈妈摸了摸她的脸颊,脸上尽是慈爱:“我家宝贝儿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东西?” 沈瑟摇了摇头,现在每天都躺在床上,没什么活动量,半点都不饿。 不过她又满怀期待地说:“我想吃家里的面了,西红柿鸡蛋面、茴香打卤面、茄子拌面,所有的都想吃。” 沈妈妈笑的眼睛都弯了:“那还不简单,回家之后妈挨样给你做。” 说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妈妈的眼神蓦地暗淡了一下。 沈瑟现在的心思很是敏感,哪怕她恢复了从前那样的乐观开朗,可内心深处,总归是有什么变了。 比如,她可以轻易察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以及他们对她的想法。 她看着沈妈妈,用认真又坦然地语气问道:“妈,你是不是担心我好不了了啊?” 沈妈妈闻言立即否认:“瞎说什么呢!医生都说了,你能活下来是个奇迹,我家瑟瑟福气大着呢,早晚你会像以前那么健康的!” 沈瑟轻轻笑着:“其实不像以前那样也没关系,以前我的心太野了,总想着往外跑,以后我就在你身边,多陪陪你好不好?” 沈妈妈眼里瞬间有了泪:“好,怎么不好,妈只想每天看着你好好的。” “就这么说定了,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了,我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所以,什么结果我也都能接受。” 顿了顿,沈瑟接着说,“经历了这次,我真的想清楚了很多。以前我在一个怪圈里走不出来,没有勇气去面对真实的自己。现在我明白了,不管我是什么样子,我都该好好珍惜自己,因为让我幸福,就是让我爱的人幸福。” 沈妈妈的眼泪掉了下来,不过她是喜极而泣。 沈瑟也吸了吸鼻子,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人活着不该只为了自己,与我们血肉相连的父母亲情,牵扯着酸甜苦辣的百味爱情,都是我们该为之经营和努力的所在。 当你厌倦了,疲惫了,选择了逃避,得到的不会是解脱,只会是无尽的自我怀疑和否定。 幸好,在她将自己逼入绝境之前,她回过头了。 过了会儿,沈妈妈擦掉泪水,有件事一直憋在她心里,之前沈瑟昏迷着,她不想去深究,可现在,女儿正在一步步变好,她想,这个问题也该好好谈谈了。 “瑟瑟,你跟那位程先生,你们两个……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在一起?” 这个问题啊,沈瑟的意识突然放空了一下,不光是沈妈妈想知道,就连何清跟孔向前他们来的时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当时她没有回答,而现在,她似乎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了。 “妈,从我二十二岁开始,我就爱上他了。”她的声音变得轻缓而悠远,就像在描绘一幅很美好的景象。 “这么多年,我无数想让自己停下来,别再为难他,也别为难自己了。然后我也终于鼓足勇气,跟他提了分手,又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几乎每天都告诉自己,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我的演技很好,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以前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很迷糊的人,可突然从某一天开始,我能够很冷静地处理每一件事,也可以很从容地应对每一个人。我对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清醒。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再爱任何一个人了。” 第236章 毫无保留地爱一次 “傻孩子,这些话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呢?”沈妈妈又心疼又后悔,那个时候她能察觉出沈瑟的不对劲,可只以为她是工作压力太大,想着她自己调节会好些,哪曾想这当中还有这般曲折。 沈瑟满心都是感激和愧疚,任何时候,只有妈妈不会放弃她,会倾尽所有保护她,而她呢,只会给妈妈添麻烦。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跟他和好吧。我看的出来,他对你也是真心。从今往后,有他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了。” 这段时间沈妈妈把程绍仲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哪怕她从来没表现出来,也早就在心里定论,这个男人,可以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 在沈瑟说了这番话后,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毕竟两个相爱的人就应该携手走完余生,做母亲的,给他们的只有祝福。 原以为理所应当的答案,在沈瑟说出来的时候,却让人很是意想不到。 “如果我现在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我会有那个勇气告诉他,我爱他。可是我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我连坐都坐不起来呢。”沈瑟笑了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但沈妈妈看着她的笑,只剩下心疼和着急:“你怎么能这么想,刚才你还开导我呢,说什么样的自己都能接受,都要好好生活,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妈,因为你是我妈,所以我可以跟你提任何无理的要求,就算我变得再糟糕,也知道你肯定还会毫无保留地爱我。但是……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担心他会嫌弃你吗?还是怕他会变心?” “都不是。他是个很可靠的人,他不会嫌弃我,也不会变心。” “那你怎么……”沈妈妈实在是无法理解了。 沈瑟垂下了眼睛,她说了很多话,已经有些累了,但是对母亲,她还是强忍着疲惫,将剩下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想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他一点时间冷静一下。这场车祸来的太突然,把我们都吓到了。你别看他那么厉害的样子,其实有的时候他也会害怕。直到现在也是,他经常盯着我看好久,好像我随时会消失一样。” 沈妈妈更糊涂了。 “等他冷静下来之后,会看到我慢慢地好起来,等到他看到的只有一个完完整整的我了,到那个时候我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再试一次。” 沈妈妈看着女儿平静又温和的面容,忽然之间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她的心思成熟到连自己都琢磨不透了。 “我的好女儿,你是怕他因为同情才对你这么好吗?” “他不会因为同情爱上一个人。”沈瑟终于把心底最深处的话袒露出来,“但如果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他会觉得我是他的责任,而且会把这种责任一直背负下去。我不愿意这样,我只希望他可以不受任何的束缚,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瑟想起这几年的光景,觉得就像是一场不那么美丽的梦,梦境里,她一直扮演着委屈的受害者角色,却没发现,对他来说,她也是个无法摆脱的包袱。 “他什么都有了,可是很少有自由快活的时候。在爱情里,我希望,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纯粹地爱一次。没有任何负担,只是因为爱我,才选择跟我在一起。” …… 顾绍季选择结婚登记的日子也是花了心思的。 这天是吴婷的生日,双喜临门,哄得新娘子很是开心,就连先前对他颇看不上眼的老丈人也缓和了脸色。 费洛德赶到的时候,新娘子已经准备就绪了,而男主角却在忙着打电话。 顾绍季基本不吭声,只听着对方的汇报,许是他听得太过入神,连费洛德走到他的身后都没发觉。 刚收完线,他才听到后面传来突兀的一声:“顾总。” 顾绍季猛地转身,见到是费洛德,他的脸色变了变。 “费律师,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去接一下。” “顾总客气,能受邀前来我已经很荣幸了。” 顾绍季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就走到新娘子面前,给了她一个脸颊吻,说开始吧。 登记的过程很顺利,很快两人就拿到了象征婚姻神圣的标记。 而这次让费洛德来,除了当见证人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 费洛德将两份协议书递过去:“这是顾总让我拟好的协议,如果没有异议,就请顾总和顾太太签署吧。” 吴婷看了眼协议的内容,美丽的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的,像是一潭纯净的池水。 “绍季,你干嘛要这么做?” 顾绍季揽着她的肩膀,好似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我落魄的时候你对我不离不弃,现在你成了我的老婆了,我当然要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 这份婚前协议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若是日后因男方过错或要求导致离婚,男方的所有财产归于女方,当然,这当中包括顾氏。 世上有多少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吴婷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运气太好了,这么好的男人,她遇上了。 不枉当初身为乖乖女的她跟家里抗衡那么久,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吴婷长得很美,她的眼泪也很美,顾绍季温柔地拭去了她的泪,安慰着:“这么高兴的日子哭什么,而且以后你可是当家人了,我巴结你都来不及呢。” 吴婷破涕为笑:“什么巴结,我才不需要你巴结,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加倍对你好,我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顾绍季完全赞同,娇妻在怀,他的气质也变得温和沉敛了许多。 新婚夫妻恩爱是正常的,旁观者也该给予真诚的祝福。 可这祝福,费洛德实在是没办法真心付出。 看着两人的浓情蜜意,他有种莫名的不适,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 更让他介怀的,是顾绍季方才的那通电话。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边的人是在跟他汇报某个人的行踪。 第237章 都会得到清算 费洛德很快借故要走,一直忙着秀恩爱的顾绍季见此安抚了一下吴婷,然后说要送费洛德离开。 走出去,顾绍季又先说起了场面话:“今天真是麻烦费律师了,改天一定好好道谢。” 费洛德心里不舒坦,可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举手之劳,就当做是对顾董事长知遇之恩的回报吧。” “是啊,我父亲对你有知遇之恩,可是你却联合别人,害死了他。”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而冷然的气息,费洛德很意外,不是因为顾绍季说的话,而是他说这话时的语气。 无谓,微笑,好像在开一个玩笑,除此之外,还有不易察觉的嘲弄。 费洛德没有回答,他在等着他的下文。 而顾绍季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又补充道:“看我,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的死是因为病重,我该感谢费律师,在他临死之前,带着故人去见了他。” 所谓的故人,就是程婉了。 原来他连程婉都查到了。 费洛德静静审视了他片刻,也笑了笑:“没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我没做什么。顾总新婚燕尔,肯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顾绍季的脸色暗了暗,他就知道,眼前这个老狐狸没那么容易露出马脚。 他也不着急逼问,反正事实真相,很快就会被完全揭露。 “我也不浪费费律师的时间了,我有个提议,顾氏重组之后,急需专业的法律人才,不知道您是否有意愿来做法律顾问?” 费洛德笑意未变:“我恐怕不能胜任。” “您太谦虚了,您是安城最好的律师,我顾绍季要的,就是最好。” …… 费洛德开着车,没回律所,而是直接回了家。 路上,他还让助理定了一张立即飞南城的机票。 回到家,他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便打算出门,出门之前,他想了想还是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这回电话接通的很顺利。 费洛德不是个不经事的人,这几十年在律界商场沉浮,早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可每一次遇到跟程婉和程绍仲有关的事,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他的语气很凝重:“绍仲,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之后他把今天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尤其是顾绍季的那通电话,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耸人听闻的话语。 “我觉得顾绍季应该查到了什么,现在的他很不正常,好像在伺机报复。”费洛德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怕他接下来有什么行动,我这就去南城,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待在你的身边。” “你怕他会暗算我?” “很有这个可能,他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我总觉得,现在的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是啊,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程绍仲问:“他不是让你去顾氏吗?” “是啊,他是让我去,可是我……你想让我去吗?” “不去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费洛德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他迅速思量了一下,虽然这当中有诸多的不确定,可道理还是说的通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与其防范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危险,还不如主动出击。 可是他如果留在安城,那程绍仲怎么办?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你来了,也帮不了我什么。况且……”程绍仲顿了顿,“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 过了两天,看守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兴很快要被移交监狱了,在这之前,他迫切地想见程绍仲一面。 自从上次向程绍仲和盘托出之后,后者就没有了动静。 王兴原本以为他会马上行动,靠着那些证据起诉他和洛佳,没想到等啊等,等到的却是被移交监狱的通知。 他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就跟看守的警官说他要见程绍仲。 警官开始才不管他说什么,只当他不老实,教训了好一通。 没想到王兴也是个倔脾气,又闹了好几次,没别的要求,就是要见程律师。 没办法,警官只好跟上级汇报,正好有程绍仲的熟人,于是就找到了他,问他想不想见王兴。 程绍仲说:“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见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对方回应:“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了电话,程绍仲将先前找到的所有属于王兴的证据都销毁了,原本他就不需要这些。 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想知道他能不能查出有关车祸的真相。 他在王兴的身上下了那么大工夫,就是想让那个人看看,他能查的仅限于此,而直到最后,他也没能从王兴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找不到万超和洛佳,自然无法顺而找到他。 实际上,早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他已经把所有可疑的人筛选了一遍,万超和洛佳在被释放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他的彀中。 两个都不是意志坚强的人,鬼佬没用什么手段他们就招了,车祸是他们主使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背后的那个人,他们一直不松口。 不过虽然等了几天,最终的结果也没有改变。 所有的凶手都会得到清算,万超和洛佳会,王兴在被送往监狱服刑之后,很快会被一个受审的毒贩供出,那件足以让他这辈子走不出监狱的东西,已经被安置好了。 还有剩下的那个人…… 程绍仲看向窗外,瞳孔是浓黑到极致的幽暗。 就在他的周身都被阴晦笼罩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他现在都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接电话,因而很快看到了来电号码。 他看了眼,阴霾散尽,笑了。 “程律师,你现在有时间吗?”对方像是有点犹豫,还有点为难。 程绍仲已经拿起了外套准备出门。 “嗯,有什么事?” “那个……”沈瑟在努力绞尽脑汁,“我有个小小的忙,想请你帮一下。” 出了门,摁下电梯。 “说来听听。” “就是……”沈瑟已经词穷了,“有你的朋友来了,我有点……招架不住啊。” 第238章 谈的只有她 沈瑟所说的程绍仲的朋友,其实她也认识,而且也不能说不熟。 她有些尴尬地挂了电话,沈妈妈帮她把手机收好,笑着说:“我去把他们叫进来,你们聊聊天。” “妈,要不你在这陪着我吧,我有点紧张。”沈瑟思忖着程绍仲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来,在此之前,她实在不想单独面对来访的客人。 沈妈妈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头发给你梳好了,衣服也换好了,我女儿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有什么可紧张的。而且妈不走远,很快就回来。” “哦,那好吧……”沈瑟认命地叹了口气。 沈妈妈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那一对像璧人的夫妻,打从心底里觉得好看。 她不像别人那样紧张局促,只是亲切又自然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瑟瑟的身体还不太好,有慢待的地方还请你们谅解。” 余清辞闻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阿姨您别这么客气,是我们打扰了,您别介意才是。” 沈妈妈笑了笑:“有这么多的朋友来看瑟瑟,我真的很高兴。你们快点进去吧,水已经倒好了,趁热喝。” 余清辞又道了谢,然后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陆敬修接收到眼神后也开口问候了句,虽然听着不怎么熟练。 沈妈妈对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是有好感的,哪怕他对别人不怎么热情,可看妻子的眼里都是爱意,让人不免产生信赖。 这让她想起了程绍仲,以前她对这种高高在上没什么烟火气的男人是敬而远之的,因为觉得离普通人的生活太遥远了,跟女儿也很不相配,她怕太不对等的关系让女儿受委屈。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会用情至深,或许原本感情的世界里就没有对不对等,只有真不真心吧。 这么想着,她的心更柔软了。 “瑟瑟就麻烦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瑟瑟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回来。” 沈妈妈离开后,余清辞和陆敬修没有立刻进病房,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她的背影,都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阿姨真的是个很温暖的人。”余清辞眼里有艳羡,“沈瑟跟她妈妈很像。” 往日对什么事都淡漠不已的男人此刻也默然同意。 他们的双亲都不在了,即便现在儿女双全、衣食无忧,可心底的某个地方,永远是空落落的。 余清辞收回目光,挽住丈夫的手臂,表情变得有些揶揄:“看来程律师可比你有福气啊。” 意识到这种“福气”是什么之后,陆敬修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明明才是更有福气的那个人。” 余清辞笑弯了眼睛,这算单纯的嘴甜呢,还是男人好笑的胜负欲呢? 病房的门被打开,沈瑟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当真正看到来人的时候,还是小小地忐忑了一下。 当然不是对余清辞,陆太太这么好的人,她亲近都来不及,她的紧张,只因为那个冰山一样的男人。 余清辞也知道自家老公不太讨喜,于是没让他靠近病床,只让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别打扰女孩子们讲话。 “沈律师,你好些了吗?这么多天我一直很想来看看你,可是又怕你不方便。”余清辞坐到床边,轻轻覆住了沈瑟的手背,关切地说道。 沈瑟笑的比以前还要开朗乐观:“好多了,就是挺闷的,哪儿也不能去。”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省的像我一样留下了头疼的毛病,后半辈子可受罪呢。” 沈瑟有些意外:“陆太太以前也受过伤吗?” 余清辞顿了一下,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因为就算她不回头,也能想象出后面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她只笑了一下,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次陆敬修夫妇来,看望沈瑟是真,但也有别的原因。 所以在没看到程绍仲的人后,两人还有些微的遗憾。 沈瑟没看出他们别的想法,一门心思只跟余清辞闲聊,想着再拖延一下时间,待会儿某人来了好替她解围。 双方都有点心不在焉,这天聊得也就越来越尬了,最后,陆敬修实在是没耐心了,起身要带着妻子离开。 而等他们刚站起身,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所有人期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程绍仲的脚步也停了一下,但他几乎是瞬间了解了情况,先是走到陆敬修和余清辞面前寒暄两句,之后又到沈瑟面前,含笑看了看她所谓的招架不住。 沈瑟急得一个劲儿地用眼神示意他走开,有人在看着呢,他就这么直白地盯着,把人羞死算了。 程绍仲看出她的窘迫,也没想着让她难堪,只是见她碰歪了吊针,才蹙了下眉头,佯怒道:“不准再乱动了,不然护士过来重新扎一针,你又得哭鼻子。” 沈瑟立马急了:“谁哭鼻子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吗,那我现在去找护士?” 沈瑟:“……你走吧,我讨厌你了。” 程绍仲见她消停了,才忍着笑意,替她整理好了针管的位置。 然后他直起身,回头走过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疏离。 余清辞有点惊叹,这男人的变脸本事真是一绝啊,对沈瑟和对别人,不能说天壤之别吧,那也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她暗暗拧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意思是他有话赶紧说,这程律师的眼里大概只能瞧见自己心尖上的人了,其他无关人等,还是别留在这当电灯泡了。 陆敬修当然也想走,不过正事的确还是要说的。 “程律师,上次的提议,的确是我考虑不周。陆氏在安城有一处宅院,环境很好,适合静养,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过去。其他的事情,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继续谈。” 余清辞也说:“是啊,沈律师应该很快可以出院了,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疗养,对她来说也很有好处。” 这次他们不谈钱也不谈利,谈的只有沈瑟。 程绍仲知道他们的意思,原本他可以直接拒绝,但在触上沈瑟探究和期待的目光之后,他的答案又变了。 “谢谢两位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意思,大概就是有转圜的余地了。 第239章 没有免费的午餐 两人今天来的目的圆满达成,很快也就走了。 剩下沈瑟和程绍仲,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微妙。 主要是沈瑟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过来。 “怎么了,有话想问我?”程绍仲知道她好奇,决定最大程度地满足她的好奇心。 沈瑟眼睛转了一圈,说:“陆总和陆太太不是为了来看我,是想看看你吧。” 程绍仲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轻挑了一下眉头:“这话怎么说?” 沈瑟“切”了一声,意思是别想瞒过我。 “要是只想看望我的病,陆太太一个人来就好了,干嘛还要拉着她老公,她明明知道我跟那位陆总不太对付。” “不太对付?”程绍仲似是也好奇起来 沈瑟深深叹了口气,把上回宴会的事跟他说了,说着还愤愤地嘟囔起来:“他可太高冷了,说的话都硬邦邦的,看着就让人很有压力。” 程绍仲现在太喜欢她的这些鲜活的小情绪了,见她鼻子眉毛都皱着,一时情动,就低头亲了她一下。 沈瑟被他的“流氓”行径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是怒从心头起。 “喂喂,你干嘛呢,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嗯,不耽误。” 不耽误……不耽误个头啊,他这就是在正大光明地欺负人吧! 见沈瑟是真的炸毛了,程绍仲决定抚慰一下她的情绪:“好了,让你欺负回来行不行?” 沈瑟都要翻白眼了,欺负个鬼啊,“欺负”了他,还是她吃亏好么! 她决定不理他了,闭上眼睛以示自己的抗拒。 往常程绍仲一般都会再哄哄她,可是这回,他只接过了方才的话题。 “他们的确是冲着我来的。” 沈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重新看向他。 “陆氏想聘请我成为文化公司的执行总裁,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啊?” 成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应该是件很有诱惑力的事吧。 程绍仲抚了抚她的脸颊,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沈瑟抿了一下嘴唇,想了想,又说:“我听陆太太说,你跟陆总挺合得来的,志趣相投所以想跟你成为生意伙伴,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程绍仲笑了:“陆总应该只会跟自己的太太志趣相投。” 沈瑟想起那位冰山的模样,很快认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跟我一样。” 沈瑟:“……” 既然不是出自情谊,那陆敬修如此积极,只会是因为利益。 “我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意向开拓陆氏的版图。”程绍仲对沈瑟没有隐瞒,“南城之外,就是安城了。” “你的意思是,陆氏想通过你,发展安城的事业?”沈瑟还是有点不明白,“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找到你啊,你是律师,又不是生意人。” “你忘记了,我跟顾氏是什么关系。” 顾氏…… 沈瑟还不知道顾家跟程家的过往,也不晓得这两家人的恩怨纠葛,她只是简单地知道,程绍仲和顾绍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顾氏,原本就有程绍仲的一份。 原来如此。 沈瑟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余清辞看似友好亲切,实际上都是为了她的丈夫算计着,算计自己不要紧,他们最终是在打程绍仲的主意。 生气是真的,还有点伤心,不过总归还好,还没造成严重的影响,于是又有点庆幸。 许是看出她复杂的心情,程绍仲决定不说这个话题了。 “出院之后,你想去什么地方?”他问。 这个话题果然吸引了沈瑟的注意力:“我能出院了吗?可以吗?” 其实她打从心底里也是想离开医院的,在这个地方太闷了,感觉也不好,总觉得自己病殃殃的。 只是她现在的身体还不允许吧,她又担心又有点期盼,等着程绍仲的回应。 “没什么不可以,只要是有利于恢复,去哪都好。” 得到了他的首肯,沈瑟终于开心了,她想了一大圈,最终却说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 “我想……回德城,回家。” 说完她瞥着程绍仲的反应,是他说的去哪都可以,那回老家他总不会不同意吧。 程绍仲沉默了片刻,好像在考虑,但实际上,他是在考虑怎么拒绝。 “德城不行。”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似是只出于理智的考量,“那里的医疗水平不够,还有,你忍心让你的母亲照顾你那么辛苦吗?” 沈瑟一噎,这个理由,她还真没办法反驳。 看着她无言以对又委屈巴巴的样子,程绍仲心里暗笑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他的理想地点。 “想不想去安城?那里有古城小镇,很安静,你应该会喜欢那。” 沈瑟突然有点福临心至:“其实……你也是想答应陆总的提议吧。” 刚才陆敬修说什么在安城有一处适合休养的宅院,不就是为了拉拢吗? 现在程绍仲也说要去安城,实在无法不让人觉得他也有意投入陆氏麾下。 但很意外的,程绍仲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因为陆氏。” “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程绍仲笑而不语。 然后沈瑟就结巴了:“总不会是因为我吧……” 她有那么大面子嘛…… 程绍仲的眼神依然温和,但眼底却多了些沉色。 “以后,不管在哪,我都要确定你的安全。” 沈瑟以为他还在介意这次车祸,心想着他的阴影还没散啊,都说了是意外了。 她只好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又不是拇指姑娘,你出门还能把我装在口袋里?” 程绍仲没再说什么,所有的阴暗和残酷,都不需要呈现在她面前,她只要在他的视线内好好的。 他低下头,这次他学乖了,在“欺负”她之前,还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 “可以吗?” 可以……什么啊…… 沈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同意了。” 话音落下,他就印在了她的唇上,先前的浅尝辄止都不复存在,这一回,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吻。 第240章 感激 沈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程绍仲会这样吻她。 以前他的吻是细密的,冷静的,偶尔还是敷衍的,许是他不太喜欢这种口舌的接触,所以也极少主动吻她。 而现在,他托着她的脸,两人之间毫无间隙,他的睫毛甚至轻轻刮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让人恍惚有种错觉,他那本可以包容天地的心,此刻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只专注于这一件事情上。 沈瑟原本是怔愣的,没推拒,也没配合,后来,她看着男人冷峻又坚毅的侧脸,一瞬间,某个地方就释怀了。 她闭上眼睛,在程绍仲温柔取悦她的时候,她也学着轻轻地回应。 沈妈妈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差点惊讶出声。 她反应速度还算快,第一时间又碰上了门,但这点动静还是让人发现了。 沈瑟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她生无可恋地看着程绍仲,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程绍仲倒不觉得慌张,他只是拿来棉巾,替她擦了擦嘴角。 “待会儿我跟阿姨解释。”他还不忘安慰她。 但这显然适得其反。 “解释什么啊,肯定是越抹越黑!” “嗯,那就不解释了。” 沈瑟:“……” 她现在不想看到这个男人了怎么办,她想钻进洞里不想见人了怎么办。 呜呜,丢死人了。 程绍仲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可是又知道她脸皮薄,于是什么也不多说了,起身打算去见沈妈妈。 但是沈瑟喊了他一声,她还是害羞又慌乱,但已经努力平静下来,对他说:“关于出院之后的事,我要跟我妈商量一下。” “应该的。” “万一她不同意我去外面,我也要跟她回家的。” “好。” “真的?”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程绍仲突然又倾身过来,双手撑在她的耳边。 这个姿势让沈瑟又紧张了,他他他,他又想干什么啊。 他很长时间内都没说话,沈瑟盯着他幽黑的眼睛,大脑变得有些迟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沉默了片刻,程绍仲才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叹什么气啊?”沈瑟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遗憾,心也跟着揪起来了。 程绍仲缓缓起身,语气也变得悠长:“名不正,言不顺啊。” 所以……他好像没立场阻止啊。 走出病房,沈妈妈就站在不远处的窗户前,看着已经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了。 见程绍仲走过来,她是想表现得淡定一点,可说话的时候,还是有点没忍住。 “进出这么多人,你们……注意些,瑟瑟脸皮薄。” “我知道了,您别介意。” 沈妈妈刚想说她不介意,可这好像又显得不太矜持,就没吭声。 程绍仲还有话没说完,其实这些话他早该说了,当然现在也不晚。 “我想跟沈瑟结婚,希望您能同意。”他的脸上都是郑重和诚恳。 沈妈妈闻言并不吃惊,她什么都看在眼里,也早有了预感,只是没想到他会提的这么快。 “你问过瑟瑟了吗?” “还没有,在这之前,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沈妈妈顿了顿,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瑟瑟开心,我没有任何要求。” 程绍仲觉得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感激。 他说:“谢谢。” 谢谢这无私的支持,谢谢培养出了沈瑟这么好的女儿,谢谢在他亲情淡薄的人生里,让他感受到了这样的暖意。 沈妈妈大概不知道他话里这么多的含义,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和担忧,先前沈瑟说过的那些话不是任性和玩笑,如果程绍仲现在提结婚,她未必会答应。 只是这些不需要她来说,他们未来走向如何,都靠缘分吧,旁人改变不了的。 …… 几天后,程绍仲收到了一个消息。 电话里,对方说的激情澎湃的,他却是很平静。 等到听完了原委后,他才简单应道:“好,我会安排的。”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对方也有点失望,不免疑问道:“想想这个棋盘有多大,很快你也要成为下棋的人了,难道一点不兴奋?” 程绍仲这才有了点笑意:“意料之中,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对方顺而又欣赏起他这份波澜不惊的淡定,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整盘棋乱起来,活起来。 挂了电话,程绍仲联系到了王涛。 关于律所合伙人退伙的流程,还需要他来办理。 王涛见到程绍仲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脾气都磨没了,不过身体里的火气还没散去,所以嗓子是哑的,嘴上还起了个燎泡。 从上个星期程绍仲跟他透过这个口风开始,他就觉得浑身火急火燎的,连坐都坐不住。 他苦口婆心地劝,连扯带骗地拉,甚至是气急败坏地骂,都没用,眼前的人根本油盐不进,回过来的只有一句话,按照规定走流程吧。 “你真的不再考虑了?”他喝了口水,也没缓解嗓音的嘶哑,“就算你想单干,总得有人替你处理杂事吧,你这么怕麻烦的人,难道还想亲力亲为?” 程绍仲的神情并不轻松,他知道王涛的心情,也不想让他太难堪。 “我退伙,不是因为想自立门户。” “那就是想进别的律所?整个南城还有哪个地方比远程更好?”王涛开始还觉得不服气,后来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难道……你想离开南城?” 程绍仲没有否认,而这也不完全是事实。 “以后,我不会再做律师了。” 这是他对这个合作多年的伙伴的交待。 …… 方进得知程绍仲的动向,还是从业内的人那里听到的。 主要是最近王涛的状态太可怕了,老远就能看出他那发狂一样的火气,大家都在议论,这王律师怎么了,前阵子还听说远程被评为全国十大律所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成了这副阎王样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关系的从官方听到了消息,说远程所递交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退伙登记表。 程绍仲啊,要离开远程啦。 第241章 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方进给程绍仲打了无数通电话,结果都跟石沉大海似的。 没办法,他只好又找上了王涛,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嗯,他也上火了,起泡了。 沈瑟接到方老大的电话时,刚跟沈妈妈商量着要不要去安城的问题,沈妈妈还没回答呢,手机就一个劲儿地在响。 接通之后,劈头就是一句:“沈瑟啊,程绍仲呢,他是不是在你那呢?!” 沈瑟被他这怒气冲冲的架势吓到了,缓了缓才尝试着问道:“怎么啦老大?” 方进觉得自个儿脑门都嗡嗡的,天灵盖疼。 “这个不讲义气的混蛋,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他拿我当什么了!” 这么紧急的时刻,沈瑟还在不着七八地想,要不是知道程绍仲跟方进的关系,她都要想歪了。 也不怪沈瑟,主要是方进的这个态度,真的很……幽怨啊。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安抚老大的怨气:“老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程律师,他、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方进冷哼:“我信他个鬼!你赶紧说实话,他在哪,我非得当面跟他说清楚!” 沈瑟见劝解无效,也不再掺和了,她想到程绍仲早晨的时候告诉她,今天要去见个人,可能不方便联系。 她把这个情况说了,方进知道程绍仲不是故意避着他,这才勉强顺了顺气。 “那我晚些时候再找他吧,退伙这么大的事我居然是从小道消息知道的。你也是,好歹是我手底下的兵吧,居然也把我瞒的这么严实!” 沈瑟:“……什么?退伙?!” …… 程绍仲刚出电梯,就被人给堵住了。 方进暗暗咬牙,在这蹲了得有三四个小时了,终于把他给蹲到了。 只可惜,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程绍仲见到他可没有半点惊喜的意思,只是皱了眉头:“你怎么在这?” 方进要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你说呢?” 程绍仲懒得理他,只打开门,方进见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更气了,不过还是趁着空当赶紧挤了进去,丢脸是小,重要的是要把事情问清楚。 “你是不是要退出远程所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这致命的疑问三连,正常人都得被问得脸红冒汗,可程绍仲大概不是正常人,因为他听到之后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连敷衍一句都没说。 方进觉得自个儿已经没脾气了,其实他也知道,程绍仲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冲动去做什么事,他这般做,只会是经过深思熟虑。 于是他泄力一样坐在沙发上,缓了口气:“我听王涛说,你以后也不做律师了?” 程绍仲终于应声了:“嗯。” 方进拨了拨头发,有些烦躁:“之前你已经跟我透过口风了,所以这个我不意外。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你就不能再等个一两年吗?” 程绍仲也坐了下来,看向方进。 他的脸上已经有疲色,不过此时的神情是严肃而专注的。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没办法再等了。不是我要瞒着你,只是事情还没有落定,除了让你担心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 方进的脸色也变得凝重:“那你以后要去哪?有定数了?” 程绍仲向后一靠,眉眼稍稍展开。 “去安城。” “那倒是不远,不过你这么多年的根基都在南城,就这么走了,也太可惜了吧。”方进想起来都觉得心痛。 程绍仲倒不觉得可惜,律师做到了头又怎么样,在资本和权力的角逐中,依旧是一株随时会倒下的浮萍。 真的要扎住根,就要成为参与游戏的人,甚至是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方进看着他轻淡又至笃的神情,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他要去做什么。 他的心中竟也因此生出了激动和憧憬。 “老程,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方进笑了笑,真正平静下来,“别的不多说了,你能把我当朋友,我已经知足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绝对二话不说。” 程绍仲承下了这份情,虽然他不可能让别人也卷入这场注定艰险丛生的斗争,可这份心意他仍会记在心里。 说到这,方进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要离开南城,沈瑟也要跟你一起走吗?” 程绍仲顿了顿,说:“她在考虑。” “哎哟,我这好不容易培养一个有前途的干将,结果要被你给拐走了,心疼死我了!”方进是真的觉得肝儿疼。 程绍仲知道他是个惜才的人,先前也给过沈瑟很多的照顾,从这个层面来说,他或许得表示一下感谢。 “这栋公寓很快会空置,想要的话,找个日子来收拾一下。” 方进:“你的意思是……让我住过来?” “嗯。” “使用权?” “所有权。” “我……靠!” 方进是真的惊呆了,像是一个铁做的馅饼,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砸晕了。 “你这房子估值是多少来着……疯了吧,老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程绍仲鲜有耐心地回答他这种不着调的问题:“趁我没后悔之前,找人办好手续。” 方进要是还不应下来,那就是缺心眼儿了。 他眼冒金光,嘴里抹蜜:“好嘞!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这个地段是真不错,上班多近啊,省的我每天还得开半个小时车回家。你嫂子也早就唠叨着在这片买套房子,这不是钱还不到位嘛哈哈哈哈哈。” 他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根了,程绍仲实在不想听他继续胡扯,于是冷着脸起身,算是下了逐客令。 方进得了这么大好处,自然是懂得看脸色的。 他也麻溜地起身,临走之前,还不忘再友情提示一下:“你从远程退伙的事也没跟沈瑟说吧,她现在不定怎么窝火呢,注意点哈。” 程绍仲看了他一眼,方进暗道不好,这不是把自己给卖了吗? 于是他赶紧找补回来:“要我说啊,你们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吧,谁都知道你俩怎么回事,就别再耽搁了。” 说着他也不敢再看某人的脸色了,直接往门口奔去,生怕慢了一步这房子又不属于他了。 不过在走出去关上门的刹那,他还是了然地多说了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沈瑟才给我好处,不然我哪有这么大脸。老程啊,男人脸皮厚点没事,该追就追,不然黄花菜都凉了。我等你们的好事儿啊!” 程绍仲听到了这些话,过了会儿,笑了。 第242章 走到哪步靠缘分 因为明天是周末,何清便让沈妈妈先回去休息,晚上她守在病房。 沈瑟躺在床上还不能多活动,何清却不像别人那样顾忌着,她该吃吃,该喝喝,自己过得舒坦,沈瑟看着也开心。 削好了一个大苹果,何清递到沈瑟面前,象征性地问她吃不吃。 沈瑟真是服了这姐妹儿的胃口了,晚餐吃得很丰盛,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喝酸奶又吃水果,她都不怕睡觉的时候积食了啊。 “想想你当初一年不吃晚饭的劲头,怎么现在这么放纵了?” 那时候何清刚刚表白一个学长,结果被对方婉拒,自尊心受挫的她发誓要蜕变,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要减肥。 好家伙,整整俩学期,愣是没再见她吃一口晚饭,就算是同学们出去聚餐,她也只是坐在一旁怒喝自己的水果酵素。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的时间,她成功瘦身十多斤,成了大家眼中的骨感美人,不过除此之外,还附加一个“病美人”,肠胃给整坏了,吃不好睡不着就会难受。 “你可别提我的黑历史了,那都是年轻不懂事儿。”何清咬了一大口苹果,清脆的声音很有食欲,“现在我又不恨嫁,才不那么折腾自己呢,想吃啥我就要吃啥。” 不恨嫁?沈瑟想起前段时间她拉着自己疯狂相亲的场景,决定不予置评。 吃饱喝足了,何清终于想起自己的正事,睡前她要帮沈瑟擦洗一下。 虽说这种事挺平常了,可沈瑟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就说不差这一天了,明天再说吧。 何清意味深长地凑过来,坏笑:“你是等着程律师来……” 沈瑟:“……快点帮我擦我要睡了别耽误我睡觉谢谢!” 何清干活的时候还不忘打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他没看过的。” 沈瑟憋得脸通红,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擦洗完毕,何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也要到沙发床上睡了。 关上灯后,屋里只留着一盏小灯,光线昏暗,两人平躺着,却都没有睡意。 “沈瑟,你睡了吗?”何清忍不住出声。 “还没呢。”整天躺在床上,早就把这几年的觉都补回来了。 “没睡的话我们聊聊天吧,就像大学的时候那样,熄灯之后我们能聊一个通宵。” “你还说呢,每次都是你先睡着,没一会儿就开始磨牙,我们几个恨不得去群殴你。” “哈哈,你们都应该感谢我,提前锻炼了你们的抗干扰能力。话说程律师睡觉打呼吗?我都想象不出他睡着的样子。” 今天何清似乎有点反常,话题有意无意地总往程绍仲身上引,沈瑟也感觉到了,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以前何清对程绍仲也有诸多好奇,只不过碍于程大律师的光环不敢多问,这会儿是壮了胆了。 “他……不打呼,睡觉很安静。”沈瑟回想了一下,偶尔她半夜醒来,要不是一旁传来的温热,都感觉不到身边睡了一个人。 “果然是全民偶像啊,连睡着的时候都如此完美。”何清感叹了一句,“你能跟他谈那么久的恋爱,真是修来的福气。” “何清,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提到他?”而且都是有些私密的话题,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何清沉默了会儿,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程律师复合啊?” 这个问题沈瑟跟沈妈妈长聊过,她的回答到现在也没变:“等我身体好的差不多吧。” “那还要多久啊……我的意思是,既然程律师对你是真心的,你们就赶紧和好吧,经历了生离死别,你们该更珍惜彼此的感情才对。” 沈瑟没有立即回答,她想了想,才问:“何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就是纯粹替你着急,有程律师这么好的绩优股在身边,要是我的话早就紧紧抓住了,我是怕你耽误下去后悔……” 她越说声音越小,凭借沈瑟对她的了解,她心里肯定藏着事。 但真要是直白地问出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答案。 于是沈瑟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说:“这种事急不来的,两个人走到哪一步,都是靠缘分的。” “是啊,靠缘分的……”何清像是叹了口气,说完这句话后,她再没有出声,像是睡着了。 这一晚沈瑟没有睡好,到了后半夜就清醒了,听到病房里静悄悄的,她便知道另一个人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清早,何清忙进忙出地替沈瑟梳洗、拿早餐,沈瑟看着她眼底的青灰,想叫住她,两个人再谈谈。 不过还没等何清得空闲下来,有人便来了。 “程律师,你来啦!” 往日对程绍仲敬畏不已的何清这时竟有种救星驾到的感觉,这让程绍仲也有些意外。 “你来了就好了,你照顾沈瑟,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她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开门跑了。 剩下程绍仲看向沈瑟,有点顾虑地解释:“我待她算客气了。” 沈瑟:“……哦,她是真的有事吧。” 程绍仲也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他见沈瑟的早餐还没吃,便很自然地替她升起病床和桌板。 他则是坐在床边,端起一碗粥,准备喂她吃。 沈瑟吃了几口就摇摇头,说饱了。 程绍仲没逼她,只将东西放到一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问:“怎么了?有心事?” 沈瑟没想着瞒他,就实话实说了:“昨晚何清跟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今早也别别扭扭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女孩儿家们的事程绍仲也没有主意,但他又不忍心看沈瑟为此烦恼,就安慰着:“可能是她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沈瑟回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像,“她如果心情不好,应该会跟我一个劲儿地吐槽,而不是让我跟你复合啊。” 程绍仲:“……” 第243章 嫁给我 见他不说话,沈瑟便轻叹了声:“你也觉得她有点奇怪吧。” 程绍仲:“你是怎么想的?” “我啊,觉得她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不然不会这么反常。她那个人平时最没心没肺了,有什么事都兜不住,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沈瑟还在想何清,却不曾意料到眼前的男人已经换了话题。 “我的意思是,关于我们复合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沈瑟:“……” 程律师,你也太直白了吧。 沈瑟觉得脑袋顿时有点嗡嗡的。 程绍仲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事实上,这些话他早该跟她说了。 “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嫁给我吗?” 沈瑟闻言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惊诧过头就是这种状态吧,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 气氛静滞了片刻,她才迟疑地说道:“你想现在结婚吗……” “嗯。” “但是……”沈瑟有很多种理由,包括之前她跟沈妈妈侃侃而谈的,包括其他现实存在的问题,她都可以说,不过一看到他认真专注的眼神,这些话,就像是卡在了她的喉咙。 “没关系,你好好考虑,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好。”程绍仲看出她的为难,这些外在的仪式和名义对他来说并不那么重要,他想要的,无非是她健康快乐地留在他身边。 沈瑟知道他说出这些话的分量,他不是个轻率冲动的人,做任何事都会考虑后果,也会承担后果。 他说想结婚,就是真的做好了庇佑她一生的准备。 只是就算她答应了,她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做好一个妻子。 他想给她庇护,同样的,她也要好好照顾他,这样才是两个人结合的意义。 所以还不是时候,即便她的心产生了动摇,她也没办法答应。 “我能不能先不回答,以后我再告诉你答案……”她看着他的脸色,怕他因为这样不高兴。 谁知道程绍仲居然笑了,似是已经听到了满意的结果:“好。” 沈瑟很多时候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就像她想象不出来,程绍仲现在在想些什么。 先前她对他百般排斥,铁了心地不想走回头路,就算是用强硬的手段留下了她,最多也是两败俱伤,怎么会有半点痛快。 现在的她多不一样,她会这样关切温柔地看着他,会温和害羞地接受他的吻,会在他这样靠近的时候,毫无保留地接纳。 跟这些比起来,一张证书一个称呼算得了什么。 他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沈瑟的额头,心里柔软到了极点。 沈瑟何尝不是,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她这般包容,会用这样的温情将她包裹住,让她尝到了甜头,怕是再不舍得放手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深情归深情,该算账的时候,还是要好好清算的。 于是乎沈瑟登时变了脸,气氛也陡然一变:“我听说你要从远程退伙了?我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吗?” 饶是程绍仲再厉害,也没立刻适应这样的转变,少有地被问得哑然。 沈瑟却是越想越气,昨天方进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兴师问罪的样子,最后挂电话时却反过来安慰她,搞得她是又无奈又丢脸。 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吧,就算跟她说实话又怎么了,她难道还会阻止他耽误他?她又那没那个立场。 程绍仲终于意识到这位姑奶奶是真的在意了,本来他想亲口告诉她这件事,结果让方进给抢了先,这才弄出这些误会。 “这件事确实在办了,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沈瑟才不接受他这样的解释:“难道我现在知道就不担心了吗?” “嗯,因为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沈瑟:“……新工作?” 程绍仲还是好声好气,不过眼里已经有了谑意:“如果我成了无业人士,你还会放心嫁给我吗?” 沈瑟这下更气鼓鼓地说:“不管你是不工作还是没收入,我一点都不介意!” “嗯,我很荣幸。” 荣幸?这是值得荣幸的事情吗? 沈瑟瞪着他,表示自己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程绍仲也将这份愉悦收进了心底,他转而问她:“要不要再吃一些东西?” “不用了,我早就饱了。”气也气饱了。 “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找医生。” “找医生做什么?” “确定一下出院的时间。” 出院…… 上次说到的话题,他居然这么快就要付诸实践。 沈瑟觉得有些突然,不过也没表达异议,因为她跟沈妈妈好好商量过了,母亲也给了她答案。 “我妈说……都听我的,不管以后我想去哪里,她都支持。” 程绍仲覆住了她的手。 “所以,我想……” …… 周一,在各家律所的律师们还没有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新一期的法制日报已经新鲜出炉。 大家都习惯性地浏览一下电子版页面,看看业内有什么风向,很快这期的律界新星专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期的主人公是沈瑟。 主笔人是李燃。 沈瑟这一年经手了不少案子,加上程绍仲两个案件的加持,发展势头的确很猛烈,担当这个专访也算是够的上格。 不过所有人还是觉得大为意外,一是沈瑟前阵子出了严重车祸,听说身体还没康复,二来就是那篇论坛帖子了,对她的名声也造成了一定影响,加上一直没有人站出来回应,于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越来越多。 谁曾想,作为官方媒体的法制日报登出了她的专版,这相当于是传出了一个讯号,沈瑟是被官方承认的人,品性德行应该是没问题,能力也受到了认可,未来定会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方进看到版面的第一时间给李燃打了个电话,先是客套了一下,然后才说到了正题:“李记者的文笔很不错,写的很好,他很满意。” 他指的是谁,李燃自然很清楚。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只是个记者。”他没有被夸赞的喜悦,有的只是萦绕在心头的惴惴。 第244章 用心良苦 方进听出他的紧张,还有急于撇清的迫切,呵呵一笑:“明白明白,这件事辛苦你了。从今往后,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尽管找我。” 李燃暗暗叹气,他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主动找上去。 那次程绍仲找到他,说是请他写篇文章,他本以为是要为那篇帖子做出澄清,谁曾想居然是要为沈瑟写专访。 专访里介绍了沈瑟的生平,讲到了她的专业能力和社会责任心,还写了她近日的车祸。在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的过程中,她付出了很多努力,也承受了许多非议,但不管怎么样,她始终秉持着初心,坚持维护法律公平正义,即便是遭遇艰险也不会退缩。 整篇报道没有故意夸大,但任谁看完之后都会产生共鸣,也会认同沈瑟的确是位有理想有操守的律师。 最重要的是,这篇报道是经由法制日报的专业版面投放的,更是消除了许多人的质疑。 如果沈瑟康复后重回律界,一定会成为瞩目的存在,再也不是之前的情况可比的了。 这样写的原因,方进懂,但李燃怎么也想不明白,因为如果换做是他,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为自己澄清,而不是替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造势。 方进也懒得跟他说太多,既然目的达成了,接下来的就顺其自然吧。 不管以后沈瑟做不做回律师,她的名誉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污点。 这样的良苦用心,也只有程绍仲能想的如此周全了。 感叹地摇摇头,方进挂了电话,发出去一条信息。 过了会儿,他收到了回音。 “谢谢。” 能听那个人一句谢谢,还真是不容易。 …… 沈瑟出院的时间也定下了,这个周三,距离她入院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月。 料峭的寒意消散了大半,春日的太阳暖融融的,让人对外面的世界也兴味盎然,很想出去感受一下春风拂面的惬意。 一大早医生过来做了检查,又嘱咐了注意事项,说是需要静养,短时间内还无法下床走动,另外需要定期复诊。 沈妈妈在一旁认真听着,此时的她也高兴,好歹能离开医院出去透透气了,不然总待在这心情也不爽利。 沈瑟歪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明明是司空见惯的景象,此时竟觉得陌生又激动。 医生走后,沈妈妈将东西都整理好,看见沈瑟在出神,便走过来摸摸她的脸,笑问:“在想什么呢,高兴傻了?” 沈瑟也笑:“妈,你真的要跟我去安城吗?” 沈妈妈无奈地叹气:“不然呢?我老婆子一个,回老家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跟着你呢,只要你别嫌我麻烦就好。” “怎么会,我还怕你不舍得家里的亲戚呢,有你在,我特别安心。” 上次沈瑟问沈妈妈,以后她可不可以去安城。 沈妈妈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去哪都可以。 程绍仲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在听到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她想去有他在的地方,这次的事故让他感受到了离别的滋味,她何尝不是。 她也很害怕失去,所以在重新活过一次之后,她也要牢牢抓住自己想要的,轻易不再放手。 程绍仲还有点事要处理,说是晚一些过来,到时候直接乘车去安城。 在等待的时候,何清来了,她是请假过来的,虽说昨晚已经道了别,可沈瑟和沈妈妈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舍不得就再来送送。 沈妈妈见俩闺蜜还有话要说,就借口出去倒杯水。 何清坐在床边,看着沈瑟温和的笑意,突然就绷不住了。 “沈瑟,对不起……” 有一件事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此刻临近分别,她才终于鼓足了勇气。 沈瑟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跟她好好谈谈,不过何清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根本不给她询问的机会。 “别跟我说对不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需要你跟我道歉。” 何清眼圈泛红了,她真的是很后悔,为什么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没有说出来,为什么在陷进去的时候还不知道悬崖勒马。 她真的是个很差劲的朋友,也是个很差劲的人。 “前段时间我去跟一个人相亲,他的条件很好,我很喜欢他,但是他跟我说,他喜欢过一个女生,虽然没在一起,可是仍然忘不了她。”何清低下了头,像是有点羞愧,“他还告诉我,那个女生跟我是校友,问我认不认识她。那个女生是……” 沈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何清的眼泪。 “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也难受。”沈瑟艰难地抬起小臂,将手覆到了何清的腿上。 何清泪眼婆娑地抬头,声音也哽咽着:“沈瑟,那个人叫侯易铭,你知道他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 沈瑟的心沉下来,她也没想到,世上的缘分是这般作弄人,兜兜转转,何清遇上的竟然是侯易铭。 “我们也是相亲认识的,但是没有感觉也没有缘分,所以没有走在一起,你们如果情投意合,根本不需要考虑别人,更不需要在意我。”沈瑟有些着急,她真的不想让何清因此介意。 可是何清还是无法释怀,因为为了把握住那个让她倾心的男人,她做了一件很无耻的事。 “我……我告诉他,我认识你,也知道你的情况。我把你跟程律师的事都说了,说你除了程律师之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我还安慰他,开导他,让他对我慢慢有了改观。就在前两天,他对我说,想跟我试试看,要是彼此觉得过得去,就可以考虑结婚,他不想再等了。” 沈瑟有点发愣,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因果。 何清愈发自责,看着沈瑟,她有些无地自容:“我没答应他,我一想到你,我就特别看不起我自己……对不起沈瑟,我不该利用你。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对不起对不起!” 第245章 记得她的愿景 病房里只有低低的啜泣声,自打沈瑟认识何清以来,还真是很少见她哭得这样伤心,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从来不把一些小事放在心上,这回看来是真的备受折磨。 过了会儿,沈瑟开口了:“是啊,这次你的确是对不起我。” 何清咬着嘴唇,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无数遍,再怎么样她也不能打着沈瑟的旗号去追男人,更何况那些还是好姐妹心里的痛处,她真是太坏了。 沈瑟又说:“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只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太没意思了。” 何清怔住了,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 “沈瑟,你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你说的都是事实啊。之前我跟侯检的确有一些交集,但我最后也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我相信他只是有一点执念,听你说完之后,连这点执念都没了。” 何清摇摇头:“不是的,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每次说起你的时候,他眼里的喜欢都藏不住,同时又觉得遗憾,如果你们能在一起,肯定也特别般配。” “哟呵,你这话可别让程律师听到,不然他要黑脸的。”沈瑟打趣她。 何清却当了真,连忙捂住嘴,表示自己说错了:“不对不对,你跟程律师才是天生一对,跟他最相配了!” “所以你前两天才那么卖力地撮合我跟程律师,就是觉得心里有负罪感,想补偿我?” “嗯……” 沈瑟对这个傻姐妹儿啊,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比谁都要开心,而且你这么勇敢地追求爱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再胡思乱想了,真的要补偿我,就跟侯检察官好好相处,等以后你们的孩子出生了,认我当干妈就行了。” 何清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扑在沈瑟的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程绍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似乎应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退出去,可看到何清没轻没重地抱着沈瑟,他一顿,还是走了进来。 何清见到程律师那叫一个狼狈,原本对方的气场压制就太强大了,如今自己心里有愧,更是不敢逼视。 沈瑟也不忍心让何清受这种煎熬,反正话都说清楚了,也不用再多讲别的了。 “何清,你还要上班吧,别再耽误了,以后有时间就去找我玩。” “嗯嗯,一定会的!那我先走了,再见沈瑟,再见……程律师。” 何清走后,程绍仲看向沈瑟,后者仿佛料到他要说什么,率先道:“就是女生之间的一点小秘密,你该不会要追根问底吧。” 程绍仲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么说了,他还能问什么。 半个小时后,沈瑟出了院。 她坐在轮椅上,程绍仲推着她,沈妈妈跟在一旁,在医院专门人员的带领下,没走医院的正门,却是来到了职工专属的停车场。 坐的车是一辆从没见过的商务车,沈瑟有点奇怪,觉得有点神神秘秘的,可是见程绍仲面色如常,她便什么都没说。 上车后,司机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车子稳稳地发动,沈瑟开始还没发现异样,不过一个小时后,她见外面的景象越来越不对劲,就问程绍仲:“这好像不是去机场的路吧。” “嗯,不去机场,直接去安城。” “哦……”她眨了一下眼睛,再没多问了。 因为路程遥远,半路沈瑟挨不住睡意,就直接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妈妈将她叫醒的时候,她迷蒙地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快醒醒,到啦。”沈妈妈慈爱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沈瑟闻言这才缓缓望向车外,最先看到的竟是一片竹林。 北方很少见这么连绵成片的紫竹林,好像还从哪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竹林的尽处,是一处庭院,再远一些,则是一栋新中式别墅。 沈瑟置身其中,觉得这不像是在安城,倒像是在南方的某个水乡。 程绍仲见她愣住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发顶:“喜欢这吗?” 沈瑟抬起头看向他,在短暂的对视中,她突然意识到,他为她做了些什么。 彼时她跟何清结伴去了江南旅游,看尽了水榭庭院,游遍了园林古镇,她很喜欢那,回来还意犹未尽对程绍仲喋喋不休地说那里有多好,甚至雄心壮志地说要存钱在那买套房子,以后可以搬去那里长住了。 其实也就是一阵心血来潮,后来沈瑟再翻到旅游时的照片,向往还是有,只不过没那么强烈了,她的家在这,爱的人都在这,自己能去哪呢?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她那小小的愿景。 “喜欢。”她深深地点头,“谢谢。” 宅院内部打扫的很干净,各种生活用具也应有尽有,基本上没什么可收拾的。 程绍仲让沈瑟和沈妈妈先休息会儿,长途劳顿,晚些时候再让人准备餐食。 他并没有换下衣装,看样子还要出门。 沈瑟便说:“你应该也很累,歇一歇再出去吧。” 程绍仲眼里漫上笑意,他替沈瑟整理好被子,又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道:“睡吧,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沈瑟知道他这个人不听劝,才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选择,于是也不白费功夫了。 她打了个呵欠,意思是自己真的困了,咕哝着:“那好吧,早点回来。” 程绍仲出门后,沈瑟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在车上睡了一路,早就没了什么睡意。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也阻隔了光线,昏昏暗暗的,让人不免委顿。 沈瑟的眼睛却很清明,就连脑袋也很清醒。 安城。 这个地方她不陌生,当然,也不会单纯地以为,来到这里只是个心血来潮的想法或者巧合。 这个地方有谁,她清清楚楚。 顾绍季。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程绍仲和他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否则他们三个人的命运,不会又这样毫无预兆地碰撞在一起。 第246章 能做什么坏事 程绍仲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钟。 比预计时间晚了许多,他看了好几次表,脚下也加快速度,进门一看,却见满室通明,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沈瑟跟沈妈妈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放着几道家常小菜,看样子正吃得开心,聊得也开心。 他的出现,就像是个突然的闯入者,还有点格格不入。 还是沈妈妈反应快,起身说:“还有些饭菜温着,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见他没动,沈妈妈又补充:“我让做饭的阿姨先回去了,瑟瑟习惯吃我做的饭,以后就让我来做吧,不用麻烦别人了。” 沈瑟也自豪地夸耀道:“是啊,我妈可是一流大厨,一般人没有她的水平呢。” 程绍仲脱下外套,洗净了手,坐在桌前时,他好像才抛却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冷肃,融入了这暖融融的温情中。 沈妈妈和沈瑟都吃的差不多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程绍仲就负责解决剩下的盘碗羹碟。 他向来胃口不佳,不过今天就像是饿得狠了,吃的有些快,却又没有狼吞虎咽的狼狈。 沈瑟余光瞥见他,嘴角悄悄翘起,不过忍着没跟他说话,怕他停下不吃了。 “家里的面馆我交给你二婶子先顾着,等我回去了再接过来。”沈妈妈说起了家里的事。 沈瑟说:“不如就直接盘出去吧,你身体也不好,别再开店了。” “那怎么行呢,这个店是你爸还在的时候开起来的,都十多年了,街坊邻居的都有感情了,哪能说关就关。” “可是我真的担心你的身体,你也不要回老家了,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要是你真的无聊,就找些事情来做。” 沈妈妈笑了笑,眼里有欣慰也有怅然:“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妈哪能一直跟着你呢?” “你之前说过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陪着我,我长得再大也是妈的女儿。”沈瑟撒着娇,想让母亲答应她的请求。 沈妈妈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对面的男人,他仿佛对这场对话并不感兴趣,可她知道,他什么都听在了心里。 之前她想把沈瑟带到自己身边,无非是怕女儿再受委屈再遇危险,可是现在她很清楚,这个男人足以护得沈瑟周全,比她这个病殃殃的母亲更能让女儿幸福。 她看着沈瑟殷勤的神情,又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都这么大了还爱撒娇,自己羞不羞。” 沈瑟哼了声:“我才不害羞呢。” 程绍仲终于停下了碗筷,比起这热饭鲜汤,听得这些话更让他觉得周身温热。 他站起身,想将东西都收到厨房,但沈妈妈阻住了他,说:“你把瑟瑟送回房间吧,我一个人也弄不动。” 说着她进厨房忙活了,程绍仲便弯下身,没用轮椅,只稳稳地将沈瑟抱了起来。 躺在他的臂弯里,沈瑟觉得,这好像是许久之前她做的一个梦。 梦里的他,就是这样能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你刚才去哪了?”她贴在他的耳边问。 程绍仲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沈瑟低哼了声:“别每天神神秘秘的,我总觉得你好像在外面做坏事。” 程绍仲正好将她放在床上,不过他没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贴面的动作,气息撒在沈瑟的脖颈处,痒得厉害。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坏事?”他的嗓音低醇得像酒,又像是在蛊惑着什么。 沈瑟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免疫力,但这个时候居然又有些面红耳赤。 “咳……我才不知道呢,你又没告诉我。”话刚一出口,她就觉得说错了话,因为这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果然,程绍仲这种堪比老狐狸级别的人立刻“接收”了她的暗示,他吻了一下她的耳根,又轻咬住她的耳垂,接着一路而下,解开了她棉质睡衣的扣子,在每寸皮肤上落下了细细密密的亲吻。 沈瑟浑身轻微地颤栗起来,她想推开他,没力气,想喊出来,又怕沈妈妈听见。 于是她忍啊忍,实在忍不了了,她就喘着气警告道:“你再……再弄,我喊我妈过来了!” 沈妈妈的威力还是巨大的,程绍仲果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时,他的脸上虽有几分不满足,可更多的还是揶揄的笑意。 沈瑟这才明白他没想真的对她做什么,就是在逗她玩罢了。 她暗暗咬牙,这个讨人厌的男人,总是来欺负她,总有一天,她也要让他试试被她欺负的感觉。 似乎是能猜到她在心里想什么,程绍仲不紧不慢地替她扣起扣子,语气有些浑不在意:“别想了,不可能。” 沈瑟气得差点冒火:“风水轮流转啊程律师,话别说的太早了。” 程绍仲看她气呼呼的,又可爱又灵动,实在喜欢,就又亲了一下。 沈瑟看准机会,迅雷不及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 她见他蹙起眉头,就知道这一下可不轻。 本想着她可以就此“报仇”扬眉吐气一回了,可没想到,程绍仲非但没有停下,反倒是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什么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沈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室内的气氛慢慢变得有些腻人,沈瑟怕真的收不住,让沈妈妈看出什么马脚,就左右挣扎起来。 程绍仲也没想着真的对她怎么样,见她乱动,怕她伤到自己,就稍稍摁住她的肩膀,说:“好了,不动你了。” 经过了方才的事,沈瑟的好奇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他爱找谁找谁,爱干什么干什么,她什么也不想知道,只要他赶紧出去,别让她看着烦心就好了。 她不怎么想听了,程绍仲反倒是来了聊天的兴致。 “刚才去见了一位朋友。”他的语气很轻淡。 “朋友……”沈瑟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转头。 “嗯,这个朋友,你也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沈瑟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变得黯淡了。 第247章 破了例 沈瑟觉得嗓子有点干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程绍仲的神情,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之前的某些事,也许只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 “难道……”她刚想说出一个名字。 “是费洛德。”程绍仲没等她说完,就公布了答案。 这个名字沈瑟当然很熟悉,可她仍觉得怪怪的,程绍仲跟费洛德关系应该不错,那他提起他的时候,就不该出现这样的凝重。 不过饶是心里有疑问,沈瑟也没有质疑,只是接而问道:“费律师最近还好吗?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程绍仲的脸色缓和了些:“改天让他来吃顿饭。” “好啊,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请人来做客也热闹些。” 程绍仲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别的,不管是他跟费洛德见面的情形还是他们相谈的内容,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沈瑟也没有再问,虽然现在的程绍仲对她没有隐瞒,也不会欺骗,可她还是要把握住尺度,不能让他为难。 这么闹了一通,沈瑟有了些睡意,时间不早了,她让程绍仲也去洗漱一下早点睡。 程绍仲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床边,静默地凝望着沈瑟的脸。 这个时候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也或许仅仅是看着她出神。 沈瑟察觉到之后,也反过来审视他:“还有话要跟我说啊?” “没有了,睡吧。”他点了一下她的鼻头。 “你这么看着我我也睡不着啊。” “我这就走。”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沈瑟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后,我要怎么称呼你啊……” 叫程律师应该是不太适合了,他都说了,他不当律师了。 那叫程老师?也不好吧,容易让别人误会。 再不然就直接叫程绍仲? 程绍仲看出她的纠结,当即失笑:“随你开心。” 沈瑟瘪了瘪嘴,她要是没大没小的指名道姓,别说他了,沈妈妈先不让,会说她没有礼貌。 称呼问题看似是个小问题,实际上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好不好。 她呼了口气,说让她再考虑一下,为了避免尴尬,这段时间还是暂时用代称吧。 程绍仲最近看她是越来越觉得有趣,其实她一直就是这样,脑子里想的东西跟他所认知的完全不同,以前他不理解,也觉得不耐烦,而现在,他觉得每一样都是那样新奇。 …… 走出沈瑟的房间,程绍仲见沈妈妈打开了电视,正看着家乡台的相亲节目。 看到他走过来,沈妈妈起身去端了一盘水果,对他说:“要是不累的话就一起坐坐吧。” 电视没有关上,还有一点音量,节目里男女嘉宾嘻嘻哈哈的声音很是喜庆。 沈妈妈看向程绍仲,像是随口一问:“瑟瑟睡着了?” “嗯。” “我看她就是听你的话,我跟她说什么,她总爱跟我讨价还价。”不知道是抱怨还是无奈,沈妈妈叹了口气,“我留在这啊,她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长不大。” 想到餐桌上的那番话,程绍仲大概能猜出她要说什么了。 “我听医生说,瑟瑟的身体只要精心照顾着,按时去复查,就没什么大问题。等到她的伤好的差不多,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就回老家去。” “阿姨,沈瑟和我都希望您能留下来,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程绍仲的语气是诚恳的,他所说的确是心中所想。 沈妈妈相信,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下定决心要走。 “我知道就算我留下来也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负担,可是我做长辈的,哪能一直跟你们一块生活。只要我走了,瑟瑟就会成熟起来,到时候无论是你们要组成家庭,还是要继续相处一段时间都无所谓。以后要陪着瑟瑟走下去的人是你,不是我。” 程绍仲沉默片刻,然后才点点头:“我尊重您的决定,请您把沈瑟放心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 “好,我估摸着还能在这待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你可以安心处理自己的事。但是以后还要你多抽出点时间陪陪瑟瑟,她毕竟是刚来安城,我担心她没法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会的。” “看我,又啰嗦了这么多,你不要介意啊。”沈妈妈笑了笑,“我也不打扰你了,赶紧去休息吧。” 程绍仲的神情还是郑重的,面对沈妈妈的时候,他从没有丝毫的懈怠和敷衍。 “您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律所,为什么来到安城,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沈妈妈回答:“做出这些决定,肯定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相信你的判断。至于今后的打算,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能告诉我吗?” 程绍仲是走十步说一步的人,在做成一件事之前,他从来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可这一次,他破了例。 或许是想向眼前这位母亲证明,他可以给她的女儿安稳和幸福的生活,从而让她放下所有的顾虑。 “给我两年的时间,安城的产业,会有我的一半。” …… 过了两天,这栋远离市区喧嚣的宅院真的迎来了一位客人。 费洛德进门的时候惊叹不已,心想着这里的天价别墅早被炒得有价无市了,程绍仲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套的。 他还没等问出口,就听到一句清脆的叫声:“费律师,好久不见啊。” “哈哈哈,好久不见小丫头。”费洛德连忙走过去,弯下身跟沈瑟对视,“你这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看起来是已经好了。” 沈瑟摇头:“早着呢,腿还不能走路,手也不灵活。” “不是我说你,别人打个官司都飞黄腾达了,怎么你还让人给干趴下了呢?你自个儿讲,你丢不丢脸,丢不丢律师的门面?” 沈瑟:“……” 程绍仲:“……” 沈妈妈:“……” 费洛德是跟沈瑟贫嘴惯了,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严重性,见沈瑟被他怼得说不出话,他还有点成就感,以前都是这小丫头堵得他有口难言,今天也算是小小地报了“一箭之仇”。 可等他一转头,发现坏了,他犯了大错了。 第248章 福气还在后面 费洛德从来没见过程绍仲的脸沉成这样。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没人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算是在面对顾家的人时,他也能将那些仇恨都掩埋在心底,半点不表露出来。 但是此时此刻,费洛德只有一个念头,他好像是把程绍仲给得罪了个彻底。 缘由自然是他嘴快加嘴欠,居然拿沈瑟的事故来开玩笑。 眼见着事态朝恶化的方向发展着,还是沈妈妈心态好,笑眯眯地接过费洛德手里的东西,客气道:“您就是费律师吧,听我家瑟瑟说,您之前很照顾她,我得好好谢谢您呢。” 费洛德被说的一阵汗颜,他哪对沈瑟有什么照顾啊,除了打击她,就是质疑她,说起来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不过沈妈妈既然给了台阶下,他也不好意思再解释,就含糊地混了过去。 那边沈瑟也悄悄碰了碰程绍仲的手,示意他别介意,费律师那人她知道,就是爱逗她玩,才没什么坏心眼呢。 看在两位女士的面子上,程绍仲没有发难,像是略过了这个小插曲。 可费洛德无意间跟他的目光对视时,冷不丁地打了个抖,他仿佛看到了几个大字飘在眼前: 秋后算账。 真是个可怕的预兆。 大概是真的心生顾忌,费洛德接下来说话就注意的多了,对沈瑟也不遗余力地夸赞,尤其是把那篇专访翻出来,极尽吹捧,搞得沈瑟都面红耳赤的。 凡事都过犹不及,接触到程绍仲警告的目光,费洛德终于正了正色,收起了那套唬人的把戏,专心用起了餐。 今天的餐食依旧是沈妈妈准备的,她从早晨就开始忙活,几乎没闲着,最后做出了八菜一汤,很是隆重。 沈瑟和程绍仲都是吃惯了的,倒是费洛德,不知道是不是还习惯性地恭维着,总之他对这餐表达了最大程度的赞赏,甚至说外面的五星厨师都没有这个水平。 沈瑟听了还是觉得夸张得不得了,直起鸡皮疙瘩,但意外的是,这些话让沈妈妈很受用,她掩唇笑得开怀,仿佛很满足似的。 饭后,沈妈妈问费洛德有没有什么爱好,聊以打发时间。 费洛德就要来了象棋,交战的对手自然是程绍仲。 程绍仲原本是不想跟他玩的,但见沈瑟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拂了她的兴致,于是便坐了下来。 沈瑟坐在他的身边,偷偷地说:“待会儿我跟你一起下,一定把他杀的片甲不留!” 程绍仲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忍着没笑出来。 另一边费洛德也跃跃欲试,沈妈妈端了盘水果放在桌上,见三个人都盯着棋盘,自己也不好去干别的,干脆也坐在了一旁。 费洛德见沈瑟偷偷跟程绍仲“密谋”的样子,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对沈妈妈说:“不是我吹,就是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这绝对是职业选手的水平!” 沈妈妈听着他说的天花乱坠,脸上还是带着浅淡的笑意。 棋局开盘,费洛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每走一步都带着必胜的把握。 什么炮碾丹砂、车炮抽杀、海底捞月,战术运用得如云流水,简直是步步杀机。 相比较他的强势和激进,程绍仲这边就显得保守和温吞的多。 就连沈瑟在一旁都看的着急,直暗示他赶紧攻击,不然让费洛德得了先手就完了。 可程绍仲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样子,连沈妈妈这种不懂象棋的人都在想,这局棋怕是他要输了吧。 观棋不语真君子,沈瑟是彻底没了脾气,也放弃了“共同抗敌”的想法,心想着输了就输了,就是待会儿看到费洛德得意的样子怪闹心的。 她泄了力地继续看下去,却发现原本一边倒的局势,慢慢的,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不管费洛德的攻势多么猛烈,每一次都被无形化解,棋一步步下,子一个个被吃掉,费洛德渐渐地笑不出来了,眉头很快蹙了起来。 沈瑟的眼睛却是瞪大了,她第一次知道,象棋还能这么下。 十几分钟后,费洛德看着无子可走的棋盘,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输了。” 程绍仲没应他,只是转头看向沈瑟,问:“过瘾了?” 沈瑟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了:“你也太厉害了吧,就像是那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程绍仲听了很受用,她的话可比赢棋更让他愉悦百倍。 费洛德还沉浸在输棋的挫败和迷惑中,以前他是真的“横扫千军”没有对手来着,刚一开局,绝大多数人就会被他的激进吓到,自乱了手脚,然后被他寻到破绽,一举击破帅营。 谁知道这一招今天失灵了,他以为自己是在一步步布局,结果到头来是被人赶到了陷阱里,自寻了死路。 他在遗憾的同时,更是坚定了一个想法,以后可千万别跟程绍仲杠起来,否则吃亏的人一定是他。这个男人,忒阴险了。 饭后休闲过了,费洛德也准备告辞了,省的留在这招人烦。 实话说,沈瑟是挺烦他的,可是他来了之后热闹又好玩,她又有点舍不得让他走。 “费律师,时间还早,你再玩一会儿嘛,你明天没什么事的吧。”沈瑟满怀期待地问他。 “这个……”费洛德刚要说自己明天密集的行程,就看到了一道眼神凉凉地投射过来。 ok,ok,他知道了,一切都以这位小姑奶奶为先,再大的事也得抛在后面对吧。 费洛德便留了下来,大多数时间是他跟沈瑟在扯东扯西,程绍仲和沈妈妈在旁边听着,一个无可奈何,另一个则觉得颇为有趣儿。 等时间过了十点钟,沈瑟也不好再留人家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无所事事,也不能一直陪她玩下去。 她主动说自己困了,让程绍仲帮忙送一下费律师。 费洛德笑眯眯地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依旧没太有正经,但说的话却大不一样了:“快点好起来啊丫头,你的福气啊,还在后面呢。” 第249章 不承认自己是错的 程绍仲送费洛德出了门。 其实费律师心里知道,自己受到的这待遇纯粹是因为沈瑟,想着那小丫头还真是善良,都不记仇,真是让人越来越喜欢了。 相比较他的轻松,程绍仲自然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不过有的话他不方便在这说,到了庭院,他便停下了脚步,意思是就送到这。 费洛德还在担心秋后算账,与其之后承受狂风暴雨,还不如现在先讨个饶。 “绍仲啊,你也知道我这张嘴,有时候就是损,但我是真的关心沈瑟。”费洛德诚恳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而且她为了你付出这么多,我也记着她的好。” 程绍仲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波动,不晓得接没接受他的解释。 费洛德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整天在这些小辈面前自降身价,真是有点丢人。 “行了,话我已经说出来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走了!”他硬气起来,摆摆手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程绍仲终于出声了。 费洛德顿时有点美滋滋的,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冷血,到底还是心软了吧。 可还没等他乐一会儿,就有一道雷劈下来了。 “以后别再来了。” 费洛德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你过分了吧,我就是开了句玩笑,这就不让我登你家门了?” 不让他登门是真,不过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现在在顾氏,顾绍季不会完全信任你,难保以后不会掌握你的行踪。”程绍仲淡淡道。 费洛德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他从南城回到安城,顾绍季都能第一时间发觉,那现在找人跟踪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有点后怕,也有点气恼,这个顾绍季,以前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阴险。 他正了正色,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程绍仲看了眼屋内,沈瑟卧室的灯已经亮了,许是待会儿就要睡。 费洛德也知道他心不在此,但还有件事需要问清楚:“你来安城的消息,还要瞒多久?” 程绍仲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慢慢散开。 这个答案,很快就会揭晓的。 …… 门锁打开的时候,吴婷已经在沙发上等了一夜。 晨光熹微,正是一天之中最清明舒畅的时候,但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愉悦。 “哐啷”一声,屋门重重地砸在柜子上,发出巨响。 高端的欧式家具已经不知道遭了多少回殃,连吴婷都没被吓到,只是缓缓地看向门口。 顾绍季的身形出现在那,他控制不住地左摇右晃,神情懒散又迷蒙。 又喝醉了,吴婷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彻夜喝酒不归。 顾绍季连鞋都没换,打着晃想去房间睡一觉。 吴婷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走到他身边,积压了一晚上的火气差点控制不住发泄出来。 “你怎么又出去喝酒了?还是跟你那帮发小?” 顾绍季眯着眼睛,似乎在辨认她的脸,然后他呵呵一笑,揽住了她的肩膀,热气和酒气一块喷在她的脸上。 “原来是我老婆啊,你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 说着他还使劲亲了一下吴婷的脸。 就是这个带着醉意的吻,让吴婷质问的话说不出口了,她的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好像要流泪。 她赶紧低下头,揽住顾绍季的腰,轻声说:“走吧,去休息吧。” 顾绍季倒在床上很快陷入沉睡,吴婷蹲在床边,替他脱下鞋袜,换下衣服,又给他用温水擦洗了一下。 很快,顾绍季舒坦地喟叹了声,卷着被子翻身睡得更沉了。 新婚夫妻是怎么样的,吴婷不知道,她只知道,跟顾绍季结婚后,有很多事出乎了她的意料,而她没有办法改变分毫。 她在床边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起身,去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八点的时候顾绍季会准时起床去公司,不管他喝得多醉,回来的多晚,这个习惯都不会变。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时候,吴婷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的是父亲。 说的还是老一套,她都能背出来了,不过平日里温婉谦和的她,这一次却不耐烦起来,甚至对父亲发起了脾气。 “您不要再这样说了,我跟绍季已经结婚了,我们会一起生活下去,一直到老,我不会离开他的!” 说完她的一只手撑在台面上,浑身发着抖。 多日来挤压的情绪终于在此爆发,她一方面气父亲对顾绍季的成见,另一方面又有些害怕,怕父亲的担忧成真,怕顾绍季真的不是她的良人。 可事已至此,她不能再回头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继续往前走,如果停下了,就证明她是错的。 她没错,她第一次这么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最后还得到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错的。 八点的时候,卧室传来了穿衣洗漱的动静。 吴婷已经整理好情绪,等顾绍季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娴静。 她走到顾绍季面前,替他整理好衬衫和领带,然后抬起头,微笑着:“快点吃早餐吧,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顾绍季似乎还头疼着,他摁了摁太阳穴,有些懊恼:“那帮人真是不客气,轮番地给我灌酒。” “以后你就少参加一些这样的酒局,这样下去对身体也不好的。” 顾绍季坐到了餐桌前,拿起勺子喝了口粥,然后挑着眉赞美道:“我老婆煮的粥就是好吃,哪里的美味佳肴也比不上。” 吴婷忍不住笑了,满心都是甜蜜。 以前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偶尔有一次顾绍季说她做的饭好吃,她就跟着视频和菜谱认真研究起了厨艺,只要能让他开心,她做什么都愿意。 顾绍季像是饿得狠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粥饭,放下碗筷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吴婷。 吴婷还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忙走过来。 谁知道顾绍季突然揽住她的肩膀,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 “那些场合我必须得参加,顾氏现在急需要有实力的财团融资,我能靠的只有自己,多见一些人,就多一点机会。” 吴婷紧紧圈住他的腰,眼圈蓦地红了:“绍季……” “老婆,你能在这个时候嫁给我,我真的很感动。但是我又怕你跟着我吃苦,所以我只能更努力更拼命。如果让你觉得难过了,你只管怪我,别让自己不开心。” 吴婷流着泪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怕你太辛苦。我会找我爸爸的,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说过吴氏以后是留给我的,我一定让他帮你。” 顾绍季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又为她擦去泪水。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第250章 谁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八点五十分,顾绍季来到了公司。 以前他在这里混日子的时候,下属们基本上是看不到他的影子的,迟到早退,或者接了个电话就撒手走人是常事。 可自从他接手了顾氏,成为了公司的领头人之后,反倒变得异常勤勉起来。 九点整,高层例会召开。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为了一个议题,那便是要不要接过陆氏投来的橄榄枝,合作开发城西的尧塘项目。 参会的绝大多数是顾兆霆的老部下,为顾氏戎马半生,都是举足轻重的元老,说话也极有分量。 他们几乎是众口一词,说现在顾氏资金链紧张,手上的几个项目运行已经足够吃力,再来一个,恐怕会有问题。 其实这是完全正常的考量,顾绍季再不懂公司运营,也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只不过维持现状的结果就是勉勉强强糊口,要是想让顾氏焕发生机、再次成为行业顶流,这么保守肯定是不行的。 他听完大家的意见,先是沉默了会儿,而后神色肃正地说道:“我知道各位是考虑到公司的现状,才想要反对这次的合作。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能顺利完成这个项目,日后极有可能跟陆氏谈更深层次的融通。陆氏的实力不用我多说,能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是一次打翻身仗的绝佳时机。” 会议室陷入了一段时间的静寂,然后就是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这个想法有些冒进,却也不无尝试的价值。 顾绍季靠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人犹豫地议论着,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担忧。 他不担心自己的提议被否决,因为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他就不必受任何人的牵制,谁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最后,大多数人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意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副总劝道:“顾氏不比从前,万一有什么疏漏,可再也经不起又一次打击了。” 顾绍季扯了扯唇角:“我知道,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公司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连人心也跟着散了。” 老副总顿时有些语塞。 顾绍季环视了一遍,底下这帮老东西,脑子都朽掉了,胆子也早成芝麻绿豆了,有他们在,顾氏早晚成一滩烂泥。 他眸光泛冷,却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潇洒地起身,宣布今天的会议结束。 等他走后,会议室里终于乱了起来。 几个常居高位的人心里都有了预感,这小顾总上台之后,他们作为旧班底,也该到腾出位置的时候了吧。 顾绍季回到办公室之后,立即联系了一个人。 对方应答的很是客气,也很从容,仿佛早料到了他会来电。 “您好顾总。” “秦经理,这两天有时间吗?赏光一起吃个饭?” “不敢不敢,顾总能找到我,是我的荣幸。” “那好,我们见面详谈吧,我找时间定个位子。” “好的,我等您的通知。” 收线后,秦勉看了眼手机,唇角一勾,又拨出去另一个号码。 “哥。”他开口。 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声斥责:“工作时间,注意称呼。” 秦勉于是老老实实地叫起了工作称呼:“秦总,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那头的秦颂语气是正经的,而实际上他待的地方却很不正经。 工作日的工作时间,他没在陆氏大楼的办公室,反倒站在高尔夫球场的角落,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心里憋屈,所以在弟弟身上找回点虚荣心,那也是正常的。 “有什么事啊,说吧。”他继续拿捏着腔调。 秦勉就把顾绍季的情况说了说,还提到后者似乎很有合作的意向,只要后续沟通到位,签下协议应该不成问题。 秦颂一听就乐了:“行啊,你小子还有点本事。”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秦勉本来想说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可这更像是在夸另一个人,于是他闭了嘴,不说了。 秦颂乐呵呵地挂了电话,然后小跑着去到大boss面前,准备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陆敬修跟自家夫人打球打得好好的,突然来一个不速之客,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秦颂刹住脚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他觉得自个儿更弱小了,犹豫着要不要踮着脚步倒退回去。 还是余清辞体贴,见秦颂好像有事的样子,便把球杆递给球童,又对陆敬修说:“我有点累了,先去喝口水,你们聊吧。” 秦颂感激的差点热泪盈眶。 余清辞走到一边之后,秦颂尽量无视boss的眼神,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汇报机器,将安城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清楚。 陆敬修闻言没什么动容,顾绍季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角色,经由他牵制住另一个人,才是他的目的。 “让秦勉继续盯着,如果能签下这份协议,多抛出一些诱饵也可以。” “好嘞,我马上跟他交待清楚。” 陆敬修抬了一下眼,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去谈判的人是他一样。 秦颂没有说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傻乐。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两兄弟相依为命长大。他比秦勉大将近十岁,说是哥哥,其实有时候跟爸爸差不多。 看着弟(儿)弟(子)有出息的心情,就是这种说不出的自豪。 陆敬修不想看他这副傻样儿,抬腿就向妻子身边走去。 不过在擦身而过时,他低声说了句:“你的弟弟,我信得过。” 秦颂顿时有些怔愣,回过神的时候,只见陆敬修已经走远了。 他揽住妻子的肩膀,两人并肩向前走去的倒影,是比这蓝天绿地更美的风景。 …… 在外面的世界诡谲变换的时候,沈瑟一整天的生活可以说简单又枯燥。 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发呆,根本没有别的事情做。 沈妈妈怕她闷,还专门下载了流行的小说和电视剧,让她没事的时候解解乏。 沈瑟不喜欢这些,看这些无聊的对白还不如背几行法条呢。 她现在甚至有些怀念以前加班加点忙案子的日子,这么长时间不动脑,感觉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迫切成了真,过了几天,能让她排忧解乏的东西还真的找上了门。 第251章 不是她想要的 找到沈瑟的是何清,准确点说,是有个老朋友找到了何清,何清又找到了沈瑟。 “亲爱的,我在安城不认识什么人,可我这个朋友非得让我找找关系,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替他做个法律咨询啊。” 做法律咨询倒是简单,问题是他要咨询的是什么事儿啊。 何清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太丢人了,她才不会找沈瑟呢,其他随便个律师都可以。 “这个……他的行为不上升到我哈,这不他开了个成人体验店,结果让人举报了,店被封了不说,还差点被警察带走。他就是想知道自己要怎么规避法律风险,还有他的店能不能再重新开起来。” 沈瑟听明白了,她想了想,问:“我要怎么跟他联系?” “你答应啦?”何清惊喜极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 沈瑟失笑:“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没办法了才不会找上我呢,把他号码给我吧,我有时间联系他,跟他聊聊。” “谢谢谢谢,我真是爱死你了!” 拿到了那个朋友的号码,沈瑟没有急着联系,等到晚上程绍仲回来,她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了他。 程绍仲越听越皱眉,看他的样子,真是有颇多嫌弃。 沈瑟怕他不答应,故意绷着脸,幽幽地问他:“怎么了,你觉得我连这种小case都没办法应付?” 程绍仲捏了一下额角,无奈了:“把他号码给我,我找他吧。” 这下子换做沈瑟意想不到了,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 她本意不是这样啊,就是想知会他一声,不想瞒他什么,才不是让他替她解决,毕竟这种案子跟他的气质着实太不搭了。 于是她压下心里的悸动,表现得没什么所谓:“你就放心吧,本来就是何清找我帮忙,我得让她欠我一个人情。要是我真的搞不定了,再找你吧。” 程绍仲的手搭在她的椅背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眼里有揶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看来是你觉得无聊了。” 沈瑟的眼睛转了转,没否认。 “过阵子我帮你找点差事,给你解解闷。” 沈瑟凑过去问:“什么事儿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想现在知道不行吗?” “……” “嗯?” 程绍仲看着她的样子,恍然想起来,几年前沈瑟刚跟在他一起时,也曾这样俏皮无赖过。 只不过那时他鲜有耐心,对她的撒娇也冷漠以对,慢慢的,她在他面前就文静了,懂事了。 他的心有点酸,如今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及过往的记忆,他知道不该如此,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起。 沈瑟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同意,于是撇撇嘴,不勉强他了。 翌日清晨,沈瑟起床的时候程绍仲已经走了,沈妈妈见她迷迷瞪瞪的,宠溺地叫了声“小懒猪”,然后将温着的早餐端上了桌。 沈瑟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脑子里还在想着何清朋友的事,所以没注意到沈妈妈拿过来一样东西。 等她抬起头时,东西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是他走的时候让我交给你的,说你可以现在打开看,也可以以后再看。” 沈瑟慢慢抬起手,将这个薄薄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信封拿在手里,端详了两眼,她实在想不出来里面会有什么。 沈妈妈也没有多问,很快到厨房去收拾了,只剩下沈瑟,还在对着那个白色的信封发呆。 某一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程绍仲对她昨晚提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他说以后再告诉她,可耐不住她的请求,到头来还是将结果提前给了她。 沈瑟知道,只要打开了信封,看见里面的东西,自己的好奇心就会得到充分的满足。 可不知道为什么,原先火急火燎想知道的,到了现在,竟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而真正让她觉得开心不起来的,是程绍仲的态度。 他对她的百依百顺,对她的体贴入微,曾经是她梦寐以求得到的。 但他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从没有人能影响和改变他,现如今这样无条件的退让,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吧。 沈瑟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个信封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等时机到了,她再打开看。 其实她不是一定要达成目的,有的时候,仅仅是喜欢这个过程而已。 …… 位于市中心的中安大厦是安城的地标性建筑,这里聚集着全市核心的金融企业,最有名,也是最神秘的,当属全球排名第二的风投公司——dg资本在此设立的办事处。 dg位于中安大厦的顶层,程绍仲乘着电梯到来时,公司的合伙人之一sion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你好程先生,很高兴见到你。”sion是美国人,不过中文说的很好,正式的着装显得他整个人很挺拔,加上他得体的谈吐和亲切的笑容,一看就是高端商务人士的典型。 程绍仲跟他握了握手,先前已经有人引荐过,所以他对这位sion先生并不陌生。 而他这次到访,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定下了。 两人谈了大概一个小时,期间秘书进去送了一杯咖啡,等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sion笑容满面地出现在门口,他再次朝程绍仲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程绍仲的笑意则平淡许多。 碍于工作场合,sion的性格收敛了很多,实际上他是个很热情开朗的人,许是觉得跟程绍仲聊得来,他便提出了邀约,想让程绍仲与他一起参加一个宴会。 “是吴氏集团组织的慈善宴会,到时候会有很多有名的企业家到场,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些朋友,很好不是吗?” 吴氏集团程绍仲并不陌生,他的嘴角轻扯,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sion是个直性子,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想去,他便遗憾地耸耸肩:“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程绍仲看向他,眼里幽黑无波:“谢谢你的邀请,我想,我可以去。” 第252章 到底谁是笑话 这个慈善宴会,顾绍季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但他没有接受邀请。 原因无他,纯粹是他的岳父看不上他,故意给他难堪而已。 他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嗤之以鼻,即便很多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但他早晚会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是笑话。 晚上他难得没有出去喝酒,而是早早地回到了家,路上他还下车去了家花店。 吴婷正在上瑜伽课程,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走出运动房,看到的就是一大捧的粉色满天星,还有抱着花在对她笑得灿烂的男人。 “你、你怎么回来啦!”吴婷惊喜地眼睛都睁大了。 “今天没什么事我就早回来了,快点来拿着花啊老婆,我胳膊都酸了。”顾绍季笑眯眯地将花递过去。 吴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低头看着小小的粉粉的花朵,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运动得狠了。 顾绍季走过来,将她连人带花都抱住,然后在她的长发上嗅了嗅。 “我老婆怎么这么香。” 吴婷有些不好意思,想从他的怀抱里逃出来,窘迫地说:“我刚刚运动完,还出了汗,等我去洗个澡……” 顾绍季看着她红透的脸,笑的有些坏:“我也需要去洗个澡,一起吧。” 等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吴婷未着寸缕,软软地趴在顾绍季的胸膛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顾绍季则拨了拨她半湿的头发,还有点意犹未尽,话语间却已经有了心疼:“难不难受,是我没控制住。” 吴婷在他怀里仰起头,眼里都是依恋和甜蜜:“还好……我没觉得不舒服……” 顾绍季挑了一下眉:“那就再来一次?” 吴婷的脸简直要滴出血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想往一边靠一靠。 顾绍季见状一把捞住她的腰,哈哈笑出来:“跟你开玩笑的,你这小身子骨可宝贝着,我可舍不得折腾。” 吴婷干脆不接他的话了,就埋在他的颈窝里,装鸵鸟。 顾绍季的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就像是一只羽毛,在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人的心。 在这样温情脉脉的抚慰下,吴婷只觉得哪里都软的不像话,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依偎着,这就是她的全部。 良久,她突然听到他叹了口气。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她顿时清醒了,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顾绍季自嘲地说:“如果只是累一点就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能跟我说说吗?”吴婷撑起了一只胳膊,看向他。 “你是我老婆,只管开开心心的,其他的事就别问了,省的你胡思乱想。”顾绍季看上去不欲多说。 “绍季,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了,任何事都该一起面对。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所以才不想告诉我?” 顾绍季似乎很是为难,看着吴婷的失落,他顿了顿,终究还是依了她的意思,把苦恼说了出来。 “我知道现在顾氏的状况不好,你父亲看不上我是应该的。可是两家闹得这么僵,别人还以为我们自己有什么猫腻,传出去会有多难听。” 吴婷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她何尝不知道,父亲对顾绍季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 除了他有过那些丑闻,父亲还说,顾家人的死,顾氏的败落,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这种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她当然不相信这些,可是又说服不了父亲,两相僵持下,连她都跟家里疏远了,她也不稀罕吴家大小姐的地位,只要能跟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付出,什么都可以牺牲。 只不过她有这样的决心,现实情况却给她出了一道残酷的难题。 她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让父亲投资顾氏,帮助顾绍季渡过难关,可她一开口,就被父亲无情地否决了,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现在她还能做这样的保证吗?顾绍季会相信吗?父亲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种种迟疑在她脑海里纠结着,直到顾绍季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包容地说:“没事,我就是跟你诉诉苦,不去参加这场宴会也好,我可以在家多陪陪你。” 吴婷闭了闭眼,这一刻,她终于做了决定。 “绍季,你……你再信我一次,这一回我一定让父亲答应。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吴家的人,他再逼你,就是把我也逼上了绝路,我父亲肯定舍不得的。” 顾绍季心疼得揉了揉她的发:“我也舍不得。” 吴婷扑在他的身上,眼圈有些红了:“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容易,你再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绍季抬起双臂环住她,这样的气氛,实在是温情又感人。 只不过他的脸映在落地窗上,却是讽刺而自得的。 他当然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等到吴家业那个老东西不在了,吴婷成为吴氏的继承人,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他的阻碍,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怀里的这个傻女人啊,真是个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公主,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在演一场浪漫的爱情剧。 …… 程绍仲回到家,发现沈瑟正在打电话,准确点说,是在煲电话粥。 这个电话已经整整打了两个小时,而且对方依旧没有挂断的意思。 见程绍仲走来,沈瑟示意他先不要出声,她还有话没说完。 “就目前的情况看,我不建议你再继续经营相似的产业。毕竟在法律上还没有针对这个行业有明确的规定,在实际操作中,很难界定相关限度。所以一旦再发生举报,确实会很麻烦。” 对方听了有些失望,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所谓,本来搞这个东西就是猎奇,实在不行就改个行,去卖情趣用品总行了吧。 沈瑟心想何清的这个朋友可真“重口味”的,不过各行各业都是营生,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说只要合法经营、售卖正规产品,就会受到法律保护,让他不用再担心什么。 法律咨询讲完了,电话也该挂断了。 只不过对方显然还有点小心思,笑呵呵地说:“沈律师听我说了这么久的废话,我真是过意不去,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咨询费。” 这次还没等沈瑟回答,手机突然被人拿了去。 第253章 半途而废 那头的人见沈瑟没出声,以为她还在考虑,便又鼓动道:“我跟何清是高中同学,关系可铁呢,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沈律师,给朋友个面子呗。” 他的声音不小,沈瑟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很想扶额,这个人啊,真是没有眼力见啊。 程绍仲拿着手机,听完了对方盛意的邀请,居然有了些许笑意。 但沈瑟看着他的笑直发毛,她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意思是别跟那人一般见识了,人家也是好意嘛。 程绍仲低头看了她一眼,可还是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人猜不出来他到底要干什么。 “沈律师?”长久没听到回音,那边的人终于有些急了。 程绍仲这回开口了:“她有事,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沈瑟于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爱咋滴咋滴吧,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她也管不着了。 “呃……你是……” “我是她的丈夫。” 对方:“……” 沈瑟:“……” 什么时候的事?! 何清的铁哥们儿简直被吓傻了,他以为沈瑟是单身,起码不会是已婚妇女吧,这怎么还冒出来一个老公? 沈瑟也被吓傻了,他们现在哪是那种关系,这么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总之气氛一度很尴尬,唯有说话的人风轻云淡:“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有了……再见!” 挂了电话,沈瑟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因为印象中程绍仲从来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更别说还扯这么荒唐的谎话。 她莫名有些紧张,咽了咽,才说:“你怎么这么说啊……让人听到了会误会的……” 程绍仲蹲下身,将手机放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误会什么?” “就是……影响你的名声。” “他又不认识我,怎么会影响到我。” 沈瑟:“……也是哈。” “所以只会影响你,怎么,你想跟他继续交往?” 沈瑟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程绍仲还盯着她,仿佛这个话题还要继续深究。 沈瑟说不过,干脆就不说了,耍赖皮:“我累了,我想睡觉了。” 程绍仲的眼里浮起了几丝笑,不过他的态度看上去还没缓和,毕竟短短的一天就往家里招桃花,这个习惯可非常不好。 “觉先别睡了,有些话还没说清楚。” 沈瑟皱起了脸,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不依不饶了,难道真要她低头认错吗?她好像没犯什么错吧,他干嘛表现得像是抓到妻子红杏出墙一样。 这么想着,沈瑟也硬气起来了,她硬气地说:“好啦,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说我……非单身!行了吧!” 这算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可程绍仲非常受用,他的笑意终于舒展开:“可以。” 沈瑟不想理他了,他发现男人赖皮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也就是她心软好说话,不然才不会这么顺着他呢。 她撇开头,可没一会儿又被人捧着脸转过来。 “还要干嘛?”她气哼哼的,脾气很大。 程绍仲捏捏她的脸颊,气得鼓鼓的脸,捏起来很舒服。 “我说了,有些话还没说清楚。” 沈瑟一听就毛了,还不清楚?她都说成那样了还不清楚? 她瞪着他,刚想发难,就听到他悠悠地说:“不是这件事,是另外有事要告诉你。” 沈瑟:“……” 合着刚才那番话……是多余的了? 程绍仲看着她几经变换的脸色,又想笑,又觉得某个地方热乎乎的。 再多名利物质都填不满的人生,到了现在,好像终于圆满了。 “过两天有个慈善宴会,我要去参加。”他说。 沈瑟一听也平复下了狂乱的心情,她的声音有些沉闷:“你去什么地方不用给我报备吧。” “怎么不需要,你可是我的女伴。” “女伴?”沈瑟顿时比方才还要惊慌,“我这个样子怎么当你的女伴?” 虽说近些时日她的身体有所好转,可手还不能拿重物,腿也没办法长时间站立,伤筋动骨怎么也要修养好几个月,还远着呢。 可程绍仲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受伤的明明是她,但很多时候,他看起来比她还要疼。 沈瑟见状不再追问了,她想,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勉强她。 而实际上,为他做一些事,也不算是勉强。 …… 晚些时候,何清打过电话来,听着很是歉疚:“我那个不靠谱的朋友给你添麻烦了吧,听他说你老公……啊不对,程律师,亲自跟他说话了,程律师很生气吧。” 沈瑟靠在软椅上,看着外面点点的星空,故意绷着笑说:“你猜呢?你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吗?” 何清绝望望天:“肯定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知道就好,以后不要介绍类似的异性给我,否则后果自负。” “一定一定,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兄胆大包天,居然敢打你的主意,下次见了他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沈瑟终于笑出来,本来就是件小事,她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何清这次除了解释这个,还有件事要告诉沈瑟:“我跟侯易铭……断了。” “什么?”这次换做沈瑟惊诧,她微微坐起了身,很是不解,“为什么啊?” “有点复杂……不过结果就是这样了。”何清叹了声,倒听不出太多的悲伤,只有遗憾。 “我一直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所以那天跟他摊牌了,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假装跟你不熟,故意拿你的消息去接近他讨好他。他听了当然很意外,我觉得他应该挺生气的,之后他没说什么,只说我们先冷静一下。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当面骂我,所以我给了一个台阶下,说以后别再见面了。”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沈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何清豁达,说什么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她还愁找不到人嫁了吗? 沈瑟直觉她并没有听上去这么乐观,可是又不好拆穿,只道:“为什么不给他一点时间呢?也许你听到的答案不是预想中的那样。” 何清顿了顿,语气已然放缓:“我终于知道你当时是用一种什么心情去爱程律师了,太辛苦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接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拒绝,就这么拖着,太折磨人了。” 沈瑟突然就懂了。 “沈瑟,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和恒心,我的确很喜欢他,可是我没办法再坚持了。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你能守着程律师好几年,最后终于得到了他的心,而我总是半途而废,所以活该什么都得不到。” 第254章 只是利益交换的工具 “清清,”沈瑟说,“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辛苦,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我肯定支持你。” 何清在那边抹了一下眼睛,但听不出有什么哭腔:“我知道,你总是站在我这一边。我真的特别后悔,早知道就不去招惹他了,弄得这么丢人。”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努力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更不是件丢脸的事。” “嗯嗯,没事的,过几天我就全忘了。我妈说在老家给我找了份工作,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我就回家了。” 沈瑟想起她们临近毕业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在南城扎稳脚跟,绝不回家里的小县城。 当时的雄心壮志犹在耳边,结果现在,一切还是变了。 收了线,沈瑟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她重新看向外面的无尽夜色,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她好像看到了以前的那个自己。 那个独自在黑暗中坚持着、努力着,咬着牙往前走的自己。 其实当时她也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但还是凭着心里的那股劲,告诉自己撑下去。 而何清比她聪明,知道前路坎坷,在陷得更深之前全身而退,才是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 如果重来一次,她会怎么选呢? …… 两天后,万豪酒店的宴会厅汇聚了全城的名流。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厅内便觥筹交错、星光熠熠,到场的每一位都极具分量。 其实论资本,吴氏的底子并不算多深厚,但在现任董事长经商之前,吴家祖辈都是从政的,算是安城本地的名门,积累下了不少人脉和声望,有这样的影响力,吴家做东宴请,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愿意来捧个场。 在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在后场的一间休息室内,突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对象是吴婷和他的父亲吴家业,两人都是礼服华装,看上去十分贵气。 往日吴婷总挽着父亲的胳膊参加各种各样的场合,父慈女孝,无人不羡慕赞叹,可现在,他们却因为一件事争论得面红耳赤,哪还有半点情分在。 “爸,你为什么要对这么对我?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就忍心让我这么难堪?”吴婷红着眼睛,嗓子有些沙哑。 吴家业脸色也相当不好,他五十多岁的年纪,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里极尽宠溺,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但他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一个男人,乖巧温顺的女儿会这样言辞犀利地质问他。 “婷婷,你怎么还不清醒,那个男人就是骗你的!他不光骗你,他连自己的家人都能谋害,跟着这样的人,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后悔!从小到大都是你替我安排所有的事,我也一直听你的话,从来没有为了自己做过什么。我是真的很爱绍季,算是我求求你,你就帮他一把,他好了,我才能过得好啊。” 吴婷的眼泪落了下来,几乎花了她的妆,本来她想和顾绍季一起以吴家女儿和女婿的身份出席这次宴会,可吴家业发了狠话,说只要顾绍季敢来,他就当众把他的丑事都揭露出来,他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绝不承认这个女婿的存在。 哪怕是吴婷百般哀求,他就是不松这个口,一步也不退。 最后,吴婷说累了,也求累了,父亲的固执和心狠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本以为自己这样声泪俱下地恳请,父亲总会舍不得,而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在利益面前,女儿也不过如此。 她擦去眼泪,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很平静了:“你就是嫌顾氏败落了对不对,当初顾伯伯在的时候,你跟他的关系那么好,还有意撮合我跟绍季。结果顾伯伯他们一死,只剩下绍季了,你觉得顾家要倒了,所以才极力撇清关系,对不对?” 吴家业哽住了一口气,抖着手指向她:“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为什么不能?我说的都是事实。”吴婷的眼神完全变了,除了有失望外,还有隐隐的怨怼,“你只想找一个有权有势的金龟婿,来巩固吴氏的地位。我早就知道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利益交换的工具。如今我违背你的心愿跟绍季结了婚,你不仅看不起他,对我也很讨厌了吧,因为我让你失去了一个筹码,我再也不能为你创造任何收益……” 没等她的话音落下,吴家业那颤抖不已的手,终究还是挥过来一巴掌。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他愤怒又心痛,“你完全被那个男人洗脑了!” 吴婷捂着自己热辣辣的脸颊,头偏向一边,精心护理的头发也散落下来,遮住了眉眼。 她自始至终都没再抬起头,也没有再反驳。 这个时候,有人走过来敲门,是吴家业的秘书。 “吴总,时间已经到了。” 吴家业努力压下火气,今天的场合很重要,他不能出任何的错漏,至于吴婷,他狠狠叹了口气,吩咐说:“看好小姐,别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秘书应下来,很快吴家业摔门离去。 这可以看做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怕她情绪不稳出什么意外。 但在心如死灰的吴婷眼里,这是囚禁,因为怕她出去丢脸,所以将她困住了。 …… 吴家业走进宴会厅,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容满面地招待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作为主办人,他需要上台致辞,可快要走到台前时,他摸了一下西装的内袋,发现讲演稿没带,应该是落在了休息室。 他顿时有些紧张,额头也开始冒汗。 此时的他心乱如麻,脑袋一片空白,靠临场发挥肯定是不行。 只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再退回去拿稿子,又那么的不合时宜。 就在他进退两难做不出决断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 “吴总,冒昧打扰一下,可以给我两分钟的时间吗?” 第255章 好奇他的身份 吴家业回头一看,有两个人站在不远处。 一个是棕发碧眼的美国人,另一个是中国人,只是他从没见过。 因这一声,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退回来,心里的焦急却还没散去。 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客套还是要做到的:“sion先生有什么指教。” dg的名号在安城是响当当的,多少商业巨头都想跟其达成合作,以雄厚的资本为背景来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 只是dg的门槛相当高,像吴氏这样的传统制造行业,他们没兴趣投资。 不过即便合作没达成,以sion的性格,还是与多家公司的老总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有这样的场合也大都给他发出邀请函,吴家业就是其中之一。 “我带了一个朋友来,想引荐给吴总。”sion看向身边的男人。 吴家业也定睛望去,眼前的人风姿不凡、气质出众,一瞧就是不一般的人物,安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心下疑惑片刻,他笑道:“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程绍仲。”程绍仲礼貌地伸出手。 “程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吴家业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回握住,于是他掌心的濡湿便被人发现了。 程绍仲的笑意淡淡的,他似是没发现异常,又不动声色地说:“想必吴总还有事情要交待,我们等一会儿也无妨。” 吴家业有些意外,可眼下找回讲演稿是要紧的,所以他点头致意一下,转身去找人了。 sion看着程绍仲平静的侧脸,挑了一下眉:“你早就看出他有事,所以才让我喊住他?” 程绍仲瞥了他一眼,没直言,但也算是默认了。 “就算是这样,你何必替他解围呢,你们好像并不认识。” “举手之劳而已。”程绍仲还是不欲多谈,可他的眼梢似是上扬些许。 sion向来习惯直来直去,有什么便说什么,要是别人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他不会表现出不悦,也不会刨根问底,只会将此人拉入不再交往的黑名单。 只是遇到了程绍仲,这样的习惯好像失效了。 他越是不想说,他越是想知道缘由。 “我想你不是助人为乐的那种人,”sion说话依旧很直接,“你这么做,是想让他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程绍仲从来没有太多的耐心,被人如此连番追问,应该早生厌烦。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sion投缘,亦或是其他原因,总之这一回,他居然还是回答了:“如果没有这件事,吴总跟我只会是萍水之交。现在,他应该很好奇我是什么身份。” …… 拿到了讲演稿,吴家业重新登台,这一次,他镇定自若,而台下掌声雷动。 程绍仲和sion站在人群中,跟其他人一样,聆听着吴家业的演讲。 除了感谢到来的宾客外,他讲的大多是本次慈善募捐的事,今天宾客们捐赠的东西将进行现场拍卖,所得的款项将全部捐给本地的慈善基金会,用于重病患者的治疗。 这听上去是一件好事,只是sion在听到之后,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程绍仲察觉到他的反应,可人多眼杂的,他没有多问。 在慈善拍卖开始之前,吴家业似是有什么事到后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脸色明显看出有些难看。 这下子旁边的人都在议论了:“这吴总今天是怎么了,看上去情绪不太对啊,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另外有人道:“保不齐是为了顾家那位女婿吧。” “女婿?吴家千金跟顾绍季结婚了?” “哟,你还不知道呢,早就传开了。听说是自己去做的登记,吴家一个人都没到场。” “真是想不到啊,看来顾绍季还真有点本事,能笼络住这位吴小姐的心。” “笼络住有什么用,现在说的算的还是吴家业,他想打吴家的主意,还早着呢……” 说话的都是衣着华贵的富太太们,她们不太懂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更关心各种娱乐八卦,顾绍季和吴婷的事早就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今天说起来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可都已经不是秘密,说了也就说了。 sion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的,他倒不是八卦,只是觉得有趣,安城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看来藏着不少暗礁啊。 他本以为程绍仲肯定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可一转头,却发现后者似是也听得认真。 察觉到他惊诧的目光,程绍仲看向他,对视的功夫,sion就蔫了,连忙撇开了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想什么呢,像程绍仲这种人怎么可能喜欢妇人们的八卦,他估计连女人都不喜欢。 …… 简单的休息后,拍卖正式开始。 此次的拍卖品除了吴家业自己的私藏外,都是到访的宾客捐赠的。 各家拿得出手的自然都价值不菲,有很多还是珍藏的孤品。 sion不太懂中国的古董,不过每次东西拿出来都引起一阵骚动,他便知道,这些东西肯定很贵。 他凑过去问程绍仲:“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程绍仲淡淡回应:“看看吧。” sion又问:“你捐的是什么东西啊?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收走了。” 依然是简单的一句:“很快就知道了。” 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sion也觉得有点糗,以前他虽然性格随和,可实际上比谁都骄傲,还像中国的一句老话那样,有仇必报。谁给他甩脸子,他也得让对方没好果子吃。 可碰到程绍仲之后,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受虐狂”。 他悻悻地坐回去,继续看这无聊的拍卖了。 展出的东西都够分量,很多人也乐得慷慨解囊,只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有七八样东西成交。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拍卖会如此平淡地结束,坐在主位的吴家业的表情也逐渐缓和。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出现一个人,平地一声雷,让今晚的宴会由此出现了变局。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吴家业猛地起身,还有他剧变了的眼神。 第256章 都做出了选择 来的人是吴婷。 原本她的出现没什么可意外的,她是吴家的大小姐,是吴家业唯一的女儿,她的出现,本就该是全场瞩目的一件事。 她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漂亮、高贵,可当她一步步走来的时候,却又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最奇怪的还当属吴家业的反应,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有为人父的慈爱与喜悦,反倒是顾虑重重、眉头紧锁。 场内也变得有些安静,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两人的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气氛就这样僵滞了许久,打破尴尬的,是吴婷。 她像以往那般亲热地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爸,你怎么不等我来就开始了。” 离得这么近,吴家业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轻微的红痕,那是他亲手打的,这么长的时间指印并没有完全消失,而这一巴掌的怨愤,应该也不会轻易散去。 他压低声音,算是提醒,也是警告:“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不要胡闹。” 吴婷眼里有笑,可眼眸尽处,却又像在哭。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这是你风光无限的地方,我这个女儿,还有我选的爱人,都让你蒙羞了。” “婷婷……” “爸,就像你在利益和亲情之间做了选择一样,我也做出了选择。” 说完,吴婷突然转过身,向拍卖台上走去。 她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努力压抑着情绪,向台下的众人说道:“大家好,我是吴婷。很高兴在这里见到各位长辈,我也有件开心的事,要跟大家分享。” 吴家业的牙根咬紧,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为了一个男人跟他翻脸至此。 “我结婚了,我的丈夫叫顾绍季,相信很多人也认识他。只可惜,因为一些原因,他今天没有办法到场。”吴婷紧握着话筒,从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么叛逆,这么勇敢,“我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当然,就算没有祝福,我们也会继续相爱,继续圆满地生活下去。” 话音落下,场内鸦雀无声。 没人说话,更没人喝彩,有的只是面面相觑。 虽然这桩婚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被曝出来,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吴家业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一辈子要强的他哪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是活生生地打他的脸,将他的面子踩到了泥地里。 吴婷还在台上没有下来,她抿着嘴,眼睛胀红,盯着地摊上的某一点。 话都说出来了,再也收不回来了,就如她的处境一样。 她已经完全奔向了她的爱情,对她的家,她的亲人,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这个时候,静寂无声的场内,突然响起了鼓掌声。 很轻,很慢,但足以让人听得清晰。 循声望过去,鼓掌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没受这紧张氛围的影响,掌声不急不缓,就连神情也是悠淡的。 很快,其他人自发地跟着一起鼓掌,原本尴尬到极点的场景,似乎被如浪的掌声淹没了下去。 吴家业这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安保,示意他们把吴婷带下去,之后,他转过身向众人欠身示意,却并没有就这件事交待什么,只示意工作人员,拍卖继续。 这个插曲彻底打乱了节奏,人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拍卖品了,反倒是津津有味地低声交谈起来。 而交谈的话题,除了吴婷跟顾绍季的事,还有不少人往一个方向瞥,纷纷猜测着,坐在那边面生又英俊的男人是谁。 sion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 他很清楚自己没什么魅力,能成为焦点,全拜身边的人所赐。 “你今天太高调了,宴会还没结束,你就出名了。” 程绍仲也提了提唇角,却不是因为高兴或是得意。 sion轻咳了一下,有些话他还没说完,又有点担心说多了惹人烦,可他着实是好奇,不仅方才的场面实在太过戏剧性,而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程绍仲又站出来替吴婷解围,难道他不怕开罪了吴家业?明显那两父女不对付嘛。 “难道你对这位吴家小姐也感兴趣?”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程绍仲难得痛快地回答了他:“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sion不太相信,“她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没等他说完,一个凉淡的眼神便斜了过来。 他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sorry,我忘记她已经结婚了。” 以程绍仲这样的高冷,哪怕再喜欢一个女人,人家名花有主了,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去夺爱吧。 在背后的人议论纷纷时,吴家业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立难安。 他如芒在背,却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若无其事地继续今天的拍卖。 在难堪的同时,他觉得怒气麇集,几乎要将他的胸腔炸开。 他气顾绍季蛊惑了自己的女儿,气吴婷枉顾他这个父亲的面子,更气自己,早知今日,他就该狠下心把事情做绝。 终于,这场心不在焉的拍卖到达了尾声。 工作人员将最后一件展品送到台上,主持人看到之后惊讶地低呼了声,他的声线也瞬间高扬起来,穿透了场内的嘈杂,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他是拍卖业的行家,此时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各位,请随我一起看过来,这是产自元代的青花瓷器——荷叶纹花觚。元青花在国内收藏极少,而且这件瓷器规格很高,应属古代皇家用具,如果能够珍藏,何其有幸啊!” 宾客们有相当一部分是收藏爱好者,也是识货的,听到这么说,有几个人甚至起了身,想看清楚这件称得上国宝级的藏品。 在拍卖开始前,主持人照例宣读了捐赠者的信息。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程先生和他的未婚妻为慈善事业做出的慷慨捐赠!” 第257章 未婚妻 程先生何人,他还有未婚妻? 众人循着主持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这位捐赠者就是方才已经引起诸多好奇的那个男人。 吴家业转过头的时候,程绍仲正好望过来,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原以为程绍仲不过是sion的一个朋友,在安城从没听到这号人物,定然不会有太大的背景,没想到这人一出手竟是一尊元青花。 在感叹过后,拍卖开始。 不比方才的委顿和漫不经心,这次有好几个公司的老总争相叫价,颇有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眼见着价格水涨船高,到了已经离谱的地步,人们的紧张情绪也到了顶点,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将这件宝贝收入囊中。 就在此时,原先不动声色的一个人,举起了手。 sion睁大了眼睛,像是有点不敢置信。 他没看错的话,程绍仲也要参加竞拍?这可是他自己捐出来的东西啊。 而且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焦灼了,有几个人已经退出,只剩下两三个还在撑着,现在的叫价是……四千万。 “五千万。”程绍仲的声音低沉且有力。 sion倒吸一口冷气,其他人跟他的反应差不多。 主持人也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程先生要出价五千万?” 程绍仲淡淡一笑:“这是我的未婚妻的藏品,恐怕没办法成人之美了。” 原来如此,高价买下自己捐赠的东西,既达成了做慈善的目的,也没有让心爱之物流失,的确是两全其美,也得有相当的实力。 这下连剩下的几个人都停止了竞价,这尊元青花,最终以五千万的成交价,回到了它原本的主人手里。 …… 拍卖结束后是酒会,不比方才三三两两熟人相谈,这次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到sion和程绍仲的身边,看似是跟前者闲聊,实际上,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这位横空出世的程先生。 sion见到这种场面,下意识地想挡一挡,倒不是想当什么“护花使者”,就是怕某位老兄太高冷了,让别人下不来台。 但他还真是想多了,程绍仲性格冷淡不假,可他应付这种场面上的人,却比谁都要熟练,比谁都要周到。 和他交谈的人如沐春风,在经历了诧异、惊叹、好奇过后,他们又有了一种新的感受,这位程先生,真是位前途无量的才俊。 与他年纪相仿的,有谁会这样进退有度、宠辱不惊,更何况一出手就是数千万的手笔,想来家底颇丰,听他说刚来安城,莫不是哪家的公子来寻求合作机会的? 种种心思的推动下,有更多的人愿意过来套套近乎,其中有些人家中有适龄的女儿和亲戚,便不死心地来问,程先生是真的有了未婚妻? 程绍仲回答:“已经准备结婚了。” 有几声遗憾的叹息,但也有人忖着,没结婚就说明还有余地,谁能料到以后的事呢? 这样的交谈持续了很长时间,程绍仲应付自如、得心应手,看似知无不言,却在他未婚妻的话题上有诸多保留,连半点多余的信息都没有透露。 吴家业站在不远处看着在这边的一切,他想了想,招来贴身的助理,跟他交待了一些事。 时间已经过了10点钟,夜已深,宴席也该散了。 程绍仲和sion走到门口时,突然有一个人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程先生,sion先生,不知能否留步,吴总已经在后厅备好了茶水。” 来到后厅,吴家业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们走来,他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迎过来。 “今天照顾不周,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sion说:“吴总客气了。” 吴家业又看向程绍仲:“我还得向程先生道谢,你今晚帮了我很多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 “今天的宴会很成功,我没发现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是吴总想多了。” 吴家业一顿,笑意更深了:“程先生果真不是一般人物。” 落座之后,寒暄几句,就说到了捐赠品和拍卖价格的事。 元青花已经派专人送回去了,而这钱…… “五千万确实太多了,只要程先生有这份心意,吴某人心领了。” 这吴家业的意思,听着像是不要这笔钱了,整整五千万,这可不是个小数字,更不能拿来开玩笑。 sion闻言挑了下眉头,心里似乎有点想法。 程绍仲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精致的茶杯,不急不缓地啖了口茶,才说道:“吴总拿出这么好的茶水招待,我当然也不能缺了诚意。” 吴家业原本就心情复杂,此刻更觉得紧张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五千万的钱款,明日就汇到账上。” …… 坐上了回家的车,程绍仲才终于觉得有些疲惫。 司机是sion叫来的,程绍仲原本不想坐他的车,可耐不住前者的极力邀请,这才答应下来。 路上,sion觉得有无数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正在梳理着要怎么开口,就见程绍仲拿起了手机。 一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他一扫方才的倦容,幽深的眼中也闪现了亮色。 车里很安静,距离坐得又近,所以sion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 是一道女声,像是困了,有些懒洋洋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睡了,不等你了……” 程绍仲不像是在回答,更像是在哄着:“很快就到家了。” “好吧,那我再等你十分钟,不对,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也行啦,要不是我妈给你熬了汤,我才不等你呢。” 程绍仲看向车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听着这随口说的几句话,就如同在黑寂的夜里,看到了一束微光。 sion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敢大声喘气,怕弄出动静打扰到了什么。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挂断了。 过了会儿,sion才找回声音说道:“这就是你未婚妻吧……” 方才他只觉得好奇,如今更觉得感叹。 像程绍仲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这般温柔体贴的时候,先前的他哪怕再周到,也始终让人觉得隔膜,而如今,只因为某一个人的电话,他周身的气质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嗯。”他回答,“我的爱人。” 第258章 一生所爱 爱这个字,在西方很常见,但对含蓄的中国人来说,还是不经常说出口的。 于是sion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他打消方才开玩笑的念头,认真地说道:“你跟未婚妻的感情这么好,真令人羡慕。” 程绍仲嘴边含着笑,仿佛还沉浸在些许温情中。 “没什么可羡慕的,她跟着我,受了很多苦。” sion不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而且他隐隐觉得,这段故事里,并不都是浪漫和甜蜜,所以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真的要给吴家业捐五千万?” 程绍仲纠正:“是给慈善事业捐款。” sion哽了一下,有句话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跟程绍仲才认识不过两三天,就算有熟人引荐,对彼此也不是知根知底。 有些话,他还是要观察和掂量过后才能说出来。 “可是……这毕竟不是笔小数目,总要慎重考虑一下。”他只能委婉地提醒。 程绍仲的反应却很平淡:“事已至此,就算是我想反悔,吴家业不会罢休的。” sion想了想,的确是如此,吴家业如今把钱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让他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程绍仲到底是初来乍到,根本不了解安城的水有多深,这吴家业又是什么人物。 只是可惜那些钱了,sion都替他心疼,再有钱也不能扔了打水漂啊。 这些话过后,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车子停下来,程绍仲打开车门要下车,却突然停了一下,转头说道:“如果有人向你问起我……” 没等他说完,sion就了然道:“放心,我不会透露你任何信息。” 程绍仲不置可否。 sion看着他的神情,像是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下定论。 直到他重新开口。 “如果有人向你问起我,就告诉他们,我是程家的后人。” …… 回到家,程绍仲见大部分的灯光都暗了,只有餐厅的方向还有一点光亮。 他轻声走过去,看到的就是一个窄瘦的身影靠在桌子上,头微微斜着,好像在打盹儿。 他将带有寒意的外套脱去放在椅背上,继续向前走。 本来沈瑟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可猛得一个激灵,她睁开眼睛,很快发现了身边站着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啊?” 程绍仲蹲下身,温热的掌心覆住了她的手背,他的嗓音低低哑哑的,跟这昏暗的灯光和暗淡的夜色很相称:“怎么不先去睡?一定要等我回来?” 沈瑟哼了声,意思是你不要太自恋了:“我说了,是我妈给你熬了汤,我怕辜负了她的心意,所以一定要监督你喝掉。” 说着,她使了下眼色,桌上有个保温煲,“喏,自己倒来喝吧。” 程绍仲闻言没立刻起身,反倒是盯着沈瑟的脸,兴味盎然。 沈瑟见状还有点自我怀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瑟瑟。”他叫她。 沈瑟:“……” 他怎么突然这么喊她了,他有多久没这么喊她了。 沈瑟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同时还在暗自唾弃着,不过是个简单的称呼而已,干嘛这么紧张啊。 “嗯……怎么了?”她强自镇定地反问道。 程绍仲笑了笑,没有了往日的矜贵骄傲,没有了那若无若无的疏离淡漠,他笑的这样简单,这样真切,看上去竟还有点说不出的傻气。 傻这个形容词自然是不适合用在程绍仲身上,可沈瑟看着他没来由地笑,也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往前凑了凑,又用鼻子嗅了嗅:“你喝酒了吧,醉了?” 酒是喝了一点,不过远不到醉的地步,只要他不想醉,就没人能让他失去清醒。 他只是,在万家灯火俱灭的时候,回到家,看到还有一盏为他留着的灯,这种感受,比酒精更能催化人的心。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结婚。” 说这句话时,他上仰着头,曾经他说过,最不喜欢仰头跟人讲话,而此刻,他用最虔诚的姿态,向她郑重地提出了求婚。 加上上一回,这已经是第二次。 他这样骄傲的人,向她求了第二次婚。 沈瑟同样认真地凝望他,她缓慢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这是很长时间来她都想做的事,她很想这样靠近他,给他以温暖和安慰。 良久,她倾过身,吻了一下他的唇边,那个没能说出的答案,这次,她说出了口。 “我想嫁给你,这辈子我唯一想嫁的人就是你。” 于是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程绍仲觉得,前半生的艰难,为的就是成全这一刻的圆满。 沈瑟想,她这一生的叛逆和勇敢,都是为了跟这个男人成就姻缘。 此时此刻,他们的人生似乎已经有了注定幸福的未来。 只是。 这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在尘埃落定的结局中,撕开了一道再不能愈合的伤口。 …… 对于喝了碗美味的汤,又顺便求了个婚的这件事,程绍仲简明扼要地归结出了重点。 早饭时,他对沈妈妈说:“汤很好喝。” 沈瑟的脸差点埋在了碗里。 沈妈妈没多想,她昨晚很早就睡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沈瑟的头越来越低,沈妈妈看到之后忙拦了一下:“干什么呢,用脸吃饭啊。” 某人见状低笑了声,似乎在看笑话。 沈瑟的脸红彤彤的,不晓得是被热气烫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脸红的不像话,她有点心猿意马,左言他顾:“妈,我觉得有点冷,你帮我拿一条披肩来嘛……” “要什么披肩,你旁边不有条小毯吗?” “……我不要毯子,我就要披肩嘛。”沈瑟连撒娇的本领都用上了。 沈妈妈没办法,只好去房间里给她翻披肩出来。 这个空当,沈瑟压低声音,有些“恶狠狠”地警告道:“你不许告诉我妈昨晚的事。” 对面的人挑了一下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要是说了,我就反悔了!” 这样的威胁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但程绍仲看出她是真的窘迫和害羞,他又怎么舍得让她为难,于是伸出手,替她擦了一下鼻尖蹭到的东西,温声道:“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自己告诉她。” 沈瑟抿住嘴唇,眼眶有些酸酸的,她现在应该是享受了他所有的偏爱,她知道,可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 她想让他感受到,他也是被她全心爱着的。 昨晚是他给她的求婚,总有一天,她要在自己亲友面前,勇敢地袒露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们,这个男人,是她的一生所爱。 第259章 只要相信他就够了 早饭过后,程绍仲又出门了,他最近总是这样忙。 待他要走的时候,沈瑟突然想起一件事,向他嘟囔着:“说什么我是你晚宴的女伴,结果自己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真的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程绍仲被她念得有些好笑,他揽过她的肩膀,为自己解释道:“我没骗你。” 沈瑟哼了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狡辩呢,都不心虚的嘛。 等他离开后,沈瑟百无聊赖,就靠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之后又拿起手机刷起了新闻。 界面推送的都是安城本地的信息,她一开始没怎么留心,直到看到了一条标题,她瞬间呆住了。 迅速浏览过后,她才吸了口气,像是有些惊魂未定。 沈妈妈端着水果走过来,见她愣愣的,就问怎么了。 “妈……”沈瑟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们家有什么古董吗?” 沈妈妈乐了:“说什么胡话呢。” 沈瑟也知道不可能,她就是有点懵。 反应过来之后,她立马拨出去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还没等那边的人应声,沈瑟先急着问道:“那个什么元青花瓷器,是你的东西吧。” 程绍仲没想到她知道的这样快,但这样的情况也在预料之中,于是他风轻云淡地说:“嗯,过两天就送回来了,你想摆在哪个地方?” 沈瑟简直要翻白眼了,她要是没看错没记错的话,那件瓷器值多少钱来着? 五千万! 他真是疯了,那么贵的东西捐出去,又花那么高的价格再买回来,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她觉得脑袋有点嗡嗡的,可还是忍住了,继续跟他讲道理:“好吧,你有钱是你的事,但是不用把我也拉上吧。什么是你未婚妻的藏品,你的未婚妻是我吗?我有这样东西吗?” 前一个问题她尚且能自信回答,后一个嘛,她家的老祖宗可没给她留过这样的家底。 程绍仲放松地靠在座位上,想到沈瑟此刻的模样,他的笑就忍不住:“我的东西就是你的,而且为了让别人认识我的女伴,我只能这么做了。” 合着他找的女伴,就是拿来给他挡刀和背锅的,他那么说了,别人还以为他的未婚妻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千金呢。 可实际上,她就只是个小律师,存款都不超过六位数的底层社畜。 沈瑟觉得太不平衡了,她受打击了,不想再跟这种人通话。 像是意识到她要挂电话,程绍仲抢先说道:“生气了?” 如果承认了,那显得她多没肚量啊,本来就是被借了个名头,都是小事,嗯,小事。 “没有啊。”她很若无其事。 “没生气就好,下次会提前告诉你的。” 下次?他说还有下次? 是可忍,没法再忍了,沈瑟声音瞬间拔高了两度:“你到底有多少古董啊,再有钱也不禁不住这么挥霍吧?别人当律师是为了生活,你当律师是去挖矿了吗?!” 真是来自灵魂的拷问,程绍仲怀疑如果自己再不解释,恐怕就要被解读成背着刑法去圈钱的人了。 “说起来,这些不算是我的钱,东西也不是我的。” 沈瑟:“……” 五雷轰顶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偏偏当事人还甚为淡定:“东西是我的外祖父的私藏,至于钱,都是合法所得。” 沈瑟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边有点相信,一边又觉得很鬼扯。 如果有这么强势的外祖,以前他和他的母亲不该是那种境遇啊,而且外界不是都盛传他是从草根一步步成为律界传奇的吗?难不成他是有钱人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少爷?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沈瑟觉得自个儿脑补了一整部狗血言情小说。 “其实你要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是有点意外,还有点懵。” 沈瑟想到了许久之前的种种,虽然她一直把程绍仲奉为信仰,但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和他有共鸣之处,比如他们都出身普通,想要什么,就要付出努力,所以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程绍仲的心思何其缜密,沈瑟此刻的困惑和顾虑,他不用多想就能猜到。 先前他没有跟她说太多,也是怕她一时无法接受。 “我的亲人是什么样子重要吗?”他轻声问。 沈瑟深吸一口气,回过了神:“你还有其他没告诉过我的事吗?” “有,但是我没有想瞒着你什么。” “我明白,你对我好,为了我着想,我都知道。”沈瑟告诉他,“我看上去有点不经事,但实际上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挺好的。就像现在,我突然觉得,你当个有钱人,还是很不错的。” 程绍仲没想到她会话锋一转,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瑟则是重振了心神,方才顾虑重重的样子一扫而空。 “不瞒你说,我做梦都想成为有钱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以后跟着你,我也能挺威风的,是吧。” 这到底是说真心话还是说反话,就连程绍仲也分辨不清。 沈瑟笑了笑,有些恶作剧地问:“怎么,突然发现我是个拜金女,讨厌我了?” “怎么会?”程绍仲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遗憾,他也学着打趣她,“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早就能成有钱人了。” 嚯,听着还挺大方,沈瑟心里的芥蒂都没了,原本她就不怪他,只是有些担心。 “看在你态度这么好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以后别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做什么,我要低调,低调懂吗?” 程绍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沉默良久后,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第260章 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这边沈瑟因为今天的新闻而惊讶,另外一边,同样有人因此心绪复杂。 吴婷已经流了很久的眼泪,从昨晚她回来开始,她便一个劲儿地道歉,一个劲儿地哭,最后折腾得一晚没睡,到了早晨眼睛和脸都是肿的。 顾绍季最开始还哄着她,后来实在心烦,便借口公事去书房睡了一晚。 早晨八点多,他准时要出门,本想就此一走了之,可想了想,还是去到房间,见吴婷还靠在床头,怔怔地发呆。 他坐到床边,抚了抚妻子的头发,低声道:“别再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会心疼的。” 吴婷眼睛里都是红丝,整个人憔悴不已,开口时嗓音也沙哑无比,而她说的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回:“对不起绍季……” 顾绍季一听这话就烦躁,道歉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还白白成为别人议论的谈资。 他本来以为吴家业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接受他,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了,吴婷对于吴家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想到这,他便没了那么多的耐心,语气也重了些:“好了,在我面前哭什么用处都没有。外面的事有我处理,你不用再管了。” 吴婷闻言连眼睛都不眨了,好像整个人被定住了。 良久,她才喃喃地说:“你在怪我,我知道……” 顾绍季站起身,再懒得说别的,只道:“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去公司的路上,顾绍季的心情很是不好,脸色阴沉沉的。 而当他去到办公室,看到助理呈报过来的新闻后,更是火气冲天,拍桌而起。 旁边的助理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这就是很普通的新闻啊,除了本地的财经讯息外,就是关于昨晚吴氏举办的慈善晚宴的情况,是很正常的通稿。 难道因为没有受到邀请去参加宴会,所以才这么生气? 助理默默地想,自家的老板至今没得到吴家的承认,心气不顺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自认为很了解顾绍季,可这回他却是想错了,顾绍季的怒气不是因为被拒之门外,而是在他被拒之门外的时候,有个人趁机大出风头。 顾绍季撑着桌子站了会儿,突然,他直起身,一扫方才的盛怒,改换了一副笑容,好像方才的模样仅仅是一幕戏剧。 这变脸的功夫把助理又给吓到了,顾绍季却懒得理,只摆摆手让他出去,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费洛德接到顾绍季的电话时有点意外,虽说担任了顾氏的法律顾问,但没有事情他不需要去公司,最近顾绍季应该也顾不上他,没有再联系,所以此时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想着大概没什么好事。 “顾总,这么忙还找到我,有什么吩咐?” 顾绍季哈哈一笑:“费律师可别折煞我了,我就算使唤谁也不敢使唤您啊,您是什么身份。” 这话听着像客气恭维,可费洛德听着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顾总才是身份高贵,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顾绍季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可语气上却听不出来:“我的确有件事想跟费律师核实一下,我二哥他,是不是来安城了?” 费洛德反问:“是吗,他来了吗?” 顾绍季神色更冷了:“不用跟我装傻,我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我只是想提醒一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必在背地里动心思。” 费洛德还是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怎么,你们两个闹矛盾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毕竟是兄弟。” 见他摆明了不想配合,顾绍季也不再浪费时间。 不过在收线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说:“我二哥的未婚妻,应该是沈瑟吧。” “……呵呵,这个我真不清楚。” 挂了电话,费洛德收起了方才推脱的圆滑,他踱了几步,想想,还是找了程绍仲。 听他说完,程绍仲别的没问,只说:“他提到了沈瑟?” “是啊,我看那篇报道里也没写到你未婚妻是谁,应该是他猜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 “绍仲啊,你这回这么高调,算是把自己完全给暴露了,万一顾绍季他搞什么鬼,你可得当心点。” 当心吗? 程绍仲心想,但凡是顾绍季有点野心,都不会坐以待毙,怕只怕,他裹足不前,坏了事。 …… 顾绍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任何人来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过了午饭时间,助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通报一声,就见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总,您是要吃饭吗?我这就订餐。” 顾绍季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不用人跟着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别对任何人说起他的行踪。 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助理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个人从年轻张狂到老成内敛,要经过多长时间,又要经历多少事。 这其中的百般滋味,又能对多少人说。 …… 一个小时后,顾绍季的座驾停在了郊区的墓园前。 这里背山环水,是风水极佳的地方,葬在这里的,大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物。 只是跟大家族的宗氏墓园相比,这里即便再水秀山青,也少了些许底蕴。 顾绍季来到几座相连的墓碑前,低头看了会儿,才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其中的一幅画像。 照片上的人跟他有几分的相似,而这美丽的眉眼,只能永远定格在这里。 “姐,最近事情多,好久没来看你了。” 他对着说话的人正是顾少淑,后者数月前从顾氏大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 没人知道她这一辈子到底是快乐多一些,还是忧愁多一点,是足够灿烂,还是终归平庸,但在顾绍季的心里,童年时的记忆永远是鲜活的,不可或缺的。 母亲早逝,父亲又极偏爱大哥,只有姐姐会包容他任性调皮的性格,会在他叛逆堕。落的时候,流着泪抱住他,说别再这样下去了,别再伤害自己。 如果没有姐姐,他或许会成为一个人人嘲笑的败家子,也有可能早就自食恶果消失无影。 而失去了姐姐,他就真的是孑然一身,举目无亲了。 “姐,以前是我太不懂事,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那么冲动,你也不会……”顾绍季顿住了,喉头有些哽咽。 顾少淑纵身跳下的那一幕,到现在还成为他噩梦的一角。 在情绪稍稍平复后,他垂下眼睛,将伤感和悔恨抹去,只剩下坚定和冰冷。 “我不会原谅自己,那个真正害死你的人,我也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第261章 还是找到了你 沈瑟接到一个来电的时候,正好沈妈妈端来一碗汤,她猛地一起身,正好碰到了碗,里面的热汤便洒了她一身。 沈妈妈吓到了,惊呼一声后,立刻反应过来,给她擦干净,又要帮她换衣服,还要找烫伤膏。 “不用了妈,我没事……”沈瑟阻住母亲慌乱的动作,看她的表情如常,好像真的没觉得痛。 沈妈妈见状还是不放心,说:“烫伤可不能大意,保险起见还是冰敷一会儿,再涂点药膏。” “嗯,不着急,待会儿再说吧,我先接个电话。” 沈妈妈也听到手机一直在响,她心里还乱着,可也知道女儿的脾气,于是只能劝着:“那你赶紧说完,别耽搁了。” 沈妈妈去找衣服准备冰块去了,留下沈瑟坐在原处,深吸了一口,才接通。 “是我。”对方显然跟她相熟,“很久没联系了。” 沈瑟心想着就算自己撇清关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她便应了下来:“是啊,有事吗?” “老朋友叙叙旧而已,自从上次见过面之后,很长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沈瑟听到这些,嘴角扯动了一下,她没有丝毫跟老朋友聊天的喜悦,只觉得有些搞笑。 “你找到我,只是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她反问地有些不客气。 顾绍季闻言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竟有些自嘲和伤感:“我的确没立场再关心你了,可是我们毕竟相恋一场,差一点就结婚了。就算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办法忘记。”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下来。 顾绍季是怎么想的沈瑟并不知道,可她心里只觉得困扰,还有,疑惑。 上次的话已经说得那么绝,要说他对她这个前女友念念不忘,她打从心底里是不相信的。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干嘛打这通电话来,自取其辱吗? 因为拿不准,所以沈瑟一时没有说话。 顾绍季还以为勾起了她心里的那点旧情,又说道:“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沈瑟这下想明白了,不管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只要别给他纠缠的机会,那就没什么问题。 所以她冷下声音回答他:“别再跟我玩什么把戏,上次见的那回,我们把什么都说清楚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威胁过我的那些话,别再想从我这里套到什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死缠烂打下去,好像是没什么意思。 顾绍季的眼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的手一下一下点在方向盘上,等到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的细雨,他才找回了声音:“你就这么讨厌我啊,那为什么还要接我的电话?” “如果你找不到我的话,说不定会打别人的主意。” “你是怕我找到谁?你的亲人,还是……程绍仲?” 果然,他主动提到了程绍仲,沈瑟有预感,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我不会回答你,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的小女孩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绝情了?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吗?” 沈瑟懒得再跟他多说,语气依旧冷冷的:“别再找我了,你这样的人,总还需要几分体面。” 顾绍季的手停住,他看着逐渐变得细密的春雨,一丝一丝地飘打在车窗上,渐渐将清明的世界模糊。 有种虚无的冷意侵占了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这冷,打开了暖风。 “你说的对,我需要体面,所以我为了保住家族的荣光,选择了跟不爱的女人在一起。往后余生,所有的悔恨和痛苦,都是我一个人的……” 沈瑟没有听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将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沈妈妈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的脸色全变了,以为她痛得厉害,立马就急了。 “忍着点瑟瑟,妈这就叫人去医院!” 沈瑟拉住母亲的胳膊,想笑,却发现笑起来很勉强:“没事啦妈,我一直都这么娇气的,只想让你哄哄我。你不是要给我冰敷吗,那要抓紧时间了,不然我都一点没感觉了。” “真的?真的没事?”沈妈妈不确定地又问了遍。 沈瑟终于笑得开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都是小case啦。” 沈妈妈给沈瑟换了衣服,又冰敷涂好药,等程绍仲回来的时候,新的汤已经重新上桌。 看到他,沈妈妈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让沈瑟抢了先:“你要不要这么卡点啊,是不是闻到香味了?” 程绍仲这才发现她面前的汤水,他有点好笑,当着沈妈妈的面又不要打趣,只说:“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沈瑟满意了,嘿嘿笑了笑,低头专心喝东西了。 晚些时候,沈妈妈一直想找机会跟程绍仲交待些事,可沈瑟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话特别多,占得了程绍仲所有的时间,直到睡前,沈妈妈也没找着机会说自己的话。 好不容易等程绍仲走开了,沈妈妈偷偷问沈瑟:“你是故意不想让他知道?” “知道什么啊?”沈瑟仰着头,一副天真的样子反问道。 沈妈妈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还不是想让他多心疼心疼你,你这个笨丫头。” 沈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我有妈妈心疼我就够了,他事情多,就别给他找麻烦了。” …… 凌晨时分,顾绍季在顶层的办公室里,不想回家,也不想休息。 他驻足在落地窗前许久,才拿起手机。 接电话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可被吵醒后没有半点烦躁的意思,反倒是很恭谨:“顾先生,之前一直打您的电话都没人……” 顾绍季打断了他的话,问:“查到了吗?” “是的,下午就查到了。手机通讯追踪到的地址,已经发送到了您的邮箱。” 听完这些,顾绍季垂下了手臂。 沈瑟,就算你避我如蛇蝎,但最终,我还是找到了你。 第262章 会主动找上他 因为上次慈善晚宴的出场,程绍仲这个名号算是传开了,但他的行踪太过神秘,很多人便找上了sion,想经由他多了解了解情况。 sion不是什么闲人,不过任何一个找到他的人,他还是耐心应付,话不多说,更不说满,于是更引得外界猜测纷纷。 安城的商会会长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叫杨怀瑾,他现年已经六十多岁,就算是再有钱有势的人,见了面也得恭称一声杨会长。 待他找到sion,后者可不能再含糊其辞了,闲谈几句,便跟这位杨会长交了底:“他是程家的后人,程忠道是他的外祖父。” 杨怀瑾闻言大惊,再三确认:“你确定是程家?” sion按照程绍仲的意思,将这件事说了个大概。 早些年程婉和她几岁的儿子突然在安城消失,跟程家有旧交的人便去顾家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将这母子二人送到了国外休养,这么多年再没有任何消息。 杨怀瑾跟程忠道是莫逆之交,当年老友急病离世,都没来得及跟他交待,后来程婉被顾家藏得严严实实的,他也没办法照顾这位旧友的女儿,这么多年了,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遗憾。 没想到,到了现在,程家的后人竟又出现了。 他又惊又喜,不过谨慎起见,并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他对sion说:“听说这位程先生对慈善事业慷慨解囊,我作为慈善总会的名誉会长,想当面向他致谢,不知道能否帮我约他见个面?” 这真是个不小的面子,sion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他又不能替程绍仲做决定,于是只先推脱着:“我得问问他的意思,他这个人很低调,不太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居功。” 杨怀瑾没有再追问,怕sion起疑心,可挂了电话之后,他立马找到人,吩咐查查程绍仲的底细。 程绍仲第一时间得知了这次的邀约,他没有立刻回答,倒引得那头的sion着急了:“这可是商会会长啊,整个商界甚至官方都得卖他的面子。要是能跟他交好,以后你在安城可就有保障了。” “保障?”程绍仲似是不太懂,“你觉得他会成为我的靠山?”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初来乍到的,要是你跟杨会长见面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更高看你,你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sion觉得这些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所以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但现实是,他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得到的回应还真就是拒绝。 “我不会去见他。”程绍仲说。 sion觉得有点心梗,这个人,他是说不通是吧,是不是脑子轴掉了。 “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可就没了!”情急之下,他的中文都有点磕巴了。 程绍仲淡淡一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别的。 “我不会去见他,因为,他会主动来找我。” …… 沈瑟近两天有点心事,沈妈妈能看出来,可是女儿不愿意说,她也没法多问。 上午十点多,门铃响了。 一看时间,应该是帮助复健的医生到了。 沈瑟做复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随着她身体的慢慢好转,各项机能也在逐步恢复,如今除了不能剧烈地运动,基本上可以正常活动。 沈妈妈去到玄关,却发现来的不是相熟的那位医生。 “您是……”沈妈妈没有立即开门。 门外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长相周正,身姿也挺拔,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亲切。 “您好,我是李医生的同事,他今天有事来不了,让我来替沈小姐做复健。” 沈妈妈一想,还是不放心,毕竟李医生没亲自告知过,她不敢贸然把人请进来。 想了想,她让外面的人稍等一下,然后去给李医生打了个电话。 李医生是安城有名的骨科医生,而且平日里认真负责,对沈瑟的复建起了很大的帮助。 不过这个电话却不是李医生亲自接的,而是一个护士。 “不好意思,李医生现在正在进行一台很紧急的手术,有事的话请您稍后再打来吧。”护士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焦急。 沈妈妈见状很快挂了电话,这样看来,的确是李医生遇到突发情况了,找同事替来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后她赶紧回到门口,打开了门。 “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请进吧。”沈妈妈觉得怠慢了人家,还有点歉意。 而来人却半点不在意,他客气地问候了声,然后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和名片。 “我是市立医院的医生,叫谷俊。” 沈妈妈低头看了眼工作证件,骨科的副主任医师,说起来也真是年轻有为了。 沈瑟听着外面有动静,可沈妈妈去了那么久还没过来,她以为有什么问题,便从房间慢慢地走了出来,打算看看情况。 见到有个陌生人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这位是……” “这是谷医生,今天替李医生来帮你做复建的。”沈妈妈为两人介绍着,“这是我的女儿沈瑟。” 谷俊看到了沈瑟,目光沉静,笑的温和从容:“你好沈小姐。” 沈瑟大概是太久没看到生人了,所以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哦,你好,谷医生。” 沈妈妈见沈瑟站的时间长了,怕她累着,便走过去扶着她,准备带她去复建室。 沈瑟挡了一下,对她说:“妈,我不着急,你先去倒杯水吧,让谷医生休息会儿再说。” “看我这个脑子,什么事都忘了。那你们先在这坐坐,我去沏茶。” 谷俊一个劲儿地说不必麻烦,可沈妈妈向来热情,坚持要去准备些茶点。 剩下两人站在原地,沈瑟有点尴尬,但好在谷俊看上去是个平和近人的性格,因此并不让人觉得排斥。 她说:“谷医生,先过来先坐坐吧,我妈估计还要准备一会儿。” 谷俊闻言笑意更深了,他点头示意,眼神略略环顾了一下屋内的环境,然后踏上了玄关处的台阶,真正走了进来。 第263章 何必纵容一个女人 落座之后,谷俊很平常地问起了沈瑟的情况,他说李医生已经把病历和复健记录都给他看了,只是更细致的情况,还需要跟本人亲自核实。 沈瑟点点头,说:“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 谷俊打开记录本,拧开万宝龙的钢笔,指尖落在了纸面上。 “平日里只有您母亲在吗?是否有平时能帮助做康复治疗的家人?” “还有我的……未婚夫,他晚上会回来。” “好的,那我可以根据情况,安排一些简单的复健计划,多练习的话对早日康复很有帮助。” “嗯,谢谢。” 谷俊将这个问题写下来,顿了顿,又问:“康复之后,您有立刻外出工作的打算吗?” “啊?”沈瑟有点不解,他怎么会问这个。 谷俊的目光温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您是否会从事体力工作,虽然到时候不影响正常生活,可近两年内还是不适合剧烈活动,另外也不能太过劳累。” 沈瑟明白了,她照实回答:“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会注意的,谢谢您的提醒。” 谷俊笑了笑,将这个也记了下来。 沈妈妈出来的时候,见到两人似是相谈甚欢,还有点讶异。 毕竟先前李医生来的时候气氛也挺融洽,但彼此都不是健谈的人,所以没多说过几句话。 她将茶点放在桌上,招呼道:“谷医生,先喝点茶吧,我家瑟瑟待会儿还要麻烦您了。” 谷俊连忙双手接过,有点受宠若惊:“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客气了。” 之后没有再耽搁什么时间,复健过程也进行得很顺利。 谷俊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相当专业,即便是沈瑟吃力的时候,他也能适时恰当地做到辅助。 一个多小时下来,沈瑟汗湿了大半,他的额头亦是有了一层细汗。 这个时候正好到了午餐时间,沈妈妈自然要留谷俊一起吃饭。 不过他婉言拒绝了,说医院还有事,他没办法在这里多留。 沈妈妈过意不去,便去将炒好的几个菜打包起来,用保温盒装好交给他。 谷俊还是不肯收,说他只是受了李医生的嘱托来这的,不影响到李医生就算好的,可不敢再收什么东西,他担待不起。 沈瑟见状笑笑,说:“谷医生,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妈会以为你嫌弃她的手艺呢。” 谷俊赶紧摇摇头:“不是不是,我……” 没等他再推脱,沈妈妈就把保温盒往他怀里一塞,算是“强买强卖”了。 谷俊走后,沈瑟先去洗了个澡,然后简单吃了个午餐。 餐后她习惯要午睡,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来来回回折腾了很久,总是睡不着。 她睡不着,就想知道另外一个人在干什么。 程绍仲接到沈瑟的电话时,他的午餐还没结束。 身边还有别的人在,谈兴很高,他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到外面,接了电话。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他问,像是在低笑。 沈瑟侧躺着,手机被她压在耳朵下面,所以传来的声音有些毛躁和刺耳。 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我失眠了。”她闷闷地回答。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失眠,倒真是有些反常。 “有心事?” “嗯。” “说来听听。”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有点不确定地说道:“有个问题,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你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工作啊……还有,我能做什么工作啊?” 今天谷俊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被问得一愣。 先前她跟程绍仲涉及过这个话题,只是当时她觉得时间还早,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突然被提及到,她就有点儿那什么蠢蠢欲动了。 程绍仲没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上次给你的那个信封,看过了吗?” 沈瑟猛地想起来,她起身拉开床头的抽屉,找出压在下面的那个白色的信封。 对哦,之前他说过给她找好了差事,隔天又给了她这样东西,摆明了就是告诉她答案,她当时不晓得从哪来的郁闷,没立刻拆开,结果过了一阵子就忘记了。 她想立刻拆开瞧瞧,但行动之前还是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 程绍仲斜靠在墙上,想象着她言不由衷的赖皮样子,只觉得耳边的喧闹都变得静好了。 沈瑟打开,看见里面是张名片。 易和股份有限公司,法律顾问,沈瑟。 “易和?”她皱了皱眉头,还仔细想了一下,“这是哪家公司啊?我从来没有听过。” “嗯,因为以前它并不存在。” “不存在……”不存在的公司,怎么会有职位,又怎么会印出名片? 程绍仲的眼梢淡淡落在旁边的门上。 “但以后,它将会是安城最好的公司。” …… 回到包间,里面的人见程绍仲回来,纷纷要敬他杯酒,说今天属他喝得最少,必须得尽兴才行。 程绍仲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桌上,语气无奈:“没办法,来查岗了。” 查岗,有谁会查他的岗。 有反应快的想起来,揶揄道:“一定是程先生那位未婚妻吧。” 程绍仲笑而不语。 在场的有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家里无一例外都有老婆,可男人在外谈事情,喝点酒都是正常的,家里的婆娘就算不喜也管不了。 有喝多了的,胆子也大了,话说的也没什么顾忌:“程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上赶着呢,何必对一个女人这么纵容。女人惯坏了,就容易蹬鼻子上脸。” 话音落下,程绍仲的笑意有些冷了。 有人看出不对劲,便借口去洗把脸把说胡话的人架了出去,剩下的人都看了看程绍仲的脸色,见他没有明显的不快,也就放下了心。 今天这场饭局,看似是一群人吃喝闲谈,但实际上是有大学问在的。 正是因为如此,程绍仲才会来。 他目光一抬,看向一个人。 第264章 试探 对方也一直在观察程绍仲,所以在触到他的目光后,豁然展开了眉眼。 不过在开口之前,他使了个眼色,原先闹得热火朝天的那些人顿时收敛起来,悄声出去了。 环境变得静寂下来,可人的心情却比方才还要复杂些。 “程先生果然厉害,知道今天是我请您来的。” 程绍仲看着面前这个最不起眼,也是最年轻的男人,淡淡道:“林家的公子?” 对方愣了一下,原先志在必得的样子消失了,只剩下惊讶和迟疑:“你知道我是谁?” 程绍仲摇头而笑:“你跟你的父亲有几分相似,我也是猜的。” 对方的审视比方才更肃正了。 这个长相平平,看上去最多三十而立的人,叫林卓飞,是卓峰集团董事长林路进唯一的儿子,亦是家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 来的时候,父亲曾经嘱咐过他,说他千万别小瞧程绍仲这个人,他的城府很深,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也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 林卓飞开始的时候不以为意,他这样的身份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哪里有摆平不了的人,不过是个被顾家遗弃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让手下的人随便找个理由去找sion,说有意跟程绍仲结识一下,本以为有多难请,结果两个电话打过去就答应了,连卓峰集团的名号都没来得及报出来。 后来他寻思着这样也好,就让他先观察观察这个姓程的到底是什么底细和来路,要是个投机分子,就直接把他踢出局,省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如果还有点实力,再聊聊也可以。 这次的饭局他故意装作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小职员,话没说,酒也不多喝,就不动声色地看着酒桌上的一切,程绍仲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里。 直到程绍仲出去打那个电话之前,他在心里评估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即便前者看上去极其稳重,心思也藏得很深,可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父亲把他说的那么厉害,真是夸大了。 后来程绍仲短暂出去了,这个空当,他吩咐其他人,要么灌醉,要么激怒,必须让程绍仲失态,到了那个时候,饭局就该散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程绍仲没喝醉,也没被激怒,只是在某个时候,直直地看向了他。 林卓飞这才觉得有意思了。 “看来你跟我父亲很熟。”他向后靠满椅背,抛去了方才的伪装,他此时是用大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在说话。 程绍仲的声线跟方才一样平缓,没什么波动:“只是有机会跟林董见过一次,那应该是半年之前了。” “一面之缘而已,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记得,程先生真是好记性。” “算不上好记性,只是有一些人能记得。” 林卓飞挑起嘴唇,说的话没那么官方客套了:“你肯对我父亲花心思,肯定是有什么目的,说说看。” 程绍仲一顿,忽而笑了声。 林卓飞被这笑弄得有点不舒服:“你笑什么?” “林公子,今天是你约我到这里来的,我还没有问你的用意,你倒是先来问我了。” 林卓飞被反问得有点狼狈,以前不管他是占理还是不占理的那方,别人都是有问必答、态度恭敬,还没有人这样直白地指问他。 程绍仲自然看出他是个过惯了顺遂日子的少爷,派这样的毛小子来,林路进那个老狐狸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不过他不想为难林卓飞,见后者面色不爽,他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跟林董是旧识,来安城这么久了,理应去拜访他。” 林卓飞回答:“我会转告我父亲的。” “以后林公子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必烦劳别人,否则浪费的是彼此的时间。”程绍仲准备起身,看样子是要结束这场对话了。 林卓飞见状有点绷不住了,他出言阻止:“程先生,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话要说。” 态度已然比方才客气收敛许多。 程绍仲倒是重新坐了回去,但他的目光相较方才有了些凉意。 林卓飞说话之前,先喝了口水,他觉得嗓子热燥燥的。 而且他没有一直直视程绍仲的眼睛,他觉得有点压力。 十几分钟后,包间的门打开了。 程绍仲很快迈着长步离开了,他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等在休息区的那些人,明明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待他走出酒店的大门后,那些人立即来到林卓飞身边。 林卓飞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 …… 程绍仲上车后,给费洛德打了一个电话。 费洛德听到他的声音后差点热泪盈眶:“你还知道找我啊,避嫌也不是这么避的吧。” 自从上次说要避开顾绍季的视线后,费洛德是想打电话也不敢打,想找人也不敢找,整个“防卫过度”,他都觉得自个儿有点神经质了。 可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了事。 这个时候程绍仲主动找上他,总算是给了他倒苦水的机会。 程绍仲本来有些沉郁,不过听到这话,他的神情缓和下来,还开了句玩笑:“没有我打扰,你应该乐得自在吧。” “哪、哪有!”虽然是多了很多休闲娱乐的时间,但我们的费大律师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吗,显然不是吧! 程绍仲说:“既然没有,那替我去查一件事,省得你太悠闲了,胡思乱想。” 费洛德想反驳的事情很多,比如他没有很悠闲,多少人等着他打官司呢,又比如他才没有胡思乱想,他又不是怨妇。 可所有的这些玩笑话都被压了下去,他只问:“要我查什么事?” 程绍仲稍稍阖上眼,缓声说道:“林路进这个人,以前跟程家是什么关系。” 费洛德一怔,林路进他是知道的,后者所创立的卓峰集团可是在早些年大出风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一跃成为安城数得上号的大企业集团,还被称颂为一段商业的传奇。 可程绍仲怎么会想到去查他? 费洛德不明白,而他还没来得及问,程绍仲就主动为他做了解答:“很久之前他就找过我,说可以帮我搞垮顾氏,夺回程家的产业。如今的顾氏已经不堪一击、无利可图,他还是不死心地旧事重提。你说,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 第266章 一切都是刚刚好 叫出这一声,沈瑟惊呆了,沉默了。 如果她没有出现幻觉的话,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是……亲爱的? 亲爱的谁? 她是疯了吧。 程绍仲看着她,眼睛没有眨,而他的语气却很平淡:“叫我什么?” 沈瑟:“……你听错了。” “再叫一声。” 沈瑟:“……我错了,我真的叫错了……唔……” 堵住她口是心非的狡辩的,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有的人像是要用这个吻来瓦解她的防线。 沈瑟自个儿先是“投怀送抱”,又是“变相挑衅”,如今落得这个任人“鱼肉”的场景,倒也不稀奇。 她当然也不排斥这样的亲吻,比起先前生涩的吻技,现在的她可以很自如地回应。 很长一段时间,静谧的客厅内只能听见情动的低沉的呼吸。 沈瑟某一瞬间有点缺氧,便退开,靠在程绍仲的肩膀上兀自喘息着。 她本意就此可以把方才的一切都翻篇儿,可以说到正题了,但事情的发展略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方才那个热辣的吻没有结束,它的余温落在了她的侧颈,又往下,落在了胸口,再向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睡衣的扣子已经被人解开了。 沈瑟惊得要向后退,可后腰被人揽住,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你要干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不敢相信地问出了口。 程绍仲稍稍停住,抬眼,他没说话,但依旧问了她:不行吗? 不行吗……好像也不是……不行吧…… 沈瑟咬着嘴唇,心跳如擂鼓,慌如乱麻。 于是程绍仲便知道了她的答案。 沈瑟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可程绍仲还是收着力道,算得上小心翼翼。 沈瑟脸色绯红地抱着他,紧闭着眼睛,不想看也不想听。 程绍仲发现了,大手在她的脊背上轻抚着,嗓音低哑:“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瑟的脑袋简直要充血了,她咬的嘴唇更紧,后来觉得她干嘛要折磨自己,就张口咬上了他的耳朵,羞愤道:“你闭嘴,不准说话……” 不说话,当然可以继续做别的事。 沈瑟浑身开始轻颤时,突然想到一件事,顿时周身变冷,像是受了惊。 程绍仲也微微变了脸色。 “我们不能在这……我妈,我妈出来看到怎么办……”沈瑟的身体越来越凉。 程绍仲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额头,安抚她:“不会的。” 沈瑟却还是不能放松,没办法,程绍仲便将她抱在怀里,一路抱到了房间。 躺在柔软的床上,沈瑟终于觉得舒坦了,安全了。 看着她吃吃地偷笑,程绍无奈又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头:“小丫头。” 沈瑟很少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她趴在他的胸膛前,眼神亮晶晶的:“你觉得我还小吗?” 二十八岁的年纪,虽然称不上老,可早已不再年轻了吧。 程绍仲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目光,这样的她,好像一直停留在那一年,她在校园里无忧无虑肆意张扬的年纪。 他想吻她,但沈瑟推挡了一下,没让他如愿,她有点不依不饶起来:“说实话,不然不给你亲。” 程绍仲的胸膛有微微的震动,一抬头,就碰上他揶揄的目光:“当然小了。” 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可又觉得不太对劲,不过她还有坑挖好了等着他呢:“那你三年前还下得了手,不怪我们王老师骂你,你就是辣手摧花,哼!” 听着她翻旧账,程绍仲决定帮她回忆一下,省得他在外面落个负心的名声,在家里还要受她的折念。 “当时我好像告诉过你,我们不合适。” “……是吗?” “你回答,没在一起怎么会知道不合适。” “……我说过吗?” “后来,你哭着跑出去,晚上我拨错了电话,你还是找了过来。我信任的人背叛了我,而你被我伤了心,依旧选择留在我身边,真是个傻丫头。” 沈瑟不再躲避他的眼神,缓缓看向他:“你都记得啊……” 她还以为,那一晚的记忆只有她保留着。 那天程绍仲终于不忍其烦,对她说了重话,说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她难过得痛哭,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再然后她看到了他的未接来电,一瞬间意外惊喜担忧充斥着内心,可最终欣喜代替了一切,他一定是转变心意了,她要第一时间去到他的身边。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找到他之后,看到的竟是他一身伤痕,靠在晦暗的巷口。 那幕的情景让她终身难忘,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冰冷无比,她心疼他,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想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程绍仲的指尖抚过她的眼眉,如果没有那一天,他们是不是会就此错过,如果没有她的坚持,那他们是不是早已成陌路。 也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他以后的人生。 那个背叛的伙伴,最终只是被法律审判,入狱之前还曾向他哭求,说他也是身不由己,一个行业的金字塔是越走越窄的,要是成就了别人,坠落的就是自己。 他冷冷地听他说完,然后一身肃寒地离开,留下那人掩面哭泣。 路上有许多人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接,一路回到家,一开门,穿着碎花睡衣的女孩小跑着过来,依偎着他,期待地问道:“程老师,你今晚在家吧,我妈给我带回来好多吃的,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哦。” 不觉间,他眼里的阴鸷都散了,只剩下些微的无奈,还有对琐碎事务的无能为力。 本以为他们的过去都是不快和折磨,却没意想到,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为彼此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彼时谁都没有发觉。 气氛静默了片刻,两人都触及到了心中的往事,这些本来不容易说出口的,可如此倾泻出来,也没觉得不好。 沈瑟抱着程绍仲的胳膊收紧了,她说:“我很庆幸在那么年轻的时候遇到你,不然我不会有勇气去到你的身边。” 所以,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秒,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268章 分别 “我想,我不是个好女儿。”沈瑟最后说。 两者之间选择了他,程绍仲是该觉得高兴的。 只是现在的他不仅能感受到沈瑟的哀伤,也能体会到亲人分别的不舍,因而他的心里没有愉悦,只有怜惜和疼爱。 从沈瑟的房间走出来,程绍仲看到了等在外面有些着急的沈妈妈,后者眼睛也有些红血丝,像是在强忍着情绪。 “瑟瑟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她问。 程绍仲点点头:“好多了,您进去看看吧。” 沈妈妈有些为难地搓搓手:“我怕她一见到我又得难受,我也是……算了,明天再说吧,反正我过两天才走。” 程绍仲沉默了会儿,说:“既然这么舍不得,您还是别回去了,老家的事我会解决,不用您特地跑一趟。” 沈妈妈轻叹了声,不是因为遗憾,而是欣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那些事也不是那么的重要,我之所以坚持要走,是我一开始就想明白了,也说过了,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瑟瑟的身边,即便我很想这么做,我也不能。” 程绍仲已经挽留过,而沈妈妈的答案依旧如此。 他便不再劝了,唯一的能说的只有:“我会好好照顾沈瑟,您放心。” 沈妈妈抹了把眼睛,笑了:“我要是不放心也不会撒手。瑟瑟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我没什么别的愿望了,只希望她能过上幸福圆满的生活。” 所谓的幸福圆满,不是亲人该给的,而是爱人。 …… 沈妈妈离开的这天,安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清明时节,雨水总是很多。 程绍仲原本安排了车要将沈妈妈送回德城,可她没答应,说坐车不舒服,还是坐火车习惯些。 其实是她不习惯麻烦别人,东西都是自己收拾好的,临出门的时候还打算自己提着东西走。 沈瑟看了也不同意,非得亲自送她到车站。 一开始谁也说服不了谁,没办法,最后只得程绍仲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费洛德担当了这次送行的“司机”,他来的时候还是乐呵呵的,像是还挺高兴做这个差事。 他殷勤地替沈妈妈拿行李,还折回来给她撑着伞,将她护送到车旁,再替她打开车门,一系列动作很是熟练。 车子驶离之前,车窗降下,沈妈妈朝外面挥了挥手。 沈瑟也抬高手臂,使劲挥了挥。 弥漫的雨雾模糊了离别的伤感,彼此看到的,只有对方的笑容。 等到车子离开后,沈瑟的眼泪才滚滚而下,她忍不住哭出了声。 程绍仲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雨下得再大,也早晚会停下。 …… 之后的几天,程绍仲除非必要,基本上没有出门,一直待在家里。 沈瑟一开始心情还有点低落,不过慢慢就适应了,本来都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没那么脆弱,所以当她发觉某人对她“寸步不离”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不用这么一直陪着我,我没事的,你该忙还去忙吧。” 程绍仲的胳膊撑在椅背上,他穿着休闲的家居服,表情闲淡,几天下来,他们之间还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这么快就把我看厌了?”他幽幽地问道。 沈瑟立马反驳:“谁把你看厌了,才没有呢!” 程绍仲有些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嗯,偶尔还很热情。” 他说的偶尔……热情,沈瑟明白过来后只想打他,这个流氓! 不过程绍仲能这样“闲散”,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这些天外面不太太平。 上次林卓飞宴请程绍仲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别人倒没啥什么太大的反应,顾绍季那边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卓峰和顾氏早些年竞争得很激烈,因为顾兆霆的手段,顾氏领跑多年,可现在风水轮流转,卓峰成了占上风的那一头。 但旧日的夙愿没这么容易消解,当顾绍季知道程绍仲跟卓峰走近的时候,他想当然地会觉得双方在密谋什么,针对的对象,自然就是自己。 恰巧前两天他跟林卓飞在一个场合碰到,不知道后者说了什么,两人起了一些小冲突,结果就被媒体拍了去。 胜利者的姿态总是高贵的,而落败者,当然就落得百人讽万人嘲。 顾绍季略微一打听,就知道那家媒体是卓峰集团收购的,笔杆子在别人手里,当然怎么写都行。 而没人在意真相,他们巴不得看一场彻底的笑话。 几番下来,顾绍季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去公司还能装出风淡云轻的样子,而回到家里,他的暴躁就压不住了。 吴婷自上次的伤心过度后,一直小病小痛不断,经常头晕咳嗽,顾绍季嫌烦,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两人的感情一度降到了冰点。 这天他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就听到吴婷在卫生间干呕,他便转身直接要走。 吴婷听见动静跑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窝很深,满脸都是憔悴,也消瘦了许多。 “刚回来,怎么又要走呢……”她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喃喃地问。 顾绍季本来就一肚子的气,听她这么问,他冷笑一声:“你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这个家什么样子,我在外面已经够累了,回来还受这样的气,我还不如睡在公司。” 说完他打开了门,可还没迈出步去,他又停住了。 不是他回心转意,而是有人从后面拦住了他。 吴婷紧紧抱着他的腰,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绍季,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和好行吗……”她带着哭腔恳求着。 顾绍季闭了闭眼,他很想一把挥开,可他再混蛋也不会对女人下手。 他长出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语气说:“好吧,你先松开,我们好好谈。” 吴婷缓缓收回了手臂,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单薄瘦削的身体像是承受不住,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顾绍季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或者说,对吴婷,他谈不上爱,也算不上恨。 他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你好好休息吧,我真的还有事。” 吴婷仰起头,听着他状似温柔的话,情绪终于决了堤。 “我、我怀孕了……” 第269章 救命稻草 吴婷怀孕这事,还是机缘巧合被发现的。 她近些日子食欲不好,还总想干呕,本以为是肠胃失调,结果去医院的时候医生一看不对劲,就让她去妇产科再检查一遍。 拿着化验单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喜极而泣。 此刻的她满心依旧都是欢喜,他们有孩子了,有了共同的牵绊,那样的话,他们是不是还能回到从前。 顾绍季听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惊讶肯定是有,但其他的感受很复杂。 初为人父,他似乎应该高兴,但那股精气神却提不起来。 看着吴婷激动的样子,良久,他才低声道:“每次都做了措施,怎么会有孩子?” 吴婷的期待如她的眼泪一样,僵在了脸上:“什么……” 顾绍季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不管怎么样,孩子已经有了,再说其他的也没用了。 他抚了抚吴婷的头发,放缓声音说:“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快点振作起来,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 吴婷抓住他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把宝宝生下来,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行吗?” 顾绍季眉目稍凝,静默片刻,回答:“好。” 吴婷听着这来之不易的回答,即便听上去这样的渺远和不真实,她还是告诉自己,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她一定要坚持,一定要继续争取,如今就算出现在面前的是深渊,她也要义无反顾地跨过去。 因为她已经输不起了。 …… 第二天吴婷就回了家,吴家。 吴家业近些日子有些忙,所以吴婷回去的时候没见到她,只有管家白叔在老宅守着。 见到吴婷,白叔瞬间热泪盈眶,欣喜道:“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白叔从小看着吴婷长大,除了吴家业之外,他更像她第二个父亲,待她很亲厚。 “白叔,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吴婷对他也是真的关心。 “好,都好。”白叔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然后转身让佣人去准备小姐最喜欢的花茶点心。 吴婷来到客厅,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白叔站在一旁,关切地问她近来过得怎么样,她有些苍白的脸颊暗淡了一下,然后才笑了笑,眼里漾起幸福:“我过得很好,绍季他很爱我。” 吴婷跟顾绍季的纠葛,白叔比谁都清楚,虽说他也不看好顾家的那个三公子,但耐不住小姐喜欢,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而且如今木已成舟,除了祝福之外,旁人还能做什么呢? 白叔轻叹了一声:“我相信小姐的选择,只是老爷还不放心,等他回来,你跟他好好聊聊,毕竟是父女,哪有隔夜的矛盾,说开了就好了。” 吴婷闻言垂下眼睛,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吴家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他满身的疲惫,边走边松着领带。 白叔见状忙迎上前来:“您还没用晚餐吧,厨房备着菜呢。” 吴家业摆了摆手,说没胃口。 白叔还想再劝两句,可还没等说出口就被吴家业的眼神堵了回来,于是他知道劝了也没用。 “这么多天了,您吃不下睡不好,这样会把身体弄垮的。”饶是知道无用功,白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在吴家这么多年,早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了,不管是吴婷还是吴家业,都被他视作亲人。 吴家业自然也知道,他说不了重话,就只道:“我先去书房处理点事情,晚些时候再吃吧。” 说完他抬步要上楼梯,这个时候白叔才告诉了他另外一件事:“小姐回来了,正在房间休息呢。” 吴家业来到二楼,这里很安静,右手边第一间是他的书房,再向内走就是吴婷的房间。 他放轻脚步,来到书房前,刚打开门,便发现灯已经开着,而书架前还站着一个人。 听见动静,那人转过身。 “爸,你回来啦。” 吴婷的声线温柔,同时还盈盈笑着,这般场景,像是恍惚回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父女两人感情甚笃,互为依靠,在吴婷的母亲早逝后,这个家里,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至亲。 吴家业为看到的景象怔愣住了,反应了好久,才应了声:“嗯,回来了……” 吴婷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抱在怀里,用双臂抱住,所以吴家业一时没有看清。 他只是问:“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来书房了?” 以前吴婷知道书房是父亲处理公事的地方,所以她从来不擅自进来。 此时的她不仅进来了,还任由身体靠在书架上,里面都是父亲多年珍藏的书籍,是她曾经渴慕又没办法自由接近的存在,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有些秘密,她到现在才发现。 “爸,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吗?”她还在笑着,灯光映在她的眼里,美丽又伤感。 吴家业不用听已经能猜出些许,如今能让他们同处一个空间的理由,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别无其他了。 “又是为了顾绍季?”他又烦闷又无奈,“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插手顾家那个烂摊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吴婷不置可否,她扬起眉毛,做着以前的她不会表露的神情,问:“你起早贪晚地工作,甚至连我的毕业典礼都没时间参加,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吴家业听着她轻讽的话,眉头锁了起来:“我为了当然是这个家,为了你!” “别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骗我了,家族的荣耀和我的幸福在你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吴婷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安慰自己,你不是没有时间陪我,只是工作太忙。你看上去好像对我百依百顺,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一样都没有给过我。” 吴家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盯着吴婷,像是在瞧一个陌生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婷终于走到他面前,将怀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下子吴家业终于完全变了脸,他的身体都有些发颤:“你怎么会找到这个?” 第270章 幻灭 “很巧,我想找一本书,结果这样东西就夹在那本书里。”吴婷的讽刺更甚了,“书的扉页上还有我妈的签名,你说说,这算不算是天意。” “婷婷……”吴家业已经由盛怒变成了慌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吴婷挡开了他的手,以往她依赖的父亲,从今往后,再也不是她能安心停泊的港湾了。 这里甚至有巨浪,能将她一瞬间吞没。 她的目光冷了下来,如同蒙上了经年的寒冰:“我不想听什么解释,我只想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吴家业不可置信。 “我问,你要付出什么代价,来抵消这个秘密?” 吴家业从没想到,能这样与他冷静地谈条件的,是他多年在护在手心的女儿。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无法作答,吴婷见到了,却只以为他不想答应。 她将东西捏在手心,所有的情分都成泡影,她不该再抱有什么幻想了。 她准备离开这样,但等她刚走到门口,胳膊就被人攥住了。 “你想去哪?把这件东西给顾绍季?”吴家业恢复了冷静,他的声音也冷的可怕。 吴婷扯了扯唇角,嘲道:“你害怕了吗?” “婷婷,你是我的女儿,是吴家的人,你不该这么冲动。”吴家业的手慢慢收紧,“把东西还给我,还有,忘了这件事。” 吴婷蹙起了眉头,她的胳膊很疼,可再疼她也不会妥协:“不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吴家业的目光一寒,劈手就将东西夺了过去。 吴婷到底是女人,身体还虚弱着,没办法护着,只能脱了手。 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她早就拍了照,所有的一切,都好好地待在她的手机里。 她挣开了吴家业的钳制,此时看着后者,她的心中除了愤怒之外,只剩下悲凉。 如果今天她没来过就好了,那她就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和幻灭。 不,幸亏她来了,不然她就没办法得知这些秘密,也没办法替顾绍季争得筹码。 她要现在赶回去,把一切都告诉他。 既然东西已经被拿回去了,吴婷本想着就此可以顺利离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后面传来沉沉的一声:“把门关上,小姐今天在老宅休息。” 佣人闻言不疑有他,立马去将门锁上,保全系统也开着。 吴婷哪能答应,当即命令佣人再打开。 佣人们都很为难,可这家里说了算的自然是老爷,他们也不敢违抗命令。 这还不够,把她困在这里之后,还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就连衣裤都换了新的。 吴婷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股凉意从她的后背袭上来。 她是被软禁了吗? 她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她能顺利脱身吗? …… 吴婷一晚没回,顾绍季是第二天早晨发现的。 他又出去喝了酒,醉意熏熏的回来。 本以为进门之后能看到吴婷,虽然她那小心翼翼又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他觉得很烦,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没在。 难道是还在睡觉? 他脚步虚浮地来到房间,看到床上一片平整,就知道女主人已经起床了,或者是没在这里睡过。 其他房间也没见到吴婷的身影,这么早她会去哪里?还是她昨晚就没回来过? 顾绍季捏了捏有些胀痛的头,即便是猜测了一下吴婷的行踪,也觉得自己应该找找,可耐不住浓重的睡意,他扯去外套,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清晨的阳光已经明媚灿烂,费洛德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便心情愉悦地拨出去一个电话。 对方像是没听到,许久才接通,而传来的声音,让他着实尴尬不已。 “喂,谁啊……”显然是没睡醒,还有浓重的鼻音。 费洛德很想直接挂了电话,因为他有预感,他打扰人家了,这太冒昧了。 “额,这个……沈瑟啊……”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挂断,但又想这样太刻意了吧,也不太好。 还没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来,沈瑟已经清醒了,她看了眼号码,又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接错了电话,便捣了捣身边的男人,意思是让他接。 程绍仲早就醒了,电话声也听到了,看着沈瑟迷迷瞪瞪的样子,他觉得很有趣儿。 “快点啊,费律师。”沈瑟小声告诉他,有点着急。 程绍仲这才慢悠悠地接过,应道:“有事?” 费洛德本来有没有事不知道,现在是真的有事了。 他用呵呵一笑来缓解尴尬:“我没想到你们还在睡,那个……睡眠质量还挺好哈。” 程绍仲听完面无表情,可趴在他怀里的女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他也露出了笑意,没计较费洛德的话:“有话赶紧说。” “哎哎,是这样的,上次你让我调查的那件事……” 这次没等费洛德说完,程绍仲就打断了他。 电话先放在一边,程绍仲吻了一下沈瑟的额头,说他出去一会儿。 沈瑟“哦”了一声,打了个呵欠,什么也没问,卷着被子继续睡去了。 走出房间,程绍仲才重新开口:“说吧。” 费洛德正了正色,回答:“这话说来有点长。早些年程家的地位很高崇,你的外祖父程老先生又热衷慈善事业,资助了一大批穷苦的学生,我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发掘有潜力的年轻人,帮助他们在事业上有所成就,顾兆霆那时表现得憨厚踏实,很得程老先生的赏识,所以给了他许多物质和人脉上的帮扶,你让我查的林路进,也是一样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林路进也是经由程家的协助发的家?” “没错,而且我还听说,当时他跟顾兆霆竞争很激烈,不仅是生意上的争斗,还有……你的母亲。” 第271章 渊源 费洛德见程绍仲没有应声,稍顿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当时你的母亲正值婚龄,有很多的追求者,大多数都是名门后代。可顾兆霆跟林路进两个人不死心,算得上穷追猛打。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路进突然放弃了,去创办了卓峰公司,也就是现在卓峰集团的前身,而你的母亲,不久后就跟顾兆霆结婚了。” 往事如烟,再提起来,只让人唏嘘。 程绍仲道:“这么说来,林路进跟程家有很深的渊源,当年他的退出,也肯定有原因。”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林路进创办公司的那笔钱,很有可能是程家给的,所以我猜测,他为了钱才选择了离开。只可惜当时我在南方念书,对这里的事情并不知晓,直到老先生去世我才回来吊唁。” 这亦是费洛德心里多年的痛和遗憾,如果当时他没那么自卑,如果他没有一根筋地想要学业有成,或许有些事情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了。 他长叹了口气,往事不可追,只有把握现在了。 “绍仲,如今你的目标是顾氏,就算是林路进有问题,也先放一放吧。毕竟你刚来安城,有很多事宜退不宜进。” 程绍仲踱了两步,然后停住:“你说的对。” 这算是听了他的意见,费洛德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很快,他又听到程绍仲问:“林路进那个儿子呢?” 费洛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失笑一声:“关于林路进的那个宝贝儿子,听说也很有趣,别看他长相平平的,却喜欢搜罗各种各样的美人儿。” 程绍仲浮笑:“人之常情。” “这你想错了,这位林公子啊,可不是人之常情,是……”费洛德顿了一下,似是在想形容词,只是到最后都没想出来,只能作罢,“总之他喜欢的不是美女,是长得俊俏的美男子!” 这倒是让程绍仲有些意外,但也只是转瞬间,性取向如何原本就是个人的喜好和隐私,没必要拿有色眼镜去看待。 只是如果仅仅是喜好男色,费洛德还不至于如此兴致勃勃,他还有话没说完:“林卓飞和顾绍季的年纪相当,想当初两人同年到贵族学校上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虽说两家不太对付,但是两个人当时还挺要好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闹崩了,直到现在见了还剑拔弩张的,前两天的新闻你也看到了吧。” 程绍仲想起那则新闻,写的内容都是宣扬顾氏的败落,描述得顾绍季像气急败坏的丧家犬,而林卓飞处变不惊,更有上位者的风度。 当时只以为是利益的冲突,如今看来,这里面的渊源很值得推敲。 费洛德表现出一副“你都懂”的样子,没有继续细说,毕竟他认识顾绍季这么多年,从来都觉得后者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男。 顾绍季交了无数的女朋友,怎么也不像是跟林卓飞瞎搞的人,要不是这次专门去查林卓飞,他根本没有把两个人放在一块联想过。 程绍仲也没有细究,他刚想再说点别的事情,突然听到旁边的房间有一些动静,他便赶紧断了线。 回到房间,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地上有团被子,准备点说,是团着一个人的被子。 沈瑟刚才真的是睡蒙了,还做了梦,迷迷糊糊的,她一个翻身就翻到了床下,幸好全身裹着被子,没摔疼,就是手脚都缠在一起,跟被子纠结得厉害。 等着喘着气重见“天日”,她发觉身边已经有了个人。 头发丝丝缕缕地横在脸上,不用照镜子,她都觉得自个儿现在跟梅超风似的。 她尴尬得厉害,只能用傻笑来掩饰自己的窘状:“你打完电话啦。” 程绍仲没有立刻抱她起来,反倒是蹲下身,好整以暇地看着。 沈瑟被他盯得更囧了,整张脸往下埋了埋,不想跟他对视。 当然,心里边也免不得吐槽他过分,干嘛这么一直看着,都不知道人家害羞的吗? 不一会儿,程绍仲终于像剥粽子一样把她“解救”出来,却没有将她重新抱到床上,而是一路抱到了卫生间,洗漱完后,又来到了餐厅。 沈瑟实在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可“解放双腿”后她也乐得自在,抱着某人的脖子乐哼哼的:“你就这么喜欢抱着我啊?” 程绍仲这才看向她,揶揄着:“睡个觉都能滚到地上,还敢让你撒腿跑吗?” 沈瑟:“……”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变着法儿的嘲笑她呢! 不过程绍仲可不是为了折腾她,他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去了厨房,没多久,他就端着早餐回来了。 自从沈妈妈回老家后,准备餐食的任务就落在了程绍仲的身上。 要是他白天不在家,午餐时间会有阿姨过来,但沈瑟不太喜欢家里有生人,也不适应别人伺候,所以大多数时候程绍仲还是尽量赶回来。 沈瑟见他辛苦,说过好几次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某人总是选择性地忽略她的话,搞得她现在跟个四肢不勤的人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实在懒得出奇。 不过实话实说,程绍仲的手艺可比她好多了,就简简单单的做个三明治都比她苦心研究的成果要好吃的多,天赋这东西实在是种玄学,没法强求啊没法强求。 经过一大早的折腾沈瑟早就饿了,吃的是津津有味,程绍仲也看得她津津有味。 大眼瞪小眼的有点尴尬,沈瑟便随意找了个话题:“这么早费律师就找过来了,你们在商量什么坏事呢?” 她就是开个玩笑,没想着程绍仲会认真回答,甚至是不回答都没事。 可接下来听到的话,差点让她噎住了,吃下去的也差点消化不良了。 “是谈了一些事,关于顾绍季的。” 程绍仲淡淡说道。 第272章 后悔 费洛德见程绍仲没有应声,稍顿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当时你的母亲正值婚龄,有很多的追求者,大多数都是名门后代。可顾兆霆跟林路进两个人不死心,算得上穷追猛打。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路进突然放弃了,去创办了卓峰公司,也就是现在卓峰集团的前身,而你的母亲,不久后就跟顾兆霆结婚了。” 往事如烟,再提起来,只让人唏嘘。 程绍仲道:“这么说来,林路进跟程家有很深的渊源,当年他的退出,也肯定有原因。”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林路进创办公司的那笔钱,很有可能是程家给的,所以我猜测,他为了钱才选择了离开。只可惜当时我在南方念书,对这里的事情并不知晓,直到老先生去世我才回来吊唁。” 这亦是费洛德心里多年的痛和遗憾,如果当时他没那么自卑,如果他没有一根筋地想要学业有成,或许有些事情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了。 他长叹了口气,往事不可追,只有把握现在了。 “绍仲,如今你的目标是顾氏,就算是林路进有问题,也先放一放吧。毕竟你刚来安城,有很多事宜退不宜进。” 程绍仲踱了两步,然后停住:“你说的对。” 这算是听了他的意见,费洛德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很快,他又听到程绍仲问:“林路进那个儿子呢?” 费洛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失笑一声:“关于林路进的那个宝贝儿子,听说也很有趣,别看他长相平平的,却喜欢搜罗各种各样的美人儿。” 程绍仲浮笑:“人之常情。” “这你想错了,这位林公子啊,可不是人之常情,是……”费洛德顿了一下,似是在想形容词,只是到最后都没想出来,只能作罢,“总之他喜欢的不是美女,是长得俊俏的美男子!” 这倒是让程绍仲有些意外,但也只是转瞬间,性取向如何原本就是个人的喜好和隐私,没必要拿有色眼镜去看待。 只是如果仅仅是喜好男色,费洛德还不至于如此兴致勃勃,他还有话没说完:“林卓飞和顾绍季的年纪相当,想当初两人同年到贵族学校上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虽说两家不太对付,但是两个人当时还挺要好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闹崩了,直到现在见了还剑拔弩张的,前两天的新闻你也看到了吧。” 程绍仲想起那则新闻,写的内容都是宣扬顾氏的败落,描述得顾绍季像气急败坏的丧家犬,而林卓飞处变不惊,更有上位者的风度。 当时只以为是利益的冲突,如今看来,这里面的渊源很值得推敲。 费洛德表现出一副“你都懂”的样子,没有继续细说,毕竟他认识顾绍季这么多年,从来都觉得后者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男。 顾绍季交了无数的女朋友,怎么也不像是跟林卓飞瞎搞的人,要不是这次专门去查林卓飞,他根本没有把两个人放在一块联想过。 程绍仲也没有细究,他刚想再说点别的事情,突然听到旁边的房间有一些动静,他便赶紧断了线。 回到房间,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地上有团被子,准备点说,是团着一个人的被子。 沈瑟刚才真的是睡蒙了,还做了梦,迷迷糊糊的,她一个翻身就翻到了床下,幸好全身裹着被子,没摔疼,就是手脚都缠在一起,跟被子纠结得厉害。 等着喘着气重见“天日”,她发觉身边已经有了个人。 头发丝丝缕缕地横在脸上,不用照镜子,她都觉得自个儿现在跟梅超风似的。 她尴尬得厉害,只能用傻笑来掩饰自己的窘状:“你打完电话啦。” 程绍仲没有立刻抱她起来,反倒是蹲下身,好整以暇地看着。 沈瑟被他盯得更囧了,整张脸往下埋了埋,不想跟他对视。 当然,心里边也免不得吐槽他过分,干嘛这么一直看着,都不知道人家害羞的吗? 不一会儿,程绍仲终于像剥粽子一样把她“解救”出来,却没有将她重新抱到床上,而是一路抱到了卫生间,洗漱完后,又来到了餐厅。 沈瑟实在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可“解放双腿”后她也乐得自在,抱着某人的脖子乐哼哼的:“你就这么喜欢抱着我啊?” 程绍仲这才看向她,揶揄着:“睡个觉都能滚到地上,还敢让你撒腿跑吗?” 沈瑟:“……”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变着法儿的嘲笑她呢! 不过程绍仲可不是为了折腾她,他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去了厨房,没多久,他就端着早餐回来了。 自从沈妈妈回老家后,准备餐食的任务就落在了程绍仲的身上。 要是他白天不在家,午餐时间会有阿姨过来,但沈瑟不太喜欢家里有生人,也不适应别人伺候,所以大多数时候程绍仲还是尽量赶回来。 沈瑟见他辛苦,说过好几次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某人总是选择性地忽略她的话,搞得她现在跟个四肢不勤的人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实在懒得出奇。 不过实话实说,程绍仲的手艺可比她好多了,就简简单单的做个三明治都比她苦心研究的成果要好吃的多,天赋这东西实在是种玄学,没法强求啊没法强求。 经过一大早的折腾沈瑟早就饿了,吃的是津津有味,程绍仲也看得她津津有味。 大眼瞪小眼的有点尴尬,沈瑟便随意找了个话题:“这么早费律师就找过来了,你们在商量什么坏事呢?” 她就是开个玩笑,没想着程绍仲会认真回答,甚至是不回答都没事。 可接下来听到的话,差点让她噎住了,吃下去的也差点消化不良了。 “是谈了一些事,关于顾绍季的。” 程绍仲淡淡说道。 第272章 后悔 沈瑟:“咳咳咳……”嘴里的东西差点呛出来了,她赶紧捂住嘴巴。 程绍仲皱了下眉头,给她递来一张餐巾,又递过牛奶。 沈瑟缓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她一边懊恼自个儿反应太大,一边又震惊于程绍仲的直白:“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瞒我啊……” 程绍仲帮她顺着气,反问:“我有什么可瞒你的?” 听她这么说,沈瑟有一瞬间的心虚,她的眼睛咕噜转了一下,回答的有点没底气:“其实也不用什么都说……” 程绍仲神情如常,似乎没多想,沈瑟原本也可以继续埋头吃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她最终还是耐不过心里的别扭,重新抬起头看向程绍仲,说道:“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程绍仲应道:“不想说就不用说。” 沈瑟摇摇头:“不是不想说,是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如果你决定了,那就说来听听。” 沈瑟顿了顿,不是尚存犹豫,而是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如果换做是她的话,早就忍不住追问了。 她抿了抿嘴唇,咬了一小块三明治慢慢细嚼着,这个时候不做点别的她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前几天,有人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是……顾绍季。”她曾日夜反复思量的一件事,就这么说出了口,竟比想象中轻松和简单百倍。 程绍仲的反应却很稀松平常:“是吗,聊得开心吗?” 沈瑟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因为她实在不相信程绍仲真的不在意,这不是单纯的老朋友叙旧啊,这是……前男友找过来,换位思考,真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会胡思乱想,就算理智上会接受,可情感上总会有点不舒服。 她渐渐凑近了看,看上去像是要送上一个吻,程绍仲看着她慢慢放大的脸,绷不住喜欢,就低头亲了一下。 被亲的沈瑟没恼,反而有点哄着的小心:“你没生气吧。” 程绍仲真想使劲揉揉她的小脑袋瓜,之前她的心那样冷那样远,对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如今这般,全都是因为在乎和爱。 他都明白,既是明白,哪会有生气,满心只剩下了疼惜。 他回答:“没有,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沈瑟心里也酸酸甜甜的,她靠在他的怀里,想到自己先前的那些不必要的纠结错乱,觉得很是好笑。 “我不是做贼心虚怕你发现,我是担心……顾氏在安城那么有势力,我们初来乍到,万一他存心找你麻烦可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我把他骂了一顿,他也没敢再来找我,你也别多想了,好吗?” 沈瑟说的有些隐晦,可程绍仲立刻便懂了。 她不是怕顾绍季找麻烦,她是怕自己知道这出“前男友找上门”的戏码之后胡思乱想、怒气冲天,主动去找顾绍季“算账”,到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她担心自己招架不住顾氏的报复。 真是个傻丫头,程绍仲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沈瑟自个儿有错在先,也不计较他说什么了,就埋在他的脖颈里装鸵鸟:“你怎么怪我都好,我的确是做错了,我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所以你前几天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件事?” 沈瑟有一阵子做梦都会梦到,醒来之后就把顾绍季骂个十遍八遍,看见程绍仲之后又纠结个十遍八遍,简直要把她折磨疯了。 后来沈妈妈的离开冲淡了这些,让她只顾着伤感了。 她闷闷地说:“我知道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可就是跨不过去。” 程绍仲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的情绪。 空气静滞了一会儿,没有人再说话,这件事大概也可以翻一个篇儿了。 可沈瑟却突然直起身,直直地看向程绍仲的眼睛:“我后悔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程绍仲也猜不透了:“为什么后悔?” “我那个时候,不该那么快找男朋友。不管是不是顾绍季,我也不能那么不负责任地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说这些的时候,沈瑟的眼睛有一点点红,像真是悔恨,又像是要流泪。 程绍仲心疼,就摸摸她的脸颊,轻声说:“女孩子谈恋爱很正常,喜欢谁就在一起,都是些美好的经历。” 沈瑟五味杂陈,她的手放在程绍仲的颈后,不自觉地收紧了:“我……我不喜欢他,我会跟他在一起,是因为那个时候太孤单了,也太不自信了,所以遇到一个对我穷追不舍的,会让我有种满足的感觉。我甚至经常幻想着,如果让你知道我交了男朋友,你会不会在意,会不会觉得,我也是个优秀的女孩,也值得别人去爱。” 程绍仲觉得她的手像是在抓着他的心。 “一开始我没办法接受他,后来,他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也慢慢地从对你的依恋中走出来了,所以可以扮演好一个女友的角色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如果他没有变,我们的结局可能会不一样。” 沈瑟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要是没有这次契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全盘托出。 “要不是我那么草率地答应了他,就不会招惹到他,他是你的弟弟,我们的关系,会让你觉得很尴尬很为难吧……” 没等沈瑟说完,程绍仲已经抬手拥住了她,紧紧的。 沈瑟伏在他的肩上,联想到过去的种种,那时的自己,肯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机会。 程绍仲更是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有些情绪他不是没有,只是不会表达。 所以现在,他甚至找不出一句话来回应。 沈瑟回抱住了他,从她车祸受伤后,两个人像是比谁都近,可偶尔,她也会觉得彼此还有距离。 她经常会回想,过去的沈瑟是怎么对待程绍仲的,那样倾心对待一个人的感觉,她努力地想找回,好在也渐入佳境。 第273章 你一直都很好 “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程绍仲终于开口,过去所有的痛苦和悔恨,他何尝有倾诉的机会。 沈瑟也学着他抚了抚他的背,很多事情其实不用说太多,他懂,她也懂。 过了许久,沈瑟才委屈兮兮地说道:“我还没吃饱呢……” 程绍仲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神里都是温柔,只要这个小丫头想,她可以比谁都聪明,比谁都善解人意。 只是有句话他还是要告诉她:“你一直都很好,不懂得爱和珍惜的人,是我。” 沈瑟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程绍仲却还想告诉她,以前的她会那样否定自己,不是因为她不够优秀,只是因为太过善良。 太善良了,所以在感情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后,宁愿继续伤害自己,也不愿意苛责对方半句。 这是他在经历了罗潇的事情之后清晰认识到的,那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他以为人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应该很快就会放弃,但是那么长的时间,有一个女孩,不求回报不求结果地爱着他,直到遍体鳞伤,才选择放过自己成全他。 沈瑟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一瞬间,她觉得过去的那些隐忍和自卑,是那样的蠢笨和可笑。 她喜欢的人啊,不是她以为的铁石心肠,他只是不明白,不会做,如果那个时候她可以聪明一点,勇敢一点,结果是不是就会不同。 沈瑟双手捧住程绍仲的脸,眼里泛着泪光,笑了:“我当然很好,所以才选择了你,爱上了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因为你的存在,弥补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缺失和遗憾。” 程绍仲说:“我也是。” 沈瑟主动吻上他的唇,这是她从来不会做的举动,以前是怕他不喜,如今是担心自己太过主动轻浮。 可是这样勇敢表达自己的情感,不是人类应有的本能吗? 我们爱一个人,会想抱他吻他保护他,这样的行为,正正当当,坦坦荡荡,不需要丝毫的伪装和遮掩。 沈瑟想,以后的她会更勇敢,更从容,更强大,这样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让她所爱的人感受到幸福和满足。 她不愿享受他单方面的宠爱,总有一天,她会和他并肩而立,用她的方式,让他感受到同样的偏爱。 …… 同一时间,顾绍季终于得知吴婷被软禁在吴家的消息。 吴家业明显不愿意放女儿出来,也阻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交流,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是管家白叔。 他眼见着吴婷由最初声嘶力竭的反抗到失魂落魄的绝望,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同他的亲生女儿一般,他哪里舍得,可又不敢违抗吴家业的命令。 思来想去,白叔只好联系到了顾绍季,后者毕竟是吴婷的丈夫,妻子出了事,他还是有立场来吴家要人的。 可顾绍季听闻消息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吴家,而是深思熟虑起来。 他想了许久,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白叔虽然没有跟他说太多,可以他对吴家业和吴婷的了解,他们就算是会为了婚事争吵,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但吴家业也不至于因此限制了女儿的自由,这样做毫无意义。 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吴婷回吴家的那天,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想明白之后,他居然有种难言的激动,像是一直以来的困局有了突破的口子。 他先是告诉白叔,他会想办法去要回吴婷,让后者与他保持联系,随时告知吴家的情况。 另外一边,他找到了私人侦探,让他们秘密跟踪吴家业,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做完这些之后,他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迷蒙的天色。 已经是四月份了,可安城的天气还是风云多变,时常出现这样的阴雨天。 在顾绍季还沉迷于花天酒地的时候,他很讨厌这样的天儿,因为没办法带着美女出去放风,很扫兴。 可现在这个时候,他不晓得为什么,偏偏喜欢了这样灰暗阴潮的感觉,他站在顶楼,俯瞰着整个城市,有种将其全部毁灭的冲动。 光是想象着,就足以让他觉得愉悦。 他拿出一根烟,放在唇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他回头看了眼这间办公室。 这是他父亲奋斗了几十年的成果,曾经差点由顾绍伯那个蠢蛋继承,而如今,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缓步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原点。 这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有些是他不要的,有些是不要他的,可见他实在是没有亲情的缘分,既然如此,以后也不怎么需要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找到公关部的经理,让他以公司的名义发布一则消息。 不出多久,整个安城便知道了,顾绍季和吴婷婚后得子,夫妻两人十分欣喜,将于三日后举办酒会庆贺。 第二天,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收到了请柬。 要是放在从前,顾家的酒会,必是趋之若鹜的场景,时过境迁后,接收到邀请,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就在人们私下议论着要不要前去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发话了。 回应的人是吴家业。 他点名说顾绍季苛待新婚妻子,导致吴婷心情郁郁,只能回家休养,至于孩子的事情,要等到吴婷身体恢复之后再决定是否留下。 顾绍季本就风评不好,闹了这么一出,舆论都统一认为他是个渣男,加上顾氏风光不如从前,真就是墙倒众人推。 公司上下急得团团转,各个项目都进展到了关键时期,要是这个时候因为丑闻停摆了,干脆直接歇业倒闭得了。 但是身为“始作俑者”的顾绍季却丝毫不慌,来到公司的时候,他甚至还哼着小曲儿,很自在的样子,差点把一众高层气得发昏。 顾绍季这边不好过,吴家那边也不安宁。 许多记者都想采访到第一手爆料,所以来到了吴家老宅外,准备逮着吴婷追问“虐待”的细节。 吴家业不胜其扰,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叫来几个保安守着。 只是保安防得住外面的人,却没办法顾及到家里。 不出两天,果然出事了。 第274章 自救 外面发生的一切,吴婷看不到,可她能听到。 她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生闷气,因为没吃多少东西,身体特别虚弱,一下床就脑袋发昏。 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心烦意乱的她找佣人来问了问是怎么回事。 佣人吞吞吐吐地回答,说外面都是些记者,老爷让不用管他们,时间长了就走了。 吴婷刚听完还是烦闷不已,勉强挥了挥手让佣人走了。 她阖上眼睛,打算继续昏睡,可猛然一个激灵,她睁大了眼睛。 记者…… 心脏开始砰砰砰跳得厉害,她从床上吃力地撑坐起来,从床边到窗户这短短的距离,她挪了得有好几分钟,待到走到窗口,她已经面色发白、额头冒汗。 略微扯开窗帘,透过这点缝隙,她看到外面果然站了好些人,个个手上都拿着摄像机,像是在等着谁。 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想打开窗户,想冲着外面大喊,把她这几天无法言说的愤怒和委屈都传达出去。 可等她刚触上把手,她就停住了。 接着她将窗帘拉回了原处,又慢慢挪回了床边。 傍晚,佣人照例来送饭,本来以为吴婷还是不想吃,可没想到的是,原先心如死灰一般的人突然来了食欲,竟把送来的饭菜都吃了,还问有没有汤,可以快速恢复体力的那种。 面对佣人的诧异,吴婷面不改色地解释说,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跟父亲置气是一回事,万万不能伤到自己的孩子。 佣人这才明白了,说这就去准备,待她要走时,吴婷还嘱咐她别跟老爷说实话,否则双方拉不下脸来又得吵架。 晚些时候,佣人送来了汤,见她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吴婷才稍稍放了心。 第二天早晨亦是如此。 补充足能量之后,吴婷觉得先前的虚弱一扫而空,浑身都是力气,也许是心里还有个念头在支撑,让她觉得身体分外的轻盈。 她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虽然尚为平坦,可是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等他出生之后,会有疼爱他的父母,他们会给他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生活。 吴婷幸福地想着,等她离开这里,回到顾绍季的身边后,她的生活应该只剩下期待和甜蜜了。 顾绍季会得到他想要的,她也会得到她想要的,两人都得偿所愿,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他们会是最圆满的三口之家。 这么想着,她平白又多了许多力气。 她再次来到窗前,将窗帘全部拉开,做了她昨天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她打开了窗户,楼下有人眼尖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立马将手里的相机举了起来。 “各位记者朋友,你们好,我是吴婷。” 吴婷平日里的声音很轻柔,但此刻,她说的话清晰又铿锵,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我现在被我父亲软禁在家里,没办法出门,能不能麻烦你们替我报警,我很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家,我想见到我的丈夫。” 记者们闻言有些意外,这怎么跟他们了解的版本不一样,什么软禁,怎么还要报警? 但对新闻的敏锐度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个扩大报道的绝佳时机,真要是再挖出一些新料来,可就不是类似“家暴”这样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有人已经掏出手机来报了警,反正这是吴婷的要求,他们只是帮个忙,又不是报假警,担不了什么责任。 在吴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楼下的保安已经发现了反常,而且将这些情况第一时间告知了吴家业。 吴家业一听顿时慌了,吩咐保安立刻将那些记者赶走,另外派人去控制住吴婷,别让她继续开口。 交待完这些,他立刻动身返回吴家老宅。 吴婷见记者报了警,心中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一半,她心如擂鼓,却还一个劲儿地安慰着宝宝,说宝宝没事,妈妈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见爸爸,别害怕,有妈妈在。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就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吴婷紧咬着牙根,看着门上的锁在剧烈的颤动,知道不出多久它就会崩溃,让人突破防线闯进来。 她只能暗暗祈祷着,拜托锁开得慢一点,拜托警察来得快一点,拜托拜托,谁来救救她。 可惜上天没能听到她的祈求,外面的人闯进来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而警察的到来仍遥遥无期。 几个保安和佣人一齐闯入,看着浑身发抖的吴婷,最开始还是好言相劝的。 他们让吴婷离开这间房,说去另外一个房间休息。 吴婷怎么会答应,只要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记者的视线,她就完蛋了。 如今她已经迈出了悬崖边的一边,眼见着就要逃离,她怎么可能再回到刀山火海里。 她的后背紧紧抵着半人高的墙,颤声说:“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也别想逼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这些人总归是听吴家业的,见她如此不配合,也就放弃劝说了,直接要来动手将她带离。 吴婷眼见着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满心只剩下绝望。 绝望之余,她生出了无比的愤恨。 恨父亲的绝情,恨自己的无能,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 同时也暗暗下了决心,她再也不要做谁的附属和傀儡,她要自己做主,她要为自己的人生而活! 就这样,她决然地转身,在那些企图制服她的魔爪伸过来之前,她已经利落地爬上了窗户。 窗户边缘不算矮,平日里就算是身强体壮的人也得费些力气才能上去,可就是这样的状况,吴婷还是做到了。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危难时刻,竟可以爆发这样的潜力,谁都没有想到。 而更让人悚然的是,在爬上窗户后,吴婷将双腿悬空在外,只剩下一只手攀着窗沿,摇摇欲坠。 似乎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她吹落。 第275章 没办法物归原主了 闻讯赶来的白叔看到眼前的场景差点晕过去。 他满脸都是担忧和惊恐,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到吴婷:“小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这样太危险了,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啊!” 听到白叔的声音,吴婷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又艰难地笑着:“白叔,我没想自杀,我想活着。可是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了,我会疯的。再等等,等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到时候我就得救了……” 她的尾音被吹散在风中,底下的记者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疯狂摁下快门,将这戏剧性的一幕留存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期待,还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吴婷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最后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实在让人好奇。 这份好奇,同样传达给了另外一个人。 顾绍季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而与此同时,他也从私家侦探那里得到另外一个消息。 他听着对方的话,慢慢挑起了眉,确认道:“真的?” 对方斩钉截铁地回答:“千真万确,这人实在是心狠,都这个时候了,居然对亲生女儿的生死都置之不顾。” 顾绍季不予置评,但他的嘴边已经浮起了冷笑。 挂断电话后,他垂下了眼睛,看着桌上的一个粉兔子摆件。 这是很早之前,吴婷借口来到他的办公室,说是给他送午餐,其实就是露个脸,让公司的人知道她是名正言顺的老板娘。 他当然能看出她的小心思,可没有理会,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跟她扮演了一对恩爱夫妻。 吴婷自然很高兴,还愈发得寸进尺,说他的办公室太灰色调了,有点冷硬,需要点东西装扮一下,然后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这个粉兔子,说这东西是她母亲去世之前给她买的,她一直带在身上,既然他需要,她就送给他了。 谁会需要这么个破玩意儿,当时顾绍季嗤之以鼻,可又不能让她看出他的嫌弃,最终还是收下了。 之后没丢掉,也不是因为吴婷,而是念及到这是她的亡母留下的东西,等找个机会再还给她,省得惹出更多的麻烦。 后来就再没找着机会,这个东西也就留到了现在。 顾绍季拿起它,近距离地端详了一下。 幼稚的小玩意儿,也就吴婷那样心性的人才会喜欢。 他嘴边的冷意未散,可惜了,这样东西,最终没办法物归原主了。 他一松手,东西就掉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兔子的一只耳朵瞬间碎掉了,碎片四散,很是凄惨。 顾绍季则看也没多看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 吴家的情况很长时间内都陷入了一种僵持。 没人敢去刺激吴婷,怕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那样的话谁也担不起责任。 吴婷则是一直强撑着在等,她在等警察,等自己的救星,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却还没听到那声救赎的鸣笛声。 众人屏息以待,可等来的却不是早早就通知的警察,而是吴家业。 吴家业由人护送着一路回到了家中,面色很是凝重。 他没有精力去应付记者,而是直接上了楼,见到了坐在窗边绝望的女儿。 他看着吴婷,一脸的沉寒,目光当中也都是沉冷。 这样的神情无一不在透露着他此刻的心中所想,他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也决意做出舍弃,所以眼中才没有半分慌乱,只有冷凝。 白叔见状赶紧上前,红着眼眶说道:“老爷,您快点劝劝小姐,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啊,她已经在那里坐了半个多小时了,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吴家业闻言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向后看了眼,便有人来拉住白叔,算是半强迫地将他带走了。 剩下的人都不敢再劝一句,只噤若寒蝉地等着吴家业的反应。 吴婷自然知道父亲回来了,她转过头已经很困难,脸色发白,嘴唇则冻得发青。 吴家业说:“婷婷,为什么总跟爸爸这么闹,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做值得吗?” 吴婷说:“不要再假装是一个好父亲了,你做过的那些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吴家业闻言没有生气,也不见慌乱,他只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这让吴婷心神俱颤,她厉声喝道:“别过来!你不准再往前走!” 吴家业于是停下,像是妥协:“好,好,我不走,那你下来,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掉下去了可有生命危险。” “我死了你不是更开心吗?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警察马上就会来,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你不要后悔!” 这些话一出,吴家业的眼底彻底暗了,他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转念之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他长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很平静,像是小的时候女儿闹脾气了,他耐心地哄着:“婷婷,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警察不会来了。我跟警察局的副局长是熟人,刚才我打电话告诉他这只是小孩子闹脾气,不需要浪费国家资源,所以你别再等了。” “什么……”吴婷不可置信,她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有些摇摇欲坠,惹得旁人连连低呼。 吴家业又向前走去,他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把吴婷拉下来。 “别过来,别过来……”吴婷喃喃念着,可她已经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无力,这样的脆弱,她好像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果今天被拦了下来,日后她再不会有机会了,吴家业会把她看的牢牢的,甚至直到她死,也没办法逃出生天。 不行,她不能过这样的日子,她要去见顾绍季,要和他一起等待孩子的出世,他们有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她的后半生绝不能葬送在这里。 吴家业似是认定她不敢跳下去,他的面孔慢慢变得清晰、得意、狰狞。 吴婷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只猛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扑上来将她吞噬。 不,不要,别再逼她了,她要崩溃了,她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吴家业抓住她手腕的前一刻,她力竭地嘶叫,而后,一声巨响,湮没无息。 第276章 孩子是保不住了 吴婷坠楼的消息第一时间成为各个新闻版面的头条。 仅仅是文字内容就足够耸人听闻,更别说还有现场拍摄的高像素图片。 照片上的女人身上已经没有了起伏,穿着单薄的她躺在血泊里,就好像是红色棺木中沉睡的少女,绝美又诡秘。 顾绍季接到消息后赶到了医院,路上,他始终阖着眼睛,好像有些疲惫,但到达目的地后,他重新睁眼时,眼底却一片清明。 吴婷还在手术室抢救,据说送来的时候衣服上的血已经干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至于大人,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自己的造化。 顾绍季作为丈夫,是吴婷的第一监护人,病危通知书送出来,他便顺理成章的签了字。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这个时间段,他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向后靠在墙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安之若素,又可以解读为痛苦到麻木。 孩子没了,妻子生命垂危,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应该崩溃。 没多久,吴家的人赶了过来。 赶来的是白叔。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铺陈着泪水,平日里精神极佳的老人,此刻将似步入风烛残年,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他来到顾绍季面前,扶着墙,嘶嘶地喘着粗气,问:“小姐……小姐她怎么样了……” 顾绍季缓缓地转过头,痛苦和哀伤让他的脸孔微微扭曲着:“很不好,刚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白叔一听就半跪在地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顾绍季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满是沉痛道:“婷婷是那么好的女孩,她会没事的。” 白叔捂着胸口,老泪纵横:“是我的错,我的错啊。我应该早点放她离开吴家的,我以为她就是跟老爷闹别扭,谁想到会弄到这个地步。” 顾绍季还安慰着:“这不是您的错,婷婷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选了这种极端的方式,谁都不想的。” 被逼到走投无路,被谁逼的,怎么逼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白叔停下了哭泣,神情蓦地变得有些呆滞。 顾绍季抬眼看过去,然后眼皮一沉,又说道:“吴叔叔现在在哪里,婷婷现在情况很危险,万一……需要亲属都在场。” 白叔忽而冷嗤出声:“他在忙着应付记者,恐怕没时间过来了。” 顾绍季重重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医生走了出来。 顾绍季和白叔连忙迎上去,问情况怎么样了。 “病人由高空坠地,四肢和躯干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擦伤。另外,病人出现先兆性流产,继而引发了大出血,孩子没能保住,以后很大程度上,也不可能再受孕了。” 说完这些,医生便离开了,留下顾绍季和白叔相顾无言,看着手术室的方向怔怔出神。 …… 费洛德找到程绍仲的时候,觉得自个儿的心脏都蹦得难受。 电话一接通,他得使点劲才能压下心里边儿的激动,然后努力不把事情描述得太刺激。 “你知道吗……”他过犹不及,像是在讲悄悄话,“顾绍季的老婆,就是吴家的那个女儿,跳楼了……” 程绍仲瞥了眼身边正在研究拼图的女人,准备起身去书房。 沈瑟听见动静看了他一眼,他一顿,便重新坐了回去,继续讲电话。 “嗯,人怎么样了。”他淡淡地问。 沈瑟能猜到他们又在谈什么事,可她没什么好奇心,继续咬着嘴唇研究自个儿的东西。 “听说伤的不轻,流了产,也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个时候顾绍季在医院,吴家业正忙着打点媒体,应该是想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程绍仲这时略微有点分心,她见沈瑟拿着一块拼图迟迟下不了手,便伸过手,帮她将那块拼图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沈瑟气得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别多管闲事,她本来都要找到了。 程绍仲无奈失笑,刚才是谁一个劲儿地向他求援来着,这会儿倒不认账了。 费洛德没听见回应,以为自己说的不清楚,便确认道:“你听明白了?” “嗯,明白了。”程绍仲回了神,说,“现在的情况比较乱,再等两天吧。” 费洛德也是这么想的,现在顾家和吴家都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插进去一脚可不是什么好事,等情势明朗了再行动,效果肯定事半功倍。 挂了电话,程绍仲放下手机,接着看沈瑟苦思冥想,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思考的样子尤其可爱,当然,冲他发脾气也很可爱。 “都怪你,干嘛这个时候打电话,把我的思路都打断了,我拼不上来都是你的错!” 这真是有点无理取闹了,但被宠着的女人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她不痛快了就要发飙,反正她知道某人怎么也会给她兜着底。 程绍仲果真照单全收,他跟她一起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好脾气地握着她的手,开始一块一块帮着她拼。 不仅如此,他还夸她:“这可是最难的图样,也只有你这么聪明的小脑瓜才能拼得起来,快看,这个角拼成了。” 沈瑟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他这一点不像哄女朋友,更像是哄女儿好不好,以为她多幼稚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顺过这口气就高兴了,干脆依偎在他怀里,让他看着办得了,这么费脑子的东西,想的她脑壳疼。 程绍仲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甚至还很享受这样的骄纵,拼图有什么好玩的,跟她在一起可好玩多了。 有了程绍仲的帮助,区区一副拼图自然不在话下,沈瑟看着的时候都在想,他要么是经常玩,要么就是智商超群,不然怎么会这么轻巧地就拼成了,太反人类了吧。 她试探着问:“你以前玩过拼图吗?” 程绍仲有点嫌弃:“这么无聊的东西,不玩。” 沈瑟:“……” 这是炫耀吧,一定是。 眼见着就要拼成了,沈瑟一个不小心碰掉了一块,赶紧弯身去捡。 待她要起身时,突然看到了茶几下面的一个东西。 她伸手一碰,愣住了。 第277章 会是同样的下场 见她久久没起身,程绍仲以为她不舒服,便紧张地将她扶起来,问怎么了。 沈瑟先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伸出手,将手心的东西递给他看。 这东西…… 两人都不陌生,做律师的时候,时常要参与取证,正当和不正当的方式都会碰到,像录音和监听的设备,都是寻常可见。 此时沈瑟拿到的,就是一个微型监听器。 她的神情凝重,程绍仲的眼神也微微沉了下来。 “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沈瑟低声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程绍仲将东西拿在手里,然后揽住沈瑟的肩膀,轻轻抚了抚:“没事,不用害怕,我会查清楚的。” 沈瑟却并不是害怕,她只是有点不安:“这样东西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安城这边,真的安全吗?” 程绍仲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周全。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他的意思她懂,他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要留在安城,即便这里危机四伏,他也想让她一同留下,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里,平安地活着。 沈瑟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轻声喃喃着:“我相信你,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 程绍仲又低头吻了她一下,而后看向那枚监听器,眼眸变得冷冽起来。 …… 这边吴家业当真是有些焦头烂额,他原先小瞧了这帮媒体的麻烦程度,利诱不行,威逼当然也没用。 他们把吴婷坠楼的事件渲染得像是一宗悬疑命案,里面自然会提及到他这位做父亲的,结合吴婷先前说的那番话,如今有不少人在猜测,吴婷想不开究竟是不是他逼的。 很快这件事警方也介入调查,虽说最后顺利摆平了,但吴家业的心始终不安定,他思来想去,还是要想些应对的法子。 于是他想去找相熟的媒体总编,想通过他们把矛盾引到顾绍季身上去,可原先这帮酒桌上的朋友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是忘了以前说“有事我帮忙”时的豪言壮语,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力不能及,另寻高明。 接连碰了几次壁,吴家业知道这不是偶然,难不成是顾绍季在背后耍了什么花招,故意让他陷入这般众矢之的? 他越想越怒极,打听到顾绍季现在在医院后,他立刻赶了过去。 吴婷已经被转入病房,此刻仍旧在昏迷。 据医生说,她身上的伤经过疗养后,大概率可以完全康复,但心里的创伤也不能忽视,失去了孩子,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太残酷的事实。 顾绍季一直守在床边,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尽责的丈夫。 吴家业赶到时,他正好接完一个电话,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站起了身。 这次的翁婿见面,当真是来之不易。 顾绍季最先做出反应,他不计往事,尽消前嫌,礼貌而又客气地问候道:“吴叔叔,您好。” 吴家业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他瞥了眼病床上昏迷的女儿,咬了咬牙根,走到了顾绍季面前:“这件事,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对吧。婷婷会想不开,都是因为你。” 顾绍季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吓的话,连连后退,摆手道:“吴叔叔,您可不能这么说,我跟吴婷的感情这么好,我爱她保护她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伤害她。” 吴家业冷笑:“别再跟我演戏了,这些日子你一直跟白叔保持联系,对吴家的情况,你了如指掌。” 顾绍季的脸上顿时浮现沉痛:“吴婷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您一直把她留在吴家,也不允许我上门探望,我实在是担心啊,只能通过白叔了解点情况。您要是生气就骂我,千万别怪白叔,都是我的错。” 吴家业看着他的样子,怒意更甚。 但不管他怎么问,顾绍季就是不松口,连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难不成这件事真的跟他无关? 不行,这件事必须跟他有关。 吴家业转身去到门口,很快,几个体型壮硕的大汉走了进来,背着手,看上去像保镖和打手。 顾绍季见此情形脸色一僵,随后立即缓和下来。 吴家业冷声道:“婷婷有我照顾,不需要你费心了,你走吧。” “可是我是她的丈夫,我有责任照顾她。”顾绍季还想据理力争。 “我说了,不需要你费心。”吴家业不给他留一点余地,“另外,我警告你,别在背后耍什么花招。别以为诋毁我几句话就能得到什么好处,让我抓到把柄,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绍季神色变了变,他的拳头握起,似是对眼前的场景愤恨无比,但最终,他又松开,无奈地向现实妥协。 顾绍季走后,吴家业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走到床边,低头看向沉睡中的女儿。 “婷婷,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逼我的。”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你放心,从今往后,爸爸会照顾你一辈子,绝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痛苦。” 吴婷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在被子覆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展示着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抗争。 …… 顾绍季匆匆离开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沉郁无比,好像经受了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只是等他坐上车,调整完后视镜,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眼底竟还有了些许笑意。 他找出先前的那个电话,又拨了一通过去。 “把人安排好,听我的消息,随时准备动手。” “好的,顾先生。” 顾绍季收了线,没有立刻开车离开,而是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休息了会儿。 他似乎沉睡了片刻,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之后他睁开眼睛,眼前浮现了久前的一幕场景。 当初不可一世的顾绍伯,从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到破铜烂铁里的一摊灰烬,只不过是片刻发生的事。 而这一回,与他作对的人,依旧会是同样的下场。 第279章 是在警告你 接通后,没等对方开口,顾绍季先热情地打了招呼:“真的是稀客啊,没想到你能主动联系我,二哥。” 这语气熟络的,好像彼此间情谊甚笃,没发生过任何的腌臜龌龊事。 程绍仲没有他这样的兴致,不过语气听上去还是平静且从容:“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顿饭?” 顾绍季顿显受宠若惊:“是我的错,这么长时间了没抽出时间来尽尽地主之谊。这样,今天我做东,想吃什么你来定。” 程绍仲淡淡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想做什么,还需要问我的意见?” 顾绍季是聪明人,他当然听出来这句话不仅仅是针对今天的饭局,只是他浑然装作听不懂,还是笑呵呵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太无趣了,不如叫上费律师一起?哦对了,沈瑟也在安城吧,让她也一块来,正好老朋友叙叙旧,她应该也会高兴。” “单独来见我,你怕了?” 顾绍季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挑起嘴唇:“我有什么可怕的,你是我的二哥,亲哥哥啊,你还能害我不成?” 既然如此,定下时间和地点,电话便断了。 顾绍季将手机捏在手里,不自觉用了力,等他松开时,手心里已经有了些微的汗意。 他绝不会把这归咎为害怕或是担忧,他只是在想,程绍仲突然上来,肯定是有备而来,他得想办法好好应付才行。 中午时分,顾绍季准时来到了一家西餐厅,这里环境不错,来往的人也不多,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 这个时候程绍仲还没来,顾绍季便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俯瞰着大半个安城的景象。 依旧是个雨天,这阵子不知道怎么了,阴雨连绵的,着实让人烦闷。 侍者送来温水,顾绍季正好觉得口干舌燥,便端起来喝了一口。 但放下杯子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水杯翻倒,水泼出来大半,湿了他半只袖口。 一旁的侍者忙走过来清理,还一个劲儿地道歉。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可顾绍季还是板起了脸,沉下声音道:“我是这里的熟客,你知道吧。” “是的,顾先生,真的很抱歉。”年轻的小姑娘被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要是这位客人去投诉,被罚工资是小,很可能工作都保不住了。 顾绍季依旧冷着脸,声音却压低了:“我不想为难你,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小忙,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小姑娘怔怔地抬起头,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几分钟后,这场饭局的另一位客人终于到了。 顾绍季站起身来迎接,只可惜,没人配合他上演这出兄弟寒暄的戏码。 真是有够严肃和无趣的,顾绍季扫兴地摸了摸鼻子,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彼此都跟记忆中的形象没什么出入,只不过跟几个月前相比,心性倒是都变了不少。 程绍仲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对顾绍季这番虚伪的做派也看不上眼,他的胳膊随意搭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不像是为了来吃饭,倒只是想来说完话就走人。 他问:“听说你的妻子出了意外,现在好些了吗?” 顾绍季想了无数种可能,都没预料到他会先提到吴婷。 而他却并不意外程绍仲对他的现状了如指掌。 顿了顿,他才如常回答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正在好好休养,谢谢关心。” “我跟吴小姐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当众示爱的举动让人很是动容,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就发生这么遗憾的事。” “是啊,谁都想不到,好在人没有大碍。”顾绍季又喝了口水,他告诉自己别着急,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程绍仲的手指在椅背上点了两下,他看着顾绍季,忽而笑了笑。 察觉到他的笑意,顾绍季反而警觉起来,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程绍仲对他不该有什么好脸色吧。 “听说你跟吴总相处的并不是很愉快,如今吴小姐出了这种事,正好是你们修复关系的好时机。” 听上去,他像是在给自己出主意。 顾绍季也笑了,只是笑的有些嘲弄:“我跟自己的岳父怎么交往,不需要别人插手吧。” 程绍仲扬起眉头,似乎也觉得说的话不太合适:“我不是想插手你们的家事,我是在警告你。” 顾绍季的神情一瞬间敛了下来。 程绍仲依旧不急不缓:“念在你叫我一声二哥的份上,我有责任提醒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绍伯是怎么死的,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顾绍季闻言不自觉地瞥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他才收回目光,沉沉地看向程绍仲:“他的死是因为一场事故,警方早就调查完结案了。” 程绍仲不置可否:“我说过了,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紧张。” 顾绍季放在桌下的手半握住。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这个时候,侍者走了过来,小心地问需不需要点餐。 顾绍季这才松开手指,露出轻松的笑意:“好啊,正好饿了,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吧。” 程绍仲在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胃口,可他依旧耐心地等待上餐,顾绍季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他也没有出言打扰,此时的两人终于像是一对血浓于水的兄弟了。 顾绍季将面前的餐盘吃的很干净,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畅意地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吃饱了,有力气了。 抬眼见程绍仲几乎没动刀叉,他还遗憾地说:“这里的口味挺不错的,不尝尝真可惜。” 程绍仲将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浪费,那就把这样东西也带回去吧。” 第280章 别来找我的麻烦 顾绍季看着这样东西,打量了好半天,才疑惑道:“这是……” 程绍仲还是极有耐心地提醒他:“这是你落在我家里的东西,想了想去,还是要物归原主。” 顾绍季知道装傻也瞒不过,于是他干脆痛痛快快地承认下来。 “既然二哥不喜欢我的礼物,那我就收回来了,下次给你物色个更好的玩意儿。” 说完,他将那个监听器拿到手里,装进了口袋。 话说到这个地步,彼此的用意也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你自小生活优渥,做事冲动很正常,但不应该不计后果。装监听器事小,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可牵扯到人命,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顾绍季终于收起方才所有的伪装,露出了眼底的阴寒:“别以为说这种话就会让我乱了方寸,你太小看我了。你有什么证据吗?空口白牙,什么用都没有。” 程绍仲像看着一个顽劣的孩子一样,他无奈地摇摇头,有些失望:“看来这段日子你的心性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顾绍季冷嗤:“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本来就不知道。你也别假惺惺的装好人,我知道你比谁都阴险。今天找我过来也是为了套我的话吧,怎么,你把我们说的话都录下来了?” 程绍仲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的笑明显开怀了许多。 站在不远处的侍者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个男人笑起来可真好看呢。 “多疑可真不是个好习惯,我不比你,我可是知法守法的公民,侵犯个人隐私这种违法行为,我不会做。” 顾绍季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虽说程绍仲是个极清高的人,不太可能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他的头微微侧了一下,眼睛投向某一个方向。 过了没多久,侍者小跑过来,替二人添水。 小姑娘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了,动作有点僵硬,在给程绍仲的杯子添水时,她的手腕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然后温热的水倾倒出来,洒了满桌,当然也波及到了人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实在抱歉!”小姑娘连连鞠躬,脸红如滴血一般,简直要哭出来了。 顾绍季见状也面露关切:“没事吧。”转而又呵斥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小姑娘眼眶已经红了,她缩着肩膀,恳求道:“实在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做兼职的大学生,要是经理知道了,肯定会开除我的。我带您去清理一下行吗?” 程绍仲抽出餐巾擦了擦手,又随意拭了拭胳膊和膝盖的位置。 水湿了大片,看上去有些狼狈,可他的表情很淡然,仿佛不觉得这是件出糗的事。 接着他抬起头,对惊慌的小姑娘说:“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继续去工作吧。” 小姑娘闻言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是愣了愣,好像很意外似的:“先生您……” 顾绍季也忙说道:“这么冒失的人,还是得让她长长记性,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误。” 程绍仲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小姑娘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比刚才要还快了。 “小女孩都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习惯了。”他淡淡说道,算是彻底翻过了这一篇儿。 小姑娘离开的时候,没忍不住又偷看了程绍仲好几眼,坐在对面的顾绍季看的清清楚楚,然后他对此嗤之以鼻。 这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阴险又虚伪,估计咬起来都硌牙,怎么就这么招年轻小姑娘的喜欢。 果然是涉世未深容易被骗,刚才那个是,还有一个人……也是。 此时顾绍季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程绍仲也愈发的不舒坦,他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就打算起身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程绍仲的话还没有说完。 甚至接下来的才是正题。 “以后不要打沈瑟的主意,不要联系她,也不要接近她。”程绍仲说,“那些监听到的音频,有一秒钟流出去,我不会放过你。” 顾绍季突然不打算走了,他整个人向后一靠,眉头舒展:“原来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怎么,怕我把沈瑟再抢走?” 按程绍仲的性子,听到这种挑衅的话,他一般会一笑置之,或者淡而讽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一回,他不仅放在了心上,还反应强烈,讽刺道:“你配吗?” 顾绍季一哽,继而反问:“我怎么不配?我跟你都一样,都是沈瑟的前男友,她能再接受你,为什么不能再想起我的好?想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呢。” 顾绍季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对面的人。 看程绍仲越来越沉的脸色,这招好像很奏效。 他得意起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想让程绍仲失态、出丑,刚才让人打翻水是,如今争口舌之快也是,只要能让程绍仲不痛快,他就高兴。 “怎么,听着我跟沈瑟的情史,不开心了?”顾绍季开始得寸进尺,“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条件,要多少女人没有,非得跟一个小丫头较劲。不如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懂风情的女人,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程绍仲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慢慢放平了:“你倒是懂得享受,娶了一心一意对待你的女人,却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 顾绍季的瞳孔震动了一下。 “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程绍仲的眼眸黑得像深谷,“安装监听设备是最浅薄的手段,想靠这点小聪明成事,你还远着呢。” 顾绍季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绍仲将餐巾放回桌上,看样子也失去了耐心,只是他的语气反而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想干涉。别来找我的麻烦,除非你能承担所有的后果。” 第281章 运气总是比我好 顾绍季沉默许久,这期间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他终于开口道:“按照你的脾气,你是不会单纯为了警告我才来的。你这么煞费苦心,都是因为沈瑟吧。” 程绍仲没有否认,对他来说,顾绍季能意识到这一点也是件好事。 顾绍季又笑了,这次的笑容,少了几分轻狂,多了些自嘲。 “好吧,我知道了,我以后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去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行了吧。” 程绍仲回答:“只要你遵守游戏规则,我不会为难你。” 顾绍季摊摊手,表示没有异议。 之后程绍仲起身要走,顾绍季咬了咬后槽牙,实在憋闷,就又多问了句:“什么时候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啊?好日子该近了吧。” 程绍仲倒也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近了。” 顾绍季抬头看向他,不晓得此刻是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你的运气总是比我好。” 不管是在顾家的那场争斗,还是在感情上,他似乎都是最后的胜利者。 程绍仲没有回应,只是眼底有淡淡的嘲意。 离开餐厅时,程绍仲回头看了眼。 顾绍季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背对着他,脸朝向落地窗外,看上去有些落寞。 胜者可以高姿态地从容离开,而落败者留在原处舔舐伤口,相对比之下就显得凄凉的多了。 只是这些远不是终点,不管是对顾绍季,还是对他来说,都不是。 …… 晚些时候,程绍仲接到了一通电话,那头的人似是有什么顾忌,所以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 “程先生,这……我们到底要不要动手啊?” 程绍仲回答:“雇主怎么要求的,你就怎么做吧。” “哎,是是是。” “不过,”程绍仲又补充了句,“要知道轻重,别真的背上了人命。” 对方连连应下,像是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程绍仲挂断电话后在书房待了一会儿,走出来时,他看见客厅没人,只有电视里还在播着电视剧,茶几上铺了好些零嘴儿。 正奇怪着,他听见厨房里有些动静,走过去一瞧,竟然是沈瑟在忙手忙脚地捣鼓着什么。 这位姑奶奶是太久没下过厨了,所以磕了锅边碰了盘碗的是家常便饭,而且她还一心二用,耳朵和肩膀的位置还夹放着一个手机。 “知道了知道了,那下一步再放什么呀……”她的声音也是着急忙慌的。 得到答案后,她往锅里倒了一勺白色的调料,等到搅和匀了她才懊恼地大喊一句:“糟了,我放的是盐!” 程绍仲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先替她拿过手机,又接过汤勺,最后关上或,再用眼神示意她,别在这捣乱了,赶紧出去。 沈瑟一看到他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扑到他怀里,委屈得不得了:“我什么都干不好,我太笨了。” 程绍仲哪还有一点脾气,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到还通着电话,便拿起来一瞧,原来是沈妈妈的来电。 他说话的时候,沈妈妈正有点尴尬,自己的这个傻闺女啊,又是出了顿大糗,她都觉得丢脸,好在有人不嫌弃。 “是瑟瑟让我教她熬粥呢,她其实会做饭,就是生疏了,多练练就好了。” 到底是自己女儿,沈妈妈决定还是替沈瑟弥补一下。 只是这反而让沈瑟更不自在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她什么水准,地球人都知道…… 可程绍仲没觉得好笑,反倒认真地答道:“是,她的手艺很不错,得您的真传。” 这下子连沈妈妈都没办法找补了,这话说的,怎么越听越让人心虚呢? 为了不让尴尬扩大化,沈瑟赶紧站出来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但一旁的“战绩”可没办法遮掩,沈瑟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泄气道:“这下可怎么办啊?” 程绍仲替她解救了纠结的发丝,然后轻叹口气,又开始收拾厨房的残局。 沈瑟在一旁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用脚尖打着转,然后偷瞄着程绍仲的反应。 程绍仲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绷着不说,他便替她说了出来:“待会儿我重新做一份。” 沈瑟高兴得一把抱住他的腰:“太棒了,费律师肯定很开心。” 程绍仲:“……关他什么事?” “刚才费律师给我打电话,说他身体不舒服,胃口也不好。我就想啊,如果能拿着亲手做的粥去看看他,他肯定很开心,说不定吃饱喝好的,病也就很快好啦!” 程绍仲转过头,看着转着眼珠子跟他讲话的女人,他怎么突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沈瑟粘的他更紧了:“待会儿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他吧。” 程绍仲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淡声问:“什么时候打的主意?” “也就……十几分钟之前?”沈瑟知道没法跟他讲道理,就只能硬撒娇,“人家费律师平时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你,这病了之后肯定很脆弱,咱们去看看他也应该的对吧。” 程绍仲不为所动:“病了有医生,饿了点外卖,他可以自力更生。” 沈瑟:“……这么无情不好吧,我都答应他了啊。” “我会再告诉他,让他安心养病。” 几番你来我往,沈瑟发现眼前的男人是真的不懂变通,心肠也够硬的,让他改变主意可不简单。 只是她实在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得再争取争取。 她松开胳膊,吸了吸鼻子,眼眶就跟变魔术似的,瞬间红了。 “我自己也生着病,知道这个时候病人的心理有多脆弱。你狠心是你的事,我不能丢下费律师不管,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去找他,我们同病相怜的,肯定有特别多的话题可以聊。”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看样子是真的要自己出门。 可还没等走出去两步,手就被人拉住了。 沈瑟抿起嘴唇,心里却开始偷笑不止。 程绍仲攥着她软软的手,心头也跟着软了,这小丫头,现在的心思都用来对付他了。 但他就算知道,最终也还是得全盘接收。 “既然这么想去,那就去吧。” 第284章 还是想试一试 林卓飞? 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沈瑟回想了片刻,突然灵光一现,前几天刷新闻的时候,跟顾绍季一起出现过的,应该就是他,是什么卓峰集团的太子爷。 “听说过,怎么啦?”沈瑟问。 孔向前却没了话,只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烦恼,又有点犹豫。 这半点不像他的性格,沈瑟很奇怪,就追问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啊。” 孔向前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是这样的,我们所最近接了一个男性被侵害案件的法律咨询,委托人是名年轻男性,具体信息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而侵害他的人,据他所说,就是林卓飞。” 沈瑟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 “性取向是个人自由,不触犯法律也不违背公序良俗,但是强迫他人发生性行为,这就是犯罪了。” 沈瑟其实听说过类似的案件,知道这种案件有多棘手:“即便是发生了实际侵害行为,也很难入刑吧。” 孔向前重重叹了声:“近些年男性被迫发生性行为的案例有不断增加的趋势,只是强/奸罪的客体限定为女性,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没办法有效惩治性侵男性的行为,所以大多数案子都不会不了了之。” 沈瑟蹙起眉头,知道他说的就是现实,令人无奈又无力的现实。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我好像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 孔向前说:“听说林卓飞的家庭背景很厉害,所以委托人不敢在安城找律师,只能来南城。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平日里勤工俭学很上进,老家还有个残疾的父亲。本来这个案子老大不想接的,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还是接下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低哑,“沈瑟,我也是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的,知道靠着自己在这种大城市生活有多不容易。当然,我知道我帮不了他太多,可还是想试一试,让他不至于对法律绝望,对这个社会绝望,以后还能积极地生活下去。” 沈瑟觉得眼眶的位置酸酸的,这一刻,她似乎对两人的心情都能感同身受。 “我知道了,我也会尽力的。”她说。 孔向前松了口气,只不过心里边还有点惭愧:“你身体还没完全好,我就来打扰你,其实我很过意不去。” 沈瑟笑了:“过意不去的话就请我吃顿饭,不要平价的饭馆,我要去最贵的餐厅。” 孔向前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拍拍胸脯说:“没问题!什么餐厅随你挑!” 挂电话的时候,孔向前还有最后一点顾虑:“这件事能不能先别告诉程律师……” “为什么?” “你知道他跟我们老大的关系,万一他对我不爽了,直接找着老大,我很难办啊。” 嘿这伙计,想的还挺长远啊。 不过沈瑟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按照程绍仲现在对她的管护程度,要是知道孔向前因为这些事找上她,不高兴是肯定的了。 想了想,她回答:“好吧,我本来还想找他帮帮忙的,既然如此,我就换个法子,改成旁敲侧击吧。” “牛,机智!” …… 沈瑟下楼的时候,看到程绍仲和费洛德还在聊着什么,见到她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沈瑟很自然地来到程绍仲的身边坐下,但因为心里有事,兴致就不如方才高了。 程绍仲见状摸了摸她的头发,问:“累了?” “还好。”沈瑟装作若无其事。 程绍仲收回手,转头对费洛德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 费洛德有点舍不得他们走,毕竟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点人气儿,留他一个人在这怪冷清的。 不过都冷清这么多年了,倒也早就习惯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矫情了一把。 他清了清嗓子,也装作毫无所谓:“行吧,赶紧走吧,我还得睡一觉。” 沈瑟将东西都收拾好,看老人家的样子,猜出他不好受,于是像耍赖似的说道:“费律师,以后我们会经常来找你玩的,你可别嫌我们烦。” 费洛德眼睛蓦得亮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程绍仲,结果后者对此一副不予置评的态度。 没态度就算是同意了,费洛德开心了,笑意都从眼里淌出来了。 离开费洛德的家,沈瑟挽上程绍仲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头,走一步拖一步。 程绍仲揽住她的肩膀,用眼神问她,又想出什么花样儿来了。 沈瑟怏怏地磨他:“我饿了。” “那就回家吃饭。” “我不想回家,家里的饭吃够了,我想去外面吃大餐。” 程绍仲停下脚步。 沈瑟继续用脸颊蹭他的胸口:“我们出去吃吧,就这一次,好不好嘛。” 程绍仲真是要被她打败了,女人撒起娇来真的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之前明明已经说通了,结果现在又反悔了。 沈瑟才不管他怎么想,反正她就是不想回家,就是要出去玩,不答应她的话她就不走了。 两人这么僵持了片刻,最终,必须得有一个人妥协。 “好吧,就这一次。”程绍仲把坠在他身上的“人形挂件”捞起来。 沈瑟惊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方才萎靡的状态也一扫而空。 她抓住程绍仲的手,几乎是拉着他往前走,这股子劲头就像是要去捡什么宝贝似的。 程绍仲自然是无奈,可看着她的马尾因为高兴一甩一甩的,他的心情也不错起来。 上车后,程绍仲问沈瑟想去什么地方吃饭。 沈瑟低头搜索了一下,然后将手机上的地图递给他:“哝,就是这里,走济深路。” 程绍仲看了看,然后点头,表示知道了。 路上,沈瑟瞧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像是很感兴趣似的,时不时地指着什么东西问程绍仲。 程绍仲觉得自己跟哄个孩子差不多,不过也算是自得其乐。 过了会儿,沈瑟指向一栋大楼,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啊?” 第286章 梦一场 程绍仲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答道:“卓峰大厦。” “卓峰……”沈瑟若有所思,“是那个很有名的卓峰集团吗?” “嗯。” 沈瑟转过头,问:“这家公司很厉害吧?” 程绍仲看着前方,回答的语气还是很轻淡:“嗯。” 沈瑟见他什么都不多说,一时也找不到由头再问了。 很快就到了选定的餐厅,这是位于市中心cbd的一家新加坡餐厅,看评价还不错,当然人气也很高。 走进去的时候还有不少戴着卓峰集团工作证的人出来,看样子正要赶去上班。 服务生带着两人去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旁边就是落地窗,可以看到cbd繁华的景象,最显眼的还属不远处那栋高耸的写字楼,从这个角度便能清晰地看见顶层的“卓峰集团”四个大字了。 点餐的时候沈瑟基本就是大包大揽,反正程绍仲没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来。 等到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沈瑟才倾过身来,煞有其事地说道:“刚才那个小姐姐一直在偷看你呢。” 程绍仲抬起眼来看向她,看着她眼底的兴味,就知道又在耍什么鬼灵精的心眼儿,所以也懒得理她。 沈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可她越是告诉自己自然一点,越是话多。 喝了口水压压惊,她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很好,伴着初春的朝气,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要是能经常出来放放风就好了。”她边说边往旁边瞥,“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市中心的繁华,在郊区住着虽然清静,可略微有点孤单呢。” 果不其然,在这等着他呢。 程绍仲就知道她不止想出来吃顿饭这么简单,只是这一次,他恐怕没办法让她如愿了。 “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搬家,别想了。”一句话就给否决了,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沈瑟“哦”了声,尽显失望,可她心里其实没觉得有多遗憾,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万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今天能出来一趟就不错了,她也没奢望着他能立刻答应搬到市中心来。 吃饭的时候,她很是自然地说起:“我觉得我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去你说的那个公司上班啊?” 那个叫易和的公司,她最近总是会想起,还时不时地幻想,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回程绍仲认真地回答了:“有些事还没处理好,再过一阵子。” 沈瑟以为他还得打通关系,毕竟塞她这么一个“关系户”进去得好大的面子,人情什么的也得还。 这么一想,他还是蛮辛苦的,于是她殷勤地递过去一只虾,算是犒劳他了。 谁知道程绍仲接过去后剥完皮,又原路给她送了回来,弄得好像她是特地让他剥虾一样。 现在的她好像终于明白,沈妈妈说的那句“对你好过头了”是什么意思了。 她窝心不已,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心里想着,他对她这样好,那她也得对他加倍好才行。 她默默吃完盘里的食物,又看向外面那栋宏伟的大楼,一时没再说话。 程绍仲看着她安静下来倒是有些不适应了,问:“怎么一直盯着那边看?在想什么?” 沈瑟想了想,回答:“我一毕业就进律所了,接触到的都是同行和委托人,所以我很好奇,那些写字楼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应该是社会上大多数人的烦恼。 我们生活的圈子只有这么大,即便是再努力地拓展,也还是存在永远都触及不到的地方。慢慢的,周围的人和物变得枯燥乏味,而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就成为了向往所在。 程绍仲告诉她:“人们都觉得自己被困在围城内,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真的走出去,才发现不过是走向了另一个围城。” “是啊,我也知道的,像我这种普通人啊,能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就不错了,何必给自己多添烦恼。” 对话突然变得如此有深度,沈瑟都有点不适应了,她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而程绍仲看上去还挺认真地跟她探讨这个话题。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决定把话头牵回来。 “你来安城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认识了很多人啊,都是些生意人吗?”她试探着问。 程绍仲的手放在杯脚上,点了点,说:“是认识了不少。” “哦……那……”她想他问认不认识林卓飞,可真要是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他肯定会怀疑吧,到时候肯定什么事都瞒不住了。 于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先前的旁敲侧击都没用,她想从程绍仲那里知道什么,除了单刀直入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说到底还是智商的差距吧。 程绍仲瞧着她蹙眉烦恼的样子,知道她憋着不少话要说,他先前装作视而不见,也是希望她能自己坦白。 只是看她如此,怕是要打退堂鼓了。 他干脆给她抛出一根橄榄枝:“前阵子我还跟这家卓峰集团的人一起吃过饭。” 沈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支吾着:“是嘛……能跟你一起吃饭的,应该都是大人物吧。” “卓峰的太子爷,算是你说的大人物吗?” 林卓飞……真的是他…… 沈瑟觉得心跳都加速了:“当然算啊,大集团的继承人,肯定是不一般。那个……你见他的时候,觉得他那个人怎么样啊,你对他了解吗?” 接连问了两个问题,算是终于透了自己的底。 程绍仲的手指微微蜷起,淡淡道:“对他很感兴趣吗?”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到底是要继续保守孔向前的秘密,还是向程绍仲和盘托出,这真的是个困难的选择题。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程绍仲又开口说道:“今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看来就是冲着林卓飞来的。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 第287章 孩子 沈瑟闻言有点心虚,但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他这么聪明,什么看不出来啊。 也怪她表现的太明显了,她故意挑了靠近卓峰的这家餐厅,故意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但凡是心思缜密些的都能发现不对劲。 见瞒不过了,她就深吸一口气,回答:“是为了一个朋友……。” 她决定把孔向前拜托的事说出来,心想着那老兄自求多福吧,她可没办法再替他瞒着了,不过她正好可以趁机求程绍仲帮帮忙。 可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面前的男人突然打断:“好了,不用说了。” 沈瑟怔了怔,就见程绍仲转过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而他的侧脸变得冷峻又沉肃。 离开餐厅回家的路上,沈瑟能明显察觉出来程绍仲的心情不太好,气氛也明显不如来的时候那么轻松愉快了。 她仔细想了想,到底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快了,难不成是怪她自作主张带他去那家餐厅?怪她旁敲侧击地套他的话? 沈瑟现在,不对,应该说从以前到现在,最怕程绍仲生气了。 他这个人一般不生气,可一旦发作,就让人难受得不得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她连忙靠过去,挽住程绍仲的胳膊,轻声问道:“你生气啦?” 程绍仲转过头,看着她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目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答:“没有。” 沈瑟有点委屈:“没生气的话为什么这么严肃,吓到我了。” 程绍仲嘴角上扬了两分:“你有这么胆小吗?” 沈瑟蹭了蹭他的衣服,更委屈了:“我只害怕你不高兴啊,别人我才管不着呢。” 程绍仲又抚了抚她的脸,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这个时候绿灯亮了,后面响起了鸣笛声,沈瑟就连忙坐回副驾驶,省的影响他开车。 即便是已经“讲和”,沈瑟也能察觉出来程绍仲的兴致不高,所以一路上她没吵他,加上有些累了,她就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车子停下时沈瑟也没醒,程绍仲没有叫醒她,因为记得偶然有一次她说过,在车里睡觉是最香的,就像是在一段漫长的旅行中悠闲地小憩,做的梦都是甜的。 她在做甜甜的梦吗?梦里会有谁呢? 程绍仲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他有些出神,然后低头轻酌了一下。 这一觉沈瑟睡的真的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她有点不知此处是何处,往车窗外打量了眼,才发现这是到家了。 再转过头,发现身边的男人也阖着眼睛靠坐着,像是同她一样睡着了。 沈瑟没有出声,也没有乱动,在这样昏黄的光线下,就像是过去许多个夜晚清晨一样,她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真是有些说不出来,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又似乎已经与过去背道而驰,他们走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远方。 她的头靠在椅座上,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背,见他没反应,又顺而往上,摸了摸他的喉结,再向上,她的手指点在他的唇上,有点麻酥酥的。 “反正你睡着了也不知道,我要一次摸个够本。”她自顾自嘟囔着,“谁让你平日里总欺负我。” 说到这,她自个儿都有点脸热,此欺负非彼欺负,她也喜欢他欺负她呢。 做完了妖,她很快收回了手,并不想真的扰他睡梦,而且这样静谧悠远的时刻,她很舍不得这么快打破。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不敢想象我们会有今天。”她又自言自语起来,“那个时候我只远远看你一眼就觉得很满足了,身边的同学们都撺掇着我跟你表白,但是我不敢,我怕你讨厌我,连看都不让我看了。” 想起青葱过往,她只剩下怀念的笑意,“后来进了律所,我终于可以天天见到你了,那段时间我特别地快乐。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刘主管那么讨厌我,那是因为她早就发现我暗恋你了。当时我只以为她嫌我自不量力,后来慢慢想通了,又觉得她是为了我好,怕我陷得太深没有结果,所以总是想把我骂醒,但我就是太笨了,骂也骂不醒,差点把她气出内伤,哈哈。” 沈瑟揉了揉眼睛,仿佛残存的睡意还没完全消散去,“不管是我的同学,还是刘主管,他们应该都没想到我们会真正走到一起。我也没想到。所以我觉得上天对我太好了,好到我害怕这是一场梦一样。如果有一天,这场梦醒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因为该有的我都拥有过了。” 她说完之后静默了许久,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啊,人在蜜罐子里泡的久了就会变得矫情,不悲天悯人一句都显得自个儿没文化似的。 她陡然起了恶作剧的心,伸出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张嘴咬上了他的唇,恶狠狠地含糊道:“还不醒啊,到底要把我晾到什么时候。” 等她的话音一落下,正对上的,就是一双幽黑清明的眼睛了。 沈瑟吓了一跳,连忙想往后缩,可是腰被人拦住,想退也退不了了。 程绍仲托着她的后颈,如她一样狠狠地吻上来,唇舌纠缠着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似的。 沈瑟的手攥成拳头抵在他的胸前,这个近乎蛮横的吻,她竟然止不住地喜欢。 静谧的车内,晦暗的天色,交织的热燥,这般复杂的环境和滋味,真是让人沉迷。 过了许久,沈瑟才靠在他的胸前,烫热的脸贴着他微凉的脖颈,低低地喘着。 程绍仲的手沿着她的发尾向下,一路到腰际,他的掌心的温度很高,触到皮肤的时候,沈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喂,你……”她想阻止他,这种地方,不合适吧。 那只作乱的手到底是停住了,只是停的地方…… 沈瑟觉得,不管男人平日里多正派多高冷,骨子里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她偷偷吐槽着他,却在他轻咬上她耳廓的时候,软了腰。 第288章 旧友 顾绍季这几天很是忙碌,连公司都少去,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 助理只好将工作情况和来访信息实时告诉他,得到的反馈却寥寥。 上午,助理刚来办公室,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的身份让他大吃一惊。 “我是林卓飞,顾绍季在吗?”语气很是坦然。 助理有些大气不敢喘一口,他轻吸口气才回答:“我们顾总现在不在公司。” “那你告诉他,我有事要找他,让他回我的电话。” “啊这……” “这是件很重要的事,要是耽误了,所有的责任你来承担哈。” 说完林卓飞痛快地挂了电话,剩下助理在独自凌乱。 顾绍季和林卓飞的交恶他是知道的,别说顾绍季不在,就是他在,也不见得愿意跟林卓飞打交道。 可是万一事情真的很重要很紧急,他瞒着不通报,老板日后说不定要找他算账。 思来想去,在被痛骂一顿和可能丢掉饭碗的天平之间摇摆过后,他下定了决心。 顾绍季此刻正在医院,吴婷已经醒了,吴家业想把她直接带回家疗养。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吴婷被带走,那以后的事就再也说不准了,吴家业可能准许她偶尔露面,也可能直接将她藏一辈子。 那日吴婷坠楼的风波,经过吴家业的运作,已经被描绘成吴婷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所以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换句话说就是,疯子的话不可信。 能把女儿变成一个疯子,可见吴家业已经彻底摒弃了父女的情分,他能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因此顾绍季赶了过来,他是吴婷的丈夫,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他不可能让吴家业控制着吴婷。 吴家请来的保镖还守在病房外,看到顾绍季走来,立即肃正起来,如临大敌。 顾绍季一开始还能好言好语:“我来见我的妻子。” “吴总交待过了,小姐身体还没有恢复,不方便见人,请回吧。”保镖的话冷然而不可变通。 顾绍季没什么实感地笑了一下:“回不回去,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保镖们以为他要硬闯,戒备地看着他。 顾绍季却只挑了一下眉,什么都没做,他又不是傻子,跟这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硬杠,他肯定要吃亏。 他准备打个电话,不光吴家业知道找保镖,他也有帮手。 可等他刚拿起手机,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顾总,”助理很是小心地开口,“刚才卓峰集团的林总找到您,说有急事……” 要是他现在在顾绍季面前,后者绝对会毫不犹豫踢他一脚。 顾绍季的脸色很是难看,语气也阴沉沉的:“让他滚。” 助理打了个哆嗦,果然,老板听到就发飙了,他可惨了。 “是,是,对不起顾总……” 挂了电话,顾绍季心情的确糟糕到了极点,他扫过眼前的一帮人,之后却什么都没做,直接离开了。 不过走时他交待楼下的那些人,把吴家人的行踪盯紧了。 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手机又响了,是个安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他一开始没有接,可对方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拨打。 最后,顾绍季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怎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呀,打到你公司也没有音信,你在躲着我吗?”一道含着浅笑的男声传来。 顾绍季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分明,他眼底都是厌恶之色,语气上也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卓飞笑的更爽朗了:“我能干什么呀,无非就是想跟老同学叙叙旧。” “真是恶心。”顾绍季一点余地都没留。 林卓飞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家伙跟以前一模一样,见到他就说恶心,上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他不过是出言挑逗了两句,顾绍季就毫不犹豫地要动手打他,当真是比仇人相见还要眼红。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跟我好好说话?” 顾绍季冷笑:“你去死吧。” 林卓飞:“……”这要求还真是清新脱俗哈,不过他听了没觉得愤怒,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就算是再阴毒的诅咒也好,只好还能理他就行,可别像以前一样对他避之不及了。 他轻咳了一声,算是正经起来:“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顾绍季心中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他没有耐心地继续跟林卓飞胡扯下去,抬手就要挂电话。 而林卓飞像是能看到似的,在前一秒阻住了他:“吴家业那个阴险的老头子可没那么好对付,你想把你老婆安安全全地接回来,需要个帮手。” 顾绍季顿住了,接着,他冷冷地质问:“你在跟踪我?” “不是跟踪,是关心。”林卓飞的声音低缓下来,“前几年我在国外,没办法见到你,我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可是重新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顾绍季估计又要骂他恶心,可林卓飞半分不在意,还替他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恶心我,但是有个人帮你不是坏事吧。你就把我当做以前的兄弟,别拒绝我的好意,行吗?” 这番话说的称得上肺腑之言,若是旁人听到了也能有些感动。 但顾绍季半点不觉得,他依旧浑身不舒服,就像多年前他第一次知道自以为的好兄弟对他是种怎样的感情后,他吐了好一阵子,直到酸水都吐出来了,他还是反胃。 可如今的他跟以前不同了,现在的他可以用理智来压制生理反应,既然林卓飞上赶着要帮他,那就让他帮好了。 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问:“你能帮我做什么?” 林卓飞嘿嘿一笑:“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们见面谈吧。” “……” “烧鸡,别像躲病毒一样躲着我,我没有病,我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好不好?” 顾绍季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憎恶藏在了眼底,然后他打了下方向盘,掉了头。 第289章 弥补 林卓飞选的地方是家会所,叫河涧,跟顾氏的天烨并称安城最繁华的两大会所。 以前两个人总喜欢逃课到处玩,不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叛逆期男孩单一的娱乐方式,富家少爷的选择总是丰富多彩的。 还没成年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各大会所的常客,因为身家背景在,各家高档娱乐场所的老板都对他们分外照顾,变着法儿地哄着这两位金贵的少爷。 顾绍季赶到这里的时候,看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环境,唤起的记忆并不让他感觉愉快。 林卓飞已经早早地到了,见顾绍季走进来,他立即起身相迎,看起来还要给一个拥抱。 不过顾绍季一个冷冷的眼神过来他就立刻收敛了,改为“君子之交淡如水”,只客气地侧身请前者坐下。 会所的经理走进来,堆着笑问两位爷需不需要点助兴的,这里男女公关都有,而且个个姿色上佳,玩的也开。 林卓飞是想叫人来的,可一瞧顾绍季的脸色,他立马摆摆手,说不用了,谁都不要来打扰,他们两个要好好说说话。 经理欠着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里面就只剩下两个人。 林卓飞的眼睛一直盯着顾绍季,兴味不明,他没急着开口,而是倒了杯威士忌,递给顾绍季。 “咱们有多久没在一块喝酒了,记得以前你的酒量很不错,每次都是我喝醉了,你把我背到车上送回家。” 顾绍季没接他的杯子,眼里透着烦躁和嫌弃,仿佛递过来的东西带着病毒似的。 林卓飞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是铁了心把自己当成妖魔鬼怪了,难道在直男的眼里,不喜欢女人就是神经病吗?女人有什么好玩的,软塌塌的,还矫情得不得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过他不能把想法说出来,省的刺激得顾绍季更恼火,直接摔门走人。 林卓飞尴尬笑了笑,把酒杯放到了桌上。 “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跟我耍花样,我没时间跟你闲扯。”顾绍季直接下了通牒。 林卓飞耸耸肩,表示他这就说正题:“听说吴家业要把他女儿送到国外的疗养院去,这人只要是送出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绍季冷嗤:“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那当然,跟你有关的事我很上心的。”林卓飞眯起眼睛,他长相不算出众,可有一双丹凤眼,有些时候颇有几分风流之意。 顾绍季懒得跟他纠缠,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你说能帮我,怎么帮?” “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老婆劫走,之后是接回家里还是扔在什么地方,就随你心意了。” 顾绍季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林卓飞见状不动声色地向他身边靠了靠,眼睛还是黏在他的身上:“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你的头上,既能把人要回来,又不惹得一身腥,是桩很划算的买卖吧。” 顾绍季发觉他的气息靠的近了,立马皱眉喝道:“滚远点儿!” 林卓飞于是悻悻地又退了回去。 还跟以前一样是个臭脾气,半点都没改。 顾绍季虽说对林卓飞这个人厌恶透顶,可对后者的提议,他却是上了心。 可即便他有意答应,表面上是绝不会表现出来的,还是冷冰冰的模样:“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有什么目的?” 林卓飞展开眉头,很是洒脱的样子:“我说了,念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愿意帮你一把。当然了,你要是想谢我的话,就对我好一点,别总这么凶巴巴的,让别人以为我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了。” “你做过那些的事,死都不足惜。”顾绍季毫不买他的账。 这下子林卓飞的神情顿时敛了下来,他不再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眼里也有了些许暗色:“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我为什么只对你有耐心,你也心知肚明。而且你又好的到哪里去,我早就说过,我们俩很像,我死不足惜的话,你就是死有余辜,我们还是天生一对呢。” 顾绍季咬了一下牙根,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林卓飞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也有说不出的阴郁。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片刻。 打破这种尴尬的是林卓飞,他摊手、耸肩,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玩笑:“看看,被我吓到了吧,我瞎说闹着玩的。” 顾绍季抿着唇,眼神比一开始还要冷然。 林卓飞哈哈笑起来,这样的笑并不亲切和温暖,反倒是有点惹人躁闷。 顾绍季再也待不下去了,同时也在后悔着,他不应该来这,更不应该对林卓飞保有什么幻想。 他起身的一刹那,林卓飞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迅速伸出胳膊挡在他的胸前。 “烧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信我吗?” “你配让人信任吗?”多年前的信任换来了什么,两人都记忆犹新。 按理说林卓飞该觉得羞愧的,毕竟是他的所作所为才毁掉了两人的友谊,让本该纯粹深厚的感情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只是他并不愧疚,也不后悔,他有的,竟然是志在必得。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所以我在尽力弥补。我会想帮你,其实也是为了打开我的一个心结。要是没办法征得你的原谅,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你能不能答应下来,就算是成全我?” 成全。 听到这个词,顾绍季重新坐了回去。 林卓飞紧紧盯着他,仿佛很期待他的答案。 过了会儿,顾绍季说:“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卓飞顿时高兴起来:“你终于肯相信我了。” 顾绍季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突然倾过身,主动靠了过去。 林卓飞见状吃了一惊,但对这样的举动,他不排斥,反而相当高兴。 他抬起了手,看样子是想抱住眼前人的肩膀,只是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算是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别跟我耍花招,当年你能全身而退,都是因为我选择息事宁人。但凡我把那些东西交出去,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说完后,顾绍季直起身,看到的就是林卓飞略显僵硬的神情,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第290章 互相利用 良久,林卓飞才呵呵笑了声,将眼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拿起酒瓶,没有倒出来,直接又仰头灌了几口。 他习惯了这样的烈酒,所以即便喝得这样急也没觉得多冲鼻。 顾绍季冷眼看着他的行为,没有表态,可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一切。 过了会儿,等林卓飞将一瓶酒都下了肚,他才抹了把嘴唇,抬起眼,眼底是比墨还要暗的幽深:“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记恨我?” 顾绍季却摇头嗤笑:“我何必为了你这种人伤神,只要你别来招惹我,我不会多管闲事。” 林卓飞嘴边显露出些许自嘲:“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现在还会是最好的兄弟,只可惜……” 顾绍季没听他说完,也再没了耐心,起身离开了。 剩下林卓飞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已经空了的酒瓶,静默片刻,他突然抬起手,将瓶子狠狠砸在了墙上,霎时碎片四散。 然后他找出手机,脸上没了方才的嘲弄和玩笑,只剩下冷然和沉郁。 他拨出去一个号码。 接通后,他说:“我已经跟顾绍季谈好了,由我去截下吴婷,但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对方告诉他:“接回吴婷后,他肯定会对吴家业下手。” 林卓飞皱起眉头:“你这么肯定?” “你比我还要了解他,应该也能猜到。” 林卓飞不说话了。 对方没有拆穿他的心思,而是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只说:“先不要把吴婷交给他,借口说出了点差错,需要晚上一天。” “我怕这么做会让他起疑心。” “你觉得他是真的信任你吗?只不过是怕自己动手让吴家业有了戒备,才借你的手而已。” 林卓飞的牙根紧了一下。 对方仿佛猜到了他的反应,轻笑了一声:“他觉得是在利用你,而你何尝不是在利用他。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别再念什么旧情了,别忘了你父亲交给你的任务。” “我不会忘,但是你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可以配合你,不是听你的命令!” “林公子说笑了,我怎么会命令你做事,只不过是告诉你利害关系而已。” 对方不急不缓的语气让林卓飞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急冲,也想到了父亲跟他说过的话,如今眼见着胜券在握,他的确不该发这样的脾气。 于是他缓和了语气,说:“抱歉程先生,我有些冲动了。” 程绍仲依旧是云淡风轻,似乎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这句话让林卓飞有些意外,他之前只告诉程绍仲自己和顾绍季是多年前的同学好友,只是因为家族利益关系闹掰了,可今天听程绍仲的意思,怎么像是知晓了更多的内情似的。 他不敢多问,怕问出来等于不打自招,于是只能压下心里的波澜,平声道:“我还有个要求。” “请说。” “我们的目标是顾氏,顾绍季这个人,到时候交给我处理吧,我们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 “当然,林公子请便。” 挂断电话后,程绍仲轻轻扯起唇角,有些淡淡的讽意和不屑。 他在书房的窗边站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便转过身准备出去。 可回过头的刹那,他又立刻顿住了脚步。 沈瑟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家居服,拖鞋上都是浅粉色的绒毛,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可爱又纯真,但仔细望过去,会发现她的眼睛黑幽幽的,似是有旋涡深藏于底。 程绍仲的神情也敛下来,这一瞬间,他的心跳居然有些加剧。 沈瑟看着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喃喃说:“我有点饿了,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程绍仲重新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准备握住她的手。 沈瑟竟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咬住嘴唇,眼底浮现出歉意和纠结。 程绍仲问她:“都听到了?” 沈瑟低下头,看向他的脚尖:“我不是故意听你讲电话的……我本来想走,可是我很好奇……” 程绍仲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这次不管她推拒也好,纠结也罢,他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让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没关系,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我都会回答你。” 沈瑟怔了一下,然后使劲摇了摇头。 “不想问,还是不敢问?”程绍仲轻笑,“或者,你怕我会骗你?” 沈瑟愈发激动地摇头,眼眶也有些红了:“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程绍仲哪里舍得逼她,更见不得她哭,他伸出手轻轻拭了一下她的眼睛,叹了声:“好,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瑟还是摇头,她突然绷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眼泪大颗大颗地渗了出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到你叫了声林公子。他就是林卓飞吧,我想知道跟他有关的事,所以才留下来偷听的。” 程绍仲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着她:“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都不需要跟我道歉。” 沈瑟埋在他的胸口,这一刻,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她更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做了那样一个决定,让她听到了那些话,以至于想忘也忘不了。 程绍仲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出来,但他没再追问,见她的情绪慢慢平复,肩膀也不再一耸一耸的了,他便轻声哄道:“好了,小哭猫,都这么大了还喜欢哭鼻子。” 沈瑟慢慢地从他的怀里退开,似乎也很不好意思,她自个儿用手指抹了抹眼泪,抿了抿嘴唇,才重新抬起头,眼球红红的,有好几道血丝,看着很是可怜。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些哽咽,到最后,她还是决定把剩下的话问出来。 “你跟林卓飞,你们两个,刚才谈论的那个人,是不是……顾绍季?” 第291章 错的人一开始就是他 程绍仲闻言很是平静,就好像沈瑟提到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他的回答也很简单:“是。” 沈瑟的眼圈又红了些,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难道她要问,他和林卓飞是不是在算计顾绍季,还是要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做。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是错的。 程绍仲看着她,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他知道她的顾虑,所以主动替她解围:“好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 沈瑟很清楚,有些问题只要她问,他就会回答。 可越是这样,就更难开口。 吃饭的时候,菜色都是沈瑟喜欢的,如今程绍仲比她更知道自己的口味,可往日里吃的津津有味的食物,今天吃到嘴里,有点味同嚼蜡。 程绍仲的胃口也不算好,只是他没有停筷,他知道,只要他一停下,沈瑟也会食不下咽。 两人吃完了沉默的一餐,放下碗筷后,沈瑟的情绪已经十分平静,因而看向程绍仲的时候,不再有担忧和顾虑,只剩下浅浅的迟疑:“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决定了吗?” 程绍仲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是。” “那……”沈瑟的眼神垂下来,“那你就去做吧,我不问了。” 这是她做出了妥协,她将所有的疑惑都藏在了心底,也能够做到不再提起,只要是他决定做的事,她能做的只有支持。 可是这不是程绍仲想看的局面,他宁愿她跟他闹,跟他发脾气,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压抑和静默。 说到底,是她希望他快活,他也希望她能活得恣意。 “沈瑟,”他开口了,“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到安城吗?” 沈瑟点点头,回忆着:“你说过,这边疗养环境比较好,而且你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那些都是表象,我们会来这,是因为一个人。”程绍仲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沈瑟的手指蜷缩起来,握成了拳头。 “是因为……顾绍季?”她终于问出口。 “嗯。”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为了他,他凭什么,你干嘛非得要对付他呢?”沈瑟的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她不明白程绍仲为什么要放弃安稳的日子不过,放弃南城那么多的东西,来到安城这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就为了一个顾绍季,值得吗? 程绍仲想握一握她轻颤的手,却发现她的拳头抵在桌沿上,离他很远。 他顿了会儿,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沈瑟的眉眼:“因为我必须得这么做,顾绍季这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沈瑟还是无法理解,亦有不可置信,她从来没看见过程绍仲对一件事这样执着,也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人有这样不加掩饰的狠厉和厌恶。 难道同父异母的兄弟间真有这样大的仇恨无法化解吗? “那你要做到什么地步呢?”难不成要他死吗? 沈瑟没能问出后半句,程绍仲自然也没有回答,可他的表情告诉她,他确有此意,而且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沈瑟觉得后背陡然出了一层冷汗,这下子她无法再逃避了,所有的恐惧和担忧袭上身来,让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你的弟弟!”沈瑟边说边倒吸一口冷气,“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你也不能、不能残害手足啊。” 连残害手足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看来她是真的急了。 程绍仲想,沈瑟真的是个善良又长情的姑娘,当初她跟他分了手,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却还对他存着眷恋,每次看着她的时候,都会让他深深觉得,自己还被她爱着。 而如今,她这样对其他人,他似乎也不该嫉妒和愤怒,因为错的人一开始就是他,他没有资格。 不仅是这回,还有上一次,沈瑟拐弯抹角地想打听林卓飞的状况,她跟林卓飞能有什么瓜葛,无非是后者跟顾绍季闹上了新闻版面,路人皆知而已。 他想装作不知道,想表现得不在乎,可再处心积虑掩盖的事实,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垂下眼睛避开了沈瑟的目光,他不想再看她那惊恐的眼神,也不想再面对她无力的质问。 他缓缓站起身,将她面前的餐具都收走,低声道:“时间不早了,去准备休息吧。” 沈瑟松开紧握的拳头,拉住了他的袖口,语气里有些恳求:“我们两个好好地生活,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别牵扯进这些争斗了,好吗?” 程绍仲说:“有的时候不是我想争,是他们不死心。” 沈瑟愣了一下,难不成她上次告诉他顾绍季主动联系的事,让他一直介意着,所以才伺机报复? 虽说她觉得这种小事不至于此,可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我跟顾绍季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而且他现在也结婚了,就算你讨厌他,也别伤害他的妻子。”电话里程绍仲跟林卓飞说到了吴婷,这个人沈瑟自然是知道的,不仅仅是缘于近期的新闻,在许久之前,导致她和顾绍季分手的导火索也是这个名字。 “怎么,你觉得我是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程绍仲反问她。 沈瑟滞闷不已,她已经无话可说。 程绍仲抽回了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沈瑟表现出来的只有接受和包容,只要她愿意,他就会把所有都递到她的面前,任她取舍。 连他这个人也是如此。 沈瑟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落空的手心。 她终于也意识到自己是被骄纵得太久了,所以哪怕是这样小的一点推拒,都让她心如刀绞。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解释。 可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再说出来,也只是适得其反。 程绍仲没有听,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沈瑟恍然有种错觉,她不是真的懂他。 而他呢,是对她失望了吗?觉得她在他和顾绍季之间,偏向于后者吗?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不是想保护顾绍季,她是不想他出事。 往日标榜着法律正义的群体,一旦成为游走于法律边缘的存在,得到的反噬会比寻常人多的多,她宁愿两个人都归于平庸,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发生。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是兄弟间的争夺,到最后即便是他赢了,那些东西,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第292章 胆小鬼 这一晚沈瑟睡的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直到清晨,她也没有什么睡意。 她摸了摸旁边空空如也的床铺,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坐起身,望着屋内的一片昏暗,使劲捶了捶憋闷的胸口。 她有些口渴,想去倒杯水喝,可她懒得开灯,又有轻微的夜盲,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床脚,“咕咚”跌倒在地,好半天都缓不过劲。 小脚趾疼得近乎麻木了,她摸着黑伸手碰了碰,立即倒吸了冷气。 不过这样的疼没让她觉得委屈,也不恼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疼吧,再疼得更狠些,省的让她胡思乱想的。 她靠在床边,打算等这股子闷痛过去再起身,可没过多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紧接着灯也亮了。 沈瑟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眼睛,有点刺眼,等到适应了光亮,她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程绍仲蹲下身,先是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体,语气有些着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瑟指了指自己的小脚趾,却是看着他回答:“没事,不小心磕到床脚了。” 程绍仲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窝有些深,眉眼间很疲倦,连刚才的声音也是哑哑的,看样子休息的也不好。 睡前他说有些事情要处理,然后就去了书房,一晚上都没再回房间。 沈瑟知道他不想过来的理由,也知道他现在不想看到她,所以往日里早就卖惨的她此时很平静,她用胳膊撑着床,打算站起身,不过在她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稳稳地托住她的身体,将她抱到了床上。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沈瑟就有点想哭,她吸了一下鼻子,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异常。 “口渴了?”他问她。 沈瑟不奇怪他能猜出来,如今他对她比谁都要了解。 “嗯,想喝水。” 于是程绍仲起身去倒了杯水,递到了她的唇边。 沈瑟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她以为程绍仲很快就要出去了,结果等啊等,等到水已经见了底,却见他还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她。 程绍仲将杯子接过放在桌上,然后给沈瑟掖好了被角,他低声说:“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沈瑟想了想,最终鼓足勇气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生怕他再挣开:“对不起……” 程绍仲闻言有些意外,然后低笑了声:“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担心你……我希望你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沈瑟说的有些乱,事实上她还没有完全理清那纷乱的头绪,加上没睡好,脑袋更是一团浆糊。 程绍仲不晓得有没有听明白,总之他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如往常那般,轻轻地、温柔地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我知道,别多想了,快睡会吧。” 沈瑟直觉他不想跟自己多谈下去,难道是还没消气?亦或者是有其他的理由? 她想不出来,内心的恐慌和不安却越来越多。 她现在突然发现,比起对程绍仲所做事情未知的担忧,她更恐惧的,是他的心离她越来越远。 “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吗?”她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 见她真的是没有半点睡意,程绍仲轻叹了声,放弃哄她睡觉了。 他用另一只手捏她的鼻头,笑话她:“就因为这件事失眠了一整晚?” “我哪有失眠……”沈瑟还想否认一下,但考虑到自己的脸色骗不了人,干脆就承认了,“是啊,你不理我,我睡不着。” 程绍仲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是我的错。”他说。 沈瑟觉得有些委屈,一晚上的苦闷都瞬间麇集起来,搅得她胸口发疼又发涩。 “你以后不能这么不理我了,我害怕。”她的喉咙有些哽咽,“我想去跟你和好,又怕你不答应。” 程绍仲的心也是又酸又软,原以为她在见识到了他的阴暗面后会生气、会失望、会恐惧,于他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类似近卿情怯的折磨。 甚至于,他都在想,若是日后她真的与他产生了隔阂,那他要不要说出实情。 关于顾绍季所策划的那场车祸,关于他所作所为的原委。 可说出来,沈瑟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她会不会因此更痛苦,顾绍季在她的眼里,不该是那么不堪的人吧。 程绍仲此刻才看清自己,抛去了冷漠疏离的伪装,他其实是个自卑又怯懦的胆小鬼,他在意沈瑟对自己的看法,又在意她与顾绍季的旧情。 然而凡此种种,实难开口。 沈瑟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又用眼神询问了一遍。 程绍仲这才说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该道歉的人是我,都是我不对……”沈瑟急于说完,可程绍仲没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他吻住了她,用这样的方式,将今晚所有的混乱和纠结都掩盖下去。 只是他们都清楚,问题并没有真正被解决,即便短时间内它不会再成为口头上的争辩,总有一天,它还是会以一种无法阻挡的模样重现。 到那个时候,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没人能知道,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们宁愿不再去多想。 最后,沈瑟伏在程绍仲的肩膀上,说出了她最深切,也是最简单的请求:“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要伤到你自己,好吗?” 程绍仲回答的却是:“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孔向前再打过电话来的时候,沈瑟深吸了口气,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接通。 “沈瑟啊,上次拜托你的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主要是那个小伙子要回安城了,他说要回学校上课,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 孔向前是真的着急了,所以才又厚着脸皮找了过来。 沈瑟抱住胳膊,咬着嘴唇,犹豫了会儿才出声道:“不好意思,这个忙我恐怕没办法帮你了。” 第293章 选择谁一目了然 孔向前闻言愣了一下,却并不惊讶,反而有种早就料到的了然:“好吧,我知道这挺难为你的,本来也跟你没什么关系,那个……我跟他好好说说吧,你别放在心上了。” 沈瑟本来就有些愧疚,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过意不去了,尤其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人家,结果到了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爽了约。 即便是孔向前不在意,她也没办法心安。 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如今程绍仲显然跟林卓飞有私下的往来,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商定什么事,如果她插手去查林卓飞,肯定会对程绍仲有影响。 在程绍仲和其他人之间,她选择谁是一目了然的。 于是她只能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歉疚道:“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对那个委托人,我也很抱歉。” 孔向前听她说的这么严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你说的,本来就是我找你帮忙,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其实我知道,这个案子执行的难度很大,别说没办法以侵害罪量刑,就是故意伤害也够不上,顶多套用个治安处罚。我是不死心,想替那个小伙子拼一把,但我早就告诉他结果了,他也有心理准备。” 孔向前宽慰着她,沈瑟却做不到心安理得,她想了想,说:“你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在安城这边,如果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 孔向前却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作为律师,是不能向其他人随意泄露委托人信息的,沈瑟很清楚规矩。 “你可以先向他征求一下意见,不用多说我的情况,只告诉他我是你的朋友就好。” 孔向前本身对那个小伙子也抱有同情,听沈瑟这么说了,知道她是真心诚意的,于是应下来:“那行,我先问问他,稍后再联系你哈。” 挂断了电话,沈瑟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程绍仲一早出门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走到哪都是空荡荡的,更让人觉得难受的很。 早餐简单吃了些,午餐没胃口,她恹恹地躺在床上,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去做。 就在此时,外面的门铃竟然响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近来没有什么客人会登门,可铃声一下接一下响个不停,终于让她意识到是真的有人来了。 她猛地坐起身,然后趿拉着拖鞋小跑着去到了玄关。 待到看见外面站着的人是谁后,沈瑟捂住嘴唇,差点尖叫出来。 “喂,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开门啊!”来人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瑟打开了门,随后就被人紧紧拥进了怀里,撞得她肋骨都有些疼。 “我可想死你了亲爱的,你想我了吗?”何清的力气大得很,差点把沈瑟抱起来转了一个圈。 沈瑟简直又想哭又想笑,她也用力收紧胳膊,哽咽道:“我当然想你了,你怎么来了?” “我们先进屋好不啦,我喝口水,好好跟你说!” 何清全身风尘仆仆的,后面还拖着一个行李箱,不像是偶然路过,更像是来长住或是出差的。 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温水,觉得气顺过来了,才靠在沙发上舒服地喟叹了声:“果然还是到家了好啊。” 沈瑟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窝心,她在安城人生地不熟的,更别提有什么朋友了,整日里的无聊和苦闷只能压在心底,因为怕以前的朋友们工作太忙,她连电话和信息都不敢多联系,怕打扰到人家。 如今何清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怎么能不让她高兴。 何清发现她正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顿时有点担心起来:“哟,要哭了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瑟“切”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我当然要哭了,你一来肯定会给我找麻烦,我躲都躲不了啊。” 何清闻言嘻嘻地贴过来,一副吃定你的样子:“我的好姐妹,你可不能把我赶出去啊,我会流落街头的。” 沈瑟装作傲娇地拨了一下头发,拿捏着:“那就看你的表现吧。” 气得何清只想打她。 不过玩笑过后,何清还是认真地说清了此次的来意:“我来安城是出差的,我们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在安城,最近和别的公司有一点小纠纷,总部就派我过来看看情况,大概待个三五天就走。” 沈瑟点点头,同时将心底小小的失落藏起来,本来嘛,何清是有正常工作的人,怎么可能会特地来看她,能抽空来见她一面就不错了。 “那你这几天要住在哪里?这里有很多空房间,你要不要留下来住啊?”沈瑟满怀期待地,又有点忐忑地问道。 谁知道何清神秘一笑,看上去有备而来:“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沈瑟闻言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可能下意识地觉得是以前自己告诉过何清地址,她自己找来的。 何清见状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看你现在,完全成一朵温室里的娇花了,以前的机灵劲儿都没了。要是没有人开口,我敢来吗?” 有人开口…… 沈瑟更诧异了:“他给你打电话了?” 何清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是啊,我们高冷的程大律师特地找到我,问我方不方便来找你叙叙旧。要不是我正好来这里出差,他还能给我报销误工费和车票钱呢。” 这的确是出乎了沈瑟的意料之外,这几天程绍仲半点没表现出异常,更没有透露过何清要来的意思,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晚些时候,她终于是知道了原因。 “你的朋友来了可以陪陪你,我有事要去外地几天,很快就回来。” 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似乎正在机场。 第294章 等我回家 沈瑟听着那边的动静,很想问问他去哪里,不过又一想,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于是轻声应下来:“你放心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程绍仲无声笑道:“最让人操心的是谁。” 沈瑟嘟起嘴唇,有些不服气:“好吧,我承认是我,不过这次我不会出差错的,我还要好好招待客人呢。” 程绍仲看着电子屏的登机提示,说话还是不急不缓的:“那就好。不管什么时候,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去找费律师,我已经让他随时待命。” “费律师那么大年纪了,就不要总是折腾他了吧。”说是这么说着,沈瑟的嘴边已经忍不住有了笑意,“我等你回来,一路顺风。” “嗯,等我回家。”说完这句,程绍仲挂了电话。 沈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明明已经断了线,却还傻乐了好一阵,看的旁边的何清啧啧称叹:“你们俩真是太过分了,不带这么虐狗的。” 沈瑟也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没事啦,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何清:“……”我不想习惯,谢谢! 许是觉得两个人都不善厨艺,碰在一起会饿肚子,做饭的阿姨也被请回来了,做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色。 何清看见后眼睛直放亮光,像是迫不及待要大快朵颐,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先拿出手机来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然后修图-存图-发图一体化,在朋友圈里晒出了九宫格,还配上了一句话——“跟瑟瑟小仙女久违的小聚,太nice啦~” 很快,底下留言点赞的人数迅速增长,何清边吃饭边乐呵呵地看着,时不时还给沈瑟来一个“现场直播”。 “王老师问你身体怎么样呢,说他很挂念你,还说有事直接找他,他帮你撑腰。咦,这老头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像是要帮你打架似的?” 沈瑟:“……咳咳,可能王老师真的是太担心我了,哈哈。”她才不会说王老师时刻想着跟程绍仲“清算”一些陈年往事呢。 何清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念下面的留言,大多都是以前同学们的寒暄,在法律圈混的人都知道沈瑟发生意外的事,既然何清都晒出了照片,大家自然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没大碍了。 然后就是有几个八卦的女同学,暗戳戳地问何清,聚会的人里有程律师吗? “呵!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想从我这套话呢,太小看我了吧,我是那种把程律师暴露出去的人吗?”何清有些义愤填膺,转头却见沈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那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你还真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感觉受到侮辱的何清直接放下手机,不打算回复了。 只是很快她忍不住又拿起来看了一眼,这一回,她的脸色一变,话也不说了,直接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动作有些简单粗暴。 “怎么啦?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沈瑟看出了她的反常。 何清却不想多说,只埋头吃起了饭。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沈瑟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所以放下碗筷,温声道:“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说,你可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何清闻言抬起头,嘴里还含着饭,竟似感动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啊,我吃的都要消化不。良了。” 为了不给肠胃增加负担,何清还是重新拿起了手机,递到了沈瑟面前,让她亲眼看看最后一条留言。 “你们还好吗?”留言人是侯易铭。 何清低着头,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饭:“之前我跟他说开了之后,就想把他的微信删除来着,可是转念一想,他从来不发朋友圈,也不会看朋友圈,就算留着他也无所谓吧,谁知道今天……” “谁知道今天他突然出现了,还顺便给你留了个言。”沈瑟将手机还给她。 “是啊,真的是反常……”何清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可能是因为跟你有关吧……” 沈瑟想起上次何清跟她说的那些话,本以为在那番豁达的剖析后,何清已经走出了那段感情的阴霾,可原来还是自欺欺人,放不下的,终归还是放不下。 “你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我吗?”沈瑟问她,“如果是,那他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干嘛还要给你留言,存心给彼此找不痛快吗?” 何清自嘲地笑笑:“是啊,他干嘛给所有人找不痛快呢?” 沈瑟简直想使劲敲敲她的脑袋瓜了:“刚才还说我不灵光,你又聪明到哪里去了。侯检不是个随意和草率的人,你也说了,他以前不看朋友圈的,为什么偏偏今天‘这么巧’看到了呢?为什么还要跟你互动呢?这不明摆着要跟你搭上话吗?” 何清一听猛地抬起头,满是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呢……” 沈瑟很想翻个白眼:“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上次还说的那么心如死灰的,结果两个人都还放不下。他可能在等着你回心转意,你也难得矜持起来,没办法,只好他来打破僵局了。” 何清还是无法相信的样子:“你别安慰我了,说不定他只是、只是很单纯地问候了一下。而且他不是只问我,还问了你呢……” 果然啊,一旦跟感情扯上关系,绝大多数人的智商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问我的情况是礼貌性的好不好,所有人都知道我被车撞了,问你才是别有所图啊。” 何清抿紧嘴唇,像是在想些什么,就在沈瑟以为她想通了要做一番“大事”的时候,她居然重新捧起碗,继续胡吃海塞起来。 吃得噎挺的时候她还在替自己解说着:“男人有个屁用,还不如大米饭来的实在呢。” 沈瑟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暗自好笑的同时,却在期待着,也许等何清回到了南城之后,那两个人会有一个不同的走向和结局呢。 那样的场面啊,想想就足够让人幸福。 第295章 柳暗花明 因为有何清来的缘故,沈瑟接下来几天的生活过得很充实,白天何清出去工作,傍晚就能回来陪她一起吃饭,还能跟她讲起外面发生的种种趣事。 沈瑟每次都听得很认真,而且眼里忍不住流出向往之色,何清见了便说:“话说你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养着啊,会养废的。” 话糙理不糙,沈瑟何尝不想出去,只是程绍仲说时机还不到,她也没有办法。 何清大概也能猜出来,于是摇头叹道:“你啊你,真是被吃定了。不过有那么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你,要是换做是我,我也别无所求了。” 沈瑟笑着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很快也会有了。” 何清的耳根顿时红了,她想起前两天回复的那条信息。 侯易铭问她——你们好吗? 她回复——沈瑟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很好。 侯易铭晚些时候又问——那你呢? 由此,她终于相信,沈瑟说的是真的,侯易铭是真的想知道她的近况,而不是单单为了沈瑟。 她忍下心里的悸动,斟酌着回答——我也很好,最近在出差。 侯易铭回复——一切顺利。 之后再也没了回音。 何清见此失落了许久,又自嘲地想,说不定人家就是随意叙叙旧,哪像她啊,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 她甩甩头,想将这些都抛在脑后,结果第二天醒来一看,微信里有一条凌晨三点多发来的消息。 “刚才在加班。等你出差回来,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立刻使劲揉了揉眼睛,后来又不放心,叫沈瑟也来瞧瞧。 沈瑟见了啧啧感叹着:“我就说嘛,人家侯检察官才不是那么草率的人,既然都约你了,你也就别再矜持了哈。” 何清紧紧握着手机,还像是不可置信,她打字的时候,手指都在抖。 “哦,好啊,我周六回去。” 几分钟后,“不见不散。” 想到这,何清的心里像浸了蜜似的,其实她喜欢侯易铭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也渴望有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情,就像沈瑟跟程绍仲一样,彼此都对对方有深厚的情谊,这样的爱,才算是真爱吧。 沈瑟见她羞得脖子根都红了,也就不再逗她了,想起久前她陪着何清相亲的各种场景,还历历在目着。 也许成长是一瞬间的事,人生步入另一个阶段也没有那么分明的跨越。 从今往后,她们各自有了爱人,各自有了家庭和孩子,再回首过去,会发现在青葱的岁月里,经历的这些有多美好和珍贵。 何清大概也想到了同样的场景,因而她揽住沈瑟的肩膀,像大学时那样靠在她的肩头,满怀憧憬地说道:“以后我们两个都会好好的,只管幸福就好了。” 沈瑟笑道:“是啊,一定会的。” …… 吴家业找到程绍仲的时候,刚刚接完一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有些惊慌地告诉他,小姐不见了。 原本吴婷今天要被送到美国,在当地接机的准备都做好了,可是就在离开医院去机场的路上出了意外,几辆灰色的面包车拦在路中央,从车上下来好几个纹着身的混混,二话不说,直接把吴婷给劫走了。 负责接送的人也受了伤,第一时间把意外情况告诉了吴家业。 吴家业能猜出这是谁的手笔,除了顾绍季之外,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带走吴婷。 他恨不能直接去找顾绍季算账,只是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先找到了程绍仲。 程绍仲此时还在国外,窗外正是深夜,听到吴家业有些急躁的声音,他淡淡笑了笑,说:“吴总何必着急,既然知道吴小姐是被谁带走的,你更应该保持镇定才是。” 吴家业深深叹了口气:“就算知道是顾绍季有什么用,难道我还能去他那里抢人?万一被曝光出去,我这张脸也没法搁啊。” “吴总的顾虑也有道理,毕竟现在顾绍季还是吴小姐的法定监护人,就算是要人,也得有正当的名义。” “程先生的意思是?” 程绍仲并不着急解释,玻璃上映出他有些轻嘲的面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前法律工作者的角度提一些建议,探讨配偶一方终止监护人义务的情况。” 吴家业虽然不怎么懂法,可常识还是有的:“你是想让他们离婚?”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走正常离婚的程序,恐怕不太简单。” 吴家业也知道不可能,别说顾绍季不能答应,就是吴婷也不见得会配合,两个人都不愿意离婚,难不成要把他们绑着去民政局不成? 可除了离婚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让顾绍季失去吴婷的监护权呢? 吴家业思忖片刻,突然,一个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程绍仲见他许久没说话,笑了笑,道:“看来吴总已经想到办法了。” 吴家业拧着眉头,对那个办法,他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为之:“顾氏虽说不比从前,可根基还在,顾绍季到底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出了事,恐怕……” 程绍仲闻言没有再接他的话茬,吴家业想要的只有利益,所以他不想背上违反法律的事,这可以理解,但他不想做的事,别人也没办法替他做出决定。 吴家业又道:“程先生,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这老狐狸,兜兜转转又绕到他的身上来了,说不定是想找个背锅的,等到东窗事发把他推出去挡枪。 程绍仲对这种人见的多了,对他的心思也了如指掌,要不是还有利用的价值,他才懒得跟他周旋。 “我恐怕也无能为力,还有时间,吴总不妨再好好考虑。” 吴家业知道套不出什么话了,也就打算作罢。 只是在挂断前,程绍仲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吴总是六九年九月生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吴家业也糊涂了:“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最近我结交了一位玄学高人,听到一些皮毛。该年月生人的需要当心飞来之祸,虽然是虚妄之言,但还请吴总多多保重吧。” 第296章 你这个疯子 顾绍季派去跟踪的人回来报告,说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出现将吴婷给劫走了。 顾绍季面上没什么波澜,可心里却是高兴的,看来林卓飞还是有点本事,等到吴婷回到他身边,那接下来的一切都好说了。 他本想着林卓飞很快就会联系他,可左等右等,眼见着到了晚上,对方还是没有动静,没有办法,他只好主动打过去电话。 林卓飞此刻不在家也不在公司,身处的环境十分吵闹,就连应答的声音都是破音的。 “谁、谁啊!”他醉醺醺地喊着。 顾绍季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厌烦之色,但好歹有求于人,他的语气还是平和的:“人在哪?” 林卓飞像是没听出他是谁,顿了顿,才又喊道:“我在caesar呢!” caesar是一家很有名的酒吧,以前顾绍季也是那里的常客。 但此刻,他显然没有太多兴致,只冷声道:“别跟我装傻,吴婷在哪?” 林卓飞这才呵呵笑出声:“是你啊,看我,喝醉了都没听出来。” “林卓飞,我再警告你一遍,别跟我耍花样。” 林卓飞叉着腰,看着舞池里尽情舞动的男女,没由来的有股燥热,他又扯了扯宽松的领口,才吐了口气答道:“人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顾绍季却没那么好说话:“不用等明天,就现在。” 林卓飞也恼了:“现在是你帮我还是我帮你,有你这么咄咄逼人的吗?” 他很想骂人,但是考虑到顾绍季的暴躁脾气,他也不想激他了,只说:“我今晚没空!要么你等一晚上,要么亲自来找我要人,挂了!” 旁边有个纤瘦又苍白的年轻男孩见他情绪不佳,立马过来挽他的胳膊,谄媚道:“卓少,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啊,都在等你呢!” 林卓飞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颊,接着揽住他的肩膀,朝着众人走了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林卓飞在两三个人的搀扶下离开了舞池,去到了楼上安静的包间。 酒吧的经理知道这位林公子的癖好,所以安排的都是漂亮的男孩子陪伴左右,只是以往玩的很开的林卓飞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始终兴致缺缺。 到了包间后,他还不耐烦地挥退那些打算讨好他的人,只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用胳膊盖住眼睛,打算补个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林卓飞受父亲的影响,就算睡得再死也会保持警觉,所以门打开的刹那他就醒了,只是没有立即睁开眼睛。 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他的身边。 林卓飞装作睡得很沉,翻了个身,差点滚落在地。 可是来人没有任何反应,他等了许久,却只能感受到空气的寂静。 他终于忍不住了,缓缓睁眼,望向那个进来后始终不发一语的人。 目光相触的刹那,彼此都是了然的嘲弄。 既然醒了,林卓飞于是慢慢坐起身,然后懒懒地抻了一下胳膊,没什么意外地说:“你果然来了。” 顾绍季没坐下,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也很随性:“既然你没空,只好我亲自跑一趟了。” “看来你很想念你老婆啊,连一晚上都等不及了。”林卓飞不得不仰着头说话,这个姿势让他很是不舒服。 顾绍季不置可否。 “只可惜,”林卓飞扭了两下脖子,语气很是很所谓,“她现在不在这。” 顾绍季的脸色随即沉了下来,不只是因为吴婷,更是恼于林卓飞的态度。 他一把上前,抓住了林卓飞的领口。 原本就松垮的领子被扯得彻底变了形,露出了肩膀和前胸大半的皮肤。 林卓飞低头看了看,眼里溅出了痞气的笑意:“你想干什么啊?” 顾绍季对这个笑、对这个人厌憎到了极点,即便理智告诉他不要冲动,可他还是做了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一件事。 他出了拳,将那恶心的笑砸在了脸上,让往日的恩怨也随着这种暴力,彻底浮出表面。 林卓飞没想到会挨打,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迎头挨了一拳,他的脑袋霎时晕眩不已,连眼前的人都变成了重影。 顾绍季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他又打了一拳,这次击中了林卓飞的鼻梁骨,皮下的毛细血管破裂,很快就见了血。 要是换做其他人,肯定就被打蒙了,毫无还手之力。 可林卓飞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在这样的时刻,他竟能反手钳制住顾绍季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擒拿翻身,反客为主,将顾绍季压在了身下。 这样的局面让顾绍季感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不再顾忌什么章法,所有的拳脚都往林卓飞的身上招呼。 林卓飞岂是会乖乖挨打的人,他也还了手,于是单方面的殴打变成了双方的互殴。 林卓飞是“技术流”,身上是有功夫在的,而顾绍季是不要命的架势,实力也不容小觑。 到最后,谁也没占了便宜,脸上都挂了彩,左一块淤青又一滩血迹的,极为狼狈。 林卓飞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用手背一抹鼻子和嘴,上面的血都要干了。 他啐了口:“你有病吧,来找我就是为了打架?” 顾绍季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来时西装革履,此刻也不剩下任何体面了。 他的面色绷紧,像是一点不怕疼,仅仅眼神有些阴沉,他的语气竟也很平静:“我他。妈应该打死你。” 林卓飞冷笑:“行,你有种!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来打死我!” 说着他站起身,身上的t恤已经成了一团抹布了,他干脆脱下来胡乱擦了一把脸,然后扔在地上踩了脚,光着膀子就要往外走。 后面顾绍季又问了他一句:“吴婷在哪?” 林卓飞简直要抓狂了,也顾不上程绍仲叮嘱他的事,扯着嗓子吼道: “在光和公寓,去找她吧,你这个疯子!” 第297章 可以试试看 光和公寓是林卓飞的私人产业,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早在他十四岁的时候林路进就将此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早些年两个人逃课经常会来这打游戏,玩到彻夜不归也是常事,因此顾绍季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这里。 来到大门前,他看着密码锁,想了想,摁下了一组数字。 没想到门竟然真的开了。 他寒着脸走进去,发现这里的陈设跟往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可再踏进来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 屋里没有保镖或是打手,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姆阿姨,听见动静走出来,她显得很诧异:“您是哪位?” 顾绍季说:“是林少爷让我来的,我来接人。” 阿姨没有怀疑,引着他去到了卧室:“这位小姐的心情不是很好,做好的饭不吃,话也不说,我正担心呢。” 顾绍季终于再次见到了吴婷。 几天不见,她变了很多,往昔的美丽容颜虽然还在,但脸上都是衰败,身体也瘦弱不堪,她尤为爱惜的长发散乱在耳边,显得很憔悴。 她没在睡觉,只是斜靠在床头,头软软地垂着。 顾绍季缓缓走到床边,抬起手,触上了她的发丝。 吴婷像是突然被惊醒过来,她尖叫着身出双手挥舞着:“别碰我!别碰我!别伤害我的孩子!” 顾绍季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老婆,是我,我来接你回家了。” 吴婷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的话,原先惊恐的面容慢慢僵住,融化,再变幻,她瞬间流泪满面,喃喃着:“是你吗……你终于来了……” 顾绍季安抚了她一会儿,然后转头对阿姨说:“去找一件外套过来。” 阿姨很快找来了衣服,是件男士的风衣,很宽大,正好能将吴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顾绍季抱起她,步伐缓慢而坚定地走了出去。 初春时节的夜晚还是有凉意的,吴婷的浑身都在发抖,她紧紧抱住顾绍季的脖子,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温热来源。 顾绍季将她抱到了后座上,然后走到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可就在这时,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拿着手腕粗的钢棍,挡在了车前,像是黑夜里的魅影,脚下嵌着长长的影子。 吴婷缩在后座上,没有发现突来的变故。 顾绍季也没出声,他沉着脸盯着前方,手攥稳方向盘,车子没熄火,仿佛随时可能离弦。 那两人对他却并不忌惮,反而嘴边挂着邪笑,用手掂了掂棍子,也是跃跃欲试。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顾绍季接到了一个电话。 突兀的手机铃声让吴婷也打了个哆嗦,如今的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噤若寒蝉。 顾绍季本不想接电话,他想直接开过去,谁站在车前都无所谓。 可他到底还存有两分理智,于是强忍着怒意,拿起手机,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的还是熟悉的声音:“接到你老婆了吧,别着急走啊,我还没给吴小姐压压惊呢。”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顾绍季压低声音问道。 林卓飞还是笑着的,只不过话里并不相让:“人已经让你见到了,你也别为难我哈。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们回家。” 听这意思今晚是不准备放人了。 顾绍季看了眼后视镜,吴婷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安静昏暗的车内,甚至都能听到她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很快,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那两人。 “想留下我,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这句,他挂了电话,然后脚踩上油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车体已经猛冲了出去。 那两人惊恐的表情只停留了一两秒钟,之后就消失了。 顾绍季在两百米远的地方踩了刹车,却没有停太久,黑色的车尾与黑夜相融,很快不见了踪迹。 …… 程绍仲预料到这几天国内的形势并不太平,只是他暂且无暇顾及太多。 跟沈瑟通了个电话,确认她心情和身体状况都不错之后,他叮嘱道:“在我回去之前,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沈瑟闻言还很奇怪:“干嘛这么说啊?” 程绍仲没跟她解释太多,只道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适合到处走动。 沈瑟哼了声:“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背着你出门乱跑了,我很乖的好不好?” 程绍仲失笑:“嗯,是我说错了。” 沈瑟没跟他计较,边搅动着锅里的汤边说:“我最近在家里勤练厨艺呢,先让何清试试口味,等你回来之后我做给你吃。” 程绍仲默默为何清捏了把汗,可对沈瑟他还是持鼓励态度的,不然又要跟他闹脾气。 何清见晚饭迟迟不开动,就进来瞧瞧怎么回事,结果看到沈瑟在煲电话粥,她立即佯怒道:“好啊你,我在外面饿得嗷嗷待哺,你在这里倒乐不思蜀了。” 都什么跟什么呀,沈瑟对这种滥用成语的说法实在无语,可又觉得自个儿一心二用的确不合适,说着就要挂电话。 “何清在安城的工作也要结束了吧。”程绍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瑟如实回答:“是啊,这周五就结束了,然后她再多留两天陪陪我,周日下午回去。” “嗯,让她早点回去吧,在外太久也不合适。” 断线后,沈瑟笑着安抚还气嘟嘟的何清:“好了好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何清叉着腰,抗议:“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总跟男人你侬我侬的啊,把我晾在一边我很受伤诶。” 沈瑟不知道她连这都要吃醋,更好笑了:“我哪有,只是他碰巧打电话来了而已。而且他还提到你了呢,还关心你的工作进展情况。” 何清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一下:“真的吗?我在男神的眼里也有姓名吗?” 沈瑟只得将程绍仲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可何清听着是越来越不对劲。 “你确定他是在关心我?”她蹙眉质疑道,“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赶我走呢……” …… 此刻大洋的彼岸还是阳光晴好的早晨。 程绍仲收起手机,转身的刹那,一道清丽的女声适时地响起: “通完电话了,现在可以用餐了吧。” 第298章 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 程绍仲看向说话的女人。 他们身处在一个庄园内,不远处,佣人已经将精心准备的早餐放在了露天的长桌上。 周围是青青绿草、锦花簇簇,再聆听着鸟儿脆亮的啼鸣,当真是唤醒了一整日的好心情。 女人有着姣好的面容和身姿,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有着亚洲人的轮廓,却还点缀着西方人的风情。 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像极了夏日里的骄阳,炽热又明艳。 只是程绍仲没有被这样的热烈感染到,他的面容和语调都是淡淡的:“蒋小姐不必客气,以后只管先行用餐。” 女人闻言有些无奈:“你怎么还叫我蒋小姐,我都说了,叫我abbie就可以。或者叫我的中文名字,夏微。” 程绍仲不置可否,只迈步向餐桌前走去。 蒋夏微连忙跟上,她没看脚下的路,眼睛一直凝在男人的身上:“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我爸爸说了,让我尽好‘地主之谊’,所以我要好好招待你。” 程绍仲回答:“谢谢蒋小姐的好意,只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你还能有什么事呢?我爸爸已经去公司了!”蒋夏微有些急了,“还是你很讨厌我,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程绍仲停下脚步,朝阳洒落在他的侧脸上,英俊又清冽。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缓的:“下次跟我太太一起过来,再劳烦蒋小姐做东吧。” 听到这话,蒋夏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咬着嘴唇,眼里的自信和热情被失落和阴霾掩盖了些。 “你不是还没结婚嘛……” 程绍仲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甚至连早餐都不吃了,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蒋夏微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的,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从小到大,家庭环境优渥,长相漂亮,自身能力也卓群的她永远都是众人的焦点,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不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 男人更是不必多说,勾勾手就能对她趋之若鹜。 第一次见到这个东方男人的时候,她的确眼前一亮,没人不喜欢美好的事物,这个男人英俊的面貌、优雅的身姿、不凡的谈吐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那个时候她没觉得他有太多的不同,以为他跟别的男人一样,稍微一示好就会上钩。 结果自然是碰了壁,她有些生气,以为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于是去找父亲诉苦,说这个男人品质有问题,不要跟他谈合作了。 父亲对她最是宠溺,平日里都百依百顺,唯有这次,他对女儿摇了摇头,说:“不,他是个很正直的人。” 正直,她很少听父亲这么形容别人,也知道这是个很高的评价。 她愈发不服气,在那个男人受邀来到自家庄园小住几天的时间里,处处漠视他,却又不由自主地观察他。 他对她却是一以贯之,客气,礼貌,又疏远。 慢慢地,她终于知道,他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不喜欢她,而他在中国,有一个未婚妻。 出于那说不出的情愫,或许还有好胜心,她决定主动出击,俘获这个男人的心。 至于那个未婚妻,她不觉得是个多大的威胁,大不了取消婚约之后给前者一点补偿,她不介意替自己的爱人料理麻烦。 但事情的走向彻底偏离了她的计划,她的无往不胜,到了这一次,都成了无用功,连她自己都觉得挫败和丢脸。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想放弃。 就算有人能抵御美貌的诱惑,也没办法割舍利益的引诱的。 她想,程绍仲跟父亲在谈的那场合作,也许可以成为她爱情的筹码。 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 …… 顾绍季带着吴婷去到了顾家一处很隐蔽的居所,如今情况特殊,两人没法直接回家,只能在这里暂时避避风头。 吴婷不介意住在什么地方,只要她的丈夫陪在身边,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一整晚她都紧紧抱着顾绍季的腰,在他的怀里紧皱着眉头,许久才能入睡,看上去惊悸不已。 顾绍季难得生出了两分怜惜,毕竟吴婷弄成这个样子,跟他逃不了干系。 他也拥着她,两个人浅浅地睡了一觉,很快天就亮了。 他看了眼时间,打算起床,可待他稍一动,吴婷也醒了,立即收紧手臂,惊慌地问他:“你要去哪?” 顾绍季好声说着:“我要去公司,要迟到了。” 吴婷眼眶红着恳求他:“别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顾绍季已经有些许不耐,可他忍着不发作,还是低声道:“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我没办法一直待在家里,等我下班后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吴婷含着泪摇头,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再让他离开她。 顾绍季将她的手从身上拿了下来,吴婷的指节都已经泛白,微微的蜷缩着。 他起了身,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穿戴好就要出门。 这个时候吴婷也跟着走了出来,她穿着白色宽大的睡衣,衣服空荡荡的,包裹不住她瘦弱的身体。 经过一夜安睡,她的脸色好了一些,只是眼神依旧无神衰败。 顾绍季以为她还要闹,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我……”吴婷哑声开口。 顾绍季却不想再听,直接打断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 他打开门的刹那,听到吴婷在后面低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关于……我爸爸的。” 顾绍季转过头,有些诧异。 吴婷鼓起勇气,如今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就只能将全部筹码都压在爱人的身上。 就算她能感觉出来顾绍季也并不是真心对她,也无所谓了,她不能再被抛弃,就算是虚情假意,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婚姻。 “前几天,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了我爸爸的一个秘密,所以才被他困起来的。”吴婷抬起头,目光变得微冷,又决绝,“关于十五年前,那笔让吴氏起死回生的两千万资金。” 第299章 当断则断 一个小时后,顾绍季来到了顾氏。 前几天他的心情很不好,助理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他的眉头惹得老板不快。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顾绍季来到办公室时竟似心情不错,就连眼神也缓和下来,看过来的时候,颇有种如沐春风的意味。 助理可不敢就此怠慢了,还是绷着根弦,走上前问他有什么吩咐。 顾绍季回答:“今天不要安排行程,我待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 助理还没来得及问需不需要随行,他便径自走进了办公室,步履坚定又轻快。 而另一边的吴家业的心态便没有这么轻松了。 他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前,手边的烟灰缸已经积了一堆烟头,烟雾缭绕一片,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手机响起来时,他碾灭指尖的烟,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个号码他是认得的,他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联系他。 他接通后,那边的声音很快传来:“吴叔叔,您最近还好吗?” 吴家业冷笑一声:“别假惺惺的了,婷婷在你那里吧。” 顾绍季道:“她是我老婆,我当然要带她回家了。看她身体这么虚弱,我实在是心疼,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康复的。” 话说的这么漂亮,实际上彼此都知道这当中有怎样的暗涌。 吴家业没跟他多废话,只寒声说:“我警告你,别想拿我女儿做什么文章,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顾绍季原本还是客气的,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笑出了声。 “吴叔叔,您真是误会我了,我这个人不会夸大其词,也不会背地里耍什么阴招,我做什么事都是有凭有据的。就像吴婷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没有声张出去,反而想先来跟您确认一下。” 吴家业闻言心里骤然一缩,那件事……难道吴婷真的全盘托出了? 不,不会的,她是他的女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能忍心出卖自己的父亲? 顾绍季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笑意更深了:“其实她也很纠结,毕竟这件事的严重性太大了,稍有不慎,吴叔叔您可是会有牢狱之灾的。” “你胡说什么!”吴家业拍桌而起,声音怒极而发颤,“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信口雌黄!” 顾绍季没有被吓到,他还是不急不缓的:“您别激动,我只是打个比方,实际上,就算您真的做了那种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是一家人啊,本来就应该团结一心共渡难关的,不是吗?” 吴家业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可他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 十几年前的那场密谋,是他无法抹去的噩梦,他本以为顾兆霆死后都结束了,没想到这个尘封的秘密竟然会被吴婷偶然发现,而偏偏她又死心塌地爱着顾绍季,一切的一切,又变成了一个死局。 吴家业坐回到了椅子上,后背像是泄了力,他哑着声问:“你想要什么?” “吴叔叔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顾绍季的眉头轻轻扬着,眼里有得意,也有讽弄,“当年吴氏能起死回生,靠的是那两千万。如今顾氏遇到了困难,吴叔叔就算是投桃报李,给我两个亿就行。” “两亿?!”吴家业饶是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狮子大开口,“你还真是够贪心。” “哟,这您可冤枉我了,以吴家的财力,拿出区区两亿根本不成问题,您别忘了,没有当初那笔钱,现在哪还有吴氏这个公司呢?”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吴家业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初顾兆霆在的时候,两个人对往事心照不宣,也知道彼此不会出卖对方,否则另一个人也绝不会好过。 顾兆霆死后,他直觉不能跟顾家再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彼时顾氏危机重重,他为了自保,只能断绝往日所有的情分。 剩下唯一的意外就是吴婷,他低估了她对顾绍季的感情,以为这不过是女儿家的一点私情,为了顾全大局都会抹杀掉的。 没想到一步步走到现在,当真是积重难返。 吴家业一直没有吭声,顾绍季也不急着催促,他慢慢踱步到办公室的一角,那里有个保险箱,是顾兆霆留下来的。 他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保险箱的密码锁。 这个时候,吴家业似是终于想通了:“好吧,这件事我可以好好考虑,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就算是要给,我也得想想办法。” 顾绍季很认同:“是,您说的对。那就下个周吧,最晚下周一,我要拿到这笔钱。” 下周一距离现在,不过短短的两三天。 吴家业眼里深重一片:“凡事别做的太绝,要不是我的女儿在你手里,你以为我会妥协?” 顾绍季撇了撇唇:“您妥协了吗?我怎么觉得您是在敷衍我,然后找机会报复我呢?” 吴家业脸色微变,但好在双方未见面,所以顾绍季看不到他的神色,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开玩笑开玩笑,吴叔叔可别跟我计较。”顾绍季又爽朗一笑,“我也不打扰您了,等您都准备好了,我会亲自登门道谢的。” 挂了电话,吴家业抬手就将桌上的烟灰缸砸了。 外面的秘书听见动静跑进来,看到地上狼藉一片,大惊失色。 “吴总……”她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吴家业慢慢缓下了神情,他摆摆手,示意秘书走过去。 “待会儿让财务总监上来一趟。还有,这几天把所有的应酬和会议都推了,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休养几天。” 秘书满腹疑惑,吴家业向来身体强健,对工作也极其认真,从没有见过他怠慢过公事。 可她没资格过问,就只能恭声应下来。 等她出门后,吴家业的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叠握撑住额头,看似在沉思,实际上,他已经有了决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第300章 意外 很快到了周末,何清的出差任务完成了,本来在安城的行程就只剩下吃喝玩乐。 可惜乐极生悲,周六一早,她在洗澡的时候突然仰面滑了一跤,顿时头眼昏花,疼得她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不了。 等到沈瑟发现不对劲找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很是骇人。 沈瑟差点被吓晕过去,好在她很快镇定下来,没敢搬动何清,只焦急地喊了几声。 何清听见动静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意识,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微光,后来光圈慢慢扩大,再然后就看到了着急担忧的沈瑟的脸。 她想扯着嘴唇笑笑,后来发现这个动作难度太大就放弃了。 沈瑟见她有反应了也稍稍松了口气,她安慰着:“别害怕啊清清,我这就去打120,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完她就要往外奔,而何清拼着最后一口气对她嘶喊着:“衣服……给我穿上衣服……” 救护车来的时候,何清已经恢复了清明,幸亏摔的时候她的胳膊下意识地撑了一下,不然非得弄出个脑震荡不可,只是腰和腿还是不能动,估计伤到了骨头。 虽然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反正疼也疼过劲儿了。 可一旁的沈瑟却轻松不起来,看着何清伤成这样,她难受得直掉眼泪。 何清见状也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结果把沈瑟吓个够呛。 “你别哭了,我没事儿,真没事儿。” 沈瑟还是泪眼婆娑:“你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吧。” 医生进来给何清检查了一下,初步断定说有可能骨折,简单固定后,何清被抬上了担架,又被送上了救护车。 这种情况沈瑟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她也一同上了车。 一路上救护车行驶的很顺利,来到医院,何清被送到了急救室,沈瑟便先去交费办手续。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走出来告诉她,伤者的小腿和腰椎有轻微的骨折,不过并不严重,另外再做个脑部检查,在医院观察两晚,没有脑震荡的症状就可以回去静养了。 沈瑟终于放下了心,她陪着何清去做了检查,然后又转到了普通病房。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得把何清受伤的事告知一些人。 第一个人是费洛德,程绍仲走的时候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费律师,他会帮着解决。 如今这样的情况她自己不是应付不了,只不过程绍仲不在,她总得找个人说说才能安心。 可费洛德没接电话,估计是有事在忙。 在找出下一个号码前,她看向何清,问道:“需要把这件事告诉侯检吗?” 何清躺在病床上,闻言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喃喃道:“干嘛要告诉他啊……” “好,那就不打给他了。” “额……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办法按时回南城了,直接爽他的约,也不好吧……” 沈瑟忍着笑,假装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把号码拨了出去,却没有自己接听,而是放在了何清的耳边。 这件事,还是由当事人自己说比较合适。 这次电话接通的很及时,那边很快传来侯易铭迟疑的声音:“沈律师?” 何清咬着嘴唇,努力不表现出心里的酸涩:“是我。” 侯易铭愣了一下,看到号码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诧异,如今听到何清的声音更是不平静了。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何清有些说不出口了,她很想骗自己,很想忽略掉一切的外在,只专注于自己的情感。 只可惜,她不是个高明的骗子,她谁都骗不过。 她用眼神示意沈瑟,不想再继续接电话了。 沈瑟只好拿起手机,对那边的人说:“你好,侯检,我是沈瑟。” 侯易铭是个聪明人,他自然能察觉到不对劲:“沈律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何清她在安城这边出了点意外,受了伤,怕你担心,这才想通知你一声。” 侯易铭一听立即站起身,语气焦急了起来:“她受伤了?严重吗?” 沈瑟看向何清,后者闭上了眼睛,好像是累了,可沈瑟知道,她不会睡,她只是心里有点疙瘩不敢面对。 真是可惜啊,要是她能再勇敢一点,就能亲耳听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关切了。 “不是很严重,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 “哦,那就好……”侯易铭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到最后,他又多问了一句:“能把医院的地址告诉我吗?” 收了线,沈瑟坐到了床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没睡。” 何清的睫毛颤了颤。 “我已经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侯检了,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可我想告诉你的是,他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关心你。” 何清没有回答,她始终阖着眼睛,嘴唇也紧紧抿着。 沈瑟知道她的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何清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乐观爽快,可对待感情却是极敏感细腻的,很多事情要等到她自己想清楚才行。 她轻叹了声,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就拿着水瓶出去打水了。 等到病房的门被关上,何清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其实知道自个儿不该这样别扭,之前她也设想过这样的场景,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了,只是一听到侯易铭的声音她就控制不住了。 而对沈瑟,她也有些歉疚,她知道这些跟沈瑟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后者还一直撮合她和侯易铭,显然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幸福。 何清越想越后悔,等到沈瑟回来,自己一定要跟她好好道歉。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去打一瓶水的沈瑟始终没有再回来。 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见着她的踪影,何清终于着急了,找来了护士,说她的朋友不晓得去哪里了,能不能帮忙找一找。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沈瑟正躺在七人座的面包车上,手脚被捆着,身体随着汽车的行驶不断颠簸着。 第301章 绑架 程绍仲此时正在参加一个商界名流的晚宴。 来的绝大多数都是纽约有名的富贾,还有在当地极有影响力的华人,而这场宴会的主办者是蒋莫海,蒋夏微的父亲,亦是dg总公司的ceo。 当初程绍仲和sion相识便是通过他的介绍,此次来到纽约,也是应他的邀请。 因为同住庄园,所以程绍仲和蒋莫海父女一同前往会场。 路上,蒋莫海同程绍仲闲谈着时事,基本上都是前者在说,程绍仲偶尔点头应一下。 蒋夏微坐在副驾驶座上,见后面两人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便急了,转过头对父亲撒娇道:“爸,你也太过分了吧,只顾着跟别人聊天,都不理我了。” 蒋莫海闻言哈哈笑了声,转而对程绍仲说:“看看这刁蛮丫头,都二十四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以后她的丈夫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了她的脾气。” 程绍仲淡笑道:“蒋小姐这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真心相待的良人。” 蒋夏微闻言脸色微微红润起来,眉眼间还有些害羞。 其实她平日里很独立,不怎么习惯示弱和撒娇,可如今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某个人的注意。 蒋莫海怎么会瞧不出女儿的心思,当初邀请程绍仲来庄园小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如此。 只是即便他出手撮合也收效甚微,女有情,男无意,他也不能勉强人家啊。 之后蒋夏微也时不时地插两句嘴,蒋莫海自然是惯着的,程绍仲也不怎么在意,三个人还算是相谈甚欢。 到了宴会地点,蒋夏微下车来到程绍仲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她看着自信,可实际上心里是很忐忑的:“今晚就让我当你的女伴吧,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如果只有程绍仲一个人出席,的确会引来不少的探究和议论,但这些他并不在意。 他正要推脱开,就听到蒋莫海在一旁说道:“今晚就麻烦程先生帮我照顾abbie了。” 程绍仲的脸色有些微凝,但这个面子他需要给蒋莫海。 他看了看满怀期待的蒋夏微,幽黑的眼眸毫无波澜,然后他客气道:“蒋小姐,请吧。” 蒋夏微高兴得眼睛都亮了,她感激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后者则笑着无奈摇了摇头,这个宝贝女儿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进到会场内,璀璨的灯光映的人都星光熠熠的。 蒋夏微是名媛,又喜好社交,因而场内有很多她的熟人,纷纷前来打招呼。 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站在她身边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西方人对亚洲人的相貌大多时候是没有概念的,可这个男人一出现便立即攫住了人们的目光。 有蒋夏微相好的姐妹满怀好奇地问道:“这位是亚洲来的王子吗?” 蒋夏微又骄傲又羞涩,她向众人介绍他:“他是程,来自中国。” 程绍仲嘴边由始至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听任蒋夏微与周围人寒暄着。 过了会儿,一个满头金发的年轻男人走过来,身材魁梧长相帅气的他却一脸的不甘心和幽怨,他站定在两人面前,语气有些冲:“abbie,这是你的新男友?” 蒋夏微的手臂紧了紧,她看向程绍仲,用目光拜托对方不要否认,然后她对那个男人说道:“这跟你无关。” “上个月你还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变了心?”男人显然无法接受。 蒋夏微咬了一下嘴唇,她并不是搞不定这个前男友,而是担心会影响程绍仲对她的看法。 她正思考着要怎么回应,就听到一声温沉的男声响起:“不让女士感到为难,才是一位绅士应有的礼貌。” 她恍然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程绍仲刚毅清俊的下颌。 他是在维护她吗? 前男友闻言上下打量了程绍仲几眼,眼里不乏质疑:“你不是abbie会喜欢的类型,她怎么会爱上你?” 程绍仲看了眼蒋夏微,他的嘴边有一道漂亮的弧度:“这世上最不需要理由的东西,就是爱情。” 前男友走了,他的条件优渥,身边不乏漂亮的女性,对蒋夏微也只是不甘心而已,而对那个东方男人,他有种由内而发的忌惮,所以没办法再出言挑衅。 蒋夏微却还无法平静,那个叫edward的男生是他的大学同学,两家也有交情,跟他在一起不过是新鲜感驱使,厌倦了也就直接提了分手,他的出现与否对她来说并不能引起心绪的变化。 她的心跳加剧,脸颊绯红,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你……你刚才……”因为激动,她说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刚才说的那些……” “蒋先生托我照顾你,这些是我应该做的。”程绍仲将胳膊从她的手里抽开,声音轻淡,“请蒋小姐不要误会。” 蒋夏微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僵滞。 但程绍仲没有安慰她,有些事原本就是她多想了,两个人之间绝无可能,他自认为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可她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不远处蒋莫海在应酬其他人,余光瞧见这边的情况,便借口走过来,对失魂落魄的蒋夏微说:“abbie,你去和朋友们聊天吧,我跟程先生还有正事要谈。” 蒋夏微抿紧嘴唇,看上去倔强又不甘。 蒋莫海知道女儿的脾气,这世上只有她不想要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骄傲且自负。 这次碰到了硬钉子,她接受不了也正常。 他刚想再说两句,就听到蒋夏微忿忿地问程绍仲:“你的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很漂亮吗?家里很有钱吗?还是她有你的把柄,才让你这么离不开她?” 程绍仲的神情凝肃起来。 蒋莫海见情况不妙,赶紧拉过女儿,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后。 “abbie还小,说话太冲动,程先生不要介意。”他还是无条件地维护着自己的女儿。 程绍仲没有回答,他虽然跟蒋莫海有利益的牵扯,可不是所有的事他都能忍让。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这几天他手机从不离身,从国内来的电话都会第一时间接到。 所以何清打来的时候,他立即接通了。 大洋彼岸传来的竟是惊恐的哭腔:“程律师,怎么办,沈瑟她……她好像被人绑架了!” 第302章 没有任何意义 蒋莫海和蒋夏微眼见着程绍仲的脸色一寸寸的皲裂,就好像山崩海啸的前夕,地表所发出的预告。 “怎么回事?”他的嗓音沉然,又有压抑的紧绷。 何清也早已慌了分寸:“我、我摔倒受了伤,沈瑟送我来医院,她出去打水,可很长时间没有回来,我只好让人去找她。后来看了监控,看到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但是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她说的并不是很连贯,可程绍仲还是很快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的太阳穴剧烈鼓动着,眼前也出现了片刻的昏黑。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他告诉何清,想办法保留好那段监控录像,他马上回去。 何清愣了愣,她当然知道程绍仲现在身在何处,而他却说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程绍仲没有理会疑惑的父女两人,直接拨出了另外一个号码。 另一头费洛德刚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他先是看到了沈瑟的未接来电,刚想回过去,结果手机又响了。 看见闪动的名字,他还乐了一下,接听后轻松地说:“这几天在美国玩的开心了吧,现在才想起来联系我。” 程绍仲的声音低沉又哑然:“沈瑟出事了。” 费洛德手里的杯子硬生生地撞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动。 他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想到那个没接到的电话,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他颤着声问。 程绍仲没有说太多,只告诉他马上去医院,找到何清,把监控录像备份,晚些时候会有人找到他。 费洛德忙应下来,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磕绊了一下,外面的人见状还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他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内心全然被后悔和歉疚充斥着。 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开会,怎么偏偏没带手机,要是沈瑟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别说程绍仲不会原谅他,连他都不会放过自己。 开车来到医院,他按照程绍仲的指示找到了何清。 何清的身上还疼得厉害,先前她强撑着下床,扯动了伤处,腰椎钻心的疼,可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沈瑟被绑架了,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真的是坐立难安。 费洛德向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何清早前就听沈瑟说过这位费律师,她急道:“费律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要不要报警?” 费洛德已经平静下来,他知道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况且有程绍仲在,他不会放任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他问何清:“监控录像在哪里?” 何清回答:“医院说这是内部资料,不能给我,应该还在保安室。” “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好好休养吧,不要担心。” 说完费洛德就转身走了,剩下何清心乱如麻又无可奈何,只能低头掩面哭泣。 费洛德跟这里的一位副院长是旧识,所以不出多久他就拿到了那段监控的复印带。 他一刻未停,直接离开医院,上车准备回家。 路上,他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请问是费律师吗?” “我是。” “我是程先生的朋友,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费洛德想起程绍仲的话,他缓和了语气道:“我听他说起过,请问您贵姓?” “哈哈,我的名字难听,就不脏了费律师的耳朵了。你说个地点,我去拿东西。” 费洛德说了自己家的地址。 半个多小时后,费洛德前脚刚到家,后脚有人就找上门来了。 一个身形瘦削、五官也分布纠结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人笑的时候比哭还难看,嗓音也出奇的难听,总之是个怪异到极点的人。 费洛德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他拿着那盘录像带,问来人:“你能凭借这个找到人吗?” 对方摇了摇头:“不一定。” 费洛德皱了皱眉头:“如果找不到,又错过了报警的最佳时机,那姑娘可就凶多吉少了。” 来人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只是他的笑没让人觉得轻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放心吧,我再不济,也比你说的那帮警察有用。” 费洛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来人收敛起笑意的时候更显凶相,不过他对费洛德没有恶意,因而没有表露太多,也不打算继续逗留。 费洛德看他要走,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跟程绍仲是什么关系?” 一连两个问题,要是放在往常,他是不会说的,可许是觉得眼前的人还挺顺眼,他便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我叫鬼佬。那位程先生,是我的恩人。” …… 程绍仲连夜定好了回国的机票。 知道他要走,蒋莫海和蒋夏微都出面阻拦。 “事情还没有完全谈妥,你怎么能现在就走呢?”蒋莫海神情严肃地劝道,“别忘了你来这一趟的目的。” 程绍仲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家里有急事,我必须要回去处理。” “什么急事能比你的事业更重要?别忘了,你很快就会拥有一家市值上十亿的上市公司,你要是这个时候走了,这件事说不定又要延后,你能等得起吗?”蒋莫海语气有些重,可也是将利害都说清楚了。 一边是前途无量的事业前景,另一边是爱人遇到的一点麻烦,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而且程绍仲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即便他回去了,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少作用。 蒋夏微也不想让他走,情真意切地劝道:“爸爸说的对,再着急也不用急在这一两天的,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呀。” 程绍仲看着他们,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冷然,就像是千年不化的沉冰融在瞳孔里,所及之处都是深寒。 “没有她,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第303章 似曾相识 此刻沈瑟已经被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 她醒来的时候被明亮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许久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里是个普通的房间,不算大,可很干净,她躺在双人大床的,手脚还捆着,不过并不是特别难受,稍微一动,竟发现身上还盖着一床白色的毯子。 因为之前吸入了一些乙醚,她现在还有些头疼,昏昏沉沉的没办法正常思考,被迷昏带走的片段也是零零碎碎的。 等到她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她便想挣扎着下床,想去到窗边看看外面的景象。 但四肢被束缚住,加上腿又酸又软,等她刚一触地就控制不住地向前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人。 立即有人开门走了进来,疾步来到了她面前。 沈瑟心里是害怕的,没人被绑架了还不害怕,可她却努力压抑住这种恐惧,在她不知道这帮人的目的之前,她不能惶然失去理智。 来的不是壮实粗鲁的大汉,而是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年轻男人。 他戴着眼镜,眉目清秀,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满身都是书生气,这样一个“绑架犯”,连沈瑟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白费心思了,你逃不走的,乖乖待在这,我不会为难你。”他的声音也很温和,但夹杂着两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瑟长舒了一口气,她有预感,这次遭遇的横祸,或许没有想象中的危机重重,但这当中的缘由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沈瑟的嗓子有点疼,所以有些沙哑。 男人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他没回答,只是伸出了手臂,将沈瑟抱回到了床上。 沈瑟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她近距离观察着他的模样,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男人又重新给她盖好了被子,看样子不打算为难她,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要走。 沈瑟的手心有些微微的汗意,她攥紧拳头,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你很面熟。” 男人顿住脚步,从侧脸看过去,他跟那个人更像了。 “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可以答应你,等我得到想要的东西,我会放你走的。” 就这样,沈瑟被困在了这小小的房间内。 她不知道身在何处,即便是让她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她也描述不出这里的方位。 她只是焦心地想,她不见了,应该有很多人会担心吧,他们会报警吗?警察会找到她吗? 在重重忧虑中,沈瑟睡着了,她侧躺在床上,全身缩成了一团,恍惚做的梦里,都是一个人。 他为什么偏偏现在走了,他知道她有危险吗? 不,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又没办法赶回来,还是别让他空担心了。 …… 顾绍季跟吴家业约好了在安城一家茶社见面。 对方的地盘他们都不想踏足,省的有什么陷阱,找个外面清静的地方来相谈是再好不过了。 顾绍季早早地到了,他本身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可今天是个例外,即使吴家业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也不见半点厌烦,满是轻松自在。 吴家业进到包间的时候,神色还存有一些匆忙,顾绍季见了起身相迎,还带着笑意寒暄道:“吴叔叔这么着急做什么,做晚辈的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吴家业看向他,心想着这混蛋还真会装,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倒是深谙其道。 只不过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吴家业暗暗咬了一下牙,随即落座。 两个人此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两个亿。 顾绍季先说道:“我回去想了想,三天的时间筹措这些钱的确很困难,我很尊重吴叔叔,不忍心您为难,所以我打算换个方式,您可以转让同价值的股权,相对来说更容易些。” “你想要吴氏的股权?”吴家业沉声问道。 顾绍季坦然承认:“就当做是给吴婷的吧,您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以后整个吴氏都是她的,区区一部分股权算得上什么呢?” 吴家业冷笑:“你还真是替我们父女俩着想。” 顾绍季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耳垂,这样的讽刺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他唯一关心的是最后的结果。 “失去一点股权对您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要是那件事被捅出去,您的董事长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吴婷也没办法撑起整个集团,到那时候,谁能保证吴氏会落到什么地步呢?” 吴家业一瞬间脸色阴沉至极,可很快,他脸上的纹路又舒展开。 他拿起一只小巧的紫砂茶杯,杯子质感上乘,茶水更是顺口。 轻轻啖了一口,他说:“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快喝茶。” 顾绍季嗤笑,这老东西开始转移话题了。 “所以呢,您是想说跟我父亲的交情好,想让我放您一马。可当初顾氏出事的时候,可没见到我父亲的老朋友出手相助啊。” 吴家业摇了摇头:“我跟他的关系并不好,我们之间,更多的是制衡和利用。” 顾绍季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嘲弄:“嗯,很符合你们两个的本性。” “绍季,你从小在我的面前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样的能力,我很清楚。我只想告诉你一句,吴氏跟顾氏的纠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你要是再一意孤行,后果一定很严重。” 顾绍季闻言顿了顿,忽而大笑出声:“哟,您可别吓我,我胆子小。” 吴家业将剩下的茶水喝完。 顾绍季则倾过身,压低声音,继续对他说:“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得拉几个人垫背。” 吴家业盯着他,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原来最像你父亲的人,是你。他好歹也筹谋了这么多年,结果自己的儿子都看走了眼。” 顾绍季的眼皮下压,满脸冷然。 “既然说不通,那就不用再废话了。”吴家业说,“你想要股权,那我就给你,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第304章 难道是他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顾绍季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目的达到了就好。 顾绍季说:“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您,有任何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吴家业笑了声,意味不明。 两人没在茶社多待,很快走了出去。 吴家业有司机接送,顾绍季则是自己开车来的。 分别时,吴家业突然问道:“婷婷现在在哪?” 顾绍季答:“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等过阵子我带她回去看看您。” “她现在精神很不稳定,找个人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真是让人感叹。 顾绍季嗤然,却还是配合的:“您放心,我一定把她养的好好的,她可是吴氏的继承人呢。” 吴家业沉郁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没再说什么,上车走了。 顾绍季也收敛起所有的伪笑,找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费洛德此时仍旧心急如焚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管是程绍仲还是鬼佬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他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看到顾绍季的来电,他只想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来回踱了几步,他终究还是压抑着心中的烦躁和急怒,摁下了接听键。 “有事吗?”他的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好。 顾绍季闻声挑了一下眉:“这是谁让费大律师不痛快了?说出来,我一定帮你算账。” 费洛德心想着,真要是替我算账,你自个儿死一边儿去就行了。 顾绍季估计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哈哈一笑掩去尴尬,他说出了正题:“吴家业很快会转让部分股权给我,这件事还劳烦费律师跟吴氏那边对接一下,最晚下个周,我要见到股权转让书。” 费洛德听完有些意外,吴家业怎么会突然给顾绍季转让股权?他们两个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 他想了想,说:“这件事很突然,我需要准备一下。” 顾绍季也很痛快:“可以,我相信费律师的能力,一定能替我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正事说完了,费洛德也没有心思跟他继续废话,可顾绍季谈兴未消,并不打算这么快结束通话。 “费律师最近还跟我二哥联系过吗?”他很是随意地问道。 费洛德知道否认没什么意义,于是回答:“偶尔通过两次电话。” “这样啊,自从我上次跟他见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能听到他的消息了,心里很是挂念。还有沈瑟,她的身体也好多了吧。” 听到沈瑟的名字,费洛德的心又颤了一下。 而很快,一个念头袭入他的脑海,让他顿时浑身僵直。 “难道是你……” “什么?”顾绍季还恍若未懂。 费洛德的手紧紧握住手机,心想着这顾绍季该不会真的这么大胆吧,他直接绑走了沈瑟? 按理说他是有这个动机的,而且这个时候提起沈瑟,应该不会是简单的随口一说。 顾绍季见他不说话,又追问道:“费律师到底想说什么?” 费洛德不会傻的全盘托出,他只是寒下声,算是警告,也算是提醒:“不管你做了什么,赶紧罢手吧,趁着事情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顾绍季依旧不明所以的样子:“我做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费律师能不能说的直白一点,不要打哑谜。” 费洛德见他这么顽固,也就放弃了:“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挂了电话,顾绍季看了眼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费洛德则深呼吸两下,赶紧找到程绍仲,只是后者的手机还提示关机,根本无法接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周日清晨。 外面的天色还是暮色沉沉,只有单薄的几束微光透过厚厚的云层闪烁着。 安城机场内却是灯火通明、人流攒动,随处可见步履匆匆的行人。 经历了一整天的飞行和转机之后,程绍仲终于抵达了安城。 来接他的人是鬼佬。 鬼佬开着一辆黑色的别克,车身脏兮兮的,车内也不见得多干净,来的时候他特地让人打扫过,可程绍仲一坐上来,还是显得格格不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默了默鼻子。 程绍仲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的眼窝很深,额前的头发也是乱的,看上去许久未睡了。 可他的眼里却看不到一点疲色,幽黑的眼眸氤氲着浓重的冰寒,身上也散发着冷煞。 鬼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立即将情况说明了一下:“那个出现在医院把沈小姐迷昏带走的人,我们已经查到了。他叫谷风,是安城医学院大三的学生。” “学生?”程绍仲蹙了一下眉,“背景呢?” 鬼佬回答:“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他还有个年长七岁的哥哥,叫谷俊。” 谷俊这个名字程绍仲是记得的。 当初借口给沈瑟做复健,偷偷在客厅里安装监听设备的人就是他。 被发现之后,程绍仲已经让人将他处理掉了,如今应该是在某个偏僻的地方继续做他的本行。 谷风,谷俊。 这两个兄弟,还真是像。 鬼佬心里也暗忖着,一个学生怎么就这么胆大包天,敢出来绑架人,绑的还是程绍仲的女人,真是不知道死活了。 “谷风这个人心思比较缜密,应该也是早有准备,所以我派人花了不少时间追查他的行踪。现在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五公里之内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程绍仲缓缓转过头,看向即将破晓的夜空。 天色渐明,而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光亮。 “他会主动找我的。”他沉声道。 鬼佬有点不明白:“程先生的意思是,不用再继续找了?” 程绍仲回头重新看向他,投过来的眼神让鬼佬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如果出了一点差错,谁都不会好过。” 第305章 杀机 沈瑟一直躺在床上几乎动也未动,屋里没有窗帘,所以她能清楚地知道时间的流逝,也知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那个年轻男人倒是进来过两次,给她带来了水还有食物。 她不想吃饭,那人也不多说,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此时门口又响起了开门的动静。 沈瑟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轻缓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让她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未知的恐惧总是让人心生颤栗。 那人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替她解开了手脚束缚的捆带。 接着,她被人腾空抱起。 沈瑟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的谷风。 “你……你想干什么?”沈瑟惊疑地问他。 谷风面相清隽,看上去完全就是个阳光大男孩,面对沈瑟的质问,他表现的很温和,且极有耐心:“这里不能多待了,我们换一个地方。” 沈瑟的身体还是僵硬的,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说:“那、那我自己走,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谷风闻言打量了她两眼:“你身体不好,又一天没吃东西,有力气走路吗?” “有,我可以的。”沈瑟说的很坚定。 谷风便依言放下了她,沈瑟站起的一刹那有点头晕,眼前冒着金星,可她咬着牙忍下来了,她不能让面前的人看出她的不舒服和反常。 谷风见状低笑了声:“你可不像看上去那么的弱不禁风。” 这好像是在夸她,但沈瑟实在生不出半分喜悦,只是她不想惹恼这个人,于是又轻声问:“为什么要离开这,你想要去哪?” “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谷风只告诉她这一句。 好像过了一两个小时的样子,总之车子颠簸了很久,沈瑟坐在后座上,静默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 谷风没有捆住她的手脚,也没有蒙住她的眼睛,似乎并不怕她知道此去的目的地。 按理说选定的地点不该由她这个“被绑架人”知晓,可不知道为什么,谷风并不在意。 事出蹊跷,沈瑟心里也犯着嘀咕,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记住每一个标志物,如果之后有机会可以联系到别人的话,她能够提供有用的线索。 终于,车子结束了颠簸,停下了。 谷风下车替她打开车门,还极绅士地扶了她一把。 沈瑟的表情有些紧张,他见了还打趣:“放松点,我好像没有欺负你吧。” 是啊,他对她还算客气,可这有什么用,他绑架了她,限制住了她的自由,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安全。 凡此种种,难道还想让她对他抱有好感? 谷风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没有期待她的回应,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物,说:“就是那了,我们过去吧。” 这里是一片待拆迁的旧民房区,放眼望去没有什么人烟,而且荒草遍地,荆棘丛生,脚下都是土路,风一吹扬起了一层沙土。 谷风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站在黄沙中,脸上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沧桑寂寥。 沈瑟跟在他的身后,朝着那片房屋走去。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谷风像是在询问她,结果很快自己又给出了答案,“这是我小时候的家,那个时候有我爸妈,还有我哥,我们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很穷,但是很幸福。” “你的哥哥……是叫谷俊吧。”其实昨天沈瑟就认出他来了,他跟谷俊长得很像,而且身上还有消毒水的味道,稍一联想就知道两个人之间应该有关联。 谷风闻言并不惊讶,他也痛快地承认下来:“是啊,你还记得他。” 沈瑟对谷俊的印象的确很深刻,不仅因为与他的那次交谈,还因为后来发现的那个监听设备,是他借机装上的,她很生气,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谷风没有回头看沈瑟的表情,他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道:“只可惜,好景不长,我爸妈在我七岁那年出车祸死了。两个人去城里卖稻谷,回来的路上被大车撞了,撞人的车跑了,他们两个的血都凉透了才被人发现,救也没救直接埋了。” 这样的经历让沈瑟不免有些戚戚,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谷风忽而笑出声,笑意融在风中,不觉得温暖,反而有些凉意。 “其实救回来也没用,家里没有钱,亲戚们也避之不及,我爸妈应该是怕我和哥哥为难,所以就先去了。” 说到这,他顿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声音,“后来我跟我哥就去了福利院,那里的生活跟家里很不一样,没有关心和帮助,只有竞争和抢夺,我年纪小,每次都是哥哥替我挨打,帮我抢东西吃,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来。” 沈瑟始终一言不发,她觉得,面前的人应该并不需要什么回应,他只想要一个倾听者。 “我哥很聪明,读书成绩很好,连老师都说他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可是他没有离开安城,而是留下来继续照顾我。他一边念书一边赚钱,那两年夜里睡不着直咳嗽,咳出了血还止不住。我说我不上学了,我要去打工,他气得打了我一顿,说我以后也必须要当医生。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们都出人头地,想让我们两个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后来,他靠努力得到了一个大公司的资助,终于让我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老旧衰败的民房前,谷风伸出手推开了门,被风雨锈蚀的木门“吱嘎”响了一声,掉落下一指厚的灰土。 他静静伫立着,衣角扬在半空中,像是无根的浮萍,飘飘洒洒无所依傍。 “哥哥可以为我付出一切,而我也一样。没有了我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终于,他回过头,沈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冰寒,以及,杀机。 第306章 为什么偏偏是她 鬼佬找到程绍仲,说他找到了谷风的落脚点,只是晚了一步,后者已经带着沈瑟离开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程绍仲阖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轻颤着。 鬼佬也心存歉意,要不是他的人动作太慢,说不定就能直接把沈瑟救出来了。 如今再追查谷风的去向,还需要一点时间,这当中会发生什么变故根本无法预料,如果……那样该怎么收场呢? 他正纠结着要怎么再开口,就听到程绍仲问:“谷俊带回来了吗?” 鬼佬答:“一个小时后就到了。” “问问他,谷风可能会去的地方,要是晚了,他就别想再见到弟弟了。” 鬼佬忙应下来,他派去的都是得力的手下,应对一个文弱的医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绍仲收起手机,下了车。 他来的地方是顾氏。 顾绍季接到助理汇报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来了?” 助理如实答道:“行政部的人说,有一位程绍仲先生想见您。” 顾绍季突然觉得有点气短,他抚了抚胸口,长吸一口气的同时,还暗嘲着自己的出息。 他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还有点事,等会再让他上来吧。” 其实他现在没什么重要的事等着处理,他无非就是想晾晾某个人,算是出出气。 助理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渊源,只以为程绍仲是普通的来客,给前台的小姑娘回应的时候,还带着几分高傲的姿态:“让他等着吧,顾总忙着呢。” 小姑娘握着电话,先瞥了眼面前的男人,然后压低声音请求道:“何助理,这位先生好像真的有急事,能不能……” “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多什么话!” 小姑娘也没办法了,她歉意地看向程绍仲,刚想把结果告诉他,就见他拿过了电话。 他冷声说:“告诉顾绍季,再晚一分钟,他一定会后悔。” 小姑娘愣住了,助理也愣住了。 他们一个亲眼所见,一个只是耳闻,可都隐隐有种感觉,这个男人不太好惹。 助理为了保险起见,硬着头皮又去到了顾绍季办公室,把话传达给他,省的日后出了差错老板找他背锅。 而前台的小姑娘已经由先前的欣赏和害羞变成了敬畏。 她安慰着说:“程先生,您别着急,马上就会见到顾总的。” 程绍仲即便一脸肃寒,却不善迁怒于人,还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没过一会儿,助理亲自乘电梯下来了。 一见到程绍仲,他还愣了一下,因为前者跟顾绍季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恍惚觉得两人像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可秉着不多话不多事的原则,他连忙收回探究的目光,只恭声请程绍仲一起上楼。 程绍仲一路来到了顾绍季的办公室。 门被打开,顾绍季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他方才还短暂思索了一下到底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自己这位二哥。 说高兴肯定是不可能的,可要是闹得太僵了也不合适。 但不需要他多纠结,很快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程绍仲连门都没关,径直走到顾绍季面前。 顾绍季起了身,张了张口,想着怎么也该问候一声。 在他开口之前,一道像是随时崩裂的声音已经响起:“人在哪里?” 顾绍季怔了怔,随即失笑道:“什么人啊?你气势汹汹地找过来,就是来跟我要人?” 程绍仲突然抬手揪住他的领口,手背上有几根青筋:“别跟我装傻。” 顾绍季的笑意收敛起来,他低头看了眼,又抬起眼皮,嗤然:“我说二哥,这么久不见,你的脾气可越来越大了。好歹是你主动来找的我,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顾绍季,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不然后果你承担不起。” 话音落下,顾绍季锁了一下眉头,随即终于缓过劲来了。 “你指的是……沈瑟?她怎么了?”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不知情。 但程绍仲知道他是个擅长演戏的,很多时候真可混假、假可乱真,真正能相信的不过两三分。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他策划的,谷俊曾经替他做过事,谷风又是谷俊的亲弟弟,他怎么都逃脱不了干系。 顾绍季见程绍仲没否认,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顿时也现出急色:“她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觉得是我干的?” 程绍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醒他:“谷俊这个人,你应该还没有忘记。” 虽说找人装监听器这种事很不光彩,但两人早就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所以顾绍季也痛快承认下来:“他是顾氏资助过的一个孤儿,后来成了市立医院的一名骨科医生。” “他还有一个弟弟,你知道吗?” “弟弟?”顾绍季又是一头雾水。 如果是演戏,那他的水平的确称得上精湛,接连几次都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程绍仲看了他许久,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顾绍季的双手撑在桌面上,也不管自己领口的凌乱,有些着急地追问道:“谷俊和他弟弟跟沈瑟有什么关系?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程绍仲静默片刻,他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将所有的急怒、慌乱、恐惧都聚集在了心底。 顾绍季还在等着他的回应,他便坐下来,看上去极为平静。 “谷俊的弟弟绑架了沈瑟。”他终于开口。 饶是顾绍季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也跌坐回椅子上,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程绍仲眼底浮现冷嘲:“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绍季想起先前找到谷俊的场景,他以顾氏的资助为由让他帮忙做一件事,事成了就算是报答了顾家的恩惠。 他只拿谷俊当一个小角色,后来就算知道后者被整治了也无动于衷,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别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他的弟弟想要报复,所以才找到了沈瑟? 可为什么偏偏是沈瑟呢? 第307章 一命偿一命 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回答他。 顾绍季看着程绍仲,心中生出了些许歉然。 当然,这些歉疚是因为沈瑟,他从来都不想把她牵扯进这场争斗中,更不想因为自己让她陷入险地。 可如今弄到这个田地,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他的责任。 于是他暂且抛下了所有的过往和偏见,沉声说:“我会想办法找到那个人,沈瑟不会有事的。” 他的保证没让程绍仲动容,后者像是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这个时候,程绍仲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听到了对方的汇报,淡淡应了声就挂断了。 然后他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 顾绍季见状忙跟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是不是沈瑟有消息了?” 程绍仲对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见他如此情意切切,也没出言讽刺,只说:“如果这件事真的跟你无关,那就不需要你插手了,你就当做没听过吧。” 顾绍季一听顿时急了,语气变得很冲,似是要动手跟他打一架:“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当做没听过?而且你根本保证不了她的安全,否则你也不会直接来找我!肯定是沈瑟出事了对不对?!” 程绍仲此时表露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 他看着顾绍季,有诧异,有疑惑,有探究,也有说不出的冰冷和沉寒。 顾绍季以为他还忌惮自己对沈瑟的感情,便解释道:“当初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我这么做,就算是补偿吧,你不要误会。” “真的想要补偿,就离她远一点,你给她带去的,永远只有伤害。” …… 沈瑟靠坐在墙角,老房子里晦暗无比,到处都是土灰和蜘蛛网结,有些爬虫还积聚在脚底,但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真正无法忽视的,是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 谷风将带来的东西统统洒落在地上,有匕首、绳子、药水瓶,还有酒精和打火机。 然后他将宽大的风衣脱去,只穿着一套单薄的运动装。 他的模样如旧,只是眼神完全变了。 沈瑟浑身都在发抖,这个时候她没办法再掩饰自己的害怕。 谷风见了便笑了笑,但这笑里再也没有温煦和善:“人总是会死的,做好准备就行了。” 沈瑟颤着声说:“你说过的,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放我走。” “是啊,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改变主意了。”他说的很轻巧,仿佛只是不想买一样东西一般。 “你还年轻,以后前途无量,何必要做出这种极端的选择呢?”沈瑟还试图劝说他。 谷风闻言站定住,居高临下冷冷地看向她。 “我告诉过你,没有了我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哥哥他……” “他死了。” 这几个字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 沈瑟瞪大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谷风的眼里瞬间麇集了怨怒和仇恨:“怎么不可能,他就是被你的情。人杀死的,我唯一的亲人已经没了,我还要什么前程,还要什么未来!” 沈瑟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她问程绍仲要怎么处理谷俊,还不留痕迹地表示,虽然他做了错事,可是并不是主谋,而且说不定有什么苦衷,不一定非得做的太绝吧。 看出她的心思,程绍仲轻叹一声,说那就另外找个地方,让他做自己的老本行。 她相信程绍仲的话,即便他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他也不会骗她,暗地里将谷俊赶尽杀绝。 “不会的,你哥哥不会死,他只是在别的地方继续做医生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谷风将一个瓶子狠狠踢到了墙边,他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别再狡辩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我哥哥死了,我一定要替他报仇。就算我杀不了程绍仲,那我就干掉他心爱的女人,到时候他也会体会到我的痛苦的。” 得知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罢手,沈瑟终于放弃了劝他回头的想法。 可她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就算情况危急到了极点,只要还有希望,她就要替自己找到那一线生机。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找回说话的力气后,她放低声音放缓语速说:“我知道了,你今天是不会放我活着离开这。可是有件事你想错了,我死了,程绍仲即使会伤心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走出来。他是个坚强又狠心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去就一蹶不振。你想要报复他,这远远不够。” 谷风听完眼神闪动了一下,随即冷哼:“无所谓,一命偿一命,我也不算亏本。” “用我的命来偿还你哥哥的命?”沈瑟竟失笑,“你以为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的。” 谷风蹲下身,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沈瑟后脑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 “给我闭嘴,再多说话,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沈瑟直视着他的眼睛,知道他的心绪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扯扯唇角,有些干涸的嘴唇轻轻吐出字节:“其实你也害怕死亡,对吗?只要是人,哪怕有了必死的决心,可是真到了那一步,还是会有本能的抗拒。” 谷风的指节收的更紧了。 沈瑟疼得脸色都开始发白,她知道谷风已经被彻底激怒,再有一点刺激可能就会失控。 但是她不能放弃,放弃就等于结束,她还要活着见到程绍仲呢,她不想让他伤心,不想让他面对她的离去。 她重整心神,面对身体剧痛和心理恐惧的双重折磨,她面上反而平静下来。 “用两条人命的价值去印证一个不确定的事实,真的是太傻了。如果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证明你哥哥究竟是生是死呢?” 第308章 很快就带你回家 谷风的双唇抿得很紧,脑中的那根弦也绷得很紧。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种冲动,管这个女人说什么,直接动手吧,一了百了,省得他也跟着饱受折磨。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这冲动,他慢慢松开了手,眼神和声音都很低沉:“你要怎么证明?” 沈瑟回答:“让我给程绍仲打个电话,他知道你哥哥的去向,如果你哥哥还好好活着,他一定可以证明给你看。” 谷风冷冷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沈瑟也始终看着他,没有躲避他的视线。 两个人就像是在做一场无声的拉锯,先顶不住的那个人就会妥协。 过了许久,谷风站起了身。 他捡起那件已经沾满土灰的风衣,从里面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和一块电池。 手机是很多年前的非智能款,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安上电池后,开机的彩铃声突兀地响起,有些刺耳。 他回到沈瑟面前,将手机递给她,同时提醒她:“我不怕你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因为在他来之前,足够我把这里处理的干干净净,包括你。” 沈瑟明白他的意思,她抖着手接过手机,说:“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谷风挑了挑眉,也不知道相没相信她的话。 沈瑟的指腹触上了小小的按键。 不过是一天多的时间,她却感觉与外面的世界已经隔绝太久,以至于此时都产生了些许幻象。 摁下一个个数字的时候,她内心的纠结也逐步扩大,太多的害怕和不确定萦绕在心头,让她甚至想要中途放弃。 她怕程绍仲接不到她的电话,怕他还在美国,对这边的事一无所知,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也怕他没办法立刻找到谷俊,更怕谷风说的是真的,谷俊已经死了,那样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终于,屏幕上显现出了完整的十一位数字。 沈瑟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她想不认命,可命运为她安排的结局,她应该也可以坦然接受。 她摁下了通话键。 “嘟——嘟——” 沈瑟,或许包括谷风在内,两个人的心脏都随着这一声声的提示音跳动着。 时间过得很漫长,但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当那边传来声音时,沈瑟的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啪嗒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谷风,眼前却已经慢慢变得模糊,什么都看不到。 浑身的感官只剩下了听觉,她只能听到那一个人的声音了。 “我是程绍仲。”话语简短而有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光是听到想到就能让人积蓄起力量。 沈瑟撇开头了,用手使劲抹了抹脸,嗓音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变得沙哑哽咽,可还是能清晰辨认出她的音色。 “是我……”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然后她听到他说:“别害怕,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沈瑟只以为他在宽慰自己,现在情况紧急,谷风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可能说太多的废话,于是只能压下心里的翻涌,说出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谷俊这个人,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有人想跟他通个电话。” 程绍仲稍稍停顿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答道:“好,可以。” 这么近的距离,谷风也能听到通话的内容。 他的眼里闪过几分诧异,但也有迟疑,然后他夺过了手机。 “程绍仲,我哥已经被你害死了,你别再演戏了!” 程绍仲听上去并不激动,也不着慌,他只是确认道:“你就是谷风。” “你还真是厉害,查到了我的身份。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找不到你的女人在哪!” 嘴上虽这么说,但谷风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波澜的。 他没想到程绍仲竟真能查到他的头上,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 程绍仲继续缓慢而轻淡地说:“他没死,而且很快就到安城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谷风“嚯”得站起身,声音抬高了许多:“我不信,你肯定是在拖延时间,我哥他……他明明已经……” “你亲眼见过他的尸体吗?收到过他的死亡证明吗?没有任何佐证,你怎么就能认定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我……” “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想替他出头和报仇,我很理解。但是只听到几句捕风捉影的话,不经查实就做出这么冲动的事,如果你的哥哥知道了,他该有多么痛心。” “我根本找不到他!”谷风的面容有些扭曲,“都是你,你不知道把他带到了哪里,我怎么也找不到!” 程绍仲又停顿了片刻,说:“我的未婚妻在你手里,我不会跟你开玩笑。半个小时后,你哥哥就会到达安城长途汽车站,如果你想第一时间见到他,可以去那里看看。” 谷风看上去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心中的拉扯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看上去似乎还倔强地坚持自己的认知,可实际上,他没办法不受程绍仲的话的影响。 哥哥真的还活着吗?为什么那个人会告诉他哥哥已经死了? 如果哥哥还活着,那他做的这些算什么? 他还能回头吗? 沈瑟目睹着他的反应,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有谷风自己想通了,他才能让一切的疯狂都停下。 谷风没再出声,很快抬手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沈瑟面前,眼眸赤红,声音也有些破碎:“就算我哥哥没死,我也没办法全身而退了。我还是没办法放你走,抱歉了。” 沈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怅然,也许今天的确是个跨不过去的劫难,哪怕她再努力也无法改变。 “你不需要跟我说抱歉,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还有辛苦抚养你长大的哥哥。我不在了会有人替我伤心,那你呢?如果你哥哥知道你出了事,还是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他会怎么做?你口口声声地说为了他,可最终让他陷入一辈子的遗憾和歉疚中的,也是你。” 第309章 解脱 谷风哭了。 男人的哭泣是隐忍和压抑的,因此没有啜泣声,只有眼泪缓缓溢出眼眶。 疯狂和冲动散去后,此刻在他心底里剩下的,或许只有悔恨和后怕。 他只有二十一岁,成长的经历让他过早的成熟,但心性始终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 以前他闯了祸有哥哥替他善后,这一次,他很清楚,没人能帮得了他了。 他不是简单地犯了错,他是犯罪,足以让他前程尽毁,甚至还要去坐牢。 他不该这样,也不能这样,他一直是哥哥的骄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给哥哥带来半分污点。 更何况他答应了那个人的事,如果没有完成,会给哥哥招来麻烦的。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应该一力承担下来。 想清楚这些,谷风缓缓地站起身,走了两步,捡起了地上一个透明的药水瓶。 “喝下去这个,只要几秒钟就没有知觉了,所以不会受苦。” 他边说边拧开了瓶口,无色无味的液体看上去没有半点攻击性,但只要碰上一点就是穿肠毒药。 沈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很快她也知道退无可退。 她的手指慢慢缩紧,指甲滑在地上面发出刮擦声,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好像就只能到这里了,她靠在墙上,绝望地想着。 谷风并不想强灌她,而是将瓶子塞到了她的手里,等着她自己了结。 沈瑟的指缝里有淡淡的血迹,她满手都是泥灰,脏兮兮的,液体在瓶口里轻晃着,仿佛在悠闲等待着她的决定。 是顺从的赴死,还是…… 沈瑟眼神一暗,下一刻,她将瓶子使劲扔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很快消逝于水泥地里。 谷风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因此暴怒不已,反而遗憾地叹了口气:“你错过了最轻松的一种死法。” 沈瑟对他已经没有半分同理心,她的声音很淡,也很冷:“你是医学生,知道无数种致人死地的办法。别以为让我自己选择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 谷风不免有些震动,他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眼前的女人还能这么冷静和强硬。 但很可惜,不管她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改变。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眼见着暮色降临,谷风的周身也慢慢变冷。 这是他在福利院留下来的后遗症,他痛恨黑夜,痛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他喜欢光明,喜欢温暖,喜欢所有美好的东西。 于是他告诉自己得抓紧了,别等着天黑了。 他拿起那柄刀,想了想又放下,又拿起了那根拇指粗的麻绳。 “你这么漂亮,还是别见血了,身上有伤口不好看。” 他喃喃低语着,来到了沈瑟的身边。 他将绳子套到她的脖子上,沈瑟挣扎了两下,因为身体虚弱加上男女力量差距太大,最终还是被扼住了咽喉。 谷风收紧了绳子,却又很快松开。 他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纠结,许是觉得沈瑟盯着他的目光太慑人,他将她翻转了一下,绕到了她的背后。 他的脸几乎贴在她的头发上,绳子收紧时,他痛苦得扭曲了五官。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瑟的双手抓住绳子,想要挣开,双脚也在地上拼命地蹬着,擦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谷风的手在颤抖,但他的力气很大。 不多久,沈瑟就觉得要窒息了,脑部急速充血,瞳孔失焦,心脏骤停,身体的反应告诉她,她真的要死了。 之后绳子像是松开了,又像是没有。 总之沈瑟觉得自己陷入了虚无的沼泥中,五感消失,浑身动弹不得。 就连有人将她腾空抱起,她也觉得整个人在下坠,无法控制地沉入深渊。 …… 再睁开眼睛时,沈瑟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还没有从那场可怕的噩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眼球能动之后,才缓缓转头看向一旁。 这点微小的动作一下子惊动了床边的人。 程绍仲也像是从噩梦中被惊醒,但他开口时声音却这样轻:“没事了,可能身体还有点痛,再忍一忍,好吗?” 沈瑟又眨了一下眼睛,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肿痛不堪,根本发不出声音。 于是她抬起手,指甲也被仔细地涂药包好了纱布。 她在他的手心里比划着:没想到我还活着,我很好,别担心了。 程绍仲看到之后,原本就密布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他想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住,最终却只能轻轻地触碰着,生怕再让她的疼痛增加一分。 沈瑟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想哭,但是她努力忍住了,她能活下来已经足够幸运了,所以她不想哭哭啼啼的,免得让他更难受。 而有很多话,她要等着身体好些了再跟他说。 这次沈瑟住院的事程绍仲没有告诉沈妈妈,就连何清跟费洛德都没提起具体的地址,因此病房里没有任何人来访,很安静,静到沈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除了脖子上的伤痕,还有身上的一点擦伤之外,她没什么别的伤口,就这么躺了一天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很多了。 她已经睡醒了,但是还懒懒地没睁开眼睛。 身边依旧有人在,她知道,无论她什么时候醒,醒多少回,他都是在的。 沈瑟有种有内而发的安全感,在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后,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就好像什么都过去了。 她没再做噩梦,每一觉都是安稳的。 此时她状似还在睡梦中,程绍仲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眼里都是疼惜和歉疚。 不过下一刻,这些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接了一个电话。 那边的人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凝望着沈瑟的目光还是柔和的,可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阴寒。 “他想解脱,那就成全他。” 第310章 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第310章 病房里很快重新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幻听。 但沈瑟却很快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没听错,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会发生什么。 “你……”她已经能够勉强开口,不过嗓子沙哑着很难听,气息还有些不顺,“你是不是想对谷俊的弟弟……” 程绍仲将她急切的样子看在眼里,也知道她没说出的那些话是什么。 他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起身,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沈瑟的身上软软的,不过这样的依靠让她顺过了气,呼吸和说话的时候都舒服了许多。 “我最后也没什么事,就让法律惩罚他吧,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沈瑟拽住了他衣服的一角,低声说道。 程绍仲静静抱着她,就像在那个发霉破旧的房子里一样。 谷风被人摁在地上嘶嘶低叫着,屋顶的某个地方因为大风的吹拂而发出怪异的响动,还有杂乱的脚步声、谈话声、啐骂声,凡此种种,都在一个空间里齐聚着。 可那个时候他什么都听不到,他唯一在乎的东西就在他的怀里,没有反应,没有起伏,安静得像是根本不存似的。 这是第二次,同样的情景发生了两次,每一回,他都是这样无力。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不信什么天命了,他善于将所有的东西都掌控于手心,成也好败也好,他早就将这些置之度外。 但唯有这两次,他发现,他承受不住任何失败,也没办法接受任何失去。 他闭了闭眼睛,手停在沈瑟的背后,许久都没动一下。 “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个人,我不能放过。”他给出了答案。 沈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大概能猜到这个结果了。 即便程绍仲对她百般纵容宠爱,可仍有他自己的底线,没有人能够违背和改变。 她静静地枕在他的肩上,再没多说别的了。 晚些时候,沈瑟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听上去很是急切,说话的时候有好几次大喘着气:“沈、沈小姐,麻烦你……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沈瑟一开始还没听出他是谁,直到后面那句,她才恍然:“谷医生?” 谷俊有了一丝庆幸,庆幸她还记得他,可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惶恐担忧,他不得不继续低声下气地恳求:“我知道我弟弟对你做了天大的错事,可是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能不能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沈瑟闻言沉默片刻,她没想到谷俊会找过来,也没想到会把这个难题摆在她的面前。 但这件事她早知道了答案:“不好意思,我恐怕帮不了你。” 谷俊陷入了绝望中,但有一股劲儿支撑着他,让他不敢放弃:“只要你能救我弟弟,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我这辈子为你做牛做马,甚至是要了我的命,我都甘之如饴!” 这话说的太重了,让沈瑟心里都有些难受,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即将说出的话有多伤人,所以话到了嘴边也很难说出口。 见她不说话,谷俊以为她已经动摇,欣喜之下忙又说道:“只要能保住他,以后让他离开安城,随便去一个偏远地方就行,我只想他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沈小姐,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其他的都无所谓,只有这最后一句,让沈瑟的心真的颤动了一下。 先前就算是跟程绍仲求情,很大程度上也并不是为了谷风这个人,而是她担心会牵连到程绍仲,不想他沾染上任何危险。 如今谷俊的话倒是真的牵动了她,换位思考,如果是她自己,无论唯一的至亲做了什么事,她恐怕也没办法从是非法理的角度来理智地判断,说不定也会如此慌不择路,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 这一点点的心软,让沈瑟将先前那些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她转而说道:“谷医生,你的弟弟不是个孩子了,他有完全的支配自己的行为和为此负责的能力,所以我并不认同你所说的替他承担责任。而且他做的不是一件错事,是犯罪,他必须要接受惩罚,这样才会让他有所敬畏,才不会在以后犯下更严重的过失。” 谷俊哑口无言,因为他没有任何道理可以反驳。 他心下一片死灰,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程绍仲做事狠辣、不留余地,上次若不是沈瑟求了情,他不一定是个什么下场。 这一次谷风犯的错更甚,程绍仲恨极了他,说不定会百般折磨到死。 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爸妈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他不能让弟弟再重蹈覆辙。 谷俊这么想着,眼眸中晦暗一片,他暗暗地想,既然求不得人,那就靠自己吧,即便是鱼死网破他也要拼一把,大不了兄弟两个人一起走,路上还有个伴。 他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在他要挂断电话,完全堕入黑暗的时候,另一头突然又传来一句低缓清亮的女声:“他犯了罪,需要接受法律的惩罚,说不定会因此坐牢。但是几年之后,他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就帮你。” 谷俊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的墨色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 “沈小姐……” “你不要期望我会彻底保全他,我差点没了性命,要原谅对我施暴的凶手,我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是、是……”谷俊现在脑子有点乱,一时想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他还年轻,就更应该学习遵守社会的规则和秩序,如果对他的错误听之任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没办法预料,更没办法替他负责。” 谷俊终于缓过神来,他郑重了神情,语气也肃正起来:“我明白,等我见到他之后,我会亲自带他去自首的。” 沈瑟也放轻了声音:“谷医生,我很理解你关怀家人的心情,听说你将弟弟抚养长大很不容易,但再深厚的情谊也不能违背道德法律,再多的辛苦都不能成为纵容犯罪的借口。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再联系了,你保重吧。” 第311章 希望还来得及 跟谷俊通完电话,沈瑟躺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地总想着这件事。 下午程绍仲有事出去了一趟,到了晚上还没回来,沈瑟有些等不及,又觉得憋闷,便披上一件外套,打算出去走一走。 可刚一推开病房的门,立马有两个穿着黑色便装的男人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 沈瑟见状吓了一跳,不过两个人却很是恭敬客气:“沈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代劳。” 沈瑟迟疑道:“你们是……” “程先生吩咐我们守在这里,一步不能离开。” 换言之,她也不能轻易走出去。 沈瑟明白程绍仲的用意,也知道自己不该再任性。 想当初程绍仲叮嘱她不要轻易离开家,她因为突然情况没能听从,这才导致后面被谷风绑架。 如今情势还没完全明朗,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确定,保险起见,还是别再独自行动的好。 于是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沈瑟回到病房内,来回踱了几步,想了想,给何清打了一个电话。 何清接到电话时正跟人说着话,见沈瑟的号码拨过来,她激动地呛咳了一下,引得身边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抚了抚她的背,让她慢着点,别牵动着身上的伤处。 何清朝他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赶紧接通。 “清清,你身体好些了吗?”沈瑟的语气里有些歉意,“这两天没能联系你,不好意思啊。” 何清哪需要她的道歉,她自个儿都歉疚不已了:“说什么呢,是我不好,要不是跟我一起来医院,你怎么可能会被绑架。你现在在哪啊,程律师只告诉我你现在安全了,别的什么也不肯多说。” 沈瑟顿了顿,回答:“我现在很好,就是放不下你,等你好些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南城。” 何清闻言看向身边的男人,后者也眼眸清明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何清顿时觉得耳根和脖颈都有些烫热,像是烧得慌,她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头,含糊道:“嗯……不用了,不麻烦你了……” 沈瑟哪知道这里的情况,还以为她是在客套:“我们两个还说什么麻不麻烦,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何清抿住嘴唇,脸憋得更红了:“就是……有人来接我了……” “谁啊?你的朋友?” “算吧……” 何清很少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大多心直口快地说出来,才不会顾忌什么。 唯一能让她如此反常的理由…… 沈瑟一瞬间福临心至:“难不成,是侯检察官去接你了?” 何清:“……”果然是亲姐妹啊。 沈瑟:“……”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瑟觉得好笑极了,又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干嘛弄得这么神秘。 “有侯检照顾你,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养伤,等有机会我去看你。” 何清重新看向侯易铭,往日里诸多的不确定,其实在他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那么多的犹豫和忐忑,也一并消失不见。 如今她心中所想的,只有感恩,以及珍惜。 “瑟瑟,谢谢你啊。” 沈瑟大概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这种话适合姐妹间的私语,既然还有别人在,那就不用多提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行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 收了线,沈瑟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宁静又安谧。 可她的心中着实不平静。 关于谷风的安危,关于她对谷俊的保证。 希望等程绍仲回来的时候,一切还来得及。 …… 鬼佬在安城也有一处秘密的落脚点,程绍仲到来时跟上次的情形并没有什么不同。 几个手下对程绍仲颇为尊敬,估计是对老大有样学样,总之平日里的痞气粗鲁和邪性都收敛起来,反而有种扮演文化人的别扭感。 鬼佬指着里面的一个房间说:“人在那呢。” 程绍仲问:“都招了吗?” 鬼佬摇摇头:“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问他一概都说不知道,要么是骨头硬,要么是真的不清楚。” 程绍仲再没多说别的,走到那个房间前,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自然是谷风。 自从他杀害沈瑟未遂,被鬼佬带到这里之后,算是经历了毕生都未有过的拷问折磨。 原本的他长相清俊、气质干净,短短两天,已然是满身血迹伤痕,血污蔓在他的头发和脸上,模糊了五官,手脚和躯干也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 他一动不动,头无力地垂在臂膀上,不靠近的话,根本辨认不出他究竟是死是活。 程绍仲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拨开他的头发,看清他的脸。 鬼佬见状忙钳住谷风的脖子,逼迫他抬起头。 “这人太脏,程先生还是别沾手了。” 谷风吃痛地皱紧眉头,勉强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他似乎辨认了一会儿,然后才认出来,咬着牙闷声说道:“程……绍……仲……是你……” 程绍仲的面容淡淡的,冷冷的:“你想为你哥哥报仇,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谷风眼中确有恨意,但他知道这样的恨传达不到程绍仲的心里,也伤不到他分毫。 于是他舒展开眉头,像是突然身心熨帖了,呵笑道:“找你干什么,你手下有这么多的狗,我哪有什么机会。还是女人好,长得漂亮身子又软,光是抱着就是享受。” 还没等程绍仲做出反应,鬼佬先怒了,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没忍住,直接捣了一拳在面门上,谷风已经结痂的几道伤口顿时又血流如注。 谷风就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丝毫不怕这样的暴力,反而愈发放肆了。 “早知道我就先跟那个沈小姐亲热亲热了,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就这么死了,真是白活这一遭了。” 鬼佬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是真的不要命了,而且是存了心想要激怒程绍仲。 他没再动手,怕下手重了直接送上西天,只迟疑地看向程绍仲,等着他的态度。 程绍仲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似乎谷风方才说的话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他低头盯着谷风看了好一会儿,才低缓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怕死,可有的时候,活着可比死痛苦多了。你不想说,就让你哥哥来替你说吧。” 第312章 来日方长 谷风闻言瞳孔剧烈颤了颤,如今能让他如此挂心和在意的,除了哥哥之外,便没有别人了。 程绍仲也早已将他看的通透:“你绝口不问你哥哥的下落,是怕连累他吧,想通过牺牲自己,来保全他?” 谷风咬紧了牙根,撇过头,低哑道:“我哥哥已经死了。” 程绍仲忽而低笑:“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管是他,还是你。” “程绍仲,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已经落在了你的手里,你干脆直接了结了我,给你未婚妻报仇!” 谷风的身体扭动起来,似乎想挣脱开桎梏。 鬼佬见了下意识地扭住他的手腕,只听谷风惨叫一声,像是骨头错了位。 程绍仲睨了鬼佬一眼,后者知道自己下手狠了,可这混小子实在可气,他没忍住。 谷风疼得只能嘶嘶倒吸着冷气,他却还嫌不够,身子还要往前拱。 这个时候,程绍仲拿出了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 谷风眼眸赤红着,他自知逃脱不了,也没指望着程绍仲能大发善心放他一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即将到来的结局和命运。 但命运到了这个时候还跟他开了个玩笑。 程绍仲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跟你弟弟说句话吧。” 说完,他把手机递到了谷风的耳边。 方才还像长满了刺的人顿时石化住了,连眼睛都不眨了,只静静地怔怔地听着那边的人讲话。 “小风,是你吗?我是哥哥,我是哥哥呀!”谷俊急的声腔都变了,有些急躁和尖利,可在谷风听来,那还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声音。 “哥……”他收敛起了所有的脾气,只剩下庆幸和委屈,“你真的没事……” 谷俊来不及跟他寒暄别的,只焦急地问:“你现在在哪,告诉我,我去找你!” 谷风闻言没有丝毫喜悦,相反,他的眼中心中都是恐惧。 他刻意避开程绍仲的眼神,以为这样就能让后者忽略掉电话里传来的那道声音。 “哥,你别管我了,这次是我做错了,我有什么下场都是我罪有应得……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平安地过完这辈子,你能答应我吗?” “小风,你……”谷俊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也清楚这次谷风是把程绍仲得罪了个彻底。 可是不管弟弟做错了什么,做哥哥的都不能放弃他,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他也要再试一试。 就在他要重新开口的时候,手机却突然断线了。 他以为是信号中断,忙又重拨回去,可无论他打多少遍,对方始终没有再接通。 另一头,程绍仲将手机放在谷风的面前,明明只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伸手就能拿到,可就是这触手可及的距离,此刻却是世上最遥不可及的所在。 谷风开始还动了几下,后来他像是没了力气,软塌塌地靠在墙边,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的屏幕。 程绍仲看着这一切,兄弟间的情深或许很感人,但他的心丝毫没有被触动,眼里漫出来的,依旧只有无尽的冰冷。 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是谁告诉你,沈瑟是我的未婚妻,又是谁说你哥哥已经死了?” 谷风的嘴唇抖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程绍仲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如鬼佬所说,谷风脸上的血污立即脏了他的手,让他修长干净的指节都染上了污秽,不过他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谷风饶是已经经受了百般剧痛,此刻下巴近乎脱臼的痛觉还是让他无法忍受。 他的牙齿在打颤,唇舌碰撞在一起,满嘴都是血腥的气息。 他有些艰难地说道:“没、没有谁……都是我自己……” 如此冥顽不灵,连鬼佬都没了耐心,他劝道:“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要我说,直接做了他,剩下的我想办法去查。” 程绍仲没理会他的话,目光仍旧集中在谷风的脸上。 谷风被强迫地抬起头,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仇敌”,他才明白,那个人所说的需要克服的最深的恐惧是什么。 是这种被直直看入内心深处的威慑。 心理的崩溃只在转瞬之间,谷风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先前坚强的心理防线会在这一刻近乎崩塌。 他甚至有种窒息的恐慌,这种恐慌攫住了他,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奇怪的是,程绍仲并没有继续对他施加压力。 下巴的力道猛然撤去,谷风的身体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鬼佬在一旁看得实在是一头雾水,以他的个性早就快刀斩乱麻,眼不见心不烦了,可程绍仲偏偏如此淡定和温吞,甚至称得上犹豫不决,真是让人心里直痒痒。 只是他就算再着急也没用,雇主没下指令,他也不能自作主张。 程绍仲站起了身,看样子是放弃跟谷风继续对话了。 鬼佬见状连忙上前捡起手机,用自己的衣服仔细擦了擦之后,才递到程绍仲的面前:“程先生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保准没问题。” 程绍仲接过手机,对他说:“好好看着他,人要活的。” 鬼佬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着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程绍仲的确是打算走了,因为他答应过沈瑟会早点回去,天色已晚,别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害怕。 而此来想要得到的答案,倒也不是半点没有收获。 他临走的时候又睨了谷风一眼,后者一动不动着,像是已经万念俱灰,可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就像打定的必死的决心,也有可能在转瞬间龟裂。 程绍仲的嘴角轻轻扯了扯,嘴边浮起一丝浅淡的讽笑。 很多事都是来日方长,太过着急非但不会达成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像之前的那个错误,他不会再犯了。 第313章 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程绍仲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 沈瑟躺在床上阖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了,但双手攥着被角,唇线也抿着,似乎有些心事。 程绍仲伸出手指,轻轻触上她的额头,本来并不想吵醒她,可沈瑟很是警觉,很快就惊醒了。 “啊……是你啊……”她深吸了口气,声音还有些闷闷的,“怎么一声不响的,吓到我了……” 屋里的光线很暗,所以程绍仲的笑意更多的是从声音里传达出来的:“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沈瑟睁大眼睛,但眼前的人的轮廓依旧是模糊的。 她干脆坐起身,直接伸手抱住他,温热的触感,鼻尖馨香的气息,才让她真切地感受到,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凑在他的脖颈间使劲嗅了嗅:“你洗过澡了?” 程绍仲抚上她的后脑,笑她像小狗一样有个灵光的鼻子。 可沈瑟却由此发现了一点不同的意味,而且就女人的第六感来说,这是个不太好的讯号啊。 “又不是早晨也不是睡前,你干嘛要洗澡啊?”她幽幽地直起身,幽幽地问道。 程绍仲自然不会告诉她真实的原因,外面所有的污秽血腥,都不需要她知晓。 “只是换套衣服,你在想什么呢。”他曲了一下指节点了点她的鼻尖。 沈瑟摸摸自己的鼻子,知道事情肯定不是她想的那么狗血,她就是心里紧张,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想着缓和缓和气氛。 她想了想,便又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好!我们一起吃吧!” 其实沈瑟已经吃过了晚餐,虽然餐食都很精致,但她有点食不知味,因此吃的并不多。 程绍仲也不饿,但见沈瑟这么跃跃欲试的,还以为她想吃东西,于是应了下来。 很快小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碗碟,沈瑟殷勤地给程绍仲夹着菜,还顺带评价一句,这里的饭看着是好看,味道可比家里的差多了。 程绍仲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反常,不过她既然不开口,他也不主动问。 而且对沈瑟的亲近,他非常受用。 过了会儿,沈瑟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开始今晚的正题。 不过她却没开门见山,而是有些顾左右言他:“我下午做了一个梦。” 程绍仲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表示吃完了,在耐心听她说话。 “嗯,什么梦?”他从善如流地问道。 “就是我之前经办过的一个案子,一个中年妇女因为反抗家暴,把丈夫给杀害了,可是后来发现,真正下毒杀人的凶手是她还未成年的儿子,叫福宝。” 这件事过去的时间不算太长,连程绍仲都有印象:“我记得,最后母子两个人都判刑了。” 沈瑟怅然叹了口气:“是啊,那个时候我还问过你,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程绍仲的眼前也浮现出那时的情景,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低着头,期待又忐忑地等着他的回应,其实他很想揉揉她的头发,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想做,就一定能做好。 只可惜,他错过了,有那么多的时机可以让他回头,而他一个也没有抓住。 程绍仲觉得胸口有些滞闷,但他无法逃避,只低声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可能是我心里边总觉得有些遗憾吧,明明可以帮到福宝更多,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你已经帮他走上了一条正确的路,没什么可遗憾的。” “真的吗?你觉得让他认罪伏法是正确的选择?” “当然。” 沈瑟看向他的眼睛,眸光显得清亮又纯真:“我记得以前刑法课上老师说过,未成年或者刚成年的孩子们价值观还处于塑造的阶段,做出的很多事都是出于冲动,甚至不是他们的本意。法律会惩罚他们做错的,但同时又会给出一个正确的引导。谁都会犯错,关键是能不能得到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对吗?” 程绍仲垂眸,在她眼中星星点点的光亮里,他好像猜出了她今晚如此大费周章,绕了这么大弯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说的是谷风?”他问。 沈瑟不意外他能猜出来,只是有点小紧张,本来这件事都已经说定了,她又旧事重提,他该不会生气吧。 “嗯……今天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心里总是不大舒服,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就梦到福宝了……” 程绍仲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瑟干脆豁出去了,将压在心底的话全盘托出:“其实我也没受什么太大的伤,而且谷风他也是事出有因,你就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让他去公安局自首就行了。” 程绍仲的语气很平静,却又很严肃地在阐述一个事实:“你差点丢了性命。” 沈瑟:“可是……”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现在会是个什么结果,你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为他求情吗?” 沈瑟怔住了,因为程绍仲像是生了气,还在跟她发脾气。 是啊,他该发脾气的,毕竟他事事都为了她着想,而她还总是违背他的心意。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你别误会,我不是不领情,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不忍心一个人的人生就此被毁掉,还是仅仅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不想因此背负上负罪感度过余生。 或许都有,也或许都不是。 沈瑟的手握得更紧了,生怕程绍仲会推开她,但她的心意却没有变。 她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就当做是我心软没原则好了,就这一回,答应我的请求,好吗?” 程绍仲将她的恳求看在眼里,也明白拒绝只是一句话的事,只要他开了口,结果依旧不会改变。 可他没能忍心。 这样真切的请求,他没办法拒绝。 于是他反握住那只温软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答应你。” 第314章 终于不再假装 目的达成,得偿所愿,沈瑟该觉得高兴的,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半点喜悦都生不出来。 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比愿望无法达成更让她觉得憋闷。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办法收回说出的话。 程绍仲松开了她的手,她心里一凉,却见他是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收走。 他一如往常那般替她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沈瑟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意识到,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将这样的对待看做是理所当然。 这个人是程绍仲啊,往日里对她不假辞色,对其他人更是不放在心上的程绍仲。 他待她这样好,而她呢,又为他做了什么。 沈瑟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豁然发现,她真的任性太久了。 …… 顾绍季自从知道沈瑟可能出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 这天他又跟几个发小出去喝了酒,喝得有些醉,所以回家的时候是被人送回去的。 吴婷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即从房间里跑出来,这段时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顾绍季之外谁都害怕,因而每天等他回家是她最大的期盼。 看见还有个外人在,她有些吃惊,紧接着就是不自在,双手紧张地绞着,也说不出话问候。 还是那人朗声道:“嫂子好,我是顾少的朋友,顾少喝多了,我这才送他回来。” 吴婷还是觉得喉咙发紧,她咽了咽说道:“哦……谢谢你……” 顾绍季有些晕晕乎乎的,脚下也虚浮踉跄着,吴婷见状哪还顾得上别的,连忙上前扶住他。 换做往日,他半醉半醒的时候,通常喜欢逗逗她,一把揽住喊声老婆,就会让吴婷面红耳赤。 可今天他是真的醉了,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和闲情逸致,他眯着眼睛看清楚身边人的模样后,眉头一皱,将抬手将她推开了,很不留情面。 吴婷和另外那个人都愣住了。 “走吧,都走开,我可以自己走……我自己走……”顾绍季又将自己的兄弟推开,鞋子也没脱,扶着墙就向房间走去,身形摇摇晃晃的,勉强才能保持平衡。 剩下两人站在原地,吴婷的脸色青白,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愣愣地看着顾绍季的背影,很久都缓不过劲来。 旁边的人是混出来的人精,见此情形知道不能多留,说了声再见就抓紧溜了。 于是偌大的房子里又变得静悄悄的。 顾绍季强撑着来到房间,可脚下一绊,还没等到床边就摔倒了,于是他顺势躺下,干脆直接就地睡了。 吴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如此,虽然心里难受得很,但还是走上前去,蹲下身,哑着声说道:“绍季,地上凉,去床上睡吧。” 顾绍季现在哪能听进去,他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意思是别出声,他要睡觉。 吴婷便去拉他的胳膊,想将他扶起来。 她这样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支撑一个男人的重量,除了惊动了顾绍季,其他的半点用处都没有。 而被打扰的男人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重重地甩开手,伴着极其不耐烦的一声:“滚开!” 吴婷被挥倒在地,身上传来的疼痛在其次,心里的痛苦和委屈才让她更加难以忍受。 “为什么……”她开始是喃喃的,后来声音慢慢变大,渐渐变得歇斯底里,“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 顾绍季眼睛紧闭,眉头也是蹙着的,看样子并不太舒服。 他没有回答吴婷的问题,可后者对他的质问并没有因此结束。 “我为了你跟家里决裂,跟我爸断绝关系,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只是想让你对我好一点。可你现在就连装都懒得装了,你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不觉得亏欠了我吗?” 吴婷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她很想捶着这个男人的胸口问,如果不爱她,当初为什么要向她求婚,为什么在给她许下那么美好的愿景之后,转眼间全都变了。 顾绍季处于醉酒的状态,平日里的清醒和伪装自然都消失不见了,所以耳边响起的句句发自肺腑的真言,于他来说只是恼人的聒噪。 他忽得坐起身,向着哭到发抖的女人怒道:“给我闭嘴!哭哭哭,每天只会哭,你还会做什么!” 吴婷被吼得怔住。 顾绍季却还觉得不解气,他长久压在心底的郁闷和不甘,经由这次机会,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是,我不爱你,我看着你就烦!要不是你是吴家的千金,我懒都懒得理你!” 他撑着地站起,脚下还有些虚浮,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一时冲动:“要是聪明点,你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别给我惹麻烦,不然的话,我们就离婚!” 离婚…… 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吴婷已经停止流泪,她瘫坐在地上,听着丈夫满脸不耐烦地诉说着对她的冷情和厌恶,整颗心都像是被冻住了。 顾绍季是想走的,可他的头实在晕得厉害,一个转身的功夫还是面向下倒在了床上。 他草草一卷被子,蒙头很快睡了过去。 吴婷听着他渐渐低沉的呼吸声,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将一室冷寂打破的,是有人睡梦中细碎低语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听清楚顾绍季在说什么之后,吴婷的眼圈再次红了。 她甚至都没有站起身,直接爬到床边,抓住了顾绍季的腿。 “绍季……”她由绝望又变为了委屈。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她所有的侥幸都打破,彻底将她打入深渊,再也看不到半点希望和光明。 “对不起,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不会放弃你的……沈瑟……” 沈瑟…… 第315章 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沈瑟这个名字,吴婷并不陌生。 相反,这两个字还曾在她心底刻印了许久。 当初她跟顾绍季订婚的前夕,曾经接到过一个女人的电话。 电话里,对方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她能明确地察觉到这个人跟顾绍季的关系不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后,她还试探了两句,问顾绍季有过多少红颜知己,后者意味不明地一笑,当即吻住她,而后说道,不管以前有多少个,现在和以后都只有她一个。 吴婷那时算是处在热恋期,她实在太爱这个男人,因而有时候就算是知道他在说甜言蜜语,也还是十分受用。 订婚仪式上,她记得顾绍季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脸色有些难看,但当时现场的来宾很多,为了自己和家族的体面,她始终扮演着一个举止优雅、大方得体的准新娘,并没有对场外的事细究。 之后生活过得风平浪静,渐渐地,她也就将这些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真正让她在意起来的,是后来的一次旅行。 当时她和顾绍季去了趟巴厘岛,热带的风情总是热烈开放的,带动着人也变得热情起来。 顾绍季估计是想讨她开心,特地包下了一整场的烟花秀。 烟花升入空中,极致地绚烂过后,一束束流光瞬而落下,洒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 如此绝美的景象,让吴婷陷入了无尽的感动中。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后者也仰头看着远处,五彩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和眼中,显得无比的好看。 她刚想挽住顾绍季的胳膊,告诉她自己很喜欢这场表演。 这个时候,她听到他自言自语道:“钻戒不喜欢,偏偏喜欢这种土气的烟花,真不知道什么品位。” 吴婷一愣,他在说她吗? 顾绍季恍若未知,仿佛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真可惜,这么美的景象你没能看到……沈瑟……” 沈瑟。 吴婷确认自己没听错,因为她曾经在顾绍季的手机上看过这个名字的来电。 那个声音甜美,话语间却又显得干练稳重的女人。 回国后,吴婷特地派人去查过沈瑟的情况,得知她是个律师,家境一般,在南城一家普通的律所,平日里生活的很单一,基本上除了工作外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 这么一个平凡又简单的女人,怎么想,也不会是顾绍季会喜欢的类型。 吴婷有很多次都想直接问问顾绍季,他是不是对沈瑟这个人很上心,或者他们以前交往过,难道他对她还余情未了? 可后来这些话都被她压在了心底,既然他们已经订婚了,她就不该再生出任何的怀疑,她要对自己的男人有绝对的信任,否则顾绍季也会觉得很伤心吧。 话虽如此,真正做到还是很难的,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克服了这件介意的事。 而如今,时隔这么久,曾经逃避过的所有,还是原形毕露,甚至是变本加厉。 顾绍季只是在说梦话,很快头一偏,更沉地睡了过去。 吴婷在床边静默地坐了许久,她的身体已经瘦弱不堪,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实感。 她缓缓地找出了顾绍季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然后打开通讯录。 通讯录的联系人并不是很多,几乎是在最下方的位置,她看到了那个名字。 …… 第二天清晨,沈瑟早早地醒来,说是早醒,倒不如说晚睡。 她辗转了大半夜,到了天明才浅浅睡了一觉。 外面天色已经亮堂了,她躺不住便坐起身,打算去趟洗手间。 而这时,病房的门居然被推开了。 程绍仲拿着一个印着logo的纸袋,见沈瑟醒来,他也有些意外。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很自然地将东西放在了床头的位置,轻声问道。 沈瑟却是看着他,仅仅过了一晚,她竟有些恍然的感觉。 “我想去洗手间。”她有些尴尬地抓了一下被子。 程绍仲浅浅笑了笑:“待会儿洗漱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可以出院了吗?”她有些意外。 “嗯,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以回去休养了。” 沈瑟是很想出院的,所以这算是个好消息。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又落在旁边的纸袋上:“那这是……” “换洗的衣服。” 半个多小时后,沈瑟吹干了头发,穿上一件崭新的天蓝色长裙,站定在程绍仲的面前。 程绍仲的眼睛似是亮了一下。 沈瑟有点局促地顺了顺头发:“化妆品都没带来,一点妆都没化。” 程绍仲说:“已经很漂亮了。” 他这个人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能这么说,估计真的就是心中所想。 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沈瑟心里的阴霾也像是一扫而空一般。 因为四月的天气还有点凉意,出门的时候程绍仲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瑟的肩头。 短短几天,再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沈瑟只觉得活着可真美好。 上车后,她无意间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后面有辆黑色的车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之前守在外面的保镖已经回去了吗?” 程绍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跟着呢。” 沈瑟转过头向后看了眼,果然如她所想。 “以后我们出门不会一直有保镖跟着吧,是不是有点夸张啊。”沈瑟回过头,靠在程绍仲的肩上问道。 而他回答的很清淡:“他们会很注意,不会让你不自在的。” 真是答非所问,沈瑟腹诽着,也知道他这么说就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栋陌生的建筑物外。 沈瑟仰头看了眼,高耸的楼层直让她眼晕。 “这是什么地方啊?” 程绍仲笑而不语,只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上了楼。 抵达楼层后,沈瑟环顾了眼四周,还有点不确定:“这该不会是住的地方吧?” 程绍仲打开那扇唯一的门,终于告诉了她答案。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 第316章 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沈瑟走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跑到开阔的落地窗前,从这边看过去,竟然能将繁华市中心的景象尽收眼底。 而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装饰和摆设…… “这里怎么那么像以前你的家啊?”沈瑟的手撑在玻璃窗上,对眼前的场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程绍仲则走到她的身后,抬起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像眼前的样子,能让你住的舒服点。” 沈瑟的耳根有些红了,她没想到他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其实在哪里都好,住什么样的房子也无所谓,只要有他在,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她喜欢的。 她在他怀里转过身,抬起头期盼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换房子住了?” 程绍仲很喜欢她这样生机勃勃的样子,他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怕你一直住在郊区闷坏了,到时候折腾的还不是我。” 沈瑟羞恼地捣了他一拳:“胡说,我什么时候折腾你了,明明都是你折腾我好不好?” 话一出口,她的脸就更红了,怎么这话有点不正经呢,她明明是很严肃地在申明一个事实好不好。 很可惜,在某人听来,这的确很“意味深长”。 程绍仲低头吻住了她。 在不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城市,近乎一样的场景下,两人像是回到了从前。 所有的过往都像是被抛在了身后,又像是在未来等着他们。 他们会一直这样相守在一起,拥有一个彼此都会参与的幸福人生吧。 起码在这一刻,没有人会怀疑这个事实。 等到这个绵长温柔的吻结束,沈瑟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她靠在他的怀里,还惦记着方才的事,嘟囔着:“看吧,就说是你折腾我,还不承认……” 程绍仲笑了,刚想再逗逗她,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的号码显示在大洋彼岸。 沈瑟看到程绍仲的脸色明显敛了下来,她虽然有些好奇,可还是很理智的,于是告诉他,他先接电话,自己去别的房间转转。 待她走开后,程绍仲的一只手插进裤袋,挺直的背影立于窗前,看着一丝不苟,又有些生人勿近的严肃。 他接通了电话。 蒋莫海中气十足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也相当有穿透力:“上次走的那么急,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劳蒋先生挂心了,现在一切都好。”程绍仲淡淡答道。 “哈哈,那就好,不光是我,连abbie都很担心,一直催促我询问你的近况呢。” 这一回程绍仲没有应声,嘴角也只扯出一抹轻笑。 蒋莫海见他不搭腔,轻咳了声,终于说出了真实的目的:“abbie已经完成大学学业了,我一直想让她进公司历练,正好大中华区有合适的职位,以后她到了安城,还得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蒋夏微要来安城。 这件事确实有些出乎程绍仲的预料。 而蒋莫海将女儿托付给他,同样并不符合常理。 他顿了顿,说:“蒋小姐能力出众,想必能很快胜任新的职位,不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这算是不留情面的拒绝了,程绍仲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恰恰相反,他是把对方的心思都摸透了。 蒋莫海见状也有些尴尬,毕竟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他觉得自己女儿比谁都要优秀,也绝不会缺适合的对象,可蒋夏微偏偏就是喜欢这个男人,哪怕对方已经有未婚妻了她也不死心。 没办法,在女儿的强烈请求下,他只好做这个不是本意的牵线人了。 “abbie是个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你跟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魅力的。而且我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将会继承我所有的资产。程先生,有句话虽然很失礼,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个男人的婚姻对他的一生有很重要的影响。只要你想,现在就可以达到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蒋莫海算是把事情的本质直白地剖开了,蒋夏微有着这样的背景和身份,和她结婚的男人不仅会与她结合,更会与她背后的家族联结,以后无论是在资本界还是上流社会,都会占有一席之地。 区区一介婚约就能平步青云,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蒋莫海想起当初,他一个平凡的华人初到华尔街,即便有着高智商高学历,却还是举步维艰、处处被人排挤。 直到后来,那个改变他命运的资本千金出现,让他的人生瞬间逆转。 为了成功,抛弃国内的妻子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在巨大的成功面前,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 他觉得这是必须做出的牺牲,而且只是一点小小的牺牲。 “其实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很多时候非但不能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成为负担。你还年轻,所以对这些仍有幻想,以我过来人的身份,我只想劝你一句,别这么冲动做出选择,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沈瑟此时正从一个房间走出来,见他还在讲电话,便吐吐舌头,放轻脚步去到了厨房,准备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做来吃。 上次她跟程绍仲说,让他回来尝尝她的手艺,那可不是随口一说而已。 冰箱里倒是有满满当当的食材,她翻找了一阵,从里面找出需要的材料,袖口一挽,围裙一系,就开始自己的“作业”了。 程绍仲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碗盆碰撞的声音,他简单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然后循声来到厨房,看到的就是沈瑟跟一条冰鲜的鱼在做斗争的场景。 他没出声打扰,反而是靠在门口,饶有兴致地欣赏了起来。 处理鲜鱼对沈瑟来说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她一触上那滑滑溜溜的鱼皮,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极力忍着不适,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心里舒坦点,她还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鱼老兄啊,麻烦你配合一点哈,给我点面子。反正都是要被吃掉的,被我做的好吃一点更算是死得其所对吧。” 程绍仲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317章 不能失去什么 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过来了,沈瑟顿时有点挫败,不过为了不在他面前丢脸,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不要进来啊,今天的午饭由我搞定,你出去准备准备吃饭吧。” 程绍仲看着那条待宰的鱼老兄,它的眼睛还无力地外翻着,估计是有些死不瞑目。 他摇头感叹了声:“这难度有点大。” 沈瑟以为他看不起自己,当即心气就顶上来了:“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好啊?我可告诉你,我最近厨艺精进了不少,何清都夸我做的好吃呢!” 程绍仲见她边说边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刀,怕她伤到自己,他走上前将刀柄夺下来,然后很自然地又将她的围裙解了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跟将士卸甲有什么区别,沈瑟觉得自己被深深鄙视了。 她刚要发作,就听面前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说道:“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跟一条鱼较什么劲。” 沈瑟低头看了眼,这件衣服是c家的牌子,要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不是一般的贵。 她可不是个浪费成性的人,反应过来之后还有点后怕:“那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程绍仲见她如此执着,实在没办法了,才出言阻止:“不用麻烦了,我们出去吃。” 沈瑟刚要说话,他便继续道:“费律师请客。” 有人请客,那当然是最好了。 沈瑟终于高兴了,什么鱼啊菜啊都抛在了脑后,兴奋地挽住程绍仲的胳膊,颇有点雄心壮志的意味:“走吧,去吃垮他!” 就她那个小鸟胃,能吃垮谁啊。 程绍仲捏了捏她的鼻头,两人很快出了门。 费洛德选的地方是家粤菜餐厅,因为沈瑟身体刚刚痊愈,最好吃点清淡的饭菜,汤汤水水的也好消化。 他考虑的周到,礼数也相当周全,程绍仲和沈瑟抵达的时候,他还亲自出门去迎接。 一见到沈瑟,他感慨万千,拉住人家的手就开始絮叨起来:“丫头啊,幸亏你好生生地站在这,不然你让我这个老头子可怎么心安啊。那天真的是巧了,我偏偏去开了会,偏偏没带手机,真是不好意思……” 他说了一大通,沈瑟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她疑惑地问道:“费律师,你干嘛要跟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费洛德心想着沈瑟可真是个不计较的好姑娘,哪像某个人,因为这件事,差点跟他翻脸。 他还想倾诉一下自己的“衷肠”,这时程绍仲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凉声打断了:“有什么话进去说,饿着呢。” 费洛德连连应道:“哦,哦,咱们先进去吃饭,别把丫头给饿坏了。” 三人去了最安静的那个包间,服务生很利落地上完了菜,满满一大桌。 沈瑟要是没记错的话,费律师也不是贪吃的人,弄这么多花样,别到最后浪费太多吧。 不知道是顾念着不浪费,还是单纯的饿了,总之她胃口大开,几乎每样都吃了不少。 费洛德此时就是和蔼慈祥的长辈心态,见沈瑟吃的这么欢实,他比吃进自己的嘴里还要高兴,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倒是程绍仲怕沈瑟吃多了不舒服,见她差不多饱了,就将一盅汤放到她面前,意思是喝完这个就停下吧。 沈瑟知道两个人都是为自己好,因而心情很不错,眉梢间都带着轻松笑意。 费洛德见状终于腾出空来对程绍仲说:“你们什么时候搬到市中来,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必,已经安顿好了。” “动作还挺快,看来是早有准备了。”费洛德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沈瑟闻言也好奇地问道:“什么早有准备?” 程绍仲一改方才的冷淡,对她解释的很有耐心:“之前你急着出来工作,为了你上班方便,当然要早做准备了。” 上班? 沈瑟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真的?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我现在可以去工作了吗?” 程绍仲和费洛德都笑了。 “丫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什么苦了呢,待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少人的理想生活吗?怎么到你这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摆脱呢?”费洛德揶揄地问她。 沈瑟则是努了努嘴,对这些话很不认同:“我才不喜欢待在家里呢,什么事都不做可无聊了。我宁愿天天加班干活,能办一个案子是一个,起码会活的充实很多。” 费洛德方才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听她这么说,其实他很欣慰:“你有这份决心,以后一定会比现在更优秀,更成功。” 沈瑟被夸得美滋滋的,还有点飘飘然了,她指了指身旁的男人,问:“能跟他一样成功吗?” 费洛德迟疑了一下,语气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太成功了也不好,人嘛,活的开心自在就行了,是吧,哈哈……” 沈瑟被他逗乐了,这个费律师啊,别看总是不太正经,可说出来的都是真话。 程绍仲的程度的确不是一般人能达到,而她从来也没想过要一步登天。 从前她因为与他的差距自卑过、怀疑过、自怨自艾过,可如今她不会妄自菲薄,也没有好高骛远,她只是想跟自己较较劲,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能比前一日的自己好一点,这样就足够了。 她转过头看向程绍仲,亮晶晶的眼里就像是写着这些话。 程绍仲什么都能读懂,眼神也变得异常的柔软。 她就像是一朵含苞的雏菊,在他面前慢慢绽放着绚丽。 他想保有这些活力和纯真,想将这样的美好永远的定格住。 因而无论是有人刻意投下诱饵,还是蓄意制造波澜,他都会将其全部挡在身外。 爱情有时候确实不会给人带来名利声望,但却会让人在蓦然回首的某一天,发现自己并不是孑然一身。 他对自己拥有什么,不能失去什么,从来都清醒无比。 所以,选择早已是一目了然。 第318章 铺陈的过往 饭后,费洛德主张再请两人去一个地方转转。 沈瑟是想去的,但她怕程绍仲不同意,便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同时也算是给他施压,因为她真的很想去玩啊。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他待会儿还有事,实在是没办法再腾出空了,可沈瑟又如此殷切,思索片刻,他轻叹了口气说:“想去就去吧,不过不要乱跑,跟紧费律师。” 沈瑟开心地向他敬了个礼:“yes sir!” 费洛德也激动了,就这么把沈瑟托付给自己,他真的放心啊,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他当即表示:“你放心,就算我把自己弄丢了,也绝对会把这丫头安安全全地送回到你身边!” 沈瑟听着一脸黑线,她又不是什么淘气鬼,至于让这俩“家长”替她这么操心吗? 程绍仲将车留给了沈瑟和费洛德,待到前车一起步,后面一辆静候的车子也跟着一同驶入车道。 路上,沈瑟问费洛德待会儿要去哪,有什么好玩的。 费洛德还是喜欢卖关子,他挤挤眼:“去了就知道了,肯定是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意想不到的地方? 沈瑟看着他的样子,就算是想猜也猜不出来。 汽车行驶了很久,久到沈瑟都觉得像是离开了安城的地界。 最终停下时,她都有点瞌睡了。 还是费洛德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精神一震,清醒过来。 这里如她所想,真的远离闹市区很远了,放眼望去,除了遍布的荒草外,就是十几棵参天的古树矗立在道旁。 古树经历了时光的流转,岁月的沧桑,却依然焕发着生机,好像有什么深驻于内,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沈瑟暗暗惊叹过后,问道:“费律师,这是什么地方啊?” 费洛德笑了笑,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另一旁,替她打开了车门。 “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沈瑟满怀着好奇,跟着费洛德走过古树投下的林荫道,走了大概一两百米的样子,终于见到了隐秘在万草丛中的一幢古朴的建筑物。 安城是个历史古都,有许多数百年前的建筑流传下来,沈瑟先前来这里旅行的时候也去参观过,每每见到都会赞叹。 而此时,她见到的远比其他散布在市井内的古屋气派宏大多了,放眼望过去,说不出太华丽的赞美,唯有心中的升腾起剧烈的颤动。 费洛德见沈瑟看的有些呆了,便更深地笑了声:“喜欢这吗?” 沈瑟有些不确定地反问:“这是宫殿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私家建筑。” 费洛德的眼里闪过的似乎是骄傲,也有遗憾。 “这是程家的老宅,程家是安城本地上百年的望族,直到绍仲外祖父的那一代,都没有衰败过。” 程家的老宅? 沈瑟闻言受到的冲击比方才还要大,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是程绍仲的外祖家。 她脚下不由得向前挪动了几分,再看这栋建筑物时,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了些许不同的感受。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沈瑟自言自语着,“太可惜了……” 费洛德叹了口气,语气比什么时候都要认真,当然,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早些年程老爷子溘然长逝,程家没了主心骨,唯一的女儿也被顾家控制着,很快程氏名下的产业都被侵吞了。而这栋老宅也被转卖过,只是后来传出了一些灵异的传闻,没人敢住在这里,也就因此闲置下来,到了今天。” 费洛德说着,示意沈瑟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那种无名的压迫感和敬重感就越深。 沈瑟走了一段距离,慢慢停下了脚步。 费洛德察觉到后便回头看向她,揶揄道:“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害怕了吧。” 沈瑟摇了摇头:“不是害怕,是有点……不敢靠近。” 费洛德耸了耸肩,没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家里是这种情况,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沈瑟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不奇怪,他不太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更何况这些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很多事他就算经历了,也没有太多的记忆。” “既然他不想告诉我,我如果贸然地闯进去,会不会让他觉得有负担呢?” 费洛德挑了一下眉,似乎对她的想法有些意外。 “不会的,知道了这些,你才能更深地了解他。那些他不愿意说的事,并不是他觉得不重要,反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瑟静默片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容已经变得坚定。 费洛德是有这个家里的钥匙的。 想当年他想尽办法将这把宝贵的钥匙珍藏,是想着有一天,等着程家的后人回来,他将保管的东西交出,也算是对程家的一种报答。 先前他提出过将钥匙给程绍仲,但后者没要,说已经腐朽的东西,就不用再挂念着了,就像是已经衰落消逝的程家,旧日的光环早就不复存在,何必揪着残败的东西不放,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费洛德一方面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另一方面又实在舍不得。 这是程老爷子的心血,也是程婉毕生的执念,如果就这么放手了,他的后半辈子要怎么安心。 今天请程绍仲和沈瑟吃饭,为后者压惊道歉是真的,让他们两个来这里看看程家老宅也是真的。 有沈瑟在,程绍仲总不会太绝情地拒绝。 虽说最终他还是没来,但是沈瑟也算是半个程家的人了,让她瞧瞧这里的景象,听听往日里程家的辉煌,也算不错。 终于推门走进去,在漫天扬起的灰土里,沈瑟发现眼前的建筑忽而模糊,又忽而清晰。 震撼袭上她的心头,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程绍仲的家,他的真实背景,他不愿提起的过去,他从未说过的悲伤,都像铺陈在她的面前,只要一抬手,就能触到。 第319章 会是什么模样 “程家的人不仅身份尊贵,德行品性都十分出众。程老爷子是安城有名的慈善家,接受过他资助的学生和创业者不计其数。就连程婉,就是绍仲的母亲,当年也是上流社会最瞩目的望族千金,她处处光彩夺目,没有一个女人能抢走她的风头,而且她跟她父亲一样,乐善好施,没有贫富阶级观念,很有亲和力,见过她的男人都会对她一见倾心。” 费洛德的思绪飘到许久许久以前,那个时候是他最贫苦,也是最幸福的日子。 沈瑟的脑海里也描绘出了一幅幅轮廓,尚在鼎盛时期的家族,德高望重的一家之长,秀外慧中的名门千金,哪一帧影像播放出来,都堪称绝迹。 “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我那时也只是无数穷学生中的一个,对这座宅院,只敢远远地仰望,从没奢望过会有踏足的那一天。”费洛德的嘴边现出一抹自嘲。 “只可惜,后来我还是进来了。那是程老爷子下葬后不久,我作为顾氏的法律顾问,来监督程家资产的清理。虽说程家名义上的继承人是程婉,可她早就被顾兆霆控制住,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顾兆霆的主意。我亲眼看着老爷子的画像被人摘下砸毁,也看见那帮人粗鲁地将老爷子珍藏的各种宝贝摔摔打打。我很想上前阻止他们,告诉他们谁也不配动这些东西。但是我没那么做,我没有勇气,只是站在原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费洛德说起这些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在回忆,他更像是在悔恨,那些他无能为力的所有,让他刻骨铭心了将近一生。 沈瑟看着他微微颤抖着的手,顿了顿,伸手握住了。 “费律师,你没有做错。正是因为你将这些承担下来,才能让几十年的秘密保留到现在。” 费洛德的眼眶有些红,听到沈瑟说的这些,他眨了一下眼,眼角便湿润了。 “丫头,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知道那个时候不该冲动,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的发生,我始终忘不了,也无法原谅。原谅不了我的渺小无能,也原谅不了顾兆霆的狠毒贪婪。他受了程家的恩怨,还得到了程婉的倾心,可以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程家给的,但他忘恩负义到了极点,程家所有的悲剧,都是来源于他。” 对顾兆霆这个名字,沈瑟自始至终都是倍觉陌生的,当然也并不清楚这个名字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这是程绍仲的生父,偶尔有两次提到了,程绍仲总是反应冰冷,根本没有半点情分在。 那时她还在心里嘟囔着,程绍仲的性子还真是冷清,对别人也就罢了,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这般冷淡,还有与母亲也称不上亲近。 更早以前,她在跟顾绍季交往,顾绍季跟她求婚,被程绍仲碰到了,后者相当的生气,强压着怒意警告她,离顾绍季远一点,离顾家的人远一点。 当时她是什么反应呢?她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觉得他是看不惯她找到了新的爱人,想要破坏她的幸福。 或许那是出于对他的怨恨,但沈瑟当时全然想不到,他会有任何的苦衷。 时至今日,当费洛德真正说起了顾家和程家多年的恩怨后,沈瑟才恍然明白,其实一切早就已经有迹可循,是她蒙蔽了自己的心,所以才对这些视而不见。 费洛德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还以为说起的这些让她不舒服了,于是说道:“我们回去吧。” 沈瑟再次摇摇头,她跟费洛德一样,眼睛也红了,不过还没有眼泪。 “费律师,我们继续往前走,我想进去看看。” 院内的大门已经有些生锈了,推开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费洛德咳嗽了好几声,又将门上的脏污简单擦了擦,才让沈瑟走过去。 真正走到里面,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的要亮堂许多,没有恐怖片里阴森的气息,暖暖的阳光洒在地上,在空气中与灰尘交汇,形成了不同情态的光晕。 家具摆设大部分都被搬走了,剩下的也都损毁的差不多了,即便如此,仍旧能看出以前的主人对这个家的品位和用心。 费洛德环顾了四周,时隔数十年,他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很神奇的,他望着这里的一砖一石,竟觉得一切都很熟悉,就好像离别只在昨日。 他指着原来沙发的位置说:“听当年程家的佣人说,老爷子总喜欢在这里看报喝茶,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有客人来了,他就让人拿出珍藏的茶叶招待,不管来者是富是穷,是高官还是平民,他都一视同仁。” 沈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的敬畏更甚。 她甚至开始想象,如果程绍仲从小到大是在这样一种环境长大,那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还会这样的沉稳睿智,但会少了一分洞察世事的城府。 见她在发呆,费洛德便牵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去到了楼上。 上面曾是程婉和程绍仲的房间,每到节日或是重要的日子,程婉就会带着儿子回老宅来住,随着父亲一起招待各方的宾客。 沈瑟一间一间房间看过去,这里已经没有了人烟的痕迹,可不晓得为什么,并不让人觉得荒凉。 明明都是废弃已久的地方,但真正走进去,还会有两分亲切。 或许是想到这是程绍仲待过的地方,那应该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和自在的时光,从那之后,一切就变了。 沈瑟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脚下有一个相框,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尘,她用手指揩去,发现照片上是一个六七岁小孩子的模样。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孩轻扬着下巴看向镜头,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明明是想笑,只是又像是在扮成熟,一丝不苟地抿紧嘴角。 沈瑟盯着看了会儿,忽而间,酸了鼻子。 第320章 永远会站在他那一边 “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吧。”沈瑟的手指也变得脏兮兮的,可她并不在乎,又用手摩挲了一下相框的边缘。 费洛德走上前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点点头道:“是的,绍仲跟程老爷子长得很像。” “我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童年和少年时的照片,没想到他长这个样子啊。” 头发浓密,眉毛乌黑,鼻梁高挺,还有那双大而幽亮的眼睛,身板也站得直直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不见半点扭捏。 跟现在的变化不算太大,可真要是单独辨认,沈瑟绝不敢确认这就是程绍仲本人。 她还在痴痴地看着,倒是费洛德看了眼周围的残像,低声道:“丫头,这里灰尘大,咱们还是出去吧。” 沈瑟便将已经碎掉的相框打开,抽出那张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跟着费洛德一起下了楼,离开了这栋老宅。 一走出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沈瑟也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费洛德笑道:“进去一趟还是不容易的吧,别人都传这宅子阴气重,晚上的时候还会闹鬼,说是程家人阴魂不散,很不祥。” 沈瑟回头重新看了眼,传言的确耸人听闻,但是不同的人听来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传言只是间接表达了人们心底所想,有的人心中有愧,才会编造出这样骇人的谎言,想让别人也跟他们一样害怕,从而掩盖事实真相。如果心里坦坦荡荡,又需要忌惮什么呢?” 费洛德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正经认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看来今天是带你来对了。” 沈瑟看向他:“费律师还有话没跟我说完吧。” 费洛德难得有点招架不住,他没想到沈瑟会这么聪明,而且开门见山,想让他直接亮出底牌。 实际上他没什么底牌,他只是觉得时机到了,有些事该让她知道了。 “刚才我跟你说过了,顾兆霆能够发家,建立如今的顾氏,都是因为程家的支持。后来程老爷子突然病故,他非但没有感念程家的恩情,反倒是忘恩负义,将程氏大部分的产业侵吞,剩下的无法吸收的就直接关停,导致程家一夕之间覆灭。”说到这的时候,费洛德还是免不得有些激动。 “顾家的人都是自私贪婪的本性,顾兆霆的那几个子女也不例外。想必你已经听说过,顾家的大儿子和三女儿前段时间都因为意外离世。那不是单纯的意外,是为了争家产你死我活,最后剩下来的那个人,是胜者,也是凶手。” 剩下来的那个人…… 沈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谁。 她轻吸了口气:“顾绍季……” 费洛德分辨不出她是诧异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看着她,声线依旧平稳:“是他,别看他平日里好像吊儿郎当与世无争,其实背地里比谁都要贪心,也能狠得下心。顾兆霆在世的时候偏爱他的大儿子,却不知道,最像他的人,其实是这个看上去最不成器的小儿子,很讽刺,对吧。” 沈瑟缓缓点了点头:“对啊,太讽刺了。” 费洛德见她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之前你是不是跟他交往过?” 沈瑟没想着隐瞒,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没错,在南城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过两个月。” “那你现在对他……” “费律师,从很早之前,我对他就没有任何情分和幻想了,我甚至能猜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费洛德似乎也觉得说这种事有点不太合适,他毕竟是个外人,没有资格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 但他实在是没办法完全不介意,因为程绍仲。 “沈瑟,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认清楚顾绍季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想让你明白,以后的他无论是什么样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绍仲不想跟你提这些,是怕你伤心,可我不能不说,因为他和顾家的人是有世仇的,你明白吗?” 就算之前还有什么不解,到了今天,哪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沈瑟抿了抿唇,似乎在想些什么。 费洛德心里更没底了,沈瑟该不会真的对顾绍季有所留恋吧。 要知道当初程绍仲对顾绍季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前两天却又说,暂时不要动他了。 费洛德自然不能轻易答应,他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把顾氏夺回来,重振程家的家业,如今眼见着已经有了希望,为什么还要半途而废。 在他的追问下,程绍仲只得回答,他得顾及沈瑟的感受。 这就像是根刺一样扎在了费洛德心口,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出来的话,会被这根刺扎伤。 沈瑟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费洛德略显焦急的神色,说道:“不管你跟我说了什么,我的立场都不会改变。” 费洛德一听便急了:“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固执,做人不能太感情用事,要明白是非善恶懂吗?” “我当然懂,可我就是一个很感情用事的人。” “唉,你……”费洛德无奈地摇了摇头,是真的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沈瑟知道了程家的遭遇,会全力支持程绍仲做的事,不会再给他造成任何阻碍,谁知道她会这么倔。 可话已至此,他没什么别的可再说的,于是只好压下心里的焦躁,说:“那好吧,我们先回去吧,你就当做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沈瑟拉住了他的胳膊。 “费律师,我的意思是,不管顾绍季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我爱的人的那一边。” 费洛德闻言怔然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沈瑟坚定又温和的笑颜。 第321章 只有你能帮我 回去的路上,还没到市中心的边缘,费洛德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到号码之后先是无奈摇头感叹,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瑟,引得后者也来了好奇心:“费律师,有什么问题吗?” 费洛德于是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接着清了清嗓子,接通:“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对人家丫头这么挂心,你也太粘人了吧。” 沈瑟在一旁听得大事不妙,赶紧拽了一下费洛德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 什么粘人,程绍仲会是那样的人吗?绝对不是好不好! 费洛德能开出这样的玩笑,自然也做好了被回怼的准备,可神奇的是,程绍仲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问道:“现在在哪?” “这就准备回去了。” “先把沈瑟送回家,再去一个地方。” 费洛德这才正了正色,因为他听出了一点不一般的苗头。 “去那干什么?”他问。 程绍仲的语气依旧很轻淡,回答的也很简单:“出事了。” …… 沈瑟下车之后,本以为跟费洛德就在这里分别了,谁知道后者竟然跟着她一起下车,又一块上了楼。 费洛德一直送她到家门前,才摆了摆手,意思是告辞了。 沈瑟见状不解道:“费律师不进来坐坐吗?”她以为他想来家里喝杯茶呢。 费洛德扬了扬眉说:“以后来找你玩的机会多着呢,你不要嫌我烦就行了。” 沈瑟哭笑不得:“怎么会,我当然希望你能常来做客。” 费洛德笑了笑,示意她赶紧进屋关门:“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别单独出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以后我随身带着手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我。” 沈瑟闻言有些感动,因为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费洛德会跟她道歉,又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的安全。 他以为上次她被绑架,是因为没有打通他的电话,所以才心存歉疚吧。 可这真的不是他的问题,跟他毫无关系。 她把这些话跟费洛德说了,后者却是并不在意,说不要介意以前的事,只要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 而且他看了眼手表,好像有点赶时间。 方才他跟程绍仲通电话的时候,沈瑟在旁边也听到了一些,于是她有些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 费洛德连忙放下手,很自然地摇摇头:“没什么事,我是赶着回去开会呢。” “可我总觉得你们神神秘秘的。” “哈哈,丫头啊,你是这段时间太空闲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的。放心吧,等过阵子你去上班了,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是这样么? 沈瑟看着他真诚且无辜的表情,心里还是存着迟疑。 等到离开了公寓楼,费洛德一改方才的轻松神色,步履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按照程绍仲所说,第一时间去到了顾氏。 就在一个小时前,吴家业正式向媒体披露有关顾绍季威胁他勒索他的种种行径,并向司法机关上诉,要求顾绍季承担法律责任。 他预感到这次吴家业来势汹汹,可让后者突然发难的原因却让人不解。 来到顾氏的楼下,还没等下车,费洛德就看到了一大批的记者围堵在公司门外,守在门口的保安推搡着、叫喊着,但没什么用处,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要冲进去,获得第一手新闻资料。 没办法从正门走,他只好找到不常走的侧门,趁着别人还没发现这里,顺利地乘着货梯进到了公司内部。 此刻整个顾氏也陷入了混乱,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吴家业的声明,并且大多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顾绍季拿到了吴氏的股权是事实,他跟吴家业不和也早有传闻,如果不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吴家业怎么可能同意将股权拱手让人。 费洛德走过的时候,听见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他甚至不用细听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这些议论倒还在其次,最严重的问题是,因为顾氏爆发的这次“丑闻”,让许多合作商都纷纷产生质疑,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有两三家的法务部门发来通告,要是此次事件不能圆满解决的话,他们将会走法律途径,解除与顾氏的合作,并且按照合同要求保留追偿的权利。 费洛德只是一个法律顾问,此刻都感受到了重重压力,而作为舆论漩涡中心的顾绍季,如今又处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呢? 在很多人的想象里,他应该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头烂额,亦或者是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准备避避风头。 实际上,他没慌张,也没想着躲避。 他在顾氏的天烨会所里,等待着一个人。 在事情迅速发酵的两个小时后,这个人终于到了。 包间的门被人推开。 顾绍季闻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只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在这样类似的场所下见面,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是伙伴,或者说有共同的目的,而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对立面。 他站起身,向着来人走过去。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本来以为你不会想见到我。” 程绍仲停下脚步,在有些暗淡的灯光下,他眼眸里的光也是明明灭灭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不会找我的。” 所以,他决定来这一趟。 顾绍季的嘴唇勾了勾,尽是自嘲:“是啊,这次我被咬上了,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我想了想,说不定只有我的亲哥哥才能帮我一把了。” 程绍仲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下,与顾绍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是他们的关系,说是亲兄弟,实际上,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他问。 顾绍季缓缓摇了摇头:“你没有帮我的理由,除非,我能拿出足够的筹码。” 程绍仲不置可否,等着他的下文。 顾绍季像是突然很激动,他躬下身,手撑在桌子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手上的顾氏,你想要吗?” 第322章 从不相信定局 空气里静寂了一瞬,像是有冷潮渐渐从黑暗中翻涌上来。 顾绍季的嘴唇眼眉包括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他在等着程绍仲的回应。 以常理看来,没人不会对这样大的筹码动心,更何况对程绍仲而言,顾氏有另一层不一样的意义所在。 谁知道短暂的沉默过后,程绍仲竟然嗤笑出声:“我要顾氏干什么,不管是那点钱,还是那个空架子,我都没兴趣。” 顾绍季震了震,想当初他们合力对付顾兆霆的时候,程绍仲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明确,他想要钱,如今把整个偌大的公司摆在他面前,他居然不想要? 怎么可能? 偏偏这样的不可能就在此刻上演。 程绍仲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与顾绍季的紧张相比,他当真是轻松不已,而且他眼中的光忽明忽暗,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顾绍季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开始不确定起来,到底今天找到程绍仲究竟是对是错。 不管对错与否,走到这里,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你想要什么?”顾绍季只得退让一步,“只要你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因为在不远的将来,它们都将一文不值。” 顾绍季的手紧握成拳,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阴狠起来:“你想让顾氏破产,想让我一无所有,所以你跟吴家业是串通的对不对?早就听说你们有私下的往来,这次的事,是你跟他计划的?” 程绍仲被质问得并不着慌,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既然知道我跟他有私下的往来,为什么之前没有采取任何举措?你就眼睁睁地等着我们一起算计你?” 顾绍季的阴郁更甚,好像随时会扑上来跟人扭打在一起,用拳头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可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动一下,反倒是发白的指节渐渐松开了,展开放在桌面上,除了一点点的红痕外,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因为我的敌人不是你,我只是想让顾氏恢复以前的荣耀,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他放低缓了声音,像是终于露出了心里的底牌。 只是这些没让程绍仲有所动容,他还是平静地、冷淡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因为靠你一个人没办法力挽狂澜,顾氏的衰败,是定局。” 定局…… 顾绍季暗暗重复了这两个字,并且在心里满满地碾碎,又缝合。 良久,他抬起头,对面前这个看似掌控一切的男人说:“我平生最不信的一个词,就是定局。我能把顾氏夺过来,就能把它守住。” 程绍仲听完没有加以嘲讽,即便这样的话在现在听来,真的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敛住眉,示意了旁边的位置:“先坐下吧,有些事还得好好谈。” 顾绍季不确定他是不是改变了心意,可现下这样的情况,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程绍仲没有再多说别的,直接问道。 顾绍季答:“警方已经联系了我,如果事情还没有转圜的余地,那我就要去警局接受调查。” “吴家业手里肯定有确凿的证据,只要一调查,罪名就会坐实。” “……没错。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周旋,最差的结果,是未来帮我辩护。” 程绍仲仿佛有些无法理解:“安城有那么多厉害的律师,为什么偏偏要来找我?” 顾绍季眸光一沉,但面色未改:“原因你比我更清楚。只要你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够做成。” 这算是褒奖吧,不过代入了两人的纠葛,这更像是讽刺。 程绍仲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他的手指在膝上点了点,过了会儿,才说:“这件事跟我无关,是吴家业自己的决定。他向来把吴氏看的最重,你要了他的股份,就是动了他的根基,他怎么会不跟你拼命。” 顾绍季想到了那些股份,那也是他不能让步的所在,没了那些,顾氏也会无以为继。 比起坐以待毙,他宁肯铤而走险。 “我就不相信他没有什么破绽,只要能抓住他的把柄,就不怕他再来找我的麻烦。”顾绍季边说边思考着,同时也在犹豫着,那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程绍仲。 关于十几年前吴家业杀妻骗保,获得了两千万的经营资金,解了吴氏的燃眉之急的秘密。 这是吴婷在吴家偶然发现的,后来告诉了他,本来这是他手中举足轻重的筹码,可因为牵扯到了顾兆霆,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顾兆霆对这一切都知情,一定程度上也算得上帮凶,事后他分得了五百万,成为两人合谋无法否认的证据。 如果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即便顾兆霆已经死了,顾氏仍旧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划不来。 可除了这个,他又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吴婷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吴家业对这个女儿也早就放弃,不会为了她做出让步。 先前吴家业还会忌惮多年前的这个秘密,可依照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看来,他是豁出去了,根本不考虑后果,或许也猜到了,顾绍季不敢说出去,怕牵连到自身。 只要一个人下定决心鱼死网破,那就很少有人能阻止他了。 思来想去,一切都成了一个难解的死局。 程绍仲看得出他的犹豫和顾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困扰的所在,有人能帮他解决。 “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不如你先让一步,把吴氏的股份还回去,到时候跟吴家业好好谈,说不定能让他撤销告诉。” “还回去?”顾绍季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实在无法接受,不光是因为利益,还有他的尊严,他不想跟吴家业低头。 程绍仲刚想再说什么,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原本他是不想接的,可看到号码之后,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接通。 对方说的很简单,三两句话就讲完了原委。 不过程绍仲却因此变了脸色。 他看向顾绍季,开口。 “吴家业死了。” 第323章 以顾家的名义 吴家业的死是因为一场车祸。 据说现场车辆都被烧毁了,等到消防人员赶到的时候,只剩了一个铁架子。 警方按例进行调查,发现在汽车的尾部曾经装过小型的引爆装置,虽然装置也被烧毁殆尽,可技术人员还是顺利复原了出来。 于是,原本一场简单的交通事故变成了故意谋杀,而凶手的矛头,直指一个人。 就连顾绍季听闻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跟我没关系,不是我!” 程绍仲却只轻轻摇头:“我信不信你无所谓,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出于报复,才将吴家业置于死地。” 顾绍季的背猛地向后一靠,如今他的处境似乎比先前更要险峻。 吴家业活着是个麻烦,死了,更让人不得安生。 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在看不见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程绍仲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如果不是你做的,倒也不用慌张,只要好好配合警方调查,应该会没事。” 应该…… 就像是脚踏在钢丝上,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怎么可能让人心安。 顾绍季沉凝道:“我想不出有谁会害死吴家业,可我有种感觉,这件事恐怕跟我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冲着我来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陷害你,才制造出了这场意外?” “有这个可能。” “为了什么呢?” “或许……是想搞垮顾氏,从中牟利。你也知道,顾氏坐稳安城龙头企业这么多年,很惹人眼红。” 程绍仲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不过眉头还是舒缓的。 顾绍季没有他这样的气定神闲,他一想到外面巨变的情势,心里只剩下不安和惴惴。 不过也因此如此,他才确信,今天找到程绍仲,是个正确的决定。 无论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矛盾,那只是家族内部的问题,现在有人想搞顾氏,当然要一致对外,先保下家族的基业再说。 程绍仲再清高自傲,总不会放任自家的财产落入他人之手。 只不过他想了这么多,到底还算是想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安危,与顾氏的荣衰,并不是一体。 没有了他,顾氏也许会受到影响,但也有可能焕发新的生机。 更何况,程绍仲从不自诩为顾家人,用顾家的名义来束缚他,纯粹是白费功夫,甚至是自取其辱。 程绍仲轻笑了笑,眼底有淡淡的嘲意,这么浅显的道理,顾绍季不是完全不懂,是他假装视而不见。 又过了片刻,程绍仲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 因为他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顾绍季有些着急,也跟着站起。 “你……二哥,拜托你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叫出这个称呼。 程绍仲淡笑:“不必这么违心,况且我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忙。” “你在法律界有那么多的人脉,一定能替我说上话。而且,你来安城之后不是结交了很多朋友吗?据我所知,他们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你愿意替我周旋,那我就能平安过关。” 顾绍季终于是把此行的目的表露了个彻底。 程绍仲曾经的大律师身份或许能有些用处,可起不了决定作用,真正能让舆论的风头转换的,还是资本的力量。 不仅仅是吴家业,dg公司的地区合伙人,商会会长杨怀瑾,还有其他闻风而来结交的商界大亨们,程绍仲人脉所及已经让大部分人望尘莫及。 先前顾绍季得知这些的时候,除了诧异之外,自然还有些嫉妒。 他在安城混了这么多年,好歹还背靠着顾家,结果还是不被待见,特别是顾氏衰落后,已经没人待他玩资本游戏,慢慢地,他成为了上流社会的边缘。 他努力了许多都得不到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竟然是唾手可得,这怎么能让人心理平衡。 程绍仲对他的直白很满意,若是早就如此坦白,很多废话也不用说了。 “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就试一下,但是结果你不要想的太乐观。” 顾绍季既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却还觉得堵得厉害。 “谢谢……” 到最后,他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 程绍仲回家的路上,费洛德一连好几个电话追过来,看上去真是十万火急。 “绍仲啊,现在顾氏真是乱成一锅粥了,顾绍季也不知道跑哪躲着去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费洛德在顾氏待了一下午,只觉得脑袋钝痛,嗓子也跟着冒烟。 虽然这里的破事他一概不想管,但是程绍仲交待他要稳住局面,于是他便开始处理各种解约的相关事宜,以及配合公关部门对舆论施压,无论外面所传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在官方没有盖棺定论一切,一概按照谣言处理。 但法不责众,即便给写的厉害的几家媒体发了律师函,也是收效甚微,更别说傍晚的时候更重磅的消息传来,吴家业因事故离世了。 这更是炸了锅,媒体们像是陷入了一场狂欢的盛宴,夜幕的降临并没有给这锅汤降温,反而是越住越沸。 往常的时间里职员们都已经下班离去,可到了现在,大楼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急忙奔走,好像后面有什么追着,要烧着尾巴了似的。 直到费洛德也感受到了滚烫的痛感,才无奈找到了程绍仲,要是可以的话,他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氏和顾绍季倒大霉才好,何必让他在这里跟着受累。 可是程绍仲的答案却并非他心中所想。 “刚才我见过顾绍季了,他想找我帮忙,帮他解决现在的困局。” “让你帮忙?”费洛德觉得荒唐极了,“他还要不要脸!不对,他是不要脸,可你干嘛浪费时间听他废话。现在他这样的情况,根本不需要你落井下石,已经是众矢之的。” 想到很快就能达成早前的愿望,费洛德还有点按捺不住的激动。 只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也只是片刻的事。 “我答应他了。顾氏,包括他,我都要保住。” 第324章 执子 费洛德的第一反应是他听错了,而后是不可置信,最后则是自我怀疑。 到底是他头脑混乱了,还是程绍仲疯了。 他使劲挠了挠头,头皮都有些发麻:“我说绍仲,你可别犯糊涂,现在你要是心软了,以后顾绍季缓过劲来一定会反咬你一口。他这个人最是忘恩负义,也没有什么忌惮。别忘了顾绍伯和顾少淑是怎么死的,还有吴家业,说不定也是他下的手。就这样的人你还敢相信他?” 声声都是真切的劝告,而且说得都是事实。 程绍仲自然都知道,他没急着解释,却是先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陆氏那边表态了吗?” 费洛德因这突转的话题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陆氏那边没有动静,也没跟风说要解除合约。一直跟顾绍季接洽的人叫秦勉,前些日子两个人走的很近,但这段时间没听说见过面。” “既然陆氏没有表态,那顾氏和顾绍季也不能出现纰漏,还是维持原状吧。”这算是给方才的问题一个变相的解释。 费洛德并不是不聪明,而是他洞悉世事的本事在这一刻像是彻底消失了。 “绍仲,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要不然怎么又突然牵扯到了陆氏呢? 程绍仲看向车窗外,在暮色中,哪怕有灯光的映照,一切都似幻影一般。 “尧塘项目陆氏完全可以独立开发,可偏偏在选了顾氏做合作伙伴,你不觉得奇怪吗?” 费洛德自知道这个项目起就觉得不符合常理,就像程绍仲所说,陆氏那样的实力什么项目吃不下来,何必给别人分一杯羹,更何况还是个自顾不暇的问题公司。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难道他们有别的目的?”费洛德又细想了想,顾氏有什么东西值得陆氏花心思去得到,结论是没有,半点都想不出来,“不可能,陆氏根本不需要搞这种小动作,他们犯不着。”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陆敬修那个人,他看似已经放手集团事务,可他要做到的事,没人能够改变。” “陆敬修?陆氏的董事长?”费洛德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之前做过陆氏的法律顾问,你们之间有什么交往吗?” 程绍仲淡淡笑了笑,早在陆敬修准备将他纳入棋局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棋盘前,执起了一子。 “他想让我接手陆氏旗下的全资子公司,在文化产业内部开疆拓土,巩固陆氏的地位。” “什么……” “当然,我拒绝了。陆敬修看似坦然地接受,可他不会容许这样的失败。如果我没猜错,他找到安城,找到顾氏,是为了我。” 费洛德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震惊于陆氏暗藏的目的,也震惊于程绍仲的城府深沉。 原来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盘算内,就连旁人不易察觉的一条微不足道的支线,他也能发现并接而串联。 但还有一点费洛德并不明白:“如果陆敬修是冲着你来的,那为什么要选择跟顾氏合作?你跟顾氏表面上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他知道我的底细并不奇怪,而且他这么做,应该很有把握,会经由顾氏牵涉到我。” “所以你才说,不能让顾氏和顾绍季出事,否则这把火说不定会烧到你的身上。”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理由,不过其他的程绍仲并没有多说。 费洛德算是终于安了下心,既然原因弄明白了,目标也清楚了,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明确了。 “我会尽力处理顾氏的善后事宜,可我能做的很有限,重要的还是要等顾绍季回来解决,他现在对任何人都避而不见,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要一直躲下去。” “不会的,最晚明天,他一定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 沈瑟见程绍仲一直不回来,肚子有些饿,便打算自己先去做点吃的填填饱。 面刚下锅还没煮熟,她突然听见手机响了,还以为是程绍仲打来,忙跑到客厅去找到手机。 奇怪的是,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接了。 “请问是沈瑟吗?”对方是个女人,声音低柔轻缓,只是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沈瑟闻言应道:“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叫吴婷。” 吴婷…… 不知道为什么,沈瑟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 “哦,你好,请问找我有事吗?” “我是顾绍季的妻子,以前我们通过一次电话,可没有机会见过面,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当面谈谈。” 说到这,沈瑟也终于想起来了。 想当初顾绍季背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交往又订婚,在订婚典礼外的礼牌上写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天的情形沈瑟记得很清楚,因而对这个准新娘的名字也印象深刻。 她沉默片刻,回答:“顾太太,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不好意思。” 吴婷听到拒绝却也不放弃,还是坚持:“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关于绍季的事,我必须要让你知道。” “我跟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他有什么事都跟我无关,我没有什么必须知道的事。” 两个人都很坚持,也无法让步,这次通话的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吴婷抿紧嘴唇,手也紧紧攥着,指甲都嵌进了手心。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头,脸上也没有修饰,再也没有以往半分的精致。 于此而生的,是她已经过分偏执的心态。 她的嗓音愈发嘶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跟你们说说话,想让你们对我好一点,这样有错吗……” “顾太太……” “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该死的,我早该死了……” 沈瑟一听顿时有些惊吓,她抬高声音又说了句:“顾太太,你冷静一点。”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回应她,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电话线也断了。 第325章 反而失去了一切 沈瑟原本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毕竟吴婷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每次的交流都不甚愉快。 只是吴婷最后说的那句话太骇人了,以至于沈瑟放下手机后还是心脏怦怦直跳。 她根本没办法安心坐下来,只能在客厅来回踱步。 让她回过神来的,是传来的一阵焦糊味。 愣了愣,才想起是厨房里还煮着面。 她慌忙跑到厨房关上火,看着面前一片狼藉,她也心乱如麻。 此时的她已经没了任何胃口,眼见着程绍仲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程绍仲倒是第一时间接了,以为她等急了,还温声道:“很快就到家了。” 沈瑟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了两分安定,可她还是不自觉地咬住指甲,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刚才有人……”终于,她想把心中的惊骇和担忧说出来,但与此同时,一声疾厉的刹车声传来。 随后,是几下硬物剧烈碰撞的巨响。 空气中静寂了一瞬,再发出的,是比前几次更可怕的皲裂声。 沈瑟一下子失了力气,她瘫坐在地上,甚至发不出一个音节。 …… 顾绍季没有马上离开会所,程绍仲走后,他自己一个人在包间又待了很久。 会所的经理怕他出什么问题,便大着胆子来敲了敲门,走进来后问需不需要给他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息。 顾绍季的头微微低垂着,大部分的脸都隐没在阴影里。 经理的话他听得很清楚,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里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不用,我这就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高大的背影远远看去,颇有点萧索的意味。 经理不由得暗暗叹气,想当初顾氏多么风光,连会所开业的时候都有无数豪门子弟来捧场。 结果时过境迁,昔日的贵客们早已不见踪影,怕是听到有关顾氏的种种传闻,唯恐惹祸上身,干脆来都不来了。 顾绍季走出会所的大门,立马有门童替他开过来车,还问是否需要代驾。 其实他喝了点酒,不过此时他不想见到任何人,于是答也不答,直接冷着脸上车,离开了这里。 路上,吴婷来过一个电话,但顾绍季看到她的名字就觉得头疼,没接。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找他,这次他打开了车载免提。 “顾总,您交待的事办成了,这尾款……”对方有点讨好地问道。 顾绍季冷冷一笑:“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哎哎,谢谢顾总,我这哥们儿还等着拿钱出去避避风头呢,毕竟背着一条人命,可不敢在安城多待了。” 顾绍季驶入了一条林荫道,昏黄的路灯投射下来影影绰绰的影像,就连他的脸上都不免斑驳。 他说:“办事这么不利索,万一让人抓住了把柄,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边的人闻言迟疑起来,以为顾绍季是要追究责任,不过他担心的事最终没有发生,因为该拿的钱一分不少,只不过多了一个附加条件。 挂了电话,顾绍季加快了车速。 夜晚的道路本就空旷,疾驰的汽车没有丝毫阻碍,一路抵达目的地。 墓园的管理员理性巡视完,打算回屋睡会觉,但就在他躺下时,突然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从这走到那,脚底像是轻飘飘的。 饶是他在这守了多年,见此情形还是免不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忙披上衣服走出去,一直走近了,才发现这真的是个人,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也能瞧出气质模样都不错。 “你是谁啊,大晚上的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管理员大声说道。 那人抬起眼,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仿佛只是来了个平常的地方,对周围的阴森森的环境不以为然。 他手上还拿着烟,吸了口后,淡淡的眼圈散在空中,他哑声道:“我来找人。” 管理员觉得这人脑子一定有问题,谁大晚上的来这里找人,有病吧,要不然就是存心来找事的。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明天再来,赶紧走。 不过很快,他的手腕被人攥住,头顶上方传来冷然的一声:“我说了,我来找人。” 管理员直吸冷气,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人脑子不正常,身手倒不错,他的手腕都要被扭断了,巨大的疼痛下,他只好松口。 待到那个奇怪的人走远,他才在心里嘟囔着,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这人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偌大的地界里没有半点声音,就像是全被吸附在天地间的微尘中,连脚步声都变得悄然了。 顾绍季来到了一座墓碑前停下。 上次来时拿的花已经风干了,他用手拂开,也不管袖口是不是沾上了灰,然后他把一样东西拿出来,放到石阶上。 “姐,你放在保险柜的东西我拿过来了。”他拿来的是顾少淑生前最喜欢的一个百合胸针。 那还是他大学毕业时用第一份薪资给姐姐买的生日礼物,顾少淑很喜欢,平日舍不得戴,只有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胸针中央只有一颗小小的钻石,跟各家千金们的奢华首饰相比根本不足为提,可顾少淑根本不在意,有谁问起,她便会骄傲地回答,这是弟弟给她买的,是她收过的最好的礼物。 顾绍季想起那时的场景,只觉得好笑又可悲。 在很久以前,母亲离世前就拉着他跟姐姐的手,说以后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对方、依赖对方。 多年后,他才明白母亲话里真正的意思。 在顾家,这座看似辉煌的宫殿里,住着的都是一群腐朽的行尸,他能拥有的,也是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情,只有与他血脉相通的姐姐。 顾少淑房间里有个保险箱,里面有她平日里最细心保管的私人物品,也是她的遗物。 在她去世后许久,顾绍季都没有去打开那个铁箱子。 直到前几天,他打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才发现,先前他极力想要拥有一切,到头来,反而失去了一切。 第326章 自在地选择了一回 顾少淑有一本笔记本,厚厚的纸页上都是字迹,纸边还有点泛黄的痕迹,看样子是保存了很久的。 首页上落的日期也很久远了,顾绍季还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他大学毕业后不久的日子。 开始的时候,顾少淑写的很少,也很简单,基本上每页只有几句话。 她说看到弟弟顺利长大成人、完成学业,自己真的很开心,终于跟妈妈有了交待。 而慢慢地,她也表现出了些许担心,顾绍季早些年玩的野,性格又叛逆,很不受家里管教,顾兆霆每每提起他都是一肚子的气,他更懒得回家里挨训,于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跟着那帮狐朋狗友到处鬼混。 其他人可以漠不关心,可顾少淑总怕他这样下去这辈子就毁了。 如此顽劣,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只等着坐吃山空,就算是背靠着顾家,以顾绍伯对亲情的淡薄,并不见得会善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也试图劝说过,但顾绍季一句都听不进去,还因此对她生出了点嫌隙,觉得她跟顾兆霆跟顾绍伯一样,嫌他没出息,丢了顾家的人。 于是她在日记里写到,她每天都睡不好,总是梦到弟弟跟自己吵架,然后决绝地说,既然顾家容不下他,他就要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她吓得一身冷汗地惊醒,一想到顾绍季可能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的场景,她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之后她写到,如果弟弟注定改变不了,那就让她承担一切吧,她会替两个人好好谋划,早晚有一天,他们可以摆脱顾家,拥有一个安定幸福的未来。 时间跨度过了两年,顾少淑从基层的客户经理升任了总经理秘书,也就是顾绍伯的私人秘书。 一开始她很高兴,以为自己终于受到了父亲的重用,只要她努力工作,早晚会在公司占有一席之地,到时候弟弟的生活便更有保障了。 彼时的她根本没料到,这不是宝贵的机会,而是一段噩梦的开始。 顾绍伯原先对这个妹妹并不上心,不过顾少淑性格低调顺和,不愿意出风头,又是个女人,没什么威胁的存在感,所以他也谈不上多为难。 只是偶尔有一天,他看见顾少淑打扮得精致出门,那窈窕的身段映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勾起了什么隐秘的火花,瞬间就燃起来了。 之后,因为工作上的接触,顾绍伯渐渐暴露出了对顾少淑不轨的想法。 顾少淑写到,每一次他靠近我,我就感觉像虫子在身上爬一样,很恶心,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躲开,因为他总是会用上司的口吻命令我,如果我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还是继续去干我的客户经理吧,我绝对不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不然我跟绍季的未来就完了。 所以,在这样的步步紧逼下,顾少淑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任由顾绍伯对她百般侮辱折磨,在外人和父亲的眼中还要扮演一对正常的兄妹,这样的落差让她痛苦难忍,只是因为心中有一份寄托在,所以她撑了下去。 这几年的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别人自然是无法知晓的,就连日记里都只写了潦草的几笔,应该是她连写下都觉得痛苦。 翻到后面,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了。 顾绍季像是突然转了性,想办法进到了公司,看上去要大展拳脚一般,顾兆霆对此也似乎颇为支持。 这让顾绍伯有了极大的危机感,他能力不强,却极为自负,又心胸狭隘,平日里已经对顾绍季处处针对了,此刻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顾少淑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止。顾绍伯在公司有这么多年的根基,如果跟他硬碰硬的话,顾绍季绝对没有胜算,甚至还会危及自身。 但很多话她又没办法明说,只得暗示弟弟,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不要想太多,更不要冲动。 可那个时候顾绍季也正志得意满,以为自己蛰伏多年终于抓到了机遇,一朝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他没办法放弃,谁都没办法放弃。 于是事情朝着一个不可预料的失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一直到了那一天。 顾绍季看到了顾绍伯和顾少淑在一起的实质性的证据,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一种背叛感和抛弃感。 他以为姐姐会永远站在自己的一边,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总会有一个亲人作为后盾。 而如今,这个人竟然站在了他的背后,狠狠地捅了他一刀子,这让他怎么想,怎么接受。 顾少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所以当顾绍季去质问她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下定决心,就让顾绍季以为自己是个贪慕虚荣、枉顾伦理的坏女人就好了,让他恨着她,也比知道真相后闹得不可收拾要好的多。 如她所想,顾绍季果然对她失望至极,也因此行事更加偏激,她有种预感,就算以后一切水落石出,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已经变质的感情,无论做多少的补救,都只是发酸的朽物。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保不住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什么样了。 其实都无所谓了,早在屈从于顾绍伯的时候,她就对自己厌憎至极,觉得自己无比肮脏,根本不值得活下去。 要是能得到解脱,对她来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下定决心后,她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上: 我没能成为绍季心目中的好姐姐,也辜负了妈妈临终前的嘱托,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现在我只想让绍季知道,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他都是我最疼爱、最舍不得的弟弟。 绍季啊,从今往后,你要自在幸福地活下去,你能好好活着,姐姐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第二天,她爬上了顾氏的最顶层,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张开双臂,就想她自己说的那样,也自在地,幸福地,选择了一回。 第327章 悲剧 顾绍季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看完了一整本日记,最后那篇日记的字已经晕染开了,他却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从没有一次,他如此悔断心扉,肝肠寸断。 他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冷了,心已经硬了,从今往后除了名利外,什么都没办法触动他的半根心弦。 他侧倒在地上,浑身痛苦得躬起。 往事的一幕幕他不愿意想起,却阻挡不住地在他眼前一场场地重现。 他急剧膨胀的野心,急功近利的冲动,不加求证的鲁莽,以及不计后果的绝情。 所有的所有,都酿成了这场悲剧。 他想到最后跟顾少淑相处的那些场景,其实他能看到姐姐眼中的挣扎和痛苦,但是他只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为了顾绍伯背叛了自己,她这个样子仅仅是缘于羞愧和后悔。 他忍受不了那样的背叛,加上旁人的煽风点火,他甚至都来不及去仔细调查和分辨。 属于顾家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是顾少淑人生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被他给毁掉了。 天亮之后,清晨的微光照进窗内,洒在他已经麻木的脸上。 他缓缓地坐起,僵硬的胳膊撑在床边,床上冷冰冰的触觉让他后背一阵阵地发冷。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姐姐死了,是他亲手逼死了她。 而撺掇着他走向众叛亲离的绝地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他绝不会放过。 顾绍季站在碑前,看着顾少淑生前的笑颜,眼眶变得很红,却已经流不出眼泪。 他蹲下身,先将手里的烟头捻灭,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才抬起手,拭了拭有一层薄灰的照片。 姐姐,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他在心里默念着,即便堵上顾氏和我的未来,我也要他替你偿命。 …… 事发于一个小时前的严重车祸,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舆论波动。 即便造成了主干道一段时间的阻塞,但因为夜晚车流量并不大,所以也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受伤的人员很快被送了医,事故的真正原因也在调查中。 沈瑟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内正一片混乱。 她还穿着家居服和拖鞋,与拥挤的人擦肩而过时,一只鞋子都被踩掉了,她却恍然未觉一般。 而她的异常根本没人发现,因为这里的人都是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相同的恍惚和茫然,根本无暇顾及别人。 走了一路,她终于找到了护士台,开口问:“有没有一个叫……程绍仲……” 周围乱糟糟的,护士们也忙的厉害,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有没有一个叫程绍仲的人,出了车祸,被送到这里的?”沈瑟艰难地说完这一句,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来了。 护士闻言低头看了眼记录本,翻找了几下,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个人,你先去一边等一下,后面还有排队的病人!” 沈瑟被推搡到了一旁,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跟现实像是产生了分离,明明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跟程绍仲通电话的时候。 电话里,他还在温柔地跟她说着话,说马上就会到家,而她也在跟他说着什么,她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呢? 沈瑟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说过什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个人走到她的身边,顿住脚步,接着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瑟缓缓地抬起头,还没完全缓过神。 “你没事吧?”来人低声问。 沈瑟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个人是…… “谷俊……” 谷俊见她认出了自己,好像很满足似的:“刚才从这里走过,看到有个人像你,还以为认错了。” 他个子很高,这样弯着腰有些不太舒服,但他始终没直起身。 沈瑟没有心情跟他寒暄,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没什么特别的交情。 她重新低下头,依旧有些茫然地盯着地面。 谷俊见此自然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因为这边的环境实在太乱,他干脆拉住沈瑟的手臂,也没问她同没同意,直接带她去到了医生的休息室。 待到周围终于安静了,谷俊便松开手,温和地问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帮她? 沈瑟终于认真地看向他,他穿着白色的大褂,胸口绣着医院的名字,有他开口,说不定真的能帮到她。 于是她磕磕绊绊地将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并没有详细描述,只是拜托他查一查今晚送来的车祸伤员。 这个要求倒是不难,但却有些奇怪。 谷俊想问问为什么,不过沈瑟却不想回答,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打击。 于是他便不问了,只让她在这里休息会儿,他马上就回来。 走到门口时,谷俊突然又回过头,看上去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上次的事……真的谢谢你,我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跟你道谢,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沈瑟此刻哪里还能顾及到他在说什么,更没有心力多问,因而并没吭声。 谷俊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她对他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吧,否则也不会在那通电话之后再也没了音讯。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答应了他的恳求,保住了他唯一的弟弟,这样的恩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却。 谷俊暂时离开后,沈瑟坐在椅子上依旧心乱如麻。 而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的人并不陌生,只是在这个时机出现,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沈瑟,是我。” 沈瑟攥着手机,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对方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愈发柔和了声色:“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如果遇到了任何麻烦,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话的人是顾绍季。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找了过来。 第328章 真的喜欢你 沈瑟本来是不想接这个电话的,自从在费洛德那里知道了程家和顾家的过往,她便对所有跟顾家有关的人和物都产生了极度的排斥。 对顾绍季,她的心情更是复杂,往日的所有化作了一根刺,梗在了她的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拔除这根刺,他倒是主动出现了。 沈瑟从没有过害人的心思,但如今她已经有了这样的敏锐度,没人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天底下更不会有神奇的巧合。 所以,他的出现,一定不简单。 于是她接了电话,听着顾绍季的话,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冷然:“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顾绍季刚从墓园离开,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很想打一个电话,现在他没什么可压抑自己的,想着什么自然就做了什么。 听着沈瑟的质问,他稍微一顿,而后才低低说道:“可能是心灵感应吧,我一直记挂着你,所以当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我就会在想,会不会是你伤心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沈瑟紧咬着牙,很想狠狠地骂他:别装了,你这个混蛋,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我,想借我伤害程绍仲。他现在出了事,肯定也是你动的手脚,否则你不会这么凑巧地找到我说这种话。你怎么能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疯了吗! 无数的话积聚在她的胸口,她却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用,顾绍季不会承认,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 她不能这么冲动,在事情没有完全明朗之前,她要保持镇定。 于是沈瑟紧紧握住拳,几乎是用指甲掐住掌心,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冷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我说这种话,难道你都不顾及一下你妻子的感受吗?” 妻子? 沈瑟怎么会突然提到他的妻子? 顾绍季心里不免也生出疑惑,但他只以为这是女人的敏感心思,所以解释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跟别的女人共度余生。如果不是出了一些变故,现在应该是我们拥有了幸福生活。” 沈瑟不确定他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纯粹拿这种话来讽刺她,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当初你为了跟吴小姐订婚,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我们的恋情,由此可见,你对我的感情没那么深。你对女人从来只有利用,对我是,对吴小姐也是,所以别假装那么深情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眼前的路口出现了红灯,顾绍季觉得那像一个红色的光圈,慢慢放大,就像是见到沈瑟的那个夏日的,骄阳的余韵。 他没有停车,而是直接冲过了路口,车速未减。 沈瑟的话音落下许久,他才重新开口道:“你觉得我在利用你?” “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如果当时我不是程绍仲的前女友,你会那么不顾一切地追求我吗?你只是借由我让他难受,后来你得偿所愿了,就可以一脚把我踢开了。” 这些话可真伤人,顾绍季在心里默默想着,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但他从没有因此感到过愉悦。 也许有过片刻的痛快,只是后来时间长了,慢慢的,只剩下了虚无。 “没错,这些卑鄙的事都是我做过的,我不否认。可是有件事你说错了,我没有利用你,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你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吗?” 顾绍季摇摇头,哪怕谁都看不见:“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你学不会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心,别说爱情,你连亲情都可以置之不顾。你的哥哥和姐姐,还有你的父亲,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嫌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如果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如果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会怎么样?” 沈瑟深吸一口气,用近乎冷酷的语气,低缓地告诉他:“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顾绍季听完就笑了,笑的很大声,连胸腔都在震动。 “我说沈律师,你还是这么喜欢说大话。连程绍仲都奈何不了我,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是承认了吧,沈瑟忽得站起身,心口一阵闷痛。 还没等她说话,顾绍季却又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我接受惩罚,我希望那是对你做出的补偿。”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你只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顾绍季静默下来,车子还在行驶,他却扭头望向侧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夜空格外的暗,又格外的冷。 冷到他不想继续把控方向盘,只想用胳膊抱在胸前,煨热自己的身体。 “算了,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他低低叹了声,像是妥协,又像是宽慰自己。 谷俊这时推门走了进来,见沈瑟在打电话,又见她浑身的冷意,他还愣了一下。 沈瑟着急知道托他打听的事,所以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反正顾绍季已经间接承认了,剩下的事,就等着慢慢算账。 沈瑟想要挂电话,并且没说一句道别,那边顾绍季不知道为什么,竟像是能感应到她的想法。 趁着她还没摁下结束通话,他忙又说了最后一句:“你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与其跟我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去关心你自己的妻子。顾绍季,你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学着去善待身边的人。好自为之吧。” 最后的这句话,沈瑟是为了吴婷说的。 原本后者的境况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今晚实在没办法再眼睁睁地看到另一个人出事。 以后他们的事与她再无瓜葛,况且从现在开始,他们会成为水火难容的死敌。 在不远的将来,必有一方无法全身而退。 第329章 想要的已经离他而去 顾绍季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眼眉舒展,竟然又笑了出来。 她是在生他的气吧,好像对他有很多的不满。 以前他们恋爱时,她总是很善解人意,脾气好又不计较,所以基本上不会跟他撒娇耍赖,虽然这样的女朋友很让人省心,但总觉得有点微妙的不足。 当时他没发觉,后来才意识到,太省心太懂事也不是件好事,因为不那么爱,所以没办法把自己的刁蛮任性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顾绍季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对她更好一点,让她更爱他一些,会不会在分别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冷静和决绝了。 他用一只手使劲搓了搓脸,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恍然有种错觉,像是过完了许多时日。 也许是回想了太多的过去,回忆让时空和内心都变得满满当当的。 在发觉姐姐的秘密后,顾绍季便觉得自己的心中的某个地方软了,那些他曾经拥有却最终错过的真情和温暖,在那个地方留下了痕迹,却是道无法填补的伤痕。 顾少淑是,沈瑟也是。 前者已经逝去,不会再回来了,而后者呢,即便她还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却对他只剩下了厌憎和痛恨。 真是可惜,真是残忍,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想要的已经离他而去了。 …… 沈瑟挂了电话便将手机扔到了桌上,然后连忙走到谷俊面前,紧张地问他:“怎么样了?” 谷俊虽然很好奇她刚才在跟谁通话,但见她脸色愈发难看,情绪又很迫切,他便敛了敛神情,答道:“今晚确实有三名车祸的伤员被送过来,都是男人,有一个已经通知到家属了,另外两个还不知道身份。不过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是普通的务工人员,难道你认识吗?” 沈瑟一听肩膀突然泄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失望还是庆幸。 她说话的时候像是没了力气:“谢谢你,谷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谷俊哪能就让她这么离开,她看上去好像随时会晕倒似的。 “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 谷俊边说边脱下白大褂,然后拿起一件黑色的外套,见沈瑟衣着单薄,给她披在了肩头,又从柜子里找来一双新的拖鞋放到她的脚边,让她换上。 “就算是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吧,我欠你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他又重提这件事,沈瑟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弟弟没事了?”她不确定地问道。 “嗯,他转学去外地了,很可能以后都会留在那,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很感激。” 沈瑟想到那天她跟程绍仲因为这件事,彼此心中都不舒坦,后来她便不敢再说,怕更惹得他不高兴,至于结果,她没办法改变,也就不想去深究了。 没想到程绍仲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什么都没说。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做了什么都不说,就算别人误解他也从不解释。 他跟顾家的恩怨,如果不是费洛德提起,她恐怕还没办法完全理解他的一些做法。 这不仅让她觉得无奈,还觉得难过,在他遇到问题艰难的时候,她从来不知情,也帮不上他的什么忙。 沈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差劲了,也着实令人生厌。 她不过就是出了一次意外,受了点伤,早就恢复好了,却还矫情着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对程绍仲的好全盘接受,却鲜有付出,就算偶尔闪过一些念头,也因为自己的怠懒,最终并未成行。 于是当她发现自己可能失去这一切的时候,她就乱了阵脚,慌了心神,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将外套拿下来,还给谷俊,说:“我可以自己走,不麻烦你了。至于你弟弟的事,我没帮上什么忙,你也不必记挂着。” 谷俊见她拒绝的如此坚决,心里免不得有些许失望,她现在一定还记得先前他做的那些事,所以对他百般防备着,谈不上任何信任。 虽然他有自己的苦衷,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可解释和辩驳的。 于是他自嘲地扯扯唇角,低声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也很惭愧。不过未来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你随时联系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沈瑟看了他一眼,见他似是真诚又恳切,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当真,更不会付诸行动。 从今往后,不管再遇到什么困难艰险,她不会慌不择路地求助他人,她会学着依靠自己。 走出医院的大门,沈瑟的脚底滑了一下,蹲坐在了台阶上,半天没有起身。 这时不知道从哪出现两个人,走到她的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 沈瑟转头一看,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这是程绍仲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平日里都是悄悄跟着,只有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现身。 方才她过于激动,所以什么都没能顾得上,昏头昏脑地直接赶来了医院。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问身旁的人:“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来医院吗?” 一人答:“去哪里是您的自由,我们只负责保护沈小姐的安全。” “我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直接来到了急诊室,按照常理来说,一定会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或者遇到了什么急事。可你们却没有出现,也没有阻止,说明你们知道我不会出事,不是吗?” 保镖被她问的一愣。 沈瑟看见他们的反应,嘴唇微微抿着,然后她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她拿起手机重新拨打了程绍仲的号码,不出意料,还是无法接通,从那几声巨响后,他的手机讯号就中断了。 然后她找到了费洛德,彼时她只以为程绍仲出了交通事故,根本没想过别的可能性。 而现在,或许一切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330章 只剩下一种可能 费洛德像是已经睡了,接电话的时候鼻音有些重。 他的病刚好没多久,许是年纪大了,恢复情况也不如从前了,总觉得身体昏沉沉的。 加上今天下午和晚上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刚刚才找着机会眯一会儿,所以精神格外不好。 不过手机响起的一瞬间他立马惊醒了,然后拿过来一瞧,是沈瑟的号码,他见了心里还咯噔了一下,连忙接通。 “丫头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沈瑟听着他惺忪的声音,以及关切的话语,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费洛德见没有回音更着急了:“快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沈瑟便问他,有没有跟程绍仲联系过。 “几个小时前打过一次电话,他说在路上了,现在还没回家吗?” 沈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可能是临时有点事吧,我联系不到他,还以为跟你在一起呢。没事了,我不等他了,先睡了。” 费洛德还是挺奇怪的,毕竟程绍仲不是不靠谱的人,他要是晚归怎么都该跟沈瑟提前说一下吧,只是如今情势特殊,真遇到了突发情况也说不准。 他安慰了沈瑟几句,告诉她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程绍仲肯定就回去了。 沈瑟应下来,然后挂了电话。 费洛德因为这个小插曲也没了睡意,他给程绍仲打了几个电话,自然是没接通。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想了想,又联系到了交管部门的熟人,托他们查一辆车的行迹。 在许多人焦心的这个夜晚里,也有的人心如死灰般,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顾绍季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半点亮光和动静都没有。 吴婷自从受了巨大的刺激后,每每到了晚上一定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否则她就会浑身发抖出冷汗,根本没办法入睡。 可太过强烈的光线会让她的情绪更加敏感反复,所以顾绍季更不愿意回来面对这样的妻子。 上次他喝醉酒后被同伴送回来,第二天清醒时发现吴婷就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 他吓了一跳,随即十分不悦,问她又发什么神经。 吴婷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也让他厌恶地躲开了。 他连早饭都没吃,换了衣服就直接离开了这里,期间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已然是凌晨,他会在这个时候回到这,是因为沈瑟说的那句话。 她让他关心自己的妻子,善待身边的人。 按理说她跟吴婷没什么交集,不会突然提到后者,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所以他猜测她们两个之间说不定有过什么联系。 沈瑟当然不会主动联系吴婷,那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他非得好好算这笔账。 顾绍季先去到了卧室,床上空荡荡的,没人。 其他房间也找了一遍,仍旧没见着人的影子。 难不成吴婷出了门,打算彻夜不归? 虽然顾绍季觉得这有点离谱,不过他也懒得找了,既然不在,那就以后再说吧。 他原本想另外找个地方睡一觉,这里的空间让他觉得很压抑,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不过等他快走到门口,路过客卫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从哪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流水声。 客卫的门关着,其他的地方都很正常,那是哪里在漏水? 顾绍季想直接走,可脚步一顿,还是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里面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只不过流水声已经变大了。 他打开灯,待到眼前变得通明,才看清楚水流的源头。 然后他呆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景象,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 花洒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落在浴缸里,水在满溢之后,便沿着边缘流了出来,地面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这样细微又连续的动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总之并没吵醒躺在浴缸里的人。 吴婷的头软软地靠在一旁,身体完全浸泡在水中,她的鼻尖正好触及水面,但凡再低几毫米,她就会瞬间溺毙。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顾绍季觉得自己的腿都变僵了。 他慢慢地挪动开步子,皮鞋踏在水中,溅起了一朵朵小的浪花。 眼前的情景变成了慢镜头,就好像在某一部恐怖电影里见到过。 顾绍季在接触到吴婷的皮肤之前,就已经预想到,她的身上会有多冰冷。 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水开始猛地向外灌,顾绍季的身上也湿了大半。 而且他怀抱着的人出乎意料地沉重,吴婷明明已经瘦削到近乎皮包骨,但此时的她像是吸附了水的重量,一个劲儿地在下沉,再下沉。 顾绍季在将她抱出卫生间的时候,甚至有几次差点脱手。 即便是这样大的震动,吴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似乎连呼吸的起伏都没了,脸色惨白,浑身冰的吓人。 顾绍季将她放到了沙发上,然后拿来毛巾将她身上的水迹擦干,又用毯子给她裹上。 做完这些后,他才用力拍了拍她的脸,低喊道:“吴婷,吴婷,醒醒!” 吴婷还是一动也不动,似乎生命的能量已经流失殆尽。 顾绍季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不过他竟然没有慌,在拨打了急救电话之后,他将室内空调的温度调到了最高,然后将吴婷放到地上平躺着,给她做起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重复着简单机械的动作,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浸湿,额前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脸色更是变得胀红。 他似乎不认为吴婷死了,即便她始终没有丝毫的反应。 医生和护士赶到后,检查了一下,初步判断是低体温症,需要马上送到医院急救。 对顾绍季的举措,他们也表示了肯定,说幸亏有他在,不然情况会更加危急。 顾绍季坐在一旁的地上,粗粗地喘着气,他连站起来走路地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着吴婷被抬上担架的场景,突然与不久前的记忆重合。 那个时候,也是救护车赶来,将一身血污,已经看不出面容的顾少淑带走。 之后便是天人永别。 第331章 都会属于她 “喂,醒醒,醒醒啊……” 是谁在说话? 怎么会时远时近? 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钟声,能感受到声线的震动,却听不出具体的音色。 努力地辨认,努力地挣脱,努力地清醒。 终于,眼前和耳边的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 “你终于醒啦,太好了,可吓死我了!”一旁的人见状惊喜地喊了声,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 程绍仲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平静又冷漠,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眼神可真伤人,枉费人家为他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们不久前才见过的,我是abbie,蒋夏微,你忘记我了吗?” 程绍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这不像是在医院,反而是在一处私宅。 他想坐起身,可手臂上还有伤,所以刺痛了一下,头也有股眩晕和钝痛。 蒋夏微见状忙阻止他:“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你整整昏迷了一夜呢!医生说你受了一些皮外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静养。” 程绍仲这才看向她,不过语气很是凉淡:“蒋小姐,我的手机在哪里?” 蒋夏微愣了一下,然后去桌子上拿来一个外壳已经受损的手机。 “发生车祸的时候被弄坏了,我已经让人去买新的了,很快就会给你送过来的。” 程绍仲拿过来一瞧,果然已经无法开机了。 见他神色凝重,蒋夏微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拿来自己的手机交给他:“先用我的吧。” 程绍仲本来不想借用她的,只是见天色已经亮了,一整晚的时间过去,沈瑟不知道在家里有多担心。 偏偏是在通着电话的时候出了意外,还没来得及跟她解释,应该把她给吓坏了吧。 担心之下,程绍仲还是拨出了号码。 “嘟嘟”两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是我。”程绍仲想问问她在家好不好,昨晚有没有害怕,可是剩下的话却并没有机会开口。 因为那边传来了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程绍仲从没有听过的哭声。 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变得轻颤起来。 沈瑟坐在书房的窗边,整整一夜,她不敢合眼,更不敢离开手机半步,生怕他打来的时候接不到。 而现在,他终于有消息了,那些不曾找到出口的眼泪和愤懑终于发泄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哪里都找不到……” 程绍仲的脸色很是沉郁,不是因为不悦或是愤怒,而是将痛苦压抑起来的克制。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旁的蒋夏微又要阻止他,可这次他一个冰冷的眼神斜过来,她就呆住了,任由他离开了房间。 “我这就回家,别哭了,是我的错。”程绍仲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她的眼泪也灼伤了他的嗓音。 沈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过情绪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她哽咽着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 “骗人,真要是没事的话,你不会一晚上都不联系我。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吧,你别乱走动。” 程绍仲发现这是一栋独栋别墅,具体的方位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让沈瑟找来。 “等我回家之后慢慢跟你解释,现在不多说了,等我回去,好吗?”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程绍仲便放下手机,打算离开这。 后面蒋夏微追了上来,看他不顾自己的伤口,执意要走,顿时急了:“医生说过让你静养的,你现在不能走!” 程绍仲闻言倒是顿住了脚步,只不过不是他改变了心意,而是他有些问题还没找到答案。 “蒋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蒋夏微被问得一愣,只是这些答案她早有所准备,所以短暂的心跳加速后,她马上镇静下来回答:“我爸爸安排我来大中华区的公司实习,所以我就从纽约来到了安城。至于昨天晚上……我偶然碰到了你出了意外,就带你到这里来了。” 蒋莫海先前倒是提过,说女儿打算要来安城,但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也许在他说起的时候,蒋夏微就已经登上了来中国的飞机。 这个倒无可厚非,原本这些就跟他没有关系,他没有立场过问。 但第二个答案,当真称得上错漏百出、啼笑皆非了。 程绍仲嘴边有淡淡的嘲意:“这样的偶然,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蒋夏微被他注视得有点心慌,不过她很快想了到父亲跟她说的话,无论她做过什么,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她说的就是真相。 有了这样的底气,即便程绍仲表现出怀疑,她仍旧坚持道:“就是巧合而已,说明我们的缘分很深。而且我好歹是帮了你,你也欠我一个人情,不是吗?” 程绍仲见她如此咬定,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因为他会自己查出来。 而对蒋夏微讨要人情的做法,他也并不反感,只说:“我会记得蒋小姐的帮助,以后一定找到机会表示感谢。” 蒋夏微忍不住有了笑意:“好啊,那我等着你的感谢,我会在安城待很久很久,所以你不用着急的,慢慢来。” 这个时候,应该是蒋夏微派去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崭新的手机盒子。 蒋夏微将手机取出来递给程绍仲:“这也算是帮忙,以后一块还给我就好了。” 程绍仲没有推辞,很快将原先手机里的卡拿出来,装在了新手机上。 “你要走的话,那我就送你回去吧。”蒋夏微咬着唇提议道。 “不必了。” “你……这么着急,是因为你的未婚妻?” “嗯。” “……那她可真幸福。” 蒋夏微又笑了笑,只不过眼里多了几分艳羡,和其他分辨不出的情绪。 程绍仲没有在这多留,很快就走了,哪怕他看上去状态并不好,昨晚严重车祸的冲击让他的身上都是伤口,但因为记挂着一个人,即便是如此,他也要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蒋夏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坚定,以及势在必得的信心。 总有一天,这个男人,这份爱意,都会属于她。 第332章 花败 程绍仲联系到了司机,因为昨天把车留给了沈瑟和费洛德,所以他出事的时候司机并没有跟在身边。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前几年开发的一个高端别墅群,位于安城的东南角,依山傍水,地理位置极佳,而且周围配套设施也很完善,是许多名流都会选择的居所。 蒋夏微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可见她来安城的计划是早早就设计好了。 程绍仲上车时向后冷淡地瞥了一眼,不管这对蒋氏的父女要干什么,他势必都会奉陪到底。 回去的路上,程绍仲接到了费洛德的电话。 一接通,几乎彻夜未眠的费律师便扯着嗓子吼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呀,知不知道让我们多担心!我差点就去警察局报警了!” 程绍仲等他说完,才应道:“出了点突发情况。” 费洛德内心的忧虑是大于愤怒的,尤其是待他得知程绍仲乘坐的那辆车发生了车祸的时候,他简直心神俱颤。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两辆相撞的车内只有三个人被送到了医院,而这当中并没有程绍仲。 他怕当中有什么变故,便没有再细查下去,可担惊受怕是免不了的。 如今得知程绍仲没事,他自然也放下了心,当然还有点后怕。 “绍仲啊,以后你有什么事要提前跟我说啊,时不时来这么一遭,我这个老头子可怎么受得了。” 他以为这是程绍仲设下的局,谁知道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大吃一惊。 “车祸不是我安排的,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费洛德睁大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什么……难不成真的是意外?” 意外。 是意外的事件,还是意外的人。 程绍仲垂下眼皮,想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还有不期而至出现的人,眼底凉意深重。 但对费洛德,他只说:“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你不用担心了。” 费洛德叹了口气:“我倒是没事,不过沈瑟那丫头应该是吓到了,昨晚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你赶紧回去哄哄她吧。” 程绍仲低应了声。 还有件事,费洛德又问:“顾绍季真的会出现吗?我怕今天的情况会更糟糕,如果他还不现身的话,顾氏撑不了太久的。”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早晨八点,他说:“再等等,很快了。” 有他这句话,费洛德便吃下了定心丸,没再多说别的了。 而与此同时,顾绍季暂时还顾及不到其他,一晚上吴婷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还有其他各种单据,他字签得手都麻木了。 终于,经过了长时间的抢救,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顾绍季道了谢,但吴婷被推进病房后,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过去。 他在走廊外徘徊了一阵子,想到吴婷濒死前的状态,以及差点失去生命的惊险,他闭上眼睛低下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吴婷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坐着的男人,第一反应是惊喜,然后是泫然欲泣的哀怨。 “绍季……”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抓他的手指。 顾绍季见她晃动了手臂上的吊针,于是起身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乱动。” 吴婷好久没听他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了,一时之间更是感动。 “你一直在陪着我吗?为什么不叫醒我呢?天亮了,我要给你去做早饭了。” 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在医院,还以为身在家中,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她的丈夫守在她的身边,而她要为他准备去上班的种种事宜。 顾绍季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吴婷努力地想了想,记忆有些断断续续的,还有点模糊:“我、我吃完饭,去洗澡,洗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顾绍季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成年后第一次相见的情形。 她穿着娇艳,模样更是可人,坐在那里,比室内的豪华装饰还要亮眼。 尤其她含羞带怯地看向他,就像是望着梦中的情郎,满满的爱意都倾注在眼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朵花开始衰败了,褪色了,最终慢慢枯萎了。 顾绍季觉得胸口像堵住一般,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让吴婷躺回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再好好睡一觉。 吴婷却不睡,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又要走了。 “绍季,你能在家多陪陪我吗?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害怕。”吴婷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怯生生地等待他的回答。 顾绍季说:“好,我不走。” 吴婷高兴极了,脸上都是满足:“太好了,我的愿望成真了。” 傻女人,真的是傻到了极点,平常人发现这是个火坑,早就想办法跳出去了,结果你非但不想逃,还一步步地,将自己埋进了这座坟里。 顾绍季没办法再面对这张脸了,上面的每一寸笑意都是对他的指责和凌迟。 吴婷的身体内还存留着药效,所以哪怕她强撑着不想睡,不多久也还是陷入了迷梦中。 顾绍季没有依照约定在这里多留,他离开了医院,第一件事却并不是去解决顾氏的烂摊子,而是找到了一位律师,请他拟好一份协议。 接着,他回家换了一套全黑色的西装,去了一个地方。 因为吴家家主的去世,吴家此时的状况可以称得上混乱。 无数的人聚集在这里,有的人是想趁乱分一杯羹,有的人则持观望态度,真正来吊唁凭吊的人很少。 吴家业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只有一个旁系的堂哥,后者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却很显老态,他被推到台前主持各项事务,可因为力不从心,所以局面并没有得到控制。 就在这样的情势下,顾绍季出现了。 在一众鱼龙混杂的人群中,他挺拔的身形立于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又无比夺目。 第333章 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有人认出了他,高喊着:“顾绍季,你居然还敢来这里!” 其他人纷纷侧目,各路媒体已经将顾绍季跟吴家业的恩怨事迹描绘的有声有色、事无巨细了,因此不必多解释,谁都知道顾绍季是害死吴家业的第一号“嫌疑人”。 寻常人躲都来不及了,结果他偏偏如此招摇,这么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不怕被围攻吗? 这种情形倒还真没出现,虽说嘴上骂着的人不少,可真正站出来出头的并没有,至于吴家业的那个堂哥,听说顾绍季来了,还跟旁边的人嘀咕着,是不是要换丧主了。 顾绍季来这并不是显摆的,更不想闹事,他只是对怒目横视的众人说道:“吴总遭此祸事,我感到非常心痛。本来吴总身后的各项事宜应该由吴婷来承担,可她身体不好,我作为丈夫的只好代她前来,略施薄力。” 他这么一说,旁人都私下里议论开来,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毕竟顾绍季害死了吴家业只是外界的猜测,连警察都没有立案,谁能断定这就是事实。 更何况吴婷作为吴家业唯一的女儿,的确有资格主持大局,只不过她一直没现身,加上大家心思各异,所以也没人主动提起,如今顾绍季以吴婷的名义出现,再出来阻挠,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人的道理。 于是场面陷入了僵持和尴尬,没人承认顾绍季的身份,但也没人出声质疑。 顾绍季就像是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的孤将,即便身单力薄,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怯懦。 他环顾了四周,见人人都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在防备着他做出什么事。 他还能做什么呢?最正当,也是最为人忌惮的,就是吴家财产的继承。 吴婷是吴家业的第一继承人,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曾经顾绍季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将吴家作为顾氏的托底,他可以随心所欲、一展抱负。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从什么事情开始,最初的想法也随之变了。 他说:“我只想替吴婷好好处理父亲的身后事,以尽做子女的孝心。事关财产处置问题,我不会过问,还请各位监督。”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变了变。 顾绍季见状便向吴家的长辈一一问候,其实吴家业对待亲情也相当淡薄,对他的死,亲属们或有感慨遗憾,但伤心欲绝的还是少,对待顾绍季,自然也称不上义愤填膺。 他们唯一在意的是,是在吴家业这课大树倒下之后,能不能拾得几个果子装进口袋,谁要怎么将这棵树掩埋,并没有人真的关心。 况且顾绍季的女婿身份在这里,未来极有可能经由吴婷继承吴家的一切,此刻若能与他交好,未来说不定能多分一杯羹。 于是现场的局势一下子转变了,许多人对顾绍季的态度也变了。 那位年迈的堂哥也主动建议,请顾绍季来主持丧葬的所有的事宜。 顾绍季表示自己责无旁贷,还需要仰赖各位长辈的协助。 今天在场的也有几家媒体,看到如此“和谐”的场面,记者们纷纷摁动快门,打算就此事好好报道一番,说不定还能引来不少流量。 还有记者想要采访顾绍季,让他对近期所有的传闻做出回应,可前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说了句“清者自清”,便在人群的簇拥下暂时离开了。 回到车上,远离了外界的喧嚣后,顾绍季靠在车座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神情无恙地发动了车子。 这一次,他去的地方是顾氏。 …… 程绍仲回到家后,刚一进门,沈瑟便闻声跑了出来。 她的眼睛还红通通的,鼻尖也是,似乎哭了很久。 不过在他面前,她没再流眼泪,只是站定住,上下打量了他好久,才哑着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程绍仲走过去,伸出双臂,尽管伤口有些疼,但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她,掌心抚了抚她的发,告诉她别怕。 “真的没事,昨天把你吓坏了吧。” 沈瑟在他的怀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圈住他的腰,却不敢用太多的力气,因为她闻到了他身上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电话就断了,为什么你一晚上都没回来?” 那惊险的一幕,以及尚未拨开的重重迷雾,程绍仲怎么可能告诉她,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和疑虑中。 于是他还是安抚着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语气寻常道:“出了一点小事故而已,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沈瑟咬着嘴唇,想到昨晚如同没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的情景,只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可笑到,到了这般田地,她还是没办法质问他,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为什么总拿她当一个小孩子,以为哄一哄事情就过去了。 也许是她太没用了吧,他觉得即便是让她知晓了真相,她也帮不上忙,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是如此。 沈瑟闭了闭眼睛,不再问了,她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就像风平浪静的水面,海底却蕴含着波涛暗涌。 …… 吴婷醒过来后,发现身边已经没了顾绍季的影子。 果然,一切都是梦境,短暂的美好过后,留给她的又是长久的黑暗和痛苦。 她下了床,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她直接穿着病号服走出了病房,又走出了医院,招到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见她这个样子没有让她上车,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负不了这个责任。 没办法,吴婷只好步行走回家,反正这里离住的地方并不是特别远,她慢慢地走,慢慢地走,也总能走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拖着僵直的腿来到了家门前,胸口就像是安了一扇破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运转着,呼哧呼哧吹着冷风。 一进家门,她甚至顾不上喘匀一口气,第一时间去找到了手机。 她要给一个人打电话,只要找到那个人,那顾绍季就又会回家了,又能回来陪陪她了。 第334章 更要珍惜自己 沈瑟再接到吴婷的电话,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好在她没出事,不然自己的心里总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只是吴婷虽然身体无碍,但精神状态却似乎不太好,比起上次条理清晰的讲述,这一次她说的话有些颠倒,还有些不知所云。 “我是顾绍季的妻子,他应该爱我的,不对,他很爱我……可是他被你迷惑住了,他不想见我,他跟你在一起,对不对?” 沈瑟蹙了蹙眉头,打断她的话:“顾太太,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乱说。” “我、我说什么了?哦,我想问问你,绍季在哪里,你能不能让他回来看看我,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吴婷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讶,喉头开始哽咽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哭出来。 沈瑟有些心烦意乱,也有种油然而生的怜悯。 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该这么卑微吗?离开了那个男人,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吗? 曾几何时,她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是不是同样的可怜和可悲。 她闭了闭眼睛,想到过去种种,实在无法不感到悲凉。 吴婷见她没有回音,还以为她不想说,顿时忍不住汹涌的情绪,痛哭起来:“我什么都没有了,家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如果再失去绍季,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沈瑟能感觉到她的精神状况很差,在这种情形下,真的保不准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好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怎么可能决然地拒绝,然后置之不顾呢? 也或许是还有别的缘由在,总之,她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低声说道:“顾太太,不管你有多爱那个男人,我只希望你能更加珍惜自己。有什么话请你当面跟他说,说清楚之后就开始新的生活。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这个世上你唯一需要善待的是自己。” 吴婷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本以为她因为这些话有了触动,谁知道她只是喃喃道:“当面跟他说清楚……他会回来见我吗?” 沈瑟深吸一口气,已经无可奈何:“请你保重吧。” 室内重新陷入了沉静,沈瑟将手机放到一旁,打算去洗个澡,然后补补眠,一整晚没睡,她觉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转身去浴室的时候,她发现程绍仲竟站在门口,仿佛已经站在那等了她很久。 她一愣,然后问道:“怎么站在那里啊?” 程绍仲便走到她面前,抬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吻了吻她的发丝,说:“看你一直在接电话,就没打扰。” 沈瑟心想,他应该把她跟吴婷说的话都听到了吧,他会知道那是顾绍季的妻子吗? 她咬了一下嘴唇,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详细告诉他,只是程绍仲好像不太感兴趣,连问都没多问。 于是她也不想再提了,反正他肯定不想听到顾绍季的名字,别再因此多想其他,顾家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太美好的禁忌。 沈瑟打了个呵欠,从程绍仲的怀里退开,说要去洗个澡,待会儿补个觉。 一回头的功夫,却见他还在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状似天真又无辜地问道:“要一起吗?” 程绍仲幽黑的眼睛里弥漫上一层笑意:“好啊。” …… 顾绍季赶到公司时,下属们一见到他都跟大白天见了鬼似的,个个惊呼加感叹。 大老板没出现的时候他们猜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现身,等到人真的来了,人人又在心里想着,他居然真的敢来? 对于这样的注目,顾绍季从头到尾都淡然处之,加上他今天一身黑衣,更显得周身寒凉,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他没有立刻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到了法务部门,找到了费洛德。 来的路上他给助理打过一个电话,简单了解了公司近两日的情况。 得知费洛德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为公司处理法律事务和纠纷的时候,他挑了一下眉,似乎很是意外。 当然,费洛德见到他也着实吃了一惊。 倒不是跟其他人一样,为大老板“顶风露面”惊叹,而是震惊于程绍仲的话可真准。 说顾绍季今天会来公司,还真就来了。 顾绍季看见费洛德满脸的疲惫,脸上顿时浮现出感动,他甚至还握住了费洛德的手,情真意切道:“都说患难见真情,费律师能为我做这么多事,让我无以为报啊。” 这话就说的重了,甚至还有点虚伪。 费洛德在心里呵呵笑了声,表面上却也做足了功夫:“顾总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能为顾总排忧解难,也是我的荣幸。” 顾绍季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这两天他避而不见,留下公司一堆难题,总得有人站出来解决。 只不过他找到费洛德,却并不只是为了争嘴皮子上的一时之快。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他正了正色,说:“这段时间家里和公司的事情都很多,所以想找几个信任的人帮帮我,我也不忍心让费律师太操劳。” 费洛德顺水推舟地问:“顾总的意思是想请谁来呢?” “以我二哥的能力,处理这些问题应该不是难事。不知道费律师愿不愿意帮我问问他的意见,我怕自己没这个面子让他答应。” 费洛德知道他心里揣着坏水儿,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便模棱两可地说道:“我跟程律师的交情也算不上多好,连顾总都请不动的人,我哪有那个本事说服。” “费律师不要推辞了,不如您先联系着,答不答应就看缘分吧。” 看他还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架势,费洛德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但顾绍季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不打发了他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于是费洛德只好拿起手机,拨打了程绍仲的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通了。 费洛德示意顾绍季:喏,接了。 谁知道这短短的功夫,顾绍季竟然剧变了脸色。 第335章 再生波澜 费洛德看见后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他让联系的,怎么电话接通之后他还脸色大变,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 程绍仲的声音有些低哑,好像正在休息,问有什么事。 费洛德轻咳了一声,当着顾绍季的面,他没办法解释的太清楚,于是只将后者的要求简单说了说,他打从心底里觉得程绍仲不会同意。 可更让他意想不到加无法理解的是,程绍仲听完之后居然也陷入了沉默,好像这件事也让他备受冲击。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反常。 费洛德费解地摇摇头,但顾绍季还在,他不方便问太多,于是只简单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心想着赶紧拒绝得了,让他跟顾绍季有个交待就成。 程绍仲很快给了他答案:“这件事等我跟他当面谈吧。” 费洛德:“……呵呵,也好。” 顾绍季则神态有些不自然地撇开头,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费洛德挂了电话后,还在想着要不要再替程绍仲解释两句,说他还是念着兄弟间的情谊的,否则也不会提出当面谈对吧哈哈,而且相谈的结果很可能是乐观的呢。 可是还没等他说得出口,就发现这种话根本不必说了,因为顾绍季走了,摔门而去。 费洛德看着他的背影,啧啧摇了摇头,这人最近估计受了太多刺激,精神状态都不稳定了,这是病,得赶紧治啊。 顾绍季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助理看见他的身影,忙从桌面上抱起一摞文件,想跟上去汇报情况。 但当他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就感到一阵疾风拂面,然后门“砰”得在他面前关上,毫不留情面。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待遇是最惨的了,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近乎咆哮的声音。 “你干什么吃的!人还好好的,你他妈还敢跟我说都解决了?!” 助理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赶紧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顾总的怒火真的是不一般啊,也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 此刻正被盛怒波及到的一个人也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问道:“顾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绍季觉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就好像有什么要跳出来一样,他的心脏也充盈着怒气,随时可能崩溃炸裂。 如果人在他面前,那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打一顿。 “你他妈还敢跟我装蒜!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生气动怒是真,那边委屈兮兮也不假。 “我说顾总,您可别吓唬我,我就是拿钱办事的。您吩咐说让吴家业彻底消失,兄弟们不是在他车上做了手脚了嘛,看着新闻也说死透了,这、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吴家业?”顾绍季觉得有一股阴冷袭上后背,就连声音也像冻住了似的,“谁让你们动吴家业了,明明……” 明明他要下手的那个人,是程绍仲。 对方却还是振振有词着:“我们按照顾总的吩咐,详细地做了计划,冒了很大的风险,才确保万无一失。您可不能转头不认账啊,哥们儿好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该留的底子还是留着的。” 意思就是,要是他翻脸,那自己也肯定择不出去。 顾绍季发现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和预知。 先前他的确想干掉吴家业,不过后来又改了主意,只要能把吴家的家产搞到手,不必要非得闹出人命,况且他还在风口浪尖上,吴家业真要是出了事,他就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他又不是傻子,没必要非得当这个出头的倒霉蛋。 昨天在跟程绍仲分别后,他一个人想了很久,在顾氏的未来和他的夙愿之间,也徘徊了很久。 到了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即便是鱼死网破,不得善终,他也要替姐姐报仇,也是了却自己的心魔。 程绍仲是害死顾少淑真正的凶手,这一点,他几乎每天都要重温很多遍。 他把程绍仲乘坐的车辆信息和出发的路线都告诉了雇佣来的亡命之徒,还叮嘱他们,一定要下狠手,绝对不能留活口。 对方满口答应,说一定没问题,让他等好消息。 千等完万等来的好消息,原来就是一个笑话。 不,这是阴谋,是针对他设下的阴谋。 顾绍季伸手扶住桌沿,他回想起跟程绍仲见面时的情景,努力复原出后者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他曾经认定程绍仲已经被他骗过,他表现得那么迫切、那么积极、那么不顾一切,谁都会以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从而对他放松警惕。 程绍仲真的像是已经相信了,并且答应了会帮他,难不成在那个时候,他也是在演戏? 顾绍季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昏黑。 很多事情在已成定局后又生波澜,是最令人悚然的,而且他很清楚,这次失了手,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程绍仲就算事先不知,此刻也已经察觉到了一切。 完了。 这下子不管是他还是顾氏,都没有退路了。 电话那头的人见长久没有动静,还以为顾绍季认清了形势,于是一改方才的恭维讨好,状似无奈地说道:“我们是收钱办事,还请顾总体谅我们的辛苦。这次交易就算结束了,哥们儿还得想办法避避风头,您请保重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 顾绍季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受谁的指使,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顾绍季将手机发了狠地扔在地上,屏幕上出现了碎裂的花纹,让他的面容也变得破碎。 助理在外面听着没了动静,也长长地舒了口气,以为风暴已经过去了。 然后他用自个儿的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是我,顾总他……” 第336章 重新开始 沈瑟听见接电话的动静也悠悠转醒了,她睡得不沉,所以说话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程绍仲倒是没说几句就收了线,但沈瑟发觉他的反应不太对。 于是她坐起身,将下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道:“费律师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严肃啊?” 程绍仲垂下眼睫看着她,眼底像是有淡淡的凉意和嘲弄,不过这样的情绪不是针对费洛德的,沈瑟很清楚。 因为她在电话里听到了另外一个名字,顾绍季。 她以为他心情不好,不愿意提起,于是又打了个呵欠,阖上眼睛,咕哝着:“费律师还真爱扰人清梦,每次都挑准了时机打电话过来,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程绍仲抚了抚她的头发,像以往一样,给她以最温柔的安抚,可又有些不一样,比如,他问她:“如果人情和法理不能相容,该怎么选择呢?” 沈瑟重新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盯着一个角落,思考了一会儿,她说:“这个问题,以前上课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们的。法理不外乎人情,就算是法律,也不能完全抹灭人的自由意志。” 程绍仲记忆里对这些场景的片段已经很模糊了,只有沈瑟还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对这些奉为圭臬。 而说出这些话的人,其实早就背道而驰,已经与那种纯粹的信仰渐行渐远了。 程绍仲没有再说什么,他吻了吻沈瑟的额头,示意她别多想了,好好睡吧。 那些没有说出的剩下的话,应该也不会再问出口。 因为他不忍心在沈瑟单纯理想的世界里竖起一座现实主义的界碑,与此同时,他也不确定,对于顾绍季这个人,沈瑟究竟还存留着多少的情谊。 如果她知道……算了,有的时候,活的简单纯粹也是一种幸运。 沈瑟听着程绍仲渐渐平顺的呼吸,知道他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想法。 她抬起头,靠近他的耳边,既然他不想说,那她便主动问。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能不能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也能帮到你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浸润在清冽的泉水中,没有什么杂质。 程绍仲心底温软,吻了吻她的眼眉,语含笑意道:“真的想帮我?” 沈瑟期待满满地点点头。 “下次记得找费律师算账,总是扰人清梦,必须得让他长个记性。” 沈瑟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程绍仲盖住她的眼皮,声音里有哄慰:“继续睡吧,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沈瑟怔了怔,然后点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 她看上去很平静顺和,事实上,方才程绍仲将她的情绪也一并掩了去,所以并没有发觉她的失落和酸涩。 这一觉睡得很绵长,如程绍仲所说,再也没有人充当不合时宜的扰乱者。 醒来的时候,沈瑟发觉室内都暗了下来,天已经黑了。 她打开壁灯,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多。 昨晚缺的觉一下子都补回来了,但身体还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程绍仲先前已经起床了,他下床的时候沈瑟有感觉,不过实在太困,她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过去。 她揉了揉眼睛,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等到状态好些了之后,她也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看看程绍仲在干什么,另外再去厨房找点吃的,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早已经是空空如也。 意外的是,等到她刚走到客厅的位置,就见满室灯火通明,从厨房传来轻微的动静,还有飘来的阵阵饭香味。 她小跑着去到厨房,看到的果然就是忙碌中的某人,还有已经出锅的几道菜。 沈瑟觉得自个儿的梦可能还没醒,但使劲眨了眨眼睛后,眼前的场景还是存在着的,每一帧都无比清晰灵动。 程绍仲回过头,看见沈瑟直直地看着他,跟看一件稀奇物件儿似的,顿时也觉得有趣:“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沈瑟嘻嘻笑出来,几乎是跳到了他的背后,脸贴到了他的后背上:“你说呢。” 程绍仲嫌这里油烟大,想让她出去等着,可沈瑟硬是不听,动动这戳戳那,跟好奇多动的小孩儿没什么两样。 见她兴致这么足,程绍仲也不赶她了,任由她继续发挥“捣乱”的本事。 沈瑟其实没有破坏的恶趣味,她就想陪着他,尤其是经历了昨晚之后,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也不想有任何空隙去胡思乱想。 只是她也清楚,就算程绍仲不排斥她黏着他,但他毕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 既是如此,她也该走出家门,出去找点事情做了。 吃饭的时候,沈瑟什么也顾不上,先大快朵颐起来,满足了口腹之欲,才好去提有的没的。 程绍仲见她吃的开心,脸上也有轻松愉悦。 总体来说,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幸福,也很短暂。 沈瑟一吃饱便放下了筷子,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忍不住喟叹道:“跟你的厨艺一比,我做饭就跟闹着玩似的,以后我可不想再下厨了。” 程绍仲笑了笑,本来他就没好意思打击她,让她自己意识到这个现实,倒是也不坏。 很快,沈瑟又接着说:“况且以后应该也没时间再研究厨艺了。” 这下程绍仲问道:“什么意思?” “我要出去工作了嘛,以我的工作能力,估计得投入很多精力才能做好,所以没什么私人时间也正常。” 程绍仲的面容稍稍敛了下来,似乎对她的话持有保留态度:“就算是你进入了新的工作岗位,也不会太忙,不会有很多事情交给你。” 沈瑟想起那张名片,那张为她以后的生活做了周密安排的卡片,曾经她很乐得接受,而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我……我想,我还是继续做律师好了。我才正式执业不到一年的时间,刚刚学到了一点经验,就这么丢掉了怪可惜的。况且,我也真的喜欢律师这份工作,实在是舍不得放弃。” 顿了顿,她告诉他,“我想找一家律所,重新开始。” 第337章 追求 重新开始。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却很难。 别说程绍仲,就算沈瑟自己也能预想到前路并不平坦,起码不是一帆风顺。 只是她是个认定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轻易回头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说她在跟他商量,倒不如说是在告诉他这个决定。 她说完之后便看着他,心脏跳得有些快,咕咚咕咚的,喉咙都变得有些干涩。 而程绍仲的表情不比她舒缓多少,他的眼神也沉幽幽的,像是在思考,也是在衡量。 过了会儿,他问:“为什么突然决定这么做?” 沈瑟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并不想隐瞒他,而是把内心的想法坦诚地说了出来:“我知道接受你的安排,我可以过的很轻松很舒服,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我之前也很向往。但是,我又有点害怕,怕进入到那样的环境里,我就没勇气再跳脱出来了。” 程绍仲没有打断,静静地听她说了下去。 “我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安于现状,觉得目前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不想再努力去争取什么。可另一方面,又打从心底里觉得不甘心。”沈瑟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曾经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到今天,居然能够条理清晰地讲出来了。 “以前不管是上学,还是做律助,我都觉得得过且过就好,优秀的人那么多,努力的人也层出不穷,我这么平庸,何必冒头出去让人笑话。可是真正做了律师后,我才慢慢发现,平凡不可怕,可怕的是碌碌无为一辈子,连一点价值追求都没有。人只会活这么一次,而且走的是条单行线,错过了拐角就再也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愿意永远躲在你的保护下,享受一辈子风平浪静的安稳。” 沈瑟的话音落下,连空气都跟着静默下来。 偌大的室内静悄悄的,她感受着这样的寂静,心如擂鼓,但目光却又变得愈发坚定。 因为她说的都是发自肺腑,没有一字半句的虚假,所以不管对方认可与否,她对自己都是自信的、赞许的。 曾经因为别人的态度战战兢兢活着的沈瑟,到底还是变了,她因为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再没有给自己软弱怯懦的机会。 过了许久,程绍仲在这样的“对峙”中,鲜有败下阵来。 他轻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给我上了一课。” 沈瑟有点紧张,她忐忑道:“你不是在挖苦我吧?” 程绍仲失笑,一扫方才的严肃,反倒是因为她的话多了两分谑意:“你的主意都这么坚决了,还怕我挖苦?” 沈瑟吐了吐舌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班门弄斧,心里边没底着呢。不过我就算再怎么修炼在你面前还是小儿科,干脆就不卖弄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了。以前林律师就说过我,‘小丫头片子个头不大,胆儿还真肥呢’!” 提到林德钟,沈瑟突然意识到那真的是许久前的记忆了,或许时间的维度没有太长,但对她来说,一切真的恍若隔世。 就连跟林德钟并不那么“对付”的程绍仲,听到老同门的名字,倒也生出了两分感慨。 “他这人律师做的一般,看人倒是挺准。” 沈瑟:“……” 都过了这么久了,他损人的习惯倒是一点没改呢,哼! “这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林律师觉得我有当一个好律师的潜质!”沈瑟替林德钟,也是替自己辩解道,“当初要不是林律师收留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就算是为了他,我觉得我也不能半途而废!” 程绍仲说:“他自己都混成那个样子,你还觉得他是你的榜样?” 沈瑟觉得胸口更闷了,脸也因为激动有点胀红:“……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感激林律师,我特别特别感谢他!他、他才不像你呢……”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微妙了。 程绍仲的表情也是:“不像我什么?” 沈瑟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心想着这下搞砸了,把心里话彻底吐露出来了,诚实是件好事,但太诚实,就可能引火上身了。 “额……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嘴快,说错了,哈哈哈……” 如此苍白无力的解释自然无法让某人满意,沈瑟见他一副追究到底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反正都已经收不回来了,干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林律师对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都很好,也很乐意教我们,就算犯了错,他也是一边数落一边收拾烂摊子,从来不在意我们的鲁莽和无知。至于你嘛……你就是高岭之花,高处不胜寒,当初在远程的时候,你看看有几个人敢跟你对视的,大家都是偷偷看着你,偷偷议论你,一听到你要来就开始在心里打鼓,可吓人了。” 这一点沈瑟真的太有感触了,想当初她就是远程的“底层人士”,对这种大律师小律助的“阶级落差”感受太强烈了。 也勿怪乎在她和程绍仲在一起的苗头被人发现后,有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这么一个高高在上、只适合接受崇拜和敬仰的人物,跟她实在太不搭调了,不搭调的让人心烦气闷。 换做是她,她也看不过去。 程绍仲摸了摸下巴,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也很意外:“我什么时候高处不胜寒了,我对年轻人也很照顾。” 要是沈瑟现在在喝水,一定不顾形象地全喷出来,喷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一点! “如果你那叫照顾,那我们都是受虐狂了……”她含糊地嘀咕着,只敢自己吐槽,可不能让他再听见了。 程绍仲隐约听到了什么,但因为心里鲜有地没有底气,所以他也不深问了。 对沈瑟方才的那个提议,他喝了口水,顿了顿,说道:“既然你想做律师,那就做吧,以后能走到什么高度,全凭你自己的努力了。” 第33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幸福来得太突然,沈瑟乍一听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就是狂喜:“你答应啦!” 程绍仲幽然道:“我要是再不同意,沈老师怕是还要给我上课了。” 沈瑟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害羞的,她绷不住笑,俏声道:“你就知道取笑我,我哪能给你当老师啊!” 程绍仲也笑了,看她这么高兴,他哪能说出什么扫兴的话出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做这样的安排和打算,沈瑟是个有独立思想的女孩子,平日里虽然温和不显,可实际上主意比谁都要坚定,只不过他虽然知道这一点,却还习惯拿她当个孩子。 孩子早晚要长大,早晚有自己的天地,不可能会一辈子活在谁的庇佑下。 他的小妻子当然也是如此。 程绍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未来,想到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他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是事事都要把控的严父,还是会和孩子平等相处,只做个陪伴者和倾听者。 或许是他想的太出神,连沈瑟都发现了他的反常,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呢?” 程绍仲看着她,如实相告。 沈瑟的脸简直比方才还要红上一倍,耳尖都要滴血了,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手足无措:“什么孩子……你在想什么呢……那么老远的事呢……” 程绍仲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可见她反应这么大,他瞬间有了逗逗她的心思。 “我听你母亲提起过,你跟她保证,二十九岁会结婚,三十岁会生孩子,这不是你的人生规划吗?” 沈瑟:“……” 都说“叛徒”在身边,她这是被自己亲妈给卖了吗? 被卖的太彻底了吧! 沈瑟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她最想做的还是捂住这个男人的嘴,让他别再说话了。 “看你的样子,是已经改变计划了?是因为找到的对象不怎么合意吗?”他居然还在问。 沈瑟实在忍不了了,绕到桌子的另一边,身体力行地阻止这场对话沿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 “我很合意,很合意行了吗?!”她几乎是在低吼了,“你不要再说了!” 程绍仲这么被人强行阻止发言的机会还真不多,以前绝大多数人巴不得他多说几句,估计只有沈瑟会嫌他多嘴聒噪了。 他的眉头挑了一下,意思是人在她手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瑟觉得脑门儿都开始冒汗,不管平日里怎么高冷的男人,耍起无赖来都让人难以招架啊。 她松开手,眼神却还是“恶狠狠”的,示意他不要再乱说。 “我们还没结婚呢,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循序渐进,渐进你懂吗?” 程绍仲耸了耸肩,表示她说的都对,都听她的。 这下子沈瑟也没了脾气,本来方才就是羞大于怒,而且都是玩笑话,没什么可在意的。 况且对于这件事,她也不是完全的排斥。 她低下声音,还是有些含糊,不过该听清楚的时候,程绍仲还是完全听明白了。 “我不想丁克,也挺喜欢小孩子的。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吧,缘分到了,我们就高高兴兴的迎接他,我们会是一对挺好的父母吧……” 程绍仲伸手抱住了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低声道:“一定会是的。” …… sion找到程绍仲的时候,后者正打算出门。 “程先生,请问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顿便饭?”sion前段时间去了趟南方出差,刚刚才回来,结果一到家就被安排上了另外的“任务”,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 程绍仲问他:“有事吗?” sion把准备好的理由搬出来:“关于易和借壳上市的运作已经差不多了,有些细节还需要商定一下。” 程绍仲顿了顿,答:“好,待会儿见。” 从相约到相见,过程很顺利,就跟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但真正见到了面之后,与以往的不同也就此显现了出来。 见程绍仲走来,sion先站起了身,像是故友久别重逢一样握了握手,寒暄了两句。 坐在座位上的另一个人见状也很快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装,才看着程绍仲浅笑道:“是我让sion带我一起来的,你该不会不欢迎吧。” sion呵呵笑着,笑意有些干,毕竟打电话的时候他可没告诉程绍仲还有别人要来,这么先斩后奏的,只希望人家别介意。 程绍仲倒是不介意,他只是很冷淡,对无约而至的第三人,他只稍稍点头示意。 蒋夏微知道他这个人高冷,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再冷硬的石头也有被焐热的一天,这是她的闺中密友告诉她的,这么优秀的男人,就该主动出击,等到让他爱的死心塌地了,到时候就予取予求了。 sion在一旁看到大小姐如此“隐忍不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要知道abbie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火辣脾气,加上自身的确优秀出挑,基本上都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从来没有被冷落忽略的时候,而现在,她居然表现的毫不在意,真是奇哉怪也。 三人落座后,sion问程绍仲想吃点什么,后者回答他,还是请女士点餐吧。 蒋夏微闻言高兴起来,心想着他果然是面冷心热,看着对她不算热情,但还是把她看在了眼里的。 “我记得在纽约的时候你很喜欢吃牛排和浓汤,点这个套餐可以吗?”蒋夏微稍稍倾过身,她穿着低领口的裙子,这样一来,胸前的风光就展露无疑了。 西方人对这样的着装习以为常,不过在东方男人的眼里,通常会认为非礼勿视。 程绍仲没有看菜单,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在蒋夏微的身上,还是淡淡道:“蒋小姐决定就好。” sion到现在仿佛才搞清楚状况。 怪不得眼高于顶的大小姐非要跟他一起出来吃饭,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男人啊。 被大小姐看上的男人可不一般,不是一般的幸运,只不过偏偏是程绍仲。 别的人他不敢肯定,但程绍仲,他可以相当中肯地说,这个男人很棘手。 第339章 她喜欢他 上餐后,sion聊起了这次饭局的正题。 他说道:“关于易和在纽约上市的程序已经完成了,现在只等纽交所的批准。另外,dg决定加大对易和的投资,持股比例将达到15%。” 短短的两句话,总结和证明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努力。 蒋夏微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程绍仲示意:“恭喜,不出多久,你会是国内商界最瞩目的明星。” 程绍仲的手压在杯底,顿了顿,才拿起酒杯,与蒋夏微和sion相碰。 “没有dg的支持,就没有易和的今天。” 蒋夏微的眼睛里都是赞许,她之前见过许多成功男人,其中大多数都觉得自己成就非凡,即便表面彬彬有礼,实际上孤高自傲的很,觉得没人能比得上自己的才能。 可眼前这个男人是不同的,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他就是这样,从容沉定,优雅淡漠,哪怕是一跃成为身家数十亿的新贵也没让他露出半分骄矜的神色。 她还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想确认他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强自假装镇定,其实心底里早就慌了神。 很快,她重新倒了杯酒,当着sion的面,她没有隐藏倾慕爱意的想法。 “程,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你值得这样的成功。” sion正吃着东西,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呛咳了一下,但时机不对,他只好努力压下咳嗽的本能,脸和脖子瞬间变得通红。 程绍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蒋夏微的话,而是将一张餐巾递到sion的面前,示意他不需要忍着。 sion于是掩住口鼻,道了声失陪一会儿,然后小跑着离开了包间,也不知道是处理生理问题去了,还是单纯躲避这样尴尬又微妙的局面。 蒋夏微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她在等着程绍仲与她一同庆贺,也不觉得方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直到看见程绍仲的神情比方才更冷淡了些,她才放下杯子,不解道:“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难道你不为自己高兴吗?” 程绍仲说:“蒋小姐,我想我不需要再次声明,我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且我跟她的感情非常好。” 放在平日里,程绍仲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感情状况,他很不喜欢被人窥探到隐私。 只是对这位蒋小姐,在多番暗示依然没有用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直言如此。 蒋夏微听到了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当然知道你有未婚妻,可是这跟我们的交往有什么关系呢?人的思想是自由的,行为也是自由的,就因为多了一个未婚妻,你就不能接受我的爱意了吗?” 程绍仲难得有些语塞,倒不是被她的话唬住了,而是对一个女孩子,他没办法把话说的太难听。 蒋夏微看他这么严肃,也晓得他对她还不那么喜欢。 所以,她得懂得……哦对,以退为进。 “好啦,我知道你们东方男人都挺保守的,所以没办法接受开放的关系,我很理解。其实我对你的未婚妻非常感兴趣,哪天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带她一起出来,我想跟她认识一下,说不定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她比较害羞,恐怕跟蒋小姐的性格合不来。”程绍仲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蒋夏微却没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反而猜测道:“难道她是什么家庭主妇?我听中国的朋友提起过,她们是不是很少出门啊?” 要不是她眼里有好奇和疑惑,真的会让人以为这是在挖苦讽刺。 程绍仲现在才发现,这位风风火火的千金小姐,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的多。 城府心机不难应付,最不可控的是,这种出自无心的率意任性。 “她和我一样,曾经是名律师,未来也会继续从事这个行业。”他勉强耐心地告诉她。 “哦,律师。”蒋夏微不知怎的好奇更甚了,“那我更想跟她见见面了,我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你这么爱她。” 就在程绍仲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准备离开的时候,sion终于回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逃避太久,否则对谁都不太好交待。 一进门,果然发现气氛更糟糕了,尤其是程绍仲,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大小姐倒是还算正常,只不过面上也有些许失望,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挫折。 他连忙回到座位上,哈哈笑着打起了圆场:“让你们看笑了,我经常会吃东西呛到,哈哈哈……” 蒋夏微很受不了地摇摇头:“是见笑好吗?你的中文真的很差劲诶。” “有吗,哈哈哈,能听懂就好啦。” 或许是有了sion的参与,也或许是蒋夏微再没有开口的机会,总之这场饭局还是顺利到了最后。 要离开时,蒋夏微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呀”得喊了出来:“天呐,你还受着伤,那怎么能喝酒呢?完蛋了,要去医院了!” 她说了一大通,sion很快也抓住了关键词:“受伤?” 蒋夏微担心地看着程绍仲,没回答sion的话,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天让你再多休息一会儿的,你非要急着走。” sion的眼神变幻了一下。 不过程绍仲很快戳破了他的想象:“我已经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需要蒋小姐挂心了。” 至于照顾他的人是谁,倒也不必再明说了。 蒋夏微的目光终于黯淡了下去,他非要这么一直把未婚妻挂在嘴边吗? 虽然她可以做到不介意,但真的有些扎心诶。 sion再怎么说也是蒋莫海一手带出来的下属,见大小姐这么黯然神伤,他当然是坚定站在她这一边的。 他对程绍仲说:“abbie是个很开朗的人,对谁都非常热心,希望你不要误会。” 言下之意,也是让他不要太自作多情。 结果等程绍仲离开后,蒋夏微一肚子的郁闷没地方发泄,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出气筒”在身边了。 她用鞋的尖尖使劲踢了一下sion的小腿,怒道:“谁让你那么说他啦,他才没有误会,我是真的关心他,我喜欢他,你太多管闲事啦!” sion可怜兮兮地捧着自己的小腿,而比腿更惨痛的,是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以后他要远离这些是非,呜呜,他再也不要替谁出头啦! 第340章 嫌疑人 吴家业出殡的这天,顾绍季和吴婷一起去到了吴家,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吴家家主最后一程。 父亲的死,对吴婷来说算是个打击,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已经被另外的事情填满,所以即便是伤心,也并不多么强烈。 反倒是顾绍季这两天事事陪在她身边,让她感动至极,几度落泪。 顾绍季扶着她,抱着吴家业的照片,一步步地踏在细雨里,就像生着的人为死者走完这世上的最后一条路。 在场有几家媒体,见此情形纷纷摁下快门。 经过前几天新的舆论报道,顾绍季在吴家忙前忙后的形象跃然出现在民众眼前。 人们大多数都是视觉动物,当听到的传言已经渐渐消弭,眼前又出现了如此生动的图像,以往的观念颠覆也是片刻之间的事。 顾绍季陪着吴婷走在人群的最前方,别人的议论和看法他似乎并未留意。 终于,他们停下了脚步。 吴婷已经泪流满面,不管吴家业曾经做过什么,他们毕竟是父女一场,而且以前父亲对她算得上百依百顺,从未让她受过什么苦,只不过因为一个男人,他们才变得水火不容。 人死债消,就连以往的恩怨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顾绍季拿出一方手帕替她擦去眼泪,低声安慰了两句。 吴婷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的心跳,比什么时候都要安心。 吴家业下葬后,众人需要在墓前进行悼念。 就在人们静立凝神的时候,一行三人的到来,打破了这场葬礼的平静。 宝石蓝的制服在雨中显得格外肃穆。 为首的一人走到顾绍季面前,向他出示了一张证明书。 “顾先生,我们怀疑你跟吴家业的死亡有关联,请跟我们一起回去协助调查。” 偌大的场地内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见雨滴划过空气时的微小动静。 最先打破这静寂的是吴婷。 她一步跨过去,挡在顾绍季的前面,戒备看着面前的三个警察,抬高声音说道:“警察先生,你们肯定是弄错了,他是我的丈夫,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岳父呢?” 警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不要妨碍。” 吴婷还想说什么,但顾绍季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冲动。 全场的人的焦点都落在他的身上,他该为了此时的局面负责,也不该躲在吴婷的身后,让她替自己辩称下去。 他说:“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葬礼还没有结束,麻烦通融一下,让我再陪陪我的妻子。” 警察也讲究人性执法,于是便答应下来,只不过他们要站在一旁,防止他借机逃脱。 吴婷紧紧握住顾绍季的手,她的手指和掌心都冰凉,有一股凉意直窜她的心底,让她身形摇摇晃晃的,像是要晕倒。 她惶然地扫过身后的人,果然,大家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们在说什么呢?是不是都在想顾绍季就是凶手? 待会儿顾绍季被带走之后,她又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场景呢? 不对,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绍季被当做嫌疑人,他才不会是杀害父亲的真凶! 或者……就算是,她也不想让他被定罪,她狠不下心,更受不了失去他的绝望。 想明白了这些,她稍稍依偎在顾绍季的怀中,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亲密地并肩站在一起,而实际上,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他:“绍季,难道你真的……” 顾绍季知道她的意思,他的手几乎将她小小的拳头包裹住,在这样湿冷的天气里,在这样阴凉的环境下,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热源。 “我有没有罪,不仅法律可以审判我,你也可以。” 吴婷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顾绍季没有看她,而是继续作着悼念。 “你觉得我有罪,那我就是有罪。你认为我是清白的,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去证明我的清白。” 吴婷闭着眼睛,可眼泪还是从眼角慢慢滑落。 下一瞬间,她咬紧牙根,然后伸开手,坚定地反握住了顾绍季的手指。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顾绍季沉默片刻,这短短的十几秒钟时间里,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但等他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也为别人做出了选择。 “吴婷,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爱,以前对你有那么多的不好。如果我真的脱不了罪,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很快就会送到你的手里。签了字之后,你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吧,忘了我,你会过的更开心幸福。” 说完这些,哀靡的音乐也到了尾声。 警察走上前来,再没有任何的通融,直接拿出一副冷冰冰的手铐,铐在了顾绍季的手腕上。 吴婷想要拉住他,但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还是被轻飘飘地推开,跌坐在了地上。 顾绍季走的时候头微微低着,可是身形并不显佝偻,有无数聚光的镜头和眼神都追随着他而去。 就像是他一直追求的那样,他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成为最瞩目的所在,而不是一个处于边缘地位的私生子,处处被人排挤忽略。 只是命运还真是弄人,真正愿望成真的这天,缘由却是这样的讽刺。 警车呼啸着离去后,剩下的人很快也散了,经历了这场闹剧,不知道可以编排多少个谈资来供人消遣。 也有几个女眷来扶起吴婷,客气地问她需不需要送她回去。 吴婷摇了摇头。 她看上去很平静,可明眼人都知道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种人还是能避则避,省的给自己惹来麻烦。 于是这几个人也相继走了。 只剩下吴婷。 她站在原地,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场地。 她在想,她还能去找谁。 第341章 守住这个出口 顾绍季在吴家业葬礼现场被直接批捕的消息,不出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安城。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费洛德便想着,这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这个阿斗和摇摇欲坠的蜀汉了。 原本他的精神还紧绷着,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而此刻却陡然一放松,直接靠坐在椅子上,东西扫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没多久,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能打来电话的都是冤家,费洛德是真的不想理会,但对方又实在执着,没办法,他只好皱紧眉头去拿手机。 结果一瞧,心情又变得不一样了。 “小丫头,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你家男人又玩失踪了?” 费洛德乐呵呵地开起了玩笑,一扫方才的烦闷,一方面是他不想让沈瑟感受到这些负能量,另一方面也确实比较高兴。 沈瑟没在意他的打趣,也笑道:“听着费律师心情不错,所以找你帮个忙应该也会答应吧。” “行啊,说来听听,大忙小忙能帮我就帮。” 沈瑟清了清嗓子,语气还正式了一下:“请问您的律所还收律师吗?我想去应聘。” 此话一出,费洛德觉得自个儿的大话确实是说的早了。 “啊这个……绍仲知道吗?他不是另外给你安排了个活儿嘛,你要是来我这,我、我不太好跟他交待啊。” 费洛德是真的为难,他要是贸然答应下来,等到日后再出了什么差错,不用程绍仲找他算账,他干脆自我了结得了。 沈瑟闻言笑意更深了些,要是两人面对面,她非得嘲笑一下这老头的“小胆气”,程绍仲有那么吓人吗?干嘛这么忌惮他。 “放心啦,我已经跟他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了。不过他的条件就是让我去你的律所工作,否则一概免谈。费律师,你就当帮帮我吧,我一定好好干活,给律所创造最大的效益!” 费洛德这下子终于放心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要是没有程绍仲的首肯,他又耐不住这个小丫头的磨人,最后拒绝不了,吃亏的还是他啊,幸好幸好,没让这小两口给摆了一道。 而最大的问题解决后,剩下的就根本不是什么难题了。 在律所安排一个位置而已,小case了。 费洛德这下子终于可以大包大揽道:“行啦,一切交给我,你要是愿意,下周一就可以来上班!” “谢谢费律……不对,谢谢老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解决好了工作事宜,沈瑟自然舒心愉悦,不过她还有件事,想问问费洛德是什么情况。 “我看到了今天上午的新闻,听说顾绍季被警察带走调查了。” 费洛德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雾蒙蒙的一片,今早的那片乌云还没完全散去。 “是啊,警方肯定掌握了确切证据,才会决定批捕他。”费洛德一顿,又多说了一句,“说到底,这是他咎由自取。” 沈瑟回答:“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应该让他受到法律的审判。” “你对他是不是还挺关心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以前你们在一起过。可是丫头,你要想清楚,现在你要跟顾家的人划清界限,别犯糊涂。” 费洛德说出这些话,听似劝说,实际上,他心底里是有些失望的。 当时他带着沈瑟去程家老宅,很多话都说的很清楚了,就差说跟顾家势不两立,沈瑟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情况有多严重。 如果对顾绍季还存着不忍心不放心,不说别的,对程绍仲来说这该是一种怎样的背叛感。 费洛德不好直接挑明,但是心里边总觉得不太舒坦。 沈瑟看不到他的表情,光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 她忽而轻叹了一声,说:“费律师,我确实是有些担心。不过不是因为顾绍季,而是他的妻子,吴婷。” “吴婷?”费洛德诧异地反问,“你怎么会认识她?” “之前她找过我,好像是觉得我跟顾绍季还有联系,所以聊了几句。我能感觉她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也有轻生的倾向。”沈瑟的语气有些沉重,“我在新闻里看到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顾绍季被警方带走后,吴家和顾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听说你现在还在顾氏,要是方便的话,麻烦你多留意一下她的情况吧。她跟这些恩怨都没什么关系,就算是划清界限,也不需要对她落井下石,对吗?” 费洛德迅速地理清了这里边的关系,从沈瑟的话里,他大概能猜到两人先前的交集会是种什么情形。 “她对你应该说不出什么好话,你干嘛还这么关心她啊?” “觉得她挺可怜的吧,她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受苦。”沈瑟的声音愈发低了些,“其实我很矛盾,我知道这算是多管闲事,对她来说或许也毫无意义,可是我不这么做,总觉得心里哪个地方有些不安。” 费洛德叹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沈瑟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她只是在吴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如果当时没有选择及时脱身,她现在走上的应该是一条相似的路。 她想把吴婷拉回来,就像是期许着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有人能拉一把,不至于积重难返,再也无法回头。 费洛德无法理解这样深的心思,沈瑟也就没跟他多说。 挂电话的时候,费洛德多问了句:“你跟绍仲说过这件事吗?如果有他出手,应该好办的多。” 这恰恰是沈瑟顾虑的地方。 “他现在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就别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了。况且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就算说了应该也没用。” 沈瑟怕程绍仲知道这件事后,会对缘由刨根问底,他的心思那么缜密,随便编的理由他不会相信,说不定最后会发现她的真实意图。 他们现在已经重归于好,已经这么好了,何必再翻出以前的事情来让彼此不痛快。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规避过去的种种,因为都知道那段酸涩的过去可以当做回忆贮存在心底,却没办法轻易地当做话题的出口。 所以,她也和他一样,小心地守住这个出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放手。 第342章 还有的做文章 顾绍季被带到看守所调查的第二天,他见到了自己的律师。 费洛德先前活动了不少关系,所以才能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来到这里,见到了已经被连续审讯多时的“嫌疑人”。 顾绍季看上去有些疲惫,他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青茬遍布在下巴上,眼窝是不自然的深陷,嘴唇也有些干燥。 总之看上去很颓丧,即便是看清楚了费洛德的样子,他也只是淡淡瞥过一眼,然后低下头,用戴着手铐的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费洛德坐到了他的面前,但两人之间还是隔着很长的距离,就像是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如果这次没办法完满解决,这道鸿沟,或许可以一直延伸到生命尽头的距离。 费洛德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而以往每次会见当事人的时候,他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排除杂念,只将当事人的诉求作为原则和基准。 只是这回,他心里想的东西多了,心一被拨乱,他的眼神和语言也跟着变了。 他问:“你把事实都交待了吗?” 顾绍季回答:“我没指使人杀吴家业,我是清白的。” 费洛德又问:“你能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顾绍季的拳头握紧,这句话警察也问过他许多遍,每次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我自证清白,这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吗?!” 费洛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沉声道:“说实话,现在的情况真的很棘手。听说警方掌握的证据你没有办法推翻,所以就算最后你不认罪,也会被法院依证据定罪,到时候……” 无可辩驳,无法转圜,是个死局。 顾绍季听明白了,审讯的警员也暗示过他了,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已经深陷在这个局中,不管是谁设下的,他已经被越困越紧,无力逃脱了。 他的肩膀泄了力,在思索了整整一天后,他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丝生机。 “帮我去找程绍仲,告诉他,只要他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 程绍仲不多久之后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费洛德迟疑地问他要不要答应,虽说顾绍季这个人可恨,但到底还有点利用价值。 要是他真的栽进去了,那顾氏估计也要跟着完蛋了,陆氏那边态度尚不明朗,这个时候到底是求稳还是求变,实在是个问题。 程绍仲却不似他这么纠结,他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律师,就算是有心帮他,也无能为力。” 看来这就是不管了。 费洛德舒了口气,即便他心里还有点没底:“行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因为这件事来烦你了。” 只是程绍仲的话却还没说完:“顾绍季那边,你多留点心,这件事,还有的做文章。” “你的意思是……” 程绍仲拨动了一下桌上的摆件,这是沈瑟买来的,漂亮的小姑娘坐着秋千,一荡一荡的,从高峰到低谷,再从低谷到高峰,来来回回,不知疲惫。 人生也是如此。 有的人看似在谷底,实际上,不过是登顶前的蓄力而已。 顾绍季的这盘棋,背后一定有高人在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倒是很有兴趣。 …… 周一,收拾妥当的沈瑟站在镜子前伫立了好久,总觉得身上的这件衬衫有点不平整,可又没有时间去熨了,只得使劲扯了扯,然后一甩马尾,准备出门上班了。 程绍仲端着一杯咖啡从厨房慢悠悠地走出来,看见沈瑟整装待发的样子,还有那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表情,他又幽幽地说:“一路顺风,沈律师。” 沈瑟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自从她说了不让他送上班之后,他就总是这副不痛快的表情,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她明明是考虑周全好不好,要是让新同事们看见她坐豪车去上班,估计第一时间就会给她定性,那她还要怎么发挥自己的才能。 还不如等她靠自己的本事在新律所站稳脚跟,到时候她再大大方方地为大家介绍自己的男朋友,那样的场景才美好呢。 她踮起脚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脆声道:“程先生,晚上见!” 她几乎是小跑跳地走到门口,换了鞋之后,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家门。 程绍仲看着她俏皮的马尾消失在门后,再看看这一室的空荡和冷清,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原来一个人被撇下是这种感觉,好像心底都有点空落落的。 他本来上午不急着出门,不过等沈瑟离开家门五分钟后,他也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沈瑟原本是准备乘公交车去律所的,费洛德的德诚所离市中心不远,不过与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两个方向,所以还有不短的距离。 只不过早高峰的公交车别提有多可怕了,沈瑟看着乌压压的那群人,觉得自己就算挤上去也下不来了。 没办法,她只好去拦出租车,但司机师傅们像是集体约好了,看见她就绕的远远的。 眼看着十分钟过去了,距离上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再不出发的话肯定要迟到了。 第一天报道就迟到这种囧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远远看过去,沈瑟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苦恼什么。 不远处程绍仲坐在车内,看见她的样子,实在是忍俊不禁。 真是自讨苦吃的笨蛋,找不到车就打电话给他啊,这么便利的条件,她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利用起来。 别说,过了会儿,沈瑟还真的掏出了电话。 程绍仲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接听了,结果事实让他有点难以预料。 因为沈瑟明显已经跟对方通上话,但他的手机始终安安静静的,没响一声。 又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的迈腾停在了沈瑟面前。 看清楚那辆车的车牌后,程绍仲向后一靠,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第343章 报道 来接沈瑟的人叫钱建,就是何清当初拜托沈瑟给他做法律咨询的那个朋友。 自从成人用品这桩生意黄了之后,他暂时没有投资新项目的想法,所以就靠着跑车赚点外快。 上次何清来安城出差时跟他见过面,两个人聊得还挺开心,晚上挺晚才回来。 估计是喝得有点多了,何清对沈瑟絮絮叨叨了好多,说那个见钱眼开的钱建,别看他整天跟钻进钱眼儿里似的,实际上他家里蛮有钱的,一点不缺钱花,而且特别仗义,还说钱建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谢谢她,上次花了那么多时间给他答疑解惑,都没机会让他请吃顿饭。 沈瑟对钱建这个人印象不是很深刻,主要是只通过一两次电话,根本没有深入交往的机会和可能性。 但何清硬是给她存上了钱建的号码,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不管怎么说,钱建是土生土长的安城人,对这片相当熟悉,多个朋友就多条路,没有坏处的。 于是这个偶然认识的朋友,今天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一上车,钱建一看到沈瑟的模样,顿时眼睛都发亮了。 “你好啊沈律师,刚才只看到路边有个大美女,还不确定是不是你,你可比照片上漂亮多啦!” “照片?” “嘿嘿,上次跟何清喝酒,她喝得高兴的时候就给我看了你的照片。” 这倒是不稀奇,何清喝醉之后就喜欢揭自己和别人的短,尤其爱发丑照,这个恶趣味从大学到现在都没改。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钱建看过的是哪些照片。 那些非主流的过去,她真的不是很想去回忆。 于是她装作很平静很淡定地说道:“麻烦快点开车吧,我要迟到了。” “得嘞,这就出发!” 钱建不愧是在这里混了二十多年的土著,早高峰这么复杂的路他都能七拐八拐地走的很顺溜。 等到了德诚所的楼下时,一看时间,才八点二十分,比预想时间还快了不少。 “谢谢你啊,车费是多少?”沈瑟见车上有二维码,打算扫码支付。 钱建则是大手一挥,刚想说这点小钱就算了,可转念一想,又拿出手机,找出了自己的添加好友二维码。 “以后说不定你还得用我的车,先加个微信吧,等着次数多了一块结算就成。” 沈瑟一想也是,人家是做生意的,她也正好有需求,多个联系方式还方便点。 加上了好友,沈瑟便道了声谢,想下车。 只是钱建又多问了句:“你跟你老公……现在还挺好的吧,哈哈……” 老公? 沈瑟猛然想起来,上次程绍仲接了她的电话,说话的内容的确是……以她丈夫的名义。 她的耳根有点烧得慌,不过要是现在否认,那不是证明程绍仲说了谎嘛。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们挺好的。” 钱建的目光一瞬间有些黯然,不过他还是极其开朗地笑了两声。 他长得不算特别帅气的那种类型,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气质,不过他的眼神是很正的,无怪乎何清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他指了指手腕的位置,提醒道:“赶紧下车吧,真的要迟到了。” 沈瑟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楼,看见德诚所的牌子出现在眼前时,她才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来,然后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跟以往待过的律所相比,德诚所的气氛显得很不一样。 一大清早,没有忙前忙后的律助在准备资料,也没有步履匆匆的律师在格子间穿梭。 整个办公区很平静,要不是有人偶然站起来倒了杯水,看见门口站着个人,不知道沈瑟还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请问您找哪位?有什么事情吗?”看见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相很清丽,语气也温温柔柔的,朝沈瑟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您好,我是今天来报道的律师,我叫沈瑟。”沈瑟还是有点紧张,她抓住了自己的袖口,客客气气地解释道。 这句话一出,原先“蛰伏”在格子间的那些“人头”纷纷现出了“原形”。 “我去,老大这回说真的,真的招来了一个大美女!” “起开起开,别吓着新同事!” “叫沈瑟对吧,名字真好听,人如其名啊!” “不枉我们一大早等在这,不负所望啊不负所望!” 大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说话的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而议论的焦点自然就是沈瑟。 沈瑟被围在中间,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耍杂技的猴儿,供给大家取乐的。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于是大家也跟着她笑,说新同事看着蛮开朗的,不错不错。 真正把她从漩涡里解救出来的还要属这里的老大了。 费洛德和另一个合伙人走进来,看见乱成一锅粥的景象,平地一声吼,那些方才还兴致勃勃的众人顿时惊嚎了一声,赶紧回自己的座位,省的被盯上,成为“第一照顾对象”。 费洛德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心想着这些没出息的臭小子丫头,真是存心丢他的脸,没见识。 可是一转头,面对沈瑟时,他又换上了另一幅模样,笑呵呵地说:“来,介绍一下,这是张律,是所里的副主任,平时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沈律师,以前在南城可是小有名气。去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三个人去到了费洛德的办公室,关上了门,没人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有些反应快的想到费洛德方才说的话,略微嘀咕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检索起来。 不出一分钟,又是惊叫的一声:“我去!” 几个人又围上来,看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们看清楚搜索出来的新闻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灵魂的颤问。 “这么牛逼的吗……程绍仲的女朋友?!” 第344章 恋人关系 费洛德找沈瑟进去说的无非是些好好工作、放心去干的套话,并且对德诚所的大体情况作了介绍。 张律的年纪跟他差不多,看上去很是和蔼,说话也相当可亲,总体来说会是体恤下属的好领导。 沈瑟对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满意,至于工作的压力嘛,她恨不能现在多一些压力,让她快点适应新的职场生活。 走出费洛德的办公室,律所的行政主管李芳带她去到了分到的工位,办公用品也早就准备好放在她的桌上了。 李芳就是方才最先看到她的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实际上已经四十二岁了,行事作风温和却不失利落。 只是慢慢地沈瑟就会发现,这个李主管,可一点不比原先的刘美兰好应付。 既然是第一天到岗,交给她的实质性工作暂时是没有的,沈瑟再有热情,也需要点时间熟悉一下新的工作环境。 就比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瞥过她,待到和她的目光一相触,又立马弹开。 她很是好奇,可谁也不认识,又没办法直接问,于是一上午只能自个儿跟笔记本电脑较着劲,直到午休吃饭的时间。 这栋写字楼是有专门的餐厅的,李芳给沈瑟送来了临时饭卡,告诉她早午餐可以在这里吃,等到过两天正式的饭卡就能办好了。 沈瑟见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去吃饭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也打算跟着一起走。 这个时候,在她对桌的两个年轻的女孩站起来,主动问她:“要一起去吗?” 沈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啊。” 两个女孩子一个叫马薇薇,一个叫董晓倩,都是法硕,毕业之后就来了德诚所,比沈瑟还小两岁,目前还没有正式执业。 虽说三个人差不多是同龄人,但是她们两个对沈瑟有点拘束,说话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的:“沈律师,你喜欢吃什么呀,不知道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沈瑟看了眼菜单,回答:“我不挑食的,吃什么都可以。” 三个人各自要了一个肉菜一个素菜,然后找了个四人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午餐时间基本上都是同事们之间的“吐槽大会”,女人聊美妆电视剧,男人聊球赛游戏,哪哪都很热闹。 只不过这一桌的气氛暂且有些静默,沈瑟和马薇薇董晓倩安静地吃着东西,一时谁都找不到话来说。 最后,还是沈瑟主动问起了她们的学校和专业,两人才打开了话匣子。 马薇薇和董晓倩都是安城大学法律系毕业的,还是同班的好友,毕业后就一块来了德诚所。 许是刚离开校园没多久,所以她们说话的时候还存留着些许学生气,没有被社会生活浸染的老练成熟,恰恰是如此,沈瑟才更觉得亲切。 都是法律的同门,交流起来自然很顺畅,加上年龄都差不多,也没什么隔膜,渐渐地,生疏和尴尬被打破,加上马薇薇时不时会说点冷笑话,因而欢笑也多了起来。 董晓倩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之前是因为不熟,此时再有什么疑惑,没有半点弯弯绕绕的打探,仅仅是直接问出了口。 “沈律师,我们看到了你以前的新闻,你跟程绍仲律师……是恋人关系吗?” 程绍仲的名号早已经广为人知,尤其是在年轻的法律从业者之中更是声名显赫。 一来是因为他接手过许多大案,有相当一部分被各个大学的老师引为经典案例讲授。二来在国内知名的法律论坛上,曾经做过一个最有魅力律师的评选,程绍仲一张上庭的照片被贴出来后,哪怕像素有些模糊,但还是引发了极大的震动。 当时评选楼里被顶上了上万条评论,都是被他的颜值气质彻底征服的“迷妹们”,这种程度都快要赶上追星的疯狂了,虽然帖子很快被撤下,但那张照片仍然流传了很久。 有才的人很多,帅气的人也不少,不过集才华和英俊于一身的精英还是万里挑一的,特别是程绍仲低调又神秘的行事作风,让他几乎成为一个传说,可远观而无法近距离接触的行业大拿,是多少在校和刚出社会的年轻律师们的偶像。 前阵子程绍仲官司缠身时,行业内的许多人都在时时关注着。 虽然其中不乏看好戏的,但更多的人是在讨论着,到底程绍仲要怎么替自己脱身。 他曾经替那么多的当事人做完美辩护,到了他自己身上,更应该无往不利吧。 只可惜,这次大律师像是哑了火,很长时间内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负面新闻。 这让他的无数“粉丝”暗自顿足感叹,都说渡人不渡己,难不成一代传奇律师就要这么黯然陨落了? 结果却并没有这么坏,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案子结束后,程绍仲被当庭释放,可他退出律所合伙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猜测着他要跳槽或是另起炉灶,但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消息,再没有人知道他的动向。 德诚所的一个律师是程绍仲的铁杆粉,当初把所有相关的新闻都看过,所以对跟程绍仲有关联的人也有印象。 费洛德一说沈瑟之前是南城的律师,让他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搜索沈瑟的名字后,果不其然,她跟程绍仲的绯闻,啊不对,是正主亲自承认过的恋情便跃然于眼前。 沈瑟听着这么直白的问题,愣了愣后,还是如实答道:“是啊……你们也认识他吗?” 马薇薇和董晓倩顿时激动不已,甚至捂住了嘴唇,怕自己尖叫出声。 其他人纠结好奇了一上午的问题,她们终于得到了求证,哪能不感到激动。 “天呐,沈律师,真没想到……不对不对,我们太荣幸了,能认识你。”两个姑娘的脸都变红了,看着沈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 沈瑟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 才不会是因为她,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男人吧。 第345章 迟早会撕下标签 沈瑟倒是没有被人探问隐私的不满和尴尬,反倒是觉得很有趣儿。 程绍仲在律界虽然挺有名气的,但是也不至于让小姑娘害羞成这样吧,还有那么多的法学大拿呢,怎么没见着有人这么感兴趣。 所以啊,真正的原因还是那张脸。 人不在江湖,江湖却还有他的传说,真是活脱脱的招人体质。 沈瑟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幸亏她心大,否则每天吃干醋都要酸死了。 她继续淡定地吃饭,等到马薇薇和董晓倩平复下了心情,才凑过来重新跟她搭话:“沈律师,那程律师现在也在安城吗?他还会做律师吗?” 沈瑟说:“可能不会了吧,没听他说过有这个意向。” “啊……”女生们表现地相当惋惜,“我们一直把程律师作为偶像的,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他那样的大律师,没想到……” 沈瑟弯了弯唇,放了下筷子,看着她们说:“有目标当然是好事,把他曾经走过的路、达成的高度作为努力的方向,人生也会变得很充实很有意义。而这一切,跟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马薇薇和董晓倩想了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眼里的光也更加坚定和明亮了:“是的,沈律师,你说的很对,我们会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 沈瑟的笑意也更深了:“那就一起努力吧。” 许是聊得话题更深入了些,三人的关系也比最初更亲近了不少,所以饭后出去散步的时候,马薇薇还大着胆子开沈瑟的玩笑:“沈律师,你们在家的时候会讨论法律的问题吗?你会不会跟程律师有不一样的见解,谁会听谁的啊?” 董晓倩一听也很感兴趣似的望着沈瑟。 八卦还真是女孩子的天性,沈瑟真想仰天长叹一声。 不过说说倒也无所谓,反正她跟程绍仲的相处,嗯,很无趣。 “说的很少,因为他不会跟我争辩,最多就是我问问题,他回答一句。” 马薇薇和董晓倩长长地“哦”了声,就像是探寻到了偶像的一点小癖好,那种又恍然又暗喜的样子。 沈瑟表面上无奈地失笑,实际上还挺羡慕的,属于人生阶段的最后一点单纯,可真美好啊。 午休后回到办公室,沈瑟便找到了张律,问他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交给她的,她可以尽快上手。 张律对她的热情很是赞许,于是叫来另一个比较有资质的律师,叫郑烨,让他把手头的工作整理一下,如果有需要就叫沈瑟帮忙。 郑烨是个很一板一眼的人,对待张律很周到很客气,对待沈瑟嘛,则有点硬邦邦的。 他不像别人那样对沈瑟带着若有若无的“有色眼镜”,而是只将她看做一个普通的实习律师,在他整理案卷资料的时候,沈瑟就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资料,彼此之间却没有什么交流。 马薇薇去复印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沈瑟的待遇,给她使了个眼色,大意是郑律师很严肃很认真,让她小心应对着。 沈瑟以前遇到过不少难搞的当事人,也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所以别说郑烨只是不理会她,就算是为难她骂她,她觉得也没什么。 等到她怀里的纸张已经有了七八厘米厚时,郑烨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扶了扶黑框眼镜,绷紧的嘴角下沉了一下,语气只比脸色更低沉:“把这些资料先看一遍,重点的地方要好好关注,明天开始和我一起跟进这几个案子。” “明天开始吗?”沈瑟没想到会这么快,还以为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打杂时间呢。 郑烨似乎更不快了些:“你已经是执业律师了,就该有直接上手案件的能力和素质。如果你做不了,就自己去跟张律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沈瑟抱紧了所有的资料,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会认真看完的,麻烦郑律师多指教。” 郑烨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了。 之后一个下午的时间,沈瑟几乎没喝过水,也没抬头观望,只在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 李芳订好的下午茶送来时,大家都围了过去,吃点点心喝杯奶咖,缓解了一下高强度工作的压力。 而沈瑟依然没有动,她的手一直在重复记笔记翻页翻页记笔记的动作,神情专注得好像根本没有发觉周围的变化。 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里瞥,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在。 这么努力表现给谁看啊,有那么硬的背景,何必还做这种表面功夫。 马薇薇和董晓倩身在其中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否则她们一定会大声反驳,说沈律师才不是那种靠着男人不思进取的人,她那么和善那么真诚,一点都不虚伪做作。 沈瑟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事实上就算她知道,此刻也无暇顾及了。 因为她发现往日里熟悉的格式和用语,此刻再看起来,竟有点艰涩的感觉。 应该是好久没接触到这些了,以至于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脑力一时还无法完全跟上。 没办法,再困难也得啃下去,她可不能让郑烨看扁,也不能让费洛德笑话,更不能给程绍仲丢脸。 既然她跟程绍仲的关系瞒不住,那就坦然面对吧,反正一直以来她的身上从不缺少偏见,迟早有一天,她会把这些标签一张一张撕下来,然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只有沈瑟这个人的本貌。 到了下班时间,有几个人先走了,还有些留下来继续干手头的活,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 马薇薇和董晓倩是六点走的,走的时候她们还敲了敲沈瑟的格子窗,问要不要一块下楼。 沈瑟指了指桌上铺陈开的一圈资料,说她再看一会儿,待会儿再走。 告别后,她立刻重整精神继续学习。 但很快,又有人来“打搅”了。 而这一回,她可再不能说不走了。 第346章 你叫我什么 沈瑟接电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周围的人,见没人注意到她,她才摁下接听键,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 “喂……” 程绍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磁,但极具穿透力,以至于在不算特别安静的办公区内,离着近的几个人瞬间捕捉到了这道男声的来源。 “还不下班?”他的语气比较平静,但沈瑟知道,这就是最后通牒。 一看时间,快六点半了,他应该是到家了吧,难不成饿了,怪她不回去陪他吃饭? 可是手头上的资料还没看完…… 沈瑟苦恼了一下,觉得上班的第一天,还是不要搞得太夸张了,否则以后的日子很难办啊。 下定决心后,她握住手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就回去了,我打个车,大概二十分钟到家。” “嗯,慢慢来吧。”明明是他打电话来催的,结果这个时候又不着急了。 沈瑟开始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到包里,来的时候轻轻巧巧的一个手提袋,走的时候已经被塞满了,鼓鼓囊囊的。 她跟还在埋首工作的同事们打了招呼,然后走出大门,乘着电梯下了楼。 等到她真正走远了,剩下的人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明明已经没什么可避讳的了,可仍旧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 “刚才那是程绍仲吧,是吧?” “必须的啊,听他们说的话,好像都住在一起了。” “废话嘛不是,男女朋友不住在一起难道分开住?” “秀恩爱啊秀恩爱。” “切,哪天程律师能来我们律所,那才叫真正秀恩爱好不好?” …… 沈瑟走出电梯的时候边走边看着打车软件,想打辆快车赶紧回家。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站在路边,还在输入地址呢,这个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紧促的喇叭声。 她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发现那辆车似乎有点眼熟。 等她眯起眼睛看清楚之后,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赶紧跑过去,跟身后有人追似的。 开车门上车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沈瑟瞪着身边的男人,她是真的有点意外,还有点气闷。 只是哪怕要算账,现在也不是时候,沈瑟顾不上说别的,先让司机开车,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车子发动的时候她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刚才应该没有同事跟她一起下楼吧,应该没人看到吧。 等到车子汇入了主干道,沈瑟才舒了口气,转过头去,眯长了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啊?我不是说过了,我会自己上下班,不需要你接送的啊。” 程绍仲靠在车座上,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伸出手来,抚了抚她额间的褶皱。 然后他慢悠悠地说:“你是说过,可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沈瑟梗了一下,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不过回想当时的场景,他的确没有开口确认,可是脸色臭臭的,所以她想当然地觉得他答应了下来。 这么一瞧,又是这个男人摆了她一道。 沈瑟愈发愤懑地瞪了他一眼,只是又拿他没办法,干脆也不跟他掰扯了,费了那么多脑细胞,她累了。 她歪了一下头,表示不再跟他争辩,只是转而又靠在他的肩膀上,调试了位置,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趁着到家之前,她想先眯一会儿。 程绍仲轻轻拨了拨她的碎发,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过得肯定不轻松,可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似乎都不愿意向他诉苦。 坚强大多数时候的确是一种品质和美德,只不过偶尔也会让人有点无可奈何。 车子停下后,沈瑟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其实她没真正睡去,只是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了一下。 她拍拍程绍仲的肩膀,揶揄道:“肯定很酸吧,谁让你不推醒我呢,只能忍着了。” 嘿嘿,她就是故意的,谁让他也故意忽略她的话的,互相捉弄一回,也算是扯平了。 程绍仲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他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是在评估什么。 沈瑟见状心里还有点惴惴,难道他生气了?在寻思着要怎么“报复”她? 事实证明她想的没错,一个从来不吃亏的人,怎么可能放任别人拿他打趣。 下车后,程绍仲将沈瑟的包直接塞给了她,里面满满的都是资料,有点沉。 他不帮她拿包,沈瑟一开始还觉得有那么点小失落,但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她很快抛在了脑后,打算跟上他的脚步一起上楼。 结果没走几步,她突然觉得双脚腾空,一个没留神,就被人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抱着包,而程绍仲……抱着她。 “喂……你干嘛啊,快放我下来!”沈瑟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比方才还要生动可爱。 程绍仲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的手臂很轻松地托着沈瑟的身体,甚至还能腾出空来摁下电梯。 这里不是私人的空间,随时可能有人出现,沈瑟急的声音都变了:“你别闹了,被人看见多不好啊,快点放开我……程绍仲!” 其他的话对程绍仲来说都无关痛痒,唯有最后那几个字,让他的脸色有些变了。 他低声问:“你叫我什么?” 沈瑟简直想咬他一口了:“程绍仲程绍仲,我就叫你怎么了!” 程绍仲的眼神也变了。 这个时候电梯终于来了,幸运的是,电梯里面没有人,一直到开门,也没有人影出现。 到家之后,沈瑟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被人压在了墙上,身体被控制得牢牢的,根本动弹不得。 而对方这么做,竟然是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你叫我什么?” 这下子沈瑟有点蔫儿了,这么指名道姓的,好像是有点过分了,他也就是逗逗她而已。 于是她咕哝着:“没什么……” “没什么?”程绍仲重复了一下,居然咬住了她的嘴唇,力道不轻。 随后他没有加深这个吻,而是稍稍退开,直到这个时候,沈瑟才发现他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第347章 需要他吗 不是生气,也不是戏谑,他的目光又直白又明锐。 沈瑟见他三翻四次地问,终于还是叫道:“程绍仲……” 这一次,程绍仲低头吻住了她,真正的吻。 四脚交缠着躺到客厅的羊毛地毯上时,沈瑟实在不清楚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做了什么挑逗他的事情吗?没有吧。 他是那种兴致来了就不管不顾的人吗?也不是吧。 那为什么他们现在会是、会是这种样子。 沈瑟的衬衫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大半,白色的打底吊带也遮不住什么了。 程绍仲也穿着白色衬衫,当白色的领口透出蜜色的肌肤时,沈瑟只想到了一个词,性感。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她慌忙地撇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眼热的样子。 都这么久了,还会被他的模样给蛊惑到,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这么没用。 只是她的下巴很快被攫住,然后带动着脸重新回正,程绍仲的眼睛黑得吓人,而且这么直直地盯着她,就像是在说,他想一口把她吞下去。 沈瑟蓦得打了个嗝,她想憋气,但生理反应愈发剧烈,最后她的脸都涨红了,还是没能忍住,又嗝了一下。 煞风景,忒不解风情了。 沈瑟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对他表露一个事实:“我饿了……” 劳人体肤,空乏其身,还不给饭吃这种事,程绍仲最终还是没做得出来。 他请叹了口气,替沈瑟将衣服拢好,然后拉她起身,自己却挽起袖口,朝着厨房走去。 沈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惭愧极了。 不给人“好处”也就罢了,这种时候还让人去做饭,她都觉得自己好残忍。 于是她赤着脚跑过去,从后面抱住程绍仲的腰,咬着他的肩膀继续说:“我不想吃了,我们……”继续也行。 后面这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反正有的人会听懂的。 程绍仲没动,仅回过头,看着专心咬他衣服的“小仓鼠”,眼里的幽深散去,只剩下浅浅的笑意。 “去换件衣服,洗漱一下,马上就能吃饭了。” 沈瑟有点委屈地扬起下巴,抱得他更紧了:“真的不用……” 程绍仲的笑意更深了,沈瑟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在主动向他“求欢”一样。 她猛地松开手,似是烫到了一般,什么话都不说了,转身就逃走了。 再待下去,她的脸要丢到太平洋了! 二十多分钟后,洗去一身疲惫的沈瑟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桌上的饭菜,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顿时又回来了。 她把半湿的头发随便一挽,然后坐到餐桌前,等着大快朵颐。 程绍仲看她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饿了,连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迹都顾不上了。 他去拿来一条干爽的毛巾,让沈瑟先吃的时候,他却坐到她的旁边,替她擦拭起了头发。 这样的体贴和温柔,沈瑟知道,这些只属于她。 她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然后慢慢吞咽下去,才转过头,看向程绍仲。 “看我做什么,继续吃饭。”程绍仲替她把发梢打结的地方整理好。 沈瑟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第一天上班的情况怎么样?” 程绍仲便问:“第一天上班开心吗?” 他总是能一眼看中问题的本质。 如果他问第一个问题,那她可以回答,上司对她很照顾,有几个同事对她很友善,她还接到了正式的工作,过得相当的充实。 只是他偏偏问的是开不开心。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不怎么开心。” 发梢已经不再滴水了,程绍仲将她的发尾重新挽了起来,将毛巾放在椅背上,然后他的手搭在她的身后,抚了抚她的背。 “觉得自己能克服吗?”他又问。 这下子沈瑟果断的多了,她重重地点头:“我可以!其实都是小问题,过阵子就好了。” “那就不要为了早晚能解决的问题不开心,想想你去律所的目的是什么。” 沈瑟突然了然了,自己之前纠结在意的那些,除了牵动她的情绪之外,确实没有其他实质性的意义,何必因为这些影响了工作的热情和积极性。 而她去律所的目的,只在于她的努力,而不是任何人的任何评价。 “其实我也劝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会有些不舒服。律所的同事们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虽然没什么人直接来问我,但是从他们的反应里就知道,他们觉得我是靠着关系进去的,而且不会认真工作,就是为了混日子。” 之前在意的时候沈瑟觉得没办法把这些话说出口,但是现在想通了,她也不怕程绍仲知道他的窘迫。 程绍仲说:“被人误解是律师的常态,而扭转其他人看法的那一刻,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沈瑟由此想起了过去的某些场景,有些感慨道:“是啊,以前庭审结束的时候我还被泼过脏水呢,那个时候别提多委屈了。可是案子顺利结束了,还是会觉得很值得。” 程绍仲挑了一下眉,似乎也回忆起了那个情景。 当时那个身处在旋涡中心、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子,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 而那一刻,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很远。 烈日之下,他甚至无法走上前去,只能托人将外套送到她的身边。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原来被人需要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此时他摸了摸沈瑟的头发,低声问她:“你需要我吗?” 沈瑟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当然啊,我非常需要你。” 程绍仲变笑了,鲜少见他露出这般轻松满足的笑意。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问出这样患得患失的问题。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继续吃饭,然后自己也拿起筷子,一起吃完了晚餐。 餐后,原先没做完的那件事,似乎应该有继续的可能和必要。 但当程绍仲回到房间时,看到眼前的场景,发现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第348章 没有猜错 沈瑟将带回来的资料铺了满地,然后趴在地上,一边整理一边记着笔记。 程绍仲走过来的时候,她艰难地仰起脖子,示意他别往前走了,别踩着文件。 “这些资料我今晚必须得看完,不然明天就没法交代了。”沈瑟的表情也苦哈哈的,“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呢,你别管我了,自己先睡吧。” 程绍仲抱着胳膊,扫了一眼如雪花般的纸张,然后又定睛看向沈瑟,说:“就算是一晚不睡,恐怕都看不完。” 沈瑟郁闷地叹了口气:“是啊,走马观花也记不住,所以还得认真地看。” 程绍仲蹲下身,看了眼资料的内容。 都是些诉状什么的,难度不大,不过涉及的东西很繁杂,真正要了解一个案件的详细情况,必须得多下功夫。 但闹到不睡觉的地步,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他把东西放下,提醒沈瑟:“努力是件好事,可你要懂得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就算是完不成,我也要试试看才行。我不想被人看成混日子的,这事关面子和尊严,不仅有我的,还有费律师的。” 甚至,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程绍仲看她这么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考虑着让她去德诚所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在他起身去洗澡的时候,沈瑟继续投入到认真的学习中,不光脑袋和手在动,连嘴里都念念有词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她暂时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发现从刚才开始程绍仲就没动静了,难道是去别的房间睡觉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发现外面的灯还亮着,走到书房的门口,里面也有说话声。 轻轻推开门,果然,是程绍仲在讲电话。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稍稍一停顿,却没有让沈瑟离开的意思,反而是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沈瑟于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跟他通电话的是个女人。 沈瑟只听到一点儿就分了心,开始翻找书架上的书籍。 不管到什么地方,程绍仲都要带上几本书,有法律书籍,也有人文社科类的文学书,甚至还有两本古籍。 还真是捉摸不透他的品位。 沈瑟随手翻开了一本书,没看上两页,就感觉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 程绍仲从她手里接过书,看了看封皮,然后揶揄道:“看来资料已经看完了,不然怎么会有心思看《老子》。” 沈瑟哼了声,对他的话不甚认同:“我明明是劳逸结合,倒是你啊,大晚上的业务比我还繁忙。” 这是有点儿责问的意思了,程绍仲问她:“你听到刚才我们在说什么了?” “没有,我才没兴趣呢。”沈瑟咕哝着,将书放回到了书架里,然后转过身,打算继续回去看资料去了。 可在她转身的刹那,程绍仲拉住了她的手腕,看样子是有话还没说完。 “先等等,给你看样东西。” 沈瑟留了下来,不说别的,她很好奇程绍仲要给她看的是什么。 难不成…… 她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加速,虽说冒出来的念头挺不靠谱的,但凡是没有绝对啊,万一他真的提出那个要求,她该做什么反应,这还是要提前准备的,否则失态了丢人的可是她。 程绍仲背对着她,俯身去抽屉里拿出一个看似挺精致的小盒子。 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终于,像是到了嗓子眼儿。 程绍仲回过身,将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是个方方正正的黑丝绒盒子。 沈瑟接过来的时候手心都是烫的,好像还冒出了一点汗意。 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毕竟人家还没让她看呢,这么着急也太不矜持了。 “这是什么呀?”她开始“明知故问”。 “打开瞧瞧。”程绍仲说。 沈瑟一直在等着他的下文,可除了这几个字,他再没有别的表示。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沈瑟在心里偷偷嘟囔着。 但能送给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她很快把这点不圆满抛在了一边,满心期待地打开了盒子。 看到里面内容物的一刹那,沈瑟有点呆住了。 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忒丢脸了。 见她直着眼睛没有反应,程绍仲替她将东西拿出来,然后帮她戴到了手上。 手腕上多了一只精巧的手表,暗红色的表带,白色的表盘,蓝色的表针,稳重又不失一点活泼,称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好看。 沈瑟很喜欢这只表,只不过因为先前的“误会”,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也暗自庆幸着,幸亏刚才没先做出什么主动的事,否则她真要以头抢地了。 她烧着耳根,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问道:“你怎么会送我这个啊?” “看着适合你,就买回来了。”程绍仲握着她的手,又仔细看了几眼,觉得手表戴在她的手上可比柜台里瞧着好看多了。 不过送这件礼物可不是单单的心血来潮,他告诉她:“做律师的,很重要的一个品质就是注重时间观念,不管时候,都要为别人营造出信任感。” 沈瑟偶尔犯迷糊的小毛病自己很清楚,也一直在改,以后更会像他说的那样,成为让人有信赖感的可靠的律师。 她转了转手腕,很有决心似的:“放心吧,以后有它监督我。” 程绍仲被她逗笑了,也生了逗逗她的心思。 “所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沈瑟定睛一瞧…… 我去!她到底在这磨蹭了多久!为什么时针又往前走了一格! 她顿时脚底着了火,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冲回房间,回到那群“小可爱”的身边。 她走后,程绍仲回到桌边,从方才那个抽屉的里侧,又拿出了一个更小巧的盒子。 这样东西,他准备的更早,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拿出来。 盒子打开,果真是枚戒指。 沈瑟没有猜错。 第350章 等人 在dg的酒会已经准备就绪的时候,会场外,有一个人在徘徊着,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但仍旧逗留了很久。 有安保人员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几个人拿着对讲机,一同朝这边走过来。 “您好女士,这边会举办重要的活动,无关人等不能长时间停留,麻烦您离开,谢谢。”一个人客气地说道。 而被围住的女人反应却有些迟钝,她缓缓看了眼面前的几个人,松垮的眼皮翻动了一下,然后才喃喃说道:“我在等人。” 此时在这边的都是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根本没有人理会这个女人。 安保人员见她实在不对劲,也不赶她走了,直接两个人走过来,想将她带到别的地方。 可他们的手刚一触到,女人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尖叫了一声:“别碰我!” 会场的经理闻声走过来,看到这幅景象,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有人把情况简单跟他说了说,经理怕闹出什么乱子,就让人把她带下楼去,亲眼看着她离开。 但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他们面前。 这是一张请柬,上面清楚地写着—— dg诚邀您的光临。 这是本次酒会正式发出的请柬,不是伪造,也根本不会有人伪造这种东西。 经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接着客气地对她说道:“孙小姐,酒会晚上六点才正式开始,不知道您提前过来有什么需要吗?” 这位孙小姐,准确地说,她是孙小姐的朋友。 吴婷从旧日的姐妹那里讨到了这张请柬,因为入场的时候会核查得很严格,所以她不得不提早等在这里,等着那个她要见的人。 她把请柬抽了回来,放回到自己的口袋,语气略微有些不自然:“没什么……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你们不用管我。” 经理和安保人员互相对视了眼,心想着真是什么奇怪的人都有。 可来参加这个酒会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上流阶层人士,说不定还真有特殊癖好的怪人。 他们不敢再贸然赶人了,甚至安排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不妨碍到他人的同时,还能第一时间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方便她找到那个想找的人。 时间对于某些人来说很漫长煎熬,而对另一些人来说,恨不能稍纵即逝。 费洛德这段时间一直在为了顾绍季的事情奔走,虽说这件案子转圜的余地不大,可是他也不能彻底放弃。 这期间他没有再见到顾绍季,但后者的一举一动他还是知道的。 自从上次会过面后,顾绍季就再也没有回答过任何问题,无论警察怎么审问,他都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看这个样子,就好像已经打定主意有人会来救他似的。 费洛德知道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好几口气,顾绍季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程绍仲别说出手相助,就是连问都懒得过问这件事。 而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要一开庭,各项证据齐备的前提下,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早晚都是同样的结果,费洛德只想着这件事赶紧了结,省得让人如此心烦。 中午的时候他回到了律所,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李芳来问需不需要给他订餐。 堂堂的费大律师从来不会跟小孩子们去挤食堂,要么出去吃,要么就单独定份餐。 只不过他今天没太有胃口,摆摆手说不用,然后没再说什么,直接去到了办公室。 李芳给了大家一个眼神,老大今天状态不对,没事别去惹他,省的挨削。 虽说费洛德平日里还挺开明的,有时候也乐呵呵地开个玩笑,可他严肃起来的时候也是真唬人,基本上没人敢“顶风作案”,能避就避的远点。 沈瑟一直在埋头看着资料,对周围的一切好似闻所未闻。 马薇薇和董晓倩很快收拾好了,问沈瑟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沈瑟苦着脸指了指郑烨给她派发的新的任务,表示她一定得趁着白天多努努力,不然晚上又要熬夜加班了。 两个人对此表示深切的同情,又问需不需要给她带上来一份饭。 在工作区域吃饭不太合适,而且沈瑟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三明治,所以饿不着肚子。 很快同事们都三三两两地去食堂了,办公区里只剩下沈瑟一个人。 她抬头四下看了眼,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份鸡肉三明治,站起身。 费洛德正在翻看着顾绍季的案件资料,听见敲门声时,他还有点不耐烦,心想着这个时间不去吃饭来找他干什么,纯粹找削的吧。 可等到沈瑟走进来,他一怔,脸色又瞬间一变。 “丫头,你怎么来了?”他有点惊讶,当然,谈不上不愉快。 沈瑟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三明治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来跟费律师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 “这么废寝忘食的工作劲头,让我们年轻人都自愧不如啊,费律师真是老当益壮!” 这话说的,费洛德的智商就算再折个半也能听出来是在嘲笑她。 什么老当益壮,纯粹就是不拿健康当一回事。 费洛德拿起那个三明治,心里是有点感动的,但表现出来的却都是嫌弃:“你就给我吃这个东西?吃完了不会拉肚子吗?” 沈瑟撇撇嘴,表示对此无可奈何:“真要是吃坏了你就去找程绍仲吧。” “关他什么事?” “因为这份三明治是他做的啊。” 费洛德:“……” 被小丫头嘲笑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要被塞一嘴的狗粮。 这下子费洛德彻底没了胃口,他怕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消受不起。 程绍仲会主动做东西给他吃吗?不会的,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娇妻,朋友算什么,算个屁啊! 看出他的不得劲儿,沈瑟笑了笑,俯身低下头,对他说:“费律师,有时间来我们家里吃饭吧,我请客,有人做饭。” 费洛德哼了声:“我配去吗?” “他总是在家念叨你呢,说你帮了这么多的忙,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一下。” 费洛德又哼了声,只是没那么怨怼了:“他会这么说吗?我才不信呢。” 沈瑟刚要再哄哄他,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点动静。 一转头,是李芳站在那里,手里还托着一个保温盒。 第351章 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李芳是想敲门进来的,不过最终这只手并没有落下去。 办公室的门是半透明的,里面有谁,在做什么,在外面基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即便听不到他们在说话。 李芳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转身就要走。 要是她就这样走了,肯定心里会有诸多想法,沈瑟和费洛德都清楚。 于是费洛德站起身,走到门口,亲自打开了门,叫住了欲走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李芳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跟他对视,只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我怕您下午会饿,就去买了点吃的。” 费洛德接过去:“买了就送进来呗,你跑什么?” “我怕……打扰到老大。” 费洛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的有种“晚节不保”的危机感。 他是那种会祸害小姑娘的人吗?都认识他多久了,居然还这么看他,真是过分了! 可是他又没办法指责人家,毕竟刚才的场景也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误会也正常。 他轻咳了声,说:“我找小沈来谈点正事,没什么打不打扰的。记住不要造成不必要的影响,知道吗?” “知道了……” 费洛德很快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把保温桶放到了桌上,终于叹出了一口气:“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沈瑟本来也有些不自在,可看他这么长吁短叹的,她顿时乐起来:“我说费律师,对您来说,什么是福,什么事祸呀?” 费洛德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当然受人信赖拥戴是福气,被人误解为“潜规则”的色胚是祸事了。 沈瑟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您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什么意思?” “就算您有想法,也得人家能看上你啊。您自己说说,您有这个魅力吗?有这个精力吗?” 费洛德:“……”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叫一刀毙命。 费洛德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就要起飞了。 “你你你……你不要总是这么笑话我,我告诉你,想当年我也是校草!多少女孩子追过我来着!你别看程绍仲现在还行,等再过个二十年他说不定连我都不如呢!” 要是放在平常,费洛德肯定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再冲动也不会自取其辱,可这次是真的被气伤了,什么话想都不想直接倒了出来。 沈瑟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姑娘,没拆他的台,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刚才我是开玩笑,费律师直到现在还是特别有魅力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暗恋您呢。” 费洛德这才顺了顺气,挺直了腰板:“这本来就是事实。” 沈瑟笑而不语,只是将那份三明治拿了起来,准备自己回去吃。 谁知道费洛德又不让了:“你干嘛啊,东西送出去还带抢回去的?” 沈瑟:“您都有饭盒了,肯定不会吃这个冷掉的三明治的,我带回去吃,别浪费了。” 费洛德哼了声,居然一把又给夺了过去,嘴上还不依不饶的:“就没见过你们两个这么小气的。午餐就拿三明治来对付,都送给别人了还舍不得放手。我可告诉你啊,凡事到我手里的东西,谁都别想再要回去!” 沈瑟真是被这个老头给打败了,他到底几岁了啊,为什么还会这么幼稚。 她无语地失笑,算了,他喜欢就留着吧,希望他吃饱了之后能心情好一点,然后,心胸更开阔一点,嗯。 她告了辞就要离开,不过费洛德却一把拦住了她,接着把一样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定睛一瞧,原来是李芳方才给他的饭盒。 这个怎么会给她? 费洛德还有点气哼哼的:“当我是猪吗,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吃掉两份午餐?” 沈瑟还有点回不过神。 这下子换做费洛德赶她走了。 “行了,赶紧出去吧,我还要继续看案卷呢!” 沈瑟闻言下意识地向桌上瞥了眼,其实平日里她的眼神没这么好,但这回却一眼看到了看到卷头的名字。 顾绍季。 眼神只停留了一两秒钟,很快沈瑟看向费洛德,说:“谢谢费律师。” 被人痛快地接收好意总是愉快的,费洛德心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要说清楚:“别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这算是给她打预防针,也算是忠告了。 沈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出费洛德办公室,沈瑟没有看见李芳的影子,不晓得是不是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同事们吃完饭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沈瑟还在低头看手头的资料,有人见了便打趣道:“沈律师还真是用功呢,对比之下我们可太惭愧了。” 说这是单纯的玩笑可以,说是有其他的意味在也行。 沈瑟闻言只是一笑,没有多说别的。 下午的时候沈瑟去复印室印一份材料,正好跟走出来的李芳擦身而过。 沈瑟先主动打了个招呼,李芳才看向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相比较先前表面上的客气,这一次,沈瑟能明显感觉出她的态度的不同。 或许女人之间都有想通的磁场在,沈瑟莫名有种预感,李芳对她态度的变化,是因为一件事,一个人。 李芳见沈瑟一直看着她,便淡淡问道:“有话要跟我说吗?” 沈瑟一顿,最终却摇了摇头:“没有。” 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突兀地解释说她跟费律师之间没有任何说不清的关系,要不然会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于是李芳便走了,脚下的高跟鞋走的很稳,却又有些急躁。 剩下沈瑟站在原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甚至有点不着边际地怀疑道,难不成自己天生跟律所的行政主管相克? 之前刘美兰处处看她不顺眼,结果到了这边,跟李芳又不怎么对付。 真是苦恼啊。 第352章 指名要见你 以后的苦恼远不止这些,不过对现在的沈瑟来说,尽快上手工作是第一要紧的事。 所以即便是出现了不多不少的意外,也分散不了她的注意力。 临近下班的时候,费洛德突然走出办公室,开门的动静很大,几乎惊动了所有人。 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甚至到了难看的地步。 但也能瞧得出他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他压压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快要走到门口时,却又折回来,喊着:“沈瑟,你跟我出去一趟。” 这下子沈瑟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不过她顾不上去分辨别人眼光里的意味,而是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沈瑟想着,不然费洛德不会情绪这么大,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叫走。 但会是什么事呢? 一路来到了停车场,费洛德的路虎车很醒目地停在角落里。 沈瑟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一切整装待发后,她才找着机会开口问道:“费律师,出什么事了吗?” 费洛德看向她,目光有些沉暗和幽深:“刚才从看守所里传来消息,顾绍季受了伤,被送到了医院。” 顾绍季。 沈瑟想到了看到的那本卷宗,虽说当时她心里闪过一丝波澜,可并不是因为掺杂着情感的因素,而是她在猜测,究竟他会是怎样的一种结局。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心情也是:“他受伤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费律师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 费洛德有些纠结,也有些说不出的惭愧:“警察说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还说他极力要求想见律师。” 沈瑟还是不明所以。 “他指名要见你,沈瑟。” …… 晚上六点钟,商务酒会准时开始。 sion作为dg中华区的代表人,是这次酒会的主办者,一早他就抵达会场,招待着今天应约而来的宾客们。 迎来送往的都是安城的名流,sion也十分得心应手,其中不乏有人明里暗里打听着大小姐的情况,他都一笑置之,或是笑而不语,侧面营造出了不小的神秘感。 而此时蒋夏微已经准备就绪,只不过主角从来都是压轴登场,她也不着急出去,在休息室里继续整理自己的发丝,但凡她登场的那一刹那,身上不会有半分的不完美。 不多久,工作人员前来通知,说宾客已经入场的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去会场了。 只是已经极近完美的蒋夏微还是觉得有些不如意。 比如,她今天的男伴还没有到达。 她给程绍仲打过一次电话,后者说他有些事情耽搁了,可能会晚些时候到,当时她没怎么在意,只以为他是真的有事。 可眼见着酒会已经开始很久了,他还没出现,蒋夏微再笨也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心里窝火是真的,失落也不假,但这些突发状况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她的生活里从来不乏意外,也不乏挑战,而每一次,她都会把摆在面前的困难一一克服。 随着几个人低呼的赞叹,慢慢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的方向。 蒋夏微身着巴黎时装周的最新款高定礼服,礼服是灰紫色调的,上半身是半透的灰纱,下摆的裙子则是紫色雪纺所制,错落有致的薄纱掩映着曼妙的身材,当真是广袖流云,飘然若仙。 虽然礼服色调偏暗,但正好衬得她肤若凝脂、貌美绝伦,加上连发丝都精心打理过,昂首走入会场时,不光男人都看呆了,女人都啧啧称奇。 集家世地位、财富背景、美貌高挑于一身的天之娇女,走到什么地方,都是让人自惭形秽的存在。 sion看到周围的反应,耸肩笑了笑,这下子dg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他放下酒杯,然后走到蒋夏微的身边,很自然地将后者挽上他的胳膊,就好像他是等待已久的男伴一样。 sion身形高大,面孔也是西方人的深邃英俊,跟蒋夏微站在一起,也能称得上登对。 于是蒋夏微独自出场的尴尬被巧妙地化解掉了,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只是在无人听到的时候,sion问道:“他放了你的鸽子?” 蒋夏微美眸微凝,对这个问题很不爽,仿佛他在明知故问。 sion更觉得无辜了,他现在就是个“救火队员”,来回周旋的也很辛苦好不好,难道连问句话的权利都没有吗?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碍于大小姐的威势,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吐槽,一转头,又跟两个熟人寒暄起来。 场外,程绍仲走出电梯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四十分,想来酒会已经开始良久,该来的人都来了,该避的人也避开了。 他走到迎宾台前,准备将请柬递给工作人员,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是程绍仲对吧,我有话要跟你说。”来人紧绷着面容,看上去有些严肃,但更多的是忐忑和紧张。 程绍仲先前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景象,所以对这个人的出现没有什么准备。 不过他略略看了两眼,便认出了这是谁:“顾太太。” 吴婷咬着嘴唇,双手也紧握成拳,后背甚至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我有话跟你说。”她依旧在重复着这句话。 旁边已经有工作人员准备上前来劝阻,原本这个奇怪的女人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碍于她也拿着请柬不好赶她走,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只是程绍仲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他将请柬放在桌上,然后侧过身,示意吴婷先走。 “有什么话出去说吧,在这里不方便。” 吴婷没想到他会这么彬彬有礼,尤其是看到他平静温和的目光,她反而心更乱了。 两人走下了电梯,来到了酒店大堂的一个会客区。 相对坐下的时候,吴婷因为紧张,瞬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不得不扯了扯领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程绍仲并没说什么,而是示意工作人员倒一杯水。 吴婷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终于勉强恢复了平静。 一系列的事件和行为,让吴婷原本想好的话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她想象中的相距太远了。 第353章 你愿意做我的律师吗 程绍仲见她不开口,于是先道:“顾太太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吴婷又使劲咬了一下唇,几乎见了血,才哑声说:“我知道,你是绍季同父异母的哥哥,你是顾家的人……” 程绍仲面色未动,对这个事实,他也不准备否认。 “绍季现在被警察带走了,已经关了三天,我找了很多人都没办法,听说你是很有名的律师,我只能来找你,不是……求你,帮帮他吧,我可以付很多的律师费。” 吴婷近乎殷切地恳求着,这几天处处碰壁的经历让她心力交瘁,如果再没有谁能拉她一把,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程绍仲似乎有些动容,他的手放在膝上,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点了两下,而后才遗憾似的说道:“我现在已经不做律师了,对你的要求,我恐怕无能为力。” 吴婷看着他,如果他对她冷言冷语、怒目相向的话,她或许还能泼皮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没办法让他出手相助,也不能让他好过。 但是他的眼中都是同情,话语又这样轻和,让她没有丝毫发难的理由。 于是她掩面哭泣起来,眼泪从指缝里流出,让她整个人显得尤为无助和可怜。 周围有不少路过的人,见此情形都不免产生猜测。 只不过程绍仲气质清贵又温润,就算吴婷哭得不能自已,也没人能联想到是前者欺辱了她,仅仅猜测着这女人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而身边的男人不是不想帮,真的是无能为力而已。 程绍仲掏出西装里的帕子递到吴婷的面前,劝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重身体。” 吴婷怔怔地抬起头,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到底怎么样你才会答应?他毕竟是你的弟弟。” 程绍仲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凉,但他仍旧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和不快,他只是向她陈述一个事实:“我跟他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情分,他的所作所为,我不跟他计较已经是让步。” 两人之间的恩怨吴婷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她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程绍仲跟顾家的关系,后来又从顾绍季的言行中猜出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 如果不是迫不得己,她也不会来找程绍仲。 因为有人告诉她,如今能解决顾绍季的危局的,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似乎是下定决心不打算出手相助了。 程绍仲看了眼手表,距离酒会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他必须得尽快上去了。 走前他留下了那方浅灰色的帕子,见吴婷身形单薄,又让侍应生找来一辆车送她回家。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后,吴婷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可泪水却越擦越多,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在她失魂落魄地离开酒店后,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收起了手中的相机,也快步离开了这里。 …… 顾绍季被送到医院后,经过了及时的治疗,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这个时候他正被特殊看护着,除了必要的医护人员和警员外,其他人都没办法接近。 但费洛德是他的律师,沈瑟又是费洛德的助手,经过了多方活动,两人最终还是在病房里见到了顾绍季,当然旁边还有警员陪同。 顾绍季的额头包扎着纱布,胳膊也受了伤,用夹板固定着。 原本他是在闭目养神,听见身边响起的脚步声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推门进来的两人。 费洛德先开口道:“关于你受伤的事,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即便是最终定罪的犯人,也是合法享有人身权利的,顾绍季在看守所里受了伤,自然能通过律师保护自己的权益,并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 顾绍季闻言只有眼睛动了一下,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警员,又看向费洛德,最终眼神却定在沈瑟的身上。 沈瑟此时也在看着他,目光沉静又疏离,仿佛他跟一个普通的嫌疑人没什么区别。 他哑着声音开口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费洛德确认道:“所以这是意外?” “嗯。” 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费洛德看了眼沈瑟,大意是可以走了。 花了这么多功夫,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只是为了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真是有些不值得。 在场的大多数人应该都有这种想法,所以在他们转身欲走时,有人站出来,扭转了这样的局面。 “我的案子应该很快就要开庭审判了,我想换辩护律师。” 费洛德和沈瑟同时顿住脚步,转过身。 顾绍季几乎没什么表情,要不是他的嘴唇开合着,根本看不出这些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沈瑟,你愿意做我的律师吗?” 他问。 沈瑟从进来之后就没发一言,以费洛德助手的身份,这种场合她的确不需要说什么,可顾绍季的这句话,直接将她推到了最前方,面对他的要求,她需要给出一个回应。 她沉默片刻,回答:“我不愿意。” 没有客套,也没有委婉,她只说了四个字,直白地拒绝了这种可能性。 顾绍季的嘴角轻扯了一下,不晓得是在自嘲,还是单单觉得好笑。 “我是冤枉的,人不是我指使杀害的,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可我只会把证据交给你,你不愿意的话,我就死定了。” 这句话似是威胁,但威胁的内容又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哪有人以自己的安危来牵掣别人的? 沈瑟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就连费洛德也不轻松,这个时候他可以带着沈瑟直接离开,不用再废什么话,可他的手摩挲了两下,最终还是垂在身侧,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病房里的空气静滞了许久。 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人的答案。 沈瑟的眉头慢慢纾解开,在顾绍季的注视中,她告诉了他最后的答案。 第354章 以退为进 “如果你决心放弃自己,那么谁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 走出医院,这次反而是沈瑟走在前面,而费洛德跟在她的身后。 期间谁也没说话,一直到了车前。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瑟站在副驾驶的一侧,费洛德在驾驶室的一旁,不过短短的距离,可他们谁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庞。 沈瑟问他:“你想让我做顾绍季的律师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 费洛德一时没有说话,不是他觉得心虚,而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感觉,让他难以开口。 沈瑟见他为难,也不再追问了,只打开车门上了车。 费洛德原本打算送沈瑟回家,但她说先不回去了,晚上程绍仲有一个应酬,应该会很晚回来,她想去律所那边再整理一下资料,郑烨说明天一早就要去法院上庭。 费洛德应了声,随后又建议道:“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不用了,点个外卖就行,在外面吃太浪费时间了。” 气氛又沉默下来。 许久,费洛德叹了口气,问:“丫头,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沈瑟转过头,看向他,语气淡淡的:“费律师觉得呢?” 费洛德一噎,莫名有种在跟程绍仲说话的感觉。 风轻云淡,却让人觉得有种压迫感。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越来越像,这小丫头如今倒真有点程绍仲的做派了。 费洛德清了清嗓子,绝对不承认他被一个丫头片子唬住了。 “我当然觉得你在生气,从刚才开始你就没给我一个好脸子。” 沈瑟还是不急不缓的:“嗯,你的感觉是对的。” 费洛德:“……” 沈瑟扭头继续看向车窗外,虽说窗上倒映出她的脸庞看不出一点表情,但其实她的心里已经在偷笑了。 这招以退为进真的是太有效果了,得了某人的真传,用起来竟然也得心应手。 要是一直逼问费洛德,他大概率还是不想说真话,那就这么晾着吧,等他受不了,他就会主动开口的。 到了律所的楼下,沈瑟解开了安全带,什么也没多说,打算直接下车。 费洛德到底是忍不住了,他“哎”了一下,却一出声就后悔了。 沈瑟回过头:“怎么了?” 费洛德真的很想让她赶紧走,省得让他这么纠结糟心,但心里这么想的,行为却很诚实。 他摆摆手,妥协道:“真是怕了你了,我告诉你,告诉你行了吧。” 他没说要坦白的是什么,不过沈瑟已经重新坐正了,用行动回答他,她听着呢。 “其实一开始顾绍季想让绍仲做他的律师,结果你也能猜到,绍仲根本懒得管这件事。” 沈瑟还真没听过程绍仲说起这个,不过以他跟顾绍季的关系,他不愿意说也正常。 “然后呢?” “然后顾绍季就不配合警方的调查,连这次受伤也是,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费洛德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虽然不知道顾绍季是怎么受伤的,可显而易见是他自己的杰作。 “他不配合警方有什么好处,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沈瑟有些无法理解,“而且他刚才说手上还有能够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他为什么不提交给警方呢?” 费洛德摇摇头:“那些证据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是第一次听说。” 一顿,他说,“这就是我带你来的目的。” 沈瑟刚要再问,却福临心至,突然明白了:“你觉得有我在场,顾绍季会说出更多内情?” “一开始并不确定,从之后的结果来看,的确是这样。” 沈瑟也暂时静默下来,其实费洛德说的这些她并不是完全赞同,因为顾绍季就算吐露了这些,也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只是说出来误导他们的。 不过不管真假与否,事情已经有了转圜的余地。 费洛德跟沈瑟透了个底:“目前来说,顾绍季好好地回到顾氏,比他认罪伏法更有利。” 沈瑟有点不可置信:“不论他有没有犯过罪,都要保他没事,是这样吗?” “不是保他没事,只是暂缓这场审判。”费洛德比什么时候都要肃正,“你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律师,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只要接受了当事人的委托,在真正宣判之前,你就要坚信,他是清白的。既然清白,当然就要帮他摆脱嫌疑。” “可是我不是他的辩护律师,在我看来,他就是这起车祸最有力的嫌疑犯!”沈瑟的神情也格外冷凝,“难道为了私利,就可以枉顾法律公正和尊严?” 费洛德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跟沈瑟讲不通,也不是后者不讲道理,是他说出来的话没办法让现在的她信服。 每一个法律从业者的心里都有一个天平,最初上面安放着公理和正义,慢慢地,世俗的烙印越来越深,肩负的东西也会越来越重。 绝对纯粹的公理正义,会加上“相对”这个含义。 相对的公理,相对的正义,才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 只是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明白,或者明白了也无法接受,所以会过得拧巴又难受。 费洛德又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件事算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你忘记就好。” 沈瑟看着他,这个话题,对她来说还没有结束。 “费律师,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做的这些都经过细心地考量,否则你不会主动让我跟顾绍季有什么牵扯。” 费洛德有些意外,明明方才她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沈瑟,难道你……”又改变主意了? 沈瑟却没有顺着他往下说,而是反问他:“让顾绍季脱罪,除了对你有利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因此获益?” 费洛德一顿,对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准备。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他有些微的眼神闪躲就会被发现。 所以他没有徒劳地掩盖,仍旧选择了坦白。 “对绍仲来说,这个结果算得上利大于弊吧。” 第355章 天造地设 沈瑟明白了。 明白之余,心中又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她看着费洛德,眼睛里闪烁着一点点微光,很淡,却很亮。 “费律师,你对他真的很好。”她说,“有的时候他想不到,或者不去做的事,为了他好,你也会竭尽全力帮他做到。” 费洛德闻言也有些动容,或许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的,同时亦善于表达,除了沈瑟之外,应该不会第二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我会做这些,最初是因为他是老朋友的孩子,后来,好像慢慢就成为一种习惯了。 沈瑟认同地点点头,当对一个人的好成为习惯的时候,那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都会以对方的利益为先。 她相信,费洛德如此奔忙,不是为了他自己,更大程度上是出于对程绍仲的关切。 既是如此,她又有什么可逃避的,保护她所爱的人,是她应当的责任。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把心中的疑团和犹豫抛去,下定了决心。 “费律师,我想,我可以试一下。” 费洛德确认再三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明明方才她的反应还那么激烈,像是有种宁折不弯的架势,不会做出半分有违法律道德的事。 为什么到了现在,此时此刻,一切又来了一个彻底的扭转? 费洛德怕沈瑟违逆自己的心意,忙说道:“丫头啊,我说了不勉强你,其实这件事我能解决。哎哟,我何必把你搅进这个烂摊子里!” 人都是如此矛盾,达不成目的的时候心有戚戚,真到了念想成真又惴惴不安起来。 沈瑟笑出来,一扫方才凝重的神情,拍了拍费洛德肩膀,感慨道:“我说老大,拿出你在律所里横扫千军的气势来,不要这么小家子气好不好。” 费洛德才不在意她的取笑,他仍旧有些无法相信:“你真的愿意做顾绍季的辩护律师?” “之前是很不愿意的,不过就在刚才一瞬间,我改变了主意。” 费洛德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弦。 沈瑟也如他一般,坦白道:“就连你都可以为他东奔西走,承担这么多的风险,我作为他的爱人,为什么不能为他做这些事。” 费洛德于是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什么都不必再说。 沈瑟对人情世故、处世之道不是不懂,也不是蛮固不化,她只是不愿过多融入这界限模糊的灰色调里。 可真到了必要时刻,她可以自己打破这层阻碍和屏障,游刃有余地处理面对的所有难题。 “我承认,我现在对顾绍季还有一点情绪,不过我会很快整理好,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会是一名合格的代理律师。” 沈瑟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语气却还有一点俏皮。 “费律师,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费洛德也笑了,笑的很轻松,很开怀。 他说:“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做的更好了。” …… 程绍仲的到来让参加酒会的各路人纷纷投来注目。 先前他已经在安城小露名号,只不过之后行事低调,很快没了消息,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 而这次他复又出现,sion和蒋夏微都热情地迎接他,几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引起了不少的猜测。 难道程绍仲是dg的人?之前sion带他参加过一些商务酒会,难道是在帮他铺路? 旁人的猜测议论并没有对三人产生任何影响,起码对他们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sion已经应酬多时,酒喝的也不少,此时脸色有些红润,声线也提高了一些,情绪很高昂。 “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迟到了一个小时。”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 程绍仲没有解释别的,只道:“不好意思,是我来迟了。” 蒋夏微在一旁思忖着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姗姗来迟的男人。 因为他,她今晚精心装扮得就像是一位公主,在场的男性无一不为她倾倒,可她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她生气呀,也郁闷,为什么她最想见到的那个男人偏偏不在,错过了她最耀眼的时刻。 之后就算是应酬,她只是敷衍地应上几句,有许多主动示好的青年才俊她也视而不见,或是冷淡以对,心里唯一想着的是,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来。 如今有了答案,他来了,也带走了她所有的不快和失落。 她一看到他,心脏就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程绍仲还在跟sion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蒋夏微便暗暗掐了一下sion的胳膊内侧,后者的脸顿时皱作一团。 程绍仲见状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sion的醉意惺忪因为这次的剧痛完全消散了。 他看了眼蒋夏微,即便是没有见到明确的“指示”,但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真正的白马王子来了,他这个区区护花使者也该退场了。 于是他抚了抚额,装作真的不舒服的样子,然后将蒋夏微的手从他的胳膊上拿下来,递到程绍仲的面前:“我喝多了,头痛的厉害,想先去休息会儿,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abbie,我很快就回来。” 程绍仲闻言没有回应,蒋夏微见状便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身边,挽住了他。 这是社交场合很正常的接触,任何一位绅士都不该粗鲁地拒绝女士的求助。 所以程绍仲没有避开,而是淡淡地对sion说:“你是今天的主角,不能缺席太久。” sion有点心虚地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跟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暂时离开了会场。 剩下程绍仲和蒋夏微,两人站在一处就是一抹亮丽的风景,长相气质都出众不说,就连穿着打扮也是登对的。 程绍仲今天的领带是浅灰色的,蒋夏微的裙子也是紫灰色调的,就像是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而做此装扮一样。 蒋夏微在上午见到程绍仲的一刹那,就决定了今天她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了。 她抛弃了最喜欢的红色修身晚礼服,选择了这条低调又清新的纱裙。 果不其然,此时的他们,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356章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蒋夏微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她也希望眼前的男人会喜欢。 接受这么多的瞩目和赞叹,成为所有人的中心,这种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感觉,没人可以保持心静如水。 因为有她的存在,他有了这样多的光环,会不会他对她也能产生一点不一样的情愫。 她很期待,也有点激动,不过她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太主动,东方的男人还是喜欢矜持的女孩子。 于是她没有直白地表达出此时的心情,只是装作既随意,又不失亲密地问他:“你的手帕呢?我记得上午见你的时候还在的。” 她看着他胸口的地方,那里的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了那方浅灰色的暗纹手帕。 帕子是方才给了吴婷了,程绍仲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既然蒋夏微问了,他也就如实答道:“送给别人了。” 蒋夏微笑问道:“给了女人吗?” “嗯。” 不过是近乎玩笑的一句话,差点将蒋夏微脸上的笑意击碎。 她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却又不想知道,因为此时的她已经开始嫉妒,要是真的见到了那个女人,她怕自己会失态。 “所以,你的迟到也是因为她?”她保持着旁人看来亲近的动作,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有点僵硬。 “嗯。”依旧是同样的答案。 蒋夏微选择到此为止,不再追问了。 而她的手指慢慢收紧,能不能抓住这个男人是她的本事,不管有多少女人跟她争,结果仍旧只有一个。 所以,她不在意一时的得失,她要的是结局的圆满。 即便sion不在,走上前来寒暄相谈的人仍旧不在少数。 其中大多数都是冲着蒋夏微来的,毕竟dg的大小姐不仅样貌气质出众,在她的身上,背负着更多的利益符号。 比如资本,比如人脉,比如平台。 能跟她攀上一丝半缕的关系,对企业的发展绝对是大有裨益。 蒋夏微从小在名利场里浸润,这些人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以往她都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上赶着巴结的人面目真是可憎,为了达到目的满嘴都可以是谎话。 而这一回,她却非常受用。 因为她听到的不仅有对她的赞美,更多的,是夸赞她和程绍仲的相配。 甚至有的人直接问,程先生相传的那位未婚妻,是不是蒋小姐。 蒋夏微听到后脸色有些红,她害羞又期待地仰头看了眼程绍仲,当然并没期待得到任何回应,但只要他不否认,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就会成为很多人心里的猜想。 程绍仲一开始对这些恭维奉承的话的确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不在意,可待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却开口了:“我跟蒋小姐只是朋友,还请大家不要误会,给蒋小姐造成困扰。” 此话一出,问问题的人自觉没趣,也就不再多话了。 而蒋夏微的心里尽是失落酸涩,他居然连保持沉默都做不到,这么急于跟她撇清关系。 难道他不明白,只要跟她捆绑在一起,就算没有交往的石锤,对他来说也就是有益无害的一件事。 还是说,他很清楚这些,只不过因为太在意一个人,所以连这样的误会都不允许存在。 未婚妻。未婚妻。 他的那个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先前她从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到了现在,她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直接找到那个女人,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个男人对她如此专情。 程绍仲似乎对她的心境一无所知。 他只是低头看了眼时间,将近八点钟,沈瑟应该已经回家了,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为了工作又开始苦恼地咬笔头了。 一想到这些,他对这些场面上的应酬更没有什么耐心了,转而对蒋夏微说:“sion在什么地方?” 蒋夏微心里正不爽,闻言更是没什么好气,她闷声道:“他在哪我怎么知道。” 程绍仲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了,既然找不到他,那就不跟他道别了。” “什么,你要走?!”蒋夏微有些急了,“你才刚来呢,为什么要走?” 程绍仲还是很平静,也很客气地告诉她:“有点急事要处理。” 急事…… 蒋夏微咬了一下嘴唇,对他来说,什么能算是急事,怕又是因为那个未婚妻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连离开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程绍仲的袖子,心下开始迅速地思量着挽留的理由。 但在她想出来之前,程绍仲已经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微微点头致意之后,他便准备走了。 眼见着他干脆的离去,而她并没有任何正当的借口留住他。 蒋夏微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一瞬间当了机,再重新启动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原有的程序。 她脚下一踉跄,而后眼皮微翻。 在众人眼中,她缓缓地滑落在地,就像是枝头的一只娇艳的花,在风雨捶打的环境中,轻盈又绝美地零落而下。 程绍仲听到惊呼声时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蒋夏微突然晕倒,竟像是不省人事一般。 他连忙返回去,蹲下身,确认了一下她的情况。 “蒋小姐。”他低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会场的管理人员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们说酒店里有专门的医护人员,还有医用设备,可以先去检查一下,同时拨打急救电话。 程绍仲微微颔首,见旁人都围过来查看情况,场面一度混乱,他脱下了外套,遮在蒋夏微的上身,然后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一路离开了会场,来到了专门的医护室。 sion听见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酒彻底醒了。 这下真的是完蛋了,大小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可以卷铺盖回家吃老本了。 只是待他赶到时,却看到蒋夏微已经醒了。 她坐在床边,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两人都很平静,但是明眼人立马就能瞧出来,气氛很不对劲。 果然,过了会儿,蒋夏微开口时,竟有点委屈的哭腔:“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357章 变得这样可笑 若是寻常人见了,美丽的女子这样楚楚可怜、梨花带雨,都会心生爱怜。 可程绍仲实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因为方才的混乱衣服上有几道褶皱,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还有冷然。 对蒋夏微的哭诉,他称得上冷漠以对:“蒋小姐,浪费大家的时间的人似乎是你。” 蒋夏微咬住嘴唇,仿佛受了更大的委屈似的。 这个男人非要这样毫不相让吗?她情急之下装作晕倒,难道不是为了留住他吗? 她这么喜欢他,为了他做出了这样丢脸的事,他不感动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么直白地指责她? 蒋夏微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更接受不了,她第一次这样热烈地追求一个男人,结果在他面前,她变得这样可笑。 sion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于是他直接对程绍仲说道:“abbie偶尔会有血糖低的症状,她没有故意博取谁的关注的意思。” 这句话如果细究起来,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但程绍仲没有反驳。 “那请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先走了。”程绍仲没有拿落在椅子上的外套,直接离开了这里,走时没再看蒋夏微一眼。 等到房门被关上后,蒋夏微才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sion认识她的时间不算短了,知道她的个性要强,以往遇到再大的难题她都会扛过去,不会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用双手捂住脸庞,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sion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几乎是仰视着她,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指缝流出的眼泪。 “喂,abbie,你……你不要哭了,ok?”他有点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蒋夏微闻言缓缓放下手,脸上泪痕尤在。 sion的安慰没有让她觉得舒心,反而生出一种难言的愤怒,她低吼道:“滚开,不要让我看见你!” 放在往常sion就麻溜地滚了,但这个时候他如果走了,蒋夏微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举动,所以他是一步都不敢走的。 “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陪你去shoppg,买你最喜欢的包包,好吗?”sion对她的爱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逛街买东西,但凡是她开心了或是不开心了,逛到刷爆信用卡的程度都不稀奇。 蒋夏微闻言冷笑了一声:“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sion嘿嘿陪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 “那你把程绍仲找回来,让他来哄我,我就开心了。” 这个要求可难坏了sion,他要是有本事控制程绍仲的行动,那早就撮合两人在一起了,何必还闹的这么难看。 sion苦着脸,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毕竟说假话谁都不会相信,而说实话大小姐会更生气。 这时候他的腿也蹲的麻了,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 但蒋夏微见状狠狠命令道:“不准动,继续蹲着!” 可怜的sion表示自己不敢动,很快大腿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动起来,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开始抖。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是别再伤心了,你这么美丽,不该让眼泪破坏你的完美。” 蒋夏微还是紧绷着脸色看着他,仿佛惹她生气的人是他一样。 可她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那个让她备受挫败、伤心欲绝的男人,早已经毫无所谓地离开了,而折磨sion,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 良久,她满含失望地说道:“算了,你起来吧。” sion扶着床边,已经麻木的腿几乎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他感觉自己随时能向旁边摔倒似的。 不过堂堂男子汉,这点小痛苦他根本不会表现出来,他设想着自己可以稳稳地起身,稳稳地站好,以一种挺拔的姿态站定住。 但事与愿违,他起身时有些用力过猛,然后身体的重点就歪了。 哪怕是磕到桌角,摔倒了,摔死了,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的多。 他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正巧将一个人重重地压在身下。 如果这个时候怒气有温度的话,sion的身体已经被烧穿了。 他自知闯了祸,想赶紧起身,但越着急越控制不了动作,手脚乱扑棱着,好像在行什么不轨的事情一样。 蒋夏微用力将他推开的时候,恨不能用高跟鞋在他身上踩几个洞。 sion倒在一旁,看着大小姐扭曲的怒容,这下子终于想要夺路而逃了。 “iii……i&039; so sorry,abbie……” 蒋夏微只想揍他一顿,她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花瓶,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要往sion的头上砸去。 sion是想保住饭碗,可他更想保住自己的命啊,他“嗷呜”一声,在花瓶砸下来的同时,闪到了一旁。 这次没砸中,蒋夏微自然不会罢手。 她将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往sion身上丢去,房间就这么大,除非他从窗户跳出去,否则根本躲不开。 因此这里上演了一场“全武行”,基本上都是一方打架一方逃窜,武力值根本不对等。 等到打得累了,躲得也累了,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的时候,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仿佛也跟着一同散去了。 sion的模样称得上狼狈,外人眼里他也从来都是举止优雅、翩翩风度,哪曾经历过这样的对待。 只是他没觉得丝毫的不满,尤其是见蒋夏微的气好像消了之后,他反而高兴起来:“你不生气啦。” 蒋夏微看着他头发翘起衣服糟乱的样子,活脱脱跟一个小丑似的,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sion挠了挠头发,心想着挨这么一顿打也不亏哈,起码危机是渡过去了。 他缓缓走到蒋夏微的身边,看着她重新变得明媚的笑颜,声音和缓道:“abbie,不要为了任何人伤心,你不适合哭泣的样子。” 蒋夏微顿了顿,然后点头。 “你说的对。” sion刚想说,爱情是要靠缘分和感觉的,不能强求,否则只会让别人和自己都不愉快。 但蒋夏微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因为她紧接着道:“以后我不会再自己哭了,要哭,也是别人哭。” 第358章 还是他更重要 sion听到这话一愣,因为与此同时,他在蒋夏微的脸上看到了冷厉的狠意。 不过这神情是一闪而过的,蒋夏微再看向他时,已然变得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又骄傲,又自信。 “我们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酒会还没有结束,宾客们都在等着呢。” “哦,好的……”sion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方才经历的“浩劫”。 而在一同走出去时,蒋夏微突然凑近他,认真地问道:“你说话算数吗?” sion又被问住了:“什么意思?” “你说会陪我去shoppg,买我最喜欢的包包。” “哦,应该是的……” “用你的信用卡,对吗?” sion:“……” 他可以否认吗?可以后悔?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用他的信用卡……那还不如说,让他破产吧…… 蒋夏微看着他心如死灰的绝望模样,终于畅快地笑出了声。 …… 程绍仲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沈瑟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吃东西,要是没有,他可以带点她喜欢吃的回家。 不过电话接通后,情况却出乎了他所有的预料。 她已经吃了东西,却不在家,仍旧在律所加班。 “你这么早就结束了吗?”她反而还很惊讶,“我以为要到很晚呢。”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八点三十分,时间确实不算晚,但是他的早归,好像打扰到了她的工作似的,这种感觉略微让人有些不爽。 他先是覆住听筒跟司机低声说了句话,然后才开口。 “所以,我该迟些再回家吗?”他问。 沈瑟咬了一下舌头,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幽怨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就是我还有些资料没看完,带回家的话又要打扰你休息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看完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家,好吗?”她跟他好商好量的,心想着他应该会答应吧,这毕竟是她的事业,他该全力支持的啊。 程绍仲闻言没有立刻应声,沈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的态度。 但她始终觉得程绍仲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就会跟她计较的人,可谁知道,下一秒,他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沈瑟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惊呆了……石化了……悲催了…… 他真的生气了?! 此时办公区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了省电,她只开了自己办公桌前的灯,满室的静寂昏暗,真的有种孤单单的感觉了。 沈瑟看着铺得满桌的资料,想到了郑烨,想到了费洛德、张律,甚至还有李芳,可最终,又定格在了程绍仲的身上。 果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家庭事业难以两丰收吗? 她不过是想认真努力地工作,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呆呆坐了会儿之后,沈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慢吞吞的,磨蹭蹭的,很不像她的风格。 但她就是有点不开心嘛,哪怕现在为了哄某人开心决定马上回家,她也觉得很委屈。 将东西都带好,又将所有的电器都关好之后,沈瑟才离开了律所,乘着电梯下了楼。 期间她很想给程绍仲再打个电话,告诉他她这就回去了,让他别恼了。 可在拨出去的一刹那,她又立马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愤愤地想着,她也郁闷着呢,她也需要人哄呢,干嘛要这么掉价去找他啊。 不找不找,绝对不找,哼! 大楼的保安还不太认识沈瑟,见她这么晚没走,还例行确认了一下她的身份。 真正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 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多,车倒是不算少,沈瑟刚想伸手招一辆出租车过来,突然被某辆车的灯光一晃眼睛,背身过去的功夫,她发现了不远处有个人正倚靠在车身上,见她望过去,还悠闲地朝她招了招手。 沈瑟怕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一下眼睛。 然后,她迈开步子,一开始有些迟疑,后来慢慢地,变成了雀跃。 待她真正走到那人的面前时,方才所有的委屈和不快都没有了,垂下去的嘴角也上扬起来,让她几乎绷不住笑意。 “你怎么会在这?刚刚明明……” 明明挂了她的电话,那么过分,那么可恶来着。 程绍仲穿着干净的白色的衬衫,领带已经解下来了,还有领口的两颗扣子也开着,既随意,又好看。 他此时也笑着,然后一展臂将沈瑟揽入了怀中。 春天已经接近尾声,在他的身上,却仍旧能让人感觉到春日融融的美好。 “是我的错,我不该挂你的电话,吓到你了。”他什么都没解释,直接认了错。 沈瑟其实也没真的怪他,方才委屈的成分更多一些,而此刻,幸福充盈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抱住他的腰,脸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我当然被吓到了,你从来没这么凶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了呢。” 虽说她不生气了,但是小性子还是有的,万一以后他再来这么一出,她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程绍仲稍稍退开,看着她的脸,似是在考量什么。 沈瑟被他盯得也有点奇怪,便低头看了眼自己,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过了会儿,程绍仲说:“直到刚才,我才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 “对你来说,比起工作,我还是更重要一点的。” 沈瑟这下子是真的说不出什么话了,因为她怕说出来的话会伤害某人的自尊心。 就比如,他要不要这么幼稚。 程绍仲挑了一下眉,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好笑。 沈瑟蓦地想起了上学的时候,青春期的男生为了引起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故意拽她的发丝,或者走着路突然伸脚绊一下,看着女孩们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反而满足地哈哈大笑。 不是吧,程绍仲不该是这样的人吧,跟他的形象气质太不搭了吧。 沈瑟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程绍仲没有再跟她说什么,只接过她的包放到了车上,之后却没有上车,反而是拉过沈瑟的手,沿着大路向前走去。 沈瑟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拽住他的胳膊问道:“我们去哪啊?” 程绍仲回过头,夜晚的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好像也吹乱了他的眼神。 他说:“去玩吧。” 第359章 冥冥注定 沈瑟闻言第一反应是心脏怦怦直跳。 许是因为跑动的原因,或者是其他的缘由,反正她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外加上始终平顺不了嘴角的弧度。 她竟也没有阻止或是拒绝,反而是大声问他:“去哪玩儿呀?” 程绍仲就这么笑出了声。 以往的他矜贵内敛,就连笑意也是如此,鲜少有放纵自己情绪的时候,说是高处不胜寒,也不算夸张。 但这个时候,在繁华喧嚣的马路上,他像是也融入了这俗尘中,变得像是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了。 最终他拉着沈瑟停下来时,彼此都有些气喘。 沈瑟转头望去,发现这不过是家餐厅。 她凝起了眉头,不得不说有些失落。 就这?这有什么好玩的? 程绍仲脸上依旧有残存的笑意,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像是在指责,但更多的还是宠溺的打趣:“这么快就把你的工作都丢下了?” 沈瑟嘟囔着:“我才没有忘呢,我只不过是……劳逸结合而已嘛。” 程绍仲不置可否,拉起她的手,走进了这家餐厅。 “吃东西也是休息的一种方式。”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吃了什么?” “公司楼下有家便利店,我买了饭团……” “那我倒要问问费律师,我的人去了他那里,就是用饭团打发的?” “才不关费律师的事呢,他本来说带我出去吃来着,是我觉得浪费时间不愿意去。” 沈瑟觉得这些对话没营养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大起大落的情绪,就在这三言两语的功夫,居然神奇地平复下来。 真正让她没了脾气的是接下来的一句: “我还没吃饭,就算是陪我一起吧。” 沈瑟说是已经吃过了,可一个小小的饭团怎么垫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觉得有些饿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心想着待会儿蹭一点吃的就好,营造出她为了陪着他才勉强吃了一点,才不是一晚上吃两餐的大胃王呢。 程绍仲应该是没发觉她的心思,他低着头看着菜单,最后选的种类倒是丰富,优质的肉类、油脂、维生素,还有主食和甜点,全都一应俱全。 沈瑟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意外,他今天胃口这么好吗?一个人能吃下这么多吗? 程绍仲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沈瑟正在看着他,便问:“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沈瑟只是在心里窃喜着,这么多吃的,待会儿她蹭吃的时候可以更“不着痕迹”了,嘿嘿。 等餐的时候,沈瑟想找些话题来聊,便问起了今天的酒会。 在她的印象里,商务酒会这种场合应该会持续到很晚吧,才八点多就打道回府,根本不是上流社会人们的风格。 更何况,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居然不给提供餐食,更不靠谱吧! 看着她真像是好奇,程绍仲便痛快地承认了:“嗯,我早退了。” 沈瑟:“……你可真诚实,居然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不然呢,难道我要说是被人赶出来的?” 沈瑟:“……”当她什么都没问吧。 酒会上的事没什么可说的,至于那个小插曲,计较起来也毫无意义。 不过有件事,程绍仲还是告诉了沈瑟:“今天在会场外面,我见到了一个人。” “嗯?谁呀?” “吴婷。” 沈瑟听到这个名字后陷入了短暂又漫长的怔愣中,这几秒钟的功夫,她还思考了一下究竟自己是该表现出满脸迷惑的样子,还是吃了一惊的样子,亦或者是她坦坦荡荡地问,他跟吴婷为什么会见面,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思量过后,她做出了决定,目光变得坚定又坦然。 “我认识她,她是顾绍季的妻子。你们怎么会见面,有什么事情要谈吗?” 程绍仲的神情似是也跟着舒展开来。 “是她找到的我,想让我做顾绍季的律师。” 沈瑟觉得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有注定一样。 今晚她刚刚和费洛德去见了顾绍季,也才知晓后者曾经想让程绍仲做他的辩护律师,却被断然拒绝。 没想到吴婷还没有放弃,竟又找到了程绍仲,重提这件事。 所有的所有,都将他们几个人缠绕在一起,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未来事情的发展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沈瑟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她想了想,问:“那你答应了吗?” 程绍仲摇头。 “我很理解,换做我是你,也不会答应的。” 这个时候,餐点都准备好了,空荡荡的桌上渐渐被色香味俱佳的事物填满,就像是人的内心,有一种满满地被充盈的感觉。 沈瑟以为他要先吃饭再继续聊,于是没再说什么了。 程绍仲确实是动了筷,只不过并不是自己吃的,而是一样一样的,都夹在了沈瑟的碗碟里。 沈瑟下意识地想阻拦:“不用了,你吃吧,我、我不饿。” 程绍仲说:“不饿也陪我吃一些,不然我也吃不下。” 沈瑟突然意识到,在他面前不需要好面子、装无所谓,甚至也不必过多表露想法,因为他都能读到。 这一餐虽然是在临近打烊的餐厅里吃的,但许是菜色不错,所以两人都吃了不少。 味蕾和肠胃得到了满足,人的心情也变好了。 沈瑟不得不承认,美美地吃一餐,可比办公室里啃一个冷饭团舒坦多了。 饭后离开餐厅,两人是散着步回去的。 这一回是沈瑟握着程绍仲的掌心,整个人轻轻地依偎着他,没有热恋男女之间的如胶似漆,倒像是老夫老妻享受晚年的安谧生活。 而街上的人也不多,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一切都很祥和静寂。 沈瑟抬起两人交握的手看了看,然后扬了扬眉头说:“以前我幻想中的恋爱,就是和现在一样,跟男朋友一起压马路,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的幸福。” 程绍仲闻言转过头,看着她灵动晶亮的眼神,嘴角也弯了弯,似是也被这样的单纯可爱感染到了。 不过转而,沈瑟又撇了撇嘴,似是有些遗憾,还有那么些幽怨:“只可惜啊,我的男朋友是个没办法带出去的人。人家根本不知道我在谈恋爱,真是有够过分的。” 第360章 风水轮流转 程绍仲想,过分这个词,意指的应该不是别人。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转头去看向了旁边的风景。 沈瑟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他,她心里边有那么多不满,那么多的遗憾,以前是没找着机会跟他说,这下子终于可以好好“控诉”一番了。 翻旧账对女人来说,从来没有期限。 “你说说,以前你是怎么对我的。别说跟我在外面牵手了,你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更过分的是,我被刘主管骂,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总是火上浇油,知道我被她整的有多惨吗?” 一想到在远程所的那三年,沈瑟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不光是自己的能力得不到认可,同事们对她呼来喝去,更重要的是,她在那漂浮无依,根本找不到依傍的存在。 唯一那个与她有牵扯的人,却比谁对她都要苛待。 沈瑟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程绍仲这下子可没法再逃避了,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她把他描述成一个辣手摧花的混蛋都有可能。 “工作跟生活不能混为一谈,我那样做,不是因为你跟我的关系而故意冷落你。” 沈瑟虽然还有点愤愤,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对其他的人也很严厉,即便是他唯一的徒弟孟汇,也时常因为做事不妥当被骂的狗血淋头。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把辞职报告都打好了,生怕老大一个不顺心让他卷铺盖走人,为了走的有骨气一点,也为了不自取其辱,他决定来一个“自我了断”。 当然那封辞职信并没有交上去,历练了这么几年,他也早已有了质的改变。 听说程绍仲离开远程所后,手上的案子几乎都交接给了孟汇。 从程绍仲的徒弟,到独当一面的孟律师,他在数不清的挫折痛苦里,已经完成了蜕变。 听闻这个消息时,沈瑟心里有过很大的触动,当时她还没有细想,此刻再回忆起来,当真又有了不同的感悟。 曾经远程所里人人敬畏的程律师,不过是要求严格,性格又有些高冷罢了,大家都很怕他,可没人不服气他,因为他从没有单独针对任何一个人,他不喜欢的,仅仅是没有把事情做到最好的不完美。 而曾经的沈瑟就是这般浑浑噩噩、拖拖沓沓,别说处理一个案子了,就是递送资料都会出点小差错,刘美兰不喜欢她,其他的律师也看不上她,那她又凭什么让程绍仲对她青眼有加呢?仅仅是依靠那点私下里的亲密关系吗? 别说程绍仲做不出这样的事,就算是他真的做了,当时的她也不见得会有多开心自在。 好吧,看起来,她又被他说服了。 沈瑟舒展开眉头,原本她也只是想逗逗他,并没有什么芥蒂。 “你说的对,公私就该分明,我做的不好,得不到肯定,不能归咎给任何人,所以我刚才就是在跟你耍赖皮。” 程绍仲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手却还牵着她的,不曾松开。 “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朝我发泄,以前你就该这么做,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任何的考量斟酌。” 沈瑟想象了一下,如果那个时候她朝他无理取闹地发脾气,他会是什么反应。 该不会直接把她扫地出门吧。 “那还是不要了,我啊,以前特别怕失去你,一点惹你生气的事情都不会做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了。 沈瑟也立马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一步,贴在某人的胸前补救道:“我当然不是说现在不害怕失去你!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再轻易离开我了!” 程绍仲对此不置可否,任她解释了一通,才悠悠道:“风水轮流转,我算是见识到了。” 说完,他用手指点住沈瑟的额头,将她稍稍推开,然后重新反握住她的手腕,继续向前走去。 等到沈瑟明白“风水轮流转”这句话的含义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难言的甜蜜萦绕在心头。 那种患得患失,爱一个人爱到害怕失去的感觉,他也体会到了吗? 沈瑟很想得意畅快地哈哈笑两声,但是考虑到某人的情绪,她还是不要太忘形了。 散步的时候自然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沈瑟平复下心情之后,不由得想到了方才提到的那件事。 “有件事我不想瞒你,今天傍晚的时候,我跟费律师一起去了一趟医院,见了一个人。”她说。 程绍仲没有发问,他只是淡淡地猜测道:“是顾绍季?” “费律师都跟你说过了?” “没有,猜的。” 沈瑟感叹一声他可真厉害,但这件事本身还是蛮复杂的,她想了想,才又说道:“顾绍季说他的手里有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但不会交给警方,除非……” 沈瑟故意停顿了一下,倒不是难以启齿,而是她想看看程绍仲这回能不能再猜出来。 事实证明程绍仲还是预判了她的预判,不过他又不是上帝视角,哪能知道所有的内情。 “除非怎么样?”他终究还是向她发问。 “除非,我去做他的辩护律师。” 沈瑟说出来之后还是有点紧张的,她知道程绍仲对顾家的人肯定深恶痛绝,即便他从未表现出来,但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在,遇事不走上去踩两脚就算不错了,转而出手相助,那是圣人才会干的事。 程绍仲不是圣人,所以他不高兴不热衷都正常,但沈瑟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对顾绍季如此避讳,并不仅仅因为后者顾家人的身份。 这个时候,两人走到了律所的楼下。 沈瑟以为他们会直接上车回家,但程绍仲却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将沈瑟的包从车上拿了下来。 正当沈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向她示意,往前走,进大楼。 更让沈瑟无法理解的举动行为还在后面。 先前对她盘问再三的保安大叔见到程绍仲之后,非但没有对外来人员的戒备和猜疑,反而热情地打了招呼。 沈瑟跟在他的身后,就好像他是正派工作人员,而她是个小跟班似的。 第361章 陪伴 上了电梯后,沈瑟已经不觉得好奇了,她满心只有不平衡。 “为什么保安大叔对你那么好啊,好像跟你很熟似的,明明你又不在这里上班。”她嘟囔道。 程绍仲听她哼哼着,知道她为什么不满,便故意说道:“可能是觉得我一身正气,不可能是非法份子。” 沈瑟简直要被噎住了,什么……一身正气,这年头冷笑话都不这么讲了好不好。 她瞪着他,用行为告诉他,最好赶紧说真话。 程绍仲倒也不再逗她了:“几年前,在你还没有到远程所的时候,大楼里有一个保安,因为随亲属搬迁,准备离职去安城。” “安城?”难道…… 程绍仲瞥了她一眼,意思就是你猜的那样。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对谁都严肃认真的保安大叔,偏偏对他这么热情,必定是有内情的。 “所以是你介绍大叔来这里工作的吧,你可真厉害。”其实沈瑟更想说你可真热心,但似乎有点讽刺的意思在,就他平日里那冷清高贵的样子,谁会想到他会帮一个保安的忙啊。 程绍仲才不介意是讽刺还是夸赞,于他来说,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偶尔为之,也无需挂怀。 来到律所,沈瑟用工作证打开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办公室管理条例里有一句,不能带闲杂无关人等进入办公区。 她立马顿住了,无关人等……眼前这位不就是无关人等嘛。 到底是律界人士,遵守规章制度是职业素养,沈瑟于是断然拒绝道:“等等,你可不能进来,我们这里有规定的,非工作人员非委托人不能随便进去。” 程绍仲问:“谁规定的?” “当然是老板们啊,万一出现了什么出错,他们可是要担责的。” 程绍仲不说话了,他只是找出手机,三五秒钟就打出去一个电话。 不多久,那边便传来了说话声。 “我在你律所的门口。”程绍仲半句没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哈?”费律师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啊呸,已经洗漱好准备入眠的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就要下床去找衣服穿,“你去那找我干啥呀?来我家嘛。” 程绍仲看了沈瑟一眼,语气淡淡的:“不是找你。” 费洛德还没反应过来:“等等啊,我去接你。” 沈瑟在一旁听着,简直是无话可说了,要不是这两位大佬的身份,她听到这些话简直要想歪了。 估计程绍仲听到这些话也觉得怪怪的,他言简意赅地阻住了费洛德可能说出的更“过分”的话:“据说有办公室管理条例,规定外来无关人员不能入内,我现在被沈律师拒之门外,你怎么看?” 费洛德:“……” 沈瑟:“……” 怎么看,是没眼看好吗? 费洛德终于是明白了,人家才不是记挂着他这个孤家寡人,人家是跟小姑娘谈情说爱呢,找到他是为了秀恩爱的。 沈瑟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这不是单单为了确认所谓的条例,他是为了断她的后路呢,有了费洛德的首肯,别说她了,就算是张律来了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男人啊,阴险,太阴险了。 被两个人同时编排腹诽着,程绍仲像是浑然未觉一般,根本不为所动。 见费洛德长久没有答话,他还有点不耐烦,催促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费洛德:“……随你的便吧,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程绍仲却还不满意:“说清楚点。” 然后就把手机递到了沈瑟的耳边。 费律师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了:“我说,你爱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去哪。管你是进我的律所,还是跟小丫头太恋爱,你开心就好!” 沈瑟听着耳根已经发烫了,什么叫公开处刑,这就是公开处刑! 程绍仲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连声谢意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那头的费洛德已经被气得没有睡意了,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去到了厨房,找出了一大桶冰激凌。 他喜欢甜食,但是血糖又高,医生平日里总是控制着他的糖分摄入量。 但今天他是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再不吃点甜的就要被呕死了。 某些人丧心病狂到连老年单身狗都虐,真是没有半点社会公德心,太过分了! 沈瑟去打开灯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弄得这一出,她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加班,幸好今天没有同事在,不然她干脆钻到地底下得了。 两个人因他变得相当不自在,程绍仲却依旧是不急不缓、不动如山的样子。 他大体环顾了一下办公区的环境,熟悉的格子间,熟悉的案卷资料堆成小山的场景,还有淡淡存留的咖啡豆的气息,只要是在这种环境中奋斗过的人,都会产生些许感慨和怅然吧。 沈瑟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他感念起了过去的时光,还想安慰他一下,毕竟半路改行是大忌,更何况他早日里有那么多的光环和荣耀,一下子卸下去总会有点心理落差。 她刚要开口,就听程绍仲对她说:“环境是差了点,不过不影响你努力工作。” 沈瑟:“……所以,你刚才就是在评估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程绍仲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于是沈瑟终于大彻大悟了,对这个男人,她所有的柔软心思都不需要,只会显得特别可笑。 她懒得跟他再说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她要是再不投入的话又要来个通宵了。 “我要开始看案卷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就看会儿书,费律师的房间里还有张折叠床,你要是累了也可以去休息会儿。” 程绍仲拉开她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去的时候椅脚还“吱嘎”响了一下,引得他皱了一下眉,沈瑟却在暗暗偷笑。 终于静下心来了,沈瑟长舒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 程绍仲闲适地坐着,手搭在膝盖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能看出来,他此刻是很轻松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样的一个男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夜晚里加着班,周围静寂无声,只有灯光洒在肩头,静静闪烁着光辉。 沈瑟从没有设想过这样一种场景,在梦里也没有。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了。 第362章 要做就做最好的 沈瑟投入到工作中的注意力是很集中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听不到周围的动静,满眼满心都是纸张上的字迹内容。 等到她终于将郑烨交给她的资料都整理好之后,猛地直起身,看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而再一转头,身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他去哪儿了?走了吗? 沈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毕竟在这没有遮挡的办公区域里,根本瞧不见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但她总觉得不可能,他不会不吭一声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的,他干嘛要那么做呢?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来,入目所见还是空无一人。 正当她慢慢地有些不确定的时候,听到了拐角处茶水间里传来的一点轻微的动静。 她一怔,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程绍仲正在倒水,茶水间里其实有很多咖啡饮品,但这么晚了,还是杯温度适中的白开水比较暖人心脾。 见沈瑟走进来,他很自然地将杯子递给她,随即又看了眼手表:“比我想象中效率还要高一点。” 沈瑟的确是渴了,专心看资料的时候没觉得,这个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 咕咚咕咚将一杯水都喝了下去,她才舒坦了些,心情也是。 她凑到他的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不见疲惫,也不见睡意,这么晚了,他竟还神采奕奕的。 “你不困吗?”她实在是费解。 “嗯。”程绍仲将杯子从她手里重新接了过来。 沈瑟直呼不科学:“要是我的话,肯定没一会儿就要打盹儿了,我可做不来陪人加班这种事,太没意思了。” 程绍仲笑了笑,事实上,他反而觉得很有趣。 已经过了十二点,都这么晚了,两人倒也不着急走了。 站在茶水间的窗前,俯瞰着城市午夜的景象,这么新奇的体验真的是头一回。 沈瑟不由得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 程绍仲挑眉:“怎么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生活还是一团糟,每天为了生计发愁,还要担心我妈的身体。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变得这么美好。” 这么一说,程绍仲也想到了一年前,那时他是什么样子,周围的人是什么样子,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按说他的记忆力没有差成这般,说忘即忘。 沈瑟没有听到回音,便专门问他:“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程绍仲摇头。 摇头一般表示否定,沈瑟也是这么以为,而实际上,真正的答案是不知道。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段时间至于他而言,究竟是美好更多一些,还是不如意更甚一筹。 看他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沈瑟也不准备继续聊下去了。 因为还有另外一件事,她想了一个晚上。 “顾绍季让我去做辩护律师的要求,我对费律师说,我会好好考虑。”她看向他,“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愿意让我接下这个案子吗?” 程绍仲静默片刻,问:“为什么对他的案子这么感兴趣?” 一瞬间,她有些犹豫。 “因为……”她停顿些许,才答道,“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程绍仲没应声,他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顾绍季在安城算是有不小的知名度,这个案子一直有不少人关注。要是能够顺利结束,他的辩护律师也会得到很多好处。钱财,或者是名声,都会有。” 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耳熟。 两个人都不会忘记,在南城时,同样的事由,同样的话语,都曾经上演过。 程绍仲没有回忆过去,那些都毫无意义。 他只剩下一个问题:“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 沈瑟知道,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意如此,她会怎么决定。 是像以前那样下定决心后就一定要达到目的,还是就此打住,对这件事就此绝口不提。 “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去告诉费律师,我没办法胜任这次委托。”沈瑟的声音蓦地软下来,也许是这样的结果正好让她轻松了不少,“其实做人还是不要太急功近利,太出头了也不是件好事,我要稳一点。” 程绍仲低头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没看到杂质,仍旧清亮。 他抬起手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而后,摇了摇头。 “错了,做律师要有追求,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沈瑟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理解:“什么意思……” “很多时候,律师不仅是当事人的工具,更要把握住所有的跳板,为自己镀金。” 沈瑟觉得自个儿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同意了? “你同意让我接这个案子?”她有点不可置信。 程绍仲眼里有了笑意:“为什么不同意,当初我不是也选择了成人之美?” 当初啊,沈瑟想到了在他面前的那番“得利论”,仿佛只要她当了他的律师就会一步登天,所以表现出了绝不能罢手的架势。 最后的结果是,一步登天没实现,倒是差点一步升天了。 这么想想,还真有点心虚,虽然她一直觉得那只是个意外。 “是啊,你总是愿意成全我的……”沈瑟觉得应该表个态,“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律师又不是慈善家,没必要舍己为人。”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一看情况不对就通知费律师,让他顶着。” 抱着冰激凌桶还在大吃的费律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被人决定了,还是如此轻描淡写、理所当然。 沈瑟也笑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回和这一次,虽然结果都差不多,但心境却是迥然不同的。 后来她才明白,这其中的差别,无非就是,输不起和尽了力。 第363章 针对 第二天清晨,当这座城市都开始复苏的时候,德诚所里也很快热闹起来。 同事们三三两两到了,各自冲洗杯子、倒好咖啡之后,便坐在位置上,精神抖擞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沈瑟到律所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最后的打卡时间,她有些匆忙地推门走进来,放在别人身上其实是很寻常的事,可是她却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尤其是李芳,迎面见到她,面色有些沉,跟第一次见她时的温柔轻和完全不同。 沈瑟能感觉出这样的差异,不过她跟李芳说不上熟悉,平日里最多也是点头之交的关系,而且在公众场合下,也不好多说别的。 她打了声招呼便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后,一看表,正好九点钟。 李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叫来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就站在办公区不远的位置,开始数落起来。 大意就是要随时保持地面干净,看见哪里脏了必须马上清扫,不能怕麻烦,否则会影响律所的形象。 她的声音不小,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保洁阿姨是个六十岁的农村妇女,因为来给城里的儿子儿媳看护孩子,便找了这么一份兼职的清扫工作补贴家用,性格朴实不说,很是吃苦耐劳,从不见偷懒耍滑。 她被李芳说的面红耳赤,就好像是被人戳着脊梁骨似的。 “我半个小时前已经拖完地了,现在也不咋脏……”她反驳的声音低如蚊蚋。 李芳闻言便伸出手来指了指,声音有些尖利:“你看不见地上的脏脚印吗?到什么程度才叫脏?” 很快,办公区域内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怕此时说话太突兀,还是仅仅对此视而不见。 阿姨已经用手背抹眼睛了,老一辈的人都好面子,她不怕干脏活累活,却接受不了这样的质问责骂。 但李芳却还不依不饶的,所里的人其实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做派。 虽说大多数时候李主管都是温和体贴的,可却没人真正觉得她是个好脾气的人,有些时候,她比某些挑剔的当事人还要难应付,因而大多数人都尽量避免着不触她的眉头。 阿姨应该也不想丢了这份工作,所以哪怕受了委屈,她也没再反驳,只准备去拿拖把再把地拖一遍。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沈瑟从不想为了谁出头,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众人注目议论的中心。 她也很清楚,此时此刻,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她就可以跟沉默的大多数一样,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按部就班继续自己的工作。 但她就是做不到。 更何况李芳的本意不是挑阿姨的刺,她是冲着她来的。 “李主管,刚才是我来得迟了,如果踩脏了地板都是我的错,跟阿姨没有关系。”沈瑟的身形站的很直,她的目光亦是。 李芳的嘴角竟浮起了一丝笑意,这当中自是没有任何善意,有的只是嘲讽。 “沈律师还真是善良啊,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这本来就是保洁的工作,说的再多,该做的事情还是要阿姨亲自去做。” 只会口头装好人,真要是替阿姨着想,你怎么不帮着去打扫卫生啊。 沈瑟知道李芳的言下之意就是这般,即便没有明说出来,但实际上已经将她贬损的一无是处。 在场的聪明人都听明白了,也想清楚了,一大早的李主管的火气都是来源于沈瑟,所以为难起了保洁阿姨。 要是沈瑟这个时候不站出来,之后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别的插曲呢。 许是见场面太过僵持,有的人终于觉得不妥了。 费洛德和张律还没来,要是他们见了这场面,估计不会觉得愉快,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双方找个台阶下。 担当调和角色的人是郑烨。 他虽然不是合伙人,但在律所里待得时间很长,算是比较有威望。 他没有掺和这件事,只是对沈瑟说:“九点半要去法院,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沈瑟将目光移开,看向他:“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郑烨点点头,也跟李芳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就此打住,不要再闹下去了。 李芳自然知道应该适可而止,脾气发了也就发了,真要是揪着这么点小事不放,最后不占理的一方一定是她。 保洁阿姨很快拿了拖把过来,将地板重新拖了一遍,地面光洁如初,这件事也该这么过去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沈瑟没有坐下去整理待会儿要开庭的资料,反而是离开了自己的工位,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了李芳的面前。 李芳也没想到她会走过来,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步。 “李主管,”沈瑟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通过弱势群体达到泄愤或是指桑骂槐的目的,实在是不合适。” 李芳惊住了,就连郑烨和其他律师也诧异不已。 “沈律师,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满了,什么泄愤指桑骂槐,你不要胡说。”李芳冷声道,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头上被扣上这些帽子。 沈瑟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保洁阿姨,后者的手握着拖把,眼神有些惴惴的。 或许她并不能完全明白今早的这场闹剧从何而来,也或许已经将方才的委屈全数吞下。 但这些不是她的错,不该由她委曲求全以做了结。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我不喜欢跟人起争执,但是更不喜欢被人针对欺负。今天阿姨替我受了委屈,我该向她道歉,可道歉的人不该只有我一个。” 李芳觉得胸口像是聚集了一团郁气,在沈瑟冷静的话语中,她几乎控制不住脾气,眼见着就要彻底发作。 就在这个时候,律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那个所有人担忧的场景终于上演了。 第364章 息事宁人 费洛德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站着,其他人围观着,觉得很是稀奇。 “一大早的干什么呢,这么热闹,这还夹道欢迎呢。”他呵呵笑了两声,开了个玩笑。 但是没人被他的话逗笑,他这才看清楚,李芳的脸色很差,保洁阿姨很局促,而沈瑟虽然看不出情绪,不过也能觉察出有点不对劲。 剩下的人也都没吱声,这个时候还是别插手的好,容易落得两头都不是人。 费洛德这下子更奇了怪了:“到底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魂儿都丢啦?” 终于,沈瑟先开口了:“费律师,我跟李主管之间有点误会,刚才就是在处理这件事。” 误会? 费洛德又看向了李芳。 李芳咬了一下下唇,接下来的话绝对不能让沈瑟说,否则她就会处于劣势,到时候费洛德一定会对她有意见的。 “我作为行政主管,最大的职责就是给大家服好务,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刚才我让阿姨重新清扫一下卫生,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不知道沈律师是不是多想了,居然觉得我是在针对她。怎么可能呢?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实在不需要这么多虑的。” 李芳的语气很诚恳,还有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委屈,仿佛真的是沈瑟咄咄逼人,曲解了她的本意。 费洛德眉头蹙了起来,他重新看向沈瑟,沉声问道:“是这样吗?” 沈瑟知道怎么回答对自己更有利,装可怜装无辜而已,她也可以运用得得心应手。 不过她没有这样做,她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真实,于是显得有些硬邦邦的。 “阿姨没做错什么,却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我只是告诉李主管,对我有任何不满直接说出来,不需要对着无辜的人撒气。” 费洛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又不是法官,平日里不负责断案,况且双方各执一词,他就算是能看出不妥也不好直接偏向哪一方。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来了。 张律进来的时候还打着电话,看到情况不对说了两句就挂了,然后走到费洛德身边,也是疑惑不解:“怎么都站在这?” 费洛德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无奈。 他刚要开口,又是李芳抢了先,把方才的事加油添醋地描绘了一遍。 张律的眼神顿时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费洛德说:“这件事费律师看着处理吧,我有个比较急的电话,先失陪了。” 说完他便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也将外面的是非都隔绝在外。 费洛德于是沉着脸对两人说:“你们跟我来。” 沈瑟和李芳就是在班级里打架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跟在费洛德身后去到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区在很长时间内仍旧寂静一片,之后,看了一场大戏的人们纷纷长舒了口气。 刺激,太刺激了。 新人律师和老牌主管的对决,还有两个老大在旁“助阵”,这架势,真是多年难得一见啊。 另外不得不说,沈瑟是真的刚,连李芳都不看在眼里,果然是背后有程绍仲的女人。 但问题是,李芳也不是没人撑腰啊。 所以,谁更胜一筹,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些。 办公室里的三人可就没有这些闲情逸致了,费洛德不必说,自己手下的人乱了套,他比谁都心烦。 至于李芳,表面上她很无辜,很镇定,可心里还是忐忑着的,毕竟这件事深究起来她是不占理的,哪怕平日里大家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保不会有人对她心生不满告了她的状,要是费洛德借着这件事一同追究怎么办。 沈瑟此时倒是没有想别的,或许在走出去的一瞬间她已经把什么都想到了。 在她决定接受一切结果的时候,便没有别的顾虑了。 费洛德的手虚握成拳,放在桌子上,要不是眼前站着的是两个女人,按他的脾气,他是要骂人的。 可他控制住了自己,深吸一口气,他说:“有什么矛盾不能私下里解决,干嘛非得在那么多人面前吵架呢?让别人看了多笑话,是吧。” 这不算是责骂,更像是安抚。 这两位姑奶奶,真是没一个好应付的,他头都大了。 李芳听着,眼圈顿时红了,再然后,眼泪就滴答滴答掉下来了。 “费律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沈律师刚来,对这里的环境还不熟悉,我应该理解她的心情,跟她好好解释的。可是刚才真是太委屈了,所以没能忍得住。要不我跟沈律师道个歉,责任都算在我的身上就好。” 这番话把费洛德堵得够呛,可又一想,这么息事宁人也不错。 不管究竟谁是谁非,这么闹下去谁都拿不到什么好处。 做律师的,擅长把控全局,也应该顾全大局。 但是有人不打算这么做。 沈瑟还是平静地开口道:“李主管不必跟我道歉,你应该表达歉意的人是保洁阿姨。” 李芳暗暗咬牙,她没接受也没拒绝,可啜泣声突然变大了。 这下子是费洛德看不下去了,他凝眉对沈瑟说:“适可而止就行了,不用这么咄咄逼人。” “费律师觉得我是在咄咄逼人,那是因为您没有看到刚才的情况。阿姨已经六十岁了,被一个四十岁的晚辈训骂的时候,她会是种什么心情,会比现在的李主管更好过吗?” 费洛德没有跟她争辩,还是用大局观念劝她:“李芳怎么说都是行政主管,再闹下去你让外面的人怎么想。大不了月底给阿姨加点奖金,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到此收场吧。” 沈瑟的嘴唇抿得很紧。 没错,理智告诉她就此打住吧,别再多说了,因为说多了也没用。 费洛德已经不会继续深究这件事了,不管事实如何,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维稳,是律所的和谐。 而李芳呢,这件事过后,她会不会心怀不满、蓄意报复,谁也说不准。 沈瑟有的时候是个很拧巴的人,理智和行为,大脑和嘴巴,有的时候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就比如,这个时候,她说:“这个结果我不能接受,李主管她,一定要给阿姨道歉。” 第365章 人情 李芳走出来的时候,虽然眼圈还红着,但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展露出委屈和难过。 所有的人都在低头做自己的工作,没人敢大着胆子去过问方才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费洛德的办公室里传出不小的一声责问。 听上去老大很生气,而这样的怒气,显然是冲着沈瑟发泄的。 于是乎这次闹剧的结果很明显了,李主管大获全胜,沈律师一败涂地。 不少人在心里暗暗想着,有程绍仲当男朋友又怎么样,远水解不了近渴,要说这德诚所说一不二的姑奶奶,还得是身为“皇亲国戚”的李主管。 办公室内,费洛德一说出方才那句话就后悔了。 其实他的话不重,就是语气有些没控制住,听上去就好像他在骂人似的。 他哪会骂人啊,眼前这位他捧在手心里供着都来不及了。 沈瑟站在他面前,头微微低着,眼皮也垂着,好像被训得有些蔫儿了。 费洛德见状更担心了,万一护短的某人知道了这件事,那他应该更收不了场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一方面安慰自己说沈瑟不是那种好打小报告的人,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在心里反驳,再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都免不得会受委屈吧,只要抱怨上一两句,该知道的别人都会知道了。 “沈瑟啊,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只是这件事我不好做的太不留情面。你应该还不知道,李芳她是张律的小姨子,都是同事……你说,这件事,唉……” 费洛德唉声叹气的,真是发了愁,方才张律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李芳到底是他的亲戚,要是闹的太难看,他的面子也挂不住。 沈瑟还是没有说话,从她最后一次要求李芳给保洁阿姨道歉之后,她就再没说过别的。 费洛德宁肯她扯着嗓子向他发脾气,都不愿意看到她这般沉默。 就好像她在心里造了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点燃引信,把人炸的四分五裂一样。 不过他还真是想的夸张了,沈瑟没想着伤害谁、报复谁,她唯一在想的,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一个简单又麻烦的问题。 “您的为难我可以理解,但我有件事还是拿不准,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都要无条件的避让吗?就因为李主管和张律的关系?” 费洛德一怔,随即回答:“倒也不一定非得这样……” “人情关系凌驾在道德和规则之上,费律师,就算这是律所明文规定的要求,我想我也做不到。” 沈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她关门的时候像是没控制好力气,门“砰”得一声,像是砸在了门框上。 所有的人都因为这声巨响打了个激灵。 沈瑟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落败的难堪,也没有被责骂的伤心。 她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好资料,带好所有的证件,背上包,然后走到郑烨面前,神色如常道:“郑律师,正好九点半了,我们出发吧。” 郑烨难得也有些晃神,他本以为要自己去法院了,什么都重新弄了一份,没想到沈瑟什么事都没有,还主动催他一起走。 “哦,行,那走吧。”郑烨穿上了西装外套,又拿起了公文包。 两人走后,李芳不一会儿去了张律的办公室。 有几个八卦的人实在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偷偷议论了两句。 “别看沈瑟长得柔柔弱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挺好的哈。要是我这么没面子,早就找个地方哭去了,还能这么淡定地去法院开庭?” “早就跟你说了,能把住程绍仲的女人绝对不一般,我现在倒是好奇,要是程绍仲知道自己女朋友在我们这受了委屈,会是什么反应,哈哈。” “屁,我看你就是嫉妒,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人家沈瑟好歹长得漂亮,又是名牌大学的硕士,配男神那也是没话说的。” “切,我就是没有机会,有机会的话……” 这样私下里的议论无伤大雅,就算是当事人听到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沈瑟去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因为法院周围不好停车,所以乘坐公共交通一般是首选。 上车后,郑烨不着痕迹地看了沈瑟一眼,发现她是真的不受半点方才事情的影响,神色行为都很正常。 能自如地把控好自己的情绪,这一点对律师来说是很重要的素养。 郑烨的眼里多了两分赞赏。 但他没有丝毫八卦的心思,平日里他跟同事的交流一般也仅限于工作。 “紧张吗?”他问。 沈瑟闻言看向他,似乎是有些意外,因为她觉得郑烨的性格硬邦邦的,不像是会关心人的样子。 她反应过来后立即微笑道:“还好,很久没做过这些了,难免有点忐忑,我会努力克服的。” “嗯,好好做吧,你是有潜力的。不过不要太自满,工作不仅要完成,更要做好。” 律师这份职业很特殊,个人的单打独斗确实很重要,可没有师傅领入门,也会是寸步难行。 郑烨虽然没有明说,可沈瑟莫名觉得他就像是用师傅的口吻在跟她说话似的。 这些古板的教义,在年轻人听来或许很枯燥无聊,甚至有些刺耳,不过经历了社会的几年“毒打”之后,他们就会明白,师傅们的话从来都是良药苦口的箴言,若是听得进去,那就可以少走许多的弯路。 “我明白,我会积累经验,努力提升自己的。我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不足,以后还得麻烦郑律师多多批评指教。”沈瑟的态度很谦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服。 郑烨没有再说什么,脸上还是一贯的没有波澜。 不过从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里,还是能瞧出一丝丝满意的。 律所那边,在另一个合伙人的办公室里,李芳的表现跟方才实在是判若两人。 她抱着胳膊,整个人余怒未消,拧着眉头坐在椅子上。 生够了闷气后,她才对办公桌后的男人愤愤说道:“姐夫,那个姓沈的律师真的是太过分了!我忍不了她,必须想办法把她踢走!” 第366章 真正打败敌人 张律推了一下无框的眼镜,看向这个情绪激动的小姨子。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置这么大的气,太不值得了吧。”他轻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但话语间并没有任何不满和责备。 李芳当然不会为了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消了气。 “我当然知道不值得为那种人生气,可我要是这么忍过去了,人家不一定会在我头上怎么踩呢!” 张律向后靠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思索这些话。 过了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说:“我看小沈这个姑娘人不错,而且她才刚来两天,行事不妥当也正常,别太吹毛求疵了,注意影响。” 费洛德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动动嘴皮子有什么难的,他们根本没办法体会到她的心情。 李芳越想越气,一直以来她在德诚所里都是最风光靓丽的那个人,跟那些忙的灰头土脸的律师们一比,她反而像是电视剧里演的行业精英一样,每天打扮精致、做派优雅,谁见到了都得叫她一声“李主管”或是“芳姐”,没人会跟她顶嘴,也不会有人压过她的风头,她每天上班的心情都很好。 可最近这短短的功夫,准确点说,是沈瑟来了之后,她的内心就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沈瑟长得很漂亮,她承认,而且还很年轻。 年轻对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资本,是用多少的金钱和心思堆积起来的美貌都无法比拟的。 第一次见面,从直觉来说,她就不喜欢这个初来乍到的沈律师。 后来她得知沈瑟的男朋友居然是程绍仲,那个存在于传说里、敬仰中的名字,哪怕她不是律师,也早就有所耳闻,并且清楚地知道,这种人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结果沈瑟不但摘下了这颗遥不可及的恒星,而且能瞧得出来两人感情很好,那天下班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沈瑟上了一辆豪车,后车坐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出来那人的身姿气质都极其出众。 如果这些只是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种子的话,那沈瑟跟费洛德的亲近,则是彻底将这颗种子催发了。 张律看着她脸色的变幻,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撇了撇茶沫儿后,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茶的清香沁人心脾,将心胸都涤荡得开阔。 只是这样的心绪没办法影响到另外一个人。 “你不喜欢小沈,到底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还是,她的存在本身就让你觉得不舒服?” 李芳咬了咬嘴唇,闷声没有回答。 张律素来不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接受委托代理,都是和蔼可亲、有条有理的。 李芳也知道自己姐夫的脾气,刚才气冲冲地说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发泄一下。 “我承认我有点私人情绪在,我不会为难你的姐夫,你就当做我什么也没说就好了。”说完,李芳起身想要离开。 可张律在喝了第二口茶之后,将茶杯倒扣在桌子上,溅出了一小片茶渍。 “沈瑟的背后有谁,你应该很清楚吧。”他的表情未变,可是话锋却一转。 “知道……她是程绍仲的女朋友。”李芳也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程绍仲虽然已经不在律界了,但是他的能量并没有完全消失。别说我们要给他面子,就算是到了任何一个律所,看在他的份上,沈瑟都会吃得开。” 李芳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一点,先前她还真的没想过。 “所以,她不怕离开德诚,应该害怕的人,是你才对。”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张律的面色终于微微沉了下来。 李芳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姐夫,这……”她有点慌了。 张律倒是没见慌张,他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低声说:“有我在,你走不了。但是从今往后,你要收敛一点,沈瑟可不像别的小律师那样可以任意拿捏。” 李芳咬住嘴唇,有点不甘愿地应了声:“知道了……” 该说的说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为了保住饭碗,李芳定然不会像今天这样锋芒毕露了。 只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将这样的微妙的平衡再次打破。 “不喜欢一个人,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想真正打败敌人,方法也有很多种。” 李芳愣住了。 只见所有人眼中最温和儒雅的张律师,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冷意凛然的话。 “动动脑子,看看,怎么能把一个人扫地出门,又让他没办法再东山再起,有再硬的靠山,也无济于事。” …… 在病房里待了两天的顾绍季被送回了看守所。 因为怕再出意外,所以警察们对他进行了“特殊”照顾,基本上二十四小时都监视着,防止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顾绍季没再有任何异常,他整日整夜地躺着,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但正常人哪有睡这么长时间的,因而绝大多数时候他是清醒的。 清醒着,在思考一些事情。 警察们巴不得他老实一点,对他的行为就没多管束。 日子过得漫长而混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第几个日夜的轮回,让顾绍季从毫无生气的静默中睁开眼睛的,是一个人的到来。 有人过来告诉他,他的新律师要见他。 顾绍季因为受了伤,还有连日的食欲不振,身体有些轻飘飘的,沉重的镣铐也限制了他的行动。 可即便是如此,见到来人的一刹那,他还是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憔悴的面容扯动了几下,幽黑的眼里都是惊喜之色。 “真的是你!” 沈瑟示意他不要激动,让他坐下。 两人相对坐着,顾绍季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沈瑟,仿佛还是不可置信一般。 “关于你的案子,我跟费律师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我接手。接下来的庭审中,我会是你的辩护律师。” 沈瑟也看着他,沉静地说道。 第367章 为什么不联系他 许是好久没有跟人正常的交流了,这短短的两句话,听在耳里,就像是天籁一样。 顾绍季缓缓抬起了双手,可很快接收到了警告,于是他又把手放了下去。 “真是太好了……”他的嗓音很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答应。” “这是我的工作,当事人是你或是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沈瑟将费洛德整理的案卷资料拿出来,“不出意料的话,你的案子很快就要进入庭审阶段了,还有两个问题,我想跟你最后确认一下。” 顾绍季点点头,第一次如此配合:“你说。” “你究竟有没有教唆他人杀害吴家业?” “没有。” “好。上次你说过,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是什么?” 顾绍季短暂沉默下来。 他的沉默在沈瑟的意料之中,因为这些证据到底是否存在,她是存疑的。 不过作为律师,决不能放弃一丝对当事人有利的可能性。 她的语气依旧平缓而冷静:“你要想清楚,检方现在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如果没办法有力地反驳,结果是什么,应该不用我向你说明。” 顾绍季抬眼重新看向她,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沈瑟的眉头蹙了起来:“为什么?是不能说,还是说不出来,因为那些所谓的自证清白的证据根本就不存在?” 顾绍季梗了一下:“你不相信我吗?” “是你不相信我。”沈瑟的声音有些凉淡,“顾先生,我是你的律师,是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跟你站在统一战线的人。如果你对我还有所保留,那我想结果大概率不会尽如人意。” 顾绍季的眼眸有些沉暗,沈瑟的话在他的心中激起了一层浅浅的浪花。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沈瑟,我不会再骗你的,所以我告诉你的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沈瑟对此不置可否,太苍白的话语,支撑不住现实的沉重。 顾绍季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边浮起一丝自嘲:“你怎么想我都好,只要你能站在我身边,我就已经满足了。” 沈瑟见他是不会说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便把资料又装进了包里。 不过她没有急着走,跟当事人的交流对一场庭审的成败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在法庭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对立面,所以他们之间要建立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了。我们随便聊聊吧。”她的声音终于缓和下来。 顾绍季连忙应道:“你想聊什么,我、我会知无不言的。” “你知道你的妻子吴婷的现状吗?” 顾绍季的眼里原本有些光亮,却在听到吴婷的名字的一瞬间,这些光又熄灭了。 他的表情很复杂,心情更是。 对吴婷,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他不知道该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无论怎么表现都会显得虚伪又可笑,在沈瑟面前,他不愿意表露出这样的自己。 于是他只能压下所有的情绪,就像是讨论陌生人的事情一样,反应平平道:“我当然不知道,这几天我根本接触不到外界的人,她也没有来找过我。” “按照规定,在你的案子宣判之前不能会见家属。听说吴婷来过几次,但都被劝回去了。” “哦……” “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需要告诉你。吴婷不久前曾经找过程绍仲,想让他做你的辩护律师。由此可见,她一直没放弃过你,而且在为了你的事情四处奔波活动。” 这般情况着实出乎了顾绍季的意外,他甚至都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心思,直接问道:“她怎么会知道程绍仲,又怎么会去找他?” 沈瑟告诉他:“看来你对自己的妻子并不是很了解。她不仅知道你跟程绍仲的关系,也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往。” 顾绍季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前段时间,我曾经接到过两次吴婷的电话,第一次是她表现出了轻生的倾向,第二次,是她想通过我找到你,她认为我有办法让你回去见她。” 这样的场景描绘出来,真的是让人觉得有点……可笑。 顾绍季自己都觉得,太可笑了,太荒唐了,也太可悲了。 那天夜里,他把浑身冰冷的吴婷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曾经短暂闪过一个念头,她是自己想要结束生命,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溺入水中,不想再醒过来。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认掉了,因为他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要是承认了,他就成了害死一条人命的罪魁祸首,所以他宁愿认为她只是出了意外。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顾绍季的喉咙有些干涩,“要是给你造成了任何困扰,我很抱歉。” 沈瑟的脸上有淡淡的冷意,这并不是因为她心中不快,而是她在为另一个女人感到悲凉。 都到了这般田地,倾心爱着的男人却体会不到她的半分痛苦和挣扎,情深错付,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但是女人的感性仅仅到此为止,对沈瑟来说,她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顾绍季的辩护律师。 因此她提到吴婷,并不是为了回顾所谓的感情纠葛,她是有目的在的。 “吴婷是吴家业的独生女儿,是跟被害人有直接利益关系的人,她的态度对法官的量刑也会有影响。如果你同意的话,稍后我会联系她,写下谅解书和求情书,然后递交给法院。” 顾绍季默了默,然后点点头。 这下子要说的已经差不多了,沈瑟看了一眼手表,会见的时间也快到了。 临走之前,她对顾绍季说:“参加刑事案的庭审会很辛苦,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顾绍季的面色有些苍白,但听到这句话,他还是扯动嘴角笑了笑:“你在关心我吗?” 沈瑟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直到她起身要走时,顾绍季突然又问她:“吴婷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联系我呢?” 第368章 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瑟停下动作,看着他,声音有些冷:“有这个必要吗?” 顾绍季的笑意已经变得惨淡,但他没有放弃,这个问题,他似乎想要深究到底。 “你不是说她想轻生,要是你能第一时间联系我,说不定我就可以回去阻止悲剧的发生。可你没有这么做,是不是在你的眼里,一条人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瑟没有回应。 顾绍季便放松地向后一靠,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放纵恣意的顾四少爷。 “你的心也挺狠的,其实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吗?” …… 沈瑟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一阵雨。 往日她的包里总会放着要把伞,可今天带的是公文包,除了案卷资料之外什么都没带。 天空瞬间阴云连片,狂风呼啸着将树枝吹得乱颤,就连地上的残枝落叶也被卷入半空中。 不一会儿,在刺眼的闪电划破天空的一刹那,雨也跟着下来了。 沈瑟站在一处屋檐下避着雨,这样的情势根本没法冒雨回去。 她自己倒是不要紧,要是把包淋湿了可就惨了。 可是过了十几分钟,雨势还是没有停的样子,她想了想,便找出手机,打算找人来接她。 程绍仲,费洛德,两个人的号码划过,她的手指却并没有停顿。 两位大佬比谁都要忙,接送的这点小事就不要劳驾了,而她在这暂时还没有朋友,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一辆黑色的大众车冒雨停在了她的面前。 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男人,撑着黑色的伞,小跑着来到了沈瑟的面前。 沈瑟有些歉意地对他说:“实在不好意思,下这么大的雨还联系你,我实在是找不到车了。” 来的人是钱建,自从上回他送沈瑟去律所报道后,便有点失魂落魄的。 他不是个缺异性缘的人,事实上他交过的女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在恋爱中他也是潇洒自如的那一个。 可这一回,他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所谓的,爱情的苦涩。 “没事儿,我说了,我随叫随到的!”他挠了挠头发,笑的憨憨的,“那个……我帮你撑着伞吧,风刮得的大,你别淋湿了。” 沈瑟道了声谢,然后把包紧紧地抱在怀中。 上车后,沈瑟确实是半点没有淋湿,而钱建的左边袖子好像湿了大半。 她见状更不好意思了,这样的天气还让人出车已经是为难了,要不是看在何清的面子上,估计人家也不会搭理她,没什么交情还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这样的人情可怎么还呢。 钱建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依旧乐呵呵的,还熟门熟路地说,律所的位置他还记得,很快就能把她送回去了。 路上,两人随意聊着,其实他们共同的话题不多,因而何清就成了主要信息来源。 “上次跟她打电话,听她现在的状态好像恋爱谈得很顺利,我开玩笑说能很快喝到她的喜酒了,她也只是哈哈哈地笑,没否认,所以我觉得啊,这人很快就要有情况了。”钱建意味深长地说。 沈瑟对此表示认同:“别看何清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对大事可有数的很,我也等着她的好消息呢。” 钱建不知怎的突然叹了口气:“都说好女不愁嫁,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 沈瑟闻言顿时生出一些八卦的心思出来,难不成钱建对何清…… 她觉得心脏莫名跳得有些快,毕竟男女之间的友谊向来很微妙,如果没有点好感,怎么可能维持这么久的关系。 只是虽然有这种猜测,但沈瑟可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太尴尬了,而且会让人家觉得不快吧。 于是沈瑟努力压下熊熊的八卦之火,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转头去看窗外的雨景。 钱建似乎是短暂的有感而发,也或许是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反正他再开口的时候,没听出有什么伤感。 “等到喝喜酒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去参加呢。”他轻快地说,“到时候我开车,几个小时就能到南城。” 沈瑟没多想就拒绝了,倒不是不领情,而是缘于她跟何清之间的一个约定。 想当初,在她们对未来的婚姻有无限憧憬的时候,对彼此做过承诺,以后无论谁先结婚,另一个都要无条件地做伴娘。 真要是何清先行动了,她自然要守约的,到时要早早地陪在何清身边,然后陪她一起走向幸福美满的婚姻。 说出这个理由之后,钱建愣了一下,然后他反应过来,喃喃地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沈瑟:“……” 完蛋,聊得太专心,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钱建却陡然激动起来,连绿灯亮了起步的时候车子都震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你结婚了,呵呵,难不成……” 沈瑟哪是能面不改色胡编乱造的人,先前是骑虎难下,如今说漏嘴了也没必要再掩盖了。 于是她如实道:“我其实还没结婚,不过已经定下婚约了。” 钱建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别说结了婚还能离,只是订个婚而已,一切都还没成定局,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心思活泛起来,先前那因为佳人已有归属的酸涩顿时消失无踪,再看向沈瑟的眼神中,便又多了两分热切。 沈瑟没有发现这些,她还在为出尔反尔的事懊悔着呢,完全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心思。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律所的楼下,钱建还要下车相送,但沈瑟没有接受。 她指着雨伞问:“我可以借走吗,下次有机会还给你。” 钱建一听有下次,顿时不坚持了,忙说好好。 之后沈瑟自己冒雨打伞进到了律所大楼内。 坐电梯上行的时候,她给钱建发了一个红包结算车费,其中还包括上次打车的钱。 等到她刚出电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钱建回过了消息过来。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为你做这点小事,我很乐意。” 第369章 和好 沈瑟看了眼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没回复,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是她对男女之间的情感反应比较迟钝,也或许是打从心底里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吸引力。 她一共就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是她厚着脸皮去追的,另一次是别有用心的人主动接近的,正常男女之间情投意合的交往,她实在是没有经验。 进了律所,正巧马薇薇拿着复印好的资料走过来,见到她拿着的湿淋淋的伞,还有溅湿的裤脚,不由得讶异道:“外面的雨下的这么大吗?沈律师,你怎么回来的?” “打了辆车,很方便的。”沈瑟一笑,没有再多说别的。 关于顾绍季的案件,沈瑟需要随时向费洛德汇报进展情况。 今天是她第一次单独去看所守,总体还说还算是有点收获。 她没有做多停歇,很快去到了费洛德的办公室。 费洛德也算是被大雨困在了律所里,原本他下午有个会面,只不过对方临时取消,他便留下来处理手头上的杂事。 见沈瑟敲门进来,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他是有点小紧张的。 上回弄得不欢而散之后,他着实忐忑了好一阵,生怕沈瑟回去之后跟程绍仲提一嘴,就后者那护短的样儿,绝对要跟他算账。 可等了两三天,什么动静也没有,他便知道了,沈瑟什么都没跟程绍仲说过,这小丫头啊,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消化了。 这个认知让他惭愧得很,这段时间只要一碰到沈瑟,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往一边撇,有点不敢跟她对视。 但此时此刻,沈瑟直接找了过来,他就算是想躲也躲不了了,干脆轻咳一声,努力镇定道:“找我有事吗?” 沈瑟没有丝毫别扭的样子,她只有对待工作的认真和谨慎:“我刚才去见过顾绍季了,跟他谈的一些事情,我想跟您讨论一下。” 费洛德闻言怔了怔,不过不是因为会见的事。 他凝眉问道:“你要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送你啊。下这么大的雨,没淋湿吧?” 沈瑟摇摇头:“我没事。上午见您不在,中午吃完饭我就自己过去了。本来这件事我们先前都商定好的,所以也不算先斩后奏吧,费律师。” 当然不算,费洛德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小丫头应该还是怪他的,要不然不会不知会他一声,也不会下这么大雨也不给他打电话,她自己又没车,不知道怎么赶回来的。 这么想着,费律师觉得胸口都闷闷的。 他张了张口,打算把那件事情再解释解释,他想跟沈瑟和好,别这么别别扭扭的了,他有点受不了了。 可沈瑟对此恍然未觉,此时她的心里只想着案子。 “费律师,今天顾绍季并没有把他所说的证据交给我,我对他的话的真假还是存疑的。我认为应该做两手的准备,在目前的情况下,争取减轻处罚,如果后续有新的证据出现,再尝试做无罪辩护。” 费洛德也是这么想的:“可以,就照着这个思路来吧。” “我准备联系吴婷,让她出具谅解书和求情书,有她的陈情,我想法官应该会酌情量刑。” “这也说不准,吴婷是顾绍季的妻子,相传她跟吴家业的父女关系并不好,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一审阶段每个点都要研究透,不能存在遗漏。” 沈瑟受教地点点头:“我明白。” 费洛德站起身,打算亲自给沈瑟倒杯热水,不过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发现她的裤子湿了一小截,顿时皱紧了眉头:“这不还是淋湿了吗?” 沈瑟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说实话,要不是他指出来,她还没发现呢。 “没事儿,我先出去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她说的有些轻描淡写的。 这下子费洛德是真的绷不住了,他抛去那些不值钱的自尊心,拉下脸来道歉:“丫头,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还说让你顾全大局,是我考虑不周,你能别生我的气了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沈瑟听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他。 说实话,别看费洛德这么风流倜傥,年轻时候也算英俊潇洒,因为对程婉的情谊和对程家的感恩,他根本顾不上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就连女人主动靠近他都觉得不自在,所以几十年了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因而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极限了。 沈瑟看得出来他很难为情,不过此时的她并非还拿乔着,或是还任性地耍着脾气,她心里想的是,费律师这是干嘛呀,演电视剧呢吗? “额……费律师,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在意了。说的这么严重,我、我有点担待不起啊。”她开始有点惶恐了。 费洛德只比她更惶恐,还不放心地确认道:“那你是原谅我了?” 沈瑟这下子差点失笑出声,这个费大律师啊,真的真的是想多了。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沈瑟听见外面轰隆隆打起了雷,看样子今天的这场雨不会轻易停下了。 因为雨天阴沉,律所里所有的灯都开了,灯火通明的,让人恍惚有种深夜加班的错觉。 沈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那天程绍仲陪她在这里“挑灯夜读”的场景。 她的嘴角慢慢绽开笑意,在诸多的烦扰和不如意中,只要是想到他,心情都会变好起来。 而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恰恰也在想着她。 程绍仲站在落地窗边,雨滴重重拍打在玻璃上,外面的景象全都模糊成了一片虚幻。 电话里,费洛德还在重复方才的提议,就好像急于弥补什么似的。 “待会儿下班的时候我送沈瑟回家,一定把她安安全全地送到家门口,你就不要担心了,哈哈。” 没头没脑的电话,没头没脑的要求,就连程绍仲都分辨不出他的意图。 “为什么?”他淡淡问道。 费洛德愣了一下,心想着这还有为什么,我是送你媳妇儿回去,又不是拐走你老婆,干嘛还问个一二三所以然啊。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说出来的都是好听的。 “就是顺路嘛,而且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很热心。” 热心这种品质,以前似乎从未在费律师身上体现过。 程绍仲也很存疑,于是他又问了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吗?” 费洛德:“……” 这一对真的是,折磨死他算了! 第371章 大雨 到了下班时间,雨势果然还是没有停下的预兆,反而越下越猛,只听落在窗户的雨点噼里啪啦直作响。 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谁知道稍晚会不会被困在这,可是除了自己开车来的,其他人想叫到一辆车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有人在小声嘀咕着快车排号都排到100位开外了,还有的人已经放弃打车,干脆让亲人或是朋友来接。 沈瑟倒是不紧不慢的,她心想着,不管天气怎么恶劣,公交车总会营运的吧,大不了湿透了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的事而已。 对面的马薇薇和董晓倩更是在发愁,她们家都是外地的,都还没有男朋友,为了省钱,房子都租在很远的地方,每天正常通勤的时间都在三个小时左右,今天这场大雨,让她们回家的路变得格外的艰难。 办公区内莫名有点低气压,过了会儿,一个人的出现,却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走过来的是李芳。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请了两天假,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愈发低调谦虚起来。 其实以前她虽然表面春风和煦,但骨子里是很骄傲的,做什么事也有点矫情拿乔,大家都看得出来,也都让着她,不愿跟她起冲突。 如今情况完全变了,心高气傲的李主管变得平易近人、热情周到极了,就像现在,她走到马薇薇和董晓倩两人的身边,手轻轻搭在两人的肩膀,笑容温煦。 “你们两个住得远,今天要怎么回去啊?”她状似担忧地问。 两人都面露难色:“我们打算坐公交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呢。” “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冒着这么大的雨回去,我实在是不放心。这样吧,待会儿跟我一块去停车场,我送你们回去。” 马薇薇和董晓倩一听顿时诧异极了,又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李主管,我们住得远,不顺路的。” 李芳却故意板着脸说:“不准拒绝,就这么说定了。快点收拾收拾吧,十分钟后我们就出发。” 待她暂且走开后,马薇薇和董晓倩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就像是一个馅饼砸在了脑袋上,晕乎乎的。 ——李主管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啦?平时她不是很无视我们吗? 马薇薇用眼神询问董晓倩。 对方同样用眼神回复她——真是天上下红雨了,有生之年什么事都能碰到啊。 马薇薇又说——不管怎么样,今天抱紧主管的大腿吧,不然我们真的回不了家了。 董晓倩使劲点点头——没错,就当她暂时抽风了好了,明天估计就变回原样了,珍惜现在吧,回家是第一位的! 达成共识之后,两人迅速收好东西,麻溜地走到门口等着李芳,准备下楼。 刚才李芳的话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跟马薇薇和董晓倩想的差不多,以前别说律助了,就是年资短的律师李主管都不见得放在眼里,更别说会做这种“搭便车”的热心肠事儿了。 难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真的转性了? 沈瑟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并不是很关心,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忙着猜测八卦。 按部就班地把今天的工作做了结尾,又做好明天的计划后,她才直起腰,看了看手表,准备回家。 这个时候同事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沈瑟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一个人乘着电梯下了楼。 外面的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雨雾,沈瑟感叹了一声,这好像是来安城之后下的最大的一场雨,整个天地都跟着失真了似的。 她撑着伞走出去,鞋和裤脚免不得都湿了,但因为起了风,就连身前都淋上了雨,没等走到公交车站呢,整个人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透心凉”。 公交车站早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今天的公交车来的尤其得慢,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结果早已经满满当当,挤不上去人了。 出租车拦不到,公交车又等不着,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沈瑟也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打个电话找人帮帮忙。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突然眼前响起一阵喇叭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的人居然是……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上车!”车里的人大声说道。 沈瑟反应过来后便小跑着走到了车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身后还有不少艳羡的目光投射过来,她也无暇顾及了。 车子稳稳地起步,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也没有半点颠簸。 沈瑟正要问些什么,就见旁边递过来一条毛巾,此时她浑身湿漉漉的,就连额前的头发都挂着水珠,用一个词来说就是狼狈,三个字叫惨兮兮,再说严重点,就是不忍直视了。 “谢谢。”她接过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可她低头的功夫,看见胸前湿透了的衬衫,隐隐约约映出了内衣的边界,她尴尬极了,想也没想就用毛巾遮住,即便是如此,耳根仍旧止不住地红起来。 到了路口,车子因为红灯停了下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对她说:“我在后座上放了一个纸袋,你帮忙拿过来吧。” 沈瑟“哦”了声,解开安全带别过身去,拿过了那个袋子。 里面装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沈瑟本来以为是他要穿的,可等她递到他面前时,却听他说:“你穿上吧,看你好像很冷。” 冷是有点冷,不过并非难以忍受,最尴尬的还是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让人别扭又局促。 沈瑟见状也不推辞了,套上这件宽大的外套之后,果然,方才的尴尬便消失了。 她知道旁边的人应该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这才想办法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心下更是感激,她真切地说:“谢谢啊,钱先生。” 钱建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又怕自己表现得太不在意了,人家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真心。 于是他一边目视前方,一边略沉了沉音色,说:“别叫我钱先生了,太生分了,叫我钱建就行。另外……我直接叫你沈瑟,可以吧?” 第372章 备选 对这个要求,沈瑟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啊。” 钱建有点儿紧张地咽了咽,接着说:“我的意思是……” 还没等他开口,沈瑟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拿出来一瞧,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用眼神向钱建告了声歉才接听。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无奈又委屈的表情:“今天这样的天气我怎么加班呀,我可不想住在办公室。” 钱建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好啦,我这就到家了,你今晚也会早回来吗?” “……费律师?没有啊。我……我自己找了辆车,没跟他一起。” “……嗯,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的,拜拜。” 沈瑟挂了电话之后神情又恢复如初,好像刚才那软声细语的话不是她说出来的似的。 钱建的心里边更难受了。 沈瑟收起电话后便转看向他,问道:“刚才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钱建扯了一下唇角,笑容是有些苦涩的,这种情况他哪还能把心中所想再如实说出来,说出来就成了自取其辱了。 “没什么……我们算是朋友了,以后别太客气,有事随时招呼,就是……这个意思。” 沈瑟笑了笑,说:“谢谢你啊,如果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你也尽管告诉我,互帮互利嘛。” 钱建点点头,没再说别的了。 车子停下的时候,雨势终于开始转小了,沈瑟跟钱建又道了声谢,接着就想打开车门下车。 钱建犹豫了一路,这个时候,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 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阻碍人的感情,爱情来了就是来了。 先前他以为沈瑟结了婚,破坏别人婚姻这件事他还是有忌惮的,所以只将那股心思强压下来。 如今连这点阻碍也没有了,他有什么可怕的呢?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拒绝,真要是隐而不发,他一定会后悔。 想明白了这些,他出声叫住了沈瑟。 沈瑟回过头,问:“还有事吗?” 钱建一改平日里的嬉笑,目光看上去认真又坚定。 “其实刚才我们不是偶然碰见的,是……我一直等在你的公司楼下。心想着如果你下班的时候找不到车,我可以送你回来。” 沈瑟闻言,愣住了。 因为方才闲聊的时候她问过钱建,怎么会这么巧遇见,钱建回答说雨天是用车的高峰期,这片又是繁华的商业区,到处都是上班族,这个时间点生意很红火,就在这里多转转。 她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哪曾想过他做的这些都是因为她。 就算这是真的,可……为什么呢? 沈瑟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她还没迟钝到这个地步,认为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是出于单纯的朋友之谊,他们远没有熟到这个程度。 钱建见沈瑟不说话,喉咙也开始发干了,他能预想到沈瑟知道他的心意后大概率会直接拒绝,但是她蹙起眉头的沉默还是让他无比忐忑。 “那个……我……我挺喜欢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有些乱了,说的话也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希望不要给你造成困扰……不好意思啊……” 表白到了最后,竟成了道歉。 这样新奇的体验,钱建是第一次做,沈瑟也是第一次碰见。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响在耳边,人的心也像是叮叮咚咚的,躁动个不停。 沈瑟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你对我的好意,只不过……” “我明白的。”在她说完之前,钱建已经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跟你的未婚夫感情很好,不可能接受别人,我只是不想留什么遗憾。以前我喜欢哪个女孩子就会想方设法去追,就算是死缠烂打也要追到手。可是对你,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他挠了挠头,像是有点囧,“所以你知道这件事就好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备选,万一哪一天有机会了,我能优先行动,这样就可以了,哈哈……” 算起来,这不是沈瑟第一次收到告白了,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尴尬,也搞笑。 哪有人主动要求做备胎的,这不是男生们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吗? 她告诉他:“我马上就会结婚了,所以不需要什么备选。你这么幽默开朗,肯定能找到更合适你的女孩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钱建被拒绝了倒也看不出有多少失落,因为这个答案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事,那就让我再单相思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以后有我更喜欢的女孩子出现呢,哈哈哈。” 他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可沈瑟没能笑的出来。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着这个朋友恐怕是没办法再继续交往下去了。 …… 城市的另一头,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马薇薇和董晓倩终于到了家。 她们坐在后车座上,李芳在驾驶座,车内的气氛一开始还挺融洽的,李芳随意问着她们生活上的琐事,她们也一一作了回答。 可雨天道路堵得很,加上她们住的地方又远,慢慢地,李芳不怎么说话了,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气压也变得有些低。 马薇薇和董晓倩相视一眼,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也保持安静。 终于到了目的地,每个人的心里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马薇薇和董晓倩向李芳道了谢,然后就想下车。 这个时候李芳回过头来,脸上又漫上了温善的笑意。 “薇薇,晓倩,刚才看到的事情,记得不要往外说哦,不然会给沈律师造成困扰的。” 马薇薇和董晓倩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我们知道。” 李芳的笑意更深了,眼里却是幽深无比。 就在方才下班的时候,她们的车经过公交车站时,看到了沈瑟上了一辆黑色的大众车。 车内坐着的是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显然不是程绍仲。 第373章 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回到家之后,沈瑟先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挽起头发去到了厨房。 程绍仲回来应该会挺晚的了,在他回来之前她想先准备点吃的,能让他一进门就驱散掉冷饿之意。 只不过在准备的时候她有点走神,望着流水的水龙头都开始发呆。 倒是也没有想什么具体的事,就是脑袋有点空空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让她缓过神来的是装在口袋里的手机的震动。 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接电话的时候将炉灶的火都关上了,才拿出手机摁下接听键。 这通电话是程绍仲打来的。 起码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前,沈瑟是这么认为的。 她语气轻快地接听:“你到哪啦?” 对方顿了顿,回答:“他今晚和我在一起,不会回去了。” 沈瑟闻言,愣住了。 她甚至重新看了眼手机的屏幕,才确定跟她通话的号码究竟是谁的。 然后她喃喃地问:“你是哪位?” 对方笑了声,带着不加掩饰的骄傲:“我叫蒋夏微,你可以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联系的。” “程绍仲呢?” “我说过了,他跟我在一起。” “那你让他接电话,让他亲口告诉我。” 蒋夏微拿起手边的酒杯,轻轻晃了晃,语气悠然道:“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事实就是这样,就算说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沈瑟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个硬块,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她的身体向后靠在台面上,手扶在一侧,即便是如此,小臂却还有些止不住地轻颤。 只是慌了神也不过是短暂的事,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你能给我打这种电话,说明你喜欢他,是吗?”沈瑟问。 蒋夏微挑了一下眉,她预想过沈瑟会伤心得痛哭流涕,或者是气得破口大骂,但还真没预料到,她会用这样冷静的声音问她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她的心思,从不需要心虚地隐藏。 “是啊,我是很喜欢他。我们在美国相遇的时候,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了。我会来国内,也是因为他。”蒋夏微坦白如斯,“如果不是有你这个未婚妻,我们现在应该早就正正当当地在一起了。” 未婚妻三个字她说的很重,也有若有若无的怨气。 在她的认知里,婚约这种东西根本不能束缚住自由的意志,遇到更适合更优秀的女子,为什么还要纠结于之前那个平庸的恋人。 她已经把沈瑟查了个彻底,看到资料的那一刹那,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普普通通的家世,平平无奇的背景,算不上出色的能力,或许只是长得漂亮些,但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这点姿色也根本不足以让一个优秀的男人为此死心塌地。 原本她考虑和安排了很多,得知这一切之后,她只觉得可笑。 这种女人根本不需要她花费太多的心思,只要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就行了。 而能一个人知难而退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她自惭形秽,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她的对手有多么强大,有些东西,是她哪怕拼了命也毕生无法得到的。 “我是美国的华侨,我的爸爸是dg的ceo,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公司,你可以google一下,这是在全球排前两位的投资公司。”蒋夏微满意地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我会跟程认识,是因为他跟我爸爸有合作,我的家族可以给程很多的帮助,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生意人,以后会有很好的发展。而能将他推上更高位置的人,非我爸爸莫属。” 沈瑟没有说话,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蒋夏微于是心情更愉悦了,在她看来,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这个叫沈瑟的小律师,对她来说动动手指就能逼退。 “男人总是在事业上会有很大的企图心,不是吗?如果程跟我在一起,他会有dg作为强大的后盾,以后在资本界里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是因为你的存在,阻碍了他的前进,我是你的话,会感到很羞愧的。”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蒋夏微还幽幽地叹了口气,好像她真的能感同身受一般。 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沈瑟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放得更加低缓了些:“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他并没有接受你吧,你是在单恋吗?” 蒋夏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单恋是什么意思,沈瑟便继续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是这样直白地挑衅,蒋小姐,这很失礼。” 挑衅?失礼? 蒋夏微的脸色有些绷住了。 她没认为自己做错了,而且也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这样说话。 “我在告诉你事实!你不要觉得羞愧就胡说八道,不管怎么样,我跟程才是最相配的一对,你根本就配不上他,还会拖累他,难道你想让他跟你一起变得平庸吗?” 沈瑟听着言辞越来越犀利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觉得生气或是愤怒,反而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也许是她这几年过得太平静了,太拘泥于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渐渐忘记了,像程绍仲这样的男人,哪怕是恋爱了结婚了,也不乏有倾心于他的女人。 先前她没遇到过,是她“运气”好,如今有人找上门来,也不能说运气变差,只能说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嗯,就算蒋小姐说的是事实就好了,你想让我怎么做呢?主动离开他吗?” 蒋夏微哼了一声:“你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要这么做。” “那真是可惜了,我很笨,所以做不到像蒋小姐这么直来直去。如果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我们的对话也到此为止吧,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就在沈瑟要挂断时,突然,从那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是个男人。 “进来吧。”他说。 而他说话的对象,自然是蒋夏微。 第374章 想我了吗 蒋夏微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声音轻快又张扬道:“好啊,等我一起。” 然后她迅速挂断了电话,一句话没再多说。 沈瑟握着已经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在尚有热气萦绕的厨房里,呆呆站了很久。 …… 第二天一早,沈瑟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完全晴了,天空的蓝像被洗过似的,清澈得近乎耀眼。 她走到窗边,用手臂稍稍遮了一下眼睛,万物经历风雨后愈发生机勃勃的样子,真是美好。 自从上次差点迟到闹得那么难看之后,她便习惯起早一个小时,可以悠闲地错过早晨出行的最高峰。 在洗手间里洗漱好,她便想去客厅收拾收拾东西,昨晚她在这里看资料看到深夜,然后…… 突然,她顿住了脚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没有自己回房间吧,那个时候太困,她似乎只是枕着胳膊休息了一会儿来着。 难不成是梦游了? 梦游着自己回到了房间,换上了睡衣,又盖上了被子,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这种想法让沈瑟打了个激灵,太渗人了,尤其是这种“诡异事件”还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家里又没有第二个人,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沈瑟觉得自己拿着包的手都开始抖啊抖的,不过时间实在不允许她耽误下去,她定了定神,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都收好,然后慌不择路,啊不是,按部就班地离开了家门,去到了公交车站。 今天公交车来的很快,当前门打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瑟突然想到了昨天傍晚,当钱建开着车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波澜。 不是高兴,也不是感动,只是有一些淡淡的遗憾。 遗憾着,来的人不是他而已。 上车后,沈瑟坐在靠后的位置上,身边有几个学生和上班族,估计是早晨没睡醒,都有点昏昏欲睡。 沈瑟的脑袋也有点昏沉,便拿出手机,想听歌放松一下。 连上网络,戴上耳机,还没等她打开播放器,手机里突然进了一条信息。 因为先前没有网,所以这条信息一直没收到。 上面写着:我回来的太晚了,就没有叫醒你。早餐在厨房,不要不吃饭就去上班。这两天有朋友在,比较忙,不过每晚我都会回家。以后别工作到太晚,早点睡。 于是早晨的“诡异事件”有了答案。 沈瑟看着手机上面的几行字,久久地没有眨眼。 说的不是甜言蜜语,甚至有些干巴巴的,但是他很少会给她发这么长的信息。 翻翻以前的对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很简单,或者说风格很不一样。 她会给他发一串的文字,说说上班的趣事和烦恼,遇到什么有趣的段子也喜欢转给他,希望能让他笑一笑。 他笑没笑不知道,反正他回复的向来简短,几个字而已。 这次这么反常,难道是他觉得有些“愧疚”,想“补偿”一下吗? 沈瑟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点丰富。 可有些想法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她再怎么明事理,也没办法完全忘记昨晚跟蒋夏微的那通电话。 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想了想,觉得脑袋更难受了,于是干脆把手机揣回包里,眼不见心不烦,不管了。 …… 午饭时间,沈瑟觉得没有胃口,便拒绝了马薇薇和董晓倩的邀请,让她们先下去吃饭,她想在办公室多休息一会儿。 马薇薇和董晓倩应了声,可两人的眼神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表情也有点怪怪的。 沈瑟没有发觉,就算发觉了也没有心思去追问了。 她又拿出手机,重新翻看起那条信息,到底回不回复,回复的话要说什么,成为了挤占她工作之余所有空暇时间的苦恼所在。 犹豫了许久,终于,她的手机还是触上了键盘,开始点动起来。 ——昨晚怎么不叫醒我,我还以为你没回来过呢。 删掉。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突然变得这么忙? 又删掉。 ——今晚我们谈一谈吧,我会等你回来。 这些字打出来之后,沈瑟看了会儿,然后发送了出去。 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她的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她觉得有点忐忑,还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长吸一口气,她才接通。 这回终于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了。 程绍仲的声音有些哑,事实上他昨晚基本上一夜未睡,原本就紧急的情况,因为他抽身回去了一趟,变得更加紧迫起来。 但是他没有把这样的情绪传达出来,只是浅笑着问道:“想我了吗?” 沈瑟深深地怀疑,现在跟她说着话的不是程绍仲,因为他才不会在青天白日的,用这样低磁的声音,问出这种类似“调情”的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有点无所适从:“你在干什么啊?” 程绍仲向一旁看了眼,回答:“在处理一点小事。你呢,早晨吃过早餐才走的吗?” 他在很明显地转移话题,但沈瑟即便是察觉出来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方才的话题。 她只是说:“我离开家之后才看到你的信息的,我连昨晚你回来过都不知道。” 有人走到程绍仲的身旁,提醒他时间到了。 程绍仲示意了一下,再等两分钟。 “昨天看你睡得那么熟,就没忍心叫醒你,”他解释道,“以后我尽量早点回去。” 沈瑟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而这样的滞闷,她很清楚,不是因为他的晚归,而是因为一个女人。 她决定直接问出来,她想问问,到底那个蒋夏微是什么人,为什么她可以用他的手机?为什么他们那么晚还要待在一起? 为什么,他们听上去那么亲密? 但待她刚要出声,那边传来一声督促:“程先生,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沈瑟闻言便压下了喉头的话,闷声道:“你继续忙吧,我们晚上再说。” 程绍仲哪会听不出她的情绪,而且沈瑟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他闹脾气的性子,难不成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他也很想问清楚,但时间的确耽误不得了。 剩下的话,晚上说,也是来得及的。 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第375章 有没有考虑结婚 费洛德看见沈瑟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环顾了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便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肩膀。 沈瑟没睡着,所以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直起身,转头望过去。 费洛德冲她挤挤眼,意思是出去说,这里不方便讲话。 沈瑟觉得很疲惫,连动也不想动,可费洛德看上去有事情要说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只好强撑着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费洛德带着她一路乘着电梯下了楼,走出了大楼,眼见着周围的风景都变了,他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沈瑟见状终于不淡定了,她问道:“费律师,你要带我去哪啊?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吗?” 怎么上赶着像是去抄家伙打架似的? 费洛德闻言看向她,步伐却还保持着原来的节奏。 “看你没精神,特地带你出来转转,放松放松心情,省的下午影响工作效率。” 沈瑟:“……” 资本家们都是这副做派吗?她身体都不舒服了,不安慰安慰她就算了,还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给她醒神,真是有够“冷血无情”的。 沈瑟心里默默吐槽着,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不是她生了气,是她真的有点走不动了。 费洛德听见旁边没了动静,便回头一看,沈瑟蹲在地上,手臂抱着自己的腿,明明是骄阳当头,可她的脸色并不红润,反倒是有些苍白。 他急忙走过去,担忧地问道:“丫头,哪里不舒服啊?” 沈瑟用一只手摁住自己的肚子。 费洛德脑袋里一下子警铃大作。 难不成…… 他的脸也开始发白了。 “我、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哈,别害怕!” 说着他就要去路边拦车。 沈瑟见状有点不明就里,不过见他慌成这个样子,她也没法淡定了,只好忍着难受说:“我没事,费律师……” 费洛德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满心想的都是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很快他拦到了车,然后小跑着回到沈瑟身边,开始他想拉着她走,后来一想不合适,便要去抱她。 沈瑟真是被他的阵仗吓到了,不得不大声重申道:“费律师,我真的没事啦!” 费洛德被这声一惊,确认道:“你不是肚子疼吗,难道不是……” “我只是胃不舒服,早餐和午餐都没吃,我好饿。” 费洛德:“……” 沈瑟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无语了。 闹的这出乌龙让两个人都很尴尬,唯有出租车师傅很狂躁。 “还走不走啦,浪费人的时间呢这是!” 费洛德跟师傅道了歉,然后一副神情复杂的样子看向沈瑟。 “丫头,你真的不是……”他咬了咬牙,就算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他也决定直白问出来了,“你真的不是怀孕了吧?” 沈瑟想过他会想歪了,但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么歪。 什么跟什么啊。 她忍着无奈和好笑,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他:“费律师,我没有怀孕,我除了饿得四肢无力之外,什么情况都没有。” 费洛德一顿,而后就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你们俩不是那么没数的人。咳咳……走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瑟装作看不出他的尴尬,心里愈发觉得好笑了。 向来不拘小节的费大律师居然会想的这么周全,虽然是闹了个乌龙出来,但沈瑟还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是真的关心。 自哀自怨的后果或许就是如此,除了让自己不痛快之外,让身边的人也跟着担心。 这么想想真是不应该,也很是惭愧。 沈瑟长吸一口气,敛去了方才的闷闷不乐,眼里和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和生机。 她甩了一下头,高高的马尾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摆动着。 “走啊费律师,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哟,我还有这待遇?” “必须滴!从今往后,你在我这里就是最高待遇!” …… 用餐的时候,除了桌上的美味能够吸引人的注意外,开展的话题同样重要。 费洛德找沈瑟出来,其实是真的有事的。 他喝了口水,定了定神之后,才开口问道:“丫头,昨晚来接你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沈瑟愣了愣,这个提问让她很是措手不及,倒不是心虚或是害怕,仅仅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我身上安了什么追踪器吗?” 费洛德的一口水差点喷在她脸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他佯怒。 沈瑟很是无辜地耸耸肩:“我也在认真地回答你啊费律师,昨天我是搭了个顺风车没错,可还没到广而告之的地步吧。” 费洛德清了清嗓子,说了实话:“我本来想送你回去,结果下班的时候没见着你人,才发现你已经走了,然后我就开车去追,在公交车站附近,我看到你上了一个男人的车,而你跟他打了招呼,看上去很熟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沈瑟心想着还真是巧。 只是她跟钱建的关系并非不可告人,既然费洛德问了,她也不介意告诉他。 “朋友?”费洛德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相信,“你来安城之后应该没接触过多少人,怎么会交到这么一个朋友?他是干什么的?” 沈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了,这费律师啊,该不会真以为她“红杏出墙”了吧,至于这么信不过她的人品嘛。 于是她原原本本地把她和钱建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还追加了一句,程绍仲也和他打过交道。 一听到程绍仲的名字,费洛德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仿佛前面沈瑟说了那么多也没有这三个字好使。 “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他的声音也放松下来,不过脸上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丫头啊,你刚来安城,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很多人你也不了解,听我一句劝,别轻易相信别人,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沈瑟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费律师。” 吃完饭的时候,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沈瑟想着赶紧回去,别耽误工作。 可费洛德这时候反而不着急了,动作依旧悠闲得很。 回去的路上,是消食的时间,顺带来一句闲聊,也无伤大雅。 费洛德问道:“有没有考虑过结婚?你们年龄都差不多了,感情也稳定,早点定下来也算了了个心事。” 第376章 原本就存在 沈瑟这下子终于糊涂了,这费律师叫她出来,到底哪件事才是要说的正题呢? 似乎哪个都是,又都不是的样子。 她垂下眼睛,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现在条件还不是很成熟……” “凡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不要考虑太多嘛。”费洛德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有的时候错过了一个时机,下一个就要等很久了。”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然后看向费洛德,说:“费律师,你觉得我们相配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这么问?” “从以前到现在,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他,我自己也很清楚。”沈瑟向前继续慢慢地走着,就像是无意识地机械动作,她在想着要怎么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 这些没对别人说过的思绪,真的要表露出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似乎也认定彼此就是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但是偶尔我会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我们还会是现在的模样吗?” 费洛德有些意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瑟倒也不需要他的疑问或是安慰,她继续说了下去:“当然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我打从心底里是想跟他一直走下去的。而结婚这件事,我想的很少,也不觉得那之后跟现在会有什么不同,有些东西不是靠一纸婚约就能改变的。” 费洛德拉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继续向前走了。 他的神情此时有些严肃,仿佛听到了一件多严重的事件。 “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沈瑟回答:“我很清楚,没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那你……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费洛德觉得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了。 女儿家的心思,费洛德自然不懂,而事实上,沈瑟也不明白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究竟因何掉落。 是有人将其推落,还是它原本就存在,从没有消失过。 …… 回到律所的时候,果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其他人倒是没多注意,只有李芳看见了沈瑟和费洛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她眼里闪过了一丝寒光,不过很快重整神色,走到费洛德身边,边走边柔声问道:“需要给您送杯咖啡吗?” 费洛德本想说不必,后来觉得脑壳有些疼,便又点了点头。 李芳笑了笑,然后目光投向沈瑟,这次依旧是温声细语:“沈律师也要来一杯吗? 这一声终于唤起了旁人的注意力。 沈瑟没有去细究她的这声“好意”,只说“不用了”。 李芳也没坚持,扭着细腰去到了茶水间。 下午沈瑟有个约,刚到三点她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的时候马薇薇突然跟她一块起身,还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神秘。 沈瑟看了眼时间,倒是还来得及,于是用口型告诉马薇薇去洗手间。 等到了那,马薇薇将门一关,活脱脱摆出一副“密谋”的架势。 沈瑟一方面觉得奇怪,一方面又觉得好笑。 “怎么这么神秘啊,到底有什么事跟我说?”因为几天的相处,她跟马薇薇和董晓倩这两个小姑娘交情还不错,能闲聊一下生活趣事,其他人不过都是点头之交。 马薇薇看上去并不轻松,像是有心事似的,表情有些凝重。 “沈律师,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接的你啊?” 又是这个问题。 沈瑟甚至怀疑她和费洛德是不是商量好了,来进行“轮番轰炸”。 她不过是坐了一辆车回家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沈瑟如实答了。 马薇薇的样子更纠结了:“他……你……额……” 她说的吞吞吐吐的,好像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什么话能如此难以启齿,沈瑟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出来了。 “你想问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准确点说,有没有一些超越正常男女交往的关系?” 马薇薇的脸顿时变得有些红,她是个直爽的性子,平日里大多有什么说什么。 这句话她已经憋了快一天了,实在是憋不住了。 “其实……昨天我跟晓倩坐李主管的车回去的时候,看到你了。李主管说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会给你造成不太好的影响,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万一……” 万一她真的跟那个男人有关系,也好早点做好心理准备,省得到时候被爆出来之后措手不及。 沈瑟终于明白了马薇薇这么神神秘秘的意思。 只是她实在无法理解,仅仅是搭了一辆车而已,她跟钱建又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为什么他们会想的这么多。 虽然她很想问清楚,但时间眼见着要来不及了,她便对马薇薇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件事只是个误会。等我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聊吧,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马薇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沈瑟赶到约定好的地方时,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她觉得脸颊和脖颈都有些烫,刚才顶着日头跑的急,燥热的很。 而且她相约的这个人并不是熟人,因此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怕自己的迟到会让对方觉得失礼。 可意外的是,此刻并没有人在等着她,她反而成了早到的那一个。 轻舒了一口气,沈瑟去点了两杯常温的梨汁,然后走到了靠角落的位置,等着对方的到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时针指向了四点,沈瑟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时间。 可是三点半没错,上午的时候她跟对方刚约定好的。 就在她等不及准备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咖啡馆的门铃“叮咚”响了一下,有人走了进来。 沈瑟定睛望过去,果然,那个人终于来了。 第377章 都有她的影子 “我来晚了。”来人非但没表现出迟到多时的愧疚,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 沈瑟没有跟她计较,也没有多问,只是站起身,礼貌性地伸出手,说道:“顾太太,很高兴见到你。” 来的人是吴婷。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宽大的衣摆空荡荡的,衬得她的身形愈发瘦削。 她还戴着一个硕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到了室内也没有摘下来,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偶然侧过头时,脖子上露出了几处青紫的痕迹。 看上去她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就连举止都有些异乎常人的僵硬。 她没有握住沈瑟的手,而是一挽裙摆,直接坐在了位置上。 沈瑟的手有些尴尬地悬着,这样近乎无视的对待自然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可作为律师,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会遇到,随时保持冷静和专业,这是她的职业素养。 于是她也收回了手,坐到了吴婷的对面。 吴婷抱着胳膊,脸侧着看向窗外,并没有开始交流的意思。 为了打破沉默,也为了说到正题,沈瑟只好先找到一个随意的话题说道:“天气有些热,来的路上肯定渴了吧,我点了梨汁,你先喝一些润润嗓子吧。” 这明明是好意,但吴婷闻言却陡然脸色大变。 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杯子,仿佛里面不是盛着果汁,而是毒药。 沈瑟见状更是不解,这顾太太对她的敌意就这么大,连一杯饮料都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见气氛愈发僵持,沈瑟干脆直接道:“顾太太,今天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谈谈顾先生……” “你知道吗,”吴婷突然打断她,说起了自己的话,“我们家冰箱里一定会有的一样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着实令人费解。 沈瑟也是有脾气的人,她强忍着不发作,只是不想耽误正事,但吴婷这个样子,似乎并没有跟她好好谈的意向。 “顾太太,我现在是以顾先生代理律师的身份来跟你见面的,希望你不要多说无关的事宜,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吴婷并没有因此停下,仍旧盯着那个透明的杯子,自说自话着:“看起来你很喜欢喝梨汁,真巧,绍季也是。那种廉价的梨汁饮料,他总是会买很多,有一次我喝了一口,甜得发腻。他一个大男人哪会无缘无故喜欢这种东西,那个时候我就猜,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沈瑟听完这些,愣住了。 吴婷终于抬眼望向她:“是因为你,对吗?” 沈瑟的记忆被拉回到许久许久以前,那个时候她跟顾绍季刚认识,有回她把他赶出家门,似乎还送了他一瓶梨汁。 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总喜欢去冰箱里翻找同一牌子的饮料,明明每次都嫌弃得皱眉头,却经常提醒她别忘记补货。 这其中的缘由,仿佛确如吴婷所说,是因为她。 这般认知让她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吴婷何尝不是,她看着沈瑟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他对你真的是念念不忘,都这么久了,还记着你的喜好。”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神,但从她嘴角露出的讽意也能猜到她此刻是种什么样的心境,“算起来,好像还是我拆散的你们。” 沈瑟说:“我跟他分开不是因为别人,是我们自己的问题。顾太太,我不希望因为私人的事情影响我们的交流。” “私人的事情?难道你做他的律师就不是因为私人感情?好的律师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帮他打官司?” 吴婷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她的情绪也随之越发激动。 从她接到沈瑟的电话那一刻开始,从她知道沈瑟担任顾绍季的辩护律师那一刻开始,或许紧紧从她听到沈瑟的声音那一刻开始,她就慢慢失控了。 沈瑟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明明电话里她很配合,说会准时赴约,结果到了现在,平和的交谈不在,只有这样言之凿凿的质问。 沈瑟于是将公文包暂时放在了一边,有些话不讲清楚,别的也是没办法谈下去的。 “顾太太,我承认,我会答应这次的委托,是出于我的私心。”沈瑟缓缓开口道。 吴婷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不过,”沈瑟继续说道,“跟顾绍季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我的爱人。” “爱人?” “你应该也认识他,他叫程绍仲。” 这下子换做吴婷诧异了,上次跟程绍仲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样出众的男人不是轻易能够忘怀的。 “你跟程绍仲是一对?”她没办法立刻接受这个事实。 “没错,你也知道他跟顾绍季的关系。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就由我来代劳了。” 吴婷陷入了一种难以预料的混乱之中。 上次被程绍仲拒绝之后,她虽然感到很失望,可并没有因此产生怨恨。 因为他给了她关怀,在她那么孤独无依的时候,他那么温和地安慰着她。 可原来,这个男人也是属于沈瑟的,她所遇到的所有美好,都有沈瑟的影子。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嫉妒,觉得发狂,尤其是面前的女人不曾沾染半分污秽的美好面容,让她恨不能抓碎。 沈瑟见她没再说什么,还以为她终于放下了戒心,于是终于找到机会拿出包里的资料,递到吴婷的面前。 “顾太太,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出具谅解书和求情书的事情,如果你能够答应,未来庭审的时候,很可能会对法官的量刑产生影响。” 吴婷瞥了眼桌上的纸张,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这东西可以救绍季?” “只是可以请求法官从轻量刑,我不能保证任何结果的发生。” 吴婷的嘴角缓缓勾起。 “那好吧。” 沈瑟以为她要签了,刚觉得松了口气。 然后她听到吴婷继续说道:“我不会写的。让他去死吧。” 第378章 没有被强迫 沈瑟有些不可置信:“顾太太……” 吴婷的嘴边只有冷酷的笑意:“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 看她的样子并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不打算写这些。 沈瑟定了定神,没有强迫,只是循例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恨他,他毁了我一辈子!”吴婷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给的!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从来只是利用我!” 这些话引起了旁边客人和店员的注意,以为这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有两个人似乎还要走过来劝架。 沈瑟向他们抬手示意了一下,表示不好意思,她们会降低音量。 然后她低下声音,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没有权利强迫你,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吴婷的脸重新撇开,似乎并不愿意多看到她。 沈瑟心里是很郁闷的,倒不是完全因为吴婷的拒绝,而是今天来的这一趟实在是多余。 若是不想答应,直接在电话里说明白就好了,何必来弄成这样。 她不好受,对方难道就觉得舒坦了吗? 沈瑟没再说别的,反正吴婷摆明了一副厌憎她的样子,她就算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徒增尴尬而已。 她起身要离开,就在这时,吴婷却突然摘下了那个硕大的墨镜。 沈瑟偶然扫过一眼,惊呆了。 吴婷的两个眼角都有乌青,原本她的眼睛极美,但因为有青紫交错,反倒衬得眼眸可怖起来。 看着沈瑟惊诧的样子,吴婷笑了笑,但笑意远比方才要惨淡:“这也是我为了顾绍季做的事,只可惜,他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瑟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马上离开,不管吴婷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要她不听,就可以避免掉很多的麻烦。 不过在理智和感性的交战中,双方总会有胜负。 这一次,是后者占了上风。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沈瑟问出来的同时,发现吴婷除了脸上的伤外,手腕和脖颈上似乎也有痕迹。 而这样的伤…… 在她曾经经办过的一起性暴力案件里,女受害者有着相似的伤口。 这个认知让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她重新坐回到位子上,看向吴婷的目光里,除了惊疑外,还有说不出的担忧。 但愿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她祈盼着。 吴婷的眼睛红的吓人,不过并没有流泪,她只是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黑色的眼球连转都不曾转过。 “救他干什么,就算他能平安出来,他心里念着的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就让他死吧,死了才好……” 这一回,话音落下,她的眼泪也跟着一同流下了。 沈瑟好像终于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又都是为了什么。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遭受到了任何侵害,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帮我……”吴婷吃吃地笑了两下,“你怎么帮我?” “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 “法律?”吴婷微微仰起头,泪水便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着,“这世上有什么王法,从来都是有权有钱的人的游戏。” 沈瑟的神情很是凝肃:“不要这么悲观,就算你不相信法律公正,也不妨试一试,万一结果跟你认为的并不相同呢?” 吴婷用手背抹掉脸上残存的泪水。 “不是不相信,是不需要。”她的嗓子有些哑,“我没被强迫,我是自愿的。” 沈瑟顿时无话可说了。 吴婷反而平静下来,不比方才的冰冷和尖锐,她的语气甚至也缓和了些:“那个人说可以帮绍季脱罪,我就去找了他。” 沈瑟觉得背后的冷意更甚了些。 “那个人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还有,你不需要多费心思了,绍季会被无罪释放的,他很快就会回来。”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沈瑟已经不觉得意外了,甚至觉得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人?你觉得他有能量对抗法律的审判?” “没错,我相信他。起码他能让我看到希望,我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吴婷的眼里多了几分决绝和坚定。 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再想过别的可能性。 因为若是产生了动摇,那无尽的羞愤和自厌就会让她崩溃,让她发疯。 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她会让自己好好的,好好地等顾绍季回来。 沈瑟知道说什么都劝不住了,但是出于律师,不,仅仅是出于一个人的恻隐之心,她没办法就此视而不见。 她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能放手呢?放手之后,你也会觉得解脱的。” 吴婷扯了扯唇角,嘲弄道:“放了手,我不但会失去一切,就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了。” 沈瑟有种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无奈。 吴婷垂下眼睛,看着袖口遮住的手腕的伤,突然又笑了声:“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唯一会为了我受伤而感到心疼的人,是谁?” 沈瑟没有回答。 “是我爸爸。他虽然做了很多错事,可他对我很好。起码在我嫁给绍季之前,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吴婷的嘴唇颤了颤,就连声音也随着颤动起来。 “可是自从我结婚之后,一切都变了。那个爱我保护我的爸爸不见了,我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为什么不能像对我一样对绍季。我甚至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在他的身上,恶毒地想着,如果没有他,那绍季就不会对我有怨言,我们会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吴婷的低泣声。 “……后来他真的死了,在我的诅咒里,他永远地离开了。所以我不能放弃绍季,放弃了他,就说明以前我的选择都是错的。是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我不会承认的,绝不!” 第379章 无法感同身受 走出咖啡馆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沈瑟见吴婷的情绪不稳定,便提出送她一程,省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吴婷重新戴上了墨镜,在天色暗淡中,她整个人愈发黯然。 “不用了,”她说,“那个地方我要自己去。” 沈瑟却还不放心:“你不回家吗?” 吴婷摸索着自己的手腕,喃喃道:“我还有什么家。” 说完她甩开沈瑟,直接去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走远了。 沈瑟目送着她的离去,心中滋味难以言表。 与此同时,她想起了上次跟顾绍季会见时,他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在接到吴婷的电话后,已经察觉出了她有轻生的念头,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她的心这么狠,跟杀人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他是这么说的。 当时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因为别人怎么想她都无所谓,而那个理由,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直到现在,她终于想清楚了。 当时的她无法对这个女人感同身受,所以打从心底里觉得后者不至于走向极端。 而她本身并不想参与进顾绍季和吴婷之间的事,那样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她可以在限度内善良,却没有给自己主动招惹事端的想法。 管闲事之前,总要先考虑自己的处境不是吗? 她跟顾绍季的那段恋情,已经成为她和程绍仲之间不能多提及的存在,若是她上赶着去联系前男友,插手别人的家事,那她的生活要怎么办,到时候谁又能来帮帮她? 在那样的衡量和纠结中,她选择了旁观,即便是在之后的几天中,始终心怀惴惴,但忍着不让自己去确认事情的结果。 直到吴婷再联系到她,她的一颗心才放下。 到了现在,若是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她绝对不会这么做了。 因为她深切地感受到,吴婷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不知道什么时候触发的一点小事就会让她崩溃。 而选择解脱,走向死亡,好像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和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回去的路上,沈瑟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整个人恹恹的,胃部还有些不舒服。 她打开了车窗,想让夜晚的细风吹散类似晕车的难受。 出租车停下之后,她快步上了楼,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扔下包,然后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吐出了翻涌而来的酸水。 肚子里简直是乱了套,沈瑟趴在洗手台上干呕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一点动静,她才缓缓地直起身。 从镜面的倒影中,她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然后她缓缓转过身,眼睛还有点红,嘴角也是红红的,仿佛还没从方才的呕吐中缓过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瑟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嗓音有些哑地问道。 程绍仲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形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罩住,然后困在洗手台前的这一方范围内。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可彼此都觉得看不透对方的眼眸。 “费律师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舒服,让我早点回来。”程绍仲说道。 沈瑟在心里暗暗吐槽着,她见过的最八卦最“热心”的人就是费洛德了,真是什么时候都有他的影子。 她无奈地耸耸肩,说:“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总喜欢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沈瑟想去找点胃药来吃,但刚一动,肩膀便被人摁住了。 程绍仲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氤氲着浓墨一样的雾气:“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沈瑟蹙了一下眉,“吃点药就好了,干嘛要去医院?” 程绍仲的眼睛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就这一眼,沈瑟突然就明白了。 结合着白天费洛德反应,还有刚才她的行为,程绍仲估计是完全被误导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费律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难道说我怀孕了?” 程绍仲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诉她,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沈瑟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用两人之间亲昵的语气问道:“我怀没怀孕,你还不知道吗?” 她冲他眨了眨眼,意思是你自己干的事,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程绍仲垂下眼睛看着她俏皮的样子,神情还是没有缓和,他没有她这么轻松。 沈瑟于是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去买根验孕棒回来试一试,到时候你就会死心了。” 程绍仲揽住她,在她忍不住想要退开的时候,他说:“我们结婚吧。” 沈瑟怔了怔,结婚这个词今天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实感。 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睛:“费律师到底怎么说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了,他就是喜欢拿我开涮,看我明天怎么去找他算账。” “不是因为他。”程绍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子,从很久之前就躺在他书房的抽屉里,直到现在。 盒子被打开,闪耀着精致光辉的钻石分外夺目,但加诸在它上面更有意义的,是那枚圆巧的戒圈。 “嫁给我吧。” 沈瑟有点迷迷糊糊的。 她以为先前就算是求过婚了,虽然没收到戒指,但那种东西她本来就不是很热衷,对仪式感也不是很看重,所以答应之后就算是成立婚约了。 可没想到,他居然都准备着。 “我……”她盯着戒指直勾勾地看着,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俗人,没办法免俗,这样美好的东西呈现在她面前时,她真的抑制不住地喜欢。 程绍仲执起她素白的手,将戒指慢慢地推到无名指的顶端。 “这就是答应了。”他又说道。 沈瑟则是红了耳根,她咕哝着:“干嘛一直问啊,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她把手指紧紧攥了一下,又立马松开,无论什么样子,戒指都是一样的好看。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无论怎么瞧,都是雀跃的,欢喜的。 第380章 该让他开心了 “如果知道你这么喜欢,就早一点给你了。”程绍仲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觉得很有趣。 沈瑟则撇着嘴摇摇头:“这种东西讲究的是tig,时机你懂吗?不能随便乱送的。” “所以,现在的时机很好?” 沈瑟想了想,放下了手,转而看向他,幽幽道:“也不是太好,你是以为我怀孕了,所以才急着要结婚的吧。” 程绍仲微微弯下身,两个人的脸终于在同一水平面上,静静相对。 “说实话,知道你可能怀孕的时候,我很高兴。”他说。 沈瑟刚要揶揄他一句,就听到他继续说:“不过没有孩子反而更好。” 沈瑟有些疑惑,这人干嘛说一些自相矛盾的话。 “因为我希望你做出决定的时候,可以不受任何的牵绊。” 沈瑟觉得心肠顿时温软了。 然后程绍仲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又掠过了她的肚腹:“还有,结婚之后,我得更努力一些了。” 沈瑟使劲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假装愤懑道:“你努力有什么用,我愿意才行好吗?” “嗯,那你愿意吗?” 愿意成为一个母亲,为一个崭新的生命负责吗? 沈瑟心想,她是愿意的。 但她才不要说出口,她才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得逞。 饭后,沈瑟趁着空当给费洛德打了一个电话。 别看费律师孤家寡人一个,其实人家晚上还是有夜生活的,接到沈瑟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几个老伙计一块喝酒,听见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旁人还揶揄他,是不是老树逢春了。 逢春个屁,这大把年纪还要不要脸啦。 他白了旁人一眼,然后转而换了副面孔,轻声细语起来:“丫头,怎么这个时间找我,有事吗?” 沈瑟听见他那边吵吵闹闹的,知道他有应酬,于是也不闲聊了,直接开门见山道:“费律师,谢谢你哦。” 费洛德吓了一跳,先前沈瑟跟他对呛的时候他虽然怄气,但好歹心安理得的,没什么露怯的。 如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道谢,反而让他惶惶不安起来。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我都听不出来你是不是在骂我。”他有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沈瑟则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她就是想好好表达一下谢意,怎么就这么难呢? 于是她也轻咳了一下,爽利道:“关于你造谣我怀孕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了,毕竟这让某人向我求婚了,算起来,你也帮了我一个小忙。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记得来做证婚人。” 画风突变,可费洛德却适应的很好。 他当即乐出了声:“真的啊?这真是好事,恭喜你们哈哈哈。” 沈瑟也笑了:“谢谢你,真的,费律师,你总是在替我着想。” 费洛德答:“谢什么,我这辈子没儿没女的,你跟绍仲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当然希望你们能过得幸福。” 说这话的时候,程绍仲正好走了过来,沈瑟抬头看向他,想也不想就跟他告状:“费律师说你像他儿子一样,要不要跟你‘老爸’交流一下。” 程绍仲:“……” 费洛德:“……!!!” 年轻人,为什么这么不讲武德! 沈瑟捂住嘴,简直要哈哈大笑起来了。 太好玩了! 程绍仲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倒是接过了手机,然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费洛德:“……这个,绍仲啊……哈哈哈……” 费律师表示他已经被吓得酒醒了,他干什么不好,非得让那小丫头抓住把柄,此时只能干干笑着。 程绍仲似乎没发现他的尴尬,又说道:“有什么要求就跟我提,没关系。” 要是把这个没关系当成真的没关系,费洛德觉得自个儿绝对是失智了。 他敲了敲脑门,周围的音乐还有体内的酒精让他的脑子嗡嗡的,他很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我不是那个意思嘛,我好歹和你妈妈是朋友,算是你们的长辈嘛。”他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一旁的沈瑟已经笑倒在了沙发上,两条细白的小腿使劲乱晃着。 程绍仲见状坐在了旁边,一只手握住她的两个脚踝,让她别再乱动,省得从沙发上掉下去。 另一边,他对还在兀自懊恼的费律师说道:“嗯,你是长辈,所以证婚人你是推脱不掉了。” 费洛德一愣。 程绍仲看着眼里都泛着流光的沈瑟,再也没心思继续讲电话了。 道了声再见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腾出来的手摁住了沈瑟还在作乱的腿,幽然道:“开心了?” 沈瑟使劲点点头:“太开心了。” 程绍仲的手慢慢向上滑去。 “那该让我开心一下了。” 沈瑟:“……???” 喂喂,光天化日,不对,朗朗乾坤,也不对,夜黑风高的,他在说什么话呢! 沈瑟感觉从小腿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她自然是清楚的,而她很怀疑程绍仲是在践行方才的承诺。 什么……更努力一些之类的…… 可是有必要这么快吗?她现在还有点不舒服诶。 沈瑟哀哀道:“我胃疼刚好一点,不能剧烈运动。” 程绍仲说:“不会让你疼的。” 沈瑟:“……每次都这么说,哪一次你做到了?” 程绍仲:“这次可以的。” 沈瑟知道犟不过他,也知道他不会伤到她,于是不费力气反抗了,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吧,算起来,这段时间他们都忙,也好久没在一起了。 男人啊,时间长了不给点甜头是要黑脸的。 只是到了最后,程绍仲真的如他所说,没让她疼到一点,除了有些轻微的气喘之外,连半点力气都没使出来。 她抱着他的脖子,诧异不已,他什么时候这么克制了? 程绍仲吻了吻她的唇,然后起身,替她拢好了衣服,神情泰然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看着沈瑟不可思议的眼神,他轻哼了声:“我又不是禽兽。” 明明知道她不舒服还硬来,他还没那么残忍。 沈瑟真是有点感动到了,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嘻嘻笑道:“谁说你是禽兽啦,你明明是我的好老公呀!” 第382章 暗恋的苦 暗恋? 程绍仲实在想不起那个时候了,他不过是替朋友去代了几节课,学生们有谁、长什么模样,他根本没有去记,也没有必要记得。 只是后来听沈瑟主动提及过,他才知道,原来当时的课堂上有她的影子,而她还习惯保留着学生时代的称呼,叫他程老师。 沈瑟见他没反应,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印象,也难怪,那时的她那么平凡无奇,没有什么记忆点,他记不住也正常。 她又喟叹了一声:“这就是暗恋的苦啊,没人能体会。” 程绍仲觉得有些好笑:“那你怎么不跟我表白,我又不知道。” “我不敢啊,我怕被你拒绝,而且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对你只是迷恋,等到以后遇到更帅的男人,转眼就会把你忘记了。” 程绍仲似笑非笑道:“看来是没遇到。” 沈瑟“切”了一声,心想着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一般人能有你长得帅气质好吗?这人呐,眼光一旦高上去,可就下不来了。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告诉程绍仲的,省得他膨胀。 “我不是没有机会嘛。”她一边说一边玩儿似的拔着他脑后的头发,“毕业的时候王老师推荐我去了远程所,我又碰见你了。我记得面试开始的时候你不在,后来快要结束了,你才走进来。你坐在我的面前,拿起我的简历看了一会儿,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留下来,我一定要跟你表白。” 这件事程绍仲倒是有点印象,本来面试一个律助这种事不用他出面,可因为王建军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关照一下这个学生,他便抽时间去了一会儿。 沈瑟的简历跟其他应届毕业生的没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和荣誉,总体来说就是普普通通,但因为是名校的研究生,进远程所也不算是全托关系。 他看了几眼就放下了,然后看向坐在不远处,穿着职业套装,却掩盖不住眼中稚气的女孩子。 她触到了他的目光,第一反应不是回避,而是一弯眼睛,笑了出来。 正好午后的阳光照进来一两束,洒在她的肩头,明媚又温暖。 事后几个面试官开起了玩笑,说这小姑娘性格不错,起码不怯场,平常人叫咱们程律师一瞪,都得打个哆嗦的。 程绍仲懒得跟他们打哈哈,直接走了。 他对沈瑟最初的印象就停留在这,反正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觉得紧张,不是因为胆子大,纯粹是走了神,在想着要怎么跟他告白。 真是有点无厘头的搞笑。 沈瑟晃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过去,往日里只觉得心酸难受,而现在居然品位出了一些甜甜的滋味。 承载了她的暗恋和她的青春的一切,就像是树上的酸梅,初尝时酸倒了牙,等到熟透了,就能尝出回甘的味道了。 “唉,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啊。”沈瑟感叹够了,便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们都老了,追忆过去都变得有点儿矫情了。” 程绍仲凉淡地看着她,并不想搭她的话。 沈瑟便嘻嘻笑了声,凑过去讨好他:“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只有我在变老,我们程老师可是青春永驻的!” 程绍仲懒得理她,伸手将她塞进了被子里,意思是赶紧睡觉。 沈瑟方才还困顿着,此刻又来了精神。 她还有点意犹未尽,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说说以前没有机会说过的事,但只有她一个人絮叨也没什么意思,她想了想,便问程绍仲:“我跟你表白了三次,前两次你话都不多说直接拒绝了,为什么到了第三次就答应了呢?” “忘记了。” “别骗我了,你的记性比谁都好,肯定不会忘。” 程绍仲捏了捏额角,真是头疼了。 沈瑟一般不这么闹他,只不过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之前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好,现在生出这个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快点说说嘛,不然我今晚要失眠了。” 程绍仲绝对相信,要是这个小祖宗睡不着,他也别想着安生了。 于是他顿了顿,说道:“看你那么锲而不舍的样子,我不管拒绝几次,你都不会死心。” 那可不一定…… 沈瑟在心里嘀咕着,但是没出声,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不如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你的幻想破灭了,就该回归现实,好好生活了。” “所以……你会答应跟我交往,不是因为喜欢我,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主动离你远远的吗?” 程绍仲没有否认,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沈瑟想起那个时候,虽然他们已经成为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了,但程绍仲对她那叫一个冷淡,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高兴,以至于她开始怀疑人生,她是交了个男朋友啊,还是结交了一个冤家。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得有两三个月,直到那一天,他打电话给她,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说的地点时,只看到他受了伤,靠坐在晦暗的巷口中。 她送他回了家,因为他不愿意去医院,所以她替他处理了伤口,结果那天晚上他又开始发烧,于是她干脆请了假,在他家里整整照顾了他两天。 那两天是她经历过的最难熬的时光,她担忧,着急,却又无计可施,而可以给她答案的男人却始终绵长地睡着,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醒了。 她触及到他清明的目光时,没能忍住,哇得哭了出来,扑在他的怀里,哭的毫无形象、泣不成声。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那开始转折。 等到程绍仲神情泰然地回到律所继续上班后,沈瑟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巨变。 因为她住进了程绍仲的家里,在一个醉意熏染的夜晚,两个人发生了关系,自那之后,她算是真正有了一个男朋友了。 第383章 我们要结婚了 “你可真是小看我了,我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不会轻易放弃的。”沈瑟轻哼一声,“所以啊,那个时候我也不会知难而退。” 她会退却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他有了另外心爱的女人。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却不愿意强求,通过拆散别人的圆满来实现自己的私欲。 说到这,就得提到罗潇了,沈瑟实在不愿意说起前者,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糗。 她主动蒙上被子,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在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内,她也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估计程绍仲对此也兴致缺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吧。 心绪平复下来之后,沈瑟悄悄露出眼睛,却见程绍仲还坐在床边,静静地瞧着她。 今晚他可真不一样,就好像特别黏她似的。 沈瑟也有点舍不得就这么睡去,她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正好露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还没给我妈说这件事呢,等到明天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她有没有时间来一趟安城,帮我一块准备一下婚事。” “好。” “还有何清,她也可能会很快结婚,这就到了拼速度的时候了,我们俩上学的时候就约好了,谁先结婚就让对方当伴娘。要是我晚了一步,还得另外找个朋友来。” “好。” “除了伴娘之外,还有伴郎。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其实沈瑟更想问的是你有朋友吗?但想想这么直白似乎不太好,有点扎心。 不知道程绍仲有没有被“扎”到,总之他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你决定就好。” 沈瑟吐了吐舌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其实现在聊婚礼的细节还有点早,不过女孩子嘛,就是喜欢幻想和规划的,沈瑟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候说着这些事的时候,程绍仲虽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倒也一一应着。 对他来说,什么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瑟开不开心。 看她满眼放光的样子,他的嘴边也忍不住漾出笑意。 沈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程绍仲将被子掖好,然后走出房间,找到了放在衣服口袋里静音的手机。 果不其然,十几通未接电话,有人找他找得已经快要发狂了。 他走到窗边,回拨过去。 提示音只响了几秒钟的样子,那边就传来一声火急火燎的男声:“你现在在哪儿啊?我们谁都找不到你!” “我在家。”程绍仲淡淡道。 对方静滞了一下,估计要不是修养好,这就要骂出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回家?!你真的是……无法理解!” 程绍仲的声音没有沾染上半分急促和焦虑,他只是用更轻淡无波的语气说道:“事态已经控制住了,不会对dg造成太坏的影响,剩下的责任我会承担。” 跟他通着电话的人是sion,这位绅士又风趣的西方男人,平日里很是注意自己的外表和言行,可因为这两天的突发状况,他已经许久没有闭眼休息了,就连胡子都没时间修理,用蒋夏微的话来说,他跟纽约街头的流浪汉都没什么区别了。 这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可他殚精竭虑的付出都是真的。 结果有的人不领情,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了只能砸着他一个人,也有的人干脆冲他发脾气,说他“ed”,让他不要随便乱晃,影响心情!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他可太委屈了! 程绍仲知道这次的危机处理sion费了很大的力气,对后者的指摘,他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只道:“我明天一早过去。” sion觉得脑袋瞬间充血,不得不扶住额头,省的晕过去。 “请你马上过来!now!” …… 半个多小时后,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sion见到了缓步走来的某个男人。 他一边欣慰着这人居然还真回来了,一边又怒不可遏,明明他只是个帮人做事的,结果现在着急的人似乎就剩下他一个了,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程绍仲是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夜已经深了,这两三天的时间他也没有好好休息,因而脸上也有疲态,不过跟sion的焦躁和抓狂相比,他还好好地保持着平日里的沉定和优雅。 这让sion心理更不平衡了,忍不住暗暗咬牙。 而待他刚要说话,蒋夏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风声,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她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身上穿着黑色的包臀连衣裙,明明是妖娆动人的身段,可她气冲冲的情绪实在无法让人安心欣赏这样的美妙。 她没有理会sion,直接对程绍仲说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sion被她的嗓门一震,身体也很诚实,诚实地想要逃跑。 跟蒋夏微一比,他简直就是……中国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哦对,小巫见大巫。 不管是小巫还是大巫,对程绍仲来说,他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对蒋夏微的怒气,他依旧很平静,很冷淡:“回家处理一点事。” “回家?!”蒋夏微气的脸都发红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那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抛下这些回去陪她!” 问题已经逐渐偏离了应有的轨道,即便是sion也很想知道程绍仲这么做的理由,但蒋夏微明显是带着个人情绪说出这些的。 她生气,恼怒,甚至是嫉妒,让眼前这个男人放下价值数十亿的身家也要离开的原因,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凭什么,她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程绍仲的眼神倏而有了冷意。 他对蒋夏微不曾疾言厉色,都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可她这样得寸进尺,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sion见状便赶紧跳出来调和道:“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我们赶紧进去吧,交易所的决定很快就要公布了。” 程绍仲伸手稍稍阻了一下,意思是稍等片刻。 然后他对蒋夏微说:“我必须回去的理由,是因为要跟她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蒋夏微嗤笑,现在有什么能比大洋彼岸的证券交易所的调查结果更重要。 然后她就听到了。 “我们要结婚了。” 第384章 不是开玩笑 sion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完了,天塌了。 事实跟他想象的出入不大,因为蒋夏微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是黑下了脸。 她发脾气是常态,打人也不意外,但这样沉下脸来一句话都不说,全身的每一处都紧绷着,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有些心惊胆战的。 “你会后悔的。”良久,她对程绍仲说。 程绍仲只用更冷的目光看着她,这辈子他受过无数的威胁,当然,每一次,他都不是屈服的那一个。 sion见气氛实在难以调和了,干脆直接上手,拉着蒋夏微暂时离开了这。 还没等走到外面,蒋夏微已经甩开了他,不过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sion只好快步跟上,一边还劝着:“abbie,中国人说爱情需要缘分,或许你跟程少了一些缘分。我帮你介绍别的更优秀的男人好不好,你不要这么生气嘛。” 蒋夏微寒着脸,一言不发。 sion还说了很多,着急了便中英文夹杂着一块道出来,总之很是狼狈。 而他这么苦口婆心的,却半点效果都没显现。 蒋夏微没有平缓下心情,也没有放轻脚步,直到走到了跑车面前,她才回过头,对着满头汗的sion冷然道:“滚开!” 在平日里sion肯定麻溜地滚了,但今天他觉得自己不能轻易退却,否则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摁住车门,阻止蒋夏微开车离开,然后也敛下神色,对她说:“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以你的性格,你肯定不会放弃,你想把程从他未婚妻的手里抢过来,是吗?”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需要抢。”蒋夏微告诉他,“我想要什么,就会有人送到我的面前。” 这样势在必得的样子,让sion的预感愈发不好了。 “abbie,你不要伤害到别人。” “只要他们乖乖听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做。” sion愣了愣,还没等他再想出劝说的话,蒋夏微已经用鞋跟踢上了他的小腿。 这一下完全没收力道,于是sion疼得脸色都白了,踉跄着退开。 蒋夏微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上了车,红色的超跑瞬间加足马力,凌厉而去。 sion回到程绍仲身边时,脸色很是难看。 他此时真的是身心俱疲,加上还有点“外伤”,说是凄惨都不为过了。 可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结束。 在美国的大boss特地打电话叮嘱他,看住abbie,别让她惹出什么事端,另外,稳住程绍仲,他的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价值。 所以哪怕到了两头都讨嫌的地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我替abbie向你道歉,”他对程绍仲说,“她的脾气一直很暴躁,连她爸爸都没有办法。” 言下之意是,他们两个招架不住也是正常的。 本以为程绍仲听到这句话会大度地接受,毕竟场面上的客套还是要有的,即便是不给sion面子,也得考虑考虑蒋莫海的立场。 但程绍仲偏偏就是没有接受。 他淡淡地说:“看蒋小姐的样子,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sion的瞳孔剧烈颤动了一下,心想着程绍仲会比他还了解蒋夏微? 不可能吧,平日里大小姐的作风虽然热辣了一点,可那只是属于女人的小打小闹,真正疯狂的行为还没机会展示过呢。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他总归是站在蒋夏微这一边的,于是他不死心地继续对程绍仲说:“你不要把abbie想的那么坏,她其实……只是被宠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的。” 程绍仲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别的,因为此时证券交易所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白发碧眼的美国老人的脸庞。 …… 沈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程绍仲早已经走了,她一拍脑袋,昨晚说了那么多话,偏偏就忘了问他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 可想想就算问了估计也没什么用,他那个人向来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应该不会把详细的情况告诉她,省得让她担心。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明明时间还早,但她依旧步履匆匆,到了律所之后,她没来得及修整,直接拿了东西就又走了。 今天上午她有一个会见,好不容易定下的时间,要珍惜一分一秒,绝不能迟到。 来到会见室,沈瑟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手表。 九点半整,顾绍季被带了出来。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寥寥几天,但两人对彼此却又生出不少陌生之意。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呢。”一坐下,顾绍季便说道。 沈瑟回答:“我是你的律师,该见你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来的。” 顾绍季的胡茬有些重,让他英俊的脸都变得沧桑深沉起来。 他的眼神亦是如此:“上次说的那些话,我很抱歉。” 沈瑟的反应很轻淡,当时她虽然有点不快,可很快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没事,你说的有一部分也是事实。” 顾绍季刚想再解释两句,眼皮一动,突然就瞧见了沈瑟放松地放在桌上的手。 准确点说,是看到了她手指上的戒指。 那不会是个单纯的装饰品,顾绍季比谁都清楚,以那样的光芒和形态存在着的,只会是许下终身之约的凭证。 “你要结婚了?”他的嗓子比方才还要干涩。 沈瑟心想着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还有必要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况且时间紧张,哪允许这样闲聊。 她又看了眼手表,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始了会见的正题。 “昨天我去见吴婷了,很可惜,她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顾绍季整个人向后一靠,好像卸了力似的,他的眼皮低垂,下巴未收,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沈瑟以为他是因为吴婷的拒绝而失望,有一瞬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他一句。 可一想到吴婷的模样,她就打从心底里不愿意这样做。 因为这样的局面不是吴婷的错,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第385章 痛苦的来源 许是心里有了些情绪,沈瑟再开口的时候,非但没有宽怀之意,语气反而更凉淡了些:“开庭的时间不远了,我来跟你敲定一下庭审的细节,好让你有个准备。” 顾绍季这才又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眼里似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 “不用了,我不需要。” “请你配合一下,不要把私人感情掺杂进来,知道刑事案件审判是件多么严肃的事情吗?” “私人感情?谁是我的私人感情,你吗?” 顾绍季问出这句话之后,沈瑟顿住了。 不是被他的问题问住了,而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跟上两次的样子有点不同了。 她定了定神,反问他:“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顾绍季摊开双手,手腕的铐子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微的寒光。 他的意思是无话可说。 沈瑟于是明白了,没人会不怕死,也没人愿意被禁锢住自由,顾绍季会是这样的状态,应该是有人给了他确切的答案。 比如说,可以帮他脱罪。 看来她的存在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意义,因为当事人打从心底里已经否定了她的努力和价值。 沈瑟忍着心底的气怒,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既然是这样,我们直接在法庭上见吧。”距离会见开始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准备要离开。 顾绍季直起了腰背,跟方才的颓丧无所谓相比,此刻他才像是终于认真起来了。 “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顾绍季看着她,嗓音沙沙哑哑的,没有了那些恼人的刺,他显得很是无害。 可沈瑟不会被这样的表象骗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绍季在她看来,已经跟一个从来没有认识的人一样。 “顾先生,你有尊重过我作为一个律师的身份吗?”沈瑟问他。 顾绍季则反问:“那你有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嫌疑犯吗?” “我自认为在接手你的案件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职责。”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你忘不了过去的事。所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希望我能够从轻处理,我保持怀疑。” 沈瑟觉得内心深处有种更难以压制的愤怒,她甚至想把手里的东西都甩在顾绍季的身上,然后决然离去,之后这个人的所有事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再也不会插手半分。 只是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已经能够让她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可以从行为中预知到可能的后果。 她出了气,的确是能逞一时之快,可之后呢?再把这个烂摊子踢给费洛德吗?还是说要告诉程绍仲,让他来替她料理麻烦。 她哪样都不想选,于是她清楚地认识到,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所以,你想换律师吗?”沈瑟将结束这一切的权利交到顾绍季的手上,也将麻烦和责任由他承担。 顾绍季闻言耸了耸肩,表示她理解错了:“我没有这个意思,直到最后,你都会是我唯一的辩护律师。” “你真是有些不可理喻。”沈瑟甚至想骂他是个疯子,质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样自相矛盾的话,他都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顾绍季摸了摸下巴,被人这么说,寻常人都是要生气的。 只是他的情绪早已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推测,因而此刻他不生气,也不恼恨,而是有种难言的满足。 “想骂就使劲骂吧,比起被你无视,还是这样更好些。” 沈瑟却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因为她已经无话可说,只是冷着脸看着他,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绍季估计也意识到了时间的宝贵,错过了这次,下回就真的要在法庭上相见了。 他们再也不能靠的这样近,也不能只说有关两人之间的话题。 外面的人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有任何自由和快活。 但这些都无所谓,在哪都无所谓,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些天他突然明白了,以前他会觉得无聊和孤单,不是因为得到的不够多,而是他真正想要的已经失去,再也没办法找回来。 “如果能回到一年前该有多好,”顾绍季忽而笑了笑,眉眼间竟恢复了两分以前的少年气,“那个时候我住在你的对门,每天甚至都能听到你在家摔了一个杯子的声音。早晨送你去上班之后,我就去闲逛一天,晚上再去接你回家。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你的工作我不懂,我玩的游戏你也不感兴趣,但我们就是能相处的很好,我那个时候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沈瑟没有打断他,因为没这个必要,还有五分钟会见就结束了。 最后的这五分钟,算是她的宽待。 “后来跟吴婷结了婚,我变得很烦,特别烦。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所以能留在外面就在外面。可是我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因为我还得演戏。我放弃了那么多才得到的筹码,怎么可能就那么浪费掉。我也曾经试着冷静下来跟她培养感情,但一看到她的脸,我就忍不住想起一些事,想到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失去了你。” “直到现在你还认为你的痛苦来源于失去了我,你所谓的真爱?” “……” “你真正不甘心和放不下的,其实是你对自己无法把控人生的无奈。当初你受到家庭的压力,选择了跟吴婷订婚,她是你不想要的,所以你不喜欢,可对我呢,你又爱的有多深?你只不过是认为很爱我而已,在你幻想的场景里,我们是被迫分开,旁人是阻碍,只有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沈瑟说的话,顾绍季好像明白,但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在用自我想象去美化那段时光,但实际上,它并不那么美好,我敢肯定,就算我们没有因为外力分手,不出多久,你就会选择主动逃离那段关系。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不是同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第386章 瞬间的真心 许是心里有了些情绪,沈瑟再开口的时候,非但没有宽怀之意,语气反而更凉淡了些:“开庭的时间不远了,我来跟你敲定一下庭审的细节,好让你有个准备。” 顾绍季这才又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眼里似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 “不用了,我不需要。” “请你配合一下,不要把私人感情掺杂进来,知道刑事案件审判是件多么严肃的事情吗?” “私人感情?谁是我的私人感情,你吗?” 顾绍季问出这句话之后,沈瑟顿住了。 不是被他的问题问住了,而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跟上两次的样子有点不同了。 她定了定神,反问他:“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顾绍季摊开双手,手腕的铐子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微的寒光。 他的意思是无话可说。 沈瑟于是明白了,没人会不怕死,也没人愿意被禁锢住自由,顾绍季会是这样的状态,应该是有人给了他确切的答案。 比如说,可以帮他脱罪。 看来她的存在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意义,因为当事人打从心底里已经否定了她的努力和价值。 沈瑟忍着心底的气怒,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既然是这样,我们直接在法庭上见吧。”距离会见开始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准备要离开。 顾绍季直起了腰背,跟方才的颓丧无所谓相比,此刻他才像是终于认真起来了。 “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顾绍季看着她,嗓音沙沙哑哑的,没有了那些恼人的刺,他显得很是无害。 可沈瑟不会被这样的表象骗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绍季在她看来,已经跟一个从来没有认识的人一样。 “顾先生,你有尊重过我作为一个律师的身份吗?”沈瑟问他。 顾绍季则反问:“那你有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嫌疑犯吗?” “我自认为在接手你的案件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职责。”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你忘不了过去的事。所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希望我能够从轻处理,我保持怀疑。” 沈瑟觉得内心深处有种更难以压制的愤怒,她甚至想把手里的东西都甩在顾绍季的身上,然后决然离去,之后这个人的所有事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再也不会插手半分。 只是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已经能够让她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可以从行为中预知到可能的后果。 她出了气,的确是能逞一时之快,可之后呢?再把这个烂摊子踢给费洛德吗?还是说要告诉程绍仲,让他来替她料理麻烦。 她哪样都不想选,于是她清楚地认识到,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所以,你想换律师吗?”沈瑟将结束这一切的权利交到顾绍季的手上,也将麻烦和责任由他承担。 顾绍季闻言耸了耸肩,表示她理解错了:“我没有这个意思,直到最后,你都会是我唯一的辩护律师。” “你真是有些不可理喻。”沈瑟甚至想骂他是个疯子,质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样自相矛盾的话,他都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顾绍季摸了摸下巴,被人这么说,寻常人都是要生气的。 只是他的情绪早已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推测,因而此刻他不生气,也不恼恨,而是有种难言的满足。 “想骂就使劲骂吧,比起被你无视,还是这样更好些。” 沈瑟却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因为她已经无话可说,只是冷着脸看着他,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绍季估计也意识到了时间的宝贵,错过了这次,下回就真的要在法庭上相见了。 他们再也不能靠的这样近,也不能只说有关两人之间的话题。 外面的人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有任何自由和快活。 但这些都无所谓,在哪都无所谓,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些天他突然明白了,以前他会觉得无聊和孤单,不是因为得到的不够多,而是他真正想要的已经失去,再也没办法找回来。 “如果能回到一年前该有多好,”顾绍季忽而笑了笑,眉眼间竟恢复了两分以前的少年气,“那个时候我住在你的对门,每天甚至都能听到你在家摔了一个杯子的声音。早晨送你去上班之后,我就去闲逛一天,晚上再去接你回家。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你的工作我不懂,我玩的游戏你也不感兴趣,但我们就是能相处的很好,我那个时候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沈瑟没有打断他,因为没这个必要,还有五分钟会见就结束了。 最后的这五分钟,算是她的宽待。 “后来跟吴婷结了婚,我变得很烦,特别烦。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所以能留在外面就在外面。可是我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因为我还得演戏。我放弃了那么多才得到的筹码,怎么可能就那么浪费掉。我也曾经试着冷静下来跟她培养感情,但一看到她的脸,我就忍不住想起一些事,想到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失去了你。” “直到现在你还认为你的痛苦来源于失去了我,你所谓的真爱?” “……” “你真正不甘心和放不下的,其实是你对自己无法把控人生的无奈。当初你受到家庭的压力,选择了跟吴婷订婚,她是你不想要的,所以你不喜欢,可对我呢,你又爱的有多深?你只不过是认为很爱我而已,在你幻想的场景里,我们是被迫分开,旁人是阻碍,只有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沈瑟说的话,顾绍季好像明白,但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在用自我想象去美化那段时光,但实际上,它并不那么美好,我敢肯定,就算我们没有因为外力分手,不出多久,你就会选择主动逃离那段关系。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不是同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第387章 选择的命运 你真的会变吗? 沈瑟很想问问他,但是不等她问,顾绍季便回答了她的疑惑。 “我承认,我开始的时候目的不纯。因为我不想程绍仲那么神气,凭什么他总是那么气定神闲,我非要弄得他措手不及,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那个时候你讨厌我,我没觉得有多伤心,本来我对你也并不坦诚,我只是想利用你。后来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后,偶尔我会忘了原先的目的,就像是在跟你谈一场纯粹的恋爱。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并没有完全对程绍仲死心,但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而让我更有动力去维系这段关系。 一直到了那一天,我在餐厅向你当众求爱,别人都以为我在求婚,你还记得吗?你应该没想到,那是我故意安排的,因为我知道程绍仲在那个时候会在那个地方出现。我故意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的场景,故意让他恼火,后来证明我预料的没错,他对你还是很在意。” 沈瑟回想起来,那一天看到顾绍季向她递过戒指,她始料未及之下,有的只是诧异和疑惑,因为她没觉得彼此的感情已经深厚到可以定下终身的婚约,但见顾绍季那样诚恳,她没有想到别的可能性,仅仅是在考虑着,要用什么样委婉的方式表达她的态度。 原来那样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若是她感动的痛哭流涕,满心欢喜地接受向他倾诉自己的爱意,事情会变得多么可笑,她会变得多么可悲。 顾绍季抬眼看了看她冷然的表情,知道她心里一定更讨厌他更憎恨他了,不过没关系,经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变得更坏了,在她的眼里,他会一点一点慢慢好起来的。 “他告诉你我不是个好人,让你离我远一点。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能猜测到你的反应是什么,你应该会回过头来质问我,为什么要隐瞒你这些,是不是像程绍仲说的那样,对你有所图谋,然后你就会跟我划清界限,离我而去。” 顾绍季用铐住的双手搓了搓脸颊,好像有些疲惫,也有点说不出的逃避之意。 “……你没有那样做,在他的面前,你说就算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目的,跟他程律师也没什么关系。然后你牵着我的手,那么温柔地对我说想要回家……你的手那么小,但是很暖和,我们一起走的那段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平坦。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别停下就好了,我想一直和你这么走下去。因为我喜欢那种感觉,喜欢别人维护我,保护我,任何时候都无条件地相信我,站在我这一边。” 沈瑟没有因为他的话勾起太多的情绪,不过有件事她还是想告诉他:“对我来说,家人、朋友和爱人都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不会因为外人的评价就对他们产生怀疑。” 顾绍季又笑了,但这时的笑意已经变得有些许惨淡。 “是啊,那个时候,我是你的男朋友,而程绍仲他,只是个外人……” “现在提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放不下你,不是因为求而不得的胜负欲,在你身边,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 ……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沈瑟没有立刻坐出租车回律所,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了一程。 顾绍季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被带走了,还没等留给彼此消化这段对话的时间,也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 在临走的时候,顾绍季最后对她多说了一句:“大概我注定不配得到幸福吧,所有的一切都被我自己毁了,我怨不得别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一点点我的好,别忘记我,好吗?” 沈瑟觉得自己的心胸可以开阔到那个地步,把顾绍季这个人从记忆里全然抹去,她会记得他,但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点。 他那样的性格,跟家庭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就像是一个别扭又好强的孩子,一边渴求幸福,一边又因为心理的缺陷走向背道而驰的路。 只是人的命运终归是自己选的,不能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就能理解和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这世上不幸的人那么多,有的人可以向阳而生,靠着正当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有的人选择堕入泥潭,谁也没法替其开脱罪过,后果只能由他自己承受。 走到一个路口时,沈瑟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打算回到律所,把手头的资料准备一下,在这边她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 就在她准备招来一辆出租车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身着西装的人走下来,很是客气地对沈瑟说:“沈小姐,有人想见见您。” 虽然这人彬彬有礼,看上去气质也很好,但在大街上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称不上有礼貌,甚至有些荒唐。 沈瑟自然是拒绝的:“不好意思,我没办法答应您的要求。” 那人闻言并没有打退堂鼓,或许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您不要误会,我是受蒋小姐的托付来的,她说已经跟您取得了联系。” 如果说那通示威的电话也算是邀约的话,那沈瑟真是无话可说了。 “我还有事,没有时间去见任何人,请回吧。”沈瑟还是客气的,若是换做旁人,面对着“情敌”的挑衅,估计大多数都没办法保持镇静。 再次被拒绝后,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再勉强,但要说放弃,也实在小看了对方的执着程度。 他回头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一个人从副驾驶上下来,体型高大又健硕。 沈瑟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也在迅速思索着脱身的方法。 这个时候,对方又开口了:“沈小姐,我们并不想为难你,只是蒋小姐也很有诚意。如果您不答应,以后还会有很多打扰的机会。” 第387章 选择的命运 你真的会变吗? 沈瑟很想问问他,但是不等她问,顾绍季便回答了她的疑惑。 “我承认,我开始的时候目的不纯。因为我不想程绍仲那么神气,凭什么他总是那么气定神闲,我非要弄得他措手不及,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那个时候你讨厌我,我没觉得有多伤心,本来我对你也并不坦诚,我只是想利用你。后来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后,偶尔我会忘了原先的目的,就像是在跟你谈一场纯粹的恋爱。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并没有完全对程绍仲死心,但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而让我更有动力去维系这段关系。 一直到了那一天,我在餐厅向你当众求爱,别人都以为我在求婚,你还记得吗?你应该没想到,那是我故意安排的,因为我知道程绍仲在那个时候会在那个地方出现。我故意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的场景,故意让他恼火,后来证明我预料的没错,他对你还是很在意。” 沈瑟回想起来,那一天看到顾绍季向她递过戒指,她始料未及之下,有的只是诧异和疑惑,因为她没觉得彼此的感情已经深厚到可以定下终身的婚约,但见顾绍季那样诚恳,她没有想到别的可能性,仅仅是在考虑着,要用什么样委婉的方式表达她的态度。 原来那样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若是她感动的痛哭流涕,满心欢喜地接受向他倾诉自己的爱意,事情会变得多么可笑,她会变得多么可悲。 顾绍季抬眼看了看她冷然的表情,知道她心里一定更讨厌他更憎恨他了,不过没关系,经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变得更坏了,在她的眼里,他会一点一点慢慢好起来的。 “他告诉你我不是个好人,让你离我远一点。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能猜测到你的反应是什么,你应该会回过头来质问我,为什么要隐瞒你这些,是不是像程绍仲说的那样,对你有所图谋,然后你就会跟我划清界限,离我而去。” 顾绍季用铐住的双手搓了搓脸颊,好像有些疲惫,也有点说不出的逃避之意。 “……你没有那样做,在他的面前,你说就算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目的,跟他程律师也没什么关系。然后你牵着我的手,那么温柔地对我说想要回家……你的手那么小,但是很暖和,我们一起走的那段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平坦。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别停下就好了,我想一直和你这么走下去。因为我喜欢那种感觉,喜欢别人维护我,保护我,任何时候都无条件地相信我,站在我这一边。” 沈瑟没有因为他的话勾起太多的情绪,不过有件事她还是想告诉他:“对我来说,家人、朋友和爱人都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不会因为外人的评价就对他们产生怀疑。” 顾绍季又笑了,但这时的笑意已经变得有些许惨淡。 “是啊,那个时候,我是你的男朋友,而程绍仲他,只是个外人……” “现在提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放不下你,不是因为求而不得的胜负欲,在你身边,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 ……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沈瑟没有立刻坐出租车回律所,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了一程。 顾绍季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被带走了,还没等留给彼此消化这段对话的时间,也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 在临走的时候,顾绍季最后对她多说了一句:“大概我注定不配得到幸福吧,所有的一切都被我自己毁了,我怨不得别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一点点我的好,别忘记我,好吗?” 沈瑟觉得自己的心胸可以开阔到那个地步,把顾绍季这个人从记忆里全然抹去,她会记得他,但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点。 他那样的性格,跟家庭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就像是一个别扭又好强的孩子,一边渴求幸福,一边又因为心理的缺陷走向背道而驰的路。 只是人的命运终归是自己选的,不能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就能理解和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这世上不幸的人那么多,有的人可以向阳而生,靠着正当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有的人选择堕入泥潭,谁也没法替其开脱罪过,后果只能由他自己承受。 走到一个路口时,沈瑟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打算回到律所,把手头的资料准备一下,在这边她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 就在她准备招来一辆出租车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身着西装的人走下来,很是客气地对沈瑟说:“沈小姐,有人想见见您。” 虽然这人彬彬有礼,看上去气质也很好,但在大街上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称不上有礼貌,甚至有些荒唐。 沈瑟自然是拒绝的:“不好意思,我没办法答应您的要求。” 那人闻言并没有打退堂鼓,或许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您不要误会,我是受蒋小姐的托付来的,她说已经跟您取得了联系。” 如果说那通示威的电话也算是邀约的话,那沈瑟真是无话可说了。 “我还有事,没有时间去见任何人,请回吧。”沈瑟还是客气的,若是换做旁人,面对着“情敌”的挑衅,估计大多数都没办法保持镇静。 再次被拒绝后,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再勉强,但要说放弃,也实在小看了对方的执着程度。 他回头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一个人从副驾驶上下来,体型高大又健硕。 沈瑟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也在迅速思索着脱身的方法。 这个时候,对方又开口了:“沈小姐,我们并不想为难你,只是蒋小姐也很有诚意。如果您不答应,以后还会有很多打扰的机会。” 第388章 所谓朋友 这句话乍听起来没什么,稍微一想便知道这是变相的威胁了。 除非她能做到一辈子不出门,一辈子都有人护在左右,活在真空里,否则蒋夏微要找到她真的是太容易了。 沈瑟突然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让程绍仲撤走了他请的保镖,若是那两个人还在,此时肯定能帮她摆脱困境。 “沈小姐,您的时间宝贵,就不要再耽搁了,请吧。”那人以为她屈从了,神情泰然地伸手邀请她上车。 沈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用眼神的余光左右看了眼,发现这条路上虽然行人不多,可不远处却停了一辆警车。 这里距离看守所的距离也不远,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实行限制人身甚至是绑架的行为,他们还真是大胆。 沈瑟定了定神,抓紧了手里的包,她已经做好了奋力狂奔的准备。 “告诉你们的蒋小姐,”沈瑟的脚步挪动了一下,看似是要上车,实际上她调整了一下方向,待会儿跑的时候能方便些,“如果想见我,就自己来,我不是怕她,用这种强迫的方式,她做什么都不会如愿的。” 那人没料到她还能嘴硬,一愣神的功夫,沈瑟已经开始跑了。 两个男人虽然都人高马大又强壮,但这样的体型也有掣肘,就像沈瑟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了,他们才拔开步子追上去。 沈瑟的希望就是停在路边的那辆警车,只要找到警察,她就安全了。 不过就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要到达也并不容易。 上学的时候沈瑟倒是运动会上的活跃者,八百米三千米都得过奖项,但这些多年没这么距离运动过,加上男女之间的力量速度诧异,还没等出去多远,她就感觉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了她背包的带子。 “救命!救命啊!警察叔叔……”沈瑟拼命地喊着。 不远处的一个老奶奶闻声望过来,满脸都是茫然。 而那辆静静停放的警车内,其实并没有人,沈瑟在接连喊了几声之后便放弃了,事实上她也不得不放弃,因为那两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拖着向车前走去。 比起方才的“彬彬有礼”,他们此刻终于现出了本来的面目,见沈瑟还不安分,便寒声威胁了两句。 沈瑟边挣扎着边伸到口袋里去摸手机,哪怕求救的机会只有一点儿,她也要试试看。 可另外一个人很快发现了她的动作,似乎这种场景见得多了,他冷哼一声,将手机夺了过去,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下子是真的歇菜了,沈瑟在心里想着,那位蒋小姐的作风还真是泼辣,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情敌”这种事,真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出来的。 就在她也准备放弃,决定去会一会蒋夏微的时候,一辆不知道从哪开出来的车急刹在他们面前,轮胎发出了刺耳的摩擦音。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气质很是温和。 沈瑟现在莫名觉得文质彬彬是个贬义词,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真是个顶个的会伪装,她可不会被外表给蒙蔽了。 只是他又是谁,沈瑟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同样疑惑的还有站在她身边的人,眼见着任务都要成功了,突然来一个搅局的,他们的心情自然不会爽利。 他们打算先把沈瑟带上车,其他的事情能避则避,毕竟谁都不愿意招惹麻烦。 可他们想避,对方却不答应。 来人伸手拦在面前,转而对沈瑟说:“沈小姐,您的朋友在车上,说是可以送您回去,就不用麻烦这两位先生了。” 朋友? 沈瑟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在安城有什么朋友,而这难免不是谁找出来的借口。 蒋夏微她到底知道是何许人,相比较之下,陌生人反而更可疑。 但这样的处境实在太过搞笑,她在选宁愿被谁“绑架”吗?她又不是什么倒霉蛋,怎么一天到晚的净招惹这样的倒霉事。 就在事情有些僵持的时候,从后面的车上又走下来一个人。 而这个人,终于让沈瑟在混乱之中稍稍定下了心神。 即便这人算不上她真正的朋友,也足够让她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走来的人是吴婷。 她还是戴着墨镜,一身黑裙,纤瘦的身体显得分外瘦弱,可又有股强韧在。 就像是河岸上摇曳的蒲柳,狂风再强劲,也不过是折弯了腰,却从未折断倒下。 吴婷走过来,对着蒋夏微的冷冷说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你们要是再不走,去警察局喝杯茶也不错。”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远处便有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朝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方才是执行公务去了,接到警情后,他们便赶了过来。 哪怕是再财大气粗的人,在公权力面前还是怀着忌惮的。 蒋夏微派来的两个人见状便松开了桎梏住沈瑟的手,对视一眼后,彼此有了决断。 他们只是收钱替人办事,要是被带去吃牢饭,雇主还不知道能不能捞他们出来,无功而返只是拿不到钱而已,真要是赔上了自己,那真是不值得了。 于是他们回到了车上,很快,黑色的商务车消失在了街口的方向。 警察不一会儿走到了这边,问刚才是不是他们报的警。 吴婷见状便说道:“是我报的警,我的朋友迷路了,刚才我一直找不到她,不过现在没事了,谢谢。” 两个警察便向沈瑟核实道:“是这样吗?” 沈瑟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警察走后,吴婷轻轻牵过沈瑟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走向自己的车。 沈瑟没有拒绝,因为这样的情境下,她该跟吴婷好好地道谢,然后,有些事情,她也必须问问她。 只是之后的情况,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以至于让她开始后悔起来。 或许去会会那个大小姐脾气的“情敌”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第389章 不是出于好意 上车之后,沈瑟跟吴婷并排坐在后面。 后者有些冷着脸,双手环抱着胸,加上宽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嘴唇微微抿紧,一看就没什么交谈欲望的样子。 沈瑟也不是过分热情的人,只不过吴婷好歹是帮她解了围,按理说她该好好道谢的。 于是她说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及时出现,我恐怕会有大麻烦。” 吴婷闻言嘴角微微一勾,不置可否。 沈瑟先前以为她会出现,是因为纯粹想帮自己,要不然她没必要插手这件事。 而她这个时间会恰好出现,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些。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瑟开口道。 吴婷反问她:“我说不可以的话,你能不问吗?” “你好像对我还是有很大敌意。” “不然呢,你是我老公心尖上的女人,难道我也要把你供奉为女神?” 几番往来,沈瑟算是彻底明白了,就算方才吴婷替她解了围,也绝不会是出于所谓朋友的好意,因而她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市中心,也没什么商业区,应该不会偶然路过这吧。”沈瑟没有在意她的抗拒,直接问道。 吴婷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些,若是能看到她的眼睛,怕是能瞧见点点的寒光。 “是啊,不是偶然。”吴婷回答,“我是跟着你来的。” “为什么?你想见我打电话约我就可以,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做跟踪这种事呢?” “你的问题还真多。”吴婷讽笑道。 沈瑟也扯了扯唇角:“如果顾太太能一次性解释清楚,我就不会啰嗦这么多话了。” 吴婷暂且沉默下来,她的下巴不自然地后缩了一下,像是有所顾忌。 沈瑟这时才意识到,车内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司机,另一个则是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看上去温和儒雅的男人。 他好似并不在意后面的人所说的话,腰背挺直地坐着,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要不是特地望过去,怕是都会忘了车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难道吴婷是在忌惮他? 沈瑟暗暗思索着,然后听到吴婷终于又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个人对你很感兴趣。” 沈瑟现在真是怕了这种话了,她宁愿寂寂无名、默默无闻,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关注。 “是吗,他是谁?”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吴婷也打定主意要吊足她的胃口。 “顾太太,强人所难恐怕并不合适。” “为不为难你已经坐在这了,你走不掉的。” 沈瑟这才发现自己是“才离虎穴,又入狼窝”,大概就是这样一种郁闷又无奈的心情。 车子疾驶在城市的街道上,沈瑟方才还有勇气逃跑,此刻却没有生出任何逃跑的心思。 跳车这种事只适合发生在电影里,她又不想死,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而且吴婷就算恨她,也不至于害她性命吧,沈瑟在忧虑之余,开玩笑似的安慰自己。 之后沈瑟还想跟吴婷再多聊聊,起码提前探知一点信息,对那个背后的神秘人物,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但吴婷才没有成全她的想法,也没有耐心解答她的疑惑,干脆一句话也不再说,只靠在后车座上,像是闭上眼睛睡着了。 沈瑟见状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暗道真是不走运,手机被刚才那些人抢走了。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最终鼓足勇气向前倾了倾身,对副驾驶上的男人客气地说道:“您好,请问方便借我手机用一下吗?” 男人闻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似乎对她的行为很意外。 沈瑟无害地笑了笑,解释:“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必须要跟老板报告一下突发情况,不然单位那边会乱套的。” 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用行为回答她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瑟只好又做出诚恳的样子,努力打消他的疑虑:“你放心,我不是想逃走,我真的只是报备一下。” 男人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只是还没等沈瑟高兴起来,就听到他悠然地说道:“沈小姐,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借给您东西。” 跟刚才的那两个人相比,他给人的感觉简直算是“如沐春风”了。 但沈瑟会拿这个当好意相劝才怪,这明明也是威胁好不好。 而且她现在人在他们手上,还在“贼船”上下不来,真要是有点轻举妄动,等到旁人顺着电话线找来时,她早就“嗝屁”了。 还是那句话,她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她成功拿到了手机,打出那一串数字的时候,她的指尖都有些轻颤。 等待的提示音在静谧的空间内很是清晰。 沈瑟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只是最终传来的,是道机械又冰冷的女声。 没人接。 沈瑟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也忐忑到了极点,趁着前面的人没反应,她立即又拨出去另一个号码,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大老板不在,我现在马上找另一个,哈哈……” 没有得到回应,但也没人出来阻止。 说到靠谱还是费律师靠得住,他没过几秒钟就接起电话,语气沉然道:“你好,哪位?” “费律师,是我。” 那边停顿了一下,估计是在确认来电号码。 “沈瑟?你怎么用这个号码?” “额……我的手机不小心丢了,所以借的旁人的电话。还有费律师,我今天想跟您请个假,我……突然有点事,现在没办法回律所,特地来跟您报备一下。” “好端端的请什么假,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费洛德觉得有点奇怪,可她的语气好像又一切如常。 “就是……遇到了一个朋友啦,我没办法跟你多说了……再见。” 很快传来的就是“嘟嘟”的忙音了。 费洛德还是有些疑惑,想了想,他给警局的熟人又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沈瑟跟顾绍季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别是给这丫头弄得心理压力太大了吧。 第390章 “熟”面孔 沈瑟挂了电话之后也觉得很不得劲儿,主要是想说的话都不能说,而且听上去费律师也没有发现她的反常。 这还真成了一通单纯的告假电话了。 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前座的男人回头看了沈瑟一眼,眼里还有点点的笑意。 沈瑟很怀疑,他这是在嘲笑她。 耍心眼都耍不出个名堂,她这律师真是白当了。 沈瑟默默翻了个白眼,更讨厌这人了。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沈瑟向外看了一眼,要是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家挺有名的会所,当然这不属于她的活动范畴,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亲眼一瞧,只觉得华丽气派异常。 路上吴婷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沈瑟以为要叫醒她下车,可一转头的功夫,身旁的人已经自己醒了,而且行动没有丝毫的迟缓和迷瞪,看样子醒的更早,或是根本没睡。 沈瑟跟着一块进了会所内部,吴婷在前,那个男人在后,而且门口还有好几个保安,她实在是找不到半点脱身的机会。 越往里走越安静,不比其他娱乐场所的喧嚣吵闹,这里几乎称得上清静。 连人的脚步声都消融在了地毯里,让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心绪,听力也变得愈发灵敏起来,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沈瑟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不管是这个地方,还是即将要见到的人,都让她无法变得轻松。 吴婷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没有人带领,她仍然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她停在了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前。 这里比平常的包间要大得多,看上去不像是个简单的娱乐区,倒像是个雅致的套房。 吴婷推开了门,没有回头管沈瑟,后面的男人却快步走上前来,拦在沈瑟面前说道:“沈小姐,请把您的包交给我保管。” 沈瑟闻言警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又有什么名堂。 然后他又微笑道:“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怕您不方便。” 不方便?看起来是他太谨慎了吧。 沈瑟很想怼回去一句“我很方便,用你管”,不过这样的局势下她觉得不太适合硬出头,但太容易妥协也不是她的性格,她不卑不亢道:“里面都是些案卷资料,是属于我的当事人和律所的机密,我还是自己拿着吧,谢谢。” 男人看着她把包揽得更紧了,一顿,而后才又笑道:“那您请便吧。” 沈瑟在心里暗舒了口气,此时她还没有多想别的,只是出于内心的想法做出反应,等到稍后她再回想起,那就真的是细思极恐了。 而在这样几番交流之下,她很强烈的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真真就是个笑面虎,看起来笑眯眯的,结果做起事来完全不拖泥带水,还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是高手啊。 终于走进了房间内部,沈瑟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夸张,所见之处极尽奢靡,就连微风吹动的窗帘一角都似是绣着金丝线,光彩熠熠。 吴婷早已经走到了里面的房间,这时候没有看到人影,而旁人也没有给她指示,所以沈瑟停在了外厅,她不着急,也不好奇,因为很快会有人走出来见她的。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不远处响起了开门声。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有些乱,眼神惺忪迷离,身上还挂着睡袍,脚下穿着白色的棉质拖鞋,一看就是刚睡醒,整个人都笼罩着朦胧的睡意。 他的举止更是随意得很,走路的时候胳膊随意乱晃着,脊背也不顺直,加上有点摇头晃脑的,不免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走到沈瑟面前,仔细看过他的面容,沈瑟才打消了这样不靠谱的猜想。 这个人很正常,非但正常,还是个她见过的“熟”面孔。 “太热了,给我来杯冰威士忌。” 这话是对着沈瑟说的,可又不是对她说的。 很快,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出现,端来了一杯咖色的酒液。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眼前的人才觉得畅快了,丝毫没为冲鼻辛辣的味道皱眉。 他将剩下的半杯酒递到沈瑟面前,这下子是终于对她说话了:“要不要喝一点儿,很醒神的。” “不必了,林先生。”沈瑟淡淡答道。 眼前的男人挑高了眉头,好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他“呵”了声:“你知道我是谁?” “您是卓峰集团的太子爷,就算是不看新闻的人,应该都会知道您的名号。” 林卓飞又愣了愣,然后才哈哈大笑出来:“果然,在一块的两个人连说话的样子都这么像,哈哈哈,太有趣了。” 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随手丢给旁人,接着伸出胳膊,他没有跟沈瑟握手,而是扶住了她的背和肩,瞬间对她亲密起来。 “来来,刚才是我照顾不周,不要站着了,去坐下吧。” 他半推半揽着沈瑟,看起来很随性,但沈瑟想要挣扎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抬头望过去,只看见他笑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果然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终于得以坐下,沈瑟第一时间向旁边挪动了很大一段距离,不想跟林卓飞靠近。 他也不在意,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胸前的睡袍领口大开大敞,露出了胸口乃至肚腹的皮肤,而腰带松松垮垮地堆在腰部,要是一个不注意,扯开了带子,整个身体就会暴露无遗了。 他这样的形象,在睡袍之下,没人会相信他穿的有多严实。 沈瑟移开了目光,这个男人所表现出的一切,以及她先前已经认知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厌恶,甚至是恶心。 林卓飞却恍然未觉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心,他居然直接问沈瑟:“怎么不敢看我啊,难不成你喜欢我?也对,知道我的身份,还一眼就认出了我,这可不是一般的喜欢啊。” 第391章 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 沈瑟闻言差点没忍住,想抛弃修养狠狠骂他一顿,骂他无耻、恶心、混蛋,不仅是骂她的份,还有别的人的。 但待她刚一转过头,看到林卓飞戏谑得意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在戏耍她,如果她真的反应过激,他大概率不会觉得生气,反而会觉得好玩。 这样的人她不是没见过,他们借这样的行为达到满足自我表现欲的机会,要是有人配合,估计会玩的更起劲。 想清楚这一点,沈瑟立即平复下了汹涌的怒气,她没时间跟他在这里干耗着,她想赶紧走。 “林先生,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了。” 林卓飞摸了摸鼻子,像是觉得有些扫兴,他预想中的情况是沈瑟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然后他再气气她,最好直接让她哭出来,那场面多有趣味啊。 结果等来的是这么硬邦邦的一个问题,他打了个呵欠,又觉得困了。 “我没什么事啊,你不是吴婷的朋友吗,是她请你来吧。”林卓飞懒散地说道。 提到吴婷,沈瑟终于明白了先前困惑已久的一件事,对吴婷做出那些过分的事,伤害了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别骗我了,如果没有你的意思,吴婷根本不会去找我,也不会带我到这里来。”沈瑟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然。 这下子林卓飞觉得索然无味了,他吹了声口哨,从里面的房间便走出来一个人。 吴婷赤着脚,身上还是那件黑色的连衣裙,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像是魂魄已经飞走了,只剩下一副躯体的骨架在无意识地移动着。 她走到了林卓飞和沈瑟的面前,微微垂着头,墨镜不再像是装饰品,反倒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和目光。 林卓飞睨了她一眼,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向沈瑟啧啧叹道:“看看她这副晦气的模样,我看的多了都觉得心烦,别说顾绍季了。他最喜欢喜气和热闹,连人也喜欢善良温暖的,就像沈律师一样。” 此话一出,沈瑟蹙紧了眉,而吴婷的嘴唇变得煞白。 “林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说清楚吧。”沈瑟站起了身,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办法坐的安心。 林卓飞见她如此,叹了口气之后,示意了一下,让吴婷坐在他身边,然后才无奈地对沈瑟说:“这下可以了吧,沈大律师。” 沈瑟实在猜不出来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只是想戏耍两个女人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吗?还是说,他这副模样仅仅是表象,他的心思远比看到的还要深沉可怕。 怀着这样的猜度,她重新缓缓地坐下,此刻用如坐针毡来形容实在是不为过。 林卓飞用手轻佻地摸了一把吴婷的脸,然后手指抚在她的后颈,像是在揉捏一个玩具似的,很是熟练的样子。 吴婷仿佛也习惯了,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林卓飞的身边,承受着他的一切对待。 沈瑟的心像是拧成了一团,她曾经设想过吴婷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也自以为已经想的很严重了,没想到现实竟还要严重的多。 她遭遇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疼痛,更是心灵的摧残,林卓飞这样的行径,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她曾经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受得住这样的侮辱。 沈瑟到底还是没忍住,管了闲事:“恶意限制他人自由,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林先生,应该不用我向你普法,故意伤害他人,也是种犯罪。” 林卓飞闻言“大惊失色”,像是受到了惊吓,然后他不确定似的向吴婷求证:“我把你关起来了吗?我打你了吗?” 吴婷缓缓地摇摇头。 然后他才无辜地对沈瑟说:“沈律师,你不要冤枉我,我是个好男人,才不会做那种可怕的事呢。” 沈瑟紧紧握住拳,寒声道:“以你的背景,应该不需要靠欺辱一个女人来获得成就感。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你想从吴婷身上得到什么,还有,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林卓飞此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定睛看向沈瑟,瞳孔慢慢聚焦,慢慢变得幽深起来。 “聪明,又干脆,我喜欢你的性格。”他推开了吴婷,又拢住了睡袍,束紧了带子,“刚才我就说了,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连个性都会变得相像,现在你这个样子,真像程绍仲啊。” 沈瑟甚至都不觉得惊讶他主动提到这些,他能查到她的身份,自然很轻易地就能知道她和程绍仲的关系。 而且见他说起程绍仲的时候脸色无异,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她也一定程度上放宽了心。 林卓飞坐正了身体,像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认真起来了。 “我今天来找沈律师来呢,没有恶意,请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沈瑟没有回应,她在等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顾绍季的案子听说是由沈律师代理的,我很相信你的能力,但是要解决这个案子,光靠你的努力是不行的,所以需要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沈瑟听完后先是看了眼吴婷,只见她抿紧嘴唇,指节泛白,看上去很紧张。 原来这就是她所做的一切,她委身于林卓飞,让后者答应帮顾绍季脱罪。 林卓飞真的能做到吗?就算能,他真的会尽心尽力去做吗? 沈瑟想起久远之前,她看过的那篇新闻报道。 报道上大肆渲染了顾绍季和林卓飞的冲突和矛盾,将两人描述为水火不容的冤家,顾绍季甚至还出手打了人。 以林卓飞的性格,他能抛弃前嫌,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帮顾绍季? 沈瑟不相信,不仅不相信,反而觉得荒唐无比。 而她更无法理解的是,吴婷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选择,让她在受了这么多的折辱后,仍然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选择。 第393章 最有动机的人是谁 “林先生,我可以确认一下,你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来问的这个问题?据我所知,你跟顾绍季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林卓飞干干呵笑了声:“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是你们的名气太大,我想不知道都难。”沈瑟不咸不淡地回应。 林卓飞于是摸了摸耳垂,看样子是在犹豫和思索,过了会儿,他似是妥协地说道:“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是不是做律师的都这么厉害和精明。我跟他的确是有一些矛盾,不过都是近两年的误会,早些年的时候,我们可是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关系比谁都要好。在我的心里,他永远都是很重要的人。” 过去的事情沈瑟的确是不知道,她只关注现在,此时此刻,林卓飞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在问这些话的,他到底是真心想帮顾绍季脱困,还是怀有相悖的心思,想要伺机搞什么破坏。 看他这副表面吊儿郎当实际功于心计的样子,还真是说不准。 “我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职责范围内需要做的事,我已经都完成了,其他的,超过这个限度的,我一概不会插手。” “即使这会让他恢复自由,你也不愿意试一试?” “有正当合法的证据我会提交法院,其他所有的可能性,我没办法把握,也无能为力。” 林卓飞听完后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夸张的反应,仿佛对这个答案早已预料到。 他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后颈,然后眯起眼睛,对沈瑟说:“程绍仲呢,他也决定对亲弟弟见死不救?” 说起程绍仲,沈瑟的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有关他的这些话,她听着更是生气。 自从顾绍季出事之后,许多人都在明里暗里地质疑着,身为所谓哥哥的程绍仲,真就这般狠心,对亲人的死活无动于衷? 凭什么呢,沈瑟很想一一反问他们,凭什么程绍仲要管,凭什么要他收拾这个烂摊子,凭什么要将这样道德评判的标准强加在他的身上。 他们怎么不问问之前顾绍季做过什么,顾家做过什么。 这世上最简单,也是最可恶的,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是针扎在他们身边,他们会比谁都愤世嫉俗,比谁都穷凶极恶。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不要把他牵扯进来。”沈瑟警告他。 林卓飞耸耸肩表示不要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瑟问他:“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所谓的问题,就是这个? 林卓飞又挠了挠,这次使劲抓挠的是脑后的头发。 “怎么办呢,情况跟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我本来以为,你为了顾绍季那么尽心尽力,肯定是对他还有点旧情,那我要你帮一个小忙应该不难。可看沈律师这么公正无私的样子,我现在有点犹豫了呢。” 沈瑟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是沉声说:“我提醒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否则会害人害己。” 林卓飞呵呵低笑了声,这次的笑意有些凉淡,也有些落寞。 “害人害己……”他琢磨着沈瑟的话,“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被人无视。” 沈瑟听不懂他,便拿这些还当是他胡言乱语的浑话。 林卓飞很快拂去了这些不合时宜的神情,他长叹一声,好像有点郁闷:“怎么办,跟你聊天越来越有趣了,我都舍不得放你走了呢。” 沈瑟知道她早晚会离开这里,但真要是林卓飞心血来潮困她一阵子,那也是件挺可怕的事。 她开始迅速地思量起来,除了想着要怎么脱身之外,再就是尽可能从他这里套套话,她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能把她“请”来这边,也不会是简单聊聊天而已。 林卓飞扫了她一眼,顿时有些感兴趣了:“让我猜猜,你现在肯定在想着怎么离开这,对吧?” 沈瑟不置可否,心里却在骂着,废话。 林卓飞则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你放心,待会儿我请你吃完午餐,就派专车把你送回去。程先生的小娇妻,我是不会让你丢掉一根头发的。” 沈瑟的余光一瞥,他放在她背后的手立马撤开,跟触了电似的。 “sorry,我以为你不是很讨厌我的接近,我会注意的。” 其实除了一点点的接触之外,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沈瑟一开始避他如蛇蝎,方才却没有刻意避嫌,其实是为了印证心中的一个想法。 林卓飞看着她的目光里虽然有轻佻,动作也显得相当浮夸,嘴上还说着些让人遐想的话,但实际上,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并没有什么非分的感觉,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跟看个工具人没什么两样。 结合着他刚才对吴婷的态度,还有孔向前跟他说的那个案件的受害人,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她可以确认眼前的男人有个不寻常的癖好,亦或者说,性取向。 林卓飞见沈瑟盯着他,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怪锐利的,仿佛能看透一些事情似的。 而他对女人实在是没什么研究,也招架不来,大多数时候看着就心烦。 沈瑟即便是不招人烦,也绝称不上是个秀色可餐的妙人,起码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他方才做了那么多,无非是想逗逗她,算是弥补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吃味。 “咳咳,我们言归正传吧。”见沈瑟一直不发话,林卓飞有点耐不住劲了,主动提到。 “好啊,你说吧。”沈瑟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林卓飞避开了她的眼睛,他正了正色,说起了沈瑟好奇的那个话题:“吴家业这些年手上可不干净,整个吴氏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垃圾场。他赔了那么多投资人的钱,又填不上窟窿,早晚得完蛋。所以啊,逼死他的债主可以有很多,这其中,最最有动机的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第394章 真正的好戏 沈瑟真是讨厌极了他这般卖关子的样子,可又怕表现的太明显惹恼他,于是还是努力压抑着心烦,说道:“我对他并不不了解,所以猜不出来。” 林卓飞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也没期待着沈瑟能福临心至,说出什么金科玉律出来。 “是啊,沈律师初来乍到,肯定对安城的情况不是很熟悉。至于吴家业这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个见利忘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连危难时刻出手相助的恩人都能出卖的人,活着就是个蛀虫,早点死还能为民除害。” 沈瑟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严重,更产生了怀疑,吴家业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犹记得他们刚来安城时,程绍仲受邀去参加吴氏举办的慈善晚宴,还大手笔地捐赠了一方元青花。 虽然最后青花瓷没有交于他人之手,但几千万的捐赠款是实打实的给了出去。 当时沈瑟只觉得诧异和震惊,可没觉得心疼和后悔,做慈善这种事本身就是每个人该回馈社会的一种方式,有钱的人多给一些,普通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也表达一些心意,整个社会才能成就互帮互助、积极向好的风气,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件好事。 因而当沈瑟看到新闻里对吴家业和程绍仲的报道时,她不仅觉得自家的男人相当帅气,就连吴家业也自然带上了一层滤镜,觉得这是位热心慈善的企业家,人肯定也非常温和善良。 那个时候,她根本想象不到镜头之内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有着这样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而直到现在,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林卓飞的谎话,是他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这么说的。 林卓飞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突然不可自抑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还抹了抹眼睛,好像眼角有泪:“那个老东西最擅长做表面功夫,明明是个不能再黑心的老狐狸,偏偏让人以为他是个大慈善家。沈律师,你也很单纯啊。” 他真正的意思是,沈律师,你可真是个大傻瓜啊。 沈瑟知道他在挖苦自己,但她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她说:“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只是出于个人偏见,我想我没办法信服。逝者已矣,但仍享有人格权益,没有依据,说出这种话来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卓飞凝起眉头,又捏了捏额角,好像是有些头疼:“跟律师说话就是这么费劲,什么事都得要证据要出处,怎么,我连说句话的自由都没啦,我骂他一句就要把我抓去坐牢?” 沈瑟没有再反驳,给这种漠视法律的人普法,真的只是浪费口舌。 林卓飞调整了一下坐姿,也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要是再这么犟下去,话就没办法继续说了。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才又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哈,沈律师,我只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虽然我这个人话说的糙,但是理绝对是真的。我可以保证,我没说一句假话。” “那就请你说的更详细些。”沈瑟也摆出好好谈下去的诚意。 林卓飞便继续说道:“吴氏出资建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救助患病儿童,每年收到的各界捐助能达到上亿的资金流,可是真正用到公益上的数额,连百分之一,不对,千分之一都没有。” 沈瑟很是诧异:“基金会的运作会受到主管部门和捐赠人的监督,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林卓飞眉眼间有着嘲弄:“你说的是理想状态,真正的商人,才不会管什么监督,他们有的是办法将利益套现。” 沈瑟说不出什么话了,对她来说,这些都太过失真,太过遥远。 林卓飞也不想说的太多,毕竟这当中的利益纠缠太复杂,告诉沈瑟也是有害无益。 但他想表达的意思依旧很明确:“吴家业利用基金会套取了很多资金,用于填补吴氏那个大窟窿。可是那是个无底洞,他做了这些多年,还是填不平。要是他现在不死,早晚也得被那些债主逼死,好把他剩下的财产瓜分,省的血本无归。现在你再想想看,想要他死的人,真的只有顾绍季一个吗?” 沈瑟的手交握在膝前,不自觉地收紧了。 “当然,我不是完全撇清顾绍季的嫌疑,只是告诉你另外的可能性。对吴家业这个人,你不要抱有太高的评价,他死了可比活着有用多了。” “林先生,请你不要偷换概念,一个人该不该死,不是由他做过的事决定的,更不是由我们评判。只要是人,就有生存的权利,谁剥夺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林卓飞终于投降了,他说不过这位沈律师,也不想跟她辩解了。 “ok,ok,那我们再换种说法,让我们探讨一下吴家业的死对谁更有益,这算是你们律师经常会做的吧,分析作案人的动机。” 沈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 “刚才我也说过了,吴家业出事后,顾绍季自然就成了第一位的嫌疑人,因为之前媒体已经把两个人的矛盾渲染的水火不容,只要一方出了事,另一方就会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 你不觉得蹊跷吗?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期待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以我对他们两个人的了解,他们就算私底下不合,也不会过多的搬到明面上来,所以这里面肯定是有文章在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他们的矛盾,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目的是什么,相信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卓飞见她终于“上道”了,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满意:“是啊,这才是符合逻辑的猜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有人设的局,那些媒体的文章是铺垫,真正的好戏,是从吴家业的死开始。” 他突然倾过身,头微低,眼睛却高抬,盯着沈瑟,“这场精彩的好戏,顾绍季只是个配角。但真正的主角,你也认识。” 第395章 无法脱身 程绍仲忙完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未接的几个来电,眉头一蹙,第一时间回拨了过去。 费洛德此刻正在看监控,沈瑟从看守所里出来之后走的那一路,他在看路口的摄像头录下的一切信息。 程绍仲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刚刚看到沈瑟上了一辆车,面色很是凝重。 “绍仲啊,”费洛德想了一下措辞,努力不把事情夸大,让人无谓的紧张,“是这样的,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但你先别着急哈。” 程绍仲已经有了预感,这件事跟谁有关。 “上午的时候沈瑟来了一趟看守所,按理说11点左右就该回到律所了,但她一个小时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用的是个陌生的号码,说遇到了一个朋友,想请个假。之后我再打过去,那个号码就关机了。” 程绍仲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看了眼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他重复了一遍这串数字,问费洛德:“是这个号码吗?” 费洛德忙应道:“是,是啊……” “你继续说。”程绍仲沉声道。 费洛德便将自己看监控的情况简单说了说,然后他思索片刻,说道:“我看沈瑟的样子不是被强迫的,那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好像是顾绍季的太太,吴婷。” 程绍仲没有说别的,只问:“车牌号是多少?” 费洛德早已经写了下来,告诉了他。 程绍仲默记下,然后就要挂电话。 费洛德见状有点诧异,心想着难道他没有别的要问的了?难道他没觉得这是件蹊跷事? 沈瑟怎么会跟两拨人牵扯在一起,又怎么会在跟吴婷离开之后就音讯全无?这桩桩件件都很奇怪好吧。 他不免多说了句:“绍仲,你……你怎么看这件事啊?” “交给我吧,不会有事的。” 他对费洛德说的话很轻,可语气却低沉至极,就像是氤氲着雷暴的风雨前夕。 …… “我认识的人?是谁?”沈瑟盯着林卓飞,等着他揭晓最后的谜底。 这个谜底关乎着这次的谈话是否完整和愉快,对双方来说都非常重要。 而对林卓飞来说,短短几个字的答案,要说出却并不容易。 他在开口的一刹那,突然站起身来,一转话锋,挑眉问道:“我饿了,要不要一起用餐?” 这就像是坐着过山车到了顶点,一下子又坠入了最低点,心中的落差感让人实在无法接受。 沈瑟也接受不了,她也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气:“你在耍我吗?” 林卓飞很是无辜地摊摊手:“怎么会,我是好意。” 沈瑟则是恨不能踢他一脚,去你的狗屁好意,合着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听的这些,都是废话! 她在这个地方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不光是这里的人讨厌,连这里的摆设,甚至是照进来的阳光都让人觉得厌恶。 拿起自己的包,她直接越过林卓飞的身边,想要走出门去。 林卓飞自然是不会放她走的,于是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这下好了,还敢动手动脚,沈瑟想也没想,直接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这个巴掌的脆响让在场的人心神都震动了。 林卓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下属也瞪大眼睛,空气里静悄悄的,唯有沈瑟一副“打你就打你,看什么看”的表情,根本不怕他。 气氛静滞了好一会儿,然后林卓飞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呵笑出声:“好啊,真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体验很新奇啊。” 沈瑟则是冷笑:“那林先生还想再体验一下吗?” 林卓飞先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而后才摆摆手,表示不来了。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表现的很真诚:“沈律师,我知道你的脾气了,你放心,我不是在耍你,我是真的出于好意,担心你会受不了。” 沈瑟还是那样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都要变异了,堂堂的卓峰集团太子爷,成了一团烈日下的垃圾,无人问津不说,路过了都恨不得去踩上一脚。 但说实在的,林公子也是有脾气的,他向来骄傲又自负,或许因为一些原因会哄着人,可内心深处从未有半分的宽容和心软。 见沈瑟软硬不吃,他干脆就不说了,反正她没办法离开这,之后要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他哼着曲儿转身去到了房间,大约几公分的功夫,就换了一套休闲装出来。 这个时候会所送餐的也过来了,美味珍馐摆满了整个餐车,让人怀疑这里不是有人要用餐,是直接开了个大party。 林卓飞和旁人却早已习以为常,当所有的餐点摆满长桌时,没人表露出丝毫异色。 “这里的厨子是从法国聘请的大厨,手艺还不错,你真的不想尝尝?” 林卓飞叉起一块鹅肝,绕着手腕在沈瑟面前晃了晃。 沈瑟连看都不想看他,只坐在老远的一把椅子上,目视窗外,生气归生气,她没必要为难自己。 林卓飞自觉没趣,便拍了拍手,让吴婷走了出来。 吴婷坐在了他的身边,听着他的号令,吃这个或者尝那个,几乎每一样都要塞进嘴里。 而且他的指令极快,几乎这样还没吃完下一样就要填进嘴里,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出来场面有多狼狈。 沈瑟甚至都能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够了,你不要太过分!”她站起身来,冲着不加节制的男人吼道。 林卓飞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干嘛这么生气啊,你不吃饭,我找人来吃啊,浪费这么都可不是个好习惯。” 话音刚落下,吴婷便捂着嘴跑开了,她冲到了洗手间,呕吐了好一阵。 “恶心,没胃口了。”林卓飞扫兴地扔掉了餐巾,一副恹恹的样子。 沈瑟愈发肯定,这就是个混蛋,人渣,变态,他的心思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判断,他就是变着法儿地折磨女人,不仅是吴婷,对她也有精神上的折磨。 只是现今这样的情况她要怎么脱身呢,对方人多,她又没有帮手,就连吴婷也不会成为她的助力。 就在她孤立无援之时,房间的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 紧接着,是门打开的一声巨响。 第396章 怨恨 程绍仲忙完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未接的几个来电,眉头一蹙,第一时间回拨了过去。 费洛德此刻正在看监控,沈瑟从看守所里出来之后走的那一路,他在看路口的摄像头录下的一切信息。 程绍仲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刚刚看到沈瑟上了一辆车,面色很是凝重。 “绍仲啊,”费洛德想了一下措辞,努力不把事情夸大,让人无谓的紧张,“是这样的,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但你先别着急哈。” 程绍仲已经有了预感,这件事跟谁有关。 “上午的时候沈瑟来了一趟看守所,按理说11点左右就该回到律所了,但她一个小时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用的是个陌生的号码,说遇到了一个朋友,想请个假。之后我再打过去,那个号码就关机了。” 程绍仲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看了眼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他重复了一遍这串数字,问费洛德:“是这个号码吗?” 费洛德忙应道:“是,是啊……” “你继续说。”程绍仲沉声道。 费洛德便将自己看监控的情况简单说了说,然后他思索片刻,说道:“我看沈瑟的样子不是被强迫的,那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好像是顾绍季的太太,吴婷。” 程绍仲没有说别的,只问:“车牌号是多少?” 费洛德早已经写了下来,告诉了他。 程绍仲默记下,然后就要挂电话。 费洛德见状有点诧异,心想着难道他没有别的要问的了?难道他没觉得这是件蹊跷事? 沈瑟怎么会跟两拨人牵扯在一起,又怎么会在跟吴婷离开之后就音讯全无?这桩桩件件都很奇怪好吧。 他不免多说了句:“绍仲,你……你怎么看这件事啊?” “交给我吧,不会有事的。” 他对费洛德说的话很轻,可语气却低沉至极,就像是氤氲着雷暴的风雨前夕。 …… “我认识的人?是谁?”沈瑟盯着林卓飞,等着他揭晓最后的谜底。 这个谜底关乎着这次的谈话是否完整和愉快,对双方来说都非常重要。 而对林卓飞来说,短短几个字的答案,要说出却并不容易。 他在开口的一刹那,突然站起身来,一转话锋,挑眉问道:“我饿了,要不要一起用餐?” 这就像是坐着过山车到了顶点,一下子又坠入了最低点,心中的落差感让人实在无法接受。 沈瑟也接受不了,她也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气:“你在耍我吗?” 林卓飞很是无辜地摊摊手:“怎么会,我是好意。” 沈瑟则是恨不能踢他一脚,去你的狗屁好意,合着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听的这些,都是废话! 她在这个地方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不光是这里的人讨厌,连这里的摆设,甚至是照进来的阳光都让人觉得厌恶。 拿起自己的包,她直接越过林卓飞的身边,想要走出门去。 林卓飞自然是不会放她走的,于是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这下好了,还敢动手动脚,沈瑟想也没想,直接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这个巴掌的脆响让在场的人心神都震动了。 林卓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下属也瞪大眼睛,空气里静悄悄的,唯有沈瑟一副“打你就打你,看什么看”的表情,根本不怕他。 气氛静滞了好一会儿,然后林卓飞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呵笑出声:“好啊,真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体验很新奇啊。” 沈瑟则是冷笑:“那林先生还想再体验一下吗?” 林卓飞先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而后才摆摆手,表示不来了。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表现的很真诚:“沈律师,我知道你的脾气了,你放心,我不是在耍你,我是真的出于好意,担心你会受不了。” 沈瑟还是那样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都要变异了,堂堂的卓峰集团太子爷,成了一团烈日下的垃圾,无人问津不说,路过了都恨不得去踩上一脚。 但说实在的,林公子也是有脾气的,他向来骄傲又自负,或许因为一些原因会哄着人,可内心深处从未有半分的宽容和心软。 见沈瑟软硬不吃,他干脆就不说了,反正她没办法离开这,之后要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他哼着曲儿转身去到了房间,大约几公分的功夫,就换了一套休闲装出来。 这个时候会所送餐的也过来了,美味珍馐摆满了整个餐车,让人怀疑这里不是有人要用餐,是直接开了个大party。 林卓飞和旁人却早已习以为常,当所有的餐点摆满长桌时,没人表露出丝毫异色。 “这里的厨子是从法国聘请的大厨,手艺还不错,你真的不想尝尝?” 林卓飞叉起一块鹅肝,绕着手腕在沈瑟面前晃了晃。 沈瑟连看都不想看他,只坐在老远的一把椅子上,目视窗外,生气归生气,她没必要为难自己。 林卓飞自觉没趣,便拍了拍手,让吴婷走了出来。 吴婷坐在了他的身边,听着他的号令,吃这个或者尝那个,几乎每一样都要塞进嘴里。 而且他的指令极快,几乎这样还没吃完下一样就要填进嘴里,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出来场面有多狼狈。 沈瑟甚至都能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够了,你不要太过分!”她站起身来,冲着不加节制的男人吼道。 林卓飞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干嘛这么生气啊,你不吃饭,我找人来吃啊,浪费这么都可不是个好习惯。” 话音刚落下,吴婷便捂着嘴跑开了,她冲到了洗手间,呕吐了好一阵。 “恶心,没胃口了。”林卓飞扫兴地扔掉了餐巾,一副恹恹的样子。 沈瑟愈发肯定,这就是个混蛋,人渣,变态,他的心思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判断,他就是变着法儿地折磨女人,不仅是吴婷,对她也有精神上的折磨。 只是现今这样的情况她要怎么脱身呢,对方人多,她又没有帮手,就连吴婷也不会成为她的助力。 就在她孤立无援之时,房间的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 紧接着,是门打开的一声巨响。 第397章 终于到了这一天 沈瑟回到家之后,先用座机给费洛德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些突发情况,实在没办法赶去律所了,明天一定准时上班。 费洛德见此就知道她已经平安了,虽然他很好奇事情发生的原委,但毕竟人安全最重要,于是他便缓了缓神,说道:“律所这边你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你多休息两天也行。但是丫头啊,你可得替自己上点心,别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我这老头子可不经整天这么吓唬的啊。” 他不这么说沈瑟也觉得歉疚得很,这么长时间以来,费洛德帮了她很多很多,有时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来到了安城之后,自己就像是成了“麻烦精”,隔段时间就要出点小状况,别说别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和离谱。 “费律师,真的很抱歉,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她歉声道。 费洛德一听也不得劲了:“别这么说啊,我不是怪你,就是担心你出事。哎呀,说起来,最担心你的人可不是我,你突然没有了消息,可把绍仲给急坏了。这次的事情,你可得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哈。” “嗯,我知道。”沈瑟低低应道。 挂了电话之后,沈瑟使劲挠了挠头,烦恼得不行。 现在她应该立刻给程绍仲报个平安,虽然他极有可能已经从保镖那里得知了情况,但亲口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就像费洛德说的,这个平安可不能随便报,需要好好解释,而且免不得会得来一通数落,他肯定也会觉得是她招惹了太多麻烦吧,总是不让他省心。 沈瑟趴在沙发背上犹豫了很久,终于,她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响了几声。 沈瑟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上下起伏着。 几秒钟后,她终于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忐忑,说道:“我已经回家啦,那个……跟你说一声。” “嗯。”回应她的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沈瑟微微秉着呼吸,在等着他的下文。 可等来的却是匆匆的一句:“回去再说吧。” 就像是平日里闲谈,不,他即便是习惯简短回应,但不会用这样疏离冷淡的语气跟她讲话。 沈瑟因为这句话愣了愣,不过她反应出奇得快:“哦,哦……那好,你先忙吧,我们晚上再说。” 于是电话很快断了线。 一方速战速决,一方毫不留恋。 沈瑟将座机电话慢慢放回原位,然后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下巴点在膝盖上,身体轻轻地、缓缓地摇晃着。 恍惚之间,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那个时候,她经常会为了某个人的只言片语猜度许久,也时常会为了揣测某个人的心思和情绪苦恼良多,更会随着某个人的喜怒变幻自己的哀乐。 这样的习惯和印迹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是过了这么久,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却还是存在着,影响着她。 她没办法控制,也没办法阻止。 意识到自己在卷入一个怎样的旋涡之后,沈瑟的背后有汩汩凉意窜流。 她觉得只是偶然回忆过去,但现实是重蹈覆辙的警钟在敲打着她,让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沈瑟换了个姿势,将侧脸贴在了膝盖上,仿佛这样可以汲取更多的温度似的。 偌大的室内空寂无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又跟以前一样,总是独自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 过了很久后,沈瑟才缓缓直起身,她的腿已经有些麻了,不过她还是麻利地重新抓起电话。 “嘟嘟嘟——”又是急促的忙音。 但沈瑟这次的心情已经很安定和平静,因为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会拒绝她,也永远不会背离她。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不容置喙的笃定,就来源于此。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可谁都知道,那边的人终究会以温暖的形象出现。 果然,一道温和却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传来:“瑟瑟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妈刚才在外面摘菜呢。” 沈瑟用衣服蹭了蹭眼睛,她没哭,就是积聚的委屈一下子翻涌上来,刺挠的她眼睛有点痒。 “我今天休息嘛,没事干就找你了……妈,你想我不?” 沈妈妈噗嗤一下就笑了:“想你,当然想。要不是你前阵子工作太忙,我非得每天给你打个电话不可。最近工作还多吗?能应付的来吗?” “嗯嗯,挺好的,我很喜欢工作,就算是再累也不觉得辛苦。” “喜欢归喜欢,可是还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勉强了。我给你寄过去的鸡肉和鹅肉都吃完了吗?要不我这两天再给你寄一点,你勤快点做着。广告里都说了,平时要吃的营养,身体才能倍棒!” 沈瑟听着沈妈妈一条条叙说着,心情也随之放平放静下来,她歪着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无声回应着母亲的嘱托。 好不容易交待的差不多了,沈妈妈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亲啊?需不需要回老家来办?你们要是回来我就让人赶紧整修一下房子。哎哟,还有好多别的事呢,我得抓紧开始准备了。” 沈瑟还没说什么呢,她已经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说不定是早就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了。 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沈瑟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出来,她和程绍仲不打算有别的仪式,直接结婚就好了。 酒席什么的她也不打算大操大办,两三桌就可以,请来关系好的亲戚和朋友,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比什么盛大的婚宴都要好。 她原本也想着要就这件事跟母亲好好商量的,只是此刻时机成熟,话也到了嘴边,那些话就像是哽在了喉头。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妈妈也有点担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瑟摇摇头,依旧看着自己的戒指,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没有,他昨天正式向我求婚了,我们打算挑个日子直接求婚。” “奥哟,这是好事啊!”沈妈妈高兴极了,就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沈瑟于是也像是沾染到了她的喜悦一般,笑道:“是啊,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第397章 终于到了这一天 沈瑟回到家之后,先用座机给费洛德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些突发情况,实在没办法赶去律所了,明天一定准时上班。 费洛德见此就知道她已经平安了,虽然他很好奇事情发生的原委,但毕竟人安全最重要,于是他便缓了缓神,说道:“律所这边你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你多休息两天也行。但是丫头啊,你可得替自己上点心,别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我这老头子可不经整天这么吓唬的啊。” 他不这么说沈瑟也觉得歉疚得很,这么长时间以来,费洛德帮了她很多很多,有时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来到了安城之后,自己就像是成了“麻烦精”,隔段时间就要出点小状况,别说别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和离谱。 “费律师,真的很抱歉,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她歉声道。 费洛德一听也不得劲了:“别这么说啊,我不是怪你,就是担心你出事。哎呀,说起来,最担心你的人可不是我,你突然没有了消息,可把绍仲给急坏了。这次的事情,你可得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哈。” “嗯,我知道。”沈瑟低低应道。 挂了电话之后,沈瑟使劲挠了挠头,烦恼得不行。 现在她应该立刻给程绍仲报个平安,虽然他极有可能已经从保镖那里得知了情况,但亲口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就像费洛德说的,这个平安可不能随便报,需要好好解释,而且免不得会得来一通数落,他肯定也会觉得是她招惹了太多麻烦吧,总是不让他省心。 沈瑟趴在沙发背上犹豫了很久,终于,她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响了几声。 沈瑟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上下起伏着。 几秒钟后,她终于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忐忑,说道:“我已经回家啦,那个……跟你说一声。” “嗯。”回应她的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沈瑟微微秉着呼吸,在等着他的下文。 可等来的却是匆匆的一句:“回去再说吧。” 就像是平日里闲谈,不,他即便是习惯简短回应,但不会用这样疏离冷淡的语气跟她讲话。 沈瑟因为这句话愣了愣,不过她反应出奇得快:“哦,哦……那好,你先忙吧,我们晚上再说。” 于是电话很快断了线。 一方速战速决,一方毫不留恋。 沈瑟将座机电话慢慢放回原位,然后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下巴点在膝盖上,身体轻轻地、缓缓地摇晃着。 恍惚之间,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那个时候,她经常会为了某个人的只言片语猜度许久,也时常会为了揣测某个人的心思和情绪苦恼良多,更会随着某个人的喜怒变幻自己的哀乐。 这样的习惯和印迹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是过了这么久,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却还是存在着,影响着她。 她没办法控制,也没办法阻止。 意识到自己在卷入一个怎样的旋涡之后,沈瑟的背后有汩汩凉意窜流。 她觉得只是偶然回忆过去,但现实是重蹈覆辙的警钟在敲打着她,让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沈瑟换了个姿势,将侧脸贴在了膝盖上,仿佛这样可以汲取更多的温度似的。 偌大的室内空寂无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又跟以前一样,总是独自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 过了很久后,沈瑟才缓缓直起身,她的腿已经有些麻了,不过她还是麻利地重新抓起电话。 “嘟嘟嘟——”又是急促的忙音。 但沈瑟这次的心情已经很安定和平静,因为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会拒绝她,也永远不会背离她。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不容置喙的笃定,就来源于此。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可谁都知道,那边的人终究会以温暖的形象出现。 果然,一道温和却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传来:“瑟瑟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妈刚才在外面摘菜呢。” 沈瑟用衣服蹭了蹭眼睛,她没哭,就是积聚的委屈一下子翻涌上来,刺挠的她眼睛有点痒。 “我今天休息嘛,没事干就找你了……妈,你想我不?” 沈妈妈噗嗤一下就笑了:“想你,当然想。要不是你前阵子工作太忙,我非得每天给你打个电话不可。最近工作还多吗?能应付的来吗?” “嗯嗯,挺好的,我很喜欢工作,就算是再累也不觉得辛苦。” “喜欢归喜欢,可是还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勉强了。我给你寄过去的鸡肉和鹅肉都吃完了吗?要不我这两天再给你寄一点,你勤快点做着。广告里都说了,平时要吃的营养,身体才能倍棒!” 沈瑟听着沈妈妈一条条叙说着,心情也随之放平放静下来,她歪着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无声回应着母亲的嘱托。 好不容易交待的差不多了,沈妈妈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亲啊?需不需要回老家来办?你们要是回来我就让人赶紧整修一下房子。哎哟,还有好多别的事呢,我得抓紧开始准备了。” 沈瑟还没说什么呢,她已经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说不定是早就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了。 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沈瑟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出来,她和程绍仲不打算有别的仪式,直接结婚就好了。 酒席什么的她也不打算大操大办,两三桌就可以,请来关系好的亲戚和朋友,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比什么盛大的婚宴都要好。 她原本也想着要就这件事跟母亲好好商量的,只是此刻时机成熟,话也到了嘴边,那些话就像是哽在了喉头。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妈妈也有点担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瑟摇摇头,依旧看着自己的戒指,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没有,他昨天正式向我求婚了,我们打算挑个日子直接求婚。” “奥哟,这是好事啊!”沈妈妈高兴极了,就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沈瑟于是也像是沾染到了她的喜悦一般,笑道:“是啊,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第399章 多大的人情 沈瑟回到家之后,先用座机给费洛德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些突发情况,实在没办法赶去律所了,明天一定准时上班。 费洛德见此就知道她已经平安了,虽然他很好奇事情发生的原委,但毕竟人安全最重要,于是他便缓了缓神,说道:“律所这边你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你多休息两天也行。但是丫头啊,你可得替自己上点心,别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我这老头子可不经整天这么吓唬的啊。” 他不这么说沈瑟也觉得歉疚得很,这么长时间以来,费洛德帮了她很多很多,有时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来到了安城之后,自己就像是成了“麻烦精”,隔段时间就要出点小状况,别说别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和离谱。 “费律师,真的很抱歉,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她歉声道。 费洛德一听也不得劲了:“别这么说啊,我不是怪你,就是担心你出事。哎呀,说起来,最担心你的人可不是我,你突然没有了消息,可把绍仲给急坏了。这次的事情,你可得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哈。” “嗯,我知道。”沈瑟低低应道。 挂了电话之后,沈瑟使劲挠了挠头,烦恼得不行。 现在她应该立刻给程绍仲报个平安,虽然他极有可能已经从保镖那里得知了情况,但亲口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就像费洛德说的,这个平安可不能随便报,需要好好解释,而且免不得会得来一通数落,他肯定也会觉得是她招惹了太多麻烦吧,总是不让他省心。 沈瑟趴在沙发背上犹豫了很久,终于,她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响了几声。 沈瑟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上下起伏着。 几秒钟后,她终于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忐忑,说道:“我已经回家啦,那个……跟你说一声。” “嗯。”回应她的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沈瑟微微秉着呼吸,在等着他的下文。 可等来的却是匆匆的一句:“回去再说吧。” 就像是平日里闲谈,不,他即便是习惯简短回应,但不会用这样疏离冷淡的语气跟她讲话。 沈瑟因为这句话愣了愣,不过她反应出奇得快:“哦,哦……那好,你先忙吧,我们晚上再说。” 于是电话很快断了线。 一方速战速决,一方毫不留恋。 沈瑟将座机电话慢慢放回原位,然后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下巴点在膝盖上,身体轻轻地、缓缓地摇晃着。 恍惚之间,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那个时候,她经常会为了某个人的只言片语猜度许久,也时常会为了揣测某个人的心思和情绪苦恼良多,更会随着某个人的喜怒变幻自己的哀乐。 这样的习惯和印迹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是过了这么久,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却还是存在着,影响着她。 她没办法控制,也没办法阻止。 意识到自己在卷入一个怎样的旋涡之后,沈瑟的背后有汩汩凉意窜流。 她觉得只是偶然回忆过去,但现实是重蹈覆辙的警钟在敲打着她,让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沈瑟换了个姿势,将侧脸贴在了膝盖上,仿佛这样可以汲取更多的温度似的。 偌大的室内空寂无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又跟以前一样,总是独自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 过了很久后,沈瑟才缓缓直起身,她的腿已经有些麻了,不过她还是麻利地重新抓起电话。 “嘟嘟嘟——”又是急促的忙音。 但沈瑟这次的心情已经很安定和平静,因为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会拒绝她,也永远不会背离她。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不容置喙的笃定,就来源于此。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可谁都知道,那边的人终究会以温暖的形象出现。 果然,一道温和却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传来:“瑟瑟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妈刚才在外面摘菜呢。” 沈瑟用衣服蹭了蹭眼睛,她没哭,就是积聚的委屈一下子翻涌上来,刺挠的她眼睛有点痒。 “我今天休息嘛,没事干就找你了……妈,你想我不?” 沈妈妈噗嗤一下就笑了:“想你,当然想。要不是你前阵子工作太忙,我非得每天给你打个电话不可。最近工作还多吗?能应付的来吗?” “嗯嗯,挺好的,我很喜欢工作,就算是再累也不觉得辛苦。” “喜欢归喜欢,可是还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勉强了。我给你寄过去的鸡肉和鹅肉都吃完了吗?要不我这两天再给你寄一点,你勤快点做着。广告里都说了,平时要吃的营养,身体才能倍棒!” 沈瑟听着沈妈妈一条条叙说着,心情也随之放平放静下来,她歪着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无声回应着母亲的嘱托。 好不容易交待的差不多了,沈妈妈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亲啊?需不需要回老家来办?你们要是回来我就让人赶紧整修一下房子。哎哟,还有好多别的事呢,我得抓紧开始准备了。” 沈瑟还没说什么呢,她已经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说不定是早就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了。 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沈瑟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出来,她和程绍仲不打算有别的仪式,直接结婚就好了。 酒席什么的她也不打算大操大办,两三桌就可以,请来关系好的亲戚和朋友,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比什么盛大的婚宴都要好。 她原本也想着要就这件事跟母亲好好商量的,只是此刻时机成熟,话也到了嘴边,那些话就像是哽在了喉头。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妈妈也有点担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瑟摇摇头,依旧看着自己的戒指,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没有,他昨天正式向我求婚了,我们打算挑个日子直接求婚。” “奥哟,这是好事啊!”沈妈妈高兴极了,就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沈瑟于是也像是沾染到了她的喜悦一般,笑道:“是啊,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第400章 看不到任何旧时的痕迹 在许多人因为许多事兀自烦扰的这个普通的日子里,在大洋彼岸,纽约证券交易所内传出了一则重磅新闻。 来自中国的一家公司成功在纽交所上市,上市估值超过百亿。 公司并不知名,可以说,在交易信息公布之后,各界都在纷纷猜测着,这是从哪里横空出世的企业,为什么以前从没有听过任何风声。 这家公司叫易和,公司注册的法定代表人叫程绍仲。 消息传回国内,亦在商界引起了极大的讨论和反响。 大多数人对程绍仲这个名字是陌生的,少数有人则是不确定地想着,这位程总,以前莫不是位律师? 而在安城,知晓程绍仲名号的人倒是不少,可对他们来说,这个消息同样惊骇。 有的人开始相询熟悉的朋友和伙伴,想得到更多关于程绍仲的讯息,但有价值的部分寥寥。 不知道谁传出了程绍仲跟杨怀瑾交好,很快,杨会长的门槛也快被踏破了。 杨怀瑾的地位和威望在那,旁人即便是想打探消息,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加上他不欲多谈,于是蜂拥而至的人也都无功而返。 好不容易打发掉这些人,杨怀瑾才腾出一点时间,拨出去一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了,说话时也很客气:“您好,杨会长。” 杨怀瑾笑道:“你现在可是名人了。” 那边也传来笑声:“别折煞晚辈了。” 杨怀瑾笑的更开怀了些,他对如今的场面并不意外,自从知道未来会有这一天之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大家都对你好奇的很,最近有没有时间,跟他们正式见一见。” 程绍仲顿了顿,答:“听您的安排吧,我没有意见。” 杨怀瑾自然是很乐意,将程绍仲介绍给所有人,让他以程家后人的身份重新伫立在世人面前,这是他毕生的夙愿。 老朋友含恨而终,程家败落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失去的一切终于还是都回来了。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中总会有诸多感慨,想当初变故发生的时候他无能为力,如今能帮故人的子孙一把,也算是弥补了他的遗憾。 他对程绍仲说:“那我就看着安排了,定下来之后再通知你。” “麻烦杨会长了。” “还这么客气,有时间到家里来吃顿饭,我们再好好叙叙旧。” “好的。” “还有你的未婚妻,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是,多亏了您帮忙。” “林家那对父子都不地道,跟他们打交道要留个心眼,别吃亏。再有什么事不方便的你就来找我,我出面也能方便些。” 程绍仲又道了声谢。 挂断电话后,程绍仲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大半个城市的景象。 这是他早就选定的地点,往日程氏的大楼已经被推翻,新的写字楼平地而起,看不到任何旧时的痕迹。 他的祖父曾经站在同样的地方,身居高位、意气风发,跟最后的结局形成鲜明的对比。 时过境迁,过去始终是过去,他不曾经历,也不会执着固守,于他来说,对现在和未来的把握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回过头,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程总,这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请过目。” 程绍仲接过。 这是他的新助理,叫宋成岭。 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纪,长相清秀,言行中透露着稳重和成熟。 别看他年纪不算太大,但工作时间已经相当长了,并且之前也是在大公司历练过的,经验相当丰富。 程绍仲看了一眼,答道:“晚上的应酬推了,我有点事。” 宋成岭应下来,除了汇报行程之外,他还有别的事需要报告。 “南城的陆氏刚才打来电话,说董事长陆敬修想跟您吃顿便饭。” 吃顿便饭。 这个说法有些意思。 如果是私人的交情,根本不需要以公司的名义邀约,但如果是商务社交,用这样略显随意的词汇也有点不妥。 宋成岭不了解两人之间的渊源,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夸张和变动,只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达。 程绍仲闻言沉默片刻,而后才答道:“知道了,以后再说。” 看来大老板对这场饭局并不是很感兴趣。 宋成岭直接如此,但半个字都没有多问,他很清楚自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 他欠了欠身打算出去,谁知道程绍仲叫住了他,好像有事要问他。 “来到新环境还适应吗?” 宋成岭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点点头,答:“还好,只怕我能力不够,工作的能力还需要提高。” 程绍仲淡淡笑道:“不要太谦虚了,你在顾氏历练那么多年,该学的早就已经学到了。” 宋成岭便也露出了笑意,整个人放松了些。 他曾经是顾氏的前任总经理助理,是顾绍季的左膀右臂,而在更早之前,他已经接到了程绍仲的委托,进入顾氏,为今天的一切铺路布局。 实话实说,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曾经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当时的顾氏正是如日中天,财力威望正鼎盛,顾兆霆的形势作风也雷厉风行,在安城风头无两,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拉下马,踩入泥地,谈何容易。 可区区几年的功夫,棋盘洗牌,江山易主,又是须臾之间的事。 如今身在此处,真的有种千帆过尽、大浪淘沙后的畅快感慨之意。 宋成岭看着眼前浅淡而笑的男人,好像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他就是这般,没怎么变过。 在可预见的将来,应该也不会变。 …… 南城。 秦颂将程绍仲和易和的消息整理之后,重新递交到了陆敬修的面前。 他此时的心情是忐忑的,不安的,惴惴的,惶恐的。 总之万般滋味在心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曾经他以为胜券在握的事,居然一夜之间就成了泡影。 顾氏倒了,却没影响到程绍仲,后者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了自己的公司,还成功在纽约上市。 这下子程绍仲一跃成为身价百亿的商界新贵,而他们距离最初的目的,真是离得十万八千里了。 秦颂看着坐在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的反应。 第401章 另辟蹊径 陆敬修看完之后,将资料放在了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秦颂在一旁越来越忐忑,心想着难道是boss生气了?在酝酿着怎么追究责任?莫不是要把他给开了? 虽然这有点夸张了,但他是个自我要求很高的人,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他和自己弟弟秦勉的疏忽,到头来把陆氏的钱投进了顾氏那个坑里,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成了业内的笑柄。 大boss生气是应该的,换做是他他也要气的冒火。 他一直在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过了一会儿,陆敬修终于是开口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秦颂:“……”??? 这就……完了? 陆敬修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是:“还等着干什么,要留你一起吃饭?” 秦颂:“……不是,当然不是。这……陆总,您不生气嘛?” 陆敬修的眉目顿时凝了起来:“我当然生气。” 秦颂咽了一下口水,感觉boss有种“想死就把你埋了”的念头。 “陆氏这次的损失,预计有多少?” “前期给付了30%的工程款,大概有八千万。” 八千万。 陆敬修看着他,像是在考虑着这些钱怎么从他身上找补出来。 秦颂差点就给这位衣食父母跪下了:“老板,我就算是给公司白干一百年,我也挣不出这么多钱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旁边配偶少不了,我真的赔不起啊!” 陆敬修道了句“出息”,却也收回了目光,好像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秦颂很想擦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这一下子简直让他元气大伤,他晚上得多喝两碗老鸭汤压压惊了。 “这件事是我决定的,跟你没有关系,不用放在心上。”陆敬修站起身,走到窗前。 秦颂知道boss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就算决策是老板拍板的,可手下的人执行不力,这样的过错也没办法否认。 但他有件事实在是想不通:“程绍仲什么时候成立了一家易和公司,我还以为他会想夺回顾氏,重整程家的家业呢。” 陆敬修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所有的人都防着他图谋顾氏,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另起炉灶,干出了名堂。” 秦颂心里也直呼厉害,程绍仲过去只是个律师而已,就算再有能力,也是为别人打工的。陆敬修有意请他掌管陆氏旗下的文化产业,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无上的优待,但他一直不接受,不免让人觉得这人太孤高清傲,亦或是太贪婪。 没想到他不是孤傲,也不是贪心,只是有自己的宏图谋略,并且最终成功实现了,这样的魄力和胆识,真的不是一般人。 秦颂也服气了,不怪他和秦勉没有发觉,估计连顾绍季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个城府深沉、深谋远虑的哥哥,而连自己亲弟弟都可以置之不顾的人,必定是心肠冷硬,能获得这样的成功,也在意料之中。 “那陆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秦颂问道。 顾氏已经危困重重,各个项目已经停工,加上顾绍季被捕,人心惶惶之下,更是岌岌可危。 如果到了破产的程序,无数的债权人蜂拥而至,不出多久就会将整个企业的资产瓜分,到时候偌大一个公司,说消失也就彻底消失了。 “先等等吧,”陆敬修说,“看看他会怎么做。” 他? 是谁? 秦颂刚想再问一句,就见陆敬修已经转过身,朝外面走去。 他这才循着窗户的方向看过去,花园的草地上,一个母亲带着一双儿女正在读书,估计是看到了有趣的地方,三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天气晴好,草地油绿,人物轮廓精致出众,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秦颂看着悠闲走过去的男人很快融入到了这副画里面,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他感叹着,自家的大boss才是人生赢家啊,有钱有权,还有这么美满的家庭,人生还有什么可求的,损失了一点钱而已,只是小case嘛,完全不用在意。 嘿嘿。 …… 沈瑟接到孔向前的电话时,还觉得奇怪,这老兄怎么会这个时间打来,不是说最近律协有个培训,他在闭关吗? 疑惑地接通后,她最先听到的是尖叫的一声:“啊啊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沈瑟赶紧把手机拿的远了些,耳朵差点都被震聋了。 等到那边的声音小了,她才凑过去,不满道:“孔少爷,您又怎么啦?” 孔向前一腔悲愤,音线都变得幽怨起来:“你真的是太过分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一点口风都不漏。” 沈瑟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事情?” “哼,还装傻。我们在这边都快疯了,课都要上不成了。我说沈瑟,以后我们还能见着程律师……不对,现在应该叫程总了,他成这么大的人物了,肯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可不能这样啊,再发达也不能忘了我们这帮穷朋友!” 沈瑟真是越听越糊涂,孔向前这人向来喜欢开玩笑,很多时候也有些不靠谱,但就算编故事也不会编得这么离谱。 趁着他还在控诉,沈瑟用电脑打开了浏览器,搜索了程绍仲的名字。 很快,她看到了网页上铺天盖地的报道,看着看着,好像就听不清楚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了。 孔向前见沈瑟不说话,以为她成了富太太之后架子就大了,顿时更伤心了:“好歹以前我经常帮你买早餐来着,什么苦力活也是我帮你做,我们的革命友谊啊!你就这样忘了吗?!” 沈瑟回过神来,忙说:“怎么会忘,我……我最近有点忙,所以很多事情顾不上。这样吧,我过阵子回趟南城,请你吃顿大餐,重新找回我们的革命友谊,怎么样?” 孔向前一听顿时舒坦了,平和了:“也不用这样啦,你有这个心意就行。” 然后他轻咳了声,有点憧憬地问道,“以后我要是去安城,提你的名字,会不会很威风啊?” 沈瑟:“威风应该不会,抽风还是可以的。” 孔向前:“……” 他这辈子都别想在沈瑟这里占到一点便宜了,这丫头的嘴要不要这么厉害!!! 第402章 真的准备好了吗 玩笑归玩笑,孔向前正经起来也是蛮正经的。 他沉了沉声,很是认真地对沈瑟说:“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沈瑟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很是照顾她,就像是对待亲妹妹一样,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谢谢。”除了这个,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说的。 孔向前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觉得这样煽情的场面不太适合他们,于是立马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我不管,以后有你这个富太太当后盾,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谁敢挡我的道,我就把你和程总的名号挂出来,吓死他们,哈哈哈。” 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想着狐假虎威了,这老兄可真有出息。 沈瑟哭笑不得,干脆不搭他的腔了。 除了“恭喜道贺”外,孔向前又借机跟沈瑟倒了倒苦水,无非就是被方老大愈发压榨得厉害,简直是不给他活路,好不容易趁着培训出来透透气,结果晚上还要给他加派任务,实在是惨绝人寰啊惨绝人寰。 方进这个人平日里算不上多严厉,还总能看到他和下属乐呵呵的,没有什么老大的架子,可真要是操练人起来,真的是毫不手软啊。 沈瑟光是听着都觉得可怕,但是换个角度来想,在这样的高压下成长的速度肯定会异常的快,孔向前算起来也快入行五年了,马上就到了“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期,如果能经受住这些考验,完成蜕变,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 她把这些话跟他说了,谁知道孔向前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反而是嗤之以鼻。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根本不是这样,他就是存心找茬!存心‘报复’我!” 沈瑟:“……” 老兄,方老大花这么多心思给你找茬、报复你,你多大的脸啊。 沈瑟怕说出来太伤人心,就没好意思直说。 可孔向前是真的委屈的:“你还记得上次我因为一起同性性侵害案找过你吗?” 这个案子沈瑟当然记得,就在不久前,林卓飞的出现还加深了她的印象。 “嗯,怎么了?”她问。 “老大一开始不让我接这个案子,是我看不过去私下里跟那个男生联系上的。本来我也没抱希望能有什么结果,找你帮忙也是为了更安心一点。后来这件事被老大知道了,急赤白脸地凶了我一顿,我还以为他只是生气我私自接触当事人。可是后来我听见他打电话,电话里说的也是这个案子,但是半点没提到我,都是跟你有关的。” 沈瑟握紧手机,愣在了原地。 那边孔向前还很懊恼,也很气愤:“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老大开始没人性了,每次招招手对我说‘小孔啊,来一趟’的时候,我的小心脏都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知道我又完蛋了!” 沈瑟已经听不太进去他现在在说什么了,满心都是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 孔向前也发现了她的走神,叫了她一声。 沈瑟于是平静地说道:“你不要脑补的太多了,哪有那么多的阴谋论,方老大才不是那样的人。” 孔向前一副“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的态度,哼了一声:“不信的话等你亲自跟他求证吧。” 沈瑟又无奈了:“我们隔着几百公里,我怎么问他啊?” 而且因为这种事找上人家,也太小题大做,太搞笑了吧。 谁知道孔向前又接着说:“老大下个周会去安城出差,他怎么都会跟老朋友叙叙旧吧,到时候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方进要来安城? 沈瑟自然不知道这个消息,而此时听到了,也不觉得意外。 随意应了两声之后,她不想再听孔向前叨叨,就挂断了电话。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保持着一个动作,直到某一个瞬间,她长舒一口气,直起了腰身,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 程绍仲回来的时候时间很晚了,他以为沈瑟已经先睡了,可走到房间门前时,却发现里面还透着光亮。 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的就是沈瑟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本书,整个人却困顿地垂着头,看样子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把书从她手里拿起来,然后想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但沈瑟睡得并不沉,这些动作让她很快就醒了。 “你回来啦。”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想要坐起身。 程绍仲却轻轻摁住她的肩膀,说:“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瑟倒是听话地躺了回去,但她却没有阖上眼睛,而眼中的光也越来越亮了。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你现在累吗?不累的话我们谈一谈。” 程绍仲见她真的没有了睡意,于是也不勉强她了,他将外套脱下,领带扯去,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意思是等她说下去。 沈瑟还是坐了起来,她觉得躺着太没气势了。 “想说什么?”程绍仲问她。 沈瑟想了想,回答:“有很多事情,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程绍仲嘴边有了笑意:“没关系,一点点说,我有时间。” 沈瑟看了眼表,时针已经过了12点了,这阵子他都是早出晚归的,他们见面的时间也被急剧压缩了,他们好像每天都会见面,但又像是很久没见过了。 这种感觉真的是不好,她实话实说:“你以后一直会这么忙吗?我想跟你说说话,就要等到后半夜,是吗?” 程绍仲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中有些许歉意:“最近的确有一些突发情况,不过已经顺利解决了,以后除非必要,我都会早点回来,不会让你久等的。” 沈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有的时候女人在意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结果不对,那么其他的一切感觉都是错的。 “昨天我答应了你的求婚,我很高兴,但是今天又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我的脑袋有些混乱。我……想问你,你真的准备好和我结婚了吗?还是说,你觉得这是一种责任,是你需要去完成的一样计划?” 第403章 暂时给不了 听到这句话,程绍仲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沈瑟的眼神移开了些,她说出来之后心里也不太好受,尤其是看到他的样子,她便有些怀疑自己说的这样直白究竟合不合适。 不过程绍仲没有生气,他听到沈瑟这样问的第一反应,亦是自我怀疑。 先前他所隐瞒她的一切,让她规避的所有,在让她远离污浊荆棘丛生的现实之外,是不是也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些许嫌隙。 他将沈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会因为责任感去勉强做一件事?” 沈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知道你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我只是在想,这是不是个好时机。” 这样的话听上去,好像是她要反悔了,戒指还在她的手上,婚约昨天还明明白白地宣誓过,而此时此刻,她产生了怀疑。 沈瑟努力忍住逃避的冲动,有些话就算现在不说,早晚也是要说出来的。 况且时日久了,旧的问题便会生出新的事端,她不愿意看到雪球越滚越大,一味地逃避、安于现实,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的公司上市的消息,我在傍晚的时候看到了……我很替你开心,也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件事情。我只是有点遗憾,在你最辛苦的时候,我没办法给你帮助,也没有给你任何安慰,反而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是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事情担心。”程绍仲看着她,深深地说道,“如果你心里觉得不舒服,尽管对我发脾气,只要别再说什么时机不对。” 沈瑟挣开他的手,然后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也早就过了杞人忧天的日子。但是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就算过了再久,差距始终都会存在。” 程绍仲没有动,就连眼眸都寂静无波。 沈瑟看着他,心中一丝酸疼划过,曾经何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牢牢抓住这个男人,不管怎么样,她能待在他的身边,已经是她渴求的幸福。 可时至今日,她能够做到如此了,她可以这样靠近他,触摸他,拥有他,但是指尖的触感又变得这样轻飘飘的。 她放下了手,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有一位蒋小姐给我打过电话,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正在一起,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她对我说了很多话,其实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边会有很多的追求者,以后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优秀。” “所以呢?”程绍仲打断了她的话,反问她,“我应该再去挑挑选选,选个最好的?” 沈瑟被他的话一堵,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只是想提醒一下他,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现在想清楚了,总比以后反悔要来的好些。 程绍仲几乎将她整个人吸进了眼里,自然也猜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他失笑,但眼里没有什么笑意:“你还真是替我着想,怕我不知足,所以提前给我打个预防针。” 沈瑟不会认为他是在称赞她,而她又没办法针锋相对,于是只能静默不语。 程绍仲的嘴角放平,他问:“事到如今,你还是没办法完全信任我,对吗?” 信任这种东西,其实是很奢侈的,心思多纯净、内心多充盈的人才会全身心地去信赖一个人。 沈瑟不是这样的幸运儿。 或许是从她父亲离世的那一天起,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缺口,谁也不能将其弥补。 在尝试过离别后,她已经习惯性地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在她觉得可以承受失去的这个限度内,才会去触碰一些东西。 喜欢上程绍仲这种人,应该也是缘于这样的理由,。 因为他太好了,好到所有人都认为他不会完整地属于一个平凡的女人。 所以在他离去的时候,她会感觉到伤心,却不会不甘心。 在分手的那段日子里,沈瑟会那么快的抽离出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真的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她跟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未来也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命运兜兜转转的,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的心绪也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她改不了,骨子里的东西总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 “我觉得自己是相信你的,尤其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比谁都明白,你有多爱我。”沈瑟说,“可是我没办法什么都不想去,不去在意周围的环境,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会让我觉得很慌,我怕事情会失控。” 程绍仲看着她有些迷惘和挫败的样子,心里也酸疼起来。 他站起身,让沈瑟靠在他的身上,手掌托住她的后颈,轻轻摩挲着。 “不会的,不会发生那种事的。”他低声说。 沈瑟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腰,不管什么时候,他的怀抱总是很温暖,很坚实,让人觉得躲在他的怀里,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了。 但每每如此,她又在想,要是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怀抱,她能接受吗? 回答是肯定的,这会让她觉得安心,若是否定,则会让她心生惴惴,然后忍不住稍退一步,保持住自己的重心。 她不太懂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正常的,但就算不正常,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她就会把事情弄糟,就像现在一样,说什么都是错的。 沈瑟静静地将脸埋在程绍仲的衣服里,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会胡思乱想。明明在那次的车祸之后,我告诉自己,没什么比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什么都看开一些,开心一点,但是真的遇到了这些,我还是做不到。” 程绍仲抚了抚她的头发,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也自认为做到了,但在沈瑟的心里,这些都不重要,起码不必要。 她真正需要的东西,他暂时还给不了。 第404章 适当的放手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直到沈瑟从程绍仲的怀里抬起头,眼角好像有点点的闪光。 她咬着嘴唇,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程绍仲抬手逝去她的泪花,在她开口之前,他说:“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我们可以再等等。” 等。 这个字眼总会产生许多的遐想,许多的可能,以及无法捕捉的空隙。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所以很多人都害怕等待,无休止的忐忑猜测过后,谁又能保证最后的结果是不是期望得到的。 沈瑟的右手不知觉地握住左手指,硌着的硬物似乎让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又沉默片刻,而后才说道:“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了什么忙,我也可以更加理解你,不会产生这么多的顾虑。我不怕吃苦,再多的困难我相信都能克服,我只是不想总被当成一个脆弱的小女孩,总被你无微不至地保护,好吗?” 程绍仲点了点头:“好。” 沈瑟也跟着点头:“那就好了,我可以回答你,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做一个好妻子,未来还会努力做一个好母亲。但是在结婚之前,有一些事情,我们还需要一起去解决。” 程绍仲在她面前蹲下身,似乎比先前更专注地看向她:“你说。” 沈瑟深深舒了口气,好像一瞬间注入了活力:“那位蒋小姐,你的爱慕者,好像对我很‘感兴趣’。所以,有时间的话,我想去见见她,免得她又做出什么‘过分热情’的事情出来,给我时不时地来个惊吓。” 沈瑟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很明确,程绍仲不肖想便已经懂了。 他想说这件事由他来解决,最多再过几天,蒋夏微就会被蒋莫海急召回美国。蒋莫海再溺爱这个女儿,也不会拿巨额的利益开玩笑。 只是他看着沈瑟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如果她不排斥这种事情,让她看着去做,也未尝不可。 或许在以后,他应该学习的,是适当放手。 他轻轻笑了笑,提醒她:“这位蒋小姐的脾气可不好。” 沈瑟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不过她对蒋夏微也没有太大的恶意,甚至还能有些许的理解。 “她的身家背景那么好,性格骄傲一点是正常的。但是我应该不会打怵,以前上庭的时候有的检察官和法官也很凶,我都不怕他们。” “那你可真厉害,我还以为你会偷偷哭鼻子呢。” ……拜托,不要这么直白地拆穿她好嘛。 沈瑟轻哼一声:“……就开始的那一两次好不好,我之后都没感觉了,很淡定了。” 程绍仲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这次是真心的夸赞:“真棒。” 沈瑟虽然有点美滋滋的,可是又莫名觉得她像是在向老师讨要夸奖的小学生,一时之间又有些别扭。 于是她撇开头,决定翻过这一篇。 时间还早,他们还有的聊呢。 “你怎么不问问林卓飞把我带走都说了些什么呀?”她以为他会很好奇呢,会主动来问她呢。 听到林卓飞的名字,程绍仲的表情明显淡了,他说:“和这个人打过几次交道,作风不是很正派,他说了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感兴趣啊,还说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可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跟他详细说说。 “他知道我是顾绍季的辩护律师,问我想不想帮顾绍季脱罪。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有什么证据握在手里,还很有把握似的。”沈瑟回想着那个时候的场景,“而且他对顾绍季的态度也很奇怪,我本来以为他们关系不太好,可他虽然有些不正经,但看不出对顾绍季的恶意,当时我拿不准,就没有多问。” 程绍仲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的神情也愈发冷凝了。 沈瑟知道他对不喜欢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也没有什么好奇心,若不是她非要拉着他说,他恐怕不会听下去。 她也不愿意勉强他,只不过这件事牵扯到整个案件的走向,容不得一点疏漏。 如果顾绍季有罪,那查明所有的疑点之后就是盖棺定论,再不会有任何的余地。 如果他是无辜的,那就更不能坐视不管,法律是一个人所能做的最低的底线,但只要不突破这个底线,无论他做过什么,都不能被蒙冤审判。 法律的公平之处,和不通“情理”的地方,也恰恰源于此。 程绍仲见沈瑟这么认真,知道不得到确定的答案她是不会放弃的。 于是他顿了顿,说道:“听说他们以前关系不错,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就疏远了。” “哦。”沈瑟对这些并不想深究,她只是想知道要怎么应对林卓飞说的那些话,视而不见是最简单的,可细想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只要在开庭前再找到新的证据,那就可以申请一审延期,到时候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说实话,要是现在就上庭的话,我没有把握可以取得什么突破。” 程绍仲问她:“你想再去找林卓飞?” 沈瑟托起了腮,看着很是苦恼的样子:“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一看到他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不找他的话,好像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想去就去做吧,下次他应该会有点变化。” 沈瑟设想了一下,怎么也觉得不可能。 就林卓飞那个样子,那副做派,那种脾性,要他变成一个谦谦君子,还不如把黑的说成白的来的容易的。 只是有句话也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做律师的有的时候就是要冒一点风险,真要是简简单单就把案子给办了,那律师哪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啊。 于是她挺了挺胸,看着斗志昂扬的样子,话却是对程绍仲说的:“那就麻烦你替我引荐一下吧,看你的面子,他应该也会对我客气一点的。” 这就是她想到的好办法,嘿嘿。 第405章 现在就很好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程绍仲对此却并不“热心”,只是不轻不淡地问:“你确定让我帮忙?” 沈瑟则是殷勤地凑上去:“就是一个小忙,小忙啦。” 程绍仲还是没给个准话:“我考虑一下吧。” “这点小事还要考虑,你可真小气啊,程总。”沈瑟学着他的样子,不急不缓的,像是在拿捏谁似的。 程绍仲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这几日的疲惫积聚到现在,让他感觉已经快到了极限。 可看到沈瑟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能给她。 他终究还是勾了勾唇角,败下阵来:“好,我会安排的。” 沈瑟开心地抱着他的脖子,使劲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然后她埋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种莫名安抚人心的效能。 “我们这样还挺好的。”她口齿有些不清楚地说,“就算吵了架也能很快和好,我不喜欢一个人生闷气,然后冷战很多天的感觉,现在就很好。” 程绍仲轻拍了一下她的腰,反问:“我们吵过架吗?” 沈瑟便倒在他的肩膀上吃吃笑了:“好像没有吧。但是有的时候你太严肃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你在生气。” “是吗,那我改了吧。” “也不用啦,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你要是变得和颜悦色、温柔可亲的,容易招惹来更多的桃花,那样太危险,不太好,还是保持住现状吧……” 沈瑟就这么絮絮叨叨的,慢慢地,困意慢慢袭上身来。 她还有几句话没说完,想直起身来,只是头就像是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眼睛也像是黏上了胶水,连张开都费劲。 程绍仲将她放到了床上,给她调整好睡姿,盖好被子,屋内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等她睡得沉了些,程绍仲才去换衣服,洗漱,然后他回到床边,侧身躺在了沈瑟的一旁。 第二天早晨,当床头的闹钟开始嗡嗡作响时,沈瑟正在做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转换的有些快,她潜意识里想记下来,可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绝大多数景象又都忘记了。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然后想起身去关闹钟,结果在她刚伸出胳膊的时候,有另一只更长的手臂横过来,替她关上了扰人的闹铃。 沈瑟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等到回头一看,看见一旁的男人时,更是大吃一惊。 “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啊不对,我的意思是,你还没去上班吗?” 程绍仲幽幽地看着她,意味很是深长。 沈瑟知道自己表达不恰当,连忙抱着他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补救道:“我都很久没在早晨见过你了嘛,所以有点不太习惯。不过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就习惯了,再不会大惊小怪了,嘿嘿。” 程绍仲捏了一下她的鼻头,然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不再多睡会儿吗,时间还早。”现在才六点半,她为了能赖床半个小时,故意调快了半个小时的闹钟。 程绍仲示意她躺回去,然后说:“你再睡一会,我去准备早餐。” 沈瑟便听话地躺了回去,窝在被子里偷着乐。 一早醒来有人照顾的感觉,嗯,很不赖嘛。 她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个简短的回笼觉,结果脑子里总是会闪过梦中零碎的片段。 唉,那场不算美好的梦啊,硬是把她一大早的好心情给破坏掉了。 半个多小时后,沈瑟洗漱穿戴好走出来,闻到了一阵阵粥的香气。 她其实不太饿,这段时间经常不吃早餐就去上班,所以这个时间五脏庙内还没有反应,但她要是不吃东西就走人,后果应该会非常严重吧。 出于对形势的正确判断,她什么都没说,也没矫情,直接坐在了桌前,捧起碗筷就开始吃饭。 程绍仲坐在她的对面,一边看她吃的欢实,一边好像在回复信息。 沈瑟余光瞥见了,便问道:“谁啊,这么一大早?” 程绍仲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屏幕说:“有人问,我该怎么向他赔罪。” 沈瑟听不明白,满脸都是问号。 程绍仲便将手机递给了她,上面的聊天页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对方发送过来的,程绍仲回复的也就寥寥几个字。 就这几个字,估计会让对方气出内伤。 沈瑟看完之后也差点内伤了。 “完蛋了,等我今天去律所,费律师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程绍仲也喝了口粥,问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瑟把手机重新递到他的面前,让他看清楚对方的言语有多激烈、情绪有多愤懑。 “我觉得费律师有些话说的挺有道理的,你把我们都瞒得这么紧,说明你根本不相信别人。枉费费律师一直护着你,帮着你,换做是我啊,我也得心寒。”沈瑟现在对费洛德很是共情。 原本程绍仲没什么反应的,可听她这么说了,他便决定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了。 “告诉他干什么?前阵子刚大病了一场,还一直有高血压高血糖的毛病,就这样的身子骨,让他跟着担惊受怕到晚上失眠?” 沈瑟:“……” “不相信他的话,我能把你交给他?” 沈瑟:“……” “别听他装可怜,他现在不一定多开心呢。以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巴不得我的身价能再翻几番。” 沈瑟:“…………” 好吧,他赢了,她真的无言以对了。 程绍仲见她终于打住了,才接过手机,方才他还有耐心看着费洛德对他的条条“控诉”,此时是真的不耐烦了,直接几个字扔过去:“到此为止。” 对方静默一会儿,回复过来一个“。”,表示他真的到此为止了。 沈瑟见状也不出声了,闷着头继续喝自己碗里的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什么都不知道,别来找她。 等到早餐吃的差不多了,沈瑟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必须得马上出门,否则又得遇上早高峰,到时候打车都困难。 但在她手忙脚乱要出门时,突然间,门铃竟然响了。 第408章 不想让你走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费律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沈瑟有种说不出的闷然。 费洛德又笑了笑,将那些情绪暂时掩去,他的语气也变得平静了些。 “人不服老还是不行啊,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是时候该想想要怎么过退休生活了。” 费洛德原先是没有想过退休这件事的。 即便是程绍仲已经跟他提过很多次,他始终觉得还不到时候,自己还没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 而且他孤家寡人一个,不工作的话也没地方可以去,没人可以一起玩,还不如出来跟人多接触接触,省得一个人呆得久了得老年痴呆都没人理。 只不过到了现在,他终于认清了情势,也终于明白,先前程绍仲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有这个打算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留下来讨人嫌了,没剩下几天活头了,人就该看开一点,多享受享受生活。 沈瑟听完后却没觉得轻松,她也不觉得这是费洛德的真心话。 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她觉得费律师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管什么大事小事,他都尽量亲力亲为,很少会觉得不耐烦或是懈怠。 对律师这份工作,他是热爱,否则不可能到了现在还保持这样的热情。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说要停下脚步,要放下一切。 连她这样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痛和遗憾,当事人怎么可能真的风轻云淡。 “费律师,有些话或许不应该我来说,但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不告诉您,您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沈瑟努力找着措辞,生怕有哪个地方词不达意。 “关于他的事,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也不太明白,但是他隐瞒的本意是出于对身边人的保护,他不想让您跟着一起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以来您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都记在心底,以后也不会忘记。” 费洛德见她越说越着急,于是示意她不要激动:“你不要多想,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有点儿生气,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我还担心是不是怕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但是刚才我突然想清楚了,这应该是个机会,让我想去尝试一种新的生活。” 沈瑟咬住嘴唇,此时此刻,她宁愿费洛德跟她发脾气,狠狠骂她一顿。 费洛德当然不会骂她,他想对她说的,还是顾绍季那个案子。 “一审之前就不要再动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做。以后办案子的时候也不要冲动,我们是要为当事人发声,但前提是得掌握好规则,要保护好自己。” 沈瑟点了点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泪花。 费洛德看着她,心里也有点酸涩。 他现在能说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沈瑟能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很多事情,还得她自己去经历,自己去感受。 “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先出去吧。”他把笔帽重新打开,像是要继续方才的任务。 沈瑟没有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心中也空落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现在没办法专注投入工作,想着的还都是费洛德方才说的那些话。 费洛德见她不动弹,还以为她有别的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 沈瑟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有些忍不住了。 “没什么。”她闷闷地说。 女孩子的没什么一般都是有什么,费洛德对此也深谙其道,于是便又追问道:“别哭鼻子啊,快跟我说说,有什么不痛快的。” 沈瑟红着眼睛看向他,过了会儿,才更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起我爸爸了。” 费洛德:“……” 这……让他该怎么回答啊。 他知道沈瑟的父亲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平日里也从不会主动提起这些,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可她这个时候怎么会主动说起呢? 疑惑之下,他只能尝试着安慰道:“你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也会替你开心的。” 沈瑟抿着嘴唇,摇摇头。 费洛德又试着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沈瑟又摇摇头。 “那你……”费律师表示自己词穷了。 沈瑟这才告诉他:“我觉得您就像我爸爸一样,平时那么照顾我,爱护我。所以刚才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特别难受。” 费洛德明白了,紧接着也不好受了。 他对沈瑟,一开始只是因为和程绍仲的交情,才对她有两分关注。 早些时候他总爱跟她开开玩笑,逗逗她,也是觉得她年纪小,性格又外向,跟她说说话还挺有趣儿的。 后来慢慢相处的多了,她身上的正直坚强的品性让他很欣赏,同时也被她的乐观感染着,让他打从心底里想多照顾照顾这个女孩子,不想看着她受委屈。 说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待沈瑟,竟也像是寻常人对待女儿一般的心情了。 他叹了口气,又不想让气氛变得太压抑低沉,所以又提高了声线,像以前似的打趣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做梦都会笑醒。而且干嘛说的这么伤感,以后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想见随时能见到嘛。” 沈瑟抹了一下眼睛,费洛德连忙递给她一张纸巾。 “不一样的……”沈瑟还是没办法释怀,“我真的不想你走。” 费洛德有些苦恼了,方才他的心情很糟糕,可以说负能量到了极点,强压着没表现出火气,已经是发挥了他多年的功力了。 而现在呢,倒是不生气,也不暴躁了,只是变得无所适从了。 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教过他,一个小女孩在他面前表现得这般楚楚可怜时,他该作何反应。 若是有经验的父亲,大概会告诉他,小公主们撒娇耍赖的时候,就别想着怎么拒绝,予取予求,听之任之,这才是真理啊。 第409章 还能继续做律师吗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走进费洛德的办公室后,沈瑟明显感觉到了里面有种不一样的气息,比往日更清冷低沉的低气压。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没有抬头,好像在写着什么,直到沈瑟走过去,叫了声“费律师”,费洛德才从案桌后抬起头,凝着眉望向她。 沈瑟莫名有点紧张,以前费洛德虽然不是总对她和颜悦色的,会时不时地跟她呛上两句,或者在她工作做得有所欠缺时责问两句,这些都是常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淡过,就好像对她全然失望了似的。 沈瑟心里更揪紧了些,她低声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费洛德看了她几秒钟,而后叹了口气,对她说:“坐下说吧。” 沈瑟便坐在了他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自然地摸索着裤子的料子。 有些事她觉得应该主动跟费洛德解释解释,不管是关于她的,还是程绍仲的,能说多少算多少。 可她又怕抓不住重点,浪费时间不说,费洛德估计也会听得不耐心。 所以保险起见,她还是又多问了句:“费律师,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费洛德的笔尖点在纸面上,晕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他发现之后便将笔拿开,可白色的纸上已经有了一片污迹,不可能再摸除掉了。 于是他皱紧了眉头,将那张纸撕掉,扔进了旁边的废旧文件回收袋里。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重新看向沈瑟,回答了她的问题:“工作时间,不谈私人的事情。顾绍季的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这是沈瑟始料未及的,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准备。 不过汇报案情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很快整顿了心神,将目前的情况大体讲述了一下。 其中,对于林卓飞的那个可能的“突破点”,她也没有隐瞒。 “林卓飞?”不知道为什么,费洛德的面色更沉重了些,“他怎么会提出帮顾绍季,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差吗?” “之前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昨天见到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跟顾绍季的关系有点不一般,好像跟外面传闻的有些出入。” 费洛德暂时沉默下来,他跟林家的接触不多,但早些年顾兆霆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林路进可是个老狐狸,别看平日里表现得风轻云淡,实际上心思比谁都要重,不得不好好防着这个人。 至于他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后者接近顾绍季,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必要的话,就想办法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那个时候费洛德的目标是顾家,别的人怎么样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亦不知道后来发生了怎样的曲折,总之林路进比先前更低调和神隐了,至于顾绍季,还真就跟林卓飞断了联系,再没听说两人交往过密。 这些本来已经是陈年旧事,就在方才一瞬间,他突然又想了起来。 他思索片刻后,对沈瑟说:“我觉得这件事先放放,等到一审开庭后,如果掌握了新的证据,我们再按程序提交。” 沈瑟闻言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要等到一审后?要是现在就能证明有新的证据出现,我们可以申请延期开庭,到时候对我方更有利一些啊。” 费洛德提醒她:“还有三四天的时间,你觉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些?” “我想试一试。” “作为被告人的辩护律师,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费洛德的语气很是严肃,也很是犀利,“万一哪个环节出现错误,影响了法官对你的印象,从而质疑你的能力和专业,你能保证对当事人不会产生不利后果吗?” “我……” “不要觉得检察院是走程序,很多事不经过他们的手,你想搬到法庭上应用,你知不知道有多难?” 沈瑟说不出话了,因为费洛德已经让她无话可说。 费洛德却还觉得不够似的,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就像是在敲着沈瑟的脑袋似的,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这个案子是由我移交给你的,我就有义务一跟到底。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自己退出。” 沈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着实是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费律师,就算是我考虑不周,在您的批评指正下,我会努力改正的。我不想退出,更不愿意半途而废,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她也绷着脸,字字句句真挚且坚定地说道。 “那就给我看看你负责到底的决心。”费洛德将笔帽戴上,然后语气终于放缓了些,“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吧。” 事情似乎又出现了转机,沈瑟实在是搞不懂他的心思了。 不过她也是就事论事,事已至此,就算是行不通,她也不介意把原先的计划告诉他。 “我想让程绍仲替我引荐一下林卓飞,有他的面子,我想林卓飞应该会比较配合的。” “配合?”费洛德嗤笑一声,“林家那个纨绔子弟可不是个安分的人,你觉得靠什么能让他心悦诚服,钱财,还是名望?”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她实在是不想这样说下去了,在她的印象里,费洛德从来不是一个冷嘲暗讽的人。 “费律师,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对你没有不满。” “那就是对他,你心里还有气?” 这个他是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这下子费洛德没有再否认,他的眼睛也望向一边,不再看着沈瑟。 沈瑟好像是已经找到了事情的症结,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程绍仲自己不解释,由她来代劳,她能帮忙解释明白吗?会不会恰好适得其反? 正在犹豫着,她听到费洛德低缓着开口道:“丫头,我是真的老了,到了时间该急流勇退了。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就变成了蛮不讲理,你可不要怪我啊。” 沈瑟愣了愣,看到的就是费洛德脸上浮现出的涩然和自嘲。 第410章 悖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费律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沈瑟有种说不出的闷然。 费洛德又笑了笑,将那些情绪暂时掩去,他的语气也变得平静了些。 “人不服老还是不行啊,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是时候该想想要怎么过退休生活了。” 费洛德原先是没有想过退休这件事的。 即便是程绍仲已经跟他提过很多次,他始终觉得还不到时候,自己还没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 而且他孤家寡人一个,不工作的话也没地方可以去,没人可以一起玩,还不如出来跟人多接触接触,省得一个人呆得久了得老年痴呆都没人理。 只不过到了现在,他终于认清了情势,也终于明白,先前程绍仲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有这个打算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留下来讨人嫌了,没剩下几天活头了,人就该看开一点,多享受享受生活。 沈瑟听完后却没觉得轻松,她也不觉得这是费洛德的真心话。 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她觉得费律师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管什么大事小事,他都尽量亲力亲为,很少会觉得不耐烦或是懈怠。 对律师这份工作,他是热爱,否则不可能到了现在还保持这样的热情。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说要停下脚步,要放下一切。 连她这样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痛和遗憾,当事人怎么可能真的风轻云淡。 “费律师,有些话或许不应该我来说,但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不告诉您,您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沈瑟努力找着措辞,生怕有哪个地方词不达意。 “关于他的事,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也不太明白,但是他隐瞒的本意是出于对身边人的保护,他不想让您跟着一起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以来您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都记在心底,以后也不会忘记。” 费洛德见她越说越着急,于是示意她不要激动:“你不要多想,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有点儿生气,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我还担心是不是怕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但是刚才我突然想清楚了,这应该是个机会,让我想去尝试一种新的生活。” 沈瑟咬住嘴唇,此时此刻,她宁愿费洛德跟她发脾气,狠狠骂她一顿。 费洛德当然不会骂她,他想对她说的,还是顾绍季那个案子。 “一审之前就不要再动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做。以后办案子的时候也不要冲动,我们是要为当事人发声,但前提是得掌握好规则,要保护好自己。” 沈瑟点了点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泪花。 费洛德看着她,心里也有点酸涩。 他现在能说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沈瑟能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很多事情,还得她自己去经历,自己去感受。 “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先出去吧。”他把笔帽重新打开,像是要继续方才的任务。 沈瑟没有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心中也空落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现在没办法专注投入工作,想着的还都是费洛德方才说的那些话。 费洛德见她不动弹,还以为她有别的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 沈瑟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有些忍不住了。 “没什么。”她闷闷地说。 女孩子的没什么一般都是有什么,费洛德对此也深谙其道,于是便又追问道:“别哭鼻子啊,快跟我说说,有什么不痛快的。” 沈瑟红着眼睛看向他,过了会儿,才更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起我爸爸了。” 费洛德:“……” 这……让他该怎么回答啊。 他知道沈瑟的父亲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平日里也从不会主动提起这些,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可她这个时候怎么会主动说起呢? 疑惑之下,他只能尝试着安慰道:“你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也会替你开心的。” 沈瑟抿着嘴唇,摇摇头。 费洛德又试着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沈瑟又摇摇头。 “那你……”费律师表示自己词穷了。 沈瑟这才告诉他:“我觉得您就像我爸爸一样,平时那么照顾我,爱护我。所以刚才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特别难受。” 费洛德明白了,紧接着也不好受了。 他对沈瑟,一开始只是因为和程绍仲的交情,才对她有两分关注。 早些时候他总爱跟她开开玩笑,逗逗她,也是觉得她年纪小,性格又外向,跟她说说话还挺有趣儿的。 后来慢慢相处的多了,她身上的正直坚强的品性让他很欣赏,同时也被她的乐观感染着,让他打从心底里想多照顾照顾这个女孩子,不想看着她受委屈。 说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待沈瑟,竟也像是寻常人对待女儿一般的心情了。 他叹了口气,又不想让气氛变得太压抑低沉,所以又提高了声线,像以前似的打趣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做梦都会笑醒。而且干嘛说的这么伤感,以后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想见随时能见到嘛。” 沈瑟抹了一下眼睛,费洛德连忙递给她一张纸巾。 “不一样的……”沈瑟还是没办法释怀,“我真的不想你走。” 费洛德有些苦恼了,方才他的心情很糟糕,可以说负能量到了极点,强压着没表现出火气,已经是发挥了他多年的功力了。 而现在呢,倒是不生气,也不暴躁了,只是变得无所适从了。 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教过他,一个小女孩在他面前表现得这般楚楚可怜时,他该作何反应。 若是有经验的父亲,大概会告诉他,小公主们撒娇耍赖的时候,就别想着怎么拒绝,予取予求,听之任之,这才是真理啊。 第411章 何必执着这一个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下子钱建就算是再乐观也没办法安慰自己说还有任何的可能性,他不免苦笑一声,说:“你们律师的嘴皮子都是这么厉害吗,一点都不饶人。” 沈瑟回答:“我说话是直白了些,如果让你觉得有任何不舒服,我很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太厚脸皮了。”钱建见冰激凌快化了,便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吃到嘴里,抹茶味可真苦啊,苦得舌尖都发涩了。 然后他扔下勺子,摇了摇头说:“这家店的口味真是变了,以前做的没这么难吃来着。” 两个人都清楚,不是东西的味道变了,只是心情与以往不同了而已。 沈瑟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手表,快到上班的时间了,她该走了。 她站起身,可不知道为什么,头突然有些晕乎乎的,眼前也有些黑影,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向前摔倒。 还是钱建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用胳膊将她托住,才没让她摔下去。 “你没事吧?”钱建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没事。”沈瑟的声音有些虚浮,就连肢体也是,她甚至都没办法离开钱建的支撑。 钱建见她脸色一瞬间变得特别苍白,更担忧了,他让她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然后蹲下身,替她煨着手,方才一触到她的掌心时,他发现她的体温特别低,还有冰凉的湿意。 “好些了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沈瑟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钱建没办法,只好在这陪着她,并且仔细观察着她的情况。 好在沈瑟慢慢恢复了正常,身体也不似方才那般难受了。 她见钱建像是吓到了,还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大事儿。” 钱建这才稍稍舒了口气:“没大事就好,可你这个样子没办法去上班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沈瑟想到还有一堆工作,而且昨天已经翘了一天班了,实在不能再任性地请假。 她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回答:“不用,我感觉好多了。上班时间快到了,我不能在这耽搁太久,先走了。” 说着,她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等到整个人站稳了,才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钱建哪能放心她自己走,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在他的坚持下,沈瑟还是坐了他的车回答了公司楼下。 “谢谢你。”沈瑟要下车前,转头认真又客气地对他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这边了,恐怕不太方便。”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到了这个时候,钱建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保持最后一点风度。 天底下的漂亮女孩那么多,他何必执着于这一个。 而且就像沈瑟说的,他真的不见得有多喜欢她,真的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做这些事,也许只是出于男人的那点好胜心吧。 他不觉得自己比任何男人差,所以也有信心沈瑟会对他产生情愫。 但事实证明过度自信的后果有时就会导致自取其辱,这一回他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以后再面对同样的情况时,他大概率不会再如此自负和莽撞了。 沈瑟朝他笑了笑,然后没再说什么,直接走下了车。 乘着电梯上楼时,她托着自己的头,还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有一个漩涡,将清醒和意识都卷了进去。 来到律所,大多数人已经在座位上准备开始工作了。 沈瑟努力掩盖着身体的不舒服,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到了下午茶的时候,马薇薇倾过身来递给沈瑟一包点心,悄声对她说:“沈律师,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肯定饿了吧,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沈瑟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自然也没什么胃口,她朝马薇薇感谢地笑了笑,却没接东西。 马薇薇终于发现了她的反常,讶异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注目过来,看到沈瑟的样子,也都应和起来:“是啊,沈律师,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沈瑟用手背触了触脸颊,方才还冰凉的皮肤,此刻又热燥起来了。 她想说自己没事,可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甚至有人围到了她的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甚至连李芳都走过来,状似担心道:“真的不舒服的话就回家休息吧,不要硬撑着了,我帮你跟费律师说说。” 沈瑟说不上是受宠若惊,但这样的待遇跟先前相比的确大相径庭。 她根本就插不上什么话,都是其他人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的头似乎也越来越疼了。 就在这时,费洛德的出现,解了她的困窘。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活都干完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严厉,但对所有人的仍有极大的威慑,大家一哄而散,专心去干自己的活了。 沈瑟也松了口气,不过她没去看费洛德,这个场面她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否则不知道又得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沈瑟最先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 她走路的时候觉得有些头重脑轻的,脚底就像踩着棉花,没有半点实感。 这到底是这么了,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怎么现在就像是随时要晕倒似的。 她不想出糗,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努力不表现出异常。 就在她刚走出门口时,后面传来一声:“等等。” 回头一看,是费洛德追了上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对沈瑟说:“我送你回去吧。” 这……沈瑟直觉不行。 “不用麻烦了费律师,谢谢您的好意……”她还想客气地跟他撇开关系。 但费洛德话也不让她多说,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办公区内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了几声感叹。 有的人就是命好啊,羡慕不来,真的羡慕不来。 还有的人想着,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全占了,现在得意,以后当心乐极生悲。 第410章 悖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闻言没有立刻回答。 现今社会上的职业女性大抵都会遇到这样的抉择。 除非下定决心不准备步入婚姻,否则家庭和事业之间的衡量避不可免。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这样问她了,她仍可以回答没想好,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 但她呢,可以把自己也糊弄过去吗? 马薇薇见沈瑟的表情有些凝重,给董晓倩使了个眼色之后,语气轻快地换了一个话题:“沈律师,我们所里下个月初会出去团建两天天,这是每年的惯例。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啊?” 团建? 这种活动大学的时候参加的倒不少,工作之后反而没有机会体验了。 沈瑟便问道:“一般都会去什么地方啊?” “嗯……我们也是第二年参加,去年去了山上野营,听说往年还去过度假村和温泉中心,可好了。” 沈瑟现在哪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心情,去这种地方应该也不会轻松自在,到时候干脆找个由头请假吧。 马薇薇见她对这个话题也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吐了吐舌头,暂时没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正巧咖啡也制作好了,三个人各拿到自己的咖啡,一块走出去,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在她们等着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有一辆捷豹出现,停在了她们面前。 斑马线上停车可是要扣分罚款的,但来人像是根本不在意似的,大喇喇地停在这,半点没觉得哪儿不对。 他降下车窗,探出头来朗声说道:“三位美女,有没有时间啊,我请你们喝杯咖啡。” 马薇薇和董晓倩都是一愣,然后连忙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意思是她们有。可一想又不太对,她们又不认识他,这样的要求本身就很无礼好吗? 她们以为这是个搭讪的痞子,脸上顿时浮现出戒备,不过就在这时,沈瑟迈开了步子,向前走了两步,对那人说道:“这里不能停车的,你赶紧走吧。” 来人嘿嘿笑了两声,很高兴似的:“你在关心我啊,没事儿,要拍早就拍下来了。” 不知道这是心真大啊,还是仗着什么有恃无恐啊。 此时斑马线的绿灯亮了,马薇薇和董晓倩问沈瑟要不要走,她们有些迟疑,因为看见两人好像是认识的样子。 沈瑟还没回答,眼前的人便抢先说道:“沈律师就先不回去了哈,我找她有点事儿,两位美女先走吧,注意安全,再见。” 说话倒是挺有礼貌的,就是表情有点欠打,马薇薇和董晓倩对他的印象一般,只是她们又没有立场说什么,只朝着沈瑟点点头,然后就手挽着手离开了。 在她们走过马路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车上的男人殷勤地走下来,替沈瑟打开车门,哪怕后者对他并不热络,他也看不出失落,依旧笑嘻嘻的。 等到车子开走之后,董晓倩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这个男人不就是那天的……” …… 沈瑟其实并不想跟他走这一趟的,但是有些话如果不说清楚,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要好好地说一下,以防再有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 对比沈瑟脸色的凝重,钱建却没有半点儿不自在,仿佛上回的表白被拒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 他笑着问沈瑟:“你想去什么地方,咖啡馆,还是甜品店?” “不用了,随便找个能停车的地方聊聊吧,我还要回去上班,时间有点紧。”沈瑟淡淡说道。 钱建应了声,最后还是找了家冰激凌店,店里的装修风格粉粉嫩嫩的,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风格,他对这种地方驾轻就熟的很。 可是沈瑟不是年轻的小女孩了,对她来说,什么地方不重要,吃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和人。 钱建买来了一大桶冰激凌球,里面各色各口味的都有,看着很有食欲。 “先尝尝这个吧,天儿这么热,吃点凉凉的东西很舒服的。”他热情地招呼道。 沈瑟没有动,语气依旧是平淡的:“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钱建的笑意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有点懊丧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很是挫败。 “我鼓足了勇气才来找你的,这么多天没和你联系,我……我真的想见见你。” “我认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而且很快要结婚了,对你的情谊,我很感谢,可是我没办法接受。” “是啊,我知道。可是我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万一哪天有机会……” “不会有那种机会的。”沈瑟的眉眼间都有坚决的冷意,她原本不想表现得太绝情冷硬,可是表达委婉的话,对方或许以为她在欲擒故纵,“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我是单身一人,我也不会选择你。” 钱建的表情彻底僵住了,他看着沈瑟冷淡的样子,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嘶嘶漏风似的。 被一个女人拒绝到这个地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呢,真是……残忍啊。 他尴尬地呵笑一声,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呢?你又没有深入地了解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那你为什么认定你非常喜欢我呢?我们才见过几面,交流的也不多,你也根本不了解我,你怎么能确定非我不可呢?” 钱建有些语塞。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悖论中,不管承认与否,他都没有立场要求沈瑟改变对他的看法,或者是给他一个可能的机会。 沈瑟知道方才的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在生活中她不习惯这样与人讲话,因为这不是法庭辩论,没必要将逻辑思维讲的那么模式化法条化。 但是这样的方式往往能将人“唬住”,让他们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从而便会约束自己的行为。 沈瑟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耐心,也不觉得有纠缠的必要。 所以看到钱建对自己产生质疑后,她没有缓和语气,而是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钱先生,我不想成为你迫切实现的‘阶段性目标’,也没有兴趣接受一段‘体验式情感’。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没有办法配合你的行为,不好意思。” 第411章 何必执着这一个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下子钱建就算是再乐观也没办法安慰自己说还有任何的可能性,他不免苦笑一声,说:“你们律师的嘴皮子都是这么厉害吗,一点都不饶人。” 沈瑟回答:“我说话是直白了些,如果让你觉得有任何不舒服,我很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太厚脸皮了。”钱建见冰激凌快化了,便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吃到嘴里,抹茶味可真苦啊,苦得舌尖都发涩了。 然后他扔下勺子,摇了摇头说:“这家店的口味真是变了,以前做的没这么难吃来着。” 两个人都清楚,不是东西的味道变了,只是心情与以往不同了而已。 沈瑟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手表,快到上班的时间了,她该走了。 她站起身,可不知道为什么,头突然有些晕乎乎的,眼前也有些黑影,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向前摔倒。 还是钱建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用胳膊将她托住,才没让她摔下去。 “你没事吧?”钱建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没事。”沈瑟的声音有些虚浮,就连肢体也是,她甚至都没办法离开钱建的支撑。 钱建见她脸色一瞬间变得特别苍白,更担忧了,他让她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然后蹲下身,替她煨着手,方才一触到她的掌心时,他发现她的体温特别低,还有冰凉的湿意。 “好些了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沈瑟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钱建没办法,只好在这陪着她,并且仔细观察着她的情况。 好在沈瑟慢慢恢复了正常,身体也不似方才那般难受了。 她见钱建像是吓到了,还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大事儿。” 钱建这才稍稍舒了口气:“没大事就好,可你这个样子没办法去上班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沈瑟想到还有一堆工作,而且昨天已经翘了一天班了,实在不能再任性地请假。 她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回答:“不用,我感觉好多了。上班时间快到了,我不能在这耽搁太久,先走了。” 说着,她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等到整个人站稳了,才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钱建哪能放心她自己走,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在他的坚持下,沈瑟还是坐了他的车回答了公司楼下。 “谢谢你。”沈瑟要下车前,转头认真又客气地对他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这边了,恐怕不太方便。”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到了这个时候,钱建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保持最后一点风度。 天底下的漂亮女孩那么多,他何必执着于这一个。 而且就像沈瑟说的,他真的不见得有多喜欢她,真的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做这些事,也许只是出于男人的那点好胜心吧。 他不觉得自己比任何男人差,所以也有信心沈瑟会对他产生情愫。 但事实证明过度自信的后果有时就会导致自取其辱,这一回他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以后再面对同样的情况时,他大概率不会再如此自负和莽撞了。 沈瑟朝他笑了笑,然后没再说什么,直接走下了车。 乘着电梯上楼时,她托着自己的头,还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有一个漩涡,将清醒和意识都卷了进去。 来到律所,大多数人已经在座位上准备开始工作了。 沈瑟努力掩盖着身体的不舒服,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到了下午茶的时候,马薇薇倾过身来递给沈瑟一包点心,悄声对她说:“沈律师,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肯定饿了吧,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沈瑟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自然也没什么胃口,她朝马薇薇感谢地笑了笑,却没接东西。 马薇薇终于发现了她的反常,讶异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注目过来,看到沈瑟的样子,也都应和起来:“是啊,沈律师,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沈瑟用手背触了触脸颊,方才还冰凉的皮肤,此刻又热燥起来了。 她想说自己没事,可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甚至有人围到了她的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甚至连李芳都走过来,状似担心道:“真的不舒服的话就回家休息吧,不要硬撑着了,我帮你跟费律师说说。” 沈瑟说不上是受宠若惊,但这样的待遇跟先前相比的确大相径庭。 她根本就插不上什么话,都是其他人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的头似乎也越来越疼了。 就在这时,费洛德的出现,解了她的困窘。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活都干完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严厉,但对所有人的仍有极大的威慑,大家一哄而散,专心去干自己的活了。 沈瑟也松了口气,不过她没去看费洛德,这个场面她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否则不知道又得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沈瑟最先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 她走路的时候觉得有些头重脑轻的,脚底就像踩着棉花,没有半点实感。 这到底是这么了,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怎么现在就像是随时要晕倒似的。 她不想出糗,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努力不表现出异常。 就在她刚走出门口时,后面传来一声:“等等。” 回头一看,是费洛德追了上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对沈瑟说:“我送你回去吧。” 这……沈瑟直觉不行。 “不用麻烦了费律师,谢谢您的好意……”她还想客气地跟他撇开关系。 但费洛德话也不让她多说,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办公区内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了几声感叹。 有的人就是命好啊,羡慕不来,真的羡慕不来。 还有的人想着,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全占了,现在得意,以后当心乐极生悲。 第412章 不想被他说服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费洛德一路拉着沈瑟来到了停车场,期间沈瑟很多次都想跟他说句话,但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费洛德拉开车门,沈瑟才深吸了口气,说道:“费律师,不用麻烦您送我回去,而且让同事看到了影响不太好。” 刚才的场景还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怎么编排呢,沈瑟想想都觉得头疼。 费洛德的表情也很凝重,但他却不是因为在意别人的看法。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明天开始给你放两天假,休息好了再来上班。” 他的语气有些重,沈瑟下意识地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关心自己呢。 她无所谓地笑笑,说:“您是怕我倒在工作岗位上,向单位申请工伤吗?放心啦,我没那么脆弱,不会给费律师破财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的,上车。”费洛德将她推上了车,随即自己也坐上了驾驶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 沈瑟倒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奈何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只能托着头靠在车座上,半阖着眼睛,有些恹恹的。 而费洛德的面色也不好,就像是个炸药包,谁不小心点着了就得炸谁。 这个时候,偏偏有“不长眼”的打过电话来,费洛德的眉头一蹙,看上去更窝火了。 沈瑟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个电话,直到费洛德冷哼一声,说道:“程总怎么来找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了,您现在时间多宝贵啊。” 沈瑟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 费洛德也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嘴角有些嫌弃地抿了一下。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费洛德更是冷嗤:“算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担待不起。” 说实话,费洛德从来不会对人冷嘲热讽的,更别提他一直护着的人了。 不光沈瑟,估计连电话那头的人也会觉得有些刺耳。 但沈瑟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还是理解和忧伤。 她也在想,某人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个软话呢,费律师是个多好哄的人啊,说不定消气了之后就改变主意了,就不会提什么退休离开之类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们还跟以前一样愉快地相处,这样不好吗? 沈瑟甚至都想把手机夺过来,对着某人吼上两句。 费洛德短暂地沉默了会儿,好像是在听人讲话,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倒是没方才那么冲了,不过心情仍旧不怎么爽利。 “我现在真的没时间,不是借口,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着他又瞥了沈瑟一眼。 沈瑟忙跟他示意,说自己没问题,待会儿就可以下车,让他尽管去赴约。 费洛德看着她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顿,轻叹了声之后,复又说道:“那好吧,待会儿见吧。” 挂了电话后,沈瑟莫名松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路边的方向:“我就在这下车就行。” 费洛德却没停下,车子仍旧以原速行驶着:“急什么,所有的事等我送你回去之后再说。” 沈瑟弯了弯嘴唇,心想着费律师还真是疼她。 嗯,让某人等一会儿也好,省得都是别人迁就他,也让他尝尝等人的滋味儿。 车子很快到了楼下,沈瑟要下车前,费洛德叫住她,然后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这是我平日里记下的一点心得体会,你随意看看,要是有用就借鉴借鉴,没用的话就扔了吧。” 这是本黑色的牛皮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纸壳。 但这本看似老旧的本子,实则承载着沉甸甸的情谊,让人几乎接不动。 “费律师,您……”沈瑟的眼眶又有些发热,而且酸酸胀胀的,让她分外的难受。 费洛德便将笔记本塞进了她的包里,意思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的举动看似霸道,可这样东西,却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 许多刚进行的律师拜师多年,也不见得能从师父那里得到什么多少真心的经验传授。 律师这行看的是能力,更是经验,没有人手把手带着,靠自己跌跌撞撞地去摸索,不知道要走多少的弯路。 沈瑟从来没有正式地向费洛德拜过师,后者平日里稍稍给她一些提点已经是厚待了,而现在,他将这份东西给她,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我、我受不起,我不能要。”沈瑟想把东西再拿出来。 费洛德压住了她的手腕,温声说道:“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别推辞了,赶紧回家吧。” 沈瑟咬住嘴唇,先前她其实已经快说服自己了,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悲欢离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费律师想要重新开始一段生活,她就祝福好了,不要再带给他任何困扰。 可此时此刻,她却又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挽留他,想让他继续留在律所里,想每天见到他喊一声费律师。 “费律师,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德诚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放手不可惜吗?” 费洛德的眼里有些许怅惘:“可惜啊,怎么不可惜。不过有些东西,就算再喜欢,再舍不得,也不一定非要抓在手里不放。说不定等到你放手之后,它会变得更好,那样自己也会开心,不是吗?” 沈瑟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想被他说服。 费洛德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掌心还是落在了她的发顶。 就像父亲一样,安慰着失落伤心的女儿。 “丫头,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以后你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要用心、留心和宽心。不要把人想的太简单,当然,也不要抛弃热情和赤诚。心中充满正义感,目光不断往返于规范与事实之间,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有很多人只能做到一半,要是你能都做好,那你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律师。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412章 不想被他说服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费洛德一路拉着沈瑟来到了停车场,期间沈瑟很多次都想跟他说句话,但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费洛德拉开车门,沈瑟才深吸了口气,说道:“费律师,不用麻烦您送我回去,而且让同事看到了影响不太好。” 刚才的场景还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怎么编排呢,沈瑟想想都觉得头疼。 费洛德的表情也很凝重,但他却不是因为在意别人的看法。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明天开始给你放两天假,休息好了再来上班。” 他的语气有些重,沈瑟下意识地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关心自己呢。 她无所谓地笑笑,说:“您是怕我倒在工作岗位上,向单位申请工伤吗?放心啦,我没那么脆弱,不会给费律师破财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的,上车。”费洛德将她推上了车,随即自己也坐上了驾驶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 沈瑟倒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奈何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只能托着头靠在车座上,半阖着眼睛,有些恹恹的。 而费洛德的面色也不好,就像是个炸药包,谁不小心点着了就得炸谁。 这个时候,偏偏有“不长眼”的打过电话来,费洛德的眉头一蹙,看上去更窝火了。 沈瑟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个电话,直到费洛德冷哼一声,说道:“程总怎么来找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了,您现在时间多宝贵啊。” 沈瑟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 费洛德也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嘴角有些嫌弃地抿了一下。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费洛德更是冷嗤:“算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担待不起。” 说实话,费洛德从来不会对人冷嘲热讽的,更别提他一直护着的人了。 不光沈瑟,估计连电话那头的人也会觉得有些刺耳。 但沈瑟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还是理解和忧伤。 她也在想,某人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个软话呢,费律师是个多好哄的人啊,说不定消气了之后就改变主意了,就不会提什么退休离开之类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们还跟以前一样愉快地相处,这样不好吗? 沈瑟甚至都想把手机夺过来,对着某人吼上两句。 费洛德短暂地沉默了会儿,好像是在听人讲话,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倒是没方才那么冲了,不过心情仍旧不怎么爽利。 “我现在真的没时间,不是借口,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着他又瞥了沈瑟一眼。 沈瑟忙跟他示意,说自己没问题,待会儿就可以下车,让他尽管去赴约。 费洛德看着她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顿,轻叹了声之后,复又说道:“那好吧,待会儿见吧。” 挂了电话后,沈瑟莫名松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路边的方向:“我就在这下车就行。” 费洛德却没停下,车子仍旧以原速行驶着:“急什么,所有的事等我送你回去之后再说。” 沈瑟弯了弯嘴唇,心想着费律师还真是疼她。 嗯,让某人等一会儿也好,省得都是别人迁就他,也让他尝尝等人的滋味儿。 车子很快到了楼下,沈瑟要下车前,费洛德叫住她,然后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这是我平日里记下的一点心得体会,你随意看看,要是有用就借鉴借鉴,没用的话就扔了吧。” 这是本黑色的牛皮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纸壳。 但这本看似老旧的本子,实则承载着沉甸甸的情谊,让人几乎接不动。 “费律师,您……”沈瑟的眼眶又有些发热,而且酸酸胀胀的,让她分外的难受。 费洛德便将笔记本塞进了她的包里,意思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的举动看似霸道,可这样东西,却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 许多刚进行的律师拜师多年,也不见得能从师父那里得到什么多少真心的经验传授。 律师这行看的是能力,更是经验,没有人手把手带着,靠自己跌跌撞撞地去摸索,不知道要走多少的弯路。 沈瑟从来没有正式地向费洛德拜过师,后者平日里稍稍给她一些提点已经是厚待了,而现在,他将这份东西给她,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我、我受不起,我不能要。”沈瑟想把东西再拿出来。 费洛德压住了她的手腕,温声说道:“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别推辞了,赶紧回家吧。” 沈瑟咬住嘴唇,先前她其实已经快说服自己了,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悲欢离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费律师想要重新开始一段生活,她就祝福好了,不要再带给他任何困扰。 可此时此刻,她却又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挽留他,想让他继续留在律所里,想每天见到他喊一声费律师。 “费律师,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德诚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放手不可惜吗?” 费洛德的眼里有些许怅惘:“可惜啊,怎么不可惜。不过有些东西,就算再喜欢,再舍不得,也不一定非要抓在手里不放。说不定等到你放手之后,它会变得更好,那样自己也会开心,不是吗?” 沈瑟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想被他说服。 费洛德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掌心还是落在了她的发顶。 就像父亲一样,安慰着失落伤心的女儿。 “丫头,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以后你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要用心、留心和宽心。不要把人想的太简单,当然,也不要抛弃热情和赤诚。心中充满正义感,目光不断往返于规范与事实之间,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有很多人只能做到一半,要是你能都做好,那你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律师。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413章 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费洛德走后,沈瑟抱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上了楼。 这期间她回想起了很多事,有跟费洛德初识的场景,有她跌跌撞撞从一个小律助成为真正的律师的过程,也有她毕业之后浑浑噩噩的那些年,更甚者,她想起了自己大学刚入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满怀着对大学校园的憧憬和忐忑,也有对未来人生的期待和迷惘。 法学这门学科,对那时的她来说只是填志愿时的一个选择,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经历什么。 直到她研究生毕业,看似已经对所学知识研究的透彻了,但是最核心的东西,她却还是不懂。 不懂得,所以随波逐流、泯然平凡,要不是失恋的契机,她恐怕还没办法摆脱过去的样子。 只是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光靠这点领悟和努力是不够的。 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一度以为是车祸的后遗症,让她还没办法完全恢复以前的状态。 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了,不是她没恢复,是她原本的水平就不够。 她该学习的,还没学习到的,有很多很多。 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或者到永远,她都必须时刻保持努力,时刻保持紧张,时刻保持谦逊,只有这般,才有可能成为费洛德口中的“优秀的律师”中的一员吧。 …… 费洛德开车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这个地方他算是熟悉,之前因为应酬来过几次,不过他对这并不喜欢,甚至还有种生理性的厌恶,因而平日里绝不会主动想要来。 走进去后,有人将他带到了楼上的一个包间。 这个过程中他没遇见什么人,往日里热闹的景象一去不复返,满目奢华之下,竟藏着几分苍凉。 人走茶凉,兔死狗烹,一个没落的家族和集团最终都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费洛德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真是晦气。” 这是天烨会所,是顾氏曾经投了许多财力物力建立的销金窟。 自从传统行业没落后,不少公司开始“另辟蹊径”,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变着花样儿的倒腾资本,为名也好,为钱也罢,通俗直白点说,都是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存在感”,不被社会的发展洪流淘汰。 当初天烨规划开建的时候,费洛德是很看不上的。 想当初程家除了发展实业外,更多参与的是公益建设,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也因此得到了极高的声望。 顾家好歹是承接了程家的主体,结果才过了这么几年,原先的实业路子不好好走,偏偏去搞这些歪门邪道,真是鸡窝里出不了凤凰,顾兆霆骨子里就是个不入流的混子,连程家的半分皮毛都比不上。 他心里憋着气,对这个项目自然就不上心,于是顾兆霆便找了另外一个律师来处理这些灰色产业的问题和纠纷,他眼不见为净,自然落得清净。 程绍仲对这其中的缘由应该是不知晓的,见费洛德面色不豫,他便解释道:“下午正好在这里谈事情,就让你直接过来了,下次选个你喜欢的地方。” 谁知道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费洛德,反而让后者愈发恼火起来:“你在这里谈事?在这能谈什么正事?” 其实他说漏了一个字,他真正的意思是,在这里能谈什么正经事? 程绍仲被他问的一顿,许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他倒了杯清茶,递到费洛德的手里。 “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待会儿一起吃一点吧。” 费洛德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顺便替自己消火,要是放在往日,他肯定直接乐呵呵地接受了,才不会过多计较什么。 只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心里边儿藏着许多事儿,几股邪火在他的身体里窜来窜去的,摁都摁不住,更别说几句话就能消弭了。 他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冷着脸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程绍仲见状也坐到了他的对面,顿了顿,开口道:“还在生气?” 费洛德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废话,难道我现在看上去很高兴吗? 程绍仲于是捏了捏额角,以前他从来没有哄过人,如今倒是要经常表现这样的“技能”了。 他耐着心解释道:“关于易和的事,之前的确是隐瞒了你。不过公司成立和上市的运作非常复杂,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会有未知的风险,保险起见,我谁都没有提过。” 这些沈瑟已经替他说过了,而且费洛德好歹在律界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叫保密,什么叫风险控制。 他气不过的只是,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更甚者,他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可笑。 “是,我很明白,也很理解你的处境,我从来没想过要妨碍你做什么事。可是按照我们的交情,在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你总得给我透个口风吧,难道你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说我就是这么无关紧要,连听你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后面的显然都是气话了,若是要反驳,当然是能说出一大堆理由出来的。 可是程绍仲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任凭费洛德这么数落他,他也没再替自己辩解。 于是费洛德的火气发泄了出来,慢慢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了。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话说的很过分,只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就不作声了,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见他终于“过瘾”了,程绍仲才重新开口,却没有纠结先前的种种,而是说出了今天的正题。 “关于顾氏财产的处置,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第413章 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费洛德走后,沈瑟抱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上了楼。 这期间她回想起了很多事,有跟费洛德初识的场景,有她跌跌撞撞从一个小律助成为真正的律师的过程,也有她毕业之后浑浑噩噩的那些年,更甚者,她想起了自己大学刚入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满怀着对大学校园的憧憬和忐忑,也有对未来人生的期待和迷惘。 法学这门学科,对那时的她来说只是填志愿时的一个选择,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经历什么。 直到她研究生毕业,看似已经对所学知识研究的透彻了,但是最核心的东西,她却还是不懂。 不懂得,所以随波逐流、泯然平凡,要不是失恋的契机,她恐怕还没办法摆脱过去的样子。 只是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光靠这点领悟和努力是不够的。 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一度以为是车祸的后遗症,让她还没办法完全恢复以前的状态。 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了,不是她没恢复,是她原本的水平就不够。 她该学习的,还没学习到的,有很多很多。 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或者到永远,她都必须时刻保持努力,时刻保持紧张,时刻保持谦逊,只有这般,才有可能成为费洛德口中的“优秀的律师”中的一员吧。 …… 费洛德开车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这个地方他算是熟悉,之前因为应酬来过几次,不过他对这并不喜欢,甚至还有种生理性的厌恶,因而平日里绝不会主动想要来。 走进去后,有人将他带到了楼上的一个包间。 这个过程中他没遇见什么人,往日里热闹的景象一去不复返,满目奢华之下,竟藏着几分苍凉。 人走茶凉,兔死狗烹,一个没落的家族和集团最终都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费洛德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真是晦气。” 这是天烨会所,是顾氏曾经投了许多财力物力建立的销金窟。 自从传统行业没落后,不少公司开始“另辟蹊径”,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变着花样儿的倒腾资本,为名也好,为钱也罢,通俗直白点说,都是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存在感”,不被社会的发展洪流淘汰。 当初天烨规划开建的时候,费洛德是很看不上的。 想当初程家除了发展实业外,更多参与的是公益建设,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也因此得到了极高的声望。 顾家好歹是承接了程家的主体,结果才过了这么几年,原先的实业路子不好好走,偏偏去搞这些歪门邪道,真是鸡窝里出不了凤凰,顾兆霆骨子里就是个不入流的混子,连程家的半分皮毛都比不上。 他心里憋着气,对这个项目自然就不上心,于是顾兆霆便找了另外一个律师来处理这些灰色产业的问题和纠纷,他眼不见为净,自然落得清净。 程绍仲对这其中的缘由应该是不知晓的,见费洛德面色不豫,他便解释道:“下午正好在这里谈事情,就让你直接过来了,下次选个你喜欢的地方。” 谁知道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费洛德,反而让后者愈发恼火起来:“你在这里谈事?在这能谈什么正事?” 其实他说漏了一个字,他真正的意思是,在这里能谈什么正经事? 程绍仲被他问的一顿,许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他倒了杯清茶,递到费洛德的手里。 “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待会儿一起吃一点吧。” 费洛德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顺便替自己消火,要是放在往日,他肯定直接乐呵呵地接受了,才不会过多计较什么。 只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心里边儿藏着许多事儿,几股邪火在他的身体里窜来窜去的,摁都摁不住,更别说几句话就能消弭了。 他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冷着脸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程绍仲见状也坐到了他的对面,顿了顿,开口道:“还在生气?” 费洛德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废话,难道我现在看上去很高兴吗? 程绍仲于是捏了捏额角,以前他从来没有哄过人,如今倒是要经常表现这样的“技能”了。 他耐着心解释道:“关于易和的事,之前的确是隐瞒了你。不过公司成立和上市的运作非常复杂,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会有未知的风险,保险起见,我谁都没有提过。” 这些沈瑟已经替他说过了,而且费洛德好歹在律界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叫保密,什么叫风险控制。 他气不过的只是,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更甚者,他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可笑。 “是,我很明白,也很理解你的处境,我从来没想过要妨碍你做什么事。可是按照我们的交情,在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你总得给我透个口风吧,难道你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说我就是这么无关紧要,连听你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后面的显然都是气话了,若是要反驳,当然是能说出一大堆理由出来的。 可是程绍仲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任凭费洛德这么数落他,他也没再替自己辩解。 于是费洛德的火气发泄了出来,慢慢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了。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话说的很过分,只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就不作声了,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见他终于“过瘾”了,程绍仲才重新开口,却没有纠结先前的种种,而是说出了今天的正题。 “关于顾氏财产的处置,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第414章 早有预兆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关于顾氏未来的走向和归属,费洛德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程绍仲说道说道。 顾绍季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别说他会不会被判有罪,就是最后无罪,一审二审折腾下来,少则几个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跟顾氏的几个股东打探过消息,他们没明说,不过我能听出大概的意思,他们不准备硬撑了,之后该破产破产,该清偿清偿,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绍仲闻言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一些事,然后他才说道:“不一定非要走到破产这一步,将顾氏完整地保留下来,给他们足够的补偿,我想不会有人反对。” “完整地保留?”费洛德蹙了蹙眉,似乎是有点不相信,“你的意思是收购?” 程绍仲向后靠了一下,表情姿态都很舒展,像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再怎么说,我也是顾家的人,这个时候站出来,也算是理所当然。” 费洛德:“……” 他很想骂一句,去他的顾家人,你什么时候还拿自己当过顾家的人了,说这种话唬人良心都不会痛吗?! 某人的良心自然是不会痛的,痛的只有费洛德的心肝儿,他果然是该早退休早享受了,要不然这一天天的惊吓,得让他少活多少年啊。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沉重:“这可不是个小事,动动嘴皮子就行。先不说程序有多麻烦,最重要的是需要巨大的资金量,万一有什么差错,到时候可是得不偿失。” 这当真是必要的提醒了,程绍仲亦心知肚明。 他微微一笑,反问道:“谁说是我要收购顾氏了?” 费洛德:“……” OK,fe,果然,他就知道有反转。 程绍仲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费洛德迟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瞧,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去……陆氏?!他们要接手这个烂摊子?”费洛德眼睛都瞪大了,生怕自己看错了。 “对商人来说,能出手,就说明有利可图,何必替他们担心。”程绍仲反应很平淡。 费洛德也知道自己大惊小怪了,但陆氏会掺和进这件事情来,真的让他意想不到。 据说陆氏对外投资很谨慎,也从没听说大规模收购过多少公司,一直走的稳扎稳打的路线。 顾氏现在虽说已经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体量根本不是一般的小公司可比拟的,要收购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公司,要耗费的人力和财力不可胜数,这大概率是个只赔不赚的买卖,陆氏干嘛要大费周章地淌这趟浑水,实在是令人费解。 只不过世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又不是从他的口袋里拿钱,费洛德知道自己没必要替人家操心。 他担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陆氏这么做,会不会有别的目的啊?” 程绍仲闻言笑意更深了些:“你说呢?” 要他说,那是必须有目的的,陆氏的大老板又不是个傻子,相反,听说后者相当精明,当年也是将陆氏从危机中救回来的牛人。 费洛德联想到先前陆氏主动跟顾氏合作开发尧塘项目,当时也是诸多的不理解,结合如今的形势来看,或许很多事,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预兆。 “我怎么觉得这是盘大棋啊?”费洛德忍不住脑洞大开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程绍仲挑了一下眉,还是很放松,他不答反问:“现在有胃口吃饭了吗?” 费洛德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别说,还真的有点饿了。 这种高端会所的伙食也是相当不错的,等到饭菜上了桌,费洛德再顾不上说别的了,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年纪大了,血糖又高,就是容易饿,他一整天心情不顺乎,都没吃多少东西,此刻真的是前胸贴后背了。 程绍仲见他吃的起劲,笑了笑后,拿出手机来,起身去拨了一个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声:“喂?”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她应该下班不久,这个时间就睡了? “吃饭了吗?”程绍仲先问道。 沈瑟正趴在床上,衣服都没换,昏头昏脑地躺了很久,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打了个呵欠,含混道:“没有,困了。” “先吃点东西再睡,冰箱里有现成的,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 他说的话就像是在教一个小孩子,沈瑟暗暗吐槽着,她又不是他闺女,至于这么周到嘛。 她强撑着坐起身,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恹恹道:“知道了,这就起来了。” 程绍仲听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换衣服,然后就是趿拉着拖鞋向外走的脚步声。 他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费洛德望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对视一眼后,费洛德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边吃边嘟囔着:“还真腻歪。” 程绍仲没有理会他,而是又打了一个电话,简单交待两句之后,他重新坐了回去。 正好费洛德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擦了擦嘴角,也不知道是随口感叹一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目的,总之他状似遗憾地说:“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没人陪着一起有什么用。” 程绍仲的表情顿时有些难以言喻,好半天,他才低声道:“这边暂时不能提供什么特殊服务。” 费洛德:“……” 什么特殊服务?!谁需要特殊服务了?! 不带这么磕碜人的!!! 要是留胡子的话,他此时都能把胡子吹起来了。 程绍仲却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孤家寡人一个,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女人在身边,会觉得孤独寂寞冷也是人之常情。 费洛德真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捏了捏自己的额角,生怕血压爆表晕过去。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吃山珍海味,把小丫头一个人扔在家里,我觉得过意不去!你有挖苦我的功夫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她呢,你是没见到她今天是个什么鬼样子,走两步路都怕她摔倒的那种!” 第414章 早有预兆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关于顾氏未来的走向和归属,费洛德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程绍仲说道说道。 顾绍季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别说他会不会被判有罪,就是最后无罪,一审二审折腾下来,少则几个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跟顾氏的几个股东打探过消息,他们没明说,不过我能听出大概的意思,他们不准备硬撑了,之后该破产破产,该清偿清偿,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绍仲闻言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一些事,然后他才说道:“不一定非要走到破产这一步,将顾氏完整地保留下来,给他们足够的补偿,我想不会有人反对。” “完整地保留?”费洛德蹙了蹙眉,似乎是有点不相信,“你的意思是收购?” 程绍仲向后靠了一下,表情姿态都很舒展,像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再怎么说,我也是顾家的人,这个时候站出来,也算是理所当然。” 费洛德:“……” 他很想骂一句,去他的顾家人,你什么时候还拿自己当过顾家的人了,说这种话唬人良心都不会痛吗?! 某人的良心自然是不会痛的,痛的只有费洛德的心肝儿,他果然是该早退休早享受了,要不然这一天天的惊吓,得让他少活多少年啊。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沉重:“这可不是个小事,动动嘴皮子就行。先不说程序有多麻烦,最重要的是需要巨大的资金量,万一有什么差错,到时候可是得不偿失。” 这当真是必要的提醒了,程绍仲亦心知肚明。 他微微一笑,反问道:“谁说是我要收购顾氏了?” 费洛德:“……” OK,fe,果然,他就知道有反转。 程绍仲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费洛德迟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瞧,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去……陆氏?!他们要接手这个烂摊子?”费洛德眼睛都瞪大了,生怕自己看错了。 “对商人来说,能出手,就说明有利可图,何必替他们担心。”程绍仲反应很平淡。 费洛德也知道自己大惊小怪了,但陆氏会掺和进这件事情来,真的让他意想不到。 据说陆氏对外投资很谨慎,也从没听说大规模收购过多少公司,一直走的稳扎稳打的路线。 顾氏现在虽说已经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体量根本不是一般的小公司可比拟的,要收购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公司,要耗费的人力和财力不可胜数,这大概率是个只赔不赚的买卖,陆氏干嘛要大费周章地淌这趟浑水,实在是令人费解。 只不过世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又不是从他的口袋里拿钱,费洛德知道自己没必要替人家操心。 他担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陆氏这么做,会不会有别的目的啊?” 程绍仲闻言笑意更深了些:“你说呢?” 要他说,那是必须有目的的,陆氏的大老板又不是个傻子,相反,听说后者相当精明,当年也是将陆氏从危机中救回来的牛人。 费洛德联想到先前陆氏主动跟顾氏合作开发尧塘项目,当时也是诸多的不理解,结合如今的形势来看,或许很多事,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预兆。 “我怎么觉得这是盘大棋啊?”费洛德忍不住脑洞大开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程绍仲挑了一下眉,还是很放松,他不答反问:“现在有胃口吃饭了吗?” 费洛德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别说,还真的有点饿了。 这种高端会所的伙食也是相当不错的,等到饭菜上了桌,费洛德再顾不上说别的了,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年纪大了,血糖又高,就是容易饿,他一整天心情不顺乎,都没吃多少东西,此刻真的是前胸贴后背了。 程绍仲见他吃的起劲,笑了笑后,拿出手机来,起身去拨了一个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声:“喂?”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她应该下班不久,这个时间就睡了? “吃饭了吗?”程绍仲先问道。 沈瑟正趴在床上,衣服都没换,昏头昏脑地躺了很久,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打了个呵欠,含混道:“没有,困了。” “先吃点东西再睡,冰箱里有现成的,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 他说的话就像是在教一个小孩子,沈瑟暗暗吐槽着,她又不是他闺女,至于这么周到嘛。 她强撑着坐起身,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恹恹道:“知道了,这就起来了。” 程绍仲听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换衣服,然后就是趿拉着拖鞋向外走的脚步声。 他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费洛德望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对视一眼后,费洛德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边吃边嘟囔着:“还真腻歪。” 程绍仲没有理会他,而是又打了一个电话,简单交待两句之后,他重新坐了回去。 正好费洛德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擦了擦嘴角,也不知道是随口感叹一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目的,总之他状似遗憾地说:“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没人陪着一起有什么用。” 程绍仲的表情顿时有些难以言喻,好半天,他才低声道:“这边暂时不能提供什么特殊服务。” 费洛德:“……” 什么特殊服务?!谁需要特殊服务了?! 不带这么磕碜人的!!! 要是留胡子的话,他此时都能把胡子吹起来了。 程绍仲却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孤家寡人一个,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女人在身边,会觉得孤独寂寞冷也是人之常情。 费洛德真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捏了捏自己的额角,生怕血压爆表晕过去。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吃山珍海味,把小丫头一个人扔在家里,我觉得过意不去!你有挖苦我的功夫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她呢,你是没见到她今天是个什么鬼样子,走两步路都怕她摔倒的那种!” 第415章 你们都是我的贵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有些不甘不愿地来到厨房,她是真的不想吃东西,许是肠胃这两天还没调养过来,她总觉得有点儿反胃,胸口也闷闷的,加上中午的那碗面实在顶的慌,到现在都没有饿的感觉。 只是她要是不吃的话,程绍仲回来之后肯定要念她,冰箱里的食物又不能偷偷丢了,为了不让“大家长”挑她的刺,她只好硬着头皮将饭菜丢进微波炉,就这短短一两分钟的功夫,她都靠在一旁迷瞪着差点睡过去。 让她瞬间惊醒的除了微波炉“叮”得一声,还有外面传来的一阵门铃声。 宋成岭出现在沈瑟面前时,面带微笑,眉眼温和。 “您好,程太太。”他客气地问候道。 一次两次的沈瑟可以接受,但程太太这个名号,她听多了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于是她说:“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沈瑟就好。” 宋成岭自然是不会这么叫的,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来,说:“这是程总让我送过来的,您趁热吃。” 这是安城一家颇有名气的老字号,做的都是江南菜色,沈瑟很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 “程总交代我一定尽快送过来,可是这个时间饭店比较忙,加上路上又堵,所以还是晚了些,希望您不要介意。” 话是这么说,但沈瑟想了想,距离她跟程绍仲通电话只过去了十几二十分钟吧,这么短的时间就买到东西再送过来,已经是神速了吧,她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到的。 “哦,谢谢,麻烦你了。那个……进来先休息一会儿吧。”沈瑟侧开身,想请他进去。 宋成岭却连眼神也没往里面瞥,只是笑着说:“我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去,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需要您可以随时找我。” 说着,他用双手将名片递了过来。 沈瑟接过一瞧,上面印着的职位是董事长助理。 据她所知,这应该也算是挺高的职位了吧,让这么一个人替她跑腿,她可做不出这种浪费人才的事情出来。 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宋成岭笑意更深了些,说道:“我在安城生活了很多年,对这里很熟悉,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了解一些。而且这些对我来说不是工作,不会让我觉得有任何压力。” 沈瑟闻言对他也多了一些好感,随和热情的人谁都会喜欢,她便也不像方才那样疏离客气,顺而问道:“你不是安城本地人吗?” “不是,大学毕业之后才来到这的,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吧。” “哦哦。” 这个话题其实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但宋成岭却又多说了一句:“前几年我一直在顾氏工作,接触的人比较多,也交了不少朋友,但在这个城市还是没有多少归属感,也是奇怪。” 沈瑟听完不免有些愣神,顾氏…… 缓过神来之后,她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在顾氏……” “也是做助理,总经理助理。” 这下子沈瑟全都知道了,顾氏的总经理,除了顾绍季之外,她想不出还有别人。 而他的前任助理,转眼间就成了程绍仲的手下。 程绍仲不会不知道宋成岭的底细,既然是他默许的,那就可以肯定对方的可靠性。 这会是偶然吗?还是另有隐情? 沈瑟想不通,也没办法在此刻得到答案,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谓地笑笑,说道:“宋助理还真是年轻有为,以后也会前途无量的。” “多亏了有程总的栽培,在易和,我想我会很快找到归属感的,您和程总都是我的贵人。” 沈瑟只觉得他说太夸张了,什么贵人,他们才见了两次而已。 就算想恭维程绍仲,也不至于带上她吧。 她无奈地笑笑,就当是对他的客套的回应了。 宋成岭很快走了,沈瑟拎着东西回到屋内,打开一瞧,果真是色香诱人的菜品。 她先把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去厨房将微波炉里热好的饭菜拿出来,最后就是她坐在餐桌前,一个人享受着摆满一桌的美食。 真是奢侈,还有些暴殄天物。 要是她胃口好的时候,她说不定还能大快朵颐,此刻东西再好吃,她也是食不知味。 勉强吃了几口之后,沈瑟突然觉得一阵酸水上涌,她赶紧跑到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弯腰吐了起来。 鼻腔顿时充满酸痛之感,沈瑟觉得喉咙附近甚至像是被烧穿似的,特别难受。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直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红红的,脸颊通红,就连眼睛里都有些红血丝。 她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脸,觉得舒坦些了,才回到餐厅,看着一桌的饭菜,更是半点胃口都没了。 这个时候,她还来不及想别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接电话的时候,她的嗓音还是哑的,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才应声道:“你好。” “我是蒋夏微。”对方说的言简意赅,理直气壮。 沈瑟一只手撑住椅背,深吸了口气之后,说道:“你好,蒋小姐。” 蒋夏微没有耐心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不想跟我见面,是害怕我吗?” 沈瑟听完差点笑出来,这蒋小姐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自信心,“绑人”不成,反过来质问受害者是不是胆小鬼,这脾性还真是不一般。 “我并不怕你,如果你诚心想跟我见面,可以正常的邀约,没必要弄的那么兴师动众。” 沈瑟说的还是客气的,并不想跟她正面起冲突,但蒋夏微却很不喜欢她这种淡然平缓的语气,她觉得这是敷衍,是变相的挑衅。 “好啊,那我现在问你,你敢出来见我吗?” “什么时候?” “明天。” “几点?” 蒋夏微咬了咬牙:“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沈瑟的语气微凉:“如果你能一次性说清楚,就不需要浪费我的口舌了。” 蒋夏微冷哼一声,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明天下午四点钟,来这个地方,我很讨厌别人迟到,所以千万不要让我等你。” 第415章 你们都是我的贵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有些不甘不愿地来到厨房,她是真的不想吃东西,许是肠胃这两天还没调养过来,她总觉得有点儿反胃,胸口也闷闷的,加上中午的那碗面实在顶的慌,到现在都没有饿的感觉。 只是她要是不吃的话,程绍仲回来之后肯定要念她,冰箱里的食物又不能偷偷丢了,为了不让“大家长”挑她的刺,她只好硬着头皮将饭菜丢进微波炉,就这短短一两分钟的功夫,她都靠在一旁迷瞪着差点睡过去。 让她瞬间惊醒的除了微波炉“叮”得一声,还有外面传来的一阵门铃声。 宋成岭出现在沈瑟面前时,面带微笑,眉眼温和。 “您好,程太太。”他客气地问候道。 一次两次的沈瑟可以接受,但程太太这个名号,她听多了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于是她说:“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沈瑟就好。” 宋成岭自然是不会这么叫的,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来,说:“这是程总让我送过来的,您趁热吃。” 这是安城一家颇有名气的老字号,做的都是江南菜色,沈瑟很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 “程总交代我一定尽快送过来,可是这个时间饭店比较忙,加上路上又堵,所以还是晚了些,希望您不要介意。” 话是这么说,但沈瑟想了想,距离她跟程绍仲通电话只过去了十几二十分钟吧,这么短的时间就买到东西再送过来,已经是神速了吧,她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到的。 “哦,谢谢,麻烦你了。那个……进来先休息一会儿吧。”沈瑟侧开身,想请他进去。 宋成岭却连眼神也没往里面瞥,只是笑着说:“我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去,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需要您可以随时找我。” 说着,他用双手将名片递了过来。 沈瑟接过一瞧,上面印着的职位是董事长助理。 据她所知,这应该也算是挺高的职位了吧,让这么一个人替她跑腿,她可做不出这种浪费人才的事情出来。 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宋成岭笑意更深了些,说道:“我在安城生活了很多年,对这里很熟悉,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了解一些。而且这些对我来说不是工作,不会让我觉得有任何压力。” 沈瑟闻言对他也多了一些好感,随和热情的人谁都会喜欢,她便也不像方才那样疏离客气,顺而问道:“你不是安城本地人吗?” “不是,大学毕业之后才来到这的,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吧。” “哦哦。” 这个话题其实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但宋成岭却又多说了一句:“前几年我一直在顾氏工作,接触的人比较多,也交了不少朋友,但在这个城市还是没有多少归属感,也是奇怪。” 沈瑟听完不免有些愣神,顾氏…… 缓过神来之后,她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在顾氏……” “也是做助理,总经理助理。” 这下子沈瑟全都知道了,顾氏的总经理,除了顾绍季之外,她想不出还有别人。 而他的前任助理,转眼间就成了程绍仲的手下。 程绍仲不会不知道宋成岭的底细,既然是他默许的,那就可以肯定对方的可靠性。 这会是偶然吗?还是另有隐情? 沈瑟想不通,也没办法在此刻得到答案,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谓地笑笑,说道:“宋助理还真是年轻有为,以后也会前途无量的。” “多亏了有程总的栽培,在易和,我想我会很快找到归属感的,您和程总都是我的贵人。” 沈瑟只觉得他说太夸张了,什么贵人,他们才见了两次而已。 就算想恭维程绍仲,也不至于带上她吧。 她无奈地笑笑,就当是对他的客套的回应了。 宋成岭很快走了,沈瑟拎着东西回到屋内,打开一瞧,果真是色香诱人的菜品。 她先把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去厨房将微波炉里热好的饭菜拿出来,最后就是她坐在餐桌前,一个人享受着摆满一桌的美食。 真是奢侈,还有些暴殄天物。 要是她胃口好的时候,她说不定还能大快朵颐,此刻东西再好吃,她也是食不知味。 勉强吃了几口之后,沈瑟突然觉得一阵酸水上涌,她赶紧跑到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弯腰吐了起来。 鼻腔顿时充满酸痛之感,沈瑟觉得喉咙附近甚至像是被烧穿似的,特别难受。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直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红红的,脸颊通红,就连眼睛里都有些红血丝。 她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脸,觉得舒坦些了,才回到餐厅,看着一桌的饭菜,更是半点胃口都没了。 这个时候,她还来不及想别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接电话的时候,她的嗓音还是哑的,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才应声道:“你好。” “我是蒋夏微。”对方说的言简意赅,理直气壮。 沈瑟一只手撑住椅背,深吸了口气之后,说道:“你好,蒋小姐。” 蒋夏微没有耐心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不想跟我见面,是害怕我吗?” 沈瑟听完差点笑出来,这蒋小姐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自信心,“绑人”不成,反过来质问受害者是不是胆小鬼,这脾性还真是不一般。 “我并不怕你,如果你诚心想跟我见面,可以正常的邀约,没必要弄的那么兴师动众。” 沈瑟说的还是客气的,并不想跟她正面起冲突,但蒋夏微却很不喜欢她这种淡然平缓的语气,她觉得这是敷衍,是变相的挑衅。 “好啊,那我现在问你,你敢出来见我吗?” “什么时候?” “明天。” “几点?” 蒋夏微咬了咬牙:“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沈瑟的语气微凉:“如果你能一次性说清楚,就不需要浪费我的口舌了。” 蒋夏微冷哼一声,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明天下午四点钟,来这个地方,我很讨厌别人迟到,所以千万不要让我等你。” 第416章 怎样的契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挂了电话,沈瑟更是觉得堵得慌,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她回到房间,整个人泄力似的仰面倒在床上。 今天真的发生了很多事,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明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这样恰恰更睡不着了, 她便爬起来,找到了费洛德的那本笔记本,开始翻阅起来。 上面记载的大部分是案例,每每有新奇的点或者是疑难问题,便会着重标注下来,另外还有些工作心得和对一些社会热点的看法。 能看得出来,这是长久的积累才总结出来的体会,也能感受到,对律师这份工作,费洛德始终保有谨慎和热情。 越往后看,沈瑟越觉得自己做的太少,差的太多。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没有其他的赘述,只写着一句话: 法止于人情。 这几个字的笔迹特别重,就好像用尽了力气,笔尖都像是要把纸页戳穿了似的。 可这是什么意思? 沈瑟知道法不外乎人情,法律是道德的底线,道德也即人情,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人情的存在。 归根结底,法律是一种手段,而人情是目的,两者并不冲突啊。 沈瑟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但除了这句话之外,其他的她都受益良多,而在未来,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加,她对这些的理解肯定会比现在还要透彻,甚至能获得更多只属于她的总结。 沈瑟将笔记本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打算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眼,提醒自己别放松要求,别懈怠工作。 另外,她也想着,一定要找机会问问费洛德,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写下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契机,用一种怎样的心情。 …… 费洛德离开天烨时,看到周边的华灯已经灭了一半,相较以往,略有些苍凉。 他不由得感叹道:“等到陆氏接手,这里又会像以前一样热闹了。” “应该会的。”程绍仲肯定道。 费洛德想去开自己的车,但是程绍仲让他与自己同行,他也没拒绝,大不了明天再来把车开走。 两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费洛德一见便惊叹道:“你现在的派头也不一样了!” 程绍仲对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是嫌弃:“别装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的底细。” 费洛德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 他当然是知道的,程绍仲本人并不喜好奢华,往日里即便身价不菲,可出行代步的都是中端车,除非有商务应酬,才会让司机接送。 可现在不一样了,身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该有的派头是该有,况且只要内心平静强大,外在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上车后,费洛德觉得憋闷,便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又打开了车窗,吹了吹凉风才觉得舒坦了些。 程绍仲见状便问道:“最近有按时去医院复查吗?” 费洛德摇摇头:“复查什么,一把老骨头了,能多活几天就算是赚了。有听医生唠叨的功夫,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找些乐子呢。” 程绍仲皱起了眉头,听到这样的话,让他很不满意。 “你不想去医院,我就让医生上门给你检查。” 费洛德一听连连摆手,一副怕了你的样子:“好好好,我去医院,去医院行了吧。” 程绍仲的眉头没有完全舒展开,看样子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费洛德撇开头,不想跟他对视下去了。 又过了会儿,费洛德问:“现在的情况你自己能应付吗?有找几个得力的手下吗?” “嗯。” “那就好。”费洛德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凉风吹着他花白的头发,丝丝分明又凌乱,连他的眼眸都是。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以后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我打算退了,找个好地方过我的退休生活去。工作了大半辈子,早就累了。” 程绍仲回答:“也好,想去什么地方,我提前帮你安置一下。” 费洛德转过头,一副意料之中又有些哀伤的样子:“你还真是盼着我走。” 程绍仲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些,像是在哄着一个老小孩:“我不是盼着你走,是不想你太辛苦。你的身体不好,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养养老,兴许还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费洛德闻言眼睛闪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眨眨眼睛,佯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笑我,怎么,你有对象我没有,你就觉得我低你一等?” 程绍仲懒得反驳他的无理取闹。 费洛德也知道自己在闹别扭了,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他轻咳一声,自己先把话圆了回来:“我跟沈瑟那丫头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可伤心着呢,还努力地挽留我,看看人家心肠多软。要我说啊,你们俩还真是互补,一个是招人疼的小天使,另一个……” 讨人厌的大魔王。 他就差把这句话抵着某人的耳边说了。 程绍仲睨了他一眼,没计较他的讽刺,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比较感兴趣:“她怎么说的?” 费洛德便将沈瑟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有些话他没办法直接对沈瑟说,只能经由程绍仲转达了。 “你回去开导开导她,别太在意这件事。这段时间她可能比较依赖我,到了一个新环境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我之外都是陌生人,要真正融入进去真的很难。可是我不在的话,她会得到更多的锻炼,也会成长的更快。” 程绍仲应了一声,想到沈瑟最近的状态,他先前只以为是她太敏感,亦或者是思虑太多,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瑟看着是个活泼外向的人,其实她很认生,记得当初她刚去远程所的时候,有一次王建军问他自己的学生表现得怎么样,他没什么印象,便去问了问其他人。 大家反馈的一件事,沈瑟很认真,很努力,很爱笑,但更多时候,她有点慌里慌张的,对什么事都存着犹疑,不敢下手。 归结起来,就是认生,不像别人那样放得开。 第416章 怎样的契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挂了电话,沈瑟更是觉得堵得慌,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她回到房间,整个人泄力似的仰面倒在床上。 今天真的发生了很多事,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明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这样恰恰更睡不着了, 她便爬起来,找到了费洛德的那本笔记本,开始翻阅起来。 上面记载的大部分是案例,每每有新奇的点或者是疑难问题,便会着重标注下来,另外还有些工作心得和对一些社会热点的看法。 能看得出来,这是长久的积累才总结出来的体会,也能感受到,对律师这份工作,费洛德始终保有谨慎和热情。 越往后看,沈瑟越觉得自己做的太少,差的太多。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没有其他的赘述,只写着一句话: 法止于人情。 这几个字的笔迹特别重,就好像用尽了力气,笔尖都像是要把纸页戳穿了似的。 可这是什么意思? 沈瑟知道法不外乎人情,法律是道德的底线,道德也即人情,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人情的存在。 归根结底,法律是一种手段,而人情是目的,两者并不冲突啊。 沈瑟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但除了这句话之外,其他的她都受益良多,而在未来,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加,她对这些的理解肯定会比现在还要透彻,甚至能获得更多只属于她的总结。 沈瑟将笔记本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打算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眼,提醒自己别放松要求,别懈怠工作。 另外,她也想着,一定要找机会问问费洛德,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写下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契机,用一种怎样的心情。 …… 费洛德离开天烨时,看到周边的华灯已经灭了一半,相较以往,略有些苍凉。 他不由得感叹道:“等到陆氏接手,这里又会像以前一样热闹了。” “应该会的。”程绍仲肯定道。 费洛德想去开自己的车,但是程绍仲让他与自己同行,他也没拒绝,大不了明天再来把车开走。 两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费洛德一见便惊叹道:“你现在的派头也不一样了!” 程绍仲对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是嫌弃:“别装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的底细。” 费洛德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 他当然是知道的,程绍仲本人并不喜好奢华,往日里即便身价不菲,可出行代步的都是中端车,除非有商务应酬,才会让司机接送。 可现在不一样了,身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该有的派头是该有,况且只要内心平静强大,外在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上车后,费洛德觉得憋闷,便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又打开了车窗,吹了吹凉风才觉得舒坦了些。 程绍仲见状便问道:“最近有按时去医院复查吗?” 费洛德摇摇头:“复查什么,一把老骨头了,能多活几天就算是赚了。有听医生唠叨的功夫,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找些乐子呢。” 程绍仲皱起了眉头,听到这样的话,让他很不满意。 “你不想去医院,我就让医生上门给你检查。” 费洛德一听连连摆手,一副怕了你的样子:“好好好,我去医院,去医院行了吧。” 程绍仲的眉头没有完全舒展开,看样子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费洛德撇开头,不想跟他对视下去了。 又过了会儿,费洛德问:“现在的情况你自己能应付吗?有找几个得力的手下吗?” “嗯。” “那就好。”费洛德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凉风吹着他花白的头发,丝丝分明又凌乱,连他的眼眸都是。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以后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我打算退了,找个好地方过我的退休生活去。工作了大半辈子,早就累了。” 程绍仲回答:“也好,想去什么地方,我提前帮你安置一下。” 费洛德转过头,一副意料之中又有些哀伤的样子:“你还真是盼着我走。” 程绍仲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些,像是在哄着一个老小孩:“我不是盼着你走,是不想你太辛苦。你的身体不好,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养养老,兴许还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费洛德闻言眼睛闪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眨眨眼睛,佯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笑我,怎么,你有对象我没有,你就觉得我低你一等?” 程绍仲懒得反驳他的无理取闹。 费洛德也知道自己在闹别扭了,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他轻咳一声,自己先把话圆了回来:“我跟沈瑟那丫头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可伤心着呢,还努力地挽留我,看看人家心肠多软。要我说啊,你们俩还真是互补,一个是招人疼的小天使,另一个……” 讨人厌的大魔王。 他就差把这句话抵着某人的耳边说了。 程绍仲睨了他一眼,没计较他的讽刺,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比较感兴趣:“她怎么说的?” 费洛德便将沈瑟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有些话他没办法直接对沈瑟说,只能经由程绍仲转达了。 “你回去开导开导她,别太在意这件事。这段时间她可能比较依赖我,到了一个新环境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我之外都是陌生人,要真正融入进去真的很难。可是我不在的话,她会得到更多的锻炼,也会成长的更快。” 程绍仲应了一声,想到沈瑟最近的状态,他先前只以为是她太敏感,亦或者是思虑太多,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瑟看着是个活泼外向的人,其实她很认生,记得当初她刚去远程所的时候,有一次王建军问他自己的学生表现得怎么样,他没什么印象,便去问了问其他人。 大家反馈的一件事,沈瑟很认真,很努力,很爱笑,但更多时候,她有点慌里慌张的,对什么事都存着犹疑,不敢下手。 归结起来,就是认生,不像别人那样放得开。 第417章 最大的问题是他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从那之后,他也慢慢留心了些,那个总是含笑又带怯地看着他的小女孩,到底是副怎样的工作状态。 别人需要什么,只要招呼她一声,她就会立马去做;有些脏活累活别人不愿意干,她见了也会撸起袖子直接冲到前面;还有的时候,上级或是同事责问她,她也不恼,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事后还乐呵呵地跟别人说,她什么都不懂,被骂一点也是正常的。 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当时他只皱着眉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后来他跟沈瑟在一起之后,对这种性格的她更是不喜。 不止一次他告诉她,不需要那么周到地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别人更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沈瑟向来都是笑嘻嘻的,从没看到她生气,只有那一次,她红了眼眶,双手纠结着,显得很是无所适从。 后来有一次王建军来到远程所,不知道是为了公事还是放心不下他的直系学生,反正是留了半天多的时间。 沈瑟自然是跟在左右时时招待着的,可跟往日不同的是,她在王建军面前显得很开朗又不失稳重,可爱又不失从容,什么事都做的很妥帖,看不出半点毛手毛脚的样子。 程绍仲那时没有表露出异色,心里却是诧异。 之后他跟王建军独处的时候,后者问他,沈瑟是不是在所里表现得不太好。 以程绍仲的性子,他是想实话实说的。 但不知道是想起了沈瑟忍着眼泪的样子,还是不忍拂了好友的面子,他想了想,最终只说道:“还好。” 谁知道王建军哈哈大笑,说:“行了,别骗我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样。她刚考上我的研究生的时候,不知道被我骂了多少回,还总是没有长进,气得我不行。后来过了大半年吧,突然间人就变了,不夸张地说,她是我那一批里最优秀的学生,想不到吧?” 程绍仲是真的想不到,王建军算是南城乃至全国都有名的法学老师,门下的弟子有很多都是行业里的精英。 沈瑟那个样子,着实让人没办法跟这种经历和身份联系起来。 王建军喝了口茶,语速放缓,思绪也放慢了:“那个时候我也特别奇怪,可是又想不出为什么,没办法,只好去问了问她同寝室的同学。那个同学告诉我,沈瑟特别认生,在熟人面前哪哪都好,一碰到生人就直往后缩,紧张的时候手心还会出汗,所以总是做多错多。后来我又了解了一下她的家庭情况,她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这么多年孤儿寡母的生活,也没人替她们挡着事,变成这样性格,也在情理之中嘛。” 程绍仲没有说话,但对方说的他都听进去了。 “你们这边人这么多,也杂,小姑娘刚从校门走出来,肯定会不适应。多给她一点时间,也多给她一些耐心,她会慢慢成长的,到最后说不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程绍仲算是明白了,王建军此来就是当说客的,说服他接受沈瑟现在的不完美,说服他多一些耐心,说服他不要因为现在的成见就否定她未来的潜力。 事后他再看着沈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受这番话的影响,竟是没了往日里的不耐,他会不自觉地留意她的一点小举动,每每她做什么事做的好的时候,他就会想着,果然,王建军的话倒也不假。 于是鲜有耐心的他在那段时间给予了沈瑟最大的包容,他依旧会指出她的不足,却在她于某个地方进步的时候生出些许满意。 一直到那一天,沈瑟依旧是慌里慌张地、无所适从地出现在他面前,可她不再是等待着别人去支使的小女孩,她那么纤弱的身子骨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她于慌乱之中坚定地前行,她在黑暗之中时时守在他的身边,直到他重见光亮的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 “程老师,你终于醒啦,吓死我了,幸好……呜呜……”她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毫无形象,声嘶力竭,就好像把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出来似的。 程绍仲感觉到她的几丝头发拂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夏日暖阳在心脏的尾端挠痒痒似的。 她哭的那么起劲,他甚至都找不到机会跟她说一句,谢谢你。 在那之后不久,许是借酒逞凶,许是出于心底里说不出的情愫,他在沈瑟像小兔子一样受惊的状态下将她压在身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问她,想吗。 沈瑟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胡话,他便低头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沈瑟双手缩在胸前,还是惊诧的状态,尤其是他又亲了她一下后,她磕磕绊绊地说:“嗯……能轻一点吗……” 程绍仲这一次咬在了她的耳垂上,另外一只手将她的衣服都扯了去,动作难得的急躁。 在他完完全全占有她的那一刻,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缕阳光的存在,在唇边,在心口,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软软的,轻轻的,挠着痒。 许是受母亲的影响,他对男女之事从不热衷,甚至有种厌憎。 但每一次抱着沈瑟,亲吻着她,占有着她,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蛋,迷蒙含雾的眼睛时,他想不起那些肮脏,唯一的感受就是暖和,真暖。 在他不懂得爱情的人生阶段,他把这种感受与心中所想分的很开。 直到失去,直到远离,直到冷意袭身,独自一人行走在漫长黑夜里时,他才意识到,那个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思绪似乎有些不可收拾,但程绍仲回想起这些时,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空落落的。 他把沈瑟带到了安城,把她带离了熟悉的朋友同事,让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重新开始,却没想到这对她来说是个多大的难题。 她相较以前已经成熟了很多,所以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他察觉不到她的忐忑不安,而在她不经意地表现出这种焦虑时,他还将其归结于她自身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他,从来都是他。 第417章 最大的问题是他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从那之后,他也慢慢留心了些,那个总是含笑又带怯地看着他的小女孩,到底是副怎样的工作状态。 别人需要什么,只要招呼她一声,她就会立马去做;有些脏活累活别人不愿意干,她见了也会撸起袖子直接冲到前面;还有的时候,上级或是同事责问她,她也不恼,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事后还乐呵呵地跟别人说,她什么都不懂,被骂一点也是正常的。 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当时他只皱着眉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后来他跟沈瑟在一起之后,对这种性格的她更是不喜。 不止一次他告诉她,不需要那么周到地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别人更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沈瑟向来都是笑嘻嘻的,从没看到她生气,只有那一次,她红了眼眶,双手纠结着,显得很是无所适从。 后来有一次王建军来到远程所,不知道是为了公事还是放心不下他的直系学生,反正是留了半天多的时间。 沈瑟自然是跟在左右时时招待着的,可跟往日不同的是,她在王建军面前显得很开朗又不失稳重,可爱又不失从容,什么事都做的很妥帖,看不出半点毛手毛脚的样子。 程绍仲那时没有表露出异色,心里却是诧异。 之后他跟王建军独处的时候,后者问他,沈瑟是不是在所里表现得不太好。 以程绍仲的性子,他是想实话实说的。 但不知道是想起了沈瑟忍着眼泪的样子,还是不忍拂了好友的面子,他想了想,最终只说道:“还好。” 谁知道王建军哈哈大笑,说:“行了,别骗我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样。她刚考上我的研究生的时候,不知道被我骂了多少回,还总是没有长进,气得我不行。后来过了大半年吧,突然间人就变了,不夸张地说,她是我那一批里最优秀的学生,想不到吧?” 程绍仲是真的想不到,王建军算是南城乃至全国都有名的法学老师,门下的弟子有很多都是行业里的精英。 沈瑟那个样子,着实让人没办法跟这种经历和身份联系起来。 王建军喝了口茶,语速放缓,思绪也放慢了:“那个时候我也特别奇怪,可是又想不出为什么,没办法,只好去问了问她同寝室的同学。那个同学告诉我,沈瑟特别认生,在熟人面前哪哪都好,一碰到生人就直往后缩,紧张的时候手心还会出汗,所以总是做多错多。后来我又了解了一下她的家庭情况,她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这么多年孤儿寡母的生活,也没人替她们挡着事,变成这样性格,也在情理之中嘛。” 程绍仲没有说话,但对方说的他都听进去了。 “你们这边人这么多,也杂,小姑娘刚从校门走出来,肯定会不适应。多给她一点时间,也多给她一些耐心,她会慢慢成长的,到最后说不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程绍仲算是明白了,王建军此来就是当说客的,说服他接受沈瑟现在的不完美,说服他多一些耐心,说服他不要因为现在的成见就否定她未来的潜力。 事后他再看着沈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受这番话的影响,竟是没了往日里的不耐,他会不自觉地留意她的一点小举动,每每她做什么事做的好的时候,他就会想着,果然,王建军的话倒也不假。 于是鲜有耐心的他在那段时间给予了沈瑟最大的包容,他依旧会指出她的不足,却在她于某个地方进步的时候生出些许满意。 一直到那一天,沈瑟依旧是慌里慌张地、无所适从地出现在他面前,可她不再是等待着别人去支使的小女孩,她那么纤弱的身子骨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她于慌乱之中坚定地前行,她在黑暗之中时时守在他的身边,直到他重见光亮的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 “程老师,你终于醒啦,吓死我了,幸好……呜呜……”她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毫无形象,声嘶力竭,就好像把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出来似的。 程绍仲感觉到她的几丝头发拂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夏日暖阳在心脏的尾端挠痒痒似的。 她哭的那么起劲,他甚至都找不到机会跟她说一句,谢谢你。 在那之后不久,许是借酒逞凶,许是出于心底里说不出的情愫,他在沈瑟像小兔子一样受惊的状态下将她压在身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问她,想吗。 沈瑟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胡话,他便低头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沈瑟双手缩在胸前,还是惊诧的状态,尤其是他又亲了她一下后,她磕磕绊绊地说:“嗯……能轻一点吗……” 程绍仲这一次咬在了她的耳垂上,另外一只手将她的衣服都扯了去,动作难得的急躁。 在他完完全全占有她的那一刻,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缕阳光的存在,在唇边,在心口,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软软的,轻轻的,挠着痒。 许是受母亲的影响,他对男女之事从不热衷,甚至有种厌憎。 但每一次抱着沈瑟,亲吻着她,占有着她,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蛋,迷蒙含雾的眼睛时,他想不起那些肮脏,唯一的感受就是暖和,真暖。 在他不懂得爱情的人生阶段,他把这种感受与心中所想分的很开。 直到失去,直到远离,直到冷意袭身,独自一人行走在漫长黑夜里时,他才意识到,那个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思绪似乎有些不可收拾,但程绍仲回想起这些时,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空落落的。 他把沈瑟带到了安城,把她带离了熟悉的朋友同事,让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重新开始,却没想到这对她来说是个多大的难题。 她相较以前已经成熟了很多,所以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他察觉不到她的忐忑不安,而在她不经意地表现出这种焦虑时,他还将其归结于她自身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他,从来都是他。 第418章 为什么算的这么清楚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见程绍仲一直不说话,费洛德还觉得奇怪,心想着他也没说错什么吧,怎么又不理人了。 “喂,我又没给小丫头委屈受,你干嘛这么严肃啊?” 程绍仲看向他,答:“想起了一些事。” 费洛德眯了眯眼睛,有点审视的意味:“别是想什么不该想的吧?连‘特殊服务’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我怀疑你最近变了很多啊。” 程绍仲对此不予置评。 费洛德则正了正色,说:“事业的确很重要,尤其是得到很多之后,想要的会变得更多。但是有些事是不能等的,有些人也不能错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些原本是父母长辈该说的话,程绍仲听到后,竟有种莫名的感受。 命运待他算是不薄的,有些东西在他许久之前缺失,过了这么多年,又让他重新得到了。 不管是爱人,还是亲人,他都有了,与正常人没什么分别了。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程绍仲回到家时,发现除了玄关的灯,其他的灯光都暗着。 以前沈瑟可不是这种习惯,只要她一个人在家,她一定把好几盏灯都打开,满屋都亮堂着。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绍仲走到卧室,没开灯,光听着气息,就知道沈瑟已经睡熟了。 他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些,来到床头的位置,借着微弱的月光,轻轻抚了抚沈瑟的脸颊。 有点微烫,再往下摸摸,脖颈和手臂却是凉的。 沈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在做梦,近来她好像越来越多梦了,以往她都能睡到天亮,如今晚上却经常醒上两三回。 此时她又醒了,不过脑袋昏沉沉的,眼皮也抬不起来,只有意识是清晰的。 她能听到掀开被子的窸窣声,紧接着,她被拥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她舒服地低低喟叹了一声。 程绍仲不知道她醒没醒,也不吵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继续好好睡。 沈瑟本想着跟他说上两句话,但一晃神的功夫,她竟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第二天起床时,沈瑟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如果昨天是黑云压城的话,今天就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而且她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感,昨天没好好吃饭的“后遗症”来了,让她空落落心慌慌的,必须得赶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才行。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拖鞋都没穿,直接跑到了厨房,想随便抓点东西来吃。 结果一走到门边,就见里面的人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皱了皱眉,说:“去穿鞋。” “哦。”沈瑟用最快的速度去穿了双鞋,然后重新返回来,嘴里嘟囔着,“好饿好饿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说着她还伏在程绍仲的背上,殷勤地讨好着他。 程绍仲将刚煎好的蛋放到盘子里,撒上一点点黑胡椒,又拿了个叉子,接着递到了沈瑟的手边。 沈瑟开心了,立马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靠在一旁,边吃边“监工”着,时不时地还“指导”“品评”一番。 程绍仲也不在意,她说什么他只是听着,仅仅是在她光盘之后又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 沈瑟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说:“我最近肠胃不好,喝不了这种带腥气的东西,闻着总想吐。” 程绍仲的手稍顿了一下,然后他又去换了杯温水。 沈瑟喝着这才舒坦了。 等餐的时候,沈瑟问道:“昨天晚上你跟费律师见面了吧,都聊什么了?” 程绍仲答:“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那当然,我跟费律师的关系可不一般,不一般的好,嘿嘿。” 程绍仲眼里染上两分笑意,然后说道:“聊聊工作上的事,他最近忙的很,可不太好约,所以聊的有点晚。” 沈瑟叹了口气,蓦得想起了一些伤感的事:“费律师说他想退休了,我到现在还觉得难受呢,你说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去哪我也放心不下。” “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就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吧。”程绍仲的语气很淡然。 沈瑟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不管是平日里多好说话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在很多事情上不会为了谁就完全改变主意。 但她从昨晚开始还是存着一点侥幸的,以为程绍仲会劝住费洛德,那样费律师就不会走了。 结果,那点儿侥幸还真就是侥幸,离现实还远着呢。 沈瑟又叹了口气,不过心里边儿已经大概接受这个结果了。 “那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请他吃顿饭,算是跟他道个谢,这段时间他真的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好。” “要不要再给他买个礼物,嗯……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但总归是个心意嘛。” “好。”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还是问问费律师的想法?” “你看着定吧,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沈瑟:“……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费律师喜欢啊!” 程绍仲则不以为然道:“送他礼物已经不错了,不用给他选择权。” 沈瑟:“……” 她现在总算知道费洛德为什么非要走了,因为太气人了! 她都觉得生气! 吃完饭之后,沈瑟照旧准备收拾出门,这个时候程绍仲走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 她看了眼,是张黑色的银行卡,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但能猜出个大概。 “你给我钱干什么,我有钱,不用你的。” “给你的费律师买礼物,总得买个称心的,拿着吧,好好挑一挑,没有上限。” 切,没有上限,她去买套房子,买栋楼,这样也行? 这句话沈瑟没问,她怕问出来之后某人真的会甩过来一句:怎么不行,想买你就买。 那样她真的要去撞墙了。 不过这张卡沈瑟最终还是收下了,不光是给费洛德买礼物的事,接下来要准备婚礼了,会需要一大笔开销,以沈瑟的经济状况来说,维持自己的生活没什么问题,但负担婚礼的费用还是太勉强了。 况且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共同出资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收下了卡,还不忘说道:“我不会乱花的,到时候会列一个账单给你看。” “为什么总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程绍仲看着她,声音微沉道。 第418章 为什么算的这么清楚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见程绍仲一直不说话,费洛德还觉得奇怪,心想着他也没说错什么吧,怎么又不理人了。 “喂,我又没给小丫头委屈受,你干嘛这么严肃啊?” 程绍仲看向他,答:“想起了一些事。” 费洛德眯了眯眼睛,有点审视的意味:“别是想什么不该想的吧?连‘特殊服务’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我怀疑你最近变了很多啊。” 程绍仲对此不予置评。 费洛德则正了正色,说:“事业的确很重要,尤其是得到很多之后,想要的会变得更多。但是有些事是不能等的,有些人也不能错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些原本是父母长辈该说的话,程绍仲听到后,竟有种莫名的感受。 命运待他算是不薄的,有些东西在他许久之前缺失,过了这么多年,又让他重新得到了。 不管是爱人,还是亲人,他都有了,与正常人没什么分别了。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程绍仲回到家时,发现除了玄关的灯,其他的灯光都暗着。 以前沈瑟可不是这种习惯,只要她一个人在家,她一定把好几盏灯都打开,满屋都亮堂着。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绍仲走到卧室,没开灯,光听着气息,就知道沈瑟已经睡熟了。 他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些,来到床头的位置,借着微弱的月光,轻轻抚了抚沈瑟的脸颊。 有点微烫,再往下摸摸,脖颈和手臂却是凉的。 沈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在做梦,近来她好像越来越多梦了,以往她都能睡到天亮,如今晚上却经常醒上两三回。 此时她又醒了,不过脑袋昏沉沉的,眼皮也抬不起来,只有意识是清晰的。 她能听到掀开被子的窸窣声,紧接着,她被拥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她舒服地低低喟叹了一声。 程绍仲不知道她醒没醒,也不吵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继续好好睡。 沈瑟本想着跟他说上两句话,但一晃神的功夫,她竟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第二天起床时,沈瑟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如果昨天是黑云压城的话,今天就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而且她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感,昨天没好好吃饭的“后遗症”来了,让她空落落心慌慌的,必须得赶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才行。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拖鞋都没穿,直接跑到了厨房,想随便抓点东西来吃。 结果一走到门边,就见里面的人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皱了皱眉,说:“去穿鞋。” “哦。”沈瑟用最快的速度去穿了双鞋,然后重新返回来,嘴里嘟囔着,“好饿好饿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说着她还伏在程绍仲的背上,殷勤地讨好着他。 程绍仲将刚煎好的蛋放到盘子里,撒上一点点黑胡椒,又拿了个叉子,接着递到了沈瑟的手边。 沈瑟开心了,立马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靠在一旁,边吃边“监工”着,时不时地还“指导”“品评”一番。 程绍仲也不在意,她说什么他只是听着,仅仅是在她光盘之后又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 沈瑟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说:“我最近肠胃不好,喝不了这种带腥气的东西,闻着总想吐。” 程绍仲的手稍顿了一下,然后他又去换了杯温水。 沈瑟喝着这才舒坦了。 等餐的时候,沈瑟问道:“昨天晚上你跟费律师见面了吧,都聊什么了?” 程绍仲答:“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那当然,我跟费律师的关系可不一般,不一般的好,嘿嘿。” 程绍仲眼里染上两分笑意,然后说道:“聊聊工作上的事,他最近忙的很,可不太好约,所以聊的有点晚。” 沈瑟叹了口气,蓦得想起了一些伤感的事:“费律师说他想退休了,我到现在还觉得难受呢,你说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去哪我也放心不下。” “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就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吧。”程绍仲的语气很淡然。 沈瑟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不管是平日里多好说话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在很多事情上不会为了谁就完全改变主意。 但她从昨晚开始还是存着一点侥幸的,以为程绍仲会劝住费洛德,那样费律师就不会走了。 结果,那点儿侥幸还真就是侥幸,离现实还远着呢。 沈瑟又叹了口气,不过心里边儿已经大概接受这个结果了。 “那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请他吃顿饭,算是跟他道个谢,这段时间他真的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好。” “要不要再给他买个礼物,嗯……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但总归是个心意嘛。” “好。”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还是问问费律师的想法?” “你看着定吧,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沈瑟:“……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费律师喜欢啊!” 程绍仲则不以为然道:“送他礼物已经不错了,不用给他选择权。” 沈瑟:“……” 她现在总算知道费洛德为什么非要走了,因为太气人了! 她都觉得生气! 吃完饭之后,沈瑟照旧准备收拾出门,这个时候程绍仲走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 她看了眼,是张黑色的银行卡,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但能猜出个大概。 “你给我钱干什么,我有钱,不用你的。” “给你的费律师买礼物,总得买个称心的,拿着吧,好好挑一挑,没有上限。” 切,没有上限,她去买套房子,买栋楼,这样也行? 这句话沈瑟没问,她怕问出来之后某人真的会甩过来一句:怎么不行,想买你就买。 那样她真的要去撞墙了。 不过这张卡沈瑟最终还是收下了,不光是给费洛德买礼物的事,接下来要准备婚礼了,会需要一大笔开销,以沈瑟的经济状况来说,维持自己的生活没什么问题,但负担婚礼的费用还是太勉强了。 况且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共同出资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收下了卡,还不忘说道:“我不会乱花的,到时候会列一个账单给你看。” “为什么总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程绍仲看着她,声音微沉道。 第421章 期待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来到医院之后,沈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通关神速”,往日里要花费几个小时的检查项目,今天半个小时就解决了。 只是等待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沈瑟和程绍仲并排坐在一起,想着方才的种种,双手忍不住互相绞着,心情也差不多如此。 “我……你……”沈瑟看着他,欲言又止。 程绍仲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掌心有些汗,温度却是凉凉的。 “检查一下也放心。”他告诉她。 “可是,我就是肠胃不舒服啊,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怀孕的。 她想把话说完,可越说越没底气。 程绍仲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沈瑟点了点头,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好,有他在,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半分的委屈。 只是……只是她的心情很微妙,很复杂,有种说不出的强烈情绪。 结果还没出来,沈瑟提出要去趟洗手间,程绍仲想陪她一起,她便开玩笑说,你现在就把我当成孕妇啦,我没那么脆弱的好不好。 程绍仲知道不能逼得她太紧,她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空间来接受可能发生的现实,承受一个新生命的重量,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便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去吧。” 沈瑟没有去洗手间。 她只是到外面的走廊透了透气。 这期间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准妈妈,有的肚子还没隆起来,但脸上已有母性的暖意,有的快要生了,大腹便便的行动很不方便,可每个人都小心地抚着肚子,好像在安慰宝宝说,别怕啊宝贝,妈妈在这呢。 真的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而有这种奇异的感受,是在几天之前。 当她发现生理期已经推迟了整整三个周时,她的脑子里就曾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的事,让她来不及想的更多。 后来……当有人向她求证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她否认这个事实,不是因为不期待孩子的到来,而是,她不想让这个“意外”打算所有人的计划。 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该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应该是发自本心的想法,而不能用外力加以干预。 直到现在,在事情都还没尘埃落定之时,她始终没有勇气去求证一个事实。 正想着出神时,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回过神,定睛望过去。 “谷医生。”沈瑟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 谷俊笑的十分和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眼里,明亮又闪烁。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道。 沈瑟摇了摇头,只说:“来做个普通的检查。” 要是不涉及到病理,仅仅是做个检查,以医生的敏锐度,或者以大众的认知度来说,倒是挺好猜了。 谷俊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深了些,说:“那真是恭喜你了。” 沈瑟也笑笑:“还不一定呢。” 谷俊揉了揉颈椎的位置,他从昨晚值班到现在,身体已经疲惫不已,只是方才看到沈瑟的一刹那,他的精神立马又抖擞起来。 可惜过程美好的东西往往结果并不如人意,要是可能的话,他宁愿方才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也好过现在若无其事地道一声恭喜。 他想了想,换了另一个话题问道:“上次你离开医院之后我很担心,最后没什么事吧?” 沈瑟也回想起来,在她心神慌乱、孤立无援的那个夜晚,是眼前的人给过她帮助。 “没什么事,是我弄错了。我还想过要跟你报一声平安,可惜事情太多忘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还有,谢谢你。” “哈哈,没事,都是举手之劳而已。”谷俊的语气终于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他还想跟沈瑟多聊聊,可再没有什么机会。 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打乱了这场对话。 程绍仲走到沈瑟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温声说:“结果出来了,回去吧。” 沈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谷俊说:“谷医生,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谷俊没有回答。 事实上,从一个人出现的那一刹开始,他就觉得全身僵硬,血液倒流,手脚霎时都变得冰凉无比。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脸颊,估计会发现上面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流露的,是谨慎,忌惮,还有恐惧。 沈瑟没有发现,她的心思都放在即将看到的那份结果上,所以没听到谷俊的回声也并不在意。 而程绍仲呢,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他带着沈瑟往回走时,状似无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谷俊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摔了一跤。 程绍仲很快收回了目光,仿佛那一闪而过的寒光只是某些人的错觉。 给沈瑟检查的是全国知名的妇科专家,医生看上去很是慈祥可亲,因而让人缓解了不少紧张之情。 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沈瑟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 几分钟后,她从会诊室走了出去。 ——“你怀孕了,4周,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恭喜你。” 沈瑟觉得特别神奇。 不光是这个结果,更是对自己此刻的心情。 原本怀着无限忐忑和纠结的她,在真正听到确定的结果时,居然一下子平静了,淡然了,还有,不知道从哪生出一股股暖流,暖热了她的心胸。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想看看他的反应。 程绍仲看上去却没有半点儿的心绪波动,他的神情淡淡的,轮廓是绷着的,旁边也有几个刚刚晋升为准爸爸的男人,他们简直可以用喜形于色来形容,任谁看上去都开心异常。 虽然程绍仲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吧,但这么淡定,还是不太正常啊,难道他不是特别高兴?他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吗? 沈瑟收回了目光,说是不失望,却免不得有些许涩然。 离开医院后,沈瑟看了眼时间,还早,现在去所里还能赶上午饭。 她去车上拿到了自己的包,还没开口说要走,程绍仲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吻住了她,紧紧地,狠狠地。 第422章 破了例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个时候司机是在车内的,换言之,这也算公众场合。 程绍仲以往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过度的亲密,从来都是克制又疏离的,沈瑟并不在意,而且那种每天跟女朋友恩恩爱爱亲亲热热的男人,她也不喜欢。 他们在一起这么年,早已形成了固定的相处模式,从来没有谁打破这样的习惯。 而就在现在,沈瑟感受着来自嘴唇和舌尖的温软酥麻时,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在万年不化的准则里破了例。 程绍仲一只手托着沈瑟的头,另一只手则顺而向下,揽住了她的腰。 沈瑟觉得他是想摸摸肚子的,在那平平坦坦的肚腹下,有他的孩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她一样,有一种未知的,隐秘的,又按捺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过了许久,沈瑟终于得以退开,眼眸和嘴唇都发红发亮,还有些微微的气喘,看着程绍仲。 “你……”她轻声道,“你开心吗?” 程绍仲替她拭了拭嘴角,声线有些低哑:“当然,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沈瑟抿了抿唇,笑了:“刚才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好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都要好好准备一下,还得好好学习,别看你那么厉害,还真不一定能做一个合格的爸爸呢。” 程绍仲也笑:“那你得教教我。” “我啊,我也不会。”沈瑟说的理直气壮的,“不过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我觉得我能做好。” 程绍仲竟是很任同地点点头:“你一直是个好学生。” 紧接着,他又说,“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 沈瑟听着他的话,愈发笑弯了眉眼。 之后程绍仲送沈瑟去到了律所,本来沈瑟是想自己去的,大白天的,坐着他的车去上班,让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但这回她是怎么也拗不过程绍仲,没办法,她只好对司机说:“王叔,您把我送我正威大厦西边的那个路口就行。” 王叔应了下来,然后目视前方,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稳稳地起步。 沈瑟看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来,刚才她和程绍仲…… 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然后抓住某人的手指,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才觉得痛快了。 程绍仲的眉头轻扬着,对她的动作并不在意,甚至在沈瑟想抽开手的时候,他还抓的她更紧了些。 沈瑟瞪了他一眼,心想着得意忘形原来就是这个样子,我真是看透你了,哼!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沈瑟所说的路口旁。 沈瑟拿起包下车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犹豫片刻,还是跟程绍仲说了:“我跟蒋夏微约好了下午见个面。” 沈瑟原以为程绍仲听到这件事会很惊讶,然后就是断然阻止,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沈瑟都没有去见蒋夏微的必要。 但他总是会给她很多的意外,这回也是,他的反应很平淡,只是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说:“既然约好了,就去见见吧。” 沈瑟忍不住揶揄他:“你对她可真放心,不怕她对我怎么样?”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点吃味了,再怎么说她身上还有个“人质”呢,他连娃娃都不担心吗? 程绍仲低笑了声,回答:“我是对你比较放心。” 沈瑟一想也是,她现在的战斗力也不弱,应付一个蒋夏微而已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没什么可怕的。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爽利地跟程绍仲告了别,然后脚步轻快地朝大楼走去。 在她的身后,有道目光一直追随而来。 而在她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老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眼里更是有深重的寒意。 他心下一凛,只小心地问道:“程总,现在要回公司吗?” 程绍仲简单应了一声,然后便阖上了眼睛。 …… 沈瑟来到律所的时候,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同事不在,一问,原来是律协有个讲座,能去的便都去了,不能去的就是走不开的,大家都在忙手头的事情,因而对沈瑟是不是又旷了半天工也没多大兴趣。 沈瑟连忙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其他的想也没多想,直接拿出顾绍季案件的卷宗又看了起来。 后天上午就是开庭的日子,说来也快,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是开始审理了,说明这件事也即将迎来一个定局。 回想起接这个案子的本心,她产生了些许的恍惚,她还记得最初的目的吗?还能实现最初的目的吗?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事情已经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下去,最终能不能控制住形势,她已经不能肯定。 不确定的事情是最令人忐忑不安的,可再不安,她也没有理由放弃和停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前进。 不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沈瑟胃口不太好,本来不想去吃,可她刚有这个念头,一个电话便追了过来:“吃饭了吗?” 沈瑟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眼,他在这边安监控了吗? “呃……正要去。”她只得这么说。 “吃不惯食堂的饭,我让人给你送一些过去。”程绍仲说。 这句话可把沈瑟吓得不轻,她真的是怕了他了! “没有啦,我吃的惯这里的饭,绝对不需要你找人来!”昨晚宋成岭的突然造访给她造成的冲击还在呢,能不能总是吓唬她的小心肝了。 程绍仲也不想做的太“绝”,他唯一的目的只是让沈瑟按时吃饭,见效果达到了,他也不再坚持了:“那好,晚上想吃点什么?” 沈瑟算是明白了,她现在待遇“飙升”的理由跟肚子里的娃脱不了干系,以后再也不可能有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了,不然孩子他爸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有件事她还是得告诉他:“我跟蒋夏微约的是下午四点见面,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等我到时候通知你吧。” “哦。”程绍仲只简单应了声。 因而沈瑟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让她随便跟人聊呢,还是敷衍一下就行,赶紧回家。 真是好难猜啊。 第423章 有一个保障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关于怀孕这件事,沈瑟想了想,还是决定第一时间告诉费洛德。 不仅仅是怕后者再多心,而是她真心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费洛德上午的时候有事出去了,下午两点才回到律所。 还没等沈瑟去找他,他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对沈瑟招招手,说:“沈瑟,来一下。” 所有人对这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而是实在是忙,因此根本无暇去顾及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交往。 沈瑟很快跟着去到了他的办公室,不等她先主动开口,费洛德已经问道:“今天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沈瑟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复杂。 费洛德见状担心起来:“怎么了?说话呀!” “费律师,”沈瑟缓缓说道,“我……怀孕了。” 费洛德愣住了,出神地看着沈瑟,好像灵魂都出窍了似的。 沈瑟只好上前,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怀孕了,已经一个月了。” 费洛德于是握住了她的手,手指还有些微颤:“丫头啊,这真的是……太好了!” 沈瑟就知道他会为她开心,而看到他激动的样子,她的眼里也有几分红热。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跟您分享,费律师,谢谢您。” 费洛德又使劲地握了握她的手,喜悦开始溢于言表起来。 “那你们的婚礼是不是要快点提上日程了,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全部帮你们包办了都行!” 沈瑟听得哭笑不得的,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事情都还八字没一撇呢。 “我妈过几天会从老家过来,到时候我让她帮帮忙准备一下。不用弄的太麻烦,我们想一切从简,到时候亲戚朋友一块吃顿饭就行了。” 费洛德却皱了一下眉,不认同似的:“干嘛给他省钱,他现在派头那么大,怎么也得准备一个世纪婚礼,不然太委屈你了。” 沈瑟心里还诧异着,这老头真是什么都懂哈,还说什么世纪婚礼。 她忍着笑,反问道:“然后呢,我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之后不还得该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吗?” “那不一样,总之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就得逞了。”费洛地哼了声,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是谁的朋友,是哪个“阵营”的,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帮沈瑟多争取点好处。 沈瑟能感受出来,因而都是笑着听他说的话,哪怕觉得不靠谱,仍旧觉得暖心不已。 当然还有件最重要的事,费洛德还得提醒沈瑟:“你们想过签订婚前协议吗?” 婚前协议这种东西这两年很是流行,不光富豪们青睐,就连普通人也慢慢接受了这种看似太“见外”的方式来保全各自的财产权益。 沈瑟自然是知道的,也很清楚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保障的一种方式。 她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签也好,不签也好,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怎么成?”费洛德有些急了,“以你现在的状况,当然要替自己多争取一点,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 沈瑟闻言有些意外,也有些无法理解:“费律师,你干嘛这么激动啊?婚前协议真的这么有必要吗?” 费洛德轻咳了一声,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 他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才有点不自在地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怕你吃亏。” 沈瑟又忍不住笑了,她也得提醒他:“程绍仲是什么人啊,他想做什么事儿,就算签了什么婚前协议,确定能拦得住他?” 费洛德一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对程绍仲来说,没有他找不到的法律漏洞,只有他睁只眼闭只眼的份儿。 如此,倒腾这个似乎意义不大,只是这怎么说也是个态度问题。 费洛德暗暗地想,沈瑟这个傻丫头不在意,他还是得替她多想想。 如今情势已经大变,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人的情谊可以情比金坚,但客观情况如何谁又能料到。 想清楚这个,费洛德也不跟她多说了,只道:“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还有啊,你怀孕的消息先别张扬出去,等到稳定下来再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费律师。”沈瑟这次乖乖地应了下来。 走出办公室后,沈瑟迎面碰到了走过来的李芳。 李芳的脸色红润,看上去气色很好。 前阵子听同事们八卦的时候说,李主管似乎交往了一个对象,这阵子正打得火热呢,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李芳四十岁的年纪,在大多数人眼里已经过了“适婚”的年龄,可沈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揶揄的事儿,有的人遇到爱情早,有的人遇到的晚,只要能碰到对的那个人,不管时间早晚都是幸运儿,总比浑浑噩噩地跟某个人凑活搭伙过一辈子强的多。 两人发生矛盾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沈瑟早已经放下了,因而看到李芳之后,她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芳这段时间对沈瑟也很亲切,甚至比对别人还要照顾一些。 她站定脚步,也微笑着对沈瑟说:“沈律师,真是恭喜啊。” 沈瑟一时拿不准她针对哪件事说的恭喜,她也不想多问,只是礼貌性地道了声谢。 李芳也没有说的再多,而是对沈瑟说:“下个周我们打算找个地方团建,很好玩的,到时候沈律师一定要来参加,感受一下我们所的文化传统,有什么好意见你也尽管跟我提。” 这件事马薇薇和董晓倩她们已经说过了,沈瑟当时兴趣就不大,更别说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我手上还有个案子没结束,可能抽不出时间来。” “听说你那个案子周五就开庭了,正好下个周能空出来。新人第一年是一定要参加的,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多难得的机会啊,别推辞啦!”李芳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沈瑟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便已经擦身而过,走远了。 第424章 比我美得多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时钟到了三点半时,沈瑟收拾好东西,准备早走一会儿。 费洛德那边已经打了招呼,对其他人也没必要解释太多。 只有郑烨叫住了她,提醒她明天准时到法院,要是时间紧可以从家里直接赶过去。 沈瑟应了声,她在德诚所的第一次独立上庭,经费洛德和张律商量后,还是决定让郑烨陪同,后者对安城的情况比较了解,就算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也有人帮着解决。 沈瑟下了楼,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蒋夏微说的那个地方。 这是家高端的美容会所,沈瑟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想错了,没想到这里跟自己所想的并没有太大差距。 一进大厅就有穿着得体漂亮的女侍应走过来,笑容满面地问清楚她的来意后,将她带到了里面的一个单独的包间。 蒋夏微就在这,她穿着吊带浴袍,露出肩膀和手臂匀称健康的肌肉和皮肤,依靠在白色的椅垫上,正在挑选着什么东西。 看到沈瑟走进来,她只是晲了一眼,然后对恭敬候着的经理说:“就要这个套餐吧。” 其他的人都去准备了,很快只剩下蒋夏微和沈瑟两个人。 沈瑟站在门口的位置,从刚才开始,她就在观察着这位蒋小姐的一举一动。 其实都不用多介绍,她一眼便看出哪位是她今天要见的人。 蒋夏微像是天生就带着光环的那种人,即便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能让人感觉出她跟其他人的不同。 自信又耀眼,美丽又张扬,让人移不开眼睛。 蒋夏微这个时候才又看向沈瑟,她抱着手臂,下巴微微扬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彼此互相审视着,过了好一会儿,蒋夏微才懒懒地说道:“只有我的下属和佣人才会站在那,你确定要一直那么看着我吗?” 沈瑟微微一笑,说:“在中国,如果主人不发话,客人擅自坐下,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而让客人等待这么久,也不是正常的待客之道。” 蒋夏微虽然中文不是太好,可这番话还是听懂了,沈瑟在讽刺她故意为难。 她的嘴角一勾,眉眼间多了几分讥讽,但忍着没发作,只是用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示意沈瑟可以过来坐下。 沈瑟没跟她计较太多,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准备,这位蒋小姐会十分难缠。 落座之后,沈瑟近距离看着蒋夏微,不由得对后者的气质美貌更加赞叹,用美得不像话来形容也不为过。 连女人都能毫无保留欣赏的美,对男人来讲,应该更是无法抵抗的吸引力吧。 蒋夏微发现了沈瑟的凝视,她便问道:“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沈瑟如实回答:“是的。” “跟你相比呢?” “比我要美得多。” 蒋夏微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痛快,女人之间不是对彼此的美貌都会产生嫉妒吗?更何况她们还在竞争同一个男人,这样做不就是承认了自己落于下风? 她皱了皱眉,好像在考虑沈瑟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沈瑟却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说实话也会被认为是耍心机了,她倒是想耍个心眼,但事实面前,她就算是想否认也不行的。 ”蒋小姐不需要对我的话产生怀疑,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的,不会有所隐瞒和欺骗,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蒋夏微冷哼一声,对此嗤之以鼻,她这么想这么做,还轮不到别人对她指手画脚的。 很快,会所的经理便走过来客气地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蒋小姐请移步吧。” 蒋夏微闻言便将腿上盖着的毯子扯开,露出纤细修长的双腿,她站起身,垂下眼睛对沈瑟说:“我要去做个SPA,一起来吧。” 沈瑟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即便是个简单的SPA项目都得很长时间,更别说蒋夏微看上去打算好好享受这个过程,该不会一下子折腾几个小时吧。 她蹙了蹙眉,应道:“我们可以先把话说完,之后你想做什么都请随意。” 蒋夏微讥笑:“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话产生质疑,更不会听别人的意见,你不愿意来的话,那就在这里等我吧。” 沈瑟也站起身,她的个头比蒋夏微稍矮,但并没有展现出半分的弱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先走了。” 蒋夏微没有出言阻拦,因为很快有人出现在沈瑟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瑟定睛一瞧,居然是那天代替蒋夏微去“绑”她的那两个男人。 他们对沈瑟也算是认识了,即便是一言不发地挡在身前,可眼中却流露出了志在必得的意味。 大意是,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不速之客”出现了,识相点的还是不要想着反抗了。 沈瑟确实也没想着反抗,别说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和胜算,就算是有,她也不会拿自己去冒险。 因为她还担负着另一个小生命的重量,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置于任何危险的境地下。 于是她转过头,语气冷然地对蒋夏微说:“既然你决心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 Sion得知蒋夏微下午出门之后,本来没觉得这是件大不了的事。 大小姐任性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她想去哪,见什么人,他自然也拦不住,也管不着。 他现在只等着约定好的时间赶紧来,到那个时候蒋夏微就会回美国了,他也就解脱了,再也不用夹在中间受煎熬了,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他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得知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让他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撞到桌角。 他的脸黑了下来,嗓音也有丝丝的颤抖:“你说什么?” 对方重复了一遍。 Sion没忍住骂了句粗口。 他真的要疯了! 彻底被蒋夏微给逼疯了! 这个姑奶奶,是想要他的命啊! 第425章 谁也没办法改变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Sion匆匆赶到了那家美容会所,进门的时候便有人迎上来,问他是不是来找人的。 Sion闻言还觉得奇怪,他找人的目的性这么明显吗?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 但他没心思顾及别的,只是沉声问道,有没有一位蒋小姐和沈小姐在这。 女侍应怔了怔,道了声稍等后,随即去到了大厅的后侧,很快,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走出来,也是笑容满面的。 他客气地说道:“我是这边的经理,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Sion耐着心又将要求重复了一遍,经理笑意未减,回答道:“蒋小姐是我们的贵宾会员,关于她的信息,我们不方便透露。不过等蒋小姐方便的时候,我们会咨询她的意见,到时候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Sion一听简直要暴躁了,等到蒋小姐方便的时候再答复,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好不好! “我是她很好的朋友,有重要的事要找她,你去跟她说一下,她肯定会答应见我的。” “您可以用手机联系她,只要蒋小姐同意,我们立即带您进去。” “她要是接我电话的话我还需要跟你们说这么多吗?” “看来蒋小姐现在真的不方便,不好意思。” Sion气得说不出话了,想抓着这人的领口让他识相一点,别耽误事儿,只是他的涵养不允许他这么做,更别说周围还有许多安保人员,但凡有闹事的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掉。 进是暂时进不去了,又没办法离开,烦闷之下,Sion使劲扯开了自己的领口,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 相较外面的“剑拔弩张”,里面的情形其实平缓舒和的多。 专业的技师分立两侧,手法和力道都堪称精湛,蒋夏微放松地趴伏着,脸枕在小臂上,眼睛阖着,耳边还听着悠长的音乐,十分享受。 沈瑟坐在不远处的靠椅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场理疗却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手边放着一本宣传册,打开随意瞧了眼,里面的项目随便一个都是两个小时起步,看蒋夏微这么悠闲的样子,说她打算在这待三四个小时都极有可能。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加上周围的温度偏高,沈瑟的汗已经流下来了,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不说,后背更是汗湿了一片,衬衫贴在皮肤上,很是难受。 沈瑟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开口对蒋夏微说:“蒋小姐,不如你边做着项目我们边聊聊吧。” 蒋夏微没有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懒懒地说道:“不要分我的心,真要是等不及,你也选个项目做吧。” 沈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她的手心也都是汗意。 “如果你是刻意为难我的话,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蒋夏微这个时候才缓缓睁开眼睛,只不过她并不是因为被沈瑟的话唬到了,而是貌似很感兴趣似的:“你没有限度会怎么样?” 意思就是,就算你忍不了了,你能对我怎么样? 沈瑟觉得跟这种人真是没道理可讲。 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就算这位蒋小姐脾气再不好、再为难她,她能忍下来最好还是不要直接起冲突,毕竟她来是想了解问题、解决问题的,不是跟人争论吵架的。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 沈瑟拿出了手机,这回蒋夏微不知道是没想到还是觉得没必要,没有让人将她的手机夺走。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不出几秒钟,就接通了。 “你来接我回家吧。”沈瑟什么都没多说,只将地点告诉了对方。 对方回答的也很简洁:“好,很快。” 等到挂断电话时,沈瑟看到方才还对她爱答不理加无视的女人坐起了身,后者曼妙的身姿一览无余,处处透着骄人的气息,可再漂亮的外表,也掩盖不住内心的鄙陋。 蒋夏微将浴袍随意一披,然后走到沈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你刚才是给程打了电话?” 沈瑟则是淡淡反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蒋夏微冷笑出声:“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处处依附男人的女人,连这点小事你都要找他帮忙解决,你不觉得羞愧吗?” “如果蒋小姐能有一点好好谈的诚意,事情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沈瑟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对她来说,蒋夏微说的话已经造成不了太多的影响,她也不会把这种人身攻击的话放在心上。 她是什么样的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彼此心中都是有数的。 蒋夏微见沈瑟的态度如此,没有半点的退让,知道再用“下马威”这种方式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她冷着脸挥退了众人,接着坐在了沈瑟的身旁,看上去像是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我告诉过你,以你的条件,你根本没办法跟程相配。如果你不肯死心的话,未来一定会后悔。”蒋夏微说的算是开门见山,也一点都不讲委婉和情面。 沈瑟说:“蒋小姐,先不说你对我说这些话有没有用,我认为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你喜欢的人究竟喜不喜欢你。如果他对你有情意,那不管有没有我的存在都不会影响你们走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欢你,即便是我消失了,你们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所以我们坐在这里说这些是没用的,我怎么回答你也并不重要,你明白吗?” 蒋夏微不明白,若是她明白的话,就不会三番两次地促成这次的会面了。 “他没办法接受我,是因为有你挡在前面。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不管是对事业还是感情,他都十分有担当,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 沈瑟真的要被打败了,这位蒋小姐啊,看样子是真的程绍仲喜欢的紧了,否则不会“自降身价”地说出这种倾诉衷肠的话语。 而不管是以前的罗潇,还是现在的蒋夏微,亦或者还有未来的谁,她们估计很难理解,对那个男人来说,外人的愿景和阻碍根本毫无意义。 他想做什么,会做什么,从来都是发自他的本意,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第426章 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蒋夏微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光靠几句话没办法让沈瑟改变主意了。 于是她拿出了另外的“准备”,亦是她的“诚意”。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小礼物,打开看看吧。”蒋夏微从地上拿起了一个白色的手提袋,里面有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瑟没觉得这次谈话愉快到可以互送礼物的地步。 她犹豫了一下,蒋夏微便嗤笑,像是在笑话她的胆小。 被笑话两声倒是无碍,最重要的是别吃亏。 沈瑟想着程绍仲马上就会来了,在他来之前,她起码要好好保护自己,别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因而她没接蒋夏微的东西,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蒋夏微又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强迫沈瑟接过,而是拿出了盒子,打开,然后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一张空白支票,还有一张飞往纽约的机票,只要你到了纽约,想做任何事,都会有人替你完成。当然,如果你不想去美国,我可以安排你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盒子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两张纸,在这轻飘飘的纸片背后,却隐藏着无法言明的沉重。 沈瑟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出连续剧,只不过角色和台词换了,但本质仍在。 蒋夏微在逼她离开程绍仲,威逼加利诱,双管齐下,似乎认定一定能达成目的。 “蒋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沈瑟算是明知故问了,不过有些话,还是由对方先开口比较合适些。 “我在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跟着程,你得到的东西不会比这些更多的。” “这恐怕不见得,我们结婚之后,所有的财产都将成为共有,我想要什么,也一样会得到。” 蒋夏微却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易和最大的股东是DMG,只要我的父亲说一句话,就算是程,也做不了公司的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瑟没有说话。 蒋夏微便将剩下的话补充道:“即使是他的生活,也会受到我的父亲的影响,而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和继承人,也就是说,以后掌控公司和他的人,是我。” 她用的是掌控这个词,沈瑟觉得这不是她中文水平太差,词不达意才想出来的,这是她的真实想法,或许也是现实情况。 沈瑟的手指慢慢地收紧了,而身上的汗意愈发深重。 蒋夏微看她的表情变了,终于满意地扬了扬眉头。 “我找到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离开程之后,你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你跟在他一起,不也是看中了他的财富和样貌吗?以后你会有大把的钱,可以跟任何英俊的男人在一起,以你的条件,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而现在这一切马上就可以成为现实。” 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大笔的财富,可以随时去到一个全新的繁华的世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肆意生活。 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的确是天方夜谭一样的场景,甚至在梦中都没有闪现过类似的景象。 许是因为觉得太遥远,所以连幻想都觉得奢侈。 在今天之前,沈瑟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跟这样的景象挂上边,此刻就算是亲耳听到了,也觉得不可思议和荒唐。 她失笑出声,却并没有半分的喜悦,只是觉得不可理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按照你所说的,你有这么多的财富和权力,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去找一个真心真意爱你的男人呢?世界上优秀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执着于程绍仲呢?” 蒋夏微的嘴角绷紧了些,仿佛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些烦躁:“这跟你没有关系,你现在只需要好好想想,到底接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只会给你这一次机会,要是你没有把握住,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事了。” 沈瑟满心还是觉得有种无法言喻的混乱,用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扯淡。 眼前的人很扯,说的话很扯,就连面临的境地都扯得离谱。 如果这是一出戏剧,那写出来的作家一定相当蹩脚。 沈瑟深吸了口气,才勉强镇定下心神。 她想了想,对蒋夏微说:“我不会私下里跟你做这样的交易,而且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包括你跟我说的所有的话。” 蒋夏微却不太在意似的,她耸了耸肩:“随便你吧,如果你想让程跟我父亲发生冲突,影响他的事业,你就尽管说。” “你在威胁我,也在威胁他?”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有最好的选择。我的最好的选择是程,他的最好的选择是我,至于你呢,你离开他,走的远远的,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最安全的,我不是在害你。” 沈瑟看着她,发现除了骄纵傲慢之外,她的眼中真的有状似认真的目光。 沈瑟一时说不出什么话了,她的手愈发的绞紧,心中更是翻涌跌宕。 只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程绍仲。 她以为他的事业已经很成功了,占据安城乃至全国商业媒体头版头条的新闻,足够将他和易和的影响力扩散到每一个国人存在的角落。 别人也都说,未来国内的巨头,极有可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在巨大光环的背景下,他有什么样的阻碍,有怎样的掣肘,她却是不知道的,也从来没想过去问。 她似乎只局限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下,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当蒋夏微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荒唐和可笑,慢慢地,一股凉意却慢慢地袭上了她的心头。 蒋夏微也没再说别的,她说的已经够多的了,此时只需要等待沈瑟的答案。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窒闷的气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然后,在蒋夏微还没有应答的时候,已经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第427章 当作没见过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来的人是会所的经理,方才对蒋夏微毕恭毕敬的那一位。 蒋夏微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悦:“谁让你进来的?” “不好意思蒋小姐,外面有人找您,所以我来通知您一声。” 蒋夏微知道来的人是谁,刚才Sion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她懒得接,却也没关机,直到消停了,她还以为是后者放弃了,没想到他居然找过来了。 她挥挥手,很是不耐烦地说:“让他走,我不见他。” 经理闻言却没有立即走开,仍旧坚持道:“他说是您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蒋夏微走到哪都是被前呼后应的,此时一个小小的会所经理也敢忤逆她,这让她原本就不爽利的心情愈发暴躁了。 “滚出去,马上!”她吼道。 沈瑟看到经理始终欠身垂眉站在那,神态恭谨,但又有种坚定决绝在,心中不免暗暗诧异。 以这位经理方才的表现来看,他不该对蒋夏微是这个态度。 正思索着,蒋夏微已经站起了身,她走到经理的面前,毫不犹豫地甩出去一个巴掌,同时又骂了一句。 沈瑟这下子看不下去了,她也走过去,蹙紧眉头,对蒋夏微说:“蒋小姐,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请不要动手。” 蒋夏微冷哼:“关你什么事!” 沈瑟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经理,平和道:“你没事吧,我是名律师,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 经理抬眼看了看她,又很快垂下了,摇了摇头。 蒋夏微抱着胳膊,眼里有不加掩饰的鄙视,似乎在嫌恶沈瑟的虚伪与做作。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蒋夏微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准备找人过来,顺便质问一下Sion,他真是天大包天了,是不是想找死! 只不过在她拨出去电话后,责骂声只持续了不多久,很快,她便噤声不语,表情也变得冷凝下来。 这期间她还瞥了沈瑟几眼,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沈瑟听不到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对蒋夏微近似审视的目光,她也只当做没看见。 一分钟后,蒋夏微挂了电话,接着不发一语,拢好了衣服,然后对经理说:“带我去看看。” 这样态度的转变让沈瑟很是意外,但经理却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只欠了欠身,示意蒋夏微向外走。 沈瑟见状也跟着一起出去,这里边太热了,而且她一个人待在这也不合适吧。 但蒋夏微叫的那两个人这时也赶到了,接收到雇主的指令后,他们再次把沈瑟拦下了,只不过他们没限制她的自由活动,仅仅是将她挡住,告诉她稍等片刻,待会儿蒋小姐还有话要跟她说。 都等了这么久了,沈瑟也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好歹现在也算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她混沌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清明。 那两个人对她是寸步不离,沈瑟原本靠在墙边养着神,后来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抬起头,看向一个人说道:“我的手机呢?” 那人闻言也是一愣。 “上次你从我的手里拿去的手机,能不能还给我?”沈瑟又说。 这下子那两人的表情都有点抽动,似乎没料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 对这种有钱人来说,一个手机算得上什么啊,随便扔几个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沈瑟并不是开玩笑,她是很认真地在问,也是很认真地要求他们这么做。 那人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回答:“已经丢了。” 沈瑟听完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平静地说了句:“这已经属于故意毁坏财物的范畴了,我有权要求你赔偿的。” 那人:“……不好意思。” 他已经在考虑,真的要赔吗?现在就要转账吗? 沈瑟顿了顿,接着又说:“你们帮人做事,我可以理解。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前提是遵守法律的底线,否则以后不会是赔钱这么简单的事,到了犯罪的地步,什么都晚了。” 沈瑟也知道自己啰嗦这么多好像没什么太多的意义,就当她是无聊吧,说说话还能解解闷。 那两人对她的话也不这么感冒的样子,听她说完后,都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 于是气氛重新静默下来,沈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身上已经不再出汗了,不过半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有些难受,她站立了一会儿之后,还有点头晕,于是干脆贴着墙边蹲坐下。 这个时候有人立马扶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沈瑟转过头,看见面前的人焦急的样子,回答:“放心吧,我只是腿有点麻了,我会坚持到蒋小姐回来的。” 那人有些尴尬地松开手,随即却又离开了一会儿,很快,他返回来说:“那边有个休息室,可以去那里等。” 休息室自然比走廊舒服多了,沈瑟坐在软软的椅子上,抚了抚额头,还是有些晕眩,身上也有些疲乏,她现在只希望回去别感冒了。 她正低着头,有人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接过来的时候,杯身还是温热的。 “谢谢。”她说。 对方仍旧不多话,答也没答。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蒋夏微终于回来了。 她已经换上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走过来的时候,肢体舒展又张扬,就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 沈瑟站起身,打算速战速决,她估摸着程绍仲也该到了。 “蒋小姐……”沈瑟刚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今天的事你全都忘了,一点也不要记住,就当作我们没见过。” 沈瑟愣住了。 蒋夏微的情绪看上去很平静,方才的这句话,她也是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的。 全忘记,没见过。 怎么短短的功夫,她的转变会如此之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瑟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刚才蒋夏微去见的人是谁。 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28章 一切都是你们给的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蒋夏微说完之后便转身要走,似乎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沈瑟哪能就让她这样离开,忙走到她的身前,问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蒋夏微冷冷看着她,很是不耐烦:“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我听的明白,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瑟追根问底的原因,不是因为简单的好奇心,而是她怕蒋夏微的突然“转性”有什么隐情,是不是有程绍仲的原因在,又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蒋夏微依旧没有什么耐心,非但如此,她看着沈瑟的眼中还隐隐有两分怒意。 “真是麻烦。”她转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两人。 沈瑟于是再没有机会追上蒋夏微问个清楚。 等待了这么久的结果,竟是这样虚无的结束,让人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沈瑟正出着神,手机再次响了,接通之后,那边传来温润的一声:“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了。” …… Sion见到蒋夏微的时候,整个人在经历了暴怒和急躁之后,已经很淡定了,没脾气了。 蒋夏微看到他时则是气不打一出来,话都还没说,手先招呼上来了。 Sion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加惊恐地看着眼前盛怒的大小姐。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倒是没打脸,但一巴掌呼在脖子上,也是挺要命的,方才有一瞬间他都觉得头要断了似的。 “Abbie,你这是做什么?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Sion是真的委屈了,愤怒了,饶是他脾气再好,修养再高,再敬重蒋莫海,也不能拿他做出气筒啊。 蒋夏微却比他更生气,更暴躁。 她懒得说话,只是甩了一下手里的包,更是没轻重地往Sion身上招呼。 Sion忍无可忍,终究还是扭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半困在怀里,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我看你才是过分!”蒋夏微使劲挣脱了两下,发现没什么用之后,也不白费力气了,狠狠瞪着Sion,说道,“你居然和别人一起来算计我!你忘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没有DMG你什么都不是!我随时可以让你一无所有,回皇后区跟那些低贱的人一起生活,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皇后区是纽约有名的贫民窟,在十二岁之前,Sion一直是在那生活的。 一个跟现在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随处都是脏乱差,都是暴力和毒品,充斥着他的童年的,除了贫穷之外,就是酒鬼父亲的虐待。 母亲早些年就病死了,不是大病,感冒引起的肺部炎症,因为错过治疗,等到戴上呼吸机时,已经是苟延残喘。 没出多久,母亲那具枯槁的遗体便被送进了火炉,燃成了灰烬。 那一刻,Sion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如这火苗尽处的烟灰一样,已经化为乌有,没有了任何希望和光亮。 命运的转折在蒋莫海出现的那一天。 父亲因为交通事故离世后,Sion被送进了儿童福利机构,他年纪不小了,却从没读过书,整个人粗俗又暴力,在福利院里很不受欢迎,连护工和院长都很讨厌他,不愿意跟他亲近。 他也不在乎,每天穿着破烂一样的衣服,随处溜达着,看着谁不顺眼了就打一架,饿了就去抢点东西吃,整个人骨瘦如柴,活像具行尸走肉。 他被带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还以为又要挨骂了,因为他刚才把一个小女孩欺负哭了,后者总是穿着红色和黄色的小裙子,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每天哪来的那么多高兴事,看的他很是心烦。 他懒散地用脚在地上画着圈,旁人在说什么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直到有一个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看了看他因为营养不良而干瘦的手腕。 一抬头,竟在眼前的人眼里看到了心疼的神情。 “好孩子,你想试一试不一样的生活吗?” Sion此生都会记得,他听到那句“好孩子”时的不可置信与不知所措。 因为从没人那样喊过他。 从那天开始,他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开始上学读书,他的脑袋很好,所以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高中毕业后,他考入了名校,度过了丰富多彩又意义深刻的大学生活,之后顺利地从学校毕业。 毕业典礼的那天,蒋莫海亲自到场,为他献了一束花,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你是我的骄傲,我诚挚地邀请你加入DMG。” 彼时Sion已经成长为一个高大英俊,举止优雅,性格温和,能力出众的天之骄子,身边的朋友和老师都十分喜爱他,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人物。 之前有不少大企业公司来跟他洽谈,想邀请他毕业后入职,他都一一回绝了,因为他在等一个人,等一句话。 现在他等到了,于是只剩下了满心欢喜,与义无反顾。 “当然,这是我的愿望和使命。” 到如今,Sion已经在DMG工作了近十年,十年的时间,他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公司,对蒋莫海的指示尽心竭力地完成,就连后者突然让他远道而来中国,他也没有提出半点异议。 蒋莫海对他的培育之恩,他是想用这辈子来报答的,所以对蒋夏微,他也处处维护,不愿意让她受什么委屈。 可对蒋夏微来说,他连一个佣人的地位都不如,因为他的出身,因为他的过去,让她觉得轻蔑和不耻。 他是皇后区走出来的穷酸酒鬼的儿子,哪怕他已经将自己包装成了精英绅士,却还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低贱。 Sion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跟蒋夏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知道。”他低声说,“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我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知道就好!”蒋夏微看着他垂下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有些滞闷,很不舒坦。 不过她无暇去顾及这个,她顺了顺气,冷哼一声道:“你现在马上跟我解释,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29章 永远不会背叛你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Sion看了蒋夏微一眼,以往对她的话都是捧着哄着的他,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想法。 他看了眼时间,随即向外走去。 被无视的蒋夏微怎么会咽的下这口气,立即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质问道:“你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我听得到,Abbie,”Sion说,“可是我不想回答,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蒋夏微咬了咬牙,美丽的容颜上尽是阴霾:“连你也要这么对我,你要背叛我吗?” Sion闻言竟是笑了笑:“我不会背叛你,永远。” 蒋夏微这才顺了口气,连带着语气也放缓了些:“我知道你会站在我这一边,我只是想知道,你跟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跟我说那些话?” Sion还是没有回答,只不过他的思绪一瞬间有些飘忽,飘忽到了一个多小时以前。 那个时候,的确有人找上了他,然后,如蒋夏微所说,他们有了一些约定,准确点说,是交易。 …… 沈瑟坐到了车上,见到程绍仲的一刹那,绷紧的后背像是一下子松懈下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轻颤。 本来是很轻微的动作,但程绍仲还是发现了,他皱了皱眉,握住她的手,问:“哪里不舒服?” 沈瑟回给他一个“安啦安啦”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我没那么娇弱,不要一惊一乍的啦。” 程绍仲倒是不念了,只不过攥着她的手指一直没松开。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天色都暗了下来。 沈瑟一直在等着程绍仲开口,可回去的这一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吧,他始终没有主动发问的迹象。 沈瑟便暗忖着,他是真的不好奇啊,还是在等着她耐不住劲说出来啊。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沈瑟的决定是确定的。 那就是都告诉他,全盘托出。 她说的很平静,也很简单,期间涉及到冲突和不快的部分她都没提,只是将蒋夏微的“中心思想”表达了一下。 程绍仲的眉目淡淡的,比起沈瑟初听时的诧异,他对这位蒋小姐的左派倒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似的。 沈瑟便凑过去问他:“你难道不觉得很匪夷所思吗?” 程绍仲于是从善如流地反问她:“怎么匪夷所思了?” “我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所以脑子到现在都有点懵。”沈瑟靠在他的肩膀上,回想着方才的种种,只觉得那种黏腻的汗意又袭上身了一样。 程绍仲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并不高,反而还有点凉意,他又抚了抚她的脸颊和脖颈,似乎是让她赶紧回过神来似的。 “她只是个脾气骄纵的大小姐,说的话都是唬人的,不用放在心上。”他说。 沈瑟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冷静淡然的样子,深深地怀疑起来,到底什么事才能让他觉得值得放在心上。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她又往他怀里偎了偎,反正这个时候他不会推开她的,“我觉得蒋小姐这个人可不简单,别看她脾气不好,头脑可好着呢。” 程绍仲听到这话之后居然揶揄她:“你对她还能夸的出来?” 沈瑟哼了一声,意思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做律师的看事情向来都要客观,我才不会因为一点矛盾就轻易对某个人做否定评价呢。 现实总归是现实,有很多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只能接受。 “被她吓唬几句倒是没什么,我总是担心她会不会做出别的事情出来。”沈瑟的语气和心一样沉了沉,“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说到这,沈瑟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眉头愈发皱得紧了:“可是后来她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态度就完全变了,不知道她去见了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反常反而让人更担心。” 程绍仲见她想的认真,便用了点力气揉揉她的头发,,把她发顶揉得乱糟糟的才罢手。 沈瑟于是怒目而视:“你干嘛呀,本来我的头发就够乱的了,这下子更难看了。” “不难看,谁说难看了。”说是这么说,某个“犯错”的人又开始替人家理顺起来,顺便也给心里边儿顺顺毛。 沈瑟懒得跟他计较,心想着高冷的人突然幼稚起来更让人受不了。 不过让他这么一打岔,方才的思绪就断了,沈瑟左思右想想不通,也不为难自己了。 “今天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了,可是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沈瑟转而担忧地看着程绍仲,问他,“我跟她闹的这么不愉快,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程绍仲的手一顿,随即眼里像是晕染了什么东西,瞬间温软了。 “不会,她不会影响我,也别让她影响到你。” 沈瑟稍稍放下了心,不过对待前路,她仍旧没办法保持全然的乐观。 但此刻说的太多只会让程绍仲的心里也产生不郁,她想了想,干脆不再多提了,今天她已经够累了,不想再让大脑出于时刻紧绷的状态。 至于蒋夏微那个人,她有预感,这个人不会轻易地退出她的生活,在未来,她们说不定还会有交集。 到那个时候,她会做的比今天要好一些的,嗯,好一点点就可以了。 …… 第二天是顾绍季的案子开庭的日子。 终于到了这一天,沈瑟反而没有那么忐忑和紧张了。 她像往常一样睡了绵长的一觉,醒来之后,看到程绍仲也像往常一样在替她准备早餐。 这个清晨跟过去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沈瑟估计是想找点“刺激”,所以故意去撩拨某人,双手不安分地挠着他的腰际,贴着他的后背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我一个人睡得都不踏实。” 这纯粹是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了,程绍仲起来的时候,明明看她睡得香得很。 他想转过身,但沈瑟坏心地不让他得逞,非得在背后抱着他。 于是他便不动了,只瞥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你想怎么样,再让我抱着你去睡一觉?” 第430章 尽力就好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 喂喂喂,剧情好像不该这么发展的吧。 沈瑟原本是想逗逗他的,怎么反过来被他将了一军? 她正嘀咕着,就见面前的男人已经擦干净了手,然后他抓住她的手腕,在她的胸前转过身,长臂一展,很快稳稳地将她抱起。 沈瑟惊呆了,尤其是感觉到他要往房间走去的时候,更是心惊胆战的,忙不迭地喊道:“不不不,我不睡了!我要去上班!去法院!我要迟到了!” 程绍仲垂眼看着她,似乎有种不肯罢休的架势。 沈瑟吓得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好声好气地说:“我们吃饭吧,我饿了,真的好饿啊。” 程绍仲这才笑了,将她放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沈瑟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好险好险,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是真的想跟她睡觉,他就是在“整”她呢。 真的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沈瑟暗暗磨牙,太过分了这个男人! 程绍仲将早餐摆到了她面前,然后也坐在了她身边。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贯交谈不多,但今天,是程绍仲主动挑起了话题。 “待会儿要去律所,还是直接去法院?” 沈瑟喝了口粥,她说喝不惯牛奶之后,早餐的菜谱就变成了中式的稀粥。 “去法院,跟我们律所的郑律师汇合。” “我送你过去。” 沈瑟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是点了点头,答:“行啊,我蹭你的车去吧。” 吃完饭后,沈瑟去换衣服,挑了一套正统的黑色西装西裤,里面依旧是白衬衫,扣子她留了两颗,然后她把头发高高地束起来,走路的时候马尾一甩一甩的,很有灵性。 程绍仲看着她这般走过来时,忽而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瑟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有些怔愣的样子,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怎么啦?” 程绍仲替她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而后,回答:“这样很好看。” 沈瑟抬起手来,在他的额头上触了触,又摸摸自己的脑袋。 他这是病了吗,还是又在逗弄她,什么时候他还这么夸过她。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这种话心里总还是舒畅的,沈瑟也不例外,她嘻嘻笑了声,很是大方的回应道:“要论样貌,你才是颜值的天花板好不好,说实话,现在偶尔有时候我还会被你帅到。” 她说话的时候嘴巴微微翘着,眼尾也是上扬的,看上去很是娇俏可爱。 离开大学校园也有好几年了,但在她的身上,还是保有着纯真和可爱,因而也能勾起身边人对那段青葱岁月的追忆。 程绍仲也笑了起来,说:“当年你那么迷恋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帅?” 沈瑟轻哼一声,意思是明知故问嘛。 “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可有你这么帅的,嗯,还真没再碰到过。”沈瑟丝毫不介意坐实自己“为色所迷”的本性,“你可不知道,当时你在我们同学里边儿人气可高了,院花都暗恋过你呢。” “那为什么我还是栽在你的手里了?” “因为我脸皮厚呀,而且我这个人很长情,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很久很久的。” 话音落下,两个人的笑意更深了。 程绍仲点了一下她的鼻头,说:“这么巧,我也是。” 沈瑟转头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照进来,铺满了一地的光辉,空气中也似有淡淡的金黄的光晕。 真是个好天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沈瑟觉得幸福感都要满溢出来了,除此之外,她也觉得生活和未来都是这样美好,美好的让人舍不得跨越的太快。 …… 赶去法院的路上,沈瑟还在看案卷,而程绍仲没有多看一眼,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沈瑟见他如此,便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道:“你觉得今天的庭审会是什么结果啊?” 程绍仲转过头,用一种“你怎么会这么问”的目光看着她:“我怎么可能知道?” 沈瑟也有点不好意思,她问的是有点直白了。 “你猜一下嘛。”她开始耍赖了。 如果是别人,程绍仲连理都不会理,更别说做这种毫无根据又可笑的猜测了。 但沈瑟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于是他有点头疼了。 “基于目前的证据,无罪辩护的可能性不大。”他只能这样告诉她。 沈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气馁:“是啊,不可能无罪的。但是量刑上应该还有余地,你觉得会怎么判啊?” 又是这种问题。 程绍仲看着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铁了心似的,非得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硬的他不吃,软的话,她只有拿出绝招来了。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孩子他妈怀着娃娃这么辛苦,孩子他爸连说句话都不肯,你说说,有这种道理吗?” 程绍仲:“……” 前面的司机王叔也差点绷不住笑了。 沈瑟瞥向程绍仲,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要是这个时候他还不肯妥协,那她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程绍仲摸到的是衬衫布料的棱角,但他却莫名觉得掌心软软的,烫烫的。 沈瑟看他实在不想开口,也不愿意再逼他了,便想把他的手拿开。 可没拿动。 程绍仲的手还覆在她的腹部,力道很轻,却又很重。 他一直在看着她的肚子,话则是对她说的:“对顾绍季来说,刑期的长短没有太大的分别。” “什么?” 程绍仲这个时候缓缓抬起头,继而缓缓地说道:“如果不能无罪释放,那无论判多少年,甚至是死缓和死刑,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沈瑟愣住了。 “所以,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第431章 新证据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一直到下车时,沈瑟还在想着程绍仲方才那句话。 她没办法不想,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个字对今天的庭审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个预言。 程绍仲看她紧张起来的样子,顿时无奈地笑道:“不告诉你不行,告诉了你又担心,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沈瑟笑不出来,她只是抓住他的衣角,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怎么知道顾绍季是怎么想的?” 程绍仲回答:“猜的,我没见过他,他也不会告诉我。” 这倒是,顾绍季被关押的这段时间,除了辩护律师之外,其他人一概都不能见的。 沈瑟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疑惑却还没有完全消散。 因为她总觉得程绍仲说的是真的,而且他这个人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也不做没把握的事。 程绍仲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提醒她:“早些去吧,还能有点准备时间。” 沈瑟反应过来,也知道得赶紧走了。 她拿起包要下车的时候,程绍仲突然又攥了一下她的手腕。 沈瑟回头。 程绍仲看着她,目光静静的,又有点幽深。 沈瑟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跟她讲,也略微屏住了呼吸。 结果程绍仲只是对她说:“中午我来接你。” “不用,我跟郑律师一块回去就好了,来一趟太麻烦了。” 程绍仲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皮肤,有点痒痒的。 “在蒋小姐回美国之前,我最好还是随时看着你,不然她又请你去‘做客’,你应该也招架不住。” 沈瑟:“……” 合着这不是邀请,这是威胁呀! 沈瑟轻哼一声,哪怕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可还是有点心气不顺。 “这是中国,是法治社会,我又是律师,我才不怕她呢!”她瘪瘪嘴,又哼哼道,“但你如果坚持的话,我也不反对了,庭审结束的时候我给你发信息,你再来吧。” 程绍仲轻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遵命。” …… 郑烨远远地看到沈瑟走过来,在她的身后还停车一辆黑色的车,直到她走到他面前,那辆车才缓缓发动。 郑烨大概能猜出那辆车的主人是谁,但他不喜八卦,更不在乎什么强权,他只是有些严肃地对沈瑟说:“以后不要踩着点来,我们还需要提前准备。” 沈瑟满脸通红,忙道不好意思,以后她会注意的。 其实这个时间并不晚,距离正式开庭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沈瑟跟郑烨沟通案卷情况的时候,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郑烨又有些不快,都到了这个时候,手机早该静音放在一边了,怎么还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沈瑟这次不是犯了错误,她是在跟林德钟办案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林德钟告诉她,开庭前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对于刑事案件来说,形势瞬息万变,及时地接收信息、掌握动态,才能增加致胜的把握。 所以开庭的前的非私人电话她都会接听,怕的就是错过什么消息。 这一次也不例外。 因为打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安城本地的。 她走到角落里,接通。 “沈律师,好久没联系了,你还记得我吗?” 沈瑟的嘴角轻扯一下,答道:“林先生。” 林卓飞还是笑的那么恣意畅快,好像对什么事都了然于心、胜券在握似的。 “还记得我的声音,看来你对我这个人也很上心啊。这段时间没找你,实在是我空不出时间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瑟对这种油腔滑调的话是免疫的,只不过她还是打断了,因为时间紧迫。 “这个时候找到我,林先生也很有心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只能再聊两分钟。” 林卓飞稍顿了一下,估计知道这不是托词,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果然正经了许多。 “以目前的情况看,顾绍季被判有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对吗?” “我只能说,法官会在审查所有的证据后,做出相应的判决。” “别拿这种话唬我了,现在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这是重罪,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不然他没办法全身而退。” 沈瑟沉默下来,算是承认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有这样的证据,你敢要吗?” 沈瑟闻言手腕抖了一下。 连她的心都是。 新的证据,足以证明顾绍季清白的证据,曾经她想主动去找林卓飞讨要的证据,此时就这样呈现在她的面前。 用林卓飞的话来说,只要她想要,他就会给。 不过她在惊诧之下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点。 那便是林卓飞是问她敢不敢要,而不是想不想要。 沈瑟稳定了一下心绪,问:“你有什么条件?” 林卓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愣之后,才忽而失笑,觉得很是有趣。 “沈律师,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很助人为乐的,有句话叫做好事不留名,这是我的座右铭来着。” 要不是沈瑟有涵养,估计会破口而出一句,狗屁的助人为乐,狗屁的座右铭,真是有够伪善的。 但为了节约时间,沈瑟没有反驳他,甚至默认了他的说法:“既然林先生这么‘热心’,那就麻烦你有话直说吧。” 谁知道林卓飞这个时候了还想拿乔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状似郑重地问道:“我说出来,你确定自己能承担吗?” 沈瑟已经有些不耐了,可这个时候挂电话,先前的一切忍耐都白费了。 于是她忍着烦闷,说:“我确定。”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开庭时间,郑烨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他走过来,眉头紧皱地对她说:“沈律师,我们该去法庭了。” 沈瑟的手指又收紧了些,她咬住嘴唇,最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林卓飞约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终于是缓缓开口了。 沈瑟也静心听着,每听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第432章 谢谢你没关系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在法庭上,当开始宣布法庭纪律时,沈瑟还有点失神。 郑烨察觉到之后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定了定神,然后看到前者对她流露出的失望和不悦。 她很清楚,自己这般的表现的是很不专业,不像是一个能独立承办案件的辩护律师,她以前也并不这样,甚至连第一次独立上庭时也能按部就班地做好所有该做的事。 今天她会这样神情恍惚,她想,跟那通电话是逃不了干系了。 审判长宣布了开庭,这个空隙,沈瑟跟被告席的顾绍季目光相对。 几天的时间不见,他明显憔悴了很多,也瘦了很多,脸上和身上的骨骼线条都变得很是清晰,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眼底则有明显的黑眼圈的印记。 不过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着的,尤其是看到沈瑟的一刹那,他陡然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沈瑟的第一反应竟是避开了,她不愿意跟他四目交接,而这原本是她的义务,她应该跟当事人有尽可能多的交流,不只包括言语,还有眼神、动作,只有配合得默契了,他们才能在这场战争中增加获胜的几率。 顾绍季似是也发现了她的反常,他的目光凝住了些许,却还是看向沈瑟所在的位置。 除了顾绍季之外,此次庭审还有另一被告人,一个叫孙成明的男人。 顾绍季会被指控故意杀人罪,就是因为前者的自首行为,他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说明自己曾实施杀害吴家业的事实,而收买指使他的人,就是顾绍季。 孙成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有很多皱纹,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他的皮肤黝黑,身形消瘦,不似寻常人遇事之后的憔悴,倒像是天生就是这副颓丧的模样。 他的辩护律师在一旁,是法庭指派的法援。 孙成明的目光在法庭的范围内游离着,眼神飘忽不定,表情却是闲散的,安然的,就好像根本不把这次审判放在心上似的,显得很是无所谓。 但是在看到沈瑟的时候,尤其是察觉到顾绍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孙成明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引得身后的法警走上前来,警告他安分一点,不要发出不必要的声音。 很快到了法庭调查阶段,公诉人将掌握的证据一一出示,这些证据沈瑟先前已经得知了,每一项都看似确凿,没有可反驳的余地。 比如顾绍季给孙成明打过十几通电话,其中大部分集中在吴家业死亡的前后,再比如两人的账户曾有过金钱的往来,顾绍季分三次给孙成明转账六十万。 另外,还有一通录音,是通话时录下的,有点杂音,但能很清楚地听出这是顾绍季和孙成明的声音。 …… 孙成明问:“目标是?” 顾绍季答:“吴家业,吴氏集团的总裁。” “哟呵,大老板啊,这有点难度吧。” “开个价。” “嗯……刨去材料费,就给五十万的辛苦钱吧。” “好。” “啥时候动手啊?” “听我的消息。” …… 这些都是顾绍季亲口说过的,沈瑟跟他核实过,这都是真的,检方也证实了这则通话的真实性。 而孙成明的口供中,对这次的谋杀更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下,中心意思就是,顾绍季为了置吴家业于死地,曾经跟他密谋多次,直到那一天,他顺利地把引爆器装入了吴家业的后备箱,在汽车行驶中的过程中,将人和车都炸成了半截。 辩无可辩,之前沈瑟是这样认为的,排除不了顾绍季的主观恶意,又有人证和物证这么确凿的证据,故意杀人罪是跑不了了。 但是现在的她不这么认为了,她发现了一个口子,一个深渊巨洞,它可以让一些人爬出来,也能将一些人覆灭进去。 而她就站在洞口,不知道下一步是转身离去,还是同某些人一起,投入这不见底的渊底。 到了辩护人发言的时候,沈瑟先是深吸了口气,环顾了下四周,大家似乎都在看着她,但她却没办法将目光专注在某一个人身上。 她按照列好的逻辑思路,开始了陈述。 辩词都是提前演练过多次的,所以她说的很流畅,几乎没有停顿。 就连郑烨也收起了方才的不满,认真倾听起来。 将最后一句话说完时,沈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是看到旁人的神情后,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把事情搞糟,一切都很顺利地结束了。 这个时候,她才重新向顾绍季投望过去一眼,他仍旧也在看着他,神情还如方才一般平和,甚至连眼中的笑意也没完全散去。 沈瑟无法理解此刻他的表现,难道他不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没办法脱罪,甚至不能为他减少刑期,他不会失望吗?不该愤怒吗?为什么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在称赞她做得好一样。 没人比她做的更糟糕了,沈瑟暗暗地想着,她甚至都不敢向法官提出,她有新的证据提交,甚至都不敢多想,在审判过后,顾绍季会迎来一个怎样的结局。 她再一次避开了,而她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只能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来临。 孙成明的律师也是例行公事地发完言,针对前者的指控,检方更是提出了有力的证据,包括在案发现场提取的证据,以及在孙成明住所搜出来的未及时处理的犯罪工具,无一不显示着他就是这起故意杀人案的实行犯。 法官在听取了各方辩词后,宣布本案择日宣判,并没有选择当庭宣布判决。 这让在场的某些人松了口气,不过这当中并不包括沈瑟。 她觉得胸口愈发的滞闷,甚至有些手冷脚冷,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顾绍季在被法警带走时,用口型无声地对沈瑟说了几个字。 沈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如果没错,那他说的应该就是—— 谢谢你,没关系。 第433章 应该立马忘记的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庭审已经结束了,按理说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可是等到走出法院,沈瑟才发现更大的难题还在后面。 各路长枪短炮的记者们蜂拥而至,瞬间将她和郑烨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总之直接就对她发问,问此次庭审情况怎么样,顾绍季的状态怎么样。 沈瑟一时没有准备,面对镜头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跟郑烨对视一眼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他们想一起向外走,但是记者们也不是吃素的,单靠“人墙”就能将他们堵住。 法院的保安见状也赶紧过来维持秩序,只是人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疏导不开。 就这样推推搡搡的,还伴着此起彼伏的提问声。 沈瑟意识到这帮人得不到一个答案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于是干脆不想着往外走了,她深吸一口气,对准一个镜头说道:“谢谢各位对顾先生的关心,此次庭审非常顺利,待到法院作出判决后我们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因为这次的案子是不公开审理,所以很多想要探知内幕的人只等着代理律师吐出一点实情,沈瑟说的这么简单,自然不能让人满意。 有记者大声问道:“请问顾先生对自己涉嫌故意杀人罪持什么态度呢?他认罪了吗?” 还有人问:“顾先生有什么后手准备吗?有信心能免除刑罚或者减少刑期吗?” “有什么新证据出现吗?” …… 这些问题几乎将在场的人都淹没了,沈瑟身处在这其中,也感觉如同水中的蜉蝣,渺然无所依。 这个时候,法院增派的人来了,很快将混乱的持续维持好,也足够让沈瑟等人顺利突出重围,离开了众人的中心。 饶是郑烨经验丰富,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不免也有些心有余悸。 “不知道这些人从哪来的,个个像是要吃人一样。”他抹了一把汗。 沈瑟没有回应,表情有点绷着,看上去好像还缓不过神来。 郑烨便安慰她:“没事,你在法庭上表现的不错,这个案子本身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你也不要太失望。” 沈瑟朝他淡淡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到一辆车缓缓地停在不远处。 她看到了,便什么也顾不上说了,只对郑烨道:“郑律师,我午饭不去所里吃了,下午我再过去。” 郑烨也回头望去,发现那辆车跟早晨见过的,是同一辆车。 沈瑟上车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程绍仲便对司机说:“空调关了吧。” 王叔将空调关掉,又开了一点窗户,沈瑟才觉得适应了里面的温度。 主要是方才被人围着热燥燥的,此刻平复下来,也没有那种汗津津的感觉了。 她看向程绍仲,问他:“我好像忘记给你发信息了,你怎么过来的?” 程绍仲摸了摸下巴,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难道心电感应?” 沈瑟:“……” 这种鬼话别说她了,三岁小孩子能信吗? 她瞪着他,一副“看你说不说真话”的表情。 程绍仲便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笑道:“听别人说的,庭审好像很顺利。” 沈瑟略微一琢磨,即便是不公开审理,以他神通广大的程度,认识几个在场的“朋友”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她瘪瘪嘴,不想在这件事上计较下去了,反正也没啥意思。 沈瑟转头看向车窗外,那些不死心的记者们还守在门口,有几个人还拿着镜头转了过来,不知道他们又在追着谁的身影。 “记者们为什么会对顾绍季的事这么感兴趣?”她不解,便喃喃自语道。 程绍仲说:“不管是雇凶杀害一位集团总裁,还是杀害自己的岳父,都足以让他成为话题人物了。” 沈瑟收回了目光,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更沉了下来。 她没有看向程绍仲,却问他:“问题是,他真的杀了吴家业吗?” 车内蓦得静了一瞬,然后程绍仲反问她:“怎么这么问?” 沈瑟的双手放在膝上,腰板直直的,头低垂着,就好像是上学的时候犯了错的学生,在等着老师的责问。 可是现在的她没有错,或者说,错的人并不是她,她没必要表现得忐忑和凛然,只是她无法表现得安然,更不觉得有半分轻松。 庭审结束了,看似困扰多日的问题已经解决,但其实,还有更大的难题横亘在她的面前。 “在庭审之前,我接到过一通电话。”沈瑟终于缓缓转过头。 程绍仲一直在看着她,听她这么说,他便应了一声。 “是林卓飞打来的。” 程绍仲的脸色未变,依旧温和地看着她,道:“说了些什么?” “他说……” ——买凶杀人的不是顾绍季,是你如今风光无限的未婚夫呢,沈律师。 沈瑟觉得喉咙和嘴唇都是干渴的,以至于她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被呛到了,然后不可遏制地咳嗽起来。 程绍仲连忙抚住她的后背,看着她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他的眉头也揪紧了。 等到沈瑟慢慢平复下来,他问:“想喝点水吗?” “好……”沈瑟点点头。 车里只有矿泉水,程绍仲没让她多喝:“待会儿就餐厅了,少喝一点就好。” 沈瑟觉得凉凉的液体一直划入她的胃部,好像才缓解了她的狼狈和难受。 程绍仲还在一下一下轻顺着她的背,像是也将一点一点的暖意注入她的身体。 沈瑟看着他,眼眶胀痛,然后倾过身去,抱住他的腰,脸伏在他的脖颈处,闷闷地说:“他问我有没有把握,能赢这次的案子。” 不等程绍仲应声,她又接着说:“我没正面回答他,但我心里的答案是,我没有,结果不是我能改变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为了这个不高兴?”程绍仲摸摸她的发丝,轻笑道,“他的话何必放在心上?” “是啊,我不该放在心上,我该立马忘记的。” 沈瑟闭上眼睛,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第434章 不值得冒险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应该是看沈瑟不舒服,程绍仲想让司机直接开车回家。 但沈瑟没让,她打起精神,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们一起吃顿饭,正好能刚回律所上班。 “不能再请假了,”沈瑟勉强笑着对他说,“不然我要被老大开除了。” 程绍仲点点头,认同道:“在别人手下做事就是这样,不自由。” 沈瑟本来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深意,直到他又接着说:“不如你自己来开一家律所?” 沈瑟眨了眨眼睛,惊呆了:“什么……” 程绍仲却不是在开玩笑,他似是已经思量过了这种可能性:“费律师不久之后就会离开德诚,你自己留在那边,我不放心。” 沈瑟还是觉得这好像天方夜谭,她自己的律所,说实话,她想都没想过,也不敢想。 “我这种资历怎么可能做到,我不行的。”她不可置信地说。 “没有资历可以慢慢锻炼,在哪都是工作,只是这样的环境会单纯一些。” 即便是他的理由再充分,沈瑟也不答应:“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我不想换。” 程绍仲倒是也不坚持,方才也仅仅是个建议:“好,只要你觉得开心,或者哪天你改变主意了,我们再聊这件事。” 开律所的事算是暂时放下了,可沈瑟的心却放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空洞像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好像怎么也填不满了。 …… 之后他们去到了一家广东菜系的餐厅,这里的煲汤很有名,沈瑟已经习惯了清淡的饮食,这边的菜都很合她的胃口。 只是吃饭的时候,程绍仲却不得闲,手机响了两次。 他都没接,看过一眼就挂断了。 沈瑟猜到他应该有什么事,便说道:“你有事先去处理吧,我吃完之后可以打车去律所的。” “不要紧,这点时间还是有的。”程绍仲神情如常,继续替她布菜。 沈瑟喝了口汤,抿了抿唇后,说:“你工作这么忙,以后就不要为了我耽误正事了。” 程绍仲放下了筷子,看向她:“工作是做不完的,但人生有限,我们要学会珍惜身边的人。” 沈瑟咬住了嘴唇,听到这句话,她没办法完全表达出心中的感受。 因为以前的程绍仲无论如何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他虽然性情冷清,可对待工作向来认真,容不得一点马虎,而为了将每件事做到完美,他可以加班到深夜,也可以连着几日几夜不回家,从不容许自己有一丝懈怠和疏漏。 曾经的沈瑟很是无法理解,他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了,干嘛还要这么拼命,多享受一下生活难道不好吗? 事到如今,她还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变,又因何而改变? “是啊,我们要珍惜身边人。”沈瑟抬起头,也望着他,“我们尽快结婚吧,越快越好,好吗?” “好。”程绍仲握住她的手,掌心依旧干燥而温暖。 …… 饭后程绍仲将沈瑟送到了律所,依旧是她上了楼之后,他才让司机开车。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程绍仲接通。 “程先生,我那个兄弟怕是靠不住了,怎么办?”那头的人很是焦急,如若不然,他不会在明知程绍仲可能有事的情况下接连打电话过来。 程绍仲的脸色淡淡的,他的手放在腿上,食指点了一下。 “没事,就算他反了水,也影响不了大局。”他的语气很淡然,好似真的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可对方还是不放心:“他找人告诉我,有人给他五百万,想让他咬出别人来,问我能不能出更高的价格。他妈这就是个疯子,留着也是个祸端!” 程绍仲的眉间有了些许冷意。 对方更是懊恼和后悔:“我在安城的手下不多,当时情况紧急,只能找到这个孙成明,是我看错了人,给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说话的人是鬼佬,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南城和安城之间来回往返着,还总是在夜间行动,真就跟鬼影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程绍仲听完他的话,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落在外面疾驰的风景中,心绪则遗落在了方才跟沈瑟相处的景象里。 她的不安,忐忑,反常,犹豫,他都看在眼里,还有那些她没说出的话,他也都能猜到。 林卓飞能在开庭前找到她,绝对不是为了说些废话的,他一定有重要的事告诉了她,而那件事,让她很是无法接受,以至于在他面前根本开不了口。 比如说,雇凶杀害吴家业的人,不是顾绍季,而是他。 “程先生,我想……要不要去把孙成明做掉,以绝后患?”鬼佬见他一直不开口,便试探着建议道。 程绍仲闻言则笑了,嘴角勾起:“看守所和监狱是那么容易下手的地方吗?别冒险,不值得。” 鬼佬又说:“我认识几个在监狱里服刑的杀人犯,只要……” 这一回程绍仲打断了他,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可行,而是他不会让他这么做。 “这段时间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一阵子,不要露面,也别再跟孙成明有任何往来,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 鬼佬动了动喉咙,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的。 办砸了事情,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骂一顿的准备,也做好了破釜沉舟解决后患的决心,可现在,他没挨骂,也不被允许去冒险。 他很清楚,不是这件事真的不重要,是程绍仲怕他出事。 “我鬼佬这条命就是给程先生卖的,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人的命是自己的,最应该想的,是怎么好好地活着。”程绍仲的手指又点动了一下,“你手里的那两个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活着,每天按时给他们吃饭喝水,没什么问题。” “嗯,过几天,带他们来安城吧。” “好的。” 还有一件事,鬼佬需要跟程绍仲确认:“准备收买孙成明的那个人,程先生不想知道吗?” 程绍仲的手指顿住,慢慢放平了。 良久,他说:“我知道他是谁。” 第436章 你会怎么选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吴婷连身体都开始发抖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瑟,似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她的印象里,沈瑟是个温和的,文静的,甚至有些理想主义的女人,她就像是没感受过这世上的恶意一样,哪怕再不喜一个人,也不会将心底的厌恶表现得那样直白和明显。 而此刻,她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憎恶,是沈瑟不加掩饰对她表露出来的,这让她觉得周身发冷,心尖也沾染上了冷意。 “你真的决定这样是非不分了吗?你忘了你是个律师了吗?”吴婷颤着声,还不死心地质问道。 沈瑟的笑意慢慢收敛了,但冷然没有,她依旧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吴婷。 “我没有忘记,所有我该做的事,我都已经做过了,我不该做的事,也做了很多,比如承接顾太太你的各种为难和骚扰,这不是我代理的义务,所以我随时可以让人把你赶出去,甚至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吴婷握着杯子的指节都开始发白,脸色亦难看到了极致。 沈瑟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会说的更难听,便有意结束这场不太美好的对话。 她稍放缓了些语气,说:“你回去吧,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吴婷的眼眶慢慢红了,积蓄起了眼泪:“你真的能安心吗?制造这么一起冤案,你这辈子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吗?” 沈瑟放在腿上的手指也慢慢蜷缩起来,握成了拳。 “那换做是你呢?你会怎么选呢?”她问吴婷。 吴婷的眼泪落了下来,最终也没有回答。 …… 吴婷走的时候,眼角还残存着眼泪,她快步走了出去,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留。 沈瑟还是送她到了电梯间,即便吴婷已经没有任何驻足和交谈的想法。 看着电梯从顶层下行着,沈瑟突然又问道:“你刚才想去顶楼,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吴婷眼里划过了一丝寒意:“你说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但是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别为了任何人把自己置于险地。” “假惺惺。”吴婷呵笑。 沈瑟没再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电梯来了,吴婷正要迈开步子,却突然一个转身,抬起手臂就抡了过来。 沈瑟躲避不及,头还没完全偏开,这一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耳边。 吴婷大概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沈瑟只觉得脑袋有些轰鸣。 “这是你欠我的!”吴婷恶狠狠地,终究是将自己残存的怒意全然发泄了出来。 方才那杯茶她就想泼出去了,只是碍于没有机会。 沈瑟稍微踉跄了一下,等到抬起头时,发现吴婷已经走进电梯,离开了。 外面闹的动静不小,加上沈瑟脸上的红印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方才发生了什么。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识趣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只有李芳迎上来,看着沈瑟的脸,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沈律师,要不要冰敷一下?” “不用了,谢谢。”沈瑟无意跟她多说,只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似没什么大事。 而李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 吴婷离开大厦之后,一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家她是不想回的,因为她已经不确定哪里是她的家。 至于林卓飞那边,他已经对她厌烦至极,连拿她取乐都懒得了,去找他也只是招来羞辱。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她坐到路边的一个长椅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甚至惧怕陷入无意识的状态,生怕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可实际上她的人生早就不可控了,悲剧已经是注定的结局,唯一不确定的只是,这场悲剧什么时候才会迎来终映。 吴婷垂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陷入了混沌,好像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身边,又好像是走了,她感受的并不真实,也根本无暇去顾及。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不再是坐在车流不息的马路旁,而是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光线很晦暗,她努力眯起眼睛去看也看不清楚什么,而且脑袋还晕乎乎的,她坐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身体沉重得直往下坠。 过了许久,房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吱嘎”一声,吴婷的所有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门口。 “你终于醒了,还真是睡得够久的。” 来人笑了一声。 …… 吴婷来找过沈瑟的事,费洛德很快也得知了。 原本他就担心今天的庭审,想找沈瑟好好聊聊,结果中午临时有点事绊住了。 他匆匆赶回来,刚要找沈瑟,就被张律叫住了。 张律这几天因为处理一个大案子,很是忙碌,所以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好今天得了空闲。 事情正巧了,费洛德想了想,也不差这一会儿,便跟着张律一块去到了他的办公室。 张律是个很喜欢书法的人,办公室里挂了好几副他的作品。 其中裱画的最精致的一副,上面写着“静水流深”四个大字,方方正正地悬挂在办公桌的上方。 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坐在这里,就连燥热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了似的。 费洛德喝光了杯中的茶,接着问道:“老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啊?” 张律笑了笑,又给他添了些茶水,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每年他都会屯一些,留着平日里慢慢品。 “慢点喝,好茶是要品的。” 费洛德可没他这样的闲情逸致,原本两个人的性格就差得很多,他脾气大性子急,张律却是跟他截然相反,面对什么事都不紧不慢、有理有序的。 好在这些年也算合作愉快,偶尔有摩擦,也是张律做一些让步,因而德诚一直发展到了现在,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 张律也啖了口茶之后,才看向费洛德,用他一贯悠淡的语气说道:“我想跟你谈谈沈律师的事。” 第439章 殊途同归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一天对顾绍季来说同样漫长和煎熬。 晚上熄灯后,他躺在坚硬狭小的木板床上,看着两米之高的小窗中映照进来的夜色。 这是他这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盯着这浓墨的黑暗,仿佛这样就可以沉溺在虚无中,忘却周遭的恶劣环境。 过了许久,应该快到12点了。 他听见门口有一阵窸窣的动静。 同监房的狱友们已经都睡着了,鼾声震天响,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顾绍季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经过的声音。 这大概可以归结于已经形成的条件反射。 这段时间以来,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回。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绍季才坐起身,在黑暗中走下床,走到门口,在门缝的位置摸了摸。 果然,有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片。 他将纸片塞进了内衣里。 衣服没有口袋,他只能这么做,等到第二天清早去洗手间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瞧上一眼,随后跟着水流一块冲走。 重新回到床上平躺着,顾绍季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想到在法庭上见到她的场景,想起她对他躲避的眼神,想着如果下次再见到她,不对,应该说,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谢谢你,没关系。 这是庭审结束后,他对她说过的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脑海中掠过了沈瑟的影像后,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程绍仲。 这个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仇敌的男人,不仅让他失去了一切财富,还失去了自由。 早知如此,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去找他,没有和他达成那样的协议,如今的悲剧大概就不会上演了吧。 倒也说不定,没有程绍仲,还有顾兆霆和顾绍伯,对他来说,人生从来不是个简单的命题,不管选择哪种解法,好像都是错误答案。 真是件悲哀的事情。 比起一开始被羁留时的愤懑和仇怨,此时的他是真的平和下来了,那是因为他想通了很多事,也释怀了很多事。 人生的路是一条单行线,我们总会觉得在岔路口选错了方向,但有些东西,其实是恒久不变的,不管怎么做,结局都只会是殊途同归。 对于他来说,放不下野心和,就意味着所做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目标,在那个目的地,没有大团圆的圆满,只有孤家寡人的孤冷。 想想,真正达成那样的高度,好像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么想着,夜越来越深了,黎明也慢慢靠近。 清早的时候,起床的哨声响起,顾绍季和其他人一样第一时间坐起身,开始收拾床铺。 等到了去公共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他找了单独的隔断,找出了那张藏了一夜的纸条。 纸上写的字很简单,而且很隐晦,若是别人捡到,也不会轻易搞清楚这上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绍季看了一眼便将纸片冲走了,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这里。 …… 沈瑟一早起床,觉得有些浑浑噩噩的,昨晚没睡好,到了后半夜几乎没睡沉过,总陷在冗长的梦里。 但她还是听见闹钟一响便起了床,还没等她走出房间,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么大清早的,有谁会打过来。 她一边拉开窗帘,一边拿起手机,接通。 “妈?”沈瑟问道,“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 沈妈妈笑呵呵地说:“我估摸着你已经起来了才给你打的电话,我现在已经到火车站了,大概中午就能到安城。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能不能给我一个地址啊,我先记下来。” “什么?!你要来安城?!”沈瑟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我可以去老家接你嘛!” “哎哟,我就是怕麻烦你们,所以才悄悄买的票。行了,等见了面再聊天吧,你现在赶紧把地址给我发过来,我快要上车啦!” 沈瑟还是有点懵,迅速地思量了一下,她对沈妈妈说:“等你到了我去火车站接你,这一路上注意点安全哈。” 沈妈妈知道拗不过她,也不再推拒了,于是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沈瑟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冲出了房间,找到了某人,呆呆地说:“我妈要来安城了。” 程绍仲很自然地将这理解为一个将来时,他说:“什么时候,我派车去接她。” “现在。呃……准确地说,是三个小时后,她已经在火车上了。” 程绍仲:“……” 丈母娘的“突袭”让程总也有点措手不及,但程绍仲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浅笑道:“也好,她来了一定可以把你照顾的很好。” “哎呀,我不需要她照顾啦。”沈瑟心里乱糟糟的,“她身体也不好,我不想让她替我操心。” 程绍仲握住她的手指,摩挲了两下:“如果不想让她担心,自己就得开心起来。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后半夜的时候,我听见你哭了一会儿。” 沈瑟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怪不得一睁眼就觉得肿肿的,原来她还哭过。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给了程绍仲一个解释:“怀了孕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很容易多愁善感,你要试着习惯。” 程绍仲也抬起手抚了抚她的眼眉,看他的样子,眼里似乎有些心疼:“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要随时跟我说。如果觉得跟我开不了口,就跟你母亲聊聊。” 沈瑟点了点头,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她压在心里的那些事,谁也不会说的。 因为她想保护一个人,所以注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她抱住了程绍仲,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后,她觉得糟乱的心绪终于慢慢平复了不少。 “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还有好多事等着去做呢。”沈瑟轻快着语气,“登记,婚礼,蜜月,然后等着宝宝出生,这么多的事情,一直到年底都有的忙了。” 程绍仲轻吻了一下她的发丝,说:“我会帮你,所有的事都会。” 第440章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提前了一会儿便来到了火车站,她本想自己打个车来就行,可程绍仲不让,非得让司机来送。 而这个司机也不是别人,正是宋成岭。 身为一个董事长助理,却要经常做这种“无技术”劳动,沈瑟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宋成岭没觉得“委屈”,也不见半点被“屈才”的不满,相反,他的表情舒缓坦然,像是乐在其中。 路上两人聊的不多,沈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为了打起精神,她便让宋成岭打开广播。 本地广播里正在播报近几天的热门新闻。 第二条就是关于顾绍季的故意杀人案庭审情况。 听到这个,宋成岭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沈瑟一眼,只见后者微微侧过头,正在看着车窗外,对这则新闻恍若未闻似的。 宋成岭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关掉,突然,沈瑟开口问他:“你觉得顾绍季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宋助理给难倒了,其实对一个人的客观评价好说,为难的是提问的人是谁。 现在就像是新任的老板娘向他打听前老板的为人,他说的轻了不好,重了也不对,实在是不好把握。 沈瑟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于是说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宋成岭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早些年顾总并不参与公司的事,所以我跟他接触的不多。自从老顾总去世后,我才被调到了他身边。他对各项业务上手很快,思维也很活泛,跟公司的元老时常会发生一些碰撞,但他并没有因此受挫,反而极力推行自己的想法。可以说,他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 意志坚定,当这种品质运用在很多事情上时,的确可以成为一个优点,但对于一个积重难返的商业集团来说,就显得激进又莽撞了。 当时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鲜少有人提醒过顾绍季,就算是点到了,后者也从未听进去。 沈瑟闻言点点头,似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似的。 一个从未被看重,更从未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人接管了公司,要想站稳脚跟,又做出相应的成绩,应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顾绍季即便是聪明绝顶,很多事情,也不是想做就能做好的。 宋成岭见沈瑟没有回答,沉思片刻,接着说道:“但是顾总对我们手下的人还不错,自从他上任后,给员工们增加了一些福利,只不过因为公司效益不好,真正拿到手的工资反而更少了些。” 听到这,沈瑟终于开口了:“有的时候,想法和结果的确容易背道而驰,走着走着,可能也会忘了自己的初心。” 沈瑟这般感叹,像是为了顾绍季的结局而叹惋,也像是想到了别的事。 宋成岭拿不准,也就没再贸然开口,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让现任老板娘对他有什么看法。 正巧广播里的新闻已经滚动到了下一条,宋成岭松了口气。 到了火车站,沈瑟想自己进站去接沈妈妈,但宋成岭坚持和她一起,她不好拒绝,也就答应了。 工作日的火车站也是人满为患,沈瑟在汹涌的人群中好不容易看到了沈妈妈,于是卖力地招了招手,沈妈妈看到她也笑了出来,一拉过女儿的手就开始念叨着:“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啊,我还以为人不会太多嘞。” 沈瑟看她还拿着大包小包,忙要接到自己的手里。 这个时候,宋成岭走上前来,将装着土特产的几个袋子都揽入了自己手中。 还沾着一点灰土的编织袋子跟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实在太违和了,沈妈妈见状都吓了一跳:“这个小伙子是……” 不等沈瑟开口,宋成岭先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您好伯母,我叫宋成岭,是程总的助理。” 沈妈妈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帅小伙没有什么准备,沈瑟便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有什么话去车上再聊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这才向着外面走去,停车场离着出站口还有一段距离,宋成岭跨着大步子走在前面,身上的重物丝毫没影响他的体力和速度。 沈妈妈在后面见了便悄悄地问:“你跟这个小伙子很熟吗?” 沈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母亲那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才无奈地失笑,说:“妈,刚才他不是说了吗,他是程绍仲的助理。” 沈妈妈对助理这个名号没什么概念,她就是觉得,让这么一个陌生的小伙来接她,不太合适。 沈瑟只好跟她详详细细地介绍宋成岭的身份,以及程绍仲如今的公司情况。 这些事先前沈瑟先前并没有说过,连她都觉得太突然了,她怕沈妈妈一时接受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妈妈听完这些的反应十分淡定,就好像事前得知了似的。 沈瑟忍不住好奇地问:“妈,你是不是看过新闻,都知道啦?” “没有,没看过。”沈妈妈诚实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都不觉得惊讶啊?” 沈妈妈笑笑,语气和目光都很平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之前你说他是个律师,我想着这样也好,起码你们有同样的工作,还有共同语言。但是他现在这么成功,对他来说,这样才是真正想要的吧。” 沈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她甚至有种感觉,沈妈妈要比她还了解成绍仲似的。 “妈,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瞒了我这么多事?还有怀孕的事,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结婚之前要注意一点,结果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让我还能说什么?” 对这一点,做母亲的自然会有不满,沈瑟预想到会有这一番数落。 她也不犟嘴,反正是她做的不对,有什么她都受着就好了。 她挽住母亲的胳膊,亲昵地贴着母亲的肩膀。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心里的某一个地方踏实了,平静了。 第441章 别让她好过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上车之后,沈妈妈没有跟沈瑟多聊,反而是跟宋成岭闲话起来,问的都是寻常的问题,比如年纪多大了,老家是什么地方。 宋成岭一一回答了,而且总是笑意盈盈的,很是讨喜。 沈妈妈不是那种喜欢探人底细的人,平常的交流到此为止便好了,可她意外地又多问了句:“你结婚了吗?” 宋成岭尴尬地笑笑:“还没,一直没遇到有缘分的人。” 沈妈妈应了声,随即说:“你的条件这么好,肯定能遇到一个优秀的女孩子。” 宋成岭只当这是客套,笑而不语了。 沈瑟看沈妈妈如此,刚想让她别再问下去了,沈妈妈已经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然后沈妈妈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沈瑟便糊涂了,这老太太到底怎么了,叹什么气呢。 因为到了午饭时间,沈瑟没把沈妈妈直接送回家,而是先带她去餐厅吃了点东西。 沈妈妈不想出去,她说回家简单做一点就行了,干嘛要花钱出去吃。 沈瑟笑着挽住她的胳膊,一副“你拒绝不了我”的样子。 宋成岭还担负着司机职责,自然也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这是沈瑟之前经常来的餐厅,所以对这里的环境和菜色都很熟悉。 餐厅的经理听到她过来,特地来打招呼,问候了句“程太太”。 沈瑟有点不好意思,她这程太太的名号还没真正做实呢,总觉得心里有点儿虚。 而沈妈妈和宋成岭则神态自如,好像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 点菜的时候,沈瑟照顾着沈妈妈,她血压和血糖都有些偏高,吃的得十分注意,沈妈妈倒是没这么多的讲究,老一辈的都是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来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金贵。 倒是沈瑟,她怀孕得有一个多月了,没见长胖,却是清瘦了不少。 沈瑟没跟她提最近发生的事,怕她担心,只说胃口不太好。 沈妈妈便道:“我这次过来带了很多你爱吃的,还有你大伯二伯给的鸡鸭,等我给你好好补养补养,以后还有的受罪呢,身体不能先垮了。” 沈瑟听话地点点头,答:“知道了,我肯定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再生个白白胖胖的丫头小子。” 沈妈妈一听就乐了,嗔道:“正常体型就行了,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干瘦干瘦的,可把我给担心坏了,总是变着法儿地给你喂奶喂东西,好不容易才养的这么大。” 沈瑟也跟着乐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照的那些照片,跟身旁的堂兄弟姐妹一比,她的确跟个小猴子似的,黑瘦黑瘦的,好像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才慢慢长开了,成了邻里眼中标志的小美人。 母女两人就这么闲话着家常,宋成岭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出一点动静。 还是沈妈妈看到了觉得过意不去,招呼了他一声:“你多吃点啊,我们招待的也不周到。” 宋成岭忙说:“伯母您太客气了。” 沈瑟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难得觉得这位宋助理也有些可爱,先前虽然温和有礼,总觉得很有距离感。 她也说:“我跟我妈胃口都不大,这么多菜呢,可不要浪费了。” 宋成岭这下也不推辞了,忙开始扒起了饭。 沈瑟和沈妈妈也吃了一些,这顿饭总归是和和气气、圆圆满满地吃完了。 可就在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餐厅里不知道何时来了几个人,正在跟经理争论着什么。 周围的其他人纷纷散开了,可还是有不少人在不远处看着热闹。 沈瑟和沈妈妈都不喜欢凑热闹,这个时候只想着赶紧离开这。 可闹事的那几个人偶然瞥过这里,顿时目光聚焦,甚至还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几个都是高高壮壮的男人,沈瑟见状下意识地将沈妈妈挡在了身后。 “沈瑟,你就是沈瑟吧!”为首的人朝着沈瑟喝道。 宋成岭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神情肃寒:“你想干什么?” 那人哼笑一声,没有跟他起冲突,反而是高声嚷嚷起来:“这个无良律师,害的人被冤枉坐牢,说不定还要被判死刑!你们都来看看,就是这个女人!” 所有人的目光便又齐齐地看向了沈瑟。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针对和围观,即便是心理素质再强,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沈瑟回头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沈妈妈,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平声说:“在公共场所公开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经理,麻烦您帮忙报个警,我相信您也不愿意让这些人扰乱您的经营场所。” 经理于是赶紧拿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那几人对警察自然是忌惮的,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是想真的为难沈瑟,更像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剩下的那两个人也围上来,冲着沈瑟嚷嚷了几句“无良律师”“昧良心”之类的话,然后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他们又扬长而去。 发生的这个意外事件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可着实把沈妈妈给吓坏了,她紧紧抓着沈瑟的手,脸色发白,很是难看。 沈瑟更是担心,她对宋成岭说,现在马上就回家。 宋成岭冷肃着脸应了声,然后带着她们迅速离开了这里。 回家的路上,沈妈妈一句话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但沈瑟很清楚,她不是不想问,只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问。 让这几个人一闹,看来最近发生的事是瞒不住了,若是铁了心不说,沈妈妈不仅会担心,说不定还会寒心。 另一边,迅速离开餐厅的几个人坐上了一辆破旧的桑塔纳,为首的那人拨出了一通电话,将方才的事情报告了一下,顺便邀了邀功,说那位沈律师被吓得不轻,肯定是心虚的很。 电话那头的人很满意,同时告诉他:“接下来就按照计划进行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让她好过。” 第442章 有没有违背良心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宋成岭将沈瑟和沈妈妈送到了家。 在沈妈妈先行下车后,沈瑟对宋成岭说:“刚才发生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了。” 宋成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别人”指的是谁。 他面露难色,好像是有些为难。 沈瑟便又说:“他事情那么多,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担心,等我自己跟他说吧。” 宋成岭这才点点头:“是。” 之后他也跟着下了车,拿着后备箱里满满的东西,送沈瑟和沈妈妈上了楼。 然后他坐电梯下楼,这一路,他思索良久,最终却还是拿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 “在东城路的韵德餐厅,去查查一个小时之前闯进那里的三个人是什么身份。对,尽快去查。”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没多说别的,直接挂了电话。 …… 刚回到公司,行政秘书Eily便来告诉宋成岭,程总让他回来之后去一趟办公室。 Eily是在港出生的中国人,只不过从小跟着父母去到了美国生活,她会出任易和的职位,也是因为DMG的推荐。 宋成岭笑着跟她道了声谢,还说了几句玩笑话,平日里他待她也较为殷勤。 但Eily对他却并不感冒,样貌能力处处出众的她,眼睛也是长在额头顶上的,跟这等“凡夫俗子”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总有着天然的优越感。 “别总是嘻嘻哈哈的,你是程总的助理,又不是他的司机,干嘛总出去跑腿,真是受不了!” Eily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丢下这么“看不上”的一句话,然后扭着纤细的腰肢袅娜地走开了。 宋成岭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一转眼的功夫,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来到了程绍仲的办公室,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这么一声。 可等他推门进去,发现程绍仲还在接电话,见到他,后者抬手略微示意了一下,让他等一会儿。 这应该是哪个合作伙伴,或者是商场上的朋友,程绍仲很客气,同时语气也有些疏离,并不熟络。 宋成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静立在一旁。 程绍仲既然不避着他,那这些话他听到了也没什么大碍。 程绍仲说:“关于合并收购的情况,可以交给专门的律师团队,顾氏也会有十分专业的法务对接,我相信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是不方便插手的,对这件事,我也需要避嫌。” “……没问题,如果只是出于私下的交流,那我很乐意赴约。” 说完这几句,他挂了电话。 然后他看向宋成岭,问道:“刚才还顺利吗?” 宋成岭回答:“比较顺利,我已经把太太和伯母送回家了。” “嗯。今晚我有个约,你跟我一起去吧。” “是。” 程绍仲没别的可交待的了,于是示意宋成岭可以走了。 但后者却站着没动,看上去好像还有话要说。 “还有事?”程绍仲问他。 宋成岭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程绍仲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宋成岭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觉得莫名的有些堵得慌,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 沈瑟把沈妈妈带来的东西都放进了冰箱里,冷冻和冷藏室几乎都被装满了,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实在让人有点望而兴叹。 沈妈妈却还嫌不够,在一旁念叨着,过阵子再让婶子她们寄点别的东西过来,这次实在是拿不动了。 沈瑟一听连忙阻止道:“够了够了,这些都要放不下了,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沈妈妈不管她,反正该拿的她会拿,该寄的也会让别人寄,谁也不会改变她的心意。 有这么个老太太管着,沈瑟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要尽量在家多吃饭,把这些食物统统消灭掉了。 归置好了东西,沈妈妈自然要好好问道一下在餐厅发生的事了。 “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你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憋了一路的话,此刻一股脑地道出来,沈瑟还有点不知道从何回答起。 “妈,你别着急。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我们替人打官司,经常会遇到立场相反的对方当事人,他们偶然会产生不满和误解,只是过来发泄一下而已。” 沈瑟说的轻描淡写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归结于行业的“风险”,而且她说的像模像样的,以为沈妈妈不会多想。 可她真是小瞧自家的老太太了,别的人不说,对自己的女儿,哪有母亲不了解的。 沈妈妈一看沈瑟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起码没完全说出实情来。 她看着沈瑟,表情有点凝重:“别的我不管,你只要跟我说清楚,为什么那些人说你昧着良心故意打输了官司,还害得别人坐牢。你替谁打官司了?什么时候的事?” 沈瑟见不容易糊弄过去,心里边顿时有点小忐忑,还有些纠结。 难道她真的要把顾绍季的事说出来吗?说出来之后呢,关于他的身份,他和她的过往,以及他和程绍仲的恩怨纠葛,要一并说出来吗? 那就真的是说来话长了。 沈瑟实在为难,思来想去,最终对沈妈妈说:“妈,我待会儿还要去上班,这样吧,我晚上回来,有时间了跟你慢慢说,一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跟你解释清楚,行吗?” 沈妈妈顿了顿,然后才答应下来:“好,那等你下班再说。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你有没有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是绝对难不倒沈瑟的。 她满可以拍着胸脯说,她从来行的正立的直,不会做出半点损人利己的事。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她发现这个问题变得如此棘手,如此难以触碰。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在她想出答案来之前,沈妈妈已经先开口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晚上早点回家。” 说完,她轻轻推了沈瑟的胳膊一把。 第443章 好事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接到蒋莫海的电话时,Sion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不是因为厌憎或是排斥,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逃避是没用的,该承受的早晚也要承受,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接听了电话。 “Good !”他语气轻快地问候道,算着纽约那边刚刚迎来日出。 蒋莫海闻言却是笑了声:“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Sion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哪有什么高兴的事,他快要被大小姐给逼疯了好不好。 但对大小姐的父亲,他能直接说出这种话吗?当然是不能的。 于是他强颜欢笑:“呵呵,算是……有吧。” 蒋莫海又爽朗地笑了声,没再继续追问他有什么开心事,只说:“那我要说一件让你更愉快的事情了。” Sion闻言还真的设想了一下,如今有什么能让他愉悦的。 加薪?升职? 这好像不太可能吧,毕竟他现在的薪酬已经是同行业同职位的尖端了,而且他最近又没有做出什么业绩,怎么都说不过去。 蒋莫海没有卖关子,很快揭晓了答案:“我决定让Abbie尽快回纽约。” Sion:“……” 我去!真有这么好的事?! Sion瞬间觉得眼眶热了,用一个成语来说,那就是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先前蒋莫海虽然透露出有接蒋夏微回美国的意思,可语气间还留有余地,所以Sion也不确定,这个期限到底何时能来,他还要照顾大小姐要多久。 如今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他差点就失态了,欢呼出声。 好在他临门刹住了车,像是惊讶过后的确认的语气:“真的吗?为什么这么突然?” 蒋莫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实在太任性了,我不能再放任她的脾气,否则会惹出麻烦来的。” 对这一点,Sion是举双手,不对,双脚也跟着同意的。 蒋夏微的性格太危险了,以前在纽约有父亲和家族的势力保护着,她顺风顺水、肆无忌惮,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 可现在是在中国,在另一片土地上,没有了曾经依傍的那些,她依旧我行我素,真的容易招来灾祸。 这段时间Sion与其说被蒋夏微的脾气闹的心烦意乱,倒不如说是怕保护不了她,万一她在这出了什么问题,他跟蒋莫海要怎么交待。 还好还好,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Sion也正了正神色,答:“回去也许对她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 蒋莫海揶揄道:“我说的没错吧,这对你来说是个非常棒的消息。” Sion摸了摸鼻梁,有点不好意思,可相信蒋莫海是能理解他的为难的。 说完了这件事,蒋莫海没有挂电话,显然还有别的嘱托。 “程绍仲最近有什么动向?”他问。 Sion彻底肃正起来,将获知的一切悉数告知:“他跟南城的陆氏接触比较密切,具体因为什么原因还不知道,有可能他们的私交很好。” 蒋莫海是知道陆氏的名号的。 当初他们想进驻国内资本,综合评估之后,认为陆氏很符合他们的要求,只是时任陆氏董事长的陆老爷子不松口,说什么也不接受DMG的入资。 当时蒋莫海认为这就是个老古董,保持着老旧的做派,认为故步自封才是爱国,才是发展民族企业,可惜这样只会把路越走越窄,早晚有一天会尝到力不从心的滋味,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 哪怕陆氏曾经历过短暂的危机,可是新的继承人上位后,迅速地整合资源、去掉落后产能,乘着国家发展大势,完成了逆风转型。 得知这个消息后,蒋莫海特地去查了查这位新上任的小陆总,得知他没有什么商科背景,以前甚至只是个医生的时候,他更诧异了,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陆敬修这个名字,也从那时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没想到今日阴差阳错的,居然又再次听到了。 “想办法查清楚程绍仲和陆氏来往的真正目的,他不会做无用功,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好的。” “注意不要被他察觉到了,他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一定要小心。” “好,我会的。” Sion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要下班了。 他给秘书打了通内线,确定没什么安排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又找到了蒋夏微。 这两天他是避着蒋夏微的,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也许是心力交瘁,也许是被勾起往日回忆的痛感,也或许是他埋藏在骨子里的对自己身世的自卑。 出身于皇后区贫民窟的赌鬼的儿子,从哪来的底气和勇气跟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叫板呢,即便他是有道理的,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开口的资格。 电话接通之后,蒋夏微有些冷冷的恹恹的声音传来:“找我干什么?” Sion努力扬起笑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殷勤道:“我去接你一起出去用餐好吗?选你最喜欢的餐厅。” “没兴趣。” “那你想吃些什么,我准备好了带过去找你。” “不要。” “那……你想做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去完成吧。” “我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别来烦我,我不想见到你。” Sion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饶是他告诉自己别因为这样的话在意,可心里边还是闷闷的,堵得慌。 他走到窗边,看着夕阳渐渐西沉的景象,声调也跟着落了下来:“Abbie,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蒋夏微冷哼了一声:“不然呢,我要喜欢你吗?” “我不期望你能喜欢我,但是我觉得,起码你可以给我一些尊重。” 蒋夏微又冷哼。 Sion还是有些失望的,只不过想到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给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比较好。 至于蒋夏微怎么看他,他也慢慢的习惯和释怀了。 “没事,你今天不想出门,那就改天吧,等你想好了要什么,就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第444章 渡人不渡己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得到的答案自然还是无视和拒绝。 Sion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苦笑了一声。 随后秘书来了一通内线,告诉他,刚才有位林先生打电话来,想跟他见面,问他是否有时间。 他的秘书也是常春藤毕业的高材生,头脑和处事能力都是极佳,她选择在这个时候通报这则邀约,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比如,这位林先生的身份。 “他是卓峰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Sion。”秘书说。 …… 程绍仲离开公司的时候,不忘告诉沈瑟,他今晚会晚些时候回去,让她跟沈妈妈说声抱歉。 沈瑟当然不会介意,沈妈妈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在挂电话前,沈瑟有些犹豫地问道:“今天没什么事儿吧?” 程绍仲反问:“有什么事吗?” “呃,没有……我要下班回家啦,等你回家之后再聊吧。” 沈瑟急匆匆地收了线,看着却不像是急着回家,反而是想逃避什么似的。 程绍仲停下脚步,看了眼身后的宋成岭。 宋成岭见状跟上来,恭敬地问道:“程总有什么吩咐?” 程绍仲答:“没什么,走吧。” 两人一同坐上了车,去赴约的路上,宋成岭坐在副驾驶座上,对于即将到达的地方还一无所知。 程绍仲也没有开口介绍的意思,表情有些疏淡。 不多久,宋成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号码,几乎没多想就给挂断了。 这点轻微的响动在静谧的车内有些突兀,宋成岭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后座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十几分钟后,司机老王停在了车。 这个地方先前他曾来过,所以不用程绍仲多说他便轻车熟路地开过来了。 宋成岭下了车一看,这里是家会所,准确点说,是顾氏旗下曾经盛极一时的销金窟。 自从顾氏出事之后,顾绍季已经授意将这里的人员遣散了多半,剩下的人勉强维持着,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辉煌和奢靡。 宋成岭想不通程绍仲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更想不到他要在这里见谁。 程绍仲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定在宋成岭的面前,对他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出来吧。” 宋成岭忙道:“不敢。” “做我的助理,不需要战战兢兢、瞻前顾后,只需要坦白,还有,忠诚。” 宋成岭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向程绍仲,下一秒又赶紧将目光移开,喉咙变得有些干渴。 “这里……这里是顾氏的产业,没想到程总会来这边,所以有些惊讶。” 程绍仲看了眼会所的牌子,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你之前在顾氏的时候,有进去看过吗?” “没有。” “正好借着今天的机会,仔细去瞧瞧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程绍仲便迈开了步子。 宋成岭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追了上去。 虽然里面的环境和氛围已经不比鼎盛的时候,可第一次来的人还是会被深深地震撼到。 上流社会人士消遣的水平和品味,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宋成岭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可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加速,心中涌动的都是难以言喻的惊叹。 会所的经理将他们带到了天字一号的套房,这里面朝向月沙湾,远处就是群山环绕,景色很好。 虽然夕阳西下,可仍有种朦胧静谧的美感,从窗户眺望出去,就好像是在看一幅画。 程绍仲和宋成岭就站在窗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看着这幅美妙的画面。 良久,程绍仲问道:“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吗?” 曾经? 宋成岭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要追溯到什么时候,从他到了顾氏之后这里就是拟建的地皮了,对这块地皮上附着过的建筑物,他自然是不清楚的,也无从得知。 大约也不期望他能回答出来,程绍仲接而说到:“这里曾是一座福利院,收养了一百多个孩子,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成为了各行各业的翘楚。” 宋成岭赞叹道:“能建立这样的福利院的人肯定是个大慈善家。” 程绍仲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没有:“只能说,渡人不渡己吧。” 这句话颇有点感慨的意味,宋成岭不知道老板为何有感而发,就为了这里曾经建立过一座福利院?他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吗? 在心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便思考着,说不定程绍仲是跟福利院有什么纠葛吧,莫不是他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之后,他赶紧抛却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做助理的最大的本分就是管好自己的眼睛嘴巴和脑子,不该知道的别去打听,不该记住的别留痕迹,更别说去打探老板的了。 他真是糊了心了,什么事都敢想了。 程绍仲应该是没察觉到他的心路历程,因为他转过头的时候,神情很平静,好似方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宋成岭也语塞了,不晓得该怎么缓解此刻有些尴尬的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会所的经理轻声走进来,欠了欠身,汇报道:“客人已经来了。” “带他过来吧。”程绍仲有些凉淡地说。 宋成岭一听这话,也顿时整了整神色,等待着所谓客人的到来。 估计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程绍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放轻松点。” 宋成岭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三分钟后,套房的门被推开,一行三人出现在了门口。 领路的还是经理,稍走在后侧的是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帅的男人。 他的年纪看上去跟程绍仲差不多,风姿气度竟也不输,宋成岭见了难免暗叹,程绍仲已经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了,今天居然能见到和他不相伯仲的人物。 而在这位“人物”的一侧,有另外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两人的视线还在空气当中有了短暂的交汇。 就这一眼,人精一样的双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彼此好像是同一类人啊。 第445章 较劲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程绍仲和那个身形气度都相当优越的男人握了握手。 两人站在一处,也只能让人想起一个成语,旗鼓相当。 不光是宋成岭为眼前的场景暗暗赞叹,就连另一方,跟随陆敬修而来的秦颂,看到程绍仲的一刹那,也免不得一惊。 上次见到程绍仲,好像还是在南城的庄园。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决定退出律师这一行,却也没有接受陆氏抛出的橄榄枝。 当时秦颂看着他疲惫又疏冷的样子,除了对他有些许忌惮之外,更多的是暗骂不知好歹。 不知道有多人想攀上陆氏的高枝呢,平白得到一个子公司老总的职位,大多数人都会感恩戴德吧,怎么他还拿乔起来了。 他气不过,还去跟陆敬修吐过槽,当然没有太明目张胆,就是暗戳戳地说,这位程先生野心可真大。 换言之,就是太贪心,这么端着,当心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没想到才过了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横空出世的易和,成为了在纽交所上市的为数不多的市值过百亿的公司,一跃成为全国商界的明星。 看到这个消息时,秦颂不淡定了,有种“亮瞎了狗眼”的感觉。 他的心路历程如此,不晓得身为陆氏掌门人的陆敬修是怎么想的。 不过以他亲自来安城见程绍仲的决定来看,他似乎也认为,对这位易和的程总,他该拿出应有的诚意。 程绍仲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笑着,举止风轻云淡,待客之礼他表现得很周到。 他示意陆敬修向内走,提议道:“这里的景色不错,陆总有没有兴趣先欣赏一番?” 陆敬修答应下来,跟随着走到露台前。 没有了窗户的遮挡,这里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一山一树一湾的绝美画卷。 天空中的晚霞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赤橙色的霞尾晕染开,成就了这副画中最妙绝的着墨。 再心神浮躁的人,看到这副景象,都会蓦然平静,而后,又会生出道不尽的激动之情。 “真是个好地方。”陆敬修赞叹道。 程绍仲依旧淡笑着看着远处,不管世事如何变幻,有些东西却是亘古不变的。 这山,这水,这晚霞,想必数十年前,也有人站在同样的地方,以同样赞许的心情欣赏过。 他转过头,示意回到屋内。 程绍仲和陆敬修是有事情要商谈的,而要谈的事情,就目前来说,还不准备让各自的助理旁听。 于是宋成岭和秦颂一同走了出去,也没走远,生怕oss们突然召唤,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出现。 两人站在走廊上,个个腰板笔直,好像要把对方的个头比下去似的。 双目交接的时候,也都暗暗较着劲,谁也不准备先避开,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两位老兄在熬鹰呢。 最后还是秦颂以几岁的“高龄”差距落败。 他揉了揉充血的眼睛,暗道这个小子真是够轴的,跟他较什么劲啊,真是没礼貌。 不管他在腹诽,宋成岭也不甘示弱。 他在想着,身为程绍仲的助理,绝对不能在外面给他丢面儿,受点罪是小,丢了人才是输大发了。 两人又兀自“对峙”了会儿,后来还是秦颂先反应过来,跟小孩似的这么闹,傻不傻啊,好歹都是奔四的男人了呢。 虽说男人争的就是意气,可大老板们都谈笑风生的,他们底下人自个儿这么闹,也挺没劲的。 想了想,他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第一次开口道:“我叫秦颂。” 宋成岭一愣,心想着这老兄又要耍什么花招,开始报名号碾压人了? 他也不甘示弱,自报家门:“我叫宋成岭。” “看你年纪不大,真是年轻有为啊,呵呵。”秦颂套起了近乎。 而这句话在宋成岭看来更不对劲了。 怎么,在骂他是毛头小子?讽刺他呢? 他皱了皱眉,虽然很想人身攻击一下,但他还是忍住了,算了,不跟这种没涵养的人计较。 见自己的话没得到回应,秦颂也来气了,嘿,这小zei,给个台阶还不下是吧,装什么大爷呢,我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还能让你给拿住喽? 然后两人又陷入了另一轮的暗自较劲,这回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火花都要从眼里噼里啪啦冒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人的手机响起来了,另一个的嘴边扬起了些微不屑,仿佛在说,拿接电话当借口,给你个逃避的机会吧。 秦颂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劲儿地震啊震,他是真的不想接,但是对方就是不死心,一遍不行又来了一遍。 他有些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拿出来看了眼,看清楚来电的名字后,他却突然有些不淡定了。 连忙接通后,那边的人已经生气了:“怎么不接电话啊?” “啊,我……我有点事。” “小宝发烧了,我要带她去医院,只有我一个人带她,手忙脚乱的。你不是有同学在儿童医院吗,跟他说一声,麻烦他帮个忙吧。” 秦颂一听妻子的话,脸顿时揪了起来,心也是,就连语气里都是焦急和心疼:“怎么发烧了,严不严重啊?” “可能是昨天出去玩吹了会儿风,行了,不说了,我要收拾东西出门了,有消息了赶紧告诉我啊。” 这通电话挂断后,秦颂赶紧又找了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那位在儿童医院工作的同学,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之后,秦颂一个劲儿地说回去好好谢谢他,请他吃饭,挂了电话的第一时间又给妻子回过信去。 这么一来二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在这段时间,宋成岭始终保持着沉默,看着秦颂急的团团转的样子,他没觉得好笑,更没露出半点嘲弄的神情。 直到秦颂解决完了一切问题,如释重负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才转过头,对他说道:“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我也不在南城,真是无能为力啊。” 第446章 失去一部分等于失去所有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句话说的人心肠温软,听的人心里也有些暖意。 宋成岭终于卸下方才的防备,倚在墙边,应道:“就算没办法守在身边,你也是个靠得住的丈夫和父亲。” 秦颂突然被夸,还有点不好意思,这话里没有虚假的恭维,所以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就是因为这一通有些意外的来电,让气氛顿时变得平缓友好起来。 大老板们不知道还要聊到什么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便可以好好聊聊了。 秦颂先问道:“你也已经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还没有。”宋成岭听到这个问题也觉得神奇,没记错的话,他在一天之内连续被问了两遍结婚与否。 在人生的前三十年,真正关心他个人问题的人还真不多。 秦颂听到这个答案倒不想劝人结婚生娃,甚至他还想反其道而行之:“单身挺好的,结了婚烦恼就多了,老婆啊孩子啊,每天都头大。” 宋成岭不置可否,一个说起老婆孩子眼角眉梢就扬起喜色的人,说的这种话没什么参考价值。 秦颂又问宋成岭是什么地方的人,宋成岭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一下,不过很快消逝无踪,回答:“我是青城人。” 青城是中部的一个城市,早些年因为重工业发达曾风光一时,可是随着全国经济的发展,产业单一的青城早就落后于发展大势,各方面经济指标都落后于同级别的其他城市,甚至引发了一波南下务工潮。 宋成岭是十六岁离开家的,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秦颂本想套套近乎,发现这地方太远,似乎有点套不上,于是也不生拉硬拽了。 宋成岭略过了私人的话题,却是问秦颂:“秦助理在陆氏工作有多久了?” “大概……十年了吧。” “十年,真的是很久了。” “还好啦,年纪越大对时间的概念就越淡,这些年总觉得日子过得很快,没什么感觉就到现在了。” “那是秦助理生活工作都很圆满,没有什么遗憾,所以觉得人生一路平坦。” 秦颂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怎么听上去这人对人生有诸多感悟似的,看他也是顺风顺水的样子啊,那是从哪冒出来的这种沧桑感,该不会又是装的吧。 宋成岭没有再说别的,而方才的感慨也像是无心之言,他反应过来之后,也是笑了笑,掩去了眼底的暗色。 屋内。 程绍仲和陆敬修分坐两侧,距离上一回见面,两人变得似乎不多,但境遇却又像是天差地别一般。 陆敬修一贯清冷,可此时他浅浅笑着,对眼前这位“故友”,他有很多话要说。 “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决定将你揽入麾下,一方面是为了公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怕你被别人挖走,成为我的对手。” “陆总严重了,任何一个理性人都不会选择跟陆氏作对。我想做的,只是互利互惠。” “有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太失礼。” “请说。” “你选择成立自己的公司,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三年前。” “三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加入陆氏,甚至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你已经决定放弃做律师。” “没错。” 陆敬修一时有些语塞了,他本以为程绍仲是临时起意,还曾考虑过,莫不是自己的出现才让后者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因为不甘屈居人下? 但原来,看不透的人只是他而已。 想明白这些,他摇头叹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的计划如此长远。” 程绍仲的反应却很平淡,寻常人被陆敬修这样的人物夸赞,再加上自身取得的这般成就,早就志得意满了,可他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像是沉在深海中的砂石,任凭周围浮萍游虾攒动,他也不为所动。 他没有兴趣再聊自己的“创业史”,这当中的内情他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及。 这次跟陆敬修见面,他的目的很明确:“听说陆氏已经完成了对顾氏的收购评估。” 陆敬修恢复了那副疏漠的样子,答:“没错,我得到的反馈是,顾氏的情况并不理想,如果决定收购,陆氏会冒比较大的风险。” “陆总是商人,自然知道风险和收益并存的道理。顾氏不仅会帮你打开进驻安城的通道,还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哦,什么惊喜?” 程绍仲看了眼外面已经全然暗下的天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就像这座山一样,普通人看到的只是一座山体,而采矿人却能挖掘到,这地底下的矿藏。” 采矿人。 陆敬修觉得这个形容很有趣:“你是说顾氏还有很多别人不曾发现的‘宝藏’?” 程绍仲回过头,对此说法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以陆总的实力,想知道什么,自然都会知道。” 前提是,要付出买这座“矿区”的价值,至于能开采出什么,全凭能力和造化了。 陆敬修觉得眼前的人在给自己开一张空头支票,可即便是心知肚明,他依旧很感兴趣。 “既然你对顾氏的期许这么高,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出手呢?据我所知,顾氏的大部分产业都是靠着程家发展起来的,那是你的外祖家,想必你会很有感情。” “在商言商,感情这种东西算不出价值几何,是最没用的。更何况我出生的时候,程家就已经倒了,我还没情感充沛到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支配我的选择。” 陆敬修对这些话并不陌生,想当年,他刚接手陆氏的权利时,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 只要是为了既得利益,什么感情,什么不忍,都只是阻碍前进的绊脚石。 这并非是无情,仅仅是将所有的东西都评估得当,然后分离的很彻底。 他曾以为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直到一个人改变了他的所有。 她让他明白,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一块一块单独地摆放在前,就像人的心,不能一瓣一瓣被切割开。 失去了一部分,就等于失去了所有。 第447章 来日方长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陆敬修不是不想与程绍仲分享这些体会,只不过他有预感,就算是说出来,对方也不见得会明白和接受。 但他还是说:“商人重利,可也不能用利益去衡量一切,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很再回来。” 程绍仲则是笑了:“陆总是想到了和贵夫人的往事吧。” 陆敬修一顿,他没想到,程绍仲居然会知道他的过往,他是怎么知道的? 程绍仲却没觉得这是件多么异常的事,想当年陆氏权力的更迭,新上任的陆氏总裁以亡妻的名义将一个女人葬入陆氏陵园,又过了几年,陆氏总裁选择隐退,却被拍到夫妻伉俪、儿女双全的乐哉生活的场面,曾经占据着各大新闻的版面。 虽然有些报道一夜之间便消失了,可程绍仲还是看到了。 在他见到余清辞的第一面时,他就知道,这位陆太太,远比新闻报道中更知性优雅。 她的传奇经历,在多年的破碎画面的拼凑中,也渐渐变得清晰和完整。 “只不过偶然了解到了一二,陆总和陆太太的感情,实在是让人羡慕和钦佩。” 程绍仲说的风轻云淡,可这些话,在以往的交流中,他从没有表露出分毫。 陆敬修这才发现,从一开始,面前的人就对他保留诸多。 他的面色更冷肃了些,不过不是因为气怒,而是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曾经的程律师,如今已经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程总。 过了会儿,陆敬修说:“说到情比金坚,沈律师在关键时刻对你不离不弃,也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谈到沈瑟,程绍仲的面色也微微敛了些。 不过作为他和陆敬修的爱人,沈瑟和余清辞一同被牵扯进这场对话中,也不会显得多突兀。 既然陆敬修提及了,他便说:“她和陆太太性格很合得来,经常问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改天我做东,请陆总和陆太太再到安城一叙。” 陆敬修放松了些表情,欣然同意:“当然可以。” 对于今天能否取得实质性的商定和进展,两人原本就没有什么预期,因而当陆敬修提出时间不早,要离开时,程绍仲也没有多做挽留。 陆敬修和秦颂一道离开后,程绍仲也对宋成岭说:“我们走吧。” 宋成岭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还以为之后会有挺多安排和活动,谁知道这就各回各家了。 当然他很乐得见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那个自虐性想要加班不是,可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好奇的很。 坐上车后,程绍仲看了眼时间,七点了,沈瑟和沈妈妈都该吃完饭了吧。 回去的路上,程绍仲问宋成岭:“跟那位秦助理聊了些什么?” 宋成岭对大老板的“神机妙算”已经习以为常了,因而没多惊讶,直接实话实说道:“简单聊了一些私人问题,那个人口风很紧,没有提到什么商业秘密。” “有机会和他多来往一些,就算是交个朋友。” “是。”宋成岭应下,可他心里还有疑惑,于是忍不住问道,“程总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程绍仲不置可否地笑笑,说起特别,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说关键,这也是个关键人物。 “陆敬修离开南城之后,虽然找了专业经理人,但能接触到内部核心消息,能够随时向他汇报,也能向陆氏高层传达他的意思的,就是这位秦助理。” 宋成岭恍然大悟,这么看来,都是助理的身份,他和秦颂,担负的职责却是天差万别,勿怪乎后者一开始那么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的。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程绍仲告诉他:“不用着急,来日方长。” 这是对他与秦颂交往的忠告,也是对他自己的忠告。 “是。”宋成岭又应道。 程绍仲便没再多说什么,他微微阖上眼睛,似乎已经有些疲惫。 …… 另一头,秦颂在送oss去机场的路上,习惯性地滔滔不绝起来。 无非就是程绍仲的那个助理一开始怎么针对他,后来在他的威势和魅力下,又转而被他折服,主动来跟他攀谈什么的。 关键是他边说还边比划,绘声绘色的,司机听得都忍俊不禁。 反观陆敬修则是一脸的冷漠。 最后秦颂自觉没趣,就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闭嘴了。 陆敬修这时才给他一个正眼,说:“你这聒噪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秦颂:“……” 完了完了,boss开始嫌弃他啰嗦了,难不成他要陷入“中年危机”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被如此嫌弃的原因:“程总的助理看上去就沉稳的很。” 秦颂:“……” 好嘛,原来他是被比下去了,秦颂想的牙痒痒,那个小zei就是看上去无害,实际上狡诈的很呢,但是人们就是这么容易被外表蒙蔽,都看不到他这样的忠肝义胆的拳拳之心。 秦颂又委屈又别扭,有点不满地说:“陆总要是喜欢人家的话,可以跟程总要人啊,我不介意多个同事的。”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则是在想着,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您看着办吧。 好在陆敬修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看到秦颂都这么说了,就猜到他心里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道:“程总现在的事务肯定很繁忙,就算要人,他估计也不会放。” 秦颂则是腹诽着,您别唬我了,您想要的人还要不过来啊,纯粹就是涮他吧,这么一想他的肝儿更疼了。 陆敬修没有再继续跟他开玩笑,而是正了正色,问了跟程绍仲的同样的问题,他也猜到,两人在外面肯定有过交流。 这回秦颂终于是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出来,他的结论亦是没有什么异常,宋成岭为人很谨慎,除了说出家乡在哪之外,其他的一概都不愿意多提,似乎对他有所防备。 陆敬修道:“以我对程绍仲的了解,他不会让别人知晓太多的秘密,不过好歹是跟在他身边的人,总会有一些接触。” 秦颂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放心,我不会跟宋成岭断了联系,必要时候……” 用一些特殊手段,也是可以的吧。 第462章 他们不会抛弃你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方进见状自然是急了,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抽噎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脚丫:“我把杯子打破了,脚划伤了。” 方进低头一看,果然,地板上有些血迹,正好是脚底的位置。 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玻璃杯的碎渣四散一地,上面也点缀的点点鲜红的血迹。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生气,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只是划伤了一下而已,就叫的那么凄惨,他还以为……算了,真是不该多管闲事。 方进什么话也没再多说,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可女孩扒在门边,探着身子出来望着他,脸上还是楚楚可怜的泪意,跟方才的风风火火截然不同。 “大叔……”她弱弱地喊道。 方进平声道:“你找点酒精和药水涂一下,很快就好了。” “可是我很疼。” “划破了口子当然疼。” “我还晕血。” “这么一点血有什么可晕的,实在不舒服你就打120。” “我一个人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朋友家人,我有点害怕……” 方进到底还是转过了头,看到女孩咬着嘴唇忍着哭的样子,语气也有些软化下来:“知道外面危险就不要随便一个人出来。” “嗯……我是没办法才自己来的……”女孩抹了一把眼泪,像是有些站不住似的晃了晃身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点药,我现在出不了门。” “打一下酒店内线吧,这边服务不错,会帮你解决的。”方进给出了建议,也算是变相的拒绝。 女孩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也低低哑哑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我做错了什么嘛?” 方进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要知道保护自己,向我这么一个人求助,会有很大的风险,你要提高警惕。” “但是你不是坏人呀,我知道的。” “坏人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我不管……我就是知道。”女孩是彻底站不住了,直接蹲坐在了地上,脚上的伤口也更疼了,让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已。 把她就这么一个人扔在这里,方进自认还狠不下这个心。 又叹了声,他向这边走过来两步,没伸手扶起她,只是说:“你快点进房间吧,把门关好,我去帮你买点药。” 女孩乖巧又委屈地点了点头,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但衣服的肩带滑落下来,露出了圆巧白皙的肩膀,分外凄楚美丽。 方进一直等她进屋之后才乘电梯下楼,到了附近一家药店买了些处理伤口的药物之后,他赶回了酒店。 来到女孩的房前,他敲了敲门,把药店的带子挂在门把手上,刚要迈开步子,就看到门开了。 女孩将门完全打开,侧身靠在玄关的柜子上,小心翼翼地请求道:“大叔,你能不能等我涂完药再走。” 方进看到那些玻璃的碎片并没有收拾,要是一个不小心,在脚上多划出几道口子是很正常的事。 这孩子怕是被父母娇惯坏了,自己出门在外什么都不会做。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如果直接转身离开,好像做错的人是他一样。 于是他将袋子递到她的手上,说:“你进去涂药吧,我帮你把这边收拾一下。” 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喜:“真的吗?你不走了吗?” 真是的……不会抓重点啊,方进怀疑她不但娇生惯养,还有点幼稚和傻,从“搭车事件”开始,就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能做出的行为。 他懒得再解释,只示意她小心点别踩到那些碎渣,然后他走进去,帮她把碎玻璃收好扔进了垃圾桶,又将垃圾袋封好放到门口。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女孩就坐在床边,自己艰难地往脚底涂着药水,酒精刺激的伤口很疼,她又不耐疼,隔一会儿就叫一声。 方进很想让她保持安静,但是人家毕竟是生理反应,太过强求不好。 好在这段时间房门一直开着,要是大门紧闭,路过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还真不知道会不会想歪了呢。 饶是如此,方进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确定都收拾好了之后,他一会儿都不想多留,一眼也没有多看,转身就想走。 他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这时候他已经濒临狂躁了,再好脾气的人都受不住这么三番两次的“作乱”,他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再管了。 “大叔,谢谢你。” 这一回,他听到的话变得尤其地简单,也异常的平静和安定。 “刚才我跟家里人吵了架,太激动了,所以摔碎了杯子。我想拿一片碎玻璃割脖子,但是脚踩到太疼了,我就放弃了。” 短短的两句话里信息量有点大,方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这小姑娘是想…… 他回过头,紧皱着眉头,看着抱紧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床上一角的女孩。 女孩将半张脸都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她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听她说话,可这好像并不重要,因为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想把心中所想都吐露出来。 “我是跟爸爸妈妈吵完架出来的,想散散心,当然,如果能永远都不回去的话,那就最好了。” 方进闻言觉得后背有些凉意。 这话里隐藏的意思是什么并不难猜,让人费解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为什么要想的这么极端,甚至还差点做出了极端的事。 他站在原地,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走了,那他就能落得一身轻松。 他可以要求酒店立马给他换一个房间,换到另外的楼层,然后他就再不用理会这些糟心事了。 但是心里想的和真正做的总是会背道而驰。 在纠结之间,他还是遵从了本心,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他做不到狠下心来独善其身。 他说:“暂时的困难算不了什么,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在后面,别做傻事。你父母的电话告诉我,我帮你联系他们。” 女孩缓缓地抬起头。 方进又说:“家人始终是家人,就算你已经抛弃了自己,他们也不会抛弃你。” 第463章 不是那种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第二天,沈瑟一早就给方进打了电话。 鉴于方老大业务繁忙,为了防止再出现什么紧急状况,她还是“先下手为强”,把邀约时间定下来比较好。 电话响了几声,然后被接通了。 “喂……”沈瑟刚要说话,就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然后她愣住了,脑袋也跟着变成了浆糊。 因为那边说话的人不是方进,而是……一个女人? “有什么事吗?”还是个很年轻的声音甜美的妹子?! 沈瑟彻底凌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打错电话了。 但这样的低级错误她是不会犯的,她很确定这就是方进的手机号码。 于是她有些结巴着开口道:“你好,请问方……方律师在吗?” “他去洗手间了。” “你们……”沈瑟告诉自己别想歪别想歪,方进不是那种人,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女人是从哪凭空冒出来的? 对方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主动开了口:“你是他的老婆吗?” 沈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谁、谁的老婆?! “不是啊,那就没关系了,等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吧。”对方却是很淡定。 沈瑟实在忍不住了,她朴素的正义感让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方进可是有个很恩爱的妻子,两个人相恋结婚多年,是人人艳羡的一对模范夫妻,要是方进真的乱来,那她就是看错他了! “冒昧问一下,你是哪位,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沈瑟冷静下来,微微秉着呼吸问道。 对方倒是直言不讳:“我们是偶然认识的,现在在酒店。” 酒店?! 沈瑟特地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早晨七点钟,别说这个时候他们是在谈公事。 再者说了,谈公事有去酒店的吗?孤男寡女的,在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事! 沈瑟觉得天灵盖已经开始冒火了,刚要再说什么,那边却突然断了线。 “啪嗒”一声,干脆利索,毫不留情面。 沈瑟紧紧攥着手机坐在原地,好半天身体都是微微发着抖的。 程绍仲走过来看到她的样子,眉头蹙起,握住了她有些凉意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沈瑟的表情还是拧着的,看向程绍仲的时候也没有舒展开。 她的语气也绷的厉害,似是咬了咬牙,她才吐出几个字:“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程绍仲:“……” 大早上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被平白无故地误伤? 程先生表示很无辜,也很疑惑。 而很快,他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告诉沈瑟:“方进不是那种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沈瑟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毕竟那些话都是她原原本本听到的,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 那两个人要是真的没有什么,怎么会同处在酒店,那个女孩为什么又会接了方进的电话,还质问她是不是方进的老婆? 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正是因为太讲究证据确凿了,所以现在更是生气。 程绍仲知道她在气头上,劝什么都没用。 于是他便不劝了,而是抚了抚她的背,说:“再生气,也得给当事人一个自我陈述的机会。” 沈瑟哼了声:“我不想见他了,想到他就难受。” “那我联系他,亲自,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不好?” 沈瑟转头看向他,眼里说不上愤怒,也说不上平静,表情说不上质疑,也说不上信任,总之是种很难琢磨的样子。 她顿了顿,突然放轻缓了表情,似乎一下子气消似的。 但程绍仲知道没有,因为她的背还是绷紧着的,整个人还处于略微僵硬的状态。 “算了,”沈瑟说,“不用问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也管不着。” 然后她放下手机,起身去换上班的衣服了,将这件事轻而易举地翻了篇。 她什么时候还这样过,程绍仲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 因为方进的事,沈瑟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算好,而心情糟糕的直接后果是身体也跟着出现了反应。 到了下午,她觉得小腹有点坠坠的感觉,不是胃痛之类的炎症,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颤一颤的,让她的心也跟着心乱如麻。 一直坚持到了下班的时候,马薇薇看到她的脸时都吓了一跳,惊呼:“沈律师,你的脸色好差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这一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沈瑟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想赶紧回家休息休息。 但是李芳正好带着人从外面走进来,都是买的团建的各种衣物和装备,算是一种福利。 因为东西很多,搬运的人大包小包的累得气喘吁吁的,巨大的包裹也磕碰了沿路不少东西。 沈瑟原本站在过道的一侧,结果有个人不小心将手里的重物脱了手,正好撞在了沈瑟的身上。 强劲的冲击力让沈瑟没能站稳,直接被包裹压在了下面,身体则磕倒在了地上。 因为摔倒这一下,有几个女人惊叫了声,等到将那个包裹移开,看到沈瑟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之后,就连其他人也跟着大惊失色起来。 办公区顿时变得混乱起来,有的人忙着打电话,有的人忙着清理周围的东西,还有的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在这个过程中,沈瑟的意识是混沌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纷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 身体的四肢都变得异常沉重和僵硬,她努力地将抬起手,努力想将手臂移在腹前。 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做不到。 她眼前的白色的光点渐渐限缩,又慢慢不见,最后一切都堕入了一片黑暗。 然后,整个世界也变得安静了。 第464章 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再醒过来的时候,沈瑟第一眼看到的是沈妈妈。 沈妈妈正抹了一把眼睛,看到沈瑟恢复了意识,顿时又惊又喜:“瑟瑟,你醒了?” “妈……”沈瑟的嗓子特别干渴,吐出来的字眼也变得异常干涩,“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医院,你在律所晕倒了,被直接送到了这里。”想到先前接到电话的时的恐惧忧虑,沈妈妈还觉得有些后怕。 沈瑟对那时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了,但听到沈妈妈这么说,她也能大概复原出当时的情景。 她见母亲还在担忧和伤心,便安慰道:“妈,我没事,就是没休息好,等我多喝一点你做的汤补养一下身体就好了,别担心了啦。” 沈妈妈紧握住她的手,听完她的话,勉强扯了扯唇角。 沈瑟觉得自己并不打紧,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孩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先前的难受和疼痛已经消失了,但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于是问道:“孩子……没事吧?” “……嗯,没事。” 沈瑟松了口气,她转头看了眼窗外,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知道她在这里睡了多久。 她又问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这个问题并不复杂,但沈妈妈却被问住了,她愣了一下,看着沈瑟,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她才有些迟疑地说:“急着回去干什么,保险起见还是多留一会儿,做个全面的检查。” 沈瑟正要再说什么,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程绍仲出现在了门口,就像以前一样,每一次,在她有什么状况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看到他,沈瑟的心更安定了些,同时还有点小小的惭愧,她又给他惹麻烦了吧,明明说好了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的,算了,大不了待会儿让他训两句好了。 沈瑟见说服不了沈妈妈,便又投向程绍仲,满怀希望地对他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能不能回家啊,我想回去再休息。” 沈妈妈站起了身,将位置让给了程绍仲,有什么话让他们两个说吧,她想暂时离开片刻。 程绍仲便坐到了床边,对沈瑟满怀期待的询问,他的神情很平静,但也很坚定:“不行。” 沈瑟听到否定的回答,心情顿时变得有些糟糕:“为什么啊,我没觉得不舒服,孩子也没事,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一点都不喜欢医院。” 之前几次在这里醒来的经历都算不上美好,喜欢待在这才是不正常呢。 程绍仲先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依着她的,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她“借孕逞凶”,所以他更是对她宽纵,几乎称得上有求必应。 可这回,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都铁了心似的不答应。 程绍仲替沈瑟掖好了被角,动作很轻缓,但态度还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乖乖躺在这,不被允许之前,她别想着离开了。 沈瑟饶事心里不爽,却也没办法,她这个时候势单力薄,想闹出什么动静来是不可能了,只得暂时听话。 她攥着被子,看着程绍仲,像是在审视他,又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许久,她才低声问道:“没什么事吧?” 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的指向和含义,沈瑟没有细说,程绍仲也没有明问,但他还是很快回答了:“不会有事的。” 程绍仲走出病房的时候,看到沈妈妈正站在走廊的窗边,眺望着远处。 他走到她的身边,沈妈妈听见动静便转过头。 细瞧过去,她的眼睛还有些红丝,不知道是方才的泪意未消,还是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她的声音有些哑然:“你去见医生,结果怎么样?” 程绍仲的眼角和嘴角都是沉下来的,在沈瑟面前他没有表露出异常,此时却没必要再伪装,也没办法再伪装下去了。 “不太好,”他说,“车祸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怀孕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身体,目前看来,情况虽然还算稳定,但不排除未来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沈妈妈抱住自己的手臂,她已经极力克制,可还是忍不住在微微发抖。 “之前不是说瑟瑟已经完全好了吗?我亲自跟医生求证过的,说她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程绍仲的嘴角沉得更重了。 他的手垂在两侧,也已然握紧。 知道沈瑟晕倒的那一刻,他的预感就很不好。 赶到医院,得知沈瑟已经无碍后,他便去找到了医生。 医生神情凝重地告诉他,要想留下这个孩子,可能会承担比较大的风险。 以沈瑟目前的身体状况,正常生活是没什么问题,但怀孕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极大的负担和考验,健康的母体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不适反应,更别说是大病初愈后的人了。 简而言之,医生是不建议继续妊娠的,趁着孩子月份不大,及时拿掉会将伤害降到最低。 医生的话尚在回响,沈妈妈又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程绍仲的牙关紧咬了一下,对这个问题,他暂时没有回答,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回答。 沈妈妈便说:“真要是影响到了瑟瑟的健康,这个孩子就不能留下。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她的语气分外坚决,就好像这个决定已经毋庸置疑,谁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程绍仲缓缓转过头,看向沈妈妈。 在彼此的眼中,他们都能看到痛苦和挣扎,这种痛意是相通的,就连痛苦的程度都是相似的。 沈瑟是他们最亲的人,她有事,他们都恨不能替她承受。 而在一个胎儿和沈瑟之中,选择谁,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程绍仲不是做不出这个决定,他只是在想着,待沈瑟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又该怎么去抚平她的痛苦。 这样的情景光是想象,就能够让人心痛到窒息。 他说:“都是我的错。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商量,让她接受这个现实的。” 第465章 梦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觉得身体里像是被装了一条睡虫似的,总是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只想着昏睡。 这一次也没人来吵她,似乎想让她把缺失的觉都补回来似的。 梦里,她走在街上,突然从旁边跑出来一个小孩子,什么都没说,直接就牵住了她的手,蹦蹦跳跳的说要去玩。 沈瑟被她的活泼可爱感染到了,也随着她向前跑着跳着。 小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氢气球,可是半路绊了一跤,那个气球就飞走了。 她急的哇哇哭了起来,沈瑟有点手足无措,便蹲下身安慰她说:“没关系,阿姨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小孩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很明亮,很好看,她的鼻子和嘴巴竟还有些像程绍仲,精致又立体。 沈瑟有些怔愣,就看到小孩冲她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开口说:“不要,我要自己去找。”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了沈瑟的手。 神奇的场景就这么发生了。 小孩的身体慢慢腾空,手臂向上举起,好像要去抓那根气球的线,而她的身影在空中又慢慢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居然完全消失在了空气里,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似的。 沈瑟在梦中深深地惊叹着,然后她收回目光,想继续往前走,就在此时,背后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她猛地一回头,还没等看清楚开车人的模样,身体就已经腾空而起。 像是方才那个小孩一样,她的四肢渐渐变得透明,一瞬间,竟像透了光似的。 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胳膊,还有腿,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沈瑟倏然睁开了眼睛。 这个梦境着实有点诡异和可怕,以至于让她醒过来很久之后还缓不过神。 不过这段时间她做过各种各样的梦,不管有多诡谲变幻,之后不久她便忘记了。 所以这回也不例外,又迷瞪了一阵子,那种失重的感觉消散后,她撑着胳膊坐起了身,想喝口水润润嗓子。 沈妈妈和程绍仲这时候都不在,杯子就在床头的位置,她正要自己伸手去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十几分钟后,程绍仲推门走了进来,本以为沈瑟还在睡,却见她生龙活虎地靠在床头,跟谁说着电话。 沈瑟正好被逗乐了,看到程绍仲后,朝他示意了一下,意思是等她打完电话再说。 程绍仲便坐在了一旁,听着沈瑟继续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干嘛要去买婚纱啦,一辈子就穿那么一次,多浪费啊。” “……” “好啦好啦,你开心就好,你们家先生支持就好。” “……” “伴娘的事就不要考虑我了,我不方便。” “……” “喂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怎么可能是借口。是……我身体不方便啦!” “……” “我怀孕了呢,清清。” 对面的何清闻言直接惊呼出声:“你也太厉害了吧!不对,你们家程总太牛掰了吧!这么迅速!” 沈瑟严重怀疑这句话被程绍仲听到了,顿时有点脸热。 闺蜜之间说什么私密话都没关系,可叫旁人一听,还是有点羞耻的。 她有些窘然,告诉何清:“他也在这呢,注意言辞。” 何清还真就清了清嗓子,正经了起来:“我真替你高兴,当然也替程总高兴哈哈哈。那你们的婚礼更得提前了吧,本来我还打算抢在你前面呢,算了算了,我去给你当伴娘吧,地表最强铁杆闺蜜不是虚的,定下日子来通知我一声就行。” 刚才沈瑟跟何清说的就是这件事。 何清结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初。 本来时间没这么紧的,但是侯易铭的家里比较急,特地算好了日子,如果错过了下个月初,之后就得多等半年了,双方一合计,还是早办早安心。 沈瑟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很开心,但也的确有顾虑。 她现在的状况,长途跋涉再热热闹闹地忙活一天,估计是撑不下来。 因而她没办法去给何清做伴娘,甚至连参加婚礼都是个未知数,要等着跟某人商量一下。 何清又好奇地问起了孩子的情况。 比如多大了,揣着一个娃在肚子里有感觉吗,心情如何啊,等等等等。 还是因为程绍仲在一旁,沈瑟无从“发挥”,寥寥几句就打发了她,说以后有时间再细聊。 挂断了电话,沈瑟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何清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你别介意啊。” 程绍仲当然不会介意,他握住沈瑟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沈瑟打了个呵欠,意思是还困着:“我也不能一直睡啊,我饿了。” 程绍仲笑了笑,眼里流淌的都是温柔。 “再等等,马上就能开饭了。” 沈瑟其实也不是特别饿,她只是不想再陷入那样的沉睡中了。 她重新躺下,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眼神很亮 片刻后,她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小女孩,特别特别可爱。尤其是,她长得挺像你的,说得夸张点,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程绍仲觉得自己的心尖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但在沈瑟面前他没有表现出异常,低声道:“只是个梦而已。” “是啊,是个梦,但是特别离奇。我在想,要是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就是个女儿,这个梦是给我报喜呢。” 程绍仲的手指好像僵硬了一瞬,但面色他控制的很好,没有让人看出一丝波澜。 他借着给沈瑟整理被子的机会,松开了她的手,以免让她发现他的反常。 “别想太多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再让人去准备。” “不要了,我随便吃点就好了。”沈瑟对他的避而不谈恍然未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真要是个女儿就好了,粉粉嫩嫩漂漂亮亮的,谁见了都会特别喜欢。你也会很喜欢的,对不对?” 第466章 怎么会有伤情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嗯,喜欢。”程绍仲终究还是回应了。 沈瑟顿时变得满足起来,一想象到日后的场景,心脏就忍不住跟着砰砰乱跳着。 “等到她大了一些,我们可以问问她,想不想要个妹妹或者弟弟作伴。她如果想要,那我们就再生一个,陪她一起成长,如果不想,我们就好好地培养她,让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等到她成年了,我们就放手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对她的选择,我们就无条件地支持就好。” 沈瑟越说越多,越说越远,就好像那些场景已经是拍摄好的连续剧,只等着到了节点就会播放出来似的。 程绍仲稍稍侧开了目光,此时此刻,他无法对上沈瑟满含期待的眼神,对她的话,他也无法轻而易举地应下。 好在两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沈妈妈和宋成岭一同出现在门口。 宋成岭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饭盒。 沈妈妈走过来对沈瑟说:“饿了吧,宋先生特地买来了些吃的,先起来吃一点吧。” 沈瑟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方才的话题,然后对着宋成岭笑着道了声谢。 程绍仲站起了身,让沈妈妈坐过来。 正巧宋成岭走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有些事情需要汇报。 两人便离开了病房,剩下沈妈妈打开了饭盒,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精致的餐食摆开,然后问沈瑟想吃什么。 沈瑟说:“妈,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吃吧。” 沈妈妈却有些执拗,还是坚持问她,想吃哪一样。 沈瑟有些无奈地回答:“莴苣吧。” 沈妈妈便挑了菜送到她的嘴边。 这样的待遇,只有小的时候发烧了才会享受到。 那个时候母亲会守在床边,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缝隙都不留,也不会让一丝风透进去。 等到浑身发完汗,烧退了一些,母亲就会拿过来准备好的爽口的饭菜还有温凉适宜的草莓或者樱桃,一口一口给她喂进嘴里,给她填肚子和解渴。 沈瑟这时候便有些受宠若惊,心想着长大了竟还能得到这样的“投喂”,真是有够幸福的。 她乖乖地吃完了饭,又乖乖地躺了回去。 明明是她接受了这样的好,可沈妈妈却像是更幸福一点似的,满含着笑意抚了抚她的脸颊。 “妈,”沈瑟对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嗯,妈想跟你说,所有的一切跟你相比,都不重要,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哎哟,干嘛突然怎么肉麻啦,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瑟瑟……” “刚才我给何清打过电话,她就要结婚了,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去参加,要给她买什么新婚礼物呢?我有点苦恼呢。”沈瑟有些突兀地打断了沈妈妈的话,她凝住眉头,好似真的在为了这件小事烦恼。 沈妈妈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的婚礼。 沈瑟兀自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好的想法,也就不为难自己了,干脆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外面,宋成岭肃正着神情,对程绍仲说:“程总,刚才秦颂打电话来,说想跟我见一面。” 程绍仲闻言眼神没什么波动,语气也是:“有说什么事吗?” “听他的意思,好像跟收购顾氏的意向有关,他知道我曾经在顾氏任职过。” “那就去见见他吧,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是。”宋成岭应了下来,却还有个顾虑,“如果他问起易和的态度,我该怎么回复?” 宋成岭很清楚,秦颂会约他,并非因为任何的私人交情,而是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前来“打探”消息的。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大方向大原则还是要老板指示。 程绍仲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兴趣和耐心,他的眉头锁着,凉淡道:“这件事跟易和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参与。” 宋成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汇报完了正事,宋成岭也该走了,这里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 但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程绍仲突然问他:“有烟吗?” 宋成岭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程绍仲抽烟,也从没想过他居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怔了怔,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忙摸了摸口袋,从里侧掏出一包苏烟。 他自己抽的也少,但是因为职业习惯,他还是在身上装了一些。 除了烟之外,他还递过来一个打火机。 程绍仲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奇怪的是,明明是他要求的,此刻他又没有接下:“算了,你先回去吧。” 宋成岭真是被他的行为搞糊涂了,大老板是心情不好吗?还是单纯地在逗他? 后者大概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是因为心情不佳。 剩下的事宋成岭没有再猜下去,这本来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收好了东西,他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自觉回头的时候,他看到程绍仲已经背过身,望着外面静寂的夜空。 这一刻,宋成岭觉得大老板的身型有些寂寥,也有点萧瑟。 这些形容词原本跟程绍仲半点都不搭调,那么冷静自持、睿智淡漠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类似悲哀的情绪,好似承担了什么伤情似的。 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哪会有什么伤情,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只有他们这种“底层”人士吧。 宋成岭摇了摇头,很快停止这种不必要的猜想了。 进到电梯后,看信号不错,他立即给秦颂回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这一场约定,宋成岭原以为只是次简单的会面。 即使对方都各怀立场和心事,也不至于闹的剑拔弩张。 但他这么也没想到,越是以为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越是氤氲着暗流涌动。 第466章 怎么会有伤情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嗯,喜欢。”程绍仲终究还是回应了。 沈瑟顿时变得满足起来,一想象到日后的场景,心脏就忍不住跟着砰砰乱跳着。 “等到她大了一些,我们可以问问她,想不想要个妹妹或者弟弟作伴。她如果想要,那我们就再生一个,陪她一起成长,如果不想,我们就好好地培养她,让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等到她成年了,我们就放手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对她的选择,我们就无条件地支持就好。” 沈瑟越说越多,越说越远,就好像那些场景已经是拍摄好的连续剧,只等着到了节点就会播放出来似的。 程绍仲稍稍侧开了目光,此时此刻,他无法对上沈瑟满含期待的眼神,对她的话,他也无法轻而易举地应下。 好在两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沈妈妈和宋成岭一同出现在门口。 宋成岭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饭盒。 沈妈妈走过来对沈瑟说:“饿了吧,宋先生特地买来了些吃的,先起来吃一点吧。” 沈瑟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方才的话题,然后对着宋成岭笑着道了声谢。 程绍仲站起了身,让沈妈妈坐过来。 正巧宋成岭走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有些事情需要汇报。 两人便离开了病房,剩下沈妈妈打开了饭盒,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精致的餐食摆开,然后问沈瑟想吃什么。 沈瑟说:“妈,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吃吧。” 沈妈妈却有些执拗,还是坚持问她,想吃哪一样。 沈瑟有些无奈地回答:“莴苣吧。” 沈妈妈便挑了菜送到她的嘴边。 这样的待遇,只有小的时候发烧了才会享受到。 那个时候母亲会守在床边,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缝隙都不留,也不会让一丝风透进去。 等到浑身发完汗,烧退了一些,母亲就会拿过来准备好的爽口的饭菜还有温凉适宜的草莓或者樱桃,一口一口给她喂进嘴里,给她填肚子和解渴。 沈瑟这时候便有些受宠若惊,心想着长大了竟还能得到这样的“投喂”,真是有够幸福的。 她乖乖地吃完了饭,又乖乖地躺了回去。 明明是她接受了这样的好,可沈妈妈却像是更幸福一点似的,满含着笑意抚了抚她的脸颊。 “妈,”沈瑟对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嗯,妈想跟你说,所有的一切跟你相比,都不重要,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哎哟,干嘛突然怎么肉麻啦,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瑟瑟……” “刚才我给何清打过电话,她就要结婚了,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去参加,要给她买什么新婚礼物呢?我有点苦恼呢。”沈瑟有些突兀地打断了沈妈妈的话,她凝住眉头,好似真的在为了这件小事烦恼。 沈妈妈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的婚礼。 沈瑟兀自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好的想法,也就不为难自己了,干脆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外面,宋成岭肃正着神情,对程绍仲说:“程总,刚才秦颂打电话来,说想跟我见一面。” 程绍仲闻言眼神没什么波动,语气也是:“有说什么事吗?” “听他的意思,好像跟收购顾氏的意向有关,他知道我曾经在顾氏任职过。” “那就去见见他吧,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是。”宋成岭应了下来,却还有个顾虑,“如果他问起易和的态度,我该怎么回复?” 宋成岭很清楚,秦颂会约他,并非因为任何的私人交情,而是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前来“打探”消息的。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大方向大原则还是要老板指示。 程绍仲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兴趣和耐心,他的眉头锁着,凉淡道:“这件事跟易和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参与。” 宋成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汇报完了正事,宋成岭也该走了,这里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 但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程绍仲突然问他:“有烟吗?” 宋成岭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程绍仲抽烟,也从没想过他居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怔了怔,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忙摸了摸口袋,从里侧掏出一包苏烟。 他自己抽的也少,但是因为职业习惯,他还是在身上装了一些。 除了烟之外,他还递过来一个打火机。 程绍仲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奇怪的是,明明是他要求的,此刻他又没有接下:“算了,你先回去吧。” 宋成岭真是被他的行为搞糊涂了,大老板是心情不好吗?还是单纯地在逗他? 后者大概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是因为心情不佳。 剩下的事宋成岭没有再猜下去,这本来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收好了东西,他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自觉回头的时候,他看到程绍仲已经背过身,望着外面静寂的夜空。 这一刻,宋成岭觉得大老板的身型有些寂寥,也有点萧瑟。 这些形容词原本跟程绍仲半点都不搭调,那么冷静自持、睿智淡漠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类似悲哀的情绪,好似承担了什么伤情似的。 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哪会有什么伤情,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只有他们这种“底层”人士吧。 宋成岭摇了摇头,很快停止这种不必要的猜想了。 进到电梯后,看信号不错,他立即给秦颂回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这一场约定,宋成岭原以为只是次简单的会面。 即使对方都各怀立场和心事,也不至于闹的剑拔弩张。 但他这么也没想到,越是以为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越是氤氲着暗流涌动。 第470章 最好的选择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打开灯,就变成空荡荡的了。 第一次来到这的人,都免不得会意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这样的房子。 这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和电器,唯一显眼的,就是客厅正中的那台投影仪。 房间里更是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将宋成岭扶到床上的时候,代驾心想,这种地方,小偷进来都会含泪出去吧,根本就是盗无可盗。 宋成岭才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现在难受的厉害,只想着赶紧睡一觉,别的什么也别跟他说,他也不想听。 只是偏偏有人三番两次地来扰乱他,让他不得安宁。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语气已经很急躁了:“想要钱就去我的钱包自己拿吧,别打扰我睡觉!” 面前的人伸出手,将一样东西递到他的嘴边。 是一杯水,另外还有两颗药。 “是醒酒药,吃下去会舒服一些。” 宋成岭虽然醉了,但是身体本能的警惕还是有的。 他眯起眼睛,低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鸭舌帽终于被摘下,被帽子掩盖住的俊美的脸庞也由此露了出来。 穆萱萱看着宋成岭,有点小小的难堪,当然,更多的还是坚定和勇敢。 “我只想确认你好好的,你这个样子,我觉得心疼。” 宋成岭觉得自己的头疼得更剧烈了。 他艰难地坐起身,勉强能看清楚穆萱萱的脸庞。 果然,又是这个麻烦精。 “出去。”他直接冷声要求道。 穆萱萱却很坚持:“等你吃完药我就走。” 宋成岭便将那两颗药和那杯水挥到了地上。 顿时水和玻璃碴四散一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穆萱萱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说不出话了。 “滚出去!”宋成岭的态度比方才还要恶劣。 穆萱萱立在原地,手慢慢地攥起,他没有看宋成岭冷冽的面容,只是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你是什么人?”宋成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有什么目的?” “我告诉过你,我叫穆萱萱,草字头的萱。”穆萱萱咬住嘴唇,这样的质问显然让他更难堪了些,“我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就是想关心你……” 宋成岭冷笑,关心?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张嘴闭嘴就要关心他,这样的套路,傻子才会相信是单纯的巧合。 但见穆萱萱的样子,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于是他也不白费口舌去问了,而是放缓了声音,说:“我现在很不舒服,改天我们好好谈一谈,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吧。” 穆萱萱闻言一喜,忙找出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你、你可以随时打给我!”他轻颤着手将纸条递过来。 宋成岭低头掠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穆萱萱临走之前,还是将新的水和药放在了床头的位置。 他知道宋成岭有可能不会吃,但他没办法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开。 真正触及到宋成岭的生活,他才感受到,这个男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漠疏离。 一个对生活没什么要求的人,对自己的人生,又会有多少憧憬和追求呢? 这个答案,他希望能在以后搞清楚,然后,他想告诉他,人生是个很有趣的旅程,在这其中,跟一些人一起走过,将会是最美好的经历和回忆。 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美好中的一部分,一小部分就可以。 …… 第二天,Sion早早地起床,早早地出门,去到了蒋夏微的住所。 今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她就要离开安城回纽约了,一想到这件事,Sion的心里就免不得激动。 而显然,蒋小姐对此并不感冒,甚至心情极为恶劣。 一进门,Sion就听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尖利又刺耳。 然后就是一阵低泣声。 他一惊,忙走进去,看到的就是一个佣人半跪在地上,膝盖抵着一片狼籍,而她在抹着眼泪,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Sion是个极有绅士风度的人,他见状走上前,将佣人搀了起来,还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蒋夏微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睡袍,见此情形冷笑道:“你装什么好人,想让别人更记恨我?” Sion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佣人先出去之后,他走到蒋夏微的面前,缓声说:“Abbie,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需要向无辜的人撒气。” “一个弄脏了我的衣服的下人,我不开除她已经是仁慈了。哦,这是不是让你想到了自己卑贱的过去,所以你才会替她出头,对吗?” Sion的过去已经很少为人所提及,就连蒋莫海都不会主动提起半分。 以往蒋夏微虽然知道,可对他根本不上心,所以也懒得拿这些事来戳他的痛处。 时至今日,她这般肆无忌惮地羞辱他、攻击他,想来也是因为心里受了极大的委屈和气恼。 Sion很清楚这些,因而他不想计较,也不愿意再与她发生任何冲突。 他只是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吧,我送你去机场。” 蒋夏微原本带着讽刺和嘲弄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咬了一下嘴唇,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而她的忍耐没有坚持太久,很快,她伸出拳头,在Sion的胸口很狠捶打了一下,同时怒喝道:“都是因为你!是你向我爸爸告的状对不对!不然他不会不顾我的要求,坚持要我回纽约!你把我给害惨了!” 蒋夏微曾经跟专业的搏击手练习过,身体纤瘦又有力,这猛的一下,让Sion感受到了剧痛。 他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一步,看到蒋夏微盛怒的样子,他想扯扯嘴角,却发现很痛。 哪里都痛。 “Abbie,”他艰难地开口,“我……我不会害你的,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对现在的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第472章 掌控自己的人生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一回头,是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呼吸都有些急促和慌乱,像是一路追赶过来似的。 Sion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挡在了蒋夏微的面前,压低声音对她说:“不用管他们,赶紧走!” 蒋夏微还没有反应,那两人已经走上前,平复下了呼吸,说道:“蒋小姐,请留步。” “你们是什么人?叫我干什么?”蒋夏微根本不顾Sion的话,反而是绕开他,与来人正面对峙。 “是程先生让我们赶过来的,他说您走的着急,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所以想和您再见一面。”来人说的很客气,理由也说的详尽,看上去真的没有恶意。 而这位程先生…… 蒋夏微的眉心一动,果然,真的是他,他终于坐不住了吗?所以派人来机场拦住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更像是胜利之后的得意和骄傲。 这么多天的阴郁一扫而空,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在心里想着,谁也不能让她认输,就算是程绍仲这样的男人最终也会落败在她的手里。 她扬起眉头,不无傲意地说:“他想怎么见我?” “请蒋小姐跟我们走一趟,程先生已经在等着您了。” “Abbie!”Sion一听就急了,照这样下去,蒋夏微难不成真的要走?登记时间已经迫在眉睫,稍有耽误就可能会错过这一航班。 错过航班事小,要是就此改变了计划…… 他暗暗摇了摇头,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直接拉住了蒋夏微的胳膊,力道很大,几乎在她的皮肤上掐出了红痕,语气更是不容辩驳的坚决:“你不能去!这是蒋先生的指示,你想违抗他的命令吗?” “不要拿我爸爸来压我了!”蒋夏微更是恼火,“他如果在,不会让我这么难堪的!” Sion的脸有些涨红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跟蒋夏微争执,他也自觉难堪,只是这样的局面他决不能让步,真要是让蒋夏微离开了,后果如何,他没办法预料和承担。 就在他决定要将蒋夏微强硬地拉走的时候,那两人突然上前,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另一个人则去到了蒋夏微的身边,替她挣开了Sion的钳制。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她!”Sion警告他们。 而来人却始终态度从容恭敬,根本没想过要与他正面冲突。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征求蒋小姐的意见。” 蒋夏微看到Sion的反应这么强烈,早就气怒不已,根本不想在跟他有任何交流。 她将登机牌和护照往包里随手一塞,说:“不用管他,我跟你们走。” “Abbie!”Sion还想去阻拦,可是被人看似不经意地挡住,根本挪不开步子。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机场内的警察。 有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情况,Sion刚要说话,蒋夏微已经抢先说道,没什么事,这是他的前男友,因为情绪不稳定,所以闹了一些笑话。 警察便对Sion说,不可以再大声喧哗,更不能再闹事,否则将会被采取强制措施。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目中,蒋夏微随着那两人离开了。 留下Sion站在原地,遇到突来的变故,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作何选择了。 之后就是原路返回。 蒋夏微坐在车内,愉快地想着,别人都以为她已经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对现实根本没有招架还手的能力,但事实证明,她的人生是由自己掌控和做主的,谁也没办法改变她的目标,更不可能阻拦她的前进。 至于由此而来的后果,她还没有想过,就算是想了,也会觉得那无足轻重。 毕竟她是蒋莫海唯一的女儿,她再忤逆他的心意,到头来,他还不是会原谅她包容她。 更何况他会理解的,如果就这么回去了,这将成为她心中最深的痛,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与其如此,他应该更希望她能痛痛快快地出了这口气。 有些东西,她不喜欢了可以丢掉,但是想要的时候,就必须要握在手中。 …… 沈瑟一早醒来之后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已经睡了这么久,按理说休息的很充分,不该觉得这么疲累才对。 尤其是小腹那里也传来阵阵的隐痛,她伸出手覆在上面,几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鼓一鼓,一跳一跳的。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她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医生便给她做了检查,之后告诉她,没什么大问题,安心静养即可。 静养? 她不过就是疲劳过度晕倒了,恢复了体力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还要静养? 今天下午是顾绍季的案子宣判的庭审,她作为代理人要去参加的,还会拿到判决书,实在不能在医院多耽搁了。 于是她强撑着坐起身,打算下床。 沈妈妈从外面拿进来早餐,看到沈瑟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上前来阻止:“你想做什么,妈帮你,别乱动。” 沈瑟说:“我想出院。” 沈妈妈几乎是想都没想:“不行!” “为什么?昨天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就能出院的。” “……昨天是昨天,你看你脸色还不太好,说明还没完全恢复,不能着急。” 沈瑟有些沮丧,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不怎么爽利,但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更何况她是真的有急事,就算要住院,也等着上完庭回来再说。 她跟沈妈妈解释了一下自己着急走的理由,沈妈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这回却异常的坚决,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现在离开医院。 就在两人有些僵持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另外一个医生,有些面生,可对沈瑟的情况很是了解。 他告诉两人,现在不是不能出院,只不过还要吊一瓶水,情况稳定了,暂时离开一会儿也没关系。 沈瑟此刻心急如焚,听到这些话便如及时雨一般,于是想也没多想,直接答应下来。 沈妈妈原本想再反对的,可是对医生的话也没办法直接驳斥,只有些为难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阻拦。 本以为这不过是件小事,可是之后发生的事,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474章 不会轻易入局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拿到蒋夏微的手机后,宋成岭第一时间关了机,然后他沉着脸走出去,拨出去一个号码,汇报道:“程总,人已经控制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程绍仲的声音只比他更沉冷:“先看着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消息。” “是,我明白。” 挂了电话,宋成林交待外面两个保镖,好好看守这边,不准旁人靠近,当然,里面的人也绝对不能放出来。 之后他回到了易和,程绍仲这时候不在,有些事他要留下来处理。 但没过多久,一个人便怒气冲冲地过来,看样子是要跟谁算账似的。 宋成岭认识这个人,对他也很客气:“您好,Sion先生。” Sion向来是彬彬有礼的形象,不管对谁都不会失态,可这回他却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话的时候语气都相当急冲:“程绍仲在哪里?!” 闻声而来的Eily见此情形都惊呆了,她也是认识Sion的,两人同是校友,有过一点交情,在她的印象里,Sion的脾气很好,从不会因为什么事发脾气,更不会将怒气撒在别人的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Sion,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我会帮你解决的,不要着急,OK?” Sion看到Eily,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有事要找你们程总,但他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只能找过来了。” “程总?”Eily回答,“程总不在公司。” Sion将目光重新投向宋成岭,自始至终,后者都表现的相当平静和淡定。 如果这不是出于极高的职业素养或是心理素质,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猜到了这般场景是出于怎样的原因。 Sion冷笑一声,直接逼近,问道:“你知道Abbie在哪里,对不对?” 宋成岭依旧很平静,对Sion的问题,他不觉得惊讶,但也似乎并不知晓答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跟我耍花样,Abbie是被程绍仲的人带走的,你作为他的私人助理,难道会不清楚?” “Sion先生,如果您确定蒋小姐在哪里,可以直接去找到她,我实在是无可奉告,不好意思。” 宋成岭是铁了心不会说实话了,可就连Eily都能感觉出来,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想了想,也走上前来,对Sion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还是先回去吧,有程总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Sion看了她一眼,眼里还有些许失望和无奈。 Eily虽然是DMG推荐来的,可是却并不受程绍仲的待见,甚至已经慢慢地处于边缘。 其中的缘由,大多数人心里都是清楚的。 程绍仲不是DMG的傀儡,也不是马首是瞻的走卒,他的城府,他的野心,就连蒋莫海也把握不准,所以才会处处留心。 不过即便是对程绍仲的行动分外留意,Sion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更别提抓住什么软肋和把柄了。 就像现在,哪怕明知道蒋夏微就在他的手上,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Sion心急如焚,但又实在无计可施。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先离开了易和,却在之后不久,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嗨,是我。”对方颇轻松地跟他打招呼。 Sion现在没有跟他插科打诨的心情,寒声说了两句就要挂断。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像是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似的,适时地拦住了他。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Sion闻言一愣,却没有高兴的模样,反而蹙紧了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是我猜的,能让你这么烦恼的事,应该不太容易解决,对吗?” Sion没有应声。 对方也不在意,悠闲道:“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办法,总之有事就直接开口,我会无条件地和你站在一起。” “为什么?”Sion问,“你凭什么帮我?” “唔,大概是因为投缘吧。” 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会信,尤其是结合着对方的身份…… Sion没有这么天真,更不会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因而哪怕他心焦不已,此刻也没有贸然答应。 有的时候,人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会付出更贵重的代价。 在弄清楚对方的心思之前,他不会轻易入局的。 而他的决定,在还没有说出口之前,就已经被人猜到了。 猜到了,对方却并不在意,反而是饶有兴致地说道:“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你想听吗?” …… 因为早上发生的事,沈妈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沈瑟尽量安抚着她的情绪,可心里边儿还在为了下午的庭审焦心着。 她是真的很想去,也应该去,但沈妈妈这个样子,她真要不管不顾地离开,也实在不忍心。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程绍仲出现了。 他出现的那一刻,沈瑟的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同时漫上心头的,还有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受。 因为那个不速之客,她也被吓到了,加上焦虑和忧心,以及对其他事的烦扰,让她的心理压力特别大,又无处释放。 而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已经让她的情绪处于崩泄的边缘。 程绍仲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沈妈妈身边,低声温和道:“这里交给我就可以,我让人送您回去休息。” 沈妈妈对他自然是信任的,她最担心的还是沈瑟,走前不免再三叮嘱,不要乱跑,更不要做什么任性的事。 沈瑟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却在沈妈妈刚走后,就拉住了程绍仲的手,央声说:“我想去法院,顾绍季案件的判决就在今天下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她看到面前人的脸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沈瑟看着程绍仲微寒的表情,一时预料不及,愣住了。 第475章 该来的早晚会来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迟疑地问道:“你不想让我去吗……” 程绍仲冷淡着声音反问她:“你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可以去吗?” 沈瑟的手慢慢滑了下去,她低声嘟囔着:“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啦……” 她真的莫名有种被长辈训的感觉,可转念一想,他才不是她的长辈呢,她顾忌着沈妈妈,可不代表也要听他的。 嗯,没必要被他的气势吓倒,只要她鼓足精神、一鼓作气,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做的! 想明白之后,沈瑟重新抬起头,直视着程绍仲的脸,深吸口气,按照心中所想,开了口:“我……我就去两个小时,结束之后马上回医院。这是我在安城接的第一个案子,我希望能有始有终地做好,另外……我不想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应该我做的事,我想自己完成。” 程绍仲也看着她,这样静静地对视中,他心中似乎已经略过了万千思绪。 这当中有很多理由可以阻拦沈瑟,也可以反驳她,只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叹了口气,对沈瑟的执着,他最终还是放任和纵容的。 “我陪你去。”他说。 沈瑟一听忙摇摇头:“我说了,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当然也包括你。你公司那么忙,哪能一直陪着我。实在不放心的话,你就让司机送我去,一结束我就马上回来。” “再多话的话,刚才的决定就取消。” 沈瑟:“……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 两人在半个多小时后离开医院,出发去往了法院。 相关的材料费洛德已经托人送过来了,那老头一听说沈瑟住了院,原本是要第一时间来看望的,只不过因为临时有些急事离开了安城,好几天都不能回来,于是托其他人帮衬着做点事。 路上,沈瑟犹豫着要不要跟程绍仲谈谈早上发生的事。 医院第一时间报了警,警察也调取了监控录像。 可是那个奇怪的男人是个生面孔,医院里没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混进来的。 警察说后续会继续跟进这件事,但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更别提那人的样子并不是很清晰,单单望过去,根本没有什么辨识度。 对后续的结果,沈瑟心里没有底,但她很想知道程绍仲是怎么想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问了出来:“早上发生的事……你怎么看啊?那个人会有什么目的?” 程绍仲看向她,看出她的疑虑和忌惮,他只是淡淡地说:“这件事交给警察解决了,不用多想了。” 他会这么说,那想必事情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所以她也没必要那么紧张。 沈瑟暗暗舒了口气,对此也就没那么挂怀了。 如今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顾绍季的庭审宣判。 结果虽然早就已经有了预料,可是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忐忑和不安。 但这种情绪她不想带给程绍仲,不管怎样,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就该让她自己面对所有的后果。 到了法院,沈瑟打开车门下车,离开之前,她突然回过头,敲了敲车窗玻璃。 玻璃降了下来,她弯下身,对里面的人说:“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程绍仲回答:“没有。” 沈瑟笑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释怀了一样:“我也觉得还好,我妈有一点并不了解我,那就是我自己的主意很大,有很多时候,我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 程绍仲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沈瑟便挥了挥手,笑着跟他告了别。 宣告判决的时间不会太久,因而程绍仲会在这里等着她,沈瑟也清楚,不管什么时候她回头,那个人都会在。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她想,最坏的结果她已经遇到了。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里面似乎有什么力量在蓬勃跳跃着。 这么强劲的力道,这么健康的孩子,为什么说要就能不要了呢? 一想到那个场景,沈瑟就会觉得心绞成一团,痛苦也瞬间袭满全身。 程绍仲和沈妈妈在走廊上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或许是天意吧,偏偏让她在那个时候醒过来,也许是一种力量的指引,让她从梦境中清醒,然后,她就亲耳听到了那些。 那一刹那,她有些说不清楚是怎样的心情。 就好像身心已经游离在现实之外,让她有些恍惚,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换做旁人,大概会直接冲出去,向那两人抗议,或是愤怒地指责,问他们为什么要私下决定她和孩子的命运。 她的身体是属于她自己的,孩子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何去何从,该做怎样的取舍,都该由她自己来做决定。 但她没能这样做。 她默默地听了一会儿之后,便又悄声回到了床上,盖上被子继续睡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她什么也不曾探知一样。 之后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常和端倪。 直到现在,程绍仲和沈妈妈应该都不会想到,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走上台阶之后,沈瑟又回了次头,看到那辆熟悉的车还停在大门口,她轻轻扯了扯唇角,然后回身继续向前走去。 果如她所想,宣判的过程很简单,也很顺利。 法官宣读了判决书,同时也将同样的文书交到了她的手上。 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样的处罚在意料之中,同时又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昔日风光无限的顾氏总裁,一夜之间成为陷入囹圄的无期犯,这样的落差,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会觉得世事太过变幻无常吧。 顾绍季没有表示当庭上诉,这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但大家又明白,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的。 第476章 有罪的另有其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走出法院后,沈瑟先将审判结果告知了费洛德,向他说明了情况。 费洛德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应该说,这个案子不管由谁接手,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他怕沈瑟因此太过失落,还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很多时候,我们只能专注过程,而不能强求结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的事不用再多想了,我会处理好的。” 沈瑟站定住,顿了顿,说:“费律师,对不起。” “你这丫头,都说了别在意了,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跟您说声抱歉,我辜负了您的信任,还有栽培。” 费洛德只以为沈瑟是因为这个判决还失落着,根本没想到会有其他原因,他又安抚了两句,才说:“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也是顾绍季咎由自取。总之这个案子以后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好好照顾自己,别忘了你还有了孩子,心情得一直保持愉悦,知道吗?” 沈瑟微微仰起了头,沉默了片刻,回答:“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挂断电话后,沈瑟继续向前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走到阴凉的地方,靠在墙边,暂时休息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 转头望过去,发现是有人在跟法院的保安交涉,很快,保安便小跑着过来,问沈瑟:“姑娘,你真的不舒服啊?” 沈瑟想摆摆手,但保安大叔已经先行回头,大声说:“家属进来扶一下吧!” 所谓的家属,沈瑟方才就已经看到了,是程绍仲。 他向她走来的时候,她莫名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 似乎就在不久的以前,她在法院的长阶上遇到他,那时他的步调是沉缓的,从容的,还有那凛人的冷漠和疏离。 而此刻,他的步子全乱了,走到她身边时,就连气息也是粗重的。 “哪里觉得不舒服?我们现在就回医院。”他的表情很凝然,可语气还是尽可能地放得轻缓。 沈瑟挽住他的胳膊,朝他笑笑,说:“偷个懒都被你发现了,我没事啦,就是走的有些累了。”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沈瑟也知道。 她拉拉程绍仲的袖子,意思是先出去,出去之后再说。 两人相携着离去的时候,保安大叔在后面看着,心想,这对小夫妻感情可真好,就这么近的距离,还担心得特地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让人挺感动的。 回到车上后,程绍仲直接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沈瑟吐了一下舌头,知道是怎么也躲不过了,所以什么话也没多说,干脆枕在他的肩头,听他安排了。 车子起步后,沈瑟觉得那股子头晕劲儿也散去了,终于开口说道:“判决书下来了,判了无期。” 程绍仲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没有立刻对这个结果做出评价,反而是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啦,这样很舒服。”沈瑟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有点撒娇的意味,“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程绍仲这才对“正事”表达了意见:“量刑不轻。” 沈瑟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他是觉得这个判决太重吗?以他们的关系,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正常人都会对“仇人”憎恶万分,仇人倒了霉,都该觉得高兴才是。 沈瑟觉得自己不能用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她也不能违背正常的思维逻辑,想了想,她试探地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判啊?” 这个问题一出口她就觉得有点奇怪,直到程绍仲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她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不是法官,我觉得怎么判根本不重要。” “可是……”沈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只是假设嘛,假设你是法官呢,你觉得量刑太重,那该判多少,15年?20年?” 程绍仲被她磨得实在没办法,可看他的样子,对这个问题却依旧不打算正面回答。 “律师和普通人的区别是,律师要尊重和理解法律的判决,而老百姓不满意了,可以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加重了一下语气,“沈律师,我现在是老百姓,所以说的话,不需要有任何的依据。” 沈瑟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干瞪着他。 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晃晃的耍赖嘛? 什么律师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像他以前没做过律师似的,这个是时候把自己摘的这么清楚,明显就是针对她嘛。 沈瑟有点气不过,上手拧了他一下,拧完之后又有些心疼,可气还没消,于是也不打算跟他道歉,只是硬邦邦地说:“不想回答就算了,干嘛耍我玩啊。” 程绍仲轻笑了声,将她的头重新靠到他的肩上。 沈瑟没真的生气,相反,刚才闹的那一通,只是因为她的心里有点没底,有些……心虚。 在法庭上,她甚至都没有跟顾绍季对视过,自始至终都回避他的眼神。 谢谢你,没关系。 这是上次庭审的时候,他最后跟她说的几个字。 曾经有好几天,沈瑟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一刻的场景。 当时的她顶住了压力,没有落荒而逃,但在那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一直发酵似的。 她没办法将那些东西剔除掉,也没办法向任何人倾诉出来,慢慢的,那些好像被她逐渐消化了,再后来,就很少再想起了。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一切都没有消失,它们只是隐匿了起来,在特定的时刻,便会重新显现,扰的她心神大乱,思绪不宁。 她闭上眼睛,在程绍仲的怀里依偎地更深了些。 此时此刻,在他的身边,她仍旧能感受到安全感,在这一生中,除了沈妈妈和早逝的父亲以外,好像只有他,能让她生出这样的感受出来。 而这样的安全感,却不足以支撑她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比如,他觉得顾绍季的量刑太重,是单纯的直观感受,还是……因为他知道,顾绍季原本就是无辜的。 有罪的,另有其人。 第477章 师出有名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沈瑟回到了医院后,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沈妈妈。 她有些心虚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求救似的看向程绍仲,后者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此时此刻,他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没办法置之不理。 于是所有的错都由他承担了下来,他向沈妈妈道了歉,说是他擅自将沈瑟带了出去,考虑的太不周全。 沈妈妈原本的脸色有些绷着,听到程绍仲这么说,她突然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好气:“我要不是回来拿东西,根本就不会发现。都说了让你不要乱跑,怎么就不听话呢?” 这些话都是对沈瑟说的,看来沈妈妈看的很清楚,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至于这个眼前低头诚恳认错的,充其量就是个“帮凶”吧。 沈瑟半躲在程绍仲的身后,明知道自己会挨训,她才不会上赶着出去呢,有程绍仲在,沈妈妈再生气也不会过分骂她的。 果然,沈妈妈很快便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到床上躺着。” 沈瑟“哦哦”了两声,赶紧小跑着去了,这期间还不忘回头给程绍仲使了个眼色,大意是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可惨了。 沈妈妈又叹了口气,转而对程绍仲说:“我这几天就守在这,你有事就去忙吧。” 旁人听了大概以为是沈妈妈还没消气,想支开程绍仲,自己看在这,以免沈瑟再做出什么任性的事。 可实际上,沈妈妈是出于好意才这么建议的,程绍仲不是什么无业游民,他有自己的事业,怎么可以为了沈瑟占据太多的时间,她都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他在沈瑟身边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让后者更加有恃无恐,没了这个“靠山”,沈瑟再怎么犟脾气,也不会过于忤逆母亲的意思。 换句话说,只有沈妈妈才能管住沈瑟,这段特殊时间里,实在不能出现任何的疏漏。 一想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沈妈妈便觉得心口堵得慌,心情也更加的郁郁了。 沈瑟苦着脸看向程绍仲,这个时候她哪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只能用眼神示意某人,老太太的话你听一听就好,别真的不来看我啊。 程绍仲轻轻扯了扯唇角,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答应了。 沈瑟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到程绍仲对沈妈妈说:“辛苦您了,我稍晚一点再来。” 之后他就走了,病房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沈瑟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沈妈妈,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她什么习惯沈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看这姿势就知道是在演戏呢。 “先别睡,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瑟闭紧了眼睛,心想着忍住忍住,别轻易破功,一睁眼绝对是狂风暴雨,她才没那么傻得直接去撞枪口呢。 沈妈妈见她一动不动,干脆直接伸出手,将被子掀开了一角。 沈瑟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可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服软,好像有些丢脸啊。 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下下,她在心里替自己打着气。 沈妈妈有些气笑了,这个丫头,真是铁了心要跟她作对了。 如此,她也不再勉强,只是坐在了床边,对着还在装睡的女儿,放轻缓了声音说:“妈不是不想让你出门,也不想阻拦你去工作。但是得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否则就别怪我天天这么看着你。” 沈瑟抿了一下唇。 “你也别仗着性子就去要求人家多迁就你,双方都得相互理解,不能太任性,更不能胡闹,知道了吗?” “我没胡闹……”沈瑟咕哝着,就像是在说梦话似的。 沈妈妈将被子重新掩好,见沈瑟不装睡了,她的声音更和缓了些:“这段时间你们都有压力,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还总是给你们添乱,我也清楚。可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再讨人嫌,也不能不管你。以前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但这件事,你必须得听我的。” 沈瑟还闭着眼睛,不过眼角已经慢慢酸涩和湿润了。 吸了吸鼻子,她说:“谁说你给我们添麻烦了,明明是我让你这么担心,都是我做的不好。” 沈妈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目光当中尽是心疼和歉疚。 沈瑟没有看到,所以她也没办法理解,此刻的沈妈妈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对待她的。 也许在日后,她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千般顾虑万般心绪,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在筹划着。 世上最希望我们过的好的人莫过于母亲,而我们在年少时,最肆无忌惮辜负和伤害的人,也是母亲。 沈瑟在沈妈妈的轻抚中,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她的疲惫似乎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可在母亲身边时,她少有地能这样安心又无防备地长长地睡去。 …… 程绍仲离开医院后,没有去公司,而是回家换了套衣服,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今天下午三点,原本有一个经济形势座谈会,全市的商界名流都会参加。 商会会长杨怀瑾早早地跟他打过招呼,也寄来了邀请函,但因为医院发生的突发状况,以及沈瑟的“突发情形”,他的计划被打乱了,之前已经特地致电道了歉,说临时有急事不能参加,希望杨会长多多包涵。 他不能来,杨怀瑾当然是很失望的,可这种事也不能强人所难。 杨怀瑾告诉程绍仲,在座谈会结束后有一个酒会,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尽量来参加。 言下之意,来参加绝对是有益无害。 程绍仲应下来,其实他并没有心情去什么所谓的酒会,可如今这样的情势,他必须得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和波折,在外人的眼中,他的生活就该是平静和安稳的。 谁若是想要来打破这样的平静和安稳,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事出有因、师出有名了。 第478章 等待的时机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来接程绍仲去会场的人是宋成岭。 路上,他将公司发生的所有事,包括Sion的到来,以及Eily的反应,都一一道出,没有过多的添油加醋,仅仅是陈述了事实。 程绍仲听完之后神情也是波澜不惊的,似乎这两个人无足轻重,没必要耗费过多的心思。 宋成岭察觉到他的反应,于是也不再多说了。 过了会儿,程绍仲开口问道:“陆氏那边有什么消息?” “有的,秦颂约我改日一起去顾氏,我没有完全拒绝,还要程总做决断。” “看来他们也着急了。”程绍仲淡淡道。 这个宋成岭倒是没想到,他看秦颂还有闲情逸致请自己出去喝酒,说的话都是醉乎乎,还以为这一趟不过是为了套自己的话,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着急的。 可程绍仲的判断向来都是准确的,宋成岭细想一下,突然也有点儿回过味来了。 真要是试探,没必要搞那么大的阵仗,就好像卯足了劲儿要把人喝倒一样。 说实话,要不是他对自己的酒量有把控,还真就喝醉失态了。 宋成岭正了正色,问:“程总,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如果能尽快敲定下来,算是件好事。”程绍仲告诉他,“跟他一起去看看吧,对那边你也熟悉。” 宋成岭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心里咯噔一下。 程绍仲是在敲打他,不要对“老东家”有什么恻隐之心吗? 好歹他在顾氏也待了几年,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但当初他去顾氏的目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段时间也早就身体力行地与原来的一切做出了割裂,难道程绍仲对他还有什么顾虑? 这样的猜测让宋成岭心里有些不安,他谨慎地说道:“如果能让陆氏尽快完成对顾氏的收购,我一定会尽绵薄之力,尽力打消秦颂的顾虑,请程总放心。” 程绍仲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不用想太多。” 宋成岭终于松了口气。 到达会场之后,程绍仲下车前,就先前的那个话题,他还是说了一句:“看好蒋夏微,别苛待了她。” “是。” “在那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吐出来之前。” “……是。” 程绍仲走后,宋成岭回想起方才的那两句话,慢慢品味着,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不让他动蒋夏微,他自然是明白的。 可这个指令却又多了一个前提。 在那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吐出来之前。 那个出现在医院里的,意图对沈瑟下手的神秘人物,其实已经找到了。 出事后,经过周密的调查,躲在破旧小旅馆里的人就被控制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安城,也没做好被这么快找到的心理准备。 所以在突击之下,他就将指使者说了出来。 也由此,在蒋夏微登机出国的前一刻,才会有人适时地出现,拦住了她。 不管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程绍仲都不会让蒋夏微这么轻易地离开中国。 他暂时阻断了她和外界的交流,并非想将她真的拘禁起来,甚至在她还没有发觉的时候,这看似控制人身自由的行动就会结束。 他现在只在等着一个时机,只要那个时机出现,之后发生的事就该分明了。 程绍仲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角,向会场内走去。 确如杨怀瑾所说,这里集结了安城绝大部分的商界名流。 在易和横空出世、引得商界震动和关注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在众人面前亮相。 先前不知道有多少人通过多种渠道打探他的消息,也有不计其数的人对他发出了邀约,他都一一婉拒了。 同样都是时机不对,对于商人来说,眼光很重要,同时,把握时点的能力更不可或缺。 杨怀瑾早早地到了,看到程绍仲之后,他顿时露出笑意,朝着程绍仲走来,很是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 “绍仲,你来了。” “您好,杨会长。”程绍仲待他也十分客气和尊重。 杨怀瑾笑意更深,开始向他介绍不少有名望的人物。 当中有很多人先前都见过程绍仲,或是听说过相关的事迹,但此时的心情仍旧有些许的不同。 看在杨会长的面子上,他们待程绍仲十分热情,不过等到真正交谈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个后辈,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程绍仲的心情倒是没有什么起伏,对待长辈们,他当然客气周到,而对待商业伙伴,他也表现出了相当优越的眼界和谈吐。 在外界传了不少程绍仲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传闻后,真正的他,却让人感觉到谦逊谨慎、如风沐雨。 杨会长在一旁看着也十分满意,从见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昔日老友的基业,终究是有后人承继了。 或许程绍仲做的会比他的外祖父还要好,而未来的景象,着实令人憧憬。 暂时告别了一众人,杨怀瑾带着程绍仲来到了后台的位置,对他说:“待会儿我会有一个致辞,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上台?” 这个邀请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了,程绍仲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让他为人所知,更是传递出一个信号,他和杨怀瑾之间,关系密切,感情深厚。 其他人看在杨会长的面子,对他的评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几乎是融入进安城商界圈子的最有效最简便的方法,以前杨怀瑾从没有如此举荐过一个人,更没有为任何人保驾护航过,但对程绍仲,他是真的倾注了真意。 程绍仲什么都明白,但对这份好意,他最终还是表达了遗憾的拒绝。 他说:“这么多年我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实现的。捷径的确很有诱惑力,但是成也容易,败也容易,我自己的得失并不重要,我担心会影响到您。您已经为我谋划了这么多,以后该是我好好敬重报答,不该再过多仰仗您的能量了。” 杨怀瑾听着这番话,看着他,眼神顿时变了。 滴479章 程家人的气节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杨怀瑾道,“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程绍仲答:“是我辜负了您的好意。” “不是,是我没想到,你会把很多人期望得到东西的推出去。生性骄傲是一方面,但很少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不管已经拥有了多少,人们还是不会介意得到更多,不是吗?” “是的。” “所以你让我很意外,”杨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很像你的外祖父。程家的人,就是有这种气节。” 杨怀瑾很喜欢提起程家的旧事,之前程绍仲听闻之后没什么感觉,但渐渐的,他再触及到那些久远的过去时,竟也没有那种全然陌生无谓的感觉了。 那些存在过的人和事,经由别人转述,也像是他亲历过似的。 之后杨怀瑾独自上台致辞,程绍仲和别人一起站在台下。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开口说道:“程总,很久没见了。” 程绍仲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不算陌生,当然也不算熟悉的面庞。 他淡声道:“林董,久违了。” 林路进拄着拐杖,笑得眼眸细长,他寒暄了几句,便正了正色,好似认真致歉似的:“卓飞年少轻狂,之前做了一些错事,还希望你不要跟他计较。” 他说的应该是林卓飞带走了沈瑟的那件事,那时还是杨怀瑾亲自出面给他打了电话,他还把林卓飞狠狠骂了一顿,骂他为什么非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招惹程绍仲。 事后他也曾考虑过要不要亲自联系程绍仲告歉,看在杨怀瑾的面子上,更是因为易和的横空出世,让他意识到程绍仲绝非等闲之辈,得罪了他,应该不是件好事。 可林卓飞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梗着脖子说绝不会跟别人低头服软,说起来也就是被惯坏了,丢不起那个人。 这件事稍耽搁了两天,等到林路进再去联系的时候,已经被程绍仲的助理挡了回来,说程总事务繁忙,稍后有时间会亲自致电回复。 这一稍候,就再也没了音信。 今天面对面见到,林路进旧事重提,也是想为这件事做个了结,顺便探探程绍仲的态度。 程绍仲闻言淡淡笑了笑,神情缓和,似乎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林董不必挂怀,这只是个误会。” “哈哈,是啊,是误会。”林路进也笑的开怀了,“改天有时间,烦请程总赏光,我让卓飞亲自给你道歉。这孩子啊,任性惯了,有的时候不知道分寸,还请你包涵啊。” 当初程绍仲初来安城时,林路进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林卓飞接洽。 从此可以看出来,初时他对程绍仲并不看重,即便他是程家的后人,即便他跟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没觉得这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值得他亲自花费心思应付。 可后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他不免有些懊悔。 早知今日,他就该早早地亲自接洽,弄到如今这个半生不熟的局面,有些事还真是难办,有些话也再难开口。 程绍仲似是没看出他的为难,只是客气道:“承蒙林董厚爱,改日由我做东,我们再好好聊聊。” 他提也没提林卓飞,林路进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再拎出来,只笑着说“好好”。 因为林路进的搭话,又有另外一个人见状走上前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叫金国英,英健集团的董事长。 程绍仲面不改色,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许久之前,那时顾氏还在鼎盛时期,顾兆霆执掌顾氏,风头正盛,压得其他竞争者根本无从出头。 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死盯着顾氏这块肥肉。 当时知道程绍仲是顾兆霆儿子的人并不多,但林路进和金国英还是找到了他,向他说明了来意,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同他们合作,就可以帮他夺回顾氏,重整程家的家业。 这些无非就是借口,程绍仲瞬间可以分辨出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意。 帮助他是假,重整程家的事业更是无从谈起,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想从顾氏那里分一杯羹,更甚者,他们的目标是正个顾氏。 如今情势完全变了,但这两人的想法,似乎还是大同小异。 金国英面容硬朗,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能小一些,比起要靠着拐杖行走的林路进,更显精神矍铄。 他朝程绍仲伸出手,套着近乎:“上次一别,我还时刻惦记着贤侄你呢,近来听说你的消息,更是为你开心啊。” 程绍仲答:“您客气了,上次见面的情景也让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金国英闻言脸色略微僵了一下。 上回他们算是不欢而散,不过彼此都对对方的心思和想法心知肚明。 因而程绍仲这时候的这句话,含义无非就是,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就别一口一个贤侄装模作样了。 金国英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对这种场面只失神了片刻的功夫,随机就反应过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哈哈笑作两声,算是撇过了这个小插曲。 之后杨怀瑾的致辞结束,他重新回到场内,看到程绍仲和林路进金国英站在一起,也走了过来。 两人对杨怀瑾还是很客气的,不管怎么样,商会会长有相当的影响力,只要是在安城混,都知道哪个山头有哪个神仙。 同样的,神仙也知道底下有多少小鬼。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杨怀瑾便借口要去招待别的朋友,让程绍仲陪他一起去瞧瞧。 他们离开后,林路进和金国英的脸色一同沉了下来。 金国英说:“有杨怀瑾做靠山,他倒是更狂气了。” 林路进回答:“不论是他自己的资本,还是杨怀瑾的支持,都不能对他掉以轻心。来日方长,还有的看呢。” 第480章 权衡 等到离得那两人远了,杨怀瑾才低声对程绍仲说:“那两个人心术可都不正,不要跟他们深交,免得吃亏。” “是,我知道。”程绍仲没说别的,只应承下来。 之后杨怀瑾又带他认识了不少自己的老朋友,也毫不掩饰地向众人展示自己对这位后辈的喜爱。 其中不乏有热情之人,询问程绍仲可有婚配,估摸着是想替家中适龄的女眷们探探底,也或许只是找个可聊的话题。 不过程绍仲的回答让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 他已经有了结婚的对象,而且对这位未婚妻保护的很好,没有透露什么信息。 不远处有人观望着这里的一切,对于程绍仲受欢迎的程度,有人觉得眼热很正常,而这道视线明显更热切的多,程绍仲察觉到之后,略略地扫过去一眼,接着便对杨怀瑾告了声歉,说他有点事先离开片刻,很快就回来。 杨怀瑾并不在意,让他尽管去处理。 于是程绍仲走出了会场,那个站在角落的人也随之走了出来。 站定住后,还是那人沉不住气,先发声道:“abbie在什么地方?” 问话的人自然就是sion。 程绍仲对他的质问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慌,即便这已经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实,可事态如何发展,此时尚没有定论。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sion暗暗咬牙,心想着还不是你处处躲着我,到公司也见不到你的人。 要不是从eily那里知道了程绍仲的行踪,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他呢。 “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知道abbie现在已经被你控制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很想让她回纽约吗,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程绍仲等他说完之后,突然扯了扯唇角,似乎觉得什么挺有趣似的。 “为什么不告诉你的老板这件事?”他问sion,“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你没有告诉他,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sion闻言有些诧异,还有点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以他对女儿的疼爱程度,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我要人。而直到现在,除了你之外,似乎蒋小姐的去向并没有人关心,不是吗?” sion的眼眸沉暗下来,对程绍仲的话,他没有办法反驳,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应对之词。 “不要以为我是在维护你,就算我没有通报,abbie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到达纽约,她的父亲也会发现的。所以趁着事情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把abbie交出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 程绍仲的嘴角慢慢放平,目光也倏尔有些冷了。 “人我不会放,当然,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会苛待她。等我想知道的事情查清楚了,到时候怎么处置,会马上通知你的。” 想知道的事情? sion简直是一头雾水,明明先前程绍仲对蒋夏微是避之不及来着,如今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非要抓着蒋夏微不放呢? 他气闷不已,说话的时候也有些急了:“要是蒋先生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很生气,你难道一点也不顾忌吗?” 程绍仲答:“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 帮忙?! sion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这这……程绍仲他脑子没有错乱吧,自己怎么可能帮他的忙! 程绍仲的脑子没有错乱,相反,他的思路很清晰,想法也很明确。 “找个理由告诉你的老板,说蒋小姐因故需要在安城多逗留两日,让他不起疑心的方法,相信你肯定会有。” sion还是觉得玄幻,他觉得自己的情商和智商应该都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应该就是面前的人了。 “我不会帮你的,我是dg的人,蒋先生是我的恩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和公司。” “你这么做,就是在帮他。” sion顿住了,压低眉头看着程绍仲,对后者的话,他仍旧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可心底里同时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与他的理智做着争辩。 如果程绍仲说的都是胡言,那他为什么在蒋夏微被程绍仲的人带走之后也选择没有告知蒋莫海。 那是他潜意识的反应,是他直觉不能去做的事,是他犹豫到现在仍旧做不了的决定。 所以在惊诧和费解之后,慢慢的,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程绍仲的提议,也由无稽之谈变成了可以商榷的事实。 “你……”sion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还真是懂得操纵人心。” “与其说是操纵,不如说权衡。对我来说,真相很重要,对你而言,dg的稳定发展不可取代。在这个时候让我和蒋先生产生嫌隙,双方都会是输家,对这样的风险,能规避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到底什么真相那么重要,能让你赌上公司的命运也要知道?abbie跟这些究竟又有关系?” 对这些问题,程绍仲没有回答,起码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回答。 他看了眼时间,出来久了,对杨会长是件很失礼的事。 于是他对sion说:“时间不早了,该怎么做,想清楚之后再决定吧。” 察觉到他的去意,sion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起码你让我跟abbie通一次电话,让我知道她现在很安全。” “我说的话不会食言。” 他说过,不会苛待蒋夏微,当然也会保护她的周全。 sion又咬紧了后槽牙,心里边还窝着一肚子的火。 这回倒不是因为程绍仲没答应他的要求,而是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好笑。 因为单单就程绍仲说的这句话,站在他的对立方的人说的这句话,他居然相信了,打从心底里相信,只要是程绍仲应允的事,后者就一定会做到。 what a fuck! 他脑子肯定是坏掉了,正常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第481章 命运的巨变 就这样,在sion的目送中,程绍仲回到了场内,神情和姿态自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只剩下sion站在后面,回想着方才的一切,觉得内伤不已。 酒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 程绍仲没有提前离开,而是跟随杨怀瑾一起送别宾客。 经过这一晚,相信外界对他的评判又会有些许的不同。 一个横空出世的易和,哪怕出尽了风头,对于融进安城这个圈子还是有障碍的。 起码有很多人不了解底细,也不会轻易地抛出自己的牌。 但有了杨怀瑾的举荐后,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这就像是一枚试金石,试探出了真金与否,也阻断了后顾之忧。 等到人都走尽了之后,杨怀瑾才同程绍仲一道离开会场,下了楼。 今晚杨怀瑾的心情很不错,尤其是看到程绍仲的表现后,更让他觉得骄傲和欣慰。 “要是你的外祖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高兴。” 程绍仲浅浅笑道:“多谢杨会长。” “我能帮你的不多,以后能有什么样的发展,还得靠你自己的努力。” “是。” “听说你们公司有外商投资,跟外国人打交道要留心,该有的底线要走,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是。” 看他回应的这么痛快,杨怀瑾觉得愈发欣慰了些。 不过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总不能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就算是对晚辈,也会令人生厌的。 程绍仲原本想送他回去,但杨怀瑾拒绝了,走前他还对程绍仲说:“改天带你的未婚妻一起去家里吃顿饭吧,我对她还是很好奇的,不知道什么样女人能让你这么喜爱。” “好的,改天有时间一定去拜访。” 杨怀瑾走后,程绍仲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走到了路边,斜靠在路灯的杆子上,从怀里摸出了两样东西。 宋成岭找来时,发现老板正在抽着烟,此时的夜已经很静,又有些凉意。 这样烟雾缭绕的环境下,人影被映衬得格外挺拔又模糊。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但细想一下,又觉得很正常。 “程总。”他低低喊了声,然后站在一旁,静候着指示。 程绍仲将烟盒递给他:“抽不抽烟?” 宋成岭有些迟疑地接过,这个时候,就算是不抽烟,应该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别说他的烟瘾不小,只不过这两年才控制了些。 熟练地点着了一根烟后,两个人就在路灯投下的一方明亮的阴影里沉默地静立着。 宋成岭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打量程绍仲的神色,但他能明显感觉出来,老板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难道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无从得知,却又忍不住在想象着,究竟什么事能让程绍仲如此苦闷。 过了会儿,程绍仲突然开口说道:“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宋成岭被问的一愣,随即应道:“……有,完成程总交待的任务。” 程绍仲低笑了声:“说实话。” 实话。 其实连宋成岭自己也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想了想,他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程总给的,无论是报答您的恩情,还是为了我的后半生,我都要以您的要求为先,尽力去做好。” 程绍仲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没有犀利的审视,也没有明显的质疑,只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波澜。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以后不妨好好想想。”程绍仲将烟熄灭,看样子是要走了。 但方才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宋成岭还有些好奇,干脆大着胆子追问了句:“程总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我不能有吗?”程绍仲似笑非笑地反问。 宋成岭回答:“我一直认为,您是个很冷静理智,又目标明确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迷茫,也不会偏离自己的轨道。” “是人就会犯错,也会有弱点,你认为的那些,并不存在。” 宋成岭指间的烟灰掉落在了手上,让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恍然一般将烟也灭了。 向车前走去时,宋成岭走在程绍仲的右后侧,看着后者的背影,他不免勾起了对往事的一些回忆。 那时他的生活过的很不如意,跟家里闹翻之后,他就离开了青城,一个人在外打拼。 刚接触社会的他过的很艰难,不懂职场的生存法则,也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平日里好事轮不到他的份,遇到了麻烦事,却个个想把他推出来背锅。 其他的小事也就算了,直到那一次,他偶然间知道,公司的账目出了一些问题,他不过是财务部的小助理,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核心的机密,但在公司面临调查时,他却被告知需要揽下一切责任。 真是可笑,真是过分。 宋成岭平日里并不多言语,旁人都以为他是个木讷迟钝的人,但那只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 当这种方式为他招揽来了危险之后,他就意识到,一味地收敛锋芒没用,其他人不会觉得他本分踏实,只会觉得他好欺负,什么脏事乱事都往他的头上套。 可如果不管不顾地离开公司,后果也是严重的,他不可能摆脱行政部门的调查,也没办法消除公司对他的掌控和影响。 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别的方法自救。 律师。 真正接触到这个职业的时候,宋成岭对其产生了极大的敬畏感。 仅仅是远远望一眼,都会让他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些人是有能力解决纠纷和麻烦的,是“救世主”,而他呢,走到哪里都是个多余的存在,没有丝毫价值。 可就在那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走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站在众人的最前列,不过他的耀眼并不来源于此。 在人群中,不管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是他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我……”宋成岭艰涩地开口了,“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那人缓缓地转过头,对比他人都嘲弄不已的表情,他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也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有的人的命运,还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了巨变。 第482章 缔造的奇迹 待他鼓足勇气说完那句话之后,立马有公司的高层走过来,让人把他给带走了,连让他多说一句的机会也没有。 当然,他也没能听到那个人给他的回应。 下班之后,他不免觉得万念俱灰,自嘲地想着,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浑浑噩噩,碌碌无为,走到哪里都是累赘,靠着自己永远也翻不了身。 兜兜转转的,他来到了一家药店前,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店员走出来问他需要什么,他摇了摇头,踢踏着地走了。 吃药太麻烦了,要想了结,还不如给自己来一刀痛快些。 走到了一条繁华的马路旁,他看着来往的车流,在红灯亮的时候,一只腿已经迈出了路沿石。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喇叭声。 他被惊醒,收回腿,下意识地望过去,看到的就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难不成是嫌他碍了路? 他愤愤地想着,这群有钱人真是够矫情的,路这么宽,为什么非要从他面前走?是不是看他落魄,成心来落井下石的? 他看不清楚车上有什么人,但还是怒目相视,想用这种方式显示自己的抗争。 不过那辆车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很快,司机从车上下来,来到他面前,客气道:“宋先生,程律师想要跟您聊聊,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程律师? 宋成岭愣了愣,眼前又浮现出在公司的那一幕。 程绍仲,南城有名的大律师,公司的老总特地高薪聘请他来做法律顾问,因为有他在,原先纠纷缠身的公司少了很多的麻烦,公司上下没人不知道这位程律师的能力。 宋成岭当然也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像今天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向车前走去的时候,只觉得脚步都是虚浮的。 坐上后座,他甚至不敢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比起白天时的孤勇,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勇气,整个人有些胆怯和瑟缩着。 车子很快起步,汇入车流中。 宋成岭屏着呼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此时,有人轻笑道:“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啊……是。”宋成岭紧张地咽了咽,“程律师,您好。” 又是一声轻笑。 宋成岭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眼前的人一定觉得他很窝囊。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最差的结果就是去坐牢,在此之前,他决心要替自己拼一把。 深呼吸一口气,他说:“我叫宋成岭,是刚进公司的一个财务助理,关于公司的账目,我一概不知,所以根本不该我来承担责任。” “所以呢?” “所以……您、您是大律师,一定可以帮我洗刷冤情,我想请您帮帮我。” 话音落下,他听到了一阵笑声,这次的笑比先前更开怀,也更让人心里没底。 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引得面前的人如此发笑。 宋成岭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掌心里都是汗,整个人更显局促。 等到某人笑够了,他才听到:“有件事你搞错了。” “什么?” “我是律师没错,可你是不是受到了冤枉,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职责,是替你的老板解决麻烦。” 宋成岭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凉意。 他终于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在车内昏暗的环境中,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庞和眼神。 “我……”他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现在的情况就是,你替公司承担下了这个麻烦,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怎么做…… 当然是除掉他,以免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宋成岭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他蓦得发现,自己的确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居然慌不择路地向一个“帮凶”求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只能颤着声音说:“停车,我要下车。” 这次是司机回答他:“不好意思,这里不能停车。” 宋成岭闻言已经从窘迫变成了愤怒,这人戏弄他还不够,还要继续欣赏他的窘况吗? 他冷下声音说:“我知道你们都有钱有势,对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哦?你被逼急了,会怎么做?” “那些事不是我干的,我会把真相告诉警察,他们会还我的清白!” 程绍仲脸上还有些许笑意,对宋成岭,他自始至终都是这副淡淡轻笑的模样,仿佛对方的愤怒和窘迫根本影响不了他分毫。 但他却并非带着嘲弄的眼光在看,语气也没有讽刺:“一个人说的话分量如何,是用他的地位来衡量的,就目前的你来说,并不能让人信服。” 宋成岭握紧了拳头,皱紧眉头,好像随时要跟人拼命一样。 初入社会,在职场里撞得头破血流,却没有任何依靠的人,要么就此一蹶不振,碌碌一生,要么绝地反击,后发制人。 这是两个极端的选择,也是永远不会有交汇的终点。 宋成岭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选择的悬崖边,选错了一步,日后就是万劫不复。 但幸运的是,在他一脚踏空之前,有人走到了他面前,向他抛出了一根救命的绳子。 “我不会帮一个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人。”程绍仲告诉他。 宋成岭自嘲道:“是啊,我没有钱,给不了你那么高昂的律师费。” “价值并不完全等于金钱,你的身上有比钱财更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宋成岭这下猛然睁大眼睛,他不可置信,孑然一身的自己,还能有什么吸引人的价值所在。 程绍仲很快递给他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在此后的许多年里,甚至这一生里,彻彻底底改变了他人生的走向。 “这份工作不适合你,现在有一个更好的去处,要是你答应了,我可以立刻帮你安排。” 宋成岭怔怔地低头看了眼,他的手里躺着一张名片。 顾氏。安城。 从一个小小的财务助理,一跃成为偌大集团的总经理助理,这样的飞跃,即便是回头看来,仍觉得是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就是由某个人亲自缔造的。 第483章 并非不可或缺 宋成岭还沉浸在往事的思索中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车前。 他立即上前两步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动作略微有些慌忙急促。 程绍仲见状没有说什么,直到上了车后,他才淡淡道:“有什么心事?” 宋成岭被问得一愣,迅速思量着要不要说实话,说出来有点囧,而不说的话,他又怕程绍仲多心。 于是他干脆横了横心,回答:“我想到第一次跟程总见面的场景。” 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记性再好的人也会出现记忆模糊的。 可程绍仲却说:“那个时候的你跟现在可大不一样。” 宋成岭也有些意外,他都记得吗? “是啊,幸亏有程总出现,我才会有今天。” 程绍仲阖上了眼睛,看上去有些累了,即便是抽了根烟也没能消散去他的疲惫。 宋成岭见状也不再多言,直接发动了车子,准备去医院。 路上,车内很安静,外面只有疾驰的风景,在这样的景象下,连人的心跳也像是跟着放慢了似的。 宋成岭开车的时候注意力很集中,而太集中了,反而会出现片刻的失神。 程绍仲给了他那张名片之后,就把他在一个路口放下了。 在夜晚的冷风中,他握着那张小小的纸片,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迷茫。 只不过最终的决定做出来时却并不困难。 当晚,他就拨出去一个号码,说:“我答应你的条件。” “好。”对方比他还要言简意赅。 之后的两天,公司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宋成岭不免有些着急,难道他被放鸽子了?对方改变主意,食言了? 他几乎是寝食难安,可还是咬着牙又坚持了一天。 当财务经理被带走调查的时候,宋成岭看着周围人惊讶的眼神,还有全身而退的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袭上了他的心头。 庆幸,痛快,又有种恍惚。 种种思绪缠在一起,让他有点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一种更占上风。 很快他就递交了辞呈,在他离职的时候,分管领导特地将他叫去了办公室。 这样级别的领导他原本是见不到的,如今有这样的待遇,也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你倒是很有本事,知道抓住机会。”领导对他说。 宋成岭回答:“我没想过要出人头地,我只是想自保。” “好了,事到如今,我能对你说的只有一句话,小心防备,好自为之。” 搬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走出写字楼的刹那,宋成岭仰起头,对着明媚的杨光,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今天开始,他要离开这个城市,改变曾经的自己,去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他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不会回头。 进入到顾氏之后,他得到了与以前全然不同的待遇。 同事们待他都不错,直系的领导也给了他充足的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能。 比起同期或者早他几年入职的员工,他的晋升速度绝对是一骑绝尘。 而真正让他接触到高层的,是公司举办的一次活动,他巧妙地化解了现场出现的危机,以至于让当时的董事长顾兆霆都注意到了,调他去了总经理秘书室。 他成为了顾绍伯的秘书,但后者刚愎自用,性情暴躁,他没办法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以至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陷入了苦闷。 再后来,他得到了新的指示,与顾家的四公子,当时还为所有人轻视的顾绍季暗中有了联络,明确表现了自己“倒戈”的意向。 将顾绍伯的人收归麾下,顾绍季当然不会拒绝,甚至一度十分高兴。 再再后来,顾绍伯意外去世,顾兆霆因病而终,顾绍季成为了顾家的继承人,入主顾氏。 对于曾经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功臣”,顾绍季没有抛弃宋成岭,而是让他担任自己的助理,协理一切公私事务。 就这样,宋成岭在出色地完成任务的同时,也完成了对自身的蜕变。 看着如今的他,有谁会想到,曾经那个被逼到绝境的小助理,曾经存留过想一死了之的念头。 都说风水轮流转,宋成岭没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运气,他所有的好运,都是一个人带给他的,是那个人的出现,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将他从命运的枷锁中解救出来。 正好遇到了红灯,他停下了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 程绍仲还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不过以宋成岭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在外面轻易放松意识的。 “程总。”宋成岭试探地叫了一声。 果然,得到了回应。 “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程绍仲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也透过后视镜,看向了宋成岭的眼睛。 宋成岭在心里默数着红灯的秒数,同时说道:“如果没有您,我现在肯定会过得很悲惨,不对……说不定我早就……” “这些路都是你自己选的,也是你靠着努力走到了现在,不用谢我。” 许是夜色深沉的缘故,他的音色稍有些低醇。 但程绍仲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因而宋成岭的心绪影响不了他。 宋成岭无声地笑笑,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了,他于程绍仲而言,只是一个很小的角色,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来做相同的事,所以他并非不可或缺。 他也没从把自己的地位看的多重要,他永远都会记得,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于是他能够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绿灯终于亮了,车子也重新起步。 车内又恢复了静寂,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宋成岭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反应,甚至自己的想法,都被程绍仲看在了眼里。 若是被旁人看穿,他会有些不自在,如今人人都将他看做精英,有那么落魄的过去,会将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不过被程绍仲看到却无所谓,因为他见识过自己最不堪的过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第484章 闹剧 林路进刚一出会场的时候,就给林卓飞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什么地方。 林卓飞身处的环境有些混乱,说的话也不是很清楚,他支支吾吾道:“我还在外面……有什么事啊爸?” 林路进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鬼混,这个小子,真的是死性不改,不管说了多少遍还是喜欢一头扎进那种地方,让人知道了他这张老脸可真没地方放了。 与此同时,他也深深地怀疑,这个儿子究竟能不能守住他的基业,若是像顾家那些不成器的后代一样,迟早要败光家业,他现在何必这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还不如早早地养老退休活得自在呢。 林路进用拐杖使劲拄了拄地,怒道:“别废话,赶紧给我回家!” 林卓飞挂了电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旁边的人凑过来,下巴靠在他的肩头,讨好地说:“林公子,谁又惹你生气啦?” 林卓飞哼道:“我们家老爷子呗,现在让我回家呢。” “啊?你才来不久,还没玩的尽兴呢。” 林卓飞捏了一下他的屁股,坏笑着:“明天我再来,好好地满足你。” “讨厌嘛~” 调笑完,林卓飞便起身打算离开,吐槽归吐槽,老爷子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否则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哼着小曲儿从酒吧出来,他来到自己的跑车前,打算开车回家。 这个时候他已经喝了点酒,不该再碰方向盘的,但他向来自傲惯了,仗着家里的势力也横行霸道惯了,因而此时根本不把什么交通规则看在眼里。 就这样开车上了路,林卓飞将车内的音响开到最大,动感的音乐几乎冲破了车身,将整条街都给覆盖住似的。 路上的车辆不多,司机们大概都看出这辆车的不同寻常,早早地减速避着了,所以林卓飞开的愈发顺畅,音乐也跟着high到了极致。 在途径一个十足路口时,因为红灯的缘故,林卓飞还是停了下来,他将胳膊撑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嗅到了猎物的气息,整个人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没多想,他就打开车门下了车,不管车子是否停在了路中央,也不管是不是阻碍了交通,总之就是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路边,还小跑了几步,才追上了前面的人。 “嘿,真巧啊,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他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说的话像是寒暄,可是语气更像是逼迫和挑衅。 那人看到他的脸之后,表情霎时变得惊恐无比。 “你,你……” 林卓飞又嘿嘿笑了两声,抓的人更紧了:“上次我醒过来之后就不见你的人了,连找你叙旧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有时间吧,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那人没对他有丝毫的善意,满心都是拒绝和排斥,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可这样反而更激发了林卓飞的恶作剧的心思,他看着眼前的人徒劳又无谓地挣扎着,眼里的兴味更盎然了。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们两个已经那么熟了,你这样让我可伤心了。” 林卓飞把“熟”那个字咬得很重,这让眼前的人的脸色更惨白了两分。 这时旁边经过了两个散步的人,见此情形却只是稍稍驻足了几秒钟,接着就赶紧走了。 两个大小伙子在这里争执,说不定还会动手,聪明人都知道要离得远远的,省得麻烦波及到自己。 “林卓飞,你再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去告你!” “哈哈哈,好啊,你去告我啊,你看看哪个警察敢抓我,哪个法官敢判我!” 林卓飞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仿佛别人的痛苦和无奈就是他的快乐源泉似的。 他开始把人往车上拉,反正也没人出来阻拦,他的体格和力气又大,根本不成问题。 而被他钳制住的人却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力,就这样被半拖着往前走去。 此时终于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卓飞的车横在马路中央,交警得到消息赶过来,正巧看到拉扯的一番场景。 交警便高声喝道:“你们干什么呢?” 林卓飞对此根本置之不理,继续拉着人往前走。 交警哪能对此无动于衷,一个箭步上前,就将人从林卓飞的手里挣脱开来。 年轻的小伙子被吓得浑身发着抖,他本能地躲到了交警的身后,不想再跟林卓飞对视一眼。 而林卓飞对此情形十分愤怒,当即就发了飚:“管什么闲事啊?你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我是谁?!” 交警严正地对他说:“注意你的态度,我是公务人员,请放尊重一点。” “哼!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别耽误我的事,听见没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又伸出手,想从交警的身后抓人,当真是不死心。 交警又警告了他一次,同时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此般情形当然不能任由他继续胡闹下去了,交警呼叫了同事,接着对林卓飞采取了强制措施。 林卓飞面对训练有素的警察时哪还有什么还手的能力,当即就被制服住,胸腔被狠狠挤压住着,连骂人都发不出声了。 之后有一辆警车开过来,将林卓飞带上了车。 对那个他所纠缠的小伙子,警察也让他跟着一块去警察局做个笔录。 一场闹剧短暂结束之后,很快,有人便接到了相关的信息。 林路进在家里气的直接摔了拐杖,暗骂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色迷心窍的混蛋儿子,真是不丢尽他的脸不罢休。 可再生气,该出手还是要出手的。 他想办法联系到了一些熟人,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另外消息也要保密好,别流传出去。 与此同时,还有人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比起林路进的气急攻心,此人却是淡淡一笑,舒心之至。 第485章 塌陷 林卓飞在次日的凌晨离开了警察局,酒醒之后的他非但没有对昨晚发生的事产生后悔和懊恼,反而是很不甘心,只想着找机会把这顿脾气发泄出去。 他拿出手机,给林路进打了个电话,张口就说:“爸,昨晚那个碍事的交警……” “你还有脸说!别废话,赶紧回家!”林路进嗓音有些有些哑,但火气听上去却一点都没消。 林卓飞再郁闷,这个时候也不敢再耽搁生出什么幺蛾子了,毕竟老爸的威力放在那,于是只能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他的车已经被交警拖走了,这个时候没法开车回家,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叫他的朋友来接。 在警局门口等着时,他有点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正巧有块小石头滚到了路边,他也正好循着轨迹望过去。 这一望不要紧,顿时让他萎靡的状态一扫而空。 他想也没想,直接跑到了马路对面,将站在一棵树后的人生拉硬拽了出来。 “还说不喜欢哥哥,这不是来等着我了吗?” 昨晚的场景几乎是重现了一番,主人公仍旧是这两人,说的话做的事也是如出一辙。 唯一的不同或许只在一个人身上。 “你……你轻点。”先前奋力反抗的人这回似乎并没有急着摆脱的意思,语气和反应也并不激烈。 林卓飞对这种变化更是感受得强烈,他的兴趣比方才还要浓厚,几乎是将整个人笼罩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眼里闪动着挑逗似的光,手上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你改变主意了,想跟着我了?” 被困住的男生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在林卓飞这种人看来,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就算是不甘不愿,他也并不在乎。 “早这样该多好,害得我睡了一晚上的看守所,你可得好好补偿哥哥我啊。” 他伸手摸了一把男生的脸,这让两个人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林卓飞低头看了眼,觉得体内的那道邪火快要压不住了。 而男生将肩膀缩了缩,脸色比这清晨的雾还要朦胧和苍白。 “我们……我们别在这了……”男生的声音很小,还有点轻颤。 林卓飞也没有在警察局门口当众表演的意思,他看了眼时间,刚才他打电话叫的兄弟还不知道几点能到,他不想等了,干脆去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转头问道:“对了,你叫……” 男生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垂下眼眸,回答:“我叫安意。” “哦,对对,安意,哈哈哈。” 林卓飞自然是不记得他的名字的,事实上,若不是当初安意出其不意地逃走了,他也不会对这个清秀的小男生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他身边萦绕着的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太多了,根本不差这么一个,可万花丛中过了,总有几片花瓣会拂过手背,安意大概就是那其中的一片。 上车后,当着司机的面,林卓飞的手已经按捺不住地乱摸着,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厌恶。 安意像是被这种目光刺痛了一般,于是伸手挡了一下。 林卓飞的心情好,这个时候不愿意跟他计较,也没有再勉强他,而是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地等着到酒店了。 安意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雾色朦胧,连车窗上的倒影都破碎不堪。 他紧紧咬着后牙根,才能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厌憎和仇恨。 如果有机会,他恨不能跟身边的人同归于尽,一死了之,也省得在世上有这么多的折磨了。 可是有人告诉过他,死是最简单的事,也是最懦弱的行为,若是真的恨一个人,就要去将他最珍贵的东西夺走,让他尝遍自己百倍的痛苦,这才是报仇的最好的方式。 报仇最好的方式。 没错,他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再也见不到一点光亮了,那他也要将罪魁祸首一块拖进深渊,让其也尝尝身处地狱的滋味。 安意的手蓦得收紧,又缓缓松开。 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即便身体对林卓飞仍有本能的排斥,可只要他的决心够坚定,就没什么克服不了的。 他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的仍旧是数月前的那场噩梦。 当时他跟几个大学的同学去一个新开的酒吧喝酒,他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但大家都高兴,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酒吧里的气氛很热闹,陆续地同学们都去舞池跳舞了,他不会跳,干脆就坐在卡座上等着他们回来。 不一会儿有一个男人走到他面前,还熟络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有些局促,可看对方笑着的样子,又觉得自个儿有些小家子气。 “第一次来啊?”对方笑眯眯地问他,似乎只是想跟他闲聊几句。 安意点了点头。 “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可真干净。”对方似乎是在夸他,但这句话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怪怪的。 安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对方长相周正,打扮得也很新潮,看着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人。 他就算是想离得远点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毕竟都是出来玩的,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赶别人走。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对方哈哈爽朗一笑,递给他一瓶啤酒,说:“我也是无聊,想找人聊聊天而已。一块喝一杯吧,喝完我就回去了。” 安意有点迟疑:“我不会喝酒……” “什么?你该不会未成年吧?” “我成年了,可是我还在上学,没喝过。” 对方的眼睛似是被酒吧的灯光晃了一下,等到安意再看清楚的时候,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一闪而过的精光。 “不会就学嘛,男子汉可不能轻易说不会哦。就喝一点,来,试试看。” 似哄似诱的话,在一刻,让安意产生了动摇。 从此,也让他人生的高山轰然倒塌,支离破碎。 第488章 保持现状也好 费洛德见气氛不对,挠了挠头,赶紧补充说:“我的意思是,做父母的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就是给儿女分忧了,哈哈哈。” 沈妈妈却轻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我不该管的太多,省得给他们添麻烦,但是我实在是放不下,瑟瑟她……起码现在,我得陪着她。” 费洛德敛了敛神情,想到沈瑟的状况,他也不免有些担忧。 当初的那场车祸让很多人都心有余悸,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如今沈瑟怀了孕,身体要承担的风险又增加了不少。 看沈妈妈的表情不太对,费洛德还以为她担心过度,连忙转换了一个话题,省得再勾起她的心事。 他说的是厦市的风土人情,这回去当地,除了办正事之外,还有一点时间去游览了一些景点。 那里的风土人情跟长江以北完全不同,有种说不出的温婉风情,走在街道上,让人觉得身心都跟着舒展开似的。 费洛德预计退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等到将手头上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他会正式离开律所,开始自己数十年来最长的一次假期。 “我觉得厦市这个地方不错,挺适合养老的,等到时候我就去那里买一栋房子,养些猫猫狗狗,一块过着也挺热闹的。”他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沈妈妈回答:“听着是很好,不过我没去过那个地方,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没事儿,等有机会一块去看看,我觉得你也会喜欢那个地方。” 沈妈妈闻言没有回应,只是笑笑,权当这是句玩笑话,可是眉眼之间,却流露出一点淡淡的遗憾似的。 费洛德没有待得太久,很快就走了,他还有事要回律所。 待到病房的门一关上,原本躺在床上像是睡熟的人突然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沈妈妈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嗔怒道:“怎么还是咋咋呼呼的,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沈瑟摸了摸肚皮,默念着宝贝儿别怪妈妈太粗鲁哈,妈妈没能忍住。 然后她看向自己的妈妈,挤了挤眼睛,像是有什么坏主意似的。 “妈,刚才跟费律师聊得不错哈。” 沈妈妈将茶水倒掉,又去将杯子洗了干净。 见她不理自己,沈瑟没有气馁,继续殷勤地说道:“我看是挺愉快的,你不知道,费律师是个挺寡言少语的人,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根本就是惜字如金。” 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的意味了,不过沈瑟才不管这个,重要的是达成说服的目的,她得让沈妈妈相信,费律师对她真的是不同的。 沈妈妈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沈瑟说的话对她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走到沈瑟的身边,看似平静地说:“还睡不睡了,不睡的话起来稍微走动一下,总是躺着也不好。” 沈瑟下了床,但根本没有消停的意思,像个小陀螺似的围着母亲打转。 沈妈妈实在被她烦的厉害,干脆给她下了通牒:“跟着我干什么,自己找地方玩去。” “妈,妈,妈妈妈,你快点告诉我嘛。” “告诉你什么。” “你对费律师到底有没有感觉啊,我觉得你对他也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沈妈妈自顾自地在收拾,对沈瑟的话听得多,答得少,这让后者终于慢慢地感受到了挫折的意味。 难不成真的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人家两个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嘛。 沈瑟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胳膊,遗憾地想着,她跟费洛德是没什么更多的缘分了。 罢了罢了,强扭的瓜又不甜,况且她也做不了沈妈妈的主,她这么殷切和积极,无非是想让母亲以后过得更快乐幸福一点,如果后者觉得现在也不错,那就保持原状吧。 沈瑟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有的人心里却并不平静。 沈妈妈低头擦着桌子,其实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她的手也曾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 到了下班时间,宋成岭问程绍仲是否现在出发去医院。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程绍仲离开公司后,选择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宋成岭也很熟。 到达目的地,两人一同走进了那栋房屋内。 刚打开门,里面就传来一阵摔打东西的声音。 “你们凭什么关着我,让我出去!听见没有!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伴着气急败坏的怒骂的,就是杯子瓶子之类的东西碎裂的刺耳声了。 宋成岭见状疾走了两步,望着满地的狼藉,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说:“蒋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蒋夏微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程绍仲,一见到宋成岭,她的火气更大了。 把她关在这个地方两天不闻不问,还收走了她的手机,这完全就是绑架! 就是眼前这个人,笑眯眯地骗过了她,之后再也没了音讯,此刻见到了,她哪还能保持理智。 她想也没多想,直接上前两步,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宋成岭的脸上。 宋成岭的左侧脸顿时火辣辣得疼了起来。 其实方才的那巴掌他能躲过,但他没躲,他看了眼怒不可遏的女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蒋夏微刚要继续发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冷淡的一声:“好了。” 抬眼望过去,蒋夏微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程……”她喃喃地喊了声,随即又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免有些懊恼。 程绍仲没有直接对她说什么,而是看向宋成岭,问他:“没事吧?” “没、没事。”宋成岭垂下头。 蒋夏微有些害怕宋成岭会朝她发难,于是抢先说道:“他拿走了我的手机,不让我见任何人,也不让我离开这里,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程绍仲于是望向她,用愈发冷淡的声音说:“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蒋夏微闻言,彻底呆住了。 第493章 因为觉得亏欠了她 “abbie她……”sion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最终是把心一横,说,“她正跟我闹脾气呢,不想见到我,我也没办法。” 蒋莫海对自己女儿的脾性自然是清楚的,可是蒋夏微不接电话,他还是有些担心。 “那你告诉她,等到气消了,一定跟我联系,我有重要的事跟她商量。” “好的。” 蒋莫海又叹了口气:“sion,这段时间abbie变了很多,我拿她没有任何办法,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希望你不要介意。” sion忙道:“您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应该做的事,等到abbie回来,我会好好管束她,不让她再这么任性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来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她的身上。可是最近我总在想,让她拥有太多,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 sion没有回应,因为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犹豫,迟疑,担忧,甚至是恐惧,种种情绪将他捆绑住,让他一时找不到逃脱的出口。 就算是他迫切地想将目前的情况告诉蒋莫海,也发现为时已晚。 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一个谎言的后果,是要用另外好几个谎言来弥补。 如此,他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靠自己解决目前的难题。 而事情的症结,都在程绍仲的身上,只要后者改变心意,那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不仅想让蒋夏微安安全全地回来,还有dg,他也希望会是安稳无忧的。 …… 沈瑟因为白天睡的太久,到了傍晚精神头便足足的,根本没有夜幕来临时的困倦。 沈妈妈却是有些累了,费洛德来的时候她忙前忙后的,下午也没找时间休息,沈瑟便让她去旁边的床上躺一躺,等到了吃饭的时间再喊她起来。 沈妈妈睡着之后,沈瑟拿起了一本法律书籍开始翻开起来。 这是她让程绍仲从家里拿过来的,或许是预感到自己不会很快出院,她干脆趁此机会补充一下知识储备。 不过没等她看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震动声让她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眼沈妈妈,看后者没有什么异样,她才松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放的很轻。 对方闻声顿了顿,似乎是有些犹豫:“您好,请问不方便通电话吗?” 沈瑟下床来到了洗手间,关上门之后,才用正常的音量说道:“没关系,请问哪位?” “您好,沈小姐,我叫sion,是dg公司的职员。” dg? 她莫名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哦,你好,请问你怎么会认识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程总的合作伙伴,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时间,我们可以见面谈吗?” 程绍仲的合作伙伴? 沈瑟的心里又出现了许多疑问,先不论对方有什么目的,单单是找到她,就很不寻常。 她跟程绍仲的人际关系很少有什么交集,尤其是现在的他,不管他在外面跟什么人见面,去参加什么场合,她很少问,他也不会主动提。 所以对这位“sion先生”,她打从心底里是怀着些许戒备的。 可是万一对方的身份很重要,就这么直接回绝了,似乎也不太好。 想了想,沈瑟说:“这件事我需要跟家人商量一下,不介意的话我晚些时候再跟你答复,可以吗?” 她所说的家人,sion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谁。 如果程绍仲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让沈瑟见他的,这个sion很清楚。 所以他告诉沈瑟:“我要跟您谈的事,关乎程总的前程,有些事他自己不在乎,可作为他的家人,总会为他考虑的,不是吗?” 听完这句话,沈瑟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sion以为她改变了主意,刚要说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对家人来说,信任和坦白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事,但我想,这当中应该有什么内情,否则你不会害怕别人知道。” “我不是害怕……”sion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干脆就不徒劳地辩解了,转而说,“您认识一位叫蒋夏微的人吗?” 蒋夏微。 这次沈瑟的心里终于不是问号了。 她认识这个人,而且对其印象很深刻。 但她没有急着回答,因为着急的另有其人。 “她是我上司的女儿,就在昨天上午,她原本要搭乘航班回纽约的,可是在机场的时候,有人将她带走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失踪了,我再也找不到她。带走她的人,就是……” 沈瑟握紧了手机,听完对方的话,她才低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未婚夫囚禁了蒋小姐?” sion不置可否,只说:“您是一位律师,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沈瑟勾了勾唇角:“sion先生,你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想必也是神通广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跟找我的未婚夫亲自谈呢?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呢?” “其实我已经见过程总了,但他是个固执的人,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没错,你很了解他。” “所以,现在能让他回心转意的人,只有您了,沈小姐。” 沈瑟靠在洗手台上,她背对着镜子,所以看不到自己此时的面容,但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脸颊是有些僵硬的。 sion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沈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你很了解他,但并不了解我。我不是个善解人意、多管闲事的人,更别说针对的还是我的家人。你的要求我没办法答应,而且,我会把你的来电告诉他。” sion愣住了,仿佛受到了冲击。 “沈小姐,这……” 沈瑟挂断了电话,没等他继续说完。 而在周围陷入静寂之后,她微微垂下头,抱着胳膊,一个人在这密闭狭小的空间内站了许久许久。 第494章 不要早早地放弃 程绍仲来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了。 眼见着就要过探视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沈瑟正在看着书,突然听到房门打开,还以为是沈妈妈打水回来了,谁知道看到的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与周围纯白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的男人正朝她走过来。 “哎哟,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沈瑟将那本《刑法学》放在了床头的位置。 程绍仲拿起这本书翻了翻,这么厚的一本书,沈瑟竟已经看过了两三遍。 “看这么多遍不会觉得烦吗?”他问。 “不会啊,每一遍都会有一些新的感悟,还有很多地方我都没懂呢。”沈瑟坐直身体,挤了挤眼问他,“你看过几遍啊?” “没看过。”程绍仲将书签夹好,把书放了回去。 沈瑟哼了声:“方老大还一直跟我吹嘘,说你上学的时候是有名的学霸呢,连这本书都没看过,我看就是虚有其表,啧啧,怪我太天真啊。” 程绍仲闻言转过头看向她,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还学会怼他了。 “虚有其表?”他似笑非笑地反问。 沈瑟估计晚上吃的是海胆,这个时候非但没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反而愈发得寸进尺起来:“是啊,就是字面意思。” 程绍仲脱下外套,放到了椅背上,然后他做到了床边。 这么近的距离,气息几乎都洒到彼此的脸上,这个时候,沈瑟终于有点心虚了。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看把她圈得这么紧的架势,她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悄悄地瞥了她一眼,分析了一下情势之后,嘻嘻笑道:“你饿不饿呀,我这里有费律师送来的点心,给你拿一个吃好不好?” 程绍仲还是那副淡笑不语的样子。 沈瑟真是被打败了,她就不该作死地去挑衅他。 她有些泄气地说:“好了好了,你不是虚有其表,我才是,行了吧。” 程绍仲捏了一下她气鼓鼓地脸蛋,问:“又跟谁置气呢?” “我没跟谁置气……”沈瑟说的有点底气不足,事实上,她现在是置着气,跟自己置气。 程绍仲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许是被要求待在医院不能出去,任谁都会有些郁闷。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声道:“再忍忍,等你的身体好些了,就能出院了。” 沈瑟闭了闭眼睛,等到他的唇离开后,她顺而依偎进了他的怀抱。 程绍仲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这样静静相拥的时刻,总能让人心境也变得平缓而安宁。 沈瑟抿了抿唇,以往她很喜欢这样的时光,不用多说,也不用多做,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觉得十分满足。 可是这一回,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关于那个电话。 大概是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有些言不由衷地开口了:“给费律师买的礼物还没选好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要送给他。” “你想送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嗯……就是没想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你送的他都会喜欢。” “真的吗,我不信。” 类似赌气的话让程绍仲轻笑一声:“那要怎么办?” “唉,不知道,很难办。”沈瑟咕哝了声,又说道,“方老大那边怎么样了?他回南城了吗?” 先前他们已经约好了见面,只可惜因为一些突发情况没能见成,沈瑟也没再跟他通过电话。 还有那个接电话时出现的女声,她还一直没机会去核实怎么回事呢。 “今天一早回去了,有些急事。”程绍仲回答。 沈瑟却是哼道:“急事?该不会是去陪什么人吧?” 程绍仲有些无奈:“他不是那种人。” “他是你的兄弟,你当然帮着他说话啦。要我看啊,他和那个女人肯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大清早的一块出现在酒店。换做是你,你会跟一个没有暧昧关系的女人共处一室吗?在那样私密的空间内?” 一说出这些话,沈瑟就有些后悔了。 说着方进的事情呢,怎么扯到程绍仲的身上去了。 而关于这个话题,是她一直以来都刻意回避的,有很多次她都很想提,但每一次都被她自己压下了这样的念头。 到了现在,话已经脱口而出,反正是收不回来了,她干脆就不解释了,省的越描越黑,更何况,她想知道程绍仲的答案。 程绍仲抚在她后背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缓缓地抚动起来。 “我不会。”他的答案如此。 沈瑟转过头,在他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我以后也不准。” “嗯。” 沈瑟松开了牙齿,心里好像有什么也跟着放松了一样。 “那这件事你问过方老大吗?就算是个误会,也要解开吧,不然以后我见了他心里总会别扭。” “有机会让他亲自跟你解释。” “好吧,可是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见到呢。”沈瑟的脸枕在他的肩头,这么说着,好像又有些困了似的。 正巧这个时候沈妈妈打水回来了,看到此般情景,她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将水壶放在桌子上,她对程绍仲说:“要不今晚你在这,我回去吧。” 程绍仲站起身,答:“好,我让人送您回去。” 沈妈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算下楼,走前还不忘给沈瑟留下一句:“明天一早我就过来,别又想着弄出什么幺蛾子。” 沈瑟大声呼冤:“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沈妈妈走后,沈瑟躺在床上,还有点顺不过气,她向程绍仲控诉:“我妈绝对是在记仇呢!” 程绍仲颇感兴趣似的:“记什么仇?” 沈瑟哼了声:“还不是因为我戳穿了她的心事,她啊,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第493章 因为觉得亏欠了她 沈瑟把费洛德来的情况说了说,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她说:“我真的是看他们合适才这么做的,目前看来,我妈应该是不排斥费律师的,说不定还挺喜欢他,只是不好意思告诉我而已。” 程绍仲对此却持保留态度:“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最后失望。” 沈瑟听到之后有点不服气了:“为什么呢?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失败呢?” 程绍仲又来捏她的鼻头,好像拿她没办法似的:“不是说一定会失败,是让你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唉,我也知道啦。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有些急,我怕费律师退休之后离开安城,到时候是真的半点可能性都没有了。”想到今天费洛德说的那些话,沈瑟的心就有些下坠。 程绍仲能体会到她的心情,这种害怕失去,又害怕来不及的感受,是最让人无法冷静和理智的。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他低声问。 沈瑟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这么问,可转而,这种意外就变成了雀跃。 “真的?你愿意帮我?”她惊喜地求证道。 程绍仲让她别太激动,压住了她晃动的手臂。 沈瑟恨不能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她真是太感动了:“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呢。” 程绍仲托住她,愈发无奈道:“阻止你有用吗?” “嘿嘿,当然啦,我很听你的话嘛。” 她会听话才怪,程绍仲比谁都了解她,当然也比谁都知道她的脾气。 沈瑟磨了磨他的肩膀,殷勤道:“你想怎么撮合他们两个啊?” 程绍仲摇摇头,对此,他还真没什么研究。 沈瑟便给了他建议:“我妈这边就交给我,你就去打听一下费律师的想法。你们男人之间好说话,你就旁敲侧击地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也有想法的话,正好就成了,如果没有……没有的话就算了。” 程绍仲看着她:“真的能算了?” 沈瑟有些泄气:“不然呢,强扭的瓜也不甜。” “我看不见得。” “啊?” 程绍仲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有的时候,强扭的瓜也很甜。” 沈瑟被他亲的有些愣,因为他的话更是有些回不过神。 什么跟什么呀。 可是等到她再想想,再品品,一时之间,脸红了,耳朵热了,心跳也乱了。 “你是说……我们?”她有点不太好意思跟眼前的男人直视,可这人偏偏碰着她的脸,让她避也避不开。 程绍仲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你说呢?” 沈瑟抿了抿,心想着你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我还能这么说呢。 真是的,他从哪学的这么肉麻。 她抱着他的脖子,逃不开,干脆就豁出去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去轻啄他的嘴唇:“没错,你就是被我强扭下的瓜,怎么样。” 程绍仲的脸上浮起笑意,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自从沈瑟怀了孕之后,两个人都很是克制,生怕一不小心“擦个抢走个火”。 可是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好,情到浓时,很多事就顾不上了。 沈瑟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脑袋里有些混沌,乱糟糟的,根本顾不上去思考。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动作有些重,而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现在的时间和地点好像都不太对,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又好像什么都是对的。 当这个热辣的吻最终结束的时候,沈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衣服的胸口已经大开,某人衬衫的领子也被她扯得不像样了。 如果现在有人进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肯定浮想联翩,根本不会相信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沈瑟脸热得更厉害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自言自语道:“没事哦乖宝宝,没事没事……” 程绍仲顺着她的动作望去,发现此刻的沈瑟,好像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别的气质,有些陌生,不过却让人觉得愈发的温暖。 他的神情有片刻的僵滞,随即伸出手,轻轻覆住了她的手背。 沈瑟这才看向他,嗔怒道:“都是你的错!” “嗯。” “……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这么胡来呢,让我妈知道又该骂我了。” 她有些蛮不讲理,毕竟方才“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也很享受,现在倒弄得像别人是罪魁祸首似的。 程绍仲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他的眼睛还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还落在沈瑟的肚腹上,好像在想些什么。 沈瑟看着他的样子,目光中也有片刻的失神。 他在想什么呢,是和她一样,在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在衡量着失去这个孩子的得失。 一想到这些,沈瑟的手忍不住颤动了一下,连带着程绍仲的掌心也有些震动。 “怎么了?”他问。 沈瑟若无其事地笑笑,回答:“宝宝在踢腿呢。” 这纯粹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才不到两个月而已,孩子的四肢都没开始发育完全呢。 程绍仲也只当她是玩笑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中竟多了几丝忧伤似的。 他想收回手,但沈瑟却反压住他的手背。 “我没说慌,你再试试看。” 程绍仲便又静静地等了片刻,结果还是一样,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动静。 “果然,你没有感觉。”沈瑟叹了口气,像是觉得遗憾,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这就是爸爸跟妈妈的差别吧,我会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动,也会一直想象着他是什么样子,但你对他还没有任何实感,对吗?” 程绍仲无法回答。 沈瑟松开了他的手,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也给了他逃避的机会。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避着她的眼神,好像不敢看她似的。 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他都没有任何的退缩,唯有这回。 因为他心虚了,他觉得,亏欠了她。 第494章 不要早早地放弃 自从上回程绍仲和沈妈妈的那场谈话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因为这件事谈论过。 或许是觉得再说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也或许是单纯的不想提及,总之就像是从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日子过的相安无事。 但他们都知道,总有一天,当最后的决断到来时,平静的生活会变得天翻地覆,亲密的人也会因此嫌隙丛生。 即便是再不愿意面对那样的场景,可这样的结果,谁都无力阻止。 作为不该知情的沈瑟,更是无从阻隔,在今天之前,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事情似乎已经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去。 沈瑟看着他,就像是在聊一件平常的小事似的,对他说:“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留下,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会让他好好地长大,平安地出生的。” 程绍仲的目光一震,随即又是一沉:“你怎么会知道?” “是巧合吧,那天你跟我妈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沈瑟终于说了出来,可她并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也该问过我的意见,不能替我做决定。” 程绍仲重新握住了她,紧紧的,像是怕她挣脱似的。 “以后还有机会,现在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是他跟沈妈妈达成的共识,也是一般的家属会做出的选择。 沈瑟没有挣脱开,反而是伸出另外的手,将他的手也包裹住。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我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冒险。” 那种濒临失去的恐惧,无法掌控的惶乱,还有无法挽回的遗憾,是沈瑟没有体会过的。 那些感受,只有经历的人才会有深入骨髓的记忆。 程绍仲和沈妈妈都经历过,所以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分歧,几乎是都在第一时间下定了决心。 沈瑟静静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她读到了他的答案。 他从来都是个固执的人,只要是想做的事,就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改变。 但同样的,她也固执,她也不懂得妥协和变通,起码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绝不会放弃孩子。 “你们没有让我立刻拿掉孩子,说明还是有转机的,我不会再任性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乖乖地待在医院,配合医生的治疗,可以吗?” 沈瑟咬住嘴唇,抛出了自己谈判的条件。 这是她这两天仔细想过的。 又哭又闹没什么用,反而会让他更担心,从而愈发坚决地执行先前的决定。 所以她得保持理智,保持冷静,她好好地跟他谈,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看着她满怀期待,却又惴惴不安的样子,程绍仲怎么可能没有心软。 可是心软有什么用,难道真的要拿她的健康去冒险吗? 不,绝不能。 这几乎是不必衡量就可以确定的。 于是他撇开头,不再看向沈瑟那殷切的目光,狠下心说:“不行。” 还是不行啊。 沈瑟垂下眼睫,不再说话了,而是陷入了沉默。 程绍仲怕她跟自己较劲,更怕她因此想不开,紧接着又说:“就算是为了你的母亲,别让她再提心吊胆的,好吗?” 沈瑟还是不回答。 程绍仲宁愿她跟自己闹起来,不管是骂人也好,打他也罢,起码让她把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出来,也好过现在这样静默不语,就好像在酝酿着一场未知的风雨似的。 沈瑟其实是有些走神了,她能听到程绍仲在说什么,脑子里却在演练着另外一副画面。 她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回,她偶然地带了根验孕棒回去,正巧被程绍仲发现了,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没有对小生命应有的期待和喜悦,他的眼里都是冰冷和厌憎。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他会那个样子,应该是因为不喜欢她吧,所以连她可能会有的孩子都讨厌无比。 可是后来,慢慢地了解他更深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会那样做,可能是对孩子本身也没什么感情。 所以她再没想过怀孕的事,甚至偶尔也会蹦出一个念头,在日后的岁月里,他们的生活中也不会有一个崭新的小生命存在。 直到前段时间,她的想法才慢慢改变了。 他或许并不是不想要,而是没有准备好。 曾经在他的生命中,生身父母没有对他负责,让他早早地感知到了人世冷暖。 在他未来的生活里,当他变成了需要负责的角色,呵护着一个小生命慢慢地长大,幸福地成长,会不会让他心里的伤也跟着一同痊愈。 这种可能性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瞬间的感动和憧憬。 有些东西是她没办法给他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唯有让他弥补掉心中的缺憾,或许才能治愈过去的伤痛。 “你喜欢这个孩子吗?”她没有回答程绍仲的问题,而是向他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喜欢。”他的答案毫不犹豫。 “嗯,那就好。我也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你。” 沈瑟抹了一把眼睛,想笑笑,可是眼角却多了一点泪花。 “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是……我真的是舍不得。那天我梦到她了,是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女孩,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可是后来,她走了,那一刻我唯一的念头是,我不能失去她。” 程绍仲还想再劝劝她,却听到她继续说:“不过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我们就做一个约定好不好,我会好好地休养身体,如果到了最后,还是不行,我就……答应你的选择。在此之前,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要早早地放弃她,好不好?” 第495章 唯一的可能性 “好。”程绍仲答这一声的时候,嗓音分外的哑然。 沈瑟知道他的心情不会比她好受,不管怎么样,被迫放弃一样东西,尤其是属于自己的小生命,这样的体验,对谁来说都十分残忍。 两个人相顾无言很久,因为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对方的失落和痛苦。 还是沈瑟深吸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晚上有个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程绍仲难得猜不到答案是什么,“是谁?” “他说自己是个美国人,叫sion。” 程绍仲的眼眸几步可察地沉了一下,但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动:“他说什么了?”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还有些犹豫似的:“他让我帮一个忙,关于……蒋小姐。” 她没说的再多,因为她在等程绍仲继续说下去。 程绍仲顿了顿,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这件事,他不想让沈瑟牵扯的太多。 “嗯,我知道她的去向,而且阻断了她和别人的联系。”他说。 沈瑟睁大了眼睛,即便她早就已经猜到了,可此时此刻,仍觉得惊诧和难以理解。 “为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回答:“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 沈瑟还是没办法平复心情,她猜不到,也想象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连她都清楚,蒋夏微的身份和她背后的势力有多不好惹,他这么做,不仅仅是违犯了法律,更是将自己置于险地。 沈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比先前还要紧的多。 “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要再这么做了。我不担心别人,只担心你。” 程绍仲低头看了眼她发白的指节,大概能体会到她此刻的激动。 换作是他,若是沈瑟做了这样冒险的事,他也会是同样的反应吧。 可是事已至此,想要停止,就真的能停下吗? 程绍仲用另外一只手扶了扶她的脸颊,这样轻柔的动作,传递出他的态度,那就是不用害怕,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有他在,他不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 沈瑟侧了侧身,将脸完整地贴在他的掌心。 她仍旧看着他,只是目光又变了变。 “我越来越发现,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我们是真心相爱,但很多时候,我还是没办法走进你的世界。” 程绍仲也望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不能,那谁还能。” 沈瑟咬住嘴唇,想到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她的心和眼睛一起变酸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她的声音也低哑起来,“我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迷茫,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你,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你。” “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沈瑟点点头,想到已知的过去,和未知的将来,哪怕心中仍旧有无所依的忐忑,可却觉得没那么迷茫了。 不管怎么样都好,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也罢,他们都走到了现在,也即将相携继续走下去,纠结一些事情的真相或是原委,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以前她经常会钻牛角尖,许是从小的环境所致,哪怕她表面再坚强乐观,可背地里总会胡思乱想,总会考虑着这样那样假设的可能性,然后让自己陷入了无尽的犹疑和懊悔中。 她明白自己的这一缺点,因而这段时间以来,她努力地在克服,也取得了相当的成果。 试着去相信,尝试去放下,努力变得“心大”,在某个人的身边,只需要努力地做好自己。 想到这,她释然地笑了笑,堵在她心口的那团闷气,好像也一瞬间消散了似的。 “好吧,我不问了,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你的安排。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伤害别人,更不要伤害自己。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一定要告诉我,我要做第一个知道的人。” “好。” 话音就此落下,话题也就此打住,两个人的心,也就此平静了下来。 真的很奇怪,明明一个没有追究到底,一个没有和盘托出,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但此刻他们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然祥和。 沈瑟依偎在程绍仲的身边,慢慢地有了些睡意。 她让他换下衣服,和她一起睡。 不算宽敞的病床,她需要贴在他的胸口,才能让两人睡的安稳。 不多会儿,沈瑟的呼吸就沉了,看样子睡的很香,可程绍仲在昏暗中看着她的睡颜,没有丝毫的倦意。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像是在哄孩子入睡一般,又温柔,又耐心。 但其实,此刻他的思绪,已经失神良久。 他在想,沈瑟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也已经在心里有了定论,不过直到最后,她还是选择都藏在了心底。 为什么呢。 他也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知道他做的事有违道德甚至是法律,一贯将法理正义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的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甚至都没有对他表露出失望,就好像满不在乎一样。 她当然不会满不在乎,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程绍仲的手顿住了。 …… 第二天一早醒来,沈瑟第一眼看到的是沈妈妈,而旁边已经空无一人,就好像昨晚入睡的人只有她一个。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沈瑟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 “刚来不久。”沈妈妈回答的很平常,只不过她的语气却有些不对劲。 沈瑟勉强定睛望过去,发现母亲的脸上也尽是凝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惊了一下,随即连忙坐起身。 沈妈妈欲言又止,在沈瑟的再三追问下,才说了实话:“好像是出事了……” 第496章 你认为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沈妈妈说的凝重,沈瑟听时也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联想到昨晚的种种,她的第一反应是,程绍仲他…… 不过沈妈妈很快又告诉她,是她曾经的上司,程绍仲的好友,方进出了事。 方进前两天已经回到南城,他会出什么事? 沈瑟还是回不过神,直到她打开了手机,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时,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进虽然不如程绍仲知名,可在南城甚至是全省的律圈里还是早早立足了的,他有个风吹草动,外人还不知,律界已经早早地传开了。 沈瑟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加载着好几张照片的新闻页面。 酒店的走廊内,一男一女站的极近,说话时也似有亲昵。 然后男人随着女人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熟悉方进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认出来。 不是别人,那个双手插在口袋,随意站着的男人,就是他。 沈瑟蓦得又想起前几天早晨的那通电话。 接电话的那个女人,难道就是图片上的这个人?她跟方进之间,难道真的是这种苟且的关系? 她觉得背后有一股冷意袭来。 沈妈妈看她脸色不对,也有些急了:“你别激动啊,这件事会解决的,你别插手,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妈,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沈瑟将手机放下,想了想,又拿起来,拨出去一个号码。 她第一反应要找的自然是程绍仲,对后者来说,方进出了事,他应该也很担心吧。 电话不是程绍仲接的,是宋成岭的声音传来:“程总正在开会,您有任何事情可以吩咐我。” 沈瑟便没多说什么,收了线,她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孔向前已经被电话追的怕了,手机都设置了陌生来电拒接。 不过看到沈瑟的号码,他还是第一时间接通,只是话语间有掩藏不住的焦虑:“你也是想问方老大的事情吧。” 沈瑟说是。 孔向前便长叹一声,回答:“老大前天回来就有点心事重重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案子进展的不顺利,没想别的,谁知道今早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些照片我看过了,就是老大,那个女人,应该是他在安城的时候认识的。” 这些都在沈瑟的预料中,她想知道的另有别处:“他跟那个女人真的有那种关系吗?” 孔向前沉默了片刻,这样的沉默可以理解为默认,可他的答案却有些出乎意料。 他说:“我不相信老大会做这种事,可对这种局面,他没有解释,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问题又被抛给了她,沈瑟也静默下来,这个定论,大概轮不到她来说。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再说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 挂断前,沈瑟对孔向前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一早来了趟律所,很快又离开了。走的时候听他在通电话,好像是师母打来的。” “要是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好。我也有预感,像老大平日里那么顾家的人,怎么可能出去几天就变了心。说不定他去安城之后,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跟孔向前讲完电话,沈瑟靠在床头,略微眯了一会儿眼睛,好像是有些困倦。 沈妈妈见状想要给她盖盖被子,空调的温度有些凉。 但沈瑟很快睁开眼睛,眼里没有半分迷蒙。 “妈,我想出去透透气。”沈瑟低声商量道,“不走远,就在楼下转转就行。” 沈妈妈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因此原本要拒绝的她顿时也说不出言辞推拒的话了:“好,我陪你一起。” 两人便走出了病房,来到了楼下供人歇息的一个小亭子里,靠在柱子上坐了下来。 沈瑟转头看向远处的景象,她没有在看特定的什么,眼神略微有些失焦。 沈妈妈见状愈发担心了,早晨她一来就看到程绍仲在走廊外接电话,表情看着很严肃,还吓了她一跳。 他临走的时候把事情简单说了说,意思是如果沈瑟醒来就告诉她,不必隐瞒。 沈妈妈只知道那位方律师是沈瑟曾经的上司,对她还颇有照顾,可除此之外就一概不清楚了,因而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照片丑闻”意味着什么。 这么沉默了许久,沈妈妈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心事你就跟我说说,说出来还能好受一点。” 沈瑟闻言回过头,看到母亲担忧又不知从何劝起的样子,突然也有些愧疚,她好像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忘记了母亲的感受。 “我没什么心事,就是在想一个问题。”沈瑟考虑了一下要怎么描述,“一个在外人眼里很爱自己的妻子,一直以来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丈夫的形象的人,有可能是装出来的吗?” 沈妈妈回答:“装一天两天还有可能,十年八年,甚至是一辈子,我觉得没人能做到。” “是啊,如果是假的,早就露出马脚来了,怎么可能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沈瑟舒了口气,好像释怀了一些似的,“以前在方律师手下工作的时候,我能感觉出来,他是个很真诚负责的人,对家庭也很有责任感,所以不可能做出违背道德的事的。” 沈妈妈握住沈瑟的手,想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像是又变了些味道:“瑟瑟,有的时候我们评价一个人,或者是面对一件事,不能完全从客观的角度出发。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样,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沈瑟有些迷茫,没完全听懂。 “你现在觉得无法接受,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你认为的就一定是对的吗?要是不知道事情的本质,你想的太多,只是错的更多。” 第497章 心中有数 沈妈妈很少会说这种隐晦的话,沈瑟一时有些不习惯,也还是难懂。 “妈,你是想说,我不了解事情的本质,就不能妄下定论吗?” 沈妈妈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结论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因为这件事很烦恼,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换个角度想想,这样做值得吗?” 想的越多,错的越多,烦恼的越多,越不值得。 沈瑟好像找到一些感觉了。 她咬了一下嘴唇,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心路历程,也着实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 其实事实真相如何,直接去问当事人就好了。 孔向前不清楚的事,方进难道还能借口推辞吗? 这是最简单的求证方法,同时也是最难的。 沈瑟迈不出这一步的理由,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我怕……万一得到的答案是我不想听到的,那会让我更无法接受吧。” 沈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以前那么多的困难你都不怕,怎么现在倒想的这么多了。” “我也不知道,最近就是会莫名其妙这样。”沈瑟也觉得自己这般太矫情了,还有些恼人。 犹犹豫豫的做不出决断,真不像她过去的性格。 沈妈妈却并没有这么想,她看着沈瑟的眼神,就如以前的每一次那样,爱怜的,又充满鼓励:“没关系,不用急着去做什么事,想清楚了才不会让自己后悔。” 沈瑟向着母亲坐得近了些,然后将头枕在了母亲的肩上,此时此刻,她才觉得方才的浮躁和焦灼一同散去了。 “我知道了。”最后,她的语气已经变得坚定而利落。 …… 程绍仲结束了会议之后,宋成岭走到他的身边,告诉他,方才来了几通电话。 大部分是商业伙伴的来电,不着急回复。 程绍仲翻看下去,手指在一个号码前停下了翻动。 宋成岭在一旁并不出声,方才他没有一一汇报,而是将手机直接交给程绍仲,为的就是让boss自己做出选择,以免带入他个人的情绪。 程绍仲顿了顿,接着拨出了那个号码。 几声提示音后,那边传来说话声。 宋成岭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老程啊,我这次真的是栽了!” 说话的人是方进,他语气愤懑,还有无法言说的懊恼,隔着长长的线路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崩溃。 程绍仲等他诉完苦水,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唉,还不是那天晚上,我回酒店的时候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一晚上不知道闹出了多少事。当时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奇怪,没跟她计较,可谁知道……这摆明了就是有人专门来整我,不然不会拍到那些照片。那种角度,除非是早早地找好了位置,否则哪会那么碰巧!” 方进说出了他的猜测,一上午他用同样的理由跟妻子解释了无数遍,只是收效甚微。 他可以理解妻子的反应,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可是“真凭实据”,上面的两个人又不是p上去的,他就算再巧舌如簧也不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至于他被“陷害”的证据,却也毫无头绪。 因为自从那些照片被散布以来,没人找过他,他想不到谁会因此而获利。 方进说了很多,等到他想不出别的来说之后,便有些焦躁地问道:“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出了这种事,我都没脸去上班了!老婆也跟我闹翻回娘家了,我现在只能在家里躲躲风头。” “嗯,那就继续躲着吧。”程绍仲像是感受不到他的心情似的,听似风轻云淡地说道。 方进闻言怔了怔,随即有些怒了,暴躁了:“老程,我们俩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平日里你高冷你骄傲就罢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对我这么绝情啊!把我逼急了……把我逼急了我真不知道能做出来什么我告诉你!” 程绍仲还是那淡淡的语气:“不然呢,你想去哪,想做什么,跟谁死磕?” 方进:“……” “连对手都不知道,你觉得能有几分胜算?” 方进:“……” 不带、不带这么扎心的吧。 方进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程绍仲这个时候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他说的都是现实需要考虑的问题。 回应和辩解是该做,可在舆论最炽盛的时候,这些言语只会被沸腾的水潮淹没,那个时候谁会在乎真相是什么,有心人们会将事态推往他们所期待的方向。 爆出所谓的“出轨”照片或许只是个前奏,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他不让方进露面,也有这方面的隐忧。 方进很快知道了他的用心,其实他打从心底里清楚,关键时刻,程绍仲是最能靠得住的朋友,往日里他也遇到过许多绊子,曾经有一度差点被吊销律师执业资格,要不是程绍仲在一旁指点和支持,他也没办法走到现在。 这一回也不例外,他长吸了口气,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那哥们儿就把身家性命放在这了,别的不说,我这心里素质还是可以的。” 又在吹牛皮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愁的都绝望了。 程绍仲道:“趁着有时间,整理一下手头的案子。” “我现在哪有心思整什么案子啊……”说到这,方进一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指的是……” “尤其是最近新接的案子,多了解一些,不会有坏处。” 方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是坐不住了。 来回走了两步之后,他才觉得气顺了些,然后他压低声音,不确定地问:“真的是他做的?” 程绍仲的眼眸平静而疏淡,对这件事,他没有旁人那样的猜度和恐慌,那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心中有数了。 关于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关于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第498章 很像一个人 程绍仲之后又给沈瑟打了个电话。 他大概能猜到她知道这件事的反应,肯定会对方进失望透顶,说不定还得借此发挥,连带着说他几句。 他摸了摸额角,有点头疼。 可是接通电话之后,沈瑟没有急火攻心地找他“算账”,听上去倒挺乐呵似的。 程绍仲心想着,难道沈妈妈还没告诉她这件事? 他拿不准,便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刚才在开会。” 沈瑟正在吃苹果,沈妈妈见她早饭吃的不多,非得让她吃完一个苹果才能继续玩手机。 她正吃着呢,他的电话就来了,这下沈妈妈也管不了她了,哈哈。 “哦,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方老大的情况,他现在怎么样啊?没受打击吧?”沈瑟像是随口问出来的,根本不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程绍仲被这样的态度弄得有点措手不及,想好的说辞都没用,于是失笑:“看样子打击的不轻。” “啧啧,这心理素质真是不行,等我待会儿找他聊聊天,给他做一下心理建设。” 她还在吭哧咬着苹果,话也说的含含糊糊的,沈妈妈在一旁看不过去了,上前夺下她的苹果,还瞪了她一眼。 什么嘛,她又做错什么事了,老太太要不要这么针对她。 沈瑟心里委屈,就跟程绍仲诉苦:“我妈太偏向你了,总是挑我的刺,你说说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程绍仲又摸了摸额角,更头疼了。 沈瑟知道他工作忙,也不好耽误他太长时间,简单聊了几句就要挂断。 这回是程绍仲还有话要问她:“怎么不问方进是不是真的出轨了?” 沈瑟说:“这件事我想亲自跟他求证,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他。” 程绍仲一顿,随即又笑了:“好。” 挂了电话,沈瑟将那半个苹果要来,继续吃了下去,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沈妈妈见此也挺欣慰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沈瑟开心就好,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等到沈瑟真正找到方进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很久。 原来方进为了“避风头”,手机来电统统视而不见,当然老婆的除外,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把妻子哄回家呢。 所以沈瑟能联系到他,那真的是靠着非凡的毅力了。 “方律师,您可真是大忙人,跟您说说话可真不容易。”沈瑟揶揄他。 方进连连告饶:“哎哟,别挖苦我了,我都被搞得神经衰弱了。” 沈瑟笑了笑,不打趣他了:“我听说你的事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方进还以为她在变着法儿地嘲笑自己,加上这一天的郁气,他回答时候的心里很不得劲,话也说的别扭起来:“还能怎么样啊,在家躲着呢,别的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了,说了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说了没用啊?” “不然呢,你不是打电话来特地骂我渣男的吗?” 嚯,这方律师,还挺赶潮流,连渣男都知道。 沈瑟问他:“那你自己说说,你是这种人吗?” “我当然不是!我跟我老婆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跟别的女人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楚!”方进已经有些暴躁,干脆放弃解释了。 沈瑟继续说:“那个女人跟你出现在了同一个酒店,而且在那个早晨,接到了你的电话。” 方进有些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啊?” “方律师,你觉得这是巧合吗?曾经我不这样认为,所以对你产生了怀疑。现在我仍然不觉得这是凑巧,是因为我相信你,如果你是清白的,那这次的事情,就是有心人故意制造出来的。” 方进一愣,然后说:“绍仲都告诉你了?” “没有,我没问他,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方进于是有些心情复杂了。 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刚才我态度不太好。” “没关系,现在最不好受的人是你。”沈瑟真的没有往心里去,“如果这件事没办法解决,会对你的事业造成很大影响吧。” “这倒不至于,我靠手艺吃饭的,又不是靠名声,但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一些非议,也是小问题啦。” 真要是小问题,他也不至于躲着不去上班吧。 沈瑟能了解他的处境,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 她想了想,说:“那个女生你还能找到吗?” “当然找不到了,那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留下。”想起那天的情况方进还有些生气,他帮着收拾了一堆烂摊子,什么好处都没有不说,还落得一身腥,真是有够窝火的。 沈瑟告诉他:“当时我给你打电话,是她接到的,她的第一反应是问我是不是你的妻子。我想她对这件事一定知情,如果能找到她,让她做出澄清,那是最好了。” 方进却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首先他连那个女人叫什么、电话号码是什么都不知道,找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说要是真是被下了套,人家躲还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站出来帮他澄清。 沈瑟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算你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她背后的人是谁,你不想查清楚吗?” 方进一时没有说话。 “能用这种手段的不会是一般人,真要是在工作中得罪了人,上门闹一闹,或是打个电话威胁就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地搞出这些事。要是不一查到底,以后会发生什么,谁能说得准呢?” 方进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现在说的话很像一个人啊。” 沈瑟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也有点迷惑。 “很像你们家老程啊。”方进补充道。 沈瑟有点无奈,说着正事呢,这大哥又跑题到哪里去了。 但方进却觉得这个发现很重要:“我说沈瑟,你以后该不会朝着程绍仲的路线发展下去吧,我可是一百个反对的啊!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多好,干嘛非得跟一个老狐狸学坏了,听老大一句,要坚守自己,不忘初心哈。” 沈瑟:“……” 有这乐天的精神,她应该不用再安慰什么了吧。 第499章 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玩笑归玩笑,方进严肃起来还是很正经的:“绍仲也跟我说过了,我明白,这次是冲着我来的,而且对方的目的很不纯粹。” “所以你暂时避避风头也是对的,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可以查查那个女人的去向。” 方进挠了挠头发,颇有些苦恼:“在南城我倒认识些熟人,可是安城实在是力所不能及啊。”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沈瑟郑重承诺道。 方进这下子又感动了,不光感动,还有些受宠若惊的。 “你这小姑娘,干嘛对我这么好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瑟笑笑:“真要是不好意思,下次来安城,要请我吃大餐。” “一定一定,哈哈,就这么说好了。” 收线前,方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沈瑟:“孔向前那个小子没再找你吧。” “偶尔有一些联系。”沈瑟实话实说,同时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起孔向前了。 方进闻言忍不住骂了句:“果然还敢背着我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怎么跟她联系就成了乱来了,沈瑟刚想再追问两句,方进已经气嚯嚯地挂了电话,看样子是“收拾”孔向前去了。 算了,改天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场风波的真相。 …… sion得知林卓飞要约他出去吃饭时,心里边是有些排斥的。 先前他跟林卓飞见过一面,对方的做派让他很不喜欢,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和背景,他没明显表现出来。 本来以为那顿索然无味的饭局结束之后两人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可林卓飞的突然再次邀约,让sion觉得这人似乎是不怎么简单。 秘书在等他的回复,他考虑了一会儿,说,告诉他,我没空。 几分钟之后,秘书又来,这次直接把手机递给了他。 sion蹙起眉头,看上去有些不悦,但秘书是跟了他多年的,平日里做事很有分寸,此般举动,应该是真的有急事。 他便接了过来。 林卓飞那有些刺耳的笑声传来:“sion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很有诚意来邀请你的,还劳烦你赏光出来一趟。” sion扯扯嘴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当然他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多谢林总的好意,只是我真的很忙,没办法赴约。” “很忙?忙什么呢?”林卓飞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失礼,甚至很自然地问了出来。 sion心中的厌憎已经到了极点,平日里他的脾气好,也善于忍耐和退让,可是最近他烦心事太多,扰得他心烦意乱的,哪还有什么耐心。 偏偏林卓飞说话做事根本没有限度,他觉得一团怒气积聚在胸口,说的话自然也没什么客套了:“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 林卓飞却并不在意,哪怕知道对方很讨厌自己,他也依旧我行我素,一贯都是如此。 因为他知道,到了最后,所有人还是会臣服于他,听他的话。 “你不想说的话,我可以猜一猜,你这么烦恼,是因为一个人,对不对?” sion只想把手机扔出去。 紧接着,林卓飞又说:“这个人嘛,就是你们的大小姐,蒋夏微。” 原本嗤之以鼻加心不在焉的sion,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瞬间就变了,呆住了。 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反应,林卓飞很是满意,他又问:“这下子有时间了吗?” sion决定去赴约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联系程绍仲。 如果事情能由他们解决,那就不必把林卓飞牵扯进来,对后者,他实在是不想过多的打交道。 只是刚拿起手机他就改变了主意。 程绍仲才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别说拿林卓飞来压他,就是蒋莫海亲自站在了他面前,他都不见得会服软。 真是有够麻烦的,sion使劲拽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正面临着艰难的选择和莫大的危机。 当然最终他还是去赴了林卓飞的约,后者选的地方是家会所,跟上次见面的地点一样,这点更让他觉得不舒服,觉得这卓峰集团的小开玩心真是够重的,也确实不是个正经人。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外在形式他是顾不得了,他只想知道有关蒋夏微的消息。 会所的经理将他带到了林卓飞预定的包间,并打开了门。 sion走进去,本以为里面没人,可刚走两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定睛望过去,看到的就是皮质的长沙发上,林卓飞将一个人半压在身下,极尽挑弄。 sion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此时此刻他依旧惊呆了,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那两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纷纷抬头望过来,然后被林卓飞压着的那个年轻男孩,猛的站起身,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眼神飘忽地不敢再看sion一眼。 林卓飞却是毫不在意,仿佛被人撞破了这样不合时宜的亲密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胸前散开的扣子,然后走到sion面前,伸出手,笑道:“怠慢了sion先生,实在抱歉。” sion皱着眉头看着他,表情十分不悦,他的心情更是有说不出的厌恶。 性取向这种事他管不着,也不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类群体,每个人都有选择爱人的权利。 他看不惯的只是,林卓飞这样肆无忌惮的张扬,好像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刚才那个小男孩看样子受到了惊吓,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林卓飞没有替他解围或是安慰的意思,反而带着谑意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想伺候这位英俊的先生?” 男孩听到之后脸上的血色褪尽,然后他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关上了门。 此刻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应该是可以好好地谈事情了。 sion也告诉自己要冷静,别为了一点小事就破坏了今天真正的目的。 可林卓飞实在是不走寻常路,他先是扬眉一笑,接着对sion说道:“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 第500章 抓住了筹码 sion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因而对林卓飞的提议,他显得兴致缺缺:“不用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直接谈。” 林卓飞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也这么没有耐心。” 再多的耐心也不是给你的。 sion尽量不表现出嫌恶,对林卓飞这个人,他所有的修养真是派不上用场,真是看一眼都觉得烦。 林卓飞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sion的拒绝,他当然也没放在心上。 自顾自地拿起旁边的遥控器,他打开了投影仪,很快,幕布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sion看过去的时候,吃了一惊。 林卓飞转头看向他,这才满意了:“我说过,你会很感兴趣的。” “这是……”sion想再看清楚,可林卓飞的手指一摁,幕布上的画面便暂停了。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了,请坐。”林卓飞坐在了沙发上,示意sion也坐下来。 sion眉头紧锁着,原先只以为林卓飞仅仅是知道一些消息,如今看来,他很可能掌握了蒋夏微真正的去向。 方才的那段视频,是蒋夏微跟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而那两个男人,就是在机场突然出现,将她带走的人。 他缓缓地坐下,接而问道:“蒋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卓飞摇了摇手指:“太快了,还没有说到这里。” sion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卓飞倾过身,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他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可嗜酒如命的他还是觉得不满足,就像身体里的某个地方有虫子啃咬似的,无论如何都是空虚的。 他把酒杯递给sion,后者没有接,因为在这种时刻,正常人都不会有心情饮酒作乐。 林卓飞偏偏就不是正常人,一整杯下肚还不够,他又拿起酒瓶,灌了两口之后,好似才把某种瘾头暂时压了下去。 “你们美国人不是都挺开放的,怎么这个时候扭扭捏捏的。”他好像是醉了,否则不会这么无礼地嘲笑出来,毕竟sion是dg的高层,连他的父亲林路进都会卖一个面子。 sion闻言自然更是怒火攻心,只是理智让他不要冲动,不管怎么样,知道蒋夏微的下落比什么都重要。 这口气只等留到以后,待到时机成熟,他一定会想办法讨回来。 从贫民窟出生,且立誓再也不要回去的人,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他也不例外。 林卓飞见sion无论如何也不搭腔,顿时也有些兴致缺缺了。 他将酒瓶放下,抹了把嘴,双臂展开放在沙发背上,身体则放松地靠着。 眯了眯眼睛,他问:“你跟程绍仲闹掰了吗?” 果然,目的不纯。 sion冷着声回答:“我跟程总之间的事,应该不需要告诉外人。” “是啊,我是外人,可是我的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所以我问的问题你也必须要回答。”林卓飞的态度也很坚决,“否则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为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呢?” sion暗暗咬牙,顿了顿,他说:“我跟程绍仲之间是正常的合作伙伴,目前为止合作也很愉快。” “愉快?不见得吧。如果真的愉快,那他为什么要绑走你们的大小姐?难不成这也是你们合作的一部分?”林卓飞像是真的有探索精神似的,挑了挑眉。 sion知道三言两语糊弄不了他,可是他又不能说些不负责任的假话,如此,他只能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是蒋莫海曾经教给他的,也要求他能做到这一点。 片刻后,他反问林卓飞:“你希望我怎么做,对程绍仲?” 林卓飞的脸色略微一滞,然后他笑了,为sion的聪明,也对结果抱有极大的乐观。 “卓峰集团如今是安城的龙头企业,未来也有很大的发展潜力,说实话,我很不理解你们为什么选择了一个毫无背景和经验的人来合作,选择卓峰,应该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卓飞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正经和严肃。 这也预示着方才说的那些,就是他的真心话。 sion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如此大费周折,为什么明明遭到冷待还不在乎,为什么如此势在必得。 因为他看准了dg的投资价值,瞄准了dg如今和程绍仲的嫌隙,更重要的是,抓准了dg不能放弃的筹码。 蒋夏微。 sion一瞬间对林卓飞这个人有了改观。 后者看上去吊儿郎当,行事纨绔,可真到了关键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极有分寸和分量,让人无法忽视,也不能拒绝。 “这件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没办法回答你。”sion只能说。 “不着急,你可以回去找你的老板商量,我相信你有办法说服他。” 气氛陷入了片刻的凝滞,在这个关键的问题点上,双方显然无法达成共识,也没办法退让。 sion不是很了解卓峰集团,可是听说这家公司发家的时候手段不是很正当,近些年也涉足一些灰色产业,在风险评估的时候,风险等级明显高于其他同类企业。 要让这家公司成为dg在大中华区的重要伙伴,显然并不合适,蒋莫海也一定不会同意。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蒋夏微何时能脱困,要是程绍仲坚持不放人,等到蒋莫海发觉了这件事,到时候事情会有一个怎样的走向谁也说不准了。 sion真的是陷入了莫大的为难,如今答应也不是,断然拒绝也不是,他有些心乱如麻。 林卓飞倒是淡定的多,见sion纠结着脸色,他又递过来一杯酒,劝道:“干嘛这么严肃呢,喝点酒,我找些人过来陪你放松放松。” 说着,他喊来了会所的经理,让他找几个人来,明确要求要上道的,知趣的。 sion才不想跟他鬼混下去,起身就要走。 林卓飞也没有勉强,只说:“你不把当朋友,我也没办法,可是你如果留下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第501章 现在在安城 sion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把戏,可是他心里始终有牵挂,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他留了下来,不一会儿包间内鱼贯而入,都是经理挑来的“上道知趣”的公主少爷。 几个少爷熟络地来到林卓飞的身边,不用调教就能把人伺候的周周到到。 至于那几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则围坐在sion的身边,眼里都是惊奇的光亮。 她们平日里见的人不少,都是身居高位的各路人士,对什么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外国人还是少见,尤其是长相英俊的外国人,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和目光。 sion闻到她们身上的香水味,直觉想离远一些,他鼻子有些过敏症状,但不住地有人凑上来,他就算想躲也躲不开。 林卓飞在一旁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直有些想笑。 因为这些人的加入,两人再不能谈什么正事了。 林卓飞跟几个年轻漂亮的少爷打的火热,行事完全不避忌身边的人。 sion看了几眼觉得辣眼睛,干脆就不看了。 身边的女人递给他酒,他喝了两口意思了一下,很是敷衍。 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借着包房内昏暗的光线,他看到屏幕上跃动的名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似的。 他站起身,女人们以为他要走,纷纷拉住他,意思是还没尽兴,让他再留一会儿。 他不得不说,只是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这个时候,林卓飞还沉浸在酒色里,根本没发觉这边的动静。 sion终于得以脱身,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真是觉得方才的乌烟瘴气恍若隔世。 他来到洗手间,找出方才拨打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对方似乎知道他会打来,很快接通。 “程总,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sion虽然问的轻巧,可是心里却在暗暗祈祷着,最好对方说的是他想着的那个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念起了作用,他听到的回答真的就是:“关于蒋小姐的行踪,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大概就是吧! sion不由得抚了抚胸口,真怕自己听错了。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压抑着激动问道。 “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sion这才想起来,先前他找到程绍仲,质问他为什么要带走蒋夏微的时候,后者也曾说过,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虽然当时他觉得十分愤怒,但潜意识里觉得程绍仲这人不会胡来。 程绍仲跟林卓飞不同,他不是那种醉心玩乐、没有分寸的人,相反,他做的每件事都极有规划和条理,细究之下,都是必要之举。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大着胆子将这件事瞒了下来,顶住压力没有告诉蒋莫海,期待着出现转机。 事实不负他的期待,转机真的就这样来了。 sion清了清嗓音,尽量不把心中所想表现出来,说:“那她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接她。” “不用着急,在此之前,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处理。”程绍仲淡淡道。 sion已经做好了他会提要求的准备,只要不是太过分,答应下来也无所谓。 “什么事?” “关于蒋小姐买凶意欲伤害我的未婚妻,我希望能够得到公正合法的处理。所以,你可以带走她,前提是,司法机关介入。” sion倒吸了口冷气,浑身也浸满凉意。 “买凶……伤害?”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她不会做这种事!” “我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不可能的……”sion还是无法相信,他跟蒋夏微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在他的印象里,大小姐虽然任性,即便高傲,却从来不屑于做任何卑鄙下作的事,更不用说违法犯罪的行为。 一定是搞错了,说不定这是程绍仲不想放人的借口。 sion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他低吼道:“你这么污蔑abbie,到底想做什么?你想从dg得到什么?” 程绍仲一顿,在电话的那头,他的脸色已经冷然无比。 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存了不会善罢甘休的念头。 不管蒋夏微是什么人,也不管她的背后有什么人,他做的决定,不会改变。 “我跟dg从一开始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你们的投资,得到了成倍的回报,我也得到了想要达成的目标。所以你不需要对我的意图有什么揣测,如果我想得到什么,不会拿一个女人下手。”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话,sion肯定会嗤之以鼻,然后用更鄙夷的语气回怼过去。 但偏偏这么对他说的是程绍仲,偏偏他还信了这些话! shit! 他大概率是鬼迷心窍了,不然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相信大小姐,反而信一个外人。 sion寒着脸不说话,因为他没办法再用方才的语气质问什么。 程绍仲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为难,所以你可以和你的老板商量一下。” “你不怕我告诉蒋先生?” “想必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吧。”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告诉他!” 程绍仲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sion握紧了拳头,不知道为什么,在程绍仲面前,他时常会出现这种无力的感觉。 明明觉得眼前的事不可理喻,却又无法辩驳的感觉。 程绍仲没有和他聊太久,很快挂了电话,似乎只是来通知他一声,至于他怎么选,怎么做,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sion靠在洗手间的墙上,直到外面有人进来才直起身,走了出去。 在走向包间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程绍仲的那些话。 然后越想越有种危机感。 在走到包间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他原本没有耐心去接听,可对方很是坚持,不依不饶地打了两遍。 没办法,他只好拿起来看了一眼。 几秒钟之后,他听到那边传来一句: “sion,我现在在安城。” 是蒋莫海。 第502章 进退两难 sion开车前往机场时,整颗心都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原本应该身处大洋彼岸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这座城市,让他毫无防备,一时之间就像是遭了当头一棒,他甚至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方才他握着手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莫海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沉稳:“你现在来接我吧。” sion的嗓音干涩无比,良久才挤出几个字:“您怎么会……” “没有事先通知你,把你吓到了吧。”蒋莫海听上去还像是在打趣,“这算是锻炼一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不是锻炼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是想要他直接晕厥过去啊! sion抓紧方向盘,脑海里略过了很多个场景,还有无数个可能性,最终只定格在一句话上。 程绍仲说过,蒋莫海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出了事。 难道他突然出现在安城,就是为了蒋夏微的事情而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作为隐瞒了事情的原委,甚至还编造出了蒋夏微临时反悔登机的谎言的他,要如何自处,要怎么全身而退? 种种想象让他背后的冷意更甚,他一个不留神,油门便踩得过了,直接闯了一个红灯,幸亏路上的车辆不多,才没有酿成什么意外。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放慢了速度。 遇到另外一个红灯时,他停了下来,然后通过车载电话,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不多久,电话便通了。 “考虑清楚了吗?”对方依旧是平静而了然的语气,根本没有半点等待的焦急和不安。 sion着实是生气,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沉哑地说道:“蒋先生来安城了。” 程绍仲回答:“真是意想不到。” sion冷笑:“你会想不到?这早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你真是高看我了,对蒋先生的事,我怎么可能预知到呢?” sion砸了一下方向盘,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于是那个条件,只能由他主动提起:“蒋先生来了,你不可能对abbie怎么样,更不可能让她被警察带走调查。” 程绍仲不以为意,仍旧淡淡地对他说:“不,结果还没有定论。” “abbie可是蒋先生唯一的女儿!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出事的!” “那犯下的罪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我的未婚妻遭到了生命的威胁,就这么算了吗?” 如果细听过去,会发现程绍仲的声音比这夜晚的星空还要深寒。 sion有些语塞,他至今还对此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 蒋夏微就真的如此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到甚至可以为他做出这么严重的事,难道她可以置自己于不顾,置家人于不顾,置公司于不顾吗? 这些答案只能等见到她的时候再问了,此时此刻,他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不,还是能做到的,除非某个人答应。 “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为了abbie,蒋先生会做出退让的,只要你的要求不是太过分。” “我说过了,我想要什么不会通过这种手段,我的要求不会改变。”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大不了我跟去蒋先生请罪,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sion愈发激动,此时绿灯亮了,他还没有起步,后面的车主便不耐烦地摁着喇叭,催他赶紧走。 他低骂了一句,然后气冲冲地重新起步,汇入了车流中。 程绍仲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提醒道:“你在开车,要注意安全。” 这是善意的提醒,可在此时的sion听来当真是刺耳。 假惺惺,他冷哼一声。 接着方才的话题。 “就算我失去现在的一切,只要能保护abbie,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看来你对蒋家真的很忠心。”程绍仲道,“值得吗?” sion绷着脸,没有什么温度地答:“是蒋先生让我走到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他,也不会伤害abbie。”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仍然存着一些疑问,比如,你可以为了公司的利益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昔以自己的前途做赌注,那蒋先生呢?他对你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想法?是将你看做一个很重要的下属,还是从始而终,你并非不可替代?” 这些话sion好一会儿才完全明白。 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在挑拨我和蒋先生之间的关系?” “我不否认会对你产生一些影响,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你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你也很清楚。” sion承认,不管别人说了什么,真正能让他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的,是他自己。 他望着前方茫茫的路途,觉得景象时而模糊,时而又天翻地覆。 到底从什么地方开始出错了? 他该走的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错了,还能回头吗? 如果蒋莫海确认了他的所作所为,应该会对他很失望吧。 他一是没有保护好蒋夏微,二来,在后者出事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寻求帮助。 任何一个上司,任何一个父亲知道了,都不会原谅他的。 他真的是疯了,那个时候只是不想让事态严重化,不想影响dg和易和刚刚达成的深度合作关系,更不想阻碍dg在中华区的拓展之路。 蒋莫海是有极大的野心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番作为的,若是可能,未来将有无数的行业和企业都与dg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掌握一方经济大势,引领公司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从很久之前开始,蒋莫海就曾经向他透露过这个想法,当时的sion虽然还懵懂着,可已经在心底偷偷许下心愿,有生之年,他一定会帮蒋先生达成这个愿望。 这个目标的开始就是易和,如果在这里停滞下来,那之前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在权衡了所有的利害关系之后,sion最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如今看来,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以至于这个错误将他裹挟着,成为了他此时无法摆脱的困境。 他好像已经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503章 自保脱身 回答sion的,是一阵巨大的冲击,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 在意识突然清醒,又逐渐丧失的这个过程,他居然感受到了一丝难言的轻松和快慰。 真好,他不用自己做选择了,也不用面对蒋先生失望的目光了,他可以放过自己了。 车子在急速地翻滚了几圈之后,终于在路边停了下来,激起了极大的烟尘。 一时之间烟雾迷蒙,就连在近处的人都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分钟后,消防员和救护车赶到。 他们撬开了变形的驾驶室的车门,从里面救出一个遍体鳞伤、陷入昏迷的人。 紧急的急救措施后,伤员被抬上了救护车,急促而犀利的鸣笛声渐渐远去。 交警初步检查了一下车辆情况,然后低声说道:“又是个酒驾。” 车辆失控撞向围栏,之后丧失平衡翻倒在地,明显是驾驶员出现了错误的控制和判断。 之后事故车辆被拖走,现场也得到了清理。 就这样,经历了短时间的混乱,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夜色也一如先前那样的静寂。 …… 蒋莫海一直在机场等了两三个小时,一直不见sion的人来,打他的手机也不通,没办法,他只好叫车回到了市内。 在酒店安顿下来之后,他再次拨打sion的电话,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电话无法接通,当然,人也找不到。 他联系到了dg的另外一个高管,后者对他的到来也表示了极大的意外和惊奇,不明白为什么大老板会突然远渡重洋,来到安城。 蒋莫海让他不要声张,同时让他去查查sion的去向。 以他对sion的了解,后者不是那种会因为逃避而突然搞失踪的个性,他有点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他得到了回音。 “车祸?”蒋莫海有些不可置信,“在去机场的路上?” “是的,警方初步的调查结果是酒驾导致的。sion已经被送到了医院,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 蒋莫海沉着脸挂断电话,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随后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程绍仲来到医院时,sion仍旧在抢救中。 蒋莫海守在手术室外,见他走来,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的松懈。 程绍仲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蒋先生。” 蒋莫海的脸色不太好看,可对待他还是客气的:“这么晚叫你出来,失礼了。” “不会,sion的情况我也非常担心,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警察说他是因为喝了酒才导致车辆失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机场。”蒋莫海叹了口气,似乎真的非常懊悔。 程绍仲道:“这只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您不要多想了。” 蒋莫海又叹了声:“现在只能希望他平安无事了。对了,abbie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sion这个情况,她一定会非常想来看望。我现在抽不开身,能不能麻烦你去接abbie来医院?” 程绍仲凝目望过去,对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真挚,仿佛是真的在请他帮一个忙。 但他很清楚,蒋莫海不是无缘无故找他出来,也不会心血来潮地让他去接自己的女儿。 这么做的唯一原因,是对方很清楚,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人能找到蒋夏微。 果然,蒋莫海已经知道了安城发生的所有事。 即便sion没有告诉他,他也有办法知晓。 程绍仲见状便没有推辞和否认,他说:“好的,如果这是蒋先生的意思,那我一定照办。” 蒋莫海谢道:“真是麻烦你了。” 程绍仲转过身,看样子是要去接人了。 但在他们视线交错开的一刹那,彼此的眼里都有了些许深寒的冷意。 程绍仲走后,蒋莫海随即找到一个人:“跟着他,多找些人手,一定要把abbie安全地带回来。” 得到肯定的应答之后,他才放下手机,神情却依旧是绷紧的。 程绍仲离开医院后,第一件做的事也是打了个电话。 “安排好了吗?” “是的。” “待会儿会有人跟上来,不要漏出破绽。” “是。” “还有……”程绍仲还想吩咐些什么,可话头到这却突然顿了一下。 “程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要自保脱身。”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程绍仲没有别的要交待的了,就要挂电话。 在断线的前一秒,他听到一句:“程先生是个不会给自己留退路的人,我也不会。” 程绍仲摁下了结束键。 走到车前,他对司机说:“我自己开车回去,你回家吧。” 司机依言欠了欠身,看着程绍仲坐进了车内,很快车子启动离去。 他已经跟了程绍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老板的心思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他感觉到,今晚有点不对劲。 不管是这个时间点突然来到医院,还是提出独自一人离去,都不对劲。 程绍仲打开了手侧的车窗,疾风拂过脸颊,有凉意,也有股隐隐的刺痛之感。 这样的感觉并不算好,可是却能让人保持清醒。 深夜的道路已经很空旷,所以一路上他几乎是畅行无阻,最终抵达了目的地。 他下了车,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便立马迎了上来,恭声道:“程先生。” “人怎么样了?”程绍仲淡淡地问。 “一步也没有离开这里,两个小时前我们还进去查看过,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程绍仲闻言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走上台阶,推开了门。 别墅是有三层的,蒋夏微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其他房间都被上了锁,她就算是想进也进不去。 程绍仲上了楼,脚步声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动静。 来到那个房间的门前,程绍仲伸出手,却不是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其他的景象都模糊不清,唯有打开的那扇窗边,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分外显眼。 第504章 向程先生道歉 床上没有人,当然房间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人。 蒋夏微不在这里。 准确地说,是不在这里了。 两个小时前还在床上安然睡着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两个保镖见了都差点吓破了胆。 “这……程先生,刚才、刚才她明明还在的!” 程绍仲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而是走到了窗前,抓住胡乱纷飞的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窗台上系着一个床单扭成的绳子,从这个地方爬下去,正好可以躲开保镖的视线,顺利地脱身。 保镖们还想解释什么,程绍仲阻止了他们:“不用说了,你们离开这个地方吧。” 然后他也走出了房间,走出了这栋别墅。 蒋莫海派来的人见他独身一人出来,还以为他变了卦,不想将蒋夏微交出来。 因为得到了硬性的指示,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小姐安全地带回去。 既然如此,不管是正面的冲突,还是激烈地交火,都在所不惜。 一整个面包车的人走了下来,粗略望过去,大概有七八个人。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的时候,程绍仲恰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不急不缓地点着了。 这段时间他时不时会犯点烟瘾,所以就随身带着,当然得避着些沈瑟,她可不喜欢烟味儿。 等到那些人走近了,程绍仲才转头望过去,吐出的烟圈有些模糊了他的面容,即便是如此,仍能瞧见他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之中,分外的幽亮。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气势在,不由得让人有些打怵。 为首的人也稍稍顿了一下脚步,心里迅速地闪过了一丝迟疑,可很快他就迅速镇定下来,凶煞地说道:“蒋小姐在什么地方?” 程绍仲掠过了他们,不见丝毫的惊慌,反而语气和神情都很是淡然:“如你所见。” 那就是承认了。 几个人中的四五个冲了进去,剩下的留在原地,继续“对峙”着。 不过跟程绍仲悠然地抽着烟不同,他们的表情有些紧张,一丝都不敢放松。 甚至在程绍仲不经意地瞥过来时,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目光不想与他对视。 冲进去的那几人跟两个保镖正面迎上了。 双方都是“业内人士”,根本不用多说,直接就动了手。 练家子碰上练家子,结果自然就是寡不敌众。 两个保镖没有了还手的力道,只能任由那些人闯进来,如飓风过境一般开始搜人。 一个还能动弹的保镖倚在墙上,粗着嗓子喊道:“不用找了,人已经跑了!” 他这话没人相信,依旧是破门、找人,再破门,再找人。 折腾了总共得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满身大汗的人们才终于意识到,蒋夏微是真的不在这个地方了。 在一个房间里有一条床单从窗台长长地垂下去,直到一楼的位置,傻子都清楚,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蒋夏微真的跑了?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蒋莫海派来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保镖们也很无奈,早就告诉你们了,谁让你们白费功夫自己去找呢?活该。 为首的人已经满头大汗,人没找到,就是任务没完成,若是老板怪罪下来…… 但这样的结果不是他能承担的,思来想去,他还是将这里的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了蒋莫海。 蒋莫海闻言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他心里是有震动的,只不过内心太过强大,对这样的变故,他也能做到泰然处之。 他说:“既然人不在,那你们就回来吧。” “是。” “记得要跟程先生道歉。” “……好的。” 等到他们走出别墅时,程绍仲的一支烟正好燃到了尽头。 他回过头,依旧是那样的眼神,平静,冷漠,又清寒。 按照蒋莫海所说,那几人纷纷低头道歉:“对不起程先生,是我们给您造成了麻烦,请您原谅。” 程绍仲淡淡道:“回去替我向蒋先生问好。” 那几人一惊。 他们从没有说明来意,也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他怎么会知道是蒋莫海的授意? 但这样的疑虑只存在了片刻的功夫,他们不想在这里久待,只想赶紧走,离开这个让人心生压迫的男人的注视。 面包车开走之后,受伤的保镖也拖着腿走了出来。 看到程绍仲,他们还有些慌张:“程先生,我们……” 程绍仲说:“没关系,好好养伤。” 不论是对蒋夏微的逃走,还是蒋莫海的人来闹,他似乎都不甚在意,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淡然,如此的冷漠。 很快他开车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沈瑟所在的医院。 这个时间点住院楼已经禁止家属进入了,他便将车停在外面,靠在车座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照在他的脸上时,他一瞬间便醒了,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因昨夜的事情而产生疲惫和颓唐。 他看了眼时间,又等了一会儿,才去买了早餐,进到了住院楼,来到了沈瑟的病房。 沈瑟此刻正在为了要不要剪头发的事跟沈妈妈在僵持着。 沈妈妈建议她修剪一下,要不然头发太长了不方便。 沈瑟很爱护自己的头发,好不容易留到齐腰的位置,就这么剪掉了,她觉得心疼。 程绍仲一进来,感受到了这里的“紧张气氛”后,很是轻车熟路地来到沈瑟面前,问她:“又闹别扭了?” 沈瑟瞪他一眼,就知道,他向着自己的丈母娘呢。 “我妈让我剪掉头发!我才不要呢,我费了多少的功夫才留长的,就不要剪!” 程绍仲回头看了眼沈妈妈,后者也正无奈地看向他。 大意就是,这丫头你看着办吧。 沈妈妈走出去打水了,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他。 程绍仲坐在床边,抚了抚沈瑟柔顺的长发。 其实他也很喜欢她的头发,每次她扑到他的怀里的时候,发丝拂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痒痒的,很舒服的,又有种难言的亲密在。 他见沈瑟还郁闷着,刚想哄哄她,就见她脸色突然一变。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和脸颊,担忧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第505章 看着他吃下去 程绍仲有些意外她这么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样,不过很快轻笑道:“公司有点事,睡的晚了些。” “真的?”沈瑟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下巴的青茬。 他这个人爱干净,也很注意自己形象的整洁,平常时候都是一丝不苟的,基本上没有狼狈的时候。 其实这个时候他也是好看的,多出的一点胡茬和黑眼圈让他的脸型更加的深邃,只看他一眼,就好像要被那幽深的目光吸进去似的。 但沈瑟莫名觉得不太对,就是直觉作祟。 她刚要再追问一句,程绍仲先开口道:“你是真的不想剪头发,还是心里不舒服,想跟你妈吵几句嘴?” 沈瑟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她撇开头,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是在心虚,然后立马又转过头,嘟囔着:“你要不要拆穿我啊。” 程绍仲笑意更深了,他不是拆穿她,只是了解她。 别说头发了,就是别的她更珍爱的东西,她也并非舍弃不了,更何况沈妈妈是真的为了她考虑。 能让她这么浑身是刺地闹别扭,无怪乎就是在赌气了。 沈瑟拽了一下被子,低哼着说:“我在这里憋得慌,心烦意乱的,偏偏我妈样样都要管我,所以才忍不住跟她顶嘴嘛。” 程绍仲理解她的感受,所以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说教,也不愿意勉强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头发不想剪就不要剪,我去跟你妈妈解释。但是你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要伤害到最亲近的人,好吗?”他轻声对她说。 沈瑟点点头,原本她就不想这样的:“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程绍仲将带来的早餐打开,都是沈瑟喜欢吃的口味。 医生倒是没对吃饭要求什么忌口的,但沈瑟在病房里不太活动,也没什么胃口。 不过今天她觉得有了食欲,她让程绍仲陪他一起吃,后者说要去上班了,这里是她和沈妈妈的份。 沈瑟放下勺子,看向他的时候又免不得有些担忧。 “你昨天的晚餐呢,吃了什么?” 昨天晚上,似乎是很近的时间点,但很奇怪,在记忆里却像是相隔了很久似的。 饶是程绍仲记性这么好的人,稍顿了片刻后,才想起来:“工作餐。” 他嘴巴那么挑的人,遇到不合口味的东西吃的很少很少,所谓的工作餐,难道能合他的心意?沈瑟想想就能知道他是怎么“吃饭”的。 然后她问:“今天的早餐呢?现在去公司还能吃吗?” 这么罗里吧嗦地追问一日三餐,沈瑟都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太唠叨了,可是她忍不住,如果这些话不问出来,她又得担心一整天。 程绍仲看着她坚持的样子,轻叹了声,说:“会吃的。” 沈瑟倾过身,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摆弄了几下,拨出去一个号码。 宋成岭还没到公司,路上有些堵车,他正在高架上堵着呢。 结果一看到老板的来电,吓得他不小心摁了一下喇叭。 这一下引起了“连锁反应”,后面的车主纷纷效仿,场面很是壮观。 宋成岭就是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中接了电话,他的语气听上去也很混乱:“程总,我、我还有十分钟就到公司,马上就到!现在我……” 沈瑟不等他解释完,便打断了他,说:“宋助理,是我。” 宋成岭愣了愣,很快应道:“是,程太太。” “可不可以麻烦你带一份早餐去公司,然后看着你们程总吃下去。” 沈瑟说得很平静,宋成岭听得很不淡定。 看着老板吃下去……真是他能做的事吗? 程太太,你可饶了我吧。 他在心里呐喊着,抗议着,但是着实没那个胆子说出来。 没办法,老板虽然是他的衣食父母,但是老板娘同样不好惹啊,为了他的饭碗,有的时候也得学会“倒戈”。 于是宋成岭郑重地保证道:“您放心,我会的。”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沈瑟挂了电话,将手机又放回了程绍仲的口袋里。 程绍仲就看着她的动作,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字也不曾阻止,眼里都是包容和宠溺。 或许就是仗着他宠着她,沈瑟才会这般“任性”。 她抿了抿唇,说:“以后不许再熬夜了,也不准不按时吃饭,要是让我发现了,我就……不跟你说话,你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吧。” 程绍仲回答:“遵命,程太太。” 沈瑟这才被他逗笑了。 离开病房时,正好沈妈妈回来了。 程绍仲对她说:“沈瑟最近心情不好,脾气有些急,我也没办法帮她什么。希望您不要在意。” 沈妈妈明白他的意思,对沈瑟,他们都是一样的关心,都是同样的爱护。 “我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一直憋着也不好,还不如让她发发牢骚,省的整天发呆,我看着更不得劲。” 既是如此,程绍仲也不必再说什么了,他点点头,准备告辞离开。 沈妈妈这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不免担心地问道:“这两天是不是很忙,看你好像很累。” “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的公司这么忙,还要为瑟瑟忙前忙后的,我真是过意不去。”沈妈妈有些歉意。 “您见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妈妈张了张口,还想多说两句。 她想说,他的事业已经这么成功了,据沈瑟所说,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了。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可以暂时缓一缓,停一停。 不是阻碍他继续前进的脚步,而是让他能够歇息一下,喘口气,不必让自己生活的这么累。 钱够花就行,名利再多也是累身,沈妈妈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是这样教导沈瑟的。 可是对程绍仲,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 一来是她没有这样的立场,作为沈瑟的母亲,她不能跟女儿一样,总对他提出许多强人所难的要求。 另一方面,也是她打心底里觉得,程绍仲应该不是那种会听人劝的人,他要做什么,想得到什么,他会自己拿主意,不需要别人多言。 如此,说这些话,似乎只是让彼此尴尬罢了。 第506章 不准告状 程绍仲走后,沈妈妈回到病房内,看到的就是沈瑟靠在床头发呆。 她走过去,看着铺陈开来的早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不吃啊?” 沈瑟回过神,眨了眨眼,笑了:“等你回来一起吃嘛,我要跟你赔罪啊母亲大人。” 还赔罪,这小嘴突然之间就变这么甜了。 沈妈妈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心里还有点吃醋。 真是女大不中留了,就算是自己养大的闺女,到了年纪,心里边啊只有自己的男人,把母亲不知道放在多后面的位置了。 沈瑟殷勤地把百合莲子粥递给沈妈妈,还说这家的水晶汤包特别好吃,春卷也不错。 她介绍得详细,自己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喝了口粥之后就把餐具放下了。 沈妈妈看她这样子是就知道她有心事,简单地吃完饭后,她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打开了窗户通风。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一早开始就雾气蒙蒙的,不知道晚些时候会不会下雨。 …… 到了公司,程绍仲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有些工作的确需要加紧完成。 公司的市场部总监上午要来汇报工作,关于新市场的开发,以及现有市场的维护,都需要拍板决策。 下午还有一个高层例会,有许多项目需要上会商议。 总是就是事务缠身。 程绍仲正在看着相关文件,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宋成岭拎着一家老字号的早餐,有点顾虑地走了进来。 程绍仲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宋成岭就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不冷不淡的老板,有些尴尬,还有些手足无措。 他现在要怎么办,是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谁能告诉他啊啊啊啊。 事实是,他既不敢迎“老板”而上,也不敢知“老板”而退,于是只像个工具人似的立在原地,期盼着大boss能给他一些指示。 过了会儿,程绍仲像是终于想起他了,淡声道:“东西拿过来吧。” 宋成岭如蒙大赦,赶紧小跑过去,将精致的早餐放在了桌上。 放下了他还是不敢走,毕竟老板娘对他特别叮嘱过,要亲眼看着老板吃下去。 这类似“监工”的工作他以前是没干过,现在遇上了,竟然觉得还挺刺激。 程绍仲又瞥了他一眼,看他又激动又忐忑的样子,猜出了他为什么还“赖”着不走。 说不想吃是真的不想吃,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辜负这顿早餐的丰盛。 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宋成岭的缘故,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他怕沈瑟知道了,又来念他。 宋成岭圆满完成了任务,将餐余带走的时候,还不忘替自己解释一下,省得老板以为他是“乐在其中”。 “程总,这是太太吩咐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程绍仲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低头继续工作的同时,他冷淡地说了句:“不准告状。” 告状? 宋成岭愣了愣,忍着笑,连忙表忠心:“程总放心,我一定据实相告,绝不夸大!” 程绍仲已经拒绝跟他对话了,摆摆手,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他看着就烦。 宋成岭离开后,程绍仲正要签下一份文件,突然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找他的人,应该是有急事。 “程先生,人跟丢了。” 程绍仲的手一顿,然后他将笔放下,站起身,走到窗边。 “怎么回事?” “昨天本来一切顺利,就在我们刚要动手的时候,有一伙人突然出现,截了胡。” 所谓的截胡,就是把人给劫走了。 程绍仲沉默片刻,在这期间,对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而心情十分忐忑。 不过程绍仲最终开口的时候,却并没有疾言厉色的怒气:“知道了,辛苦。” “这是我办事不利,程先生要是生气,尽管骂我。” “鬼佬,”程绍仲说,“你能来帮我,我已经非常感谢。出现的意外没办法避免,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是这么说,鬼佬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人丢了,如今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万一误了事,他要怎么负责,能负责得了吗? 万分歉疚之下,鬼佬说:“那个车牌号我已经记下来了,我会尽快查到是谁的人,给您一个答复。” 是谁的人啊。 程绍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今天的天气有些雾蒙蒙的,可从厚云层里透出的几缕光线,还是有些刺眼。 收了线,程绍仲回到桌前,摊开的文件还没有签名,可他一落笔,墨水就有些晕开了。 他叫来eily,让她拿来一个新的墨囊。 eily的眼睛有些红肿,递给程绍仲东西的时候,还有些哽咽。 程绍仲便问:“怎么回事?” eily伤心道:“sion他出了严重的车祸,伤到了大脑,以后很可能就是植物人了。” 程绍仲向后一靠,淡淡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我和他是校友,也是很好的朋友。” 这不算正面回答,但也不需要继续追问。 能第一时间得知sion的情况,并且将这消息告知eily的人,不会有第二个人。 只是让人费解的是,蒋莫海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不怕eily被怀疑与dg交往过密,从而影响她在易和的发展? 程绍仲略一沉思,却也没有细想,只让eily回去继续工作。 他将换上新墨水的钢笔放在一侧,拿起手机,联系到了蒋莫海。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让eily做传话人的目的是达到了。 既然得知了sion的情况,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电话接通后,程绍仲说:“蒋先生,非常遗憾,还请您保重身体。” 蒋莫海的语气也非常沉重:“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sion他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人。” 程绍仲又安慰了两句。 蒋莫海的嗓音愈发沉哑,好似受了打击,还沉浸在悲痛中似的。 “sion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对待我的亲人,我可以付出一切。不管是谁,只要伤害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507章 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说的不止是sion,更是蒋夏微。 程绍仲明白他的意思,但蒋夏微不知去向,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 不过这其中的缘由不必他多说,相信昨晚闯进别墅的人已经早早地汇报过了。 程绍仲便对蒋莫海说:“安城的情况比较复杂,经常会出现连我都没办法控制的局面。如果蒋先生还信任我,我会尽力查找蒋小姐的下落。” 蒋莫海道:“当然,你是我在安城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那这件事就烦劳你上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放下电话。 但程绍仲的神情却比先前还要冷凝。 正常的父亲,或者说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形,大多会怒极攻心,起码不会像平日里那样镇定。 以蒋莫海对蒋夏微的关切程度,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而且“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该情绪分外激动才是。 方才仅仅旁敲侧击地暗示几句,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 如此看来,这样的行事,必然有蹊跷。 正沉思着,又有人找到了他,这回是费洛德。 费洛德问他午餐有没有时间,想约他在外面见一面,有些事需要当面聊聊。 时间的确是很紧,不过费洛德既然这么说了,程绍仲便也答应了下来。 费洛德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欲言又止:“绍仲啊,有些事情,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应该是市场部总监来了,程绍仲便说:“见面再说吧。” 费洛德挂了电话,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桌面上摆放着他这些天调查的资料,有些事一旦破开口子,就得一往无前地继续向前,想要停下是很难的。 有人走过来敲了敲门,他定睛望去,发现来的人是李芳。 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问道:“有什么事?” “费律师,明天就要去参加团建了,要确定最后的名单,不知道沈律师能不能去参加呢?”李芳笑着问。 费洛德答:“她身体不好,还得休养一段时间,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那您也……” “嗯,我也没时间。” 李芳敛下笑意,抿了抿唇,而后才说:“那沈律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她的工位要不要预留着?所里这两天来了个新人,一直在公共区域办公。要是沈律师还回来,我就多添张桌子。” 沈瑟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他还真说不准。 “沈律师并没有提出辞职,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 “是,我明白了。” 李芳的目光略过了费洛德的办公桌,这段时间后者已经开始交接工作了,手头上也没什么案子,从哪来的这么多资料。 察觉到她的眼神,费洛德拿过一本书盖在纸张上面,冷下声音问:“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没有了。” 李芳走出办公室,想到方才的场景,着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费洛德那个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怕她知道一样,很是心虚。 她想了想,趁着没人注意,去到了自己姐夫的办公室。 张律这个时候正在通电话,见她不敲门就进去了,向来和善的眉头略微一紧,但很快松开,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后,他温声问李芳:“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李芳走过去,有些神秘兮兮的:“姐夫,我看费律师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张律笑眯眯的:“什么秘密,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李芳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我也不太清楚,但他桌子上有很多资料,按理说他现在已经不接案子了,从哪来的那么多案卷啊?” “说不定是在整理什么旧卷宗呢,不要大惊小怪的。”张律还是和风细雨的,他喝了口茶,茶香依旧沁脾,他给人的感觉也如这茶水一般,回味悠长而细腻温和。 “我看到上面好像写着厦城,我们所里有接过厦城的案子吗?” 张律的手一顿,随即轻轻一颤:“厦城?” “是啊,真的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搞什么名堂!”李芳有好奇心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对费洛德有些说不出的气闷。 在沈瑟来之前,费洛德对她算得上很好了,也很信任她,什么事都交由她来安排,曾几何时,她还认为费律师应该是挺喜欢她的。 虽说费洛德年纪大了些,可在安城算得上黄金单身汉了,眼看着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这种苗头还没有真正发展下去,沈瑟便来了。 她一来,费洛德就完全变了。 样样迁就,事事包容,就差把律所合伙人的位子让给她了! 这还不够,除了偏爱沈瑟之外,他对自己称得上是视而不见,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默契和信任。 这样的落差让李芳难受了很久,而且这种郁气积压在心里,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本来以为把沈瑟挤走,律所就会恢复以前的样子,但是前阵子费洛德已经明里暗里地讲明,他会离开律所,正式退休。 一切到底是回不到从前了,这是种很微妙的心理感受,享受够了特权和被捧着的感觉的人,对此是无法接受的。 李芳将这些都归咎于沈瑟。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生活就不会发生改变,依旧会像以前那样过得舒心自在,众星捧月。 与此同时,她对费洛德也有些怨愤。 怨他偏向别的女人,早就疏忽了自己的感受。 怨他要离开律所,自己去逍遥自在。 种种复杂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只让李芳产生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绝对不会让伤害自己的人好过。 她不舒坦了,别人也不要想着好受。 就算是费洛德要离开,在走之前,也要想办法膈应他一把。 李芳有自己的心思,张律同样也陷入了深思。 他没有对李芳的话有任何评价,只是放下茶杯,拿过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语气淡然道:“不要想太多了,费律师在律所这么久,就算是要走了,也不会损害律所的利益的。” 第508章 看错了人 李芳还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对此并不认同:“姐夫,这件事你不管不要紧,我是要查下去的。万一费律师真的有不对劲的对方,我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张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态度应该就是默认了。 李芳高兴起来:“姐夫,还是你对我最好。就算费律师是你多年的好朋友,你也不能向着他啊。” 张律笑了笑,目光依旧温和柔软:“不会,我只看重道理和真相。” …… 到了午餐时间,费洛德赶到了和程绍仲相约的地点。 他拿着公文包,好像是出来谈公事的样子,实际上,他也的确很紧张自己带来的东西。 来到预订好的包间,他将公文包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想了想不放心,干脆放在自己的背后,还用后背压了压,这才松了口气。 程绍仲来的有些迟,他不是个喜欢迟到的人,所以费洛德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埋怨他,而是问道:“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嗯,处理一些公事。”程绍仲松了松领带,“突然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费洛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包,手一顿,笑道:“直奔主题太快了吧,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意思就是这半个小时,不管是吃饭还是聊天,都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进行。 费洛德有点尴尬地打哈哈:“要求这么严格啊,行行行,我们抓紧时间,争取早点结束。” 他们两个的胃口都不算好,因而上的菜也没怎么动。 费洛德在这期间找了些话题随意聊着,不过有些心不在焉,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事似的。 程绍仲看出他的反常,却也没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 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费洛德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拿过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叠资料,递给了程绍仲。 “这些东西,你先看看吧。” 程绍仲打开翻了翻,他看的很快,该记得的也都能记住。 费洛德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生怕他情绪一个激动,突然拍桌而起什么的。 当然程绍仲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非但不会做,反而异常的平静,和平时并无二致。 “你怎么发现的?”他淡淡问道。 费洛德咽了咽,想到这件事,他仍觉得很巧合,很离奇。 “我这不是打算离职了嘛,前两天收拾柜子里的东西,发现了很久之前的一些案卷。之后我去了趟厦城,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就是你手里的这些。” 程绍仲看到了最后一页,然后整卷都合上。 “你想怎么做?”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改变。 费洛德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免不得心潮翻涌的,怎么程绍仲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呃……我没什么想法,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想彻查下去,追究当年的责任人吗?” 如果决定追究,那很多事势必会被重新翻出来,很多人势必会受到波及。 到目前为止,参与其中的人有谁,这还是未知数,单单靠着厦城一行的调查,根本不足以概括全貌。 但费洛德知道,要是程绍仲出手,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多了。 程绍仲沉默了片刻,这期间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角,看似平静无波,心情没什么起伏一样。 费洛德没有开口打搅他,这个时候,即便是再冷静自持的人,想必都需要一点冷静的时间。 过了会儿,程绍仲抬起头,对他说:“我知道了,东西交给我吧,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费洛德一听有些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担心我会怕事?” 他要真是不想惹祸上身,当初根本就不会有探究的念头,只装作没看见就好了,何必搞这么多名堂。 而且他甚至怕弄出乌龙来对程绍仲造成影响,特地瞒着没说,等到从厦城回来,事情有谱了,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好了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他做了这么多,不是想得到什么好处,更不需要得到什么感谢,他只是想为程绍仲做一些事,想为程家做点事,日后也绝对会义不容辞。 程绍仲回答:“不是这样,你做的这些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费洛德有些不确定:“你是打算继续查下去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费洛德蹙着眉头,看着心情依旧无法平复,但对程绍仲的话,他向来是信服的,也知道后者考虑周全,不会做冲动和没把握的事。 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没办法再帮你什么了,总不能给你添麻烦。要是有别的需要我做的,你随时找我。” 程绍仲道:“多谢。”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费洛德松下肩膀,释然一笑,“我只是没想到,临了临了,还能再帮你一把。” 程绍仲没有说话。 费洛德蓦地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气不打一处来:“张启南这个人我真是看错了,本来以为他性格淡然,与世无争,当合作伙伴也不错,真没想到他能做出那种事!” 张启南就是张律,是费洛德十几年的合伙人。 “那些卷宗不知道怎么被收拾到我的柜子里了,多少年了我从没打开看过。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最后还是被我发现了。张启南应该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还有公之于众的那一天。” 程绍仲的神色冷然,他的目光重新投在手边的案卷上,眸光更是冷寒。 时间到了,饭局也该散了。 因为聊得内容有些沉重,连费洛德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起身就要走。 这个时候,倒是程绍仲还有话没说完。 他问费洛德:“有没有想过找个老伴,一起生活下去?” 费洛德看着他认真且严肃地问出这句话的模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第509章 只是单纯的朋友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问呢?”费洛德瞪大眼睛,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他看着像是那么老不正经的人吗?! 程绍仲还是十分冷静:“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费洛德的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由白变黑,心路历程也是相当的复杂。 程绍仲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会问这种问题,说不定是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能听到什么风声呢? 难不成是谁对他说了什么? 费洛德眼神闪躲了一下,心里头莫名的有点虚。 看他的反应,程绍仲已经有了数:“看来你是有这个心思的。” 费洛德的脸又有些涨红了,这个小子,都不知道给长辈留点面子的吗?有他这么咄咄逼人的吗? “别、别胡说八道!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自己过得非常好,根本没有别的打算!” 丢人不能丢份,他硬着头皮也得否认。 程绍仲没有再追问,他总不能让眼前这位羞臊的长辈更无地自容,于是他站起身,看似随意地说:“如果有打算,就不要等,有的人是不能错过的,而且总不能让女人主动。” 费洛德心里哼了声,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感情专家了。 程绍仲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也不爱多管闲事。 今天会说出这些,无非是因为沈瑟。 沈瑟为了母亲的事情很是烦恼,他看在眼里,便找着机会替她排解这样的烦恼。 两人分别后,程绍仲上车赶回公司。 下午还有会议,以及其他的公事,是一刻也不能再耽搁的。 费洛德给他的东西就放在后车座上,他的手边。 他没有拿起来再翻开一眼,因为那些东西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宋成岭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的情绪不佳,不免有些奇怪,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见了个朋友回来就不高兴了呢? 不过饶是他心里有再多的疑问,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不能问出一个字的。 他专心地开着车,在路上,手机突然响了。 宋成岭没理会,但手机在他的口袋里一个劲儿地震动,对方好像不知挫败似的,坚持要打到有人接听为止。 来到一个路口前等红灯时,还是程绍仲开口说道:“接电话吧。” 宋成岭有些尴尬,连忙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个安城本地的陌生号码,以前从没见过。 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解释说:“应该是打错了。” 程绍仲没再说什么,车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回到公司的第一时间,程绍仲便去了会议室。 其他高层都已经到了,正等着他来开会。 这种场合由eily在一旁做会议记录,宋成岭不必出席。 他一中午没休息,跟随着程绍仲奔波,略微有些疲惫,坐在办公桌前都有些恹恹。 这个时候他还挺佩服老板的体力,都这么折腾了,后者却没有半点疲态,精力真是不一般。 他刚想休息一会儿,谁知道拿出手机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号码居然仍旧跳跃在屏幕上。 定睛望去,已经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了。 这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这么执拗,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 宋成岭皱了皱眉,怀疑对方莫不是偏执狂。 正想着,同样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这下子他眉头一沉,最终还是接听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这么扰人清静。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方才所有的疑惑不解和匪夷所思,都一瞬间消弭了。 “嗨,你好,是我,我是穆萱萱。”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很开朗,还很开心。 宋成岭则没有丝毫愉悦的神色,对这个人,他不骂出口就算修养好了。 他无话可说,就想挂电话,顺便拉黑这个号码。 穆萱萱就像是有千里眼似的,预知了他的动作,忙说道:“两分钟!给我两分就好!拜托你了,不要挂电话!” 宋成岭没有回应。 穆萱萱只好做出妥协:“一分钟!那就一分钟吧!” 宋成岭见识到了这人的毅力,知道如果没达到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如此,他冷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这两天很想你……想再见见你,可以吗?”穆萱萱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得到的答案却早已在预料之中:“我不会见你。” “啊,这样啊……”穆萱萱的声腔都变弱了,好似很是失望,不过他很快重振信心,说:“我看你好像很喜欢酒,正好我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两瓶红酒,我晚上去送给你好不好?” 他是知道宋成岭的住处的,即便是只去了一次,他也能熟门熟路地找到。 宋成岭已经没有了耐心:“你的脸皮这么厚吗?别人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你还这么厚脸皮地贴过来?” 穆萱萱听得一愣:“我……” “识趣点的就有点分寸,趁早离开我的视线。我不会干涉别人的性取向,但对你,我非常的讨厌。” 这话几乎算得上毫不留情了。 如他所说,穆萱萱就算再厚脸皮,此刻也该有所觉悟,知道不能再赖着了,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穆萱萱的嗓音完全低了下来,比起先前的焦灼和不安,此刻的他,是真的心灰意冷。 “我真的让你这么讨厌吗?跟我说话,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恶心?” 宋成岭没有回答,但态度已经很明显。 穆萱萱便笑了笑,笑意很是苦涩:“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连我的家人都骂我是个异类,觉得我身上像是带着病菌,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宋成岭这个时候本可以直接挂电话的,但听到这些如此受伤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我说过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在意,我只是不喜欢你的纠缠。” “对不起,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我只是……太孤单了,没有朋友可以说说话,遇到的那些人,都是逢场作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的第一眼,我就很想跟你做朋友。就是单纯的朋友,没有别的,可以吗?” 又是这样小心的问话,话语里也尽是恳切的请求。 宋成岭抵住额头,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第510章 怪胎 见他不说话,穆萱萱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地问道:“我们能做朋友吗?” 只可惜,答案还是一样。 “不能。” 穆萱萱觉得眼窝都有些酸了,他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地跟谁说过话,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或者他倔强地从不低头。 只有这回,他使出浑身解数,好像还是一无是处,无功而返。 他以为这次来之不易的通话就要这么结束了,满心都是失望,但他真的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宋成岭对他表达了如此强烈的排斥和厌恶,他就不会再打扰他了。 正要说放弃时,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不是针对你,是我的原因。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 穆萱萱怔了怔,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 宋成岭这次的拒绝,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他不习惯和别人交往。 原本低落的心像是瞬间活了过来。 穆萱萱没有急着再表露自己的心意,忍下激动,他说:“那如果我们偶然再见到,简单聊几句可不可以。不要转身就走,装作从来不认识。” 这样的请求几乎已经不能算请求了,这是要求一个人有基本的礼貌。 宋成岭好歹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这点情商和周旋能力还是有的。 即便没有朋友,他也不会主动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可以。”他终于第一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穆萱萱高兴极了,高兴到差点欢呼出来。 “那……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宋成岭还觉得挺神奇的。 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的对话,到了最后,竟然会这样平和的结束。 局面有这样的转变,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臭脾气,全都是因为穆萱萱的乐观和不计较。 实话说起来,他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说厚脸皮吧,话说的难听时,对方也会觉得难堪,说心大吧,对一些话还挺敏感的。 当然,这种人最重要的特质是,盲目的乐观。 一点点妥协和退让,都会让他欣喜万分,好像一个得到玩具的小孩似的。 小孩脾性的怪胎。 此时的宋成岭,对穆萱萱的评价就是如此。 …… 程绍仲开完会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会后还有些资料需要整理,所以eily和宋成岭都需要留下来加班。 程绍仲今天似乎也没有早走的意思,办公室里很快亮了灯,驱走了从早晨开始就阴沉沉的昏暗。 宋成岭正在忙着,突然接到了来自老板娘的电话。 对这个来电,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沈瑟对他说,程绍仲今晚如果再加班,麻烦他帮忙准备一些可口的饭菜,她还列举了几样食物,以及推荐的餐厅名称。 宋成岭一一记下了,爽快地答应道:“太太放心,我一定照办。” 沈瑟闻言道了声谢,说:“总是这样麻烦你,真是辛苦了。” “您不要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这阵子都要这么忙吗?”沈瑟又接着问道。 这个宋成岭拿不准:“我不太清楚。” “那好,谢谢你了,再见。” 宋成岭按照沈瑟所说,在六点钟的时候准备带着“特制工作餐”进入到了程绍仲的办公室。 程绍仲坐在办公桌前,已经解开了领带,只穿着一件白衬衣,正在凝目看着一份文件。 看他这样子,还真有点工作狂的架势。 宋成岭将东西放到了桌上,等到程绍仲察觉到望过来时,才恭敬地解释说:“这是太太吩咐的,让程总您按时按量地吃饭。” 按时很重要,吃下去的数量也很重要,绝不能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程绍仲转了转手里的笔,面无表情:“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告状。” 宋成岭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没告状,是太太主动找我的,我只能照办了。” “看上去你倒更像她的员工。”来自老板的吐槽还没有停止。 宋成岭才不会拿这个当真,反正这种事情上认准老板娘第一就可以了,至于老板的感受嘛,偶尔可以忽略不计。 程绍仲知道他是好意,当然没有真的生气。 宋成岭走出去时,他还说,如果工作做不完,就第二天来做。 到了晚上十点多,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宋成岭立马站起身,拿起车钥匙。 程绍仲看到他时还有点意外:“没走?” 宋成岭笑笑说:“正好事情做完了,我送您回去。” eily早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回家了,所以顶层办公区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绍仲点点头:“走吧。” 今天程绍仲回了家,没有再去医院。 等到宋成岭也要回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不过此刻他仍旧没有丝毫睡意,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去酒吧喝点酒,但这个念头不等再想就打消了,他现在最好低调行事,要不然再遇到一个林萱萱李萱萱,他还要不要安宁日子过了。 于是他直接开车回了家,坐着电梯到达了所住的楼层。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睡了,楼层里的声控灯也是暗着的。 他一走出电梯,灯亮的同时,也吓了他一跳。 因为就在他家的门口,靠门坐着一个人。 那人抱着膝盖,头低垂着,看样子已经瞌睡得厉害。 可某一瞬间,他猛然惊醒,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待到看清楚宋成岭身形的一刹那,他的睡意和迷茫一扫而空,整个人几乎是兴奋地从地上弹跳起来。 “嗨,你回来啦!” 宋成岭的脑门已经开始突突地跳了。 穆萱萱愈发兴奋地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东西:“这是我朋友从法国带过来的红酒,我带过来跟你一起喝!” 第511章 “打情骂俏” 看到他,宋成岭只觉得是自己太晚没睡,出现了幻觉。 但穆萱萱径直小跑过来,几乎是扑到了他的身边,还献宝似的把东西递到他的面前晃了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在通电话的时候备受伤害、看似已经放弃的人,重拾信心、“卷土重来”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宋成岭有些没反应过来,穆萱萱便捣了捣他的胳膊:“开门呀。” “我不想喝酒,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吧。”宋成岭一经恢复正常,也就瞬间变得铁石心肠了。 穆萱萱则嘻嘻笑道:“我在这里等你了三个小时呢,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让我进去喝一杯吧。我不贪多,就一杯。” 宋成岭冷着脸,没有挪步,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穆萱萱便抱着装酒的袋子,有些自怨自艾:“我现在离开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家里早就关门了,不会给我开的。” 成年人难道会找不到住的地方?宋成岭才不信他的鬼话。 穆萱萱又翻了翻口袋,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来的时候钱包落在了出租车上,我现在是身无分文,连手机也丢了,不然我也不会傻乎乎地等在这里,连电话都不给你打了。” 他穿着一套宽松的t恤短裤,裤子口袋空荡荡的,的确不像装着东西的样子,这让他说的话倒有了两分可信度。 但宋成岭才不是那种简单两句话就能改变心意的人。 他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纸币,递过去的同时,还有一句警告:“别再耍什么花样。” 穆萱萱咬了咬嘴唇,似乎觉得有些屈辱,他有些愤怒了:“我是乞丐吗,你这是拿钱打发我?” 宋成岭:“……我是让你打车回家。” “我都说过了,我回不去家,没人会收留我!” 宋成岭:“这跟我没有关系。” “是是……是跟你没有关系,可是你就这么狠心吗,连让我留一会儿都不肯,我刚才蹲在这里,腿都麻了!” 宋成岭:“……” 这些好像都不是他的错,但是目前的情况好像是他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般。 正巧有个年轻的姑娘从电梯里走出来,看样子正加班回来,打着呵欠困顿的很。 但猛一看到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门口“纠缠”,方才的困顿便一扫而空,眼睛迸发出精光,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穆萱萱说话的时候总有种撒娇的感觉,尤其是配上他那副娇娇柔柔的长相,还有在宋成岭身边腻腻乎乎的样子,任谁望过去,两个人的关系好像都不一般似的。 穆萱萱才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在看,他正委屈着呢,谁看也不影响他继续委屈。 倒是宋成岭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如果是跟一个男人传出的“绯闻”……他觉得耳根都要烧起来了。 穆萱萱是赶不走了,那姑娘短时间内好像也没有挪步的意思。 气氛微妙地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宋成岭伸手推了一把,意思是别在这杵着了,赶紧进屋。 穆萱萱要是长了尾巴,这个时候简直要摇起来了。 他屁颠屁颠地进门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给小姑娘抛了一个k。 等到屋门关上后,呆愣在原地的姑娘彻底破防了。 她抖着手,给最好的姐妹打过去电话,也不管是否扰人清梦。 “我去!惊天爆炸大八卦!” “……” “住在我对门的邻居,就是那个帅帅的高冷帅哥,有个比他还好看的男朋友!” “!!!” “刚才两个人在外面打情骂俏呢,我去!太养眼了!太般配了!” “!!!” “那个小男友长得比明星还好看!刚才他还朝我抛媚眼呢,我腿都软了,啊啊啊姐妹,腐剧竟然在我身边!!!” …… 要是宋成岭知道自己正被这么编排着,估计方才也不会让穆萱萱进门了,会直接上脚踹他的屁股,让那小姑娘看看,到底什么叫“打情骂俏”,什么叫般配养眼! 但不管怎么样,穆萱萱是很开心的。 早知道宋成岭这么脸皮薄,他以后就雇几个群众演员,在旁边指指点点地说两句,事情就能办成了,嘿嘿。 不过宋成岭虽说让他进了门,可一点没有待客的意思。 家里照旧是空荡荡的,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穆萱萱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然怎么会什么都不买,也什么都不用。 宋成岭一句话没说就去卫生间了,门“砰”得一声关上,形象地表达了主人的暴躁。 穆萱萱只装作不懂,自来熟地去到厨房,翻箱倒柜……也不对,没几个柜子能让他翻,好不容易才在落灰的抽屉里面发现几个一次性纸杯。 纸杯的边缘都有些泛黄了,一看就是年岁久远了,说不定还是上上个租户留下来的。 穆萱萱嫌弃地看了眼,真的不想拿手去碰,但环顾四周,好像也没有适口的容器了,总不能抱着酒瓶子对瓶吹吧。 算了算了,讲究一下吧。 找到了杯子,接下来就是坐的地方了。 客厅里别说沙发了,连个塑料凳子都没有,穆萱萱抓着耳朵想了想,去到卧室,从里面找出一床不用的被子,折了三折,铺在了地上。 一坐上去,嘿,软软的,还挺舒服。 宋成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长相精致气质又干净的男人,正盘着腿毫无形象地坐在被子上,在磨损得厉害的地板上铺开了一张报纸,小心地将昂贵的红酒倒进廉价的一次性纸杯里。 诸多元素既矛盾又突兀,却因为一个人张扬的嘴角,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和谐。 穆萱萱见宋成岭出来,开心地朝他招招手:“来来,尝尝我的酒怎么样!” 第512章 万家灯火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都到了这个时候,再对人横眉竖脸的,好像也不太应该。 宋成岭便走了过去。 穆萱萱给他让出了大半的被子,示意他坐过来。 但宋成岭没管,直接一提裤腿,坐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 穆萱萱撇撇嘴,心想着你就这么讨厌我,连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 但这样的失落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他又兴致高昂起来,“推销”起了自己的酒水。 “你尝尝怎么样,我之前喝过几次,觉得口味不错,才让我朋友又带回来一些。要是你喜欢,以后我就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他罗里吧嗦地说了一通,宋成岭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在一杯酒下肚之后,后者才淡淡评价了句:“还不错。” 穆萱萱这下子高兴了,满足了,漂亮的眼睛都因此变得更亮了:“是吧!我就说了很好喝,你要是喜欢,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宋成岭瞥了他一眼,要说热情,这人真是热情过头了,都有点发腻,一点都没有男人该有的阳刚气息。 穆萱萱已经习惯到可以无视他的鄙视了,反正他再讨厌也不能赶他走,哈哈。 重新填满酒,穆萱萱拿起杯子,跟宋成岭碰了一下,说:“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还没等他想好什么祝词,宋成岭已经一声不吭地又喝了下去。 穆萱萱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也随着一起干了杯,看着宋成岭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不到酒的苦涩,反而有种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里。 宋成岭喝酒绝对属于“速战速决”型的,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就自个儿默不作声地一杯接一杯地喝。 穆萱萱看着看着,就有点担心了。 他把已经见底的酒瓶拿起来晃了晃,半是玩笑,半是提醒道:“你这么喝很快就会醉的。” 宋成岭抬眼看了看他,眼眸幽深无波:“喝完了你就可以滚了。” 穆萱萱:“……”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穆萱萱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成岭喝多了酒,有些热,便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动作有些大,有几颗扣子受不住这样的“暴力对待”,断了线,松松垮垮地挂在衣服上。 穆萱萱努力不朝他敞开的胸口看过去,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他站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 在他刚走出去几步时,宋成岭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别对我这种人有任何幻想,我不是什么好人,聪明的就趁早离远点。” 穆萱萱顿住了脚步,然后他回过头,依旧笑脸如花:“真巧,我也不是好人呢。” …… 费洛德白天跟程绍仲见完面之后,就一直有点心神恍惚。 让他放不下的有很多事,但这些好像都不是事情的症结。 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如此惶惶然。 他在律所待到很晚,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熄了灯,拿着东西离开。 因为中午出去了一趟,所以他的车没停在停车场,而是在大楼后方一个居民小区的路上。 走过去的时候,一抬眼,还能看见万家灯火的光亮,以及从窗户缝里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儿。 这种最简单不过的烟火气,似乎是他多年来都不曾经历过的。 年少时家庭贫困,父母都早逝,没人给过他家庭的温暖。 年轻时认真求学,为了上进不顾一切,也不曾体会过人情冷暖。 到了年老了,同龄人都开始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时候,他仍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种孤独的感觉,似乎已经浸入了他的体内,平常时不显,到了夜深人静,总喜欢跳出来挠挠他的心肝。 他低下头,微微佝偻着肩膀,继续向前走。 走着走着,他又突然停下了,拿出手机,向下滑动,找到了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一开始的备注是沈瑟母亲。 但其实,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曾雪莲。 “有的人是不能错过的。” “总不能让女人主动。” 程绍仲说的几句话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念得他头疼不已。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算不算是自作多情。 万一人家没有那个意思,万一表错了情,那多尴尬啊。 他一大把年纪了,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想了想,他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又继续向前走。 来到车前,他找车钥匙的时候,手指再次碰到了手机。 这回他犹豫了很久,在掏钥匙和掏手机之间摇摆不定,路过的人看他呆呆站着的样子,还以为他受到了什么打击呢。 他才没有受到打击,他只是遇到了一个世纪难题。 天人交战了许久,久到他的腿都麻了,才把心一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然后,他轻轻抖着手,拨出了方才的那个号码。 沈妈妈很快就接了电话,语气还有些意外:“费律师?” 费洛德觉得耳根都烧热了,话说的也有些不利索:“啊是的……是我。” “您有什么事吗?我让瑟瑟接电话?” 她以为他是找沈瑟的。 费洛德难为情到了极点,当年刚做律师,第一次上庭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么无所适从。 “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沈瑟的情况怎么样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刚刚才来医院探望过? 沈妈妈有些奇怪,却也回答了:“她很好,医生说情况很稳定。”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费洛德尴尬得找不出下一个话题了。 沈妈妈愈发觉得奇怪了,这费律师什么时候还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了,那么精神矍铄的一个人,今天的样子,好像有点……傻乎乎的。 费洛德也觉得自己挺傻,可那些话他又实在说不出口。 无奈之下,他只得替自己又找了个借口:“我还是不放心,等到哪天我再去看看她。” “哦,好的。”沈妈妈应下来。 “那就……再见啦。” “嗯,再见。” 费洛德过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在这期间,沈妈妈也没断线。 两个人之间有了这十秒钟的留白。 在这当中,谁明白了什么,谁又感知都了什么,没人知晓。 费洛德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顺耳掏出了车钥匙。 他回想着方才的事,觉得好笑的同时,还有点说不出的暖意。 说不定未来的这万家灯火中,还真有他的一盏。 他忍不住笑了笑。 下一秒,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然后,他的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 在黑色的车玻璃上,映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以及一根粗长的钢棍。 第513章 重伤 接到费洛德的消息时,程绍仲正在书房内看着文件。 家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时候,反而会让人失去睡意。 医院急诊室的护士的声音有些急促和高亢,应该是所处的环境太过嘈杂,她怕对方听不到,便扯着嗓子喊道:“费洛德家属吗?快来急诊室,患者重伤!” 程绍仲握着手机,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费洛德!你不是费洛德家属吗?他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程绍仲只愣了一瞬,说了句“我马上就到”后,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离开了家门。 费洛德伤势很严重。 寻常人颈后受到重击都是凶险至极,更别说是个近六十岁的老人了。 程绍仲赶到医院的时候,费洛德还在抢救,他一来,护士便跟他说明了情况,大意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白天的时候还好好地见过的一个人,晚上突然被告知性命垂危,极可能不久于人世,谁能做这样的准备。 程绍仲少有地觉得脑袋一片混沌。 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还是沈瑟发生车祸的时候。 他当时抱着她,脑海里也是空白的。 不过医院没有给他太久反应的时间,接下来一系列的签字办手续,让他来不及思考那些可怕的可能性。 这场抢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天明。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急诊室的窗户上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 疲惫的医生走出来,说,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是生命体征很薄弱,接下来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但即便是恢复情况良好,也有无法苏醒的可能性。 换言之,未来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程绍仲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如何,他泄力一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搓了搓僵硬的脸颊。 …… 沈瑟自从知道昨晚费洛德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她的手机没问题,要是费洛德找她有事的话,直接给她打电话不就好了,干嘛要通过沈妈妈。 于是乎答案就很明显了,那就是他本来就是冲着沈妈妈来的。 哟嘿,两个人的进展还挺快啊,说不定不等她“出手”,这件事就有苗头了。 沈妈妈只装作看不见她揶揄的眼神,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也不搭她的话茬。 这让沈瑟很是无奈,老人家啊,脸皮比她还薄,这种时候总是逃避可怎么行。 没办法,她只好强硬地拉过母亲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妈,虽然要矜持,但是该把握的时候还是要主动把握的,不能因为害羞就错过一段好姻缘啊。” 沈妈妈想抽回手,可没能成功,她便瞪了一眼沈瑟:“就你会胡说八道。” “嘿嘿,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其实费律师打电话过来,你也很开心的吧。” 沈妈妈又瞪了她一眼,只不过这瞪眼的力道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沈瑟笑嘻嘻地继续黏着母亲,一个劲儿地问她到底有没有想法,要是有的话,做女儿的可以代劳,去套套费律师的话。 沈妈妈虽然一概没理,可要说心里毫无波澜,那也是假的。 两个人就这么打着哈哈,一个不遗余力地套话,一个不遗余力地忽视,谁都没能占得上风。 上午医生来查房,离开的时候,还让沈妈妈一块出去了一会儿。 沈瑟见状神情微微一滞,但很快消逝无踪,继续转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十多分钟后,沈妈妈走进来时,眼角还有些发红。 她没有正视沈瑟,便以为对方没有发觉自己的异常。 可殊不知,沈瑟早已经将她的忧虑伤心收入了眼底。 医生说了什么,沈瑟是能猜到的。 或许也是,她早早地就这个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沈妈妈显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开口,所以只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粉饰太平。 沈瑟想找些轻松的话题来说,可是话一到嘴边,喉头就有种酸涩,让她瞬间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沈妈妈借着打水的功夫,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她很少主动找他,若不是万不得已,也绝不愿意麻烦他的。 可是现在,情况似乎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医生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沈瑟的身体机能没有恢复完好的迹象,怀孕让她的身体遭到了极大的负担,要是不尽快终止妊娠,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沈妈妈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法面对。 她向程绍仲说起的时候,有些哽咽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程绍仲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沈妈妈以为他也是因为沈瑟的事情担忧着,想安慰两句,可是此刻她的心情没办法安慰别人,于是只能暂且静默下来。 过了会儿,程绍仲才哑着声音说:“这件事我会跟她好好说的,您不用担心。” “我也觉得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不管这个孩子是要是留,都得你们一起做决定。” “我知道。” 沈妈妈抹了把眼睛,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便要挂电话。 只是程绍仲接而说:“我这两天有点事情,恐怕没办法去医院。等有时间了,我再去一趟。” 沈妈妈闻言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有难受。 程绍仲一直把沈瑟放在心尖上,以前她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便无法理解,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沈瑟还重要,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有什么别的可忙的。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问了,许是心里郁结,她的语气也有些不太好。 程绍仲便又默了默,又过了很久,他才用更沉哑的声音应道:“费律师昨晚受了重伤,情况还很危险,我暂时没办法走开,请您谅解。” 沈妈妈闻言,手一松,水瓶便掉在了地上,温水洒了一地。 第523章 都释怀的时候 到了午餐时间,即便是没有沈瑟的嘱托,宋成岭仍旧准备好了可口的餐食,准时送到了办公室。 果不其然,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冒了尖。 程绍仲已经很久没吃什么东西了,可此刻仍旧没有什么胃口。 宋成岭将餐盒放到他面前,他也只是说:“拿出去吧。” “程总,太太之前交待过,您得准时吃饭呐。” 宋成岭说的有些含糊,其实就是打个擦边球,程绍仲也不知道沈瑟刚才打没打电话来,要是相信了正好,不相信嘛,他也没说谎不是,沈瑟“很久之前”确实说过这种话嘛。 程绍仲闻言顿住了动作,好像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出去吧。” 这次只是让他出去,而没让他带着饭出去,宋成岭有些开心地想,boss应该是相信了吧。 待宋成岭离开后,程绍仲又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拿起手机,那通没打出去的电话,这下子终于是拨通了。 电话是沈妈妈接的,那边传来轻轻开门关门的声音,想来是去到了走廊里。 程绍仲问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即便是站在外面,沈妈妈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神还瞥着病房的门口,似乎有些忌惮似的。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休息就没问题。” “嗯,那就好。她的心情还好吗?” 沈妈妈这下深深叹了口气:“瑟瑟看上去没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等你有时间了再跟她好好谈谈吧,她现在不怎么想跟我说话。” 程绍仲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可方才还是明知故问了。 沈瑟的心情怎么会好,任何人处在她这样的境遇下,都没办法做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明白。” 即便是这样说,但双方都很清楚,这个期限不确定到底是多久。 因为这个打击对沈瑟来说,究竟要多久才能完全接受,谁也没办法预测和断定。 于是还是只能等,等到她自己想通了,到那个时候,或许才是大家都跟着释怀的时候吧。 …… 宋成岭已经做好了晚上加班的准备,看boss这个勤勉和拼命的程度,实在是让底下的人也备受压力,不得不更拼命才行。 不过时间才刚过五点,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程绍仲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离开公司。 宋成岭一愣,随即迎上前去,问道:“程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程绍仲答:“我去见个人,你回去吧。” 这应该是私人行程了,宋成岭一般按照程绍仲的要求随行或是不随行,既然老板这么说了,他便点点头:“好的。” 程绍仲也没让司机跟着,而是自己开着车去到了跟林卓飞约好的地点。 这次好玩的林公子选的地方是一家温泉会馆,这也是卓峰新开发的度假村项目中的一部分,前段时间已经开业,生意还算不错,因为林家的关系,不少人都来捧场。 程绍仲不曾来过,但听说这里原本是生态区,项目因为审批问题被卡住了很久,最后卓峰还是靠着层层关系批下来了,可见背景之强硬。 他一走进会馆的大厅,便有经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客气地问道:“请问是程先生吗?”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经理便愈发客气地说道:“林少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林卓飞来的很早,已经到专属的汤池泡了很久的温泉。 程绍仲走过去,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正在水中腻在一起,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经理见状连忙上前提醒道:“林少,程先生已经来了。” 林卓飞这才抬头望过来,脸颊上还有红晕,眉目也是氤氲着意乱情迷的雾气。 他迷蒙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这边的景象,话也说的懒懒散散的:“谁啊?” 经理不得不大声重复了句:“是程先生!” 林卓飞却还是听不见:“谁?!” 经理抹了把汗,心想着这大少爷又怎么样了,怎么还跟客人置上气了。 不管怎么样,林卓飞发脾气的时候,是没人能治得了他的。 没办法,经理只好回过头来,想让程绍仲再等一会儿,等林卓飞这口气缓过来了,说不定就愿意出来见面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程绍仲却像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淡淡道:“既然林公子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这句话说的音量并不大,差不多就是面对面能听到的程度。 经理闻言很是为难,他不知道程绍仲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来找林卓飞有什么事,可如果人走了,事后大少爷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于是他仍旧好言劝道:“程先生,我们少爷正在跟朋友叙旧,请您去贵宾室休息一会儿,那边有上好的酒茶请您品尝。” 跟朋友叙旧? 跟同性的朋友一同泡在水池子里,腻歪得恨不能变成连体婴,这就是所谓的叙旧。 经理说的时候也有点心虚,但他想着,林卓飞什么身份啊,在整个安城没人不给他面子,即便知道他是耍混,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不看憎面看佛面,好歹还有个卓峰集团和林董事长在呢。 以往大多数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可今天经理实在失了算,因为眼前这位程先生听完他的话,并没有得过且过,当然也没有咄咄逼人地质问,后者只是淡淡的,平静地应道:“不必麻烦了,请留步。” 说完这句,程绍仲便迈开了步子,向外面走去,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疑。 倒是经理愣了愣,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越走越远。 恰在此时,后面响起怒意满满的一声:“还傻站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找回来!” 第525章 所谓坦诚 要说虚伪的人,林卓飞这辈子见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不说商业伙伴,他身边的员工、下属、佣人,甚至是朋友,都是虚伪至极。 可要冠以一个“最”字,以前他没什么概念,如今是板上钉钉地确定了,这世上最虚伪的人,就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 程绍仲大约不知道自己平白多了这么个名号,不过要是知道了,他恐怕只会觉得有趣。 林卓飞已经去换了衣服,穿着一套米色的休闲西装。 他不喜欢穿正儿八经的西服,觉得那是老头子才穿的,在公司的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林路进一般也不管他的穿着。 刚才他大喇喇地穿着浴袍,样子虽然不入眼,但只要他喜欢,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对,准确地说,是大多数人不敢说什么,有一小部分人,非但不会纵容他,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在说完那句“客随主便”之后,程绍仲又不急不缓地说了句:“林公子怕是还要换装,那就不着急了,我继续等着,你慢慢准备。” 旁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这场戏似乎也有兴趣一看到底。 林卓飞知道这个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顺了程绍仲的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把事情说完了滚蛋,自己继续去跟小情人你侬我侬的,可不见这个晦气的了。 可是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呀,凭什么他要让步呀,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份,什么时候还得他迁就别人。 他越想越气,差点忍不住直接回怼过去,但临门一脚,看到程绍仲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抖,停住了动作。 这个人,该不会是故意激怒他吧,惹得他出丑,然后给公司和家族败坏名声? 阴险,虚伪,狡诈,林卓飞把所有骂人的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的最后,却还是按照程绍仲所说的去做了。 等到终于好好地坐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虽说他的时间都是用来吃喝玩乐了,但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这么浪费了,林卓飞的心里也很不痛快。 他看着程绍仲只觉得愈发不顺眼,忍不住嘲讽道:“程总还真是个讲究人。” 程绍仲虽然表情还是淡然的,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他并非是故意为难林卓飞,事实上,他更想尽快地结束这次会面。 只不过任由后者胡来的后果,就是让他得寸进尺,为了事情进展的更顺利,他只好如此周旋。 对林卓飞的讽刺,程绍仲淡淡一笑,并不介意。 他说:“跟林公子打交道,可不能跟别人一样,太注重效率,只要是能顾及到的地方,都得方方面面地考虑周全。” 这是拐着弯地骂他没效率不入流呢,林卓飞被回摆了一道,别提心里多怄气了。 “程总有跟我耍嘴皮子的功夫,我们的事情早就谈完了。” “只要双方有诚意,现在也不迟。” 林卓飞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光靠口头上他是没办法在程绍仲那里占到什么便宜了,再多说只是自取其辱。 其实说来也没那么难以接受,程绍仲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律师的,应付各路小鬼神仙早就轻车熟路了,更别说林卓飞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林卓飞适时地打住,终于回归到了正题。 “听说程总最近有不少烦心事,我父亲听说之后很担心,所以派我来问问程总,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程绍仲道:“先替我谢谢林董的关心,我来安城的时间不久,当然不如林家根基深厚,有些事情,还真需要林公子和林董鼎力支持。” “哦,程总不妨说来听听。”一旦说到正事,林卓飞还是很正经的,而且眼里还透着一点老谋深算的味道,想来是得到了父亲的真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程绍仲虽然对这位林公子印象不佳,可知道后者并不是个彻底的草包,相反的,很多时候,他身上总透着隐隐的狠劲儿。 “我跟本地的司法系统的人并不熟,听说林家有司法背景的人不少,所以必要时候,希望能林董能帮忙引荐一下,有些案件提前沟通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倒是不难,不过什么案子能让程总这么苦恼,能不能说出来让我分担一下?”林卓飞的神情无辜,就好像真的是善良到无偿帮人排忧解难一样。 程绍仲喝了口茶水,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林卓飞的表情,对后者的心思也了解的很。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还是没有着急开口。 林卓飞以为他有什么顾虑,还煞有其事地保证道:“你放心,今天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外传,我的嘴巴很严的。” “我不是不相信林公子,只不过这件事是我的私事,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开始了,这老狐狸又开始磨叽了,这是又在使着什么坏呢。 林卓飞在心里迅速思量着,想了一大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费脑细胞了,皮笑肉不笑地说:“程总这么有戒心,可真是逼退了不少想跟您真心做朋友的人呢。” 程绍仲被质问得好似真的有点惭愧:“林公子说的是,我一直有这么个毛病,真是很难改。不过有句话叫真心换真心,我的朋友们大多十分坦诚。” 言外之意就是,你很不坦诚,所以,我懒得跟你说废话。 林卓飞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重重一击,差点内伤吐血。 抡出去的铁锤划了个圈,最后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程绍仲,你嘴巴可真毒,你的心可真狠! 第529章 不能失去你 程绍仲离开会馆后,便联系到了蒋莫海。 既然蒋夏微已经平安回去了,那之前所说的也该有个交待了。 蒋莫海接电话时还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个时间找我?” 程绍仲笑道:“时间是有些晚了,不过有件事比较着急,需要跟您沟通一下。” “嗯,你说。” “听说蒋小姐已经安全回家了,替我向她问好。” 蒋莫海愣了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绍仲笑意未减:“蒋先生大概是想跟我开个玩笑,只不过我一直记挂着蒋小姐的安危,知道她平安无事了,我才终于能放下心来。” 蒋莫海沉默了片刻,许是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了,他也不再坚持否认,声音有些绷紧地说道:“好,我会帮你转达的。” “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程绍仲便收起了手机,靠在座位上,闭了闭眼睛。 没过几分钟,他便睁眼,眼中没有丝毫迷蒙睡意,依旧清明无比。 他开着车去到了医院,正好赶在住院楼探望时间结束之前。 来到沈瑟的病房前,他停下了脚步,手放在门把上,没有立刻开门进去。 里面没有声音,不晓得沈瑟是不是已经睡了。 其实他真正顾虑的,是沈瑟这个时候想不想见到他。 如果见到他之后,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又要怎么办。 这些顾虑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不过真正到了门口,这种隐忧突然变得尤为强烈。 就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妈妈看到他,稍稍一怔,却没有太过惊讶,反而很是平常地说:“正好我要出去一趟,你进来吧。” 程绍仲走进去,看到沈瑟躺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是睡着了。 但沈妈妈却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轻叹一声,走出去关上了门。 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是想逃避,也是逃不过的。 这句话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对的。 沈瑟没睡,她已经睡得够多了,清醒的时候,就是在发呆。 她没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就算是知道也懒得翻身去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绍仲便走到她侧身的一侧,坐在了床边。 沈瑟这下子终于察觉到了,她有些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球,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心情和神色还是很平静:“你来了。” 程绍仲看着她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没有任何血色,就知道她受了多大的折磨。 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和情感上,这些打击和重创,不晓得要多久才能恢复。 他的眼里浮现出痛色,就算是伤口在他身上,也不会让他觉得这样的痛。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过了。 沈瑟看着他,过了会儿,伸出手,用微凉的手指,握住了他同样僵硬的指尖。 沈妈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相对无言的场景。 她其实是担心的,所以没有走远,想回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了,要是沈瑟闹起来,她还能帮着劝劝。 可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难道两个人已经谈过了?这么轻易地就说清楚了吗? 沈妈妈拿不准,又不好直接问,于是走上前,对程绍仲说:“探视时间就要到了,今晚你要留下来吗?” 程绍仲点点头:“我派人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就行,很方便。”沈妈妈拿起一个帆布包,打算回家再拿些换洗的衣物明天带过来,“那我明天早晨再过来。” 临走时,她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沈瑟,可后者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安静,看不出半点不妥。 恰恰是如此,沈妈妈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病房的门关上之后,程绍仲回过头,重新看向沈瑟,这次他终于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沈瑟将目光落在他的领口,扣子开着,而且领子有些凌乱,看上去是被人硬扯开的。 在来这里见她之前,他的心情也很糟糕吧,糟糕到已经顾及不到自己的形象了。 顿了顿,她才一字一句地说:“我在想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你在怪我,是吗?” “没有,你做的都是对的,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放弃孩子。”沈瑟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是我跟她没有缘分,所以留不下她。” 程绍仲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生怕她挣脱似的:“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我不会让你出事,不会冒一点风险。” 沈瑟闻言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 可这么近的距离,程绍仲看的很清楚,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好吧,我知道了。”她动了动身子,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要结束这场对话了。 程绍仲知道她并非是累了,也并不是真的想睡觉,而是不想再面对他。 这样的心情他能够体会,就像此刻的他一样,即便他强撑着与她对视,可打从心底里是想避开的。 他们现在都有不想见到对方的理由,只不过一个是因为畏惧,另一个则是因为怨怼。 但程绍仲没有就此放弃,有些话这个时候不说开,会慢慢变成彼此之前的嫌隙,到最后,她的心就会和他越离越远了。 他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在沈瑟的呼吸慢慢平顺,好似陷入沉睡之后,程绍仲握着她的手愈发用力了些,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弄醒似的。 沈瑟真的睁开了眼睛,眉头微微皱着,不太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沈瑟,”程绍仲的嗓音有些哑然,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眸也是幽深黯然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失去你。你呢?在你的心里,也会有这种感受吗?” 第530章 暂时不要见面 沈瑟被问的有些懵。 什么……不能失去。 她的眉头舒展开,眼睛也睁大了些,可仍旧辨认不出程绍仲说这番话时的心情。 “你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程绍仲轻扯了一下唇角,笑的有些自嘲:“这应该是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想问你的一个问题。以前你对我的爱是很笃定的,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这份爱还剩下多少呢?” 沈瑟愈发怔愣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还有他说这些话时候的样子。 她从来没见程绍仲用过这样嘲弄和不确定的语气,就好像发自内心的不自信,对自己产生质疑一样。 程绍仲没有等待她的回应,因为话还没说完。 “之前我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因为我爱你就够了,只要你在我身边过得幸福,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不过这么想是错的,我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的身上,如果你不再爱我,那这一切不会让你觉得幸福,反而是一种煎熬,不是吗?” “我……”沈瑟急切地想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好,可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让她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程绍仲抚了抚她的脸颊,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不过此时的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本意并不想说出这些,弄得他像是有什么怨气似的,也会给沈瑟造成压力。 但就像他所预想的那样,有些话这个时候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想从沈瑟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还爱我吗?” 沈瑟听着,干涩的眼睛顿时变得更加涩痛,然后,眼前浮起了一层泪雾。 “傻子……”她有些鼻音,低声道,“你怎么会问这种白痴问题……” 被骂的人不觉得恼怒,而是笑笑:“的确不像是我的风格,让别人听到会笑话我的。” “是啊,我现在就在笑话你。”沈瑟揉了揉眼睛,指节上也染上了湿意。 “我要是不爱你,怎么可能答应跟你在一起。虽然你长得帅又有钱,可要是不讨我的喜欢,我才不会多看你一眼呢。” 程绍仲低下头,将脸埋在沈瑟的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沈瑟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后颈,几乎是用整个身体承接着他的重量。 “傻子。”她又骂了一句,“现在知道了吗?” 程绍仲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嗯。” 沈瑟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不仅仅是因为方才程绍仲问的那个问题,还有其他理由。 有些事情一直被她忽视,或者说,被她刻意地遗忘,只要一切向前看,那么他们的生活就是幸福安然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世事的变换,她却发现现实是如此残酷。 在别人眼里像童话一样完美的结局,原来也有这么多的不如意,这么多的艰难。 沈瑟的眼泪从眼角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连同她的心事一起,渗入进了程绍仲的发梢里。 “失去宝宝的时候,我在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好地保护她,说不定就能让她来到这个世上了。我真是太马虎,太任性了,做事不考虑后果,还总是让自己陷入各种危险,失去这个孩子,也许是对我的惩罚吧,我怨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 这就是沈瑟醒来之后想的最多的事。 她不是像沈妈妈担心的那样,对其他人抱有深深的怨愤,并且将这股怒气压抑着,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爆发。 她真正怨怪的,是自己,所以一切行动都变得如此无力,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挽回不了。 每想一遍,就重新经历一遍煎熬。 程绍仲抬起头,看着沈瑟泪流满面的模样,替她拭了拭泪水,然后低头吻在了她的额头。 “傻瓜,你的善良总是留给别人,却让自己这么痛苦。” 不论是以前的沈瑟,还是现在的她,从来都是这样的。 他们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傻瓜,听上去倒还挺配的。 不过沈瑟没觉得好笑,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稍稍侧了侧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这么狼狈的样子。 到了此刻,最大的误会已经解开了,最大的难题也即将得到解决了。 短暂的痛苦过后,未来仍旧可期。 程绍仲见沈瑟发泄出来,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能够放下。 或许她心里还有一些小疙瘩,但那在以后慢慢地解开也不迟,今晚他能够做的,只有静静地陪着她。 在她彷徨无助的每一刻,他都希望她需要他,让他陪在她的身边。 沈瑟哭了会儿,慢慢地终于平静下来。 流了眼泪,人会有种虚脱的感觉。 她现在没什么力气,手软软地被他握住,触觉都变得不太灵敏。 程绍仲一下一下安抚着她,哄着她入睡,只是她睡不着,她试过了,无论闭上眼睛躺的再久,她都睡不着。 察觉到了她的反应,程绍仲低声问:“怎么了?” 沈瑟说:“我有点累。” “那就快点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沈瑟摇了摇头:“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有些累,我们能不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程绍仲的动作僵住了,好长时间都没再动。 良久,他才反问道:“什么意思?” 沈瑟咬了咬唇,强压着从胸口返上来的酸疼,说:“不是分手的意思,就是……暂时不要见面,我们都需要冷静地想想,等到心情平复了,再跟以前一样,行吗?” 原来先前铺垫了那么多,她是想提这个要求。 程绍仲突然有些可笑。 为自己,也为这段多舛的感情。 有些人错过了可以找回来,有些时机错过了,就真的永远失去了。 “如果不能平复呢?如果在这段时间,你变得不需要我了,那又要怎么办?” 第531章 都在改变 “不会的,我现在只是……很乱,可我很确定,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很爱你,但是有的时候,我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沈瑟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不代表她的决心也就此消失。 她不知道程绍仲接下来会作何反应,可能够确定的是,无论他的回答是什么,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再这样下去,对她来说,还有他,都是折磨。 或许在找到彼此存在的意义,找到自己的定位,两个人才能重新开始吧。 起码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连忘记都很困难。 每次看到对方,都会想到很多不愉快的事。 沈瑟的眼角又有了眼泪,这次她自己用手背拭去,然后抬眸望过去。 以往她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楚楚可怜的很,不由得让人生出怜惜。 许久以前程绍仲不喜欢看她哭,或者对她的眼光故作视而不见,不是因为嫌她哭起来难看或是麻烦,而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动摇。 不过是个早晚会离他而去的小女孩而已,不要给她太多的回应和信号,那她久而久之就会认清现实,就会死心,然后毫无留恋地离去。 后来沈瑟真的就哭得少了,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她也尽量不哭,就紧紧咬着嘴唇,倔强地保护着自己的自尊,可她不知道,越是这样的她,越是让人心疼。 就像现在一样,她把所有的眼泪都擦去了,唯有眼里还有点点泪意,氤氲着倔强和坚持。 程绍仲就这样没有了答案。 他不可能同意沈瑟离开,从许久之前开始,从她义无反顾地闯进他的生命中开始,他们的命运已经纠葛和交织在一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分开。 只是强硬地把她留下来,看着她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他又怎么忍心。 难题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让向来果决的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艰难境地中。 最终,他避开了沈瑟的注视,哑声说:“我考虑一下。” 沈瑟知道这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若是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会毫不留余地地打消她的念头才对。 时间久了,她在变,连他也变了。 沈瑟的心里变得又酸又疼,她抓紧他的手指,在这样的漫漫长夜里,在万籁空寂里,好像只有从他的身上才能汲取到一点温度。 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能成为他的支柱和依靠呢? 她是真的很想,很想有一天,自己不再是给他制造麻烦的来源,也能为他遮风挡雨,让他在独行的夜里,没有孤单,只觉得温暖。 …… 第二天沈妈妈来的时候,程绍仲已经离开了。 她没问昨晚两人聊了什么,怕提起来沈瑟会伤心,可很快她惊奇地发现,沈瑟的心情像是好了许多,不再像昨天那样没有生气了,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这让沈妈妈惊喜不已,高兴地想,果然她的心结只有程绍仲能解开,这样就好了,一切又能恢复如初了。 吃午餐的时候,沈瑟也是胃口大开,前两天她都没吃进去什么东西,加上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不好,已经瘦得很厉害了,脸色也不好。 这让沈妈妈忧心不已,小月子也得好好做,不然以后落下了根可受罪了,但沈瑟吃不进去,她又不能硬逼着,很是苦恼。 沈瑟闷头吃了一大碗饭,就好像要把之前亏空的一下子补回来一样,惹得沈妈妈还劝她,慢点吃,可别呛着。 沈瑟嘴里含着饭,眼睛笑的弯成了一条线。 程绍仲离开后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去看了看费洛德。 费洛德如今还在重症病房,听医生的意思,危险关头还没真正过去,当然,家属们得早早地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人活了下来,也极大可能无法恢复意识,换言之,得在病床上度过下半生,成为大众口中的“活死人”。 程绍仲在病房外坐了很久,他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掌心里,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远远望过去,很是孤独,失魂落魄。 人生走到现在,他似乎又走上了一条独行的路。 跟以前不同的是,以前他习惯了一个人,而如今,换做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去。 有些东西若早知会失去,还不如从没得到,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过了许久,让他思绪回归的是一通来电。 一位算是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 程绍仲离开了重症病区,来到外面,才接通。 “是我,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说话的人是sion,亦是前两天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程绍仲知道他发生了意外,也知道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如今还在医院休养。 他看了眼时间,答:“我在仁和医院。” “这么巧?”sion有点意外,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说,“那请你来见我一面,好吗?” sion住在仁和医院的普通病区,前几天的车祸虽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但他身上多处骨折,不得不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公司的事务已经交出去了,正好蒋莫海也来安城坐镇,就算是赋闲下来,他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公事不必挂心,但有些私事,却让他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平静。 程绍仲很快便来了,sion看到他,想要坐起身迎接,程绍仲见状便说:“你身体不便,不用太客气了。” sion便靠坐回去,示意程绍仲也坐。 这里是特护病房,除了按时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外,没有其他人,所以两人可以不被打扰地好好聊聊天了。 sion的腿上打着石膏,胳膊和头上缠着纱布,看上去有些狼狈,可都是实打实的伤痛。 程绍仲沉声问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sion也敛下神色,想到那天的事,语气也变得分外凝重:“这件事啊,说来话长。” 第535章 挑衅 “真的?真的真的?!”太过惊讶,所以忍不住确认了好几遍。 穆玄就像是尝到了糖果味道的小孩子,兴奋的心情简直溢于言表,整个人的精神头都被提起来了似的。 宋成岭又皱了皱眉,只不过这回他没有恶言相向,只是有些不耐地说:“你先走吧,我要去上班了。” “哦好的好的,那我们晚上再见,一定要见面哦!” 穆玄在后面使劲地摆手告别,宋成岭一开始并没有回头,直到他走出去几步后,却突然停下了。 他看向穆玄,平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的。” 穆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眼前晃了晃:“你忘记了,上次你丢了一张名片。” 好像是这样,也由此,穆玄知道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也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穆玄像是怕被他把东西抢走似的,赶紧把小纸片又放回到了口袋,还拍了两下,意思是这是我的,可别想抢过去。 宋成岭懒得跟他继续掰扯,径直进了公司,上了楼。 他回去的时候,正好eily也从外面回来,两个人在电梯前碰到,互相打了个招呼。 宋成岭往日对eily是比较殷勤的,不管怎么样,这位姑奶奶心气高,哄着好说话,一旦闹的不愉快,那脾气也是极大的。 不过今天他的心情一般,连笑都懒得,所以看到eily,他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没主动找话题来聊。 eily见此在心里冷哼了声,就这种人还敢在她面前摆架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她优雅地拨了拨耳边的长发,然后状似很自然地说道:“宋助理中午也跟人有约吗?” 宋成岭转过头,回答:“是啊。” eily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来宋助理的人缘很好呢,‘男朋友’长得很帅气。” 男朋友三个字她咬得很重。 宋成岭的脸色未变,只是目光有些冷了下来。 eily像是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似的,忙修正道:“是男性朋友,我的普通话不好,你不要介意哦。” “不介意。”宋成岭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回过头,并不打算继续攀谈下去。 eily于是更郁闷了,这个男人还真能装,听到这些话还能毫不在意。 她就不相信了,没办法让他气急败坏地跳脚。 这个时候电梯来了,两人走了进去。 因为办公楼层在顶楼,所以电梯运行的时间有些长,加上很多楼层都会停靠,所以丝毫不影响谈话的进行。 eily问宋成岭:“那个男人只是你的普通朋友吗?看起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啊。” 电梯里刚刚进来了一个人事部的同事,手里拿着一摞材料,看样子是要跟上级汇报工作。 有外人在,宋成岭不愿意多说,面对eily的疑问,他的反应很平淡:“是朋友。” eily却像是极有探索欲似的,继续追问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看年纪不大,该不会还没成年吧?” 话题似乎正在被向危险的方向引导着,宋成岭反应再迟钝,也不会察觉不出来,更何况他很清楚eily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两个顶层的“大佬”在说话,人事部的小助理自然不敢插嘴,甚至都不敢往旁边看一眼,尽量不让自己的呼吸声打扰到人家。 宋成岭的目光比方才还要冷淡,但eily一脸纯真的疑问,对他的不快视而不见。 终于,小助理的楼层到了,她秉着一口气,迅速地走了出去,却在电梯门重新关上的刹那,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宋助理不用不好意思,其实交个小朋友没什么的,现在的男孩子们很多都喜欢你这种稳重踏实的类型呢……” 后面的话音被电梯门隔绝开了,没能听到。 但这寥寥的几句,已经让小助理八卦的心狂喜起来。 天啦噜,大新闻啦!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以不顾及别的了,eily还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成岭,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将他逼到了窘迫的地步。 宋成岭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中,不仅有冷然,更有些许阴郁。 eily一触上这样的目光,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他…… 电梯还在一层一层地上行着,宋成岭这时说:“没有根据的话不要随便乱说,会有大麻烦的。” eily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可怕他的,就算是有程绍仲给他做靠山,她也不怕。 她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反驳道:“谁先有大麻烦,这个还不一定!” “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宋成岭问的很直接,可以说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也无怪乎他如此,eily的行为已经算是挑衅了,他就是脾气再好,也不能这么被欺负。 更何况,他觉得eily突然如此不留情面,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看不惯他,这当中,似乎还有隐情。 eily见他的语气这么冲,一时心头火更起,这两天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心态也跟着飘了。 很快她就会坐拥很多东西,到那个时候,别说一个区区小助理,就是程绍仲她都不见得能看上眼,干嘛还要像以前那样做表面功夫委屈自己。 正好,宋成岭这么不识抬举,她也不客气了。 “你没得罪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你要去跟程总告状吗?” “我不会告诉程总。” eily冷嗤,果然,胆小鬼。 这时楼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eily率先昂首走了出去,可没走出去几步,她便停下了。 宋成岭随后走过来,也停下了。 开放式的茶水间里,程绍仲正在倒着茶水,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淡淡说道:“两个人一起出去,倒是很难得。” eily闻言立马解释说:“我不是跟他一起的,只是在楼下碰到了。” 宋成岭也说:“是这样的。” 对这个程绍仲倒是并不在意,他关上出水键,对着两人的方向,说:“你跟我来一趟。” eily和宋成岭都是一愣。 因为程绍仲看向的人是eily,话也是对她说的。 第536章 可以成全 一直以来,eily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以她光辉的履历,想进什么大企业集团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偏偏把她“下放”到安城这个小地方,在一家刚成立的公司里做秘书。 做秘书不要紧,上市公司的董秘也算是高层了,可她这个位置,完全是被架空的,程绍仲不信任她不亲近她不说,就连别的人都察觉到她位置的尴尬,对她的态度很微妙。 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败,从来易和的第一天的雄心壮志,到后来的郁郁寡欢,她的心境简直像经历了做山车似的,急转直下。 要不是有信念支撑着,她早就辞职不干了。 但最近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原因无他,是她有了新的精神支柱。 她不必再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有人会安慰她、帮助她,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她也因此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过她的逍遥日子去,于是对这些人,她也没有以前虚情假意的耐心了。 程绍仲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没有像以前汇报工作那样,坐在办公桌前,而是招呼着eily坐在了会客沙发上。 eily也不客气,老板都这么说了,她干嘛还要唯唯诺诺地给自己找罪受,于是很是痛快地坐在了程绍仲面前。 程绍仲喝了口茶水,味道有些涩,不怎么顺口。 他放下杯子,说:“你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很少喝茶吧。” eily想也没想就说:“是啊,我喜欢喝咖啡。” 程绍仲淡淡一笑,看上去并不在意eily的回答,而是将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泡茶有不少讲究,水温要掌握适度,还要有精湛的冲泡手法,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茶和水的质量。” eily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又听不懂,跟个啰嗦的老头子似的。 程绍仲看着那杯静置的茶水,茶叶慢慢沉到了底部,水的颜色也变了,看上去比方才着色深了很多。 “其实有些事跟泡茶很像,包括评判一个人,人品要靠得住,然后才看能力和才华。” eily还是没听懂,只觉得有点烦躁,拉着她说这么多废话,不是纯粹浪费时间吗?堂堂的一位公司董事长这么闲?和某个人真是差得远了。 程绍仲向后靠坐着,平静地看着eily:“作为易和的员工,最重要的品质,你觉得是什么呢?” eily被问住了。 紧接着下一个问题:“你对现在的岗位有足够的责任感吗?” eily还是回答不上来,不是这个问题有多难,而是她毫无准备。 程绍仲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他的语气轻缓,就好像在交待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对方心虚,所以才被问得哑口无言而已。 程绍仲顿了顿,给eily一点缓冲的时间,他并不着急得到答案。 好一会儿,eily才定了定神,说:“工作我都很认真地完成了,您不是还称赞过我的工作效率吗?” “我的确非常看重工作效率,不过,一个员工最重要的品质,是要有责任感,不能给公司带来损失。在你入职之后,有多少公司机密被泄露,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eily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程绍仲重新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 短短时间的沉淀,茶香倒是出来了,只不过因为水质的原因,香味并不纯粹。 eily的普通话再不好,对程绍仲的意思,她还是完全理解了的。 他的意思是在质问她,是否泄露了公司的机密,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商业间谍。 对这个结果,eily是早有准备的,她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快。 短暂的惊诧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挺直脊背,说:“程总,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程绍仲摇了摇头:“没有。” eily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来诈她的,也对,她行事那么小心,怎么可能被轻易抓住把柄。 于是她不再像方才那么紧绷,反而轻松起来:“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会让尽职尽责为公司效力的员工寒心的。” 程绍仲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这些天蒋先生还好吗?” 蒋……先生? eily的表情一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跟蒋先生是旧识,他来安城,确实应该和他叙叙旧。”程绍仲不急不缓地说道,“只不过三天之内见了两次,看来你们的交情比较深厚。” eily的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掌心已经有了汗意。 她跟蒋莫海的确见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晚上,她待在酒店里彻夜未出,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直接赶来公司上班。 第二回就是刚才了,她借着午休时间出去,和他短暂了相处了一会儿。 可每一次她都确定没人发觉才出去的,更何况蒋莫海身边还有保镖,如果有可疑的人跟随,一定会被发现。 如此,程绍仲他怎么会…… eily的眼里已经不光有惊讶,还有了些许的惊恐。 程绍仲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淡而未笑的样子,开始eily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可随着谈话的进行,她越来越发现,这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氤氲着的,是冰冷的狠厉。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再否认也是没用的。 程绍仲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她:“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你和蒋先生情谊深厚,我可以成全你们。” 成全? eily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一定有什么阴谋。 程绍仲猜到了她的想法,终于淡淡笑道:“不要误会,我说的成全,绝对是为了你好。” 第537章 离职 eily走出来的时候,神色很是落寞。 宋成岭看到了不免意外,因为以往eily总是神采奕奕、自信飞扬的,何曾这样失魂落魄过。 但他没有立场过问,只是在心里思虑着,究竟方才在程绍仲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又说了什么话,才让eily如此失常。 就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宋成岭连忙接通,听到:“进来一趟。” 很快,宋成岭来到了程绍仲面前,看后者的样子,倒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可这也不免让人更好奇了。 程绍仲对他说:“eily的工作你来交接一下。” 宋成岭愣了愣:“程总,这是……” “我已经受理了她的辞呈,很快她就会离开易和。”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让宋成岭的心跳加速了许多。 eily要离职?这么突然? 明明方才一起回来的时候没什么征兆啊。 他诧异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应道:“啊……好的。” 程绍仲没有多说别的,仅仅是交待了几句交接工作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就让他出去了。 宋成岭走出去之后,想了想,还是去到了eily的办公室,看到她正伏在桌面上,肩膀有些微微的耸动。 这个时候走过去,肯定免不了一顿针锋相对,但宋成岭只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门。 eily抬起头,果然,她的眼眶红红的,脸颊也有泪痕,姣好的面容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不过一看清楚宋成岭的样子,那副美丽的面孔顿时有些扭曲。 “你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她冷声质问道。 宋成岭走上前去,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我没有这个意思。” eily冷哼一声,没有接。 宋成岭也不在意,将手帕放在桌上,他拉开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eily对他肯定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当然也不愿意真的让他看了笑话,于是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扬起下巴,表现出以往的骄傲模样,与他相对。 “为什么突然要辞职呢?”宋成岭温声问她。 eily咬了一下牙根,冷声说:“当然就是不想干喽,这里有什么好的。” “是啊,你的学历好,能力高,长得还漂亮,只要你愿意,大可以去别的更好的平台。”宋成岭说的很真诚。 eily看着他,想到自己对他向来蛮横,从不客气,可宋成岭却很少跟她计较,就算是真的不高兴了,也只是变了变脸色,不会跟她争辩。 以前她没有什么感觉,觉得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认为自己就是高人一等,宋成岭这种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但现在,真的要走的时候,心中反而有了几丝波动。 于是她鲜有地缓和了些语气,说:“如果你在这里做的不开心,我也可以帮你介绍别的工作,待遇比现在还要好。” 宋成岭笑笑:“真是多谢了,你认识的大人物多,我就是个没背景的小职员,就算是想跳槽,也没有什么途径。” 见他好像真的有要走的意思,eily便又多说了句:“只要我说一句,你想要什么工作就会有。一个易和算什么,要是没有那个人,连程绍仲也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重,就好像在发泄什么怒气似的。 宋成岭由此能肯定,刚才程绍仲肯定是说了什么话,让eily怀恨在心着。 他没有再回应,反而是eily有些急切地继续劝说他:“要想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就不要局限在这种小地方。我看你的能力也不错,真要是有机会,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的。” 宋成岭仍旧有些顾虑:“只不过我现在不能没有工作……” “那等有确切的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宋成岭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 需要交接的工作并不是很多,这段时间以来,就像eily自己所说,她接触到的核心机密很少,能传递出去的大多数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讯息。 这么一想,也许从她刚来到这的时候开始,已经被人有意识地防着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情愈发不好了,也愈发想急切地离开这里。 反正就算她没完全任务,蒋莫海也不会怪她的,她已经尽力了,为了他,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eily离开的时候,宋成岭将她送到了楼下,替她将东西放到了车上。 临走时,eily突然又对他说:“我并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只是……以前我们的立场不同。” 宋成岭一顿,接着笑开道:“我明白。” eily耸了一下肩,看样子是释怀了:“我相信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也希望如此,再见。” 待到eily那辆红色的跑车消失在视野中,宋成岭才全然敛起了笑意,眼中的温度凉薄。 …… eily离职的消息不多久就在公司内传开了,一位董秘毫无征兆地离职,几乎没有半点缓冲的时间,这件事要说不蹊跷,那是不会有人信的。 于是不少人在私下议论着,究竟顶楼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由此闹出了这样的“动荡”。 人事部门作为掌控公司上下人员信息的集中地,更是被寄予解答的“厚望”,但这件事来的太急,等到他们接到通知的时候,eily已经走人了,连离职手续都没来得及处理,只能过阵子通知她来补办。 鉴于信息的不完整性,有人来打听时,他们大多都是搪塞了过去。 一位不起眼的小助理坐在角落里,双手无意识地撕着手上的纸片,直到有人发现了提醒她,她才缓过神来,连忙将碎屑收拾起来。 相熟的同事笑话她难不成是被董秘的离职吓到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小助理咬了咬嘴唇,然后倾过身去,小声地说道:“姐,今天下午坐电梯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事……” 第538章 蹊跷的关注 下班的时候,程绍仲依旧是自己离开了,没让宋成岭随行。 宋成岭留下来把eily负责的工作整理了一下,在新的秘书到任之前,他得先接手这些,不能出现纰漏。 等到整理的差不多了,他才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下楼。 在电梯通向停车场的过程中,有几个人在不同的楼层走了进来,大家见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愣,然后眼神闪躲,接着互相使了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电梯壁和顶棚。 如果只有一个人这么做,那不足为奇,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蹊跷的事,但当所有人都是这种反应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种巧合。 宋成岭当然也没单纯到认为这种“关注”是毫无缘由的,但是大家都躲着他的眼神,好像怕他发问似的,他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电梯到达停车场时,还剩下三四个人。 宋成岭先走了出去,没等走出去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他停下脚步,这阵窸窣声便停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扯了扯唇角,然后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开着车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接通后,对方显得非常惊喜:“居然这么快就接电话了,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嘿嘿。” “不是说好了晚上见面的吗?我还记得。”宋成岭回应的很平常。 穆玄更高兴了:“是啊是啊,我订了一家餐厅,很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都可以,在什么地方,我这就赶过去。” 穆玄说了地址,离得并不远,宋成岭随即挂了电话,驶入了右侧的车道。 十几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了餐厅门口,走了进去。 这是家越南餐厅,装修的很有格调,菜品也很地道。 穆玄已经到了,见宋成岭走过来,他热情地挥了挥手。 落座之后,穆玄没多说别的,把菜单放到了宋成岭面前:“我们先点菜吃,吃完再聊。” 宋成岭扫了一眼,说:“我没有什么研究,你看着点吧。” 穆玄没收回菜单,而是微微倾过身,指着几个菜式对他说:“这个不错,喏,这个也可以,这个你喜欢吗?” 点个菜的功夫,不知道问了多少个问题。 宋成岭被他弄得有些烦,便说:“你看着办吧,不要问我了。” 穆玄的脸上浮起一丝失落,眼睛的光亮也黯淡了不少。 宋成岭一顿,又说:“我没有吃过越南菜,不是很懂。” 穆玄便重新打起了精神,笑的弯了眼睛:“以后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常来吃。” 宋成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在穆玄看来,没拒绝就是默认了,嘿嘿,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了不少呢。 迅速地点完了菜,穆玄还交待服务生,说麻烦尽快上菜,不要让他们等的久了。 原以为是他自己饿了,但他却对宋成岭说:“你肯定饿了吧,工作一天了很辛苦的。” 说起来,宋成岭的早餐只简单对付了两口,午餐没吃,到了现在,似乎也不是很饿。 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吃饭,他大概率是不会想主动找些东西来吃的。 “还好。”他说,“你很早就到了?” “嘿嘿,反正我也没工作,闲着也是闲着。”穆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紧接着又有些顾虑,“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无业游民啊?” 此话一出,宋成岭居然有些想笑。 但穆玄是真的有点担忧,本来他的印象分就不咋地,要啥没啥,连个工作都没有,用社会人的话来说,活脱脱就是混子,换做他是宋成岭,也不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人吧。 宋成岭没能忍住,到底是笑了出来,不同于以往的冷笑和嘲笑,此刻的笑意,竟然蔓延到了他的眼角,让人觉得暖暖的。 穆玄都看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看错了。 “你……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他呆呆地说道。 宋成岭很快收起了笑容,棱角分明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不过跟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相比,此刻的他不再让人望而生畏了,而是让人有种错觉,如果真心靠近的话,也会得到他的回应。 很快服务生就上了菜,几道精致的菜式呈现在眼前,很能激起人的食欲。 穆玄很是期待地看着宋成岭,希望这些菜能合他的胃口,能让他高兴。 宋成岭原本兴致缺缺,可穆玄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他,他要是一点不动,好像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吃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酸辣清脆的口感很能刺激人的味蕾。 “怎么样,还吃得惯吗?要不要喝点水?”穆玄生怕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周到。 宋成岭放下筷子,对穆玄说:“你不用总是这么紧张,也不需要过分顾及我的感受,没有这个必要。” 穆玄有些自嘲地笑笑:“我是不是太招人烦了,走到哪里好像都很多余似的。” “不是,是我一个人待得习惯了,不太适应别人的热情,是我的问题。” 穆玄“哦”了一声,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但他的失落却还是从眼睛里流淌了出来。 宋成岭是不会明白他此时的感受的,这种不被需要的落寞,不被待见的伤感,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印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也尝试过把自己武装起来,把所有的感情都埋进心底,冷漠对人,可那样的他同样让自己唾弃。 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一样和人相处,这对每个人来说再平凡不过的事,于他而言,真的很难很难。 过犹不及,这个尺度,他总是把握不住。 宋成岭见他突然安静下来,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连发丝都变得蔫蔫的。 眼前的人过分敏感,似乎也有些过分不自信。 穆家的小少爷,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第544章 分开一段时间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沈瑟在医院里安心养着身体,沈妈妈一直跟她念叨着,小月子也是月子,必须得好好调养,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估计是怕她再任性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沈瑟全盘应下,也真的就乖乖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谨遵医嘱,也谨记母亲的教诲。 沈妈妈见此倒是略微松了口气,她深怕沈瑟受到打击会一蹶不振,但见后者的精神头还不错,心情也没有太糟糕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因为流产的事过多困扰。 只是这个样子又反而会让人更加担心,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可别憋出什么毛病出来。 吃完早餐,正好医生来查房,沈妈妈便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医生说各项身体指标正在渐趋平稳,再观察几天,如果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医生走后,沈瑟问沈妈妈,怎么这么急着出院了,以前不是想尽办法让她待在这嘛。 沈妈妈叹了口气,说:“谁愿意在医院这种地方久待啊,等你好些了,回家妈好好给你补养身体。” 回家自己熬些汤汤水水的,总比医院里的饭可口营养些。 沈瑟靠在床头,看着母亲近来因疲惫而憔悴的面容,心头有些酸酸的。 但她不想流露出太多伤感,否则沈妈妈又得多想了。 “好啊,我也想赶紧回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跟婶子们拉拉呱,感觉比在这有意思多了。”沈瑟舒了口气说。 沈妈妈一听有些意外:“你想回老家?” “是啊。”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因为想家了嘛。” 沈妈妈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坐下。 “瑟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能发生什么事儿啊,就是很单纯地想回老家看看,你不想回去吗?” 沈妈妈拉起沈瑟的手,相比较女儿的轻松,她的表情很是凝重。 “这几天他一直没过来,我就觉得奇怪,但怕你心情不好,就没问。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他是不是……” 终于,这个问题还是摆在了眼前。 沈瑟并不是故意逃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主动提起,既然被问到了,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于是便说道:“前几天他来的时候,我们商量好了,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 “什么……”沈妈妈睁大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妈,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总有些隔阂,还不如分开冷静地想想。” 沈妈妈握得她的手更紧了:“瑟瑟,你是不是还在怪他,这件事他也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的。”沈瑟垂下了头,长长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暗色,“没有谁对谁错,发生这种事,他和我一样难过,我都知道的。” 沈妈妈张了张口,却有些欲言又止,沈瑟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再怎么劝。 怪不得上次程绍仲离开的时候神情很是黯然,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失去孩子而伤心,全然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还有这种曲折。 这段时间程绍仲没再出现,她也只以为他工作忙,或许还有点逃避伤痛的可能性,但她都能理解,也愿意给他时间适应和接受。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是走到了这一步。 沈妈妈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也不知道是该劝阻还是安慰,于是只心疼又纠结地看着沈瑟。 沈瑟反握住母亲的手,轻拍了一下:“妈,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不用说了,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沈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很遗憾,也很难受,但是只要你想清楚了,妈肯定是支持你的。” 沈瑟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说什么谢。”沈妈妈又叹了口气,“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回老家,有什么事都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嗯,就这样吧。”沈瑟抬眸,清亮的眼中有了点点的泪意。 晚些时候,沈瑟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这些天日子过得很是清静,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手机没电了,而她懒得充电和开机,所以过上了没有电子设备干扰的“原始生活”。 再看到亮起的屏幕,还有接连的震动声提示的各类消息,她甚至觉得有些恍然的感觉。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许多未接来电。 沈瑟翻看了一下,打来最多的是何清,微信上面也不晓得给她发了多少条信息。 来不及看别的,她赶紧给何清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不出意外,肯定会受到一番狂轰乱炸的“洗礼”。 果不其然,一听到她的声音,何清那标志性的亮嗓就响了起来:“你这两天干啥去了?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是不是搞什么大事呢?” 沈瑟调整了一下姿势,躺的更舒服了些,等到何清念叨完了,她才悠悠道:“我看搞事情的人是你吧,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 何清把婚礼推迟的消息说了说,语气自然很是遗憾:“请柬都做好了,结果突然改期,弄得我也有些措手不及的。” “这也没办法,不过正好给你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做最美丽的新娘。” “这倒是,”何清很快就释然了,“急急忙忙地操办起来的婚礼我也觉得不满意。” 沈瑟无声笑了笑,知道没什么事,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何清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之前我联系不到你,就给程总打了个电话,他没跟你说吗?” 沈瑟顿了顿,放低了声音答:“没有,他可能太忙了,就忘记了。” “哦哦,我还跟他说让你们一起来参加我的婚礼呢,可是程总还是那么高冷,没给我正面的答复。以咱们这关系,我应该能请得动你们吧。”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没有立刻应声。 何清免不得哀怨起来:“不是吧,你也要泼我冷水啊,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好一会儿,沈瑟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清清,其实……” 第545章 他能否做到坦白 关于自己和程绍仲的事,沈瑟没有想瞒着何清。 就算是一开始不知道怎么说,经过几天的冷静之后,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比起她的风轻云淡,何清则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甚至于等沈瑟静下了声音,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 “啊……这……”何清挠了挠头发,苦恼着要怎么安慰。 沈瑟明白她的心情,浅浅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暂时分开不是什么坏事。” 何清却还是无法立刻接受:“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你们走到现在多不容易啊,就这么放弃了,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瑟说:“有的时候太过执着反而会让自己生出太多的烦恼,就像你说的,因为可惜,所以总是会压下一些矛盾,觉得那都不重要,相守在一起才是最珍贵的。不过时间久了,等到那些问题积聚的多了,有些事还是逃不过的。” 何清依旧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究竟会有什么问题,能严重到必须要分开的地步。 别的不知道,她现在很确定,程绍仲是真的很爱很爱沈瑟,几乎是把她放在心尖上了,他那样一个男人,只要认定了某一个人,说不定就是一辈子的,反倒是沈瑟,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 何清蹙起了眉头,她知道自己不该对沈瑟有太多要求和质疑的,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外人指手画脚的算什么啊。 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亲爱的,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事啊?或者……别的人?” 她说的很隐晦,沈瑟一开始还没听懂,也没往那个方面去想,于是问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何清一时找不到委婉的形容词出来,跺了跺脚,干脆就直白地说了,“你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沈瑟:“……” 何清:“……”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空气中涌动了堪称尴尬的气息。 何清的心里也愈发忐忑,怎么,难道她猜对了?! 还没等她再多问什么,沈瑟便平静的告诉她:“你想多了。” “哦哦,哈哈,幸好幸好。”何清抚了抚胸口,“有这么一个极品在身边,用脑子想想你也不会喜欢别人的,看我,净胡说八道了。” 说完她又笑了两声,好似在缓解尴尬似的。 沈瑟没有跟她一起笑,顿了顿,她才接着说:“清清,我跟他之间的事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过阵子我会暂时离开安城,等有机会了,我再跟你好好谈谈。” “嗯嗯,我明白,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何清也不想过多追问给她压力,“那我的婚礼你还来吗?” “当然了,这是我们的约定。” 何清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失落了起来,还有些懊悔。 说是约定,她还约好了来参加沈瑟跟程绍仲的婚礼呢,结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她心里都这么难受,可想而知沈瑟有多难过,她实在不应该质疑沈瑟跟程绍仲之间的感情。 沈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了,便转而问道:“侯检最近还好吧?” “他啊,最近特别忙,这次出去进修也特别突然,不然也不至于推迟婚礼。” “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忙一点也正常,这就需要你多多理解,多多包容了。” “唉,我知道,但是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抱怨,那么拼干嘛啊,过好自己的生活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有的时候看他为了一个案子熬几个通宵,我真的特别不理解。” “侯检是个对法律和正义抱有理想的人,他这么做,我相信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为了延续最初的追求,他是法律人的模范。” 当初沈瑟跟侯易铭简单聊过这些,原本她以为侯易铭就是个一板一眼的检察官,因为身份的原因还觉得特别有距离感,可是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却能看到对方眼中迸发的光亮,充满着纯粹的少年气息。 别说是在社会浸淫多年的成年人了,就是尚在学校的学生们,好像也很少能用这样的的神情谈着理想,谈着信念,谈着那虚无缥缈的正义。 可侯易铭就是这样的人,沈瑟在面对他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反思自己,有没有磨灭掉初心。 何清闻言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许久才低缓地说道:“是吧,我没想过这些,他也没有跟我说起过。” 沈瑟没有细想她的话,反倒是想到了自己。 恋人之间若有所保留,就会在彼此之间积累矛盾,形成隔膜,她跟程绍仲是如此,便不想让何清也步上这样的后尘。 所以她对何清说:“清清,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要觉得隐瞒起来是为了他好,学会坦白,才是真正爱一个人的表现。” 何清的声音愈发低了些:“我可以做到坦白,但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做到。” 沈瑟愣了一下。 随即何清也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修正道:“我又在胡说八道了。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呢,先挂了!” 还没等沈瑟说什么,电话已经断了线。 沈瑟握着手机,想到方才何清的表现,又陷入了短暂的怔愣。 还是一通来电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出神。 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南城。 本来她不打算接的,可是对方显然很执着,之前的未接来电好像也有几个相似的号码。 手机又震动了好一会儿,沈瑟才最终接通了。 比起她的低沉心情,对方显得活力十足,声音也相当有底气:“嗨,沈律师,我是孟汇。” 孟汇? 沈瑟很是奇怪,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就算是在远程所的几年,彼此都没有私下联系过吧。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沈瑟问道。 孟汇嘿嘿笑了两声,省去了没用的寒暄,选择了直接开门见山:“其实是有个案子,我想跟你通通气。” 第546章 先保护好自己 很快,沈瑟从一开始的一头雾水,变成了心逐渐下沉,再到木然的沉默。 孟汇没有透露关键的讯息,只是告诉沈瑟,他作为顾绍季的二审律师,正在准备相关资料,所以想来跟她了解一下情况。 说完之后,他停下了话音,等着沈瑟的回应。 沈瑟很长时间内没有说话,害的孟汇以为电话断了,可一瞧手机,显示仍在通话中,他便不确定地问了声:“沈律师?” “嗯,我在听。”沈瑟低声道,“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面再聊?”孟汇在安城待的时间差不多了,该返程了,在走之前,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见见沈瑟,多了解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沈瑟拒绝了:“我不是很方便,不好意思。” 孟汇当然不会觉得她是真的有什么不方便,而是认为她是故意不想见他。 以为她是有什么顾虑,孟汇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就算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师母也帮我一把吧!” 沈瑟道:“抱歉。” 见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孟汇自觉没戏了,于是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语气却没有半点恼怒,还是笑哈哈的:“没事没事,是我强人所难了。那我就不打扰沈律师了,您忙吧。” 就在他要挂断的时候,沈瑟却又突然喊住了他:“孟律师。” “哎,您说。” “关于顾绍季的案子……我确实无能为力。但对他这个人,我想,我有些事需要告诉你。” 孟汇敛起了笑容。 几分钟之后,他的语气都变得凝重起来:“我知道了。” 沈瑟的声音也很低:“你是他的辩护律师,当然要以他的权益为先。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可以先保护好自己。” “谢谢,我会谨记的。”孟汇的声音愈发郑重了。 沈瑟已经没有别的可说的,便想结束这次通话,孟汇也知道不该继续打扰人家,不过许是被方才的那句话给触动了,想了想,他还是多说了句:“沈律师,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以前我对你可能有些误解,实在是抱歉。” 这让沈瑟有些意外,他跟她道什么歉?有这个必要吗? 孟汇又叹了口气,随即释然了似的:“不过你应该也不需要我的道歉,哈哈,等你有时间的话,一定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地请你吃顿饭。” “好。” 挂了电话,沈瑟将手机放到了一边,方才接连两次通话让她觉得有些疲惫,不得不躺在床上暂且休息片刻。 她的脑海有些乱乱的,有太多的思绪萦绕在心头,让她一时理顺不清楚。 沈妈妈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沈瑟一开始还没意识到,直到护士走进来说,需要家属去一趟主治医师室,沈瑟才有些急了,她到底去哪了? 左等右等,沈瑟还是给沈妈妈打了一通电话,等了许久,电话才通了。 “喂,瑟瑟。”沈妈妈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点鼻音似的。 沈瑟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心一沉,问道:“妈,你在哪啊?” “我在……医院。” “在开水间吗?护士说没看到你。” “不是……我这就回去,马上。” “哎……” 沈瑟还没来得及多说,沈妈妈就挂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沈妈妈才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沈瑟本来有很多话想问她,可看到她有些红了的眼眶,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妈妈有些刻意地躲着她的视线,好像怕她看出自己的反常似的。 沈瑟没有多问,只是将护士的话传达给她,沈妈妈应了声,很快又出去了,应该是去找主治医师谈话了。 沈瑟本来已经觉得十分疲惫,但因为这件事,她又打起了精神,打算等沈妈妈回来跟她好好聊一聊。 这段时间不光她觉得难受,沈妈妈心里肯定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她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母亲的感受,这样实在是不应该。 除此之外,她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自怨自艾了,不过是经历了一点困难,就觉得世界都昏暗了,浑浑噩噩地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这么脆弱,如此不堪挫折,日后要怎么办。 看着窗外,她想到了许久之前的自己,那时候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哪怕日子再难,工作再辛苦,她都没有这种内心都被掏空的感觉。 也许是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了,总有人替她挡风遮雨,让她都忘记了靠自己面对一切的感觉。 不该这样的,她的人生,不该这么继续的。 不多久,沈妈妈就回来了。 她显然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再看向沈瑟时,已经没有了强忍的痛苦和泪意,甚至眼神都变得晶亮起来:“瑟瑟,刚才医生说,如果再观察两天没有大碍,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沈瑟闻言也很高兴,她拉过母亲的手,使劲攥了攥:“太好了,我早就想回去了。” “是啊,太好了,太好了。”沈妈妈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可念着念着,眼眶竟又泛红了。 沈瑟坐起身,伸出双臂,抱住了母亲,靠在了她的肩头,就像小时候一样,自己受了委屈,总喜欢往母亲的怀里钻。 当然现在也有不同,她在得到母亲给予的安全感的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给母亲一点宽慰。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沈妈妈赶紧抹了一下眼睛,说:“我哪有什么心事,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求了。” “那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听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这个问题竟把沈妈妈给难倒了,她沉默着,很久都没有回答。 沈瑟便稍稍退开,看到的就是母亲红透了的眼眶。 “我……”沈妈妈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刚才的确是在医院,只不过,是另一家……” 第547章 在他身边每分每秒都是快乐的 原来方才沈妈妈是去看了费洛德。 费洛德如今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受的那一下重击正好伤在了颈椎的位置,影响到了脊柱神经,加上他年岁不小了,比一般人更难承受这样的重伤,因而至今还在重度昏迷中。 沈妈妈只想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他一个人挺可怜的,无儿无女,没人在身边守着。”沈妈妈的声音有些哑然。 沈瑟更是说不出什么话,一想到费洛德,她的心里也难受不已。 “我明白的。”她重新抱住了沈妈妈,“等我好些了,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沈妈妈抚了抚沈瑟的后背,默默流着泪,只要有女儿在身边,她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许是定下了出院的日子,沈瑟和沈妈妈都觉得心里的压力瞬间小了许多,就连身体也跟着松了下来似的。 沈妈妈开始收拾东西,又跟老家的叔叔联系好了,说到时候让他们开车过来接人。 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还有一件事,需要特别交代一下。 沈瑟给张启南打了一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休息了这么长时间,还有有关离职的事宜,都得跟律所老大沟通一下。 费洛德如今这般状况,剩下管事的人当然就是张启南了。 张启南接到沈瑟的电话后还有些意外,随即便用惯常的恬淡语气说道:“谁还没有困难的时候呢,不用担心,一切都好说。” 沈瑟道了声谢,然后说明了本意,她因为身体原因,恐怕没办法继续胜任律所的工作,想要离职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张启南闻言却是有些遗憾:“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就这么离开了,真是律所的一大损失。” 沈瑟说明了自己的困难,也算是间接表示,这件事恐怕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张启南只好答应下来,说离职手续可以从简,尽快休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他又突然叹了口气:“当初你是费律师亲自招收进来的,如今你要走了,他也没办法来亲自送送,真是可惜啊。” 说到费洛德,沈瑟的心情也低落下来。 “不过这种意外也无法预料,天有不测风云嘛,我相信费律师一定会渡过难关,他可是闲不住的人,而且宝刀未老,以后还有的忙活呢。” 沈瑟闻言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咽回到了嘴边。 费律师要离开律所的事,难道还没有告诉张启南吗? 她拿不准,也就没提。 张启南又接着说:“前阵子费律师去了一趟厦城,你应该知道吧。” 沈瑟答:“知道。” “我都说了不要让他亲自去跑了,他还不听,非得亲力亲为。这不他出事了,手边的事情都得找人交接好。关于这件事,你了解多少啊?” 沈瑟想了想,说:“费律师只说去了厦城几天,没说具体去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哦哦,这样啊。那就没关系了,你好好在家休养身体吧,有机会的话,我还希望你能回来,德诚很需要你这样的优秀律师。” 说了一番客套话,这通电话也终于结束了。 但沈瑟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堵得慌,好像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不过她没有多想,在如今的情形下,她已经没有心力去过多联想别的。 又过了两天,出院的通知总算是下来了。 沈瑟和沈妈妈都很高兴,东西也早早地备好了,就等着叔叔们从老家赶过来,就可以坐车回家了。 沈妈妈去窗口办理各种手续,沈瑟就留在病房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翠绿的枝叶。 盛夏已至,风光正好,到处都是一副勃勃的景象。 这几个月的时间,真就像是描绘了一副巨幅画卷似的。 从冬到春,再到夏,每一天都如此多彩。 想一想,也不算虚度了光阴吧。 沈瑟的嘴边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同时心里还有浅浅的遗憾。 其实那一天,她应该告诉他,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是快乐的。 那样的快乐,好像也只能从他那里感受到。 正出着神,沈瑟恍然听到背后的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她以为是沈妈妈回来了,便转过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人。 宋成岭。 “宋助理,你怎么会来这里?”沈瑟有些意外地问道。 宋成岭恭敬地欠了欠身,说:“听说您今天要出院,我来送您回家。” 沈瑟愣了愣,一方面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另一方面,她也在想,宋成岭的所作所为,应该都是出于某一个人的指示吧。 沈瑟的脸色微微凝起,宋成岭便猜到了她的顾虑,笑了笑,说:“这段时间您对我很照顾,就算是报答,也请让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我家里人很快就到了,不必麻烦你了。”沈瑟缓缓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我一切都好,放心吧。” 最后的这句话,宋成岭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对他说的,所以也就没有贸然应下来。 但他没有离开,沈瑟的拒绝没有让他气馁,他也不能退缩。 正巧沈妈妈办完所有的手续回来了,看到宋成岭,她也有些惊讶。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先前一直跑前跑后地忙着,还不怕麻烦地来回接送她,沈妈妈很承别人的情,因而这个时候对宋成岭的态度也很和善。 宋成岭对她更是热情尊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还要再多说一句:“阿姨要是看得起我,就让我送你们回去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哪是他过意不去,分明是让沈妈妈过意不去好不好。 沈妈妈有些犹豫,说起来她是绝对不想麻烦别人的,可是宋成岭这么说了,她若是拒绝,真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沈瑟看着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后,只好由自己继续来做这个坏人了。 第548章 追来的访客 沈瑟敛下神情,虽说还是客气的,但语气已经有些冷然。 宋成岭被接二连三地拒绝,别说自尊心了,就是自信心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沈妈妈有些看不过去,便说要去给他倒杯茶,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再说,这让宋成岭更难为情了,于是没再多说别的,欠了欠身就告辞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妈妈默默叹了口气,两个人分开了,自然是要和对方身边的人都撇清关系的。 沈瑟扶住母亲的肩膀,笑了笑:“妈,我们收拾一下就走吧。” 沈妈妈看向她,过了会儿,也释然地笑了。 宋成岭走出病房之后并没有离开,一方面他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另一方面,他带着“任务”来的,要是无功而返,要怎么跟大老板交待呢? 在医院的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沈瑟沈妈妈和两个亲戚一块走了出来。 他们坐上了一辆灰色的轿车,很快,车子便发动驶离了。 从安城到德城,大约有六七个小时的车程。 中午出发,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才回到了家。 下车的时候谁都是腰酸背痛,沈妈妈一直腰背不好,这个时候愈发难受不已。 送走了亲戚,她和沈瑟一起进了家门,来不及休息,她就开始收拾打扫。 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家里需要好好清扫一下卫生,待会儿还得做饭,在服务区吃的并不好,她亲自做的才放心。 沈瑟坐在床上,想起身,还没等动手帮忙,就被沈妈妈勒令坐了回去。 沈妈妈皱了皱眉头,对她说:“什么都别动,好好待着。” 沈瑟只好乖乖的不动,可她也心疼母亲,于是说:“今晚先凑合着睡吧,等明天再打扫不行吗?” “没事,很快就好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我不饿,你别忙活了,简单吃点就行了。” “嗯,你累不累啊,先睡一会儿吧,做好了饭我喊你起来。” 沈瑟的话都被一一挡了回来,一开始她还觉得无奈,后来也就明白了,沈妈妈的脾气看着温和,实际上主意比谁都定,她似乎只有听话的份了。 一路颠簸,沈瑟也的确有些累了,靠在床头没一会儿就有些迷迷糊糊的。 朦胧之间,她像是听到了有人在敲外面的大门的声音。 在乡村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动静显然有些刺耳。 沈瑟瞬间清醒了,然后就听到沈妈妈打开屋门走出去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再进门。 难道不是街坊邻居来串门的吗? 沈瑟有些奇怪,便起身走到窗前,想看看外面的光景。 沈妈妈和一个人站在门口,因为光线不太好,所以沈瑟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只能隐约听见两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以沈妈妈的性子,要真是邻居,肯定会热情地请进门来招呼,哪会让人站在门口说话。 沈瑟愈发觉得奇怪,便找了件外套披在肩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沈妈妈正苦恼不已,话怎么也说不通,人也打发不走,她真是要没招了。 宋成岭则是笔直地站在那,一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动如山的样子,脸上还挂着笑意,实话说,真有点欠揍的意味。 沈瑟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最先瞧见她的是宋成岭,他笑开了嘴,说道:“冒昧打扰了。”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要是觉得冒昧,哪凉快哪呆着去就行了,干嘛非得跑几百公里的路来招人嫌。 沈妈妈转过身,看到沈瑟,立马担心道:“你出来干什么,受凉怎么办,赶快进屋!” “妈,”沈瑟淡淡道,“让他进来说话吧,别在门口了。” 沈妈妈一开始为难不已,就是怕沈瑟心里不舒坦,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于是也就侧开了身体。 宋成岭高兴地应了声,却没立刻进门,而是去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 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式各样的东西,他左右手都提满了还不算完,居然又折返了两趟才都搬进了屋。 沈妈妈看到这架势都惊呆了,拦也拦不住,只能愣愣地看着客厅的地上班满了花花绿绿的盒子。 等到“大功告成”后,宋成岭才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嘿嘿笑道:“要是还缺什么,您再跟我说,我找到了送过来。” 这话说的,就像是他住在隔壁的村儿,家里还是批发百货的商铺似的。 沈妈妈说:“我们家什么也不缺,这些你也拿回去吧。” 宋成岭连连后退了两步:“您可饶了我吧,我好不容易才送过来,要是再拿走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虽然说的夸张,但话里还是有几分真切的。 毕竟他受何人所托而来,几个人都很清楚。 这下子沈妈妈没什么话可说了,只看向沈瑟,不管怎么样,最终要表态的人还是她。 沈瑟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大多都是补养身体的,还有些她爱吃的小吃和糕点,当初他不让她吃太多甜的辣的,如今倒是都准备的齐全了。 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沈瑟说:“既然千里迢迢的送来了,那就留下吧。不过有句话请你转达给他,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了,不然会给我们造成很多困扰。” 宋成岭顿了顿,才点点头,答:“是,我会的。” 沈妈妈见沈瑟松了口,也不再费劲推拒了。 来者是客,更别说还是追了这么远来的,不管怎么样,留人家吃顿饭总是应该的。 宋成岭哪肯麻烦这老人家,一个劲儿地说不必,到最后一锤定音的,倒还是沈瑟。 于是宋成岭便在这里吃了一餐,沈妈妈去邻居家要了些现成的菜,不消多久就做出了两三道家常菜,她怕宋成岭吃不惯,还有些担忧,可见后者狼吞虎咽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好笑。 宋成岭的确是饿了,可除了饥饿之外,让他如此“不见外”的,是这般温馨的气氛。 打从他有记忆开始,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和和睦睦吃顿饭的场景就是不存在的,不论此刻的所有因何而来,他都鬼使神差似的留了下来。 沈妈妈热情地招待着他,沈瑟虽然不怎么热络,神情却也是淡然的。 宋成岭吃了两碗饭,在沈妈妈还要去添时,他明明已经饱了,却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打破这样和谐氛围的,是一通来电。 单弦的铃声像是警告和催促似的,让宋成岭的动作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第549章 夜空很美 宋成岭犹豫了一会儿,沈妈妈和沈瑟都投过目光来,大概是不晓得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成岭于是尴尬地轻咳了声,起身走到一边,摁下了接听键。 对方说了些什么,他便低低地应了两声:“是,是,已经送到了。” 沈瑟已经饱了,可仍旧没放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碗里的饭粒。 沈妈妈的注意力则是在宋成岭那边,一听到后者回应的话,她大概就能猜出来,来电的人是谁。 她又看了一眼沈瑟,然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宋成岭就走了过来,没坐下继续吃饭,而是告歉道:“我还有些急事,得赶回去了,谢谢您的招待。” 沈妈妈连忙起身,想给他收拾一些东西带走。 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 宋成岭说什么也不要,甚至是逃也似的到了门口。 不过很快,他听到一声:“宋助理,稍等一下,有些话我想跟你谈谈。” 宋成岭于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因为外面有些凉意,沈妈妈不让沈瑟出门,所以两人便来到了沈瑟的房间内。 房门一关,沈妈妈在外面忙着收拾,屋内则是安静的很,很适合长谈。 宋成岭说实话略微有点局促,对程绍仲和沈瑟如今的状态,他不是很清楚,但已经能猜到些大概。 在这样的情形下,作为程绍仲的“心腹”,在沈瑟面前如何表现,如何自处,那真是一门不简单的学问了,来的路上他也曾苦恼不已。 此刻真正独自面对沈瑟,他发现这种紧张的心态有增无减,光是这样被对方淡淡地打量着,他都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 好在沈瑟没想着继续耗着他,而是很快开口道:“我跟他之间的情况,相信你也了解到一些了。” 一说不要紧,一说就是个大坑啊。 宋成岭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装傻充愣似的,怔怔地坐着。 沈瑟也明白他的处境,所以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说:“你作为他的下属,当然是要听他的指示做事,但我对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态度,所以夹在我们之间,你会觉得很为难。” “我……”宋成岭莫名觉得有点窝心,此刻除了沈瑟之外,恐怕没人会替他想这么多吧。 沈瑟看着他,露出浅浅的笑意:“你回去之后直接告诉他,不要再让你做这些了,有什么事他可以直接联系我,不需要麻烦别人。” 宋成岭拿不准沈瑟的真正意思,也不好痛快地表态,想了想,他谨慎地说道:“程总的心意,恐怕不是我能够影响的。” “我知道,我也会这么告诉他的。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再把别人牵扯进来。” 宋成岭见沈瑟的目光凝然,又有种难言的决绝,算是真切地明白她的态度了。 可是他却不明白,明明程绍仲那么爱她,她也未必真正放下了这段感情,何以到现在这么不留情面的决绝呢? 不过这些疑问他没办法问出口,因为他根本没有立场过问。 沈瑟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问他:“你有什么话想说呢?” 宋成岭犹豫了片刻,在沈瑟目光的鼓舞下,他终究还是说道:“那您以后,跟程总……” 沈瑟淡淡笑了笑:“只要还有以后,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宋成岭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这句话。 直到他上了高速路口,在黑夜中驶向了安城的道路,某一个瞬间,好像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奥义。 …… 沈妈妈终于将卫生都收拾好了,看着整洁一新的家,她虽然有些累,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宋成岭走后,沈瑟便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的位置。 沈妈妈轻手轻脚地过来,打开门,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安安静静的,以为沈瑟已经睡去了,便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个时候,沈瑟从枕头下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黑暗中的亮光很是刺眼,但沈瑟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翻出了一个号码。 没过多纠结,她便摁下了通话键。 对方也没有让她等候太久,很快,那边传来回音。 “是我。” 沈瑟轻声道:“我已经到家了,吃过了晚饭,也见到了宋助理。” “嗯。”程绍仲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了窗边的位置。 满目繁华,亦是满目萧索。 不知道此刻在沈瑟的眼中,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沈瑟接着说道:“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了。” 程绍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说:“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 “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管以后你想做什么,健康都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 话似乎越说越平淡,也越说越偏题了。 沈瑟顿了顿,不得不重申方才的要求:“这段时间我想安静地休养,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好吗?” 程绍仲闻言沉默下来,明明不是个多么困难的问题,他竟似是思考良久一样。 而直到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没能让人满意。 “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可对你不管不问,我做不到。” 这下子两个人就陷入了僵局。 如果没有人做出让步,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圆满解决的办法。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不晓得该怎么继续说。 或许她的态度应该更强硬一些,否则他会认为自己是在赌气或是使性子吧,不会觉得她是在认真地提出这个要求。 然而她没想到,他接着说:“如果这样让你觉得不自在,我会换一种方式,但是别拒绝我的关心,我也会受不了。” 沈瑟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亮光太刺眼了,眼睛都有些涩痛。 良久,她微哑着声音答:“好,就这样吧。” “今晚的月亮是圆的,夜空很美。”程绍仲突然又说。 以往他是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对夜空做什么评价,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瑟闻言坐起身,拉开窗帘,微微仰起头,也看向了漫无边际的夜空。 疏星残月,好像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圆满。 不过她还是应道:“是啊,很美。” 程绍仲的眼眸幽深,过了会儿,他低低地笑了。 第551章 新来的同事 蒋莫海来到安城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了,因为他行事低调,也告知下面的人不要声张,所以知晓他的行踪的人并不多。 不过来什么地方拜什么山头,别的人尚且不提,这商会的会长,他还是决定邀约见一见。 杨怀瑾接到电话还是有些意外的,他听说过这位蒋先生的事迹,也很清楚后者如今的身家地位,这样一个人主动相邀,还真是难得。 原本杨怀瑾近来身体并不算太好,已经减少了各项会见应酬,但是这次他没有回绝,而是欣然答应下来。 约定好相见的地点之后,杨怀瑾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笑道:“最近很忙吗?” “还好,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哈哈,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是这样,今晚我要去见一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块去看看。” 对方顿了顿,而后应道:“好的。” 杨怀瑾挑了挑眉头:“你不问问要去见谁?” “您已经开口了,我想就不需要问太多了。” 杨怀瑾笑意更深了:“那好,我们晚上再见吧。” 挂了电话,程绍仲继续低头处理公事,不多久宋成岭敲门进来,说高层会议时间到了。 程绍仲于是起身去到会议室,路上,宋成岭跟随在后面,有件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程总,关于沈小姐……”他想转达一下沈瑟说过的那些话,可是还没等他说下去,就已然听到了回音。 “我知道了,以后不要再提了。”程绍仲的语气很淡然,侧脸望过去也显得有些冷峻。 宋成岭心中一凛,而后恭声应道:“是。” 会议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了,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去吃饭了,程绍仲却没有要用餐的意思,而是径直回到了办公室,看样子要继续办公模式。 就连宋成岭这种习惯了加班的人都免不得在想,这样一刻不停地运转着真的不累吗?就算是超人,也总得有补充能量的时候吧,看着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怎么会有人坚持这么长时间,而且看上去还没什么异常。 他严重怀疑,大boss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也许……失恋的人,总得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吧,像个工作狂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也是种减轻心理压力的方式。 这些他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一触上大boss冷淡的目光,他就什么也不敢编排了,找着个机会,也去了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几个相熟的人会坐在一起闲聊,女士们热衷家长里短和明星八卦,男士们则喜欢聊运动赛事,碰上男女混桌时,出于“平衡”的观念,自然要找些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来开展。 宋成岭去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所以他就跟几个人事部门的人坐在一处。 他跟这些人都不是很熟,但明显能感觉到别人对他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宋助理。”“宋助理。” 几个人陆续跟他打了招呼,他也点头示意了一下,放下餐盘,正常地吃起了饭。 同桌的人心照不宣地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有个人轻咳了一声,像是临时转换了一个话题。 “我们公司很快要来一个很帅气的小男孩,你们听说了吗?” “哟,什么叫小男孩啊,都出来工作了,还能多小啊。” 周围响起了几声笑。 说话的人于是极力解释道:“人家还不到二十二岁,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二十二啊……”这下子大家纷纷感叹起来,“现在的小孩真的不得了,这么年轻就大学毕业了,比起来我们是真的老了啊。” “可不就是,而且他来面试的时候我看到了,长得那个帅哦,以前绝对是校草级别的!”一个年轻的女孩说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冒星星眼。 如此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他们迫切地想看看,这位年纪又小,颜值又高的新同事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下周一就来报到了,到时候女士们都请矜持一点,不要把人家吓坏了!” “哈哈哈!” …… 宋成岭就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没有融入讨论的意思,神情也没有什么波动,就好像根本不关心似的。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在其他人还没离座的时候,他就已经端着餐盘起身离开了。 在他走远之后,方才还嘻嘻哈哈的那些人齐齐地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背影上,又露出了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出来。 宋成岭离开餐厅之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去溜达溜达消食,而是打算直接回办公室,上午的会议纪要还需要整理。 刚乘上电梯,他的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号码,他等了一会儿才接通。 “嗨,现在有时间吗?”对方的语气很轻快,看样子心情不错。 宋成岭温声道:“eily,最近过得还好吗?” “当然,我现在每天都非常开心。”eily的精神状态的确跟先前不太一样了,看样子在易和的这段时间着实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顶楼到了,宋成岭走下电梯,边走边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eily没有明言,似乎认定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宋成岭稍微顿住了脚步,然后又继续向前走:“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我说过了,这种小事对我来说很简单,只要你下定了决心,我就能替你介绍一份比现在更好的工作。” 宋成岭似乎是有些为难:“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放弃现在的职位,我还是要承受不小的损失的,不知道你所说的新工作能填补这部分吗?” eily笑出了声,似乎觉得他的顾虑十分多余:“年薪翻倍,够了吗?” “这……好像不是个小数目……” “以卓峰集团的实力,别说一个你,就算再来更多的人,他们也养得起。” 第552章 不足与谋 听到卓峰集团这几个字,宋成岭的顾虑似乎一扫而空,眉头变得舒展起来,就连语气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真的吗?” eily以为他已经动心了,愈发地志得意满:“那当然,只要我说一句话,想要什么职位,你可以随便开口。” 这就有些大包大揽的自负了,许是觉得他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 宋成岭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对这样的许诺,他显然也是感激的成分更多。 “谢谢你eily,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帮我。” “别这么客气了,好歹我们共事那么久,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宋成岭又告了声谢。 eily又说:“你这两天有时间吗?在入职之前,卓峰的人想见见你,就算是个简短的面试吧。” “好的,我随时可以。” “嗯,那定下时间之后我再联系你。” 宋成岭走到办公桌前时,电话正好断线了,他将手机扔在了桌上,然后抬手松了松领带。 他坐了下来,双手撑在下巴上,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多久,桌面上的手机又响了。 他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显然并不想让人打扰。 深深吐了口气,他蹙紧眉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的眉目愈发的冷凝,他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讥笑。 十几秒钟后,手机恢复了平静,宋成岭也倒扣下屏幕,表情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程绍仲通过内线找宋成岭进去,跟他交待了一下相关事务。 宋成岭认真做好记录后,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程总今天要准时下班吗?” “嗯。” 这还真是稀奇事,原以为大boss要将“工作狂”的作风进行到底呢。 但早点回去休息一下也是好事,省的连旁边的人都提心吊胆的,不晓得这根紧绷的弦什么时候会断掉。 宋成岭准备离开时,程绍仲突然叫住了他,像是随口提起道:“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宋成岭闻言一怔,反问道:“程总指的是?” 程绍仲的反应很淡,就好像真的只是随便说出的一句。 宋成岭敛了敛神,答:“没有,一切都正常。” “那就好。”程绍仲没再多言,好似宋成岭的回答并不重要似的。 程绍仲走后,整个顶层办公区就只剩下宋成岭一个人。 他要偷懒很简单,直接走人就可以,当然,留下继续埋头工作,也没人会发现夸他一句勤勉。 不过他没有早早地离开,哪怕老板不在,他也按部就班地做完了手头的事情。 一抬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钟。 又是这个尴尬的时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什么消遣时间,找个地方喝酒倒是个选择,只是明天一早还要忍受宿醉的痛苦,真是有够伤脑筋的。 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决定回家,虽然那个地方也不能称为家。 装着声控灯的楼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和昏暗,宋成岭一走出电梯,原本黑暗的环境中霎时迸射出光亮。 在光亮的尽头,他看到了一双比这灯光还要明亮的眼睛。 “你回来啦。”那双眼睛的主人带着明烂的笑意,“我可等你很久了。” …… 杨怀瑾定的地方是一间茶社,他不喜欢外面那些声色场所,对灯红酒绿的光景也不感冒,在幽静的茶室里喝喝茶聊聊天,倒是比较符合他的心意。 程绍仲早早地到了,见到杨怀瑾,自然是先寒暄了一番。 杨怀瑾见到他也很亲切,问道:“这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就没跟你多联系,一切还好吧。” 程绍仲点点头:“多谢您的挂念,一切都好。” “等过阵子你有时间了,带着未婚妻一块来家里吃顿饭,都是些家常菜。” 程绍仲闻言顿了顿,没有解释什么,只应道:“好的,会的。” 时间还早,杨怀瑾故意告知蒋莫海晚些时候来,就是为了跟程绍仲单独聊一聊。 说完了家常,就该聊些正事了。 杨怀瑾亲自替程绍仲添了一杯茶,笑道:“你跟这位蒋先生,听说交情不错。” 程绍仲双手扶住茶杯,也笑:“跟这种人不能论交情。” “哦?”杨怀瑾似乎不太明白。 “人情世故为次,身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杨怀瑾朗声笑出来:“这倒是,异族不足与谋,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听起来,杨怀瑾对蒋莫海的华侨身份似乎有些成见。 待到他将茶水喝尽,程绍仲又替他添上一杯清茶,动作轻缓悠然,能看出来心绪并无什么异常的波动。 杨怀瑾见程绍仲不主动发问,便对他说:“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和他见一见吗?” 程绍仲抬起头,浅笑道:“杨会长如果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 杨怀瑾似是无奈笑着摇摇头:“你啊,这谨慎的个性,倒真跟你外祖父一模一样。罢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省的那个蒋莫海待会儿过来,让你觉得尴尬。” 原来这次相见,是蒋莫海主动邀约的。 他会这么做的原因,程绍仲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想让dg在安城继续扎稳脚跟。 虽说外资企业在国内有相应的政策扶持,可在当地若是没有人脉,行事也会受到掣肘。 不过有一点程绍仲还是不明白,蒋莫海来到安城之后处处低调,将所有的消息都压了下去,为什么偏偏如此高调地找到了杨怀瑾呢?用更隐秘的方式达到目的,难道不是更理想的做法吗? 他边冲着茶,边想着这件事。 不多久,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程绍仲和杨怀瑾抬头对视了一眼,他们等的人,终于是来了。 第553章 怎么可能只做喜欢的事 蒋莫海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来到了约定好的包间。 这间茶社跟外面装修豪华亮堂的餐厅酒店不同,处处透着古香古韵,还有中式建筑里独有的清雅。 蒋莫海在国外生活的久了,对这样的建筑装饰感到很陌生,也有些无法欣赏。 直到来到包间,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他有些收紧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一扫方才的阴霾,换上了惯有的应酬场面的笑容,迎上前道:“杨会长,不好意思,来迟了。” 杨怀瑾起身与他交握一下,也客套道:“蒋先生不用客气,是我提前来了。” 蒋莫海这才发现旁边坐着另外一个人,看清楚后者的面容之后,他的笑意略微僵了僵。 杨怀瑾哈哈笑了声,扶住程绍仲的肩膀,说道:“这位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两位应该已经认识了。” 程绍仲伸出手:“蒋先生。” 蒋莫海只尴尬了一瞬,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熟络道:“当然当然,我跟程总认识很久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很有缘分啊。” 杨怀瑾接过话去:“是啊,真的是很巧,今天正好碰到了绍仲,知道他没事,我就邀请他一块来喝喝茶,希望蒋先生可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 互相客套了一番,三人终于落了座。 杨怀瑾与蒋莫海说起了国内外的经济形势,都是些宏观层面的政策沟通和解读,虽然听着很高大上,但其实都是些空谈,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蒋莫海特地促成这次会见,想必不是为了浪费时间来谈这些事情的。 渐渐的,他似是有些分了神,对杨怀瑾的话,反应的速度也放慢了。 杨怀瑾看了眼程绍仲,后者自始至终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姿态安然,好像很安于做一个局外人。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后,杨怀瑾想,有些话还是得他来说,对这位故友的外孙啊,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顺着和宠着了。 于是杨怀瑾停下方才那些没营养的话题,转而肃正了神情,对蒋莫海说:“蒋先生从商这么多年,有不少宝贵的经验,绍仲是晚辈,还希望你能多指点和照顾着他。” 蒋莫海听到这话很是意外,如果他没理解错,杨怀瑾这是主动示意,他跟程绍仲关系匪浅,甚至算得上后者的靠山吗? 他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应道:“指点谈不上,程总的能力十分突出,有很多地方还需要我去学习。” “哈哈,他怎么说都是年轻人,有时候做事还有不成熟的地方,如果不小心冲撞了,还需要做长辈的多多体谅。” 这下子连程绍仲都抬头望向杨怀瑾,不太确定这老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蒋莫海愈发尴尬了些,原本他是想单独跟杨怀瑾见面相谈的,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并不方便说,更别说还是当着程绍仲的面。 可是杨怀瑾出其不意地带了程绍仲过来,还说了方才那一番话,很明显,前者并不是真心与他见面,而是怀着另外的目的。 一想到这些,他暗暗握紧了拳,没想到他这辈子精于算计,到头来,竟被人反算计了一回。 当然,事情也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毕竟程绍仲还没有表态,可能这只是简单的巧合而已。 可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没有了耐心,也懒得听这老头子再说下去。 于是他寒下了脸,身形微动,看样子是想要离开了。 程绍仲拿着紫砂壶,绕到了蒋莫海的杯前,淡淡道:“茶水的火候正好,蒋先生尝尝吧。” 蒋莫海的语气有些冷然:“不用了,我不爱喝茶。” 杨怀瑾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程绍仲闻言神色未变,只是笑意更淡了些:“不喜欢也可以尝试一下,人怎么可能永远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蒋莫海看向程绍仲,却发现后者的目光也正跟他相对着。 在无形的对峙中,谁也没有落得下风。 最后还是杨怀瑾出来调和了一下:“既然蒋先生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了。不过这茶的滋味真的很不错,错过了也是很可惜。” 蒋莫海在心里冷笑,心想着这绝对是两个人密谋好的,故意一唱一和来给他难堪。 他再没有待下去的耐心,转而起身离开了,连半句话也没有多说。 来时匆匆,去时也过于匆忙,不过他的到来和离去,并没有搅乱这室内的幽静和茶香。 程绍仲端起茶杯,神态安然地邀请杨怀瑾一起品尝,就连动作也没有沾染一丝慌乱。 他这样的淡定杨怀瑾的确很欣赏,但除此之外,还不免有些担心。 “我让你来的本意,可不是闹成这个样子。”他叹了口气。 程绍仲对此却很无谓:“只要对方怀有成见,那这就是不可避免的。” “你早就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 “大概能猜到。” 杨怀瑾于是有些懊恼的样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多此一举了。本来我是想帮帮你,结果到头来倒是给你添了麻烦。” “您不用多想,我跟他之间,早晚需要做一个了结的。”程绍仲没有多说,似乎品茶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杨怀瑾心里再着急,见此情形,也能够慢慢平复下来了。 到了最后,他也跟程绍仲透了底:“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在观察着卓峰集团的动向,林家的那对父子,我也有些不放心。这段时间,他们跟蒋莫海好像走的很近。” 程绍仲缓缓抬眸。 杨怀瑾接着说道:“这个蒋莫海来安城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但是既然他跟林家的人有了牵扯,就得对他多加留心了。我不想跟他单独接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554章 需要感谢一个人 原来如此。 杨怀瑾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身为商会会长,身份相对很敏感,而蒋莫海的外商身份,同样需要格外注意。 蒋莫海跟林家父子牵扯在一块,不晓得背地里有什么勾当,真要是透过他跟林路进他们有了沾染,那真是有够恶心人的。 杨怀瑾打从答应下邀约开始,就在想着怎么规避这种可能的风险。 很快他就想到了,如果另外一个人在场,那不仅可以将蒋莫海不该存有的念头抹杀去,更能间接地测验出,他所倚重的那个人,是否也是利欲熏心,甘于和那帮人为伍。 结果证明,他所担忧的都不存在,而那些顾虑,也在针锋相对中消散了。 想到这,杨怀瑾的心里都是欣慰,也觉得对故友有了交待。 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后辈身上,他没什么其他的顾忌了。 程绍仲不清楚在杨怀瑾有这样的心路历程,如今在他的心中,想到的,完全是另外的情景。 蒋莫海此次回去,肯定是怒火中烧的,原先的粉饰太平到此终于是被彻底撕开了口子,今后双方的关系只会愈发的恶化,到那个时候,易和该如何自处,他该如何自处,好像都是问题。 只不过即便是能预料到未来,此刻他的内心也无法生出太多的波澜。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对他来说,好像都失去了应有的重要性。 …… 在经历了两个多星期的“自我隔离”之后,方进终于迈出了家门,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气息。 这段时间他真是被憋坏了,对外界的讯息,他是既想看,又不敢看,如此纠结之下,他觉得自己都到了濒临脱发的危机边缘了。 更让他难受的是,回了娘家的老婆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他打十个电话,对方大概能接两三个,就算是接通了态度也冷冰冰的,让他着实伤心的很。 可是这些说起来都是他自己作的,要不是那么“热心肠”,他还不至于惹得这么一身麻烦呢。 说到底,还是人世险恶,他混了这么久,还是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实在是不应该。 怀着对自己的懊恼,以及对人世的批判,方进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律所的大门。 原以为他还会经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不知道要被人怎么编排呢,谁知道一进去,碰到他的人就像往常一样,朝他微微点头示意,淡定道:“方律师好。” 一个两个人方进还觉得不真实,直到所有人都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对待他,他终于接受了现实,随之而来的,是万分的不可置信。 脚下虚浮地走进办公室,他有些轻飘飘地坐在椅子上,双肘撑在桌面上,两手抓住头发,使劲地拽了一下。 难不成他是在做梦?难道他还没醒,只是在梦里回到了律所? 如果是现实的话,大家怎么可能会这么正常呢?再怎么说,他都出过那样的“桃色新闻”,按理已经颜面扫地了,就连人品也被放在地上摩擦了,怎么可能没人在意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掐自己的手背想把自己“叫醒”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门,然后又走了进来。 方进从虚无中抬头望过去,发现来的人是孔向前。 孔向前走到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外包装倒是挺精致的,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他跟往常一样嘻嘻哈哈道:“老大,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送你一件礼物。” 方进闻言整个人猛地向后靠去。 礼物? 这帮小子果然是没安好心,他看这应该不是礼物,是“炸弹”还差不多吧,难不成会从里面跳出一个小人儿,言辞凿凿地控制他是一个老色批,是个渣男?! 方进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在孔向前把盒子放下,紧接着要拆开包装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炸开了。 “唉,等等……”这句话还没说完,礼物的“真身”已经显现在了他的眼前。 孔向前热情满满地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为老大准备的礼物。希望以后老大的生活会像白巧克力一样干净和甜蜜,不被什么糟乱事打扰,跟嫂子和和美美的,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方进愣愣地看向盒子里精致的白巧克力,一粒一粒的,看着就很讨喜。 很快,他觉得自己的眼窝都有些湿润了,这帮小子,还真的挺有心。 不过考虑到做老大的威严,他努力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感动过,而是故意拿捏着声音说:“你们胆子还挺大,连我都敢编排。” 孔向前一下子苦了脸,大喊冤枉:“老大,我们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回来啊,没有你我们就像是没妈的孩子啊,我们对你的真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啊!” 方进听得骨头都觉得肉麻了,连忙让他打住。 不过虽然表面上很嫌弃,方进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平日里他跟孔向前也经常打哈哈,所以说话也比较直接,此刻他干脆直接问道:“之前的那件事……你们都不介意啦?” 孔向前摆了摆手,意思是那都不是事儿:“我们都相信老大你的人品!你跟嫂子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什么外遇?我们谁都不信的!” 方进真的是要感动得流泪了,平时真是没白疼这帮小崽子们。 不过除了表达信任之外,孔向前反问方进:“而且老大你是被陷害的,不是吗?” 陷害? 方进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这这这……”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当时明明他百口莫辩啊! 孔向前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还凑近了身体,颇有点故作神秘的架势。 “这个嘛,你可是要感谢一个人哦。” 第555章 谢错人了 程绍仲接到方进的电话时,正在听取业务报告。 销售部经理在紧张地汇报工作进程,原本已经被大boss的眼神和问题弄得冷汗频出,这通电话的到来,还真是及时,让他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但程绍仲并没有打算接,只看了一眼,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对偷偷抹汗的人说:“继续。” 半个多小时后,当经理虚脱似的走出董事长办公室时,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程绍仲捏了捏额角,过了会儿才拿过手机,就方才的来电回拨了过去。 谁知道一接通,就猛地听到一句:“老程啊,太够哥儿们了,你咋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呢?让我到现在才来谢谢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 程绍仲皱了皱眉,懒得听他废话,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进于是更窝心了,做了好事还这么低调不张扬,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程绍仲是这么热心善良的一个人呢? 啊不对不对,也许以前是他存着误解,所以才没看清楚人家的本质,是他的错啦。 方进怀着这般感激和感动的心情,说的愈发情真意切起来:“要是没从别人那里听说,我都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上次我被人拍了照片那件事,本来以为躲躲风头过去就行了,根本没指望着能沉冤得雪,但你居然不死心,替我找到了陷害我的证据,还替我辟了谣。我、我真的……” 说着,方进甚至都有些哽咽了,那种被“万人唾弃”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他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的,但是比谁都要好面子,碰到这种事,说严重点,真是撞墙的心情都有了。 当初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见程绍仲的反应很平淡,也就没指望着后者能帮他,说实话,那时候不来落井下石的人他都觉得已经够意思了。 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程绍仲居然为了他做了这么多,这辈子他就认定这个兄弟了!以后但凡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他绝对会两肋插刀,绝不叨叨!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自我感动,一盆冷水已经泼了下来。 “不是我做的,你搞错了。” “啊……什、什么?!” 程绍仲的语气仍旧淡淡的:“你感谢错人了。” 方进觉得一口气像是堵在了喉咙里,让他瞠着目,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绍仲待会儿还有事,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里,于是就想挂断。 这个时候方进终于反应过来,有句话他非要问清楚不可。 “你什么意思啊?明明就是你派人去调查的,怎么还不承认呢?”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方进被问的有些懵:“当然不是啊!” “我做过的事,有不承认过吗?” “……没有啊。” 然后那边再没传来回音,方进一看手机,已经断线了。 他顿时陷入了莫大的崩溃中,手机一扔,双手忍不住开始蹂躏起自己的头发来。 几分钟后,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用尽洪荒之力,朝着外面喊了一句:“孔向前!给我进来!!” 孔向前一溜烟小跑着过来,方才他代表送的礼物,包括说的话都深得老大的欢心,少有地感受到了来自老大的“关怀”,正美滋滋的呢,听见老大又“召唤”他,他以为还有什么好事,所以态度很是积极。 只是没想到,才过了区区十几分钟而已,连屁股都没坐热的功夫,某人的脸色也经历了沧桑巨变。 方进的脸色都绿了,指着孔向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孔向前也被这架势弄得有些心慌慌的,咋的了,他是什么地方又捅出篓子了吗?老大怎么是这种表情呢? 默默地咽了咽,孔向前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主动迎上前去,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老大,有什么指示和吩咐啊?” 方进恨不能敲他一个脑袋壳,这个混小子,瞎传什么情报,让他在程绍仲那里表错了情,多丢脸啊!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说,一个字都不许错不许漏,听见没有?!” 孔向前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忙点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之后,两个人都坐了下来,算是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了。 原来,替方进辟谣的不是程绍仲,而是沈瑟。 当时孔向前接到她的电话时,还觉得很意外,怎么方老大的事沈瑟会这么上心,后来沈瑟解释说,这都是程绍仲的手笔,她只不过是个传话的人而已。 这下子就能解释的通了,谁都知道方进跟程绍仲的关系好,如今好兄弟“有难”,帮一把也是人之常情。 沈瑟通过邮件发送过来一张模糊的照片,那是“照片门”的女主角在跟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站在一起说着话的场景,看地点,似乎就是在“案发”酒店内。 沈瑟还告诉他,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所以更多的内容没办法告知大家,她只是不想让方进继续被误会。 之后的事情方进就很清楚了,他回来之后,非但没受到非议,反而激发了大家的心疼,可怜的老大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他们一定得对他更好一些才行。 孔向前真的按照方进所说,一个字不错,一个字也没漏,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方进听完之后却不像方才那样表现出极大的喜悦和激动,这让孔向前都有点心虚了,难不成他说的话已经没有信服力了吗?老大不相信吗? 他刚要再补充一下,就见方进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可以走了。 孔向前一步三回头,只见方进坐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的样子。 …… 沈瑟这几天在家过的很舒心,没有任何人来打搅的日子,真的是让人的心灵都变得平静下来。 沈妈妈除了在街上跟邻居们拉拉呱,就是回来陪她一起看看书看看电视,什么话也不多说,更是给了她悠然度日的空间。 全段时间亏空的心力,似乎正在被慢慢补足回来。 当沈瑟看到方进的号码跳跃在屏幕上时,第一反应不是跟故友联系的喜悦,而是有些犯嘀咕,这方律师,该不会又遇到什么事了吧? 第556章 仍想抓住那个人 接听之后,沈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方律师?” 方进觉得喉咙有些堵得慌,先前那脱口而出的感谢的话,此时竟有些难以开口。 “沈瑟啊,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沈瑟直觉他有些吞吞吐吐的,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聊聊。”方进挠了挠后脑勺。 沈瑟这就觉得奇了怪了,什么时候方律师还是这种性格了,他不是一直风风火火的,行事比谁都干脆利落嘛。 难不成是前阵子受到的打击还没缓过来? 想了想,她说:“方律师,假的成不了真,不管外界怎么说,我都相信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方进真的觉得心头都酸酸的,都什么时候了,沈瑟还只想着来安慰他。 “之前你说过,要调查这件事,就从那个女人入手,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还真的查到了。” 原来他都知道了,沈瑟心道,孔向前这人果然就是嘴快,当时明明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方老大的,省得后者胡思乱想,结果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可继续隐瞒的,于是说:“我只是想试试看而已,不过目前只是查到了那个女人的行踪有可疑,暂时还没找到她的行踪。” 方进的声音有些哑:“没事,找不到也没关系。” 沈瑟先前在住院的时候,除了考虑自己的事情之外,还抽出不少时间来复盘这件事,加上请的私家侦探查到的信息,她大概可以决定,这次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也并非无缘无故的一个小姑娘挑起来的,在这背后,应该另有隐情。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尚且不知,她也不想让方进想太多,因而就没有告诉他,只想着等查到的讯息更多些之后再同他商量。 如今听他这么说,沈瑟以为他对追查下去没有什么兴趣,于是便问道:“方律师,你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方进恢复了先前乐呵的样子:“害,知道了能怎么样,我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呢。” 原来如此,沈瑟还以为,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心里的一根刺,要是不彻底拔除,会一直存留在他的心里呢。 既然他这么看得开,好像她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如果你觉得不重要的话,那我就不再查下去了?” “不用了,真的。”方进说,“沈瑟,不用替我做这么多,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人是你自己。” “哦,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关于沈瑟的近况,以及她跟程绍仲之间的变故,方进知晓的并不是很清楚,可他却隐约察觉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问题亟待解决似的。 只专注自己的事情都来不及了,这丫头还费心去替别人解决麻烦,真是有够傻的。 顿了顿,方进最终还是多嘴问了句:“你跟绍仲,你们现在……一切都好吧。” 沈瑟垂下眼睫,低道:“嗯,他很好,我也挺好的。” “那你们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沈瑟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会儿,才又应道:“这个还没有,我现在在老家,他的工作也很忙。” 方进的提问都是“你们”,而沈瑟的回答却是“我和他”。 再神经不敏感的人,此刻都该发觉到,两人之间是真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其实方进看着挺热心肠似的,但他对待跟自己无关的人是极冷漠的,尤其是与自己亲近之人的对立面的存在,更是毫不手软。 按理说,他作为程绍仲的兄弟,不管何时何地,都该是无条件地站在程绍仲的一边,无论后者是对是错,他都该默认是对的,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现在,他却说不出任何袒护程绍仲的话,也没办法横下心来,从程绍仲的角度出发,质问是否是因为沈瑟的原因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方进有些为难,准确点说,他很为难,因为他心里的天平在摇摆不定着,无论向哪一方加砝码都是不对的。 沈瑟不晓得有没有察觉出他的复杂心情,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难以启齿的,她不会主动去说,但方进既然问起了,她也不介意告诉他。 “我跟他决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互相给对方一点空间,去考虑清楚一些事情。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恶言相向,对待我们共同的朋友,也还会跟以前一样,所以方律师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方进想笑笑,却发现笑意有些干涩:“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之前你们在一块多好啊,没人比你们更适合对方了。” 沈瑟也无声地扯了扯唇角:“我也不知道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难道是绍仲他……” “没有,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都是我的原因。” 方进重重叹了口气:“你别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弄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双方都有责任的。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才在一起,怎么就……” 沈瑟已经能够预知到,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跟程绍仲的近况,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会跟方进是同一种想法:可惜,太可惜了。 又不是不相爱,而且又一同克服了那么多的艰难才走在一起,怎么就在半路停下了,甚至要走散了。 沈瑟前段时间脑袋一直都是懵然的,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是混混沌沌。 唯有这件事,在她的理智恢复清明之后,也依旧觉得自己没做错。 假装看不到裂缝,任由其发展下去,最终演变为无法跨越地一道鸿沟,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想要的结果是,在所有的物是人非里,她仍旧想抓住长久以来的那个梦境,那个人。 第557章 入职 结束了跟方进的通话之后,沈瑟靠在床边发了好久的呆。 沈妈妈走进来看到她的样子,还以为她突然又心情不好了,有些紧张地问道:“瑟瑟,在想什么呢?” 沈瑟回过神来,看向她说道:“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 “晚上要吃什么饭。” 沈妈妈一怔,随即被她逗笑了:“你说说看,就算想吃山珍海味妈都能给你做出来。” 沈瑟也噗嗤一声笑了,眼底尽是清明,并没有被任何的阴霾沾染。 …… 关于那个颜值超高的新同事,在经历了几天的“酝酿”的期待之后,终于在周一的早晨亮相了。 他一身白的刺眼的衬衫,还有整洁笔挺的西裤和皮鞋,看上去跟一般的上班族并没什么区别,可因为颜值的原因,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人事部的小姑娘带着他去办理手续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星星,所到之处还收到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当然,少不了的是瞬间蔓延开来的窃窃私语的八卦。 “我去,长得也太好看了,这不比那些选秀的明星差啊!” “别拿那些选秀的标准来侮辱这枚小帅哥好么?这不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养眼一百倍?” “这人叫啥啊?穆玄?哇塞,名字也够苏的,他真的不考虑出道吗?” “长得好看就要出道?太肤浅了吧,真正的极品不光有好看的皮囊,还得有优秀的内在,我敢打包票,这个绝对错不了!” …… 周一的上午就这样上演了“全民high翻天”的操作,还有不少人闻风而来,用各种送文件下错电梯的烂借口来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极品长什么模样。 穆玄的状态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的,不光动作举止得体,就连神情也是很舒展的,好像并没有受到被过分专注的影响。 有的人见了便暗暗感叹着,什么叫真正的帅,什么叫真正的帅而不自知,这就是!!! 经历了好一通“亮相”,穆玄终于算是入职成功了。 他应聘的是公司法务的职位,但因为缺少经验,所以需要从助理做起。 他自己并不介意,能进入易和他已经很满足了,不管做什么都好,他都很高兴。 无论有多出挑,一个小助理的入职,并没有成为公司上下长久的热度话题,这段时间最让职员们好奇的,还是大boss的动向。 许多人都感受到了大boss的凌厉作风,不对,准确点说,是一个化身工作狂的boss的恐怖画风。 程绍仲用一种极为“变态”的方式,让中高层们人人自危,上下班都是紧绷着精神的。 这种方式便是,不定期不定时不定人地抽查汇报工作,不敢是谁,但凡是受到总裁办的通知,必须第一时间去见boss,就跟学生时代被老师点到背书的倒霉学生似的。 之前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程绍仲虽然看上去很冷酷,但对下属们还是很好的,也没见过他对谁有过苛待。 但越是这样的人,整治起人来,最是“狠毒”。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霉运”不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但凡是不可能十全十美,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法务部有份合同需要提交总裁办审核,可因为公司目前的气氛有些敏感,所以谁去送这份合同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关键时期,不要往boss的面前凑,不要给他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这是自保的必要手段。 于是“老油条们”权衡之下,决定让入职不到半天的新人去涉险一趟,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刚来的新人吧。 穆玄就这样接收了第一份任务,他按照指示拿着合同来到了顶层,对陌生的环境他还有些不适应,所以有些晕头转向的。 正当他有些迷失方向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来做什么的?” 穆玄闻声回过头,愣住了。 问他的话也一并愣住了。 双方都没想到,能在此时此地迎面碰上。 穆玄在惊诧过后,剩下的就是惊喜了:“原来你在这儿啊!真没想到,哈哈,真巧。” 宋成岭一脸的平静,在工作场合,需要保持严肃。 “有什么事吗?”他又问道。 穆玄还有些晕乎乎的,仍旧答非所问:“我今天第一天入职,本来想中午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的,那我可以现在约你吗?” 宋成岭真是被他弄得头大了,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听懂别人的话。 实在是没了耐心,宋成岭的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你这种级别的,不该来这种地方。” 穆玄听到他的话,神情不由得僵了僵。 细看过去,他眼里还有些受伤的意味。 “我、我是来送合同的,经理说需要总裁办审阅。” “交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穆玄咬了咬嘴唇,心想着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跟他多待? 宋成岭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工作场合,说多都是错多,穆玄还不懂,他已然是深谙其道。 穆玄只好忍下心里的伤感,摁下电梯,打算下楼。 这期间他还在回想着,明明上次他去找宋成岭的时候,后者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他了呢,还主动让他进门,两个人喝着酒聊着天,气氛和谐的很。 他是真的觉得两人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了,结果今天一瞧,依旧是他自作多情。 他垂着头想着这些,完全没注意到电梯正在上行。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里面的人的身形也一并显现出来。 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用多想也是能猜到的。 穆玄抬头的时候,被眼前人的气势震了一下,让他顿时凛然起来,一扫方才的失落。 程绍仲淡淡望过来,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缓步走了出来。 宋成岭站在一旁,也有些紧张了:“程总。” 程绍仲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了穆玄的身上。 “新来的?”他淡声问道。 第558章 只是执念 宋成岭还没回答,穆玄已经积极地应道:“您好,我是法务部新来的助理,我叫穆玄。” 程绍仲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似乎对这位新员工并不是很感兴趣。 然后他向着办公室走去,宋成岭连忙跟上去,还不忘回头跟穆玄示意,赶紧离开这。 穆玄走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的,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结果人家对他连陌生人都不如,连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机会多了去了,都在同一个公司,还怕见不到吗。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情重新变得好了起来。 …… 宋成岭随着程绍仲来到了办公室内,他有些工作要汇报,而今天程绍仲难得来的有些晚。 程绍仲捏了捏额角,看上去有些累,宋成岭便放缓了语调,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结果他一慢下来,程绍仲就抬头看向他,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成岭连忙继续说了下去,同时在心里暗暗想着,不管什么时候,boss对待工作都是一顶一的认真啊。 整个上午算是平安无事过去了,可就在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则“爆炸新闻”,让所有人都开始津津乐道起来。 据安城的可靠媒体报道,卓峰集团即将发起对顾氏的收购工作,如果进行的顺利,这对昔日的竞争企业,未来将会成为“一家人”。 这都是说的好听,以如今两家企业的现状,根本不可能跟过去同日而语。 而且顾氏如今是个烂摊子,不计成本地将其收入麾下,卓峰难不成还打着别的主意? 程绍仲很快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他将发布出来的新闻全都浏览了一遍,又通过某些渠道证实,确定这些不是空穴来风。 林路进是真的有收购顾氏的意愿,而且已经着手去进行了,至于进行到哪一步,目前尚未可知。 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另有许多,还没等有进一步的风向,他们一个个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最先找到程绍仲的是杨怀瑾,他一直关注着林家的一举一动,突然爆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让他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绍仲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他问程绍仲。 程绍仲说:“不管林家的目的是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对顾氏势在必得。” “我也是搞不明白,以前林路进和顾兆霆虽然面和,但私下里好像并不对付,两家也一直都是竞争关系,如果顾氏还得势,他想打压或者是并购,我一点都不奇怪,关键是现在顾氏成了个烂摊子,他还上赶着接下来,真是有点不可理喻。” 杨怀瑾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任何人从常理出发,都不会理解林路进的做法。 程绍仲也深知如此,可他更知道,林路进父子都是精于算计、善于经营的人,能让他们出手的唯一理由,只能是有利可图。 在别人眼里像烂摊子一样的顾氏,在他们眼中,肯定有别的钻营。 杨怀瑾心里也犯着嘀咕,他试探性地对程绍仲说:“你猜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 程绍仲扯了扯唇角:“您觉得呢?” “我对他们当然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不得不承认,林路进这个人的确有些聪明之处。我现在只是担心,他借由这件事大做文章,有什么别的企图。” 程绍仲闻言顿了顿,然后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您。” 杨怀瑾道:“什么?” “关于收购顾氏,其实另外一家公司也很有兴趣。” 两分钟之后,杨怀瑾讶道:“真没想到,陆氏也会出面。” “我跟陆敬修陆总见过面,他也是势在必得,只不过没想到半路出来一个卓峰,之后事情会怎么发展,连我也猜不到了。” 杨怀瑾默了默,如程绍仲所说,这件事似乎变得愈发复杂了。 如果陆氏也牵扯其中,那林路进此番举措,难不成是针对前者而来的? 程绍仲没有做更多的猜测,本来这件事就是说多错多,他方才提到的那些,已经足够了。 挂断电话前,杨怀瑾告诉程绍仲,必须得提防着林家,另外,那个蒋莫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蒋莫海再没有了消息,可杨怀瑾和程绍仲都清楚,身处这样的地位,有着高傲心性的人,是不会甘心吃瘪的,之后他会有什么动作,还是个未知数。 杨怀瑾深深叹了口气:“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让你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您不要这么说,走到哪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造化。” “绍仲啊,我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坚持多久。在我退下来之前,我真的很想看到程家恢复以往的荣光,这样的话,我对你的外祖父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从认识之后开始,杨怀瑾似乎就一直把这句话放在嘴边。 在他的心里,程家的光环似乎还没有散去,还有重聚的可能。 在他的眼中,程绍仲存在的唯一价值,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外祖父程忠道的存在。 程绍仲却始终没有告诉他,就算程家曾经盛极一时,在如今的世道,也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前人已成一抔黄土,后人再怎么念念不忘,也只是徒劳的执念而已。 程绍仲默了默,接着说道:“晚辈愚拙,恐怕达不成杨会长的期望。” “我不是在给你施加压力,其实能看到你有现在的发展,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不过我这辈子始终有个心结,老了老了,好像更看不开了似的,还请你不要介意。” “不会。” 挂了电话,程绍仲刚起起身,紧接着内线就过来了。 宋成岭说:“程总,卓峰集团的林董致电,想邀请您共进晚餐。” 第559章 不死不休 程绍仲回答:“我今天有事。” “或许我联系一下更换时间?” “不用了,直接回绝吧。” “是……好的。” 宋成岭听着忙音,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今天boss是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啊,往日里有公司的老总相约,他就算抽不出时间,也会亲自跟对方告知一声,不会拒绝的这么不留情面的。 但大boss的心思你别猜,想猜也猜不出来。 甩了甩那些念头,宋成岭按照指示,向对方表达了立场。 卓峰那边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遭到回绝,一时有些意外:“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吗?是我们林董想邀请程总一起用餐。” 宋成岭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着不用再三提醒了,我听得很清楚。 “实在抱歉,我们程总最近实在是没时间,还请见谅。” 结束了通话,宋成岭伸了一下懒腰,又吐了口气,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里进了一条信息,是eily发给他的,告诉他明天晚上七点,在一家餐厅见面。 她的意思当时不是想跟宋成岭度过“二人世界”,而是先前说好的,在真正入职“新东家”之前,要先来一个预先面试。 宋成岭没有立即回复,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复过去:“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 下午下班时,宋成岭看到程绍仲早早地准备离开,还有些奇怪。 程绍仲看到他诧异的样子,竟还笑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只是没想到程总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呵呵,都有点不适应了。”宋成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程绍仲敛起笑意,看似很平常地对他说:“有个约。” 宋成岭愣了愣,随即又赶紧点了点头。 程绍仲今天是自己开车去赴约的,去到的地方很是熟悉,见到的自然也是老熟人。 陆敬修是第二次来到安城,这一回比起上一次,心情倒是有些不同了。 一见面,他便似笑非笑道:“程总近来可好吗?我突然到访,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程绍仲知道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对这番话也都应承下来:“陆总说的哪里的话,你能拨冗来一趟,我很高兴。” 陆敬修笑的依旧不真切:“那就好,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因为麻烦事太多而心烦意乱了。” 两人落座,身旁没有服务生,是秦颂负责倒水添茶,想来陆敬修是没有闲聊的打算,要直奔主题了。 正好,程绍仲也没有闲情逸致跟他周旋,该说清楚的话,还是早点说通比较好。 “为什么卓峰集团会突然想要收购顾氏?难道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吗?”陆敬修最先发问。 程绍仲则是反问:“内部消息指的是?” “我们之间就不需要装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程绍仲摩挲了一下眉头的位置,对这些话依旧有保留:“陆总真是误会我了,我跟卓峰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不会向他们透露任何有关陆氏的讯息。” 陆敬修的情绪稍缓,可眉头依旧没有完全松懈下来:“听说卓峰的老总是个厉害的人物,按照常理来说,他不会无缘无故来接手一个烂摊子,所以一定有目的,不是吗?” “我同意。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相信陆总一定很好奇,只可惜,我也并不清楚。” 这样一来一回的,双方的态度就很明朗了。 来的时候陆敬修的确是在气头上,因为这个新闻太突然了,陆氏的收购计划刚刚步入正轨,就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意味着很可能前期的投入都会打水漂儿,而且受到这样的戏耍,谁会甘心。 但见到程绍仲之后,这样的怒气却是慢慢平复了下来,理智回归,在冷静地看待事情的原貌之后,也发现了诸多疑点。 如果程绍仲真的与别人合谋来算计陆氏,那他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或者说,在还没有给陆氏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之前,就“自爆其身”,聪明人谁会这么做。 程绍仲当然是个聪明人,而且他比一般的聪明人还多了一样品质,那就是讲究道义。 陆敬修始终认为,程绍仲是个不会为了单纯的利益,就出卖掉人格的那种肖小。 程绍仲见对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也没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架势了,才主动说道:“这件事我一开始也未听到任何风声,突然被爆出来,的确不太寻常。” 陆敬修静下心来问:“这个卓峰集团到底是什么来路?” “大部分信息相信陆总已经知晓的很清楚了,我只说一些陈年旧事,你可以自行评判。”程绍仲在说下去之前,先喝了口茶,动作依旧不带任何急躁,看上去方才发生的所有都没有触动他的心绪似的。 一旁的秦颂看着,真是打从心底里服了这个人。 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陆敬修诶,放在哪里都响当当的名号陆敬修!别人若是处在同样的位置,早就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了,怎么可能这么悠闲,这么皮不紧! 不过秦颂又很快想起来,想当初程绍仲不过“区区”一个律师,在面对身居高位的陆敬修时,已经是如此了,当时他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底气,可现在似乎是懂了,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一股气势在身,无论处于怎样的境地,哪怕是劣势的地位,都不足以让其折腰低头。 虽然从对立的立场来说,秦颂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但综合全面来看,他其实很佩服这种人。 宠辱不惊,处变淡然,真不是一般的强心脏啊。 在他暗暗感叹的时候,程绍仲终于是继续开口了。 “安城内有几个家族,早些年曾发生过一些恩怨。时间过去的久了,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年轻人更是无从得知其中的内幕。只不过,我偶然从长辈那里得知,林家跟顾家,好像是有一些隐秘的往事,足以让他们互相执着,不死不休。” 第560章 总不能让女人主动 好家伙,不死不休,有这么严重吗? 连秦颂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着。 陆敬修虽然看不出来,可心里也同样有所震动。 “能详细说来听听吗?” 程绍仲淡淡一笑:“这就说来话长了,关于顾家和林家的发家史,一时半会儿可是说不完的。” 陆敬修也终于全然平静下来,他说:“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讲,我就听。” 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只有程绍仲一个人在说着什么,陆敬修闭口不言,连秦颂都忘记添满已经空了的杯子。 在程绍仲将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揉了揉额角,好像有些许疲惫:“就是这样了。” 秦颂下意识地看向陆敬修,发现老板的目光竟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以及些许的不可置信。 这也……太离谱了,太多的戏剧化色彩,让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但他们又都很清楚,程绍仲大概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更不会费心去编造这样的故事。 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都是真的,从源头开始,发展到现在为止,都是真实的。 陆敬修敛下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道:“没想到是这样,那林家执意要收购顾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程绍仲嘴边还有残存的一丝笑意:“我不能妄加猜测,只是把可能性说出来,信或不信,信多少,就看陆总自己的心意了。” 陆敬修看向他,接着也缓缓地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跟我讲的这么多。” “我们从很早之前就是合作伙伴了,知无不言是我应该做的。” “那相信合作伙伴也是我该做的,刚才是我着急了些,抱歉。” “没关系,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先前的矛盾和嫌隙似乎不复存在,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 秦颂是个眼力见儿很足的人,见此情形,他便提议道,要不要让人上餐,时间不早了,相信两位boss都已经饿了。 陆敬修问程绍仲的意见,后者并不反对,于是秦颂便出去张罗了。 只剩下两个人,双方都很默契地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先将剑拔弩张的公事放一放,适时地聊些私人话题,也算是调剂。 陆敬修先说:“听说程总的婚期快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程绍仲一顿,幽黑的眼眸向左转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应道:“多谢陆总的好意,暂时不需要了。” “我的妻子还一直记挂着沈律师,想跟她叙叙旧。可惜这次来的着急,没能带她一起过来。” “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陆敬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程绍仲的兴致并不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以往提到那位沈律师,程绍仲那向来不行于色的表情也会显露出一丝温和,好像连内心都一同变得柔软了似的。 而今天,情况好像有点不同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毕竟他说的话程绍仲都没有否认。 正当陆敬修有些疑惑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个时间的来电的不会是别人,自然是他家夫人。 其实也不怪家里那位着急,他一到南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又是几乎一刻未停地赶来了安城,把老婆孩子留在南城,他心里边儿也觉得不舒坦着呢。 所以无论在电话里被念叨多少句,他都好脾气地应了下去,回答的时候语气是温柔的,就连眉目都染上了温度。 要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不晓得这通电话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总之陆敬修挂电话的时候,喜悦之色还没完全散去,在有心人看过去,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程绍仲便是那位“有心人”,他现在看着陆敬修的表情,真是越看越不顺眼,甚至怀疑这位秀恩爱的主儿是不是故意的。 陆敬修还很没有自知之明地凑过来,对程绍仲说:“家里追的紧,没办法,程总多多担待。” 程绍仲微微眯起眼睛,这说话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所谓需要别人担待的羞愧,反而隐隐有种炫耀的成分在。 要么说程绍仲这人涵养高,哪怕心里再不得劲儿,面子上还是很能过得去的:“看到陆总跟夫人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陆敬修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笑了出来:“别看她现在对我好,以前有段时间,看着我也像仇人似的呢。” 这倒是勾起了人的好奇心,程绍仲想象不到,陆夫人那么娴雅的样子,也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吗? 陆敬修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心里柔软的弦,从来不会跟别人提及的往事,此时此刻,竟也有一吐为快的冲动。 “以前我做了些错事,伤的她很深,所以她那个时候不愿意原谅我,也是应该的。”陆敬修的眼眸渐渐暗了下去,不过依旧清冽。 程绍仲顿了顿,说:“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不管经历什么磨难,最后都是会走在一起的。” “曾经我也这样认为,于是肆意挥霍着这份爱,直到失去了,才意识到执着的那些有多可笑。” 程绍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他又直觉这当中似乎有什么奥义。 陆敬修突然轻轻笑了笑:“算了,希望你不会懂吧。好在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也不枉我厚着脸皮做了很多丢脸的事。” 说到这,程绍仲开始觉得有些好笑了,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陆总还会做丢脸的事?” “可别提了,那个时候就跟个傻子似的。其实偶尔做傻子也好,起码不知道退缩,也不会想着放弃。” 程绍仲慢慢敛起笑意,对这番话,他最终也是入了心。 “陆总能做到这个地步,看得出来对夫人用情很深了。”他低声道。 陆敬修则是笑了笑,不比商场上虚假应付的笑,这个笑容里包含着许多无可奈何的宠溺。 “那能怎么办,求着和好这种事,总不能让女人主动吧。” 第561章 一炮成名的机会 秦颂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位大老板相谈甚欢,那颗悬着的心好歹终于放下来了。 他其实不愿意看到两个人剑拔弩张地起冲突,倒不是怕自家老板吃亏,就是觉得没必要。 他们这种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就该是惺惺相惜的,拼个你死我活那种场面,啧啧,太不搭调了,多浪费资源啊。 很快侍应生送来了餐食,程绍仲和陆敬修两个都不是好吃的人,但一个是不挑剔,另一个则是挑剔至极。 陆敬修对外面的东西是向来看不上的,准确点说,总是带着偏见。 秦颂为了活络气氛,开始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个是哪哪里特供的,那个是什么地方的当季珍品,但两位大佬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后陆敬修甚至直接开口阻断道:“好了,别说了。” 秦颂顿时觉得委屈的很:“陆总您好歹给我一点面子嘛。” 陆敬修瞥了他一眼,那眼里没有心软,也没有同情,唯有嫌弃。 秦颂只好投向程绍仲寻求安慰:“我们陆总是在家里吃惯了,外面的食物总是不合口味。不过特殊时期,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程绍仲见他实在可怜,就帮衬了一句:“没错。” 陆敬修对程绍仲还是给面子的,拿起筷子挑起来尝了一口,果然,跟想象的一样糟糕。 程绍仲见状便笑道:“陆总家里究竟有什么山珍海味,还真是让人好奇。” “东西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感觉不同而已。” 秦颂挡着嘴,偷偷跟程绍仲“告状”:“别看我们陆总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在家里可是大包大揽的,饭也是他做,嘿嘿。” 嘿嘿个头嘿嘿,很快秦颂就尝到了“佛山无影脚”的威力,直接把他给踹出了房间,省得他再“卖主求荣”。 剩下的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于是菜也没再动,只是继续聊了下去。 程绍仲也想跟陆敬修确定一件事:“对顾氏,陆总现在还有那么大的兴趣吗?” “当然。”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敬修敛下了神色,对程绍仲的这句话,似乎可以有许多不同的理解。 “怎么,你有办法可以让卓峰那边死心?” “我跟林家的人没什么交情,就算我费心去游说,应该也没什么用处。” 陆敬修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程绍仲也同样眯长了眼睛:“这件事的关键,只在一个人的身上。” …… 从安城回到律所之后的孟汇,除了忙于手头的其他案子之外,对顾绍季的二审案情,他也费心在准备着。 虽然上次跟沈瑟的联系并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信息,但却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个案子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和无关紧要,真要是一步有了错漏,对他说不定会有很坏的影响。 事关前程,这可不是小事儿,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浑身紧张,当然,换个角度说,也是一种动力,能让他鼓足精神去准备。 这一晚他仍旧在加班加点地准备资料,连晚上都没来得及吃,正当他累得腰酸背痛,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舒缓一下疲劳时,突然接到了一通来电。 来电的号码和归属地都未知,要是放在往常,孟汇是不会接的,任谁看上去这都不正常,别是诈骗电话什么的。 但估计是他加班加的脑子都昏了,连号码都没怎么看就接了起来。 “哪位?” “是孟律师吗?” “我是。” “我这里有一份证据,可以帮到你,你有兴趣吗?” 孟汇这才猛地清醒过来,重新确认了一下号码,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他的精神也变得警觉起来。 “你是什么人?什么证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一个一炮成名的机会。以后有了知名度,你就可以跻身一线律师的行列,有名有利,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 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孟汇扯了一下衬衫的领口,领带早就已经被摘下来了,他现在头发糟乱,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打工人”的形象,跟大众认知层面的“精英律师”可是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层次。 但每一个法律人从入行的时候开始,都是怀着同样的目标和憧憬的—— 早晚有一天要站到行业顶端的位置,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只要最后能达成目标,日日夜夜的孤独辛劳都不足为提。 当然,通向成功的路有两个必要的要素,一是积累的能力,二来,就是适时抓住的机遇。 能力可以稳步提升,自己也能够有所感知,而机遇,总是悄然降临的,也是稍纵即逝的,如果错过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孟汇的动摇,对方轻笑了一声,说:“孟律师对我可能还有疑虑,这也正常,我会向你证明,我说的话绝对可信。” “你到底是什么人?”孟汇才不会被他轻易地糊弄过去,“如果一直这么遮遮掩掩的,让我怎么相信你。” 对方默了默,接着说:“我只能告诉你,顾绍季跟我有一些交情,帮了你,也相当于是帮了他。” 顾绍季? 孟汇觉得自己的掌心像是出汗了,因为没吃晚饭,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此刻也因为紧张开始抽动起来。 他紧锁着眉头,听着对方说的话,只觉得脑袋更加晕晕乎乎的,手脚也变得愈发僵硬,于是他不得不坐下身,将手掌在裤子上摩挲了几下,擦去湿冷的汗。 之后有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 他能相信这个人吗?应该相信他吗? 另外,这个人手里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呢? 第562章 选择了极好的时机 第二天,当同事们陆续来上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还把自己拾掇的容光焕发的孟汇在自己的位置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相熟的同事们打趣道:“哟,孟律师今天看上去尤其像个成功人士啊。” 孟汇嗔骂道:“滚一边儿去,别在这打趣我。” 老大还没来,趁着早晨的轻松时光,大家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行政主管刘美兰来到办公区,看大家这么开心,便饶有兴味地问道:“有什么好事吗?一个个的都这么高兴。” 有人指了指孟汇:“孟律师有好事呢!” 刘美兰便看向孟汇,更好奇了。 孟汇被围观的有些尴尬,但又不能躲避主管兼老板娘的注视,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说:“我还能有什么好事啊,房东能给我减点房租就谢天谢地了。” 刘美兰冲他摇了摇手指:“小伙子,你不太诚实哦。” 早晨的欢乐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到了工作时间,所有人迅速地投入起来,办公区内只能听到键盘声和翻页声,鲜少有人聊天说话。 孟汇坐在工位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他拿起了一份案卷。 之前他已经看过两遍了,但这一回,再看过去时,却仍旧有了不同的发现。 …… sion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医生特地过来告诉他可以出院了,只不过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来静养,叮嘱他不能剧烈运动。 离开医院的时候,sion给蒋莫海打了个电话,想告诉对方这件事。 只是电话没有接通,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然是关机了。 sion看着手机苦笑了一声,自己拿着一点行李,去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住所。 以前活蹦乱跳的时候,觉得一个人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来去自由,也不需要依傍着谁,可是如今行动不便了,身边再没个人照看着,真是想想都觉得心酸。 sion坐在沙发里发了很久的呆,也想到了很多事情。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的工作问题。 在他受伤住院的这段期间内,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公司的信息,想来是蒋莫海已经做了交待,不让别人打搅到他,换个角度说,也是让他意识到,公司的运作并不依靠着他。 这种情况下,他不管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好像都有些尴尬。 另外让他分外苦恼的,就是和蒋莫海的关系。 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将蒋莫海看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后者不仅把他从泥潭中解救出来,更是给了他体面的人生,就算是终其一生,他恐怕都还不了这份恩情。 可是经过这一回,在不知不觉间,这份他曾经认为牢不可破的关系像是出现了些许裂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变了。 有什么变了呢? 那些改变了的,还能够再挽回吗? sion仰靠在沙发上,心中像是有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择不开似的。 过了会儿,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sion第一时间坐起身,下意识地认为,是蒋莫海打来的。 他刚才不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个时候联系,肯定也会解释一下的。 只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找他的不是蒋莫海,而是另外一个人。 “听说你今天出院了?”程绍仲淡然的声音传来。 sion只剩下苦笑:“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只是今天想去看看你,结果扑了个空而已。” sion重新靠坐回去,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次你拜托我的事情,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真的?这么快?”sion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要查很久呢。” “中国有句老话,叫‘世上无难事’。” “只怕有心人嘛,我也知道的。”sion来这边也好几年了,对汉语的造诣也有一些了,很快就明白了程绍仲的意思。 程绍仲笑了笑,说:“看来你的心情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程绍仲没有回答,他转而接着上个话题说道:“那天除了林卓飞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场,另外,还有送进去酒水的人。” “是的,不过我记不太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找到那些人了? 这下子sion愈发震惊了,这么短的时间,他是从哪找到的?不对,准确地说,他又是从哪里知道那些人的存在的? “你……”sion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程绍仲也没有卖关子,他很快将结果告诉了sion:“据他们交待,递给你的那杯酒水,的确有问题。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让你喝下那杯酒。” sion倒吸了口冷气:“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来针对我?” “林卓飞这个人很不简单,他的心思也很复杂。或许你的身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而已。” sion已经从震惊转为了冷笑:“我出了车祸,差点死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个人就是个疯子!” 程绍仲对此并不赞同:“在你出了车祸之后,发生的这一切,说不定就是他想看到的呢。” sion蓦地想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身体受到了一些伤,养好了也就罢了,可他自己却深刻地体会到,这场车祸改变了很多。 “林卓飞他……” “他选择了一个极好的时机,让蒋先生对你产生了怀疑。毕竟你在发生意外之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如果再凑巧些,在蒋先生上了你的车之后再发生车祸……” 如果蒋莫海也遭到了意外,那一切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sion觉得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他只觉得面前像是有一张网,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眼前都变得昏黑了。 第563章 一切都是他给的 “我真的……真的是没想到,”sion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词汇,“我没想到,蒋先生竟然会怀疑我……” “不怪蒋先生,只怪有些人动作太明显了。” sion虽然一瞬间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他认定了,只要他向蒋莫海解释清楚,那么他们之间的误会就可以解除。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愿意跟蒋莫海渐生嫌隙,就算后者对他已经有了看法,他也绝不会背弃蒋家和dg。 “我这就联系蒋先生,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sion已经有些着急。 但程绍仲的一句话,给他浇了盆冷水:“你最近都在医院,可能对一些情况不太了解。蒋先生来到安城之后,来往最频繁的人,你猜是谁?” 但凡是说出这种话的,答案也通常一并告知了。 sion也猜到了,可他拒绝相信:“不可能是林家!蒋先生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起来,有一件事可以做他们成为‘挚友’的敲门石。” sion没有说话。 “蒋小姐回到父亲身边的过程,算得上有些曲折。不过因为有某些人的帮助,到最后连我都失去了她的行踪。” sion低声道:“是林家帮的她?” “没错。” “你有证据吗?” “要说真凭实据,还真没有,但这些都是林公子跟我见面时亲口承认的。” sion还是不想相信,只不过就算否认到底,他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直觉。 他卸了力一样塌了肩膀,往日里挺拔的身姿也变得有些佝偻起来,如今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身体的伤更重,还是心中的痛更难抹平。 程绍仲给了他一些时间,过了会儿,他才说:“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要怎么做,由你自己来决定。” sion抓了一把头发,忍下了心中的躁怒。 他现在无法理智地思考,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好想一想,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挂了电话,sion仰躺在沙发上,用小臂盖住眼睛。 没有人在耳边说话,他终于得到了难得的清静,这一静,就到了夜晚时分。 屋内没有开灯,满室渐渐陷入了昏暗,sion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需要适应强烈的日光,很快就融入了这暗夜里。 他缓缓地坐起身,再缓缓拿起手机。 晚上八点十二分,他在这待了将近七个小时的时间,却一秒都没有睡着。 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又静静地呆坐了会儿,他才拨亮屏幕,找到一个号码。 这一回又是长久的等待,可等待之后,他最终还是听到了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sion,找我有什么事吗?”蒋莫海的语气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称得上亲切和温和。 sion抿了抿唇,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开口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嘶哑:“您今天很忙吗?” “哦,有一点,上午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抱歉。”蒋莫海像是恍然想到了这些似的。 sion用手搓了搓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若无其事:“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出院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 若是在以前,sion听到这句话会觉得十分窝心,他会觉得这是蒋莫海对他真正的关心。 可是现在再听到,他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恨不能附身呕出来似的。 蒋莫海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出声叫了声:“sion?” “我在,”sion长吸一口气,“我会好好休息的,公司那边,我想跟您请几天假。” “这是当然的,现在就算你想勉强回来上班,我也是不允许的。” sion又沉默了片刻,才说:“您总是为我着想,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你又在说这种见外的话了,我说过了,我一直把你当做儿子看待的。” “abbie她……现在还好吗?” 这次换做是蒋莫海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对他来说,这点程度根本不足以扰乱心绪,因而他很快淡定地答道:“很好,她在我的身边,有什么不好的呢?” “之前没有照顾好她,是我的错,还请您原谅。” “是abbie的性格太任性,你啊,根本控制不了她,很正常。” 话说到这个地步,该说的不该说的,好像都已经开过口了。 sion觉得再浪费时间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对蒋莫海来说,这通电话,说不定还是种困扰。 他垂下眼睛,在浓密的眼睫下,是涌动着的无尽的幽暗。 他的人生,他的信仰,在转瞬之间,好像发生了巨变似的。 其实单单听了程绍仲的话,不足以让他失望至此,他只是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些种子长埋在他的心里,平日里根本不会显现出来,但一旦被什么触发,就会瞬间滋生长大。 成为了所谓的“精英阶层”又怎么样,他的骨子里流着的血始终是卑贱的。 就像蒋夏微一直挂在嘴边的,只要蒋家不需要他了,随时可以让他回到贫民窟,回到以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当时他可以驳回蒋夏微的威胁,如今却不可否认,她说的其实都是对的。 sion想要挂断电话,这一次,倒是蒋莫海拦住了他,主动对他说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你肯定也受到了很多冲击。等到事情都过去,我会好好给你补偿的。” sion答:“谢谢蒋先生,我不需要任何补偿。” “这是你应得的而已,你就像以前一样,别拒绝。” 是啊,他是个连拒绝都无法自己做主的人。 而蒋莫海选择安抚他,是不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价值。 sion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变得悲观,且悲观的色彩日益浓厚,让他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和判断。 最后,他只对蒋莫海说了一句:“我得到的一切都是蒋先生给的,所以是给予还是要收回,也全凭您的心意。” 第564章 在此一举 蒋莫海挂断电话之后,又在窗边坐了会儿,然后才起身去到了一个房间内。 房门紧闭,而是就算敲多少次也不会有回音,这几天蒋莫海已经习惯了,因而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所有的灯都开着,灯光亮的甚至有些刺眼,蒋莫海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身形。 如今虽然盛夏已过,可温度还是不低的,开着空调才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人却围紧被子,好像怕把任何一寸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奋力守着自己的阵地。 蒋莫海慢慢地走近,他的脚步声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已经毫无生息。 但这样的靠近,还是让某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隔得近了,甚至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abbie,是我,我是爸爸。”蒋莫海蹲下身,放轻缓动作,想要抱一抱女儿颤抖的肩膀。 可等他的手刚一触到,蒋夏微便像是触电似的,猛地将他推开,还一边嘶喊着:“滚开!离我远一点!” 蒋莫海经历了半生沉浮,早已经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心性,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是让他湿了眼眶,掌心不受控制一样微微地抖着,已经失去了冷静和自持。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是哽咽的,于是他便不忍心再看,跟先前一样,没待多久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如落荒而逃一般。 佣人在门外等着,这是在蒋家待了很多年的老阿姨ann,几乎是看着蒋夏微长大的,前几天蒋莫海特地让她从美国赶了过来,除了她之外,蒋夏微不让任何人近身。 看到蒋莫海红了的眼眶,ann也很不好受,她递过去一张手帕,让他擦一擦眼泪。 蒋莫海接过了帕子,手还是抖着的,他对ann说:“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一切会走到这个地步。” ann的眼睛也红了,她的心里不比蒋莫海好受许多:“上帝会保佑她的,我会日夜为她祈祷。” 蒋莫海却有些讽刺地笑了:“有的时候上帝并不能听见人的祈祷,想要做什么,还是要靠自己。” ann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蒋莫海也没有解释太多,将手帕还给ann,他径直走向了书房。 在密闭和昏暗的空间内,他才觉得心痛消散了一些,往日的冷硬心肠也回来了。 他打开电脑,滑动看完了一些资料,屏幕的蓝光映照在他的眼睛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冰冷。 …… 沈瑟在家里“无所事事”了很多天,期间有不少叔伯婶子来做客。 要是放在往日,看到她在家,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工作怎么样了是必备的话题,这也是沈瑟对过年的最大的“恐惧点”所在。 只不过这一回很奇怪,哪怕看到她在家里“晃”了这么久了,好像谁也不觉得奇怪,该说说该笑笑,完全没有以前那样刨根问底的架势。 一次两次的还好,次数多了,沈瑟便忍不住问沈妈妈:“妈,到底是我多心了,还是大爷婶子们转性了,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回家啊?” 沈妈妈一开始还想糊弄过去,后来发现沈瑟铁了心似的追着这个问题不放,她没办法,只好说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我叮嘱他们不要问的。” 沈瑟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味来,张开双臂抱住了母亲。 “我就知道,妈妈,你对我太好了,我太幸福了。” 没人听到好话不高兴,沈妈妈自然也乐了,她轻轻拍了一下沈瑟的胳膊,嗔道:“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会撒娇,害不害臊。” “我才不害臊呢,我就喜欢跟你撒娇,就喜欢就喜欢!” 沈妈妈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由她去了。 吃饭的时候,沈瑟嫌屋里太安静,于是打开了电视,听听新闻。 本来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听,可过了会儿,播报的一则报道,就连沈妈妈也忍不住抬头去看。 报道的内容是一起案件的二审,沈瑟不用回头,光是听到那个名字,都能猜想到大概的画面是什么。 沈妈妈侧着头看了看电视,然后又看向沈瑟,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沈瑟则是继续不紧不慢地扒自己碗里的饭,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她才满足地喟叹一声:“吃饱了,我要去躺着睡一觉了。” 沈妈妈还有些欲言又止,可看到沈瑟无所谓的样子,她想说的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回到房间之后,沈瑟打开了电脑,进入搜索网页,只打出了一个名字,后面就接连出现了很多篇新闻。 “顾绍季一案二审即将开庭,终审判决引人注意。” “有关知情人士透露,此次庭审将呈现新证据,能否翻案还是未解之谜。” “奇迹出现?顾绍季终将力挽狂澜,无罪释放?” …… 各式各样的标题都有,专业的不专业的混杂,沈瑟看了一会儿便将电脑合上了。 她没有睡觉,此刻的她没有丝毫睡意,甚至连坐着都觉得不安稳,干脆站起身溜达了一会儿。 想到孟汇上次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拿起了手机,想再联系一下孟汇,有些情况,她还是想跟他确认一下。 可是电话还没拨出去,她又立马掐断了,将手机扔到桌上,她抚了抚额头,长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似乎已经没有立场再过问这件事了,而她找到孟汇,也只是给他添麻烦而已。 与此同时,孟汇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决定明天出发去安城,在开庭之前,再见一次顾绍季。 是非成败,有时候就在此一举。 他看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告诉自己,这一回,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一飞冲天,改变命运。 第565章 等待石破天惊的效果 顾绍季开庭的这天,很多记者媒体都闻风到场,阵仗比一审的时候还要壮大。 原因无他,因为前阵子传出的卓峰集团要收购顾氏的消息,让各家媒体都严阵以待,想着再挖掘出一些“内幕”消息出来。 昔日的两大巨头已经今非昔比,外界一直传言着的“不和”消息也未有定论,如果这个时候能抢占个头条,来个“新旧对比”“恩怨挖掘”,那关注度肯定非常可观。 孟汇昨晚已经赶到了安城,在酒店的一晚没怎么睡好,早起的时候精神状态很差,可是一穿上上庭的衣服,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仍旧十分满意。 之后就是提前两个小时出发,他满打满算都不会迟到,路上也确实畅行无阻,谁知道就在法院的门口,他被围堵了。 先前记者们已经知道顾绍季的二审律师是谁,长什么模样,甚至连他几点会到法院都十分清楚。 还没下车,孟汇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那一晚的那一个电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 超高的关注度,极致的曝光量,以及与此而来的盛名和利益。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咕咚咕咚跳得厉害,手放在出租车的门把手上,他看到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司机师傅好心提醒道:“要是不方便在这下车,我再往前开一开吧。” 司机以为他是害怕得不敢下去,不,不是的,事实是,他是在激动,是在强力忍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激荡。 终于,他推开了车门,如预想的那般,记者们争先上前,将摄像头和话筒对准了他。 孟汇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在蜂拥之中,艰难地向法院内走去。 在事情有所分明之前,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的。 如若不然,又怎么会有石破天惊的效果呢? …… 程绍仲刚从医院走出来,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只淡淡应道:“知道了。” 然后他继续向前走下台阶。 宋成岭坐在驾驶位上,看到程绍仲远远地走来,忙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 “程总,现在要回公司吗?”他问道。 程绍仲坐上了车,稍顿一下,才回答:“不,去另外一个地方。” 车子发动,后面的医院也渐渐远离。 一大早,不知道为什么,程绍仲赶来了这,进去看了一眼尚躺在病床上的人。 他待的时间不久,所以更让人疑惑,这么劳师动众的就为了待这几分钟,也太不寻常了些。 费洛德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如今就是想医生说的那样,人还活着,只是很难醒过来了。 请来的护工将费洛德照顾的无微不至,哪怕是动也不能动,全身依旧干净清爽,看上去也仍旧干练。 程绍仲在病床前待的那几分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他也不会说什么,就那么安静而默然。 待他走后,两个护工还暗自讨论着,这位程先生好像总是这么奇怪,每次来了就待一会儿,也不说什么,就好像…… 就好像,在寻求一种短暂的安慰一样。 行驶的路上,程绍仲拨出去一个电话。 等候音响了很久,也不晓得对方是没听到,还是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程绍仲鲜少有此耐心,一直等到对面传来回音,他才扯了扯唇角,语气温柔而轻和:“起床吃过饭了吗?” 沈瑟早就已经醒了,沈妈妈也早就捉她去吃过早餐了,此刻正靠在床头,打算看看书。 但听到程绍仲这么问,她觉得有些怪怪的,因而回答的也有些怪怪的:“唔……” 宋成岭看到后视镜里大boss的笑意更深了些,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话,让他这么开心啊。 “这几天在家里做什么?”程绍仲又接着问,实话实说,他这种搭腔的方式,真的很像没话找话。 沈瑟抿了抿唇,回答:“睡觉,吃饭,看书,嗯……还有看电视。” “都看了什么?” 沈瑟:“……很多啊。” “我这里还有很多法律书籍,要不要给你寄过去几本?” “不用了,我还有很好几本书没看完呢,每天看不了几页的。” “那电视节目呢?在看什么剧?” 沈瑟:“……”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程绍仲是这么一个……“事无巨细”的人呢? 要不要连她昨晚吃了什么都一并告诉他啊。 沈瑟有些憋气,她将胳膊环在胸前,不再回答了,而是反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了。” 程绍仲笑:“你怎么确定这些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 “切,我还不了解你……”沈瑟说出来之后就有点后悔了,于是赶紧清了清嗓音,换了种说法,“你那么忙,应该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说废话吧。” 程绍仲看向车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像是洗过的蓝一样,干净的好似一幅新的画布。 如果人心也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洗净就好了。 “今天顾绍季的案子二审开庭,你知道吗?” 沈瑟蓦得握紧了自己的手,但她的语气依旧是平稳的:“嗯,听说了。” “你猜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猜。” “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好,”程绍仲轻叹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瑟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可刚想再问一句,他已经转换了话题。 “最近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安排一下。” 还没等沈瑟回答,他又问:“欧洲想去吗?” 沈瑟蹙了蹙眉头,对此兴趣不大,但对他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她觉得有点不解。 “干嘛这么问我?好像是要故意把我送走一样。” 第566章 弟弟 程绍仲闻言居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想把你送走,留你都来不及了。” 这好像又说到别的地方去了,沈瑟咳了一声,示意他不要模糊焦点。 “我在老家挺好的,哪里也不想去,你不需要替我计划了。” 这个回答也在意料之中,程绍仲没再游说,痛快地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沈瑟揪着被角,莫名有点儿烦躁。 什么呀,好端端的打电话来说这些话,平白让人心里有些不安。 电话里一时再没响起任何声音,沈瑟以为他要挂断了,可等了会儿,却又听到他说:“我刚才去看费律师了。” 一听到费洛德的名字,沈瑟的身形一绷,随即又放松下来,声音也变得低缓了:“费律师怎么样了?”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但是伤到了脑部神经,很难再苏醒。” 先前沈瑟已经了解了这个事实,也与沈妈妈一起暗自落过泪,为费洛德多舛的命运,以及他余生的悲哀。 可此刻再听程绍仲提起,她仍旧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圈顿时红热了起来。 “真的没办法了吗?”她的喉头有些哽咽。 “我会找最好的专家会诊治疗,绝对不会放弃。”程绍仲的声音沉稳且坚决。 沈瑟相信他,他一直都是如此,对待任何事,都带着必胜的把握和决心,很难有所动摇。 有他在,费洛德余生就算真的醒不过来,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想到这,沈瑟觉得安慰了许多。 也许有程绍仲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让她觉得是种安慰。 她想说些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欲言又止。 目的地已经到了,宋成岭将车缓缓停了下来,因为大boss还在讲电话,所以他没有敢出声。 程绍仲确定沈瑟无话可说之后,也不想再勉强拖着她聊天了。 虽然这个时候他很想继续听听她的声音,但也注意着不让她觉得困扰和厌烦。 “我要挂了,好好照顾身体,注意休息,再见。” 沈瑟的手指再次收紧,好一会儿,她才应了声:“再见。” 收起手机,程绍仲看了眼车窗外,表情已经由温和变为了往日的疏冷。 宋成岭方才已经观察过了周围的环境,这是安城当地修建的大型高尔夫体育场,地处近郊,地段极佳,周围绿化相当的好,还有几栋仿古建筑,延续了这座城市的古风古韵。 今天还是工作日,大boss怎么会想到来打高尔夫? 宋成岭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咕哝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让他非常费解。 当然他理不理解很不重要,他只需要听话办事就可以了。 本以为程绍仲要一个人下车去打球,可是很快,宋成岭听到一句:“下车吧。” 宋成岭还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跟程总一起进去吗?” 程绍仲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不然呢? 宋成岭:“好的好的!” 来到球馆内,各项服务设施更是没的说,以前宋成岭没来过这种地方,作为“初体验”,他的心里着实是又忐忑又期待。 程绍仲坐在休息室,工作人员送来了可口的茶水,还有精致的各类点心,香氛的味道怡人沁鼻,就算不是为了打球,单单来休息一下,也是很舒坦的。 但再求舒坦,也不至于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吧,更何况还是在工作时间。 正当宋成岭一头雾水的时候,工作人员又引着另外的人走了进来。 一看到来人的样子,程绍仲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宋成岭先愣住了。 林路进,以及另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或许程绍仲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宋成岭是认得的。 因为前两天那场所谓的面试中,就是这个人到场,跟宋成岭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个人叫……周正。 林路进刚一进门就朗声笑了出来,对站起身的程绍仲伸出手,告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还请程总见谅。” “哪里,林董客气了,我也是刚到。”程绍仲也熟练地客套着。 两位大老板相谈甚欢的时候,各自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人也在对视中涌起了暗流。 宋成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 而周正呢,他人如其名,气质和长相都很正派,一看就相当可靠,此刻的他,嘴边噙着笑意,像是只在礼貌地微笑,可细看过去,会发现眼中还有两分了然的深意。 宋成岭暗暗警惕起来,周正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巧合吗?亦或者是…… 不会不会,为了他这种小角色,出动林路进这样的大佬,那是不现实的,而且林路进自打进了门开始,眼里就只有程绍仲,根本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寒暄了一会儿,林路进便邀请程绍仲一起去打打球,说是切磋一下球技。 程绍仲自是欣然同意,然后他转过头,对身形有些僵硬的宋成岭说:“你也一起来吧。” 林路进见状也看向周正:“小周啊,待会儿也露一手给我看看。” 这让宋成岭和周正都有些受宠若惊,除此之外,不知道谁的心里还存着几分忌惮。 几人换好衣服,来到了球场。 此时阳光正好,洒照在翠绿的草地上,显得格外青葱蔚然。 这样的好景色,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愉悦起来。 林路进先来了一杆,看得出来功力很足,一杆落定,众人纷纷鼓掌。 程绍仲随之也挥了一杆,不过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距离并不远,但林路进还是很捧场:“以后有机会,希望还能跟程总多切磋几次。” 程绍仲将球杆交给球童,笑的有些浅淡:“是我要跟林董讨教才对。” “怎么,看上去好像有心事?”林路进像是随口关心地一问。 程绍仲看向他,敛起了笑意。 “我弟弟的案子今天开庭,说实话,我还挺担心的。” 第567章 勇敢迈出这一步 弟弟。 这个词汇,竟然从程绍仲的口中说了出来。 别说是林路进,就是宋成岭和周正,听到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路进显然也是一惊,然后他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重复了遍:“弟弟?” “我跟顾家的关系,林董不是比谁都清楚吗?”程绍仲的言语里没有一丝嘲讽和攻击,只是在淡淡反问一个事实而已。 林路进这才笑开了,掩饰住心里的不舒服,道:“没想到你还这么顾念着旧情,真不是一般的豁达啊。” 程绍仲也笑了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对宋成岭说:“来一杆。” 宋成岭没接触过这项运动,拿到高尔夫球杆的时候,就连模仿都觉得别别扭扭的,根本不知道如何发力。 按理说他在外丢了丑,对老板和公司的形象也会有影响吧,但是程绍仲看上去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见他窘迫,也没有出手给他解围。 这个时候,是周正走到他的身边,友好地说:“不介意的话,让我来给你做个陪练吧。” 宋成岭下意识地看向程绍仲,谁知道后者根本不在意似的,只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宋成岭莫名觉得有些紧张,第一眼看到周正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今天的时间肯定会过得分外漫长。 两个老板聊着天去到了另外一块场地,留下宋成岭和周正有充分教学的时间。 等到身边没有了其他人,宋成岭才直起腰身,看向周正,问:“能在这里碰到周主任,难道是巧合吗?” 周正是卓峰集团的总裁办副主任,算起来也是高层人物了,能陪在林路进的身边,其实很正常。 但因为有了另外一层关系,这次的“偶然”好像就变得不那么纯粹,隐隐有种人为的故意似的。 周正闻言笑了出来,因为外形的缘故,他的笑意不会让人觉得虚伪和猥琐,反而有种安定和信服的意味在。 “你想多了,我来这只是林董的指示,像你一样,推脱不得的工作而已。” 宋成岭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但揪着这件事不放,好像又没有什么道理。 他便不再跟周正争辩,而是看了眼前方越走越远的两人。 同时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思索着,程绍仲该不会起了什么疑心吧,后者的洞察力和敏锐度可不是常人能及的,或许已经在暗流涌动之中,发现了他和卓峰之间微妙的联系。 不,应该不会,他自认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的神色,甚至都没有多看周正一眼,按理说不该露出破绽的。 他有些出神时,周正自己打了一杆,看上去竟比自己的老板还要功力精湛。 宋成岭回神望过去,发现周正对此反应很平静,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以前打出过不少一杆进洞的好球,这几年打得少了,手感也退步了。” 宋成岭扯了扯唇角,对此不作评价。 周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意味深长地说:“以后要走的长远,还得有些技艺傍身,关键时候能给老板解个闷儿,对你也有好处。” 宋成岭看了眼手上的球杆,答:“那我还有的学呢。” “有上进心当然很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要有人来带着你,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周正将自己的球杆交给球童,转而纠正起了宋成岭的姿势。 在他的指导下,宋成岭挥出去一杆,跟专业选手比还是不成样,但总算是开始上道了。 周正鼓了鼓掌,继续拦揽住他的肩膀,说:“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成岭敛下眉目,语气很平静:“关于那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周正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释然,继续好言劝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知道你经历了很多的挣扎,但恰恰如此,你就是我们公司极力想找的人才。我比你大几岁,算是你的大哥了,相信我,只要你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 宋成岭的目光落在草地上,阳光照在上面,像是反射出了一圈光晕,模糊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周正见他如此,又用力了拍了一下,爽朗道:“好了,先把这些放一放,我们继续打球吧。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好浪费了。” 远处,程绍仲和林路进也到了新的场地,只不过两人都没再开球,而是站在一处,继续了方才的话题。 程绍仲说:“庭审应该还没结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林路进哈哈一笑,宽慰道:“有你这个好哥哥的关心,一定会没事的。” 程绍仲不知怎的,突然叹了一声:“想一想,以前或许是我做的太绝情了,上一辈的恩怨一直延续到现在,对很多人都不公平。” “有些事的确很难跨过那个坎,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没做错什么。” “有林董这句话,确实让我觉得安慰了很多。” “其实有很多事你完全可以找我帮忙,不说别的,以我跟你父亲的交情,帮扶你们这些晚辈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路进说的真诚恳切,可听到的人,不免在心里浮起一丝冷笑。 在别人面前也就罢了,如今只剩下两个人,还这般虚伪做作,真是有够可笑的。 早在顾家还没失势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找上门来,说要联手把顾家给瓜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还能恬不知耻地塑造自己宽和长辈的形象,让人无法理解。 程绍仲笑而不语,心中早已有了分明。 只不过林路进既然想演戏,他也只好陪着一起演下去。 不管怎么样,这场戏要有一个落幕,就必须要有演员的参与。 然后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三十分,万众瞩目的那场庭审,估计也快到了尾声。 第568章 的确是事实 沈瑟靠在床头,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书就摊在她的腿上,可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沈妈妈切好了水果送进来,还有一杯温热的水,等沈瑟吃水果的时候,还要过一遍水,省的太凉。 她放在床头的位置,等沈瑟拿来吃。 只是看着沈瑟有些出神,似乎都没察觉到她走进来了,沈妈妈便出声叫她:“在想什么呢?” 沈瑟这才恍然抬起头,说:“妈,怎么了?” “我切了一些水果,你待会儿吃一点。” “哦,好。” “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啦,就是看书累了,想休息一下。” “累的话就不要看了,歇一歇。刚才你婶子来说,家里有几个客人,让我去聊聊天。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 沈瑟有些无奈地笑了:“好了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没事就找妈妈的,你放心去玩吧。” 沈妈妈也笑:“你可比小的时候还让我操心。好了,我把书给你收起来,你好好休息吧。” 书被拿走了,沈瑟的心思也很快又被抽走了。 沈妈妈出去关门的动静响起后不久,沈瑟便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书桌前,拿起了手机。 她找到了新闻页面,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在上面打出了三个字——顾绍季。 很快,无数报道涌现出来,其中不乏大篇幅的实时报道。 今天的庭审引起了各方的关注,产出了事无巨细的转播,这样的阵仗,也着实沈瑟有些意外。 她向下滑动着页面,看着各种文字信息,有种即使不在现场,好像也能感知到生动的画面似的。 只不过这些还只是停留在过程阶段,最终的结果如何,还没有一个记者能够探知。 沈瑟的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则是不停歇地翻看着手机,这样的姿势一直保持了很久。 在万众瞩目的焦点中心,孟汇的表现可以说出色。 他不卑不亢,不紧不慢,面对旁听的各色目光,也能够做到岿然不动,丝毫不为大世面所惧。 而与他相对的,则是顾绍季的沉默和冷然。 后者坐在被告席上,神色有些阴郁,仿佛往日里所有的自信张扬都已经被铁窗磨平。 轮到他发言或是被询问的时候,他的反应也很迟缓,通常得间隔几秒钟才做出简单的回答。 对他这样的状态,在场很多人都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这想当年的顾四少该不会是傻了吧,好歹是顾家的独苗啊,遇到这种事情,真是被彻底毁了,顾家也就跟着一块完蛋了。 饶是如此,各项流程还是顺利结束了。 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一项新证据的提出。 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整个法庭内都鸦雀无声,除了侃侃而谈的人,绝大多数都处于一种极度的震惊之下,当然,也有像顾绍季这样的,面目麻木,眼睛无神,好像根本没有被扰乱心绪似的。 不出多久,在法庭上出现的这石破天惊的一幕,通过各种手段被传送出去,紧接着,又被上传到网络媒体上,很快成为热议点。 业内也有不少人在关注这个案子,看到新闻之后,又在行业内引起了迅速的传播。 恰在此时,一则专访被放置在同一话题之下。 标题是:顾绍季妻子现身,独家揭秘一审律师瞒报重要线索和不作为。 多日未见的吴婷坐在镜头前,身形愈发的瘦削,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血色,面容好像急速地衰败许多,直视镜头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怨怼和沧桑之感。 记者问她,针对顾绍季的案子有什么想说的。 吴婷的表情很平静,但是目光当中尽是坚定决绝。 “那个叫沈瑟的律师,她,故意隐瞒真相,包庇真正的犯人,才让我的丈夫受到了不公正的判决。我现在只想讨回公道,不能让我的丈夫白白冤屈!” 记者继续引导她说明细节。 吴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私下里彩排过许多次似的,言语措辞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卡顿。 而她说出的话,与法庭上的情景遥相对应,成为印证彼此的最有力的武器。 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内,安城的天变了,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德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场风波的威力。 沈瑟被推到了台前,多方“起底”她在代理顾绍季的一审案件时,枉顾真相,徇私瞒报,甚至有意毁灭证据,实在是没有职业道德,更严重些说,也触犯了法律。 而这一指控如果落定,那顾绍季的案子便有望被推翻一审判决,从而得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无数的电话涌进来的时候,沈瑟正站在书桌前,看着浏览量猛增的多方报道。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让手机震动的很频繁,后来她干脆关掉了新闻页面,顺带着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放在了桌子上。 又过了一会儿,家里的座机也响了起来。 能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大多关系不一般,沈瑟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待了会儿,才接起电话。 第一个打来的竟然是何清,听她的语气,好像是真的急了。 “喂,沈瑟!你知不知道……哎呀,真是太离谱了!” 沈瑟的声音还很淡定,她甚至反过来安慰何清:“你慢慢说,别着急,没事的。” “什么没事儿啊!你看看网上说的那些……那些无良媒体都写的太过分了!还有那个叫什么吴婷的,她真是顾绍季的老婆,怎么说话就没个把门儿的呢!什么瞎话都敢胡说!” 何清的脾气虽然不怎么温柔,但像这样言辞激烈地吐槽某件事或者是某个人还是蛮少见的,所以她是真的在为沈瑟鸣不平。 沈瑟心里很感动,这个时候,能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的人,是怀着多深的情谊啊。 只不过,她即将要说出来的答案,可能要让何清失望了。 “清清,”沈瑟缓缓开口道,“其实,那些话,有一部分的确是事实。” 第569章 早早地做好了计划 “什么……”何清的情绪顿时由方才的激动变为了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啊!那些明明都是胡说八道!” 沈瑟的手指慢慢收紧,面对何清近乎质问的否定,她发现自己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你不用替我担心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解决的。” 何清在那一头简直要暴躁了,她在公司的走廊里来回踱步着,崩溃的样子让来往的同事都纷纷侧目,不晓得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你不让我担心,总得跟我说实话吧!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沈瑟闭了闭眼睛,嘴边露出一丝苦笑:“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清清,每当我回想起这些的时候,都会觉得,我不配做个律师,甚至连个正直的人都算不上。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清顿住了脚步,方才的话让她整个人陷入了怔愣。 “你……”她刚想再问什么,沈瑟已经挂了电话,再拨过去时,已经是一阵忙音。 部门的经理见何清一直没回去,便差人出来叫她,说有份合同很着急提报,让她赶紧处理。 何清现在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合同,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下意识地咬着指甲,何清思量着这件事要怎么办。 网上的消息触目惊心的,让她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但如果不了解清楚,她又要怎么帮自己的姐妹。 思来想去,她正好打电话找到了侯易铭。 侯易铭此刻正在培训地点上课,何清和家里人都清楚,所以一般不会在白天给他打电话。 这个时点找来,该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 趁着教授不注意,侯易铭从后门走了出去,接了电话。 何清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又激动起来,还多了一丝哭腔:“怎么办啊,出大事了……” 侯易铭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何清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在她讲述的同时,侯易铭也打开了新闻热点,刚一看到内容,他的眉头也紧锁起来。 “我真是担心死了,可是又没办法帮到沈瑟,你想想办法,看看这件事要怎么办?” 媒体写报道的时候通常是在描述事件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夸大,因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水分,事实真相也极可能被模糊和掩盖。 何清这么着急,只是被这样铺天盖地的阵仗吓到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才会作此反应。 但侯易铭却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他定了定神,安慰何清:“这种事我见过很多,无非是利用舆论倒逼法律的惯用伎俩。你放心,检察机关会谨慎立案,法官也会依据事实判决的,不会被舆论影响。” “不,不是的……”何清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有些词穷,她烦躁地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掀上去,额头有些冒着热汗。 侯易铭还是温和地告诉她:“最多律协会介入调查,只要情况不属实,对沈瑟不会造成什么坏的影响。” 何清真的已经崩溃了,她的哭腔更大了些:“问题就在这,沈瑟说……她说,是真的啦!” 侯易铭握着手机,愣住了。 …… 跟何清通完电话之后,沈瑟便主动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是各方争相联系的“焦点”,不知道有多人想从她这里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这么“自投罗网”的,也不晓得她跟对方是有多深的交情。 她找到的人是王建军,她的老师。 王建军也已经得知了这件事,也给沈瑟打过手机,但一直没得到回音。 一听到昔日学生的声音,王老师顿时也绷不住了,语气着急又严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瑟垂下眼睫,听着老师的质问,她没有丝毫的不满,只剩下谦恭:“对不起王老师,总是让您这么担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打搅您。” 王建军当然没有生她的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自己的学生做错了,他做老师的,就算不能帮一把,也绝对做不出落井下石这种事情出来。 他顺了顺气,语气也变得平缓了些:“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实话啊,每个人都想听到实话,可是说出实话之后的后果,又要怎么承担呢? 沈瑟想起当初,她决定将一切隐瞒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今日的一切。 当时她对自己是否能承担这一切还不太确定,如今真正面对了,她便决定再试一试,再忍一忍,再坚持一下。 她的答案跟对何清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多增加了一点:“您在律协有熟人,如果律协要对我进行调查,麻烦您告知我的联系方式,我会全力配合。” 王建军听到这话更加激动了:“这就是真的?你真的干了那些事?!” 沈瑟平静地应道:“我的确做错了,对不起。” 王建军陷入了莫大的失望和愤怒中。 他为自己有这样不懂得轻重的一个学生而感到失望,为沈瑟枉顾自己的前途,断送自己的律师生涯的行为感到愤怒。 “你难道不知道非法取证、毁灭证据这种行为有多严重吗?轻则让你做不了律师,重则还要让你去坐牢!你是不是疯了!” 沈瑟从没被骂的这么狠,她毫不怀疑,若是站在老师面前,说不定还要被戳着额头教训。 但事已至此,就算她哭着说后悔,好像也无济于事了。 她只能说:“我接受律协和司法机关对我的一切调查,对我该承担的责任,我也不会逃避的。王老师,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感谢您对我的教诲,我只怕,会给您造成负面影响。” 让他出面跟律协沟通,其实也是让他借机撇清跟沈瑟的关系。 毕竟跟她这样“有污点”的人有所牵扯,对向来看重名誉的王老师来说也是个困扰。 在此兵荒马乱的时刻,她还能想的如此周全,不能不说,她早早地为这一天做好了计划和考虑。 第570章 只能一往无前 王建军听完之后就盛怒着挂了电话,好像一句话都不再跟她多谈似的。 沈瑟默默放下电话,还没等她平复一下心情,门外就响起了动静。 转头看去,原来是沈妈妈回来了。 沈妈妈进门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相比较之下,沈瑟却是淡定许多,还问她:“不是说亲戚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妈妈疾步走过来,拉住女儿的手,自己的手臂却在发着抖:“瑟瑟,瑟瑟……” 沈瑟看她惊慌和失言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听说了同样的消息。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也早晚会知道。 所以沈瑟并不想隐瞒,但对母亲,她的措辞还是委婉和谨慎了许多:“妈,很多媒体都是捕风捉影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你别担心,别急坏了身体。” 沈妈妈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两句话而安心,相反,看到沈瑟这么平静,反而愈发忧心起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瑟浅浅的笑意僵在嘴角,每个人都期待听到的那些实话,真到了嘴边,好像她也没办法直言说出来。 因为觉得难以启齿,觉得,万分羞愧。 …… 庭审结束后,一片哗然,法警不得不来维持秩序。 孟汇在这混乱之中收拾好了资料,准备离开,却在走到法院门口的时候,被大批的媒体记者围堵住。 这次的阵仗显然比早上更壮大,等着采访的队伍差点把孟汇淹没,现场根本听不清楚某个人的声音。 不过孟汇在此情形下还是保持了镇定,媒体想从他身上得到的点,他也想尽办法传达出来了。 于是稍后,新闻的热点又成了: “二审律师透露,顾绍季案件诸多疑点,相关证据已经提交法律。” “择日宣判!顾绍季能否最终逃过一劫?” “顾绍季一审律师涉嫌毁灭证据,是否追究法律责任引人关注!” …… 孟汇那张帅气的脸占据了大幅的版面,有不少乐于挖掘的媒体还将他整个人起底,盛赞他为法大高材生,身负正义,维护法律公正,终将给无罪之人一个清白。 顾绍季重新获得了关注,因为他极可能无罪出狱的消息,先前一盘散沙一样顾氏,好像也因此而被盘活起来。 秦颂将看到的新闻做好了整理,才悉数送到陆敬修面前。 陆敬修没有耐心挨着看,秦颂便为他挑选出了重点。 “看来这个案子很有可能要翻了。”他轻声说。 陆敬修扫过了几眼,随即便放在了一边,好像不怎么感兴趣似的。 但这个案子的结果,还是牵扯到很多方面的。 秦颂见老板不置可否的样子,想了想,建议道:“您要不要跟程总通个电话?” 陆敬修这才看他一眼,笑骂道:“就你聪明。” 秦颂都快四十的人了,娃都上初中了,在外人眼里更是沉稳又严肃,但在大老板面前,听到一句夸奖,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笑道:“那我去给程总挂个电话?” 陆敬修却是没答应:“先等等吧,他现在应该没有心思顾及别人。” 秦颂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顺着陆敬修的目光看过去,大多数的新闻上,除了顾绍季之外,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沈瑟。 当然,跟即将迎来自由的顾绍季不同,沈瑟则是陷入了舆论的旋涡,被描绘成了毫无职业道德、毫无法律底线的无良律师,等待着她的,轻则是行业内的调查,重则是司法机关的立案侦讯,哪一个都不是好受的。 秦颂不由得在心里想着,这位沈律师啊,的确是遇到麻烦了,可是她的后台是程绍仲啊,怎么想,都不会真的受到严厉的处罚吧。 其实熟悉沈瑟的人大多也是有这样一个念头,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沈瑟做的是对是错,只要有程绍仲在,都会保她的周全的。 不出多久,这些报道就会消失,再过段时间,律协发个声明,这个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从这一天,到最终宣判的这段时间,舆论非但没有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除了接受数家媒体采访的吴婷之外,还有人匿名公布了一段录像。 那录像显然是偷拍的角度,可图像上的人却能看的清清楚楚。 沈瑟穿着正装,坐在德诚所的会客室里,腰背挺直,神情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对面的人质问她,是否隐瞒了可以证明顾绍季清白的证据,她没有否认。 对面的人再问她,隐瞒证据,是否是为了保护某个人,她间接的承认。 对面的人控诉她,这样做有没有昧良心,她的反应只是沉默,然后是无力地结束这次对话。 如果先前只是一面之词的话,这则视频的流出,则是将沈瑟的形象完完本本地呈现在了大众的面前。 她确如被揭露的那样,触碰了法律人不该触碰的底线。 这样的人,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事件逐渐发酵,最后甚至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热议,司法行政部门也受到了各方的压力,开始注意起这个案件。 就如燎原的火势一般,任由其发展,终将草原吞没,只留一片焦土。 从出事开始,沈瑟就好像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中,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没人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或许正在程绍仲的庇佑下想着办法,也或许只是单纯地躲起来,想避过这次风波。 虽然外界传言过盛,可是没有人真正出头去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程绍仲的名号在那,没必要明目张胆地跟他作对,万一日后清算,波及自身就不合算了。 但是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沈瑟比谁都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去面对这些,也能面对这些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就算是孤军奋战,她也得一往无前。 第571章 唯有一个能全身而退 时间再回到庭审的当天。 程绍仲跟林路进的高尔夫之约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时分,日光逐渐变得强烈,两人也都有些乏了,便提出去休息片刻。 高尔夫馆里有顶级厨师做的餐食,可以让疲劳饥饿的客人在最大限度内享受美食,补充体力。 林路进看上去心情愉悦,吃的东西也不少,这个地方他来的多,于是对程绍仲说:“下次让厨师换些菜式,吃的多了,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程绍仲笑了笑:“林董好兴致。” “人老了,就该给自己找个消遣,放松一下心情,要不然很容易看不开的。就像你父亲,年纪还比我小两岁,一个没挺住,就走了。” 说到这,他还长叹了口气,好像很遗憾似的。 虽然当初顾兆霆的离世原因,官方解释是心脏病突发,但真正的缘由早就传开了,分明就是被几个不孝子女给气死的。 顾绍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就不用说了,没死在女人身上,却是去开赛车被撞死了,也算的上留了点颜面。 女儿顾少淑,即便是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可一个堂堂集团千金跳楼自杀,还是在自家的大楼上,实在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也让人对顾氏和顾家产生了种种非议。 至于顾绍季嘛,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没听说做过什么正经事,年少时也是净给他老爸添乱的主儿。 摊上了这些儿女,换做是谁,估计都会被气得升天。 林路进一方面是感叹,另一方面好像也在庆幸似的,幸亏没遇到这些败家玩意儿,才能让自己多活几年。 程绍仲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对林路进暗里的讽意,他也不怎么在意。 林路进接着说:“要是你早早地回到顾家,说不定一切就会不一样了。说起来啊,还是你父亲没那个福气,命里注定没有子孙福啊。” “林董说的是,真要是像您一样豁达,估计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连我都该向林董学习,您对林公子的这份宽容,可实在是不一般。” 程绍仲突然提到了林卓飞,这让林路进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 难道…… “这件事给我不少的启发,骨肉亲情是不可磨灭的,就算有再多的嫌隙,关键时候,能站在我们身边的,也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已。” 林路进应和一句:“是啊。” “之前我对绍季有不少的误会,对顾家也有很多成见,所以才导致了关系的疏远。现在年岁久了,再回想起来,会觉得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更何况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我不帮他,还能帮谁呢?” 林路进的脸色越发有些难看了些,他今天找程绍仲来的目的,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后者讲述跟顾绍季的骨肉亲情。 不过这也真是奇怪,怎么短短的时间,程绍仲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呢?以他的个性,难道真能做到对顾家人冰释前嫌? 正当他想不通的时候,一通电话打来,接听之后,他的眉头渐渐挑起,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消息似的。 挂了电话之后,林路进对程绍仲说:“程总有没有消息看看新闻?” 程绍仲反应平平,但林路进却并不在意,而是直接将手机页面递到他面前。 程绍仲的目光在上面浏览了片刻,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就好像在看一则普通的社会新闻似的。 然后他抬头看向林路进,好像有些不解似的:“林董这是?” 林路进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装了”的神态,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听说程总的未婚妻,就是这位沈律师啊。” 本以为程绍仲会现出难堪,谁知道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林董的消息有些滞后啊。” “什么?” “准确些说,她是我的前未婚妻,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 林路进听此消息,半晌没说出话。 程绍仲将餐巾放到桌上,看样子是想结束用餐了。 “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林路进这才找回声音,对程绍仲说:“一个是你亲弟弟,一个是你的前未婚妻,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全身而退,你觉得会是谁?” 这个问题真的是瞄准了目标,往人的心窝上戳了。 不愧是个老狐狸,估计今天请他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他怎么出丑吧。 程绍仲淡淡一笑,在他的注视下,给了他答案:“刚才已经说过了,骨肉亲情是不可磨灭的。至于女人嘛,想要的话,自然是不缺。” 说完这些,程绍仲便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留下林路进在原地,想到方才的所有,不可置信地失了笑。 走出去之后,等候在外的宋成岭立马迎上来,连问都没问,直接跟在程绍仲的身后,走出了球馆大门。 周正等他们走远后,推门走进了餐厅,看到的就是还在发着愣的林路进。 “董事长?”周正有些小心地叫道,不晓得老总在为了什么事出神。 “周正啊,”林路进对他说,“这个程绍仲,还真是无法捉摸,连我都好像被他给耍了。” 周正闻言顿了顿,才答:“董事长向来善于把握全局,对人心更是参谋的透彻,没人会是您的对手。” 没人会是他的对手吗? 曾几何时,林路进也曾这样自信过。 可是今时今日,遇到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就开始动摇,变得不再确信了呢? 程绍仲,这个人,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情深义重的未婚妻不再,倒是对一个昔日的“仇人”心软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修复心情,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下一步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林路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都意识到手机页面正在被信的消息刷新着。 这场已经分不清由谁而起的风波,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究竟会什么时候停歇,他也完全说不清楚了。 第574章 再一次的离别 到达何清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整座城市终于热闹繁忙起来,上班族们也纷纷整装,迎着朝阳出发,为生计也为梦想。 沈瑟想起从前,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那个时候工作很累,生活很难,可是她没觉得苦,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和坚持,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慢慢发现,有些事,不是努力和坚持就能实现和改变的。 程绍仲将车停在了楼下,沈瑟拿出手机来给何清打电话,只是还没等她拨出号码,他便摁住了她的手。 沈瑟有些不解地转过头:“怎么了?” 程绍仲沉默片刻,低声说:“跟我回安城。” 这句话本以为他昨晚就会说,没想到直到现在才开口。 沈瑟笑了笑,回答:“在哪都是一样的。” 程绍仲也看向她,眼眸幽邃。 沈瑟反握住他的手,这也是她之前就想做的,还有,她还想告诉他,能见到他,其实她觉得很安心,好像心里那点留有空隙的地方一瞬间被填满了似的。 “这里有很多我的熟人,就算有什么事,我也可以找他们帮忙。反而是安城那边不太平,只要我一露面,肯定会有很多麻烦,还不如在这躲个清闲。” “有我在,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沈瑟笑意更深了:“我当然相信,但我不愿意这样,我要解决麻烦不假,可我并不想每天见到你。” 笑着说出这样坦然绝情的话,似乎不是沈瑟的性格。 程绍仲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固执,对他如此不留情面。 没有在事情爆发的第一时间找到她安慰她,他承认,自己存有私心,他想通过时间的流逝,通过恐慌的情绪在她心中的蔓延,来让她回心转意,回到他的身边。 他们都很清楚,如今能够阻止势态继续恶化下去的,只有他。 沈瑟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他的手掌真的很暖,在这样秋寒料峭的清晨,能将她所有的寒意驱散。 只是这样的温暖,感受过就可以了,不必强留,也无法长留。 这样静静坐了会儿,沈瑟突然收回了手,她拿出手机,给何清打了电话。 何清从昨晚开始就把家里内外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等着沈瑟来了。 “你到啦?好好好,我这就下去接你!”何清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看样子是要跑下楼来迎接了。 沈瑟将手机放回包里,转头又对程绍仲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但你开了一夜的车,还是找个酒店先休息一下,再回安城比较安全。”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了车,打算去后备箱拿自己的行李。 只是刚来到车后,她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程绍仲抵在她的脖颈处,热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很痒,让她起了一层战栗。 她稍微一动,就感觉他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 于是她不动了,任由自己嵌入他的怀里,还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腰。 “我没事的。”沈瑟明明是该被安慰的那个,可是现在,她却在安慰着他,“你以前说过,作为一名律师,不仅要想着收获名利,也要学会承担风险。只能做到前者,叫沽名钓誉,要承受得住考验,遇事就不能只想着退缩。想想我入行的时间也不短了,早该独当一面了,这次就当做是个考题,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全看我自己的能力。我有信心,你也相信我吧,好吗?” 程绍仲这一刻才发现,有的时候,沈瑟的内心竟比他还要强大,一旦他有了执着,就再也做不到冷静和理智了。 说到底,是她教会了他怎么去爱,以及,要怎么去放手。 他抚了抚沈瑟柔顺的头发,听着她说起从前的事,他扯了扯唇角:“要是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 沈瑟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看来,他不是那种会想要回头的人,因为他不会为自己的人生感到遗憾,也不会徒劳地追求已经消逝的东西,无论怎么做,那都毫无意义。 不过哪怕知道没有意义,偶尔回望一眼,似乎总会得到一些心灵的满足。 沈瑟点点头:“我也是,想回到几年前,告诉自己,再勇敢一点。” 何清抛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不远处的两个人紧紧相拥的场景。 她猛地顿住脚步,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打扰了人家。 真是有够浪漫的,她在心里感叹着,眼前的这一幕,就好像是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的很,更何况对比程绍仲平日里高冷的模样,便愈发觉得此刻的他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温情在。 程绍仲和沈瑟拥抱了多久,何清就在原地看了多久。 后来实在觉得冷了,何清才跺了跺脚,装作刚下来的样子,激动地喊道:“亲爱的,我来啦!” 沈瑟一听到这声音连忙推开程绍仲,有些慌忙地找到何清,迎上的就是后者揶揄的眼神。 沈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秀恩爱”。 “那个……我先上去了,你也赶紧走吧,记得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好。”程绍仲将她的行李拿下来,沈瑟想接,他却没给。 正当沈瑟不理解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程绍仲突然又一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或者说,来了一个深吻。 电视剧里的主角的感情进化约莫都是这个套路,抱得难舍难分,吻得难舍难离,归结起来,就是情真意切,情浓意长。 何清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妈呀,这是故意来刺激人的吧!过分了昂! 嫉妒的她都想要上前去“拆散”他们了! 第575章 打回原形 来了一个“世纪长吻”之后,腻歪的那两个人终于分开了。 程绍仲牵着沈瑟的手来到了何清面前,后者被刺激的厉害,态度也有些傲娇了:“程总还真是热情哈,看把我们家瑟瑟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沈瑟的嘴唇有些红,大大的眼睛里也有些迷蒙,估计刚才被亲的有些懵,听到何清这么说,她原本就嫣红的脸颊愈发多了些红晕,这个时候不害羞才怪呢。 程绍仲脸皮显然厚的多,听到何清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将行李交到了她的手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瑟瑟就拜托何小姐了。” 何清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但她还是强撑着,轻哼了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们什么交情。” 程绍仲没再跟她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了一下沈瑟的手,然后松开,道:“上去吧,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沈瑟点点头,刚想回一句,何清便挽住了她的胳膊,高声道:“太冷了,走走走,赶紧回家!” 被何清夹带着往前走的时候,沈瑟还回了次头,看到程绍仲还站在原地,目光仍旧追随而来。 这次分别,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沈瑟一生中感受到的离别愁绪不少,但是这一回,似乎又多了一些说不明的感伤在。 来到何清的家,屋里的暖意驱散了身上的清寒。 何清拿出准备好的拖鞋,放到沈瑟的脚边,又替她脱下外套挂起来,行李先放一边,晚些时候再收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喝一碗热腾腾的粥填饱肚子。 沈瑟已经吃过了早饭,没什么胃口,但何清说她早早地就起来准备了,冲着这份心意,她也得吃一些。 相对坐在餐桌上,何清的话匣子就此打开了,最先提及的,当然还是刚才在楼下上演的那出“偶像剧”。 “所以……你们俩这是又‘旧情复燃’了?”何清冲着沈瑟挤了挤眼睛。 沈瑟没有徒劳地否认,当然,也没有正面承认,就只是弯了弯唇角,回答:“我也不知道。” 何清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呛着:“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知道啊?!” 沈瑟想了想,接着说:“可能是我总觉得,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哪怕这么长时间不在一起,也没觉得失去过对方。” 何清:“……要不要这么深奥啊,听不懂。” 沈瑟笑开来:“我有的时候也不太懂,好像我这个人太别扭了,才会有这种别扭的想法。” 何清撇撇嘴:“算了,你开心就好。反正我是看出来了,你啊,是被他给套牢了。当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刚才我拉着你走的时候,他魂儿都丢了。” 沈瑟用勺子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粥,正当她有些失神的时候,何清转而又换了一个话题。 “现在你能跟我好好说说了吧,你给你那个前男友打的那场官司,到底有什么问题?” 何清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玩笑揶揄,面部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显然将这看的很重要。 她知道沈瑟跟顾绍季之间的关系,虽然对这其中的纠葛并不清楚,但仅仅是有“前男女朋友”这个名号在,彼此之间就多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从常人的角度来说,没人能理解为什么沈瑟会接下这个案子,但何清很了解沈瑟的为人,她并不是个斤斤计较和记仇的人,所以哪怕分了手,也不至于跟前男友成为仇人,可她更是个拎得清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确切的理由,她是不会主动搅到这个烂摊子里去的,别的不说,她总会顾及程绍仲的感受。 沈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直视向何清,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回答了她:“清清,我的确做错了一些事,违背了作为律师的职业道德,这是我不能否认的。” 何清听到这心顿时凉了一半,可她仍旧相信沈瑟,觉得她是有苦衷:“你那时候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人强迫你吗?” “没有,”沈瑟摇头,“我那个时候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在非常清醒,非常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呢?你明明把法律正义的信仰看的比谁都要重,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何清不可置信,也异常激动起来。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但这些不足以成为我逃避责任的借口。所以我这次回南城来,就是想承担后果,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接受。” 何清直接放下了勺子,因为动作有些大,所以听上去像是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似的。 “别说的这么轻松!有些后果是承担不起的!就算你不在乎,那你的亲人和朋友呢?你让你妈妈,让程绍仲,让我怎么办,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吗?!” “我知道你们会为我担心,可是这样做才能让我安心。”沈瑟拿过一张纸巾,替何清擦了擦手上沾到的米汤,“你知道吗?从发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事情早晚会有被揭露的一天,所以在不知不觉间,我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真正到来的时候,好像也就没那么心慌和害怕了。” “明明知道会这样还这么做,你是不是傻?”何清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可是话依然说的很不客气。 “你就当我傻吧。”沈瑟知道她嘴硬心软,自己的心好像也一同变得温软了似的。 何清叹了口气,觉得胸口堵得慌,又叹了一口,等到她觉得心情平复了之后,才反握住沈瑟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没到最后,一定不要放弃。万一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直接就翻篇儿了,那也说不定呢!” 沈瑟也学着她重重地点头:“你说的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喝酒,庆祝我涉险过关。” 何清噗嗤一声笑了,沈瑟也是,这一刻,就好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考试周的最后一天,拼了命也没能将书复习完,两个人便互相安慰对方,背的全考,蒙的全对。 结果成绩一出来就傻眼了,临时抱佛脚,心存侥幸,总是要被打回原形的。 第576章 老朋友 程绍仲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安城,也没有如沈瑟所说,找一间酒店休息片刻。 他给一个人打了电话,半个小时之后,又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王涛接到电话时刚要出发去律所,听到对方的声音,他都以为是听错了,不由得确认道:“绍仲?” “是我,我现在在南城,有时间的话,见一面。” 于是王涛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小女儿缠着他不让他走也来不及哄,急匆匆地出了门。 早高峰时期准时到达某个地方是讲究概率的事,不过王涛还是到达了约好的二十四小时咖啡馆。 走进去的时候,他都觉得心脏跳的有些厉害,于是不由得暗笑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见什么大人物呢,不过就是以前的合作伙伴,有什么可紧张的,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 程绍仲早早地到了,点了一杯清咖,边喝边等着人来。 看到王涛向这边走来,他站起身,伸出手来:“好久不见了。” 王涛莫名得有些恼火,当初走的猝不及防,回来也是如当头一棒,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为人处世之道。 当然,作为程绍仲多年的合作人,他知道这人比谁都要世故通透,前者哪样事情做的不好,不是因为他做不到,而是他根本不愿意花心思去平衡。 这就更过分了。 王涛的表情没有见到老朋友的喜悦,倒是有些不友好:“的确很久不见了,自从你扔下一个烂摊子给我,自己去做老板,到现在也快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吧。” 程绍仲淡笑:“你的记性一向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你还挺记仇。 王涛暗暗咬牙,在意见不和的时候,程绍仲通常不会跟他争执,而是像现在这样变着法儿地骂他,真是个阴险至极的家伙。 可那又能怎么办,他又不能在明面上呛回去,于是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先忍忍看,看这人到底叫他来有什么用意。 程绍仲又叫了两杯咖啡,一杯是给王涛的,另一杯自然是自己的。 王涛看了一眼他面前已经空了的杯子,皱皱眉头:“大早上的喝这么多咖啡,不得胃疼?” 程绍仲没有回答,王涛细瞧过去才发现,他的眼底有一抹青黑,看上去好像一夜未睡似的。 真不知道他这是闹得哪一出。 程绍仲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找到王涛,是有一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孟汇这段时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走了这么久,想来关心关心你这个徒弟了?”王涛说的轻松,可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又不能确定,所以只等着程绍仲继续说下去。 程绍仲于是又问:“顾绍季的那个案子,是有人特地找上你的吧。” 这下子王涛的心终于又再次紧张起来了,他怎么会知道? 看到王涛的反应,程绍仲已经知道了答案,以孟汇的资历和性格,不见得会主动接这个案子,可如果是王涛施压,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王涛敛起了表情,有些谨慎地问道:“你来问我这些事,是为了沈瑟?” 顾绍季的二审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管是孟汇还是沈瑟都处在风口浪尖上。 程绍仲可不是个闲人,突然找到他来问这个感情并不算深厚的前徒弟,任谁都会有这般合理的猜测。 程绍仲没有否认,也没有正面承认,他仍旧继续自己的发问:“对庭审的情况,你预先了解吗?” 这下子王涛情绪也有点激动了:“你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是我授意孟汇去针对沈瑟?” “我没有这个意思。”程绍仲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拒绝回答!”王涛气得不行,大早上的不由分说把人给叫出来,又不由分说地污蔑人,他脾气再好,也开始炸毛了。 程绍仲见状便停下了话音,可又没有服软和说好话安抚的意思,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这看的王涛更上火了,也开始懊悔,他刚才干嘛不跟小女儿再玩一会儿,干嘛非得急慌慌地来见这个冤家,从以前到现在,他受的气有多少,自己都记不清了,如今拆伙了,还要来看他的脸色,犯的着吗?! 如今的情况,换做个有骨气的,肯定直接拔腿就走了。 王涛平日里也不惯着那些人,可这一回,他有些没好气地清了清嗓子,走之前,还不忘道一句:“上班要迟到了,我走了昂!” 程绍仲说:“你什么时候还遵守过上班时间。” 王涛:“……我现在遵守行不行!” 这就是赌气的话了,程绍仲知道他这人的脾气,是个需要找台阶来下的人。 少有地,程绍仲说了软话:“刚才是我的话不恰当,你不要介意。” 王涛哼了声:“你不是一直这样,我介意得来吗?” 话虽然还是不好听,可气好像是消了一半。 王涛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即便程绍仲如今再有权有钱,可他开律所的,跟这位大老板也不再有什么交集,也不用靠他吃饭。 但程绍仲略微说一句话,他就又被拿捏住了,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真是有够没出息的。 不过他也清楚,程绍仲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要不然硬脾气上来,管他是谁,爱滚滚,他才懒得搭理呢。 这么一想,王涛的心里又有些平衡了,于是正了正色,说:“那接下来的话,你就恰当地说吧。” 程绍仲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荡开的一圈小小的涟漪,顿了顿,才重新开口:“孟汇在庭审之前,一定接触过什么人。这个人给了他一些信息,才让他在法庭上大出风头。” 王涛说:“我不干涉所里律所的取证工作,只要证据合法合规,有利于案件公平审决,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吗?”程绍仲拿起勺子,方才已经恢复平静的涟漪重新漾开,好像一轮浅浅的旋涡似的。 第577章 直到重新出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孟汇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吗?” 王涛虽然跟程绍仲认识多年,但对自己所里的律师也是很护短的,听程绍仲好像在质疑的样子,他立马不干了。 程绍仲摇摇头:“不是他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是有人想办法找到了他,让他被动接受的。” “还会有这种事?”王涛有点不相信,“谁能这么做?” 这个问题程绍仲没有回答,确定了王涛对这件事不知情之后,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上班时间快到了,你走吧。” 什么叫过河拆桥,这就叫过河拆桥! 被他叫来的人都没说什么呢,他这就要赶人走了?! 王涛又被气得上头了:“别以为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才不会在这待这么久呢!” “我知道。”程绍仲说,“从以前到现在,我都很清楚。”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神奇,一瞬间心头火起,一瞬间,又因为一句话平心静气下来。 最让人伤心的,从来都不是被冷落无视,而是自己的情谊从不被对方放在心上。 王涛转过头,心里的滋味有点酸。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他低哼了声。 程绍仲说:“这次时间有点紧,下次有空,我请你喝酒。” “免了吧,我可喝不过你,一喝醉还总是在你面前发酒疯。”想起那些经历没人会觉得美好,“等你来家里坐坐吧,我让美兰做些你喜欢吃的菜,这么多年了,好像我们从来没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程绍仲微微点了点头。 对沈瑟的事,王涛其实也非常担心,虽然从他的立场来说,他不能对沈瑟有任何的偏倚,可是沈瑟好歹也在他手下待过那么长时间,即便那时候她的存在感不强,却也勤勤恳恳地在律所做事,辞职后还有不少同事念着她,有些遗憾那个时候没能对她更好一些。 想了想,他问:“沈瑟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很受打击?” “她很好。” “有你在,你肯定会护她周全的。”王涛对这一点毫不怀疑,“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虽然我能做的好像并不多。”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谢谢。” 王涛走后,程绍仲没有立即起身离开,他找出手机,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方进被堵在早高峰的高架桥上动弹不得。 昨晚他去了一趟妻子的娘家,想把老婆劝回来。 说实话妻子的气已经消了,加上他出示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一切算是真相大白,按理说妻子也没有继续留在娘家的理由了。 可是恰逢家里的堂弟要结婚,做姐姐的总要帮衬着准备,所以一商量,还是决定晚点回来。 其实方进心里也揣着事,妻子不回来,他正好还能有时间自己好好想想。 车子半天没动弹,方进暴躁地猛摁了几下喇叭,真是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接到某人的电话时,他的暴躁已经到了极点。 本来将把手机静音直接扔到后座,可咬牙想了想,他还是接了,就是语气极其恶劣:“找我干什么?” 程绍仲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管我在什么地方?跟你有关系吗?”方进语气依旧冲的不行。 程绍仲顿了顿,并没有生气,也不与他计较,只是说:“有时间的话出来一趟,我在南城。” 方进:“……哪?!” 四十多分钟后,当方进终于摆脱了那恼人的长队,一想到待会儿要见的人,心情还是很糟糕。 当然,在不痛快之余,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的。 程绍仲怎么会突然来南城,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他想要有什么动作?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才会在方才的邀约中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我可以去,但不确定几点,你要是想见我,那就等着吧!” 于是程绍仲整整等了一个小时。 来到咖啡厅,看到在座位上的程绍仲时,方进有点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领口,好像有点底气不足似的。 他走过去,表情还绷得厉害,对自己迟到这么久也不像是感到惭愧。 他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没时间跟你掰扯,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程绍仲回答的也很直接:“沈瑟回到南城了,正住在她的朋友家里。找你来,是想拜托你,多照顾着她。” 方进闻言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她回南城干什么?不对……你怎么会让她回来?” 按理说,沈瑟不再待在老家,不是应该直接去安城吗,哪里才是程绍仲的地盘啊! 程绍仲扯了一下唇角,对此也很无奈:“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还真是奇怪,搞不懂了……”方进嘟囔着,同时暗忖着,难道他们没闹僵?还藕断丝连着?那上回程绍仲那欠扁的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不对,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说过不管这件事,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方进被这个念头弄得后背都开始冒了冷汗。 程绍仲找方进过来,除了拜托他照顾沈瑟之外,还让他留意着律协和司法机关的动向。 方进的脾气好,熟人很多,跟他们的关系也都很好,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得到消息也能比一般人快些。 “那当然,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谢谢。” “说什么谢谢啊,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方进更别扭了,“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是我着急了,有些口不择言。” “我知道。” “所以这件事就该速战速决!我看那个顾绍季就是不安好心,故意把火往沈瑟身上引!” 顾绍季。 说起来,他似乎已经消失了很久。 但实际上,在很多的地方,在很多人的心情,还始终存有他的痕迹。 直到他重新出现的那一天。 第584章跟她没关系 “怎么说的这么严重,你真的是误会了,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留下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两个的交情在这,我不会骗你的。”林卓飞还是不打算承认。 若是一般人,应该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可是顾绍季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早就将他的品性了解的透彻了。 不管是谁,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只要是触犯了自己的利益,林卓飞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伦理道德,只有随心所欲。 吴婷落在她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地全身而退。 林卓飞的手,肯定还留着后着。 但顾绍季没有再急着追问,因为他很清楚,不被逼到某个份上,林卓飞是不会松口的。 很快食物上桌,林卓飞的胃口不错,吃的很香,见顾绍季不动筷,还问他怎么不吃。 顾绍季答:“吃牢饭久了,再吃这些怕不消化。” 林卓飞闻言笑道:“看看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想着干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吗?”顾绍季转过头,问他。 “当然啊,你不是好好地坐在这了嘛。”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是过去的顾绍季了。” 林卓飞眯了眯眼睛:“谁说你失去一切了,顾氏还是你的,顾氏的继承人也是你,只要你想,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没有那么容易。”顾绍季喝了口清酒,“我自己很清楚,走到这一步,就要接受现实了。” 林卓飞又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不要这么悲观,事在人为,只要你下定决心,一切皆有可能。” 可顾绍季还是不为所动:“我已经想清楚了,能逃过一劫已经是幸运,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就行了,什么名利地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林卓飞闻言有些意外,当然,也无法接受。 这可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他本以为,顾绍季经过这次牢狱之灾,心里一定有很多的愤怒和不甘,只想着一雪前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一定会向他求救,到那个时候,一切便在他的掌握中了。 但顾绍季如今说放弃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就真的甘心?真的无所谓? 林卓飞呵呵笑道:“绍季,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该是你的,你一定会拿回来,不是吗?”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认识到了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之后。”顾绍季的手指在杯沿处点了一下,“我跟吴婷结婚之后,对她很不好。现在我不想再继续耽误她了,她是个女人,如果身上背了污点,以后的路会走的很难。你就算是成全我,让她清清白白地离开,好吗?” 几分钟之前,林卓飞的心意还是很决然的,这种东西绝对不能交出来,否则日后就少了一样牵掣顾绍季的筹码。 吴婷虽然不得他的喜欢,可是毕竟夫妻一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顾绍季也会手下留情。 只是到现在,林卓飞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他如果不同意,意味着跟顾绍季也就谈掰了,留着的这些东西也成了废物。 但他若是同意了,自己似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真是难办,归根结底,就是他没能摸清楚顾绍季的心思,后者究竟是怎么想的,说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暂时分辨不出来。 于是对顾绍季的要求,他也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我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情谊,你有什么事,我肯定是会帮的。但是我也有我的考虑,你知道,自从易和入驻安城,我们家的公司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程绍仲他有本事,得到了外国资本和本地商会的支持,出了很大风头,卓峰一向安安稳稳地做生意,没有花心思在拓展人脉上面,就吃了大亏。绍季啊,你在里面的日子不好过,我在外面也不见得有多逍遥。” 他把自己描述得好像吃了很多苦头,受了很多委屈,只看着他的样子,还真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但顾绍季了解他,也了解程绍仲。 林卓飞是个及时行乐的脾气,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他贪图享乐。 至于程绍仲呢,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大多数时候,不会主动挑起跟别人的冲突和争斗。 若是林家挑衅,程绍仲予以反击,那顾绍季觉得更符合常理一些。 林卓飞没有从他这里得到认同感,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他怎么样也算是你的哥哥,在你出事的这段时间,没见着他有半点担心,也没有想过要帮你。都说血浓于水,可见程绍仲这个人啊,是真的没有心。” 顾绍季这才应道:“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怎么做,我管不着。” “可是你之前请的那个女律师还是他的未婚妻,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一审的时候会被判得那么重,都是程绍仲授意的。”林卓飞故意没继续往下说,为的就是看顾绍季的反应。 顾绍季的手顿住了,好像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林卓飞一看有戏,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反应。 好一会儿,顾绍季低缓道:“跟她没关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维护她,我知道,你之前跟她谈过一段。可是讲情分也得分人,人家现在都跟程绍仲谈婚论嫁了,心里哪还有你的位置。女人啊,从来都是见异思迁,躺在你身下的时候说爱你,转头就可以为了别的男人废了你。你的心软,也不该留给这种人,不然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顾绍季放下了酒杯,就在林卓飞以为他被自己说动的时候,却见顾绍季突然伸过手来,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说了,跟她没关系。” 第585章 与之相匹 林卓飞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似乎不太明白到底哪一句话引得顾绍季这么激动。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我说错什么了吗?”林卓飞去掰他的手,“你该不会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吧,那个姓沈的律师?” 顾绍季愈发用力了些,在林卓飞的脸色都变红的时候,才松开手,语气阴沉道:“不关你的事。” 林卓飞有些狼狈咳嗽了两声,但他没有生气,相反,他看上去还挺高兴似的。 “没想到啊,堂堂的顾四少,居然也是个长情的人。以前你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从没见过你对哪个这么上心,所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吗?” 这番话纯粹就是在幸灾乐祸了,若是顾绍季的脾气更暴一点,说不定能在这里跟他打一架。 但是顾绍季还是忍下了火气,他冷冷地瞥了林卓飞一眼,接着就想要走。 林卓飞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同时做出了一点让步,算是展现自己的诚意:“吴婷的东西我会给你的,那些在我那也没用。而且我说实话,我对她提不起任何兴趣,又蠢又笨,确实不如那个沈律师知情趣。” 顾绍季闻言又瞥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却是在他的对面坐下了。 林卓飞耸耸肩,表示对他没办法:“我长到这么大,能把我制得死死的人,好像只有你一个。” 这在他看来好像是种褒奖,可是对听到的人来说,只觉得犯恶心。 顾绍季也觉得恶心,不过他此来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达成,对林卓飞,倒是也不能逼的太狠了,省得他急了咬人。 接下来这顿饭终于是相安无事吃完了。 期间林卓飞一直在试探顾绍季,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对名利失去了兴趣。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是件麻烦事。 顾绍季的反应不冷不淡,但他的答案已经很明确,就是想收拾好烂摊子,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了却余生。 林卓飞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来的时候父亲叮嘱他沉稳一点,不要一个上头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揭开了,凡事要循序渐进,急兵必败。 不过他觉得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等了,万一顾绍季的信心真的就此一路湮没了,那再提起劲来就难了。 有的时候人没有野心,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诱饵。 现在他要抛出一个诱饵,就不相信顾绍季会无动于衷。 林卓飞扯了扯唇角,装作随意说道:“绍季,其实你还没有失去一切,顾氏虽然遭受着危机,但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顾绍季没有抬眼皮,好似对此不感兴趣,也觉得不甚现实似的。 林卓飞便继续说道:“我爸他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知道我对你……他也很看重跟顾家的交情,所以我求他帮你一把的时候,他答应了。” 顾绍季这才看向他,但还是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要怎么帮我?” “卓峰可以收购顾氏,将顾家的产业完整地保留下来。那个时候你仍然可以管理顾氏,什么都不会变。这对你,对顾氏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最好的结局。 顾绍季在心里冷笑。 但他表面上还是没什么波动,顿了顿,他说:“我一个人说了不算,顾氏还有其他的股东。”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事先跟那些股东联系过了,他们都很有意向跟卓峰合作。收购事宜,已经是势在必行,我一直在等你出来,给你这样一个惊喜。从今往后,我们精诚合作,一定会开创出一片新天地的。” “惊喜……”顾绍季唇角一提,“的确是个很大的惊喜。” 林卓飞拿起酒杯,跟他相碰了一下:“只要是为了你,不管冒多大的风险,我都是愿意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保证,以后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勉强。” 如此“情真意切”的保证,还真是让人有些许感动。 顾绍季的表情终于软化了下来。 他喝干了杯中的酒,低缓着语气说:“让我再考虑一下。” “没问题!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等你的好消息!”林卓飞以为终于说服了他,顿时有些喜形于色。 顾绍季在心里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晓得林卓飞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但他想收购顾氏,拉拢自己的想法是可以确定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偌大一个顾氏,要吞下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他出狱之后,顾氏的大半话语权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他的决定,关乎着很多人的选择与命运。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利用好手里的特权,最后一次,也许是最重要的一次,替自己,也替顾氏铺好未来的路。 饭局结束之后,林卓飞似乎是喝多了,有些高兴过头了,非得拉着顾绍季去别的地方。 顾绍季本意是想直接把他踹在路边,赶紧离这个垃圾远一点,可是见林卓飞的助理站在不远处,他便示意那人上前,说:“你们林总喝醉了,送他回去吧。” 助理忙搀住林卓飞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上了车。 顾绍季走的时候,一眼都没回头看。 林卓飞的助理启动了车,却听到后座上传来一阵低笑。 “林总?您还好吗?” 林卓飞嗤然:“就那点酒能醉倒我?真是笑话!” 助理这才放心了,真要是料理一个醉鬼,那还是很麻烦的。 回去的路上,林卓飞用手指抹了一下嘴唇,像是在喃喃自语:“越是难搞,越是吊人的胃口,不是吗?” 助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林总,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嗯,你觉得呢?” “我……我不太清楚。” “那是你太年轻,还不懂这里面的趣味。”林卓飞惬意地眯起眼睛,“越是难啃的骨头,把它嚼碎了,才越有成就感。” 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怎么能与之相匹呢? 第586章 有一个共识 顾绍季没有回顾氏,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医院。 他已经听说了费洛德的事,知道后者如今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终日躺在加护病房里接受照料。 以前他跟费洛德虽然接触的不多,也知道后者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但是在顾兆霆初离世的那段时间,是费洛德总是陪着他忙前忙后的,替他料理了法律上的相关事宜。 说起来,他对这位费律师,也是有些感情在的。 来到医院,顾绍季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费洛德,病房里的两个护工并不认识他,看到他出现,还都有些意外。 他解释说自己是费律师的朋友,来探望一眼。 见他表情温和,不太像有恶意的样子,护工没有立即赶走他,只是有一个人走到门外,打了个电话。 顾绍季坐在床边,看着费洛德平静的睡颜,心里边有些五味杂陈。 原来不仅是他遭受了这样多的巨变,有的人连清醒着都变成了奢侈。 “费律师,”他低低地说,“有时候能这样安心地休息,也不是件多坏的事。” 费洛德当然没有回应,他的眼皮轻轻阖着,眼珠有些微动,似乎沉浸在睡梦中。 没待多久顾绍季就走了,走前他想给两个护工留下一些钱,劳烦他们多费心照顾。 可护工说什么也不肯收。 顾绍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释然了。 也罢,有人应该早就交待好了,不需要他多操心。 离开医院,顾绍季有些不确定该去往何方。 公司,老宅,还是他和吴婷的那个家,似乎哪一个都不是理想的场所。 他站在路边吸了根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想想,突然有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曾几何时,他被顾兆霆赶出家门,倔强地露宿街头的时候,晨光熹微之时,也是有人缓步走到他的面前,逆着光,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走来的。 此时此刻,这个人又再次出现了,属于他的那身光耀,似乎也从未有过消散。 顾绍季嘴里叼着烟,见到来人,嘴角扯了扯。 “来一根?”程绍仲朝他示意了一下。 顾绍季便掏出烟盒扔给他。 两个像仇人一样的人站在街头一块抽着烟,这副景象,别说以前,就是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 程绍仲点着烟之后,把烟盒放进了顾绍季的口袋,似乎没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亲密。 他们是情谊深厚的亲兄弟也就罢了,偏偏是命里注定的死对头,顾绍季不觉得程绍仲这是在跟他示好,这个人,估计心里边儿在想着怎么弄死他呢。 一根烟的功夫,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直到程绍仲轻咳了一声,才出声道:“见过费律师了?” 顾绍季没问他怎么知道的,他的消息当然灵通。 “是啊,见到了。”顾绍季嘴边有淡淡的讽意,“都说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一个生龙活虎的人就变成了这样。” 程绍仲没说去车上,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还是站在路边,像普通的兄弟朋友那样,随意闲聊着。 “费律师的事情是个意外,只不过是人为的意外。警方现在还在追查行凶的人,总会有个结果的。” “你觉得害他的人会是谁?” 程绍仲淡淡一笑:“我怎么会知道。” 顾绍季不置可否:“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掌控在手心。” “如果我能什么都掌控,你现在怎么会好好地站在这呢?”程绍仲轻描淡写地问他。 这让顾绍季微微变了脸色,果然,他装不下去了。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就算是有心人想要陷害,也没能得逞。” “是不是陷害你心里很清楚。当然,我不是法官,没有权力对你做出评判。不过我还是忠告你一句,既然出来了,就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否则很多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顾绍季没有说话,只是压沉了目光。 程绍仲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了,他将烟头扔在垃圾桶上的烟头回收处,然后掩唇轻咳了声。 顾绍季还是盯着他,仿佛认定了他还有下文。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你的仇人,起码现在不是。”程绍仲转头看了眼,那辆黑色的宾利车缓缓发动,停到了他的身后,“我还有事,先走了。要是你有任何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顾绍季嗤笑:“别告诉我你会帮我。” “为什么不呢?” “你现在应该恨不得我被重新抓进监狱,才能泄你的心头之愤。” 程绍仲一副不认同的样子:“你说的太严重了,我怎么会这么想?” “不说别的,为了沈瑟,你也该恨我,不是吗?” 终于,最后这句话还是由他说了出来。 程绍仲的笑意微微敛起,方才的轻松闲适淡了很多。 顾绍季接着说:“别再假惺惺的了,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现在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就不会怕你。” 程绍仲闻言看向他,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说过了,现在的我们不是敌人。” 顾绍季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虽然这件事牵扯到沈瑟的头上,让我很恼火,可是我知道,幕后的始作俑者不是你。” 顾绍季没有回应,但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波澜。 程绍仲说:“虽然我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恩怨,但我想,有件事是我们达成共识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波及到沈瑟,你跟我都不会伤害她,对吗?” 顾绍季抿紧嘴唇,依旧没有回答,可他的表现已经默认了,程绍仲说的是对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或者到某一天的未来,他都没想过要伤害沈瑟。 只是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很多事情,是连他也无法预料,更无法控制的。 第587章 一定有其他目的 看到顾绍季的样子,程绍仲也知道了答案。 他淡淡笑了笑,只不过笑意没有深达眼底。 这个时候,他才对顾绍季说:“有没有时间去个地方?” 顾绍季没多想便回答:“不了,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不是我,是有人想见你。” 顾绍季又摸出一根烟来,没点着,只是在鼻间闻了闻。 “谁想见我就让他自己来,不需要你来传话。” 程绍仲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 他转身向车前走去,这个时候有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来到后座的位置,打开车门。 宋成岭低着头,想尽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很难有人不会注意到他。 顾绍季一眼便看到了,看到之后,除了一刹的惊讶之外,剩下的便是了然的讽刺了。 宋成岭的余光瞧见了他正在看向自己,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再怎么说,见到前任老板都会觉得有些尴尬,更别说前后两任老板并不对付。 宋成岭对顾绍季,其实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当初他在顾绍季身边的时间不长,后者待他也算不上亲厚,只是短暂的上下级关系而已。 但是因为他一开始是抱着目的进入顾氏,且作为顾绍季的助理,暗地里却是别人的眼线,说起来,他跟eily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换句话说,都是“吃里扒外”的背叛者。 程绍仲似乎没发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安然地坐上了车。 就在宋成岭也要上车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时,突然听到一声:“等等”。 程绍仲降下车窗,看到的就是顾绍季走到了车前。 他问:“还有事吗?” 顾绍季竟打开了车门:“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程绍仲不置可否,只向内挪了一下位置,示意他上车。 顾绍季便上了车,对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事儿,他没解释,程绍仲也没细究。 可车内的三个人都清楚,突然的改变主意,只能是因为宋成岭的出现。 上车后,车内先是静默了片刻。 宋成岭浑身紧绷着,除了高度集中开车之外,几乎每一根神经都被后座的人牵动着。 顾绍季则是面无表情,既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也没有表现的太从容。 只有程绍仲,依旧是对两人之间的暗涌不甚在意,也不打算主动挑起话题。 终于,顾绍季开口了:“你的手伸得还真长,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盯上了顾氏?” 这句话针对的是程绍仲。 程绍仲没有遮掩,答道:“比你找到我,还要早得多。” “还要早得多……”顾绍季低笑出声,似乎觉得很可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对这一点,早就有人提醒过他了,程绍仲不是个善类,接近的目的更不简单,只是他当时太过自负,以为什么事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无论程绍仲有何目的,都不会动摇他的根基。 如今看来,那样的想法就是作茧自缚,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而已。 车子到达一个地方之后便缓缓停下了。 宋成岭下车打开车门,顾绍季先走了出来。 宋成岭的头更低了些,并不想正面与其对视,不过顾绍季还是对他说了句:“能瞒过我的眼睛,你也不错。” 这话听上去像是夸奖,但是宋成岭再愚笨单纯,也不会觉得顾绍季是在夸他。 暗暗抹了把头上的汗,宋成岭跟在了两人身后,走进了今天的目的地。 这里原先是顾氏的产业,曾经盛极一时的顶级会所,如今是真的萧条了。 上次来起码还正常营业,因为顾氏破产的消息,这里已经率先停业了。 顾绍季见此情景,心中不免有些黯然,可是在程绍仲面前,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问:“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我说了,有人在等你,进来看看吧。” 顾绍季也想看看,他到底想故弄玄虚到什么时候。 不多久,他便见到了那个人。 顾绍季只觉得眼前的人面熟,可是对方却对他很熟悉似的:“顾总,久仰。” “你是……”顾绍季有些迟疑。 还是程绍仲为他介绍:“这位是陆氏的陆总。” 陆氏? 顾绍季终于想了起来,想当初他执意要跟陆氏合作的时候,曾经简单地调查过。 陆氏的老板叫陆敬修,但已经退到幕后了,请了专业的经理人打理公司,鲜少露面。 即便外面盛传这位传奇人物有多厉害,但因为分外低调,所以几乎没什么消息。 顾绍季也是直到今天才真真切切地见到这位陆总长什么样子。 他伸出手,跟陆敬修握了握,惊奇是一方面,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防备和顾虑。 陆敬修这样的人物不会无缘无故想要见他,而且还是通过程绍仲引荐。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程绍仲不是个简单人物,陆敬修也不见得是个善茬,在这两人之间,想要独善其身、全身而退,必须得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才行。 看到他严肃戒备的样子,陆敬修先说道:“顾总不要误会,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一是想交个朋友,二来,也想结交一个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顾绍季又有些迷惑了,顾氏已经濒临破产了,尧塘项目也早就由顾氏独立开发了,为此顾氏还要赔一大笔违约金,先前闹得如此不愉快,如今却还要说什么继续合作,怎么合作?从何合作? 顾绍季似乎已经有了预感,从这一刻开始,事情似乎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面前的这两个人,一定有其他的目的等待实现。 第588章 统一战线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林卓飞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不想回老宅,省的被父亲念。 跟顾绍季见面的过程并不顺利,起码并没有按照他和父亲地设想进行,虽然他现在还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妥,但难保心思缜密的父亲会生出不满意和不快。 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他暂时还是别回去了。 可是一个人待着又有些无聊,他拿出手机来,翻开了几条信息,随后看到一条: “林少,我这几天有点事,会离开安城。想了想,还是给你说一声再见。” 发信人是安意。 林卓飞坐起了身,重新看了一遍这信息。 是在他和安意通话之后发送过来的。 当时安意说什么来着? 哦,说有点事,想跟他见个面。 但他那时候全部的心思都在顾绍季身上,根本没有在意,甚至还有些不耐烦,想着用钱打发了了事。 难道安意想见他,真的是有要紧事? 他蹙了一下眉头,顿了顿,还是给安意打过去一个电话。 待接铃声响了很久,对方却始终没有接通。 林卓飞一瞬间有些气燥,不过就是个宠物一样的玩意儿而已,居然还耍着脾气不接他的电话?真是胆大包天了。 但是安意在他身边这么久,却不是个任性闹脾气的人,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仗着得势忘乎所以,始终带着文弱的书生气,待谁都和和气气的,像是半点脾气也没有。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是不会故意避而不见的。 林卓飞其实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短暂的气怒之后,他想到的是,安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这样一个小东西没什么可在意的,可毕竟还是他的人,他总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这么想着,林卓飞寒着脸直接找到了安意学校的辅导员,问他安意的行踪。 辅导员是知道林卓飞的身份的,此刻有些小心翼翼道:“林少,安意请了几天假,说是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 回家? 林卓飞还真不知道安意的家在哪里,当然也并不感兴趣。 他让辅导员把地址发给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他把地址交给手下的人,说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个人找回来。 …… 顾绍季本以为陆敬修和程绍仲一道,会给他挖什么坑,但聊了一会儿,却发现两人根本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 三个人应该谁都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浪费时间,但对方不开口,顾绍季总不能自己主动发问。 陆敬修不是善于找话题的人,程绍仲也向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至于顾绍季,因为心里有疑虑,所以谈兴也不高。 宋成岭和秦颂一块退出去的时候,觉得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我去……这气氛,真是有够……”秦颂刚想吐槽两句,忽然意识到宋成岭还在旁边,于是赶紧住了嘴。 宋成岭却接着说了下去:“里面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在老板们结束之前,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秦颂表示严重同意。 两人便守在门口。 这时的情景跟上次似乎很像,但又有不同的地方。 比如上回两人对彼此还存着猜疑和忌惮,处处试探不说,说的话也称不上真诚。 可是这回不太一样了,虽说不是知根知底吧,但好歹心里有了数,知道对方究竟是人是鬼,这样说起话来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秦颂先问道:“最近过的怎么样啊?上次一块喝酒,喝的还挺尽兴的,改天再一块喝啊!” 宋成岭想到这事还有些说不出的郁闷,不过不是因为秦颂,也不是因为醉酒这件事本身,而是在喝醉酒之后,跟某个人有了纠缠。 他有些懊恼地捏了捏额角。 秦颂见了便来了八卦之心:“怎么了?难道是有对象了,抽不开身?” 抽不开身个毛线! 宋成岭眼神不善地望过去:“秦助理就别操心别人了,多关心自己就够了。” “我有什么可关心的啊,我孩子都俩了。哪像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见着个老婆影儿。”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亲密了,若不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之间,让别人听了这话是要翻脸的。 但也不知道宋成岭是脾气好还是因为其他,这个时候没有翻脸,只是将头撇向一边,懒得理他就是了。 秦颂看到他的反应,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看了眼时间,里面的谈话也进行了得有一个小时。 也不知道那三个高冷又傲娇的男人怎么把这场对话进行下去的。 秦颂站得有些累了,便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状似无意地说道:“听说你以前在顾氏也干过?” 宋成岭闻言看向他,只见秦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是偶然听说而已。” 如果宋成岭相信了他的话,那就是真的把自己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了。 不过秦颂既然问了,他也没必要否认,答:“ 没错。” “你不要误会,上次和你一起去顾氏的时候,看你对那个地方很熟悉,所以我特地留心了一点而已。”秦颂解释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能在程总和顾总的手下都混得如鱼得水,你是真的很厉害。” “如果这是真心的夸奖,那就谢谢你了。” “哈哈,你不需要对我有这么强的戒备心,我们之间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但也远远称不上是朋友。 宋成岭知道秦颂这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可实际上也是个心思缜密、胸有城府的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做什么,还是要留点心的。 秦颂不介意自己被编排成什么样子,他对别人的看法毫不在意,在意的只是想做的事情有没有达成。 他想了想,又问宋成岭:“以你看来,程总和顾总之间,有统一战线的可能性吗?” 第589章 维护 宋成岭有些冷淡地回答:“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知道这两位老板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秦颂笑意盈盈道。 宋成岭此刻除了有些不舒服之外,更多的还是奇怪。 按理说以秦颂的性格和段位,应该不会直接问出这样的话来,两人之间分属阵营不同,说错一句话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影响,可他却像是半点都不在意似的。 宋成岭依旧不咸不淡地回答:“你太高看我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会洞察人心。更何况对上级的事,我就算知道,也没有理由告诉你。” 秦颂点点头:“是啊,你的确是有拒绝我的权利,可同样的,我也有让你改变主意的理由。” 宋成岭没有回应。 秦颂便向他走得近了些,像是要保守什么秘密似的,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跟卓峰走得近,当然可能有什么业务的往来。只不过在来往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失言。同样是失言,就不在乎多一次了吧。” 这话说的又隐晦又直白,宋成岭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凉意袭上后背。 “你……” 秦颂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紧张:“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是人呢。我很理解你的选择,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对陆氏有意,陆氏的大门会随时向你敞开。” 宋成岭拂开了他的手,惊诧过后,便是冷冷的笑:“像我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你们真的会接受?” 秦颂难得被人反问地一愣。 怎么事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摇摇头,抛去不该有的联想,继续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各取所需,难道不好吗?” 宋成岭咬了咬牙根,理智告诉他要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让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把拉过秦颂的领口,将后者抵在墙上,就好像要打一架拼个命一样。 “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说,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事实了?”宋成岭沉哑地声音问。 秦颂被弄得愈发有些措手不及了,他想挣开对方的控制,可发现宋成岭的力道很大,轻易地无法摆脱,他便缓了缓气,说:“你不要冲动,有话可以好好说。” “我看你可没有好好说的诚意,别拿那一套来威胁我。”宋成岭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压制得更紧了。 秦颂这下子知道了,宋成岭看上去是个闷葫芦,实际上脾气大的很!一两句话说的不痛快,就直接上手了! 过分了,真的是过分了。 咳咳咳,弄得他牺牲大发了。 正当秦颂苦于无法摆脱时,方才还紧闭着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程绍仲,他拿着手机,看样子是要出来接个电话,结果一看门口的两人的动作,他略微扬了一下眉,好像是有些好奇。 “这是……” 宋成岭猛地松开了手,弄得秦颂还不舒服地咳嗽了好几声。 两人看上去都有些尴尬,程绍仲便没有再多问,只是走到一边,接听了电话。 他简单应了几句,没有多说,等到挂断电话折返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两人的表情还是不舒展。 好端端的,竟弄得像是仇人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好笑。 秦颂不在乎自己被笑话,可若是连累着陆总被看低了,那他是忍不了的,于是他想了想,说:“是我说错了话,惹得宋助理着急了,让程总看了笑话,真是不好意思。” 他这是挑明了先动手的人是宋成岭,自己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我,换句话说,是宋成岭先不道地的。 宋成岭也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个秦颂,倒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他刚要说什么反驳,就看到程绍仲朝他示意了一下,意思是算了。 程绍仲淡淡笑道:“那我替我的助理向你道歉了。” “哪里哪里,程总言重了。” 宋成岭抿紧嘴唇,拳头也握紧了。 程绍仲瞥过一眼,接着就要推门进去,可就在要迈步的同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接而又对秦颂说:“我待会儿还得跟陆总道个歉,怠慢了他的助理,怎么说是我的失职。” 唉不是,怎么把陆总给牵扯进来了。 秦颂有点着急了:“程总不必这么客气,额……这没什么的。” “话不能这么说,有什么误会就要随时解开,否则下次再起冲突,就说不清谁对谁错了。”程绍仲这才对宋成岭说,“你进来亲自跟陆总解释吧,要真是你做的不对,道歉的态度就要诚恳。” 宋成岭看着程绍仲的表情,顿了顿,才有些恍然地点点头。 秦颂这下子算是知道厉害了,若是让陆敬修知道他主动出言挑衅,惹得人家动了手,那肯定是要骂他的。 不管怎么说,在程绍仲的地盘还能惹事,他估计是嫌自己的皮痒痒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秦颂越想越不对,忙拉住宋成岭的胳膊,赔笑着说:“就不劳烦程总了,是我不对,说话应该更有分寸一些的,还希望程总不要介意。” 程绍仲没有回答,还是看着宋成岭:“你说呢?” 宋成岭低道:“还是算了吧。” 程绍仲终于走了进去,关上门的时候,外面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你们程总真的是……”秦颂又要开口,但一想到方才的教训,话就有些堵在嘴边了,好半天才组织起恰当的语言来,“还真是护着你。” 宋成岭甩开了他的手,走到他的对面,撇开头,并不愿意再搭理他。 而方才的种种,也的确,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丝丝的波澜。 程绍仲居然会选择维护他,在常人看来孰轻孰重很明显的情况,居然会维护他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助理。 真的让人无法理解,也根本想不通。 第590章 回到了从前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顾绍季率先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似乎谈的并不是很愉快,表情还有些沉郁。 但剩下的两人似乎没有挽留他的意思,秦颂和宋成岭见状便回到了房间内,看到的就是程绍仲和陆敬修相谈甚欢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这到底是谈妥了啊,还是谈崩了啊,怎么一时风雨一时晴的,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回去的时候,宋成岭忍不住还在想方才的事,不仅仅是针对一个情景一个人,而是许多元素糅杂在一起,让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程绍仲似乎也累了,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 过了会儿,宋成岭打破了这样的沉默:“谢谢程总。” 程绍仲淡淡反问:“谢我什么。” “刚才……”宋成岭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说不定这件事对程绍仲来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程绍仲见他为难,没有追问,只是说:“你不需要瞻前顾后,也不用委曲求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宋成岭闻言心里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可如果知道了,他怎么会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又怎么可能在秦颂面前维护他? 宋成岭拿不准,也不敢再说什么,怕露出破绽。 程绍仲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他闭了闭眼睛,似乎也有些累了。 …… 沈瑟下午去了一趟律协,被约谈话。 律协的负责人员对她还算客气,问的问题也没有太出格。 只不过她可能是前一晚没有睡好,所以精神状态有些差,说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离开的时候,负责调查的人告诉她,以后必须要保持联系的畅通,会随时再约见她。 走出律协的大楼,沈瑟长舒了一口气。 她握紧手机,想了想,给王建军打了个电话,说了说刚才的情况。 王建军心里虽然还有点气,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学生,如今弄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忍心再说什么重话,只让她全力配合调查,另外也给她打了预防针,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有时候错了不可怕,怕的是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总想着侥幸逃脱,那样的话一个人一辈子也就毁了。 沈瑟全部应下来,心里也是真的受教。 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没有埋怨任何人,相反的,她还抱着无尽的感谢,感谢很多人没有放弃她,还在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 挂了电话,沈瑟走到公交车站边,想要坐公交车回和何清的家。 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突然有一辆黑色的捷达车停在了她面前,摁了一下喇叭。 沈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车内的人降下车窗,喊了她一声:“沈瑟!” 沈瑟这才恍然抬头看过去,发现来人居然是个久未见面的老熟人。 “林、林律师?!” 林德钟朝她笑了笑,然后示意她赶紧上车。 沈瑟直到系上了安全带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林德钟的出现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让她没有丝毫的准备。 林德钟很快驾车离开,等到驶入车流之后,才爽朗地说道:“刚才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沈瑟也有些激动:“遇到您真是太意外了,林律师,您近来过得好吗?” “我啊,好着呢!白天上上班,晚上下下棋,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哈哈!” 沈瑟看他的状态跟以前相比似乎真的好了很多,脸上没有太多疲惫,说话的时候眉头没皱着,真的有种闲适度日的悠闲自在之感。 两人虽然久未见面了,可是之前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以至于如今再聊起来,仍能找到很多有趣的话题。 “想当初你刚来律所,可把那几个小子给高兴坏了,争着抢着要给你当护花使者,我都不稀得拆穿他们,个个的心思都不纯,好在你是个聪明的,没上了他们的当,不然啊,我可得出手给他们醒醒脑喽!”当时的场景林德钟都历历在目,说起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中的很多人的命运都开始发生了巨变。 沈瑟想起来也觉得有趣,但当时她除了工作之外真的没想太多,只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不然她离开远程所将变得毫无意义,还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和笑柄。 她低头想了想,说:“我还记得办一个案子的时候,真是手忙脚乱,还犯了很多错误,要不是林律师一直帮着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好歹你也喊我一声老大,这都是我该做的。”林德钟拐了个弯,不知道要驶向什么地方,“我还觉得做得不够,没能帮到你更多,不然以你的聪慧,会做出更好的成绩的。” 平常人听了会沾沾自喜的话,在此刻的沈瑟听来,只觉得有些讽刺。 什么聪慧,什么成绩,做律师的最要紧的东西,她没能守住,就什么都不是了。 林德钟看了眼时间,问沈瑟:“晚上有时间吗?一块吃个饭吧。” 沈瑟还没回答,他便继续说:“把江墨也叫出来,咱们几个一块聚聚。” 沈瑟再说拒绝似乎有些不合适,于是便点了点头:“可以。” 林德钟便给韩江墨打了个电话,对方听到要跟沈瑟吃饭,还有些不确定地反问了句:“谁?!” 林德钟往旁边瞥了眼,像是忍着笑:“你没听错,就是小沈。赶紧收拾东西,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饭店,我们先去等着你了。 韩江墨应该是答应了,收了线,林德钟有些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都这么长时间了,看来他还没完全死心啊。” 沈瑟转头看向一边,决定对这个话题不予回应了。 下车的时候,程绍仲打来了电话。 沈瑟想了想,没接,等着回去之后再给他回吧,当着林德钟的面,总是有些尴尬。 没想到就这一念之差,差点出了大事。 第591章 遗憾和忧伤 韩江墨赶到的时候,林德钟已经点好菜了,在和沈瑟聊着以前的趣事儿。 看到他之后,林德钟招呼着:“快过来,就等着你了。” 韩江墨如今在一家律所继续做刑辩律师,他穿着正式的西装,风尘仆仆的,样子跟过去没什么改变。 林德钟让他坐在了对面,挨着沈瑟。 韩江墨看了一眼沈瑟,又立马撇开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好久不见了。” “是啊,师兄,你近来过得好吗?” “我……就那样吧,哈哈,每天急急忙忙的,都不知道在忙什么。”韩江墨挠了挠头。 林德钟让他们别光顾着聊天,开始吃菜,又让服务生上了几瓶啤酒。 沈瑟身体不太好,没法喝,两个男人也不劝酒,一顿饭吃的也算相谈甚欢。 他们说的大多是以前在一块共事时的事,没有人主动提及现在,更没人提起沈瑟近来的那些新闻。 这件事在业内早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何况还会留心地关注,但林德钟和韩江墨很默契,话题都不往这上面引,怕的就是让沈瑟心里不舒坦。 沈瑟一开始还没察觉,慢慢地也就知道了。 其实这没什么可逃避的,就像王老师说过的,遇到问题不要想着逃避,因为那只会让人变成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人生也会因此停滞不前了。 沈瑟便说:“我下午的时候去了一趟律协,说明了一些情况。之后可能还会有别的调查,所以会在南城待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有空,下次换我请吃饭,老大和师兄一定得赏脸啊。” 林德钟和韩江墨闻言对视了一眼,有些怔愣。 很快,林德钟轻叹了口气,说:“小沈啊,从听说这件事开始,我就挺担心的。刚才忍着没问,是怕你难过,没想到你的心态还挺好的。” 韩江墨也问:“现在情况这怎么样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沈瑟笑了笑,回答:“没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调查,之后有任何结果,我都接受。” 韩江墨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可是以他的立场,他似乎也没办法再过问别的,有的时候逾越的关切,也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压力。 林德钟则是有些欲言又止,他看着沈瑟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又看了眼韩江墨,还是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吃完饭已经是将近八点钟了。 韩江墨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管怎么样,能跟沈瑟这样坐在一起聊聊天,他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加上喝了点酒,精神更是有些亢奋。 林德钟一见情况不对,就赶紧说送他回去,要不然明天保准爬不起来去上班。 于是韩江墨就一脸不情愿地被推着上了车。 沈瑟本想着自己打车回去,谁知道也被林德钟给不由分说地推了上去,大意是他一个人搞不定这个醉鬼,让她帮着一起看着。 沈瑟真的很无奈,但是情况如此,她好像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跟韩江墨并排坐在后座,沈瑟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有类似回忆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韩江墨的声音里有些醉意,表述的却很清楚:“记得那天我们找了个大排档给你接风,也是我喝醉了,你送我回的家。” 沈瑟的记忆这才变得清晰了:“对,我记得。” “那个时候真好啊,只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林德钟在后视镜里看了眼,心说你小子看别犯浑,心里惦记着就算了,要真是说出来,那就是自找没趣了。 沈瑟没应他的话,只是问他想不想吐,还问林德钟车里有没有垃圾袋。 韩江墨闻言居然呵呵笑出了声:“这么久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沈瑟道:“师兄,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到你家了我就喊你起来。” “我不困,一点都不困。”韩江墨摆了摆手,将头靠在车窗上,打开了一条缝隙,吹着夜风,好像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是酒精实在是上脑,他非但没醒,反而觉得意识更模糊了。 大脑不受控制,有些不该说的话就问出了口:“你……你跟他……现在还好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必多解释,车里的人都很清楚。 林德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但没什么用,韩江墨坚持地看向沈瑟,在等着她的回答。 沈瑟抿了抿唇,说:“还好。” 韩江墨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笑出来,应该是很难看的,他都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肉有些不正常的僵硬。 可是除了笑,他好像也不能有别的反应了,因为他不能把真正的情绪表现出来,也无法跟沈瑟诉说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沈瑟倒是没觉得有多尴尬,她只是有些淡淡的怅然,就好像失去了一些什么,还有一些东西从手边溜走,再也抓不到了。 林德钟打开了车内的广播,主播柔和的声音掩盖住了那些不足人道的遗憾和忧伤。 半个多小时后,韩江墨的家到了。 林德钟没让沈瑟下车,自己将韩江墨扶了下去,送他到了门口。 韩江墨站定住后,看着林德钟,好像说了些什么,还低头欠了欠身,似乎是在道歉。 但林德钟回来之后一个字也没有提起,沈瑟也没有多问,之后车子重新启动。 这次车速好像是慢了不少,沈瑟看着路边的风景都跟着变慢了似的。 还没等她开口,林德钟已经出声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说。” “林律师请说。” 林德钟顿了顿,好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沈瑟啊,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被吊销律师执照,现在连律师都做不成吗?” 沈瑟摇了摇头,当初她只知道林德钟似乎是因为陈年的一桩旧案被卷了进去,受到了牵连,以至于律协认为他严重违反了律师的职业守则,下达了严厉的处分,但这其中的内情,她还真的不是特别了解。 林德钟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他提了一下唇角,告诉了她真正的缘由。 第592章 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那是因为我犯了一个错误。” 林德钟说的很坦然,换做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的,就算是有人提到了,他也是满心充满抗拒,甚至有些惧怕,那些“不光彩”的过去,他想统统埋在心底。 后来的结果都知道了,他不但最终为了那个错误买单,还为这么多年的隐瞒付出了代价。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里,对错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那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达成想要的结果。” 沈瑟听着他的话,慢慢地有些出神。 “可是到了这把年纪,又会经常反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对的呢?打赢一场官司确实重要,但作为一名律师,全部意义就仅仅在此吗?一个人如果把所有的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一件事一个结果上,毫不例外的,都会走上岔路。” 沈瑟下意识地点点头,说:“您说的对,人不能太较真。” “不是不能较真,是要明白,有时候一个‘坏’的结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你看看我,现在不做律师了,在一家公司做着普通的法务,有一个比我年纪还小的领导每天指挥着我怎么干活,听上去有些惨,可是乐得轻松,我很满意。这就是当初那个‘坏’结果带来的,当然,我不否认做律师的那几十年,我得到的快乐也很多,可是那毕竟已经过去了,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林德钟说的很平静,就好像这几十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幕电视剧,可以如此平和地讲述。 沈瑟看向他,想了想,问:“林律师,您是怕我没办法接受调查结果吗?” 林德钟看着前方的路,微微笑道:“是,也不全是,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差,更何况,你的退路远比很多人的起点都要高,可轮不到我替你操心。” 这句话的意思沈瑟很清楚,但她找不到理由开口,说她跟程绍仲之间,如今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 “我说这些,最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不管你觉得那是对是错,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到了一个红灯前,林德钟才转头看向沈瑟,“放手了,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沈瑟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在向何清家走去的时候,她一直在回想着方才林德钟说的那些话。 真是奇怪,她和林德钟明明这么久没见,也从未联系过,但是他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从她心底里拔出来似的,让她听到的时候甚至会有些后背发麻的感觉。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路灯并不是很亮,但足以给前进的路落下点点指引的光亮。 到达楼层后,沈瑟想从包里找出钥匙,手偶然碰到了手机,这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 可等她看到手机时,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有不少电量来着。看来是手机用的时间长了,电池的续航能力差了很多。 她撇了撇嘴,将手机重新放了回去,然后就要用钥匙开锁。 可还没等钥匙插进锁孔,“啪嗒”,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清……”沈瑟刚要跟何清说话,就见后者已经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了。 “沈瑟!你这是去哪儿了?!”何清的头发简直都要竖起来了,看的人发毛。 沈瑟也莫名有些紧张,咽了咽,答:“碰到了两个朋友,一起吃个了饭……” 何清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了进去,然后什么也顾不得,先去找到了手机,噼里啪啦打出去一个电话。 但很奇怪,电话接通之后,原本激动又暴躁的她语气又变得轻缓了:“她已经回来了……嗯,刚回来……” 沈瑟还没反应过来,何清就把手机塞进了她的手里,还用口型夸张地告诉她:你死定了。 沈瑟一看正在通话的号码和名字,额上的青筋已经开始跳了。 “喂。”她低声应道。 何清在一旁叉着腰,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之后,她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沈瑟挨一顿批的样子,不然都对不起她死掉的那些脑细胞。 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的“算盘”落了空。 程绍仲很是轻和地问道:“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去?”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为难,可也不想说谎:“在路上碰到了林律师和韩师兄,一起吃了顿饭。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本来想吃完饭之后给你回过去,可是手机碰巧又没电了……” 这些解释在何清听来都非常苍白无力,忍不住翻白眼,什么不是故意,什么碰巧,听着都是借口好吗? 偏偏这些借口程绍仲都信了,他说:“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记得要说一声。” “嗯,知道了。” 电话就这么平安无事地挂了,沈瑟还没觉得有什么,何清已经快要炸了。 “我去!程绍仲这个人太双标了吧!靠靠靠!之前找我的时候态度哪有这么好啊!”她边说着边有些张牙舞爪。 沈瑟有些奇怪,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何清长舒了两口气,勉强平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你们家程总联系不到你,就找到了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我当然说不知道啊!他那态度冷冰冰的哟,恨不能把人给冻住。后来嘛,他好像又去问了别人,然后告诉我,要是你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他。我看他那紧张的程度,要是你真的在哪掉了一根汗毛,他都得吃人了!” 何清说的太夸张了,但夸张的成分抛去之后,剩下的,也足以让人心中产生振动。 沈瑟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边儿觉得很不是滋味。 第593章 最大的问题 手机充上电之后,沈瑟开了机,无数的未接电话短信便涌了进来,微信里也收到了许多消息。 除了程绍仲之外,什么方进王建军孔向前之类的也找了她好几次,看他们的急切程度和措辞严重程度,就好像是怕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是想不开似的。 她哪有那么脆弱啊,不过是前期的约谈调查,又没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她分别给回了电话过去,大家听到她没事都放下了心,别人不好说她,王建军还是能念叨几句的:“你都这个年纪了,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别太任性,知道你这样让多少人跟着担心吗?要再找不到你,我们都得报警了。” 沈瑟知道,他们都怕她承受不住压力做傻事,虽然她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可是表现出来的沉默和萎靡状态,无法不让人产生类似的联想。 说到底,还是她没有给其他人,也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不过是电话没电这点小事,都能引发这么多的问题。 沈瑟一一道了歉,然后躺在床上,用胳膊盖住了眼睛。 何清推开门探进头来,问她要不要喝一杯杨枝甘露,甜甜的,喝下去心情也会变好。 沈瑟摇摇头:“不要了。” 何清来到床边,将杯子放在床头,然后凑过去悄咪咪地问:“不是吧,你哭啦?” 沈瑟拿开胳膊,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清明,别说眼泪了,就连一点迷蒙惺忪都没有。 “清清,你说,我是不是给大家造成了很多的麻烦。” 何清闻言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这么问啊?” “我本来觉得这些事情我处理的已经够好了,我不想逃避,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也没有对人抱怨和诉苦,让他们觉得我太过脆弱。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在无形之中给你们造成了一些困扰。” 何清这下子认真起来,她抿着嘴唇,好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又郑重其事地告诉沈瑟:“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就我来说,我没觉得你添了什么麻烦。相反的,如果你躲起来不见我,我反而会更担心。现在每天看着你,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做了什么,我就踏实多了。” 沈瑟还是没办法完全释怀,她从以前开始就是个特别怕麻烦别人的人,能自己做好的事绝对不会假手他人,可是这种无形之中的感觉,真的是没办法说的准的。 见她还闷闷不乐的,何清没有费心思去劝,而是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硬是将甜甜的果汁递到了她的嘴边,“命令”道:“快喝!” 沈瑟没办法,只好按照她的指示来了。 也是奇怪,甜味的东西好像真的有一种魔力,能将人的不快除去似的。 晚些时候,沈瑟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说近来的情况。 沈妈妈这段时间也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对沈瑟的情况很是关切,但是又怕打扰到女儿,给她造成什么负担,于是就忍着没怎么联系。 此刻接到沈瑟的电话,沈妈妈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等到沈瑟说的差不多了,她便问沈妈妈,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啊,一天到晚的都是一样的日子。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就放心了。” 沈瑟咬了一下下唇,说:“对不起妈,让你这么操心。” “看你说的哪儿的话,你是我闺女,我不替你操心替谁操心啊。” 沈瑟无声笑了笑:“是啊,所以你就这么一直惯着我,让我到今天还不懂事。” 沈妈妈直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沈瑟忍着不说,她怕问了反而会让女儿伤心,于是便换了种说法:“接下来几天打算做什么?” “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一直待在何清的家里。” “也好,在家里好好休息,要是缺什么你就说,我从家里给你寄过去。” “哎呀,这边什么买不到,哪需要你寄什么。” 沈瑟抹了一下眼睛,就好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时每次跟家里打电话时,都会听到一样的话,吃了什么,在做什么,需要什么,似乎这就是家的全部意义所在。 而这样简单又暖心的记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鲜活着的。 “妈,我……”沈瑟哽咽了一下,“我感觉自己好像特别失败,都快三十岁了,还什么都做不好。” 沈妈妈听到了只觉得心疼,但是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说:“妈从来没期望过你能有多成功,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其实普普通通地活着也很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也不想这样的,就是有时候会胡思乱想……”沈瑟吸了一下鼻子,“你就当我在跟你撒娇好了。” 沈妈妈说:“瑟瑟,不管你长得多大,在我的眼里都是个孩子,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烦心事和伤心事就直接告诉我,妈就算帮不了你,也能替你分担一些。” “嗯,我知道。” “还有啊,”沈妈妈轻叹了一声,接着说,“要是还有跟我也开不了口的,你可以试着去跟别人聊聊,我相信他们也很想听你说说烦恼。” 这下子沈瑟没有回答。 沈妈妈知道她都明白,只是性格原因让她没办法轻易答应。 还有啊,那无法言说的自尊心和别扭,也让她没办法迈出这一步。 “瑟瑟,你的脾气偶尔也要改一改,不能太犟。他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是想对你指手画脚,你做什么我也从来都支持,可是你们走到这一步,你的责任是有的,你明白吗?” “……明白。” “道理你都明白,可是你还是不去改,说到底,是你放不下心里的那道坎。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反思自己,而是去跟他好好聊聊,这样你才能发现最大的问题。” 第594章 故地重游 最大的问题。 沈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最大的问题,但对沈妈妈说的这句话,她却直觉是对的。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一看时间,已经是12点多了,他会不会早就睡了。 她将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然后将脸埋在胳膊里,想把这一晚的混乱都抛在脑后,她实在是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再好好地想想。 翌日清晨,等到沈瑟醒来,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时,发现大概在凌晨五点钟的时候,程绍仲发来一条信息: 醒了吗? 沈瑟挠了挠头发,还有点不清醒,她打了个呵欠,从床上爬起来,迷瞪着回复道:刚起。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对方已经又回复:先洗漱一下,不要吃早餐,下楼来。 这几个字单个看都认识,可连在一起,着实让沈瑟仔细辨认理解了一会儿。 然后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你……在哪儿啊?” “南城。” “……哪儿?” “你的楼下。” …… 沈瑟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何清正把昨天晚上定时熬好的粥端了出来,见她慌慌张张地要出门,何清有点奇怪。 “都要吃饭了你要去哪儿啊?还这么急匆匆的。” 沈瑟回头解释了句:“我……我有点事。” “什么事非得这么早,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过去。”说着何清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到餐桌前来。 沈瑟于是只能说实话了:“他过来了。” 何清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谁啊?一大早的就这么兴师动众。” “程绍仲。” 何清:“……” 卧槽! …… 沈瑟跑下楼时,看到的就是不远处倚靠在车上的一个身形。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朦胧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他就站在那。 沈瑟放慢了脚步,这一刻,她觉得在不远处这样看着他,也挺好的。 程绍仲听到动静看过来,然后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穿的这么少?”他首先蹙了一下眉头。 沈瑟看着他下巴的位置,大概是刚睡醒,整个人也不清醒吧,她现在没有别的念头,唯一想的只有一件事。 她扑到他的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腰,然后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轻吻了一下。 “这样就不冷了。” 程绍仲的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然后他立马拥住了沈瑟的肩膀,将她抱的紧紧的。 这时候从楼道里走下一个老人和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子,像是要去菜市场的样子。 看到外面的两人,小孩子天真地指着他们说道:“爷爷,你看,羞羞。” 老人连忙将小孙子拉走了,走的时候还瞥过来一眼,意思是年轻人干什么不好,大早上的就开始教坏小孩子。 沈瑟将脸埋在程绍仲的怀里,有点害羞,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 感受到她憋笑憋得厉害,浑身都有些轻颤,程绍仲也忍不住笑了。 但是这样静静依偎的时刻,实在是弥足珍贵,以至于引来了这样的“围观”,还是有些舍不得放手。 最后还是沈瑟从程绍仲的怀里退出来,有些尴尬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然后将手背在后面,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程绍仲没回答,而是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车上。 沈瑟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她的时间倒是很充足,整天没什么事可做,但他呢,他有那么多公事,可以陪着她这样闲耗着吗? 看着她疑惑的样子,程绍仲说:“来出差。” “哦……” “先去吃早饭,饿了。” 沈瑟看着他的侧脸,抿着唇笑了。 原以为他会去什么餐厅饭馆之类的地方,但沈瑟慢慢地发现,走的这条路好像有些熟悉。 待到她终于能确定的时候,s大的校门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地方。 沈瑟趴在车窗上,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 “听说馨园的早餐不错,去尝尝。” 馨园是s大的学生餐厅之一,以其物美价廉、口味适宜得到了学生们的喜爱,上学的时候沈瑟一天三顿几乎都是在这解决的,直到毕业也没吃腻,毕业之后还会经常想起早餐吃的鸡蛋饼的味道。 可是这些他应该不会知道吧,难道这只是巧合? 沈瑟歪头去问他:“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啊?你吃过这里的东西?” 程绍仲已经将车停好,停车位距离餐厅还有一段距离,他却是有意停在这的。 他攥了攥沈瑟的手,说:“解开安全带,下车。” 好嘛,下车。 沈瑟看到周围熟悉的一切,心情似乎也变得轻快起来。 程绍仲绕到了这一边,仍然是牵起了沈瑟的手,沈瑟这个时候有些害羞,不想跟他表现得太亲密,就躲了一下。 谁知道程绍仲转而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那还是牵手吧。 校园里参天大树很多,林荫道上几乎透不过阳光,细细密密的都是树叶的影子。 路的两旁大多是赶早课的学生,他们背着书包,提着水杯,再拎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餐,匆匆向教学楼走去。 还有些人骑着自行车,清脆的摁铃声让这样平常繁忙的清晨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程绍仲和沈瑟走在这其中,没有着急去上课的步履匆匆,更像是在悠闲散着步,画面到他们这里便都慢了下来。 沈瑟光是什么都不做,已经觉得内心很充实,很满足。 想到自己曾经也是这当中的一员,她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程绍仲看着她的样子,便能猜出来她的心思。 看来来这一趟真的是对的。 沈瑟很快想起来他刚才没能回答的那几个问题,又追问了遍:“你还没说呢,到底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别说是猜的还是什么心灵感应,我才不信呢。” 第595章 不喜欢的事都不会做 程绍仲见她实在好奇,也就不瞒她了,答:“昨天跟你的朋友联系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她的朋友?何清? 想想也只有何清了,毕竟她们是多年的同学室友,她有什么习惯什么喜好,何清再清楚不过了。 但沈瑟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你问她这个干什么?你又不是s大毕业的,算不上故地重游吧。” 程绍仲看向她,轻轻笑了:“想带你吃一顿喜欢吃的早餐,只是这样而已。” 沈瑟想起来,前几天他们分别的时候,她曾经抱怨早餐不好吃来着,可是她不是真的觉得不好,只是想找个借口也让他填饱肚子,不然以他的生活习性,他才不会主动想要吃什么东西呢。 她撇撇嘴,嘟囔着:“说的好像我有多挑剔一样,我才没有呢……” 程绍仲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可爱,就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到了,进去吧。” 早晨的餐厅真可谓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沈瑟自己是早就适应了,就是怕程绍仲觉得不舒服。 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挺自在的。 周围都是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只有他们两个“略微成熟”的人站在一旁,本身就挺扎眼的。 更别说程绍仲本来长得就扎眼,凡事看到他的女生纷纷睁大眼睛,夸张点的还会捂着嘴,偷偷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余光还舍不得移开。 程绍仲对这些并不关注,倒是沈瑟把一切都尽收了眼底。 果然啊,走到哪都让人不放心,这么招人,这个体质要怎么改。 大概率是改不掉了,毕竟当初她也是被他的“美色”诱惑,才一见倾心来着。 沈瑟清了一下嗓子,还没等程绍仲问她怎么了,她便走到两个正在犯花痴的女孩面前,笑意盈盈地说:“同学你们好,我们是早些年毕业的校友,想在食堂吃点早餐。可以借我们饭卡用一下吗,钱微信转给你们。”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把卡递了过来。 沈瑟便拉着程绍仲去窗口买饭了。 这个大爷,以为在这站一站就有人把饭端到他面前了吗?还不是得靠她出马。 在他们的背后,那两个女孩还在讨论:“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帅的校友吗?” “完全是有魅力的大叔类型诶~” “啊啊我的春心真的萌动了,这才是芳心纵火犯啊!” …… 沈瑟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至于某人的意见就忽略不计了,反正给他什么他都吃。 拿着饭卡走回来,沈瑟拿出手机,准备转钱。 结果有一个女孩带着羞涩问道:“姐姐,我们可以加一下哥哥的微信吗?” 哥哥?! 沈瑟笑不露齿,暗暗咬牙,小妹妹们,他的年纪都能当你叔叔了,还叫什么哥哥。 她用无言的拒绝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还了钱之后,沈瑟走到程绍仲身边,有意无意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程绍仲是很无辜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除了被围观议论之外,还招来了这样的对待,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找了张空的桌子,两人坐下来。 食堂的口味果然是多年如一,咬在嘴里都是熟悉的味道。 说起吃饭,沈瑟还想起一件事趣事,跟程绍仲分享起来:“有一次何清吃饭吃的特别急,一下子给卡住了,当时脸和脖子都憋红了,特别吓人。我就按照电视上学的急救办法帮她,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视我为救命恩人,有什么都替我出头,还说这辈子她就认定我了,要是我没人要,她也能养我一辈子,哈哈。” 沈瑟是真的觉得挺有趣的,这种玩笑话说起来也总忍不住挂着笑意。 但程绍仲却没笑,开口的时候,表情还有点意味深长:“是吗。” 沈瑟搞不准他突然这是怎么了,就收敛了一下,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们两个的关系的确不错。” 沈瑟:“……” 要是她没理解错的话,他这话里好像有一点点酸味啊。 拜托,何清是她的好姐妹诶,有什么可酸的啊。 沈瑟真是又无奈又好笑,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决定反击回去:“关系好又怎么样,关键时候,她还不是向着你?” 要不是何清“通风报信”,他能知道这么多有关她的事? 这一点是程绍仲也不能否认的,于是他巧妙地移开了目光,没再提这个话茬。 等到他们吃完饭,餐厅里的人也少了很多,大多数人一天的工作学习已经开始,再这么悠闲地晃下去,似乎是有点不合适。 走出餐厅后,沈瑟便对程绍仲说:“你的工作这么忙,不要总是为了我来回跑了。我真的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很平静,不会发生什么让你们担心的事情的。” 程绍仲看着她,顿了顿,说:“不能随时看到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你能看着我过一辈子?”沈瑟扯了扯唇角,当然,这不是件多好笑的事。 程绍仲拢了拢她的头发,也笑:“当然不能,只要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的。” 沈瑟避开了他的目光,这个时候,她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去应对。 本以为吃完饭就可以走了,但程绍仲又问沈瑟:“想不想去见见你的老师?” “王老师吗?我今天没跟他联系,不知道他在不在学校。” “在的。” 沈瑟干脆不再问什么了,反正她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想了。 而她也确实想去见见王老师,跟他当面道个谢,毕竟老师帮了她很多,也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她很多指导,于情于理,她都得表示一下。 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她发现,他准备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第596章 已经存在嫌隙 见师长之类的长辈总不能空手去探望,这个礼数沈瑟是懂的。 她本想临时去买一些东西,可是跟着程绍仲来到车前,却发现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样看来,去见王老师的提议不是临时兴起,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了。 沈瑟歪着头看向程绍仲:“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程绍仲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道:“那个时候你还在睡觉,就算是问你,你也没法回答。” 也是,大半夜的,谁跟他讨论这些事啊。 沈瑟撇撇嘴,不想跟他多扯皮了,但是总是他有道理。 来到王建军的办公室前,沈瑟敲了敲门,很快从里面传来应答声。 王建军看到两人来,很是热情地起身相迎。 “王老师。”沈瑟见到了也很亲切地打招呼。 程绍仲站在一旁,倒是显得淡定的多,他跟王建军本来就是多年的好友,交情自不必说,而且事先已经联系过了,也就没那么多寒暄可说了。 沈瑟对王建军说:“我们今天正好回趟学校,正巧您也在,就来看看您。” 王建军闻言脸色居然僵了一下,因为他对这个“正巧”很存疑。 原本他打算今天上午出发去外地参加个学术会议的,可是昨天半夜接到一个电话,不由分说地让他改行程,没办法,他只好改了签,傍晚再急匆匆地赶到参会地了。 想到这,王建军有些愤愤似的看向程绍仲,结果后者像是根本没察觉,也像是根本不在意,只低头看着沈瑟。 真是人比人生气啊,王建军决定不计较了,反正计较的再多也是没用的,干怄得慌。 三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沈瑟说是来看自己的老师,可是说话的机会却并不多,因为有两位大佬在,有些事情她真的不太懂,干脆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说也挺好的。 王建军的谈兴很高,很久没见到程绍仲了,能聊的话题攒的不少,一开口就有些滔滔不绝起来。 一开始程绍仲还能耐心地跟他说上几句,可是慢慢地,他有些敷衍了。 “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王教授了,我们该走了。”程绍仲这句话是对沈瑟说的。 沈瑟“哦”了声,心想着结束的这么快吗?她还以为要聊到中午,然后一块吃个饭呢。 王建军也表示有些突然,说的好好的呢,怎么就要走了? 他有些急了,便拦道:“正好中午我没什么事,一块吃个饭再说,都这么久没见了。” 沈瑟也有这个意思,她便看向程绍仲。 但程绍仲依旧是兴致缺缺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挺着急走的。 王建军觉得跟这人说不通,于是转向沈瑟,问起了她的近况,他就不信了,把沈瑟留在这,程绍仲还能自己拔腿走了? 果然,沈瑟一搭话,程绍仲就不再提要走的事情了,变得安静起来,熨帖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王建军其实是很关心沈瑟的,只不过因为老朋友过来,一时没顾得上问。 他知道律协已经找沈瑟谈过一次话,也跟朋友联系过,对方倒是没说的太死,只说这件事因为牵扯到了媒体舆论,所以私下了结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会拉长战线,什么时候结束说不太准。 沈瑟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也比较平静。 王建军看了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这样也好,有时候心大一点比整日唉声叹气的好多了。 眼见着真的到了饭点,王建军提出要带他们去尝尝学校周围的特色馆子,以前他就特别喜欢带着小孩们去吃好吃的,在学生当中算是“吃”出了人气。 但这回程绍仲却是真的拒绝了,不再是模棱两可,也不是欲擒故纵,说还有点事,必须得走了。 看出他的态度坚决,王建军也不再多劝,只说有机会了再详聊。 离开办公楼,沈瑟问程绍仲,今天来找王老师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程绍仲看她一脸认真,忍不住笑:“我能有什么目的?” 沈瑟不准备再被他糊弄过去,她托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从你今天带我来学校吃早餐,到提出去看看王老师,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吧。你搞这么一套‘组合拳’,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绍仲牵住了她的手,对她的敏锐和才智,表示了肯定:“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话不要这么不严谨。” 都是做过律师的,难道不知道言词证据需要很确切吗? “你们王老师可比你想象中的能量大的多,有些事只要他愿意出面,能省去很多的麻烦。”程绍仲突然敛了敛神色,告诉她。 沈瑟对此是认同的,王建军在学术界享有盛誉,在司法实务界也有相当的地位,可以说是既有盘面又有底气的大佬了。 但这些跟今天的拜访又有什么关系呢? 程绍仲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接着说:“虽然你是他的学生,可是有些事,他不太方便以师长的名义出面,而且这件事比较敏感,他又是个珍惜羽毛的人,就算是帮,也比较有限。” 沈瑟咬了一下下唇。 “换做我来出面,他的顾虑就会少的多了。”程绍仲解释说。 沈瑟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弄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方才他又会有那样的举动。 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他思虑的周全,替她做了太多。 但是沈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和高兴,恰恰是因为他做的太多,反而让她有些惶然。 “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就算王老师不出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程绍仲幽深的眼眸看着她,就好像想一眼看进她的心里。 当然,他现在似乎已经没办法做到了。 不管承不承认,不管在不在意,他和沈瑟之间,一种若有似无的嫌隙已经存在着了。 第597章 答案让她失望 沈瑟并不是想破坏气氛,也不是枉顾他的好意,她只是觉得,他永远将她当做一个小女孩来保护,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了想,说:“你一直没有问我,媒体报道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真的不想知道答案吗?还是因为一些理由,你不想问?” 程绍仲顿了顿,答:“这些都不重要。” “如果这些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么呢?是每次哪怕我闯了祸,都会平安无事地全身而退,还是我会一直像你想的那样,不谙世事、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程绍仲没有再回答。 沈瑟深吸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积聚在她心里的话,此刻好像已经找到了倾吐而出的机会和理由。 其实昨晚她跟母亲通电话的时候,已经有类似的想法了。 沈妈妈告诉她,有些话不需要隐瞒,不需要委屈自己,也不需要看轻别人的承受能力。 能够说出来,才是彼此之间无言的信任和承诺。 以前她藏着不肯说,让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底,让事件一步步地发酵扩大,无非是跨越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换一种说法,她是出于一种牺牲的心态,一种保护的责任感,才决定自己承担所有。 可实际上,如果她说出来,会不会反而对彼此来说都是种解脱呢? 很多时候,那些想当然的牺牲和奉献,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对方根本感受不到,也根本就不需要。 沈瑟深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自己打退堂鼓之前,她鼓足勇气,将那些原以为永远不会见天日的话,说了出来。 “顾绍季那个案子,当初的确存在一些疑点。他自己,还有某些人,曾经向我透露过,这个案子的真凶另有其人,让我继续调查下去。我没有这么做。后来顾绍季就默认了,对检察官提出的各项指控,他也都全盘接受,所以一审的时候很顺利就定了罪。” 沈瑟的声音很平缓,没有什么波动,“我拒绝调查,不是因为怕麻烦,也不是怀着要报复谁的心思,只是因为……我不想触碰到那个所谓的真凶,我不想亲手去确认,究竟是不是他杀了人,究竟是不是他嫁祸给了顾绍季,究竟是不是……他知法犯法,制造了犯罪,却还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带来的便利。” 听到这些的时候,程绍仲的表情也很平静,就好像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可有些话,如果不是牵涉其中的人,是不会懂得的,可他显然都心知肚明。 沈瑟缓缓抬起头,从同一个角度看向他的下巴。 清晨刚见到他的时候,她又惊又喜,满腔的爱意好像盛不住了要溢出来了似的,她一直爱着他,哪怕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仍旧只深爱他一个人。 而现在,她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那些爱都变成了酸和疼。 真的到了坦白的这一天,他要怎么面对,她又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好像什么都是错的。 过了许久,有许多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也有过短暂的驻足和停留,可留下来面对一切的,只有他们两个。 程绍仲抬起手,像方才,也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发。 这样的温柔让人有些想哭,但沈瑟忍不住了,现在不是无助落泪的时候,要是连她都崩溃了,又要怎么支撑他呢? “所以,你认为凶手是谁?”他问。 沈瑟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就像,如果他不问出来,她也是要主动提及的。 “跟你有关……不是吗?” 多年以后,沈瑟再回想起此刻的场景,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渺然了,唯一看到的,能感受到的,只有眼前男人的样子,和他浅浅温热的气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问出这句话的,但说出来之后,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解脱之感。 她不会放弃他,这是她的信念,从现在开始,她要和他共同面对这一切,而不是自以为是为了他好,独自隐瞒。 程绍仲收回了手,手臂扬起了一阵细风,拂在沈瑟的耳边。 “我该怎么回答你,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他浅浅笑道。 沈瑟又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主动牵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指努力地攥在掌心。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去面对所有。如果你相信我,就如实地回答吧,真相没有那么恐怖的,不是吗?” 真相本身是不恐怖,恐怖的是人心,是命运。 程绍仲突然发现,直到了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的生命中也有懦弱胆怯的时候。 之前不是不知道沈瑟的心事,不是没察觉到她的保留,也并非认定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而他没有去问,没有去深究,或许只是出于心里若有若无的预感。 人的直觉和预感会在关键的时候告诉我们该去怎么做,他便选择了不想不问。 程绍仲低头看了眼沈瑟用力到有些发白的指节,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说的是真的,也做好了和她一起走下去的准备。 但他呢?他又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 过了许久,程绍仲拨开了沈瑟的手,自从两人心意相通之后,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避开她,如此肯定决绝。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如你想的那样。” 沈瑟愣住了。 “如果你想我否认,那真是要让你失望了。” 沈瑟的眼眸终于模糊起来。 程绍仲不想看到她哭,于是继续说:“你陷入了这样的风口浪尖,我虽然没有预料到,可是也很清楚,早晚会有这一天到来。无非就是,这场风波,是由谁开始,又由谁结束。” “沈瑟,”他说,“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这件事已经波及到了你,而且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一个结果,是确定了的。” 第598章 真正该负责的另有他人 这几句话并非特别难懂,但沈瑟依旧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搞清楚。 “你的意思是……事情只要在我这里得到一个了结,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是吗?”她艰难地问道。 程绍仲却只是反问她:“不然呢?你要把真相告诉谁呢?” 沈瑟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寒意席卷全身,从未有过的无力让她的脚下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这次程绍仲没有来扶她,只是看着她的无措,旁观着她的狼狈,以及嘲笑着她的自以为是。 “我本来……本来……”沈瑟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嗓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根本没办法连贯成句。 到底是在一起久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程绍仲替她补充了剩下的话:“本来你不忍心来问我,所以决定隐瞒一切,维护我的形象,不让我失去如今的名利。” 维护他是真,可是外在的东西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 为了他,她违背了做律师的职业道德,违背了自己的良心,甚至违背了法律准则。 那都是她曾经最在乎的,为了他,她依旧能够短暂地抛舍。 只是这些在他看来仅仅是个笑话而已,所以他才会如此悠闲,这么笃定地反问她,像是认定了她仍会继续这样的坚持和维护。 沈瑟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 其他的好像也都不需要说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没意义了。 沈瑟长吸了一口气,将已经濒出的眼泪也忍了回去。 今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开始的梦幻,经过的甜蜜,以及结局的破灭。 如果她没有问出那个问题,或许还能再假装下去,两人继续配合着演一场戏。 “你不是还没有事吗?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沈瑟转过身,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后面程绍仲几步追了上来,拦住她,下颏的弧线冷然又坚毅:“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的,因为不值得。” 程绍仲便顿住了,直到沈瑟慢慢离开他的视线,他也没有再动一步。 沈瑟离开校园后,有过短暂的迷茫,所以她沿着路边走了会儿,大概是长时间没运动,所以没走一会儿就觉得累。 之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干嘛非得折磨 自己啊,走什么路,打车去! 招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很给力,不出多久就将她送到了目的地。 沈瑟到家之后,何清已经早早地去上班了,但是在客厅的桌子上压了一张小纸条。 “宝儿,今天侯易铭回来,晚上我要跟他一起吃饭,冰箱里什么都有,你看着吃点哈!” 沈瑟将纸条收好,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满室的寂静,好像没什么可以做的事。 就这么坐了很久,打破她的出神的,是一通来电。 沈瑟用的还是以前的旧号码,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她有种刹那间的恍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这都是真真切切的,哪怕她觉得不可思议,仍旧是呈现在眼前的。 第一遍她没接听,看到屏幕暗下去,再亮起来,第二遍,她最终还是接了。 对方的声音是低缓的:“好久没有联系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沈瑟的眼睛平视向前方,语气淡淡的:“如果你不想打扰我,就不会来找我。” 顾绍季被她的话一堵,以前沈瑟只有生气或者不开心的时候说话才会有攻击性,所以此刻他很快察觉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劲。 “你的心情不好吗?”他的声音更低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 “是啊……”顾绍季自嘲地扯了一下唇角,“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听到这句话,沈瑟都觉得好笑,换做是别人听到了,还会觉得是在讽刺和挖苦,他觉得她现在能开心得起来吗? 不过沈瑟并不想跟他辩解,这个时候就算争得了口舌之快也没有任何用处,问题依旧存在,而且不会解决。 察觉到沈瑟想要断线的心思,顾绍季抢先说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 沈瑟没有出声,却也没有直接挂断。 “关于你的那些新闻,我可以出面帮你澄清。” “为什么呢?” 顾绍季被问的一怔。 “你为什么要帮我?理由呢?” “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顾绍季,看在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或者你在跟我装傻。这件事不可能相安无事地平息下去,我们之中,一定会有人因此负起责任。” 顾绍季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就是事实。 外面的媒体炒作得那么厉害,如果真的查无结果,草草了之,还不知道要被口诛笔伐多久,上面为了压制这样的不良影响,也一定会追责到底。 过儿了会儿,他才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冲在前面呢?真正该负起责任的另有他人。” 沈瑟嚯的站起身,明明谁都不在眼前,可她的身上仍旧迸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这种事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想当初,一切都只是你和林卓飞空口白言,没有任何的证据支撑,你们做的,仅仅是要击垮我的防线,然后借由我找到漏洞,一击击破。不要总是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试图蒙蔽我,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也不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瑟说的言辞犀利,态度也是没有要继续商谈的余地。 寻常人会认为她所说即所想,可是顾绍季没有,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没有说什么表态的话,仅仅是低问了一句: “你会做这些,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都是为了维护他,对吗?” 第601章 为什么不告诉他 吴婷突然说出这句话,让顾绍季也是一愣。 他已经做好了继续谈判纠缠的准备,不过这一回,他的态度不会像之前那样毫不留情面了。 他只是想离婚,并不是想逼死吴婷,况且如果吴婷真的出了事,对他没有丝毫的好处。 吴婷看着他,观察着他听完这句话的反应。 有惊讶,有不可思议,就是没有留恋不舍。 果然,这对他来说只是种解脱,离开她与否,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和难过。 吴婷将头撇向一边,不想再继续看了。 顾绍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到此,她都已经彻底了然了。 也许之前就已经明白,只不过她还想着自欺欺人,不愿意去面对。 “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到底还没冷心绝情至此,在她还身体虚弱的时候拉着她去离婚登记。 吴婷闭了闭眼睛,疲惫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此时已经是晚上,她整整昏睡了一天,但就像医生说的,她的身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难受的状态,并没办法短时间内恢复。 顾绍季也知道如此,可他的确得走了,还有些事情等着处理。 “那我先走,要是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他站起身。 吴婷还是一动不动,可她的牙关已经咬紧。 很快,她听到了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这个空间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就像以前的漫漫长夜一样,她守着像坟墓一样的房子,守着这桩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婚姻,还在可笑地给自己打着气。 她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下,只要不放弃,顾绍季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只是时日消磨掉的是她的信心,而非带给她勇气。 到了现在,一切终于走到了终点,她也该自己制造一个结局了。 …… 林卓飞的手下终究还是找到了安意。 安意前几天回到老家,是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了,家里的亲戚找他回来,即便他并不愿意回去。 整个过程安意都是在恍惚的状态,亲戚们都在低低地哭泣着,就只有他这个亲生的儿子毫无反应,他已经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说他这个不孝子,出去读个书人都读得没良心了。 按照风俗还得守灵几天,但安意还有课,便跟大伯说,能不能提前将他爸给下葬,他想早点回学校。 大伯的脾气不好,听到这话之后,黝黑的皮肤瞬间泛红了起来,他气得指着安意的鼻子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爸怎么把你给拉扯大的!借了钱都得供你上学,你飞出去了就看不起家里了是吧!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旁人听见动静都纷纷过来劝着,让大伯不要太激动,省得让外家看了笑话。 同时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目光中都是指责,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安意实在是透不过气了,便撒开腿跑了出去。 镇上的夜晚是极安静的,夜空中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时候,更显得空旷死寂。 安意跑到一条路的路口,这里有一盏路灯,他便靠着电线杆坐了下来,头仰着,可始终觉得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有人走到他面前时,他还以为是家里的某个亲戚,顿时有些不耐烦,可他不想吵架,就低声说:“我再坐一会儿,待会儿再回去。” 来人顿了顿,说:“林少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安意浑身打了个抖,猛地坐直身体,抬起头看过去。 他眯起眼睛,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杜威……” 杜威是林卓飞的手下,偶尔也兼任司机的职位,所以安意对他还算认识。 杜威三十几岁的模样,长相普通,但身形很壮实,举手投足间,像是有功夫在身。 见安意还有些愣着,杜威找出手机,递过去:“给林少回个电话吧。” 安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自从回来之后,他根本没时间去拨弄手机,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应该早就没电了吧。 但是杜威为什么会来这?不对,应该说,林卓飞有什么事会找的他这么急? 他有些迟疑地接过,在拨打号码之前,他又问杜威:“出了什么事吗?” 杜威是个嘴巴很严实的人,不该说的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多讲,而他跟安意又没有那么熟,所以模棱两可地回答是很正常的:“林少会告诉你的。” 安意知道,就算这个时候拒绝,也没什么用,杜威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也一定有办法能让他听话。 所以他干脆不做徒劳的事了,拨通了林卓飞的电话。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林卓飞没有说话,安意便深吸一口气,说道:“林少,我是安意。” 林卓飞此刻正被一群人围住,有玩得来的兄弟,也有找来的知情趣的公关,气氛正玩到最high的时候,这个时候接电话,并不是林卓飞的性格。 但今天他不光是接了,而且还用眼神示意都停下来,别发出动静。 嘴角一提,林卓飞问道:“在跟我玩躲猫猫呢?” “……不是。” “让我猜猜,你想用这一招搞什么花样?” “我真的没有,林少,我……” 林卓飞的脸色顿时发冷,连周围人都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别挑战我的耐心,赶紧给我滚回来,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 安意静静地听着,大概是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已经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所以哪怕听到这种话,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好,我知道了。”他最终这样回答。 挂了电话,安意把手机递给杜威,然后就想站起身。 可是蹲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他一下站不稳,就踉跄了一步。 杜威见状伸出手扶了一把,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抽回了手。 安意自嘲地笑笑,他这种人,但凡是知道他的底细的,都会厌恶至极吧。 可是从他做出了选择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再为此受到伤害的资格。 “我回去收拾一下,这就跟你走。”安意说完,就想转身。 这时,向来寡言少语、不多管闲事的杜威问他:“你家里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林少?” 第602章 注意安全 安意顿住脚步,转过头。 他长得很干净,就连一双眼睛也是幽亮清澈的,在这样夜色暗淡的环境下,也不会让人觉得有污浊的痕迹。 杜威先前有些不解,以林卓飞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收这样的小男孩放在身边,绝对不会是因为转了性,难不成是这个人身上有什么过于吸引人的特质? 直到今天,他似乎有些懂了。 安意轻轻笑了笑,他穿着一身白衣,按理说这个笑容应该会显得悲伤,可是真正流露出来的,却只有淡淡的自嘲。 “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用,林少不会在乎的。” 杜威也无话可说了,对老板的事,他原本就不能多过问。 安意回到家,说出了自己马上要走的事情之后,更是引起了一阵骚乱,几个长辈都对他很生气,甚至还来推搡他,若不是怕闹大了让人笑话,估计就算是动手也要将他留下的。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而这一走,也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也好,他早就该跟这里断了联系的,这里的一切一切,他也早已没有了任何留恋。 坐上了车,安意抱着自己的包坐在后面,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要补眠。 杜威开车的时候很安静,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汽车平稳地行使着,再过几个小时,天空会变得明亮,他们也将进入一片新的天地。 安意其实没有睡,哪怕已经熬了几天的夜,他仍旧没有丝毫睡意,就像是一根弦绷的久了,在断开的时候也仍残留着先前的惯性和记忆。 到达安城的边界时,杜威放慢了车速,这点的细微的差别也让安意警醒起来。 “到了?”他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微哑。 杜威低声应道:“嗯。” “哦……谢谢。”安意抓了抓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谢,反正客气一些总没有错的。 杜威很快将安意送到了一栋公寓楼下,他没有问安意想去什么地方,而是直接开到了这边。 安意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回到了安城,一切如旧,他没有拒绝和反抗的能力和资本。 下车的时候,他又向杜威道了声谢。 杜威这一次回应了:“你不用谢我,我没有帮到你什么。” 安意浅浅一笑:“没有,你能把我带离老家,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杜威有些不太明白,离开家乡,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他有些疑惑,可没有多问,只说:“你好好保重,再见。” 安意以前来过这里很多次,每次的心情似乎都不太一样,有过忐忑、恐惧、愤怒、无奈,也有像现在这般,平静而悠然。 再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的时候,人都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他如今是真的已经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个人这具身体而已,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摁下密码走进了公寓,里面有些安静,不过门口横着两只鞋子,安意便知道,有人在这。 他把带回来的包放下,先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又找了些东西吃,这几天在家几乎没吃过什么,早就饿过了劲儿了,不过想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他还是逼着自己填饱了肚子。 之后他去到了卧室,打开门,里面传出一阵酒气。 昨晚林卓飞喝了不少酒,此刻睡得正酣。 安意又悄悄把门给关上。 来到客厅,他没开灯,借着朦胧的光亮找出手机和充电器,插在了插座上。 几分钟之后,手机恢复了正常的运行。 他找出一个平常的号码,标注的名字也稀松平常,根本不会让人起疑。 不过每次跟这个号码联系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会砰砰砰跳的很快。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才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 “我已经回来了。”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过来:“注意安全。” 安意嘴角轻轻一扯,连那个人都已经预感到,这次林卓飞不会轻易放过他了吗? 虽然他家里出了事,离开安城是有正当的理由的,可因为不告而别,加上断绝了通讯,对向来控制欲极强的林卓飞来说,是件不可忍受和不能容忍的事。 他这次回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没什么可怕的,他不怕。 “会的,谢谢。” 对方再没有了音信,安意按照往常的习惯,将信息都删除,他的手机里也安装了软件,所有的信息一经删除就会被销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些,他在暗处静静呆坐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之后,他回过头,却发现林卓飞正站在不远处的位置,盯着他看着。 “林少……”安意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林卓飞本身,而是他出现的时机,难道他已经发现…… 不会的,一切如此周密,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起疑的。 安意缓缓地站起身,就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似的。 林卓飞的眼神一开始有些阴郁,后来逐渐放了晴,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哑着嗓子说:“给我倒杯水,渴了。” 安意便给他倒了水,但手脚都有些僵硬,让他差点打翻了水杯。 林卓飞眼眉一挑,像是要发作,可下一秒,他却只是哼笑:“胆小鬼。” 安意真是把握不他的性情,这个时候也不敢做出任何激怒他的事。 林卓飞喝完了水,又要去洗澡,但他往卫生间走的时候,还指了指安意,有些烦躁似的:“你也去洗洗,脏死了。” 安意这个时候的确是形象欠佳,加上没休息好,连脸色都很难看。 可现在这些好像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林卓飞现在还不准备跟他好好算一算账吗? 难道是等戏弄够了再发作吗? 虽然暴风雨很可怕,可来临之前的疾风黑暗才是最吓人的。 第603章 不会再有悠闲的日子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 安意一直忐忑地等到林卓飞都收拾好了,看样子也已经从宿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就等着他发作了。 可是林卓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他扬了一下下巴,说:“今晚跟我去个地方,不要乱跑。” 安意迟疑地问:“去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卓飞留下这么一句,居然直接走了。 走了…… 安意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有点摸不着头脑,也有些手足无措。 …… 程绍仲跟沈瑟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南城。 就如他所说,他这回来,还有别的事在身。 只是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时,他已经迟到了。 天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闷雷,入秋的天气,再来这么一阵雨,更显得风雨萧索。 程绍仲撑着伞来到了门口,没等他伸手,门已经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对方见到他,起初有些尴尬,后来倒也很快释怀了。 都过去多少年了,什么恩怨都该消解了,更何况两个人的命运纠连在一起,要说分清楚,那也是很难的。 “我迟到了。”程绍仲点头示意了一下。 林德钟表示无所谓:“我今天休假,有很多时间,不着急。” 两人约好的地方是近郊的一处院落,类似特色民宿的建筑物,在这样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坐在庭院里喝喝茶聊聊天,实在可以算得上惬意自在。 但自在只在各人的心中,林德钟看得出来,程绍仲的心情并不好。 落座之后,他主动给程绍仲添了杯茶:“真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 程绍仲问道:“工作还适应吗?” “很不错,工作清闲,时间充裕,好多年没这么轻松过了。” “那就好。” 当初林德钟出事之后,直接被吊销了律师执照,律师是做不成了。 后来他想去企业面试,但这段经历让他受到了很多的质疑,换句话说,就是没人敢用他,以至于四处碰壁,根本找不到立足之地。 那个时候,突然有一家中型的制造企业联系到他,说是可以给他提供一个法务的职位,问他有没有意向。 能有工作就不错了,他哪还有挑刺的机会,但同时他还存着疑惑,为什么偏偏这家公司会对他抛出橄榄枝,按理说,他那时的名声,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根本不会想要“惹祸上身”。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才得知,他能够进入这家公司,是因为程绍仲的缘故。 程绍仲与这家公司的老总认识,旁人觉得难如登天的事,他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解决。 而且选择的这家企业也是花了心思的,若是大型企业,肯定会引起不少关注,到时候对林德钟来说亦是种负担,如果是小企业,则会有种施展不开的感觉,难免郁郁不得志。 林德钟得知后,几番犹豫,最终还是给程绍仲打过去一个电话,向他求证。 程绍仲没有否认,他也没必要否认,只是他更不想拿着这件事邀功,对待林德钟,他的态度仍旧像以前那样冷淡:“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不需要感谢我,我这么做,也有我的私心。” 当时林德钟没有多问,因为他很清楚,程绍仲并不见得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流和接触,而这份情,他承在心里就好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个人重新坐在一处,想起往日的种种,只觉得有种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的寂寥之感。 时光如白驹过隙,十几年也是弹指一挥间,根本抓不住痕迹。 但以前觉得浓墨重彩的那些场景,经过时间的洗礼,却一点一点都褪了色,剩下的,只是一片灰白的画布而已。 林德钟想了想,便问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沈瑟吗?” 程绍仲的表情没有波动,只淡淡道:“怎么会这么问?” “以你的脾气,肯定是不会想要主动见我的。当初你帮我找那份工作,也不见得是因为我们认识了十几年的交情,还是为了沈瑟吧,你怕她心里过意不去,就替我找好了退路。” 这些都是林德钟埋在心里好久的话,一直没有找机会问出来,当然,当着沈瑟的面,他也是不会说的,如今见到了程绍仲,才有机会将疑问说出了口。 程绍仲答:“没错,就是这样。” 这个回答在一定程度上让林德钟感到了释怀。 他宁愿是如此,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减少心里的压力了。 他宁愿将这份情谊记在沈瑟的身上,也不愿意因此亏钱程绍仲太多。 他们从年少时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且越行越远,彼此间谁也不相让,也从没想过会有和解的一天。 能够这样平静地相对坐着,已经是最和谐的画面。 林德钟喝了口茶,见程绍仲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他便继续问道:“这次是为了什么,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程绍仲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外面的雨景。 雨水从万米高空坠落,一路昂扬,但渗入泥土里消失无迹,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这世上究竟什么东西是坚不可摧,又有什么东西是柔弱无骨,似乎并不是个确切的答案。 沉默了片刻,程绍仲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既然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困难就直接告诉我,我能做的一定会做。” 程绍仲轻扯了一下唇角:“帮这个忙,很可能会让你现在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你再也不会有这么悠闲的日子了。” 林德钟闻言居然心跳加速了些,就像在一潭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他甚至得控制一下,才能问出下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事?听上去,好像并不简单。” 第604章 旧案 程绍仲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心和恳切地想要帮忙。 还真是没想到,曾经将自己看成眼中钉的林德钟,到头来,却能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手帮一把。 程绍仲说:“十四年前徐宇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吧。” 林德钟闻言一怔。 他怎么会提起那件事? “当然,我不会忘。” 他跟程绍仲的关系破裂,大概也就是因为那件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人分道扬镳,从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看到程绍仲明晦难测的神情,林德钟心里顿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突然提起这些事,是有什么用意?” “找一个你认识的检察官,告诉他,关于这个案子,你有重要情况要举报。” …… 程绍仲离开安城的时候,只给宋成岭简单打了个电话,也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没了老板坐镇,其他的职工没什么影响,宋成岭心里却是有些没底。 如今的情势很不明朗,谁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个人守着,总觉得不踏实。 到了午饭时间,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顿饭吗?我知道一家餐厅新开张,评价很不错。或者你有别的想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去尝尝看。” 一件随口一问的小事,非得弄得这么复杂,宋成岭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还没回复,电话又追过来了。 “你是不是很忙?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啊?” 宋成岭已经无语了,没错,你的确打扰到了,而且打扰的很彻底。 他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吧,去你想去的那家餐厅吧。” 穆玄听到这句话,高兴的眼睛都放光了,还引得周围的同事都纷纷投来目光。 他赶紧将喜悦都捂住,不想让人窥探了去。 来到公司楼下,他找到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等待着,再怎么说,如果让人看到他和宋成岭走的太近,对他有什么影响他不在乎,重要的是宋成岭不要被影响到。 公司里如今对宋成岭的传言并不好,起码对一位董事长助理来说,有一些传闻总带着有色眼镜的偏见。 不是靠真本事,而是靠着歪门邪道傍在程总的身边,诸如这些话,连穆玄听了都觉得浑身战栗,可他又不敢跟宋成岭明说,怕让后者多想,影响到心情。 在等待的时候,他来回踱着步,有些焦急,也有些期待。 不过在宋成岭出现之前,穆玄先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看着来电号码,原本满是喜色的脸上顿时现出纠结和愁苦。 铃声一直在响,可他只是将手机握的越来越紧,根本下定不了决心去接。 但对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像是铆足了劲,一定要击穿他的心理防线。 于是穆玄最后还是接了,应声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声线有一些抖。 “你找我干什么……” 对方闻言呵呵笑了声:“穆少爷,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我们谈好的那些话,你该不会真的都不记得了吧。” 穆玄咬紧嘴唇,低低道:“我记得。” “记得就好,省得我再用别的方式让你想起来。”对方的语气很无谓,可他说的话,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在,“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穆玄只把嘴唇咬得更紧了,他的心脏也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承受不住输送血液的重量。 “我还没……” 不等他说完,话已经被人打断了:“我提醒你一句,时间不多了,要是再没有什么进展,我想我该去拜访一下穆老爷子了。” 穆玄的手倏而收紧,眼神也一扫方才的无措怔然,变得恶狠狠起来:“不要牵扯到我的家人!”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穆老爷子一定很关心你的近况,我只是去跟他简单聊聊而已。至于要聊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的。” 穆玄的手紧了松,松开之后又骤然收紧。 几番下来,他觉得有一种无力感从内而发,让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起来。 对方还说了几句话,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满心都在想着别的事情。 直到有人走到他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让他像触电一点,猛地回过身。 宋成岭站在他的身后,表情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淡淡问道:“电话打完了吗?” 穆玄赶紧把手机关掉放在口袋里,使劲点点头:“打完了……” “那就走吧。”宋成岭不想在这里久待。 餐厅的位置离公司不远,两人不用开车,走路过去也很方便。 路上,因为穆玄的模样出挑,有不少人的目光都驻留在他的身上,但他丝毫未觉,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身边的人身上。 他现在很是忐忑,也很害怕,他担心方才通电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宋成岭是什么时候到的,万一他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会不会起疑心呢?会不会因此对他的态度又变坏了呢?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难道又要被打破了吗? 种种疑问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根本没办法正常的思考,以至于宋成岭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宋成岭略微停住脚步,看向他,问:“发什么呆呢?” “啊……没……我没……”穆玄想要否认,可是觉得耳根和脸都热辣辣的。 “走路的时候不要出神,看路。”宋成岭又说。 “好……”穆玄答应着,却又忍不住瞥向他,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宋成岭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些无奈,好像在为了穆玄的心不在焉感到不满。 穆玄好一会儿才终于放下了心,看来宋成岭是真的没听到,不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平静。 他只暗暗地想着,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得多当心了。 第605章 找个另外的目标 来到餐厅后,许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所以穆玄对这里的菜色很熟悉,还能给宋成岭推荐几样合他口味的特色菜。 宋成岭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也就是穆玄喜欢这种猎奇的新鲜东西,大概是世家少爷们的通病吧。 吃饭的时候,穆玄还是有些心事的样子,不似往常那样叽叽喳喳的,总喜欢说个不停。 宋成岭也不是个善于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两个人就真的只是在默默地用餐,没多说什么。 后来,还是穆玄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你……这些菜,你还喜欢吃吗?” “还可以。” “哦哦,那就好……” 宋成岭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问他,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不能痛快地说出来。 穆玄不是不想说,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样的场面他其实已经预演过很多次,包括那个人,也教过他一些,可真正要用到的时候,却有种一脚踏空的虚无感和恐惧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切入口。 好半天,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些勇气,继续说:“程总……最近是不是不在公司啊?” 宋成岭闻言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就是听同事们说起。我有些好奇,是不是因为他不在,所以你才这么忙的。” “程总有事出差几天,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不用担心。” “嗯嗯,那就好。”穆玄喝了口水,没再问下去。 很快他又有些后悔,这次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他这么贸然问了,宋成岭会不会重新怀疑到他的头上,认为他怀有什么坏心思? 穆玄又开始纠结起来,他知道罪魁祸首就是那通电话,他一方面不想违逆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却又改变不了现实。 他很清楚,如果他不按照那个人的话去做,那人一定会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父亲的。 若是父亲知道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一定会非常生气,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后果特别严重的行为,到那个时候,他无力阻止,也无力改变,什么都晚了。 所以他只能这么做,起码不要完全违背那个人的意志,说不定在以后……以后……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直神情恍惚的?”宋成岭看不过去,终于问了出来。 穆玄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真相的,只能打着马虎眼:“没事,我今天有点累,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 宋成岭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饭之后,两人打算回公司。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声:“穆玄!” 穆玄猛地顿住,宋成岭也随着转过了身。 高举着手,笑着打招呼的是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人,打扮和长相都比较斯文,看上去好像是穆玄的朋友。 可是宋成岭看到穆玄的脸色骤然变白了,似乎是受到了一些惊讶。 “这是你的朋友吗?”宋成岭问道。 穆玄有些僵硬地看向他,很想摇头,可是后面的人已经追了过来,手放在穆玄的肩上,很是亲密的样子:“刚才我就觉得像你,没想到真的是。” 穆玄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想跟他拉开距离,可是那人看似随意的手却是用了力,让他退无可退。 宋成岭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伸手拉住穆玄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淡声道:“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穆玄使劲地点点头,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后面的人脸色一沉,随即戏谑道:“这就是你找的新宠?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穆玄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想竭力控制住,但是怎么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他自己无所谓,但是这些话让宋成岭听到了,该有多不舒服。 忍无可忍,他终究还是回过头,表露出从未有过的厌憎和愤怒,说道:“姜振,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姜振并没有被他的警告吓到,反而笑的更肆意了:“我们才多久没见,你的脾气就变得这么大了,看来身边的人对你的影响一直都很大啊。” 说完他还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宋成岭,眼里尽是不屑和轻蔑。 穆玄当真是被这个眼神给刺痛了,他越过宋成岭,几步上前,狠狠地抓住了姜振的衣领,同时伸出了拳头,看样子是要出手。 姜振的表情一变,似乎没想到他能真的打人,一时没有任何准备。 就在穆玄铁了心要出拳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拉住了他的肘部,他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宋成岭平静又冷持的面容:“我说了,时间不多,没办法再耽搁下去。” “可是……” “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情重要,还是这里的东西重要?” 当然是…… 穆玄缓缓收回手,抿紧嘴唇,看了一眼宋成岭,紧接着就打开门先走了出去。 后面姜振有些愤懑地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又用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你也是看中了这个穆小少爷的家世吧,以为他多有钱?呵呵,那你可打错如意算盘了,他跟家里的关系可不好,别说继承家产了,就连能不能进穆家的门都是个问题。要是聪明点的,早点收手,找个另外的目标吧!” 宋成岭也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两眼。 这样审视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姜振也皱起了眉头:“你看什么?” “眼光真差。” “什么?” “以他的身份,就算挑个玩物,也得找个质量差不多的。就这样的品质,只能说随便将就了。” 姜振觉得这个人好像完全不是对自己说话,而是在评估一件什么物品,结合着他方才说的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你故意的是不是!”姜振扬着脖子质问道。 宋成岭却懒得跟他多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就要往外走。 这个时候,姜振实在气不过,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衣服,想跟他算算刚才的账。 只见宋成岭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咬紧牙关也动弹不得。 “以后要擦亮眼睛,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碰,全身上下总得有点拿出手的东西,不是吗?” 第606章 害怕别人的眼光 走出去的时候,宋成岭看到穆玄正站在不远处,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玩儿。 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行为举止却还有些小孩子的习性。 他走过去,穆玄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没抬头,甚至还转了下身子,半背对着他,像是不想与他对视。 宋成岭见状便问:“如果你今天既不想看到我也不想跟我说话,那何必找我出来呢?” “谁不想看到你了?”穆玄闻言立马转身回头,脸上还带着辩解的焦急,而后又弱弱地补了句,“我也没不想跟你说话……” 宋成岭没说什么,直接迈开步子,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穆玄赶紧跟上去,他怕宋成岭生气,还一个劲儿地解释说:“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穆玄狠狠地拽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好像那都是烦恼丝似的,这么一下能缓解心里的烦闷。 “刚才那个人,他叫姜振,是我……我以前的……” 他有些难以启齿,可他的意思,宋成岭是很明白的。 “所以呢?他的手里难道有你什么把柄,你才这么忌惮他?” 穆玄闻言脸色更沉了些,心情也愈发糟糕,姜振那个人根本就是个人渣,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做的都不是人事儿,当时他年纪小看人不清,等到被坑惨了才知道及时止损。 “他拿着我的事去要挟我爸妈,说要是不给他钱,就把信息都暴露出去。”穆玄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气的发抖,“我爸怕丢了他的面子,最后替我出了那笔钱,然后就跟我断绝了关系,让我不准再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穆玄还没说完:“后来他又来找我,应该是钱花光了,想要再捞一点。这一次我没让他如愿,也没钱给他,我妈担心又被我爸知道,所以暗地里找人教训了他一顿,他就再没来找过我了。今天真的只是凑巧,我没想到能再见到他。” 穆玄越说越低下头,好像觉得难以启齿似的,其实他没做什么错事,却好像将罪过都背在自己身上,万分自责着。 宋成岭对他的话没有怀疑,以方才姜振那个德行,他也能猜出来这人做过什么垃圾事。 顿了顿,他说:“别为了这种人影响自己的心情,不值得。” 穆玄有些迟疑地看向他,问:“你……会不会觉得我……” “我要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宋成岭回答的很轻淡。 可穆玄却有些感动,以前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偏见,几乎没人会对他有正常的评价,大多都是“家门不幸”“天生的怪物”这样的言语,他已经放弃从旁人那里得到认同感了。 刚才姜振出现的时候,他知道那个人渣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更担心的却是宋成岭会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觉得他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到最后,宋成岭选择了相信他,起码没有因此而指责他,这让他觉得又高兴,又有些难过。 “谢谢。”穆玄的眼眶有些酸疼,但他不想让宋成岭看出异常,于是赶紧垂下了眼睛。 宋成岭的余光看到他的样子,没再开口,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原本这就不是件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花费精力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那么多,一两个溅过来的污点,没什么可浪费心力的。 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穆玄对宋成岭说:“你先进去,我待会儿再走。” 宋成岭眼皮一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这个必要。” 穆玄咬了一下嘴唇,像是想到了什么,态度很坚决:“你先走吧。” “真要是害怕别人的眼光,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做。”宋成岭的声音有些冷了下来,也不晓得是在生气,还是感到失望。 穆玄听到他的这句话愣了愣,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他想也没多想,直接追了上去,因为过于激动,还有点气喘。 “等等我……我、我跟你一起走。” 宋成岭原本就是个焦点人物,前阵子的那波传言公司上下几乎全都知道了,可因为他的职位地位,没人敢舞到他的面前,加上没有新的“料”爆出来,因而讨论的人渐渐少了。 当宋成岭和穆玄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像是在平静湖面上又扔下了一粒小石子,荡起了人们心里那圈八卦的涟漪。 他们不敢当着宋成岭的面表露出什么,可穆玄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个小小的法务部助理,就算问什么出格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要拿出东西准备工作的时候,就见身边的人凑了过来,脸上都挂着谜一样的笑意。 “小穆啊,今天去哪吃的饭啊,没在食堂看见你。” 穆玄下意识地想说谎,但很快又想起宋成岭的话,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胆小鬼之后,他决定坦然地说出来:“跟一个朋友出去吃的。” “哪个朋友啊?你来了这么久了,没见你跟谁走的很近呢?” “是……宋助理。”穆玄硬着头皮说。 正主都承认了,这下子总不会有什么差错了吧。 大家都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然后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有几个还在拨弄着手机,不晓得是不是在跟谁分享什么。 最初的冲动和勇气过后,穆玄又忍不住开始忐忑起来,他刚才是不是不该那么说,他是不是做错了? 因为家庭和性格的原因,他似乎总是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有的时候会错过良机,而有的时候,总是与正确答案背道而驰。 就在他纠结错乱的时候,他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上一回这个电话打过来已经记不得是多久以前了。 穆玄接通。 传来的是父亲威严的声音。 “你今晚回来一趟。” 第611章 只想听你说实话 林卓飞似乎执意要卖个关子,他没有立刻提及这些人的身份,反倒是跟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很快,一个人被带了进来。 程绍仲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很年轻,长得虽高,可身形却单薄瘦弱,有些弱风扶柳的气质,即便是个男人,也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在。 林卓飞走过去,拉住那人的胳膊,将他带到了程绍仲面前。 “瞧瞧,这是不是你想见的人?”林卓飞热心似的为他引荐。 安意缩着肩膀,已经有些发抖。 他没有抬头,有些长的刘海横在额前,挡住了他的上眼皮,没人能看到他此刻是什么样的眼神。 可看他的样子,好像内心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林卓飞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又问了遍:“看看啊,这么难得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安意于是缓缓地抬起头,看到程绍仲之后,他幽黑的瞳孔一瞬间缩了一下,不过因为他整张脸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所以这点细小的差异应该没人看得出来。 林卓飞的手已经开始用力,安意感觉到肩膀处一阵剧痛,但他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转过头,有些无辜,也有些茫然地问道:“林少让我看什么?” 林卓飞却是被他反问得一愣,随即似笑非笑道:“看你一直对程总很挂念,我这么疼你,当然要满足你的一切心愿。” 安意继续保持方才的神情,仍旧很不理解:“挂念?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程绍仲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表现,不做评价。 林卓飞盯着安意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一样,但很快,他便放弃了。 有的人天生演技好,能瞒过人的眼睛,可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假的成不了真,当然,真的也变不了假。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看来是我弄错了,不过既然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留下了再玩一会儿。” 说完之后,他将安意向旁边推了一下,动作不再留情,反而有些粗鲁。 安意被推了一个趔趄,等到他勉强站定住时,却发现有另外一个人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抬眼望去,是个五十岁左右,长相油腻,就连眼神也不怀好意的男人。 安意有些惊慌,想要挣脱开手,这时下意识地看向林卓飞。 可林卓飞对他求救的眼神并不回应,甚至还冷笑一声,道:“陪着赵总好好玩玩,别让贵客扫兴。” 安意的脸顿时有些发白,他不可置信地出声道:“林少……” 林卓飞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邀请程绍仲走到一边,继续跟其他人谈笑风生起来。 那位被称作赵总的人是习惯玩得开的,早在之前林卓飞就告诉他,今天会送来一个上等的货色,让他敞开性子玩。 因为这句话,他一晚上都有些兴奋,此刻真正见到安意的人,他更觉惊艳。 在他们这个圈子,不缺长得好看的,一副皮囊没什么了不起的,看着看着就厌了,但是在外表之下,里子的干净最是难得。 这个小男孩一看就是干干净净的,连眼神都没多少杂质,很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赵总捏了一下安意柔软的脸颊,然后凑到他的耳边,吹了口酒气:“我喜欢你这个小朋友。” 安意被吓到了,同时也分外厌恶这个人的靠近。 他开始拼命地挣扎,奈何身形瘦弱,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周围虽然站着很多人,但大家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根本毫无反应,都像是司空见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此刻的他就像是处在一张网的中心点上,四肢都是密密麻麻的网线缠绕,钳制住他的手脚,让他根本无法逃脱。 他长这么大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当即就慌了,可是在慌乱之余,他又有几分清醒。 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时候能救他的,只有一个人。 “林少……”安意又叫了声林卓飞的名字,他期待着后者能够改变主意,否则接下来会发生事,他想都不敢想。 林卓飞这次闻声倒是转过了头,只不过并没有解围的意思,反而是有些兴味看向程绍仲,问道:“程总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程绍仲淡淡道:“林少的人,要怎么处置,当然是随你的心意。” 林卓飞勾了勾唇,他要怎么做,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在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继续觥筹交错的时候,安意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个体型肥胖的赵总已经将他拉到了角落,将他逼近在宽大的沙发上,酒精上头,哪还顾得上会不会被人看了现场去,只想着逞一时的痛快。 安意被压得起不了身,加上身上的人开始动手撕扯他的衣服,他开始失声尖叫起来。 尖叫声甚至透过了玻璃房,传到了外面的场地,可是跟方才一样,没有人做出反应,也没有人在意,大家对此毫不关心,更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安意的恐慌已经到了极点,他的嗓音也尖利到了极点。 赵总被他喊得烦了,便从旁边抽过来一张餐巾,随意团弄了两下,塞到了安意的嘴里。 于是方才惊恐的尖叫变成了呜呜的低咽。 大庭广众之下,灯火通明之中,安意满脸通红,遍布泪痕。 对他行凶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却又像是所有人。 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就像是被冻住的冰柱,到了某一个极点,就会将自己折断。 林卓飞还在继续喝酒,同时观察着旁边程绍仲的面色。 程绍仲的表情有些冷淡,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更看不上林卓飞这种肆意张狂的个性,可是今晚他的耐心难得很好,哪怕不喜,也没有表露出要走的意向,整个人分外安然从容。 这让林卓飞握着酒杯的手有些发紧。 然后他朝不远处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走到角落,将已经气喘吁吁的赵总拉开,然后将已经变得麻木的安意嘴里的东西拿走,低声问道:“林少只想听你说实话,说出来,你就解脱了。” 安意幽黑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第612章 接近的目的 “实话就是……”安意嘶哑着嗓音开口。 那人将耳朵凑过去,想努力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谁也不认识,你们每个人,都是垃圾。” 听到这话的人神色震动了一下,然后他皱紧眉头,看着安意脸色惨白的样子,摇了摇头:“林少的性格不能跟他硬碰硬,你这样做,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安意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回过头,闭上眼睛,似是已经不想看到他,也不愿意听到他说的话。 那人没办法,只好回到林卓飞的身边,向他低声说了这件事。 林卓飞今晚也是喝了不少酒,按照以往的脾性,他就算冒火,也能虚情假意一番,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可现在见安意如此不配合,他就火上了头,眼里的狠厉也藏不住了。 “既然还不听话,那就让他尝尝真正的厉害。” 很快,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一开始还有些缩手缩脚的,像是不敢踏进这里,尤其是看到里面的一众人,更是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他们的紧张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不必应对那些睥睨林立的大佬,只需要来到角落,对着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露出他们熟练又阴晦爪牙,做到林卓飞交待他们的事,那就可以了。 这回不仅是玻璃房里的人,就连外面的人也对这里发生的事看的清清楚楚,同样的,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出手,大家都再平常不过地目睹着一切的发生。 这场聚会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一直到了后半夜。 林卓飞是真的喝醉了,几乎需要人来搀扶才能走路,可是他又像是还有一些清醒,因为他能继续对程绍仲条理清晰地说着话:“今天真是怠慢程总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程绍仲不置可否,对他的礼物,他没有表达拒绝。 林卓飞本来是要回去休息了,可是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招了一下手。 两个人去到角落,将已经没有了什么声息的人拖了过来。 安意的身上没有半分遮挡,还遍布污迹和伤痕,让人不忍卒看。 他甚至不再刻意去遮掩自己的部位,就这么毫无反应地躺着,根本不在意别人看他是什么目光。 但在场的要么“见多识广”,要么心理强大,对此倒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等着,看看这林少到底还要干什么。 林卓飞醉意朦胧地来到安意身边,蹲下身,脸上好似还带着几分无奈和留恋:“我把你当个宝贝一样宠着,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什么都会给你,你怎么就这么不满足呢?” 回答他的是一阵死寂。 林卓飞复又叹了口气:“还是说,你本来就是抱着某种目的来接近我的?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安意还是毫无反应,但林卓飞的话,却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这么说,林卓飞不是随意朝着这个小男孩发难,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如此? 安意始终毫无反应地闭着眼睛,任凭林卓飞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林卓飞的眼里出现一丝恼怒,他很想痛打眼前的人,让其知道厉害,不敢再这么无视他。 可是等他的手一靠近,原先一直没有开口的安意却说话了。 “林少。”安意说,“在你的身上,的确有我想要的东西。” 林卓飞终于舒展开眉头,这才对嘛。 安意睁开眼睛,他的眼珠仍旧幽黑深亮,没有被这里的华灯淬染,也没有因为周身的狼狈而显得污浊。 林卓飞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可是离得这么近,他仍旧能够看清楚安意的目光。 他震了一下。 “我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再为了生计发难,也不愿意再跟我的原生家庭有半点牵扯。有些事情,对林少这样的人来说易如反掌,对普通人,是需要花费很多力气去得到的。是我想走一条捷径,由此带来的所有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林卓飞听到这些话,一瞬间有些无法理解,也有些懵。 剧本没有按照他的方向走下去,原本他是怒不可遏的,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场好戏。 可是此时此刻,愤怒好像少了,其他的诸如莫名的情绪反倒是充斥了他的内心。 这让他觉得分外烦闷,然后他站起身,朝着安意的腰窝狠狠踢了一脚:“没用的东西!” 他这一脚让自己也一个踉跄,周围的人连忙扶住他,还安抚他,说不需要为了这种人生气,随便处理了就好了。 程绍仲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他没有看向那个已经失去生机的少年,也没有去思考后者未来的路要怎么继续走下去,更没有在这个时候向其伸出援手。 他只是跟林卓飞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款然离去。 今晚的风特别凉,不知道是不是深秋送给冬日的一首前奏曲。 司机还等在外面,可看到他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程绍仲一开始还没在意,直到司机指了指一个方向:“程总,这……” 程绍仲转头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触到他的目光后,显得很高兴,也有些羞赧。 伊然还穿着方才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被晚风一吹,裙角开始飘扬,露出纤瘦笔直的小腿。 “程、程总……”她走到程绍仲面前,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程绍仲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然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在肚子里打了一晚上的草稿的话,这个时候说出来,仍旧不太容易。 “因为……因为我……” 还没等她说完,就见面前的人脱下了外套。 然后,带着清香气息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肩头。 第613章 新的女人 伊然一下子愣住了,表情都变得有些呆滞,仿佛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程绍仲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可并不算是冷漠,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也很温和:“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伊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不晓得是冻着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双手绞在身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足勇气,向前一步,抱住了高大又温热的男人。 她虽然个子不矮,可是身形极瘦,依偎在男人胸前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猫,很能让人生出怜惜和保护欲。 一旁的司机很是及时地撇开了头,背对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很有职业司机的素养。 但他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沈瑟还在的时候,跟他接触的不算太多,可每一回态度都很亲切,时间长了,还会关心他家里的事。有一回他小女儿生病,妻子又去了外地,好像是随口说了句,第二天沈瑟就打过电话来,说是已经帮他请好假了,让他在家放心照顾女儿,其他的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心里过意不去,怕耽误了老板的事情,沈瑟便笑了笑,说,他请假的几天就让她来当司机,程总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在他的印象里,沈瑟是个很好的人,对程绍仲来说,也是很好的伴侣,他以为两人会一直走下去,可没想到,分开也不过是短暂的事。 如今……程总的身边又有了新的女人,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正当他还在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他一声,于是他连忙回过头,有些慌张地应道:“程总。” 司机平时行事很稳重,心思也正派,从没有过这么慌慌乱乱的时候。 但程绍仲没问他怎么了,只是说:“走吧。” 司机忙答应下来,在这个功夫,还瞥了一眼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 伊然低着头,用手指抹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在哭,但在她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伤感,甚至嘴角还有笑意。 她和程绍仲一起上了车。 目的地的第一站是一家酒店。 司机开车的时候是很专心的,没有因为自己的心思分神,所以对后面说的话,他也能听得清晰。 “程总,我、我可以留您的电话吗?我不会无缘无故打扰您的,就是……就是……”伊然发现自己今天总是在找蹩脚的借口,但是在学校辩论队里能侃侃而谈的她,到了这,却有些力不从心,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会被身边的男人看穿。 程绍仲接过她的手机,在上面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说:“不用这么紧张,我应该没这么吓人。” “是……您当然不吓人,是我自己的问题。”伊然说着话,脸又红了些。 到了一家高档酒店门前,司机稳稳地停下了车,正当他以为后面的两个人要一同下去的时候,便听到程绍仲对他说:“你去帮伊小姐办一下入住手续。” 司机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伊然还坐在原处,身上还披着那件西装外套,鼻尖还萦绕着清香温暖的气息。 她仍旧是犹犹豫豫,顾虑重重,可这回她终于是勇敢了一回。 她转过头,心脏怦怦直跳,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让她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些变形。 “程总……” “嗯,还有什么事?” “其实我……我很喜欢您。以前是崇拜您的成功,直到今天见到了您,我才确定,我爱上了您。” 车内的光线有些暗,可这么近的距离,两人还是能看清楚彼此脸上的表情。 程绍仲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做及时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笑了,对着紧张地无法正常呼吸的女孩说道:“你年纪太小,见的人也少,会出现这种错觉也很正常。” “不是错觉!我确定不是!”伊然终于恢复了跟人据理力争的底气和能力,“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可以很准确地分辨出我喜欢谁!” 程绍仲还是带着浅淡的笑意:“晚上好好睡一觉,冷静一下,明天回学校正常上课吧。” 伊然咬了一下嘴唇,知道他还是不相信。 如果现在走了,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他都是个未知数,这让她怎么甘心呢? 林少说的对,关键时候,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如果她亲手把这个机会放走了,那她就是个傻子,是个笨蛋! 下一刻,在话说出口之前,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 伊然倾过身,飞速地吻上了程绍仲的嘴唇。 这一下让她全身都有种触电的感觉,剧烈的心动让她的呼吸都开始不顺,指节都变得僵硬。 这个时候,不晓得从哪射来一束光,将整个密闭的空间都照亮了。 也由此,伊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被她吻住的男人究竟是副怎样的神情。 程绍仲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 伊然内心仍旧不平静,可已经另外生出了几分喜悦。 他没立刻推开她不是吗?他没有表现出厌恶不是吗?他还这样温柔地看着她不是吗? 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更好的风景。” 伊然紧紧看着他:“你就是最好的。” 这副诚挚恳切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程绍仲今晚总有种错觉,他在透过伊然,看向几年前那个同样生涩单纯的某个人。 不过他更清楚,两个人再像,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他松开了手,表情已经恢复了疏淡:“下车吧。” 伊然又重重地咬了下嘴唇,她不是个多开放的性格,可是今天却是把羞耻的事情一并都做了。 她轻轻覆上男人的手背,轻颤着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您……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 第615章 救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意只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他分辨不清楚是从梦境里来的,还是现实中真正存在的。 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陷入的混沌也在慢慢地消散去。 安意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在夜色中,他看不清楚来的人是谁。 “你醒了。”那人拍了拍他的脸,好像是要把他继续拍醒似的。 安意没出声,还是盯着那人的脸,发着呆。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伸出手,将他搀扶起。 安意的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腿软绵绵的,没什么支撑力。 那人便将他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肩头,几乎是拖抱着,将他带到了车上。 这个过程中,安意才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谁。 “杜威……”居然是他。 杜威没应声,将他放到后车座之后,便去到了驾驶座,准备开车。 这不是林卓飞的车,应该是他自己的。 路上,安意在体温恢复的同时,头脑也终于重新变得清明了。 他勉强靠坐起来,身上的每一处地方还在疼,可他咬了咬牙,忍住了。 “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杜威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就像他的表情一样:“你想死吗?” “什么……” “不想死就别再出声。”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 安意朝外面一看,发现这里居然是……医院。 “你怎么来医院了……”安意稍微动了一下,立刻疼得钻心,某些地方好像又开始流血。 杜威没回答便下了车,很快,他又回了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医护人员,以及一张移动病床。 安意对躺上去是很抗拒,他打从心底里不想来医院,让人发现他的狼狈和惨痛。 他甚至有些怨恨杜威,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自己刚才为什么不一死了之就算了,来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他紧锁着眉头,算是怒视着杜威。 可杜威根本不在意,只是让医护人员和他一起,把安意从车上搬运到了病床上。 就这样,安意算是被强迫着去到了急诊室。 医生在诊疗的时候,面色很是凝重,甚至还问安意,需不需要帮他报警。 寻常人都能看出他的伤不一般,更别说见多了伤患的医生了。 可安意却摇了摇头,说他没受到什么侵犯,让医生帮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就好。 说完这些,他觉得自尊心都已经被完全碾碎踩在脚底了,从今往后,这个标签会一直贴在他的身上,哪怕别人看不到,他自己也能时时感觉到如芒在背。 杜威得知安意已经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后,便来到了安意的面前。 安意也不想看到他,倒不是因为生气什么的,就是觉得丢脸。 杜威见到了他最悲惨的一面,这样的体验,真的很难让人身心平静。 杜威似乎也察觉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多说,只道:“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会转入普通病房。” “我不想住院,我要回学校。”安意明确告诉他自己的意愿。 杜威对此却不置可否:“回去之后呢?” “什么?” “你这个样子自理都困难,还指望着你的老师同学能帮你?” 安意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惨白,是啊,他这副模样,根本不用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异常,要是被老师和同学知道……他连学都没办法再上了吧。 知道他心里已经松动,杜威也不再说别的,撩开帘子就要往外走。 安意见状有些着急,叫住他:“你要走了?” 杜威回过头。 “医药费多少钱,我、我还没还给你……” 杜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道:“想还钱有的是机会。”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天亮之前,我不会走。” 安意便重新躺了回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是觉得鼻头有点酸。 几个小时后,天终于亮了。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在将来,间接地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 卓峰集团的上下职工们迎来了一个“受难日”,太子爷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心情非常不好,十分暴躁,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这件事甚至闹到了林路进面前,后者不得不将儿子叫过来,严肃地问他到底又耍什么脾气。 林卓飞今早酒醒之后就是这副模样了,怒气值满分,而且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让他体内的怒气愈发升级。 他烦恼地挠了挠头发,不耐烦地说:“我没事!” “没事个屁!”林路进也急了,“要闹也不准在公司闹,要是再不知道分寸,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卓飞懒得跟他吵架,踢开凳子就要走。 公司也不让他待,那他走行了吧。 林路进见状更生气了,用拐杖使劲拄了拄地。 “你这个混球!给我站住!” 林卓飞也急了,回嘴:“您老到底要干嘛?烦不烦啊!” 林路进真是恨不得拿棍子狠狠敲一顿这个不肖子,可是现在是在公司,要是被人听了动静去,他丢不起这个老脸。 知道林卓飞吃软不吃硬,林路进也就勉强压下了脾气,声音也变缓和道:“坐回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林卓飞对这个父亲还是存着些敬畏的,知道再闹下去就不可收拾了,于是见好就收,重新坐了回去。 林路进也坐到他面前,说道:“跟顾绍季谈的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林卓飞变得更气了:“不怎么样,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你先别急,顾绍季不蠢,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自保,所以怀着戒备心很正常。”林路进跟他分析,“据我所知,他正在跟他老婆闹离婚,如果从那个女人入手,事情会不会变得简单一些。” 顾绍季的老婆? 林卓飞陷入了思索。 第617章 莫名的脾气 曾几何时,她也满怀期待地想要成为某个人的新娘。 直到现在,她也有些不太理解,一切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的。 侯易铭见她一直站在那不动,于是起身走过来,看到的就是沈瑟失神的模样。 何清说的没错,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好像自己也无法控制意识的流转。 “沈瑟。”侯易铭出声叫了她一声。 沈瑟转过头,勉强扯了一下唇角:“不好意思,我又在走神了。” 侯易铭看到她的视线所及,想了想,他尝试着问道:“你跟他……现在还好吗?” 何清前阵子总在他耳边念叨着,说沈瑟跟程绍仲也要结婚了,说不定还会赶在他们之前,她不能落后了,得赶紧准备了。 而他知道的信息也仅仅限于此,之后为什么突然没了消息,两人的状况如何,何清便再没跟他提起过,他也没有立场去过问。 沈瑟抿了一下唇,顿了顿,告诉他:“我们算是暂时分开了吧。” 侯易铭已经有了预感,听到这个答案,倒是也不觉得惊讶。 他怕沈瑟觉得不舒服,所以没再追问缘由,只是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开心就好。” 开心吗? 沈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想确认一下脸上还有没有笑意,只不过触到的都是僵硬。 侯易铭看着她的反应,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没那么好受,也许到现在还没能过去这一关。 两人的感情过去那样好,到底为了什么,能让他们就此分开呢? 难道是跟沈瑟缠上身的麻烦有关? 侯易铭想的有些出神,所以没听到何清走出来的声音。 直到何清出声喊他,他才恍然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一脸疑惑的未婚妻:“你们俩站在那里干什么?当门神啊。” 侯易铭有些尴尬地看了沈瑟一眼,然后解释说:“你不是嫌婚纱不好看吗?我们再帮你挑一挑。” “不用了啦,这件我挺满意的。瑟瑟,你说好不好看?” 沈瑟认真地点点头:“好看。” “那好,就要这件了。”何清欢喜地跟店员交待了两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侯易铭,“你的西装要不要再试一下?” “不用了,上次已经穿过了。” “那好吧。” 何清进去换衣服的时候,侯易铭经过沉思,还是对她说了句:“你的事我简单了解过了,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现在舆论势头正盛,想要平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知道。” “南城这边我认识的人还算比较多,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起码也有个底,比较安心。” 沈瑟抬头看向他,见侯易铭的神情平静且诚恳,她轻轻笑了笑,说:“谢谢你,只不过帮我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侯易铭刚想说不麻烦,就听到沈瑟继续说:“你跟清清忙着结婚的事已经够忙了,不能再为了别的事分心。等参加完你们的婚礼,正好我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到时候我也不会在南城久待的。” 侯易铭自打认识沈瑟以来,就知道她表面上是个温柔随和的人,可是性子却比谁都要硬,主意也很定,任何过线的行为和举动,不等别人反应,她已经先退后两步,划清界限。 他的表情有些涩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何清跟我提过这件事,所以我才想问问能不能帮上忙。” “嗯,我明白。”沈瑟依然说的轻淡,“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对朋友也很仗义。但是她也是个女人,有的时候,她的心思也会有些敏感,还得你多体谅包容才行。” 回去的时候,选定了称心婚纱的何清很是高兴,问沈瑟有没有想去的餐厅,他们一起去吃顿饭。 沈瑟觉得稍微有些头晕,可能是这些天身体虚弱了,出来一会儿就觉得不太舒服。 她让何清跟侯易铭去吃饭,说自己先坐出租车回家。 何清刚想说什么,就听侯易铭道:“先送你回去吧,时间还早,不着急吃饭。” 何清顿了一下,才笑道:“是啊,我们先送你回去。” 沈瑟执意说不必,正巧有辆出租车经过,她便跟两人招了招手,坐上了车。 绿色车身的出租车汇入车流之后,侯易铭也拿出车钥匙,问何清:“想要哪里吃饭?” 谁知道方才还高高兴兴的何清顿时垮了脸,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不吃了!我不饿!” 侯易铭真是奇了怪了,刚才明明是她闹着饿,这一会儿的工夫又怎么了,这姑奶奶变脸要不要这么快啊。 不过对何清的脾气,他向来是包容的,于是这个时候没觉得不耐烦,反而是哄着:“可是我饿了,你就当做是陪我去吃好不好?” 何清还是有些憋气,她也不知道这股火气从何而来,总之一看到侯易铭的脸,她就忍不住想发火。 侯易铭见状便将她推坐到了车上,给她系上安全带,然后抚了抚她的头发,就当做是顺毛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何清哼了声:“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 “只要是让你不高兴了,都是我做的不对。” 他这么好声好气地哄着,何清再不知道好歹,也清楚他已经做的够好了,而且目前看起来完全就是她在无理取闹,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咬了一下嘴唇,何清长吸一口气,缓下了语气:“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 “我知道。” “哎呀,我就是突然抽风了,你不要理我就好了。就去你喜欢的那家餐厅吧,我们简单吃点就好。” 侯易铭笑了笑,然后坐直身体,也系好了安全带,将车启动。 另一边,坐在出租车上的沈瑟出了会儿神,然后她给方进打了个电话。 方进还以为沈瑟遇到了什么困难,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谁知道听到的话居然是: “方律师,可以麻烦你帮我找一间出租的房子吗?” 第618章 那个女人是谁 其实租房这件事沈瑟自己也能办,但她现在觉得浑身都没劲儿,脑子也乱哄哄的,干脆讨个人情,让方进帮帮忙。 方进一听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痛快道:“这好说,你有什么要求,我今天就能帮你找到。” 沈瑟没什么要求,她现在只想找到一个安安静静,可以独处的空间,让她好好地思考一些问题。 方进说稍后给她消息,她道了声谢,随即挂了电话。 回去之后,沈瑟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其实她也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箱子。 然后她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眼时间,准备等何清回来。 等待的时候,她渐渐有了些睡意,但睡的不沉,处于半梦半醒这样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然惊醒,还以为是何清回来了,谁知道惊醒她的只是手机的提示音。 有人发了一条彩信,这年头这种通讯方式已经很少了,沈瑟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 但待到她看到信息的内容时,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传过来的是一张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楚,可那一男一女相拥的画面还是能够看得真切。 沉沉的暮色下,因为两个人的靠近,仿佛将周围冷然的空气也焐热了似的。 沈瑟静静地看了会儿,然后垂下手臂,将手机放在了腿上。 她本来以为发送信息的人还有下文,可是等了很久,手机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是谁做的这件事,为什么要做,这些固然很重要,但沈瑟却没有深想,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照片上面。 待到何清打开门走进来,沈瑟才将手机倒扣在茶几上,站起身。 “你没睡觉啊。”何清问她,“在干什么?” 沈瑟说:“清清,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何清换好鞋子,走到沈瑟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我打包了一些东西回来,都是你爱吃的,待会儿你要是饿了就吃一点,整天不吃饭怎么能行。” 沈瑟低低道了声谢。 何清察觉出她的情绪不高,便拉着沈瑟坐下,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瑟抿唇,顿了顿,告诉她:“过两天我想搬出去住,房子已经找的差不多了,打扰你这么久,我实在很不好意思。” 何清一听睁大了眼睛,像是有诧异,也有着急:“你跟我还用说这种话,我们什么关系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你不要着急,我只是想找个安静一些的地方,好好处理我的那些麻烦。”沈瑟握紧她的手,“我们的关系当然很好,可是有的时候,不能给对方帮助,起码不能给对方添麻烦。结婚是人生的一次大事,好好准备,不要受到别人的干扰,我希望你不留下任何遗憾。” 何清明白了。 沈瑟是了解她的,知道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可是心思想法还是很细腻的,有的时候会为了一点小事上心,也不表现出来,就是自个儿闷得慌。 但、但是,她也就是郁闷一会儿,很快就忘记了,根本没什么的啊。 何清反握住沈瑟的手,还低头看了一眼。 沈瑟的骨架小,以前虽然也瘦,可是身上还是有些肉感的,摸起来软乎乎的,但是现在,她瘦得过分了,连手指都变得干干的,好像只剩下骨架子了似的。 何清的眼睛顿时红了,沈瑟现在什么处境啊,什么心情啊,她作为好姐妹的不安慰帮忙也就罢了,还莫名其妙地吃那些干醋,这得让沈瑟多伤心啊,不然不会说出立马搬走这种话。 何清忍不住了,又自责又难受,伸开手臂紧紧抱住了沈瑟,声音闷闷的,又有些倔:“亲爱的,你别走好不好。” 这个样子,真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沈瑟轻拍了拍她的背,浅浅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何清的脸蹭在她的肩膀上,一再求证:“你别走,就当做是留下来陪陪我,行吗?” 沈瑟是个好说话的,起码对待朋友,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她一般都会答允。 只是这一回,任凭何清怎么说,到最后,却只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何清在经过了短暂的郁闷和伤怀之后,便告诉自己别再纠结这件事了。 因为她也了解沈瑟,只要下了决心的事,很少会改变。 看到沈瑟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何清便问:“你要搬去哪里,等我送你过去。” “离这边也不是太远,一个小箱子而已,我自己过去很方便的。” 何清撇撇嘴:“不管,我就是要送你,不准拒绝。” 沈瑟于是就不拒绝了,她笑了笑,然后轻松起语气,打开了那些包装精致的袋子。 “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何清来了精神,给她一一介绍,果然都是和她口味的东西。 因为打包回来的东西有汤,何清怕洒了,就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包括沈瑟的手机。 但是等她无意间瞥到屏幕时,看到上面显示的图像,有些惊呆了。 “这是……”她喃喃着,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瑟也没想到她会发现,有些怔住了。 何清使劲揉了揉眼睛,以确保自己的眼神没问题,她没看错。 “我靠!这是程绍仲?!”何清忍不住爆起了粗口,“那这个女人是谁?!” 沈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只想把自己的手机先要回来。 可是何清已经激动不已,哪会轻易放手,瞪圆了眼睛看向沈瑟,问她:“这是谁拍的?!你就不生气?!” 沈瑟的表情很平静,对比起来,好像是她这个“无关人等”更生气一点。 沈瑟站起身,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然后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拍的,还有,我也不生气。” 何清的情绪还是平复不下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 程绍仲居然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这到底是什么震碎三观的事儿啊! 第619章 新的道路显现 沈瑟跟程绍仲之间的事,何清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全都了解。 就比如,她只知道程绍仲特地风尘仆仆地来到南城见沈瑟,以他的个性,肯定是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而她也从不怀疑沈瑟对程绍仲的爱,他们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早已经是心意相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轻易分开,就算是遇到了一些问题,也总会迎刃而解。 可是、可是所有的笃定在这一刻被颠覆了,她想到方才的那张照片,以及沈瑟若无其事一般的表情,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清楚啊,不然我要失眠了!” 沈瑟顿了顿,似乎还在犹豫,但最终,她还是说了实话:“我跟他……已经没什么可能了,他跟谁在一起,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何清觉得有点晕,她握住沈瑟的手腕,因为激动,还有些微微的发抖:“你们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一刀两断?程绍仲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别的女人?这台不符合常理了!” 是啊,太不符合常理了,就连一个局外人都有这样的感受,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怎么会不懂。 可沈瑟却做不出更多的解释,这当中的种种,连她都还梳理不清,怎么可能跟人说明白。 她只能对何清说:“这件事先这样吧,我现在没时间去想这些。还有,也请你不要告诉别人,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到时候都会有分明的。” 何清担忧地看着她,她怕沈瑟心里藏了太多事,有太多的压力,不过她又没办法帮忙分担,这让她愈发觉得难受。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入眠。 到了第二天,方进打电话来,说是房子已经找好了,家具齐全,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沈瑟便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何清的家,去往了新的住所。 她将新家的地址发给了何清,还说一切都好,省的后者又不放心地追过来。 刚安顿好,还没来得及歇息,她便接到了另外一则消息。 这回找到她的是林德钟,前几天两人见过面之后,再没有联系过,似乎也没什么可联系的契机,所以接到林德钟的电话时,沈瑟还有些意外。 林德钟好像是有什么事,但话说的并不是很明确,有些避重就轻:“沈瑟,你……你跟程绍仲,都还好吧?” 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着实有些出乎沈瑟的意料。 以林德钟的性格,并不会主动过问这种事,更别说他跟程绍仲之间还有些不愉快的过往。 不过他既然问了,沈瑟也必须得回答:“都挺好的,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也没什么……”林德钟的底气有些不足了,话语间也有些模棱两可起来,“上次跟你见过面之后,我就一直记挂着。” 沈瑟听出有些不对劲,便说:“林律师,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林德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程绍仲找他说的那些话,他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也越想越后怕,真要是爆出来了,说不定得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可是程绍仲第一次那么郑重其事地请他帮忙,他也答应下来了,要是不做,他也过意不去。 就这么纠结了几天,没办法,他只好来找沈瑟探探口风,想知道这当中有没有什么内情。 但见沈瑟这个样子,似乎并不知情,说得多了,反而会让她跟着一起忧心。 想清楚之后,他就找了个借口,含糊地应付过去:“真的没事儿!我就是瞎操心,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就好了,多保重自己,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林德钟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留下满腹疑惑的沈瑟,对方才的一切真的是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她现在心中一团乱麻,也的确没什么心力去管这些。 晚些时候,何清找到她,说大学联系群里在组织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问她去不去。 沈瑟当然不想去,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情去参加聚会。 何清也预料到了,并不过多劝说,只道:“我还是得去一趟,我结婚的时候还有好些同学要来呢,这次正好我请他们吃顿饭。” 挂了电话,沈瑟便去房间,沉沉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从白天睡到了黑夜,又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当她睡饱了睁开眼睛的时候,除了望见一片明亮之外,还觉得脑袋也跟着变得清明起来一样。 她坐起身,去洗了把脸,冲了个澡,又点了个早餐外卖,饱饱地吃了一顿。 做完这些之后,她换上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出了门。 原本她是想去找方进,聊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虽然现在所有人都告诉她要等,要借着时间的消磨来摆脱如今的困境。 可是她却觉得不能再等了,再这么等下去,或许还没等到有一个结果,她已经会沉沦崩溃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已经习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无论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样的牌,她都要自己出手,被动地等待,不是她想要的。 更何况,如今她是真的孑然一身,除了依靠自己之外,她不能再心存侥幸,期盼着别的倚仗了。 去贺成所的路上,沈瑟上网搜索了一下安城和南城两地的信息,发现顾绍季和她的新闻已经渐渐被压了下去,大多数的报道还是停留在以前,跟进这件事的人已经慢慢减少了。 这是个好的兆头,起码对她来说,已经有了足够喘息的机会。 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她的选择,她的决定,将影响着她的命运。 那些曾经执拗的掩盖、袒护和坚持,也许在将来,不,在不久的以后,便会土崩瓦解。 到那个时候,应该就会有一条新的道路显现吧。 第620章 没接她的电话 方进今天正好有事去见当事人了,很是抱歉地告诉沈瑟,恐怕得晚上才能见面了。 沈瑟说没关系,她现在是再清闲不过的人了,一整天都有时间。 只是即便没见到方进,她也没有回家,而是找了家商场里的书店,打算在里面喝杯咖啡看看书,消磨一下时间。 她现在有意识地尽量避免一个人待着,省的胡思乱想太多,多想实在无益。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便拿了出来。 这次仍旧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也仍旧是那两个人,只不过背景已经换了。 沈瑟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然后又放松。 她走到外面,对发送过来信息的手机号回拨过去,可奇怪的是,电话里提示此号为空号。 想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做到这个地步的。 沈瑟来回踱了两步,一方面是平复自己的心情,另一方面,她也开始思考,给她发照片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对方显然知道她跟程绍仲之间的关系,此举是为了挑拨尚在情理之中,但是她心里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有人盯上了程绍仲,而他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万一是对他不利的人…… 沈瑟顿住了脚步,哪怕已经分开了,哪怕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她也不想他遭人的算计。 闭了闭眼睛,沈瑟下定了决心,给程绍仲打了一个电话。 不管怎么样,告诉他这件事,让他看着解决,至于以后怎么样,跟她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个时候,沈瑟并没有意识到,当然她也不愿意承认,找到程绍仲,还存着她的一点私心。 那个女人是他的新欢吗?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吗? 凡此种种,即便现在来说好像没那么重要,她也想确认一下。 确认了干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可惜,程绍仲并没有接她的电话,她打了两遍,最终传来的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沈瑟便收起了手机,回到了书店。 此刻程绍仲正在办公室里,看宋成岭递交过来的一份文件。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让人听得有些心烦意乱的,可是向来不喜烦扰的程绍仲,这一次却视若无睹。 宋成岭站在不远处,他的视力很不错,能瞧见来电的名字。 这一瞧,他更觉得无法理解了。 程总干嘛不接电话啊,打电话来的可是沈瑟,他不是一直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吗? 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呸,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难不成两个人吵架了?闹别扭了吗? 他实在是脑补了太多,可是表面上还是努力不表现出来。 手机在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想必是来电的人已经放弃了。 看似专心的程绍仲这个时候将目光落在了手机上,很短暂,很快又移开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他签好了文件,递给了宋成岭。 宋成岭告辞准备离开时,程绍仲突然问他:“近来公司里有些传闻,你清楚吗?” 宋成岭被问住了,只要是大公司,那就是八卦的流转地,各式各样的传闻八卦都有。 但能让程绍仲问到他面前的,指定让他回答的,想来只有那件事了。 “程总,我不是……我们只是普通不过的朋友。” 自打eily起了个头,后来又让人看到他和穆玄在一块,经过那些碎嘴的人发酵,终于是坐实了这个刻板的印象。 程绍仲的神情很疏淡,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他提起这件事,还是想提醒一下:“你在的这个位置,自然会有很多人关注,这不完全是坏事。有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把握。” 自己把握?把握什么? 程绍仲没有说的太细,宋成岭的心里却隐隐地起了一些波澜。 “程总,穆玄他是穆家的人,我跟他接触,是因为……” 程绍仲闻言却淡淡笑了,仿佛没有讶异,只有意料之中:“你的交友情况不必给我汇报,出去吧。” 宋成岭的心跳有些加速,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他想到方才的种种,忍不住开始思考起来,程绍仲是不是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否则为什么没有质疑他跟穆玄的关系,也没有深究他跟穆玄交往的真正目的。 这让宋成岭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晚些时候,穆玄找到他,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想再约他吃饭。 若是以往,宋成岭无论想不想去,他都会答应下来,都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可是今天,他没多想就拒绝了,说晚上有事要加班。 下班的时候他还特地晚走了一会儿,结果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居然看到他的车前站着一个人。 穆玄抱着自己的背包,低着头,看着好像有些垂头丧气的,还有点漫无目的地踱着步。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同样有些诧异的宋成岭。 穆玄怔了一下,随即什么都明白了,可他没有问,只是笑开了,说:“我们现在去吃饭吧。” 这下子再也没有拒绝的借口了。 对于说谎推辞这件事,宋成岭没有解释,当然也没必要解释,穆玄像是半点都不想知道,满心只念着待会儿要去吃什么。 可是比起以往叽叽喳喳地找话题,穆玄今天却有些安静,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停了下来,好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宋成岭心里还装着程绍仲跟他说的那些话,一时有些分神,没察觉到他的不正常的沉默。 来到餐厅前,宋成岭以为刚才一直嚷嚷着饿了的穆玄会立马下车冲进去,可是等了会儿,却发现后者还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下车的意思。 宋成岭便开口:“怎么了?” 穆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转过头,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意:“那天我回家之后,发生了一些事。” 第624章 认错人了 这话、这话是怎么说的? 伊然也是个骄傲的性子,在家里都没人这么管束她,凭什么在外面要听人这么质问。 她皱了皱眉,心里愈发不痛快:“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凭什么管我?” 何清都气笑了,她一把夺过伊然的手机,上面还留着方才通话的号码。 果不其然,看到的就是程绍仲的名字。 何清脾气上来了,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地上,手机在地上磕了两下,倒是没碎,可是这样做的挑衅和侮辱意味是很明显的。 伊然彻底被激怒了,但哥哥还是拉住了她,用眼神告诉她不要冲动。 然后哥哥看向何清,保持着客气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啊,就算我妹妹跟程律师认识,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何清的脸色仍旧难看的很,她的眼神也有些恶狠狠的,看上去好像要找人打一架。 旁边交好的同学赶紧拦住她的胳膊,省得她把场面闹得更僵。 何清暂时还没有跟人打架的意思,她先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发送出去之后,才长吸一口气,说:“程绍仲跟沈瑟是什么关系,我不用多说你们也知道。沈瑟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就是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不行吗?”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糊涂。 首先是伊然,她有些懵,那个叫沈瑟的人是谁?她跟程绍仲是什么关系? 其他人则是在想,沈瑟跟程绍仲是一对不假,可她受什么委屈了,就因为伊然给程绍仲打了一个电话? 这些逻辑怎么讲都不通,何清这个时候也没有耐心解释,她看向伊然,上下打量了两眼,哼笑:“别装的这么楚楚可怜,你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假清纯可骗不过我。” 这下子伊然的哥哥终于不干了,任谁也不能看着别人这么白白欺负自己的妹妹。 “何清,你把话说清楚!我妹妹到底怎么招惹你了,让你这么针对她?!” “我没有针对她,是她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插足别人的感情都不知道羞耻,我这么说还算留情了。” 插足别人感情? 这下子众人的表情又变了变。 难道伊然跟程绍仲…… 伊然也急了,反驳道:“谁插足别人感情了?还有,那个叫沈瑟的人是谁,你凭什么总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何清则是抱着手臂冷笑:“看来你的程总还没有机会告诉你啊,他有个未婚妻,感情非常好,而那个人,是我和你哥哥的同学,她就叫沈瑟。”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持。 伊然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哥哥。 而哥哥看她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脸上也浮起了一丝尴尬。 其他人就算是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两方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个时候保持缄默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只有何清,可她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弯下身,捡起了方才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的手机。 她递过去,说:“多少钱,我赔给你。” 伊然满脸通红,咬了一下嘴唇,她夺过手机,愤愤道:“不需要!” “也是,有了那么大一个靠山,你肯定什么都不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换做是我,我也不稀得计较这些小玩意儿。” 何清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了,伊然的哥哥不想再待下去了,想要带着妹妹赶紧离开这,至于这当中的曲折,回家之后他会好好地问清楚。 何清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她彻底寒下脸来,把话撂在这:“事情还没完,你们不能走。” “何清,你不要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事你还没见识过呢,别逼我动手,到时候可就不止闹到这个地步了。” 所有人都知道何清找了个厉害的检察官老公,家里也是有很深的司法背景的,在南城这个地界,可以说,何清已经成了一个不能随意招惹的存在,跟她正面杠起来,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伊然的哥哥停下了脚步,可伊然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她只是觉得自己受了太多的委屈,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受这样的责难,凭什么呀。 她握紧自己的手机,虽然外壳有些损坏,可是功能没受到什么影响,她还能正常地拨通电话。 “喂……”还没等她开口说起这边的事情,就听到从包间的门口传来的匆匆的脚步声。 沈瑟跑的有些急,呼吸有些乱,推开的时候,还大口地喘着气。 打开门的刹那,她看到屋里的人都站着,而且很明显是围绕着一个中心,在那里,有看上去明显不快的何清,以及一个看似委屈的小姑娘。 沈瑟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她走进去,跟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在众人莫测的目光当中走到何清身边,拉住她的胳膊,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喝醉了吗?” “我没醉。”何清反握住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似的,“我找你过来,是让你见一个人。” 沈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个跟何清对峙的小姑娘长什么模样。 她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何清急了:“沈瑟,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 沈瑟跟伊然对视着,两人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点模糊的影子。 林卓飞曾经说过,伊然不仅长得有点像沈瑟,就连气质也有些共通之处。 沈瑟看着她,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青涩又倔强,敏感又自尊心刚强。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存留在年轻女孩身上的宝贵的特质,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比伊然,后者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里,哪怕只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如此,一些觉得意外的事情,也能够理解了。 沈瑟收回了目光,看向尚有余怒的何清,轻叹一声,说:“不是,你认错人了。” 第625章 没有资格指责她 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 何清很肯定自己看的没错,因为沈瑟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上,清清楚楚地映出了那个女人的面容。 她的记忆力时好时坏,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很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你再好好看看,怎么可能不是呢?”何清指向一处,“就连她手上戴着的这条手链都是一样的!” 沈瑟的神情很平静,似乎真的认为这只是个小小的误会:“戴着一样首饰的人多了去了,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何清刚要说什么,就见伊然有些颓然地垂下了手臂,电话的那头还没挂断,可是对方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应。 她的目光落在沈瑟的身上,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不甘心:“你就是沈瑟?” 沈瑟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想着赶紧带何清离开这里。 何清知道她的脾气,只要她想做的事,没人能拦住她,同样的,她不想做的,也不会有人能够勉强。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机会,沈瑟却视若无睹,她跟程绍仲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连“情敌”的出现也没缓解和催化吗? 何清心里想了很多,但当事人都这种态度了,她再闹下去,只是让自己难堪而已。 就在她们要走出去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一道声音:“我是喜欢他,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们也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何清刚要回头,沈瑟便揽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理会。 伊然见没得到回应,更激动了,大声道:“我们现在是两情相悦,他也喜欢我的!” 这句话当真是撕破了最后的一丝颜面,很多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类似呆滞的神情,被这番操作弄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何清被气得够呛,她都不打算计较了,这个女人还没完了是吧,好啊,那就再掰扯掰扯,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沈瑟差点没拉住她,何清倔脾气上来的时候,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 这个局面之下,沈瑟定了定神,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 跟上次的避而不接不同,这一回,对方很快接通了。 “是我。”沈瑟的声音很轻,可是足够让人听清楚说了什么。 很快,她将手机递给了伊然。 伊然犹豫着没有接。 沈瑟便轻轻笑笑,说:“没事的。” 刚才还僵持不下的局面,因为某个人的两句话,轻松就被化解了。 伊然没再重复自己的“爱情宣言”,也没有跟何清再正面地对上,将手机还给沈瑟,她便拉着哥哥的胳膊先走了。 何清哪能轻易放过,沈瑟便低声告诉她:“来的时候我通知了侯检,以为你喝醉了,想让他送你回去。要是不想让他看笑话,就到此为止吧。” 这么看来,侯易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何清再大大咧咧,也不愿意让未来的丈夫看到她这么泼辣的一面。 于是何清也不再作声了,一场闹剧到此为止。 走出饭店的时候,外面一阵冷风吹来,哪怕身上穿着外套,也仍旧觉得冷意阵阵。 何清看着沈瑟的衣服贴在单薄的身子骨上,显得愈发纤细瘦弱了,加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瞧上去状态很不好。 看着看着,何清的眼眶就酸了:“对不起瑟瑟,我明明知道你心情不好,有那么多的烦心事,还给你找了这样的麻烦。” 沈瑟闻言看向她,笑了:“你看着是没醉,可是说的都是醉话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还这么客套过。” 何清摇摇头,心里更加自责了。 刚才在里面是被热气和酒气熏上了头,做什么都靠着一股热血,根本不考虑后果,但是现在被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有多幼稚。 不管伊然跟程绍仲进展到了哪一步,从今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就算是挑明了,以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到那时,即便是沈瑟有想要和好的想法,碍于自尊心,也会没有立场再开口。 这就相当于,是她断了沈瑟的后路,让她没得选了。 看着何清的眼角慢慢有了眼泪,沈瑟有些着急了,抬手替她擦了一下:“哭什么啊,我都说了不用放在心上。” “怎么办啊,要是程绍仲真的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我要恨死我自己了!” 这话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他们两个在不在一起,跟你恨不恨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要脑补太多好吗,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谁说的?在程绍仲的心里,你肯定还是第一位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拉下脸而已,只要你肯往前走一步,你们两个肯定还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的。”这一点何清无比笃信。 究竟是对一个人多有信心,才会说出这种话。 沈瑟曾经也是如此,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看开了,坦然了,也放手了。 “清清,我跟他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也不是一个女人出现就可以破坏的。我不想在分开之后,还因为这种无谓的事去纠缠,就算是给我自己保留一点颜面。”沈瑟低声道。 何清更难受了,她发火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去出头,谁想到会弄成这个局面。 沈瑟见她苦着脸,突然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笑了笑:“不过你可是比我勇敢多了,要是我,肯定做不到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呢。” 何清抽了抽鼻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有你这个好姐妹,我觉得特别幸福。” 不多久,侯易铭开着车过来了。 本来听说何清喝醉了,他还有些着急,但见沈瑟跟何清在路边说说笑笑的,好像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侯易铭还没走近,何清便咕哝着说:“你叫他来干什么……” 沈瑟道:“就像你希望我能获得幸福一样,我也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以后不要像我,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最后绕成了一个死结。” 何清看着她,有些微微地愣住了。 第626章 出戏 侯易铭走过来,先确认了何清没什么事,才转而对沈瑟说:“我送你回去吧。” 沈瑟摇摇头:“不用了,我待会儿还要见一个人,你们先走吧。” 于是两人便走了,上车的时候,何清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沈瑟在跟她招手挥别。 上车后,侯易铭见何清的神情不太对劲,便问:“怎么了?” 何清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仍旧一直在看向车窗外,还是沈瑟所在的方向。 等到车子启动了,离开了这里,何清才回过头,低声说:“我之前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 侯易铭笑笑:“有兴趣说来听听?” “我其实……还一直介意着你以前喜欢过沈瑟。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我总是会觉得不舒服,还觉得有些慌,怕你还没有完全忘记她,还喜欢着她。” 她终于说了出来,这段时间的顾虑、纠结和难过,她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自己的爱人。 侯易铭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也是有些怔然,可很快,他又笑了,笑意深切:“傻瓜。” 何清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无比懊恼:“我就是个笨蛋,还小心眼,想什么不好,偏偏胡思乱想这些。” “知道是胡思乱想就好。”如果不是在开车,侯易铭也会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只不过动作不会像她自己那么粗鲁。 何清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 “失望算不上,但是有一点伤心。”侯易铭说的很认真似的,“我以为你对我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 何清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忙道歉和解释:“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想的,就是……就是忍不住……” 侯易铭看她急了,不再逗她了,正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了车,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早地发现你的顾虑的,你不怪我就算好的了,不用跟我道歉。” 何清咬住了嘴唇,眼里也有了点泪花。 果然,沈瑟说的是对的,把话憋在心里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让两个人在无形之间产生了嫌隙。 勇敢地说出来,不管是不满还是顾虑,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情,彼此心意相通,一齐去解决问题,这才是相爱的人该有的行为。 何清也笑了,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不准你再提,省的笑话我。” 侯易铭却微微敛起了神情,认真地告诉她:“我以前虽然对沈瑟有过好感,可是知道她心里的人是谁之后,我就没有再想了。现在对她就算有所照顾,也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 “嗯,我知道。”何清也郑重其事地应道,“她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她遇到了什么事,我是要冲在第一个的。” 侯易铭笑的无奈:“好吧,不管你冲在哪儿,我跟着就行了。” …… 沈瑟看了眼时间,跟方进约好八点见面,这时间真的是一拖再拖了。 主要是方进今天临时有了点急事,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事情似乎还没有解决。 沈瑟已经跟他说过换个时间再见,可是方进却很执意地约在今天,大有一种不管多晚都要见一见的意思。 没办法,也只好继续等下去了。 沈瑟没再进店里等,而是在路边溜达了一会儿,夜风有点凉,可是吹在脸颊上很舒服,能让人头脑清醒。 她有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着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才回过神。 本以为是方进打过来的,但来电号码显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对面的人是程绍仲。 他今晚应该也不胜其扰,那么多人找到他,还因为那么无聊的事,他心里也不怎么痛快吧。 沈瑟只想替何清道个歉,不管怎么样,是后者冲动了,伊然也算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清清的脾气急,但她说话总是有口无心的,请你们不要介意。” 你们。 她现在已经开始用这样的词汇了。 程绍仲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适应力是真的好,说话的习惯可以说变就变,深爱过的人也可以说爱就不爱了。 他勾起唇角,言语间有些轻讽:“没什么可介意的,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 “嗯。”沈瑟应了一声,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程绍仲以为她要挂电话。 上一回她打过两次,他没接,她就再没了动静。 直到今天,他看到她的来电,那一瞬间心脏剧烈跳了一下,可他接了之后,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为了找他,而是让他出面平息一场闹剧。 她似乎总是那个出戏很快的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是她要主动离开,还是他决意放手,最先不回头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程绍仲的脸上还挂着讽刺,只不过是讽刺他自己。 沈瑟是真的想赶紧收线的,都没什么可说的了,再这么僵持着,会弄得更加尴尬。 可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上回没找到机会开口,这一次,她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你跟伊小姐的照片……有人发给了我。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可是一定有人跟在你的身边,你多留心吧。” “好。” 那就好了,沈瑟再没什么话了,说道:“再见。” 就在她要拿开手机时,听到一声:“沈瑟。” 沈瑟便将听筒重新靠在耳边,问:“还有什么事吗?” 程绍仲望着漫无边际的夜色,好像看到了过往的一幕幕。 上一次,这一次,这一次,好像都是他扮演的这样的角色。 亲手把一切都毁了,然后对着满地的废墟,怅然不已。 “没什么。”他嘴角轻轻扯了扯,“你多保重。” 沈瑟怔了一下,才道:“你也是。” 第627章 想要重新开始 挂了电话,沈瑟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把这件事暂且放下了。 话已经说清楚了,程绍仲想怎么做自然会有评判的,她干涉不了,也不想去管。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方进终于来了电话,说现在有时间了。 沈瑟去到了贺成所,她原本想找家咖啡馆坐坐,可是方进直接让她去了律所。 许久没踏足过这里,但看到的一切还是熟悉和亲切的。 办公区里已经没有了人,只有方进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沈瑟走进去的时候,方进还埋头在看着什么资料,听见敲门声才抬起头。 此时他的领带已经扯下来了,衬衫的领口也解开了两三颗扣子,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手边还有一个杯子,里面的咖啡只剩了一个底子。 任谁看过去,都能看出这是位被工作“折磨”的劳模。 沈瑟有些失笑:“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老板在这里挑灯夜战,方律师,您可真是体恤下属。” 方进也笑了笑,站起身,说:“别笑话我了,我哪是舍己为人,我这不是为了你特地把他们支走的,省的你觉得不自在。” 也是,在这个时候,沈瑟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会引起一些探究和猜测。 她倒是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可若是能避免,那还是避开更好些。 沈瑟来到了办公桌前坐下,看到铺满一桌的材料,深知方进的辛苦。 她有些歉意道:“你这么忙我还来打扰,真是抱歉。” “说哪儿的话,明明是我让你等了一天,是我觉得不好意思才对。”方进去倒了杯温热的柠檬水,他还记得沈瑟的口味。 沈瑟怕浪费他的时间,别的废话不多说了,直接道:“方律师,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你说。” “我……”沈瑟顿了一下,似是还有些顾虑。 方进知道她不是扭扭捏捏的人,见她如此,便出言让她宽心:“你要是相信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能帮则帮,帮不了也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沈瑟轻舒了口气:“我想重新开始工作,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我都要改变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要是再这么下去,就算最后事情平息了,我或许都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开始了。” 方进听到这些话还是挺意外的,不过很快,他就表达出了理解。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受,每天这么闲着也的确容易胡思乱想。可是律协那边已经暂停了你的执业资格,想要重操旧业,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算做不了律师也没关系,只要能有点事情做就好。” 方进沉思了一下,建议道:“如果你不介意,那就还来贺成所,先做一些律助的工作,怎么样?” 沈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那当然很好了,谢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其实我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可是现在情况还比较特殊,在外面我不放心,这里我还能护住你的周全。” 沈瑟明白他的苦心,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感谢。 谈完了这件事,方进捏了一下额角,似乎有些倦意,他拿起杯子,发现空了之后,就又要去倒杯咖啡。 沈瑟见状便问道:“方律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吗?” “不算棘手,只是有些麻烦,很多资料需要梳理,体力活。”方进没有说太多,去倒了杯咖啡灌下去之后,又恢复了精神。 沈瑟知道他还要继续加班,就不想在这里继续打扰了,提出了告辞。 方进告诉她随时可以来上班,也不必遵守什么考勤规定,按照她的实际情况安排工作时间就好。 这里的环境也不需要花费时间去熟悉,大多数同事还是原来的那些,沈瑟跟他们的关系都很好,想来工作的时候也会得到很多的照顾。 对这样的安排,沈瑟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人情,想着有朝一日,她总得还了才行。 方进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爽朗地笑道:“你放心吧,有人会双倍还给我的,我得到的好处比起你来说只多不少,我这么精明,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说的那个人是谁,沈瑟自然知道。 有些事,如果现在不说清楚,以后肯定还会陆续出现问题。 为了防止日后尴尬,沈瑟便在这个时候对方进说:“方律师,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以后我们的事情,都互不相干了。” 方进闻言有些诧异,可是很快就明白了,这就是情侣之间吵架斗气呢,谁还没有过几百次分手的念头,到最后不还是走到了一起,也要准备走完这一生嘛。 他笑而不语,不准备在这个时候跟沈瑟争辩。 沈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当真,叹了一声,她说:“是真的,我跟他都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都很冷静。” 方进的笑意慢慢散了。 他了解程绍仲,也了解沈瑟,当她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相当于是坐实了分手的事实。 这让他无法理解,也有些无法接受:“为啥呀?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瑟摇了摇头:“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一步了。” 方进吸了口冷气,前几天程绍仲还将沈瑟托付给他,结果到了今天,又告诉他两个人散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瑟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多说了,起身就要离开。 方进手头上的确还有很多事情,但他现在决定放一放,他拿起一串钥匙,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行了,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方进说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实际上他心里也有另外的考量。 沈瑟本来就麻烦缠身,加上感情又遭到了变故,心情肯定差到了极点,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的不好,万一因此出了什么意外…… 那对很多人来说,恐怕都是个相当糟糕的局面。 第628章 病危 沈瑟又婉拒了一次,可方进的脾气也是执拗的,硬是跟她到了楼下,取到了自己的车。 没办法,沈瑟只好随他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方进犹豫了一阵子,到底还是问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能舍得放下?” 沈瑟淡淡笑道:“方律师觉得,是我主动提的分手?” 难道不是? 方进想不出另外的可能,以程绍仲现在的脾性,那是把沈瑟放在心尖上的位置,独一份的,而且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想要的东西,绝对不可能说出放弃这种话。 那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沈瑟心生退意了。 沈瑟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是他提的,我也没反对。” 这个时候正巧旁边有辆车超车,一点不讲规则,方进便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他心里也是郁闷到了极点:“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好的时候如胶似漆,转头就老死不相往来,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沈瑟对此也不否认:“我跟他就是这样的人,又矛盾又怪异,而且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变。” 所以就是一对怪人,方进暗暗吐槽着。 对于分手的具体理由,沈瑟还没有说出来,方进便想着改天去问问程绍仲,虽然问出来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可是人还是要保有好奇心的嘛。 到了沈瑟现在住的地方,在她要下车的时候,方进告诉她:“不管你们两个是什么状态,我对待你不会有什么改变。什么都不要多想,准备好了就来上班,贺成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沈瑟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便下车上了楼。 方进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看到三楼的一户灯亮了,他才摸出一根烟,点着了。 坐在车内抽烟的感觉就像是偷来的悠闲,一支烟燃到了尽头,方进弹了弹手上的烟灰,忍着再来一根的冲动,发动车子离开了。 回到家的沈瑟什么都没做,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将脸埋在胳膊里。 过度的坚强和理智之后,人总是会不由得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她现在就是,脑袋一片空白,很多事聚积在她的脑海里,乱成了一团,干脆被她暂且丢到了一边。 没必要今天解决的麻烦,何必来烦扰今天的心情。 过了很久,沈瑟坐起身,望着满室的安静和空寂,突然有种把这里装满弄乱的冲动。 她开始去翻找行李箱的衣服,里面大多数是休闲类的装束,但方进说过让她自便,她也不需要见当事人和上庭,穿这些倒也没什么。 问题在于鞋子,今天去找何清的时候,跑的太着急,鞋跟有些松动了,看样子撑不了太久。 于是明天的当务之急,是要去买一双合脚的新鞋子。 旧的不去,新的也不会来,万事万物都是这样的道理,她也能安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已经去到了贺成所上班,正巧有件特别着急的事情等着她去做,结果她走路太快,鞋跟直接掉了下来,出了个大糗,脸跟脖子都跟烧着了似的,特别难堪。 猛地睁开眼睛,她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结果这一天的早起,是因为一双在梦里掉了鞋跟的鞋子。 沈瑟简单吃了点早餐,便看准时间,打算在商场开始营业的第一时间赶过去,买了鞋之后直奔律所,估计不会迟到太久。 可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沈瑟走到门边,看了眼来人:“谁啊?” “快递。” 快递? 沈瑟记得自己好像没什么需要接收的快递,便问:“送错地方了吧?” “这里不是沈瑟的家吗?” 沈瑟开了门,快递小哥将一个挺大的盒子递给了她。 她定睛看了眼,果然,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寄件人的名字明显是个化名。 沈瑟有些疑惑地拿进屋,打开之前还犹豫了一下,该不会是有人故意寄来…… 不会不会,她又没得罪什么人,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害她。 沈瑟很快打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她随即愣了愣。 这里面是…… 包装精致的一双皮鞋和一套衣服。 这些看起来不像是整蛊,倒像是有人精心准备的。 会是谁呢? 沈瑟看了一会儿,有些失神。 …… 今天上午程绍仲有个会面,宋成岭开车送他。 本来一切正常,直到程绍仲接了个电话。 他的眉头轻蹙,好像听到的事情并不是很愉快。 很快,他挂了电话,对宋成岭说:“先去趟医院。” 宋成岭忙应下来,掉了头。 程绍仲赶到时,看到许多人聚集在病房外,神情都很肃正,有几个女人还在暗暗垂泪。 见他走过去,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走过来,对他说:“他在等你呢,进去看看吧。” 程绍仲躬了躬身,他认识眼前的这位,是杨怀瑾的夫人。 推开门走进去,程绍仲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正戴着呼吸机的老人。 杨怀瑾此刻很清醒,生命体征也很平稳,看到程绍仲走进来,他甚至还想笑笑,抬起了手。 程绍仲来到床前,道:“您老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都由我来。” 杨怀瑾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动手摘下了呼吸器。 程绍仲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被这种阵仗吓到了吧。” 程绍仲见他好像没有什么不适,便坐了下来,说:“保重身体是第一位的,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杨怀瑾轻笑了笑:“到了我们这种年纪,是活过一天算一天了,看开一些反而轻松。” 程绍仲没再说什么。 杨怀瑾道:“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等您身体好些再说也不迟。” “还是不了,我怕再拖下去,会没机会了。” 杨怀瑾正了正色,仿佛即将说出的,是他埋藏多年的秘密。 第629章 舞到了当事人面前 十几分钟之后,程绍仲从病房里走出来,外面等候的医生和家属立刻进去,确保杨怀瑾的情况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有杨夫人落后一步,她走到程绍仲的面前,低声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外祖父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放不下。” 程绍仲看着她眼眶泛红,便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递过去。 “谢谢。”杨夫人努力平静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盼望着,他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程绍仲答:“您也要多保重。” 离开医院时,程绍仲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白色的建筑下,藏有多少眼泪和悲伤,任谁也没办法说清。 再多的不舍和遗憾,到此,也欲说无门。 回到车上,宋成岭见程绍仲的表情很是凝重,便小心地问道:“程总,还去刚才的地方吗?” “不用了,回公司吧。” 宋成岭没再出声,利落地开车驶离了医院。 回到公司后,程绍仲去到了办公室,再没了什么动静。 宋成岭在外面仔细听着,万一老板有什么需要,他也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可是直到中午,午饭时间都要过了,他也没见着老板的影子,当然他也没那个胆子主动往枪口上撞。 于是宋成岭先去了食堂,早晨来的早,他没来得及吃早餐,早就饥肠辘辘了。 因为时间挺晚的了,食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还有一桌人围坐在一起,总体来说很是清静。 宋成岭随便要了点东西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远处那一桌吃饭的好像是法务部的人,他没仔细看,可是那几个人说的话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我听说穆玄要辞职了,你们知道吗?”有一个人先试探地问道。 其他人纷纷表示不清楚,可是却很是好奇:“他刚来怎么就要走啊?这才几天的功夫。” “肯定是有更好的出路了呗,经理都知道了,估计很快就要办离职手续了。” 有人听了便意味深长地笑:“有那么个皮相,做什么不比我们容易好几倍,羡慕不来的。” 一桌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同样的笑容。 “其实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挺害羞的,逗逗他还会脸红。而且人也算勤快,交待他的事情都能做,真要是这么走了,还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啊,就算是舍不得,也轮不到你啊。” “说啥呢,谁舍不得了?” “哈哈,你不是,但有人是啊。” “说话注意点啊,要是让人家听到了可要生气的。” “我说谁了,我谁也没说啊!” 一帮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聊着八卦,对周围的景象没什么察觉,似乎觉得在这个时间段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宋成岭简单扒了几口饭就没了胃口,他收拾了一下餐盘,特地绕远了一下,从另一条过道通过。 他慢慢走近的时候,笑声还没停下,等到他真的路过了,才听笑闹戛然而止,另外,连众人的表情都跟着变得僵硬了。 宋成岭见他们都愣住,便主动打招呼:“今天的饭菜还合胃口吗?” 有人喃喃地应道:“还好……” “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都没顾得上吃多少东西,下午当心饿肚子。” 宋成岭半是打趣地说了句,然后便抬步走了,根本没提方才听到的种种。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桌上的人是大气都没喘一口。 一直到宋成岭走出食堂,才有人懊恼道:“完了完了,都被听到了!” 其他人也是面如土色,别的不说,单单是宋成岭的职位就足够有威慑力,不是高层,却胜似高层,天天在大老板身边打转的人,说句话比谁都好使。 但还有人心存侥幸:“我们刚才也没说的太直白不是,宋助理不一样听的出来。” 很快有人泼了冷水:“你当他是傻子啊,公司里跟穆玄有关系的,难道不就他一个人吗?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怕不就是舞到了当事人面前吧! 所有的侥幸都破灭了,大家也都没了胃口,回到办公室时,看到埋首在办公桌前的穆玄,眼神又都变了变。 穆玄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现在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和事,满心只在纠结一件事情。 那天跟宋成岭聊过之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自己掌控人生,自己选择未来的路,决意摆脱家庭的束缚,明明白白地告诉父母,他不想出国,他想留在安城,继续做现在的工作,平凡又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当这些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穆家的人脉可谓是四通八达,就连公司的法务部经理都曾是穆玄父亲的学生。 当穆玄父亲直接找上经理,说出了穆玄要辞职的要求之后,经理当然没有二话,直接要帮他办理离职手续。 穆玄想要拒绝,父亲便警告他,如果他再不配合,下一次找上的,就是他的老板。 于是穆玄不敢再冒险了,他不是怕会影响自己,而是担心会因此波及宋成岭。 父亲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面对这样不可控的因素,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但是若是就这么妥协了,他也不甘心。 于是谈判的结果是,双方都给彼此几天的缓冲时间,若是到时候再没有人妥协,那局面估计就会很难看了。 穆玄一想到这些,头疼的不行,什么资料也看不进去,干脆去茶水间待了会儿,想安静安静。 这个时候,他考虑着要不要找宋成岭,如果把这些事说出来,后者会不会给他一些建议。 但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被扼杀了。 宋成岭已经给他指明了前路,是他踟蹰不前,是他无能为力,他哪还有脸面再提呢? 穆玄真的是没了主意,而很快,他要离职的消息,已经作为确定的决议,层层提交,到了程绍仲的办公桌上。 第630章 重新来过 程绍仲自打从医院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是太好,接连取消了几个会议和邀约。 宋成岭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打扰,可是积压的文件太多了,要是再不处理的话,真的耽误事情。 于是冒着被骂的风险,宋成岭走了进去,手上还搬着一摞文件资料。 他本以为程绍仲的情绪会非常糟糕,逮谁骂谁的那种,可奇怪的是,看到他之后,大老板看上去跟平时并没有什么异常。 宋成岭将文件都放到了桌上,请程绍仲批阅。 “好,我会看的,你先出去吧。” 宋成岭欠了欠身,但在要走的时候,他还是鼓足勇气问了一句:“程总,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请您尽管吩咐。” 其实这句话有点像废话,他本来就担当着助理的角色,为大老板分忧解难都是应该的,不该拿来邀功。 可是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不为别的,就是图个心里踏实。 程绍仲不知道有没有猜出他的心思,总之点了点头,道:“好。” 宋成岭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不晓得为什么,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变得爽利了一些。 之后法务部的人打电话过来问文件的审核情况,宋成岭接听的时候,能明显听出对方有些心虚。 问工作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可心虚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源于那场“食堂八卦风波”。 宋成岭虽然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可是也做不到圣人一样的宽宏大量,别人在背后这么编排他,他心里当然不爽,可是要是认真计较起来,于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他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一句,在公司里业务能力是一方面,懂得知进退有时候更加重要。 对面的人连连应下,确定了他没有追究的意思之后,还舒了口气。 宋成岭挂了电话,第一个想起来的,是穆玄。 他还是要辞职吗?那天说的那些话,看来他并没能听得进去。 也罢,别人的事他没有立场插手,只要人家觉得可以接受,那就随他去吧。 …… 沈瑟重新回到律所,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惊喜,当然,一定意义上还是惊吓。 看到她走进来,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孔向前。 今天早晨方进跟他们提前打了预防针,说是今天会来一个新同事,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来新人有什么可做心理准备的,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好不好。 但看来这位“新同事”的面目之后,他们才恍然,老大说的话不假,这不提前准备的话,大家都会被吓到的。 孔向前奔到沈瑟的面前,差点给她来个熊抱,还有点声泪俱下的冲动:“妈呀,这是谁啊,我是不是眼花了?” 沈瑟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来演一场戏,这个时候也懒得理他,只是微笑着,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沈瑟,是所里新来的律助,以后请多多关照。” 其余人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也都反应过来,纷纷热情道:“沈瑟,好久不见啊,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孔向前一把揽住沈瑟的肩膀,跟搂住自己的兄弟似的。 “放心放心,以后有大哥我罩着,没人敢动你!” 沈瑟真的有种捣他一拳的冲动。 不过来时的一点忐忑,到现在终究是烟消云散了。 本来还以为大家会对她的到来有诸多猜忌,没想到非但没有人问,反而这么热情地接纳了她。 不管前路多茫然,未来有了光明指引,还是能够驱散阴霾的。 方进听说沈瑟来了,连忙收拾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看到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他这个做头儿的成就感也相当爆棚,于是他大手一挥,说:“白天都把手头上的事整一整,晚上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 “耶!!!太棒了!!!” 对这个英明的决定,大家都举双手赞成。 沈瑟笑着看了方进一眼,后者为她做的这些,她真的觉得窝心不已。 热烈的欢迎之后,就复归工作的平淡了。 同事们都在忙着手头上的活,一个个的风风火火,很是干练。 曾经沈瑟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而现在,她只能做些简单的文书类工作,或者是打打杂,跟刚毕业的时候在远程所里做的差不多。 好像别人都在进步,只有她不进反退,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似的。 孔向前别看大大咧咧的,该有的心思敏感也有。 午饭之后,大家出去逛街的逛街,休息的休息,孔向前去楼下买了两杯咖啡,招呼着沈瑟跟他一起去到了楼顶的天台。 秋高气爽的时候站在天台上眺目远望,可以说是种别样的享受。 沈瑟喝了口香醇的咖啡,看着眼前的美景,也觉得心胸跟着开阔起来。 孔向前转过头,看着她问道:“回到律所里做这些工作,是不是觉得有点失落啊?” 要是别人问,沈瑟肯定会否认,能有这个工作机会就够难的了,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的,那样太不知好歹了。 可是问的人是孔向前,他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客套疏离的话,于是她就坦诚道:“说实话,会有一点。” “有一点才是正常的,要是你高高兴兴的,我反而觉得你脑子有问题。”孔向前说的话是毫不客气。 可恰恰是如此,才让沈瑟觉得轻松。 她不需要别人安慰她,更不需要别人同情她,她只想回到正常的生活,也希望别人能够正常地对待她。 “眼下这个阶段,大家能够接纳我,我觉得很感谢。不管怎么说,这算是一个新的开端吧。以前是从律助开始做起来的,现在做也一样可以。我会努力克服的,不管是心态还是想法,都会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状态。”沈瑟说的很诚恳。 孔向前瞥了她一眼,知道她说的不是花里胡哨的那些场面话,也终于放心下来。 两人又静静地站了会儿,之后,孔向前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分手了吗?” 第631章 视频里的人是他 他不需要讲明那个“他”是谁,两人都很清楚。 这个问题仍旧是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孔向前一改往日里的嬉皮笑脸,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是严正。 沈瑟已经回答了很多遍这个问题,但她仍然改变不了接踵而来的疑问。 她甚至在想,她跟程绍仲的事就这么引人好奇吗?是不是到了得发布一个公告的地步。 孔向前见她的嘴角有些笑意,一时还迷惑起来,难不成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两个人没啥问题? 很快,沈瑟告诉他:“是啊,分手了。” 孔向前差点被嘴里的咖啡呛着。 他咳嗽了两声:“真的?!” “我可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孔向前瞪着眼睛,嗓子眼儿还是痒的。 沈瑟便不再看他,而是重新眺向远方:“今天天气真好啊。” “现在是谈论天气的时候吗?”孔向前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沈瑟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一点不在乎?” 沈瑟一怔,随即又轻轻笑了:“不然我要怎么做,痛哭流涕地去挽回,还是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悲伤度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孔向前有些烦躁,当然,以他的身份和立场来说,他也没有为了谁心烦的资格。 沈瑟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别说了,看看美好的景色吧,再说什么,就有点煞风景了。 孔向前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说下去的好时机了,他有些懊恼,本来是带着任务来的,结果无功而返,老大肯定会踢他的。 果不其然,回去之后,其他人已经开始准备工作了,只有孔向前被喊进了老大的办公室,没一会儿又哭丧着脸走了出来。 大家都已经习惯方进跟孔向前“相爱相杀”的关系了,这个时候都没有安慰的想法,反倒是打趣道:“哟,老大又怎么夸你了?” 孔向前听得只想打人:“什么夸人?见过被夸的人是这个样子的吗?就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喜欢笑话我!” 大家哈哈一笑,对这个小插曲根本没放在心上。 沈瑟也没注意,她仍旧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失了神,也能很快调整过来。 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也是最该珍惜的,这一点,她现在比谁都要清楚。 …… 安意在医院待了两天之后,就出院回到了学校。 他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走路的时候姿势也有点怪异,同学们见了纷纷问他怎么了。 他借口说摔到了腿,好阵子不能运动了,倒是也没让人生疑。 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和平静,起码对于安意来说,现在的生活跟过去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学里的男生寝室是六人一间,上下通铺,环境比较简陋。 安意住在上铺,对现在的他来说,怎么爬到床上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天他回去的时候,其他两三个舍友正聚在一起看片儿。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都有这样的经历,互相之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害羞的,都大大方方地分享。 安意一般不跟他们一块看,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视而不见就好了。 可是往日里都相安无事的场景,今天却莫名有点奇怪。 舍友们看到他走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凝望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着。 安意一开始没理会,直到他艰难地准备爬床铺的楼梯时,才发觉到下铺的几个人仍旧在看着他。 “怎么了?”安意出声问。 宿舍的老大平日里是个老好人,性格也好,这个时候却有些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似的:“没、没事……” 安意便不再多问,收回目光,艰难地迈开腿,好不容易爬到了上铺,背后出了一身的汗。 之后他直接蒙头睡了过去,也不管周遭发生了什么,反正他一点都不关心。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舍友们都已经陆续回来了,几个人都不愿意去食堂,于是点了外卖,各种麻辣烫炒面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大家也边吃边笑闹着,一切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整个宿舍吵吵嚷嚷的,安意略微蹙了一下眉,坐起了身。 见他起来,气氛稍微安静了一瞬,之后老大热情地招呼着:“饿了吧,我多点了一份,一块下来吃啊。” 说这话的时候,另外两个舍友一个劲儿地拿眼瞄他。 “不用了,我不饿。” 安意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再闹一会儿,这帮人差不多也该睡了。 他动作还是慢吞吞的,下了床,他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品,去到了外面的公共洗手间。 简单洗了洗之后,他又向宿舍走去。 不过在他推门要进去的时候,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男生之间很少有窃窃私语的习惯,因而哪怕是说一些“秘密”,音量也并不小。 “是他吧?我看着很像啊!” “不太可能吧,他可是标准的三好学生,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见识的少了,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越是看着老实的人,背地里越是玩的开。不信你再瞧瞧,视频里的人不就是他?” “也对,看他最近的样子,好像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安意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说话声戛然而止,大家的眼里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 老大刚才是没参与讨论的,这个时候更是担心安意听到了,于是猛地站起身。 安意把洗漱的盆子放好,然后转过头,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可以当着我的面说,不用费心挑时间。”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有些不合适。 安意缓缓地走过去,又说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视频?打开我看看。” 第632章 不会想不开 老大走上前来拍拍安意的肩,好声说道:“他们这帮人就是闲得蛋疼,你别胡思乱想,根本没什么事儿。” 安意又重复了遍:“打开。” 然后有个人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d盘的一个文件夹里找出了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像素有点低,看上去不是正规拍摄的,而且周围的环境有些杂乱,明显还进行过处理。 就是如此,靠着一点光亮的来源,也足够认清楚其中一人的模样。 安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尽是冰霜般的冷意。 其他人都在观察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一个生气砸了电脑什么的。 走廊外有人在嬉笑打闹着,跟室内的安静冷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电脑里还在播放着那则视频,满目不堪,尽是污秽。 安意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那个晚上,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肆意地嘲讽侮辱。 他握紧双拳,浑身僵硬绷直,可却没有摁下停止播放键。 还是老大看不过去,关上了电脑。 安意闭了闭眼睛,果然,一切还没结束,就算是他想,某些人也不会让他如意。 舍友们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显得苍白无力,其他又显得像是在冷嘲热讽,很难保证安意不多想。 老大的年纪稍长,人也成熟许多,他能猜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安意就算是再没数,也不可能在知情的情况下拍摄这种视频,更别说视频中的他明显是被欺辱的一方,甚至不排除是被强迫的。 他咽了一下,努力想着措辞:“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可是这件事你要不要解决一下。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恐怕会有什么麻烦。” 这样的顾虑是对的,也是必要的。 按照视频的流通速度,被同学甚至是老师看到都是迟早的事情,认出安意也是必然的。 到那个时候,就算校方做冷处理,安意还能像以前那样在学校正常地上课毕业吗? 答案是存疑的。 没有人的心理能强大到那个地步,面对铺天盖地的有色眼光和议论纷纷能做到毫无波澜。 心理素质稍差一些,说不定都会想不开…… 看着老大担忧的表情,安意扯着嘴唇笑了笑:“我知道,放心吧。” 老大还想说什么,正巧安意的手机响了。 安意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不用给我留门了。” 这个时候他要走,很难不让人产生别样的联想。 安意的状态还是平静的:“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死也不会现在去死。” …… 来到宿舍楼下,安意才长舒一口气,找出刚才的号码回拨过去。 没多久对方就接听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安意的语气放的很轻缓。 可是很快,对面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整个人如坠深渊。 “宝贝儿,身体好些了吗?” 哪怕是处在黑夜之中,安意的脸仍旧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得花费很多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站得笔直。 林卓飞见他不吭声,便又说:“上次是我喝醉了,做的事情有些过分,我向你陪个罪。”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安意说完就想挂断。 可是林卓飞还是快他一步:“你不愿意理会我没事,那我就问问杜威,看看那天还发生了些什么。” “跟他没关系!”一说到杜威,安意的神情就变了,语气也着急起来,“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卓飞呵呵一笑:“看你这个样子,我看关系很大啊。” 安意咬紧牙关,心中的愤恨已经到了极点:“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卓飞敛下了玩笑的态度,终于变得认真起来:“我让杜威去接你,如果你不来,我就找他算账,明白了?” 刚才来电的就是杜威的号码,所以安意才会毫不防备地接通。 但没想到,林卓飞早已将他们两个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 真的是……逃脱不开啊。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安城大学的北门。 安意靠在角落的栅栏上,听见鸣笛声才缓缓抬起头。 然后他没做停留,直接上了车。 杜威没有看他,从他上车,到快抵达目的地这段路程里,两个人一句话的交流也没有。 安意对这样的情形很理解,毕竟是因为他,杜威才遭受了一些无妄之灾,要是当时对自己弃而不见,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说起来,他还欠杜威一句道歉。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安意也终于鼓足了勇气:“对不起。” 杜威目视着前方,对这句话好像恍若未闻。 直到安意要推开车门下车,才听到淡淡的一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不需要为任何人做什么。” 安意听清楚了这句话,可是没有做出回应。 来到林卓飞的公寓前,安意看着眼前的门,突然有种砸烂它的冲动。 他伸出了手,却在落下的那一刻,改成去按密码。 密码还没换,所以他顺利地进入到了屋内。 林卓飞这次正在客厅旁边的吧台前喝酒,听见动静,他挑起眉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来人。 安意来的时候还背了一个包,此刻他把书包抱在身前,一步一步往里挪着。 林卓飞看到他很高兴。 起码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是很愉悦的。 “来来,快进来,我等你很久了。”他朝安意伸出一只手,就像逗弄一条宠物犬一样。 安意顺从地走了过去,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站定住了。 “林少有什么吩咐?”安意的眉眼很冷淡,话却说得顺从。 林卓飞一顿,随即呵呵笑道:“这么疏远干什么?我找你来,当然是因为我想你了。” 安意的一只手摸进了包里,那里面有几本书,有文具。 然后,在最底部的位置,有一把刀。 第633章 换一个玩家 安意握住了刀柄。 他这几天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怎么能凭着感觉摸到刀柄,打开刀鞘。 怎么能用最自然的姿势将刀拔出来,趁着眼前的人反应不及,直接扎过去。 虽然还没准备到周密的地步,但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就算失败,也只能迎难而上。 就在他要拔出刀的刹那,林卓飞站起了身,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 “还生气呢?”他的语气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 安意冷冷地看着他。 林卓飞见这一招不奏效,于是收起了不正经的神色,转而说道:“你也要理解我,我跟程绍仲的关系很复杂,当然,也没有什么缓和的余地。任何他可能安插在我身边的人,我都要排查清楚,否则死的人就是我,你明白吗?” 安意的身体有些微微的发抖:“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不,跟你有关系。”林卓飞摁住他的肩膀,也间接地限制了他的动作,“如果要我百分百地信任你,这就是必须要过的一关。” 安意冷笑:“那林少现在满意了吗?” “当然,否则,你还会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吗?” 安意算是终于明白了,林卓飞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加害者,反而是借着所谓“充分的理由”,来为那些过分的行为开脱。 那样近乎可以毁了一个人人生的所作所为,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考验,不过就是可以一笔带过的插曲。 真是可恶,真是可悲。 林卓飞挑了一下眉头,看着安意绷紧的表情,他觉得愈发有趣了。 “放松点,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的,所有亏欠你的,我都会给你补偿。” 补偿。 有什么东西能把心里的裂痕补起来,又有什么能把破碎的人生填充地完成。 这么轻飘飘的一个承诺,就想把过去的一切都抹平吗?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安意死死握住了那把刀,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用尽全力,他就可以把刀刃插进林卓飞的胸口,幸亏的话,不必补刀,眼前的人就会死透了。 可是就在他的手腕抽出来一小截的时候,他又顿住了。 再然后,他放松下来,刀柄又重新掉落到了书包的底部。 他看着林卓飞的眼神也慢慢变得缓和,无害。 “林少神通广大,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哪会有做不到的。” 这句话让林卓飞非常满意,早该如此了,任何意图反抗的人,到最后都会屈服于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爽快至极。 他哈哈笑出声,心满意足地搂住了安意。 “聪明的孩子,更招人喜欢了。” 安意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曾经他最为吸引人的特质,到此刻,已经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冷与暗淡。 既然要重启这个游戏,那这一回,主玩家换个人,也未尝不可吧。 …… 伊然一连两天都没再联系程绍仲。 自从上次聚会一闹,她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处境。 尤其是在了解了程绍仲跟沈瑟的过往和关系之后,她更无法确定,究竟沈瑟在他的心里占据着什么地位,自己又是个什么位置。 经过了长时间的纠结和思考,她决定不再庸人自扰了。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于是她重新找到了程绍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真诚纯真地问他:“我今天可不可以请你吃顿饭呢?” “吃饭,为什么?”程绍仲反问。 “因为……我想谢谢你,上次替我解了围。”伊然努力找到一个理由。 可这个理由真是烂到不能再烂。 程绍仲哪是替她解围,分明就是不让她再纠缠沈瑟和她的朋友。 但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出别的联系了。 原以为程绍仲很快会识破这个蹩脚的借口,谁知他稍顿了一下,回答:“好,你选地方吧。” 伊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就是喜出望外:“你答应了?太好了!” 程绍仲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还是很平静:“值得这么高兴吗?” 伊然有些害羞:“是啊……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吃饭,说实话,有点受宠若惊……” 程绍仲的意识有一瞬间的飘忽。 当初沈瑟可没有这么大胆过表达过,别说主动约吃饭了,就是对视一眼,她都有些手忙脚乱,恨不能找个地方藏一藏自己的窘状。 “程总?”长久没听到回声,伊然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声,还以为程绍仲有事挂了电话的。 “嗯,我在。”程绍仲说,“你先安心上课,下课之后我让司机去接你。” 伊然愈发觉得欣喜,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说明她在程绍仲的心中肯定是不同的,他对她,肯定也是有心的。 也对,谁还没有过感情经历啊,不管当初多么海誓山盟,爱的多么死去活来,分开了,一切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以程绍仲这样的条件,身边优秀的女人不计其数,那个叫沈瑟的律师不过是中等的长相,普通的资质,有什么能力能把控住这样一个男人的心。 从现在开始,她要牢牢把握住每一个机会,要用尽任何办法,走进程绍仲的心里。 挂了电话,伊然没有去上课,反而是回到了宿舍,开始梳洗打扮,精心挑选“约会”的衣服。 准备就绪之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扬了扬下巴。 可是看着看着,却猛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找出电脑,打开网页。 关于沈瑟的新闻报道很多,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无一例外都会配上她的照片。 那天见面的时候只是匆匆一瞥,加上局势紧张,根本来不及细看。 此刻细细端详着,伊然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很快,她意识到,在她和沈瑟之间,有一种微妙的联系,让她们的纠葛远没有到此结束。 第634章 约会 伊然挑选餐厅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心思。 不能档次太低,否则会掉价,当然也不能太奢侈,否则会让程绍仲以为她是个贪图享乐的虚荣女孩。 于是她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中档位餐厅,离她的学校不远,快到约定的时间时,她提前了一会儿出发,不能让人家等着她。 程绍仲也在约定的时间到了,还是宋成岭送他来到这的。 知道老板是来跟别的女孩一块吃饭,宋成岭的心情有些微妙。 但这些轮不到他说什么,只问了句需不需要在这边等候。 程绍仲顿了一下,接着说:“等着吧。” 伊然正在座位上拿着镜子看自己的妆面是否需要调整,就见程绍仲走过来了,她立马从桌前站起,笑的有些害羞。 程绍仲示意她不用紧张,放松坐下就好。 这个位子在靠近角落和落地窗的位置,很清静,不过也算是公共区域,来往的人都能见到。 伊然还是很大方的,即便是心里紧张,但仍旧能够找到很多话题来聊。 她还是学生,跟程绍仲的社会阅历自然不能比,于是她不妄谈别的,只说自己的学习情况和实际经历,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俏皮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开朗又得体的好女孩。 程绍仲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无论伊然说什么,他都耐心应对,没有丝毫不耐的神情。 伊然愈发自信起来,连带着也缓解了先前的紧张感。 “程总,这次来,除了想感谢您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跟您学习一下。您在法律界可是个传奇,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您的指导,有这个机会,我真的很开心。”伊然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先前说的理由,她猜程绍仲也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程绍仲的确不在意,他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顺着伊然的话说:“传奇不敢当,不过只要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伊然笑的羞涩:“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程绍仲也笑:“有这样好学的心态,自然值得得到一些优待。”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旁看过去,亦会觉得般配。 正当伊然提起一个社会案例,准备再讨教一番时,程绍仲的手机响了。 她见状便说:“您先接电话吧。” 程绍仲看了眼,挂断了:“不要紧,你继续说。” 伊然刚要再开口,就听手机又响了。 对方还真是不依不饶的,也真不会挑时候。 伊然的心里是有些郁闷的,可是当着程绍仲的面她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努力保持宽和:“我没关系的。” 程绍仲的眉头有些微蹙,他并不是因为伊然的原因不想接电话,而是知道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可避开也不是长久之计,该来的总是会来。 于是他接了:“什么事?” 方进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生气:“你觉得有什么事?” 程绍仲不想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挂了。 几秒钟之后,手机又响了。 这次方进不再说那些赌气的话,而是正了色,严肃地问道:“我想跟你谈谈沈瑟的事。” 因为周遭很安静,所以对面传来的说话声,伊然隐隐也能听到一些。 尤其是沈瑟这个名字,她听得很真切。 她的表情不自觉地一变,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程绍仲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有些冷淡地应道:“以后再说吧。” “什么以后?难道你对她现在的情况一点就不关心了吗?”方进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生气。 都说谁的媳妇儿谁来疼,怎么到程绍仲这就成了事不关己了呢? 好,就算像沈瑟说的,他们分手了,但男人总得有点责任感吧,不能说撒手就撒手吧,总得有个善始善终吧。 程绍仲的态度明显也疏冷起来:“我要怎么做,应该不需要你来安排。” 方进被堵了一下,更恼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多管闲事了?没错!我就是多管闲事,不然也不会整天为了你的破事费这么多心思!” “你也可以不做。” 方进被气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什么叫不知道好歹,这恐怕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了。 “你当初找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你现在成大老板了,就学会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在一块的时候就虚情假意的,分开了就撇的这么干净?老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以前是什么人,跟这些不重要,也没必要拿来讨论。”程绍仲的眼神冷然,语气也是,“我还有约,挂了吧。” “我事儿还没说完呢,什么狗屁约会,你先把话跟我说清楚!”方进憋了一肚子的气,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程绍仲便没再跟他废话,而是对伊然说:“看你吃的不多,要不要再来一些甜点,你们女生都爱吃那些不是吗?” 伊然被问的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好啊,我是很喜欢甜甜的东西。” 程绍仲招来了服务员,让她推荐了一些招牌的甜品。 整个过程方进都在另一边听得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地知道了,程绍仲此时的“约会”,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在发愣的同时,还有一股寒意,从背后一直蹿到心底。 程绍仲这时终于应声:“还有要说的吗?” “没有了……没什么了……”方进有些喃喃着,“你真他。妈的牛逼,我服了!” 收了线,程绍仲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受到影响,只是温和地问,上的这些点心合不合伊然的胃口。 伊然点点头,但眼神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程绍仲便轻笑:“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说?” 伊然间接受到了鼓励,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我可以问一下……那位沈小姐的事情吗?” 第635章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她提出这个要求,程绍仲暂且看不出是不快或是无所谓,稍微沉默了一瞬。 伊然见状心里忐忑了一下,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不想让程绍仲对她产生任何偏见,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跟沈小姐见过一面,对她有些好奇。要是您不想回答,就当做我没有问过,实在抱歉。” 程绍仲见她这么紧张,却是缓和了眉眼:“没什么可抱歉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伊然咬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继续问。 她是很想知道跟沈瑟有关的所有,但并不想让程绍仲察觉出她的心思,这就很考验说话的艺术了。 但见程绍仲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有些话,趁着现在问,也算是个绝佳的时机。 “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我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很漂亮,人也很成熟稳重,所以就产生了一些好奇心,想知道她是怎么变得这么优秀的,我想向她学习。”伊然的眼里都是期待,仿佛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 程绍仲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稍许停顿之后,他说:“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总是缺少一些冲劲和勇气,在人群中很不显眼。” 伊然“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但是心里却产生了一丝暗喜。 她继续求知似的问道:“可是从那天看来,那么一帮人里,属她的气质最好,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好像让她改变了很多呢。” 事情的确是经历了很多,但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的,往往是艰难和伤痛充斥的所在。 程绍仲也实话实说:“她毕业之后默默无名做了几年律助,对比同龄人落后了很多。但后来因为一些缘由,她接受了挑战,也抓住了机会,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机会吗?因为我现在也有些迷茫,不知道未来专注于什么方向,就连努力有时候也觉得力不从心,觉得错失了很多正确的选择。”伊然状似有些苦恼。 程绍仲看向她,说:“你不必如此烦恼,凭你的资质,在同样的条件下,会比别人优秀的多。” 这句话让伊然彻底心花怒放了。 有什么能比得上倾心的人对自己的夸赞更让人喜悦的呢? 尤其还是程绍仲这样的男人,有了他的肯定,那说明她的确是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吧。 这是不是间接证明了,她比沈瑟优秀的多,更值得别人去爱呢? 伊然低下了头,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唇,其实她不是扭捏,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不让自己的心思过多地显露出来。 程绍仲瞥过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落地窗外。 夜晚的美景,相对的美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气氛了。 除却有些疲惫之外,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伊然其实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但她也清楚,若是一次问的太多,恐怕会招惹得程绍仲心烦,于是她决心把余下的问题都扣下,等到以后有机会了,她再去探寻。 两人吃完饭走出来,已经是晚上的九点钟了。 宿舍楼是十点钟到门禁时间,但伊然并不着急,还提议要不要去她的学校散散步。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问她:“时间不早了,再耽误下去,恐怕会影响你的休息。” “没关系的!本来我们睡得就晚,就算是回去了,舍友们也会吵着闹着,睡不了太早的!”伊然斩钉截铁地说。 程绍仲见她如此,似乎觉得很有趣:“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知程绍仲要和伊然去大学里散步的时候,宋成岭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所以就连回答问题时也是磕磕绊绊的:“哦……哦……好的……那我在学校外面等着……” 直到走远了,伊然才忍不住掩着唇笑:“您的助理很有意思啊。” 程绍仲没觉得宋成岭是个多搞笑的人,可见伊然笑的这么欢,他也不置可否。 来到了校园,大路和操场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是晚自习后稀稀落落回宿舍的学生。 伊然问程绍仲:“您之前来过我们学校吗?” 程绍仲摇头。 “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吧,我们学校虽然不大,但是有些建筑还是很有特色的,是有名的游客打卡景点哦。”伊然开始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路过一栋建筑,她就能说起很多。 程绍仲听着,看似很认真,心思却有些飘忽了。 大学校园总是会勾起人的许多回忆,也总是能让人产生一些看似没什么关系的联想。 伊然说了一会儿,便停下来,看向程绍仲发问:“您在听我说话吗?” “你刚才说这栋建筑是民国时期的学堂遗址,经过十几次的翻修,还能作为历史学院的教学楼使用,是种很难得的文化延续。” 伊然见他复述的准确,知道他一直在很认真地听她说话,高兴极了:“是啊,我很喜欢历史方面的东西,还找时间去听过几节课,如果不学法律,恐怕我就会去做一名历史老师了。” 程绍仲点点头:“那样也不错。” “程总您呢?您在大学的时候,就很坚定地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吗?” 程绍仲低头看向她:“你说呢?” “我觉得,您是那种一旦确定目标,就会把事情做到极致的人。所以您做律师是行业顶尖,到了现在,也仍然是业内的翘楚。” 程绍仲笑了笑,笑中看不出有什么深意:“你对我倒是了解。” 伊然的脸有些红,难道他是在变相地说她对他的关注有些多吗? 她会这样,当然是因为喜欢他,可是三番两次地表白,会显得女生很不矜持吧。 “程总这样成功又有魅力的男人,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多了解一些。”她咬了一下嘴唇,“您是我的榜样,也是我以后努力的方向。” 第636章 真的很特别 以前好像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程绍仲有些记不清了,但能确定,当时的他对此并不在意,心中也生不出任何波澜。 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不管对方是谁。 可是此刻,当伊然说起这些时,他即便是平静无波,也仍旧给出了相当的反应:“那我等着你实现目标的那一天。” 得到了他的肯定,伊然又惊又喜:“当然,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好好谢您的。” “谢我做什么,你取得的成就,只需要感谢自己的努力。” 伊然笑而不答,但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 等到她也站到了和他相配的位置时,她一定会更好地展现自己的魅力,让他知道,她是可以跟他匹配的女人。 让一个女人变得强大可以有很多理由,爱上一个人,是其中最不需要道理的一个。 …… 程绍仲将伊然送到了宿舍楼下。 这个时候宿管阿姨已经准备锁门了,看见伊然和程绍仲并排走在一起,还有些不耐烦地喊道:“唉,那个学生,还进不进来了?!” 伊然应了一声,然后有些依依不舍地对程绍仲说:“您快点回去吧,我要进去了。” “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有几个趴在窗台上聊天的学生注意到了楼下的情景。 门口的路灯很亮,能将人的面容也映照的很清晰。 很快,有人低说了声“卧槽”后,赶紧招来了其他的舍友,大家齐齐地趴在窗台上,一起观望楼下的一幕。 伊然在整个法学院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几乎没人不认识她,相信经过今天之后,剩下的也都该认识了。 上楼时,伊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她在同学面前向来是气质清冷那一挂的,并不算多活泼热情,此刻虽然她心中喜悦,但也不想让人看出太多。 可等她迎面碰上几个同学的时候,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还有的八卦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她有些好奇,但也不想去问,就这么回到了宿舍。 舍友们跟她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倒也不差,看到她进门,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似乎在暗暗传送什么消息的“电波”,达成共识后,大家一拥而上,将她“包围”起来。 “伊大美女,刚才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程绍仲吧?!” 伊然被她们问的一愣,但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床前,放下了手里的包。 大家没得到答案,当然也不肯罢休,又凑过来问:“告诉我们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那可是程绍仲诶!真人长得也太帅了吧,比照片帅多了!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 看舍友们都这么激动,伊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好像并没觉得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就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没什么可说的。” 有人忍不住啧啧叹道:“这就是人跟人的参差不齐吧。我们整天死去活来地背书,成绩还总是拔不上去,人家伊然没怎么用功就能考年级第一。我们还是看着大佬跪地膜拜的穷学生,人家伊然分分钟就能认识大佬,还让大佬送她回来。天呐,人比人简直要气死人啊!” 其余人也跟着发出哀嚎的感叹,感叹人生真的太不公平了。 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伊然看着她们长吁短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些得意。 她已经习惯了鹤立鸡群,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羡慕的焦点。 今天不过是又出了一次风头,但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周围的人见识到她更出彩的一面。 她要站到更高的位置,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羡慕她,却永远无法追上她的脚步。 …… 宋成岭等到自己的大老板出来时,已经从之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了。 情况很简单,也很明了,大老板跟沈瑟分手了,而且断的非常彻底干净,然后重新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约会,大老板还充分展现出了温柔绅士的一面,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认真了。 男人嘛,尤其是成功男人,身边有一两个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爱情天长地久这种鬼话,也就在电视剧里瞧一瞧了,现实里边,没感觉就是一瞬间的,分手更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行为,淡定就好,习惯就好。 宋成岭淡定了,也即将习惯了,他神态如常地准备开车送程绍仲回家,却见大老板靠在车座上,以手作拳敲了一下自己的眉间。 本来这段时间已经够忙了,结果又陪小女友……咳咳,那位伊小姐约会了这么久,肯定是更累了。 宋成岭给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只是默默地将速度提了一下,早点送老板回去休息,也算是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吧。 程绍仲觉察出了速度的变化,眼睛都没抬,就说:“开这么快,是急着回家了?” 宋成岭的手差点一抖,忙说:“不是……我是看程总太累……” “嗯,是有点累。”程绍仲调整了一下姿势,更放松地靠在了车座上,“不过再着急也要注意速度,太快了不是什么好事。” 宋成岭又默默踩了一下刹车,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安全驾驶”。 车内一时安静,宋成岭也尽量不再表现出任何异常,省的大老板又觉得他的行为失当。 过了会儿,倒是程绍仲问了句:“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除了上午有个会议之外,其他时间暂时还没有行程。” “知道了。” 又恢复了安静。 宋成岭觉得这好像不是甜蜜约会之后的反应。 可是大老板向来跟常人不同,也许这也是他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那位伊小姐,说起来,是真的很特别,而且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会慢慢变得更加特别吧。 第637章 离婚手续 方进在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夜。 第二天大家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他的办公室的门开着,灯还亮着,不由得大呼,老大该不会是一晚没回家吧。 方进的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捏着自己的额角,看上去很是疲惫。 孔向前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溜了进来,很是殷勤道:“老大,有没有什么我能为您分忧的,算是我将功补过,将功补过!” 他说的“过”,还是源于从沈瑟那里探听消息失败,被方进给“揍”了一顿。 方进看着他就觉得烦,挥了挥手,意思是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孔向前有点失望地摸了摸鼻子,刚要转身,就听到方进又说:“等等。” 孔向前眼睛顿时亮了,凑过身来。 “你……”方进在斟酌着措辞,“你这几天多留意着点沈瑟,要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第一时间告诉我。” 合着这次不是做情报员,是改行做保镖啦。 孔向前哼了声:“老大,要不要这么大材小用啊。” 方进一本书砸过去:“要是有什么遗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孔向前连忙把书抱进怀里,堆笑着:“您放心,我绝对不辱使命,绝对向您报送第一手资料。消消气嘛,总是生气老的快。” 方进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了。 孔向前出来之后,先是向沈瑟所在的位置看了眼。 沈瑟正在帮忙修改一份文书,本来是很简单的工作,不过她很是认真,跟一位同事确认得很仔细。 孔向前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沈瑟很正常嘛,工作很积极,待人也很热情,能有什么异常,老大真是过度敏感,大题小做啦。 …… 吴婷已经伤愈出院,办理手续的时候,别人都是家属忙里忙外,只有她一个病人穿插在人群里,伤着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走出医院之后,她才给顾绍季打了个电话。 “我出院了。”吴婷说,“你不是想离婚吗?现在就可以去。” 另一头的顾绍季听到这番话,一时有些意外:“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吴婷的嘴边有些许嘲讽:“算是给你个惊喜吧,你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倒是算不上,只不过这已经是确定了的事情,所以也并非毫无准备。 “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去接你。”顾绍季已经准备要出门。 吴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他自始至终都没问问她好了没有,也没问问她现在痛不痛了,唯一在意的就是离婚这件事。 一个男人究竟可以冷心绝情到什么地步,她今天算是终于见识到了。 吴婷抬起头,眼中已经是深重的冰冷:“不用麻烦你,我可以自己去。”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在民政局前见了面。 顾绍季下了车,远远地看到吴婷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连衣裙,风直往衣服里灌,衬得她的身形愈发瘦削。 比起前几个月,她现在真的是瘦的可怕。 顾绍季走了过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吴婷的肩头:“天气很凉,怎么穿这么少的衣服。” 吴婷咬了咬牙根,很想冲他吼一句,别假惺惺的了,你什么时候还真正关心过我! 无非就是她同意离婚,所以才惺惺作态一句,以显示自己没那么绝情。 顾绍季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当然,就算知道,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两人走了进去。 比起欢欢喜喜的结婚登记处,离婚登记这边的气氛显然有些压抑。 男男女女之间坐的并不亲近,就算是挨着,互相也没有交谈的想法,眼神也都是落在不同的方向。 顾绍季取了个号,然后跟吴婷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两人一开始也同别人一样,无话可说。 过了会儿,顾绍季才开口:“房子我已经找人收拾好了,东西我都搬了出来,或者你想住别的地方,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吴婷没有看他,答:“我再落魄,也不至于没有去的地方,不用你操心了。” “吴婷,我知道我亏欠了你很多,但是我可以保证,以后你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尽量帮你。” 吴婷闭了闭眼睛,心中尽是苦涩,还有怨愤。 这个男人不是不知道女人喜欢听什么,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却还是往她的心口上扎。 之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婷抬起手,打了顾绍季一个巴掌。 周围的人闻声纷纷投来目光,虽然来到这的夫妻都是感情已经破裂的,可是该打的架早就已经在家里打完了,来到民政局上演“全武行”的,还是少见。 顾绍季也有些懵然,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没有预料。 吴婷死死咬着牙关,脸庞煞白,额头还渗出了细汗。 她的力道不大,就算是打在脸上,也不会多疼。 可是她用的是那只受伤的手腕,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疼得刺骨。 “闭嘴,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她沉声警告着。 顾绍季没有动怒,这一巴掌是他该挨的,他没有怨言。 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说过什么。 终于到了他们的顺序,顾绍季率先起身,吴婷也缓缓站起,跟在他的身后。 工作人员确认了两个人属于感情破裂,且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书,没有了调解的可能后,便告知,一个月之后来办理正式的离婚手续,如果到时候没有到场,离婚申请自动作废。 顾绍季对这样的程序是有些不满意的,他不想拖得太久,便问,能否现在办理,一个月等待的时间太长。 吴婷低着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工作人员很严肃地告诉他,这是法律规定,不是个人就能更改的,有任何异议,他可以通过官方途径反映。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月后办理离婚手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用再多说扯皮了。 第638章 追忆前女友 离开民政局时,顾绍季和吴婷跟别的离婚夫妻没什么两样,心情都不是很好,且相隔的距离很远。 顾绍季还是顾念着吴婷的身体,忍下心中的躁意,问她:“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 吴婷则是挂着讥笑:“你是怕我跑了,一个月之后没人陪你来办离婚登记,是吗?” 顾绍季这下子脸色也沉了下来:“吴婷,你不用跟我说这种话。我想要达成目的的方法有很多,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好你。” “是啊,你不会讨好我,你只会伤害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顾绍季也没什么耐心了,他转身就走,半句话也没有多说。 吴婷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嘴边漫起了苦笑,还有自嘲。 永远都是这样,他从来不会想想她是否伤心难过,永远只会留给她一个决然无情的背影。 这么一个男人,她干嘛还要这么执着呢?值得吗? …… 顾绍季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原本他的心情不佳,这个时候并不想听见别人的声音。 可是这个号码是有些特别的,于是他舒缓了一下心情,接通。 “顾总,这么冒昧来打扰,希望您不要介意。”对方倒是很客气。 顾绍季的语气也是平常的:“您客气了。” “不知道顾总今晚有没有什么安排,如果有时间,还想请顾总赏光,一起吃顿便饭。”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这个点儿来约人吃晚饭,似乎有些仓促。 对方也知道这样略微有些失礼,解释说:“因为之前航班延迟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到安城,所以没有提前打招呼,实在是欠妥。” 顾绍季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他犹豫的原因另有其他。 “要说的话上次已经说过了,我想没有可再谈的了。” 对方闻言笑了笑:“上次有些话不方便多说,这次我们陆总是很有诚意派我过来,为顾总排忧解难的。” 说话的人是秦颂,这一回,他来安城唯一的目标,就是顾绍季。 …… 来到约好的餐厅,顾绍季心中尚有几分迟疑。 秦颂已经到了,他从机场直奔这边,根本顾不上整顿,看上去还有些风尘仆仆。 “顾总,您好,我是秦颂,之前跟你联系过两次。”秦颂热情地伸出手相握。 顾绍季当然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是陆敬修的心腹,他说的话,就相当于是陆敬修的态度,陆氏的态度。 落座之后,秦颂的情绪还是很饱满,寒暄了几句。 顾绍季看着他,却是失神了片刻。 “我之前接触过一位陆氏的员工,也姓秦,长得跟秦助理好像有几分相似。” 秦颂被问的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坦然道:“顾总说的那位员工,应该叫秦勉吧。他是我的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哈哈。” 顾绍季的记性向来不错,对人说不上过目不忘,不过接触过的总会留下几分印象。 听到秦颂这么说,他扯了一下唇角:“那真是太巧了,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秦助理兄弟两人,也都是人中龙凤,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秦颂又哈哈笑了两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顾绍季干嘛一直提秦勉。 当初秦勉只不过是出面劝他接下了尧塘项目,之后就回到了陆氏总部,再没有露过面了,难为顾绍季还记得这么清楚。 秦颂含糊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不管秦勉如何,他都不是今晚的主角,不该浪费太多的时间。 “知道顾总繁忙,我也不想打扰太久,那我就长话短说了。”秦颂正了正色,准备进入正题。 可是顾绍季这时却不着急了,他拿起了菜单,看了两眼,才不紧不慢地说:“秦助理远道而来,我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吃完饭,再谈也不迟。” 秦颂被堵了一下,暗道现在是吃饭的气氛吗?啊不对,他和顾绍季之间,是这种和和睦睦一起吃饭的关系吗? 真是有够突兀的。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推拒也不合适。 于是秦颂点了几个菜,还客套着说:“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顾总有机会去南城,我一定带您尝尝本地的特色菜,顺便好好逛逛南城的景点。” “南城我倒是很熟悉,有的时候还会想念在那里的日子。” “哦?难道顾总以前出差时去过?” “不是,我之前的一个女朋友,曾经在南城工作。” “原来如此,看来顾总也是个性情中人,哈哈。”此时秦颂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顾绍季仍旧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当时如果能够继续跟她在一起,现在恐怕我也会定居在南城了,想想也是可惜。” 秦颂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明显余情未了的语气,他怎么劝都不合适吧,于是只尬笑了两声。 顾绍季看向他,直接问道:“秦助理就不好奇,这位让我念念不忘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额……是我怕太唐突了,哈哈,顾总的深情真是让人感动。”秦颂有些莫名其妙的,这顾绍季突然之间是吃错药了?干嘛问这种没意义又让人尴尬的问题啊,有毛病吧。 顾绍季似是看不出他的不自在,转而轻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温暖的事:“她是个律师,遇到她之后,我才对这种职业改变了一些偏见。只可惜,我错过了她,因为眼前的一些名利,断送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哦哦……”秦颂心里边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位老兄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啊,谁要继续听他追忆前女友啊! “如果她现在生活的幸福,那我也可以说服自己放手,可是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我就在想,有朝一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重新追求她,弥补以前的遗憾。” 说到这,顾绍季略微停顿了一下,可是他眼中的坚定决绝却没有丝毫动摇。 “她叫沈瑟。我想秦助理应该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吧。” 第639章 不走寻常路 谁……谁?! 沈瑟?! 秦颂霎时睁大了眼睛,惊呆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不对劲,怪不得这么不合常理。 如果顾绍季的前女友是沈瑟的话,那奇奇怪怪的一切就有了解释的理由了。 秦颂觉得嗓子有些干痒,于是咽了咽,试探着说道:“没想到顾总跟沈律师还有这样的……交情。” 他本来想说还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得摆正自己的立场,有些话还是要三思后行。 顾绍季面色还有些遗憾,不过更多的是坦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是今天提起来,又觉得好像没过去多久。” 看看,看看,这就是陷入爱河中的男人,过去这么久了,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着,应该称得上长情了。 秦颂完全不了解这当中的曲折,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做出判断。 许是有了这样一层“滤镜”,他对顾绍季的态度也更加柔和了些,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两分感叹:“有句话叫‘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拥有过就是幸福了,人生哪能十全十美呢,总会有些遗憾的。” “秦助理说的是。”顾绍季状似认同地点点头,但很快又话锋一转,“可是我是个不想留遗憾的人,错过的,就要再找回来。” 找回来? 莫不是…… 秦颂的眼神又变了,亲耳听到类似“抢亲夺爱”的宣言,恐怕是人都会心潮波动吧。 “啊这个……”他有些语塞了。 顾绍季没什么意味地笑笑,却是略过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用餐的时候,两个人都秉持着餐桌礼仪,没有说什么话,当然,各自的心思也没有闲着,都在思量自己的事情。 吃的差不多了,还是秦颂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们陆总对顾总印象十分深刻,也很欣赏顾总的能力,如果有机会,两家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应该是件双赢的好事。” 顾绍季的表情微微凝住,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太感兴趣:“上次我已经表明了态度,如今的顾氏已经不是靠着我一个人就能扭转局势的了,我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秦颂没有因为他的话失望,反而笑意愈发深切了些:“上次是有旁人在,陆总有些话不方便说,今天让我过来,也是为了跟顾总交一个底。” 顾绍季抬了一下眼睛。 “陆总很看好顾氏的发展潜力,虽然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可是只要挺过去,盘活重振也是迟早的事。” “你的意思是?” “如果顾总有意愿,陆氏很乐于提供必要的帮助。” “我不会把顾氏卖出去的。” “您放心,陆总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通过注资的方式,陆氏获得一部分股权,能够参与公司的经营,我想您也会愿意接受的,对吗?” 顾绍季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要收购整个顾氏,而是要入股,可这样做,对陆氏恐怕是个亏本的买卖。 “您放心,陆总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秦颂说的很坦诚。 顾绍季却还是没有舒展开眉头。 秦颂收起了笑意,正了色:“自从易和进驻安城之后,整个商业版图就被打乱了,曾经的霸主易位,后来者居上,相信很多人心里都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顾绍季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站稳根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看似风光无限的易和,难道就真的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稳固吗?” 顾绍季终于意识到,秦颂此来,是真的抱着一种出乎意料的目的。 “秦助理有话就直说吧。” 秦颂便继续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转眼成灰也是片刻的事。顾总不需要对自己的处境太过悲观,只要有决心和恒心,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顾绍季向后靠了一下,状似在思索。 秦颂将所有的话传达出来,也在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短暂的沉默之后,顾绍季嗤笑:“据我所知,陆总跟程绍仲的关系非常密切,所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陆氏会选择找我合作,而不是跟易和保持友好呢?” 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秦颂早有准备:“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驱使。我们并非针对个人,而是经过综合的考量之后,选定了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难道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程绍仲,毁了你们的计划?” “哈哈,关于您二位的关系,我们也做过详细的了解,知道万非不得已,您不会这么做的。” 他倒算是坦诚,事实上,顾绍季跟程绍仲之间的纠葛,已经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很多人也看准如此,所以总拿彼此来制约对方。 顾绍季只是没想到,如今主客颠倒,程绍仲成为了制约他的筹码。 “不要觉得很了解我,我会做出什么事,有时候连我自己也预料不到。” 秦颂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又释然了:“看来顾总还是不相信我。我这次过来,其实也是抛砖引玉。我们陆总很看重跟顾氏的合作,若不是这次突然有事,肯定也是要亲自来一趟的。顾总不妨回去好好考虑,下一回,见到了陆总,相信您会有不一样的想法的。” 顾绍季不置可否,但心里边已经有了计较。 看来陆氏是真的有这个意思,否则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找到他绕这样的弯子。 但陆氏这样做的目的,他还是拿不准。 放弃势头正好的易和,转而来跟危机重重的顾氏建立合作,实在是有些不走寻常路。 秦颂也没想到一次就敲定,相反,事情有来有回,成功的可能性才更高。 他喝了口水,想到陆敬修对他说过的话,嘴边漫起了一丝笑意。 这对亲兄弟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竞争者,但一定程度上,又是彼此最坚定的支持者。 要从他们之中寻得空隙,还是要多花费一些心思,不能太操之过急了。 第640章 只有一个人了 几天之后,杨怀瑾因病逝世的消息传出来,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毕竟先前杨怀瑾亮相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十分硬朗,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病痛,短短几个月的功夫突然重病恶化,直到抢救无效去世,实在是太快了。 这对家属的打击更不必说,举行追悼会的时候,杨家的人个个形容惨淡,杨夫人更是悲痛不已,只能在子女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立着。 来吊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之间悲伤的情绪笼罩下来,让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悲哀和遗憾。 程绍仲抵达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这样的日子遇上烟雨蒙蒙,倒是有些许应景。 工作人员来给他撑着伞,他一抬手,表示不必,冒着细雨,来到了遗体告别的灵堂前。 三鞠躬之后,程绍仲来到杨夫人面前,躬身:“请您节哀。” 杨夫人掩面,悲伤的不能自抑,还是她的长子代为答谢。 程绍仲没有立即离开,因为在这里遇到了一些熟人。 林路进和林卓飞父子也身着黑色的西装来到这,前者的眼眶都是红的,看上去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跟家属问候时,更是流下了热泪。 等到他们转身离开,林路进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眼泪也随之消散了。 “林董,请留步。”走到外面的大厅,林路进听到这么一声。 他顿住脚步,林卓飞也抬眼望过去,不知道谁在这个时候能叫住他们。 程绍仲站在一根柱子旁边,他一身肃黑,穿在别人身上略显沉闷的颜色,却衬得他多了几分冷矜。 他的表情也是肃清的,往日里他虽然也淡漠,可没有像现在这般凉意深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下来,让他的周身都多了些沉重的气息。 林路进看到他之后便迎上前来,说道:“程总,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语带遗憾,“杨老走的这么突然,真是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程绍仲淡淡道:“天意使然,林董也不要过分伤怀了。” 林路进又拿手里的帕子抹了一下眼角。 林卓飞在一旁见了只觉得虚伪,不管是程绍仲,还是自己的老爸,都是演戏的一把好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交情有多好呢。 他有些不耐烦地拨了一把头发,心里想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穿这身衣服难受死了。 程绍仲看到他的样子,便问:“林少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啊。” “那不妨我来做东,请二位小叙一会儿,还请赏光。” 林卓飞看了眼自己的老爸,后者没表现出明显的喜恶,可是以他对后者的了解,这个时候自家老爹应该也是在心里冷笑。 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林路进给林卓飞使了个眼色,后者心知肚明,找了个借口说:“我父亲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加上因为杨会长去世过分伤心,不得不早点回去静养,还请程总不要介意。” “怎么会,还请林董多多保重身体。” 林路进客气应下来:“多谢关心,那我们现在就失陪了。” 父子两人很快离开了这里,背影消失在了雨里,很快没了踪迹。 程绍仲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到有路过的人向他打招呼时,他才回过神。 一直到杨怀瑾的追悼会结束,前来吊唁的亲友都离去了,家属们才相携走出来。 这时等候已久的程绍仲走上前来,众人看到他,都有些意外。 杨夫人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但还是难掩疲惫之色,她问程绍仲:“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程绍仲道:“杨会长是我十分敬重的长辈,我想送他最后一程,还望夫人能够同意。” 杨夫人犹豫了会儿,很快,她点了点头:“好,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杨怀瑾的遗体被送到了火化室,这就是人生最后的终点了。 再不舍,到了这里,也该停下脚步了。 看着熊熊的火焰燃起,杨夫人哭倒在了儿子的怀里,几近晕厥。 程绍仲的眼里也映照着火光,一簇一簇的,分外热烈。 …… 家属们拿到骨灰坛,准备离去时,杨夫人让他们稍等片刻,然后拉过程绍仲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一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老杨一直都有心脏病,可是前几年做了手术,一直恢复的很好,这次连医生都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作,甚至……” 程绍仲说:“杨会长病重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杨夫人回想了一下,答:“大部分都很平常,他的生活很规律,基本上做什么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就是那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出去了一趟,没说去哪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脸色很不好看。过了两天,他的病就复发了。” 程绍仲默然片刻,然后说:“夫人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保重身体。” 杨夫人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老杨临走之前,除了家里人,最放下不下的就是你了。他说,没能看到你走的更远,是他最大的遗憾。” 程绍仲能想象出来,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杨怀瑾是什么样的状态。 就如他上次去医院面谈时一样。 杨怀瑾已经病痛不堪,可是面对他时,却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和从容,似乎不想把生老死别的阴郁传达给他。 “绍仲,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全自己……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人了。” 是啊,只有他一个人了。 尽管他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可是真正面临这样的境地时,还是会生出类似伤感的心情。 他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哑着声音回答道:“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辜负会长的嘱托。” 很多事情,在世事变幻间,终究还是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变故。 但唯有一样是不变的。 信念。 心中暗藏的信念。 第641章 针对 林德钟在经历了多日的纠结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也处于几近崩溃的边缘了。 终于,在这一天,他找到了自己在检察院的好友,说要约后者出来吃顿饭,聊一件重要的事情。 好友问他有什么事,私事还是公事。 林德钟犹豫了很久,最终答道:“有一个很多年前的案子,我有重要的线索。” 约好了地点,林德钟搓了搓脸,然后向经理请假,说是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经理的年纪比他还小上许多,平日里有些傲,对待下属也很是严格。 他问林德钟:“你的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下班之后解决不可以吗?一定要占用上班时间?” 林德钟心里有些躁,可是忍了下来,说:“我的年假还没有休,就算是休一天年假,行吗?” “休年假有正式的审批程序,不是我说批就能批的。”经理还是没有松口。 林德钟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时被如此为难,脾气到底是上来了:“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我身为法务部的经理,职责就是把所有的工作按部就班地推进,要是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进度,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外面有人听到了他们的争论,有些面面相觑。 林德钟自打来到法务部之后,虽然是从基础的岗位做起,可是因为业务能力好,加上性格也很踏实热情,在同事之间很有人缘,大家也很尊重他。 经理算是“空降”来的领导,先前并不是做这一行的,所谓隔行如隔山,有的时候安排工作就会出现一些偏颇,底下的人拿不准,就会去请教林德钟,后者也从来不会推脱,总能帮着一起解决问题。 也由此,在无形之中,经理和林德钟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林德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没有什么上进心了,每天做完该做的工作就已经万事大吉了。 可是经理不同,他年纪轻轻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正是求表现再进一步的关键时候,怎么可能区居下风,处处被人压一头呢? 职场上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平日里一切正常,也有人敏锐地感觉出来,经理对林德钟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针对。 就像今天,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放在别人身上根本不值得扯皮,而对林德钟来说,就是个过不去的坎了。 林德钟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想当年他在法庭上激昂雄辩的时候,经常能用气势把别人震慑住,所以他身上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不做律师之后,他有意收敛起了这种锋芒,每天乐呵呵的,旁人只觉得他是个乐天派的老好人。 可是老虎是永远不会变成猫的,就算是短暂的蛰伏,也不会彻底抹平棱角。 经理看着林德钟隐隐勃发的气势,有些被震住了,语气也变得有些迟疑起来:“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觉得我在故意为难你?”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告诉你,不要太过分,仗势欺人这种行为,我见的多了,也不会害怕。”林德钟说完就要走。 经理在后面高声说道:“我还没有批假!你这么走了就是旷工,严重的会被开除的我警告你!” 林德钟顿住脚步,转头冷冷地说道:“就算你开除我,那个地方,我也必须要去。” 林德钟离开后,整个办公区内静悄悄的,大家都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经理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余怒未消。 这个时候若是撞在了枪口上,肯定会成为可怜的出气筒,那就可怜了。 “刚才销售部提交上来的合同吗?都审核完了吗?”经理大声问道。 一个人站起来,小心地解释说:“初审已经通过了,就等着林律师再确认……” “什么都要等着他做!难道法务部离开他就不能运转了吗?!”经理更恼火了,这让说话的人也是大气不敢出。 “行了,把合同拿给我,上级本来就催得紧,容不得你们这么摸鱼!” 经理带着合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门的时候还带着气。 这下子外面的人才舒了口气,有人嘟囔了句:“他看得懂合同吗……” 旁边的人戳了戳他的胳膊,意思是言多必失,别多嘴了。 空气静寂了一会儿,又有人弱弱地问道:“林叔不会真的离职吧,我还有好多问题不懂要请教他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因为决定权永远是在有权力的人手里的,林德钟的去留,也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 林德钟开着车来到了一家咖啡馆。 他看了眼时间,来的有些早,好友说了,手头还有些事情,恐怕会晚到一会儿。 正好,有这个空当,还能让他再准备一下。 林德钟扯了一下领带,松了松领口,然后要了杯美式咖啡,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让他的精神也随着清醒了不少。 此时此刻,他还是没能完全下定决心,这么匆忙地找好友出来,连晚上都等不了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怕自己再变卦。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不知道在哪一刻就会崩塌,要是不抓紧机会,恐怕又要无限期拖延下去了。 上次程绍仲见面的时候,他告诉过林德钟,这件事要快,不能拖得太久。 林德钟也清楚,这就是几句话的事,后续根本不需要他费什么心,只要说出来,他既可以完成接受的嘱托,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根本就没什么可纠结的。 人就是如此复杂的事物,有的时候事态万分紧急,一步走错就会千差万别的情况下,反而会头脑清醒,步步为营。 偏偏是这般没什么余地,结局也已经确定的时候,反而会生出这样那样的艰难。 林德钟感觉自己就身处在这样的泥潭荆棘中。 他将自己圈起来的困局。 第642章 很快迎来新生活 好友在出发前,给林德钟发了条信息,说大概两三分钟就到了,让他再耐心等等。 林德钟回复了一句,然后就站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他正巧跟开门进来的好友迎面碰上。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来到座位前,坐了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了,说是很快忙完,可是临走的时候又来了些活,实在是脱不开身。”好友有些抱歉地解释道。 林德钟则是更不好意思:“是我找你出来太突然了,耽误了你的公事,我也过意不去。” “哈哈,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别说这些了。直接说正事吧,你说要提供一个案件的线索,那是什么情况?” 林德钟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不由得咽了咽,想找出一种合适的表达方式:“十四年前有这样一个案子,当时很轰动,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好友已经打开了笔记本,准备记录。 这个时候,林德钟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 刚才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没随身带着,这么短的功夫,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信息。 可是屏幕亮起,在中心的位置赫然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 来电的号码是…… 林德钟登时睁大了眼睛。 好友看到他的奇怪反应,便问道:“怎么了?” “额……没、没事,你先稍等一下,我去回个电话。” 林德钟说完便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步伐竟比平日里要快上许多。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人,能让他这么在意。 好友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德钟直接来到了咖啡店的外面,找到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回拨过去方才的号码。 一声,两声,有人接了。 “喂,你刚才找我了?我没接着电话。”林德钟先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程绍仲的声音淡然地响起:“我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片刻之后,林德钟又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说真的?!” “我不会跟你开玩笑。” 是,是,没错,他不会开玩笑,所说的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林德钟用手摁住头,好像是想将飚起来的血压压下去似的,一边还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人啊,真是有够可恶的,真的是会戏弄人!” 回到店里,林德钟看了眼还在严阵以待的好友,没着急走过去,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 好友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了?突然严肃起来了。” 林德钟说:“大同啊,今天就这么算了吧,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喝酒,咱们不醉不归哈。”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了谈一个案子的吗?” “我可能是最近太孤单了,特别想你们这些老朋友,所以就找借口跟你出来见见面。你说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吧。”林德钟说的一板一眼的。 好友真是被他的“变脸”绝技惊到了,不过就是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怎么就换成另一副说辞和做派了,这有道理吗? “哎哎,你别糊弄我啊,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哟,时间不早了,你下午还得办案不是,赶紧回单位吧,我也到了上班时间了。回头再联系,走吧走吧。” 就这样,他简单粗暴地结束了这场会面,只让人觉得有些虚无。 回去的路上,林德钟想起了方才的种种,只觉得这应该就是宿命一样的人生。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他看了眼手机,如果程绍仲不是在那个关键的时候打过电话,那么现在就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局面了,很多人也会迎来一个截然不同的命运。 一联想到那个场景,林德钟都觉得后背隐隐有股凉意。 但好在一切都来得及,他的嘴角勾了一下,程绍仲那个人,终究是个有福气的。 …… 沈瑟趁着午休的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前段时间她跟沈妈妈联系的很少,要么就是报个平安就匆匆挂断,倒不是没有空,而是她不想把负面的情绪传导给母亲,让后者也跟着担心。 如今一切都慢慢上了正轨,再听到母亲的声音时,她的情绪也平静多了,不会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了。 沈妈妈问的最多的当然还是她的身体,已经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沈瑟回答一切都好。 然后沈妈妈就问,什么时候能回趟家,小住几天也好。 沈瑟便把现在的情况跟沈妈妈说了。 “大体就是这样了,我现在是要准点上下班的,节假日有时候也得加班,所以能不能回去还真说不准。” 沈妈妈一听她回到了以前的律所上班,也是挺高兴的:“你们那个上司人还真不错,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这么帮衬着你。” “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幸亏有他,我现在才能慢慢度过这个难关。” “那你可得记着人家的情,有机会是要还回去的。” “我知道啦。” 之后沈妈妈照例提了句程绍仲,其实也没问别的,就是确认一下近况好不好。 沈瑟知道这样的情况早晚都要面对,既然沈妈妈问起了,她也不想再瞒着了。 一番话让沈妈妈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底。 “这……怎么会这样呢?”她有些不太相信,“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瑟瑟,你是不是又……” “妈,这次是我们两个都考虑好了的。再在一起,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分开了,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你要相信我啊,好不好?” “好……当然好。”沈妈妈是始终会站在女儿这一边的,不管对错,也不管是否可惜和遗憾。 沈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用解释的太多,只需要让母亲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轻易改变。 挂断电话之后,沈瑟出了一会儿神。 原来跟一个人分开,是要有这样漫长而冗杂的过程的。 就像是把缠绕在一起的两根线一股股地拆解开。 获得新生的前提,就必然要经历这样的疼痛和残酷吧。 沈瑟心想,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还有他,应该会很快迎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第643章 还有别的目的 沈妈妈挂断电话之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在沈瑟面前她可以表现得淡然从容,可以支持女儿的一切决定,可是在此之余,她却免不得像天下的母亲那样,为女儿的未来感到担忧。 纠结良久,她最终是叹了口气,翻找出一个号码。 程绍仲接到沈妈妈的电话时,正在参加一个高层会议。 他看着来电的号码,微微有些出神。 底下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大老板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也暂时停下了话头。 “你们继续。”程绍仲将手机放到一边,神色平静无波。 会议在两个小时之后才结束,不过有两个人还需要汇报一些工作,所以随着一同去了程绍仲的办公室。 真正有了空闲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程绍仲回拨给了沈妈妈。 沈妈妈在下午没打通电话时就已经心生退意了,也怪自己脑子一热就去找了程绍仲。 沈瑟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两人是彻底分开了,没有余地可讲,话说到这个地步,再纠缠牵扯就没意思了。 可是她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究竟是因为什么缘由。 如果是沈瑟任性如此,她还想跟程绍仲道个歉,顺便也谢谢他这么久以来对女儿的照顾,而如果是他决定的,那她也该说一句祝好。 程绍仲没接电话,反倒是让她清醒过来了。 分手之后互不打扰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事实如何真的重要吗? 跟最后的体面一比,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的。 程绍仲来电话时,沈妈妈正在做饭。 她小跑着从厨房出来,接了电话。 “您好,下午有事没有接到您的电话,抱歉。” 沈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是我打扰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妈妈深吸了口气,在开口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没什么,是我老糊涂了,很多事情都考虑的不周到,你不要介意。” 程绍仲大概能猜到下午的时候沈妈妈想找他说什么,也能猜到为什么她现在又不想说了。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不会。” 沈妈妈就这么挂了电话,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而这样反而让她觉得身心轻松起来。 一直以来她的愿望很简单,也很纯粹,只要女儿生活的幸福开心就好。 至于其他的,在意的时候会觉得是个包袱,真正放开了,反倒是变得无足轻重了。 …… 宋成岭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程绍仲正站在窗前抽烟,一时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程绍仲没有回头,可是已经听到了动静,于是说道:“进来吧。” 宋成岭应了声便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份资料。 “程总,有件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程绍仲将烟碾灭,接过了资料。 “秦颂在前天下午来过安城,没有久留,见过一个人之后,就匆匆返回南城了。” “见了谁?” “顾绍季。” 程绍仲略一抬头。 宋成岭也有些紧张,继续汇报说:“他们在一家餐厅见了面,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程绍仲缓步走到了桌前,“一个小时可以聊什么呢?” 宋成岭当然不知道答案,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试探着猜测:“秦颂会主动找上顾绍季,应该是陆氏那边有什么动向了。” “上次不欢而散,以陆敬修的性格不会轻易放弃,再找机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程绍仲坐了下来,语气也放得低缓了些,“动作这么高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宋成岭神情一紧:“您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故不故意先不论,他们怕是还有别的目的。” 宋成岭这才有些恍然,怪不得秦颂的行踪一查一个准儿,根本就不像是来“密会”的,反而大摇大摆的,毫无忌惮。 “那程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程绍仲嘴边浮起了些许笑意:“这个问题不该由我们来考虑。” “什么?” “有人想让你知道,只需要等待就好。” 宋成岭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不过即便如此,程绍仲还是让他继续关注着陆氏的动向。 宋成岭知道自己按吩咐办事,但是有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提出自己的建议:“那顾氏呢?需不需要派人盯着顾绍季?” 程绍仲眼眉敛了起来,顿了顿,才说:“不用了。” 宋成岭不敢再说什么了,欠了欠身准备告辞。 这个时候,程绍仲又喊住了他。 “程总还有什么吩咐?” “明天我要去拜祭一位旧识,替我准备一下。” “是。” 离开办公室后,宋成岭立马找人张罗,程绍仲没说他跟要去拜祭的那位是什么关系,但能亲自去一趟,说明关系很密切,准备的也该更隆重一些。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如释重负一般,精神暂时放松下来。 不过晚些之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来电让他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找到他的是eily,一个已经很久没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也慢慢变得模糊了的名字。 他也犹豫过要不要接听,不过以对方的性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若是把她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于是宋成岭起身来到茶水间,关上门,接通了:“嗨,好久不见,大美女。” eily对他套近乎的行为很是不屑,加上原本就有些恼火,所以态度有些急冲:“我特地找人帮你介绍了新工作,让你能跳到一个更好的平台,你不感恩就罢了,竟然放了我的鸽子,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 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让宋成岭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他就放平了心。 eily大概不懂什么叫迂回委婉,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口了,根本不考虑合不合宜。 这样也好,他也可以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态度告诉她了。 “原本我也是抱着很大的诚意去的,可是对方提的要求太过分,恕我不能答应。” “什么过分?卓峰给你开出了那么好的条件,只不过是让你做一点小事,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宋成岭扯了扯嘴角,只不过眼里并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的语气还是平缓的:“那不是一点小事,那我让我做商业间谍啊,eily小姐。” 第644章 富贵险中求 eily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一时也被哽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不用说的这么严重,跳槽到新东家,还拿到那么丰厚的报酬,表现一下你的诚意也是应该的。” “我是想更进一步不假,但是并没有把自己送进牢房的打算。如果我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到时候东窗事发,卓峰是肯定不会保我的,我的下场是什么样的,这个不用多猜就能知道了吧。” “我都说了,想要得到利益,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可以不费力气就得到想要的东西。中国人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你不知道吗?”eily越说越有些着急了,仿佛对他的冥顽不化很是恼火。 宋成岭反倒是情绪平静,他知道,这个时候跟eily争吵也没有用,吵出个你对我错更是无聊。 他只需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态度,至于其他的,让她自己消化去吧。 “eily,你的背后有人作保,所以一直以来顺风顺水,行事也可以肆无忌惮。可我不一样,我只要走错了一步,下场就是万劫不复。我没有要跟你开玩笑的意思,更不是故意耍你,请你体谅我的苦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答应这个要求。”宋成岭说的很诚恳,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发自真心。 只要是明白事理的人,到此也不会再纠缠下去了。 可是eily显然不是这样的作风,她听到这些话不觉得有丝毫触动,反而觉得宋成岭是在找借口。 “如果你下不了这个决心,当初就不该来找我帮忙!我告诉你,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别想着轻易下去!你要是做不了决定,我可以帮你做!” 宋成岭闻言眉头紧蹙,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eily冷笑:“如果你的大老板知道你跟竞争对手的公司有过接触,甚至有过跳槽的想法,你猜他会怎么想?他还会放心用你吗?到那时候,你就是被扫地出门的一条狗,还想着有什么光明前程?真是笑话!”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宋成岭算是明白了,自古以来逼人反水也都是这个套路,利诱不成,就来威逼。 他冷冷一笑,不见被威胁的恐惧,倒是有几分嘲然:“你以为程总是那种听信挑拨的人吗?” “不要高看了人性,像他们这种位置的人,再冷静理智,也会将潜在的危险第一时间摒除。一个小小的助理算什么,万一真的是卓峰安插过去的间谍,你猜他会选择保你,还是永绝后患?” 这个答案倒是不难猜,但凡是有些常识的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宋成岭的心底已经都是冷意,因为他已经预想到了那样的情景,若是程绍仲真的拿到了他跟卓峰接触的确凿证据,到时候不会容得他多辩驳,就会把他扫地出门。 察觉到宋成岭的心思已经动摇,eily也放轻了声音,不像方才那么气势汹汹的了:“不要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人就是要往前看,一直往前走,才会得到想要的。” 宋成岭道:“这一点你确实很有经验。” eily听出他的嘲讽,却也不在意:“你在质疑我的经历吗?可是我需要告诉你,以前那些跟我同等条件的女人,现在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她们不知道有多羡慕。可是已经晚了,在该做出选择的年纪,她们错失了机会,这一辈子就再也赶不上了。” 宋成岭不置可否,人生哪有什么可比性,有的时候自己觉得志得意满,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但这些他没必要跟eily说,到现在为止,谁还没有说服谁。 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程绍仲有什么急事找不到他,不知道会不会起什么疑心。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失陪了。”宋成岭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eily阻止不了他,但也没有让他好过:“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你还下不了决心,我就来帮帮你。” “帮”字她说的很重。 宋成岭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座位上,他的心思烦乱,一不小心就把一叠文件都碰到了地上。 低头去捡的时候,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以为是程绍仲,宋成岭猛地起身,头却磕在了桌角,疼得他一阵晕眩。 好不容易站定住,却发现来人并非心中所想。 穆玄看到他的样子也呆住了,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他,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成岭舒了口气,然后抬手揉了揉刚才被撞到的地方。 “没事,是我有些走神了。你怎么会来这?” “我是来送文件的。”穆玄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宋成岭扫了一眼,然后分类放到了一边,说:“我会提交上去的,批复了再通知你来拿。” “哦,好……”穆玄的声音有些低。 “还有什么事吗?” 穆玄努力扯了一下唇角,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宋成岭不再作声,直到穆玄低着头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才问道:“听说你要辞职了,什么时候走?” 穆玄像是有些受惊似的看过来,然后又有些心虚地撇开:“下个周吧……” “嗯,以后一切顺利。” 穆玄的眼眶有些酸涩,眨了眨眼睛,就泛起了一层雨雾。 “对不起,我……我还是没能做得了决定……我的家庭……” “只要你自己可以接受,走更安稳的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穆玄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来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怎么面对宋成岭。 怎么面对他的眼神,又要怎么面对他的质疑。 结果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释。 有的时候比起疾风骤雨,这样风平浪静地略过,才是最让人感到失落的。 他苦笑一下,点点头:“是啊,是很好了……” 一切都很好。 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想见的人了。 第645章 婚礼前夕 宋成岭倒是没有什么伤怀,甚至还为穆玄感到轻松。 与其一直纠结下去,还不如早早地做出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谁做出来的,只要沿着一条路坚定地走下去,未来也会是光明坦途。 宋成岭甚至还有些羡慕他:“你跟我不一样,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习惯了什么都依靠自己。你有家人做你的后盾,是件很幸运的事。” 穆玄咬紧嘴唇,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成岭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公司的事我还是能帮上一些的。” “好……”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走吧,我还要把东西收拾一下。” “好……” 宋成岭准备弯身继续去捡地上的东西,却见穆玄并没有挪动脚步。 他见状便疑惑地问:“还有别的事?” 穆玄的表情凝重,就好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似的:“临走之前,我会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听到之后会对我产生很坏的看法,但我还是不想瞒着你……” 宋成岭闻言也敛下了眉目,顿了顿,才说:“说什么是你的自由,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就是我的事情了。” 穆玄艰难地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 但最后没能成功,他没办法违抗内心的伤感和郁郁。 “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穆玄到底是走了,只留下一个未解的谜题。 宋成岭在原地静默了会儿,然后他将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好,又出了会儿神。 穆玄要跟他说的那件事,会是什么呢? 向来没什么好奇心的他,这一次还是忍不住暗自猜想起来。 …… 眼见着到了十一月的月初,除了迎来初冬之外,何清跟侯易铭的婚礼也如期而至。 这一回是侯易铭的父母跟检察院的领导下了“通牒”,要是再耽误他们儿子的结婚进程,两位老同志非得亲自去诉诉苦不可。 这两位可是领导的“老领导”,这关系实在是不能忽视,于是乎往日里忙得几乎不着家的侯检察官,在婚礼到来之际,终于是清闲了一段时间。 到了婚礼这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何清的亲友已经提前来到了南城,统一安排住在酒店里,方便参加婚宴。 沈瑟也跟方进请了两天假,特地过来帮忙,作为何清的闺蜜兼伴娘,她的工作量自然不小。 何清已经忙得团团转了,这里摆一头,那里插一脚,完全没什么章法。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第一次结婚,实在是无从下手,没经验啊没经验。 周围的人都笑她,只有侯易铭略微“严肃”地告诉她,有些话不要乱讲。 然后侯易铭便将大部分的事情都揽了下来。 确认会场的时候,何清正好去跟化妆师试妆,便让沈瑟跟着过来,还说相信好姐妹的品位,一定要装饰成她喜欢的样子。 带着“不辱使命”的信念,沈瑟来到了会场,跟侯易铭汇合。 其实侯易铭的品位也很好,不管是装饰还是鲜花的选配都很好看,何清看到了也一定会满意。 侯易铭在跟酒店的经理沟通之余还不忘时时问她,这里合不合适,那里需不需要调整。 沈瑟也时刻想着何清的嘱托,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在一旁的经理见状笑道:“两位的感情真好,连默契都这么合拍。” 此话一出,沈瑟跟侯易铭都愣了一下,随即侯易铭解释道:“她是伴娘。” 经理顿觉说错了话,有些慌张,连忙道了歉。 也对,新人的照片还没布置,工作人员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子也正常。 侯易铭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他只是宽和地笑笑,表示这只是个小误会。 因为“前车之鉴”,后面经理就很少说话了,都是侯易铭跟沈瑟在沟通。 走了一圈之后,侯易铭对沈瑟说:“差不多了,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嗯,新娘的妆应该也定下来了,一块去看看怎么样。” 谁知道侯易铭对此敬谢不敏:“还是不要了,有人警告我,在正式举行婚礼之前,绝对不会让我看到她盛装打扮的样子,说是要留个惊喜。她喜欢就随她去吧,省的日后拿这件事来数落我。” 沈瑟听完就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侯检也有被别人拿捏的一天啊。” 侯易铭轻哼了声:“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拿捏过别人。” 沈瑟瞥了他一眼,意思是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想当初在法院碰上的时候,堂堂的侯大检察官那叫一个秉公执法,那叫一个铁面无私,让她这种小律师心惊胆战的好不好,简直就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但凡事都是“一物降一物”,到了现在,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哈哈。 回到化妆室,沈瑟看到何清已经基本上完了妆,正在做细节的调整。 其实试妆的过程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但是一向大大咧咧的何清对此是精益求精,不放过任何一点小细节,以至于到现在还在跟化妆师商量。 看到沈瑟过来,何清兴冲冲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这个妆好看吗?” 沈瑟已经回答过很多遍这个问题了,但这个时候还是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很好看,非常好看。” 何清听着高兴,但嘴上还是嘟囔着:“每次都这么说,你就是太敷衍我了。” 沈瑟于是改了种说法:“好吧,那就还有进步的空间。” 何清还没做反应呢,倒是旁边的化妆师苦了脸,还有改进空间啊,得改到啥时候啊! 沈瑟本来就是开个玩笑,见给别人造成了困扰,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转移新娘子的注意力。 “会场都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到时候你就是全场的焦点,就是最美的新娘。” 何清闻言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沈瑟的腰,声音有些闷闷的,但并非是难过。 “亲爱的,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的要到了,我为什么总是会心慌呢?” 第646章 再接再厉 沈瑟闻言笑了笑,对她说:“因为觉得太幸福了,反而有时候会没有实感。” 何清轻叹了一声:“也许吧,我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不是属于我的,心里没底的很。” 沈瑟只当她是婚前焦虑症,精神达到极度兴奋和紧张状态的时候,是容易胡思乱想。 不过何清的性格属于乐天派,遇事也是个乐观主义者,眼下的这点小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 这边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另外一边,宾客们也陆续到达了酒店。 钱建是从安城开车过来的,本来他婚礼当天来也不迟,可是因为种种缘由,他还是提前了一天赶来。 何清接到了他的电话,还有些意外:“你这人向来懒得很,能叫动你就不错了,这次怎么这么积极啊?” 钱建哼了一声:“还不是上赶着来给你送份子钱,难道你不要?不要我就……” “要要要!必须要!”何清连忙打断他,嘿嘿笑道,“你在哪儿呢,我现在亲自过去迎接你。” 钱建说自己正在办理入住手续,晚上要是有时间可以先聚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何清凑过来对沈瑟说:“要不晚上我们来high一下吧。正好我的朋友们都到了,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就当做是单身前的最后一场派对了。” 沈瑟不想扫她的兴,可是对这种场合又实在不感冒,于是为难道:“我现在去不了太乱的地方,容易头疼。” 何清一听大手一挥,表示没所谓:“我们选个清静的地方不就得了,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要是中途你觉得不舒服了,就提前走呗。去嘛去嘛,别让我一个人招呼。” 她都这么说了,沈瑟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只要答应了。 因为晚上聚起来的都是何清的朋友,所以侯易铭没有来。 年纪相仿的人凑在一起还是有不少玩乐的共同爱好,尤其是几个性格外向的乐于张罗,吃完饭后,一行人去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高档ktv,准备在这玩到深夜。 沈瑟是想走的,她现在真是适应不了人多的地方。 但是何清说什么也不放她,整个人黏在她的身上,简直跟块橡皮泥似的。 “瑟瑟瑟瑟,我的好姐妹,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逃跑啊,不然我会很孤单的!”何清把头枕在了沈瑟的肩膀上,看上去是真的赖定她了。 沈瑟只觉得无可奈何,原来先前作保的那些话都不算数,全是诓她的。 “我留不留下来不要紧,关键是你明天还要举行婚礼啊,休息不好真的可以吗?” “哎呀,没关系啦,反正回去我也睡不着。我现在精神太亢奋了,一块热闹一点反而能放轻松。” 何清这么说了,沈瑟要是再执意走那也太不顾“姐妹情深”了。 于是沈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任由其他人去玩闹,她就负责“守场”就好了。 过了会儿,有个人坐到了她身边,递过来一杯果汁,还问道:“怎么不去唱首歌?” 沈瑟闻声转过头,看到的就是钱建对她浅笑着。 “哦……我不太会唱歌。”沈瑟很久没见过他了,刚才一愣神的功夫,差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钱建笑意更深了些:“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肯定不错,是你谦虚了。” 沈瑟谦不谦虚先另说,这老兄找话题的功夫还真是到位。 其实沈瑟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差,想当初在安城的时候,两人也见过几次,可是后来,在他“表白”被拒之后,突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再也没出现过。 初时沈瑟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直白了,伤到了人家的自尊心,不过后来很快就翻过了这一篇,将这一切都忘在了脑后。 如今再想起来,说不尴尬,那也是假的。 沈瑟呵呵干笑了一声,没有应他的话。 寻常人到底就该打退堂鼓了,可是钱建向来是个脸皮很“坚挺”的,此时非但没有心生退意,反而觉得沈瑟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他保持疏远的距离,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进步。 现在他要做的,恰恰是“再接再厉”。 “你什么时候来到南城的?听何清说,前阵子你一直住在她的家里?”钱建又问道。 因为旁边有些吵闹,所以沈瑟听得不是很清楚:“什么?” 钱建便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大声重复了遍方才的问题。 沈瑟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 “哦……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钱建知道她是个距离感很强的人,先前接触的时候,哪怕是无心的靠近,沈瑟都会立马控制好安全距离,好像和他靠近了就会浑身不自在似的。 如今也是一点都没有变。 钱建扯了一下唇角,语气变得有些苦涩了:“我又不是什么病毒,至于这么躲着我嘛?” 沈瑟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可能有更密切的关系,但做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更别说还有何清这条纽带。 她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钱建这才重新绽开笑颜:“那就好,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知足了。” 这样就知足了,那他的要求还真是低。 沈瑟很快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包间,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她觉得混沌的大脑也跟着一起变清明了似的。 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可是屋里的那些人正high得起劲,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打算先找个地方清静清静,起码让她先舒缓一下方才紧张的心情。 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只有寥寥几条信息,都是孔向前发过来的,殷勤地问她当伴娘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美图可以发出来看看。 还美图,这两天身体和心神都已经累到了极限,哪有什么好看的照片给他看。 沈瑟撇撇嘴,回复了一两句。 手机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沈瑟也抬起了头,却没想到,在不远处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目光正望着她。 第647章 他的占有欲 站在不远处的人是钱建。 沈瑟看到他的时候,甚至都没觉得惊讶,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会追过来似的。 钱建神情自若地走到她的身边,透过窗户向外看了眼,感叹道:“还是你会找地方,这里可比那帮牛鬼蛇神赏心悦目多了。” 沈瑟笑的有些尴尬:“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钱建转头看向她,黑色的瞳孔里闪着点点的光亮:“跟我说话就这么尴尬吗?看你的表情一直都很僵硬。” 这话问的太过直白了,让沈瑟都意料不及,有些呆住了。 钱建却继续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之前跟你表白过,所以你觉得我现在接近你还是心怀不轨?” 沈瑟这下子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 “既然不是,那就像以前那样,我们做个普通朋友,一块聊聊天而已,可以吗?”钱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用他一贯的玩笑语气,反而是多了两分认真。 沈瑟看在眼里,沉默了片刻,也就倏尔释怀了。 看来是她太小心眼了,那件事人家都已经放下了,倒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当然可以,不过我这个人太无趣,有的时候可能会抓不住别人的重点,你多担待就好了。”沈瑟的笑容里终于多了些真切。 钱建扬了扬眉,对此非常满意,他重新看向车窗外,像是在看美丽的夜景。 可是他的瞳孔却微微缩着,显然并不是在眺望远处。 过了一会儿,他问沈瑟:“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消失了这么久,再也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吗?” 沈瑟刚才还在想这个问题,可是说出来恐怕都会让双方都觉得不自在,她就没回答。 钱建出乎意料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我没办法,我不能这么做。” “什么?”沈瑟被他的话搞糊涂了。 什么没办法,什么不能做。 钱建缓缓转过头,神情还跟方才一样,可又有一些细微的地方变了。 “那个时候,有人警告我,不许再靠近你。”钱建一字一句,不掺杂任何一点散漫地说道。 沈瑟彻底愣住了:“什么……” 钱建说:“虽然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在我向你告白的时候,心里不痛快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哦。” 沈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但神奇的是,她的心底里竟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 钱建没有继续问她,反而是主动为她做了解答:“你的未婚夫,是个大人物吧。我之前只是听说过他,但真正接触过,才意识到了他的强大和可怕。” “……你见过他?” “没有,以我的层次,他应该还不屑见到我。他是托人找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吓得厉害,特地把我叫回去耳提面命地敲打了一顿,后来还不放心,干脆让人押着我去了趟外地。弄出这个阵仗,很难不让人好奇,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我们家那个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油条这么忌惮的。” 沈瑟听到这些的时候,心慢慢开始下沉,一直沉到了谷底。 她无法理解,也无从想象。 为什么程绍仲没有跟她透露过半分,却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 “可能是太过在乎你了吧,怕让你知道之后,你会多想。”钱建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主动为她做了解答,“你可以假设一下,如果他告诉你要对我下手,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沈瑟很少做这种假设性的猜测,可这一回,她认真地考虑一下。 按照那个时候自己的脾性,应该会明确表示反对吧。 毕竟钱建没有做什么错事,也没有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困扰,把话说清楚就可以了,何必要牵扯到人身呢?波及到家庭就更过分了。 她微微蹙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钱建看到她的反应,却是笑了笑:“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到你之后,就想跟你诉诉苦。这段时间我被困在亲戚家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沈瑟闻言低声道:“抱歉……” “又不是你把我修理了一顿,跟我道歉干什么。而且用我爸的话来说,我就是活该,谁的女人都敢招惹,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哈哈。” 沈瑟听到这些话笑不出来,心口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有些闷闷的。 钱建转了个身,背靠着窗台,手肘撑在背后,整个人很是放松。 “沈瑟,听说你们分手了,是吗?” 沈瑟抬眼看向他。 “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但这么问你,好像有些失礼。”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分开了。” “其实我是猜的。如果不是他放手了,我怎么可能回到安城。他对你的占有欲,应该比你想象中还要多的多。”钱建一想到当初发生的种种,还免不得有些心有余悸,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识过那样的阵仗。 一个能把他的家庭搅得天翻地覆,却不费吹灰之力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在被关“紧闭”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只可惜,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 沈瑟也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对她来说,那个男人同样负有太多的秘密,以至于让她都开始怀疑,她所见过的那个他,究竟是他全貌的几分之一。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彼此心中的想法当然是不一样的。 好一会儿,有人也出来找洗手间,远远地看到他们,伸手招呼了一句。 钱建便站直身体,也重整了一下精神,对沈瑟说:“好了,我们进去吧。今晚何清是主角,咱们别给她扫兴。” 沈瑟没有立刻迈步,而是看着他,问:“你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些话的?” 钱建耸了耸肩,看似玩笑,实际上却是认真地告诉她:“一部分吧。还有另外一个小目标,就看能不能努力达成了。” 第648章 暂时放弃你的自尊心 另外一个小目标? 沈瑟还是看着他,没有应声。 钱建摸了一下鼻子,就算他的脸皮再厚,他也没有自讨苦吃的恶趣味。 明明知道会被拒绝,他才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表白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一击即中,那样才是追女孩的正确展开方式。 相比较起来,以前的确是他操之过急了。 他既然不说,沈瑟也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 两个人回到了包间内,这个时候里面的热度还没减,以何清为首的几个人正在飙高音唱《泡沫》,音准简直碎成了渣,偏偏他们还都自信爆棚,觉得自个儿是绝世歌唱家一样。 “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你所有的承诺,全部都太脆弱……” 何清正在陶醉演唱着,看见沈瑟进来,就跳过几个人,来到沈瑟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把麦克对准了她。 沈瑟向后躲了一下,谁知道何清来了兴致,非得让她唱上两句,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 没办法,沈瑟只要无奈地开了口。 “……再美的花朵,盛开过就凋落,再亮眼的星,一闪过就坠落,爱本是泡沫,如果能够看破,有什么难过……” 当一道轻柔清澈的女声响起的时候,原先还在“鬼哭狼嚎”的众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麦,朝这边望过来。 沈瑟唱歌的声音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差别的。 就比如,她说话时,不会有微微的颤音,也不会掺杂进类似诉说的轻叹,让人听了心头像是被轻羽扫过似的,有些麻酥酥的痒。 音乐还在继续,沈瑟见所有人都看着她,立马想收嗓。 何清刚才也听得有些呆住了,此刻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瑟的“意图”,赶紧用眼神“威胁”她唱下去,不然的话自己要翻脸的。 沈瑟真是又无奈又好笑,想来是这群人玩的累了,来找她寻乐子的吧。 但一首歌没什么大不了的,早些年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姐妹隔三差五就去学校旁边的ktv唱唱歌,没什么放不开的。 “……相爱的把握,要如何再搜索,相拥着寂寞,难道就不寂寞…… ……在雨下的泡沫,一触就破,当初炽热的心,早已沉没,说什么你爱我,如果骗我,我宁愿你沉默。” 一曲歌毕,房间里先是静了一瞬,紧接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口哨声。 沈瑟还没反应过来,何清已经张开手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何清在她耳边抽泣的时候,沈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是怎么了? “亲爱的,你是不是特别伤心啊?” 这句话问反了吧? “我听着你唱歌,心都碎了。” 沈瑟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难道是临近结婚,所以感情特别充沛? 为了不继续成为众人的焦点,沈瑟拉着何清暂时离开了包间,让她吹吹外面的风,省得一个上头又开始说胡话了。 可是何清却认为自己清醒的很,她边走边问沈瑟:“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啊?” 沈瑟在前面走着,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回头,只应道:“是啊,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他给忘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沈瑟停下了脚步,终于转过了身:“我怎么想的重要吗?” 何清的表情有些严肃,也很郑重:“如果还喜欢他,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他给追回来啊,这才是你的风格嘛!” “像几年前一样厚着脸皮赖着他,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再做了。而且现在的情况,不是我说复合就能重新在一起的。”沈瑟也认真地回答她。 何清却不认同:“你们两个都太骄傲了,注定是要有一方先让一步的。瑟瑟,人的一辈子很短的,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就更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我现在看着你,总是会觉得心疼,你干嘛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呢?就不能暂时放弃你的自尊心吗?” 沈瑟对此无话可说,因为她不想让何清知道太多。 她和程绍仲之间,不是简单的爱情摩擦,是牵扯到人性道德,以及彼此的前程远景,不是让一步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好了,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沈瑟轻叹了声,决定将这个话题略过去,“你还要在这边玩多久,明天早晨五点多可就要起床准备了。” 何清知道再问也没什么意思了,加上冷风一吹,她的脑子的确降了温,于是也低下声音,回答:“待会儿我就让他们散了。” 沈瑟点点头,在走之前,她去了趟洗手间。 何清也没有立刻回去,而是靠在外面的墙上,把弄着手机,陷入了短暂的深思。 沈瑟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何清刚从耳边把手机拿下来,便奇怪地问道:“跟谁在打电话?” 何清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当然是我老公啊,让他开车来接我,省得只有他睡好了,我心里不平衡!” 沈瑟:“……” 你就仗着你老公宠你吧! 其实一行人一块回酒店就行了,这么多人也不会出什么危险。 但何清就是矫情了一回,非得自己跟着侯易铭走,还特地指明了钱建,让他保护着沈瑟,要是少一根头发,唯他是问。 钱建当然乐得这个差事,沈瑟也没有什么异议,新娘子开心就好,一切以她为先。 回去的路上,除了钱建之外,还有两三个男人凑过来跟沈瑟找话题聊天。 沈瑟属于那种乍一看在人群里并不显眼,可是看进眼里之后,就越来越顺眼的那种类型。 方才一曲惊艳,再细看真人,嚯,算得上是个美女了。 适龄未婚的男青年们,可不就“蠢蠢欲动”了嘛。 这个时候,钱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情敌”突然多了这么几个,真是有够糟心的! 第649章 希望你也感受到幸福 沈瑟对待这些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淡笑,点头,不置可否,他们说什么好像都听得认真,又好像根本没听到心里去。 钱建在她身边想说句话,也总是被人打断,心情愈发郁闷了。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了酒店,大家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楼层。 随着人员陆续地下了电梯,钱建发现自己竟然跟沈瑟住在一层,这个时候他心里才舒坦些了,看来还是他跟沈瑟有缘。 沈瑟走到自己的房间前,看到钱建也跟着走过来了,便问:“你的房间是几号啊?” 钱建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那边。” “哦,那晚安了。” “……晚安。”钱建还想说句话的,但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现在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不能吓到人家,要不然下场还跟以前一样,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回到房间,沈瑟的确是疲累极了,可是洗漱完躺在床上之后,却又没有丝毫睡意。 今晚发生的种种,就像是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地闪现着,让她止不住地回想。 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她干脆就坐起了身,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一点钟,这个时间整个城市都进入了深度睡眠,就算是想找个人说话都不能。 沈瑟也不想说什么,就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晨光熹微的到来。 到时候整个人忙起来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一夜无法入睡的人还有很多。 但无论什么理由,无论期待与否,第二天的黎明如期到来,太阳也照常升起。 新娘化妆间内简直是兵荒马乱。 何清不出意料地起晚了,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化妆师上妆的时候她甚至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在有沈瑟在一旁给她把关,最后出来的造型也算是满意。 宾客们也各自整装待发,等待着婚礼正式开始。 沈瑟一直陪在何清身边,越是混乱的时候,她越是要留心提醒着,防止何清忙中出错。 何清除了应付各种各样的事务外,好像还有些别的心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瑟见她连捧花都忘在桌上了,替她拿过去的同时,还低声问道:“想什么呢?集中精神啊。” 何清穿着洁白的落肩婚纱,妆容温婉又大方,整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了,绝对是今天当仁不让的焦点。 只是她的眼里还有些不确定的因素在,这让她在美好之外又多了两分脆弱。 她伸出手,即便是戴着白色的手套,她的指尖仍旧透露出些许凉意。 “亲爱的,我有点紧张。” 沈瑟闻言笑了笑:“紧张是正常的,我们都跟你一样紧张呢。但是你可要稳住,今天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尤其是新郎官,你也不会想留下任何遗憾吧。” 何清点点头:“是啊,我当然想很完美地结束这场婚礼。” “那就赶快打起精神来,很快就要到进场时间了。”沈瑟替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可是何清听到这句话却并非得到了宽慰,反而是蹙了一下眉头,去看时间。 “已经要开始了?这么快吗?”她低声喃喃着。 沈瑟刚想再跟她说什么,这个时候有人喊了她一句,她便暂时去到了旁边。 何清坐在沙发上实在着急,于是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看上去是想打个电话。 但还没等她拨出去号码,沈瑟又转身走了过来,她赶紧把手机收了回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沈瑟看到了她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问道。 何清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看着时间呢,好提前做准备。” 沈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让你误了时间。” 何清也状似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我是昏了头了。” 今天的何清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一点不像她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性格。 但婚礼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在这一天产生一些不同的心理,表现一些异常的行为,好像也可以理解。 沈瑟没有多想,她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来提醒,说时间到了,新娘子可以准备出场了。 何清第一反应是去看沈瑟,沈瑟也看向了她,脸上都是鼓励的表情:“美丽的新娘子,我们出发吧。” 何清站起了身,在沈瑟要为她整理裙摆的时候,她伸手握住了沈瑟的手腕。 “瑟瑟,”她开口,“我真希望,今天对你来说也是幸福的一天。” 沈瑟笑开:“我当然觉得幸福,看到你有这么好的归宿,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何清却没有动容,又说道:“不是作为旁观者,是真的感受到幸福的那种。” 这下子沈瑟搞不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用眼神问何清。 但何清没有跟她解释,只是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瑟对此很是怀疑。 可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什么都得是新娘子说了算。 她只是无奈地笑笑,随何清高兴就好了。 就这样,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了化妆室,经由长长的走廊,慢慢步入浪漫梦幻的婚礼殿堂。 一前一后,步调相同。 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生活里全都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烂漫,不管走到哪里,走到什么地方,都是轻松快乐的。 而现在,一步一步,承载的是未来人生的重量,走上的是一条充满更多酸甜苦辣的道路。 就连局外人也都为这样的气氛感染,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沈瑟更是如此。 看着何清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中浮起了丝丝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情景。 第650章 血染 新郎官已经在场内等候多时了。 当何清挽着父亲的手缓步走上台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侯易铭今天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用发胶稍稍固定住,整个人更显得面冠如玉,丰神俊朗。 待到两位新人真正站在一处时,谁人不道一句“金童玉女”。 沈瑟站在台下,见此情景,更觉得感动。 长久以来的期盼终于成了真,年少时的许诺也成了真,到此,人生真的是圆满了。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感动和幸福的氛围中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进入了场内。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看上去行色匆匆。 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他,只当他是来晚的宾客,正好角落的桌上有个位置,他便坐了过去。 到了交换戒指这一步,沈瑟将早早备好的婚戒送过去,却在走上台时,眼神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影子。 她稍顿了一下,可是这个时候不能分神,所有人都等着她呢。 沈瑟便径直走到了何清跟侯易铭的面前,将戒指递了过去。 侯易铭接过后,在司仪的主持下,将戒指郑重地戴在了何清的手上。 又是一阵掌声,沈瑟站在礼台的一侧,不曾想再次注意到了另一侧的那个人。 穿着一身黑装,垂着头看不清脸庞,还有,他的手始终放在上衣内,不知道在掏着什么。 这个人着实有些奇怪,但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新郎新娘的身上,恰好沈瑟又跟他相对站着,所以目前为止,大概只有沈瑟一个人发觉了不妥。 沈瑟准备去找酒店的经理。 现下这样的情况,还没搞清楚事实,贸然打断婚礼进程肯定是不合适的。 可是若是放任不管,万一发生什么…… 沈瑟加快了脚步。 因为今天同时有几家举行婚礼,所以经理很忙,好一会儿沈瑟才瞧见他。 听到情况后,经理也紧张起来,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作为负责人也是要担责的,于是他叫来了两个保安跟着,打算去现场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出了一阵惊呼和惨叫。 沈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提起裙摆,整个人几乎是冲了进去。 宾客们已经都乱了,在偌大的会场内四散奔走着,有一些恨不能立刻夺门而出。 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则是围在礼台旁,看上去好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沈瑟跟迎面而来的人们撞了好几次。 她穿着高跟鞋,礼服的裙摆还总是绊着她的脚,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可是她没有倒下,仍执意地向前走去,不管撞了多少次仍然执着。 终于,她来到了台前。 最先看到的是那个黑衣男被人死死压住,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把刀,刀上还有血。 沈瑟觉得那些血就像是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水彩,一瞬间就铺满了整张纸面。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跪坐在地上,已经陷入呆滞的何清。 何清的怀里抱着一个人,他仍然像方才那般俊朗,只不过脸色已经惨白,从后背不断涌出的血迹染红了新娘洁白的婚纱。 沈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 侯易铭在婚礼现场遭袭的消息虽然已经被刻意压了下去,但是传闻还是不胫而走,甚至越传越离奇,说穷凶极恶的歹徒闯入会场内,随意砍杀,不仅重伤了新郎官,还有另外几个人也受了伤,情况十分惨烈。 因为事发突然,加上侯易铭被送往医院治疗,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所以对诸多谣言,侯家人暂时还顾不上去辟谣。 手术室外,侯家和何家人都在。 侯易铭的母亲,看上去那样干练的一个女人,此时此刻已经哭得没有什么力气了,整个人瞬间衰老了好几岁。 侯易铭的父亲平日里也颇为严肃,但想到生死未卜的儿子,他的眼里都是衰败,只是在妻子和外人面前,他刻意压抑着悲痛,不想表现出来。 何清的父母当然也担心侯易铭,可更让他们挂怀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何清还穿着那件染血的婚纱,从来到医院开始,她就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靠在墙边,连眼皮都很少眨一下,好像因为伤心过度,精气神儿都没了。 何妈妈一直握着女儿的手,也在默默流泪。 遇到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两家人的灾难。 侯易铭安然度过还好,要是真的……真是不堪想,不敢想。 沈瑟来参加婚礼的事情同事们都是知道的,此刻大家都纷纷打来电话,主要是想确认她的平安,毕竟外面传的太吓人了。 沈瑟手里握着手机,机体的震动让她整个人也跟着微微轻颤着,可是她没有接,不是不想,是她没有力气。 不过是一臂之长的距离,就好像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怎么也抵达不了。 沈瑟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想到未来可能遇到的一切,唯一的念头就是,所有的所有,应该都回不到从前了。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 医生走出来,告诉焦急等待的家属,刀伤太深,伤到了脾脏,导致了大出血,目前虽然已经控制住伤势,但还要度过一段危险期,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几天。 医生已经看惯了生死,此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倾注太多的情感。 但这些对家属来说,还是太过残酷了。 他们总是会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每天都会见到的一个人,怎么说见不到就见不到了。 侯易铭的母亲再次哭出了声,倒在丈夫的怀里,几乎站立不稳。 而何清的父母则是搀着女儿,何清听到侯易铭的情况之后,滞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松动,可随即,又陷入了寂然。 医生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接下来,靠的就是另外一种无形的力量了。 那种力量,叫等待。 第651章 会一直等着她 沈瑟得知侯易铭已经结束手术之后,便去到何清身边,想带她去换件衣服。 总穿着这件婚纱也不方便,更何况上面都是残存的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双方的父母都暂且离开了,只剩下何清一个人还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看上去有些出神。 她看到沈瑟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哭泣,也不是诉说自己的难过,而是低低地问道:“我该怎么办呢?” 沈瑟紧紧握住她的手,似乎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送给她:“他一定会没事的,你要坚持住。” 何清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该怎么还他这条命呢?” 沈瑟闻言愣住了,这、这话是怎么说的? 何清的脸上都是麻木,过度的惊惧和悲痛之后,面部的神经好像也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当时那个人冲过来的时候,是奔着我来的。他发现之后,第一时间把我抱在了怀里,然后那把刀子就捅进了他的身体。我亲眼看着那么多的血喷出来,然后忍不住想,没了这些血,人还能活吗? 沈瑟听到这再也忍不住泪意,上前抱住了何清冷冰冰的身体。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意外而已!”沈瑟大声地告诉她,“行凶的人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等他醒过来,然后继续你们幸福的生活。” “幸福?”何清喃喃道,“属于自己的,才叫幸福。不属于自己的,叫奢望……” …… 最终何清还是去换了衣服。 洗去了精致妆容的她,露出了不加粉饰的清丽模样,也卸掉了所有跟这场婚礼有关的痕迹。 她第一时间赶回了医院,准备时时守在重症病房外。 侯易铭的父母已经回家了,打算收拾些东西带过来,在儿子度过危险期之前,他们也打算在医院长住。 而何清的父母则是去忙着善后,婚礼到此戛然而止,那么多的亲朋好友总要有人去安抚和安置,他们不放心何清,还特地嘱托了沈瑟,让她帮着照看着,要是何清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沈瑟当然答应下来,只要何清需要,她就会一直陪着她。 晚些时候,沈瑟去到了医院的食堂,准备买一些饭菜。 何清虽然说没有胃口,但是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会支撑不住,所以就算是逼,也得逼着她吃下去。 打包好了之后,沈瑟离开了食堂,回去的路上,她接到了方进的电话。 今天一整天忙里忙外的,根本来不及好好接听谁的电话,沈瑟看到方进的号码才想起来,她要是想一直待在医院,还得跟律所再请几天假。 于是她把东西都拎在同一只手上,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接通了手机:“老大……” 还没等她开口,方进已经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沈瑟低声道。 方进的本意并不是要责备她,都是关心则乱,这个时候才顾不上什么语气了。 “没事就好。”他长舒了口气,“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吓得够呛,万一你……算了算了,已经是万幸了,不用再提了。” 沈瑟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难受。 现在哪是万幸呢?侯易铭受了重伤,何清又恍恍惚惚的,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情形了。 她告诉方进,要在医院陪着朋友,还要请几天的假。 方进当然是批了,还叮嘱她,一定要保持联系的畅通,要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沈瑟边听着电话边往前走,在走到住院部的楼下时,她又停住了脚步。 那边方进还在念念叨叨的,这一头沈瑟已经有些失神,听不进什么去了。 “……方律师,我还有点事,以后再聊吧。” “哎……” 方进还没说完,电话线就断了。 沈瑟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 程绍仲应该等的时间不短了,不过脸上不见丝毫焦急和不耐,见她走来,他很自然地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瑟喃喃地问道。 程绍仲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是:“是来参加婚礼的,结果有点事情耽搁了,所以来的迟了些。” “婚礼……” “何小姐特地邀请我,盛情难却。” 何清邀请他的? 沈瑟实在想不通,如果真的如此,那何清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会瞒着她去找他? 她思考的时候,眉头有些蹙了起来,她自己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看上去像是很烦恼。 程绍仲见状轻扯了下唇角,似是有些嘲意:“不用担心,我只是来确认何小姐和她的丈夫平安,没有别的意思。” 沈瑟闻言愣了一下,他……难道他以为,她不想见到他吗? 不是……不是的…… 沈瑟正要解释一句,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急匆匆的,好像赶着着急似的。 “抱歉抱歉,我动作太慢了,让你等的太久了吧!” 沈瑟闻声回头,看到的就是有些气喘吁吁的伊然。 因为剧烈的跑动,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配上穿着的粉红色连衣裙,洋溢着满满的青春和活力气息。 伊然来到了程绍仲的身边,似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胳膊,迟疑地问道:“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程绍仲用和方才一样的神情和语气回答她,“以后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就可以。” 伊然笑开了,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得出她的喜悦:“知道你会一直等着我,可是我就是心里急嘛,以后不会了。” 说完她还吐了一下舌头,很不好意思似的。 就在这时,她仿佛才察觉到旁边还有一个人,转头看过去,稍怔一下,才有些恍然道:“你是不是上次那个……沈小姐?” 第652章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沈瑟的表情从方才开始就有些僵硬。 许是遇到了太多的事情,让她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太多,也让她无法意识到自己表现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模样。 听到伊然的问话,她才低声道:“我是沈瑟。” 伊然顿了顿,而后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伊然,是安城大学法学系大二的学生,很高兴认识你。上次可能是有些误会,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的这么诚恳,又长得漂亮,任谁看上去都不会对她产生半分的嫌恶和责备。 沈瑟却在心里暗骂自己,伊然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对她产生隔阂和敌意。 轻舒了口气,沈瑟努力让自己放轻松,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不会,本来就是误会,你也不要在意了。” “嗯嗯,那太好了。”伊然说着,又去看程绍仲。 程绍仲没有介入她们之间的谈话,只是问沈瑟:“现在上楼吗?” 沈瑟这才意识到,自己买回来的饭菜都被他接了过去。 他今天穿的很正式,很帅气,不适合跟这些汤汤水水打交道,很不搭调。 “哦,给我吧……”她想去把东西再拿过来。 这时伊然说:“我们和你一块上去吧,正好看看那位侯检察官,听说他伤的不轻,程总和我都特别担心呢。” 沈瑟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顶楼是重症区,跟普通的病房不同,这里总是下压着一种逼仄滞闷的气息。 寻常人来到这都会觉得不适,并非生理原因,而是心里会不自觉经受许多压力。 伊然就是如此,她一走进这里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 她轻轻挽住程绍仲的胳膊,却不是说要走,只是想找个支撑。 程绍仲转头看了眼,见她神情有些不自然,便说:“要是不太适应,你就下楼去透透气。” 伊然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我要和你一起。” 程绍仲便不再说什么,重新向前看去。 沈瑟就走在前面,脊背挺直,步伐微微有些快,好像着急去见到某个人。 何清此时还守在病房外,刚才护士告诉她,病人要是情况稳定了,可以允许一个家属进去探望,她便更不敢离开半步了。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沈瑟。 但是随即,她也看到了后面的两个人。 沈瑟走到她面前,轻声似哄劝着说:“饿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待会儿再过来,好吗?” 何清没有回答,只是愣在了原地,像是不太理解眼前看到的情景。 程绍仲走过来,低声道:“听说了这里的消息,非常遗憾,希望侯检察官早日康复。” 何清咬着嘴唇,仍旧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了第三个人。 伊然触上她有些愤怒的眼神时,整个人不自觉地藏了一下,好像不愿意跟何清正面应对。 上次何清“发疯”的情况还历历在目,甚至还摔坏了一个手机,对这样一个人,好好说话都困难,谈何保持冷静和体面。 可是程绍仲在这,伊然就算是心里再不舒服,表面上也得做出该有的样子,于是她客气道:“何小姐,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好好保重身体。” 保重身体? 何清冷笑一声:“你是来说风凉话的吗?想看我的笑话?” 伊然吓了一跳,忙否认:“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瑟见状忙揽住何清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激动,更不要为难伊然。 好,她不激动,也不为难伊然。 何清缓缓抬头,看向程绍仲:“你是什么意思啊?故意带这个女人过来,是想给我不痛快,还是给沈瑟不痛快?” 被质问的程绍仲也稍稍敛下了面色,不过算不上生气,也没有计较:“那我们不打扰了,告辞。” “我们”这个字眼又狠狠扎了一下何清的心。 她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短短的时间内,程绍仲已经有了“新欢”,也不相信,他和沈瑟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瞬间就化为了乌有。 最重要的是,是她把程绍仲找过来的,用尽了办法,只为了让他来参加婚礼。 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她,让沈瑟亲眼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沈瑟几乎是半抱着何清,见她发抖得厉害,脸色也难看得很。 眼下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别再刺激她了。 沈瑟顾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现在一切都以何清为先。 扶着何清暂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之后,沈瑟接过了程绍仲手里的东西,然后微微垂眼,看着他胸前衬衫扣子的位置,低低地说:“她是太伤心了,所以情绪有些激动,说的话你们不要介意。谢谢你们来探望,这种情况我就不送了,再见。” 一番话很匀称,很妥帖。 程绍仲看着沈瑟的发顶,发丝上还残留着发胶的痕迹,应该是很忙乱,所以她随意地拢起来束成了一束。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应该也慌了吧,听说现场有很多血迹,目睹了那样的惨剧,她应该也会觉得害怕。 可是此时此刻,在家属们尚且崩溃的时候,她却如此镇定,如此平静。 是什么时候,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个问题,程绍仲想不清楚。 他只说:“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沈瑟答:“谢谢。” 伊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紧紧咬住了嘴唇。 程绍仲和伊然离开的时候,沈瑟没有目送。 她转身走到了何清的身边,蹲下身,扬起脸,带着诱哄小孩的亲切笑容,轻声地说:“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闻着可香了……” 程绍仲走过拐角时,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她侧脸的模样。 第654章 来参加婚礼的原因 沈瑟虽然是跟程绍仲单独站在一起了,可是怎么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看到伊然刚才的反应,更觉得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 不过眼下这情况,解释的再多也没用,还不如赶紧把正事说完,让人家赶紧离开。 她重新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程绍仲面前。 这是个红包。 准确点说,是个十分厚实的结婚礼包,何清的父母在整理礼金的时候发现的。 因为到场的人大多数只是意思表示一下,极少有人会出手这么多,所以看到的第一时间,何妈妈就联系到了何清,问她要怎么办。 礼包上没有写名字,何清便让何妈妈核对宾客和礼金登记名单,最后还是没能找出来。 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留下了这么一大笔钱,更不会有人做这种不留名的“好事”。 何清一开始还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在见过程绍仲之后,却突然福临心至,明白了。 她反应过来之后,便让沈瑟把这些钱还给程绍仲。 沈瑟说稍后转账也可以,但何清还是执意让她追过来,说这种东西她一刻也不想留。 没办法,沈瑟只好按照她说的,跑了这么远,就为了把礼包物归原主。 “你之前已经去过婚礼现场了吧,我们知道这是你留下的。礼太重了,何清她觉得收受不起,就让我来还给你。” 程绍仲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顿了顿,才说:“你了解我,知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 沈瑟默默叹了口气,别的东西不要就算了,这可是钱啊,怎么能说要就不要。 于是她把礼包塞进了他的手里,还紧紧摁了一下:“东西已经交给你了,怎么处置随你吧。” 说完她转身想走,程绍仲便用手拦住了她的肩,让她停下了。 沈瑟见状还警惕性极强地向后退了一步,担心他用蛮力再强塞给自己。 程绍仲倒是没有这个意思,为了一点钱拉拉扯扯的,不是他的风格。 他只是还有话对沈瑟说:“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沈瑟点头:“何清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在这也好有个照应。” “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沈瑟这次也直白地回答他:“不用了,侯易铭的家里还挺有背景的,现在的条件都是最好的,没什么别的需要的。” 程绍仲放下了手,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的身体也不好,就算是担心朋友,也要先保重自己。” 沈瑟对这话是不认同的,朋友就是关键时候能互相支撑的,更别说她跟何清还是这么多年的姐妹。 但这些没必要跟程绍仲解释,她说:“知道了,你回去吧。” 程绍仲知道她听不进去,从以前到现在,她看似耳根子软,实际上只做自己拿定主意的事。 别人说的,尤其是现在的他说的,她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吧。 程绍仲轻扯了一下唇角,有些事明明知道,但事到临头了,还是会做这样一些无用功。 “你现在跟我,就没有别的可说的了吗?” 沈瑟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难道他还有别的可说的? “你就不想问我,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终于,伊然还是作为第三人,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个话题。 沈瑟原先已经刻意去回避这个人,这件事了。 从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她就已经发觉了,伊然跟程绍仲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如果说那两张照片只是个引子的话,那聚会上发生的一切就已经坐实了他们之间的亲密。 沈瑟花了相当的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 哪怕外人看不出来,可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 一次次地否定,一次次地辩驳,再一次次地失望。 到最后,在她精疲力尽之后,她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程绍仲跟她分开之后,有了新的知己,以后说不定会成为真正的伴侣。 她从来都不是独一无二,也不是不可或缺的,这么多年在一起,对彼此来说,也许只是出于一种习惯。 既然兜兜转转还是同一个人,那不如就这么定下来吧,反正一辈子这么短,跟谁相携度过都没什么两样。 而当她退出了他的生活之后,替补者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许多比她更优秀的女人。 他这样的条件,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甚至不需要发出什么信号,就能够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想明白这些,沈瑟在面对他和伊然的时候,便是那样从容和平静了。 心脏绞痛过无数回之后,在这样的情境下,也不会再跳动得杂乱无章了。 她轻轻一笑,说:“我记得你也不愿意别人过问你的事情,我怕问出来,你会不高兴。” 她是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但是两人又都明白,这不完全是玩笑。 他是很厌恶别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可与此同时,矛盾又似不矛盾,她对他的所有不管不问,更让他觉得不痛快。 程绍仲的瞳眸有些幽深,尤其是这样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总觉得要被吸进去似的。 沈瑟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头,这个时候再谈这些,真是没什么意义。 “何清应该等的着急了,我真得回去了,再见。” 沈瑟这回没有先动,她在等着程绍仲转身。 有些事情,还是彼此都放下了,才能彻底过去。 程绍仲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回到安城也赶不及一些事了。 只不过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他还是执意来到了这里。 当然,这样的内情,沈瑟不知道,也不一定会在意。 他沉默了片刻,在该道一声“再见”的时候,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句:“知道何清为什么会让我来参加这场婚礼吗?” 第655章 看不到可能性了 回到住院部,沈瑟的脚步放得慢了下来。 走了一会儿,她干脆停在了墙边,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应该是之前跑的那口气还没顺过来,总觉得胸腔闷闷的,很难受。 继续向前走时,她的耳边还在回响着方才程绍仲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觉得我们之间或许还有可能。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已经看不到了,对吗?” 这个问题他怎么来问她呢? 明明是他先放手的,明明是他有了新的感情,明明是他亲手扼杀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到头来,却还要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实在是没有道理,也很可恶。 沈瑟不可避免地有些恼怒,但是为了不把这样的情绪带给何清,她在楼下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确定自己已经恢复平常之后,才回到了重症监护区。 何清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未动,直到沈瑟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她才缓缓转过头,问:“钱还给他了?” 沈瑟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个混蛋,我一点都不想欠他什么!”何清本来是没什么精神的,但是说起程绍仲,眼里却又多了两分生机。 沈瑟宁愿看到她如此,也不愿意她总是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何清骂完了之后还觉得不解气,一想到方才程绍仲和伊然站在一起的样子,她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那两人难道不是来挑衅的吗? 亏她以前觉得程绍仲是个很靠谱的人,做事也有担当。 即便是先前看到了他和伊然在一起的照片,也冒过火,但是后来她还是忍不住为他开脱,说不定那是角度问题,说不定是伊然主动投怀送抱的,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邀请他来婚礼,期待着一个他和沈瑟和好的可能性。 现实就是这么打脸,也这么残酷。 别说和好了,最后的结果甚至算得上给了当头一棒。 沈瑟现在的心情一定也很糟糕,只不过强忍着不发作罢了。 何清观察着沈瑟的样子,愈发确定了后者是隐忍不发。 话已至此,没办法说的更过分了,于是何清深吸了口气,暂且放下了这件事。 静静坐了会儿,沈瑟突然开口了:“我买的饭还放在这呢,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何清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只记得吃饭呢?” 沈瑟有些好笑:“不然呢?为了男人茶不思饭不想,我们两个都要饿死吗?” 何清:“……” 行吧行吧,你说的对行了吧。 来到楼下的一个休息区,沈瑟把尚有余温的食物都摆在何清面前,还去倒了杯温热的水放到她的手边。 何清其实一点都不吃下,但是沈瑟就这么守着她,她就算再难受也要逼自己吃下去一些。 “你别光看着我啊,你也吃啊。”何清有些含糊地说。 沈瑟微笑着应了声,但是筷子拿在手里,她却始终没能下筷。 何清只以为她是为了程绍仲的事情伤怀着,不管表面表现的多不在乎,但实际上她的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就是在强颜欢笑。 沈瑟盯着桌子上的一角看了许久,然后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向了何清,神情很是郑重,语气也是。 “清清,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因为我怕说出来,你会很生我的气。但是我不想瞒着你,自己做过的事,也应该由我承担责任。” 何清听到这话糊涂了,什么生气,为什么又要承担责任? 沈瑟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话,已经被掰开揉碎无数次的话,到了现在,她终于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在婚礼现场的时候,我早早地就看见那个行凶的男人了……你们在交换戒指的时候,我看到他走到了音响的旁边,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我担心会出事,可是……可是那个时候的气氛那么好,我又怕万一是我小题大做了,破坏了你们的婚礼,所以就迟疑了。我去外面找到了经理,想让他派人进去处理,可刚回到会场,意外就已经发生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没犹豫,直接说出来,也许侯检就不会受伤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的很抱歉……” 沈瑟说着这些的时候,喉咙有些哽咽,就连眼圈也泛红了。 她是真的觉得自责,而这些如果不说出来,更是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 何清听完之后则是沉默下来,眼神仿佛失了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瑟知道她听完这些会是什么心情。 原本可以避免的意外,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犹豫,酿成了这样的后果,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埋怨和嫌隙。 她会接受所有的后果,包括何清对她的指责,但她仍旧希望,何清可以原谅她,两个人能够继续做姐妹。 过了许久,杯子里的水都已经由温变凉了,何清才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按照你的逻辑,那侯易铭在我面前挨了刀,我本来可以推开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那我也有责任了?” 沈瑟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当即怔住了。 何清继续道:“所以,你自责什么啊?那个人是你找来的吗?刀子是你递给他的吗?你没有在他旁边受到波及已经是万幸了,这个时候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责任?想炫耀你格局大吗?真是笑死人了。” 沈瑟好像是挨了骂,又好像是没有,还有些缓不过神,愣愣地看着何清。 何清已经低头继续去吃东西了,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气得。 沈瑟明白之后想笑,可是嘴角一动,眼泪就先下来了。 “清清……”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何清瞥了她一眼,然后有些嫌弃地把纸巾丢到她的面前。 “不要想着哭肿了眼睛可以回家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不能离开这。” 沈瑟终于笑出来,用纸巾擦去了眼泪,认真道:“遵命!” 第656章 事实真相 程绍仲回到车上之后,看到温顺等待着的伊然,原本沉郁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 他不是个性格暴躁的人,情绪也不会失控,更不会在女人面前无故发脾气。 伊然却是会错了意。 她以为程绍仲跟沈瑟闹得很不愉快,却因为顾及她的感受,才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个时候,如果她表现的更善解人意一些,他也会对她更青睐的吧。 “您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就好。”伊然乖巧地说。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的确应该立即动身回安城了。 只是再着急也不差这一点功夫。 他吩咐司机开车,目的地是伊然的哥哥伊柏涛在南城的住所。 伊然心里高兴极了,这种喜悦经由她的眼里倾泻出来,像是一股流光,闪在眼里亮晶晶的。 程绍仲看到的时候,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很久以前的时候,沈瑟的眼里也会有这种光。 无论是多么微小的事,她总是能找到自娱自乐的点,然后兴冲冲地跟他分享,好像是想将喜悦也分给他一半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股光消失了,即便是他想要找回来,也是无济于事。 有些东西真的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物是人非,从来都是如此。 伊然见程绍仲看她看得出了神,心脏遽然跳动起来。 男人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是在为一个女人着迷吧。 以前有许多追求过她的男孩子都是这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只要她表露出一点善意,就会高兴得不知所以然。 程绍仲虽然跟他们不同,但也是个男人,看见美丽柔弱的女孩子也会心生怜惜,进而想要拥入怀中疼爱吧。 伊然主动倾过身,两人之间只剩下咫尺的距离。 “程总……”伊然羞涩地开口,但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程绍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像是从方才的涣散中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伊然靠的这么近,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向后一靠,避开了她。 他的面色恢复了往日里的清冷,就连说话时语气也不带什么温度。 “开车吧。” 路上,程绍仲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从南城那边打来的,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程绍仲回答的很简单,也很坚决:“所有的事情,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然后他就收起了手机。 伊然在旁边听得有些紧张,几乎是大气不敢喘一口,可是她又觉得有些兴奋。 这么有魄力又有魅力的男人,当真是能让所有女人倾慕,她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喜欢他了,甚至冒出了不想离开他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目前看来是奢望,可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 在婚礼现场当众刺伤侯易铭的凶手已经被警方控制。 经过初期的审讯,案件事实也大体摸清了。 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弟“报仇”,才打听到侯易铭的婚礼地点,携带着凶器想办法混了进去。 他的弟弟是一名抢劫犯,不久之前刚经过庭审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这种暴力犯罪因为社会影响恶劣,通常不会轻判。 但当时提起公诉之前,侯易铭收到了家属的陈情书,说嫌疑人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只是家中父亲重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又筹措无门,这才犯了糊涂,去抢了些钱财和首饰。 侯易铭看到之后也有些唏嘘,但法律是讲究事实真相的,不管动机如何,只要是触碰了法律底线,就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告诉家属,法庭审判以事实为前提,不是他们说几句情就能够改变的。 后来庭审时,被告人的家属没有旁听,听说是家中老父病情恶化,抢救无效去世了,只有法律援助的律师在场,帮被告做完了陈情。 宣判时,侯易铭听到十年这个刑期,就知道量刑并没有什么余地,哪怕他已经提及被告抢劫时潜在的动机,也还是无法影响合议庭的决定。 这个案子不过是侯易铭经手的诸多案件中的一件,接下来更加繁重的工作让他把这件事已经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再想起来,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了。 被警察审问时,嫌疑人情绪很是激动,说是那个检察官根本不懂人间疾苦,也根本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生活有多么艰难。 自己开着好车,住着好房子,工作又那么体面,还要举办那么隆重的婚礼,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可是他们家的人那么恳求了,那个冷血的人却还是不肯为他弟弟求求情。 十年,等到被放出来,人的这一辈子都就被毁了。 凭什么,凭什么出身好的人就顺风顺水,享尽一切荣华富贵,他们这种出身低微的人就要一生受苦,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在处理父亲后事的时候,仇恨的种子就在他的心里埋下了。 他决定豁出去一切,也要给弟弟出这一口气,也是给穷苦老百姓出一口气。 原本他是奔着侯易铭去的,可是到了现场之后,看到新娘子的那一刹那,他又改变了主意。 失去至亲挚爱的痛苦或许比伤痛更难以忍受,既然如此,也让那个混蛋检察官尝尝这种滋味吧。 他发狠似的拿着刀朝着何清跑过去,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差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刀尖要插进那个美如花的新娘子身上时,原本背对着的侯易铭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刀前。 刹那之间,神圣洁白的花海被鲜血染红。 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的混乱,都让人迷了眼睛。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被死死压制在地上,看着在眼前流淌的血液,就像疯了似的,是哭非笑。 听到事情的原委后,侯易铭的父母跟何清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世上的事情真的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轻易能够说清的。 所处的环境是我们不能选的,人生的走向有时候也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但不管怎样,坚定自己正直的内心,不为利益丧失本心,也不因仇恨泯灭人性,这才是做人的基本,也是立足的根基。 第657章 徐徐图之 钱建不久后来到了医院,婚礼草草收场后,他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离开南城,而是多逗留了几天。 听说侯易铭的情况已经平稳了,他才联系到何清,想来医院看看。 何清的状况也比先前好多了,许是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中慢慢想开了,知道再颓废下去无济于事,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养好精神,然后等待着侯易铭清醒和康复。 见到钱建,何清简单跟他说了说情况,然后就让他赶紧走。 医院这边不能留太多的人,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招待。 钱建对她的“嫌弃”并不在意,只是拍拍何清的肩膀,算是安慰道:“知道你心烦,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有什么事尽管找兄弟,跑个腿儿的事我还是义不容辞的。” 何清心里有一点感动,可表面上还是副赶人的样子:“行了行了,废话真多,赶紧走!” 钱建笑着拿开了手,却是看向了旁边的沈瑟,说:“我在车上还有些东西没拿过来,方便跟我出去一趟吗?” 沈瑟还没回答,何清先打断了:“说什么呢,我家瑟瑟可是朵娇花,凭什么跟你去干体力活?” 钱建的眼角抽了一下,心道何清这完全就是个损友,关键时候会不会说话啊,有没有眼力见儿啊。 沈瑟对此倒是无所谓,也不介意帮这点小忙。 她跟着钱建来到了楼下,可是后者却没有要去车上拿东西的意思,反而问沈瑟:“想不想出去喝杯咖啡?” 沈瑟有些迟疑地看着他,问:“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钱建耸了耸肩:“算是吧。”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拐弯抹角的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钱建摸了一下鼻子,心想着他的反常有这么明显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随便聊聊,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哈哈。” 解释的多了就像是在掩饰什么,钱建越说越没底了,怕沈瑟看出他的心思,会躲着他。 沈瑟的确是有所察觉,但还不至于到排斥的地步。 再怎么说钱建都是何清的好友,她不想把关系弄僵,让何清夹在中间为难。 更何况,钱建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她若是反应过激,倒显得她有些自作多情了。 想明白了这些,沈瑟轻叹了一声,说:“喝杯咖啡没什么,以后直说就行了,不用找什么借口。” 钱建一听,乐了:“好嘞!记得了!” 医院旁边没什么咖啡馆,所以两个人走了挺远的距离,钱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来是想请人喝杯咖啡休闲一下,结果成“徒步运动”算怎么回事。 沈瑟看他有些懊恼地抓头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个钱建啊,以前看着嬉皮笑脸的,但心思却是十分细腻,很多男人不会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他倒是能够感知到。 这样的性子,如果认真地去对待一个人,应该是相当温柔和周到的。 走了大概两条街的距离,终于,钱建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馆,激动地喊道:“到了到了!就在那了!” 他心里激动不要紧,关键是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居然下意识地抓住了沈瑟的手腕。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僵住了。 “额……我……这个……”他涨红了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如果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个举止轻浮的“色批”,沈瑟会相信吗? 沈瑟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却没追究他方才的行为,反而是提醒他:“绿灯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哦哦,好的……”钱建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不跟沈瑟对视,省得又要露怯。 他转身走上了斑马线,跟先前悠闲的步子不同,这次他走的很快,颇有种要把谁远远甩在身后的架势。 沈瑟追不及,干脆也就不追了。 看着钱建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她不知怎的,总有些想笑。 好不容易来到了咖啡馆,也好不容易能够坐下休息一下了,钱建还因为刚才的那个小插曲有些不自在。 他原本是想好了“剧本”的,也告诫自己,万事不要冲动,不要急于求成,徐徐图之,缓缓而行,方能走上光明大道。 结果这光明大道还没见着影儿呢,半路就栽了个跟头,再想着重整旗鼓可就难了。 沈瑟这个时候没去顾及他的心思,而是专心在挑咖啡。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选最好喝的,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还要给何清带一杯,她也是个狂热的咖啡爱好者。 挑好了咖啡后,沈瑟才抬起头,看向钱建:“你呢?想喝点什么?” 钱建随口答了句:“跟你一样的就行。” 沈瑟点点头,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等待的功夫,钱建终于调整好了心态,还坐正了身体,清了清嗓音问道:“听说你现在在南城的律所工作,怎么,以后打算在这长住,不回安城了?” 沈瑟答:“暂时是这样。至于以后还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吧。” “南城也挺好的,我爸那家小公司跟这边业务往来也挺多的。他总是想让我帮他的忙,正好南城这边有个职位,我还考虑着要不要来呢。” 说完他便观察着沈瑟的反应。 沈瑟闻言没有多想别的,只是从理智的角度思考了一下,点头说:“挺好的,只要你用心去做,不管去哪里,都很有发展前途。” 钱建一听心情就飞扬了起来:“所以你是想我来这边?” 沈瑟有些哭笑不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有更好的去处。” “嘿嘿,是啊。”钱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在想,要不是你在这,我才不会跟老头子主动请缨呢。 不管怎么样,就目前看来,一切都十分顺利。 钱建的自信心也足了些。 接下来就该一鼓作气了,追女人可不兴太委婉含蓄,要不然时间久了,容易被当做“男闺蜜”。 以前他不是没有这种“血泪教训”,因而这一回,他有雄心壮志不说,更是势在必得。 第658章 另一个追求者 韩江墨今天跟一个委托人约在外面谈一些事情。 他现在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律所工作,虽然已经执业多年了,可因为中间发生的一些变故,始终没能再进一步,混的算是不温不火。 平日里接到的也都是一些小案件,今天的这个委托人跟他抱怨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中间还打断了好几次他提的专业性建议,实在是让他头疼不已,也有一些烦躁。 正当他准备结束这次会面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沈瑟跟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一同走进来,两人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气氛看上去很融洽,好几次沈瑟还被男人给逗笑了。 外面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正一片片地落下,像是一副色彩黯淡的油画。 可在她的笑容的映衬下,就连这萧索的景象都跟着变得柔和了起来。 韩江墨看的有些出神。 委托人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便生气道:“韩律师,你在听我说话吗?” 韩江墨这才回过神,合上了眼前的文件夹:“刘女士,关于您的诉求我已经明白了。之后我会再联系您,确定解决的方案。” “你真的明白了吗?我觉得你看上去很不专业啊,我刚才都说了这么多,你一点有用的建议都没提出来!” “关于这一点,按照我们律所的规定,需要先签署一份委托协议,我才能对您进行更专业的服务。” “意思就是不拿钱不办事呗!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这帮律师啊,就是钻进钱眼里了!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不伺候了,是不!” 这位刘女士的嗓门有些大,整个咖啡馆内都响彻着她尖利的嗓音。 沈瑟闻声看了过去,但因为有棵盆景挡了一下视线,所以她看不到那边究竟起了什么争执。 韩江墨被吼得一头的汗,专业性的问题他不打怵,但对这样难缠的委托人却总是没有招架之力。 用同事们的话来说,就他这样的老实人,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位难缠的委托人,韩江墨长长地舒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刚才发生的一切,沈瑟该不会是看到了吧,会觉得他有些可笑吗?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站起身,准备朝门口走去。 沈瑟正好也看过来,刚才瞧得不真切,这一回她终于是看清楚了,那个西装革履的律师是韩江墨。 “韩师兄!”沈瑟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钱建见状也朝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韩江墨心里边本来就有些矛盾,他想主动打招呼来着,可是心里边又有些惭愧,想就这么躲开。 一来二去的,就听见沈瑟的声音了。 他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看到沈瑟之后,缓缓笑了出来。 关于沈瑟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师兄”,钱建的心里生出了些许警惕。 许是出自男人的直觉吧,他总觉得这个韩江墨对待沈瑟的感觉不纯粹。 难不成又是一个追求者? 钱建挠了挠额角,真的是苦恼了,自己还没什么进展呢,结果竞争者一个一个出现,真是比通关打boss还难。 刚才沈瑟极力邀请韩江墨一块来坐坐,反正都是朋友,正好可以聊聊近况。 韩江墨的工作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事务,日子也过得平静如水。 就是上回跟沈瑟见面之后,他借故醉了一回,最终是明白了,他跟沈瑟之间,注定是没什么缘分,他的暗恋,也注定是无疾而终。 所以再有人给他张罗着相亲对象,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 但是跟两个女人见面之后,他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好像是还没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阵子,在某一天,他突然想明白了。 即便是他跟沈瑟没什么可能,他也没办法立马投入一段感情之中,就算是勉强在一起,也只是耽误了别的姑娘而已。 明确心意之后,韩江墨便不再去相亲了,只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了工作上,其他的事情一切随缘。 结果今天意料之外的,他又碰到了沈瑟。 沈瑟不好意思耽误他太久,知道律师时间宝贵,她笑道:“改天有机会再请师兄好好吃顿饭。” 韩江墨也笑:“还是我请你吧,上次喝醉了麻烦你送我回去,我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钱建在一旁听得眼睛直抽抽,什么喝醉?什么送回家? 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韩江墨当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男人,他还没眼瞎到对这么个大男人视而不见。 只是向来好脾气的他这一次却并不想跟钱建多说什么,因为他打从刚才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对沈瑟没安什么“好心”。 之后他就专心跟沈瑟说话,而沈瑟根本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当他们都认生,不善于跟不熟的人打交道。 钱建:呵呵。 韩江墨:呵呵呵。 沈瑟啊,到底是不太懂男人,不知道雄性之间总会因为一些事展开较量,而且没到最后尘埃落定之前,彼此都不会有半分退让。 不久后,沈瑟见时间不早了,便提出要回医院。 她跟韩江墨简单解释了一下,后者闻言还有些紧张,一个劲儿地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钱建又开始翻白眼了,献殷勤要不要这么明显啊,不知道含蓄一点啊,吓着人怎么办! 沈瑟跟韩江墨道了别,然后问钱建:“你还要跟我一块回去?” 钱建心里有些不痛快,本来是他的大好机会,结果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什么事儿都耽搁了。 但是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刻,他挤了挤眼睛说:“我的车还在医院停着呢,当然要回去了。” 沈瑟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伤感情地、平和地,让钱建知道,他们之间啊,是绝对没有什么可能的。 第659章 努力的方向 韩江墨跟沈瑟分别之后,没有立刻回律所。 哪怕是律所的主任打电话给他,说待会儿有个会议,他也推脱说有事回不去。 他打车去到了林德钟工作的公司楼下,然后打了个电话。 对于韩江墨“不请自来”,林德钟虽然觉得意外,可到底是曾经最得力的弟子,所以不由多说便下了楼。 “师父。”韩江墨还是沿用了先前的称呼。 林德钟觉得亲切之余,直觉他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个时间点找过来。 韩江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知道就这么找过来有点失礼,可是因为心中有股冲动太强烈了,让他甚至不能再等几个小时,必须得现在找机会说出来。 林德钟没让他马上开口,而是带着他去了公司旁边的一家快餐店。 韩江墨坐下之后便立即说道:“我来找您,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林德钟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第一次看你这么沉不住气。” “我……我想辞职,自己开一家律所。”韩江墨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迟疑,可更多的,是一种憧憬和向往。 林德钟闻言着实是惊了一下,他甚至还不确定地反问道:“开一家律所?” “嗯,我也做了这么多年律师了,跟我年资差不多的都出来单干了。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继续做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了,还不如接受一下挑战,说不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林德钟沉默了片刻,而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严肃,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并不可行。 韩江墨见状也在心里打鼓,难道师父是觉得他的能力还不够?亦或者是单纯的不相信他? 过了会儿,林德钟轻叹了口气,说道:“有上进心是好事,你想更进一步,我当然会支持你。可是江墨,你要选择的这条路并不简单,在未来,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困难和麻烦,你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吗?” 韩江墨虽然还没有细想过这些,但他做决定的时候并非盲目的乐观:“我明白,但是我有信心,我不会知难而退,起码在我还能抗住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放弃。” 林德钟看他说的坚决,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 韩江墨并不是来请他做决定的,充其量,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信心。 罢了,年轻人嘛,总是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若是仅仅安于现状,那跟他这样的老朽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德钟便释然地笑了笑,说:“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干吧。你的性格踏实,业务能力也强,只要好好干,会有好的发展前途的。” 韩江墨闻言脸上终于有了喜色,他按捺不住喜悦继续问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不需要对自己有任何的怀疑,只要勇敢地往前走,总能实现预定的目标的。” 韩江墨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远处。 来时的忐忑和不安,此刻终于都消弭了,剩下的只有翻涌着的激动和冲劲。 林德钟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不解道:“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前阵子见你的时候,你还说现在的工作状态也不错,看不出有单干的想法。” 韩江墨知道瞒不住他,也不想瞒他,实话实说:“是因为一个人。” “哦?” “师父,我一直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不管是上学的时候,还是做了律师,我都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可是有一个人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要是再不发奋努力,会离着她越来越远。” 林德钟顿了一下,才反问道:“那个人是沈瑟?” 韩江墨点了点头。 林德钟喝了口水,有些事他看得清楚,可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残忍。 “你跟她……可能性不大。”他说的如此直接,没有留一丝余地。 韩江墨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落寞,还有两分自嘲:“是啊,我知道。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想试试,不然心里永远都会有个遗憾。” 林德钟见他说的诚恳,就知道他的决心究竟有多坚定。 当初在律所的时候,他就知道韩江墨对沈瑟的心思了,那个时候他还暗地里撮合过他们两个,郎才女貌,谁看着都是对金童玉女。 只是当后来知道了沈瑟跟程绍仲之间的纠葛之后,他就意识到,韩江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而是经历过程绍仲那样的男人,其他平凡的男人就再难入得了眼了。 沈瑟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可她仍然是个女人。 林德钟又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如果真要经历了才能彻底放下的话,那就去试试吧,时间总会告诉他答案的。 终究是得到了师父的肯定,韩江墨的心里也算是有了些底,他说明天就去律所提交辞职报告,然后就着手开办律所的事情。 林德钟却劝他不要着急,什么事都要从长计议,走的太快容易摔跟头。 韩江墨也是一时脑热,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律界的水很深,凭他一个人单打独斗注定异常艰难,所以他有心求助林德钟:“师父,您……要不要来帮我?” 林德钟听到这话心跳居然加速了一下,但随即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你忘记了,我已经被吊销律师执照了。” “凭您的能力,只要想重新开始,那就没什么不可能的。法务的工作是安稳,可是这真的是您想要的人生吗?曾经您是最负盛名的刑辩律师,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偶像和榜样,您就没想过,再回到从前的生活吗?” 字字句句,就像是一记闷钟,敲在了林德钟的心头。 第660章 迟到的原因 良久,林德钟才低声缓缓道:“现在已经足够好了,我很满足……不要再说这些了,太不现实。” 韩江墨也是借这个机会才有勇气说了出来,以前他不太敢提这些,怕林德钟听到了会觉得伤心。 此时见他是这种反应,韩江墨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要勾起您的伤心事。我也知道,您走到今天很不容易,能够有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已经是难得。以后我不会再提了,抱歉。” 两个人只聊了没多久,韩江墨便提出了离开。 他知道林德钟还有工作,不能耽搁太久,而且他也要回律所处理一些事务,今天下午耽搁了太长时间,又借故没参加会议,回去之后还不一定得怎么补救呢。 韩江墨走后,林德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在原地多坐了一会儿。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接近下班的时间,同事们都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了。 经理在这时走过来,看到林德钟后,冷哼一声:“工作时间,如果离开岗位需要报备,这是工作规范,刚进公司的时候已经说明了的,有的人却还是明知故犯。” 这招“指桑骂槐”实在是不高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针对的林德钟。 林德钟看了经理一眼,没有应声。 自从上次正面冲突了一次之后,经理是看他愈发不顺眼了。 以前是暗地里讽刺一两句,如今这种厌恶和针对却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口,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吭声了,省的惹祸上身。 经理见林德钟没有搭理自己,心中愈发气恼,他已经向上级报告了现实发生的种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可是上级即便是知道林德钟是个“耍滑偷奸”的“老油条”,仍选择坐视不管,甚至还反过来说,一个老同志而已,让着他一点就好了,不要闹得不愉快。 摆明了就是故意在保他。 经理也是有点背景的,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子,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他看一个人不顺眼,不光是口头上说几句,更是有法子来治。 于是林德钟在下班的时间点上,“临时”收到了几分“加急”文件,让他今晚上务必审核修改完成。 他知道这些文件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个时限是怎么来的,但是在摆明了被为难的情况下,他没有发难,也没有反抗,而是沉默地接受了下来。 不多久后,偌大的办公区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孤灯一盏,孤影一人。 林德钟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怎的,竟又想起了韩江墨说的那些话。 只要他想,就可以改变现状。 他真的能这么做吗? 他还可以这么做吗? …… 程绍仲回到安城时,到底是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宋成岭见到他时,难掩脸上的焦急,可是事已至此,再着急也没用了,于是他调整好表情,走到程绍仲面前,汇报道:“程总,人已经走了。” 程绍仲看了眼时间,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按照那个人的性子,的确不会有太多的耐心等他前来。 “走就走了吧。”程绍仲说,“回公司。” 回去的路上,宋成岭看到程绍仲的面色很是疲惫。 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不知道大boss经历了什么,可他能够想象到,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才让后者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程绍仲阖目养了养神,然后他睁开眼睛,问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只不过陆总看上去有些不快。”宋成岭小心斟酌地答道。 而他说的也算是很委婉了,因为当时陆敬修离开的时候,已经称得上黑脸了。 那样一个大老板在一个地方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应该是到了耐心的极限了吧,不然不会表情管理失控到那个地步。 程绍仲放了陆敬修的鸽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真的预料不到后果是什么。 那边陆敬修已经在回南城的路上。 坐在前方副驾驶位的秦颂已经不敢说话了。 大老板这么多年来应该没吃过这样的瘪,被人白白晾了一个小时,还一句解释都没有,别说陆敬修这样骄傲的性子,就算是他,也觉得窝囊得很。 程绍仲,这可真是个牛人。 秦颂在心里默默想着,仍然是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惊动了大老板,火气再燃到他的身上,那他可就太无辜了。 可是千躲万躲,躲不过最终还是来了。 “秦颂。”一道冷嗖嗖的声音响起。 秦颂认命地回过头,小心赔笑道:“陆总。” 陆敬修的脸色很冷,声音也是:“程绍仲失约,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秦颂:“……” 我的大老板啊,您问的简直是个送命题好吗?这个问题我怎么能知道啊啊啊! 秦颂无声而绝望地呐喊着,表面上却还得保持镇定,想了想,他很认真地答道:“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吧。” 这是句安全的废话,秦颂抿了抿唇,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陆敬修则是冷然地勾了下唇角:“急事?他可不是个会被意料之外的事情牵着鼻子走的人。” 秦颂咽了一下,继续猜测道:“有可能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我看程总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话的导向就比较明确了,程绍仲亲情凉薄,更没听说有什么至交好友,唯一能让他挂怀着的,大概只有那个人了…… 秦颂没有明说,但陆敬修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侧过头,看向车窗外,过了会儿,才开口道:“查查那个叫沈瑟的律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颂得令之后便开始着手,他的效率也是一如既往地快,就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她在南城。” 第661章 夫人出马 陆敬修回到了在南城的住所,这次他是跟妻子一块来的,一双儿女则是留在了扬城。 余清辞挂念着孩子,在等待陆敬修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着急。 说好了很快就赶回来的,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要赶不上回扬城的飞机了。 正当她等不及要打电话询问的时候,陆敬修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看上去面色还有些不郁。 说到不痛快,余清辞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呢。 她绷着脸,质问着某人:“说好了六点前赶回来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肯定赶不上七点半的飞机了!” 陆敬修一瞬间将方才的冷意抛却了去,走上前去揽住妻子的肩膀,低声解释道:“赶不及就等明天吧,不差这一晚。” 余清辞闻言一个劲儿地瞪他:“你不差这一晚,我的宝贝女儿和儿子可是会伤心的。说好了今晚回去陪他们读故事书,结果说话不算话,你就等着可劲儿哄他们吧!” 陆敬修听着她的数落,丝毫不觉得烦闷,反而扬起了微笑,很是习惯,也很是甘之如饴。 余清辞念叨了一会儿,发泄了一下郁闷,也就不再说了。 她知道陆敬修不是个喜欢食言的人,这次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回来,肯定是因为遇到了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她帮他脱下了外套,又去倒了杯温水,才放缓声音问他:“怎么了?去安城的时候不太顺利吗?” 陆敬修喝了口水,润了润嗓,答道:“嗯,没有见到程绍仲。” “什么?他不愿意见你吗?” “应该不是,可是他迟到了很久,我多等了他一个小时,都没瞧见他的人影。” 这下子余清辞也迷惑了,这程绍仲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真要是不想见面,直接不答应邀约不就好了,至于现场放人鸽子吗? 看他那人的脾性,似乎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余清辞思考了一会儿,便猜测道:“难道他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你没打电话问问他?” 陆敬修一听扬了一下眉头,似乎很不可理喻:“为什么要我主动联系他?难道不是应该由他向我说明理由吗?” 余清辞一听就有些黑线,属于男人的自尊心啊,至于算的这么清楚吗?由谁主动联系真的那么重要吗? 估摸着程绍仲也是这种傲娇的性子,所以也没有主动迈出这一步吧。 真是被这两个男人打败了。 余清辞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她没觉得陆敬修是这么小气的人,但遇到程绍仲的时候,却总是展现出不属于他气质的计较。 这种微妙的气场啊,让人属实无法理解。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你不是有事要跟他谈吗?” 陆敬修勾了一下唇角,有些讽意:“本来就是可说可不说的事,既然他这么没诚意,那就算了。” 如果真的是可说可不说,他还至于从扬城回到南城,再从南城跋涉去到安城? 摆明了就是谎话。 余清辞没有拆穿他,只是拿捏着他的脾性,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一趟要是无功而返,也太可惜了。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陆敬修一听又不乐意了:“你去联系他做什么,没有这个必要。” 我看很有必要! 不然以他们两个这傲娇的性子,难道这件事就这么僵持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啊。 余清辞下定决心要管管这件事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早点消除“后患”,省的以后还要多跑几趟,那就是纯粹让她跟着受折腾了。 就在她拿出手机要拨通号码的时候,陆敬修摁住了她的手。 余清辞以为他要拦着,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他道:“与其找程绍仲,还不如找另外一个人。” “什么?” 陆敬修的眼里又有了些许笑意:“你不是跟那位沈律师很投缘吗?” 余清辞看着他,忽而也笑了。 这男人啊,轴的时候是真轴,当然,本质上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夫人外交”,在国际上都是美谈,放在现实生活里,通常也是事半功倍的。 余清辞瞥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找出了沈瑟的号码。 沈瑟接到电话时,正在医院的食堂里跟一帮大爷大妈们排队买饭。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沈瑟一时听不到周围的喧闹了,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也只有一个疑问,余清辞怎么会来找她? “喂,姑娘,还买不买啊!”后面的大妈见她一直愣着不动弹,便大声问道。 沈瑟连忙让出了位置,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食堂,在外面接听了电话。 “……陆太太。”沈瑟应道。 余清辞的语气听上去依旧温柔轻和:“沈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了。” “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之前我们约好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出去喝个茶,正好我这两天在南城,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呢?” 沈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先不说之前有没有约定,就算约好了,很大程度上也是场面话吧,以余清辞这样的身份,真的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然后特地过来相约吗? 沈瑟不是怀疑别的,只是觉得奇怪,另外,她也清楚,余清辞先前跟她交好,都是因为程绍仲的缘故。 现在她已经跟程绍仲分手了,若是余清辞知道了,应该也就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心思了吧。 想清楚这一点,沈瑟便想解释一下,起码别让人家做无用功。 可是等她刚要开口,就听到余清辞说:“男人之间的事情咱们不说,这次啊就是出去散散心的。我以前说过,我的朋友不多,知心的更是没有,跟你在一块的时候,反而会轻松自在很多。你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吗?” 一番话把她的理由都给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 沈瑟听着,知道自己好像没有了拒绝的借口。 第662章 所谓利用 沈瑟带着买好的饭回去,第一时间跟何清说了方才发生的事。 何清不知道那位陆太太究竟所谓何人,但是陆氏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任谁听到了都觉得是个“香饽饽”,沈瑟居然跟陆氏老板的夫人有交情,光是这一点就不知道羡煞多少人了。 “行啊沈瑟,没想到你还这么有交际手腕,连陆夫人都是你的朋友。”何清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那就是羡慕嫉妒的很啊。 沈瑟听到这话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满腹都是顾虑。 见她唉声叹气的,何清揽住了她的肩膀,锁了一下:“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去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还在犹豫?” 沈瑟告诉她:“你以为只是单纯交朋友这么简单吗?他们这样的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要是我的身上没什么价值了,他们就会立刻疏离的。” “那有什么关系?谁能保证交到一辈子的朋友?谁能确保有一个一辈子的人脉?他们看你身上有价值,你也要看到他们的价值啊,既然是利用,那就互相利用个彻底好了,你也不亏的!” 这种“互相利用”利用何清说的很清楚了,但沈瑟还是不愿意明白。 “我有什么可利用人家的,大家相安无事,各过各的生活就好了,我是真的想不通,陆夫人今天为什么会找我。” 何清简直要无语了,以前沈瑟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啊,怎么这回就是不懂得变通呢? 但是有些事的确是勉强不来的,叹了口气后,何清说:“你不愿意去就不要去了,我刚才就是给你分析分析,要是自己不开心,何必去找罪受呢?” 沈瑟转过头看向她,顿了顿,平声说出了下一个事实:“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何清:“……” 用最无辜的表情说出最气人的话,沈瑟这样的本事真的是长进了哈! 沈瑟看她气得鼓鼓的样子就笑了,她靠在了何清的肩上,说:“一起喝喝茶没什么,只要她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没什么可怕的。” 何清哼了声:“你也不想想,人家那样的身份,要什么没有,何必在你一个小律师身上浪费时间。” “是啊,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沈瑟说着,一时有些失神。 因为第二天要去赴约的缘故,晚上何清没让沈瑟在这陪着,而是赶她回家,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好好打扮打扮,绝对不能在贵妇面前“露怯”。 沈瑟只觉得好笑,真要露怯还会等到现在,以前早就现形了。 可是何清实在是坚持,沈瑟没办法,最后还是离开了医院。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她走在路上,想到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心里总有些闷闷的。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跟某个人联系一下,她有预感,余清辞这次找她,肯定还跟程绍仲有关。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明朗呢,何必去找他呢?难道只是为了寻得一个借口? 沈瑟想到这,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即又重新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晚她睡的并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多梦。 但是梦里究竟有什么,一觉醒来的时候,她根本记不得了。 距离跟余清辞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沈瑟正打算吃点东西,何清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怎么样,选好穿什么衣服了吗?今天要化个什么妆?”她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多个问题。 沈瑟暗暗叹了口气,回答她:“就平常那么穿吧。” “不是吧,你要看看现在去见什么人啊!平常那么穿怎么能行?” 沈瑟笑她的大惊小怪,说:“人家陆太太什么场面没见过,眼光也很厉害,是有真材实料还是装出来的,一眼就会识破,何必做无用功呢?” “怎么能是无用功?她带你去的地方肯定很高档,你要是太随意了是件很失礼的事情!这样,你现在去我家,我结婚的时候买了好几套礼服,都没穿过,衣帽间还有好几双定制的高跟鞋,我们两个鞋码差不多,你都能穿上。记住我说的话,你必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去,不然回来我跟你算账!” 何清这一番话简直像念经似的,最后沈瑟的耳膜都有点嗡嗡的。 挂了电话,沈瑟简单吃了一些,然后拿起东西,出门了。 有件事情何清是说对了,不管现在她的境况如何,也不论余清辞找她是出于何种目的,她都得做好自己。 这不是强颜欢笑、故作潇洒,只是一种礼节而已。 给让别人有赏心悦目的感受,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憔悴落寞产生同情和安慰。 …… 余清辞早早地到了约定的茶社。 她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所以订到了一个很好的包间。 老板娘来打招呼的时候,还笑呵呵地问道:“陆太太花了这么多心思,今天请的一定是位贵客。” 余清辞笑道:“是啊,的确是贵客,所以得招待好了。” “那是当然,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沈瑟一进茶社,说出自己要见什么人之后,立马有个四十岁左右,成熟漂亮的女人走过来,亲自带她去到了顶楼的包间。 沈瑟见这里的装饰不凡,就连服务人员气质都相当出众,便知道这不是个一般的地方。 来到包间前,那女人打开了房门,朝着里面热情地说道:“陆太太,客人来了。” 余清辞闻声站起身,看到的就是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长发柔顺披在肩头,脚上还穿着一双碎钻银色高跟鞋的沈瑟。 沈瑟站在门口浅浅地笑着,配着一身得体的装扮,跟记忆中那个朴素干净的律师形象一比,好像相差很多。 余清辞望过去的眼神之中,除了笑意之外,还夹杂着几分惊艳。 第663章 像姐姐一样 落座之后,余清辞毫不吝惜地对沈瑟的装扮进行了夸赞。 “之前就知道你天生丽质,可是女人啊还是得打扮,今天见了,真的是惊为天人。” 沈瑟闻言并没有喜形于色,相反,她很清楚,这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而已。 要论美貌,谁能及得上眼前这位陆夫人呢? 但她今天确实也是精心打扮了,得到这样的赞美,她也没有虚情假意地故意贬低自己。 余清辞看沈瑟的反应,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更生了两分好感。 不卑不亢,不扭捏,也不轻狂。 以她这样的身份和经历,什么人没见到过,但大多千人一面,缺少了真实感。 所以她对沈瑟青睐的原因也能窥见一些,那就是沈瑟身上的质朴和纯净让她觉得很可贵。 她替沈瑟斟了杯茶,抛却了方才那些华丽的辞藻,只温和道:“就这么唐突地找你出来,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沈瑟道了声谢,答:“不会,陆太太找我,想必是有事情要谈。” 余清辞笑的不置可否:“就算没事我就不能约你出来了吗?我拿你当朋友,可是你对我始终有些防备啊。” 沈瑟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怔愣。 防备吗?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非常明显。”余清辞像是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似的,“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当你的朋友?” “陆太太言重了。”沈瑟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以陆太太的身份,应该很难跟我找到共同的话题,所以……” “所以,你还是躲着我,要不是我千般邀请,你肯定不会主动想见我的,对不对?” 这个沈瑟没办法否认,她现在麻烦缠身,已经自顾不暇了,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找别人出来喝茶闲聊。 但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多说,只是浅浅笑了笑,等着余清辞的下文。 余清辞却并不着急说什么,慢条斯理地饮了杯茶之后,她才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沈瑟。 “这是……”沈瑟看着烫金的封面,有些不明所以。 余清辞打开了那封请柬:“过两天有个慈善酒会,都是些富太太们拿着自己的收藏品去拍卖,得到的善款会捐赠给患病儿童,你有兴趣参加吗?” 沈瑟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愈发疑惑了:“您这是……” 余清辞显得有些苦恼似的:“我很少回南城,跟这里的人也很少打交道,她们请我,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如果能有人跟我作伴的话,我就没这个顾虑了。” 沈瑟说:“陆太太结交的都是些大人物,我恐怕不太适合去这种场合。” “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就是去玩嘛。你不喜欢应酬那一套,我们两个就找个清净的地方喝点酒,关键是可以为儿童筹集善款,很有意义的对不对?” 对……是很有意义,可是那种场合,沈瑟都能想象出来,自己去了会有多尴尬,多不合群。 她正要再说出理由拒绝,就见余清辞将请柬放到了一边,然后招呼来茶社的老板娘,让她上一些点心。 “我们就不吃正餐了,在这里喝喝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待会儿我还有点事,恐怕不能待得太久。”余清辞解释说。 沈瑟却是巴不得这样,她也想赶紧结束这次会面。 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这封烫手的请柬。 “陆太太,我最近……因为朋友遇到了一些事,所以需要在医院陪护,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参加酒会。抱歉,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沈瑟说完后,就看到余清辞的脸色暗淡了下来,似乎是对她的推拒有些不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就该划清界限。 以前因为程绍仲,沈瑟曾经做过努力,想融入这样的环境中,可是现在分手了,以后她的生活会恢复平淡如水,再向上探望,就是自不量力了。 谁知道余清辞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你对你的朋友可真好啊。” 沈瑟:“……?” “换句话说,当你的朋友可真幸福。”余清辞的语气中竟有些羡慕,“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陆太太……” “瞧瞧,都认识多久了,你还叫我陆太太,我有名字的,又不是卖给他们姓陆的了。” 沈瑟被说的有些语塞,可是她不叫陆太太还能叫什么,总不能直呼其名吧。 余清辞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于是缓和地笑了笑,说:“当然,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对我那么客气了,我们相处的时候放松一点,好吗?” 沈瑟点点头:“好的。” 余清辞笑意深切了些,正好点心上来了,她就招呼着:“来尝尝这里的糕点,跟江南的口味很像,我吃惯了的,到别家总觉得滋味不对。” 沈瑟对这类点心没什么研究,可是入口之后,真的觉得细腻爽滑,胃口大开。 “瞧你太瘦了,女孩子还是有点肉才好看。以后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别的好吃的。以前我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习惯逛小吃店,吃完整个人就开心了。”余清辞说起来的时候眼眉还飞扬着,好像对那段时光很怀念似的。 沈瑟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听陆太太说话,总是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余清辞挑了一下眉尾,道:“可能是我虚长你几岁吧,总得有点姐姐的样子。” “嗯,真的就像是个亲切的姐姐。其实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沈瑟喝了口茶水,润润嗓,接着说道,“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有说,但是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余清辞静待她的下文。 “我跟程绍仲已经分手了。”沈瑟道,“从今往后,我跟他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他的圈子也跟我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所以,如果是因为他来找的她,或者想通过她影响他,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了。 第664章 容易吃苦头 余清辞听到这话有些意外,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局面。 陆敬修也没跟她说过啊! 沈瑟说完之后神情还是平静和温和的,她不怕看到余清辞失望的样子,也不担心会因此受到什么冷落,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有些事也是瞒不住的。 从她决定和程绍仲的生活一点点剥离开始,这些都是她必须要承受的。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就在沈瑟打算起身告辞时,余清辞终于开口了。 “说实话,我的确没想到你们会是这种情况……”余清辞在努力组织着措辞,“不过情侣之间分分合合很正常,想当初我跟我的丈夫,也分开过好多年。那时候我也总认为,我跟他会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会有任何关联了。” 沈瑟发现这位陆太太的思维总是有些奇异,说出来的话也总是让人意料不到。 这个时候她跟程绍仲的分开与否是重点吗?重点是她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不应该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才对吧。 余清辞又轻叹了一声,不晓得是在安慰沈瑟,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到了往事。 “人跟人的缘分真的是说不准的,有的人你认定了他,到头来反而慢慢走散了,而有的人你觉得他不再是良人,在某些时点下,他又会重新在你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应该是余清辞的亲身经历,沈瑟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听到这些话,内心却仍能产生一些共情。 可是她跟余清辞还是不同的,或者说每个人的境遇和命运也是迥异的,有的人最终能把握住幸福,有的人却注定与所爱失之交臂。 起码对现在的她来说,她根本看不到破局的可能性。 沈瑟垂下眼眸,轻声说道:“陆太太是个幸运的人,不管经历了什么,最终拥有了一个完满的人生。但是我没有再想象过这种可能性,对现在的我来说,过好自己的生活,走好自己的路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路边的风景,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欣赏了。” 余清辞听到沈瑟的话,大约明白了她的心情,除此之外,也更多了两分欣赏。 “嗯,你说的对,无论什么时候,最应该好好对待的都是自己。其他的我们不多说了,就冲着你的这种人生态度,我更想和你多深入交往了。” 沈瑟已经放弃去理解面前的人的心思了,也许自己的经历在她看来很有趣吧,所以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也继续开着这样的玩笑。 “陆太太,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告辞。”沈瑟终究还是说出了告别。 余清辞倒也没有留她的意思,只是叫来老板娘,让她打包了两份点心,然后将桌上的那封请柬,一同放进了精致的包装袋里,递给沈瑟。 “我找你来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是真心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这个慈善晚会。就像你说的,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多尝试一些新鲜的事务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沈瑟顿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地接过来。 “谢谢。”到最后,她并没有直接给出同意与否的答案。 待到沈瑟走后,余清辞还坐在原处,慢条斯理地继续饮茶。 老板娘走进来,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的,余清辞便招呼她坐下来。 “刚才的那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啊?” 老板娘想了一下,回答:“看上去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余清辞的一只手放在桌上,点了两下:“是啊,很温柔,也很善良。可是这么好的品质,有的时候,却会让人吃一些苦头。” 老板娘不明白她的意思。 余清辞也没有多说,而是渐渐敛起了笑意,眼眸变得有些幽深。 …… 沈瑟回到了医院,连衣服和鞋子都没换下来,她现在的心思也不在此处,满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见到何清。 只是何清此刻却不在医院,听侯易铭的母亲说,她让何清回家休息半天,一直守在这里,好好的人都熬得没了人形。 侯易铭的状况渐渐稳定了,再观察两天,若是没有大碍,就算度过危险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也是因为如此,何清才能稍稍放松下来,回家洗个澡,顺便好好补个觉。 没见到何清,沈瑟也没有多留,将点心交给侯易铭母亲之后,她很快便离开了,可是走出医院大门,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往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闲下来没什么好处,一个人待着更容易胡思乱想,所以沈瑟没有回自己的出租屋,而是招到一辆出租车去了律所。 同事们都在紧张有序地忙着工作,一开始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直到一个男同事吹了个口哨,惊呼了一声,众人才恍然一般抬头望过去。 沈瑟还穿着礼服和高跟鞋,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妆容也是精致的,远远望过去,真的既漂亮又高贵。 大家都呆住了,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孔向前“艺高人胆大”,第一时间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伸出手背试探了一下沈瑟的额头,不确定道:“这丫头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怎么搞这副打扮?” 立马有人对他的言辞表示了反驳:“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沈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优势。看看这样貌,这身材,这气质,去当个电影明星也不过分吧!啧啧,我们律所也不缺大美女啦!” 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玩笑,沈瑟被他们念得头疼,干脆穿过人群,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找了几份文件,准备去排版复印。 孔向前跟着进到了复印室,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瑟,问道:“说说吧,今天去见什么大人物了?能让你这么花心思的,应该不是个一般人吧?” 要么说孔向前这人粗中有细,别人只看到了表面,而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抓到了本质。 沈瑟没有看他,等到将纸张放进了复印机内,才淡淡应道:“是啊,去见了个大人物。” “谁啊谁啊?” 沈瑟的手顿了一下,继而缓缓道:“一个……看着很亲近,实际上离得很远的姐姐。” 第665章 早有预兆 孔向前觉得她用的形容词很奇怪。 什么亲近,什么疏离的。 关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咋还弄得这么复杂呢? 沈瑟继续去操作机器,看上去不愿意再多谈什么了。 孔向前见套不出什么话,也就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转而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怎么样,那个侯检察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吧?” 沈瑟点点头:“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只要情况能稳定下来,就会没事了。” 孔向前闻言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意思,反而凝起了眉头,凑得更近了些:“我打听到了一些事,但是不能保证真实性,你要不要听啊?” 沈瑟只当他又要什么无聊的八卦,对此并不感冒。 孔向前也不在乎别人想不想听,反正他想说的是一定要开口的,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颇有些神秘感:“我听说啊,这次的意外可不简单,早就有征兆了。” “什么意思?”沈瑟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蹙眉看向孔向前。 孔向前掩唇轻咳了声,像是怕别人听到似的,说得更谨慎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哈,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否则我容易摊上麻烦。” 沈瑟再次点头,不过神情已经称得上凝峻。 孔向前说:“侯易铭在业内的口碑不错,但是说实话,他的性格太刚正了,做事又认真,很容易得罪人。听说前阵子有人去检察院闹过,指名骂的就是侯易铭,虽然这件事被压下来了,不过小道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侯易铭可能自己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可谁知道,就在自己的婚礼上,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你的意思是,闹事的人跟凶手是一伙的?” “不见得,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确定有人看侯易铭不顺眼,而且还不是临时起意,已经计划挺久的了。” 沈瑟觉得后背隐隐有股凉意。 早有预谋的针对和谋害是吗? 怪不得那个凶手能顺利地找到婚礼的地点,怪不得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成功。 若真是一个孤身行动的贫苦中年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真的不太寻常。 当时她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去想,只顾着关注侯易铭的伤势了。 后来警方调查清楚案件的动机和过程后,大家也没有往更深的地方深究,只当这是个受了极大打击、意欲给亲人“报仇”的人的冲动之举。 今天听孔向前这么一说,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忽略的细节被串联了起来。 见沈瑟有些出神,孔向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瑟反应过来之后摇摇头:“没、没什么。” “唉,这世道干啥都不安全啊,做我们法律这一行的更是高危职业。要我说啊,先别提伸不伸张正义、能不能飞黄腾达,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嗯……”沈瑟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孔向前后面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 等到孔向前被人叫出去之后,沈瑟的手摁在机器上,手指有些僵硬。 她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何清和侯易铭的父母,如果继续调查下去,会不会有更多的真相浮现呢?还是说,是她想多了,也许孔向前说的那些跟侯易铭遇刺的案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虽然迟疑了一会儿,但很快沈瑟就做出了决定。 上一回因为她的犹豫,已经造成了侯易铭的受伤,这一次,不管她想的是对是错,都要早早地说出来,省的再造成什么遗憾。 她给何清发了条信息,让后者有空的时候联系她,两人好见个面。 然后她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复印室。 这时方进正好从外面回来,听说沈瑟回来了,他还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去趟办公室。 沈瑟来到了方进的办公室,后者一瞧见她,也忍不住赞叹了句:“今天打扮的够漂亮的,有什么约会吗?” 沈瑟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表情有些严肃。 方进也敛下了神情,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沈瑟道:“侯检察官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我恐怕还要请几天假。” 方进闻言倒是舒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方便上班再回来。” 沈瑟道了声谢。 方进虽然批假批的很痛快,可是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个问题不太明白。 这侯易铭受了伤,妻子和家人陪在身边都是正常的,但沈瑟干嘛还非得靠在医院呢?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做到这个地步的,也少有人在吧。 方进是个直爽的性格,而且对沈瑟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沈瑟沉默了一会儿,这个问题看上去不难,可仍叫她十分为难似的。 过了许久,她才低缓地开口,将压在心底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包括她是如何察觉到凶手的,包括她是如何延误了时机,也包括因为她的疏忽,才导致了侯易铭的受伤。 即便何清已经明确告诉她,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但沈瑟仍然忍不住自责。 方进听完之后便说了句“傻瓜”。 “你知道自己这叫什么吗?这叫庸人自扰!这事跟你有屁关系啊!谁还能怪在你头上不成?!”方进要被她气着了。 沈瑟就默默地听他的骂,说不定有人这样醍醐灌顶地敲打一通,还真能解开自己的心结。 方进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平静,就算是再生气也别说的太过分了,小丫头已经够难受的了,要是说的狠了,心里更难过怎么办。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方进终于放轻缓了语气,告诉沈瑟:“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啊,假我不会再给你批了,从明天开始,正常来律所上班,不然就给你按照旷工处理,一个周之后你就卷铺盖回家去吧!我不需要收你这么不听话的员工!” 第666章 还有下文 沈瑟听方进这么说,顿时也有些无措了,还想着再说说情:“老大……” 方进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出去吧。” 被“赶出去”的沈瑟退出了办公室,走到外面,同事们也都拿余光瞥她,心想着今天是怎么了,老大的“亲女儿”居然也会挨训? 沈瑟回到了位置上,不多久,何清便打过电话来,说她刚刚睡了一觉,晚上就回医院,到时候她们再见吧。 沈瑟说好,除了先前那件事之外,她跟何清之间,又多了件需要坦白的事情。 …… 余清辞回到家之后,见丈夫已经有些等急了。 陆敬修轻皱着眉头走过来,问:“说好了就去一个小时,怎么晚了这么久?” 余清辞瞥他一眼,反问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去做什么坏事。” 陆敬修的表情没有缓和,用秦颂的形容的来说,就是用着最严肃的表情,说着最肉麻的话。 “因为我担心你。” 余清辞听了就想笑,先不说这是青天白日的,就是晚上出门,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吧,她都多大的人了。 因为要赶回扬城的飞机,余清辞已经提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这回陆敬修并不与她一同回去,还要留在南城处理一些事务。 她对此没什么所谓,倒是家里那两个小魔王该抗议了,爸爸说好了要带他们去游乐园玩的,如今看来履约的期限又该向后延迟了。 临出门前,陆敬修拉住了余清辞的胳膊,后者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就站定住,等着他开口。 谁知道陆敬修只是顺而又揽住了她的腰,吻住了她。 中年夫妻还能如此“缠缠绵绵”,放眼过去应该很少见吧。 余清辞有时候也觉得不可理喻。 他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难道这男人的激情还没褪去?还能像以前那样爱着她? 等陆敬修推开时,看到的就是一脸质疑的妻子。 他:“……” 这女人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余清辞没有丝毫的羞涩,而是手指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眼,问:“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吧?” 陆敬修:“……???” 余清辞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省的我烦心。” 说完她就要出门,而陆敬修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才怪。 他攥住她的手腕,开口的时候牙齿都有些痒了:“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余清辞眼见着他的情绪激动起来了,知道再这么下去可不好收场了,连忙笑着解释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啦,今天跟沈瑟见面比较有感触而已。” 陆敬修的脸色绷着,听到这话还不足以抚平他的“怒火”。 余清辞只好继续顺毛:“听说沈瑟跟程绍仲分手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敬修几乎是冷哼了声:“不知道。” “当初看他们用情也很深,关键时候互相信任和扶持,谁能想到到了现在会分开呢?”余清辞叹了口气。 见她一直在说别人的事,陆敬修心里是不太爽快的,不过他也正好借此机会说:“既然这样,以后你就不用再跟她接触了。” 原本只是有些感叹的余清辞闻言面色立马沉了下来。 “什么?” 陆敬修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脸,他似乎没说错话吧。 “你之前让我去找沈瑟,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知道她跟程绍仲分了手,就立马划清界限,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无情了吗?” 陆敬修不自觉自己无情,这只是正常的利益考量,跟感情并没什么瓜葛。 他刚要解释,余清辞已经冷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我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做决定,以后少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的,很讨厌!” 秦颂看到自家夫人生着气走出来时,已经觉得震惊了,然而更震惊的还在后面,一向宠妻无度的大老板,这次竟像是踢到了铁板。 余清辞是头也不回,任凭后面的男人怎么拦,她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来到车前,余清辞瞥了秦颂一眼,语气有些不善:“还站着干什么,准备开车去机场!” “哎……是是是。”秦颂不管什么老板了,老板娘说话才好使呢! 余清辞打开了车门,可是后面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又给摁住了。 “别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 哼,这次认错的速度还挺快。 余清辞这才睨了他一眼,道:“在商言商,我知道不该掺杂进太多的感情进去。可是有些事你既然让我插手了,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来做。” “好。” “我跟沈瑟怎么相处,以后你都不要再管。其实她跟程绍仲分开正好,没有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反而能让我们轻松很多。” “好。” 见他如此配合,余清辞的语气也终于软了下来。 她跟陆敬修之间有这样一种默契,就是绝对不会带着隔膜和怒气分开,人生的每分每秒都是珍贵的、变幻的,在看不见彼此的日子里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何必让分别留下这样那样的遗憾。 她放轻了声音,说:“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回去吧。” 陆敬修还是不肯放手,他甚至在思考着和一起去机场。 余清辞很快猜到了他的心思,第一时间给出了否决。 “不行,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么一来一回的多浪费时间。快回家吧,外面冷,你都没穿外套。” 陆敬修便抱住了她,紧紧的:“以后不能再让你自己走了。” 余清辞忍不住笑:“行了,放开吧,秦颂看见又该笑话你了。” 秦颂表示看多了,已经麻木了。 余清辞走时,降下车窗,看似依依不舍,但说的仍旧是别人的事。 “人跟人的感情不可能那么容易断的,我总觉得,他们两个还有下文。” 他们是谁,对此应该不用赘述了。 第667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晚上下班之后,沈瑟来到了医院,见到了已经等候在这的何清。 见她来,何清示意她坐过去,然后将带来的东西与她分享。 “还没吃晚饭吧,这是我妈在家做的饭菜,我特地给你打包了一份。” 沈瑟没什么胃口,但何清如此好意她不能辜负,于是简单吃了一些。 何清看她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沈瑟先把孔向前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沉下声来说道:“我觉得这些事可能不是偶然和巧合,如果有关联的话,在那个凶手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同谋。” 何清此时已经有些愣住了,对沈瑟的话,她的反应有些慢:“你的意思是,这还是个团伙作案?”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事实真相如何还要等真正的调查结果。我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侯检这次能够死里逃生是幸运,但如果不排除后患,我怕……” 何清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沈瑟怕的事情,对她来说亦是无法忽视的恐惧所在。 她绝对不会容许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两人低声说了很久的话,之后护士走过来说,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明天一早就能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何清跟沈瑟都很高兴,在这时,沈瑟也告诉何清,以后自己没办法时时在这守着了,律所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 何清当然没什么意见:“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不用每天在这陪着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差。而且现在侯易铭也脱离危险了,你好好回去工作,有什么要紧事我再通知你就好了。” 沈瑟笑笑,到现在为止,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结,好像终于慢慢松动开了。 今晚沈瑟还是留在了医院,而她跟何清都没什么睡意,于是就坐在外面长廊的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何清对沈瑟跟余清辞见面的情况很感兴趣,追问她那位陆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瑟说,那是个可以用所有的美好词汇形容的女人,在她面前,会让人如沐春风,也会有些自惭形秽。 何清撇撇嘴,对此表示不甚赞同:“我是不知道那个陆太太什么样,但在我见过的人里,你才是那种完美到不真实的女人好不好。” 沈瑟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当即还有些意外。 何清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在她心里,沈瑟就是最好的。 “然后呢?你跟她见面说什么了?”何清接着问道。 沈瑟想了想,把那张请柬拿出来,递给了何清:“她邀请我去一个慈善晚会。” 何清打开了请柬,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吸了口气:“看着就很高大上啊,你怎么说的,答应了?” “没有,我不想去。” 何清:“……” 这么任性吗? 她又低头看了眼请柬,那烫金的缎面手感可真好啊,简直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换做是她,去不去的这种问题根本不用考虑。 “为啥不去啊?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你以后继续做律师的话,肯定需要拓展人脉,这种上流阶层的聚会能认识很多富太太,相当于把握住源源不断的案源,多划算的买卖啊。” 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沈瑟的表情有些凝重:“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享受了这样的便利,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何清不太明白。 沈瑟觉得一时半会儿也跟她解释不清楚,只说:“我们跟人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不要去掺和这些事了。” 何清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撇了撇嘴,有些可惜。 要是沈瑟没跟程绍仲分手的话,就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程太太的名义足以秒杀一大片。 可是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沈瑟陪着程绍仲走过了以前的岁月,真到了混迹上流社会时,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另外一个女人。 连她这种外人见了,都觉得愤愤不平。 何清用肩膀碰了一下沈瑟,低声问她:“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 沈瑟“嗯”了声。 “我说的是程绍仲。” 沈瑟转过头,看向何清:“看来一直不死心的是你啊。” 这一点何清并不否认。 虽然她对着伊然大动肝火,虽然她对程绍仲也没什么好气,但是对待本质的问题,她还是拎得清的。 “我就是觉得难受,凭什么他程绍仲可以跟年轻漂亮的女孩风流快活,你却生活的这么烦心。想当初你为他做了多少事啊,他转头就能忘记,男人都是这么没良心的吗?” 沈瑟盯着地上的某一点,说:“我跟他已经分了手,这些事就不该由我们评说了,都是他的自由。清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抱不平,可是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彼此都获得平静和安宁,才是最好的结果。” 何清抓住了她的手,皱紧眉头:“那天你在ktv唱歌的时候,我听得出来,你心里很苦。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可是我了解你,你肯定是把所有的伤心都藏在了心底。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思来想去,只能试着去为你再创造一点机会。没想到,他居然带了那个女人过来,看到他们的时候,我都想去打一架。” 沈瑟听着,忽而笑了出来:“我看得出来,不过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肯定是要拦着你的。” 何清哼了声:“就知道你还护着他。” “想什么呢,我是怕你受伤,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的。” 何清:“……”要不要把实话都说出来啊。 沈瑟慢慢敛起了笑意,反握住何清的手指,轻声告诉她:“以后相安无事最好,如果有人主动挑衅,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何清看着沈瑟坚定而清冷的面容,有些微微的失神。 第668章 聚会 许久,何清才应道:“你说的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后那个姓程的躲得远远的还好,真要是再带着他的小女朋友出来炫耀,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看她说的咬牙切齿,表现得张牙舞爪,还真有副要拼命的架势,沈瑟看着看着,露出点点笑意的同时,眼眶也有些热了。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能够不计条件、毫无保留地维护她的人,怕是只有她的母亲跟最好的朋友了。 …… 第二天一早,沈瑟离开医院去了律所,虽然一晚上没怎么睡,但她的精神还好,看上去一切如常。 方进一来就用眼神巡视了一圈,看到沈瑟之后,他才放心似的清了清嗓子,去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有工作在手,更是没时间去想别的杂事。 临近下班的时候,孔向前跳出来提议,说是今晚下班之后一块去喝酒,大家好久没在一块聚餐了,感情都变得生分了。 他这纯粹是找来的借口,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跃跃欲试的,工作压力这么大,偶尔出去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调节。 方进正好出来,听见大家讨论的正欢,便兴味盎然道:“去什么地方happy啊?介意带着我这个老家伙吗?”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说必须带老同志去啊,不然谁给结账啊。 方进跟他们开玩笑惯了,这个时候只笑意更深了些。 但真正出发要去聚餐地点时,方进借口先离开了,当然,留下了信用卡,意思就是吃多少报多少,大家敞开了造。 这样的作风深得下属们的尊敬。 不管跟上司的关系多好,私下里一块吃吃喝喝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自在,远不如同龄人之间玩的开。 所以跟下属们打成一片的老板不一定是好老板,但懂得避嫌顺带大方的老板,肯定是深得人心的顶级boss。 沈瑟一开始也不想去的,她还是想去医院陪陪何清,不过还没等她说出推拒的理由,孔向前先锁了她的喉,用眼神警告她,不能早退,更不能缺席。 在这样的“威逼”之下,沈瑟没办法,只好选择跟他们走了。 吃饭的地点选择的是公司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同事中有不少南方人,都好辣口味,这里的菜色深得他们的喜欢。 当然,吃什么东西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喝酒喝个痛快。 男同事们不遑多让,酒量好的女同事们也不甘示弱,连连碰杯,整个酒桌火热得很。 沈瑟的酒量一般,之前在外面醉过一两次之后,就喝的更少了,怕再出洋相。 可是这个时候似乎由不得她拒绝,旁边的两个姐姐一人抵住她一边肩膀,硬是要跟她喝一个,沈瑟夹在其中,怎么好意思不留情面地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两三杯。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喝酒了,只是多喝了一点而已,竟然立马有了反应,有点晕乎乎的。 酒足饭饱,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有人提出去第二摊,旁边有家ktv,正在搞开业酬宾,听说环境不错。 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一呼百应,除了沈瑟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沈瑟是真的想回去了,一方面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另一方面,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醉了,浑身都提不起劲。 孔向前见状走到沈瑟身边,看到她脸颊发红,眼神有些涣散,就连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就知道她有些醉倒的前兆。 出来就是为了寻开心的,真要是酩酊大醉也不怎么好看。 于是他对其他人说,他先送沈瑟回家,待会儿赶回来跟他们在ktv汇合。 临走时,有人开玩笑:“一定得回来啊,我们必须监督着你,省的你小子心怀不轨!” 孔向前笑骂了一句。 走出饭店,孔向前扶着沈瑟去到路边,想去拦一辆出租车。 沈瑟脚下有些踉跄,但是脑袋还是存着清醒的,她想挣开自己的手,说:“你不用送我了,我、我可以自己回去……嗯,我自己回去就行……” 孔向前一脸怀疑地看着她,就这副东倒西歪的样子,能安然回到家才怪吧。 沈瑟却像犯了拗似的,非要自己走:“你干嘛呀,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嗯?我就这么没用吗?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孔向前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点懵,可他更确定,沈瑟是因为酒精的刺激,所以才不像平日里那么平和温柔,反倒是有些咄咄逼人。 “谁说你没用了,哎哎哎,站稳了,抓着我行不行啊!” “不行!我才不要抓住你呢!我谁都不需要帮,我自己能行,我能走!”沈瑟不服气地说着,一边终于摆脱了孔向前的桎梏,可是因为相互作用力,她在推开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撞上路边的石墩子。 孔向前真是怕了她了,万一真的伤了哪里,别的不说,老大第一个得找他算账。 “我的姑奶奶诶,您行行好,别折腾了,我赶紧送你回去。”孔向前赶紧又上前扶住沈瑟的肩膀。 沈瑟深深喘了两口气,像是有些累了,也终于消停了。 孔向前也终于拦到了一辆车,就在他准备把沈瑟塞到后车座的时候,沈瑟突然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闷声道:“我不想回家,我想在这里吹吹风,行吗?” 她的声音里有丝哽咽,孔向前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机见他们停着不动,也有些不耐烦了:“还走不走啊?” “额……先不走了,抱歉了师傅!”孔向前关上了后车门,然后双手扶住沈瑟的肩膀,低头去看她的脸,“沈瑟,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啊?” “谁哭了,我没哭,你看,我一滴眼泪都没流。”沈瑟把脸扬起来,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似的。 孔向前见状突然叹了口气。 果然,那些无所谓和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只有像现在一样精神放松的时候,她才会抛却那些伪装,展现出脆弱无助的一面。 第669章 突然消失 孔向前将沈瑟扶到了路边的长凳上,沈瑟垂着脑袋,身体打着晃,不过还没到醉倒的地步。 她摆摆手,对孔向前说:“你快点回去跟他们一块去唱歌吧,我在这吹吹风,酒醒了我就回家了。” 孔向前轻哼:“把你自己丢在这,我还是不是个人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要以死谢罪的你知不知道!” 沈瑟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我自己真的可以。” 孔向前已经不打算听她的醉话了,也坐在了她的身边,打算陪她一起吹风。 正好,他喝的也不少,这个时候头也有点晕。 沈瑟还是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侧脸,也遮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孔向前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反正认识这么久了,两个人一直是吵吵闹闹的,从来没有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就这么安静地迎着晚风,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也可以不想。 待了一会儿,沈瑟可能是有些累了,便向后靠坐住,然后开始翻自己的包。 “想找什么啊?”孔向前看她动作有些急的样子。 “手机。”沈瑟几乎是把包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手机还是不见踪影。 没办法,孔向前只好把包接过来,继续替她找。 包里还真是没有。 “你确定随身带着?”孔向前说到这,第一反应是找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沈瑟的号码。 过了会儿,还真有人接了。 “您是哪位啊?怎么会有我朋友的手机?”孔向前皱着眉问道。 “您好,这是客人落下的,我们收好放在前台了,您可以随时回来取。” 果然,刚才走的时候根本没人察觉到桌上还落了东西。 孔向前挂了电话,看着还有些迷糊的沈瑟,叹了口气,对她说:“我回去帮你拿手机啊,在这等我一会儿。” 沈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反正是没应他的话。 孔向前走之前还看了眼周围,灯火通明的,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也很多,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应该没事。 他起身向刚才的饭店走去,脚下的步伐是加快的。 来到前台,老板认得他是刚才结账的人,便将手机交给了他。 孔向前没做停留,径直回到了方才的长凳前。 可让他汗毛直立的事情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长凳上已经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刚才坐在这里的沈瑟,不见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拔开腿,在大路的左右都看了看。 还是没人。 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可能会走远。 该不会是…… 孔向前抓着自己额前的头发,只觉得毛孔直立。 …… 方进接到孔向前的电话时,正跟从娘家回来的妻子倾诉自己多日来的孤独苦闷。 妻子被他逗得直乐,感情自然早已恢复如初。 这样的气氛下,谁来破坏都是没有道德的,方进看到孔向前的号码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崽子又该挨踢了,卡都给了,自己玩去就行了,干嘛来打扰他啊! 他有些恼火,妻子却让他赶紧接,保不齐有什么急事。 方进冷哼,能有个屁急事,卡又刷不爆,除了钱其他都是小事! 但最后他还是接了,就是语气有些不好:“怎么了?!” 不久之后,他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什么?!” 妻子在一旁也有些担心,看他神情这么凝重,难道是真的出事了? 方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 他挂了电话,没跟妻子多说,只道要出去一趟。 妻子怎么可能就让他这么走了,抓着他多问了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所里的一个律师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放心哈,你早点睡。”方进略微安抚了一下,抓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衫,深秋露重的,怎么能抵御清寒。 妻子给他找来了一件外套,告诉他:“再着急也不要慌,开不了车就打辆车,都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方进一颗急乱的心这才稍稍平复下来,点了点头。 孔向前等在原地,看到方进来时,整个人已经急过头了,有些麻木了。 “老大……”他想站起身,可是腿有些软,差点摔了个踉跄。 方进沉着脸,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向前便把方才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遍,同时还觉得无法理解:“就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她能去哪儿呢……我让她在这等着的,她不可能自己走啊,身上又没钱,手机还在我这里……” 方进的心早就揪了起来,一个喝的半醉的女人,身上还没有手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预警。 只是再担心,这个时候他都不能慌。 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确定在不远处的路口有个摄像头,于是找出一个熟人的号码,拨了过去。 按照规定,失踪人口的追查是有一定流程的,而且现在也不确定人是不是真的失踪了,因为这个缘由要调取监控,实在是有些不合规。 但这件事最后还是做成了,方进得到了一个车牌号,还听说沈瑟从那个地方离开的时候,是坐车走的。 孔向前在旁边听着,一颗心已经坠到了谷底。 沈瑟最后没什么事还好,真要是…… 他可真不用活了。 等到方进挂了电话,看到一向乐观的孔向前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老大……”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沈瑟她该不会是……” 方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胡思乱想什么!给我打起精神来找人!” 不是他胡思乱想,是前阵子的社会新闻太吓人了,年轻貌美又醉酒的女孩子夜晚出行,仅仅是这几个词关联起来,都能脑补出几个恐怖的画面。 方进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同时他看着记下来的车牌号,知道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线索和突破口了。 第670章 找错了人 其实孔向前也就是慌了一阵子,他不是不经事的,很快就冷静下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沈瑟,其他的所谓自责啊等着人找回来之后再发作也不迟。 方进还在忙着联系熟人,可是这么晚了,要找人办事也不容易。 孔向前在一个空当便提议道:“要不我们找找程总?他那么神通广大的,说不定……” “好了,打住。”方进皱紧眉头喝止了他,“找他干什么?他现在在安城,你还能指望他飞过来帮我们找人?” 孔向前被骂的愣住了,心想着也不用非得本人到现场啊,动用人脉不是更方便吗? 可方进是铁了心不打算找程绍仲帮忙,他就不信了,凭借自己的能力,找不到带走沈瑟的那辆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小时过后,车辆的主人找到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一切都变得明朗了,可是方进看着登记的车辆信息,一时又有些恍惚。 孔向前看到之后也不免大吃一惊:“这……这个人是……” 方进没顾得上他的诧异,只是找出车钥匙,打算开车去个地方。 孔向前想跟他一起去,却被方进用眼神喝退了。 “喝得醉醺醺的,别跟我一起,丢我的人。” 孔向前就停在了原地,看着车辆渐渐驶离他的视线。 这个时候一阵冷风吹来,他搓了搓脸颊,感觉酒已经彻底醒了。 同事们的电话陆续追了过来,问他送人是不是送到天边儿了,还打不打算回来了。 他没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知道的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只说了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然后他坐在了原地,默默地发了会儿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找出了一个号码,在犹豫之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拨通了。 “嘟嘟——”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格外地焦人。 幸运的是,对方接听了。 “我是孔向前……”孔向前上来先自我介绍,他也是紧张过了头,因为对方原本就知道他是谁。 果然,对面传来一句:“嗯,有什么事?” 语气略微有些冷淡。 孔向前不自觉地咽了咽,同时他紧张地握住了拳头,在想着要怎么开口。 “那个……”还没等说出来,他听到那边传来了一阵动静,好像是还有旁人在。 紧接着,他听到有个娇柔的女声说:“这束花好看吗?” 孔向前彻底愣住了,所有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再也找不到说出口的勇气了。 见他不出声,对方又淡淡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孔向前尴尬地声线都有些轻颤:“额……不好意思,我、我打错了……” 这种蹩脚的借口说出来他都觉得有些硌牙。 程绍仲闻言稍顿了顿,已经猜到孔向前为何言行突然来了个大转弯。 他看向状似专心在挑选鲜花的伊然,眼神有些清淡。 “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挂了吧。”他没有再追问孔向前没说出的话,直接要挂电话。 孔向前整个人还是愣愣的。 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方进为什么执意不肯找程绍仲。 如果他提前知道,他也不会找。 “额……再见,程总。” 孔向前的手垂了下来,想到今天晚上自己干的这些事,真是锤自己一顿的心都有了。 …… 另一边,程绍仲收了线之后,伊然捧着一束百合转过身,看着他笑意盈盈,笑容比这鲜花还要娇艳。 “就这束好不好?”她轻轻歪着头,很是认真地要听取他的意见。 程绍仲没怎么细瞧花的样子,也没有在伊然的脸上多注目,反而是看了眼门外。 而后,他去结了账,才对伊然说:“走吧。” 伊然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可究竟是因为那通电话,还是因为自己,她拿不准。 抱着花来到车上,伊然还有些忐忑,担心是不是自己方才太鲁莽了让程绍仲心生厌烦。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好像只是心情不佳,没什么不悦的神情。 开车的还是司机老李,他很快发动了车子,目的地是安城大学。 今天伊然来找程绍仲,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回学校的路上,伊然突然想到一个舍友明天的生日,便想着买束花,回去给舍友一个惊喜。 其实她跟舍友的关系一般,找这个借口,不过是想让程绍仲送她一束花而已。 虽然是她自己挑选的,但是有他在身边,就当做是他送的好了。 这样的一厢情愿让她有些脸热,可是以程绍仲的脾气,要他主动送花,又不太可能。 很快车子停在了大学门口,伊然下车之前,转头羞涩地说了句:“谢谢你的花,我很开心。” 程绍仲的面容隐没在昏暗中,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嗯,你也是,晚安。” 伊然下车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宾利消失在拐角处。 这样的场景很是美好,落在旁人的眼中,更是多了一层别的意味。 豪车相送,怀里还抱着一束娇滴滴的鲜花,路过的学生们都露出了惊讶和羡慕的神情。 伊然发觉了,却并没有任何尴尬和害羞,只是低头嗅了一下花蕊,藏起了嘴边的笑意。 回程时,车内非常安静。 司机甚至不敢加速太快,怕惊扰了后座的大老板。 他以为程绍仲是在休息,可是过了会儿,他听到了后者在跟谁通电话。 “……去查查,出什么事了。” 司机听闻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晚上过得多平静,能出什么事呢? 但老板的心思他是不敢多猜的,很快抛却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专心开车了。 后面,程绍仲幽黑的眼眸明明灭灭的,就如他的心,像是涂上了一层油墨,看不到原本的底色了。 第671章 明明做了好事 方进通过关系,找到了陆氏集团的某个高层,再通过高层,找到了那辆车真正的主人。 秦颂接到这位自称是律师的人的电话时,心里边是有些诧异的。 先不论这位方律师为什么要找他,单单是找到他的联系方式,都让人诧异无比。 “您好,有件事冒昧打扰问一下,还请见谅。”方进的语气很客气,只不过并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来意,“沈瑟是在我的律所工作的律师,我找她有些急事,不知道她现在是否方便接个电话?” 果然,这世上的事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沈瑟在什么地方的? 秦颂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您是怎么知道……” “今晚我们律所的人一起聚餐,她喝多了,还忘记带上手机,等我们要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跟朋友先走了。这不,手机还在我这里,总得还给她。” 方进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将带走沈瑟的人定性成她的朋友。 但正常人都知道,趁着女孩子酒醉就把人带走的,没几个好东西,管他是什么理由,真要是计较起来,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 秦颂轻咳了一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说:“我们只是偶然经过,看到沈小姐一个人坐在路边,便捎了她一程,现在已经将她安全送回家了。您要是有事,可以直接登门找她。” 已经把沈瑟送回家了? 这次换做是方进意外了,他之前想了很多可能性,唯独这个结果没入心想过。 但他确实将沈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其他的尚且没有余力去思考了,因此也并没发现秦颂的措辞当中还有一个“我们”。 他客气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加足油门,朝沈瑟住的地方赶去。 这一边,秦颂看着暗下去的手机,一时还有点心情复杂。 他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有些哭笑不得:“陆总,看来有人将我们看做是‘拐卖妇女’的嫌疑人了。” 陆敬修闻言眼神有些冷淡,因为这些用词让人非常不悦。 秦颂也实在想不出更确切的形容词了,虽说刚才方进说的话都很客气,但到底是做律师的,无形当中就给人一种压力,让人对自己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但真正说起来,他跟陆总做错什么了,他们明明是做了件助人为乐的好事!怎么就成没道理的那一方了?! 十几分钟后,方进来到了沈瑟家门口,伸出手使劲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刚才上楼的时候也没见灯光亮着。 方进刚才还怦怦直跳的心又凉了几度,坚持敲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人来开门,他掌心的汗都变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找出手机来,重新去找秦颂算账。 这次他才不管对方是谁,是什么身份,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把人拐走就算了,还说谎骗人白跑一趟,这种人的品性都坏透了,必要时候,他真得追究法律责任。 就在他抖着手摁下号码的时候,突然,门锁“咔哒”一下,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屋里仍旧黑漆漆的,但是传出来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人分辨出来人是谁。 “是谁啊……”沈瑟的声音有些沉闷,看上去像是睡梦之中被人吵醒了。 方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又一瞬间坠落下去,让他真真切切经历了一回过山车的滋味儿。 “你……你这个丫头,你……”他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瑟眯起眼睛,抬手打开了玄关的灯,才看清楚方进的样子。 刚才她在半梦半醒之中仿佛听到有人敲门,但脑袋晕晕沉沉的,一下子醒不过来,等到她终于挣扎着来开门的时候,脚下仍觉得轻飘飘的,觉得这像一场梦似的。 “老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沈瑟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还不忘侧开身体,给方进让开路。 方进才不想进去,他来只是想确认沈瑟平安,看她好好的,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面色也有些紧绷地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沈瑟还认真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遇到了一个朋友,他顺路把我捎回来的。” 方进觉得脑门儿都气得疼:“你不是跟孔向前在一块吗?你怎么能自己先走了,也不跟他说一声?知道他有多担心吗?” 这几个问题让沈瑟非常茫然,她喃喃道:“孔向前?他不是回去跟同事们唱k了吗?他担心什么……” 合着孔向前回去给她找手机的时候,说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见,只以为他是去ktv继续参加聚会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结果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还把人着实吓了一跳,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方进捏了捏额角,不想在这继续待下去了,他现在看着沈瑟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头疼。 沈瑟的胳膊撑着旁边的鞋柜,努力借力站着,可是脚下还是有些不稳,好像随时要摔倒似的。 方进知道她的酒量不好,记得以前有一次也是他送喝醉酒的沈瑟回家,之后某人特地嘱咐过他,在外不能让沈瑟喝酒,起码不能让她喝醉,但时间久了,他给忘记了,好巧不巧,就来了这么一出,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方进是彻底没脾气了,他疲惫地摆了摆手,让沈瑟回去休息。 沈瑟也想伸出手跟他告别,可是一只手刚抽出来,她的腿就软了,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哎,没事吧!”方进急道,伸出手要扶起她。 沈瑟摔得有点懵,但其实她还是存着点清醒的,就是感官和四肢不太听使唤,整个人轻飘飘的。 “没事……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疼。”她挣扎着站起了身。 方进只好扶她进了屋,见沙发上有些乱,鞋子还踢在了一边,就知道她刚才不是在房间睡的,而是直接趴在了沙发上。 平日里方进就对沈瑟不错,这个时候,他看着她的样子,愈发忍不住地心疼。 好好的一个丫头,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可某个人呢,正是美人在怀、安享富贵吧,真是让人有够窝火的! 第672章 意想不到的名字 沈瑟是半点不知道方进此刻心中所想的,她现在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困。 之前喝的那些酒的酒劲儿非但没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似的,让她浑身难受,又想倒头就睡。 可是仅剩的理智让她继续保持着清醒,老大还在这呢,她直接睡过去多不合适啊。 沈瑟从沙发上晃晃悠悠地起身,嘴里还念叨着:“老大坐,我去倒杯水……” 方进见了赶紧拦住她,这个时候还倒什么水啊,走个直线都费劲。 让沈瑟重新坐下来,方进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给孔向前打了个电话,说沈瑟已经找到了,很安全,让后者不用担心。 然后他拍了拍沈瑟的肩膀,说:“你回房间吧,换下衣服来,好好地睡一觉。” 沈瑟懵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方进没有在这里多待,他的身份不合适,可是就这么走了,他也实在不放心。 他知道沈瑟的闺蜜叫何清,翻看了一下沈瑟的手机,他找到了何清的号码,联系到了对方。 何清一听情况,立马表示会赶过来。 方进道了声谢,临走时,他转头看了眼,沈瑟正靠在沙发背上,阖着眼睛,好像是睡了,可是呼吸并不见沉重。 下了楼,方进回到车内,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点着了一根烟,在暮色中抽了一口。 烟圈萦绕在眼前,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惊魂”,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有惊无险的庆幸。 有同样感受的人还有孔向前。 他接到方进的报平安电话时,整个人差点哭出来。 太特么吓人了,这几个小时过的,简直比一年都要漫长。 明天去律所一定得跟沈瑟好好算算这笔账,不带这么吓人玩的,小心脏受不了啊。 南城的夜已经很深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寂静。 而在百公里之外的安城,却有人迟迟无法入眠。 程绍仲坐在书房的桌前,上面摆了许多资料,可是他的眼神并没有落在上面,反而是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夜空中的一朵云遮住了那弯残月,最后的一点光亮也被遮蔽住了。 终于,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程绍仲拿过接通,听完对方的话,他站起了身,走到窗前。 他锁住的眉头映照在落地窗玻璃上。 “人有没有事?” “没有,沈小姐很安全地回到了家中。” “带走她的人是谁?” “是陆氏总裁的特助,秦颂。” 秦颂。 真是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程绍仲垂下眼眸,面色倒是比方才舒缓了些。 他简单说了一句就收了线,然后垂下手臂,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陷入了沉思中。 …… 第二天沈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换上了睡衣,睡的四平八稳的。 她怎么没有自己爬上床的记忆?难道是梦游着过来的? 正奇怪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她拖鞋也没穿,就下地走了出去。 外面是何清正在准备早饭,买来的基本都是半成品,下锅蒸煮一下就算制作完成了。 她正忙得不亦乐乎,就听到背后有人喊她:“清清?” 何清转过头,看见沈瑟正一脸菜色地看着她。 “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可太糗了,自己照镜子看看去吧!” 沈瑟这个时候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何清也觉得奇怪:“你都不记得了吗?” 沈瑟回想了一下,脑袋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片段,她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何清将煮好的粥盛出来,走过来递到沈瑟的手里:“看你昨晚也不像喝醉耍酒疯的样子,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以前沈瑟喝醉的标志就是会闹个鸡飞狗跳,所以大家都很怕她喝多了酒。 但是昨天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看上去一切正常,所以何清才会奇怪,她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瑟也不太清楚,她对昨晚的记忆真的很模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记得都不是很真切了。 吃饭的时候,何清对沈瑟说:“侯易铭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看他的精神不错,听说你在医院陪护了好几天,他想当面谢谢你,你有时间的话再去趟医院吧。” 沈瑟搅动了一下勺子,轻笑:“我又没做什么,他太客气了。最近律所有点忙,还真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何清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们老板对你还真不错啊,看你喝多了,还打电话找我过来陪着你,怕你出事。真要是遇到这么体贴的老板,我也愿意铆足了劲儿干活。” “老板?”沈瑟有点印象了,昨晚她好像是见过方进来着,“他怎么来的我都忘了,更别提他怎么找你的了。” 何清一脸的无奈:“酒量不好以后就别碰酒了,你这样怎么让人能放心啊。” “我也没想喝来着……”都怪孔向前,干嘛非得拉着她去聚餐,不喝酒也推脱不掉啊。 吃完了早饭,何清收拾收拾去医院了。 沈瑟也去化了个淡妆,遮一遮脸上的憔悴。 她来到了律所,看到同事们都陆陆续续的已经到了,大家的反应都很平常,有两个人还问沈瑟昨晚回去休息的怎么样。 沈瑟暗道庆幸,昨晚没怎么出洋相,也没人看到她的窘状。 直到孔向前来。 沈瑟一跟他对视,就发现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这老兄是怎么回事,短短一晚上的功夫,就跟她结仇了? 沈瑟有些哭笑不得,但关系不能这么一直僵下去,还是得做出点补救的。 于是她去倒了杯咖啡,来到孔向前的工位前,轻轻推过去。 “孔哥,”沈瑟很客气,也很亲切,“昨晚几点睡的?看你黑眼圈有点重啊,喝杯咖啡提提神。” 孔向前转过头,竟是瞪了她一眼,愤愤道:“我一晚上都没睡!” 沈瑟:“……” 所以呢?为什么不睡啊?怎么还朝她发脾气了呢? 第673章 在记忆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孔向前看沈瑟一脸茫然,就知道她根本不懂自己生气的点。 怎么办,突然更气了。 孔向前冷哼一声,拿着文件就气呼呼地走了,留下沈瑟在原地还一脸懵逼。 其他人见状都忍不住乐:“今天孔少爷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最宠他的沈妹妹吗?今天吃错药啦?” “我看啊昨晚就已经吃错了,没看他唱歌时候那咬牙切齿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谁结仇了呢!” 沈瑟越听越糊涂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个可以理解,但孔向前这回好像是冲着她来的啊。 她做错了什么事吗?有吗? 接下来的时间,孔向前还是对沈瑟不冷不淡的,秉持着“不理不问不说话”的态度,偶尔一个眼神过来也是冷嗖嗖的,让人心里边也冰冰凉的。 次数多了,沈瑟也有些恼了。 她又不是什么罪人,干嘛这么对她啊,还有啊,她干嘛要这么哄他啊,不理人就别理了,大家都离得远远的,相安无事吧! 看出沈瑟也有了脾气,孔向前在心里更郁闷了。 这女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昨晚干了些什么吗?她差点把他吓得直奔西天! 他生生气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吗?他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 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还是惊动了方进。 毕竟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闺女”,“兄妹”两个闹了矛盾,最后还得大家长出来调停。 但这件事的症结在沈瑟的身上,方进想了想,还是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方进昨晚也没休息好,眼底有点疲色。 沈瑟看到了,便关心道:“方律师昨晚又加班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方进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呛着。 加、加班? 嗯……一定意义上也算是加班吧。 他胸中有千言万语,可沈瑟偏偏是副茫然无知的模样,让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语境来说。 这个时候,他好像能理解孔向前无奈的气恼了。 “沈瑟啊,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方进用了种开放性的问法。 沈瑟想了想便回答:“昨天跟同事们聚餐很开心。” “……没了?” “我喝多了,是不是老大送我回去的?今天早上听我朋友说,是您打电话让她来陪我的。” 得,中间一大段都省略了,直接一个开头一个结尾结束了。 方进也觉得神奇,哪有人耍酒疯是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替孔向前诉诉苦,省得沈瑟还觉得后者有些莫名其妙和无理取闹。 沈瑟听着这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丰富。 惊奇,诧异,不解,还有抱歉。 “真的吗?我自己先走了?没跟他说?他急着找了我很久?” 一连串的问题暴露出了她心底的震动。 这么说来,孔向前气她是理由充分啊,谁让人这么吓一跳也会生气的。 她咬了一下嘴唇,觉得抱歉极了,待会儿出去见到孔向前一定得好好陪个罪。 方进见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就有些犹豫,不知道剩下的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他私心是想问的,因为有件事他非常好奇。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沈瑟主动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方进拿着笔在桌面上点了点,然后停下,终于做了决定。 “昨晚有人把你送回了家,你还有没有印象?” 沈瑟摇了摇头。 “陆氏总裁的特助是个叫秦颂的男人,你认识他吗?” 这回沈瑟点了头:“我见过他一面,但是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昨晚就是他送你回去的。”方进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 沈瑟蓦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这的确是真的。”方进耸了耸肩,“现在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送你回去?按照你说的,你们并不熟悉,他这样的身份,也不见得是个单纯热心的人,他会有什么目的呢?” 这些沈瑟也不明白,但比起方进,她能怀疑的点还有另外一个。 那就是余清辞,难道她拒绝了前者的邀约,所以就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回心转意? 好像也说不通。 方进继续说:“既然你不记得了,追问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沈瑟,我想提醒你一句,这种人的水都很深,我们摸不清他的底细,最好还是保持距离,保护好自己。” 沈瑟自然是认同的,她恨不能离他们远远的。 方进看她没有流露出异色,顿了顿,就让她出去了。 沈瑟还为方才的话震惊着,以至于跟一个人迎面撞上了,她还有些恍惚。 孔向前扶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站稳了,然后有些气哼哼地说:“这么恨我啊?想故意把我撞倒?” 沈瑟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到他的脸之后第一反应是:“对不起。” 孔向前没想着计较,听到这话还摸了一下鼻子,有点心虚似的。 “你好好看路吧,别整天跟掉了魂儿似的。”他说了一句,就要越过沈瑟去方进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等等。”沈瑟突然叫了他一声。 孔向前很不情愿地应道:“又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你中午有时间吗?” “中午我要吃饭啊。” “那就下班之后?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晚上有约啊。”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孔向前瘪了瘪嘴,刚想说我最近都没空,但看到沈瑟的眼神,他就犹豫了。 好一会儿,他别扭地道了句:“等我有空通知你吧。” 沈瑟有些失望,但对此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真的迫切地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记忆在她的脑海里近乎空白。 孔向前,方进,秦颂。 这些人究竟在她的记忆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她一定要完完全全地搞清楚。 第674章 送了她一程 又过了两天,余清辞再次回到了南城,因为慈善晚会将近,她作为特邀嘉宾,也得提前做做准备。 这次来她带着一双儿女,看样子是不着急回扬城了,可以在南城长住几天。 回到在南城的住所之后,趁着丈夫和孩子们一块玩的时候,余清辞联系到了这次慈善晚会的主办者恒正建设集团的于太太,跟她沟通了一些事情。 于太太很看重她的意见,闻言连连应道:“没问题,放心吧。” 余清辞轻笑着道了声谢。 走出去的时候,陆敬修看到她脸上带着笑意,就知道她现在心情不错。 余清辞来到孩子们身边,见他们正在研究搭乐高,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接着提醒说:“时间不早了,再过十分钟就该洗漱睡觉了。” “妈妈!”“妈妈!” 两个孩子纷纷表示抗议,央求着今晚多玩一会儿,他们有好几天都没见着爸爸了呢。 陆敬修见状也说情:“偶尔一天晚睡不是什么大问题。” 余清辞瞥了他一眼。 别看这位陆总在外面总是叱咤风云、高冷漠然,在家里却总让人有种“慈父多败儿”的隐忧。 “不行,玩的时候尽情玩,该收心的时候也不能讨价还价。”余清辞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允许娇惯孩子。 在家里她可是老大,剩下的三人虽然心里都有郁闷,但是谁都不敢出声反抗,都只有听话的份。 等到把两个孩子都安顿好睡去,余清辞才找到机会跟陆敬修说了说话。 “刚才我跟于太太联系过了,慈善晚会那天,我会捐出一套珠宝,做拍卖的义卖品。” 陆敬修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喜欢捐什么就捐什么,也并不需要跟他商量。 以往余清辞也不会拿这种事来与他说,就是这回,情况有些特殊。 “我打算多拿出一套,记作是沈瑟捐出的卖品。” 陆敬修闻言挑了一下眉:“为什么?” “就当做是送给朋友的一份礼物吧,我想送她一些东西,希望她会喜欢。”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参加晚会的都是些富太太,不管是否真心做慈善,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捐赠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她也怕沈瑟为难,所以才考虑到了这一层。 陆敬修仍只觉得这是件小事:“你决定就好。” 余清辞笑了笑:“也对,你一直对女人家的这些事不感兴趣的。” 这一点陆敬修却不甚赞同,他若是真的置之不顾,那天就不会让秦颂带沈瑟上车送她回去了。 那晚路过时,其实是秦颂眼尖,看到了独自坐在路边的沈瑟,后者看上去有点醉意,周围又没有别的人,若是放任不管,还真是有点危险。 秦颂于是随口提了一嘴,说这好像是程绍仲程总的未婚妻啊,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陆敬修转头望过去,看清楚的确是沈瑟。 而准确点说这是程绍仲的前未婚妻。 秦颂看着后面老板的眼色,见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正常。 陆敬修从来是个非常怕麻烦的人,除了家里人的事情,没见他对谁上心过,这个时候不管不问也在意料之中。 秦颂便准备提速离开,就在这时,陆敬修开口了:“等等。” 很快秦颂下了车,来到沈瑟面前,客气道:“沈律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啊?不介意的话我们送您一程吧?” 沈瑟当时已经酒气上头了,别的没怎么听清楚,就听到什么开车送她回去。 她以为这是出租车,于是就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带着醉意说:“多少钱啊,我找不到手机了,没、没带多少现金。” 秦颂:“……哈哈,您在开玩笑吧。” 沈瑟跟在秦颂的身后来到了车前,要上车的时候,她的手突然搭在了车顶,眯起眼睛端详起来。 “你是谁啊?”她问的是坐在里面的人。 难不成是要跟她拼车的? 陆敬修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秦颂则是在一旁有些冒汗,沈律师啊,他是谁你还不知道啊,说话麻烦客气一点啊。 过了会儿,沈瑟叹了口气,算了,拼车就拼车吧,只要能赶紧回家睡觉,这点小事也无所谓了。 上车后,沈瑟打开了车窗,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秦颂随时留意着后面的动向,要真是有什么不可控的情景发生,他会第一时间停车的。 车内一时很安静,直到陆敬修开口:“听说沈律师最近有些麻烦。” 沈瑟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喃喃道:“是啊,很麻烦……” “现下有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帮你解决麻烦,为什么不选择把握呢?” 沈瑟闻言缓缓转过头,车内的环境很是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这人谁啊,他懂什么啊,这么爱管闲事吗? 这么想着,沈瑟说:“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麻烦闭嘴好吗?” 陆敬修:“……” 秦颂:“……!!!” 这沈律师到底是真喝醉了还是假喝醉,到底是真没认出陆敬修来还是假没认出啊! 她到底意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终于安静了,沈瑟转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凉意。 陆敬修虽然心情不太爽利,可是并没有真的生气。 不管沈瑟是真的醉了也好,假装的也罢,他对这位沈律师,从始到终印象都不差。 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送她一程了。 到了目的地,沈瑟开始借着车灯翻找现金,找出了一张绿色的五十元纸币,递过去:“够吗师傅?” 秦颂的眼角抽了抽,尴尬极了:“不用了……” 沈瑟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张二十的:“我就这么多了,你跑一趟也不容易,谢谢了啊。” 说完她觉得胸口有些翻涌,赶紧下了车,跑到了路边。 吐是没能吐出来,可是沈瑟觉得有些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算缓一缓再回家。 车上的两人看到如此场景,心情愈发复杂了。 第675章 施压 最后是秦颂将沈瑟送到了家门口,当然这也是经过陆敬修的授意的。 这里的楼房是老式的楼梯,空间也有些逼仄,上楼的时候,秦颂有些气喘吁吁的,沈瑟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见多狼狈。 终于到了,秦颂站定住,对沈瑟说:“沈律师,您好好休息,再见。” 沈瑟正在低头专心翻包里的钥匙,没回答他的话。 秦颂本想直接就走的,但是都到这了,有句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们陆总只是见您孤身一人,怕有危险,他绝对没有恶意,希望您不要对他有太多的误解和防备。” 沈瑟此刻一脸的茫然,这人怎么还没走啊,难不成是要劫财或者…… 秦颂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方才说的话她一点都没听进去,白费功夫了。 他又道了别,然后几乎是飞奔下了楼,来到车前,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拉开了车门。 对方才这种无语的状况,秦颂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只是他暂时想不出什么话来找补,怕越描越黑,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无论过程如何,这件事本质上可以算作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吧,但后续的情况却愈发离奇。 方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是他们送沈瑟回的家,然后一个电话打过来,绵里藏针地质问着,就好像他们是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一样。 万般无语之下,秦颂也没找着机会为自己反驳,只能被动地受了这个气。 先前的种种,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但这件事陆敬修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余清辞苦恼地问他:“现在的问题是,沈瑟不愿意参加晚会要怎么办?” 陆敬修反问她:“你都做了这么多准备,居然还没征得她的同意?” “我是想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后想办法说服她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想好用什么办法就是了。”余清辞苦恼地摊摊手。 陆敬修先前想跟沈瑟谈的也是这件事。 他见余清辞对此事如此上心,又听她说沈瑟不是很愿意配合,所以就想替妻子提前排除困难,谁知道碰上了一个“醉鬼”,别说好好谈话了,还被误认成“犯罪嫌疑人”,真真就是本钱都没捞回来。 这件事既然没成,他也就不打算跟余清辞多说了,只道:“你这么聪明,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余清辞闻言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有点酸,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还真可怕。 此时此刻,陆敬修的高(面)冷(瘫)终于是发挥了作用,他面不改色地说:“你想多了。” “是吗?”余清辞又怀疑地打量他一眼,见实在看不出破绽,也就放弃了。 陆敬修有没有什么瞒着她在其次,现在最困扰她的问题,仍旧是沈瑟的态度。 …… 晚些时候,方进接到了一个大客户的电话。 这关系到律所一整年的业绩,所以方进的态度是很热情的,做律师这一行,本质上还要为委托人服好务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求必应。 可是对方这回提出的要求,却是让他有些犯了难。 “这……”他的语气也很为难,“沈瑟并不是我们律所正式的律师,所以恐怕……” “方律师,”对方直接打断了他,“咱们都是直爽的性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董事长太太在这周五要举办一场慈善晚会,届时会有诸多名媛贵妇参加,是怎么样的场面你我心中也有数。据我所知,沈律师也收到了请柬。我们于太太非常热衷慈善,也非常喜欢与同道中人结交,如果能积极参与,对恒正集团和贵律所的合作,绝对是大有裨益的,不是吗?” 说话的人是恒正集团的法务部总监,与方进曾是校友,现下双方更是重要的合作伙伴。 近些年来律所之间分化在加剧,竞争也更加激烈,能够与这样的大集团保持稳定合作,关系到律所的健康运营,不是件小事。 方进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此刻最让他震惊的,还是方才听到的这些话。 沈瑟收到了恒正董事长太太发起的慈善晚会的请帖? 她怎么会受到邀请的? 而且听这意思,沈瑟好像并不想去,否则也不会电话追到这里来,让他去做工作动员了。 方进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然后说:“这件事我恐怕要和沈律师商量一下。” “当然,我们绝对不是强人所难,但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想必不会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的。” 方进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沈瑟,而是自己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好一会儿,试图捋清楚和当中的利害。 可是这当中缺少了极重要的几环,没有知情人来解答,想弄清楚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此,方进也就不白费功夫了,直接找到沈瑟,说下班的时候晚些走,他有话要跟她说。 沈瑟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方进有什么事,但因为“醉酒事件”还是个迷,她也想跟方进好好说说道道。 就这么到了下班时间,沈瑟慢吞吞地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根本不着急走,还一个个地跟同事打招呼告别。 孔向前原先是下班积极分子,只要没有要紧事加班,他肯定会冲在前面离开律所。 但今天他也像个慢性子似的,几张纸都得梳理整齐了才放进文件夹,眼神还一直往沈瑟的方向瞥去。 他在等着沈瑟留他,说好了要请他吃饭的,结果就没有了下文。 真是有够没诚意的,他不过就是小小的拿乔了一下,她还真就没什么表示了。 就在他还在“暗中观察”时,沈瑟站起了身,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手上的动作顿时加快,心里则是暗爽,还是按捺不住了吧小丫头。 他嘴角提起,正等着沈瑟来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就感觉到一阵风从他的后背掠过。 眨眼的功夫,沈瑟已经绕过他去到了方进的办公室门前。 第676章 怎么能只考虑自己 沈瑟敲门走了进去,却见方进正在吞云吐雾,办公室里也是一片烟雾缭绕,看样子是抽了不少的烟。 因为烟味刺鼻,刚走进去的时候,沈瑟还咳嗽了两声。 方进见状连忙熄了烟,起身去把窗户都打开,然后走回来,有些抱歉地说:“待会味儿就散了,不好意思哈。” 沈瑟没觉得不快,倒是有些好笑:“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方进顿了顿,发现自己现在的姿态是摆的有点低。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直起了腰板,说话时也多了些领导的姿态:“这次找你过来呢,主要是有件事……” 他刚要起个头,就见沈瑟拿出了手机。 有人来电,手机正在嗡嗡地震动。 沈瑟看了眼号码,眼神凝结了两秒钟,接着就挂断了,抬起头:“抱歉,您继续说。” 方进便继续说了下去,他问沈瑟:“你认识恒正集团的什么人吗?” 恒正集团? 这个名号似乎有些熟悉。 沈瑟很快想起来,余清辞那天找她出去,说的那场慈善晚会,好像就是恒正集团的女主人主办的。 方进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这让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老大,您怎么会这么问?”沈瑟迟疑道。 方进有些尴尬地笑笑:“你也知道,恒正是我们律所很重要的客户,我……我这不想着,如果能让关系更进一步,对我们律所的发展也是很有好处的嘛。” 他说的有些笼统,理由说出来也很牵强。 但沈瑟知道,方进对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她也不愿意对他有所欺骗,所以即便不愿意多提,她也诚实地告诉他:“我并不认识恒正集团的人,但是前两天,我因缘巧合地收到了一张请帖,邀请我去参加恒正董事长太太举办的慈善晚会。” 果然,一切都对起来了。 方进的心情愈发复杂了些。 一方面他很欣慰,沈瑟对他没有隐瞒,告诉了他实情,另一方面,对恒正提出的要求,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着手。 更何况他很怀疑,他说的话管用吗?沈瑟会听吗? 纠结的时候,方进的双手都绞在了一起,看上去非常苦恼。 他以前哪是这种做派,沈瑟见了都觉得奇怪:“老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您就直说吧。” 好吧,眼下这种情况,除了实话实说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沈瑟离开办公室时,方进的脸上都是歉疚。 他不是故意拿人情来压沈瑟,只是事关重大,即便是他能承受所有的后果,他也希望给沈瑟一个选择和决定的机会。 至于那个什么慈善晚会,参加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那么多的名流到场,再怎么样,也能见见世面,拓展一下人脉呢。 沈瑟没有立刻给他答复,只说再回去想想,看她的反应,似乎真的没有前去的打算。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牵扯面也越来越广了。 这对沈瑟来说,更是不小的心理压力。 原本已经做好了决定的事,突然生出了别的变故,这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瑟没有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而是坐着发了会儿呆。 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孔向前却还在梳理那几份文书。 看见沈瑟蔫儿了的样子,他开始暗暗好奇,老大跟她说了什么了,直接抽没了她的魂儿。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资料都归顺到位,孔向前站起身,踱到了沈瑟身边,掩唇咳嗽了声:“说要请人吃饭,你表现的可真积极热情啊。” 沈瑟闻声才回神,看到眼前的人是谁,她才恍若初醒般:“哦……是啊,我想请你吃顿饭,你……晚上有时间?” 孔向前的眼神开始乱飘:“还行,反正怎么都要吃饭的,在哪吃不一样。” 这就算是答应了。 沈瑟有些着急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了包里,然后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她的步伐有些快,好像赶什么时间似的,下楼的时候,甚至连电梯的方向都摁反了。 孔向前很是无语:“你是怎么了?就算是不乐意,也不带这么敷衍人的吧。” 沈瑟解释的也有些心不在焉:“我没什么不乐意的,你别误会……” 孔向前瞥了她一眼,轻哼了声,懒得跟她计较了。 也就是自己犯贱,不然也不能上赶着来蹭她的这顿饭。 两人来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粤菜馆,孔向前的口味是很重的,可是他记得沈瑟的饮食比较清淡,为了顾及她,才选的这家店。 以沈瑟现在的状态很难察觉到这般苦心,仍旧是处于精神游离中。 点完菜后,孔向前终于忍无可忍,朝她“发难”:“我说沈律师,你能不能有点诚意啊,我是客人诶,还要我来招待你吗?你到底有什么不痛快的,能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沈瑟被他吼得有点懵,可幸亏是如此,才让她彻底回了神,正了正色:“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的,只不过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孔向前的语气也放缓了,他凝眉问:“什么事儿啊?能不能跟我说?” 沈瑟一顿,觉得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 “老大希望我去参加一个场合,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她说。 孔向前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他那人虽然偶尔掉线,可是对我们还是不错的,更不会亏待了你,他希望你去,总不能是害你吧。” 沈瑟愣了一下。 “当然,你会犹豫,肯定也有你自己的理由。有的时候啊,人情就是个束缚,让人浑身不自在,想要舒坦,就把这些都抛在一边,只想自己就成。” 道理是如此,可是人活着,怎么能只想自己呢? 沈瑟看着杯中泛起的水纹,又有些失了神。 第677章 决定去参加 “喂喂喂,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啊,太过分了吧!”孔向前被接连无视,已经开始暴躁了。 沈瑟接着对他说:“我不想让老大失望,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我很照顾,也帮了我很多。” “哎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情虽然要还,可还是要分机会和场合,不是说欠了别人就是罪过。” “我明白。我确实有些为难,但就算去了,也没什么损失的。”沈瑟喝了口水,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上菜之后,两人没有再提方才的那个话题,反倒是沈瑟,想起了先前存疑的那个问题。 “那天我喝醉了之后,到底是怎么回的家,你知道吗?”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孔向前还是觉得有点气。 “你还说呢,我好心好意替你回去取手机,结果你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一句招呼也没打,把我吓得实在够呛,差点都心脏病发了!”孔向前说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心有余悸。 沈瑟真的是想不起那个时候的情形了,见孔向前如此,她也只好生哄着:“抱歉啦,我不是故意的。那之后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安全回到家了的?” 孔向前清了清嗓子,回答:“当然是老大神通广大,找人查到了你的行踪。借着监控里的影像,找到了你坐的那辆车的车牌,再找到了车的主人。” “车子的主人……”沈瑟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叫秦颂?陆氏的人?” 孔向前闻言一顿,眼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你知道啊,当时我看到的时候也惊住了,堂堂的陆氏诶,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不过后来老大没让我跟着去,事后只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已经回家了。” 说到这,他仍旧有些不平静,“当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跟人家走了?万一那是个心怀不轨的混蛋,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沈瑟也觉得有些后怕,她记不起那个时候的情形了,但就像孔向前说的,幸亏遇到的不是坏人,若真是上了“贼车”,命运如何真就无法掌控了。 想到这,沈瑟还多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拿起杯子,跟孔向前碰了一下:“实在抱歉,那天让你担心了,还有,也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孔向前的脸色缓和下来,举起了杯,语气却还有些傲娇:“我也没帮你多少吧。” 真相到这又到了一个瓶颈,要想知道真正的来龙去脉,恐怕还需要问另外一个人。 沈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拼图,一块一块散落各处的线索,必须得都集齐了,才能还原事件的原貌。 回到家之后,沈瑟先是联系到了方进,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 她决定去赴约。 方进还在办公室里,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半满了,沈瑟走后,他也想了很多,差点就在下一秒做了决定。 管他什么恒正集团,什么合作业务,他不能懦弱地推沈瑟出去,让她受委屈。 可偏偏这么巧,在他的意志还不是那么坚定的时候,沈瑟找到了他,告诉了他这句话。 一瞬间,方进的心情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与此同时,他也觉得奇怪,刚才还犹豫不决的沈瑟,怎么短短的时间内突然改变了主意。 沈瑟说:“我跟陆太太原本是有些交情的,这次她热情相邀,我起先还有些顾虑,可是事实证明,我只是有些庸人自扰而已。老大,我会去这场晚会的,您就不用再挂心了。” 方进叹了口气,说:“这种找上门的事,我知道就有蹊跷。我现在也挺后悔的,要是直接挡下来别告诉你就好了。沈瑟啊,听我一句,什么事都不要勉强自己,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也不需要为我考虑什么。” 沈瑟无声笑了笑:“我明白,我没有勉强,事实上,我还得谢谢您,给了我一个去的理由。” 只有去参加晚会,才能再见到余清辞,才有机会接触到秦颂。 到那个时候,有些事情才能当面问清楚。 方进却只当她在安慰自己,一时之间又感动又自责,连连又叹了两声。 挂断后,沈瑟没有停歇,直接又找到了余清辞。 晚会就在后天了,眼下这情形,她必须得提前通知人家。 余清辞接到沈瑟的电话时有些意想不到:“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算了算了。后天我去接着你,我们两个一起去会场吧。” “嗯,谢谢陆太太。” “谢什么,你能去真是太好了。” 沈瑟听着她似乎很高兴,而这份喜悦从何而来实在有些费解。 收了线,沈瑟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这个时候何清打电话来,问她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 沈瑟回答没有,接着,她对何清说:“那个慈善晚会,我还是决定去。” “真的?”何清提高了声线反问,她除了惊讶之外,都是惊喜,“我早就说了,去看看多好啊,就是你犯倔,差点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好的机会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前路这么乐观呢? 她想起来的时候,除了不安就是惶然了。 …… 找到恒正集团,再经由恒正找到方进,从而给沈瑟施压,这一连串的动作,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余清辞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 她对陆敬修说:“是你去找的于总?” 陆敬修从不邀功,但是这个时候,他很乐意让妻子知道自己的苦心。 “看你愁眉苦脸的,事情解决了,总算开心了吧。” 余清辞轻哼了声:“还行吧。” 其实她是没想到,陆敬修会为了她做这些事,还以为他习惯了高高挂起,不会主动招揽麻烦上身呢。 陆敬修突然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是因为我。” 若非沈瑟跟程绍仲的那层关系,余清辞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在一个普通的小律师身上花这么多的功夫。 这一点余清辞并不否认,但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 她看着沈瑟,总会有种亲切的感觉。 还有种莫名的怜惜。 第678章 告别 安城。 一大早来到公司,宋成岭便收了一条信息。 “我今天就走了,你能来送送我吗?” 发信人是穆玄。 自打上次见面后,穆玄就正式提出了辞职,公司的流程进展的也很快,于是易和再也没有了一个穆玄的职工,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宋成岭没有过问这件事,就算是得知穆玄已经走了,他也神态无异。 由此,公司里盛传的风言风语,好像也没有了存在的根基,慢慢地提的人就少了。 宋成岭听见有人走来的动静,便将手机赶紧收了起来,站起身。 程绍仲今天来的很早,因为上午有个会议,得提前做一些准备。 “程总。”宋成岭向他微微欠身。 程绍仲也点头示意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上午的会宋成岭也参加了,他坐在程绍仲的身边,正专心整理着会议记录。 就在这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让他的手指一顿。 程绍仲还在听着汇报,但宋成岭的动作仍旧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会议结束,程绍仲对宋成岭说:“需要给你放一天假?” 宋成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忙摇摇头说:“不用不用,谢谢程总。” “有事就去解决,这么心不在焉的,留下来也没有工作效率。”程绍仲似乎真的是从工作大局出发。 宋成岭这下子就没再推拒了,他也觉得,事情或许真的需要正式画下一个句点。 穆玄此刻正在机场,他故意来早了三个小时,跟家人分别后,他就在候机区,发出了犹豫许久的消息。 只可惜,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根本没听到任何回音。 他从开始的隐隐的期待,到失望,再到绝望,紧接着就是自嘲了。 明明知道结果,干嘛还这么不死心,干嘛还心存妄想。 没有一开始的期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眼见着登机时间到了,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信息。 穆玄最后一眼看向机场的门口,试图在人群当中分辨出那个身影。 但人形万千之下,竟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算了,放弃吧,到此为止吧。 穆玄站起身,拿起自己随身的行李,准备去安检登机。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穿插在人群之中,并不惹人注意。 直到那脚步的主人气喘吁吁地奔到某个人的身后,才让人恍然转身。 宋成岭很少这么全力奔跑过,即便是西装革履,仍能看出些许的狼狈。 他喘着粗气,额前的头发凌乱,就连领带也歪掉了。 可即便是如此,穆玄仍然觉得他好看,比以前都好看。 “你……你来啦。”穆玄的声音都有些轻颤。 宋成岭说:“路上堵车,还以为你已经过安检了。” “啊……没有……”我一直在等你,等到最后一分钟我都愿意。 后面的半句穆玄没有说出来,也不需要说了,只要他等的那个人来了,一切都变得圆满了。 “我要去洛杉矶,最少半年之后才会回来。”穆玄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到那个时候,不知道安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城的变化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确定的,是眼前的男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宋成岭道:“一路顺风,也祝你前程似锦。” 穆玄觉得眼睛有点涩,但是一扯嘴角,还是笑了出来:“嗯,谢谢,我会努力学习,早点脱胎换骨的。前二十多年的人生,我过得太浑浑噩噩了,是时候该清醒了。” 听到这,宋成岭沉默了片刻。 他像是有话要说,可是随着登机时间的临近,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 穆玄并没有着急,他盯着宋成岭,等着他说出那些话。 终于,宋成岭低缓地开口说:“有件事我需要跟你道歉。跟你认识之后,我做的很多事,最开始都抱有一个目的。” 穆玄的脸色变得微微有些僵硬。 宋成岭知道说出来是个什么结果,可是若是隐瞒到底,到最后都让穆玄蒙在鼓里,他也过意不去。 “你是穆家的少爷,穆家在安城是什么地位,连我都有所耳闻。既然你对我也有所青睐,我不妨顺水推舟,万一哪一天,我能够利用到穆家的势力,你就是最好的筹码。” 机场内来来往往的很多人,脚步声杂乱,说话声鼎沸,广播声刺耳,但这种种汇集起来,都不如方才的几句话冲击力要大。 穆玄愣愣地看着宋成岭,一时之间好像反应不过来。 任谁听了这些话,心思都不会明朗吧。 宋成岭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把这人的心给伤透了。 这段所谓的友情从一开始,就是掺杂着目的的,根本不纯粹。 穆玄到此,也就彻底死心,去开始他的新生活了吧。 广播里又开始播报前往华盛顿的航班信息,并提醒尚未登记的旅客尽快登机。 宋成岭向后退了两步,在等待着穆玄的转身离去。 穆玄这才慢慢回神,他努力地咽下喉咙里的硬块,嗓音有些哑:“真的只是……这样?” “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站稳脚跟,还有,一步步地往上爬。” “我知道……我明白。”穆玄的眼神变得有些乱,“我也想过,但我以为……” 他已经说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就如他的内心,已经变得溃乱无比。 宋成岭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他伸出手轻推了一下穆玄的肩膀,说:“快点走吧,不要耽误了。” 穆玄看着他,慢慢的,眼圈有些红了。 “我也想过,你会突然改变对我的看法,是不是因为我告诉了你我的家世。一开始我觉得有点难受,可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庆幸,要不是我生在这个家庭,你肯定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宋成岭有些意外。 “没关系的,你不跟我说也没事的。”穆玄努力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宋成岭突然就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了。 他看似单纯,简单,一根筋,可是掩藏的心思却一点不比别人要少。 穆玄笑着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从今往后,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回来,倾尽所有帮你。” 第679章 留一条退路 之后,穆玄进入了安检口,再顺利登机,飞机准点起飞。 回去的路上,宋成岭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想先前发生的种种。 从他和穆玄的相遇,再到后来两人逐渐熟悉。 这当中的阴差阳错很多,但人为因素也不少。 当时觉得厌烦和无奈的一切,如今想来,倒没有那么多的负面情绪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巧是午饭时间。 有人吃完饭乘电梯回办公室时,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宋成岭。 “宋助理!”大家客气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宋成岭也点头致意,但是他向来形象比较高冷,很少跟人主动攀谈。 有的女同事比较大胆,就笑着问:“您刚从外面回来啊,有没有吃饭?今天食堂的菜很好,错过了的话很遗憾的。” 宋成岭也微笑了一下,说:“回来的急,还没来得及去吃。” 因为很少见到他笑,所以在场的女同事们纷纷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同时还伴有惊喜。 直到下了电梯,还有人缓不过神:“不是吧,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助理这么帅,笑起来简直是个阳光大帅哥啊!” “那是你眼拙!人家本来就帅好不好,是你们八卦过了头,没顾得上欣赏而已!” “唉,谁说不是呢。之前只看到宋助理跟穆玄走在一起,就忍不住浮想联翩。但细想一下,如果他们真的有事,怎么可能那么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早就避嫌了。” “现在穆玄人也走了,宋助理还是跟以前一样,谣言早就不攻自破了。这样也好,这说明啊,帅哥还是属于我们女人的,以后就放心大胆地看吧,哈哈!” …… 宋成岭回到办公室,却没什么胃口,也不打算去吃饭了。 上午的会议纪要还没有整理完,他下午要提报给程绍仲,所以趁着午休的时间正好加个班。 正在埋头工作时,内线突然响了。 宋成岭连忙接起,然后去到了程绍仲的办公室。 “程总。”宋成岭进门之后来到了办公桌前。 程绍仲抬起头,示意他坐。 “不用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宋成岭可不敢表现的太放肆。 看他紧张的样子,程绍仲有些失笑:“你怕什么,只是让你坐下,又没有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宋成岭闻言心里更没底了。 在他的印象里,程绍仲是不会说这种玩笑话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老板既然如此要求了,他也只好照办。 坐在了程绍仲对面的位置,第一次跟前者正面相对,宋成岭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肢体僵硬不说,就连眼神都有些不定,总想投向另外的地方。 好在程绍仲没有继续施加这样无形的压力,他很快开口了:“穆少爷已经离开了?” 宋成岭的心里咯噔一声,但他甚至不为此感到惊讶,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惶恐。 “是……” 程绍仲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对两人来说也并不太重要。 “现在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他继续问道。 宋成岭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已经绷成了线,稍微一动,就会扯断其中的一两根。 他的喉咙也不自觉地发紧收缩,让他甚至发不出一个音节。 程绍仲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对…… 他究竟想问什么? 程绍仲没有太过咄咄逼人,见宋成岭难以开口,他便站起身,拿过来一瓶饮料,递到了后者的面前。 “程总……”宋成岭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您想知道什么?” 程绍仲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顺势靠在了桌边,很是放松:“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说的。” 宋成岭已经有了预感,程绍仲想从他这里听到的话,应该早就已经了然于心了,如此这般,只是想亲耳证实而已。 程绍仲看他表情还是处于紧绷的状态,便轻轻一笑,给出了一些提示:“你跟穆少爷的关系,早前在公司有过风传,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相。” 宋成岭想了起来,之前程绍仲还因为这件事敲打过他,让他注意影响,那个时候他以为后者只是介意这些传言,没想到,他和穆玄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看在了眼里。 “……是的,那些只是谣传,我跟穆少爷只是普通的朋友。” “穆家的人向来清高孤傲,但穆少爷显然有些另类,很是单纯热情。只是他这样出身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没办法摆脱家庭的影响。别人看他的时候,也难免会有类似的眼光。” 宋成岭到此终于彻底确定了,程绍仲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也看透了他和穆玄接触的目的。 他轻轻舒了口气,没有继续装傻,而是选择了坦白:“程总说的是,我会跟他有所交往,是因为看中了他穆家人的身份。” 程绍仲听完站起身,回到了座位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看样子是很认真地在听了。 “……我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一直以来,我慢慢地往上爬,努力地出人头地,靠的都是自己。可是我很清楚,总有一天,会有连我也无法解决的困难。我要保住现在的一切,甚至更进一步,就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程绍仲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出现什么情绪的波动:“所以,你把穆家当做你的退路。那为什么穆少爷选择离开的时候,你没有挽留?” 宋成岭扯了一下唇角,有些自嘲:“人总得有自知之明,我看中了他的家世,但我的身上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怎么可能留得住他呢?” 程绍仲有些不置可否,却没有再继续问,而是说:“知道我为什么到今天才问你这些话吗?” 宋成岭不知道。 “因为我想知道你在没有退路的时候,会怎么回答另一个问题。” 宋成岭的手放在膝盖上,已经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他看着程绍仲的面色一点点地冷了下去,就已经猜到,方才的那些都是前奏,现在开始,才是正题。 第680章 从没想过背叛 “程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宋成岭似乎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紧张,这个时候,他反而比方才放松了些。 程绍仲也没有着急追问,只是从一旁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他。 “这样东西到我手上的时候,应该是两个月前。那个时候eily刚刚离职,很多事情都交到了你的手里,在那么繁忙的时候,还能有时间和别人一起去温泉会馆,这让我印象比较深刻。” 宋成岭缓缓地拆开了信封,其实他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但是这几乎是机械性的动作,让他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叠照片。 宋成岭知道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 像程绍仲说的,这件事他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却忍到了今天,当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 宋成岭的手微微一颤,照片便从他的手里滑落,洒在了桌面上。 “程总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立即开除我?” “我不想轻易放弃一个得力助手,而且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主动来向我坦白。” 结果是,没有。 直到现在。 宋成岭闭了闭眼,多年前就明白的一个道理,到了这个年纪,居然犯了一次糊涂。 “我确实想过,跟卓峰的人见过面的事,要不要告诉您。可是我不敢。我怕说出来,就失去了您对我的信任。”宋成岭垂下眼睛,低缓地说道,“您是个很完美的人,对属下也都力求完美。我这样生过二心的人,就算是真心悔过,恐怕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机会了。” 程绍仲问:“当初你为什么想要去卓峰?” “因为……”宋成岭笑得还是自嘲,“因为我害怕。” 程绍仲的眉目有些冷淡,对他的描述,并不能感同身受。 宋成岭继续道:“您跟顾绍季的关系不融洽,偏偏我在他的身边工作了那么久,哪怕是受到了您的委托,我还是会担心,这段经历会影响我的前程。与其守着一段不确定的未来,我也想走一条更平坦开阔的路。” “只是因为这样?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太牵强。” 宋成岭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终于抛却了所有的顾虑,决定最真实的自己袒露出来一般。 “程总的人生一直都是顺遂的,也从来不会体会到朝不保夕是什么感受。不知道您有没有调查过我的家庭,我的家乡在青城一个偏僻的农村,早些年我有过好几个兄弟姐妹,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因为我的生身父亲好赌,早些年社会治安差的时候,他就把刚出生的孩子一个个地卖出去,拿到的那点钱,能在一个下午就输光。 我能留下来,是因为我母亲在生产的前夜,把我外婆叫到了身边,说只要孩子一落地,不管怎么样,都要第一时间抱走。我就跟着外婆一天天长大,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母亲的死讯,还有父亲被追赌债的人打的半身不遂的消息。” 宋成岭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在提及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那些人要不到赌债,就想办法找到了外婆家,打砸抢都做了个全,连我捡垃圾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学费都抢走了。我交不了学费,学校就劝我退学。领着退学通知书回家的路上,街坊跑着来找我,说我外婆突然倒下了,还没来得及送卫生院人就没了。” 原本很长很长的一段人生,浓缩起来,其实也就这么几句话。 宋成岭好像从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些,他以为自己永远无法开口,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艰涩困难。 “后来我离开了农村,离开了青城,来到了外面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努力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但是我这种无依无靠,又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在社会上总是碰壁,谁看我不顺眼就能来欺负一头。 真正的人生逆转,应该就是遇到了您之后。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职员,一跃成为顾氏这样大集团的精英,一步步地,接近了上流社会权力的中心。” 后面的事情程绍仲都知道了,而宋成岭年少时的经历,在当初选定这个人的时候,他也做过了调查。 宋成岭见程绍仲并没有因此产生鄙夷和同情,便猜到了如此。 程绍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选为心腹,还承接下那么重要的任务。 怪只怪他,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发现。 “我的成长经历就是如此,对我来说,活下去很重要,但是保证未来的人生无忧,同样是不可忽视的问题。程总给了我光明的过去,可是以后会发生什么,还是需要我自己去争取和把握。” “所以你选择了卓峰?” 宋成岭摇摇头:“我会见卓峰的人,只是为了多一个选择。他们给出的待遇很好,不过有些要求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我不能答应。” 程绍仲原本有些冷峻的眉眼慢慢舒展开,他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看着宋成岭。 “他们让你出卖易和的底细?还是,为了抓我的把柄?” “……都有。” 程绍仲竟轻笑出声:“不就是几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困难。” 宋成岭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相反,他从第一次听说这话的愤怒,到后来的戒备,再到现在的决然,从没有一刻,他产生过动摇。 “程总对我有大恩,这一点我铭记在心。就算是我要离开易和,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您和公司的行为。不管您相不相信,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宋成岭重新垂下了眼睛,至此,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而自己的结局,他也已经预料到了。 想来还是程绍仲大度,没有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把他扫地出门,否则他现在是什么命运已经未可知了。 接下来,剩下的应该就是宣判了。 宋成岭静静地等着,那句最终判定的到来。 第681章 会主动辞职 过了许久许久,待到坐的腿都麻木了,宋成岭才听到对面的人开口。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宋成岭恍然抬起头,好像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程绍仲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些散落的照片上。 “这些是交给我处理,还是由你解决,你可以决定。” “程总,您……您不开除我吗?” “为什么要开除你?”程绍仲淡淡反问,“为什么要把你直接推给易和的竞争对手们?” 宋成岭听到这话,真的是彻底愣住了,近乎空白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好笑。 程绍仲没有什么笑意,他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摆了摆手,示意宋成岭可以走了。 方才短短的十几分钟,漫长的就好像一整天一样。 宋成岭起身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脚底都变得轻飘飘的。 他将那些照片收拾起来,重新装进了信封,低声说:“我会处理好的,请程总放心。还有……我会主动递交辞呈,以后也不会入职任何与易和有关的公司。”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里,走出去的这一路,脚步沉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似的。 而未来要走的每一步,甚至比现在还要艰难的多。 …… 关于要去慈善晚会这件事,沈瑟原以为做决定的过程是最艰难的,可是之后她才发现,还真不是这么一回事。 从她这天来上班开始,就有无数的人对她要去的场合表示关切,同时对她的准备也表达了担忧。 最先找过来的是孔向前,昨晚他是没想到这个层面,睡觉的时候一想,不对啊,沈瑟出去的这一趟不仅代表了她自己,更是关乎到整个律所的形象,绝对不能给娘家人丢脸啊! 于是他凑到沈瑟面前,递给她一杯咖啡,悄声问道:“明天穿什么衣服定了吗?听说都要穿晚礼服的,你有吗?” 沈瑟无奈地点了点头,谁还没有件衣服啊。 孔向前看她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觉得不放心:“贵吗?” 沈瑟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 “要是没有合适的,中午我带你出去买一条。正所谓人靠衣装,长得再漂亮都得打扮的。” 正巧有人来安排工作,沈瑟赶紧找借口推走了这老兄,省的还在她耳边念啊念的,真是要烦死了。 之后再联系的是何清。 她知道沈瑟最终决定赴约之后,也非常的激动,恨不能直接飞奔到沈瑟面前,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需不需要化妆师啊?我婚礼跟妆的那个小姑娘不错,我给你约个时间,让她给你做做造型。” 沈瑟闻言真的是扶额了:“不用了,我不需要做什么造型,谢谢你的好意了哈。” “怎么能不需要呢?去那种场合的富太太们肯定都是珠光宝气的,当然我们胜在年轻漂亮,可是该有的门面还是要有的!这回你必须听我的,让我来给你安排!”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位“意欲爆棚”的姐妹,沈瑟已经觉得十分疲惫了。 但更难逾越的bug还在后面。 午饭的时间,方进趁着别人不注意,给沈瑟塞了一张卡。 虽然以前方进也经常很大方地把卡交给下属,让他们去吃吃喝喝,但是今天好像没聚会啊,给她卡干什么。 沈瑟一开始很不理解。 方进掩唇咳了声,悄悄告诉她:“老大我这么多年也挣了不少钱你知道吧。” 沈瑟:“……哦。” “所以花点小钱根本不心疼。你现在就去旁边的银座,选件最贵最好看的衣服,还有鞋,不用看价钱,相中了直接买!” 沈瑟:“……???” 你们一个个的到底都要干什么啊?! 沈瑟胸前起伏了一下,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她把卡还给了方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有衣服和鞋子,不需要另外准备了。还有,明天的场合不需要看的太重。不然我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人穿衣服啊,还是衣服穿人啊。” 方进被她说的一怔,可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我说小沈啊,你这么说可不对……” 沈瑟才不管他,直接拔腿就去吃饭了,剩下他站在原地,握着自己的卡,有些憋屈。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沈瑟离开律所的时候都是小跑着的,省的那两个紧张过头的男人又来给她出什么馊主意,她真是懒得应付了。 到家之后,沈瑟先是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去到房间,把前两天借何清的那套礼服和高跟鞋找了出来。 这一套就很漂亮了嘛,干嘛非得郑重其事地新买一套,浪费不说,穿在身上也会觉得不自在。 她正准备打理一下,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如今知道她家住所的人没有几个,除了熟人之外,上门的只会是…… “快递!” 沈瑟打开了门,看到的的确是个快递小哥,后者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极大的箱子。 “沈瑟小姐,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小哥把单据先递了过来,沈瑟低头看了眼,果然收件人是她,可是寄件人是隐藏的。 这让她想起前几天,她刚去律所报道的那天,也是收到了这样一个匿名的快递…… 见她有些发愣,小哥提醒道:“麻烦赶紧签收吧,我还急着送下一家呢!” “哦哦,好的,不好意思。” 沈瑟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那个硕大的箱子就落在了她的怀里。 她抱着箱子进了屋,放在客厅的中央,没着急打开,而是站着先端详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她有种很神奇的直觉,即便是不知道寄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她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两分钟后,她蹲下身,小心地打开了箱子的封口。 拆开了层层的包装,里面的东西很快也显现出了真正的面貌。 第682章 怕丢了他的面子 一件灰粉色的露肩长摆礼服,落肩的位置点缀着层层叠叠的真丝花瓣,纱质是极柔软的,剪裁却是更胜一筹,仅仅是看着,就会勾勒出一道曼妙的身形,这样的质地,怕不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高定礼服。 在礼服的下方,是一双奢牌的经典款高跟鞋,鞋身点缀的上千颗水晶不说,鞋头更是镶嵌着大颗的浅蓝色水晶宝石,让这双鞋子的价值相当不菲。 而在衣服和鞋子之外,在角落的位置,还有一个黑色丝绒的盒子。 一打开,里面是一套璀璨耀眼的钻石珠宝。 华丽贵气的王冠,展现气质的项链,以及设计精巧的手环和耳饰。 沈瑟猜不出它们的价值,可是合理猜想之下,也能知道这或许是个天价。 从头到尾,一整套的行头,别的不说,首先该赞扬的,应该是对方的周到和细心。 沈瑟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些东西的光映照在眼里,都有些刺眼。 她把箱子重新盖好,然后站起身,去包里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没多踌躇,她就给一个人打去了电话。 程绍仲正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来电号码,他的嘴角不自觉地轻提了一下。 接通后,听到传来的声音,他的神情变得更温柔了些。 那边的沈瑟没有他的好心态,一手掐着腰,一边苦恼地想着要怎么开口。 “你……你是不是送给我一些东西?”她试图找到委婉问出口的方式。 程绍仲则是道:“什么东西?” “……衣服和鞋子,还有珠宝。”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送的?上面有署我的名字吗?” 沈瑟被问的有些语塞,但是她却愈发肯定,这个从天而降的盒子,包括前几天的那个,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他不会问的这么有恃无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我不需要这些,你看看是要派人来取,还是我给你寄回去?” 程绍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司机在后视镜里发现了他的反常,却也猜不出,他是因为什么事这样高兴。 “你突然打电话来说要还我东西,我连拒绝都不行,有这样的道理吗?” “……程绍仲,不要跟我装傻了。”沈瑟向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而叫的这一声,却让之后的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她很少这样直呼其名地唤他,就连在一块的时候,都叫不出口。 可是叫已经叫了,难道还要跟他道个歉? ……还是算了吧。 沈瑟现在只觉得眼前的这些是烫手山芋,实在接不得。 她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程绍仲道:“既然你能猜到是我送的,也该明白,我为什么要送给你。” 他到底还是承认了,沈瑟说不清楚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压力更大了些。 “你知道我要去参加那个慈善晚会了?” “那样的场合,你应该会不习惯,但是既然决定去了,就不要给自己留遗憾的机会。” 沈瑟突然就有点儿生气,不为别的,是他总是能这么轻易地掌控别人的生活,她要去哪儿跟他有关系吗?她习不习惯适不适应跟他有关吗?为什么总要来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我没觉得那是个多了不起的地方,也不需要这么多昂贵的东西傍身才觉得有底气。还有,我做什么事情都跟你无关,你能不能不要再插手了,这样让我觉得很困扰。” 她现在真恨不能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推出去,包括他自己。 程绍仲意识到了这一点,嘴边的笑意就多了些轻嘲。 “东西已经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置,看你的心情吧。” “……那我寄到你家里,或者你的公司。” “先不说别的,那套珠宝最低市值是八百万,你能保证一路安全送达?” 八、八百万?! 这人真的是…… 沈瑟觉得这都不是烫手山芋了,这活脱脱是个火球啊! “……那你派人来取吧!” “我请的员工拿着那么高的月薪,就是为你做这种跑腿的工作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这话真的没法说了,谁都说服不了谁,谁也都不相让。 沈瑟着实是猜不透程绍仲的心思,她不知道先前他表现的那么冷淡疏离,甚至还有了新的女伴,这个时候还来做这些干什么。 一想到伊然,她的心也瞬间冷却了下来。 “你已经有了新的女友,我们就该保持距离。”沈瑟的声音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程绍仲的脸色也有些沉了。 司机看到大老板情绪的转换,又不免开始疑惑,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谈崩了吗? 关于伊然的情况,程绍仲没有解释。 伊然不是他的新女友,这不到十个字,他没有开口。 顿了顿,他说:“你为什么能参加这个晚会,想过原因吗?” 沈瑟道:“是陆太太邀请我的。” “她为什么邀请你?”他接连问道,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沈瑟抿了抿唇,继续回答:“因为……她那个时候不知道我们分手了,还以为我是你的未婚妻。” “现实就是如此,只要你在这种场合露面,就避免不了跟我牵扯在一起。就算你解释了也没用,人言可畏,还没等你一个个说清楚,早就传开了。” 沈瑟听得有些郁闷,可就像他说的,这就是现实。 “既然跟我扯上了关系,那你就更不能露怯和丢脸,我送给你这些,也是为了我的面子。” 这一句话真的是杀手锏,把沈瑟的嘴巴和后路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混蛋啊。 早知道打这一通电话如此郁闷,她是肯定不会找他的! “你就这么怕我给你丢脸吗?”她努力压抑着火气。 程绍仲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你真的是想多了!我丢谁的脸,也不会丢你的脸的!” 吼完最后一句,沈瑟直接挂断了,气得她差点摔了手机。 第683章 相约的借口 程绍仲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有片刻的时间没做出什么反应。 之后,他才放下了手机,手垂在膝盖上。 司机此刻已经大气不敢喘,因为他看的出来,大老板的心情就像是经历了过山车,方才还和煦日丽的,这个时候,又有点疾风骤雨的气息。 能如此牵动他的情绪的人,细想一想,好像只有那一个。 但是,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司机下意识地摇摇头,有些搞不懂了。 过了会儿,程绍仲的手机重新响了起来。 方才那样不欢而散,若是有一个人服软,那关系还能有所缓和。 程绍仲不是那种轻易低头的人,可惜的是,沈瑟也不是。 打电话来的是伊然。 程绍仲不会主动联系她,没办法,她就只好时不时地来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否则她很怀疑,这个男人会不会在几天后就把她抛在脑后。 “程总,明天我们学校有十大歌手的决赛,现场堪比演唱会的水准,我好不容易抢来了两张票,想问问您有没有时间来看?”伊然期待地问道。 在校级别的歌手大会,再精彩能到什么地步,不过是找来相约的借口罢了。 起初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伊然还有些犹豫,因为她怕学生气太重,会让程绍仲笑话。 但是有人告诉她,像程绍仲这样有钱有势的男人,不见得会追求那些乱花入眼的金贵,相反,那些单纯和真挚的所在,更能吸引和打动他。 伊然觉得很有道理,因为她跟程绍仲在一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和冷淡的,只有她说起学校里的趣事时,他才会露出浅淡的笑意,好像想起了有趣的回忆。 这一次,在她的满心期待下,程绍仲说:“明天没有时间。” 伊然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她捏紧了手里的票,想要再争取一下,可是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任性难缠,还是勉强地露出了笑意说:“这样啊,没关系,那下次有机会再说。” 女孩满满的失望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程绍仲都能想象出来,此刻伊然是种怎样的表情。 车子在匀速向前行驶着,时间也在缓缓流淌。 程绍仲没有立刻挂电话,伊然也没有因为被拒绝而使性子。 又过了片刻,程绍仲突然轻叹了声,说:“明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伊然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程绍仲是在主动约她。 “好……好啊!我有时间!”她高兴得声音都在轻颤。 程绍仲简单说了情况,然后就收了线。 伊然坐在宿舍的床上,将手机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舍友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像雕塑一样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还以为她中了什么邪,纷纷凑过来表示关切:“伊然,你怎么在这发呆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伊然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道:“我明天……” “明天?明天你不是要去看十大歌手吗?” 伊然低头看了眼那两张票,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容。 她将票递给舍友:“给你们吧,我不去了。” “不是吧,这票可不好抢,不去多可惜啊!” 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本来她就是为了找一个约程绍仲出来的借口,什么歌手大赛,她才不感兴趣呢。 将票送出去之后,伊然起身去翻自己的衣柜,越看越不满意,她便拿起自己的包,准备出门。 “都这么晚了,你现在要出去吗?”舍友在后面问道。 伊然将香奈儿包提在肩上,回头摆了摆手:“我有点事,要是太晚了就不回来了,你们直接锁门吧!” 说完她就轻哼着歌离开了宿舍。 舍友看着她的样子,有些面面相觑。 这位大小姐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感觉有些反常啊。 …… 慈善晚会的时间在晚上的六点。 过了午饭之后,方进就已经暗示沈瑟,下午没事就可以回家了,女孩子去赴宴,怎么也得好好拾掇吧,家里那位每逢出门都得个把小时起步,他的经验非常充足。 沈瑟嘴上应下来,可是三点方进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居然在复印室看到一个背影很像沈瑟。 他揉了一下眼睛,叫来旁边一个人,问道:“那是沈瑟?” 那人笑话他:“老大你眼睛花了?那不是沈瑟还能是谁?” 方进不是花眼,他是有些自我怀疑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两个小时前他就让沈瑟回家来着,这个时候她还在复印个什么鬼东西啊! 情急之下,方进直接冲进了复印室,伸手敲了敲机器的盖子。 沈瑟还在调格式呢,突然听到这一动静,还有点吓了一跳。 “方律师?”她低呼了声。 方进现在看着她就觉得脑壳疼,以前他怎么会觉得沈瑟是个温顺听话的女孩子,现在完全是颠覆式的“叛逆”啊。 他捏了捏额角,努力保持平静:“你现在马上把手头的东西都放下,赶紧下班回家,马上!” 这都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了。 沈瑟试图再谈价还价:“那我把这几份弄完……” 还没等她说完,方进已经朝外面高喊一声:“小刘,进来一趟!” 被呼唤的小刘很快来到了两人面前,方进二话不说,就让他来接手沈瑟的事情。 沈瑟见状连忙阻止道:“这些不着急印,我明天来上班再整理就好了,不用麻烦刘律师了。” 她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子,尤其是把自己的活分担给别人,她更觉得不好意思。 方进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使出这一招:“你要是还不走,就让其他人一块帮你干!” 沈瑟:“……好吧,我这就走,马上。” 就这样,她被“赶”出了律所。 回到家,是三点半多一点,现在开始准备,也不算太早了。 沈瑟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东西,鼓起脸颊,长舒了一口气。 第684章 价值连城 余清辞联系沈瑟的时候,正好是五点二十分。 沈瑟原本说自己可以去会场,但余清辞说什么也要来接她,说一个人总觉得孤单,两个人作伴才好。 沈瑟闻言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于是改变了主意,答应下来:“那就谢谢陆太太了。” 五点半,车子停在了沈瑟家的楼下。 这里是个挺老旧的小区,有豪车开进来的时候,还引来了不少侧目。 余清辞倒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清静,朴素,简单,年轻的时候她也住过这种地方,此时见到了还觉得有些亲切。 沈瑟穿着礼服和高跟鞋走下来的时候,好几次都被绊住,幸亏站得稳才没摔倒。 灰粉色的裙子并不扎眼,可是一眼望过去,还是一道让人眼前一亮的色彩。 余清辞看到了也觉得惊艳,降下车窗,不等沈瑟走近,她便笑道:“怎么办,今天跟你站在一起,我恐怕要黯然失色了。” 司机下车替沈瑟打开后车门,沈瑟一瞧见是副陌生的面孔,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但她很快调整好,看向余清辞,也笑:“陆太太不要笑话我了。” 上车后,余清辞眼中还是惊艳,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沈瑟的装扮。 “衣服是你自己挑的?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时装周当季的高定款,别说买了,就算借出来也不容易。” 余清辞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沈瑟听来却有点心惊。 这条裙子……这么有来头吗? 早知道就该问明白的。 她呵呵一笑,决定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 余清辞也没在衣服上多做纠结,因为她又看向了沈瑟的脖颈。 沈瑟戴了项链和耳环,至于那顶王冠,实在是太高调,她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合适,干脆放到了一边,只做了个简单的盘发。 可是这套珠宝实在是太耀眼,无论哪个部分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余清辞端详了一会儿,才微微蹙眉说:“这条项链和耳饰虽然华美,但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沈瑟低头看了眼,难不成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 她低头的时候,正巧耳边的一缕碎发垂下来。 这好像是个信号,让余清辞一瞬间福临心至。 “我说看着眼熟。这应该是曾经属于欧洲皇室的一套珠宝,叫‘智利之星’,最瞩目的当属那顶镶嵌黄绿宝石的王冠。” 沈瑟愣了一下,没错,那顶王冠上,的确镶嵌着两颗很大的宝石,一颗鲜艳的明黄色,一颗是透亮的水绿色。 看到沈瑟的反应,余清辞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由衷地赞叹起来:“想当年很多权贵都想要收藏这套珠宝,但是后来被一个神秘的买家拍走,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当初拍卖的时候已经价值连城,如今更是有价无市了。真没想到,到了今天,竟然能让我有幸一瞧。” 沈瑟顿时觉得脖子上像是坠了很重的力量,让她的后颈都开始酸涩起来。 “我、我不太清楚……” 余清辞挽住她的手,笑的亲切又真诚:“其实再贵重的宝石,都比不上真挚的心意。不管是谁送给你的,我相信,他一定将你看的非常重要。” 沈瑟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番话变得明朗,反而愈发低沉下来。 她开始后悔,那个时候应该更加决绝地把这些东西都还给程绍仲的,还是她低估了他的能力,她知道这些东西贵重,却没想到还有另外的独特的标签加诸在上面。 沈瑟深吸了口气,告诉余清辞:“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来历,但是从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它们跟我并不相配。” 不管是这身华丽的装扮,还是这套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是如此。 余清辞闻言却是笑了,似是好奇地问她:“相配的含义是什么呢?是别人对你的评价,还是你对自己的认知?” “都有吧,起码在我生活的环境里,没人有这种东西,也不需要为了这些苦恼。” “如果你的心意坚定,又何必为了这种身外之物苦恼呢?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万事万物都是这样,不是它们神秘,是我们人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意义,才让它们有了分别。” 沈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有的时候,话说起来简单,真正做到还是很困难的。 余清辞猜到了她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说了。 但是经由这些,她已经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程绍仲对沈瑟,心思还深着呢,这两个人啊,要说分开,实在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不久后,车子准时抵达了举办晚会的五星酒店。 下车时,余清辞便碰到了两个认识的好友,寒暄了几句,还把沈瑟介绍给她们。 沈瑟虽然没有显得局促扭捏,但是初来这种地方,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只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实在做不到跟余清辞一样游刃有余地应付这些贵太太们。 看在余清辞的面子上,遇到的人对她都算热情和客气。 可是除此之外,能来到这的,都是眼睛极精准毒辣的。 余清辞能够一眼看出沈瑟所穿的当季高定,以及那套宝石的来历,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水准。 沈瑟对这些并没有注意到。 不管是别人对她饶有兴味的打量,还是在看清楚她的派头之后所展现的惊讶和探究,她都没有多想。 在她过去二十多年里所生活的世界里,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也不需要根据别人的反应来影射对自己的评价。 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这场晚会本身,尤其是看到到场的人都捐出了自己的珍藏作为慈善拍卖品时,她更有点纠结了。 她没带什么随身的东西,而且她的所有物也都不值钱,就算拿过来了,也会显得廉价,真的是个不小的难题。 余清辞将她所有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若是寻常人,穿着这一身价值连城的装扮亮相,不说意气风发吧,总会不自觉地为自己抬高身价,展现出傲气。 可沈瑟别说傲气了,就连别人对她投来的欣赏艳羡的目光都视而不见。 真不知道她是反应迟钝啊,还是心思太过纯粹,根本没有想过,此时的她,将会引来多大的关注和争议。 第685章 只有这是属于她的东西 见沈瑟一直站在捐赠台前踟蹰着,余清辞走过去,故意没有告知她,自己已经用她的名义捐赠了物品,只是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沈瑟闻言恍然转过头,反应过来时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在考虑一件事,所以有些走神了。” “是吗,能说来跟我听听吗?” 沈瑟咽了一下,尝试着问道:“我看大家捐的东西都很贵重……” “其实也不算多稀奇,谁的家里都有些藏品,时间久了也会想更换一批,正好借着机会捐出来,用在慈善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余清辞说的很是稀松平常。 沈瑟不太了解有钱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虽然她跟有钱人交往过,可是程绍仲的作风很是低调,家里的东西也不见得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她对这些都有些陌生,所以在面对时,显得有些生疏。 “我想,我也该捐点什么东西,不然来到这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余清辞闻言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你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那倒没有……” 沈瑟用右手包住自己的左手腕,上面有一条手链,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沈妈妈作为礼物送给她的。 手链是金制的,工艺也不算复杂,就算是放到市面上,也变现不了多少。 沈瑟今天打扮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半点都不真实,后来找出这条手链戴上,她才觉得踏实了。 余清辞察觉到她的动作,还没等问什么,沈瑟已经把那条链子摘了下来。 “这手链不值什么钱,可是现在只有它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捐这个可以吗?”沈瑟想征求一下意见。 余清辞看到那链子的光泽都有些褪色了,一看就是戴过很久了,从方才沈瑟的犹豫来看,这东西对她,怕是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妈送给我的礼物,戴了很多年了。”沈瑟有些不舍地又摩挲了两下。 她是很舍不得的,也知道跟那些贵重的珍品一比,它显得不值一提。 项链和耳环都是要还回去的,若是她自作主张捐了,先不说程绍仲会不会跟她追究,她会觉得没办法交待,以至于会觉得欠了他很多债,还也还不上。 所以只有这么做,她心里才过意得去。 余清辞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女孩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的感觉,让她有些难以开口。 之后,她握住了沈瑟的手,紧紧的:“不用了,这链子对你意义这么重大,一定要好好保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前几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正好多出了一件首饰,所以我就以你的名义捐给了主办者,你不需要再为了这件事花心思了。” 沈瑟一听连连推拒道:“这怎么可以,陆太太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让你替我破费。” 余清辞闻言佯怒:“怎么,你还是不把我当朋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瑟想要解释,就见余清辞拉着她,越过了捐赠台,朝着场内走去。 场内更是星光璀璨,名流汇聚。 到场的大多数都是那家的夫人千金,也有夫妇携伴而来,总之南城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 在这当中,余清辞的地位显然还是突出的,不管走到哪里,和她攀谈的人都不在少数。 沈瑟随着一起,也得到了很多的关注。 余清辞介绍的时候,只说“这位是沈律师”,并没有提及其他。 一开始大家都好奇这位沈律师是什么来头,能得到陆太太的如此青睐,后来有个人直言她很眼熟,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这不是以前那位程律师的女朋友吗?就是程绍仲啊!后来转行经商,创办了易和公司,市值几百亿的那个传奇人物!”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有印象了。 想当初程绍仲还是律师时,就已经与商界交好,不少顶级公司都是他的客户群,后来他去了安城,虽然消息少了,但因为影响实在轰动,也在南城有了不少传闻。 没想到时至今日,不见传奇,倒是先看到了“传奇的女人”。 很快,沈瑟就发现情况跟方才有些不同了。 之前余清辞作为中心焦点,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关注的,沈瑟跟在一边,充其量只是个镶边的角色,加上她话也少,其实存在感不高。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时候竟然有人主动找上了她,很是热情地与她交谈起来。 沈瑟说不上受宠若惊,但是惊讶和不解是有的。 对方首先问她的工作情况,沈瑟就说自己从业了多少年,在哪家律所工作,经手过什么案子,总之认真得就像业务洽谈会一样,这让对方一开始有些不适应,随即便有些忍俊不禁。 余清辞在一旁听得也觉得好笑,别人明显是来套近乎的,结果沈瑟却一本正经地开起了会,这场面真的是有趣。 但笑归笑,余清辞还是出来给沈瑟解了围,免得她被烦的多了,疲于招架。 就这么闲聊了一阵,随着于太太盛装出现,慈善晚会的重头戏也即将开始。 余清辞和沈瑟来到了最前排的位置就坐,等到于太太和其他主办者发完言之后,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台上的灯光骤亮,其中最显眼的位置便是拍卖品展示区。 余清辞这时低声对沈瑟说:“待会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沈瑟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却是在想,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她没钱买啊,还是看看热闹就好了。 余清辞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似的,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意味。 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气氛热烈的场内突然有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抬头望过去,发现是有人走到了于太太的身边,躬身说了些什么话。 第686章 画的主人 好在这样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拍卖会正常进行。 被送到台上的物品琳琅满目,尽显璀璨华美,看上去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余清辞有时候还与沈瑟低语几句,说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后者听着津津有味,倒也算扩展了眼界。 过了会儿,一件镶嵌着蓝宝石的项链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件项链由陆氏的陆太太慷慨捐赠,曾被西班牙博物馆收藏过,起拍价100万,请出价!” 话音刚落,就有人出价100万,150万,200万,之后是230万,280万,300万……一直喊到了450万,似乎还没有人能独占鳌头。 沈瑟见状在心里啧啧称叹,这条项链是很漂亮,但也不至于引得这么多人争相出价吧。 眼见着喊价还要继续,余清辞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号码牌,微微笑着说道:“500万。”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口冷气,然后就见方才还竞争激烈的场面顿时偃旗息鼓了。 拍卖官问道:“还有出价的吗?500万一次,500万两次,成交!” 主持人带头鼓掌道:“恭喜陆太太,感谢您为慈善事业奉献爱心!” 场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余清辞侧过头,对着方才竞拍的几人点头示意,似乎在说“承让”。 沈瑟这时真是有满腹的疑惑,她正凝神想着,余清辞已经转过头来,问道:“你在好奇我为什么要拍下自己的东西,对吗?” 沈瑟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稍顿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 余清辞凑到她的耳边,像是耳语似的,告诉了她答案:“东西不是出手了就与人断绝了联系,它的价值被抬高太多了。” 沈瑟闻言有些不太明白,眼里的疑惑更多了些。 余清辞弯眼笑了笑,然后拍拍她的肩,示意继续往下看吧。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拍卖会即将到尾声了,众人的注意力也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集中,都互相有些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件捐赠品被送到台上。 “各位,我非常激动地告诉大家,今天我们收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赠品!请看这幅郑板桥先生的真迹《墨竹图》!” 此话一出,全场的目光果真又重新聚集起来,看向了台上。 一幅被裱挂得十分严密的水墨画卷铺展开,墨色的笔锋勾勒出苍劲有力的线条,刻画着竹子的气节傲骨。 饶是不懂画的人,也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将这场内的浮躁和铅华洗去的力量。 惊艳过后,紧接着响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 今天到场的宾客捐的大多数都是珠宝首饰,亦或者是直接捐钱,能贡献出类似藏画这种艺术品的,还真不多。 大家都在猜,这幅赠品的主人是谁。 答案很快揭晓。 “让我们感谢沈瑟沈小姐的捐赠,能让我们在一饱眼福的同时,为患病儿童送上一份爱心!”主持人将掌声引向前排。 听到这话,没人不觉得惊奇和讶异。 其他人都在观望这位沈小姐到底是谁,有什么来路,而沈瑟自己也呆住了。 她……什么时候捐过这幅画?她哪里会有这样的画?! 正缓不过神的时候,身边的余清辞推了推她的手腕,低声问道:“这是你的东西?” 沈瑟摇了摇头,用一种无法言喻的心情说道:“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清辞也有些糊涂了。 前两天她明明用沈瑟的名义捐出了一套珠宝,也跟于太太说过了,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了一幅板桥先生的竹子图。 奇怪归奇怪,拍卖的进程并没有被影响。 200万的底价一经叫出,就有许多人跟拍。 跟先前的叫价不同,这次的出价并不掺杂什么“人情色彩”,仅仅是看中了这幅画,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郑板桥的真迹和其他大家一样,都是一画难求,市面上鲜少有流通,如今能瞧见一副,可不得主动出击。 价格很快被推高,慢慢地竟成为了全场的最高价,最后一锤落定的时候,沈瑟听着那个价格,都觉得心惊。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幅画究竟是谁的? 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算是全场拍卖会的高点了,之后复归平淡,拍卖会也正式结束了。 沈瑟想去跟于太太聊一聊,主要是关于那幅画,她有太多疑惑的地方。 虽然是慈善所用,可是这些加诸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压力很大,更是受之有愧。 可是在她走过去之前,余清辞突然拉住了她,还用眼神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沈瑟便跟她解释说:“我想跟于太太说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余清辞仍旧没有松手,“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沈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而且心中更是焦急了:“那幅画不是我的!” “那幅画是谁的并不重要。”余清辞转过头,看向正在跟人攀谈着的于太太,从刚才开始,后者的目光就一直往这边瞥。 虽说她跟于太太的关系不错,可是这次,显然并不是她引起了这样的注意。 “听我一句,先等等,不要急。”余清辞的这句话像是安抚,可是沈瑟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 她慢慢镇定下来,然后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在余清辞的手背上,道:“好,我不会去找于太太了。” 余清辞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也有些意外。 “我找到陆太太为了我好,起码在这个地方,我最应该相信的人是你。”沈瑟说。 余清辞听到这句话,原先染了些肃淡的眉峰放平,接着就笑了。 大约等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吧,原先看似一直忙于应酬的于太太突然摆脱了众人,来到了沈瑟和余清辞的身边。 余清辞表现的很是从容,跟于太太寒暄了几句,她将沈瑟带到自己面前,说:“我这个妹妹性格比较稳重,所以来到这种热闹的场合不太适应,还希望于太太能多多照顾一些。” 于太太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大约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威望。 人一旦有了地位,言行举止间便会透着不由自主的疏离。 沈瑟在面对她的时候,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可是阅人无数,对任何人和事都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的于太太,在此时此刻,看向沈瑟的眼中,却有了几分兴味。 第687章 去更有趣的地方 于太太看了沈瑟一会儿,她的目光并不犀利,可是因为她的气质太过高贵清冷,所以还是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余清辞怕沈瑟紧张,还对她笑了笑,意思是不要紧。 其实沈瑟心里没有什么忌惮,可能是她没有在这个圈子混过,所以对这种地位的等级和差距没有什么实感,更何况她没有什么需要讨好这位于太太的,所以不存在什么依傍关系,就表现的更淡定了。 于太太很快微微一笑,朝着沈瑟伸出了手:“沈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沈瑟也伸手回握,不卑不亢道:“能够参加这么有意义的晚会,还得感谢于太太的邀请。” 于太太笑意更深了,投向余清辞:“当时陆太太说要带一个朋友,我就很好奇谁有这么大的魅力和能量,能让眼光一向极高的陆太太放在心上。” 余清辞闻言也很高兴,这句话夸了沈瑟,也一并夸了她,好话谁都喜欢听。 但客套话没必要说太多,很快,于太太说到了正题:“说实话,举办这个慈善会,我本意是想动员更多的人参与到慈善中,到场的姐妹表达一点心意就可以了。只是没想到,沈小姐大手笔,居然捐出了板桥先生的画作。” 沈瑟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看向余清辞。 她不是觉得惶恐亦或是受宠若惊,只是有点儿佩服,余清辞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可却将于太太的心思和行为都猜到了,怪不得刚才不让她主动去找于太太问询。 余清辞察觉到她的目光,嘴角轻轻一弯,却没有开口说什么,仿佛在鼓励沈瑟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沈瑟定下心来,对于太太说:“于太太,这件事我也需要向您解释一下。其实那幅画并不是我捐赠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它属于谁。至于用我的名义捐出来,我想,这恐怕是个误会。” 原以为于太太听到这话会很惊讶,可是出乎意料的,听完沈瑟的解释之后,前者的表情一舒缓,竟比方才还要亲切许多。 “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我失陪一会儿,见谅。” 于太太便暂且离开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走向了后台。 正好侍应生经过,余清辞拿过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沈瑟。 沈瑟现在看着酒就觉得如临大敌,想到之前的囧事,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余清辞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一杯低度的香槟而已,你的酒量不会这么差吧。” “这……主要是我前几天喝醉过,这个时候再看见酒,有点犯胃疼。” “有句话叫‘以毒攻毒’,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要迎难而上,努力去克服。”余清辞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引诱小朋友犯罪似的。 沈瑟才不是小朋友,她这点分辨力和自制力还是有的。 可还没等她再拒绝,就听到余清辞又说了句:“不对,还是克制点比较好,要是喝多了,我家那位会黑脸的,就算自己不来,也得让他助理跟着,我看着他们都觉得头大。” 陆敬修,和他的助理……就是那个叫秦颂的人。 沈瑟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心思一动。 她正愁没有机会见到秦颂呢。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贵险中求”,啊不对,反正就是这么些意思。 她想达成目的,就必须得做出一些努力,和冒一些险。 做了决定之后,沈瑟接过了酒杯,直接喝了两口,然后对上余清辞诧异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陆太太说的对,我可不能因噎废食,这点心理障碍,随便一下就可以克服了。” 余清辞:“……” 说是这么说,可要不要这么立竿见影啊! 看沈瑟这就要干杯的样子,余清辞伸出了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酒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正好我缺个酒友呢,以后有机会,我们约着去外面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沈瑟闻言呵呵笑了笑。 对这个提议她并不感冒,别说喝酒了,单单是跟余清辞交往过密,都不太合适。 不过今天她存着别的目的,所以这个时候没有明言拒绝,以后再找个理由搪塞就好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于太太还没见回来,余清辞的手机倒是响了。 正聊在兴头上呢,谁这么不解风情扰人融洽啊。 一看来电号码,余清辞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这个人还真就爱干这样的事情。 沈瑟见状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谁能让余清辞有这样的反应。 余清辞没有避开沈瑟,直接接听了,说话的时候不怎么客气:“时间还早,你就不能多点耐心吗?”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又哼了声:“以前你出去应酬的时候,我查岗也这么勤吗?不要恶人先告状。” 沈瑟听着,慢慢回过味来,猜到来电的人是谁了。 余清辞明显跟平日里的态度不一样,对待外人,她温柔和善,得体玲珑,可对那个人,她抛却了这些,只剩下放松和轻纵。 人还真是都有另一面。 沈瑟弯了弯唇角,打算先离开一会儿,给他们两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可是她刚一转身,余清辞竟第一时间发现了,然后伸出手拦住了她。 “等一等沈律师,我跟你一起走。”余清辞的神情很是认真。 沈瑟刚要说自己不过是去趟洗手间,就见余清辞简单交代了两句,挂了电话。 这下沈瑟有点过意不去了:“我不是要走,只是去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了。” 余清辞挑了一下眉,好像有些无法理解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觉得这种场合有什么好玩的吗?” 沈瑟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既然待在这里也不舒服,那我们就走吧,我带你去个更有趣的地方。” 余清辞拉起沈瑟的手腕,颇有种要带着她纵情奔跑的感觉。 第688章 横眉冷对 沈瑟不知道余清辞说的地方是哪儿,可是眼下如果能离开这,她也是乐意的。 但就这么直接走了,是不是不太合适:“我们不需要跟于太太打声招呼吗?” “放心吧,有人会告诉她的,而且她估计还要忙很久,顾不上我们的。”余清辞对这一点并不担心。 既是如此,那就走吧,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这样的地方,原本就是种无形的折磨。 沈瑟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今晚的“考验”到此就结束了。 但是不曾想,还没走到会场的出口,突然有两个人走过来,笑盈盈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是对母女,一看长相就有些相似,只不过母亲保养的极好,若是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这是对姐妹。 余清辞是认识她们的,但是相比较对别人的亲切热情,对这两人,她的反应有些平淡。 “这是舒太太和舒小姐。”她对沈瑟介绍说。 沈瑟打了声招呼,对面前的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位舒小姐的眼神总往她的身上瞥,眼神里边儿还有点骄傲。 舒太太是个说惯了场面话的人,她跟余清辞寒暄了几句,但看得出来她们并不是特别熟。 估摸着还是陆氏的影响力太大了,余清辞走到哪里都是中心和焦点,有人来套近乎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沈瑟就在一旁听着,万万没想到,这位舒太太又回过头来找她说话:“听说沈小姐是位律师,真的是年轻有为啊。” 沈瑟被问的一愣,她是怎么知道的? “……您过奖了。” 舒太太看了眼女儿,又说道:“我这丫头刚从国外回来,学的也是法律,她本来是想留在美国的,可是性子太娇惯了,没办法,只好回国来发展。不知道能不能拜托沈律师一件事?” 沈瑟直觉这不是件多好的事,可是直接拒绝了会不会拂了余清辞的面子。 她犹豫着,就不自觉地看了余清辞一眼。 余清辞的表情仍旧有些冷淡,而且眼神落在一边,似乎并不想看到这对母女。 沈瑟收回目光,想了想,说道:“我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上舒太太。” 舒太太这时把女儿拉过来,说:“还不跟沈律师打个招呼。” 这位舒小姐有些不耐,还赌气似的翻了个白眼。 舒太太有些生气,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好笑着来跟沈瑟解释:“我们家小悦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对国内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还请沈律师不要介意。” 沈瑟还没说什么,就听余清辞说道:“不管在哪生活,一个人的脾性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舒小姐在美国是人见人爱的金孔雀,到了国内就突然水土不服了?” 舒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舒小姐,也就是舒悦,闻言也有些不服气,刚要开口,就被母亲摁住了手腕。 舒太太继续为女儿解释:“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希望陆太太多包容。” 余清辞没有顺着下了这个台阶,仍旧是轻讽的样子:“我记得舒小姐今年也该29了,三十而立,实在算不上是个小孩子了。” 舒太太彻底被怼没了话,嘴唇抿起,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沈瑟眼见着气氛变得如此糟糕,也有些着急。 虽然这舒太太显得过于热情圆滑,虽然这位舒小姐看上去脾气不太好,但是远离她们不相与就好了,在这种场合闹得不愉快,怕是影响不好。 于是沈瑟开口,决定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氛围:“承蒙舒太太厚爱,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 舒太太闻言表情立马舒展开,又有了些喜色,说:“我想拜托沈律师,给我们家小悦介绍一份律师的工作,她回国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跟她爸都想让她出去好好锻炼锻炼。” 介绍律师工作? 沈瑟看了舒悦一眼,先不说这位骄傲的金孔雀会不会安心做一名律师,就算她有这个决心,恐怕一般的律所也看不上吧。 而且舒家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家世,找什么样的工作找不到,非得来拜托她这么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律师?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又是什么用意? 沈瑟心里有了一连串的疑惑,还没等她再说什么,余清辞已经冷淡地打断了:“不好意思舒太太,我跟沈律师还有点事,有话以后再说吧。” “啊……好。”舒太太还是忌惮着余清辞的,哪怕心里不痛快,表面上也不想直接跟后者起冲突。 就这样,余清辞带着沈瑟离开了会场。 一走出去,远离了喧嚣,耳根清静的同时,心也跟着静下来了。 乘着电梯下行时,沈瑟看到余清辞的眉头还是凝着的,似乎心情还有些沉郁。 她见状便疑惑起来,余清辞跟那位舒太太有什么过节吗?刚才的态度那么冷淡,如今又眉头紧锁,看上去好像还是过节不轻的样子。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问的,而且沈瑟不是个好奇心太旺盛的人,就算是心里犯嘀咕,也明白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去追问。 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停车场,陆家的司机一直等在这。 上车后,余清辞轻舒了口气,像把胸中的烦闷排解开了,才转头对沈瑟说:“不好意思啊,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 “我这脾气啊还是没改好,很久以前容易急火攻心,本以为结婚之后性格好了些,没想到还是压不住。”余清辞叹了口气,对自己着实是有些失望。 沈瑟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能让现在的余清辞横眉冷对的人,一定有什么问题。 车子很快启动了,路上,余清辞还是决定跟沈瑟再都说一句。 “那个舒家有点问题,以后见到了,能避就避开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 沈瑟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以后我跟她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余清辞轻扯了一下唇角,反应有些意味不明。 第689章 那样做的原因 车子又行驶了好一会儿,沈瑟才终于想起来问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余清辞却是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反正她也不会将自己给卖了,沈瑟在心里乐观地想着。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左右,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这次来开车门的不是司机,而是小跑着过来的另外一个人。 “太太,沈小姐,今晚辛苦了,请跟我来。”表现的如此殷勤周到的人是秦颂。 余清辞对他早已经熟的不能再熟,这个时候只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没有跟他说什么。 而沈瑟看到秦颂之后,表情有些变了变。 “您就是秦助理吗?”她先前已经在网上搜索过照片,可是保不准跟现实有多大的差距,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句。 “是的,沈小姐有什么指教?”秦颂笑着道。 沈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提那件事合不合适,但是她怕这个时候不问,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正好余清辞看到他们的互动,也有些好奇:“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起来有点难以界定。 说认识吧,还真没正式说上两句话,说不认识,彼此间却已经有了不少交集。 沈瑟见秦颂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便告诉余清辞:“上次我喝多了酒,是秦助理碰到了,热心送我回家的。” 他会还干这种助人为乐的好事? 余清辞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秦颂嘿嘿笑着,有点憨气:“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沈小姐还记得。” 沈瑟道了声谢,说:“我喝多了酒就会失态,让秦助理见笑了。只不过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所以一直想找机会跟您确认一下。” “您请说。” “那天您为什么要送我回去呢?按理说,您不该对我有什么印象的。”沈瑟问的很清楚,很直白。 秦颂怔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以前没跟沈瑟有过正面的接触,所以认出她的身份已经是蹊跷,又怎么可能突发好心送人家回家。 实在不符合常理啊,连他自己都觉得逻辑不通。 余清辞闻言也附和道:“是啊,总不能遇到的每一个醉酒的女孩子,你都会出手相助吧。” 秦颂苦下了脸:“太太,您就别打趣我了……” 沈瑟没有追根究底、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这个疑惑真的困扰了她很久,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也想弄清楚。 秦颂有些难以启齿,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一向八面玲珑的他,此时此刻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到底是自家人,余清辞还是向着他的,就对沈瑟说:“外面冷,我们先进去,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也不迟,他又跑不了。” 然后又看向秦颂:“在我们离开之前,你好好想想答案,别以为能蒙混过关,你可骗不了我。” “太太……”秦颂简直要飙泪了,其他人他可以应付过去,但是对余清辞,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余清辞带着沈瑟走了进去,直到近处,沈瑟才发现这是处宅院。 院子很大,但并非极致的奢华,处处透露着生活的气息,更像是一家人的住所地。 到了门口,沈瑟才蓦地想起来,她以前来过这。 “这里是……” “是我家,许久之前我还邀请你来过一次,记得吗?” 沈瑟便记起了那已经模糊了的场景。 当时程绍仲在看守所接受调查,她情急之下,经由余清辞的关系,找到了陆敬修,想向后者确认,他和程绍仲是否有私下的往来和协定。 那个时候她一身孤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勇气和冲动是从何而来。 后来……后来嘛,她见识到了陆敬修的高冷淡漠,也确定形势定下了心,从而做好准备继续向前走去。 想到这些,沈瑟弯了弯唇角,好像有些感慨:“本来以为过去很久了,可是回想起来的时候,却觉得那好像发生在昨天。” 余清辞点了点头:“是啊,有些事情是稍纵即逝,有的却是历久弥新。因为经历的太深刻,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打开门后,两人进到了屋内,驱走了室外的寒冷。 家里的佣人替她们挂好了衣服,然后去准备了温热的花茶水,还有些精致可口的点心。 余清辞似乎并不着急跟沈瑟说明来意,只是安然坐在沙发上,像是要先休息一会儿,品品茶,放松一下疲累的身体。 沈瑟见状也不着急,都到这里了,就客随主便吧,更何况,她相信余清辞不是个心血来潮就做某一件事的人,后者所有的行动,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正喝着茶,楼梯上突然响起了“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相貌出众的小男孩出现,手里还兴奋地挥舞着什么东西。 “妈妈,妈妈,看我亲手做的玩具!”小男孩兴奋地冲过来,直接扑倒了余清辞的怀里。 余清辞抱了他个满怀,脸上都是温柔慈善的笑意,还有无奈的宠溺:“好棒,我的宝贝太厉害了。不过你今晚练过琴了吗?” 小男孩精致的脸蛋一下子垮了下来,嘟着嘴跟母亲撒娇:“我今天不想弹琴,就玩玩具不行吗?” 余清辞显然是个慈母,听到这些话也不生气,还是耐心地劝导着:“不可以哦,如果你今天不练,那以后就会经常放弃,这不是个好习惯。” 小男孩最多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虽然长得粉雕玉琢,可是面目间已经有了英气,听着母亲的话,他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那我这就去练琴,待会儿我再来找你玩哦。” 余清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对沈瑟说:“这是我的儿子,天性就是调皮。” 还没等她说完,小男孩已经朝着沈瑟甜甜笑道:“姐姐,你真漂亮。” 沈瑟听到这话,心顿时跟化了似的,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啊! 第690章 在黑暗中 余清辞听到这句话却是“佯怒”:“她是妈妈的朋友,你要叫阿姨的。” 小男孩撇了撇嘴,嘟囔着:“可是她就是姐姐啊……” 沈瑟简直要绷不住笑了,她倾过身,轻声说道:“你好啊,你长得也非常帅气呢。” 小男孩很是大方地伸出手,看样子是要跟沈瑟交握,还很是郑重地道了声谢:“谢谢。” 沈瑟已经没办法用更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了,只觉得这就是个小天使站在面前,要是可以的话,真想拥在怀里抱一抱。 小男孩很快就跑上了楼,去履行跟妈妈说的约定了。 余清辞还在摇头叹着:“孩子养到这么大,真不晓得他的性子是随了谁,爱撒娇,嘴也甜,在哪都吃得开,我跟他爸爸可都不是这样。” 沈瑟听着只觉得这是变相的“炫耀”,也对,如果她也有这么一个孩子,她会更加“变本加厉”,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自己的心肝宝贝。 余清辞察觉到了沈瑟眼里的艳羡,以及淡淡的遗憾。 许是想到了和程绍仲的分手吧。 这件事对沈瑟的影响未必有她表现的那么风轻云淡。 不过余清辞并没有多说,而是让沈瑟继续品茶。 过了会儿,秦颂走过来,对余清辞低声说:“太太,请移步一会儿。” 余清辞没问是什么事,只向沈瑟告了声歉,让她稍等片刻。 这段时间余清辞去做了什么不得而知,沈瑟坐在原处慢慢的终于有些着急了。 这陆太太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把她一个人晾在这,难道也是余清辞本意的一部分?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原本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霎时暗了下来,眼睛因为一时无法适应,还出现了片刻的失明。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加上环境黑漆漆的,沈瑟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她抓住自己的裙摆,告诉自己不要慌。 好在佣人很快跑过来,还拿来了一根蜡烛放在桌上,向沈瑟告歉道:“电闸好像出了点问题,很快就会修好,非常抱歉。” “没关系,没事就好。”沈瑟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能将周围的景象看个大概。 佣人之后又离开了,应该是去处理电闸的事故,沈瑟不好乱走动,就一直坐着,但时间久了,她觉得有些胸闷难受,于是就打算起身稍微活动一下。 就在她转过身时,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烛光明明灭灭的,来人的形象根本看不清楚。 沈瑟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可是裙摆太长,她不小心踩到了裙边,站立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倒。 这个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稳稳地扶住,那种失控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沈瑟浑身还有点紧绷,喉咙也有些涩,但她还是开口说道:“谢谢。” 那人没有回答,依旧握着她的手腕,掌心温热,慢慢的温度渐长,沈瑟觉得有些烫。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那人的力道不撤,她没办法摆脱。 于是她有些恼了,心想着这是谁如此大胆,能在这样的地方如此不知分寸。 就在她的耳根有些胀红,准备质问的时候,终于听到眼前的人开口了。 那人说:“你晚上的视力不好,这个时候不要乱动,当心摔着。” 沈瑟闻言顿时怔住了,不仅仅因为这话的内容,也因为说这话的声音…… “是你……”沈瑟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 她问的人是程绍仲。 程绍仲顿了一下,才说:“我来找陆总,有些事情要谈。” 沈瑟不像这些人一样聪明,可以瞬间复原出所有的事实真相,可有一点她可以很确定,那便是,余清辞将她带到这里来,有一部分,甚至是相当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程绍仲。 她失笑,为这样尴尬的局面,也为自己的迟钝。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知道我要来吗?” 程绍仲的回应是沉默。 于是沈瑟明白了,合着是这两个人,不对,应该还要再加上一个陆敬修,他们是“一伙”的,只有她是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沈瑟甩开了他的手,不是她突发神力,是程绍仲松开了力道。 “为什么?”沈瑟蹙紧眉头问他,“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程绍仲上前一步,又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握住她的肩膀,但沈瑟避开了,她像是面对着洪水猛兽一样,跟他保持着距离。 程绍仲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可这笑不达眼底:“这只是个巧合,我跟陆总在谈事情,得知你跟陆太太正在参加一个晚会。陆太太说跟你投缘,想邀请你来家里坐坐,就是如此。” 沈瑟嗤笑:“如此而已?真有这么巧的事?” “你若是不信我,待会儿可以问问陆太太。”程绍仲的声线也有些沉了下来,“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沈瑟咬了咬牙根,这样火药味十足的对峙,似乎不该发生在她跟程绍仲的身上。 他向来冷静自持,而她呢,要么是顾念着他,要么是刻意地远离他,从不愿正面跟他起冲突,所以记忆中这样的场景很少,就算是有,也会因一方的退让而迅速和解。 这一回不同。 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相让的意思。 就在这时,满室的华灯重新亮了起来,暖暖的光亮重新铺满了每一寸角落。 沈瑟被这热烈的光线一刺,不由得挡了一下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程绍仲只是稍眯了眯眼睛,然后回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 沈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想知道。 本以为刚才闹得不太愉快,程绍仲会直接离开,可他却收回目光,问沈瑟:“你还要继续留在这?” 第691章 白费心思 沈瑟很想回答一句“关你什么事”,只是觉得这样说太不留情面了,以后再碰到了得有多尴尬。 于是她抿了抿唇,道:“我待会儿再走,还得跟陆太太告别。” “随你。”程绍仲说完,便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他是真的要走了。 沈瑟这个时候说不出生气,但也绝对称不上轻松和愉快。 看着他挺直和冷清的背影,她想,如今他对她是没什么耐心了,他的温柔,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时候,沈瑟突然听到电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 转过头看去,发现是久没见踪影的余清辞。 她的余光瞥了程绍仲一眼,然后径直走向沈瑟,道:“不好意思啊沈律师,刚才我女儿找我有点事情,结果突然停电了。两个孩子那我走不开身,刚才没有吓到吧。” 沈瑟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难得让你来做客,结果还招待不周,我真是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 沈瑟看她说的言辞恳切,还流露出一点歉意和遗憾,一时也有些迷惑了,这陆太太是跟她演戏呢,还是刚才的一切的确是巧合。 她拿不准,可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她想走了。 在她要说出告别之前,余清辞竟先一步转过头,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程绍仲说:“程总,请先留步。” 程绍仲停下了脚步,回头:“陆太太还有什么指教?” 余清辞笑道:“不敢,只是今天也怠慢了您,所以我们打算明天做个局,请您和沈律师一块用餐,也算是赔不是了。” 一块用餐? 沈瑟下意识地看了眼程绍仲,等着他出言拒绝。 他现在估计连看都不想看到她,怎么可能答应和她一块吃饭? 程绍仲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些为难。 但他很快便开口了:“多谢陆太太美意,只是我明天还有事,恐怕不能赴约了。” “哦……这样。”余清辞像是没想过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绍仲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神色冷清地离开了这里。 余清辞再看向沈瑟的时候,表情是有些尴尬的。 安排了这一通,结果到头来不光沈瑟的态度不温不火的,就连程绍仲都没这个心思,那这两人,还真的是…… 沈瑟看出了她的纠结,本来应该觉得生气,可是一想,又忍不住失笑。 “陆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沈瑟不打算忽略不提,有些话还是现在说清楚比较好些,“只是感情这种事是没办法凑合的,一个人得有心,另外一个人得有意,才会有可能在一起。” 余清辞握住沈瑟的手,难免有些羞愧:“我真的是枉费心思了,还请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我之前总觉得,你跟他的缘分还没近,正好碰上有这么个机会,就想着再撮合你们一次。真没想到……算了,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对不起啊。” 这连连致歉,倒让沈瑟有些不好意思了。 方才有一阵她虽然挺生气的,但是后来一想,她跟余清辞的关系没那么好,咄咄逼人地追究这件事也不太合适,更何况,促成这个局面的人也有她,若不是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来到这里,难不成人家还能强迫绑着她来? 都是自找的。 所以沈瑟的心态很好,心情也很平静:“我明白陆太太的好意,只是我跟他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离开陆家的时候,余清辞特地把秦颂叫下来,让他送沈瑟回去。 秦颂一看到沈瑟,就记起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没给出答案,立马有些苦了脸,略带幽怨地看向老板娘。 余清辞对他无声的“控诉”并不在意,她只是和善笑着对沈瑟说:“回去好好休息,以后常联系。” 沈瑟也笑了笑,跟她告别。 上车后,由于车内只有两个人,不会避讳什么,所以沈瑟直接问道:“刚才那个问题,秦助理方便回答我了吗?” 秦颂心里暗道果然果然,该面对的始终逃不过。 他呵呵一笑,说:“沈律师刚才问我为什么会送您回去,其实……其实是因为一个人。” 沈瑟原本还认真等着他的答案,可一听到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 但她还是问:“是谁?” 秦颂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说的委婉些:“我们陆总跟程总的交情不错,早些时候也总是听程总提起您。其实那天,陆总也在车上,是他认出了您,才让我带您上车的。” 沈瑟闻言有些意外,可是随即一想,这才是最符合常理的答案。 若不是因为陆敬修发话,秦颂怎么可能自作主张送她回家。 而陆敬修为什么这么做,答案也很明确。 沈瑟不打算再问什么了,因为就算问了,秦颂也回答了,那些话也不见得是她想听到的。 秦颂先前躲躲闪闪,此刻却有有点兴味盎然了。 他打算跟沈瑟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可别让人家以为自己和陆总对她有什么企图。 那天在车上,自家陆总可是彬彬有礼、举止有度,还是沈瑟醉的不轻,一个劲儿地将他们认作出租车司机和拼车的乘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那个……沈律师,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瑟知道他想听什么话,可是今晚谁都不顺着她的意,她干嘛要迎合人家。 所以她说:“那就不要说了。” 秦颂:“……” 太太说过,沈律师是个善良谦和的人,待谁都很真诚温柔,怎么对他,莫名的有种敌意在呢? 秦颂苦了脸,那些话堵在嗓子眼里咽不下也吐不出,实在是难受。 沈瑟到底是心软下来,知道为难秦颂纯粹是“迁怒”,他一个助理而已,做什么事都是听从老板的吩咐,她为难他做什么。 所以沈瑟正了正色,说:“抱歉。秦助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秦颂的表情这才舒缓开来。 第692章 意外和转机 “我们陆总绝对没有恶意,只是见您那个时候一个人坐在路边,怕有危险,所以才让我下车去查看。沈律师,您也知道,我们陆总那个冷清的性子,他肯定是对您有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会这么做,希望您不要误会。” 沈瑟说:“我知道陆总是好意,也没有误会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想需要跟您说明。”秦颂稍顿了一下,似乎还在犹豫,不过很快,他就说了出来,“虽说在商言商,可我们陆总并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太太更不必说了,她从来不看重那些名利。他们肯为某些人花心思,肯定不完全是因为有利可图,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欣赏和好感,所以才会做这么多。” 沈瑟听到这没有立刻应声,她知道秦颂的意思,而且也很清楚他向着谁,但这些话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全然没道理。 以陆敬修和余清辞的身份,他们就算是想从程绍仲身上得到什么,也不必从她下手,更何况她早就讲明,她跟程绍仲已经分开了。 而且今天余清辞摆明了是为了撮合她和程绍仲,如果从理智的角度思考,这种动机实在匪夷所思,可若是掺杂一些情感的因素,倒也不难理解了。 余清辞总说想和她做朋友,她一直觉得不现实,如今一瞧,难道对方是真的有诚意的? 沈瑟还在思考着,秦颂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反应,以为她并不相信,还存着戒心。 他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沈瑟毕竟是做律师的,习惯性地对所有事情保持怀疑,对他当然也称不上什么信任。 过了会儿,沈瑟说道:“秦助理,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能看出来,陆总和陆太太都是很好的人,只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有的时候,我会感受到一些压力。” “沈律师这是……” “从我的角度出发,我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不愿意掺和别人的事情,也不想别人来打扰我的生活。可是有的时候现实并不会如人所愿,所以一开始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也会影响到情绪,做一些应激的反应。” 秦颂有些不懂了,沈瑟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沈瑟没有顾及他的疑惑,继续说道:“但是想想,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码这给了我很多机会,不管是自身还是工作,都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也不算亏了。” “呵呵……是的。”秦颂还是一头雾水。 沈瑟顿了顿,这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意思:“所以秦助理,你不必在意我怎么看待陆总和陆太太,我并非对他们抱有敌意。虽然一开始我很想远离,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既然陆太太有心,我也愿意和她好好交往,至于所谓的目的,那不重要,对吗?” 秦颂愣了愣,然后才恍然似的应道:“……对。” 对话到此为止,沈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转头看向车窗外。 秦颂握着方向盘,身体保持着微微僵硬的姿态。 他在心里暗叹道,这位沈律师可真厉害,几句话说出来,就把情势给完全扭转了。 而她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后面一思考,却发现都是避重就轻,场面话真的是满分。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气,想他在职场好歹混了十几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被一个小……姑娘给怼回来了,还真是有点没面子。 之后双方都没有再继续交流的想法了,很快,车子停在了沈瑟家的楼下。 秦颂虽然心里有点不得劲,可是人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见沈瑟穿的单薄,身上还有那么多贵重的首饰,一个人上楼恐怕会不安全,于是提出:“沈律师,我送您上去吧。” 沈瑟回答:“谢谢,不必了,您早点回去吧,再见。” 秦颂还想再说一句,可想到先前的种种,他就不说了,只道:“您注意安全,再见。” 沈瑟就这样下了车,走进了楼栋的大门。 秦颂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这一路还真是有点憋闷的慌。 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准备回去,就在这时,他发现在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车哪里都有,但是这一辆有点特别。 秦颂多看了两眼,然后收回目光,一踩油门,走了。 沈瑟穿着高跟鞋上楼着实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脚上不舒服不说,晚上的视线还不好,她踏在楼梯上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崴了脚。 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干脆把鞋脱了下来,一只手提着鞋子,一只手提着裙摆,就这么半摸黑地往上走。 还差两三级台阶就要到家门口时,她一个不留心,到底还是崴了一下,整个人重心失去了平衡,眼见着就要向后仰倒。 她的心脏被吓得顿时停摆了,反应都来不及,在这样的情形下,摔下楼梯似乎是唯一的结局。 只是意外和转机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就在沈瑟跌倒的一刹那,有股力量突然出现,给了她借助的力道,稳稳地抓住了她。 沈瑟感觉自己就像是定格住一样,一方面是失控的恐惧,另一方面,她又感觉像是堕入了一场幻境,让她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想象。 那股力道一直没有消失,直到将沈瑟扶到平地上站稳。 沈瑟深深吸了两口气,才找回了魂魄,心脏也落回到了原处。 这一层的声控灯前两天坏掉了,所以这个时候没有光亮,仅凭淡淡的气息,沈瑟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面前的人比她先开口说道:“告诉过你晚上要小心一些,还是这么毛躁。” 说这句话的语气,跟一个小时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在沈瑟听来,却有太多的不一样了。 第693章 走火入魔 沈瑟先是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声音,问:“你怎么会来这?” 刚才他那么冷漠地走掉,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之前一样的昏暗环境里,程绍仲的形象依旧并不真切,可是这回,他的声音显然温和许多:“这里冷,进屋再说吧。” 沈瑟的确觉得冷,身上的皮肤一寸寸的都起了颤栗,可是这些不足以让她答应他的要求。 “不必了,就在这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绍仲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肩头。 沈瑟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看过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伊然瘦削的肩膀上挂着的,也是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外套,而程绍仲穿着的则是白衬衫。 那件外套的主人是谁,一目了然。 沈瑟心里于是生出了愤然,他对付女人已经变成这一套了吗?以前倒没见他费过这么多心思。 她将外套扯了下来,塞给了他:“我不需要这个,你要是没别的可说的就走吧。” 说完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从以前到现在,她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地对他说过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状态不对,她连假装都懒得装,心里边那团无名火无处发泄,让她更加失常。 程绍仲没有动,沈瑟便伸手推了她一下,打算自己开门进去。 他再混蛋,也不会硬闯她的家吧,以他的性子可做不出这种事。 但今天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一向淡漠矜贵的某人毫不客气地扒住防盗门,然后在沈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喇喇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沈瑟在原地愣住了,她在想,要拿这个“私闯民宅”的家伙怎么办。 开了灯后,屋内的陈设都收入了眼底,而且略显狭小的空间显得很温馨,也比外面暖和许多。 程绍仲就像是在自己的领地一样,毫无顾忌地看了一圈,才回头对沈瑟说:“找的房子还不错。” 沈瑟:“……” 不错……不错你个大头鬼啊! 这男人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沈瑟咬了咬后牙,知道这个时候跟他吵架不合适,夜深人静的,老房子隔音又不好,可别吵到接访邻居。 她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然后关上门,换下高跟鞋。 脚后跟的位置已经被磨掉了一层表皮,再好的鞋子也容易造成深切的伤害,人也是如此。 沈瑟先是无视了那个男人,去到了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去换下身上这套衣服。 期间她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一时之间还有些疑惑,他是走了吗?还是在原地等她出去呢。 她现在已经猜不到答案了,短短的时间内,他变了很多,让她已经摸不透心思了。 磨磨蹭蹭地把衣服整理好,然后把摘下来的项链耳环放回珠宝盒,沈瑟找了个大的袋子,把它们都装在了一起,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一眼看过去,沈瑟没有看见程绍仲,第一反应是松出了这口气。 走了也好,她可以不用再面对他了,这些东西就再找人还给他吧。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怔怔地呆了一会儿,知道从某个地方传来细微的动静。 沈瑟一愣,然后跑到了厨房。 狭小的厨房内没办法容纳下两个人的身形,程绍仲这样高大的人在这,也显得有些局促。 他白色衬衫的袖口挽起两截,手里拿着一根生了锈迹的扳手,正在摆弄下水道的位置。 沈瑟见状实在无法理解:“你……你干什么……” 程绍仲半蹲着,一边低头去查看,一边回答:“下水道有点问题,我先修理一下。” 他说的风轻云淡,就好像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沈瑟却再也无法忍受了,她上前一步,夺下了他手里的东西,还冷然道:“我要说多少次,你别再管我的事情了,就像刚才那样,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那样才是你啊!” 程绍仲没有立刻起身,几乎是仰着头在看沈瑟。 听说仰拍的角度会特别丑,沈瑟毫不怀疑,这个角度加上自己的神情,程绍仲会看到一副多么丑陋凶煞的面容。 但是没关系,反正她不需要再讨好他了,更不需要时时保持自己的形象,他讨厌正好,赶紧走的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了。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程绍仲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将沈瑟手里的东西又拿了过来。 “这东西不能这么握着,手没伤到吧?”他问。 沈瑟真是要抓狂了,有种一脚踢在棉花上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程绍仲继续说,“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 沈瑟哼笑:“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现在哪有这个立场。” 程绍仲不顾她的冷嘲,告诉她:“今天在陆家发生的一切,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瑟抿紧嘴唇,决定不回应他的话了,反正他想说什么都会说,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想法。 程绍仲终于站起了身,因为蹲的时间有点长,他的腿酸麻了一下,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 沈瑟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手肘,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收回,暗骂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程绍仲看着她懊悔的样子,轻轻弯了弯唇角。 嘴上说着再狠的话,她的心也总是软的。 露出的那些刺,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想到这,他的眼神又蓦地黯淡了下来。 然后他一展臂,将沈瑟抱在了怀里。 沈瑟:“……” 这人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脑子错乱了!魔怔了吗??!! 就像是小说里那些走火入魔的人一样,大脑完全支配不了肢体的运作,要不然根本没有合理的说法可以解释他现在的所作所为。 沈瑟睁大了眼睛,刚动了一下,就被人更深地拥住了。 第694章 不能逾越的边界 程绍仲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或者不妥的,他的长臂舒展着,看似随意,实际上力道很霸道,让怀里的人根本动不了分毫。 而只有如此,她才会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不会张牙舞爪的让他远离。 沈瑟想微微侧一下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不了,于是心里更加恼火了。 这男人到底要干嘛! “喂……程绍仲,放开我!”她抬不起胳膊,就打他的腰背。 程绍仲也任她打,那点力气就跟挠痒痒似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沈瑟算是发现了,这男人厚起脸皮来真是无人能敌。 她愤愤咬牙,暗暗郁闷,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刚才“引狼入室”之后,主动权就已经不在她的手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绍仲才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恨我吗?” 沈瑟咬了一下下唇,心想着你什么混蛋事都做了,现在还问这种话,就不怕打脸吗? 没听到她的回答,程绍仲似乎也不在意,本来他就不是个在乎别人看法和目光的人,从以前到现在,他所做的,从事不是因为别人期望,而是他自己想要那么做。 “恨我也没关系。”程绍仲自言自语着,“这样就好了。” “程绍仲,”沈瑟深吸一口气,找出平静的声音,告诉他,“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对我说这样话,做这样的事,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女朋友?你指的是伊然?” 还能有谁。 沈瑟越发郁闷了,到现在还跟她装傻有必要吗? 程绍仲之后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很快松开了手臂。 沈瑟终于得了自由,心里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这个男人赶紧走的远远的。 她把那个纸袋子拿给他,里面是装好的衣物和首饰。 “今天我去晚会的时候,的确有些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因为你的提醒和馈赠,我没有给你丢脸,所以你也可以放心了。这些都还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如果以后发生类似的情况,解释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想会比做这些更简单明了一些。” 沈瑟的话听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但实际上,她并非真的有什么怨怼,只是想让程绍仲知道,不必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了。 她出去有没有面子,在那些贵太太们面前露不露窃,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如果她的内心足够强大,何必用这些外在粉饰门面呢? 说到底,是他觉得她太过软弱,承受不起这样的场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绍仲听懂了她的话,幽深的眼眸看着她,“是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为我做了。虽然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可是你从来都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就不要做这种事了,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 “……如果你的女朋友知道了,会很不开心。就算是个再通情达理的女孩,对这种事也不会无所谓的。” 沈瑟一直把伊然挂在嘴边,是想提醒程绍仲,他要明确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着不能逾越的边界。 想当初她对程绍仲执着那么多年,从没想过要放弃,可是罗潇的出现,让她瞬间做出了决断。 这次也是一样。 有了新的感情,就不该放不下从前,这个道理她深知,她想让程绍仲也明白。 程绍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袋子。 里面不仅装着满满的东西,也装着满满的心意。 逼他离开的心意。 外面的夜静而深沉,程绍仲忍不住在想,在他和沈瑟之间,是不是也隔着这样的夜,就算是黎明降临,也会相隔千山万水。 他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有的时候,回到原地也是一种奢侈。 程绍仲最终还是走了。 沈瑟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那把遗落在地上的扳手,发了很久的呆。 不久后何清打电话过来,问她今晚的晚会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语气里都是艳羡。 沈瑟实在不忍心打击她的好奇心,可是也不能违心地骗人,于是就说,这种事感受一次就可以了,不适合他们这种普通人。 何清闻言撇撇嘴,很不赞同:“什么适不适合的?你什么时候还喜欢用这样的主观臆断去评价一件事了?” 主观臆断? 沈瑟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 …… 此刻的陆家是一片灯火,方才的小意外并没有打乱这里的节奏,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陆敬修正在书房里看着文件,听见门口有动静,他便起身走出去,看到的就是在露台上踱步的妻子。 余清辞垂目沉思着,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陆敬修先是回去拿了一样东西,然后走出去,来到了妻子的身边。 感受到肩膀上批了一件羊绒毯,余清辞从深思中清醒过来,说:“你不是在处理一些紧急的公事吗?” “再紧急也不如你紧急。”陆敬修将她裹得更紧了些,“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余清辞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为什么?” “之前你就告诉过我,不要太强求,可是我不死心,总想着再试试,结果做了这些多,没有效果不说,甚至有些适得其反。” 想到这余清辞更加郁闷了,想到方才沈瑟难看的脸色,她觉得又不好意思又后悔。 搞成这个样子,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呢。 陆敬修看她神情郁闷,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了。 他笑了笑,将人带进了怀中。 “谁说是适得其反了?” “你是没看到……”余清辞想复述一下刚才的场面,后来很快又放弃了,她才不想再回忆一遍那尴尬的场景呢。 陆敬修虽没亲眼看到,但他能猜到个大概。 他低声笑了笑,胸腔有些微微的震动,然后他说:“眼见未必为实,你啊,还是不了解那个人。” 第695章 棋逢对手 不了解那个人? 谁啊?沈瑟吗? 余清辞撇撇嘴,有些不快:“我不了解怎么了,难道你就了解了?” 陆敬修这次没有发现她的别扭,接着说道:“有些事还是要再等等,才能看到结果。”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什么时候…… 陆敬修也给不出答案。 他只是觉得,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许多年没碰上这样的对手了。 能将对方的心思参透,然后拿捏住,一击击破,是他的风格,也从来无往不利。 可是如今,当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行事作风时,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就是不可避免的较量了。 先前他只想赶紧让事情尘埃落定,如今却是不急了,他想看看更有趣的画面。 看着他意味不明的深笑,余清辞只觉得无奈。 别看这男人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可是很多时候,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根本没办法窥探到他的内心。 当然,她也不想勉强去探知,反正时间是最好的答案,不管过程如何,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而那个结果,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 接下来本是个周末,可是律所的事情多,工作忙不完的人便主动来加了班。 沈瑟原本是不必来的,可是她自己在家也无聊,正好来到这有人聊聊天,还能打发下时间。 同事们都知道她昨晚去参加了一个重要场合,在工作忙乱之余,总想着来沈瑟这里探听一下消息,想知道上流社会的聚会究竟是什么样的。 沈瑟被他们追问的有些尴尬,就大概说了说情况,还打趣地说,那真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有人听了很不赞同,说人哪有阶层之分啊,那些名媛贵太太们去得,怎么普通人就去不得,还有啊,沈瑟哪算是普通人啊,好歹是跟程绍仲好过那么多年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这些话就是谦虚啦。 谦不谦虚不知道,反正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尴尬。 说出这话的同事也是一时口快,意识到错误之后,就灰溜溜地跑去茶水间了。 剩下的人也被孔向前给打发走了,说哪来的那么多八卦,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得了。 沈瑟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她跟程绍仲的关系又不是什么禁忌,可能大家也还没适应这样的角色转变,等到时间长了,习惯就好了。 孔向前口口声声说别人八卦,轮到他自己了,他问的事情一点不比别人少。 比如晚会的规模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客户啊,另外,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啊,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沈瑟被他念得烦了,干脆说:“我要不要写份报告跟你详细说明一下啊。” 孔向前嘿嘿一笑:“那是再好不过了。” 沈瑟回答他的只有一记白眼。 律所里面热火朝天、有条不紊地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方进感念大家辛苦,就提出晚上一起去吃顿饭,算是犒劳。 底下一片欢呼,以孔向前为首的众人还起哄说要去个贵的地方,决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老大。 方进佯怒地指了指他们,说:“你们这群贪心的啊,不让我大出血是不会罢休了!” 都知道他没生气,所有人就嘻嘻哈哈地讨论着,说今晚要去哪里吃饭。 定下地点之后,工作也快收尾了,孔向前凑过来对沈瑟说:“待会儿你跟我的车走吧。” 沈瑟道:“我刚想跟老大请假呢,我今晚就不去了。” “哈?为啥啊?” “……有点事。” 孔向前一脸怀疑:“你现在还能有什么事?” 沈瑟:“……我虽然是闲人一个,可突发事件还是有的。” “突发事件……”孔向前嘟囔了一句,很怀疑这是她的借口。 这当然是沈瑟的借口。 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万一今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她是真的没脸了。 保险起见,还是早早地回家,不掺和这帮人的聚餐了。 她不想去,大家也不能勉强。 在律所门口分别之后,其他人赶去了定好的饭店,沈瑟则是去了公交车站,准备坐车回家。 但还没等来公交车,她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何清打来的,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两个人约个饭。 说起来她们好久没有聚过了,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两个人心里都是乱哄哄的,哪有这个心思,此刻何清提了出来,沈瑟也觉得不错,就答应了下来。 何清说去世纪广场集合,沈瑟看了眼时间,说半个小时左右就到。 另一边,律所的人最终抵达的地点是一家有名的港式酒楼,听说大厨是专门从港五星酒店挖来的,口味很是正宗。 酒楼的周围还有许多高档的饭店,乍一眼看上去,这简直就是富人的聚集地、精英的集散场。 大家纷纷感叹老大的手笔,也更加跃跃欲试想去尝尝招牌菜色。 刚停完车准备进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所有人便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发出叫声的是一个女同事,她指着一个方向,脸上做惊讶状。 “那个人……是不是程律师?”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追随过去。 而程律师,大概只有那一个。 接下来是所有人都惊呆了。 “应该……是吧。” 不远处,程绍仲站在一家高档酒店的门口,这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曼妙、面容如花的年轻女人,那就有点扎眼了。 那女孩状似亲密地挽着程绍仲的胳膊,时不时地低头浅笑,很是娇羞,任谁看上去都是陷入爱情的模样。 这真的是……意想不到的冲击啊。 方进是最晚才走过来的,看着他们都不进门反而站在一块讨论着什么,还有点奇怪。 等到他走近了,发现了那个聚焦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696章 转行何其难 方进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接着沉声说:“你们都愣在这干什么,不想吃饭了?” 大家纷纷摇头,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个胆大的开口问道:“老大,那边的人,是程律师没错吧。” “就你多事。”方进没有回答,直接让孔向前领着他们进去。 去包间的路上,有几个人还在议论,说刚才那肯定是程绍仲没错,而他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他的新女朋友吧。 一段感情的结束,最先走出来的都是男人,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有了新欢。 孔向前一直是最多话的,也很爱八卦,可是这回他始终不发一语,好像漠不关心似的。 其他人都知道他跟沈瑟的关系好,这个时候不言不语,或许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以他的脾气,张口骂人也是可能的。 孔向前不想骂人,他只是在想,幸亏沈瑟今天没来,不然她看到刚才那一幕,得有多伤心啊。 进了包间之后,服务生进来点菜,大家都没客气,想吃什么都报菜单,很快凑齐了十多个菜色,满满一桌很是丰盛。 可直到菜上桌了,方进还没过来,不晓得做什么去了。 老大不在,剩下的人也不敢动筷。 工作上的事更不必拿到这种场合来说,于是闲来无聊,方才看到的事情又成了谈资。 “哎,你们说,那个女孩是什么来历啊,能让程大律师看得上眼?” “什么程大律师,应该叫程总了,知道人家现在身价多少吗?是你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这么说,那个女孩肯定也有过人之处,可惜没能走进了瞧瞧,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身材倒是挺不错的哈哈。”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沈瑟跟程律师分手,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啊?”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引起了大家的深思。 思来想去,还就是这个假设最合理。 不然沈瑟跟程绍仲的感情那么好,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分了手? 程绍仲在做律师的时候就鲜少有绯闻,这么多年承认的女朋友,也就沈瑟一个而已,他如果真的好色,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原形毕露吧。 因此最大的可能性是,程绍仲先遇到了那个女孩,两个人或许一见钟情,亦或者是悄然动心,这才导致沈瑟出局,一别两宽。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直呼离谱,可少数人还是持肯定态度。 感情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今天如胶似漆,明天就可能分道扬镳,像程绍仲那神仙一样的人物,到底也不能免俗。 就在大家谈兴正高,且越说越离谱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说话的人是孔向前,而了解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满脸都写着沉郁。 孔向前到底是听不下去了,好歹沈瑟是他们的同事,背着人后说这些话,真的是有些过分了。 其他人自知理亏,于是都互相看了眼,默契地不再提了。 方进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包间里面很安静,大家都自顾自地在看手机,气氛有些压抑。 他走到主位上,顿了一下,才呵呵笑道:“刚才还吵吵着要来吃东西,怎么菜都上桌了,又都变得这么老实了?” 大家都跟着笑了笑,但看得出来还是不放松。 方进以为是方才自己的情绪不佳影响到了他们,于是拿起酒杯,站起来说道:“咱们一家子人难得在一块,就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来,我先喝一杯,你们也赶紧满上。” 经他一调动,原先有些僵持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所里的人大多心大,这个时候不再想别的,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向来活跃的孔向前却一反常态,不再耍宝不说,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 沈瑟跟何清碰面之后,去到了世纪大厦里面的一家湘菜馆。 这个时间等位的人不少,沈瑟提议换一家,何清却很是坚持:“二十多个号而已,很快就排到了,再等等嘛。” 好,那就再等等。 沈瑟拿她没有办法。 在外面等座的时候,沈瑟问起了侯易铭的情况。 何清说现在身体指标已经稳定了,但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家里人都不着急,想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不然回到工作岗位上他就变成了工作狂,拉都拉不住。 沈瑟觉得很有道理,她见识过侯易铭的行事作风,那认真的劲头真的是少见,但也是因为对工作有热情,所以才会投注这么多的精力。 对待工作上心的男人的确很有魅力,外人见了也很佩服。 可是对身边的人来说,什么工作什么理想都是次要的,最重要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何清叹了口气,说:“他妈妈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劝劝,想让侯易铭转行。” 转行? 沈瑟有些意外:“他们不是检察官世家吗?” “是啊,原本他们都希望侯易铭能够再进一步,可是出了这件事之后,两个老人一夜之间头都花白了。唯一的儿子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换做是我,我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沈瑟闻言也轻叹了一声。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评说的,家里人有家里人的考量,对侯易铭来说,或许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他是怎么想的?” “他啊……我还没跟他说呢。”何清抿了抿唇,“自从他醒了之后,就一直跟检察院的同事保持联系,交待着工作上的事情,还一口一句‘马上就能回去’,我在旁边听了,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要说服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嗯。” 这似乎是个无法预知结果的难题,压在何清一个人身上,压力可想而知。 就连沈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会儿,何清突然抬起头,看向沈瑟,说道:“我最近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我不想再继续做公司法务了,我想尝试去做一份新的工作。” 第697章 不要多想 新的工作? 沈瑟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赌气。 想当初刚毕业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要么进司法系统,要么进律所,少数的人则是去了企业。 跟大多数人的全面求职不同,何清是一门心思想去做法务的。 用她自己的说法,那就是法务事少压力少,还不用承担什么风险,虽然没什么前途,但是她比较理想的工作了。 沈瑟当时还试图劝过她多试试别的路子,都被她坚定地否决,后来也就不再提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都到了人生的而立之年,她却是突然改变了想法。 对这一点,沈瑟并没有报以否定的态度,而是认真地问她,为什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何清说:“上大学的时候,学到的那些什么法理正义,我从来都是当课本来背的,也从来没想过会对我的人生产生什么影响。可是这段时间,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心里边还是有一点念想,才会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有一种想去试试的冲动。” “冲动?” 何清用比方才还要郑重的语气说道:“我一直下不了决心劝侯易铭改行,一方面是觉得他不会同意,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 沈瑟也深深看着她。 “我想试试他所从事的工作,想看看他所领略的风景,也想着尝试,他所走过的道路。” 两个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喧闹似乎都消失了。 只有心与心的交流,静谧而深远。 沈瑟握住了何清的手,告诉她:“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一定会支持你。” 何清笑了,笑容里有感谢,也有感动:“我就知道,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可是要说服其他人,还需要一些努力。” “嗯,别的不说,侯易铭的父母应该是不会同意的。”何清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侯易铭的事情已经是个难题,再加上她,任谁都无法接受。 沈瑟也想不出解决的好办法,可是哪怕再艰难,何清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性子,她相信,事情一定有转机。 这个时候,店家终于叫到了她们的号码,两个人走进去,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里的菜色大多是麻辣口味的,以前何清就好重口,今天心情复杂,就更想吃点够麻够辣来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 沈瑟现在的口味已经清淡很多了,加上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所以饮食方面很是注意,但见何清吃的开心,她也觉得高兴。 两人就在这边吃边聊,本来是件很轻松自在的事,可是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找过来,扰人清静。 沈瑟看到来电号码,还觉得奇怪,一度觉得是对方打错了。 毕竟那边应该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哪有功夫来找她啊。 何清看到她的反应,也开始好奇起来。 之后沈瑟接通了,便听到对面传来一句:“沈律师,你现在在哪儿啊?” 打电话来的是律所的一位年轻的女律师,平日里沈瑟跟她关系还不错,可还没到私下里联系的关系,这个时候听到对方这么问,沈瑟的疑惑更甚。 “我在……世纪广场,有什么事吗?” “额,是这样,我们吃完饭正要去做spa,对女同志来说是个很大的福利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块去啊!” 原来如此。 沈瑟笑笑,回答:“不用了,你们玩的开心,我就不过去了。” “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大可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呢!” 如此盛情邀约,沈瑟还是只能泼冷水了:“我还有点事,真的过不去,谢谢你的好意。” 听她这么说,对方很是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就在要挂电话的时候,不知道谁在那边喊了一句:“哟,那不还是程律师!还有他的小女朋友……”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谁给拦住了。 打电话来的同事很尴尬,不确定沈瑟是不是听到了:“那个……沈律师……” “你们玩的开心,我先挂了,再见。” 沈瑟收了线,却有一瞬间的失神。 坐在对面的何清看到了她的反常,问:“咋的了?” “……没事。”沈瑟喝了口水,将情绪都压了下去。 吃完饭后,何清问沈瑟想不想去逛逛街,买些护肤品和生活用品之类的。 这些沈瑟都不需要,不过何清既然说了,她也答应了下来。 期间何清挑着自己的东西,沈瑟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一向乐于给出建议的她,这一回频频出错,惹得何清也皱了眉头。 “你怎么了啊?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就回家,不要勉强。” “不是……”沈瑟想否认,可是却觉得无从讲起,只好说,“今天的确是有点累,等你买完了我们就回家。” 何清质疑地看着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买的差不多了,沈瑟提出去趟洗手间,何清就在休息区等着,包括沈瑟的手机和包。 手机响起来时,何清还有过两三秒钟的犹豫,不确定该不该接。 但是一想到沈瑟的反常,她觉得说不定就是刚才那通电话给闹的,于是定下心来,接了。 “喂,沈瑟。”说话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何清没有应声。 对方便继续说道:“你别听他们乱讲,没那回事。等我明天再给你说,不要多想啊!” “别多想什么啊?”何清问道。 孔向前一听声音不对,还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以为是自己打错了。 可再三核对,没错啊,这就是沈瑟的号码。 这时何清解释说:“我是沈瑟的闺蜜,她去洗手间了,手机放在我这边。” “哦哦……闺蜜。”孔向前想起来,沈瑟好像提起过,自己有个大学舍友闺蜜,看来就是她了。 孔向前有些尴尬,但何清却觉得没什么,她只好奇一件事情:“你刚才说别让沈瑟多想,我看她刚才已经跟丢了魂儿似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98章 临时起意 孔向前被问的有点一愣一愣的,怎么这姑娘听上去一点都不客气呢? 咳咳,最近有个流行的形容词叫“社交牛逼症”,他现在觉得何清就有点这个症状。 何清等了一会儿,还没听到答案,很快就有点不耐烦了:“干啥呢?没听清楚我的话吗?” “……听清楚了!”孔向前清了清嗓子,罢了罢了,牛逼就牛逼吧,他反倒是觉得这女孩子挺有个性的,“刚才我有个同事给沈瑟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怕沈瑟多想,才来找的她。” 原来如此。 何清猜的没错,果然是因为那通电话的事,当时沈瑟放下手机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但问题是,那通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才让她变得如此反常。 这个孔向前并不打算多说,关于程绍仲的事,他现在提都不愿意提,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还揪着不放多没意思啊,也就是那群八卦哄哄的人才搞出那么多动静。 可是何清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孔向前越是不愿意松口,她越是想让他都吐露出来。 “沈瑟待会儿可就回来了哦,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只好告诉她了,说你有事故意瞒着她,还打电话来说风凉话!” “……哎哎哎!”不带这么编排人的! 何清哼了声,提醒他:“最多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哦。” 孔向前:“……服了服了。”真是服了! 沈瑟回来的时候,看见何清正在歪着头看向外面的某处,好像在深思着什么。 她走近了问道:“想什么呢?” 何清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沈瑟:“亲爱的。” 沈瑟顿时有点起鸡皮疙瘩。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姑奶奶又盘算着什么幺蛾子呢。 说起来沈瑟还真是了解何清,只见后者站起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建议道:“时间还早,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吧。” “时间不早了,刚才不是说买完东西就回家吗?”沈瑟轻蹙着眉反问她。 何清有点尴尬,但很快就重整旗鼓,说服道:“我们才多大的年纪啊,正好是享受夜生活的时候,什么早睡早起先放在一边,我带你去个按摩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看你身上的肌肉都紧了,最近太忙了吧,都有点劳损了。” 停停停。 真是越说越不靠谱了。 沈瑟还是不想去,什么按摩的地方,这何清总是心血来潮地做一些事。 何清于是施展出了自己厚脸皮的功夫,沈瑟不同意,她就托着不让走,过路的人纷纷侧目,寻思着这两位美女在搞什么呢。 到最后,沈瑟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说:“行吧行吧,真是怕了你了。我严重怀疑,你这是蓄谋已久。” 何清在心里暗笑,这不是蓄谋已久,这是临时起意,嘿嘿。 沈瑟原以为何清要去的是什么推拿按摩店,谁知道最终真正到达的,是一家高端的spa养生店。 看着那奢华气派的门面,就知道这里面消费水平肯定不低。 沈瑟意想不到地摇了摇头:“是这?” “对啊,怎么样,看着不错吧。”何清挑了一下眉头。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奢侈了。 “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来这没必要。”她们又不是什么富豪,就是普通打工人,何必花费半个月工资来这消费。 何清见她又想走,连忙拉住她,解释道:“哎……是这样,我婆婆给了我一张卡,就是这家店的,我们进去的话,打……三折!” “真的假的?”沈瑟有点迟疑,因为何清偶尔会满嘴跑火车,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何清已经拖着她往里面走了。 沈瑟就这么被动地走了进去,来到前台,貌美得体的工作人员问她们需要什么服务,何清看也没仔细看,就挑了一个玫瑰精油spa。 沈瑟瞧着价目单上的数字,真心觉得,来这真的是个错误。 之后何清让沈瑟先去不远处的休息区等着,她处理一下会员卡的“事宜”,第一次,还不怎么会用哈哈。 沈瑟看她有模有样地拿出了一张卡,是那么回事的样子,就点点头,去休闲沙发那坐着。 工作人员很快送来了一杯清香的花茶和一碟精致的点心,旁边还有各种各样的美容时尚期刊。 沈瑟随手翻阅了两下就放下了,抬眼望去,看到何清还在跟店员说着什么,似乎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并排走过来两个人。 如果说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的话,那现在看到的,就是现实了。 沈瑟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的时候情绪激动了,当众红了眼圈也是有的。 可是现在,她的面容平静,目光更是沉然,似乎迎面走来的不是她认识的人,不是昨晚拥抱她的人,也不是她痴心爱过那么多年的人。 伊然早已经看到了沈瑟,但她没有丝毫的迟疑,仍继续向前走去,颇有种正面相对的架势。 她没什么可逃避的,如今沈瑟对她来说并不算是多大的威胁,只要她自己放平心态,总有一天,会把这个女人从程绍仲的生活中剔除出去,到时候她就是唯一。 想到这,她轻轻勾起了唇角,连脊背都挺得更直了,然后她看向身边的男人。 程绍仲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眼中也没有波动,让人怀疑,他是否看到了正前方的情景。 时间在这个时候像是被拉长了维度,画面也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定格。 沈瑟坐在原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站起来打个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打招呼似乎有些尴尬,可是视而不见,也不太合适。 就在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先替她做出了选择。 第699章 争执 沈瑟看到那两人跟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身形略微有些僵直。 伊然明显还望了她一眼,而那个男人则是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何清也走了过来,她一开始还没瞧见,等走近了,才看到那一男一女的背影。 伊然她还不熟悉,可程绍仲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在哪里都很显眼,所以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这……这不是……”她指着那两个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主要是太惊讶了,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形。 沈瑟站起身,走到何清面前,说:“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我们走吧。” 何清愈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瑟:“你刚才难道没看到……” “看到了。”沈瑟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又能怎么样呢?” 何清咬了一下嘴唇,胸腔内聚集了很多气,她长舒一下,还是没能发泄出来。 “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了。”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沈瑟一眼,然后气鼓鼓地向电梯的位置走去。 沈瑟很快也跟了上去,可这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小孩子,横冲直撞的,她闪避不及,就被撞了个满怀。 十岁左右的孩子虽然体量不大,可是全速跑起来的冲击力还是有的,加上沈瑟根本毫无防备,就这么被撞了个结实,直接向后坐倒在了地上,摔得也是结结实实。 何清听见惊呼声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摔在地上有些懵了的沈瑟,顿时急了。 “谁家的小孩啊?怎么都不管管?!” 沈瑟反应过来之后朝何清摆摆手,意思是不要紧。 可是何清还是很激动,她知道沈瑟现在的身体不好,平日里都仔细小心,突然来这么一遭,谁也得着急。 很快小孩的妈妈跑了过来,第一反应是看自家的孩子有没有受伤。 何清见状更气了,直接理论道:“我说这位家长,你家的小孩横冲直撞撞到了人,也不知道道歉,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小孩家长闻言抬起头,看到何清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高兴了:“小孩子哪有不跑跑跳跳的,至于跟他上脸计较吗?” “不是我跟他计较,是他撞到了人,你们就这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然还要怎么样,要付给你医药费?”小孩家长冷笑。 何清简直要被气炸了,撸起袖子就要继续理论。 沈瑟已经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只有尾椎骨有点疼,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赶紧拉住何清,劝道:“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了,我们走吧。” 何清知道她是个好说话的,但是再好说话也不能这么算了,这熊孩子不认真跟他计较计较,以后估计会更加横行霸道,看他躲在妈妈后面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觉得撞了人是件错事。 “这位家长,你不用说什么医药费的事,我们不会要你的钱。现在马上让你的孩子跟我的朋友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闹的谁也不好看。”何清试图平静下来讲道理。 可对方不吃这一套,白了两人一眼,带着孩子就要离开。 何清见状就要上去拦,眼见着就要起肢体冲突。 这个时候,spa馆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好言好语地说,请几位去贵宾房休息片刻,大家和气生财。 沈瑟也继续劝何清,高高兴兴地出来,何必生一肚子气回去。 何清不是故意给自己找气受,也并非咄咄逼人地无理取闹,她就是一看那对母子嚣张的样子就恼火,凭什么呀,看着珠光宝气的,应该是有钱人,有钱人就这么没素质吗?做错了事难道不该道歉吗? 要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何清以后绝对不会再踏进这个地方了,差别对待太明显了。 因为这点争执,周围有不少人驻足,在看着热闹。 沈瑟一开始还没注意到,直到有人走近了,喊了她一声:“沈律师?” 沈瑟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笑意盈盈的一位妇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是叫……舒太太。 沈瑟怔了一下,才应道:“您好,舒太太。” 舒太太的笑容更深了些,道:“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巧了,上次我就想找机会再跟你聊聊,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 这么明显的套近乎,沈瑟觉得有些不自在,更何况她也想起了余清辞跟她说过,不要跟舒家的人有过多接触,此刻舒太太如此热情,对她亦是种负担。 不过现在她也无暇多顾及这些,因为自己这边的争执还没解决,于是她对舒太太说:“多谢舒太太好意,只是我现在还有点事,恐怕要先失陪一会儿了,不好意思。” 舒太太早就已经看到了这边发生了什么,她本以为沈瑟见到自己会尴尬,或者是出言让自己帮忙,却没想到,后者的态度如此干脆。 她顿了一下,笑道:“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我是这家的老主顾,不管做什么都能方便些。” “谢谢,不必了,都是小问题,很快就会解决。”沈瑟谢绝了她的提议。 舒太太被接连回绝,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她也想起了那次,余清辞当面让她下不来台。 若不是因为一些原因,她才不会受这样的气,想当初舒家风光的时候,谁人不捧着,如今没落了,才有了这样的境遇,真是免不得感叹一句世态炎凉。 舒太太在心里冷笑一声,对沈瑟却还是轻声细语、态度温和:“那好,我们有机会再叙。” 沈瑟点头致意了一下,却在暗暗想着,以这位舒太太的地位,应该也是性格高傲的,怎么可能对她一个小律师如此青睐。 上回和余清辞一起,她没有机会想的太多,如今再看,只觉得有些蹊跷。 第700章 匪夷所思的道歉 最后工作人员安排了一间贵宾室,让双方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解决纠纷。 其实这也称不上什么纠纷,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牵扯到了原则性问题,一旦双方都上了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通的。 今天何清真就是犯了倔脾气,不管沈瑟怎么劝都没办法让她消气。 没办法,沈瑟只好陪着一块坐在这,看着那对母子气冲冲地打电话找人,好像是家里有什么背景,一出马就能震慑住的那种。 何清偷偷跟沈瑟说,咱不怕这个阵仗,实在不行她就给婆家人打电话,就不信了,这世道只讲强权不讲道理。 沈瑟倒不怕仗势欺人,她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一个很小的起因引起了这样大的波澜,任谁都觉得不值当吧。 工作人员在其中一直做调停,一方是这边的老主顾,另一方是看上去不好惹的“女汉子”,也是让他们苦恼不已。 过了会儿,那个方才一直在打电话的女人走了出去,不晓得是不是“救兵”到了,看样子是势在必得的。 何清抿了一下唇角,继续宽慰沈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事我顶着!” 沈瑟叹气:“你啊,要么整天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偶尔放在心上了,就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了。” 这就是间接性的犯轴,何清也知道自己的这一“缺点”,可改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她耸了耸肩,无奈道:“你还真是了解我,可我就是看不过去,那能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只能等她自己顺过气了,这件事也就算完了。 沈瑟不喜欢招惹事,可也不怕事,不管什么场面,她都会和何清一起面对。 大概几分钟之后,方才那个女人走了进来,沈瑟跟何清也随即站起了身,打算看看她找来的是什么样的救兵。 可让人意外的是,虽然一同走进来了两个男人,但他们看上去明显不是为了谁出头的样子,反而表现出谦逊。 “您好,请问哪位是沈律师?”其中一个长相略微有些粗犷,但打扮的相当讲究的男人走上前,伸出手来,有些啤酒肚的身体微微欠着,很是客气。 沈瑟上前一步,说:“我就是。” 这男人更客气了,道:“沈律师,实在抱歉,是我教子无方,内人也没什么文化,冲撞了您,还希望您宽宏,不要跟他们计较。” 这下不光是沈瑟,就连何清都惊呆了。 这这这……这突然来的是哪一出啊?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再看方才还志得意满的女人,这个时候气势也蔫了,把儿子拉在自己身边,眼神瞥向另处,并不愿意跟沈瑟她们对视。 这情景真的是戏剧性哈,谁看了不说一句神奇。 沈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道了歉,当然她也不会借题发挥,抓着人家不依不饶,于是很快说道:“没关系,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 道歉的男人怕方才说的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您看需不需要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小孩子不知道轻重,别伤到了哪里。” 这就真的太夸张了,连何清都努努嘴,表示过了吧。 同时她还有些质疑,难道这人是故意说这些话出来迷惑的?有啥目的啊?至于这么殷勤嘛? 沈瑟也觉得奇怪,就算是想息事宁人,也不至于这么低姿态的道歉。 不过事情能解决已经是万幸了,沈瑟不愿再为了这件事纠结下去了,拉着何清就要离开。 可是何清还记着一件事呢,没什么容易走。 “小孩子可以由大人代为道歉,那大人自己呢?刚才还那么威风地说要给我们一个教训,所以教训在哪呢?”何清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可是眼神却是直直地看向一个人,指向性非常明确。 被她盯着的女人不自然地动了动脚步,想装作没看到,何清摆明了是要为难她,她才不会主动撞到枪口上去。 可是她就算是想避,这个时候也有些避无可避了。 因为自己的丈夫走过来,狠狠拉住她的手腕,低喝道:“你刚才说什么失礼的话了?还不赶紧跟沈律师道歉!” 女人咬住嘴唇,满脸的不服气,可是碍于丈夫的威势,她不甘心地点点头,然后走到了沈瑟和何清面前,不情不愿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大声点。”何清提醒道。 女人心中愈发不忿,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已经无力掌控,只能按照何清所说,抬高了声音:“刚才我不应该说那些过分的话,实在是对、不、起!”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看到那个女人敢怒不敢言、怂的一批的样子了吗?真是太逗了哈哈哈!” 离开会馆,何清还在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方才的情景,看上去真是痛快淋漓地出了口气。 沈瑟走在一旁,看她这么兴奋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至于这么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尤其是碰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看他们吃瘪,真的是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句天道好轮回!” 行吧,既是如此,沈瑟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开心之后,何清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你说那个女人的老公真有那么通情达理吗?要知道他老婆的嘴可是厉害,对着他肯定把我们骂的体无完肤,他听了怎么可能态度谦虚的道歉呢?” 沈瑟也觉得有些奇怪,只不过当时她只想赶紧解决这个问题,不愿意再牵扯别的,也就没去深想。 这个时候何清一提,好像还真有点匪夷所思那味儿了。 最后两人讨论了一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就得出了“谁还没有脑子突然短路或者开窍的时候呢应该是那个男人脑回路偶然断线了吧”这个结论。 走在车站准备分别的时候,何清总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一件事,正苦思冥想呢,一辆公交车缓缓进站,让她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第701章 预知的结果 “我们来这明明是……明明是……哎呀!”何清开始懊恼地抓自己的头发。 沈瑟推了推她的肩膀提醒她:“你的车到了。” “现在车是问题吗?!”何清已经在暴躁的边缘。 沈瑟不知道她又抽啥风,为了安全起见,她摊了摊手,意思是您请便,随意就好。 何清兀自抓狂了一会儿,后来才慢慢镇定下来,知道现在做什么补救都没用了,人都没影儿了,沈瑟这个缺心眼儿的,当时也不知道拦住人家。 这个时候沈瑟要乘坐的公交车也到站了,不过她也没有上车,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何清。 等到何清能够平静下来说话了,她才轻声问道:“你今天要来这个地方,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做个spa吧。” 何清被问得一愣,随即有些底气不足地应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我了解你,你那么怕麻烦,偏偏为了来这做了那么多事,说明你还有别的目的。” 何清闻言真的很想翻个白眼,有的时候跟人关系太好也不是件好事,被人了解得太深入更是不安全。 但面对沈瑟的逼问,她也没有逃避的余地,只能继续哼哼着说:“哎呀,你不要脑补太多啦,我还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带你出来放松放松嘛。” 放松放松? 看她刚才的架势,不给自己找郁闷找麻烦就算好的了,还想着放松身心? 沈瑟一脸质疑地看着她。 何清就知道糊弄不了她,可是真要是把实话说出口,沈瑟一定会生气,甚至严重一点,还会跟她绝交,她才不要冒这个风险呢! 公交车又来了一辆,何清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前车门之后,朝沈瑟挥了挥手:“我还急着去医院呢,就不跟你多说啦!我们有空再聊,有空再聊!” 几秒钟后车门关上,何清还在一个劲儿地挥着手,剩下沈瑟站在原地,满脸只剩下无可奈何。 何清走后,沈瑟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了,这个点儿车辆已经慢慢变少,她多等了好一会儿,也再没瞧见新一辆公交车的到来。 不想再等下去,沈瑟便伸出手想招一辆出租车,很快有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但却并不是出租,而是…… “方律师?”沈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方进的车上还有另外两个同事,应该是聚会结束准备回家了。 “怎么在这等车啊?”方进探过头来说,“别等着了,快上车吧。” 沈瑟摇了摇头:“不用,我招辆出租车很快就回去了,你们先走吧。” 方进却是已经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没办法,沈瑟只好坐上了车,跟后排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 同事还笑她:“是不是怕被老大抓包啊?” 抓包? 是啊,今晚她是找借口没去聚餐的,结果在路上碰到了,任谁都知道她是故意不去的。 这么一想,沈瑟的确是有些尴尬,于是往旁边瞥了一眼。 方进对下属们是恩多威少,管他们怎么开玩笑,他一贯都是笑呵呵的,不太参与,也不愿意插嘴。 除非是真的觉得过了头,才会站出来说上两句调和。 沈瑟像是被问住了,小丫头脸皮薄,这个时候肯定觉得难为情,方进心里清楚,于是开口道:“说起来还是沈瑟懂事,知道给我省着点钱,你们啊,一个个的都是狮子大开口,不让我大出血一次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大家听完都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今天的确是狠狠宰了老大一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真爽啊,而且机会难得,要是不抓住的话,下次还不一定有没有机会呢。 玩笑过后,其中一个女同事问沈瑟:“小刘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让你一起来做spa?” 沈瑟点头:“是啊,可是我当时真的有事,所以很可惜没能去的成。” 说到这,沈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反问道:“你们去的spa馆是哪一家?” 女同事便说了一个名字。 沈瑟听完愣了愣,这个地方…… 她还没细想,就听方进说:“好了,明芳,你家到了。” 一个女同事下了车,另外一个住的也不远,很快也到达了目的地。 沈瑟正好住在相反的方向,方进掉了个头,驶入另一侧的车流中。 车内只剩下两个人,气氛比方才还要安静。 沈瑟是在想一些事情,而方进呢,他也在考虑着一个问题。 过了会儿,还是沈瑟先开口,说:“老大,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方进瞥了她一眼:“说吧。” “今晚……算了。”沈瑟又突然改了主意,泄气似的看向了车窗外。 话说一半是让人最难受的,饶是方进脾气好,这个时候也耐不住好奇地追问道:“别这样啊,既然开了个头就得说完啊,留一半算怎么回事?” 沈瑟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那件事不该在方进面前提起。 见她不打算再开口,方进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他也有自己的话要说:“我听律协的人说,对你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了。舆论风头已经过去,不需要再过多担心。” 这就是变相地预知了结果。 沈瑟转过头,看向方进。 方进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光是他,还有许多目光盯着沈瑟,也在暗地里帮忙疏通,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沈瑟原本安然接受就好,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此刻她的脸上不见轻松和快意,反而是敛起了神情,有些凝重:“老大,你是不是帮我做了什么?” 方进闻言呵笑:“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我就是个律所的小老板,手又伸不长。” 沈瑟却不相信,上回去律协的时候,调查组的人还对她疑虑重重,看样子要一插到底。 如今突然又说到了尾声,就这么草草地结案,真的合适吗? 第702章 出国深造 方进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叹了口气说:“丫头啊,有时候做人不要太轴,更不要较劲。既得利益已经放在面前,难道你还要亲自推开?” 推开的都是傻子。 沈瑟明白。 “老大,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怎么回事又能怎样,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而已。你安安稳稳过你的生活,不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这的确是最重要的。 轻轻松松,清清白白。 是沈瑟梦寐以求都想得到的结果。 不仅方进在说服她,连她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不过这只是个小问题,起码对方进来说,不需要再多花费心思去解释。 他真正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沈瑟啊,你有没有想过去继续深造?” “什么?” “你已经念完了法学硕士,按理说已经有了相当的学术水平,如果想更上一层楼,还得出去看看。” 正好到了一个红灯,方进停下了车,看向沈瑟的时候,他的眼神很是坚定认真,说明方才说的话他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沈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大,你怎么会这么问?” “前几天跟国外的朋友聊了聊天,他在那边的大学任职国际法的副教授,正在招纳有才学的学生和助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有他在,申请的过程也会很顺利,怎么样?” 沈瑟仍旧觉得惊诧,方进的意思,是让她去国外进修? 连她自己都没想过的事,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方进知道她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件事也不急,可以提上日程,但不需要立刻就做出决定。 “我看得出来,你对自己对事业是有追求的,可是就在我这个小律所里,恐怕是没办法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的。而且律协结束对你的调查后,即便是不做出处分,也会影响你的业内的口碑,在几年之内,你恐怕都不会再有明显的提高,你能甘心浪费这些黄金时间?还不如趁这个空当出去镀个金,回来之后,你会登入更高的平台,实现更高的价值。” 说完这些,绿灯亮了,方进稳稳起步,并没有受到方才对话的影响。 内心掀起巨浪的似乎只有沈瑟一个人。 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好像又多了两分悸动。 而这份悸动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她说不清楚。 二十分钟后,方进将沈瑟送到了楼下。 下车之前,沈瑟有些迟疑,不知道是直接离开,还是再说几句话。 方进的表情很是放松,浅浅笑着,也不催她,就等着她自己想通了。 “方律师。”沈瑟的称呼都变得郑重了起来,“这件事……我现在还没办法答复你,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你可以跟家人商量商量,然后慎重地做出决定。我的提议长期有效,不用担心。” 沈瑟咬了一下下唇:“谢谢你……” 方进突然轻叹了一声:“沈瑟啊,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大好的人生和前途,不要为了一点点的挫折就丧气。你值得更好的未来,知道吗?” …… 一直到入睡的时候,沈瑟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这几句话。 她很想把所有的念头都抛开,专心睡觉,可是那些字符就像是有魔力似的,绕的她头晕,于是她也不勉强了,坐起了身,打开床头灯。 现在已经是半夜12点,何清不知道谁没睡,但是如果告诉她这个消息,恐怕她会激动加兴奋一整晚,到时候也不用再睡了。 除了她之外,沈瑟继续在想自己还有谁可以一起商量。 后来发现,只有沈妈妈一个人,可是后者睡得早,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睡得沉了,打过电话去也不合适。 沈瑟握着手机,有些好笑地想,到头来,要做出人生重要决定的时刻,只能依靠自己了。 …… 程绍仲和伊然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下车时,伊然的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眼明手快地扶住了门框,才没出糗。 她刚缓过气,还没从方才的意外中镇定下来,就见身旁的男人已经自顾自地下了车,而且头也没回,似乎没发现她的动作。 伊然有些委屈地抿抿唇,见男人没有转头的意思,她便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走过前台,两人来到了电梯前。 金色的电梯壁映出了两人有些模糊的面容。 程绍仲的面色冷峻,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从刚才开始情绪就一直不佳。 而伊然呢,一直在观察着程绍仲的反应,尝试着从他的表情中探知他心底的想法。 只可惜,这样的努力从来都是无用功,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从来没猜对过他的心思。 不过猜不对也不要紧,女人对付男人,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太聪明,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够了。 伊然向程绍仲的身边靠了靠,软声说道:“程总,不知道您明天还有行程吗?我的脚刚才好像扭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您的正事。” 程绍仲闻声终于转头看向她,然后目光扫到了她脚踝的位置。 伊然用裙摆挡了一下脚,一副坚强的样子:“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程绍仲又看向她的脸,白白净净,柔柔美美,真的是惹人怜惜。 他低声说:“脚扭了就不要乱走动了。” 伊然忙说:“不碍事的!以前我也扭到过,冰敷一下,再涂点药膏就好了。” 程绍仲闻言神情缓和了些,女孩子的柔软有的时候真的会将冰山融化,反正对伊然来说,这一招永远无往不利。 她忍着笑意,在等着程绍仲的下一步动作。 他这么绅士的人,总不会将她一个人丢下吧,等到了房间,一切就该顺理成章了。 她害羞似的低下了头,所以没看到程绍仲拿出了手机,找到了一个人。 “今晚好好照顾伊小姐,她有任何需要,都要尽力满足。” 伊然一愣,随即猛然抬头。 程绍仲放下手机,面色无波地对她说:“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第703章 那点私心 程绍仲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伊然就愣在原地,面对这样的情形,怔然地说不出话。 很快有一个人赶过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她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只说是程绍仲委派她过来照顾伊小姐的。 伊然有些愤愤地说:“我不需要谁照顾!” 那人却不为所动,坚持扶她回到了房间,然后去找来冰敷的物品和药物,准备给伊然处理脚踝。 伊然根本没伤到,这个时候自然也不需要这样的对待。 她极度不配合,根本不顾眼前的人,甚至好几次还差点踢到人家。 要是别人应该早就生气了,可是这女人并未恼火,不管伊然怎么闹,她都平静而坚持,像是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不会放弃似的。 到最后,是伊然有些累了,她有些泄气地说:“你一定是故意的!” “伊小姐多虑了,我只是按照程先生的吩咐,尽力照顾好您。” 做完了冰敷,又上好了药,那人扶着伊然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完完全全是拿她当一个伤患对待了。 伊然不无郁闷地想,这些事本来是该让程绍仲来做的,她以为他会这么做,可事实证明,是她妄想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个无趣的女人,冷声道:“我要睡了,你马上离开这。” 很快她听到一句:“程先生吩咐我,今晚要一直待在伊小姐的身边。”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房间,更不喜欢你这种人!” 伊然再也顾不上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她现在气得厉害,快要爆炸了。 这次她再没听到任何回音,过了会儿,她转过身,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明明她该松一口气,可面对满室的空寂,她却是愤懑地摔出了枕头。 …… 程绍仲离开酒店之后,让司机去一个地方。 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程总,实在是抱歉,内人粗鄙无知,冲撞了贵人。我已经跟沈律师真诚道过歉了,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的是个男人,在南城开一家矿石贸易公司,近些年来行情不错,赚了不少钱,只不过在圈子里还是排不上号。 他会认识程绍仲,纯粹是当初在大公司任职的时候,曾经跟程绍仲的律所打过交道,也见过程绍仲几面,后来程绍仲转而经商,他也关注过相关信息,还不由得感叹着,自己钻研了半辈子门道,始终还是不入流,结果人家刚入门就是巅峰,实在是让人羡慕不来啊。 程绍仲听完他的话,淡笑道:“李总客气了,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是是是。不知道程总会在南城停留多久,如果能够请您吃顿饭,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多谢李总的好意,只是我实在抽不开身,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 “好的好的,那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再见。” 挂了电话,那头的男人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件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身边的妻子仍旧觉得不服气,嘟囔道:“什么嘛,明明是那两个女人不讲理,怎么还得我们道歉,真是不公平!” 平日里对她算是宽容的丈夫顿时暴怒:“你懂个屁!知不知道那个姓沈的律师是谁的人?!以前你横行霸道惯了没人管你,这次惹到了一个真祖宗,要是一个不留神,我们一块完蛋算了!” 女人顿时慌了,忙说道:“什么意思啊?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什么叫完蛋算了?” 男人懒得跟她多解释,只说,以后言行都要注意,还有儿子也得管教管教了,不能到哪都是无法无天的样子。 看他说的这么严重,连小男孩都有些害怕了,缩在母亲的身边,不敢言语。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程绍仲靠在车座上捏了捏额角,实在不愿费心去应付这些人。 只不过当时看到沈瑟被撞倒之后,他就知道,以她的性子,不见得会追究,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 查出那女人的身份,找到她的丈夫,再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说到底,是他放不下那点私心。 车子还在继续平稳地行驶,目的地还没到。 这个时候,程绍仲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与上次的敷衍不同,这一回,他还整了整神色才接听。 “现在在哪,有没有时间见一面?”对方两个称呼都没有,听上去就很不客气。 程绍仲却并不在意,只说:“我还有点事,一个小时之后吧。” “行,那我老地方等你。” 一个小时后。 程绍仲来到约好的地点,远远的就瞧见了自个儿在喝酒的方进。 这里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熟悉的环境,也有熟悉的调酒师。 程绍仲走近的时候,调酒师跟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方老板今天心情不佳。 程绍仲浅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来到了方进的面前坐下。 方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眼里还有点点的火星,但碍于他控制的好,所以这个时候还没喷溅出来。 “喝点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问。 程绍仲转头对调酒师说:“老样子吧。” 调酒师比了一个“ok”,都是老主顾了,什么口味都是了解的。 方进说完方才那句话之后就继续喝自己的酒了,今晚聚餐他没喝,可这个时候的架势,就是冲着喝醉去了。 程绍仲也看出苗头不对,拦了一下:“喝得这么急,很快就醉了。” “醉了……醉了也好,”方进有些含糊地说着,“醉了,有些话我就能说出口了。” 程绍仲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方进转头看向他,呵笑了声:“你这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男人啊,什么时候,能让你真真正正吃一次苦头。” 还没完全喝醉,他就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第704章 能不能好聚好散 程绍仲闻言并没恼,只是笑道:“想让我吃什么苦头?” 方进冷眼看着他,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真,这个时候也懒得解释了,只翻了个白眼。 之后程绍仲的酒也调好了,但他没着急喝,而是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 酒液流转之间,他想到了许久以前,最后一次跟方进在这里喝酒的场景。 那个时候沈瑟刚出事,而他已经决定放弃走律师这条路,风云变幻只在一夕之间,情势危急也迫在眉睫。 甚至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发生了这么多事,方进是少有地坚定站在他一边的人,多年的兄弟情谊不是假的,他也从未怀疑过。 只是过了这么久,处境变了,人心似乎也跟着变了些许。 程绍仲放下了杯子,看向方进,淡声说道:“你还在怪我?” 方进冷哼:“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你现在多威风啊,要什么有什么,还需要管我这个小律师的想法?” 听这话就是还没消气。 程绍仲没有觉得不痛快,相反,方进这么针对他,是因为沈瑟,这一点让他觉得还有些感动。 真心对待沈瑟的人不多,方进现在算是一个了。 所以他语气轻和道:“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看重你的想法。还有,你要继续这么跟我说话?” 方进知道自己这样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似的,可是真要是让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程绍仲谈笑风生,他也做不到。 于是他收敛了一下表情,但还称不上和善,语气也仍旧有些别扭道:“找你来喝酒的,到底喝不喝啊?” 程绍仲跟他碰了下杯。 酒喝开了,话也该说开了。 方进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他直接问道:“你跟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人? 程绍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方进只以为他在装傻:“傍晚的时候在洲际酒店的门口,我都看到了。” 原来如此,程绍仲当时没注意到周围,所以并没发现方进一行人。 而这件事本身并不难于解释:“没什么关系。” “你就唬我吧!真要是没关系,你们能那么亲密?别当我是傻子,你程绍仲什么时候还随便让女人近过身!” 方进的确是很了解程绍仲,但有的时候,眼前的重重迷雾会让人失去应有的判断力。 程绍仲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反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方进自以为是占理的一方,可被这么一问,他就有些哽住了。 对兄弟之间的感情来说,这件事根本无足轻重,不管对方的女人是谁,甚至不管换了多少女人,那还不是该喝酒喝酒,该谈笑谈笑,跟女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但当他从沈瑟的角度出发,这件事就变得很重要,甚至成为一个迈不过去的坎了。 方进说:“你真要是有了新欢,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可是你不能再同时吊着沈瑟,这就涉及道德问题了!” “这话怎么说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暗地里顾着她,做了多少事我不清楚,但是你这么做不是帮她。她的自尊心那么强,真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受!你能不能替她想想?” 方进似乎是喝醉了,话也收不住了,开始一个劲儿地倾倒出来:“可能你现在只是出于一种玩笑的心态,觉得逗逗她很好玩,但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很长时间内都没办法过上正常安静的生活。我知道我没立场帮她说什么,可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你做的事,我有时候真觉得是以前错看了你,你这个人简直是人品有问题!” 这都牵扯到人品的高度了,程绍仲现在才明白,方进是积攒了多少话,也积攒了多少的怨气才来找的他。 他没有阻拦,只是示意调酒师换杯低酒精浓度的饮料送过来,再这么喝下去,方进很快就得不省人事了。 正说得亢奋的方进没留意到酒杯已经被人换了,他看程绍仲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根本没有为自己的话触动,当即这个恼火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都听明白了。”程绍仲淡淡道,“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你你……”方进有点大着舌头,“你就跟你的小女朋友好好处,但是只能跟她一个人处,不能再去招惹沈瑟,知道了……” 程绍仲没有应声,而方进也不在意,只顾着说自己的:“沈瑟那姑娘心思单纯,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已经探过她的态度了,她对你已经死心了,没什么想法了,你要是识趣的,就也离她远远的,就叫那什么……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这句话用在任何一对分手的情侣身上,都是一个称得上美好的词汇。 相爱一场,即便是不能相守,能够给对方留下最后的体面,也算是顾全曾经的情面。 程绍仲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沈瑟对他的疏离和抗拒,他也都看在眼里。 长时间没得到回应,方进终于也意识到不妥了,他倾过身,盯着程绍仲的脸,直接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还拿我当朋友的话,就别蒙我。” 程绍仲盯着杯沿的位置,失神片刻,才低声开口道:“人明明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却抓不住,也放不开。” 方进没听清楚,就凑得更近了些:“什么?” 程绍仲又不说话了,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方进从以前就看不惯他的这种做派,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自己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的时候怎么逼着也不会开口。 都到现在了,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 他有些郁闷,可随即,酒气上头,他很是突然地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把一个原本想要压心底的秘密说出来,让程绍仲惊掉下巴,然后,撕开后者那永远没有波澜的面具。 第705章 没有机会经历 方进仔细地酝酿了一会儿,确保待会儿会说的流畅,且不会掉链子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道:“你不听我的话也没事,反正我已经有办法了,让沈瑟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受你的影响了。” 程绍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什么意思?” 方进眯起眼睛,越是到这个时候,他越是想卖个关子了。 他还是大着舌头,叫来调酒师,让后者调一杯这里最烈的酒,然后推到程绍仲面前:“想知道吧。想知道的话,就把这个喝下去,我就告诉你。” 这下子连调酒师都知道这人醉了,朝程绍仲摇摇头。 程绍仲的手扣在杯口,似是在犹豫。 方进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就不信了,砝码加到这,程绍仲还能不上钩? 过了会儿,程绍仲拿起酒杯,轻晃了晃。 “你不想想说,那我就来猜一猜吧。” 方进:“……” 不对啊,剧本不该是这样啊。 “你这么不想让沈瑟跟我接触,是真的在为她鸣不平,还是出于你的私心呢?”程绍仲的眼神微微有些冷然。 方进被他问的一愣一愣的,等到慢半拍地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方进怒了:“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我我……我怎么就有私心了?!” “你虽然不是个利己主义者,可是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偏偏这件事费了这么多功夫,怎么能不让人多想?”程绍仲问的愈发冷持。 方进简直要委屈死了,一股火蹭的就起来了:“你把话说清楚啊!你多想什么了!你以为我想从你身上谋什么利?!” 程绍仲没有回答,可是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方进一拍桌子,惹得远处的人也投过来目光,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冲突。 “我图什么了我!我不就是心疼沈瑟嘛!她不比你,心眼多,心也狠,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我要是不帮帮她,她吃了亏都不知道!” “所以你是怎么帮她的?” “我、我给她推荐了国外的学校,让她去深造,等到她变得更优秀了,看到更大的世界了,她一定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到时候你爱找谁找谁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跟我更没关系了!” 方进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虽然过程不如他的意,可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不妥,或许等到他酒醒之后才会发现自己中了某人的激将法,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只觉得痛快,尤其是联想到日后的情景。 等到沈瑟成为了声名俱在的大律师,小情小爱就不再是生活的全部了,到那个时候,程绍仲对她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她会拥有一个光明自由的未来,不需要受谁的影响,只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自己的康庄大路。 程绍仲终于都明白了。 他看着方进,后者虽然已经醉意朦胧了,眼神也有些不聚焦,可是仍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坚定。 认识这么久,程绍仲从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 良久,程绍仲说:“你对她是真的用心了。” 方进呵呵一笑:“我就当是做好事了,不像你,你就继续造孽吧。” 程绍仲喝下了那杯酒。 果真是烈,一入肚腹,就有种穿肠的刺痛感。 “那样也挺好的。”他低声说。 方进听得不真切,就问了句:“你说什么?” 程绍仲没再开口,记完了账,他让店里的人把方进扶去门口。 “哎哎哎……干什么啊,我酒还没喝完呢!”方进的腿已经不受使唤了,可嘴上还犟着不肯走。 其他人才不管他说什么,一路径直将他扶到了车前。 程绍仲的司机见此也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是老板的指示,他也就“接棒”把这个醉鬼扶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许是酒气上头了,方进一直摁着额角,头疼又头晕,难受的很。 程绍仲也不见得多好受,不过他的表情没什么波动,所以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情绪。 司机看到路边有药店,便试探性地问道:“程总,需要去买一点解酒药吗?” 程绍仲“嗯”了声。 司机便将车停在了路边,小跑着去到了药店。 方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到家了,就想开车门下去。 “老婆……我回来了……”他还一个劲儿地嘟囔着。 程绍仲没办法,只要拉住他的胳膊,省得他从车门摔下去。 “还没到你家,坐好了。” 方进于是没法再动了,气得他抬腿踢了一脚前座:“什么破车,下下下……下都下不去!” 程绍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方进气呼呼地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用后,也不再折腾了,就靠在车座上,哼唧着说:“老婆,我渴了,给我倒水。” 自然没人应他。 方进就跟撒娇发脾气似的,抬高了声音继续喊:“水啊!老婆!” 喝醉了不吵闹别的,只口口声声找老婆的男人,也算是少见了。 程绍仲在旁边瞧着,就跟看一场戏似的。 他知道方进跟妻子的感情一贯很好,想当初结婚的时候,新娘还没怎么样呢,方进先在婚礼上哭得一塌糊涂,说能和最爱的女人携手一生,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那天很多人都被这般场景感动到了,纷纷说这大概就是真爱。 最难得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爱依旧生动,没有改变,也没有褪色。 程绍仲回忆着,突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他跟沈瑟没来得及举行的那场婚礼。 如果他和曾经的方进站在同样的位置,会是什么反应和表现呢? 对面的新娘也会觉得无比幸福和感动吗? 如果这些真的如实上演,那么他可以从中亲自找寻答案。 只可惜,还没经历过的,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第706章 陷入了怪圈 司机很快将解酒药买了回来,程绍仲见了,又让他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 终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水,方进却还是不满意,皱了一下眉头:“怎么是凉的啊。” 这老板还真难伺候。 没办法,司机只好又折回去,跟便利店的员工要了瓶温热的水。 这下终于心满意足了,方进的表情也比方才舒坦了很多。 司机重新发动车子,驶向方进的家。 路上,方进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可是他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根本没听到。 几番下来,程绍仲只好找到了他的手机,看到来电的号码,很快接听了。 “你在哪儿呢?!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来电的人火气冲冲的。 程绍仲说:“他喝醉了,我正送他回去。” “额……您是哪位?” “我是程绍仲。” 方进的妻子愣住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能是程绍仲呢? “程律师啊,不对,应该叫程总了哈哈。”方进妻子一改方才的泼辣,语气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想当初她和方进是同班同学,而程绍仲是比他们低了两级的学弟。 虽然年纪比他们小,可是在一块的时候,程绍仲反倒是像学长的感觉,时间长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且当时程绍仲可是全校女生的男神,方太太也不例外,一提起程绍仲总会两眼放光,惹得方进还频频吃醋,故意跟程绍仲单独见面,不愿意带上她。 时到今日,那种萌动的感觉还存有一些,让方太太对程绍仲半点都说不了重话:“有事打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还让你亲自跑一趟,真是麻烦了。” “不用客气,我们还有十几分钟就到。” “哈哈不着急不着急,我这就准备茶水,到时候请你来家里坐坐。” “不必……” 程绍仲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老方收藏的那些茶叶平时也没机会喝,正好你来了尝尝鲜。你可不知道啊,他在家总是念叨着你,说是你去了安城,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心里记挂的很呢。” 程绍仲闻言看了眼方进,后者正睡着熟,对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 挂了电话之后,程绍仲看向了车窗外。 南城的夜景跟许久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的时间不同,心情也会不一样。 人都是在走远之后才会想着回头看看来时的风景,可是走的远了,很多东西就看不清了,想要重新找回,更是无稽之谈。 所以更多时候,人都是硬着头皮往下走的,即便已经知道失去了太多,可为了那点颜面,还是会选择继续向前走,装作自己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 程绍仲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也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中。 如此美丽的夜景,有时候看来,也会觉得有些萧瑟。 来到方进的家门前,摁响了门铃,很快就有人小跑着过来开了门。 方太太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打扮,发型也仔细打理过了,看上去十分温柔知性。 看到程绍仲,她的眼里迸发出一束光亮,热情道:“程总,快请进,请进!” 方进还由司机扶着,几乎是不省人事,却没有赢得老婆的一点关注。 还是程绍仲看不过去,说道:“先把他扶进去休息吧。” 方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带着司机去到了卧室,将方进安置在了床上,给他脱下鞋卷好被子,就连忙又出去了。 陷入黑暗中的方进哼唧了两声,似乎是在表达自己落寞的不满。 方太太出来之后便让程绍仲坐在沙发上,自己则是端出了冲泡好的茶水,坐在了对面。 这应该是第一次他们两个有独处的机会,所以方太太显得有些紧张,倒茶的时候还烫到了手指。 程绍仲见状便提醒道:“小心。” 方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这把年纪了,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我家老方也经常笑我马虎,真是改不过来了。” 程绍仲笑了笑。 方太太将茶水放到他的面前,推介说:“这是老方去年去杭州出差,特地找人买的雨前龙井,品质很不错,他自己不舍得喝,什么时候有贵客来了才会拿出来品品,你尝尝看怎么样。” 程绍仲也是喝多了酒,这个时候喝点略带涩味的茶水,还是比较可口的。 “很好。”他点头说。 方太太这下更高兴了:“你喜欢就好,下次有机会还来啊,老方藏的东西可不止这一点,他个老抠,非得有人来了才会动他那些宝贝,真是拿他没办法。” 说是抱怨,可是方太太说起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满眼都是对丈夫的爱意。 程绍仲见了,笑意更深了些。 方太太怕程绍仲在这坐着无聊,就说起了方进的一些事。 其实在程绍仲离开的这一年时间,南城还是发生了蛮多事情的,只不过当时都怕打扰他,没有告诉他罢了。 “你去安城之后不久,老方就遇到了一点麻烦,有个委托人特别难缠,输了官司一直不依不饶的,半夜还经常给老方打电话,说让他小心点,让我们家里人也跟着小心。我真是都吓到了,让老方报警,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说官司输了人的心情都不好,发泄一下就没事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得有一个月,后来听说老方帮那个人上诉到二审,赢了官司这才作罢。” 方太太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就劝他,少接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子,可是他不听,嘻嘻哈哈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后来我就想,他就是这个脾气,除非哪天不做律师了,否则一直都是这样,改不了的。” 程绍仲听着她的话,稍顿一下后,说:“你想让他改行?” 第707章 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方太太一听就哈哈笑了起来:“我倒是想让他改行,可他改得了吗?做了大半辈子律师,怎么可能说干别的就干别的,再说现在就说退休也太早了点。” 说到这,方太太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程绍仲也是半路改的行,而且现在这么成功,这算是一个先例了。 这么一想,她刚才说的这些,程绍仲该不会以为是有所暗示吧,那可真是误会大了。 方太太忙又解释道:“我就是跟你发发牢骚,平时老方不爱听我说这些,他这个人啊脾气直,说是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别的他想也不想。” 方进的确就是这样的人,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有名的老实人,大家都习惯性地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他偏偏不,一门心思就做自己喜欢做的,虽然最后往往都做的不错,可是这样的性格,走到哪都是容易吃亏的。 程绍仲对这一点也很清楚,当初他会跟方进交往相对密切,也是看中了后者的人品性格可靠。 此时听到方太太说这些,也勾起了往日的不少回忆。 “他下定决心去做的事,的确不会轻易改变。” “是啊,所以后来我就不劝了,他高兴就好了。可是我又难免替他担心,所以心里边总是揪着。”方太太许是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个人是不是有些悲观啊。” “爱之深,才会有这样的忧虑,两位的感情很让人羡慕。” 方太太闻言愈发不好意思了,她跟程绍仲的交流不多,没想到后者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由此,她突然觉得程绍仲像是有了点烟火气了,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遥不可及了。 两人聊得正融洽的时候,突然从房间里传出了一点声音。 方太太闻声拍了一下膝盖,然后站起身,对程绍仲说:“我去看看老方,估计酒劲儿又上来了。” 她匆匆跑到了房间,打开灯,看到的就是在床上一个劲儿地翻滚着的男人。 方进喝醉的时候不会又打又砸,也不会吵闹,就是憋不住地难受,得让人哄着照顾着才行。 果然,她一走上前,方进就开始哼哼着:“老婆,热……” 方太太给他换下了衣服,艰难地套上睡衣,问道:“现在呢?” “……渴了。” 方太太又赶紧去到厨房,用温水冲了点蜂蜜,回来递到他的嘴边。 后面方进又陆续提出了好多要求,方太太除了都满足了他,还耐心地在一旁哄着,跟哄小孩似的。 这个过程持续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到方进终于安静下来睡过去之后,方太太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连忙跑出去。 桌上的茶水还有余温,只不过沙发上已经没有坐着的人了。 …… 第二天,方进起床的时候,当真是头痛欲裂。 昨晚酒不仅喝的多,还喝的急,宿醉的反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方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刚准备进来喊他起床吃饭,就看到他正郁闷地敲着自己的头,好像很难受似的。 “知道难受了吧,看你以后还喝不喝这么多酒!”方太太一边念着,一边给他拎进来拖鞋,“赶紧换衣服去洗洗,上班都要迟到了。” 方进坐在原处愣了愣,然后嗓音嘶哑地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头疼的很。” “是程绍仲送你回来的,他的司机扶你上的楼,我还留他在家里喝了会儿茶呢。” 方进闻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程绍仲?” “是啊。” 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方进又敲了敲脑袋,实在是找不出一点记忆。 方太太看他如此,就坐在了床边,问他:“你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方进有些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领,含糊道:“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切,别骗我了,你都能跟你的朋友说,就是不告诉我呗。”方太太听上去有些吃味。 方进立马瞪大了眼睛,否认道:“我跟他可没说什么!我们俩现在……关系没那么好了!” 方太太才不相信,关系不好还约着一块出去喝酒,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时间真的是不早了,她催着方进赶紧起床,否则待会儿遇上早高峰非得迟到不可。 方进去冲了个澡,又好好地洗了把脸之后,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记得昨天是叫了程绍仲出来,一开始两个人相处的气氛也不怎么好,可是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就想不起来了。 喝酒真的是误事啊。 坐着出租车赶到律所的时候,方进还有些神色委顿,像是累的够呛。 这让其他人都奇怪,老大昨晚明明没喝酒,怎么来了是这副样子,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别的体力活…… 有不怕事的凑过来,悄悄对方进说:“老大,岁月不饶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方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耐心地摆摆手:“废什么话,赶紧干活去!” 等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方进才长舒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捏了一下额角。 不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方进头也没抬。 沈瑟端着一杯茶水进来,放在了桌上,说道:“方律师,喝杯茶吧。” 方进睁开眼睛,看向了她:“哦哦,谢谢。” 沈瑟是特地进来送茶的,可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说。 “关于你昨晚给我的那个提议,我认真考虑过了。” 方进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启动,这个时候还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哦哦,那件事啊……” “我想,”沈瑟轻抿了一下唇,说,“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第708章 症结 伊然醒来时,看到满室的昏暗,还以为天没亮。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有起床气的人在这种时候心情都不怎么好。 很快,她听见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随着动静越来越清晰,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谁?!”伊然朝着外面喊着,以为是酒店里的清洁人员在打扫卫生。 可是随即出现的人,却让她吃了一惊。 是昨晚那个女人。 受程绍仲的委派,表面上客气,实际上有些倨傲的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伊然惊声质问道。 而那女人却很淡然,回答:“我为伊小姐准备了早餐,既然您已经醒了,就请起床用餐吧。”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伊然仍旧有些不依不饶。 “程先生的吩咐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有些事虽然伊小姐没有吩咐,可是我也要提前准备。如果有什么不满之处,您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改正。” 伊然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从昨晚开始就聚集的怒气此刻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她才不管这人是听谁的吩咐,直接冷声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你再坚持侵入我的住所地,我会报警,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伊然到底是法学生,一旦拿出法律的武器,她整个人的气场是很强大的。 只可惜,眼前的人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吓一吓就害怕了。 那女人笑了笑,答:“伊小姐要怎么做是您的自由,我无权过问。只不过有件事我需要提醒您,这间房是程先生开的,房主也是程先生,我受到了他的许可进来,并不触犯任何法律,这一点,还请伊小姐谅解。” 伊然被堵得瞬间哑口。 那女人又说:“伊小姐有什么不满,可以联系程先生,只要他要求,我会立即离开这里,不会给您造成任何困扰。” 没错,能够决定一切的人就是程绍仲,连伊然都很清楚。 可是刚才她不惜说出要报警,也没有牵扯到程绍仲身上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愿意让后者知道自己是个难搞的女人。 她事后会告状,但绝不是现在。 伊然咬了咬牙,知道这个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忍下去。 下床的时候,伊然的脚安然自若,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旁边的女人见了,也没表露出诧异,似乎对此早就心中有数。 吃早餐的时候,伊然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理智也渐渐回归。 先前会发那样的脾气,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程绍仲对她的冷落,明明知道她受伤了,还抛下她一个人离开了,这让她心里实在是不爽。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意识到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再娇蛮任性,要是这个女人抢先去程绍仲面前告她一状,到时候对她就不利了。 想清楚这一点,伊然清了一下嗓子,有些别扭地说:“东西很多,你坐下来一起吃吧。” 对她突如其来的邀请,那女人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客气地回绝了:“多谢伊小姐好意,只是我已经吃过早点了。” 伊然也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是真心邀请的。 “看你这个样子,在程先生身边做事已经很长时间了吧。” “时间的确不算短了。” “那他一定很信任你。” 女人淡笑而不答。 伊然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你认识沈瑟吗?” 这个问题抛出的有些突然,连伊然自己都觉得诧异,这个时候她怎么会脱口而出沈瑟? “伊小姐高看我了,我只是帮程先生处理平常的事务,以我的身份,无法接触程先生身边的人。” 伊然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听出了破绽。 如果她不知道沈瑟是谁,又怎么会晓得后者是程绍仲的身边人? 但这个时候伊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低头喝碗里的汤,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过了会儿,身边的女人手机响了,刚接起来,她便恭敬地喊道:“程先生。” 伊然听到这声,整个身形也绷了起来。 “是,是。”女人应了几声,很快挂了电话。 伊然见状追问道:“是程先生?他说什么了?” “程先生说,他因为有急事,已经连夜回到了安城。伊小姐若是想在南城多游玩两日,就由我全程作陪。” 伊然还没听完摔了手里的调羹。 真是太过分了,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还不够,这下子是彻彻底底将她丢下了。 女人无视她的怒火,继续说道:“如果伊小姐想回安城,那我就安排专车送您回学校。” 伊然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怎么发脾气都没用。 她只是不理解,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明明来的时候,她感受到的都是程绍仲对她的体贴。 他让她陪着一起去见合作伙伴,在别人猜测他们关系的时候,他没有否认,这难道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吗? 一切都如此美好,直到昨天晚上。 直到昨晚,他们正面见到了沈瑟。 沈瑟。 所有的症结还是在她的身上,只要有她在,自己跟程绍仲之间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突破和进展。 这一点,哪怕程绍仲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伊然的眸光暗了暗,手指还不自觉地收紧,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旁边的女人见到了,也在深思,这位伊小姐又要耍什么花样?需不需要向程先生报告这里的情况? 房间里的气氛稍稍静默了些许,两个人心里都有事,只不过一个兀自沉思,另一个则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过了好一会儿,伊然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 她抬起头,说道:“我现在不回安城,我要去一个地方。” “好的,我这就为您备车,请问您要去的目的地是?” 伊然闻言冷笑着扯了一下唇角。 第709章 突然找上门 沈瑟向方进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后,一时之间只觉得如释重负。 也许她早该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有的时候坚持固守在原处,不是坚强的表现,反而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懦弱。 有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开阔一下眼界,寻求一个新的生活,会让她早些忘掉过去的烦扰,不至于虚度光阴。 方进听到了也很高兴,他本以为沈瑟会犹豫很久,或者是直接拒绝他,没想到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好啊,我马上联系我的同学,有他帮忙,申请的手续不会太麻烦。晚些时候我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有事可以直接找他。” 沈瑟重重地点了下头:“谢谢方律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好了,我们之间就不要说这种话了。我巴不得你出国镀个金,等到以后回来,说不定我还能沾个光呢哈哈。” 沈瑟也笑:“以后方律师有任何要求,只要不触及道德法律,我一定无条件答应。” 方进闻言眯了眯眼睛:“一言为定哦,我可是要当真的。”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沈瑟又长舒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风景。 无论是学生时代的懵懵懂懂,还是初入职场的浑浑噩噩,以及后来没有目标的忙忙碌碌,她看似一直在向前走,可实际上,她连要往哪走都没有真正确定下来,所以造成了如此被动的局面。 如果能靠着这个机会,找准人生方向,然后为之毕生努力,她想,这一辈子也算值得了。 午休时,沈瑟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在几句嘘寒问暖之后,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妈,我准备申请国外的大学,大概要进修两三年的时间吧。机会十分难得,我想好好把握住。可是留你一个人在老家,我又觉得很抱歉,觉得自己太不负责任了。” 沈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知道这是在给母亲出一个大大的难题。 沈妈妈是个擅长解决麻烦的人,再难的题目,对她来说,即便是给不了正确答案,也从不会打怵去解答。 所以在震惊过后,她先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问:“你已经决定好了?” 沈瑟有些艰难地回答:“昨晚就已经想好了。” “那就好,自己决定了,以后不要后悔,这就够了。”沈妈妈说的很轻淡,“至于我的意见,就是无条件地支持你。只要是对你有好处的事情,我都同意。” 沈瑟有一瞬间差点眼泪夺眶而出。 她已经预想过了努力说服母亲的过程,甚至做好了遭到激烈反对的结果,可是现在,这风轻云淡的一句,将她的想象都打破了。 沈瑟甚至不可思议地问道:“妈,你怎么会……” “你是我的女儿,我比谁都要了解你。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肯定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的,既然都想好了,再让你改变,你会很难受的。而且去上学是好事,只要你愿意继续学,妈就会一直支持你。” “谢谢妈……”沈瑟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等我回来,我一定能成为更好的律师,一定能成为你的骄傲。” 沈妈妈闻言却是笑了:“能不能成为更好的律师是你的追求,可是对我来说,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骄傲了。” 这不是沈妈妈心血来潮说的一句话,应该说,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真切的期望了。 收线之后,沈瑟还觉得心跳的有些快,也还是觉得很感动。 以为会经历诸多艰难,结果到头来轻而易举地克服了,大概就是这种虚无感吧。 但不管怎么样,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对现在的沈瑟来说,已经没什么能让她改变决定的因素了。 至于其他人,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了,再慢慢通知就好了。 下午大概两三点的时候,楼下的保安打来电话,说是有人想找沈律师。 要来洽谈的委托人一般都会提前预约,不会直接登门拜访。 而且指名要见的人是沈瑟,连沈瑟自己都觉得奇怪,谁会来这里找她呢? 保安说是一位姓陈的小姐。 沈瑟想了想,或许是以前的哪个客户,这个时候直接避而不见也不合适,于是让保安请那人上来。 等到那位陈小姐真正现身,沈瑟看到她,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 “沈律师,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伊然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伸出手。 沈瑟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跟她握了握手。 “我来是想咨询你一些法律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跟我聊聊?”伊然始终浅浅笑着,看上去温柔可然。 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任谁都会觉得赏心悦目,所里的其他人也不例外,有人走过来说:“沈律师,会客室空着,你们可以去那里聊嘛。” 沈瑟看着伊然,后者没有表露出任何敌视和攻击性的神情,可是她却很清楚,伊然这次找过来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直接找到她的工作场所的勇气,也不是一般人有的。 沈瑟之后带着伊然去到了会客室,还去倒了杯水。 跟伊然相对坐下的时候,沈瑟直觉这个场景有些相似。 稍一回想,就想到了那时,吴婷去德诚所找到了她,说了一些话。 当时谈话时已经是火药味十足,后来那段话被偷录下来,放到了网上大肆传播,让她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后来仔细想想,也许从吴婷找上她的那一刻开始,有什么暗地里的密谋就已经在开展了。 而这一回,伊然同样找到了她,难道这真的只是个巧合?还是说,在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孩子的心里,也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想法。 沈瑟猜不出来,但她想,很快,一切就会有答案了。 第710章 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孩 伊然见沈瑟的表情有些凝然,便有些歉意道:“沈律师,我这么唐突地来找你,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困扰啊?” 沈瑟摇摇头:“不会,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伊然便接着说:“其实我很清楚,我这么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做什么都是幼稚和不成熟的。很多时候,也需要很多的理解和包容。我看的出来,沈律师是个很善良大度的人,所以我才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按照心里的想法,来找到了你。” 沈瑟听到这些话,心里的想法略微有些复杂。 按照伊然所说,她的行为幼稚又不成熟,但她说的话却是没有什么错漏的,甚至称得上滴水不漏。 而她表现出来的友善,当真与她心中所想一致? 沈瑟拿不准,在她接触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之后,她这回依旧无法判定。 “伊小姐,如果你找我是因为法律上的问题,我很欢迎,你也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但如果你此来是为了私事,我想,我恐怕没有时间跟你说太多。” “我明白,律师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我会按照规定支付相关的费用。”伊然笑了笑,眼里都是纯真无邪。 这种眼神,大概真的只能在学生的身上才能看到了。 沈瑟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一些,伊然只是个大学生,在她的心里,或许真的没有掺杂太多心思,也不需要对她产生太多的防备。 伊然很快便说道:“是这样的,我放寒假的时候想找个律所实习,我哥哥给我推荐了两家,我都觉得不是很合适。” 伊然的哥哥如今也是有年资的律师了,由他推荐的地方,应该不算差,可是伊然直接说看不上,那她的眼光的确是够高的了。 “那你想去什么样的律所呢?”沈瑟问。 “我想去远程所。听说沈律师以前在那里工作过很长时间,有你推荐,我想肯定没什么问题的。”伊然满怀期待地看着沈瑟,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应允。 沈瑟听到远程所的名字的时候眉头不由得跳了一下。 原来是她的老东家啊。 这个要求还真是有些困难。 沈瑟没有隐瞒,直接实话实说:“我在远程的时候只是助理职位,算不上有话语权,更别说我现在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如果你真的想去远程,可以再找别的熟人帮忙,我恐怕是有心无力。” 伊然闻言却有些迟疑:“可是我哥哥说你跟远程的高层关系很好的,有你开口,一定是马到成功!” 沈瑟当初进远程所的时候的确受到了周围同学的艳羡,毕竟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于是对她也多加了一层滤镜。 可是进去的滋味任何,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 沈瑟不是个愿意到处宣扬自己近况的人,所以不熟的人对她的印象,大多来源于想象。 伊然的哥哥怕就是如此了。 “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忙,抱歉。” 伊然闻言整张脸都有些垮了,看上去很是失望:“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这么唐突地请你帮忙,我什么都没准备。” 沈瑟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你真的想去的话,可以找……” 找谁? 伊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沈瑟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顿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沈律师?”伊然看她一直愣着,就出声叫道。 沈瑟轻抿了一下唇,说:“伊小姐很聪明,想要做的事,也会想出办法去解决的。” 伊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见伊然走出来,外面的人都有些意外,这不过十分钟的功夫,两个人就谈完了?事情这么简单的话,干嘛还要亲自跑一趟啊,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沈瑟一直把伊然送到了电梯口。 电梯在某一层停住了,好久都没能上来。 伊然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两个人的影子,看了一会儿,说道:“沈律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啊?” 沈瑟反问:“怎么这么说?” “我跟程总的关系……我知道,是我高攀了。”伊然咬住下唇。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是什么看法也并不重要。” “可是你不在意,有的人会在意的。”伊然的目光很坦然,没觉得说出来的话有什么不妥,“程总对你一直还关心着,我看得出来。” 终于,她还是提到了程绍仲。 沈瑟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只不过伊然一直不说,她也没必要发问,能够相安无事地结束已经是万幸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但不知道是不是伊然耐不住性子,到了最后,还是说到了那个男人。 沈瑟的面容很平静,听到这种话,她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我说了,这些都跟我无关,我也并不好奇。” 伊然露出了一丝惭愧:“对不起,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人,让在程总身边待那么多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学习,好好地提升自己,也能让程总更青睐我一些。” 沈瑟有些怔忡。 “沈律师,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两个挺像的。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连我哥哥都说,平时没感觉,但当我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其实很相似。” 很相似吗? 或许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沈瑟也没有仔细观察过伊然,所以对这一说法并没有什么实感。 但事实总是存在的,就算当事人毫无察觉,旁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评价也是中肯的。 “也许程总就是喜欢这一类的女孩儿,我愿意为了他改变。可是我不太确定,你会不会介意我这么做,所以我才撒了一个谎。我想去远程所,也是因为,我想感受一下你的心路历程,有你做明灯和榜样,我会变得更加成熟和优秀,因此才提出了那么无礼的要求。沈律师,我为我的鲁莽,向你真诚地道歉。” 第711章 端稳自己的饭碗 伊然走后,沈瑟慢慢地回到了办公室内。 有同事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开玩笑道:“沈律师,刚才那个该不会是你哪个亲戚妹妹吧?” “什么?” “看你们两个长得还挺像的,真的很像姐妹啊,是吧。” 周围有人应了声。 还真是如此。 沈瑟扯了扯唇角,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她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发现呢。 …… 伊然来到了楼下,送她来的车还停在原处。 她走过去,看着坐在后车座上的女人,笑了笑:“让你久等了。” “不会。伊小姐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我累了,想去我哥哥家休息休息,你送我去那吧。” “好的。” 汽车行驶的时候,伊然问那女人:“你知道我刚才是去找谁了吗?” “不知道。” “我去找沈瑟了,就是程先生之前的女友。” “……是。” “那你好奇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吗?” “伊小姐的事我无权过问。” “哈哈,你还真是够一板一眼的,其实没什么,我告诉你也没关系。我想去看看程先生的前女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代替她,成为程先生心里最为记挂的女人。” 说到这,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许是觉得这个问题太敏感,暗地里讨论老板的私事,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伊然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仍旧继续说道:“可能你会觉得我在说大话,不过只要是我认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这样的自信,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极有魅力的,当然,潜在的也存在一些崩塌的风险。 伊然像是根本不会考虑这些,她所在意的,从来都是结果,而非过程中的杞人忧天。 “你现在应该在偷偷笑我吧。你笑话我没关系,但是你要认识到一点,如果哪天我真的成功了,我就是程先生心尖上的女人,什么都会有了。不管是人,还是东西,要去要留,都凭我的意愿。” 此话一出,车内的气氛顿时静默了下来。 司机只负责开车,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太过复杂,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干脆就不试图去理解了。 坐在伊然身边的女人将目光落在角落里,并没有直视,而她的面色仍旧是没什么波澜的,根本觉察不出她的内心情绪如何。 伊然暗嗤这人还挺耐得住劲,听了这么多,还是沉得住气。 也对,程绍仲的人应该也沾染了些许老板的习性,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表露太多心绪的。 但伊然可以肯定,在她的心里,应该已经起了一些变化。 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无关紧要的女人,而是有机会成为老板的另一半,这样的冲击,对谁来说都无法做到平静。 一直到了伊然哥哥的家门前,车内都没有谁再出声。 要下车的时候,伊然回过头淡然地说了句:“你跟程先生联系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可是要经过慎重考虑的。人嘛,不该只顾眼前,更要放眼未来,能够将饭碗端的稳才是本事。” 伊然走后,车子没有立刻厉害,司机等了一会儿,才有些小心地问道:“陈助理,请问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回酒店吧,我还要去处理善后。” “是。” 手机在手里攥了许久,终究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嘟嘟”两声,电话通了。 “程先生,我是陈美玉……” …… 程绍仲回到安城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处理公司的相关事宜。 当宋成岭进来告诉他,顾绍季想约他共进晚餐的时候,程绍仲有一瞬间的怔愣:“顾绍季?” “是的,顾总说,上次谈的事,他可以给您答复了。” 宋成岭没有多说,怕说的多了引得老板烦心。 程绍仲顿了顿,才说:“知道了。” “另外,程总。”宋成岭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辞职报告,在您出差之前就想递交上来的,只不过有些急事耽误了。” 程绍仲的目光便落在了这封信上。 他看了两秒钟,然后又抬眼,望向宋成岭:“这是什么意思?” 宋成岭的后背有些微微的汗意,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不过此刻听到程绍仲的质问,他仍然觉得紧张不已。 “我想……我恐怕已经没办法胜任现在的职位,关于交接的事宜,我会在离职之前都做好,不会耽误正常的工作,请您放心。” 程绍仲将手中的笔放下,然后向后靠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清然:“上次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继续专注你的工作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宋成岭咽了咽,回答:“我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就算程总可以不计前嫌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那离职之后呢,已经有了别的去处?” “……没有,我打算先回趟老家。”宋成岭觉得嗓子愈发有些干渴了。 自从上回跟程绍仲摊牌之后,他失眠了好几天,整日整日地开始头疼。 不仅仅是因为程绍仲给他的压力,更是他对未来的前景产生了莫大的迷惘。 离开易和是肯定的了,他再厚脸皮,也不至于在东窗事发之后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可离开之后去哪里,却是个很大的难题。 他不愿意去安城的其他公司,日后跟老东家碰面,总会有些尴尬,而他是理亏的那一方,更是会觉得不安。 可若是离开安城,他又能去哪呢?哪里才会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处呢? 想了许久,这个答案依旧是空白。 所以在程绍仲问起来的时候,他说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所谓的老家,是他永远都不愿意踏足的所在,他就算在外流浪至死,也不会踏入那个地方回忆惨痛的过去。 程绍仲亦能猜到。 但面对宋成岭的谎话,他没有当场拆穿,只是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没有意见。” 宋成岭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开始苦涩起来。 第712章 新的想法 “……那程总,我先出去忙了,稍后把今天的行程整理好给您。” “嗯。” 宋成岭没有抬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他才觉得胸中的滞闷消散了些许。 一切到底就该结束了。 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另外一个结果了。 宋成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嘲弄地笑笑,该怨谁呢,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到了中午,宋成岭因为没有胃口,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继续整理手头的资料文件。 等到新的助理来了,他可以迅速地交接工作,以免耽误程绍仲的正事。 正当键盘上的手指翻飞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个越洋电话,一看归属地,是美国洛杉矶。 宋成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盯着来电的屏幕看了好久。 这边是正午时分,重洋之外,应该是凌晨吧。 电话响了一阵就停了,宋成岭也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屏幕打字。 在凌晨失眠的穆玄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中溢出来的都是失落。 宋成岭究竟是没有看到来电,还是故意不接,他拿不准。 可是在这个睡不着的夜里,他一个人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真的很害怕,很想找个人聊聊天。 但是他不愿意听到家里人的声音,如今甚至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就不会来到这,孤苦无依的,在异国他乡里郁郁寡欢。 可是他更怨恨的是自己,无法反抗家族的安排,被动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却又不甘心承受苦果。 他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才会出尔反尔,辜负了宋成岭对他的好心。 出国之前这样的心理已经萌发了,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待的一分一秒,让这颗种子愈发得成长茁壮。 他一直在忍,直到现在,直到忍不住了,才想着找宋成岭,听一听后者的声音,顺便问一句,还有没有对自己失望。 但对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一道无情的忙音,终结了他所有的期待。 他知道这不关宋成岭的事,都是自己制造的因,也就该由自己承受这样的果。 但是每每想起,还是会觉得心痛。 穆玄将手机放在了胸口的位置,看着窗帘外的漫漫长夜,不晓得今晚能不能再睡着了。 宋成岭接连忙了两三个小时才停下了喘了口气。 手机再也没响起,他也没拿起来看一眼,更没有回拨方才的未接来电。 一切都像什么事没发生那样平静。 到了下班时,程绍仲提前了一会儿离开办公室,看样子是要去赴顾绍季的约了。 宋成岭按照惯例,是要问一句需不需要随行的。 可是考虑到目前的处境,他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站起欠了欠身。 程绍仲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他:“晚上还有事?” “……没有。” “那就跟着一起来吧。” 程绍仲说的很轻淡,但在宋成岭的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程总,这……”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就这样,跟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宋成岭开着车,随着程绍仲一起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明明是很平常的场景,程绍仲也如往常一样冷漠无话,但宋成岭却还是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或许是想到了往日零星的片段,也或许是想到这样的情景不会再上演,宋成岭觉得莫名有些怅然。 程绍仲自然不会有这种感受,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早就将离别看淡了,更别说只是一个助理的离职。 到达目的地之后,宋成岭下来为他打开车门,态度依旧恭谨,并没有因为即将离职而懈怠。 “我在这里等候程总。”宋成岭说。 程绍仲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依旧显得分外漫长,宋成岭打开了播放器,美妙的音符开始静静地流淌,洗刷掉了心中的烦闷,倒让人感受到了些许的悠远。 从哪里开始,就该从哪里结束。 宋成岭想到了过去,他遇到了程绍仲之后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如今,将这一切都收回,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实了。 怪只怪,自己的贪心,加速了这一进程。 …… 再见到顾绍季,程绍仲明显感觉出了前者有些不同。 放在往日,顾绍季对他是没有什么好态度的,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就算是坐在一起,也不会产生什么和谐之感。 可是今天,顾绍季看到他,嘴边竟浮起了笑意,并非嘲弄讽刺的笑,而是如第一次见面那样,试探中又不乏好奇。 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程绍仲只在心里略过了这一个念头,随即坐在了顾绍季的对面,打算近距离看看,这位好弟弟又要给他什么惊喜。 “你能主动找我出来,还真是稀奇。”程绍仲淡淡道。 顾绍季仍旧笑着:“听得出来你对我很不满了,不过就算是我有心,也得你有意答应才行。被你拒绝的多了,我也会觉得没面子。” 程绍仲轻扯了下唇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搞这一套,好像我们有多熟络一样。” 顾绍季嘴边的笑意僵了一下,要论不客气,这位哥哥可是他见过的最不留情面的一个,不过也是最痛快的一个,就算是杀人诛心,也从来不拐弯抹角。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也去父亲的墓前坐了坐。虽然我挺恨他的,可是不得不承认,没有了他,我什么都不是。” 程绍仲对此不置可否。 “顾家在我的手里,算是败落了,我曾经很不服气这个事实,但事到如今,就算我不承认,也已经无力回天。”顾绍季直直地看着程绍仲,“所以,为了挽回我的一丝掩面,也为了给顾家保留一点希望,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第713章 人之本性 顾绍季说完之后便停顿下来,观察着程绍仲的反应。 程绍仲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情绪。 良久,他才不紧不慢道:“所以,你想怎么做?” “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不管是顾家还是程家,都只保留着我们两个血脉,如果我们再自相残杀,受益的永远是旁人。” “嗯,有道理。”程绍仲的神情未变,口风却是转了。 但顾绍季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态度,这个时候贸然乐观并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我们一直以来相争的,无非就是一口气。如今你有了易和,顾家的这点产业早就看不上了。我呢,因为早前的一些恩怨,的确对你产生了一些误解。可这些跟身价利益比起来,还是算不了什么的。再怎么样我的姐姐都不会死而复生,我若是因此失去一切,她也不会愿意看到。”顾绍季的声音很低缓,眼神也很平静,少了往日里的阴沉算计,此刻的他就如两年前初见时那样。 不对,比初见时还是多了些东西的,比如岁月磨砺后的深沉,以及经历世事变幻之后的坦然。 程绍仲这才敛起目光,看向他:“关于顾家的悲剧,都是有因有果,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让你姐姐和顾绍伯私通的不是我,让顾绍伯死于非命的也不是我,至于顾兆霆,他的死,也都在你我的意料之中。” 顾绍季的眼神变了变,之后才低低应道:“没错……” “所以对你所谓的和解宣言,我并不打算接受。”程绍仲告诉他。 顾绍季的嘴角轻扯,果不其然,程绍仲还是不相信他,也不会愿意同他合作。 这是已经预见到的结果,所以顾绍季没有觉得多意外,只是有些遗憾。 “这样啊,那是我枉做了,就当我没说过吧。”顾绍季垂眼看着桌面,杯子旁有一滩小小的水迹,上面映出了一点残影。 程绍仲问:“这顿饭还吃吗?” 顾绍季忽而笑了:“你想的话,我当然奉陪。” 说是吃饭,其实动的菜很少,两人更多时候是在喝酒。 都是酒量不错的人,几杯下肚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顾绍季晃了晃酒杯,说起了过去的某个场景:“当年我去南城找你的时候,谈完事,我们就会喝几杯酒。知道当时我都想了些什么吗?” 程绍仲想象不出来。 “我当时在想,我什么时候能把你灌醉一次,起码在酒量上能赢你一次。省的你总是一副主导把握的样子,让我只有听话的份。” 程绍仲觉得有些可笑。 顾绍季也这么觉得,所以他摇头笑了笑:“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嫉妒你了。明明你没有受过顾家的庇佑,却如此出众,压得别人喘不过气。我在顾家不受待见,在你面前还要做低伏小,真是有够丢人的。” “你想多了。” “是啊,我这么多年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现在想想,除了父亲没有给过我机会,也是我自己错过了太多,没有像你一样,抓住改变命运的时机。” 往事不可追,但是比起一味的逃避,真正面对和审视的时候,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安然。 顾绍季就是觉得自己反思的太晚了,以至于到了现在,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程绍仲没有对他的话做任何评价,因为就算他说了,顾绍季也是听不进去的。 这人脾气太倔,除非是自己想通的事,否则别人无论说多少遍,他都不见得会往心里去。 到最后,眼见着已经到了分别的时间,顾绍季重整了心神,告诉程绍仲:“陆氏和卓峰都希望能够收购顾氏,我考虑过了,如果在两家之中只能选择一个,那还是陆氏吧。” 程绍仲这下子问道:“你不是不想卖吗?” “是啊,我之前是这么想的,顾家的产业,就算保不住,我也不会拱手让于他人。但是现在想想,能换种方式留住家业也不错。我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也要为大局考虑。” 程绍仲闻言静默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你这样想也对。” 直到现在,顾绍季终于确定了,程绍仲是真的半点不在意顾氏的归宿。 不仅仅是现在,想当初顾氏还没有没落的时候,程绍仲得到了顾氏相当大的一笔资金,也是毫不犹豫转手就捐了出去,半点没留给自己。 别人拼死都要留住的东西,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顾绍季失笑:“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选择跟你合作。就算是不可一世的顾绍伯也有软肋,而你,我看不出有什么你不能割舍的东西。” “起码我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在这场交易里,你不算吃苦。” “是吗?守着顾家这个空架子,或者是永远被顾绍伯压一头,这两种人生,好像也没什么差别。”顾绍季挑了一下眉头,自嘲道。 程绍仲看他的样子,突然生出了一种怅然的情绪。 莫名的怅然。 也许是方才顾绍季说的某句话触动了他吧,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事不关己地审度,而是轻叹一声,说:“抛开顾氏,重新开始也种选择,为什么不试试走出这个困局呢?” 顾绍季笑:“你不是我,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顾家是我的家,家没了,哪里又是我的归宿呢?” 家与归宿。 这似乎是个亘古不变的命题。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每件事又会给出各异的论证。 而真正的答案是什么,谁又能说的准呢? 程绍仲自然也说不准,所以对顾绍季的疑问,他也无法解答。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家会倒,人会灭,真正存留不变的,是人之本性。 第714章 久违的探望 一同走出去的时候,远远的,顾绍季瞧见了等候在车边的宋成岭。 他勾了下唇角,问道:“这人用着还顺手吗?” “什么意思?” “他能背弃我转而投向你,总有一天,也会背弃你转而投向别人,可不要掉以轻心哦。”顾绍季像是在开玩笑,可是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却是清楚,他这算是一种提醒,不管是善意还是出于其他的私心。 程绍仲也笑了笑:“用人不疑,我对自己的人,从来不会怀疑。” 顾绍季耸了耸肩,意思是随你的便。 宋成岭也看到了他们走来,他的目光不再像先前那样闪躲,即便是跟顾绍季的眼神相对,他也没有想要避开的意思。 程绍仲走近了,宋成岭便打开车门,上身微微欠着。 这般恭谨,连顾绍季见了都忍不住感叹道:“小宋现在倒是越来越周到了,跟着程总,还是能学到不少的。” 程绍仲没有应声,倒是宋成岭客气道:“顾总说的是,在程总身边,耳濡目染总会有所长进。” 顾绍季的眼神慢慢有些凉淡下来。 程绍仲转头问:“送你一程?” “不必了,不顺路。”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顺路,还是因为不顺心。 回去的路上,宋成岭低声说道:“对不起程总。”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刚才我不该多嘴。” 顾绍季说话,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还嘴。 程绍仲闻言轻笑:“不是说跟着我有了长进,伶牙俐齿也算是种本事了。” 宋成岭可没有认为这种话是夸奖,更没觉得自己做对了什么。 他静默下来,专注着继续开车。 程绍仲给一个人去了电话。 “顾绍季似乎已经有意与陆氏合作,不过他这个人没什么定性,说不定哪天主意又变了。” 陆敬修闻言道:“没关系,只要他肯签下合同,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最好是如此。” “程总说服他,想必是花费了很多功夫。” 程绍仲笑了笑,说服啊,准确来说,是顾绍季为了说服他,才费尽心机吧。 若是放在从前,亲口吞下顾氏,对他来说不难,也并非不感兴趣。 只不过到了现在,所有的这些都已经不再有吸引力,谁得谁失,更没有那么重要了。 跟陆敬修通完电话之后,程绍仲陷入了短暂的出神,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到达了公司楼下。 “程总,到了。”宋成岭低声提醒道。 程绍仲这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眼耸立的公司大楼。 他凝目看了会儿,然后说:“先不上去了,去另外一个地方吧。” 宋成岭虽然有些意外,可还是应下来,在门口掉了个头。 这次程绍仲要去的地方有些远,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而且这地方很偏,若非有导航,一般人是不熟悉路的。 宋成岭在刚一听到目的地时就心惊了一下,随即却又意识到,程总此去,或许是为了见什么亲人吧。 一路上程绍仲都微微阖目,似乎在养着神。 等到车子停下,这回不等宋成岭提醒,他已经率先睁开了眼睛。 “你在这等着。”下车的时候,程绍仲低声说。 宋成岭就眼睁睁地看着程绍仲慢慢走远,最终身影消失在墓园的大门后。 程绍仲手里没有拿什么东西,跟来这里祭奠的其他人不同,他既没有买花,也没有去买先人生前喜欢的各种食物物品,就两手空空、孑然一身地来了。 来到靠山顶的一座墓前,他停下了脚步。 程婉的相片还镶嵌在墓碑上,经过多日的风吹雨打,好像已经出现了些许痕迹。 从下葬到现在,程绍仲好像很少来这,更多时候是费洛德记得这些重要的日子,前来看望后,才对他说一句。 一阵冷风袭来,程绍仲缓缓蹲下了身,跟程婉的眼神平视。 在往日漫长的岁月里,他也很少这样注视着母亲,因为不想,有时候也因为不敢。 “您应该不知道,我挺害怕您的。”程绍仲说着,嘴角带着笑意,“小的时候是害怕您突然哪天不告而别,长大了……” 他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过去的场景,“长大了,就开始怕,您不想朝我发脾气,不想活下去了。” 程绍仲伸出手,扫了一下墓前的土灰。 自从费洛德出事后,这里已经许久无人来探望,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沉灰。 相片上的陈婉抿紧嘴唇,眼窝深邃,法令纹也刻印在脸颊两侧,在她离开顾家之后所拍摄的相片里,大多都是这副凶苦相。 程绍仲看了眼手指上沾着的灰,轻轻摩挲了两下。 “之前不来看您,也是想,您活着的时候受我的拖累,真正解脱了,或许不怎么想看到我。” 程绍仲转而坐在了旁边的石阶上,半背对着母亲。 在他们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这样的状态。 一个空间里存在着两个人,但都尽量地避开彼此,就像互相独立的两个个体,同时又必须确认对方的存在,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那样的场景,现在想来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此刻想起,却有种难言的暖意。 年少时期有无数的人背地里议论他、诋毁他,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但唯有一点,他们说不得,他是有母亲的孩子,不管活成什么样,他不是个野种,他有妈妈的庇佑。 程绍仲看着远处暗灰的天色,第一次在想,他一直以来的要强、坚持,都是错的。 早些放弃,早些归于平庸,身边的人也能跟着得以解脱,而不是被他牵扯着,直到死,也始终存有遗憾。 他自嘲地笑着,回头看了眼程婉。 相片上的人依旧哀怨,原本一个骄傲的千金小姐,因为一个孩子的拖累,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对她来说,她应该也很后悔吧。 程绍仲有些出神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打破了他的思绪。 他拿到手机,看到来电的号码时,又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程婉。 母亲的哀怨里,似乎又多了两分柔和平静。 第715章 曾经的约定 沈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时,一时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打错了。 可看了眼号码,没错啊,于是她又谨慎地问了句:“你是程绍仲吗?” 方才听到的声音有些模糊,而且很哑,听环境好像还有风吹,怎么都不像记忆中那个人的嗓音。 “嗯,是我。”程绍仲道,“现在在外面。” “哦哦,这样啊……”沈瑟也觉得有些尴尬,只不过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而已,听不出人家的声音也太假了吧,显得她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她有些难为情地抓了一下头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样的尴尬。 她没说话,程绍仲也不着急问,就等着。 好一会儿,沈瑟才说:“我是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嗯。” “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好像都在你那里,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找一下,给我快递过来?”沈瑟这是求人帮忙,所以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开始准备申请流程的时候,她才发现证件之类的东西还都在程绍仲那,之前走得急没来得及带,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他了。 程绍仲没有立刻回答。 沈瑟还以为他嫌麻烦,于是赶紧说:“就在小书房的抽屉里,好像是第二还是第三格,要不然的话就是在书橱的柜子里。你这两天有时间帮我找一找,我实在是不方便亲自去一趟了。” 沈瑟说完了还有点紧张,早知道有求人的一天,之前见面的时候她的态度会好一些,虽然程绍仲不是个记仇的人,可是也不是个喜欢“受虐”的人,更不会做什么“以德报怨”的事儿。 怪只怪,之前只图一时之快,现在变得如此被动了。 程绍仲应该是都听清楚了,只是他仍旧没有表态,好像在考虑似的。 这没什么可考虑的吧!就是这么小这么小的一件小事,他还至于来为难她吗? 沈瑟已经由开始的忐忑,变成现在的愠怒了。 她正要再说话,就听到那边低缓地传来一句:“好,回家之后我帮你找。” 沈瑟蓦地放松下来,声音也放软了:“嗯嗯,谢谢了。” 程绍仲问:“已经决定去留学了?” 沈瑟有些讶异他怎么会知道,可是一想到他和方进的关系,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嗯,我想试试看,毕竟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是很难得,应该好好把握……”后面又吹来一阵风,影响到了信号,出现刺啦刺啦的动静。 沈瑟闻声便蹙了下眉,问:“你在什么地方啊?风好像很大,不冷吗?” 程绍仲已经站起了身,初冬的风已经像含了刀子似的,在皮肤上刺上一道一道细小的伤痕。 但他还是低声说:“不冷。” 不冷才怪。 沈瑟都能想象出来,可是他这样的人,大抵是不会听人劝的,于是她也不再追问了,只说:“那我不耽误你的事了,再见。” 在她要抬手挂断的时候,突然听到模模糊糊的一句话。 她没听清楚,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挂断,但是就在手要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又犹豫了。 出于一种说不出讲不明的情绪,沈瑟停住了动作,顿了顿,又将手机移到了耳边。 “你说什么?” “之前你说要来看望我的母亲,还会来吗?” 他的……母亲。 沈瑟蓦地想起来,想当初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曾经约定过,一起去墓园探望。 当时她怀着一种很纯粹的想法,那就是这么大的事,总要亲口告诉那位老人,哪怕她已经不在,可对程绍仲来说,那是他毕生最亲近的亲人。 而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打搅了吧。 沈瑟也这么告诉了他。 程绍仲说:“也对。是我想的多了。” 沈瑟终于觉察出有些不对劲,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啊?” 程绍仲没有回答,然后他断了线。 沈瑟握着手机站在窗边,良久都没动一步,还是孔向前路过,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才让她回神。 “怎么了,跟掉了魂儿似的?”孔向前挤了挤眼睛。 若是放在平常,沈瑟也会跟他开上两句玩笑,可是现在,她说不出什么俏皮话,满脸只有怔愣,眼里还有淡淡的红丝。 孔向前发觉之后也奇怪了:“怎么了这是?出啥事了?” 沈瑟摇了摇头,但胸腔中有一股强有力的滞闷,让她整个人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都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 下午到了下班时间,因为很多同事手上还有未处理完的工作,所以办公室内灯火通明,今晚还不一定奋战到几点呢。 沈瑟一直关注着时间,眼见着到了快六点,她突然站起了身。 身边的人都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诧异地问道:“咋的了?” “我、我要下班了……” “哦,你走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沈瑟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笔筒,惹得对面的同事发笑:“是不是提前下班太激动了?真要是舍不得,就留下来陪陪我们啊。” 沈瑟跟着笑了笑,然后迅速收拾好残局,背好自己的包,疾步离开了。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方进出来倒茶,看到沈瑟风风火火的背影离去,他走过来,奇怪道:“刚才那个是沈瑟?她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有人开玩笑说:“怎么了老大?压榨我们还不够,还非得拖着人妹子,不让人去约会?” “约会?”方进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沈瑟离开大楼之后,一开始是向公交车站走的。 回家的公交车已经在前一个路口了,差不多等她走过去就可以立马回去了。 可是在走到路边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踌躇片刻的功夫,公交车已经与她擦身而过。 这个时候,她转过身,不再走向车站,而是伸出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你好,去哪儿啊?”司机例行问道。 沈瑟咬了咬嘴唇:“去……” 第716章 值得你跑这么一趟吗 程绍仲回到家后,翻找出了沈瑟所说的各种证件。 先前沈瑟仔细地找了个文件袋收纳,所以不用多费工夫就找全了。 他坐在书房的凳子上,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在桌面上。 这些东西几乎就是一整个大学的承载。 从初入学时的录取通知书,到最后的毕业证学位证,铺展开就是一条完成的线。 程绍仲就一样一样慢慢翻看着。 刚成年时的沈瑟还有些婴儿肥,面对着镜头有些不自然,中间经过了多年的锻炼和磨砺,获得了各种证书奖励暂且不提,人却是愈发成熟,也越发自信了。 程绍仲看着,就像是亲眼目睹了沈瑟成长的经历。 他遇见她时,不曾留心,错过了许多,待到他开始追忆,却发现错过的已经无法再追回。 最后一张照片,是沈瑟毕业时的求职简历。 这还是她当初面试远程所的时候提交过的,因为很有纪念价值,所以她也收藏了起来。 程绍仲模糊地记得自己好像看过,也模糊地记得,那个时候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问题的那个小姑娘有多青涩。 他只是想着,竟也觉得心跟着软了下来似的。 看完一遍,程绍仲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 但在封袋子时,手一顿,又将那份简历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边。 外面的门铃响时,程绍仲正从书房走出来。 他想不出谁会来这,但还是走到了门口,开了门。 很快,门里门外的人两相对视,都有些怔愣。 沈瑟看着程绍仲手里拿着的那个收纳袋,而程绍仲则盯着沈瑟的脸。 沉默片刻,沈瑟轻咳了声,说道:“我……我急着用东西,所以就亲自过来拿了。” 程绍仲没说话,只是侧开身体,让她先进来。 “不用了,我拿着东西就走了,还急着回南城呢。” “先进来暖和一下,你的嘴唇都青了。”程绍仲没应她的话,只说自己的。 沈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意识到现在看上去应该很难看,不过再难看也碍不了他的眼,至于这么嫌弃吗? 但看他的态度像是很坚持,而自己又是来跟人家讨东西的,要是不配合些的话,场面会弄得更加难看。 这么想着,沈瑟进了门,正犹豫着要问什么,程绍仲就用眼神示意她:“拖鞋还在那,自己换吧。” 沈瑟一转头就瞧见了那双熟悉的粉色拖鞋。 她年轻的时候很少穿粉色,越发年纪大些了,什么都爱粉粉嫩嫩的。 自己穿戴还不够,给程绍仲买的男款鞋子也是粉蓝色的,刚看到的时候他那叫一个看不上眼。 而现在……他穿的倒是很习惯嘛。 毕竟是自己穿过的鞋子,沈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应该是阿姨懒得丢,留下来当客人的拖鞋了。 她换好之后,程绍仲便让她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则是去到了厨房。 沈瑟看着他随手夹带着那个收纳袋,心想着他拿东西可真要紧,她又不会不吭一声就偷走,虽然那就是她的东西。 心里偷偷腹诽了两句,沈瑟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周围的景象。 这里跟她走时倒是没什么变化,连摆件的位置都没变,他向来不愿意变动家里的摆设,也就是她闲来无事,总想着有些新鲜感,才动点这个添点那个。 她走了之后,他应该是觉得舒心了很多吧。 很快,程绍仲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杯子。 杯口冒着轻烟,温度应该不低。 “喝杯姜茶。”他说。 沈瑟不喜欢这个味道,直往后仰:“我不想喝。” 程绍仲还保持着递给她的姿势,大意就是,不喝下去,之后的事情也就没法谈了。 沈瑟真是服了他了,什么时候都这么霸道,谁都得听他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点事情都没有,亏她还担心着…… 真是白费心思了。 她苦着脸接过,一闻到味道眉头皱得更紧了,拿着杯子的手也开始抗拒起来。 “有点烫,我待会儿再喝行吗?”她试探地问道。 “可以。”程绍仲居然这么好说话,“厨房里还有很多,就算放凉了,也没关系。” 沈瑟:“……” 得得得,她这就一口干了行了吧! 沈瑟咕咚咕咚几口下去,不知道是躁的还是这杯姜茶带来的温热,总之方才身上的冷寒已经驱走,身体甚至有些微微的出汗,很是轻松。 还没等她从那种苦辣味中缓过来,程绍仲找来了一小袋话梅,放到了她的手边。 她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她以前买的小零嘴儿,储物柜里杂七杂八地还放了很多,有的时候不光她自己买,他也会给她带回来一些少见的零食,让她闲着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 沈瑟捻起一颗来放进嘴里,那些苦味涩味就都没了,只有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在唇齿间。 “东西能给我了吗?”沈瑟含着梅核,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 这一回程绍仲没有再为难她,将她要的给了她。 沈瑟打开查看了一遍,因为时间有些久远了,她不记得里面具体有什么东西,可重要的证件都在,所以她也没再细找。 封好袋子,沈瑟将其放进了包里,然后站起身,对程绍仲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再见。” 她说的很简单,也很轻松,既没有多说来意,也没有过多地粉饰离别。 这是沈瑟已经修养得当的“功力”,在前任面前,这样的状态应该是最合适的吧,她来的时候还在脑海中演练过一遍,确定见了面之后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程绍仲拦了她的小臂一下,不过很快又抽回了手。 他淡淡地问:“怎么来安城的?” “坐火车,正好六点半多有一班车。”沈瑟下班之后去的地方就是火车站,本来是想碰碰运气,可是得知十几分钟之后正好有一班车时,她也觉得很神奇。 “那现在要怎么回去?” “十点半还有最后一趟,现在走还赶得及。”沈瑟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现在不走就真的耽搁了。 这一来一回,到家都得一点钟了,明早还得上班呢。 程绍仲闻言静默了片刻,然后他才说:“你就这么着急?” “嗯?” “就为了这些东西,值得你连夜跑这么一趟?” 第717章 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他 沈瑟被他问的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是啊,我急着用……提交资料不能拖,不然后面的流程都会耽误的……” 程绍仲看着她的眼睛,而他的目光表现出来的情绪是,他不怎么相信。 沈瑟突然就有点郁闷,跟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啊,东西拿到了就算了,她可没有义务满足他的好奇心。 她想继续往前走,程绍仲也没有再阻拦,就是到门口的时候,门铃突然又响了。 这下子沈瑟都愣了,这么晚了,有谁能来这?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程绍仲已经缓步走过来,看样子是要开门。 沈瑟一瞬间福临心至,先一步打开了视讯屏幕,见到了此刻站在门外的人。 伊然…… 沈瑟在大脑做出指令之前,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她挡住了开门键的位置,顺带着也挡住了程绍仲的手。 “是伊然!”沈瑟用口型提醒他。 相比较她的紧张,程绍仲看上去淡定的多,他用一种“那又怎样”的眼神看着她。 沈瑟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了头,不过她从女人的直觉来说,伊然如果看到她在这里,一定会出问题的。 不管是造成伊然和程绍仲之间的矛盾,还是造成伊然对她的看法,都是最坏的结果。 可是就这么避而不见,好像也不合适,搞得像她跟程绍仲有什么一样…… 真的是……骑虎难下。 程绍仲看出了她的为难。 他覆住她的手背,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指尖,然后带她去到了书房,让她在里面等着。 沈瑟觉得这更不像是一回事了,要跟他争论。 程绍仲便对她说:“那你想出去见一见伊然?” 沈瑟泄了气,继续郁闷道:“还是不要了。你最好……不要留她过夜,我找个机会就走。” 程绍仲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在书房等待的时候,沈瑟屏息想听听外面的动静,但是这里的隔音效果太好,她什么都听不到。 于是她干脆平静下来,安心等待着。 回想起这一晚的经历的时候,沈瑟除了对自己的一些懊恼之外,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程绍仲的。 虽然知道以他的性子不会出什么事,可是白天通电话的时候听到他那么萧索落寞的声音,还是忍不住会担忧。 之后的时间就是心绪不宁,在她还没完全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安城,到了这里。 都说分手之后会有一段阵痛期,沈瑟觉得,自己如今就在“阵痛”着,即便是觉得已经完全摆脱了那段感情的影响,但是到了这种时候,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过了大约有十多分钟的样子,沈瑟正急的够呛,再这么拖下去,她要赶不上最后一班火车了。 就在她额头有些冒汗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沈瑟看到程绍仲的一瞬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几步上前:“我能走了?” 程绍仲看着她急切又迫切的样子,淡声道:“自己出去看看吧。” 沈瑟闻言有些迟疑,让她自己去看? 难不成伊然现在就在客厅等着她现身? 不是吧,程绍仲这人没这个恶趣味吧…… 沈瑟瞪着眼睛看着他:“你不要再耍我了。” 程绍仲看她不信,于是抓起她的手腕,带着她走了出去。 沈瑟挣扎起来:“喂喂,你干什么啊?能不能讲点道理啊?” 走到了客厅,看着空空如也的空间,沈瑟怔了一下,随即又说:“……你这人太粗鲁了,有话好好说就行了,干嘛这么暴力?” 听着她的质问,程绍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么暴力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她“非暴力不配合”吗? 沈瑟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以明智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避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说:“我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 “沈瑟,”程绍仲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好似郑重其事一样,“你今天来这一趟,真的只是为了取走你的东西?” “……对啊,不然呢?” 程绍仲欺上一步,胸膛已经触上她的肩膀。 他的声音低了些:“难道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我?” 沈瑟的眼神落在沙发的一角,没有看他:“你想多了吧,我为了你做什么?我是担心你现在对我的话不上心,耽误了我的事情……” 程绍仲的呼吸浅浅地落在她的发丝上,她能听到气流微微拂动的声音,可是除此之外,她再没听到别的。 程绍仲也不知道相没相信她的话。 沈瑟蓦地有些懊恼,她就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偏偏程绍仲又察人入微,当着他的面口是心非,唯一的后果就是被识破。 都到这个地步了,嘴硬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沈瑟收回目光,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幽黑的眼眸:“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那通电话放心不下,才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以前不会跟我说那些话。”沈瑟道,“我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会有些……想不开。我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想来确认一下。” 程绍仲又向她走了一步,这下子,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沈瑟想向后退,但是没等她迈开步子,已经有坚实的手伸过来,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肩膀。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相对,让沈瑟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危险。 “程绍仲。”她沉下声音来,继续对他说,“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要跟你多纠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最后一次确认你过得很好。” 程绍仲深深地看着她,就好像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又像要把什么东西嵌入她的身体一样。 “确认之后呢?”他突然问。 “什么?” “确认之后,你就要离开,不愿意再回来了,是吗?” 第718章 同行 今晚程绍仲抛出了太多的问题,让沈瑟慢慢地有些疲于招架。 以往他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给出答案的那一个,起码不会用接二连三的问题,来桎梏她的言行。 这一回她终于是感受到了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而且他问的这些,甚至称得上蛮不讲理。 她想怎么做,她要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沈瑟呵笑一声:“我不需要跟你说明我的未来规划。” 程绍仲也没有要相让的意思,仍旧逼视着她,在等着她承认。 这回沈瑟不会轻易落败了,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方才她的处处退让,在他看来,是可以步步紧逼的信号。 她若是不想说,也没有人可以逼她。 就这样,情势变成了一种无言的对峙。 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样的僵局也没有要被打破的意思。 沈瑟已经放弃去追赶那最后一班火车了,她今晚就算是滞留在安城,也不会让程绍仲看了她的笑话去。 在这样的决心下,她坚持到了最后。 一向善于制衡别人的人,这一回,拭了拭同样的滋味。 程绍仲松开了手,眼底有些嘲意。 沈瑟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包,潜意识里甚至有夺门而逃的想法。 要是再待下去的话,保不准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不过在她做出反应之前,程绍仲竟先迈开脚步,去拿了两件外套。 一件是他的,另一件则是沈瑟留在这里的外衣。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沈瑟接过了衣服,但是回答:“不用了,今晚赶不及回南城了,我找间酒店住下,明天再回去。” “那就送你去酒店。” 沈瑟:“……真的不用。” 程绍仲静静地看着她:“不需要连这种事都拒绝我。”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听出了他话里的无奈。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晚了,她孤身一人在安城,但凡是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生出一些担忧。 他平日里待人冷清,可很多时候,又能表现的温暖和体贴。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对她如此了吧。 坐上车,沈瑟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分。 她又打开团购软件,想找一家适合的酒店。 但是还没等她说出目的地,车子已经先起步了。 “哎……”沈瑟本想问问他要去哪,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爱去哪就去哪吧,总不能把她给卖了。 但是沿路经过了很多家酒店宾馆,程绍仲一概没有要停车的意思,这下子沈瑟就忍不住了:“要去哪儿啊?在这停下就可以了。” 程绍仲道:“最多四个小时就能到南城,路上你睡一会儿。” 哈?南城? 沈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不能留在这。”他有些凉淡地说。 沈瑟闻言已经无语加气结。 他的意思是,她现在连安城这地方都不能待了?碍着他的眼了?? 男人的小心眼加报复心真的是有过之无不及。 不就是方才让他不痛快了,到了现在,他非得原封不动地再还回来。 沈瑟算是看透他了,就是纯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可是就算看透了也没用了,“贼船”已经上了,她也下不去了。 这种时候,其他的做不了,就只能继续用乐观心态来安慰自己。 比如这样可以不耽误明天的工作,再比如,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也免得有后顾之忧。 她无意中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后者的侧脸刚直冷峻,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算了,他做什么事都习惯随自己的心意,如果这样能让他觉得舒心的话,那就这样吧。 毕竟,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程绍仲说是让沈瑟在车上睡一会儿,可是睡眠是在极度放松的状态下才能实现的,依照目前这情形,一直到了目的地,沈瑟都不见得有什么睡意。 睡不着,车内静悄悄的有些尴尬,沈瑟便问:“要不要听听歌,或者是广播电台?” 程绍仲于是打开了广播,没有听那种深夜的靡靡之音,却是找到了一个微访谈波段,里面请的都是各个行业的专家,对社会热点针砭时弊,很有深度。 沈瑟听了一会儿也觉得惊奇:“还有这种节目?以前还真没发现。” “嗯。”程绍仲应了一声。 今天请到的是一位社区调解员,人民群众发生纠纷,或者在诉诸法院之前,都会经由社区调解。 作为律师,沈瑟以前也与这类工作人员打过交道,所以听着也觉得很亲切和熟悉。 今天讲到的是前阵子发生的一个大新闻,新闻的影响力可谓是轰动全国。 妻子不堪丈夫冷暴力想要离婚,但是周围人都是劝和不劝分,七大姑八大姨出动不说,连居委会和妇联都来动员,男方的家里更是紧追不舍,以孩子和财产相威胁,说是只要敢离婚,她什么都别想拿到。 这种威胁在专业人士听来可谓可笑,但是对一个跟社会脱节已久的家庭主妇来说,无异于是莫大的打击,自身家庭弱势,周围还有重重阻力,最后她走投无路,寻了短见。 两三个月后,记者再度回访,发现男方家里又有了喜事,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而与前妻生的孩子已经送到了乡下,新婚妻子娇艳如花,一切都是最美的样子。 电台的主持人问调解员,遇到这类情况,究竟是调解还是不调解,究竟要怎么调解才能保证人民最根本的利益。 调解员回答之前,先播放了一小段广告,这个期间,沈瑟问程绍仲:“你觉得呢?这场悲剧的根源在哪儿呢?” 程绍仲闻言看了她一眼,嘴边似有笑意:“这是在考我?” “就当做是吧。” 程绍仲似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低缓地道出来。 第719章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这桩悲剧,根源不在别人,在当事人自己。”程绍仲说。 这一点沈瑟也是认同的。 女主人公受家庭的禁锢太深了,旁人说的话对她固然有影响,但归根结底,是她没办法摆脱束缚,而她那个丈夫对她产生的阴影,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如果在她求助的时候,有人能够站在她的角度,全力支持她离婚,结果应该会不同吧。”沈瑟轻叹了一声说。 程绍仲对此不置可否,他接着说道:“一个失去自我认同感的人,是没有勇气是突破现有格局的。她就算离了婚,也不见得能避免这样的悲剧。” 沈瑟愣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电台回归了正题,调解员回答了方才主持人所提的问题。 “作为人民调解员,我们的职责就是尽力协助有需要的群众解决纠纷。针对这一事件,我认为应当责任与情感并存,既要做好调解工作,又要从受困群众的角度出发,了解他们的内心需求。此案中的女子的主要诉求是希望能够摆脱丈夫的冷暴力影响和抚养孩子健康成长,并非有强烈的诉讼离婚意愿。在此前提下,对夫妻关系进行调节,对男方家庭进行劝导,其实是恰当的处理方式。” “但是结果我们也看到了,多方调解之后,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其实还应该关注到,本案中的女子为家庭主妇,从未有过社会工作经历,原生家庭条件也很差,加上还有一名刚过哺乳期的孩子,不排除有产后抑郁的症状。调解并非是万能的,只是在社会普遍认知范围内,给予当事人一些建议和帮助……” …… 到后面,基本上说的都是轻生女子自身的情况了。 沈瑟听着有些不舒服,就关了电台。 “怎么了?”程绍仲问她。 沈瑟莫名的就有些气闷,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合着都是女人的错,男方的家庭带给她的冷暴力和威胁都无关紧要是吗?” 程绍仲道:“不是无关紧要,是在她展现出弱势之后,天平就已经向另一方倾斜了。” 沈瑟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还有些不服气,觉得他是男人,自然帮着男人说话。 程绍仲的余光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于是他放缓了语调,继续说:“如果她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手中有一定的积蓄,或者她有个要好的朋友,帮她找到一位专业的律师,那么在各方权衡的时候,她就不会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是啊,就因为她没有这些,所以就活该被欺负。弱者就是错的,这就是你的理论。”沈瑟的语气里有些火药味,但其实她并不想跟程绍仲吵架,就是火气上涌,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程绍仲被她数落也不恼,仍然很有耐心:“错的当然是男方,但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也不见得做对了什么。” 沈瑟还没有被他说服,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是啊,她已经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了,所以一切加诸在她身上的质疑指责都成定局了。” 程绍仲听出了她的愠怒,便没再说什么。 沈瑟不免想着,这应该就是男女之间的思维差距吧。 他擅长两面论,不管怎样,都各打一板,总没有错。 可是对女人来说,都是习惯性地同情弱者,沈瑟已经尽量从理性的角度去看待了,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惨痛的局面,她哪还忍心去苛责那个可怜的女人。 两人都暂且沉默了片刻,过了会儿,沈瑟吐了口气,舒缓了一下语气说:“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 有个问题虽然无趣又无聊,但这个时候,沈瑟还是想问一问:“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的亲人或者朋友,你还能如此客观地看待这件事吗?” 程绍仲闻言扯了一下唇角,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如果?” “就是……假设一下。” “如果你说的‘如果’成真,那现在的这些话都不成立了。” 沈瑟:“……什么?” 她只是想知道他这人会不会双标,可没想到他会全盘推翻自己说过的话,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 程绍仲的目光明明灭灭的,侧脸也似是比方才更清峻了些。 “法律制裁不了的人,总会有办法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他语气轻淡地说。 沈瑟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然后她的心绪愈发颤动了。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怕听到一些让人害怕的话。 于是车内又这样静默下来。 到达南城时,仍旧是夜色深沉,而沈瑟也确如所想,没有丝毫睡意地过了这一路。 程绍仲将她送到了小区的楼下,在沈瑟要下车时,他竟也跟着下了来。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沈瑟想到之前种种,还是问了他一句,也算是提醒了一句。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太适合彼此登堂入室,在安城的时候差点被伊然碰到,已经是尴尬至极的事情,到了这,也就没必要再给彼此找麻烦了吧。 程绍仲则说:“现在我已经是疲劳驾驶,要是不想在明天的社会新闻上看到我,就上去请我喝杯咖啡。” 沈瑟:“……”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她对他的话是存疑的,可是他脸上的疲惫却是不会骗人。 沈瑟顿了顿,又在心里暗叹了声,罢了罢了,都是最后一次了。 上楼的时候,沈瑟走在前面,程绍仲跟在后面。 本来是相安无事的距离,偏偏程绍仲要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说起了话。 “以后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你所听到的,起码一半以上都是谎言。” 沈瑟道:“我有戒备心,也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但你总还是相信我的话。” 沈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第720章 像家人一样 “我相信你,不是因为你的话有多高明。” “嗯。” 沈瑟便转过身,继续走。 来到家门前,沈瑟从包里翻找出钥匙,开了门。 她进门也没有招呼,自顾自地去到了厨房,泡好了一杯速溶咖啡。 她家里只有这样的东西,也不管他喝不喝得惯。 走出去的时候,她顿了下脚步,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面包。 才不是因为怕他空腹喝咖啡胃疼呢,就是担心他回去的路上低血糖,到时候说不定真得在社会新闻上跟他“照面”了。 程绍仲坐在沙发上,跟之前的沈瑟一样,对待主人家,有些拘束似的。 沈瑟短暂地考虑过自己要不要也坐下来,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给否决了。 那样不就成她真的在招待他了?他一个舒心还不知道要几点走呢,到时候纯粹是把她自己给坑了。 于是她话也没多说,直接去了房间,把带回来的东西仔细地放在抽屉里,跟其他的资料放在一起。 她的动作慢吞吞的,耳朵还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从刚才开始就静悄悄的,好像家里没有第二个人存在似的。 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已经走了? 沈瑟呆了一会儿才将抽屉关好。 然后她走出去准备收拾茶几上的杯子。 在这栋一眼就可以望遍全局的老房子里,沈瑟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里的那个身影。 她愣在了原地。 程绍仲跟上回一样,蹲在厨房的水管旁,手里还拿着工具。 不过他在工具上都缠了一层布,以此降低噪音,不打扰到了邻居。 所以刚才连沈瑟都没听到。 她有些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看一幕很出人意表的戏剧。 明明剧情不该是这样演变的,明明,这么骄傲的男人,是不可能为一个人做这些事情的。 沈瑟没有走上前去,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 而程绍仲也终于修好了水管,上回没来得及做的事,这一回终于是补齐了。 他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将工具放回原地,站起身。 然后他很自然地看向沈瑟,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那似的:“水管有些老化了,破裂了会很麻烦。” 沈瑟点点头,其实不需要他解释她也清楚。 “你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以后……”她想说以后别做了,然而很快意识到,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以后不会再有紧密的关系,不会再有亲密的交集。 今晚她一直在加强着这个命题的论证。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避开了他的目光,剩下的话没再说出口。 程绍仲走到了沙发前重新坐下,他喝了口已经变得温凉的咖啡,奶甜的口味,是沈瑟喜欢的味道。 “过来坐坐吧。”他示意她。 看他神态自若的样子,就好像这里是他的家,而她是闯入的外来客似的。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反客为主。 沈瑟明知道,却不觉得恼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走到了沙发的另一角。 程绍仲看着她,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这时的笑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温软:“要去哪个国家?” 沈瑟答:“德国。” “继续修读法律?” “是啊,我也不会做别的了。” “很好,只要能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沈瑟闻言顿了一下,说:“我去留学,不是因为想得到很多,只是觉得时间宝贵,如果总是碌碌无为,就把大好的人生都浪费了。” 程绍仲笑意更深了些:“这倒不像是一个小姑娘会说的话。” 小姑娘? 沈瑟顿时有些惊恐,她这眼见着三十了,还小姑娘?他这人是不是没搞清楚对象啊? 像伊然那种的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她,早已经是经受过社会拷打的“社会人”了,哪有什么可比性。 不过见程绍仲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沈瑟也懒得提醒他。 “要去多久?”他接着问。 “两三年吧,但也保不准,要看学习的进度。” “去到那也别光顾着学习,适当出去走走,多看看风景。” “嗯。”沈瑟也不是个书呆子,大学的时候每个学期也会跟同学们去一个地方旅游,她自己很享受这个过程。 之后程绍仲又问了申请的流程,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还有什么时候去办签证。 凡此种种,事无巨细,就好像是……像是家人一样,对她的衣食住行操心着。 沈瑟慢慢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她对这样的事实,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们在一起不是三天五天,是将近五年的时间,彼此的一切几乎都融入到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他会为她担心,而她呢,在意识到危险存在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去确认他是否安全。 这种感情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胜似亲情的感觉。 更何况沈瑟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全身心依恋过他,那种交付出一切的感觉,不是那么轻易磨灭和忘记的。 所以此刻听到程绍仲说这些,她没有觉得不耐烦,也没有被干涉太多的抗拒感,只是静静地听着,就像是有时听妈妈说话那样,满心都是平和宁静。 问的差不多了,程绍仲得到的答复都是“挺好的”“没有问题”“很快就可以”等等,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她可以做好一切,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还真是将他剩下的话都给堵住了。 程绍仲的笑里有了些无奈,不过他也清楚,以沈瑟现在的性子,绝不可能安然接受他的帮助,甚至于在他表露出这个意向的时候,会一把将他推开。 如此,他就不冒险了。 “以后如果我有机会去德国,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导游?” 话题到了尾声,他突然这样问道。 第721章 只要结果 沈瑟听到他的话还真愣了一下,可是随即又意识到,这恐怕只是句玩笑。 话题到了尾声,或者到了分别的时候,总需要轻松一点才会显得不那么尴尬。 所以她笑着点点头:“好啊,有机会的话,一定。” 程绍仲每坐多久就走了,沈瑟收拾杯子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上面的一点点余温。 …… 第二天清晨,当伊然走出校门,打算去路边叫辆出租车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辆车并不起眼,起码对于时常有豪车经过的安城大学来说,实在算不上多有抓人眼球。 伊然一开始也没有看在眼里,不过等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降下车窗看过来之后,她明显地紧张了一下,然后四下看着无人,才上了车。 “怎么样了?”坐在左前方的人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问了句。 伊然道:“我已经很努力地接近他,可是他的戒备心太强了,我始终没办法得到他的信任。” “你知道的,我们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是……” “最晚下个月,如果还没有什么进展,就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 “可是……” “不要找借口,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办法挽救现在的局面。” 几分钟之后,伊然又下了车,待她刚关上车门,那辆黑色的车便驶入了大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伊然长长地舒了口气。 方才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直到现在才稍稍平复了。 她开始慢慢地向教室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学生们大多都还没有起床,校园里静悄悄的。 边走她边在思索方才那人对她说过的话,然后她找出手机,找出了一个号码。 现在还不到七点,若是这个时候找他,他会不会觉得不耐烦? 应该会吧,毕竟在他的身边,有那个女人的存在。 伊然的眼神蓦得变冷了。 昨天她特地让哥哥提前送她回了安城,然后以还东西的借口去找到了程绍仲,本来是想着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去的时候还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的态度十分冷淡,收了东西也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她一时尴尬又无措,但同时又有些疑惑,他那么有绅士风度的人,为什么这一回显得如此冷漠无情。 不甘心的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在了楼下。 果不其然,十多分钟之后,程绍仲开着车离开了,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伊然眼睁睁地看着,手指慢慢握成了拳,满心都是愤懑。 更雪上加霜的是,今天一早,她接到了一通电话,当她出去之后,得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教训。 所有的所有,都得归结于那个叫沈瑟的女人,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如此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伊然想这些的时候表情是极冷清的,甚至隐隐有股戾气在,当差点与一个人正面相撞时,她的表情一时转换不过,有些吓到了对方。 “额,不好意思……”对方有些避之不及似的向后退了两步。 伊然也反应了过来,立马换上了平日里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抬头看向来人。 然后她眨了一下眼睛,眼里露出了亮光:“安学长?” 安意听她这么喊,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认识我?” “当然了,校际篮球赛的时候我曾经做过啦啦队的成员那个时候你带领我们学校得了冠军,我就深深地记住你了!”伊然的表现真的就像是个追星的小姑娘,满脸都是崇拜。 其实这是她对待男性的一贯表现,没人不喜欢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对自己展现出的好感,更别说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这一招在学校里从来是屡试不爽。 只是安意听了却没有类似沾沾自喜的样子,反而愈发有种逃离的冲动。 “哦哦……你好。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说完他背着书包,疾步绕过了伊然,离开了这里。 伊然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有些皱紧了。 这位安学长是怎么回事,想当初在篮球队看到他的时候明明是个很开朗健谈的男生,跟谁都是关系很好的样子,怎么今天显得这么局促,就好像落荒而逃似的。 真是奇怪,这两天她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太奇怪了。 伊然的郁闷程度已经到了顶峰,来到教室,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大家见她心情不太好,都凑过来关心地问候,可见她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往日里善于跟别人打交道的伊然今天显得有些恹恹的,就连最喜欢上的老师上课都没办法让她提起兴趣。 老师也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趁着课间的时候也关切地问了句,伊然便说正在为了找实习的事情苦恼,始终没定下单位,老师听完便安慰她,说这事不能急,要是有合适的岗位,他会帮着推荐推荐。 一堂课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听了下来,下课之后,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约着去吃饭了,舍友们也约伊然一起去食堂。 但她摆摆手拒绝了,说是要去一个地方。 舍友继续追问,她就随口说了句“找朋友”,可是她这一找,就是两天再没见着踪影。 先前伊然也有过夜不归宿,可是行踪还是很明确的,很少有这种毫无音讯的时候。 渐渐的舍友们有些急了,再然后学院的导员也知道了,准备通知家长,甚至还打算去报警。 与此同时,有人将拍好的照片连夜整理,撰写成新闻稿,投放在了安城最有影响力的网络媒体。 就在很多人为了伊然的行踪和安危担忧不已的时候,他们用另外一种方式,得知了她的下落。 第722章 自相矛盾 “易和总裁与神秘女子现身共买婚戒,是否婚期将至?” “起底易和未来总裁夫人,竟是该大学的校花?” “二十岁的女大学生有何魅力俘获身家过百亿的商界新贵?” …… 一时之间,各种新闻报道八卦日报都刊登出了类似的消息。 而这一切并非捕风捉影,因为在哗众取宠的标题之下,赫然刊列着一张高像素的图片。 伊然拿着一枚戒指,温婉地笑着看向身边的男人。 而男人的面容也看的十分清楚,就是曾经占据着新闻商业板块多时的程绍仲。 不晓得是谁吹来的这阵风,总之传播范围之广流窜速度之快堪比当今的流量明星。 先前程绍仲因为出色的外表,低调的作风,以及辉煌的履历,引起过一段风潮,让许多少女熟女纷纷感叹“嫁人当嫁程绍仲”,所以这一回婚期将至的消息传出来,属实有一片人感叹哀嚎。 这其中不乏有伊然的同学们。 当他们知道伊然的下落时,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一口,长久地吐不出来。 伊然怎么会跟程绍仲扯上关系?而且两人的进展如此神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真的是晴天霹雳……不对,平地一声雷啊。 当他们想找伊然澄清的时候,后者却仍旧没有回音,不过这下子没人担心了,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伊然如今应该是跟程绍仲在一起,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谁都找不到呢? 但伊然的家人却没有放弃寻找,辗转找到了程绍仲的联系方式,还是伊然的哥哥打过电话来,很是客气地问道:“您好程总,我是伊然的哥哥,家里人联系不到伊然,都很担心,不知道您是否了解她的情况呢?” 程绍仲说:“我不太了解。” 伊然哥哥被哽了一下,眼睛里都迸射出不可思议的意味。 外面的传言都满天飞了,而且实锤的证据也有了,怎么这人还能言之凿凿的否认呢? 但他没有过多的腹诽程绍仲,而是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硬邦邦了,让人家觉得不痛快,所以才不愿意说实话的。 想了想,伊然哥哥决定换种问法,起码套套近乎,增进一下感情。 “程……老师,我是s大法律系10级的学生,想当初您还给我们带过一段时间的课。虽然您不会记得我,但是您可是我们全班男生的偶像,毕业之后进入社会,也是我们学习的目标和榜样。” 他说的算是情真意切了,可是程绍仲的反应却还是不咸不淡的,对他所说的这段过往似是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伊然哥哥已经有些冒汗了,说来他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律师,大心脏早就练出来了,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还是免不得有些紧张。 他又试探性地说了句:“我跟沈瑟还是同班同学来着……” 程绍仲闻此才应了声:“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呵呵,直到现在,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还会提起您呢。可惜您只教了我们半学期的课,不然一定会跟您学习到更多。” 程绍仲听出了他话里的尴尬和勉强。 其实做哥哥的,担心妹妹是人之常情,程绍仲对他也没有什么偏见。 只是他问的问题,给出的答案恐怕会让他失望了。 “我确实不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但是她不会有事的,很快你就能联系到她了。” 伊然哥哥听到这些话有些意外,也有点匪夷所思。 一边说不知道情况,一边又说人没事,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不过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可能,以程绍仲的逻辑思维缜密程度,哪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内情,所以只能讲到这个地步。 于是他赶紧答道:“好的好的,她没事就好。以后还请程总多多照顾她,她年纪小,又被家里宠着,很多事或许做的不那么恰当,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找我。” 听这话的语气,还真把程绍仲当做是伊然未来的丈夫,伊家未来的女婿了。 程绍仲的声音多了丝冷意:“捕风捉影的消息,很快就会澄清,你不要误会了。” “啊?这……” 就在这时,伊然哥哥的手机插进了一则来电,他低头一看,是伊然的号码。 于是他顾不得别的了,告了声抱歉后,结束了跟程绍仲的对话,转而接听了伊然的号码。 “哥哥……”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哑然。 哥哥心中的担忧顿时变为了怒意。 “你这两天去什么地方了?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我来了安城找不到你,差点报警了你知不知道?!” 伊然开始低低啜泣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去接你!” “我……我在……”伊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地点。 这让哥哥愈发恼火了,后牙都咬紧了,冷声道:“别哭了!赶紧跟我说在什么地方,再晚一会儿,当心回来我饶不过你!” 伊然平日里哪受过这样的责骂,加上这两日来的委屈,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失声哭了出来。 “怎么连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你们? 哥哥敏锐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措辞,赶紧追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要瞒着说,快说!” 伊然坐在宾馆的床上,揪着白色的床单,咬着嘴唇说不出什么话。 有些话不是她不想说,是实在难以开口。 到最后,伊然也没有说出自己究竟在哪,只是说了个地点,让哥哥去那里跟自己汇合。 挂了电话后,伊然缓缓地起身,身体的某些地方还酸痛着。 在她的脚下,散落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包装袋,而里面用过的东西让她觉得特别恶心。 走的时候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这张脸蛋上有泪痕,也有些憔悴的黑眼圈,看上去又丑又可怜。 伊然瞧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终于松开。 第723章 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跟哥哥见到之后,伊然的第一反应是扑到哥哥的怀里,痛哭流涕。 哥哥来的时候本来是一肚子的火,但现在看到妹妹这么伤心,火气也发泄不出来了,只是抬手拍了拍伊然的肩膀,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伊然摇了摇头,眼泪浸入了哥哥的衣服里。 之后伊然跟着哥哥回到了家中,父母见到她也是又生气又心疼,好好的一个乖女儿平白无故失踪了两天,放在谁身上都觉得接受不了。 伊然没有跟他们多解释,红着眼睛去到了房间中,锁上了门。 她找出已经坏掉的手机,把卡拿出来放在另外一个备用的手机上。 待到一开机,无数的信息便涌了进来。 前天还都是问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从昨天开始,又都变成了她跟程绍仲是不是真的那种关系,他们两个是不是待在一起的这种话。 她跟程绍仲? 伊然定睛看着屏幕,然后按照同学朋友们说的,打开了浏览器搜索新闻。 果不其然,在她与外界失去联系的这两天时间里,传闻已经满天飞了。 她越看心跳得越快,这……这些新闻都是…… 父母和哥哥还在聊着,就见伊然像风一样跑出来,准备出门。 他们一起站起身,准备阻止她:“这就要吃饭了,你还出去干什么?我们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我学校里有点急事,必须得赶回去!”伊然边穿鞋子边回答道。 哥哥随即跑过来,皱着眉头说:“那我送你过去。” 伊然本来还想拒绝,可是看到家人的脸色都不好,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去学校的路上,伊然一直抱着手机,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而脸上不再是之前那种悲戚的神情,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哥哥见状问她:“有什么开心的事?” 伊然下意识地想开口,后来觉得不妥,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呢,就不要到处宣扬了,哪怕是最亲的亲人她都不愿意提,怕到最后空欢喜一场,让他们笑话了去。 “没什么,就是学校的考试通知下来了,考完试就放假了,所以开心啊。”她漫不经心地答道。 哥哥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学校的门口,伊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但是哥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下午我再过来接你,今天一定要回家,我和爸妈都有事情要跟你谈。” 伊然见他如此严肃,大概能猜出来原因,无非就是要追问她那两天的去处。 她的眼神黯然了一下,然后答应下来:“好。” 一下车,伊然就碰到了几个同学,大家一看到她眼睛都亮了,立即围上来,拉着她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 哥哥见此便没多停留,很快开着车离开了。 伊然接下来很长时间便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包围着。 “你跟程绍仲真的是情侣关系吗伊然?” “你们真的要结婚了吗?” “你这两天去哪了啊?是去你男朋友那边了?” “快跟我们说说呀,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不是别人,是程绍仲诶!连我们老师都是他的粉丝呢!” 伊然听得多了头都开始晕,只不过这样的气氛并不让她讨厌,她甚至很喜欢别人把她和程绍仲作为一个整体提起。 她勾了勾唇角,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啦。” “那就是真的了?哇塞,太牛了吧!”同学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伊然应付他们几句,然后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不早了。 “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聊了,有空再说吧,拜拜!” 她说完便去路边招了辆出租车,离开了这。 后面的同学有人担忧道:“她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有人嗤笑地打断她的忧思:“想什么呢,人家的男朋友是程绍仲,有事也都是好事!” “哎,说一百次羡慕也不够,伊然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家庭条件也好,再有个钻石王老五的老公,真的是人生赢家了。” “行了,平平淡淡的没什么不好,有的时候啊,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像我们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好吗?” “哈哈,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 伊然在车上给程绍仲打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早在两天之前就该拨出去的,有的时候错过了时机,再补救也始终保有遗憾了。 但伊然的心态还是积极的,如今的局面对她这样有利,她一定要好好把握,绝不能再犹豫和犯傻。 电话等待音响了很久,那边始终没有人接听。 伊然咬了一下嘴唇,又给易和的总裁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这还是有一次程绍仲的助理宋成岭联系她的时候,她偷偷存下的号码。 这回电话很快便接听了。 “您好,请问是宋助理吗?”伊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成岭闻声已经知道来电的人是谁,但他还是说:“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伊然。” “伊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我想找程总,但是他没有接我的电话,我担心他是不是在忙,所以来打扰您问一下。” 伊然对宋成岭算是相当客气了,对待程绍仲身边的人,她暂时还没有拿乔的底气和本事。 宋成岭对她的态度则是不冷不淡,对这位伊小姐,他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感。 “程总在开会,所以不方便接听电话。” “哦哦,这样啊……”伊然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本来话说倒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是宋成岭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多说了两句:“这部电话通常会与各家公司的负责人联系对接,所以工作时间,不太方便接听私人号码。” 伊然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是因为找不到……” “伊小姐,您不需要跟我道歉,我只是程总的助理,为他处理工作上的各种事务,无权干涉他的私人交往。” 宋成岭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严肃,而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人,驻足投望过来。 第724章 离开太可惜 宋成岭立马站起身,脸上有些慌乱。 程绍仲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向前回到了办公室。 那边的伊然听到宋成岭的话,眼圈已经红了。 她再笨,也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 可是这让她又分外的委屈,她做错什么了,这个人要这么针对自己,还有,他难道不知道外面已经报道过了她和程绍仲的亲密关系吗?对待上司的女人,他的态度也这么恶劣,真是太过分了! 伊然已经在考虑着要不要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告宋成岭一状,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不会做以德报怨的事,别人惹了她,她总要如数甚至是加倍地还回去。 可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反击的资本,深吸了一口气,她忍了下来:“宋助理说的是,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没有认清楚我的身份。” 宋成岭方才说的已经是逾越了,这个时候便没再说什么,很快挂了电话。 之后他就开始忐忑地等着,程绍仲或许会叫他去办公室解释方才的事情,也许还会斥责他一顿。 可是左等右等,内线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正好财务部送来一份加急的文件,宋成岭清了清嗓音,直接去到了程绍仲的办公室。 程绍仲正低着头在看资料,听见有人进来,他也只是轻应了声。 宋成岭向他递交了文件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办公桌前又站了一会儿。 “还有什么事?”程绍仲头也没抬。 宋成岭迟疑道:“程总,方才那个电话……” 程绍仲这才抬眼看向他,暂且放下了手中的笔,向后靠坐着。 “你要是辞职走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他突然说。 宋成岭听到这样的话则是一懵,什么意思啊这是…… 程绍仲无意追究方才的事情,却是问道:“工作交接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人事部那边的手续也开始办理了,最快下个周就能完成。” “嗯,不管什么时候走,工作态度都不能放松。” “是。” “当然,你做的已经很不错。” 宋成岭从这开始已经觉得有些玄幻了。 老板非但没怪他对伊然的态度不好,反倒是夸他工作认真,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程绍仲摆了摆手,让他出去,案面上还有很多文件等着处理,没时间再多话。 宋成岭于是有些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仍旧在想方才的种种,还是搞不明白。 另一边的伊然也处在郁闷和暴躁的边缘。 一开始她满心欢喜地想找到程绍仲,可是半路出了这么多岔子,还从一个助理那里受了气,这让她气极了。 出租车司机看她满脸恼怒的样子,就好心问了句:“姑娘,还去刚才说的那地儿?” 伊然闻言顿时拔高了声音,嗓音有些尖利:“要不然呢?你想去哪儿啊?” 司机被她的话堵了一下,小声嘟囔着,好心当成驴肝肺。 伊然觉得这阵子简直就是水逆的状态,不管做什么都不顺心,每每觉得要转运了,现实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可是对如今的一切,她又没有改变和掌控的办法。 如此,忍耐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来到易和的大楼下,伊然下了车,抬头看了眼高耸的大楼。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做,门口的保安率先发现了她在徘徊,于是走了过来。 “姑娘,你来这是找什么人?”保安大叔问道。 伊然转过身,不晓得该不该说实话,若她直说是想来找大老板的,会不会被直接赶走啊? 她还有些犹豫,而保安大叔看了她两眼之后,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然后大叔折返回去,跟另一个同伴低低说了些什么。 另一个稍年轻些的保安很快也走了过来,见到伊然之后,表现的更加惊异。 “难道您是……伊小姐?” 伊然听他这么说也愣了愣:“你认识我?” 保安搓了搓手,暗暗想着如今公司上下哪有不认识你的啊,这或许是未来的老板娘,大家暗地里都在猜想,什么时候能传来大老板结婚的好消息。 先前程绍仲有未婚妻的消息也不是个秘密,只不过这位未婚妻所谓何人,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见过。 程绍仲将自己的私生活保护的相当好,由此,伊然的出现更是坐实了“真爱”的名义。 要不是真的喜爱,怎么可能任由大众窥探到自己的私人交往,若不是真的喜爱,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出来澄清,要知道程绍仲是个相当挑剔和严格的人,平常做事都容不得疏漏,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当然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种种种种,算是彻彻底底地印证了这一事实。 那便是,那个叫伊然的女人,极有可能跟程绍仲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虽然两人差距有点大,但一个有钱有势,一个有才有貌,谁看了都免不得称赞一对天作之合,大多数人还是抱着肯定和羡慕的态度来看待的。 保安们也是如此,他们不懂什么隐情,就是看着手上刷到的新闻,然后听见公司里职工的议论,就认定了一个道理。 “您是来找程总的?怎么在这等着,打个招呼就能直接进去了。” 伊然心想还有这样的事,她方才还一直忐忑,会不会被人当做居心叵测的给赶走呢。 她有些惊喜,可是同时有些顾虑,咬了一下嘴唇,她有些为难地对保安说:“这是他工作的地方,我担心进去之后会打扰到他,还是算了吧。” “外面这天多冷啊,一直站着也不合适。”保安的态度还是殷勤着的。 伊然当然也觉得冷,但是她没能联系到程绍仲,就算侥幸进去也只是给自己找难堪而已。 思来想去,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就在这等着好了,等他忙完了出来就能看到我。” 保安心道,这位未来的老板夫人还真挺善解人意,人也不矫情,这样的女人果真是招人疼。 “那我帮着去问问程总接下来的行程,有个大概的时间,您等着也有数。” “真的吗?那太感谢你了。” 伊然笑的甜美,心里则是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保安而已,也敢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第725章 莫名的敌意 程绍仲是知道伊然曾经打来电话的,也大概能猜到她找他的用意是什么。 只是他看到之后也并不在意,因为伊然会再次找他的,出于某种不能放弃的原因和目的。 晚些时候,程绍仲将所有的文件都处理批复完了,就将宋成岭叫进来,交待了一些事。 宋成岭一一记下,然后问程绍仲,晚上有个商务酒会还参不参加。 程绍仲想了想,说不去了,还有点事需要提前离开处理。 宋成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保安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外面等着程总。 等着的人是谁,他甚至不用去核实就能够猜到。 能用这种愚笨或者说哗众取宠的方式找上门来的人,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出去之后,宋成岭莫名觉得有些烦闷,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伊然实在是抱有太大的敌意了。 平日里他虽然待人不算热情,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苛责和为难别人,因而在同事们之中的口碑还算不错。 偏偏遇上了伊然,这些风度和修养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不耐烦和厌恶。 他和伊然以往素不相识,当然不会有什么恩怨,于是产生这样心理的原因,只剩下一个了。 那便是因为沈瑟。 一想到沈瑟,宋成岭的心中愈发不好受了。 以往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但大多都是过客,唯有几个能够留下浓墨重彩的笔画,沈瑟算是其中一个。 这倒不完全是因为沈瑟跟程绍仲曾经的关系,而是在更久之前,他便与她有过交集,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了,在重逢之后,她是半点都记不得他了。 程绍仲离开的时候,看到宋成岭又坐在位置上发着呆。 这段时间以来他似乎经常如此,往日比谁都要机敏的人,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似的,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 程绍仲顿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敲了敲门。 宋成岭恍然回神,看到是程绍仲,立马站起身,又是慌里慌张的:“程总……” “既然没什么事,就下班吧。” “我、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明天做也来得及。” “是……” “晚上有没有约?” “没有。” “正好,来给我开车,去个地方。” 宋成岭就这么恍惚地跟着去到了停车场,感觉掉了的魂儿还没完全回到身上。 程绍仲说了个地点,宋成岭没去细想,直接发动车子离开了停车位。 许是心思还有些飘忽,于是宋成岭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从停车场离开公司的时候,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大路,但要经过公司门口。 另一条则是条单行线,因为路窄,除了堵车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走这。 现在的时间还早,没到晚高峰时期,所以宋成岭下意识地右拐,准备走大路。 可是在驶到公司大门口时,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他暗道一声不好,犯了大错了。 保安已经从监控里看到了程绍仲的车,这个时候便跑出来招招手,示意停一下车。 宋成岭很想装作看不见直接开过去,但是这样做太明显了,让程绍仲发现肯定会起疑。 于是他不得不踩下了刹车,然后降下了车窗。 保安跑过来说道:“宋助理,那边有一位小姐等了很久,想见程总,不知道方不方便?” 宋成岭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向程绍仲转达了这个问题。 程绍仲的目光落在了外面,顿了顿,他说:“让她过来吧。” 保安于是跑回了伊然的身边,面带兴奋,好似促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颇有点邀功的姿态:“伊小姐,程总说让您过去呐!” 伊然表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她的腿早就酸了,身上也特别冷。 早前她就已经想走了,这么虐待自己可不是她的风格。 但是这俩保安一个劲儿地往她身前凑,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程总很快就出来了。 她有些尴尬,又有点嫌弃,可是他们说的都是夸她捧她的话,若是她甩了脸色,传到公司内部,甚至是传到程绍仲的耳朵里,那就糟糕了。 于是乎她就像是骑虎难下,在万般的不爽和不适下等到了现在,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好在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还是见到了程绍仲。 双腿酸疼的她走向车前时,伊然蓦地又有些庆幸,幸亏她没走坚持到了现在,才让程绍仲看到了她如此有韧性的一面,这也会让他认识到,她为他有多用心。 来到车前,伊然看到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程绍仲那张清隽的面容。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着实有些楚楚可怜,可她的眼神是坚定的,坚强的。 极致的反差反而更能激发男人的怜惜。 “你怎么会在这里?”程绍仲说话时的语气很轻淡,但并不冷漠。 伊然咬了一下嘴唇,说:“有件事我想跟您解释一下……” 还没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然后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今天的温度很低,她爱美只穿了件毛衫配裙子丝袜,全身都冻透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感冒不可。 程绍仲便从里面打开了车门,说:“上车说吧。” 伊然眨了一下眼睛:“您是不是还有事,我不想打扰您太久。” “没关系。” 于是伊然就坐上了车,在两个保安欣慰和兴奋的注视下,车子驶离了公司门口,汇入了主道的车流中。 宋成岭在驾驶座平视前方,尽量忽略从后面传来的声音,以及某人给他带来的影响。 只是有的时候人越是规避什么就越是逃不过什么,他已经很努力地分散注意力了,可是伊然说的话,那矫揉造作的气息,还是丝毫不差地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第726章 单纯的告白 伊然的双手绞在身前,看上去有些紧张,很不放松。 以前她虽然偶尔也会有些扭捏,可散发的都是小女孩的心性,因此只会让人觉得可爱,而非矫情。 今天她应该是等的太久了,此刻见到程绍仲即便是高兴,可心里还是有点气的,所以各方面就有些用力过猛,看上去不太自然。 “程总,关于外面的那些传闻,我想……”她本来想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去做澄清。 当然,她私心希望程绍仲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建议,最好是将错就错。 程绍仲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这跟你没有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伊然被堵了一下,有些失望,可并不打算放弃:“我也不知道那些记者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拜托您替我爸爸妈妈选结婚纪念日的礼物,结果被他们拍了照去,写成那样……” “记者本来就擅长捕风捉影,不去理会他们就好。”程绍仲说的依旧很平淡。 伊然咬了一下后牙,心想着程绍仲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想办法去阻截那些报道,反而任由其发展,到现在都人尽皆知了,他也不在乎吗? 伊然摸不透他的心思,可是自己的想法却是很坚定的。 她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绝对不能再后退,也不会有人给她放弃的余地和机会。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来的路上她就暗暗发誓,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惧怕。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伸出手,轻轻覆住了程绍仲的手指。 程绍仲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抬眼望过来。 宋成岭在后视镜里看到也惊呆了。 “程总,”伊然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很是温和顺从,“我的家人和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了,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您……您能不能帮帮我?” 程绍仲没有立刻拂开她的手,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我要怎么帮你?” “……就算我跟他们好好解释,他们也不见得会相信我的话。”伊然看上去有些欲哭的冲动,“我怕以后会被用有色眼光看待。” 程绍仲知道还有下文,就没说什么。 伊然抓的他的手更紧了,他的指尖温热,比他的脸他的心温暖多了。 “我真的特别仰慕您,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能不能……能不能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呢?”这句话伊然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好像是终于倾吐了内心的衷肠,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 程绍仲闻言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不过眼眸变得幽深了些许。 前面宋成岭在心里暗道,小姑娘终于还是憋不出了,野心终于露出来了。 程绍仲似是没有这个想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伊然。 “又不是犯了什么错,有什么可哭的。” 伊然怔怔地看着那干净洁白的手帕,又怔怔地抬头看向程绍仲,一时之间各种滋味在心头,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欣喜之情也溢了出来。 “程总,我……” 程绍仲将手帕塞到了她的手里,同时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还年轻,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不需要为了我浪费青春。”程绍仲低声说着,好像谆谆的劝导,“如果你真的觉得困扰,我可以出面,替你做个解释。” 伊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这是在变相地拒绝她吗? 前方的路上有减速带,车子经过的时候颠簸了几下,伊然一失神没坐稳,身形就跟着晃了晃。 程绍仲见状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才没让她更狼狈。 而就是这一下,让伊然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对,程绍仲对她肯定是不同的,如果对她没有丝毫感觉的话,怎么可能对她那么温柔,对她的话也那么纵容,他这样的男人,如果不喜欢一个女人,是不对表露出那么多的耐心的。 认定了这一点,伊然一扫方才的失落和颓然,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其实从小到大,追求我的男生很多,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们。我不喜欢那种幼稚毛躁的人,能够让我产生仰慕和爱恋的,就是像您一样,稳重又绅士的男人。” 程绍仲闻此突然低叹了声,像是面对一个懵懂纯真的小女孩的告白,有些无可奈何。 而宋成岭听了只是嗤之以鼻,装纯装嫩的女人他见过不少,这种女人的段位可不低,可有的时候,人偏偏就是吃这一套。 他不知道程绍仲是不是也会被蒙蔽,也许在他的心里,伊然就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大学生,在这样的温柔攻势下,哪怕是再运筹帷幄的男人,也并非没有被蒙蔽的可能。 但以他的立场,他是没资格出声的,更没资格做以评价,只能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静等着后续的发展。 程绍仲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说话,不晓得是被伊然的真情告白打动了,还是在考虑着要怎么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拒绝。 这一点对伊然来说很重要。 今天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剂猛药,下的准了,她的未来就有了保障,若是过了头,说不定就是前功尽弃。 即便是这样冒险,她也决定试一试,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争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心里紧张的时候,伊然握着帕子的手指都开始绞动起来。 她在等着程绍仲的回答,也是在等候着一种宣判。 就在要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的紧张情绪到达了顶峰。 可是恰在这时,程绍仲的手机突然响了。 就像是一把尖刀,砍断了已经点燃的引信。 程绍仲拿出手机接听了。 一开始他的表情很平静,但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外露。 “真的?”他甚至还不确定地问了遍。 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立即挂了电话,然后沉着脸,对宋成岭说出另一个地点。 第727章 有可能恢复 程绍仲说的地点是医院。 一停下车,他便寒着脸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连句话也没有解释。 留下伊然和宋成岭在原处都有些怔愣。 伊然不确定是不是方才那通电话的问题,便迟疑地问宋成岭:“宋助理,程总他……” 宋成岭没有回答,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绍仲疾步走到了特护病房,这里他已经很熟悉了,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 来到病房,他看到好几个专家医生,都在看着病历和监护器商量着什么。 主任看到程绍仲来了,便走上前来,跟他握了握手。 “情况怎么样了?”程绍仲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有点紧绷。 那通电话里只说病人有些状况,并没有明说别的,于是来的一路上心都是揪着的。 主任答道:“我们不久之前发现,病人对外界的刺激有了反应。虽然不排除是机体的本能反射,但是也有可能,是病人恢复了部分意识。” 程绍仲听着,缓缓转过头,看向病床上安然躺着的人。 费洛德已经昏迷了整整两个月了,在最初被医生宣判成为植物人之后,期盼他苏醒的想法就已经很少有了。 只要能活着就很好,活着比什么都要重要。 他已经安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如今,医生又给了另外的希望,说费洛德有可能会醒。 于是程绍仲又有种置身在梦境中的恍然错觉。 经过多位医生的会诊,仍旧不能确切地判定费洛德是否在恢复身体机能,只能继续观察着后续的状况,毕竟苏醒康复的先例是有的,当初下诊断的时候医生都没有笃定一定会永久昏迷,奇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医生走后,程绍仲走到了病床边,看到费洛德的眼球一直在翻动着。 这是沉浸在梦中的正常反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程绍仲心神还颤了一下,以为他要醒了,结果后来是空欢喜一场。 这一回会不会还是空欢喜尚不能确定,程绍仲也不愿意去猜想,因为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够接受,不管人能不能醒来,他都会照顾保全一辈子。 这些就足够了。 待了有半个小时左右,程绍仲才起身准备离开。 照顾费洛德的两个护工一直守在外面,程绍仲出去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正在通电话,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是,医生说了,费律师有可能会醒过来……不确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呐……” 另一个护工转头的功夫就看到了程绍仲,后者的面色沉冷,看上去分外严肃。 她吓了一跳,然后用手肘拐了拐正在打电话的同伴。 打电话的人也惊到了,慌乱之下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绍仲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才走动她们面前,低声道:“是谁?” 两人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是谁向你们打听这里的情况?”程绍仲又问了遍,但语气也更重了些。 被问话的人彻底被吓蒙了,喃喃说道:“是……上以前来看过费律师的一个大姐,她给了我一点钱,然后隔一段时间会给我打电话,问问费律师的情况。” 来看过费洛德的人? 这里的病房管理很严格,若是有外人来过,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程绍仲。 “把手机给我。” 护工于是把方才通话的号码找出来,轻颤着手递了过来。 程绍仲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谁的号码。 护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些欲哭无泪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丢了这么好的差事,那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程绍仲没有立刻苛责她,而是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沈妈妈在那边也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刚才电话突然断了呢? 她正着急着,电话又打了过来,于是她赶紧接了。 “怎么样了,是不是他又……”沈妈妈着急地问。 回答她的却是一道意想不到的男声:“您好,我是程绍仲。” 沈妈妈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他,惊讶过后,就是尴尬。 她私下里打听费洛德事情,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是有什么目的啊。 她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的担心而已。 心里虽然急,但沈妈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解释,于是只能干着急。 还是程绍仲先开口说道:“费律师现在的状况不算太稳定,不过医生说不排除康复的可能。” “哦哦。”沈妈妈应了声,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绍仲在护工惊疑的目光下,语气平静又温和:“您近来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 “一直没有机会再去拜访您。” “没事没事,你们都忙。” 沈妈妈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程绍仲都已经跟沈瑟分手了,这话听上去怎么还跟丈母娘和女婿似的,不太对啊。 可是程绍仲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问了问沈妈妈的近况后,他又说:“要是您哪天有时间,我找人接您过来看看费律师,正好有人陪他说说话,说不定更有利于恢复。” 沈妈妈对这个提议是挺心动的,可是一想到沈瑟,她就立马拒绝了:“不用了,知道他平安就可以了。我是因为……因为之前受过他一些帮助,所以一直念着他的人情,这才多问了两句。” “我明白。” 沈妈妈觉得愈发尴尬了,虽然她没做错什么,可还是有种当场被人抓包的窘迫,这件事若是让沈瑟知道了,估计也得念叨她。 “那个……你先忙吧,我也有点事,要出门一趟了。”沈妈妈只想赶紧结束这次通话。 程绍仲道:“好的,有事您随时找我,再见。” 自始至终,他都是客气的,有耐心的,以及轻和的。 沈妈妈收了线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实在是有些紧张。 明明以前也没这么紧张过来着。 而且程绍仲会对她这么客气,她也是没想到的。 原本听沈瑟说起他们分手的时候都是一副坚定决绝的样子,以为两个人会闹得很不愉快,可没想到,程绍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真是搞不懂了。 年轻人的世界,她是半点也搞不清楚了。 第728章 成为替身也没关系 程绍仲将手机还给了护工。 此时护工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想当初来到这的时候,薪水相当丰厚,比别处甚至高出了一倍,但同时,程绍仲也给了她们几个硬性的要求。 照顾病人要尽心尽力是基本的,除此之外,还要学会低调和保密,不能主动招惹是非,更不能多嘴,将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 她们大多数时候也都做到了,对待其他人都保持着少说少听少做的原则,但沈妈妈来的时候,和她们聊得非常愉快,也由此,她们就破了个例,反正也不说别的,就是报个平安,别的事情沈妈妈也从不多问。 本以为事情会这样瞒下去,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没想到,偏偏就这么巧,让程绍仲给碰到了。 两个护工低着头,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程绍仲会让她们走人。 可到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啊,钱多事情还少,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们正忐忑和懊恼着,就听程绍仲说道:“以后她再打电话来,想知道什么就都告诉她。” 护工愣了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方面是不准备开除他们了,另一方面,对待沈妈妈,要更加周到地应对。 她们连忙使劲点了点头。 程绍仲很快离开了医院,来到了楼下。 车子还停在原地,只不过车内的气氛已经变换了些许。 先前伊然想跟宋成岭套套近乎,毕竟是程绍仲身边的人,哪怕是个小助理,拉近点关系也是有好处的。 而宋成岭却始终不冷不热,对她的主动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更别提增进关系了。 于是伊然成了自讨没趣,着实郁闷了好一会儿,想到先前自己受到的待遇,更是生气。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成岭却像是想通了什么,竟又转头来找伊然说话:“伊小姐是安城大学法学院的学生?” 伊然还有些不痛快,所以回答的时候也有点傲娇了:“是啊。” “既然是法学生,想必日后是要做律师之类的行业了。” 伊然轻哼:“做律师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 “哦?看来伊小姐是有更好的去处。” 伊然本来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何必把自己的未来规划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将来她当然有好去处,别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东西,对她来说不过是多个选择之一。 宋成岭见状也不多问什么了,但看伊然的样子,就能想到,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来说,如果名利变成了唾手可得的东西,心态会变得有多飘飘然。 只要靠住了程绍仲这课大树,要什么还得不到,何必自己去从头做起打拼,一步登天的事情有谁会拒绝呢? 宋成岭心里冷笑一声,如果不想惹事上身的话,话到此结束是最好的,但他没能忍住,还是多说了一句:“脚踏实地奋斗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否则得到再多,也只是空中楼阁。” 伊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小姐如此聪明,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说我攀强附贵?” 宋成岭不置可否。 伊然的怒气已经到了顶峰,她是真的没想到,宋成岭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和难听。 她正想着发难,就见宋成岭打开车门下了车,向外看过去,才发现是程绍仲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 程绍仲重新回到车上,看到伊然的脸色很难看,便问:“怎么了?” 伊然看了宋成岭一眼,眼圈立马红了,却抿紧嘴唇,隐忍地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程绍仲也看向宋成岭:“发生什么事了?” 宋成岭之前还会忐忑不安,到现在,干脆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要走人了,趁着离开之前,让老板看清楚这个女孩虚伪做作的本性也好。 于是他说:“伊小姐应该是觉得我的身份低微,不配和她交谈,所以刚才有些不太愉快。” 这“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的行为让伊然整个人都懵了,她急切地想要解释:“才不是,明明是你……” 还没等她说出来,程绍仲已经打断了她:“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送你回去。” 伊然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程绍仲非但不维护她,反而摆明了在偏袒宋成岭,她连一个助理的地位都比不上吗? 因为这个小插曲,伊然所有的计划都乱了。 她再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跟程绍仲表白自己的衷肠,也没办法在宋成岭的注视下,展露自己的脆弱敏感。 车子行驶的比之前还要快还要稳,不出多久,就已经停在了安城大学的门口。 伊然不想下车,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程绍仲,很是楚楚可怜:“程总,您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没有什么能力,家世也普通,所以配不上您?” 程绍仲回答:“没有的事,不要胡思乱想。” 伊然咬了咬牙,继续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可以改,改变成为您喜欢的样子。” 程绍仲看着她,突然有些恍惚,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单纯自信的女孩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向他乞讨爱情的人。 而那让他印象深刻的一眼,无非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很像一个人。 只不过现在,那点相像已经不复存在。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再怎么样,都不会真的重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沉默了片刻,说:“你不需要改变什么,现在就很好。” 伊然仍觉得他是在搪塞自己,毕竟答案在她的心里都很清楚,他喜欢沈瑟那样的女孩,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温柔耐心,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像沈瑟。 想当初她还因为这件事愤懑过,任何一个有心气的女人都不会容忍自己是别人的替身,这简直是对人格的侮辱。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地发现,程绍仲这人的心简直冷硬地像一块冰石,纯粹地闯入占据根本是无稽之谈,除非是替代他心中原有的一弯月光还有些可能性。 所以在她认清现实之后,她就不再追求完全地抓住这个男人的心了,只要能代替沈瑟,哪怕是成为她的影子,也没什么关系了。 第729章 想为对方留一条后路 “程总,上次我偶然碰见过沈律师。”伊然终于搬出了沈瑟,她曾经一度永远不想提起这个名字。 说到沈瑟,程绍仲转过了头,看样子是上了心。 伊然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您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您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程绍仲对此并不知情,先前见到沈瑟的时候,后者对此一个字都没提过。 “沈律师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看到她,有的时候我会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达不到她那样的淡定从容,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似的。”伊然说着还真露出了一丝自愧不如的表情,“她说永远都不要拘泥于眼前和过去的事物,往事不可追,人要一直往前看,解开心里的包袱,才能看到未来的大好风景。” 这些都是模棱两可的话,可以从多个角度进行解读,就算是沈瑟本人在场,估计都没办法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说过这些话的意思。 程绍仲闻言没有说什么,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排斥,于是伊然继续说了下去。 “她知道我爱慕着您,却对我没有丝毫的敌意。也许我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不值得她费心,但我还是能从她的身上学到很多。”伊然说的语气坚定,目光也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坚定了决心,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将来我一定要把握住机遇。我怕因为我的顾虑和胆小,错过了追求真爱的机会。” 别说是程绍仲了,就算是在一旁听着的宋成岭,都有种这是番发自内心的剖析自我的直觉。 而且这话也不仅仅是为了告白,更重要的,是在告诉程绍仲,沈瑟已经断了对他所有念想,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 高明,当真是高明。 宋成岭都在心里感叹着,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孩。 程绍仲听完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说:“你还小,很多事把握不准,不要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我不小了,已经二十岁了,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伊然以为他还不相信,重申道,“我是真的喜欢您,喜欢跟您在一起的感觉,也想……想以后一直陪着您。” “但是你还要考虑你的亲人,之前你的哥哥找到我,对我们的关系,他也有所顾虑。”程绍仲告诉他。 伊然不知道这当中还有这层曲折,当即就在心里埋怨起了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为什么那么自作主张地找到了程绍仲呢? “我哥哥他……他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想要什么,他也根本就不知道。” “他毕竟是关心你,很多时候,你需要顾及一下家里人的感受。” 伊然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才不要呢,我走的是自己的路,为什么要为了其他人改变?是他们带着偏见,不是我的错。” 程绍仲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劝了,只说:“人这一辈子有很多的选择,但是真正重要的只有几个,回去好好考虑,不要冲动,有些事情错了就没办法再重来。” 伊然现在的头脑都是热着的,这个听到这番话,只以为是程绍仲变着法儿地继续拒绝她,完全没有深想这当中的含义。 等到许久的以后,她再回忆起来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她走的弯路,甚至她的结局,已经有人提前预言过了,是她对自己太过盲目的自信,太过草率的举动,才让自己最终难以回头。 …… 回去的路上,程绍仲问宋成岭:“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成岭对这样的质问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以程绍仲的睿智,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对伊然的敌意,方才不拆穿他,已经是给他留面子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再隐瞒,直接说了实话:“因为个人原因,我对伊小姐说的话也有些过当,是我的问题。” “什么个人原因?”程绍仲这回像是要深究下去。 宋成岭回答:“她接近您,目的似乎不太纯粹,而且有心计的女孩子,我本身就有一些不好的看法。” 这倒是真的说了实话了。 程绍仲的语气还是和缓的,似乎并没有因此生气:“以前很少见你这么沉不住气。” “对不起程总。” “是不是觉得很快要离职了,就算超过了分寸,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宋成岭没办法否认,因为方才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对伊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得到了答案的程绍仲于是不再追问,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他对宋成岭没办法有什么苛责。 很快就要走的人,就算骂一顿又能怎么样,不痛不痒而已。 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原先程绍仲是要去拜访杨夫人的,自从杨怀瑾去世之后,他就定期去看望老太太,今天也是杨夫人联系到他,说是请他去家里坐坐,还准备了一桌饭菜。 不过他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告诉了杨夫人,今晚恐怕是赶不过去,只能改日再去拜访。 杨夫人虽然觉得遗憾,却很理解,说:“我在家碌碌无事,闲人一个,总是有时间的,等你有空了再过来,我再准备你喜欢吃的菜。” 程绍仲道了声谢,杨夫人对他的好意,他心中感受颇深。 也许是很少有长辈对他如此关怀,因而不管是杨会长,还是杨夫人,他们所表露出的善意,让他有种陌生又亲切的感觉。 杨会长走的时候,对妻子也是挂念着的,甚至在弥留之际见到程绍仲时,也提起过,若是日后方便,让他时常去家里走动走动,儿女们都在国外,夫人免不得会觉得孤单。 当时程绍仲答应下来,也在践行着承诺。 只是有的时候,他能做的仍旧很少。 想到这些,程绍仲的心思有些沉重,同时又在想,用情至深的时候,自己顾不得多少,却总是想为对方留一条后路。 第730章 异类 安意又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寝室出来,来到了校门口。 自从上次跟伊然偶然相撞,且被对方认出来之后,他就走的更早了,生怕跟认识的人碰到。 好在今天一切顺利,他戴着卫衣的帽子走出了校门,学校保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在疑惑,这个小伙子每天早早地出去是要做什么。 安意在十字路口徘徊了一阵,就有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 车上的人没有做什么,只是停下,安意便熟门熟路地上了车,坐在了后座的位置。 一上车他就摘下了帽子,随手拨了拨已经乱掉的头发。 “想吃什么早餐?”坐在驾驶座的人问他。 安意摇了摇头:“不用了,没胃口。” “林少说你太瘦了,不能总是不吃东西。” 安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一指:“那就这家吧。” 杜威向外看了眼,那是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小店,门面很小,而且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 他说:“你确定?” 安意点头:“确定。” 于是杜威将车停在了路边,跟着安意走进那家小店的时候,头差点磕到门框,坐下之后,木头桌面上都油得包浆了。 整个环境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坐。 但安意随手将自己的包放在一边,然后朗声对老板娘说:“两根油条,两个烧麦,一个菠萝包,三个茶叶蛋,一碗甜豆浆!” 他叫的不少,杜威原以为还有自己的份,谁知道安意又看向他,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合着刚才那么多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威轻咳了声,说:“不用了,我不太饿。” 于是安意也不管他了,又添了两样才算点完了餐。 老板娘手脚很麻利,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盘子接连端了上来,最后还有一碗打着沫子的豆浆。 安意看杜威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也不推让了,直接闷头吃了起来。 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咀嚼时脖子上甚至现出了青筋,看上去异常卖力似的。 杜威瞧着他这样子,慢慢地,竟也瞧出了些乐趣。 “有这么好吃吗?”他问安意。 安意在下咽的过程中朝他点点头,含混道:“香极了!” 再香能有那些上星的餐厅香?林卓飞带他吃的可都是顶级大厨们做出来的珍馐,光是听着都觉得珍贵异常,可安意每每就像得了厌食症似的,吃一口都困难,惹得林卓飞看他那一把骨头也皱眉,觉得他是个异类。 杜威也觉得他是个异类。 要是正常人,谁会不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谁会不喜欢住高级公寓的大平层,谁会拒绝一个豪门继承人的屡屡追爱。 偏偏安意就不正常,所以吃穿仍旧寒酸,执拗地每天回那破旧简陋的学生宿舍,对林卓飞,也始终不冷不淡,看不出有丝毫的热情。 几分钟之后,安意便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囫囵吞下了肚。 他起身去找老板娘算了钱,临走的时候,又要了杯塑料杯装的豆浆,拎在手里,随着杜威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安意看着远处徐徐绽开的太阳的光晕,不自觉地挡了一下眼睛。 杜威则是想着很快就要堵车了,要是到的时间晚了,林少莫不是又要生气,于是他让安意赶快上车。 安意仍旧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抹朝阳,眼睛已经适应了那样的光亮,所以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那光线逐渐变红,又变黑。 杜威看他呆着不动,疑惑他在看什么,便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什么也没有。 这男孩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原本就沉默的他,变得愈发孤僻了。 安意知道有些事不能耽搁,于是收回了目光,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路上,杜威在专心地开车,安意在专心地吸着豆浆,两个人相安无事,很是融洽似的。 但这样的融洽总是短暂的,除了早晨的这二十多分钟路程,以及晚上的归程,他们一天的交集很少,大多数时间也不会有谁主动攀谈什么。 今天虽然杜威已经加快了马力,可是在上了高架桥之后,还是给堵住了。 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总之车流前进的非常缓慢,很多司机不耐烦开始摁喇叭,那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杜威心里也着急,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急也没用,干脆就放平心境,然后目光略过了一眼后视镜。 安意仍在嗦着豆浆,跟刚才的狼吞虎咽不同,这个时候他喝的慢条斯理的,根本就不像是渴了,只是单纯地找着了一个消磨时间的方式似的。 看着车子依旧没有前进的预兆,安意便打开了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本书。 杜威见了都惊着了,这是打算学个习?? 可别说,安意就是有这个打算。 他已经缺了太多的课,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如果再不看书的话,恐怕成绩会一塌糊涂。 到时候绩点上不去,拿不到奖学金,连毕业都会受影响。 杜威实在是无法理解,当然,他也不需要理解。 作为一个司机,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可以了,安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做什么,属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于是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车内只有安意静静翻动书页的动静。 又过了会儿,安意突然说道:“你这有笔吗?” 杜威:“啊?” “我的笔没水了,写不了字了。” 杜威:“……” 他低头摸了摸,果真还找到了一支笔。 递给安意的时候,杜威说:“你还真是爱学习。” 安意回答:“我不喜欢,很讨厌。” 杜威:“……什么?” 安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喜欢的东西不一样要得到,不喜欢的,也不能总是敬而远之。” 杜威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安意便转过头,看向了车窗外。 “不喜欢的东西,只要我需要,我也会忍着恶心,把它们都抓在手里。” 第731章 只需要置之不顾 杜威听完这句话有些错愕地转过头,似乎很是不可置信,这种话怎么能是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说出来的。 安意却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他的侧脸平静,转过来的时候,眼神也毫无波澜。 “笔很好用,谢谢。”安意在书上划下重重的一笔,接着说道。 杜威已经放弃试图去理解他了,而他也有种感觉,安意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他了。 那个遍体鳞伤躺在巷口,无意识地露出求助的希冀的他;那个在病床上,向救了自己的人表达虚弱的谢意的他;以及更久之前那个,靠坐在乡下的电线杆上,满脸迷茫的他,统统都不再是了。 不过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而已,一个人就变得这么多,竟然能变得这么多。 杜威心想,林少也发现了他的这些改变吗? 如果发现了,他还会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吗? 安意继续看着书,直到堵塞的车流终于开始慢慢涌动,他才直起身,将书本收到了包里。 然后他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跟以前一样开始补眠养神。 杜威通常也是不会打扰他的,可是今天,他觉得还得提醒一句:“昨晚林少的心情不是很好,你见到他之后注意着些。” 这不仅仅是让他不要惹恼了林卓飞,还有,也别让他自己找苦头吃。 安意没有回答,也不晓得他听没听到。 杜威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 到达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钟,太阳完全升起,照亮了整个大地。 安意背着书包下了车,手里还拿着那个空了的塑料杯。 杜威没有一块下去,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就是看着那个清瘦的少年迎着晨光越走越远的时候,他的心情好像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身体向阳,心呢,还如以前那般干净纯粹吗?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从那样的阴影中走出来,哪怕表面已经看不见伤痕,实际上早已经是遍体鳞伤,无法愈合了。 杜威收回了目光,坐在车上,等着林卓飞随时的吩咐召唤。 而安意则是一口气乘着电梯上了楼。 如此高档的小区却连个垃圾桶都没有,他就一只手拿着垃圾,另外一只手用指纹开了门。 林卓飞这个时候还没起床,家里乱七八糟地倒了很多个酒瓶子,横在客厅的地板上,还碎了两个,玻璃碴和酒液洒了一地。 如此狼藉,连安意看到了都忍不住皱眉。 不过他并没有要帮着打扫的意思,越过这些玻璃碎片,他来到茶几前,掏出了方才的课本,继续温习。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他没有拉开窗帘,也没有开灯,就坐在地板上,一页一页翻看着书。 时间过得很快,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林卓飞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是个贪睡的,平日里也没人管他是不是准时去上班,所以作息很是随性,睡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安意一开始也没有要去查看的意思,可是屋里太安静了,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到似的,于是他起身去到了厨房倒了杯水喝,再走回客厅的时候,偶然间瞥到了半开着的房门。 林卓飞半个身体挂在床上,另外半个则是悬空在外,看上去有些扭曲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安意顿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迈开步子,来到了卧室门前。 林卓飞以那样一种扭曲的样子保持着沉睡,一动不动。 这样睡下去身体肯定会变僵硬,他醒来之后说不定又得发脾气,安意想起了杜威的话,觉得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便走过去,打算将林卓飞扶上床。 可是在他接触到林卓飞的身体时,当即吃了一惊,再看到后者的脸色,更是被吓了一跳。 安意先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看着仍旧一动不动的林卓飞,眼睛都直了。 一秒,两秒,三秒……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重新找回魂儿的时候,脚步已经变得沉重和僵硬了。 他慢慢地走上前,弯下身,将手指探到林卓飞的鼻尖。 还有呼吸,只不过十分微弱,像是随时会停掉似的。 这一瞬间安意的心异常的复杂,却也异常地平静。 林卓飞惨白的脸色以及僵直的身体告诉他,只要这样置之不顾,很快就会看到一个人的生命气息流走,成为一具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的尸首。 只要眼睁睁地看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 安意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默念着,只要看着就好,他什么都不用做。 想到之前林卓飞对他做的种种,那种罪孽,他就算是把对方勒死,把他千刀万剐,才能解了心头的怨恨。 而现在,如此大好的机会,他若是错过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绝对不会。 安意的脚步开始步步后撤,反正不是他杀了林卓飞,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谁也不能查到他的头上。 换句话说,就算是被人怀疑也没关系,只要林卓飞死了,他的噩梦也就结束了。 安意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门框上,再退一步,他就可以彻底远离这个逼仄的空间,彻底远离这个如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即将解脱了。 手落在门把手上,慢慢用力,将门合起。 再一点,多一点,只差一点。 安意的面容纠结着,每一条肌肉都紧绷着,好像有什么在拉扯着,让他没办法放松下来。 他的眼睛也变得赤红,血丝密布,却没有眼泪。 他不想哭,更没必要流泪,如此大快人心的事,他高兴都来不及了。 终于,门已经被合上,只要落了锁,一切就尘埃落定,再也不会改变了。 安意闭了闭眼,往事种种在他眼前浮现,到了这一刻,却没有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只剩下置身在黑暗中的虚无。 第732章 谁都得遭殃 杜威接到安意的电话时还等在楼下,没有林卓飞的吩咐,他不能随意去什么地方。 电话里,安意的声音很低,绷紧着,好像很容易被扯断一样。 “……你上来一趟吧。”安意对他说。 杜威闻言很奇怪,问:“这是林少的吩咐?” “不是……” “那我不能上去,林少不喜欢被人无故打扰。” 安意沉默了一会儿。 杜威觉得这男孩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了,之前可以说是孤僻,那现在呢?已经到了随意戏弄人的地步了? 他皱了皱眉。 安意沉默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在他重新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轻松了一些:“随你吧,你不想上来就算了,再见。” 杜威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想拦着他再问一句,可是电话已经断了,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之后的几分钟杜威坐在车内,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眼睛看着手机,心里则还是在盘算着方才的事情。 安意找到他,真的只是一出恶作剧?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一通电话? 如果不是的话,那会有什么事呢? 杜威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在慎重考虑过之后,他猛地握住了方向盘,然后熄了火,下车。 安意就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围还有许多玻璃碎片散落着,有一些甚至离他的脚只有一两公分,不小心就会踩上去。 他恍若未知似的,双臂抱着双膝,脸则是靠在膝盖上,目光涣散地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门铃声响起,他像是没听到,动也没动。 有人开门走进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杜威走进来看到眼前的狼藉愣了愣,然后迟疑地走到安意的身边,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意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杜威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林少呢?” 安意还是没有说话。 这下子杜威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去到了卧室,看到的就是已经没有了生机的林卓飞。 他吓得丢了七魂八魄,差点踉跄着摔倒,勉强才扶住了。 然后他迅速反应过来,背起林卓飞就要出门。 客厅里的安意终于变换了姿势,他的双臂支在膝盖上,手捂着脸。 杜威临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了,但是有些话没来得及说,不代表永远不会说。 今天的事不会轻易过去的,万一林卓飞真的……很多人都会脱不了干系,因此而遭殃。 之后杜威用最快的速度将林卓飞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命最后还是保住了,但还需要观察一天,等到度过危险期了才能出院。 林卓飞此番遇险,起因是饮酒过量,导致轻微的酒精中毒,加上长时间没有人发现,已经出现了部分的器官衰竭,差点酿成大祸,无力回天。 到最后能够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命足够大了。 卓峰的太子爷变成这般情况,没人敢拦下这个消息,很快林路进便知道了,让人把林卓飞转入了高档私人医院,找来了业内极厉害的专家来会诊,确保自己的宝贝儿子安然无恙。 结果多方的诊疗和救治,最终,林卓飞安全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很快就会醒来。 人没事了,账就该算了。 林路进首先查了前晚跟林卓飞喝酒的人都是谁,确定他们都是熟人,没有什么加害的动机和行为之后,就开始查问杜威。 杜威说,林少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些醉意了,之后可能自己又多喝了一些,客厅的地上都是空着的酒瓶子,或许是在家饮酒过量,才导致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林路进对杜威也是知根知底,知道他没这个胆子害自己的儿子。 但还有一件事有些费解。 “他一个人喝的这么多?房子里再没有别人了?” 杜威哽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林路进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了放,反正林卓飞的叛逆和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把自己喝的酒精中毒差点丢了一条小命,这种荒唐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作为父亲的看到儿子如此不争气,心里还是恼怒的,等到林卓飞醒来时,林路进坐在床边,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林卓飞的身体还很不舒服,睁开眼睛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爸?你怎么在这?”林卓飞想摁一摁剧痛的头,却发现手背上还挂着吊针,一时更加意外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有脸说!”林路进的拐杖在地上用力地拄了一下。 林卓飞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公寓里,而是在……医院。 “我怎么会在这?”他惊疑地看向了父亲。 林路进看到他这个样子当真是又可气又无奈,只有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子,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哪舍得苛责,可是这件事如果就这么算了,以后还不一定再出现什么离谱的事,该敲打的时候也是不能心软的。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喝那么多酒?说啊!” 林卓飞有些不耐烦地挡了一下脸:“有什么为什么,想喝就喝了呗。” “想喝就喝?!你差点把自己喝死知不知道!你就这么看轻自己的命,一点都不在乎还有我这个父亲?!” 林卓飞自始至终都处于昏迷的状态,所以并不知道情况有多凶险,只当自己是长长地睡了一觉。 他越来越不耐烦,可是又不能让老爸闭嘴,于是只能郁闷地听着唠叨。 等到林路进说的累了,林卓飞才扯了扯嘴角,呵呵笑道:“爸,你也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我的头也还疼着呢。” 林路进还是心疼儿子的,看他说难受,也不愿意再继续骂他了,于是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诉医生,还有,我让家里的阿姨来照顾你,你给我好好在这休养,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知道了,再见啊爸!” 林路进走后,林卓飞躺在病床上,原先嬉笑的表情慢慢冷凝下来。 第733章 都是自找的 听说是杜威将他送来医院的,林卓飞便找来了杜威,坐在病床上冷冷地看过去。 杜威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太对,可是有些事是逃不过的,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酒精中毒的?”过了会儿,林卓飞问他。 杜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回答:“是……” “别告诉我你是偶然发现的,我不会信这种鬼话。” 杜威知道瞒不过去,于是说道:“是安意通知我,说林少情况不太对,让我上去送您到医院。” 安意? 林卓飞有些诧异:“你说是安意?” “是的,昨天早晨我按时把他送到公寓,后来可能是他发现了您的症状,担心之下,就给我打了电话。” 林卓飞闻言脸色依旧沉着,只不过却并不是恼怒,也并非责怪,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阴沉。 杜威的内心也十分忐忑,一提到安意,林卓飞的态度就会变得捉摸不透,让人猜不出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稍有不慎说错了话,那就是飞来横祸。 而且杜威更担心的是,林卓飞会更加怀疑他和安意的关系。 上次他送安意去医院,林卓飞事后虽然没追究,但是在偶然一次,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他是不是跟安意走的很近。 杜威从那时起就感觉到了大事不好,但是林卓飞除了这句话之外也没说什么,更没将他开除或者调离,甚至指明了让他每天接送安意,时间久了,他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可是昨天的事情一出,久远的记忆也跟着被唤起了。 杜威害怕这两件事一起算,到时候林卓飞的怒火会到什么地步,谁也料不准。 不过事实证明,他似乎是想多了,林卓飞并没有要合并算账的意思,甚至还对杜威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那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杜威闻言哪敢有居功的心思,忙说道:“林少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这个人赏罚分明,做对了的,我会好好奖赏,当然,做错了事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杜威觉得后背浮起了一层冷汗。 走出病房时,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脏也终于复归原位。 医院这边有林家的人在守着,杜威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便想着先行离开。 可在他走到医院门口时,却发现在牌子的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大家似乎都没发现这蜷缩着的一团,因为后者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要不是因为那熟悉的书包,想必杜威也不会多留意。 他走过去,低声叫了句:“安意?” 安意闻声缓缓抬起头,看到是杜威,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 杜威点了点头:“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卓飞转院到这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难道安意就一直守在门口? 安意听到他的话之后便想着站起身,可是蹲的时间太久了,腿早就酸麻了,就像是一根软面条,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杜威见状便扶了一下他的胳膊,谁知道安意像触了电似的,迅速地推开了他的手,也由此,自己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墙上。 杜威看着他疼得皱眉的样子,心道一声这又是何必,为什么总是给自己找苦头来吃。 安意一直就是个自讨苦吃的人,只需要顺从就可以过得顺遂的生活,他就是不肯去抓住。 知道林卓飞安然无恙之后,他的面色出现了些许灰败,那种心如死灰一样的情绪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和绝望。 杜威看着他,说:“林少刚才还问起你了,要是见了他,记得不要乱说话。” 安意的嘴角扬起一抹讽笑:“他还想要秋后算账?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杜威一听就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要是让林少听到了,肯定不会饶过你的!” 这样的警告对安意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他仍旧笑意轻淡:“你会去他面前告我的状吗?” 这个问题杜威没办法回答。 安意便接着说:“如果你不想告发我,那就不要管我。如果你想让让我吃不了兜着走,那也很容易。” 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杜威发现这个男孩无赖起来也是有一套,但问题是,他是怎么吃定自己?难道他就认定自己不会真的去林卓飞面前告他一状? 杜威正蹙着眉,就发现安意从墙上慢慢滑坐了下去,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虽然心里边还有些郁闷,可杜威还是问了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安意低着头,把苍白的脸埋在了膝盖里,“你走吧。” 杜威当然得走,他一直在着守着算怎么回事啊。 不过他也不能就这样把安意留在这,万一被其他人看到,起底他和林卓飞的关系,那就糟糕了。 于是杜威想伸手去拉他:“你不能继续待在这,我送你去学校。” 安意虽然瘦弱,可到底是一米八的大个子,他一下没能拽动。 再想着用力的时候,谁的手机突然响了。 杜威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手机,结果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就是安意了。 安意一开始恍若未闻,直到杜威提醒他,他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然后倏尔收紧。 屏幕上跃动的那个号码,让他的牙根死死地咬紧起来。 离得这么近,杜威也看到了。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语气里夹杂了一丝轻叹。 “林少找你,别蹲在这了,进去吧。” 安意没动。 “你这么赌气也没用,事已至此,你只能接受。” 安意突然笑了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 “是啊,接受……都是我自找的,自找的……” 走进医院的时候,他也始终喃喃低语着这句话,好像着了魔似的。 第734章 突然有点后悔 林卓飞躺在病床上,还因为方才安意没有接电话而生着气。 结果不一会儿,哪个不长眼的直接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顿时让他气得不轻。 可等到他看清楚来人的样子,这股火气又瞬间消失无踪了。 “是你?”林卓飞很是意外,刚才电话都没接,现在转眼人就出现了,这是什么操作。 安意慢吞吞地走到病床前,看着已经逐渐恢复精神的林卓飞,眼里一片沉暗。 林卓飞的眼眸则是亮了起来,他示意安意坐下,问:“我刚想找你你就出现了,难不成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这算是个玩笑,可是安意却笑不出来,他有些木然地坐下,怀里还抱着自己的书包。 林卓飞见状又嗤笑:“看你每天抱着这个破包,跟个宝贝似的,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安意闻言脸色略微变了一下,然后他将书包放在了身后。 林卓飞嗤笑,看他紧张的那个样子,谁还想抢他的了? “听说是你发发现了我酒精中毒,打电话叫人来把我送到医院的。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呢。”林卓飞靠在枕头上,眯起了眼睛,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只是却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安意没有跟他的目光对视,只是看着病床的某一角,表情仍旧是茫然的。 “我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他开口的时候嗓音很是沙哑,“其他的随便你怎么想。”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若是别人,林卓飞是要发火的,可是对安意,他的忍耐度算得上很高了。 “行了,不聊这个事了。你坐的近一点,陪我说说话。” 安意没有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做到对林卓飞的不闻不问。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自身的能量增加了多少,而是林卓飞对他的耐心多了许多,甚至并没有随着时日消减。 看安意不动弹,林卓飞虽然有点郁闷,但还是没有发难。 许是身体还不舒坦,他阖上眼睛,打算养养神。 过了许久,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安意还坐在原处,一动没动似的。 “你怎么还没走?”林卓飞哼了声问。 安意这才回神似的,慢吞吞地起身:“现在就走。” “哎哎,等等!”林卓飞伸出手拦了一下,还差点扯动了手背上的吊针,“这么晚了,我得吃饭了。” “哦。”安意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一个人吃太无聊了,你陪我一起。” 安意没有说话。 林卓飞看他这副温吞的样子终于是急了:“就是吃顿饭而已,我又没逼你干什么!别给脸不要脸哈!” 安意垂下眼睛,然后又重新坐了回去,手臂抱在胸前,眸底有些许暗淡。 林卓飞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重,可是他好说歹说安意就是没有反应,一个没压住火,暴脾气就上来了。 他瞪了安意一眼,然后摁了护士铃,很快有人小跑着进了来。 林卓飞说要吃饭,很快就有一桌丰盛的“病号餐”被送到了他的病床上,口味都是他爱吃的,这还是家里的阿姨亲自做的,怕他吃不惯医院里的饭菜。 一个人自然是吃不了这么多的,林卓飞哼了声,说:“还坐在那干什么,让你过来陪我一起吃饭。” “我不饿。”安意说。 其实他从昨天早晨的那一顿之后就没吃过半点东西了,胃部早已是空空如也,可是真的半点觉不出饥饿感。 林卓飞见他不动弹,又开始冒火了:“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怎么,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明晃晃的威胁,他说的很顺口。 安意于是拖着凳子坐在了病床边,拿起了桌上的一副筷子,开始就着米饭吃起了精致的饭菜。 林卓飞这才顺了口气,半靠在枕头上,看着安意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安意吃饭的时候两个腮帮子都是鼓起来的,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就像动画片里的小仓鼠。 加上他低垂的眼睫浓密,头发也柔顺地横在额头,看过去的时候,当真是很可爱,让人喜欢的紧。 林卓飞就一直看着,刚才嚷嚷着饿了的他始终没动筷子。 他看安意吃的急,就呵笑了声,把自己的鱼胶粥递给他:“没人跟你抢。” 安意看也没看他,仰头就把粥都喝了,然后继续吃肉和菜。 这么长时间了,林卓飞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他胃口大开,以前就觉得奇怪,这小孩是喝空气长大的吗,都不带吃饭的,喂到他嘴边都不见得能吃上一口。 真是没有少爷命得了少爷病。 林卓飞这么想着,突然忍不住乐了。 安意听见动静,终于抬起眼睛,由下而上看向他,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在笑话自己。 林卓飞是挺想继续笑话他的,可是又怕玩笑开得过火了小孩又赌气不吃了,于是就清了清嗓子,看向了一边,什么都没说。 到了最后,安意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个差不多,弄得这桌菜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而林卓飞只是个“陪看”似的。 林卓飞看安意没什么表情,还以为他没吃饱,就问:“再让人送过来一些?” “不用了,早就吃饱了。”安意又慢吞吞地坐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卓飞早就发现了,现在的安意就像是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不说骂他了,就算是打他一顿,都不见得能让他露出另外的表情。 以前那个羞怯中带着活泼的男孩,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林卓飞比谁都清楚。 他突然就有点后悔。 那一天,或许他不该用那个方式来试探的,就算安意接近他是居心叵测,对付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至于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有的人被踩碎了自尊心之后,剩下的躯壳只是副行尸走肉。 安意就是如此。 第735章 有志者事竟成 但这点后悔实在是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让林卓飞认为自己做错了。 就算他当初做的不够妥当,这段时间他的弥补难道不是已经足够抵消掉那点伤害了吗? 安意如果聪明,就该清楚,跟着他,以后会有享之不尽的财富,以及唾手可得的完美人生,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到这,林卓飞又有点心气不顺了,他宠着谁是随着心情来的,可对方若是仗着宠爱一直拿乔,那他也没那么多的耐心和善心。 安意就是一直不说话,他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初期还没有这么严重,直到同学们发现了那段疯传的视频,他彻底被扒光所有的衣服晾在阳光下,接受所有人的指点的时候,那点微弱的亮光也随之消失了。 一个自己都看不到光的人,怎么可能让人感受到光明呢? 病房内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 突然之间,“砰”得一声巨响,床上的饭桌被人给掀翻了。 各种碗碟应声落下,碎了一地,加上剩的那些残羹,干净的地面顿时狼藉一片。 安意的鞋上也被溅上了污渍,他低头看着,白色的帆布鞋慢慢被汤汤水水浸湿,变成了一片褐黄。 林卓飞此刻是一脸的怒气,他喝道:“你这副样子是给谁看?!我告诉你,我弄死你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你这条贱命还留着,纯粹是因为我还没玩够!你再出这副死人相,当心我让你‘美梦成真’!”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很重,语气里面已经透露出了狠厉。 安意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话他像是听进心里去了。 “林少什么都有了,那些不想要的,当然也可以随时踢开。”他低声说。 林卓飞冷笑:“你该庆幸自己还有一点价值,不然下场绝对会比现在凄惨的多!” “是啊,我还能留在林少的身边,真的是莫大的幸运了。” 安意的声音软了下去,像是沾染了一丝怅然,又有一点脆弱。 这样的他,倒是有了两分以前的样子。 林卓飞的这股火气莫名就消了大半,他看着安意低眉顺眼的样子,忽然就想看看后者此刻的神情。 是否如他说的话那样乖顺。 安意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缓缓抬起头,除了瞳眸还是沉寂的,其他完全就是以前那懵懂纯真的样子。 林卓飞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此时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柔软,只剩下骨骼分明的轮廓。 “这样多好,我开心了,你才能过的好,明白了吗?” “嗯。” 林卓飞笑了,不是那种嘲讽和戾气的笑,就是觉得非常有趣。 外面的人进来收拾残局的时候,心里都突突跳的厉害,不知道这林少又发什么脾气了,搞成这副样子。 他们担心林卓飞随时又会发难,可担忧的事情最终却并没发生。 林卓飞让安意坐到另一边,然后让他自己随便做点什么,在这群人打扫干净出去之前。 安意从书包里掏出了没看完的课本,跟杜威借来的笔还夹在书页里,他拿起握在手里,开始认真读起了书上的字。 林卓飞早八百年就不知道课本长什么样子了,但看安意读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也开始好奇起来,这书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人看得这么入迷。 打扫的人走出去时,安意还在看书,林卓飞还在看着安意,如果时空静止下来,这应该可以成为一幅裱挂的画作。 如此静谧,如此美好。 …… 程绍仲晚些时候才知道林卓飞因为酒精中毒住了院。 告诉他的人还说,林少爷这次十分凶险,要是再晚一会儿,估计小命也不保了。 程绍仲让宋成岭准备些花束和果篮送去病房,表达一下关切之意。 宋成岭当然知道老板才不是真心要关切那位林公子,只不过明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的,省的日后落人把柄。 而除此之外,程绍仲还联系到了另外一个人,让他查证一件事情。 “据我所知,林公子的酒量应该不差,突然来了个酒精中毒,还真是出人意料。” 对方也笑:“是啊,酒精中毒,还真是少见。” “这件事你怎么看?” “就算不是蓄意为之,也是事出有因。但据我所知,卓峰内部还没有最终的调查结果,林路进会不会继续查下去也不确定。” “看来还得你多费心留意一下。” “当然,我现在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边传来的是久违的sion的笑声,他的嗓音还跟以前一样爽朗,只不过却并非全然的乐观了,而是多掺杂了几分无奈怅然。 程绍仲又问他的近况怎么样。 sion还是笑着的,哪怕换做其他人,是真的笑不出来。 自打出了那场车祸,伤了腿,然后又被dg架空之后,他的处境就变得很尴尬,甚至称得上有些艰难了。 可是他顶住压力不回美国,仍然坚守在安城,也并非意气之争。 他有自己的坚持,所以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然处之,伺机而为。 “还好,起码还能撑得下去。”sion说,“起码自己想走之前,谁都没办法把我踢走。” 程绍仲闻言也淡笑道:“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蒋先生到底会念着旧情,不会做的太绝的。” 不会做的太绝吗? sion想到自己近来的状况,已经从一开始的抱有幻想,到现在的心如死灰了。 多年的情谊都是泡沫,一吹就散了,更别说还牵扯着身家利益,谁会轻易让步和罢手呢? 但对程绍仲,他没有说的太多,只道:“中国有句古话,叫‘随遇而安’,我现在就是随遇而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sion愈发觉得,这些话都描述的太准确了,在程绍仲面前,他也不怕卖弄刚学来的古言古语。 程绍仲自然不会笑他,只说道:“有志者,事竟成。你所期望的一切,都会成真。” 第736章 跟任何人无关 sion开心了不少:“有你的这句话,我想我一定会成功!” 刻在骨子里的乐观还是保有一些的,sion似乎又找回了以前的影子。 而这样的乐观也很容易感染到身边的人。 程绍仲突然也觉得,前路未必坎坷,而必有光明。 挂了电话后,程绍仲看时间不早了,也该下班了。 走出去,宋成岭仍旧在桌前忙碌着,看样子是要把白天的工作都整理完成。 听见办公室的动静,他站起身,走上前来提醒道:“程总,外面下雨了。” 方才还真没听到雨声。 程绍仲点点头:“下班吧。” “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等会儿再走。”宋成岭以前也有今日事今日毕的好习惯,只不过近来对自己尤为严苛。 他不想走,程绍仲也不能逼着他。 于是宋成岭很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满桌的文件,现在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响了。 能联系他的人不多,在这个时间找到他的就更少了。 所以宋成岭在拿起手机之前,心中已经大概有数,谁会找来。 之前很多次穆玄来电他都没有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很清楚,该跟那位穆少爷划清界限,以后的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有什么纠缠了。 不过今天他听着铃声响了很久,在某一个瞬间,终于做了决定,接下了电话。 穆玄听见他的声音时也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应声。 “额……是我……”穆玄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打磕绊。 “嗯,找我有什么事?”宋成岭低声问道。 穆玄走在校园的路上,此刻晨光熹微,朝阳铺洒在大地上,给路沿石都镶了一层金边。 他停下了脚步,无意识地咬了一下指甲,很紧张似的。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 有的时候,人明明知道一件事不会实现却还是坚持去做,并非是真的想得到一个结果,更多意义上,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以及留一个可以牵挂的对象。 宋成岭对他就是如此,哪怕前者从不会接电话,可只要不拉黑他,他就想时不时地联系一次。 “以后就不要再打来了,”宋成岭说,“很快我就会换号码了。” “什么?!”穆玄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很是不理解,“为什么?你是不是嫌我太烦了,我……” “不是因为你。我很快就要离职了,也会离开安城,所以不会再用这边的号码。”宋成岭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但这番话却让穆玄的心里产生了层层的波澜。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呢…… 一种莫大的伤感和无力感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 “那你以后要去哪,我还能再找到你吗?”穆玄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的轻颤,他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而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宋成岭顿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 起码现在不需要明说,日后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宋成岭岔开了这个话题:“今天没有课吗?” “……有,我正在去教室的路上。” “赶紧去吧,不要耽误了。” “没事的……”穆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像他的心情,一路跌到了谷底。 宋成岭看他如此,就想先挂电话,这种事一直都由他来做,所以并没有什么难的。 而大洋彼岸的穆玄就像是预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样,突然恶狠狠地喊道:“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我就这么讨厌吗?这么多余吗?你为什么总是不拿我当一回事呢?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不需要这么瞒着我!” 宋成岭被他吼得有些懵,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怒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穆玄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可是现在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再控制了。 以前就是他瞻前顾后,太过顾及宋成岭的感受,才会让后者轻视至此。 现在他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更不是个不知痛痒的人,很多时候,他也会伤心,也会愤怒,也会失控。 “你如果这么讨厌我,直接把我拉黑就行了,何必又辞职又换电话号码!我现在在美国,想纠缠你都没办法,你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宋成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说:“我辞职,不是因为你。” 穆玄冷哼:“你那么看重你的那份工作,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因为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穆玄无法理解这个理由的存在,就如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宋成岭待他始终隔膜,连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一样都做不到。 宋成岭闭了闭眼睛,这件事除了他和程绍仲之外,再没有人知道。 如果这个答案对穆玄很重要的话,那告诉他也无妨。 “因为我曾经想过跳槽到易和的竞争公司,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实现,程总一直都知道。不久之前,他跟我挑明了这件事。” 穆玄闻言怔住了。 怎么会……竟然是因为这样? 心中的愤懑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惶然:“所以,是程总逼你走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宋成岭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幽暗而清明,“现在你都明白了,就不需要胡思乱想了。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我的前程,可是现在是我因为做错了事所必须承担的后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跟任何人无关。” 跟任何人无关。 这句话,似乎比先前的所有还要伤人。 穆玄知道自己就是那无关紧要的“任何人”,方才的一切质问都变成了笑话,宋成岭听到的时候肯定也在心里笑他吧。 真的是,太可笑了。 穆玄既觉得懊恼,又觉得无地自容。 于是这一次他先切断了跟对方的连线。 宋成岭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整张脸也陷在昏暗之中,模糊了轮廓。 第737章 成了多余的存在 沈瑟这几天除了去律所上班,便是跟留学中介沟通,进行着申请入学的流程。 除此之外,她还得准备语言考试,虽然入学之后可以有一年时间读语言班,可她不想浪费这么长时间,就打算从现在开始学习努力。 所里的人都知道她准备去深造,纷纷表示支持。 以孔向前为首的损友们还都打趣着,要是以后成了有名的国际大律师,估计连他们这帮老同事是谁都给忘了。 沈瑟懒得理会这样的玩笑话,就只是笑。 其实她没告诉他们的是,结束了那边的课程之后,她会回来的。 方进对这件事真的是下了力,不光是拜托好友,还专门找到了靠谱的中介,争取以最快的时间通过学校的申请。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总之托他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这天下班的时候,方进问沈瑟晚上有没有时间,要是有空的话,想请她去家里吃顿饭。 沈瑟听了还觉得意外,方进怎么会邀请她去自己家里。 方进这才解释道,先前在妻子面前提了她很多次,妻子就很好奇,这位沈律师究竟何许人也,正好沈瑟要出国了,趁这个机会先给她送个行。 沈瑟本身就特别感谢方进,要不是他,她根本不会有出去的念头,更不会有如此顺利的机会。 她也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谢谢他呢。 因而她痛快地答应下来。 方进很高兴,说下班的时候他们一起走,他跟妻子说好了,下午早点下班回去准备饭菜。 沈瑟想了想,说:“还是分头走吧,让别人看到我们一块不太合适。” 方进觉得也是,他这把年纪了没什么所谓,小姑娘还是爱惜名声的,不管怎么样,还是避嫌些的好。 于是他给了沈瑟自家的地址。 沈瑟看到这个地址,愣了一下。 “怎么了?”方进问她。 “这个地方是……”沈瑟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方进很快明白了她的诧异所在,他说:“当初你们去安城的时候,他就把这栋公寓过户到我的名下了,说是……谢谢我那段时间对你的照顾。” 原来如此。 这个地方曾是程绍仲和沈瑟住过三年的房子,当初无尽的苦涩和心酸都埋藏在那,沈瑟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踏足那里。 跟程绍仲重归于好之后,她也没再回去过,更没有问过他那地方怎么样了。 没想到到如今,房子已经易主,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沈瑟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恢复了平常:“那地界真是不错,老大你可真是赚了。” 方进看她开起了玩笑,也笑道:“那是,够我十年的工资了,我老婆知道之后高兴得差点放鞭炮庆祝。” 沈瑟被他逗得笑开了:“我知道了,下班之后我自己过去。” 都这么说好了,但是沈瑟到了下班时间,并没有立马出发前往方进的家,而是去了律所旁边的一家商场,买了些东西,才匆匆招了一辆出租车。 方太太请了半天的假,所有的饭菜都准备好了,色香味俱全地摆放上桌。 听见门铃响时,方太太整理了一下仪容,小跑着去开门,还笑容满面地准备迎接客人。 可是打开门时,看到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是自家五大三粗,头发还有点乱糟糟的老头子。 方太太郁闷了,抱着胳膊站在门前,丝毫没有让人进门的意思。 “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沈律师呢?” 方进嘿嘿笑道:“她待会儿自己过来。” 方太太简直要冒火了:“你们就在一个律所,干嘛非得分两趟走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进也很委屈:“是她自己这么要求的啊,说是一块走容易被误会,这样避嫌一点有好处。” 方太太已经拒绝跟这个直男对话了,气得她肺疼。 之后的方进就是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似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惹真正的媳妇儿再生气,就小心谨慎地陪坐着。 好在沈瑟并没有迟来太久,响起的门铃声救了方进。 方太太调整情绪的能力很厉害,看到沈瑟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气闷,整个人热情周到,温和有礼。 “沈律师,可把你给盼来了,我们家老方总是提起你,说你聪明漂亮,上进努力,今天一见啊,果然是大美女!” 这话夸赞的实在是有些夸张了,沈瑟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方进呢,在一旁也无奈地摇摇头,随老婆开心吧。 沈瑟走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方太太。 “方太太,第一次见面,一点小心意,希望您能喜欢。” 方太太有些惊喜地接过。 这是某个品牌的限量版香水,刚上市的时候很抢手,她一直想买来着,可是好几次都碰上没货,没想到沈瑟居然带来了。 沈瑟看她惊讶的样子,便笑着解释说:“之前总听方律师说起,您喜欢收集香水,我也不太懂,就听柜员说这款很受高知女性的欢迎,所以就买来了。” 这番话不仅说出了方进对妻子的情深,还顺带盛赞了一番方太太的身份,不得不说,沈瑟现在的话术也已经到了高明的地步了。 方太太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道了声谢,然后亲热地拉过沈瑟的手,带着后者去到了餐厅,然后很是热情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手艺。 方太太平日里虽然脾气好,但是性格还是蛮高傲的,能让她看进眼里且倾心相待的人不多。 方进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空间内仿佛成了多余的存在,两个女人相谈甚欢,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落在一边,就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一样。 方进郁闷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场家宴,原本他应该是主角来着,沈瑟是他的下属,另外一个是他的家属,再怎么说,他也不该成为一个“边缘人物”啊。 心里正不得劲儿着,方太太一个眼刀子横过来,像是在责怪他。 呵!还有没有道理啦,他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就是枉做小人了呗! 第738章 说不尽的感激 当然,方进的苦水只敢在心里自己倒一倒,这个时间点上,他是昏了头了才会给方太太找不痛快。 于是乎,之后完全就成了两个女人的“洽谈会”,方进只需要做好安静的“背景板”,把自己喂饱了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方太太先问道:“这些菜都是我拿手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下次我再准备。” 沈瑟闻言回答:“方太太的手艺太好了,每道菜都很好吃。而且我这人不挑食的,吃什么都觉得香。” 方太太一听眼睛都眯成一道月牙了,直叫沈瑟多吃点。 方进见状则是轻轻哼了声,然后瞥了眼沈瑟,意思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谎。 沈瑟才不是那种胃口大的人,一块吃饭的时候再好吃的饭她都动不了几口,看看瘦得那皮包骨的样子,怪不得孔向前成天打趣她说是喝露水活下去的。 而方太太的手艺,实话说算不错,但也远远没达到五星大厨那种标准啊,说这种话真是虚伪,太虚伪了。 沈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回望了一眼,用眼神告诉方大律师,这个时候若是明智,就该低调行事,别引起注意才好。 方进又哼,这下子还真让沈瑟给说准了,方太太看到了他“阴阳怪气”的样子,霎时瞪大了眼睛,无声地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方进表示自己真的是无辜到不能再无辜了,现在这年头,说句实话这么难吗? 其实看到方进夫妻两人的相处,沈瑟除了觉得有些许好笑之外,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羡慕和温暖。 早前就听说两人感情好,今天一见,好像比传言还要好上许多似的。 之后就是非常愉快的用餐,为了证明自己方才并不是随口一说的奉承敷衍,沈瑟今天吃的不少,当然也是因为心情愉快,所以才胃口倍佳。 方太太是非常健谈的人,什么话题聊起来都十分合宜,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今天说到最多的,还是沈瑟即将去留学的事情。 方太太说:“出国深造对职业深度和广度的发展都很有好处,我听老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是真的替你高兴。虽然会遇到不少困难,不过努力克服就好了,等到学成归来,你可就是完全脱胎换骨了。” 沈瑟先是看了方进一眼,后者听到这话时有浅浅的笑意,对妻子的话非常认同似的,然后她又看向方太太,说:“一直以来我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可以说,在我人生最重要的几个阶段,都有贵人的指点。这次我能够下定决心有所突破,都是因为方律师给了我重要的建议和支持。没有他,我恐怕不会主动地迈出这一步。” 方太太听完也看了丈夫一眼,被夸了这么一顿,他心里该美滋滋的了吧。 方进是挺美的,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没有比帮到别人,别人还承这份情谊更开心的事情了。 方太太虽然没有留学背景,可是公司里有不少海外归来的职工,她对沈瑟说,稍后介绍两个同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和困扰的,可以咨询他们,同龄人之间交流会更顺畅一些。 除此之外,方太太还说,若是到时候有时间,可以陪沈瑟一块去德国,起码去帮她安顿安顿,一个小姑娘独自出去留学,想想就让人觉得不放心。 沈瑟觉得自己的感激都要满溢出来了,她什么都没做过,却得到了这么多的盛情。 而说再多的感谢,也没办法完全表达出这份感念。 方太太却不认为这是件大事,开始跟方进商量起来,要是打算去德国,现在也要开始办理签证了。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了,方太太说桌子不用收拾,请个小时工来打扫一下就可以。 然后她带着沈瑟去到了客厅,又让方进去泡茶,还特地指明了让把他的珍藏好茶拿出来。 方进应道“好好好”,心里却在嘀咕,逢人就说什么珍藏好茶,他那点家底儿啊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也早晚会被“嚯嚯一空”的。 不过很快,他又从储物间折了回来,脸上很是痛心疾首:“你是不是动我去年的那盒雨前龙井了?” 方太太愣了一下,答:“哦哦,有吗……” “盖子都没盖好啊盖子都没盖好!”方进的嘴都有些瓢了,“受潮了可怎么办?” 方太太咕哝着:“又不是不能喝了,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吗……” 方进简直要崩溃了,他的东西被糟蹋了,还怪他斤斤计较,这还有天理吗?有天理吗? 沈瑟见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情理上说她是想维护方太太的,可是又觉得老大有点儿可怜,为了不再次打击他的情感,思来想去,她还是不要说话了。 过了会儿,方太太实在烦了,就说:“还不是上次程绍仲过来,我着急泡茶才弄成这样的嘛!当时你喝的烂醉,我是一点都指望不上,所以才会忙中出错!” 方进和沈瑟听到这话,都怔了怔。 程绍仲来过?! 方太太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音,本来这件事她是不想多说的,连那次方进酒醒了她都没多嘴。 因为她知道现在几个人的关系很微妙,但凡一个说不好,又得给彼此落下嫌隙,还不如都交给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该留下的会留下,该走的也总会走。 对方进是如此,对沈瑟也是如此。 程绍仲跟沈瑟分手的事,虽然方进只是提了一句,但她从女人的直觉来说,这当中肯定有很多曲折,作为局外人,想要得知缘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插手人家的事,所以哪怕刚才聊得再欢,她也没有提程绍仲一句话。 结果就到了现在,一切的努力,都被一盒破茶叶给毁了。 第739章 有这个机会吗 方进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茶叶了,忙说道:“我现在就去泡茶!沈瑟啊,你是想喝浓一点的还是淡一点?” 沈瑟:“……都行。” 方进于是在方太太的斜视中跑去了厨房,暂时离开了这“战场”。 方太太也有些尴尬,看着沈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不好意思啊。” “没有。”沈瑟也笑笑,方才的事说大不大,只是在心里投下了一个小小的波澜而已。 方太太看着她淡然的样子,不确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加上她实在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会儿,便试着问道:“有句话我知道说出来很失礼,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您请说。” 方太太很少做这种打听别人八卦的事,显得很不熟练:“就是啊,那个,你们……” “您是想问我,跟程绍仲为什么会分手,对吗?” 方太太更尴尬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隐情,就是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分手反而对彼此更好一点,就自然地分开了。” “之前听老方说,你们的感情很好,我还以为……上次他来的时候,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怎么好,我也没好意思多问。哎,之前问老方,他也怎么都不说,害得我担心了好一阵子。” 沈瑟说:“方律师对他有些误会,所以对这件事的看法有点偏颇。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不合适而已。” 方太太听得出来,这句所谓的“不合适”里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在,但是她不忍心地再继续追问了。 哪怕沈瑟可以风轻云淡地提起,可谁能保证这不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呢? 但凡是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主动揭人伤疤的事。 方进回来的时候,看到气氛已经恢复如初,心里也松了口气,也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只不过方太太是现在不愿意跟他计较而已,等到客人走了,还有的算账。 沈瑟一直待到了九点半,还是因为方太太的极力挽留她才留到了现在,不然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打扰这么久的。 沈瑟走的时候,方太太非得让方进送她回去,还嘱咐说必须得把人送到家门口。 方进当然是乐意的,不顾沈瑟的百般推脱,就带着她来到了车库,上车准备离开。 路上,方进对沈瑟说:“我老婆看着干练,其实心思很单纯,有的时候说话不太妥当,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沈瑟闻言忙道:“方太太待我很好,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方进笑了笑:“她也看你比较对脾气,所以才这么热情。很多时候啊,她待人接物都挺高冷的嘞。” 沈瑟能想象得出来,由此也越发感念方太太的好。 这一晚抛去一些小插曲外,总体来说是非常愉快的。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她很希望能够再回请方进夫妻两人一回,他们的好意,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报。 下车的时候,方进突然又叫住了沈瑟,对她说:“有些事不需要回头,一直往前看,前面的风景会更好。” 沈瑟顿了顿,然后笑着点头:“我知道。” 回到家后,沈瑟想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可是翻看了一遍,却发现东西并不多,想必走的时候也会轻松的很。 之后她就一个人坐在客厅,环顾了眼这栋小小的房子。 当时方进帮她找住所的时候,曾经选了不少又新条件又好的高级公寓,还说房租不是问题,所里有义务帮职工安置好住处。 她知道这是玩笑话,婉拒了那些选择,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那些地方,她就想找一个小小的,窄窄的,一个人住也不会觉得孤单的房子。 只可惜,这地方她也没能住多久,就像以前一样,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住处,看似一株浮萍,始终找不到落脚的根。 想到这,沈瑟并没有什么自怜自艾的心境,她只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日后有一天她能再回到南城,不,应该说她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管那房子是好是坏,只要是属于她,能让她随时随地有个栖息的地点,她就觉得再好不过了。 之后的两天沈瑟请了假,买了去首都的车票,准备去办理签证。 在出发去火车站的时候,钱建突然联系到了她,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吃饭。 前阵子钱建刚刚下定决心要好好追求沈瑟,结果老爸一个电话把他给召唤回去,足足折腾了得有小半个月才能稍微喘口气。 就这喘口气的功夫,他觉得也不能浪费,于是赶紧找到了沈瑟,想赶紧地增进一下感情,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 这回沈瑟还是拒绝了他,但并非是找借口,而是真的有事。 “我正要去首都,估计要在那待两三天,恐怕没时间和你吃饭了,不好意思啊。” 钱建闻言是挺失望的,可他也有些好奇:“你去首都干什么?出差吗?” 因为留学的事还没有最后尘埃落定,除了亲近的人之外,沈瑟并没有跟太多人提起过,这个时候钱建问起,她也只是说:“差不多吧。” 既然没时间那就算了,但钱建还是有些不死心,他决定告诉沈瑟一些事。 “我准备回来接手我爸的公司了,老爷子整天念叨着,还非得给我请来一个师父,让我跟着学习。等我慢慢上手了,就会给我个经理的位子。” “那很好啊,”沈瑟发自内心地说,“有这么好的机会,就好好把握吧。” 钱建犹豫了一下,剩下的那句话就在嘴边,但他不知道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让沈瑟觉得不太舒服。 沈瑟赶时间得走了,她问钱建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就先挂了。 钱建喊住她,又纠结了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爸还说了,要是我能给他带回去一个儿媳妇儿,他就让我当副总。嘿嘿,你说我有这个机会吗?” 第740章 奇特的缘分 若是放在以前,沈瑟肯定能听出这话里的深层含义。 别说钱建先前表达过对她的喜欢,就是从未透露过,对着一个女孩子问出这样的话,也未必没有类似的心思。 但着急出门的沈瑟的确是大意了,她甚至都没仔细听,就匆匆应道:“当然,只要你肯努力,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的。” 钱建一听顿时有些心花怒放了,他差点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喊出来。 “真的吗?!你是说真的?”他忍不住地想要确认。 沈瑟看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不等他再多说,就拦住了他的话头:“钱建,不好意思,我真的赶时间,有事我们以后再聊吧。” “嗯嗯!那我等你回来!” 沈瑟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工夫去计较了,将手机放到包里,她几乎是一路跑着离开了小区,坐上了去火车站的汽车。 钱建的父亲看到儿子高兴的不明所以的样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刚才这小子还火急火燎地想要出去,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走了,反而高兴过了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钱建兴奋地走了好几圈,才勉强平复下了激动的心情,看着一脸嫌弃的老爸,他走上前去,给了老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父亲哪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就惊呆了,石化了。 “爸!”钱建底气十足地说,“答应过我的事不要反悔哈!” 钱建父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嗔道:“还在公司呢,成什么体统!快放开!” “不行,你赶紧说不反悔,不然我是不会放开的!” 外面有人经过,看到屋里的景象,都忍不住掩唇偷笑,这父子俩又是闹哪一出呢。 钱建父亲被磨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说:“知道了知道了,等你工作慢慢上手了,就给你一个经理的职位,部门随你挑,行了吧?” 钱建却没有意想中的开心,甚至还摇了摇头:“不是这件事。” “哪是哪回事啊?” “你之前说过,要是我能给你带回来一个媳妇儿,你就让我干副总,对吧。” “……好像是吧。” “那我现在告诉你,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就把副总的办公室准备好,给我腾地儿吧!” “……” 这都是什么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钱建父亲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就见儿子已经飞速退开,像“快乐小鸟”似的蹦着跳着离开了这边,不晓得飞去哪儿了。 只留下一个震惊的事实给他慢慢消化。 媳妇儿?副总??? …… 沈瑟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赶上了去往首都的动车。 坐在位置上平复呼吸的时候,她不由得失笑,从来都习惯提前做准备,并且事事留一手的她,居然还有差点误车的时候,还真是有够马虎的。 这一趟车大概要行驶五个多小时的时间,沈瑟打开包,里面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外,还有一本德语语法书,是她特地带着随时学习的。 邻座坐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穿着西装,戴着绅士帽,拐杖也熨帖地放在他的腿边,看上去很有气质。 他看到了沈瑟手里的书,便开口说了句话。 这句话周围的人都没听懂,倒是学了一阵子德语的沈瑟听清了,顿时现出讶异。 大爷这是在用德语跟她打招呼。 她一时有些无措,但定了定神之后,她也尝试着用德语问候,不过发音实在是业余,让专业人士听到了估计都得笑话她。 大爷没笑,反而饶有兴致地问她:“学这个东西是兴趣,还是工作需要?” 沈瑟回答:“算是学习需要吧,我准备去德国,所以提前准备一下语言基础。” 大爷一听眼睛都亮了,别看他年纪这么大,眼珠却还是墨黑色的,很是有神。 “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德国,只不过我没有在那里读书,后来也错过了留在那的机会。现在想想,是有些遗憾的。” 沈瑟只觉得太巧了,而她对这位老大爷也有很自然的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那些话,也或许是大爷自身的气质使然,总之让人在跟他交流的时候,不会觉得无聊和局促,反而很轻松自在。 后面的一路,沈瑟便再没看那本语法书,而是跟大爷聊了很久。 大多时候是沈瑟在听他说,不仅仅是德国,他还说到了欧洲其他国家的风土人情。 沈瑟听得津津有味,但心里也能猜到,能在上个世纪就出国游历的人,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 不过她没有兴趣去打听什么,以后肯定不会再见,到站就是各走各路的陌生人了,这一路的缘分,说来也是十分短暂。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快到站的时候,大爷问她:“方便留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沈瑟很是诧异,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是…… 这样的情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大爷不见丝毫慌乱,仍旧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个熟人在柏林,我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等你到了那边,有事可以找她帮忙。” 沈瑟闻言下意识地拒绝道:“不必了……” “姑娘,我没有恶意,请你相信。我只是想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想起以前很多美好的回忆。” 沈瑟这下子有些为难了,理智来说,她不该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可是有的时候,人还是要接受一些直觉的。 就比如,她现在直觉,这个大爷真的没有恶意,也真的如他所说,有些触景生情了而已。 于是她给了他一个名字和手机号。 大爷将纸条小心地收在了西装的内口袋里。 “谢谢你。”他说。 沈瑟这倒是奇了怪了,谢谢这两个字,怎么也不该由他来说吧。 还没等他问为什么,大爷已经告诉了她原因。 “谢谢你宝贵的信任,你的内心干净又温暖,一定会得到很多福报的,最好的祝福送给你,沈小姐。” 第741章 为一个朋友而来 下车之后,那位绅士又奇怪的大爷便消失在了人群中,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沈瑟背着背包长舒了一口气,望着人潮涌动的站台,她快步离开了这,赶上了车站首发的地铁。 到达酒店时已经是傍晚了,她安顿整理好就去楼下的饭店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哪里也不想去,就等着明天一早去办理签证。 只是这么晚也睡不着,她便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 沈妈妈没有立刻接听,稍后说话时,还微微有些气喘,并且那边传来了阵阵风声。 “妈,你现在在外面吗?”沈瑟问道。 “哦……哦对。” “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没什么。你吃过饭了?” “嗯,刚吃完,现在回酒店房间了。” 沈瑟抵达的时候给沈妈妈发过信息了,也得到了回应,所以就没再打电话报平安。 沈妈妈这时候也没有准备,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瑟瑟,我……你今晚早点休息吧,不要熬夜,明天顺顺利利的。” 沈瑟一开始没有多想,可是沈妈妈实在是不对劲,什么时候她还这么慌张过。 “妈,你在什么地方啊,怎么听着环境那么乱?” 沈妈妈没有立刻回答。 “那我视频打给你好了,我自己看。” “哎不用……”沈妈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了,“我来安城了。” 安城? 她怎么会去安城? 沈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去安城干什么啊?” “我来看一个老朋友。” 这话就更离谱了,想当初沈妈妈就在安城住了不到一个月,别说交朋友了,就是人也见的少,怎么可能有人值得她这么亲自跑一趟。 沈瑟刚想要追根问底,沈妈妈便打断了她:“我先不跟你说了昂,要出车站了。等我找时间再好好跟你说清楚。” 于是沈瑟也只好暂且作罢,嘱咐她先找个酒店住下,而且安顿好了之后今晚一定要打电话过来,多晚都要打。 收了线,沈瑟更没有什么睡意了。 她靠在床头,想看会儿书,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进去,心里边想着的都是沈妈妈。 那么大年纪的一个人了,很少一个人出远门,而且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什么事儿…… 沈瑟都不敢多想。 实在是心烦意乱的很,沈瑟拿过手机,找出了钱建的号码。 如果拜托钱建照看一下沈妈妈,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要不是没办法了,沈瑟也不会想到他。 可是钱建的手机关机了,几个小时前还正常通话来着,这个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人了。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嘟嘟——” 这次对方接听的很痛快,也有些惊奇:“喂,沈……沈律师?” “你好,宋助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 宋成岭那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不过他很快整理好说道:“没关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瑟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已至此,她再不好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是这样的,我妈她一个人去安城了,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有些担心。我可不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待会儿再把她的住址发给你,万一她有什么需要,你能过去看看吗?” 这样的请求对朋友来说没什么,可对一个交情不那么深厚的人提出来,真是有点不合适了。 沈瑟自己也清楚,所以说这些的时候还有些底气不足。 谁知道宋成岭想也没想就说:“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伯母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这就过去接她。”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你特地去一趟。我就是以防万一,怕她人生地步不熟地在那,有个人照应着才放心。” “您别客气,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上次伯母还带了那么多东西给我,我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礼呢,这不正好有机会,也算是成全我了。” 宋成岭说的很轻松,也很真诚,这让沈瑟心里的忐忑和不安也少了两分。 她舒缓了一下语气,轻声道:“宋助理,谢谢你,其实在找你之前我也有过顾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宋成岭那边变得很安静。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是我个人对你的请求,希望只限于我们两个之间,不要牵扯到别人,可以吗?” 宋成岭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请放心。” 这下子的确是没有别的顾虑了,沈瑟心里的也只剩下感激。 “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好好谢你。” 以后。 这个词听上去还真有些渺然。 但宋成岭还是高兴的,他心想着,真要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挂了电话,沈瑟又立刻联系了沈妈妈,告诉了她方才的事情。 沈妈妈还有些埋怨她,这么小的事情兴师动众的干嘛,麻烦人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沈瑟听了她的念叨,可是态度却还是坚决的。 这回是沈妈妈先败下阵来,表示愿意听女儿的安排。 沈瑟的一大心事也算是落了下来,虽然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疑惑,那就是沈妈妈此去安城,究竟是为了哪个朋友,又是为了什么事。 另一边,宋成岭开着车,挂断电话后,他的眼神一直在忍不住瞥后面坐着的男人。 方才讲电话的时候,他有过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如果故意不接,反而更显得刻意。 直至始终,程绍仲都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根本不知道方才打来的人是谁似的。 宋成岭也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 沈瑟好歹都给他打了预防针,让他不要牵扯到别人,意思就是不要多说话,他都牢记于心,所以这个时候不会公然地违背承诺。 当然,若是某个人耐不住好奇主动问出来,或许结果还会大不一样的。 第742章 有些事藏不住 宋成岭还真是小看了老板的定力,一直到了目的地,程绍仲都没有开口问问题的意思,表情疏淡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这样也好,省得他纠结了,宋成岭也暂且把这件事放了下去。 就是离开的时候,程绍仲叫住他,问了他一句,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大老板什么时候还关心过他的去处啊,宋成岭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说:“去接一个朋友的母亲。” 程绍仲看着他,眼眸微动:“朋友?还真是意想不到。” 果然,他方才是都听见了的。 宋成岭没觉得慌张,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他的责任,他又没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所以就算是面对程绍仲的质问,他也神态如常:“程总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走了。” 程绍仲没说话。 宋成岭则是心想,老板啊老板,有话你就直说,何必这样隐晦内敛,您想让我主动吐露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就在原地等着,若是程绍仲真的用老板的“威势”来逼迫他,他无奈坦白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是一句:“你走吧。” 宋成岭:“……?”没了? 当然是没了,程绍仲已经转身上楼了。 宋成岭愣了愣,随即又摇了摇头,大老板的心思啊,他是真的别想猜透了。 之后他按照沈瑟所说的地点,去找到了沈妈妈。 沈妈妈对他还有印象,一见面就热情道:“宋助理,好久不见了,你看,这次还得多麻烦你。” 宋成岭也嘿嘿地笑:“阿姨,您别客气,叫我小宋就行了。我听沈律师说您来了安城,要是这两天有时间,我带您好好逛逛。” 沈妈妈一听摆了摆手,不太感兴趣似的:“我来这不是玩的,是想来看个朋友。” “成,那等我送您过去。” 沈妈妈却有些为难,有些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宋成岭说。 宋成岭心思如发,自然是发现了沈妈妈的纠结,于是他不露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您刚下车,肯定还没吃东西吧,我先带您去吃饭,有什么事等到明天也不迟。” 沈妈妈是想在酒店对付两口就行了,可是宋成岭不由分说非得拉着她出去吃,没办法,她也只好跟着去了。 宋成岭选的是附近一家本地特色的菜馆,比较平价,装修也比较接地气,沈妈妈的不自在少了些许。 吃饭的时候,宋成岭跟沈妈妈说的都是些家常,沈瑟反而成了很少提及的话题,即便他们都是因为她才聚在一起。 过了会儿,宋成岭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瞧号码,嘴角竟向上弯了些许。 沈妈妈有些不解,这是看到谁了,这么高兴。 宋成岭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先接个电话,是我们程总。” 沈妈妈:“……哦哦哦。” 宋成岭也没走开,就直接接听了:“程总。” 程绍仲直接问他三季度的季报在什么地方。 宋成岭略略回想了一下,说:“昨天财务部提交上来,已经放在您的办公桌了。” 估计被什么文件压在 这件事问题不大,起码在这个时间点来说,要一份业务报表,似乎显得没那么必要。 但老板显然不这么看,在老板的眼里,现在立刻马上看到那份报表,比什么都重要。 宋成岭用手指挠了挠眉头,有些无奈:“程总,我还在跟朋友的母亲吃饭,能不能稍后……” 沈妈妈虽然是低着头,可是宋成岭说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这个时候她看向宋成岭,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有事尽管去忙,不用顾及她。 宋成岭见此便又说道:“好的,我立马给您送过去。” 挂了电话,他抱歉地对沈妈妈说:“实在不好意思阿姨,我有点急事,要先回趟公司。” “没关系没关系,正好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一顿也算是招待了,就算是现在走,宋成岭也不理亏,但他看上去着实是过意不去。 “本来吃完饭我还想带您去个地方呢……”他更苦恼了些,随即又试探着问道,“阿姨,现在时间还早,您介不介意先跟我去趟公司,之后我们再去另外一个地方?” 沈妈妈一听就拒绝了:“不用了,太麻烦你了。你有事就去忙吧,千万别因为我再费心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沈律师以前帮了我很多,我一直没找着机会回报,好不容易您来这么一趟,可得给我好好表现的机会啊。” 沈妈妈只是有些尴尬地笑。 她跟宋成岭也不熟,麻烦人家是一回事,除此之外还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宋成岭看她如此,倒是也不再坚持了,就说:“那阿姨,我送您回酒店吧,那地方也不着急去,等以后有时间再说。” “哎好好。” 就这样,沈妈妈回了酒店,而宋成岭则是回了趟公司,又赶去了程绍仲的家。 乘着电梯上楼的时候,宋成岭看着手里的文件袋,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些事啊,藏也是藏不住的。 要出电梯的时候,他给沈瑟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沈妈妈的情况,还说之后的几天他事情不多,可以随时去看望沈妈妈,沈瑟听完当然是很感谢他。 就这样通着电话,宋成岭走出了电梯。 说实话,他来的时候设想了很多种场景,也想象过未来的可能性,可是却怎么也没意料到,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宋成岭顿住了脚步。 那边沈瑟也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宋助理?”她疑惑地喊道。 宋成岭的声音骤然提高了些:“沈律师,我们稍后再联系吧,我现在突然有点事。” 沈瑟闻言应道:“哦好,那你先忙。” 之后电话断了线。 可沈瑟却有些莫名地疑惑,刚才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第743章 如此肆无忌惮 宋成岭放下手机,拿着文件走了过去。 不远处,伊然正靠在程绍仲的肩头,看上去像是在哭,肩膀微微地耸动着,很是楚楚可怜。 “你不能这么对我……”伊然带着哭腔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程绍仲的脸隐没在昏暗中,暂且看不出什么神情。 听见脚步声,程绍仲看过来,然后伸出手推开了伊然。 伊然向后退了一步,擦了擦眼泪,也看到了是宋成岭,然后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愤,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宋成岭颇有种自己是“电灯泡”的直觉,为了不打扰两人的“浓情蜜意”,他快步走上前去,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程绍仲,说:“程总要的东西送来了,请您过目。” 程绍仲接过,却看都没看那个东西一眼,只说:“时间不早了。” “是是,我这就离开。”宋成岭还没愚钝到让别人赶走的地步。 可是紧接着程绍仲却又说:“送伊小姐回去吧。” 这下子宋成岭惊住了,就连伊然的眼圈又红了些。 程绍仲的表情则还是疏淡的,这回他对伊然说:“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好好休息。” 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这些话光是听都听烂了,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个小宠物,随意逗弄逗弄就能满足的那种吗? 伊然的心里生气了一抹怨愤,她不知道为什么和程绍仲总是不能更进一步,明明他对她很好,有的时候也很纵容,只要他松口,她可以立即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这男人的面前就像是横亘着千山万水,她想要跨越,却始终找不到登陆的岸口。 可是如果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她是没有耐心了,虽然她很喜欢他,但女人的青春不是白白浪费的,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事情,她做也不会做。 “程总,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您能抽时间陪我一起过吗?”伊然双手绞住,眼里迸发的都是坚定决然,仿佛这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通牒。 就连宋成岭都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有些微微的诧异。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伊小姐有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心呢。 程绍仲看着伊然,眸光淡淡流转,好一会儿,他才在伊然的期待中,宋成岭的观望下,给出了答案。 “可以。”他说。 …… 下楼的时候,宋成岭的心情很是复杂,尤其是看到伊然欣喜的样子,更是不自在得很。 有些事光是听到就够难受的了,更别说还是亲身经历。 实话实说,他看到伊然高兴,心里就不痛快。 伊然则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发觉,在刚才无声的角逐中她算是获得了胜利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想办法握在手心,这就是她的处事法则。 当然,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今天登门的这一遭,还真是有很大的收获。 两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下了楼。 来到车前,宋成岭打开驾驶座的位置要上车,大老板吩咐了,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送这位伊小姐回去。 谁知道跟在后面的伊然却突然叫了他一声:“宋助理。” 宋成岭有些不耐烦地顿住脚步,回过头的时候又恢复了平常:“怎么了?” 伊然状似无辜地看着他:“我的手不太舒服,你能帮我打开车门吗?” 宋成岭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愣了愣,着实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可笑荒唐的理由。 手不太舒服?刚才抱男人的时候怎么就舒服了? 宋成岭知道她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他扶住车门的手紧了紧。 之后他绷着脸,来到了后车座前,拉开了车门。 “伊小姐请。”他沉声说。 伊然笑的很是甜美:“谢谢宋助理。” “伊小姐开心就好。” “我没什么可开心的,因为这就是你本来该做的事。”伊然眨了眨眼,状似开玩笑道。 宋成岭关车门的时候极力克制自己不把门摔出去。 上车后,宋成岭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发动了车子。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送回去,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眼前没这个人了就不会恼火了。 但是他显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伊然能摆明了针对他,就不会再顾忌什么,因为她知道了一件事,一件足以让她不必再忌惮的武器。 伊然靠在车座上,扯了扯唇角,笑道:“宋助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看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做错什么了吗?” 宋成岭不想理她,但也实在是没忍住,就回了一句:“伊小姐看上去并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是啊,你说的没错,无关紧要的人我从来不在意。可是有的人啊,就是有些狗仗人势,仗着自己老板的地位在外面耍威风,这些人就很可恶了,对不对?” 宋成岭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起了两根青筋:“伊小姐说的是谁?” “宋助理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出来。” “看来是我得罪了伊小姐,让您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对宋助理是很尊敬的,毕竟你是程总身边的人,说的话比外人要管用十倍不止,我亲近你还来不及呢。” 这又是变着法儿地说他跟程绍仲告状呢。 不过她还真是想多了,若是他说的话管用,她还能在程绍仲面前讨到什么便宜?早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伊然或许也知道如此,说出这些话来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挖苦,另外她又想到了那件事,所以心中很是畅意。 “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宋助理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请说。” “我听说你很快就要离职了,不仅要离开易和,甚至连安城都不会待下去了?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宋成岭不用看,就知道伊然此刻是副怎样幸灾乐祸的神情。 怪不得她今天如此肆然,原来是知道了他即将离职,不会再对她产生什么威胁了,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原来如此。 第744章 给自己设了限 宋成岭只是目光沉然了一瞬,很快就答道:“伊小姐说的没错,我的确要离职了。” 伊然的语气更放松了,可是话中却似有遗憾:“真是太可惜了,以后都见不到宋助理了。” “有伊小姐这么挂念,还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你不要误会了,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在想,以后要是没有你,我的生活会少了很多乐趣。” 宋成岭咬了一下后牙,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伊然并不担心,也不害怕,自打知道这位宋助理不过是只纸老虎之后,她就没把他再放在心上了。 先前她那么小心翼翼地伪装,就是怕宋成岭嘴快,在程绍仲面前说她的不是,让后者对她产生负面的看法。 可是万万没想到,宋成岭最擅长做的是“自爆”,妄图背叛公司却落得了两头空的下场,真是世事无常啊。 伊然弹了弹自己的指甲,状似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你是因为跟她的关系很好,所以才处处看不惯我的吗?” 这个“她”,不必明说,宋成岭能猜的出来。 他没有回答。 伊然也不在意,反正有些事情她已经认定了,就不再在意得到的是什么答案。 “我知道,取而代之这种事,有的时候会招致别人的不痛快。可是我不明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程总身边的女人是谁,对你又有什么影响呢?” 最后这个问题算是伊然真心问出来的,她骄傲惯了,还没试过被人无视冷落的经历,所以在面对宋成岭的时候,她一边觉得不屑,一边又忍不住想要探究。 绿灯亮了,但是宋成岭起步有些慢,直到后车追上来摁了喇叭他才反应过来。 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车内都没再有人说话。 伊然是在等着他开口,而宋成岭呢,则是在思考一个可能性。 许久,他才淡淡开口道:“我对伊小姐的看法,跟任何人没有关系,是我自身的问题。”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难道我对你有什么威胁吗?” “没有。” 伊然冷嗤了一声,觉得这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不可理喻的事。 宋成岭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时他也想不出答案,直到现在,他才福临心至,有些明白了。 他不喜欢这种骄傲张扬的人,不喜欢他们心安理得占有别人所有物,也不喜欢他们肆无忌惮挥霍自身优势只为了得到心理满足感的行为。 说到底,是他的心思在作祟,不该用任何人来当借口。 到了目的地,伊然下车之前,挑了一下眉头,对宋成岭说:“程总那样的人,只要经历了一次背叛,就不会再给予任何信任了,你知道吗?” “伊小姐想说什么?” “就算你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他也只会觉得你在挑拨,因为你一个背叛者,没有资格对他和身边的人进行评说。” 宋成岭笑了笑:“伊小姐多心了,程总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呢,有些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信的。” “那是当然。” 伊然走后,宋成岭也下了车,靠在车边抽了根烟。 这个时间段街上还是有不少晚归的学生,三三两两结成伴,说着笑着,吵着闹着,好不惬意。 他的人生中何时有过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候呢? 更多时候,是他给自己设了一个限,让他固宥于原地,始终迈不出去,在一方天地里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 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了,否则他会越来越偏离正常的轨迹,成为让人无法理解的“奇葩”存在吧。 宋成岭将烟头摁灭,丢到了几十米之外的一个垃圾桶里。 明明随手丢掉就能解决的事,他却总是习惯按部就班地给自己找麻烦。 他回到车上,很快离开了这,而在他的心里,已经 有了一个决定。 …… 沈瑟的首都之行还算比较顺利,面签之后就可以回南城等着签证下发了。 这次来首都,她没有告诉在这边的朋友和同学,是觉得没太有时间相聚,趁早不要打扰人家了。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让她有了差不多一天的空闲时间,于是她找到了本科的两个同学,她们都在首都工作,晚上有时间可以一块吃个饭。 吃饭的时候,两个同学都很热情,也都很健谈,介绍了自己的近况,也问沈瑟的情况。 之前的那场风波似乎并没有波及到这里,沈瑟还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着不用解释太多了,否则还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呢。 但是有件事她却是疏忽了,当年程绍仲可是风靡整个法学院的男神级人物,即便是只代了半个学期的课,但是知名度早已经超过了许多教授大牛,加上他后来在法律界的建树,导致那一届s大法学院的学生无论到了哪里,都对他念念不忘着。 这俩同学也是不例外,所以沈瑟跟程绍仲的事情,她们也早就听说了,就等着哪天能见到“当事人”可以好好打听一下呢。 沈瑟被她们问的有点懵,主要是问题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让她有些无从开口。 而且她也找不到机会解释,说她和程绍仲已经分开了,那些所谓甜蜜情事,早就过期了。 两个同学光问还觉得不够,忍不住发消息告诉了其他相熟的同学,颇有点炫耀的姿态,说终于看到“偶像剧女主角”本人了,大家有啥问题赶紧说哈,“一件代问”,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于是乎聊天群就炸了锅,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连刷屏。 沈瑟坐在对面,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两个同学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群里的“暗语”。 其实大多数都是不痛不痒的问题,直到有一个人说了一句: “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男主角啊,要是能看到男神一眼,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男主角? 两个同学对视了一眼,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745章 无疾而终 吃的差不多了,沈瑟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去结账,可是手机不知道怎么的直接关机了,捣鼓了好一阵都不行。 没办法,最后还是一个同学来付的,弄得沈瑟很是不好意思。 同学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老同学见面,当然得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但是沈瑟的手机出故障了,这也是件麻烦事,好在沈瑟还带着一些现金,可以打车回去。 分别的时候,同学嘱咐她,要是安全回酒店了就发条信息。 沈瑟答应下来,说手机应该只是掉电太快了,回去充上电就好了,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联系她们。 三个人就这样分开了,酒店距离吃饭的地方并不远,按理说沈瑟应该很快就会回酒店。 可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同学却并没有收到信息,打电话过去还是关机的状态。 与此同时,沈妈妈也联系不到沈瑟了。 沈瑟告诉她晚上会跟以前的同学出去吃饭,等到回酒店之后会给她打个电话,可是都快到睡觉的时间了,手机却还是没有动静。 沈妈妈给她打过去,也是一直提示关机。 这下子很多人都着急了,沈瑟一个人在首都,人生地不熟的,手机还出了问题,找不到人了可怎么是好。 想办法找到那边的酒店,酒店的工作人员回复说,703号房的客人还没回来。 沈妈妈彻底是慌了,可是她如今身在安城,距离首都足足有一千多里,就算是现在赶过去也得明天才能到了。 慌乱之下,她只能找到宋成岭,请他想想办法。 宋成岭听说这件事后也很担心,虽说在首都出什么事的概率不大,但是这么晚了还没消息,作为家人肯定会胡思乱想,于是他先安抚好沈妈妈,说他在首都有些朋友,可以请他们先找找,要是还没消息,他就亲自去一趟。 沈妈妈谢了好几次,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找谁,只能麻烦他了。 宋成岭挂了电话后,一想,自己要不还是亲自跑一趟。 正好工作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如今就算是他不去公司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他已经订好了去首都的机票,明天一早若是还没能确定沈瑟的安危,他就直接赶过去。 当然,请假的事还得经由老板的同意。 大晚上的接到下属打来的请假电话,程绍仲也是头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宋成岭解释了一下,说工作行程已经安排好了,文件和会议资料也整理好了,另外,其他的事务已经交接给新的助理了,大概的意思就是,就算他缺勤一天,对公司对老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这些听在程绍仲的耳朵里并不重要,他关心的另有其事。 “为什么突然要请假?” 原因很重要。 宋成岭暗道,老谋深算说的就是如此吧,真是一眼看出了问题的重点。 他也没必要说谎,就回答:“我要去一趟首都。” 这算是没来由的一次行程。 但程绍仲听到之后,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直接答应了下来。 宋成岭挂了电话后,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随即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再一边,何清也知道了沈瑟“下落不明”的事,当即就急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呢?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劫财劫色的…… 呸呸呸! 那好歹是首都,怎么可能呢? 何清一边骂着自己乱想,一边又忍不住提心吊胆的,侯易铭在一旁看着,也有些担心,不过他拉住了何清的手,让她不要乱了方寸。 “沈瑟不是那种会放松警惕的人,不会有事的。我可以托那边的朋友找找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侯易铭的朋友大多都是公检法系统的,有他帮忙,事情肯定是事半功倍,何清稍稍安下了心。 可是在人没有消息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连带着心里也发虚。 大约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当很多人在为了一件事难以入眠的时候,沈瑟看到涌进来的各种电话号码,都惊呆了。 她连忙一一回复过去,沈妈妈、何清、同学,还有宋成岭打来的号码。 所有人听到她声音的第一反应都是确认她的安全,沈瑟便解释,回酒店之后手机充了电还是不好用,她便去到了外面的一家维修店,想修一修,可是师傅捣鼓了很久还是没能修好,所以她又去了一家手机专卖店,想买一台新手机,但是在换卡的时候,手机卡出了一点问题,她又去新换了一张卡,再去买了手机,然后又导入各种数据才付了钱。 就这么折腾了一大顿,就到了现在。 大家听完她的话终于是松了口气,其他的人不好说,还是沈妈妈责怪沈瑟,就算是手机坏了,也该想办法给家人和朋友报个平安,不然这么多人跟着担心,太不应该了。 沈瑟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失妥当,当时主要是折腾的太烦了,她就没考虑的太多,让这么多人白白地为了她操心,她也很过意不去。 等到挨个解释完也道完了歉,沈瑟有些虚脱地倒在床上,累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过了会儿,沈瑟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到手机响了,她都没大睁开眼睛,就直接把手机拿过来,接通了。 “喂。”她还以为又是哪个朋友。 结果那边半天都没人说话。 沈瑟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人开口,就睁开眼,看了眼号码。 然后她也陷入了沉默。 到最后,这通电话谁也没有说话,直接无疾而终了。 …… 沈瑟是第二天下午的车,上午她就在酒店休息,一直没出房门。 大概上午十点多,外面门铃声响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客房清扫的时间。 沈瑟从床上爬起身,打了个呵欠。 因为屋内的窗帘紧闭,所以视线很昏暗,好像还处在黑夜一样。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下床,拖鞋都没找到,就直接光着脚去开了门。 可是外面站着的并不是清扫阿姨,而是一个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第746章 怎么是他 “怎么是你?”沈瑟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面前实实在在站着的就是钱建。 钱建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赶车过来,头发都横七竖八地立在额前,好不喜感。 他笑的也很开心:“好在你还没退房,我以为赶不上了呢。” 沈瑟仍然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 钱建便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我就是……就是碰巧来首都出差,然后……” “又碰巧知道了我住在这?不应该吧。”沈瑟戳穿了他的“谎话”。 钱建怕她多想,连忙解释道:“其实是昨天打完电话之后,我问了何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另外,要是你有时间的话,咱们约的饭正好可以在这吃,对吧。” 那天沈瑟给他打过电话,但他没接着,后来回过来,沈瑟也没告诉他打电话的缘由。 钱建是心大,可是并不粗心,他觉得沈瑟很可能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一个人出门在外总有些不方便,没个人在旁边照应着是不太好。 况且他们两个不是已经有了进展了嘛,这个时候他就该挺身而出,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另外,他还想给她一点小惊喜,于是乎就制造了这么一场“突然袭击”。 沈瑟惊没惊喜不知道,但惊吓绝对是有了。 她还穿着睡裙,也没整理好仪容仪表,于是她让钱建在外面稍等一会儿,等她收拾好了再慢慢谈。 钱建当然不介意,让她慢慢来,都知道女孩子出门要很长时间,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沈瑟闻言还有点奇怪,心想着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不过也没多问,就直接关门去换衣服了。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钱建接到了老爸的电话,后者有些气急地质问他,一大早地又去什么地方了,家里都没看着他的人影儿。 钱建绷着笑说:“老爸,你先找个地方坐着,我跟你说件事。” 钱建父亲已经直觉不对,转念一想,为了不受到太大的刺激,他还是按照儿子所说,先坐到了沙发上,然后才问:“别废话,赶紧说!” “我现在在首都,”钱建告诉他,“我凌晨就从家走了,坐飞机过来的。” 老爷子一听果然是急了:“好端端的去首都干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您别着急啊,我来这是有要紧事。” “哼!又在唬我,你整天的能有什么要紧事!以前去开什么网约车,还要开什么成人用品店,你不觉得丢脸,我都觉得没面子!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 钱建听着父亲的唠叨,若是放在往常,他早就不耐烦了,也会找着话回怼过去,可是今天他出奇地有耐心,等到老爷子都说完了,他才慢悠悠道:“我这不是已经回公司工作了嘛,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这次出来啊,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你说说,这能马虎吗?” 终身……大事?! 老爷子愣了愣,没吱声。 钱建又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要是我找着媳妇儿了,你还得给我升副总。这不,我现在就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着呢。” 老爷子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你爸我年纪大了,可不经忽悠,别骗我啊。” “我骗您干什么啊,千真万确。”钱建信誓旦旦地保证。 老爷子虽然知道他不靠谱,可是倒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打哈哈,没这个必要。 而且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儿子,你中意的那个姑娘,是首都人?” “不是,她在南城工作,来首都只是出差,马上就回去了。” “哦哦,南城还是蛮近的。”老爷子忍不住又问,“那她多大了?什么工作啊?家里有什么人啊?” 钱建顿时有些头大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 “哎呀爸,我没时间跟你说了,先挂了哈,待会儿我们还得出去吃饭呢。” “行行行,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玩。还有……不用急着回来。” 钱建一听就乐了,自己的老爷子还是上道,知道事关儿子的终身幸福,这事可不能马虎。 挂了电话,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满脸都是志得意满。 殊不知他的得意落在旁人的眼里,有那么点扎眼。 沈瑟大约十几分钟后走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把行李带了出来,准备寄存在前台,稍后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去火车站。 钱建见状忙走过来接过她的东西,嘿嘿笑着说:“你想吃什么东西啊?我现在定个位子,赶过去正好来得及。” 沈瑟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简单吃一点就可以去车站了。 “就在这附近随便吃吧,我两点钟还要坐车,没时间耽搁太久。” 钱建闻言有些失望,他还想着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趁着气氛好,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呢,但是现在看这情况,沈瑟估计没太有心情听他说。 没关系,倒是也不差在这半天时间了,钱建很快释然了:“那行,我们就简单吃点,等到回南城了我们再找个正式的地方。” 沈瑟没仔细去抠他话里的字眼儿,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钱建说这话没什么太多的含义,她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他自己的态度了,但凡是明白事理的,应该都不会有那种想法了,充其量就是偶尔开个玩笑而已。 吃饭的时候,钱建问起了沈瑟这两天的情况,问她事情办得顺不顺利。 沈瑟点点头,说很顺利。 钱建说:“你要来首都也不提前告诉我,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嘛,省得你跑一趟这么累了。” 沈瑟道:“这件事你帮不了我,只能我自己来。” “啥事啊?”钱建至今也没搞明白,之前他也没怎么在意。 结果沈瑟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打进了冰窟。 “我是来办签证的,很快我就要去德国读书了。” 第747章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钱建夹着菜的手顿住了,然后又一抖,筷子跟菜一起掉在了桌子上。 沈瑟见状也奇怪起来:“怎么了?” “你要去……德国?”钱建缓缓地问道。 “是啊,前阵子我就在准备申请了,现在办好签证,正好能赶上明年春季的学期。” 钱建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桌上的调料瓶一样,酸味辣味咸味都有了,让他一时分辨不出来底味是什么。 他扯了扯唇角,可最终只是动了动脸颊上的肌肉,显得很是僵硬。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么突然……” “哦,一直没机会说。” 其实不是没机会,只不过他不那么重要,没必要提前通知而已。 钱建蓦地发现,自己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先前沈瑟对他释放的“信号”,并非如他所想那般,是为了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现在很想问问,到底她是怎么想的,究竟她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接受他。 可是这些话没等问出口,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在沈瑟平静从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答案。 钱建没去管桌上的筷子,也没去重新拿一双新的,而是搓了搓脸颊,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不那么突兀。 “蛮好的,哈哈……早就看出来你很有上进心的,能去国外学习真的是件好事。” “嗯,我也是想让自己突破一下,不然就一直在原地转圈。” “那你要去多久啊?” “最快两年吧,要是有别的变动,可能会更长时间。” 两年。 有的时候连两个月之后的事情都说不准,更何况是两年呢。 到时候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 钱建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甚至是绝望,他面对这样的情境,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改变。 心境如此,哪怕他再努力调试,表露出来的神情依旧是苦涩的。 沈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觉得这样也好,不管先前有过什么想法,今天一过,什么都该烟消云散了。 吃完了这顿饭,沈瑟就该出发去火车站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问钱建:“你来首都有什么事吗?要待多久啊?” 钱建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就是……来找朋友玩玩,得两三天才能回去。” “嗯,那你玩的开心一点,我先走了。” “我送你去车站吧。” “不用,这里有直达的公交车,很方便的。你奔波了一上午应该也累了,赶紧休息休息吧,再见了。”沈瑟朝他挥了挥手。 钱建突然有种直觉,这声“再见”,是一种彻底的诀别。 他跟她中间的一扇门将彻底关闭了。 沈瑟转身走向了公交车站,手里还拎着一个旅行包。 钱建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蓦地生出一种冲动,他大声喊道:“沈瑟,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就算我们没有缘分,我也想告诉你,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快乐和幸福!” 众目睽睽之下,能够有勇气喊出这样的话,当真是令人动容。 沈瑟顿住了脚步。 钱建没期望她能回头,但是好歹暗恋一场,若是就这么不说一声就结束了,那该得有多遗憾啊。 沈瑟听到这些话,嘴角抿了抿,心中说没有震动是假的。 可是她更清楚,这份感情是没办法回应的,与其站在制高点上说一些违心的话,还不如到此为止,给彼此都留下一些体面。 她便继续向前走。 后面钱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可仍旧持续传来:“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程绍仲那样的男人。但是那样的男人很难把控的,以后你找一个更爱你的吧,让他好好照顾你,不要让你受任何委屈!” 沈瑟的脚步没有变缓,可是眼圈却慢慢有些红了。 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游戏生活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在明知空期望一场之后,还会跟她说出这番话。 沈瑟想不通,却觉得很感动。 若是日后还有机会,她想跟钱建好好做一次朋友,不掺杂其他,就是纯粹地以朋友的名义相处。 钱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不知道他还留没留在原地,但对沈瑟来说,她已经不需要回头去确认。 坐上公交车后,沈瑟给沈妈妈发了一条信息,说她已经准备回去了。 不过她的目的地并非南城,而是安城,因为沈妈妈还在那边,她就又跟方进请了两天假,准备去陪陪母亲。 沈妈妈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她的行程,只当她是要回南城,就简单地回复了句,让她一路平安。 从首都到安城的高铁大约要行驶六个小时,沈瑟上车之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特地买的靠窗的位子,因为路途很远,她打算在车上补补眠,到安城怎么也得天黑了。 之后她就闭上眼睛,拉上遮光帘,靠在座位上渐渐陷入了冥思。 期间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她能听到一些动静,可是潜意识里并没有在意,哪怕有人碰了她两下,她也没有睁开眼,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用了一下力。 沈瑟身体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缓缓转头望过去,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一场都是梦境吧。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旁边的人问她。 沈瑟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过去,仍旧没缓过神来。 “你……”她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气短,“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绍仲一脸的沉定,好似觉得这不该是什么值得探究的事。 “有鸡肉套餐,还有海鲜炒面,想吃哪一种?” 沈瑟这才发现,售卖餐食的乘务员正在通过过道。 他把她叫醒,就是为了问她吃什么东西。 可现在的问题是,吃什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跟她坐上同一辆列车!! 第748章 静静的暗流 程绍仲见沈瑟就是瞪着他,好半天都不说话,干脆就不等她的意见了,直接对乘务员要了东西。 他要了份鸡肉饭,一份炒面,一份热豆浆,还有两瓶橙汁,不知道的他这是进货来了,小桌板上都要放不开了。 沈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她就不相信,面前的男人能够若无其事地把这些东西吃下去,他就不怕噎着吗? 程绍仲的确是定力十足,哪怕沈瑟再不待见,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和食欲。 “面给你留着,饭也给你留一半,豆浆快要凉了,先喝吧。” 沈瑟瞪着他,又瞪了眼桌上的食物,心想着她胃口有这么大吗?至于留给她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这仍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这,到底有什么企图? 沈瑟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转而却又看到不少人在朝这边看,还饶有兴致地窃窃私语着。 她不用猜就知道,都是这男人引来的注意力,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走到哪里,从来都是焦点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周围人的注视,沈瑟就算是开口时,语气也是压下来的:“你怎么会来首都?又怎么知道我坐这班车?” 程绍仲看到她的神情严肃,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头向后靠在了车座上,转头看着她。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凝视,让沈瑟微微有些不自在。 可是她就算是想避,也没有什么退路,因为背后就是窗户,他已经将她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空间内,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了。 如此,沈瑟也就不再想逃避,直接望向他的眼睛,说道:“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程绍仲说:“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的。”程绍仲像是很笃定似的,却又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签证办的还顺利吗?” 沈瑟则是哼笑:“你连我的行踪都知道,难道还不清楚我的签证顺不顺利?” 沈瑟的反问似乎是堵住了程绍仲的话,但是看他的神情如常,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语塞而感到压力和惭愧。 列车开动了不过两个多小时,之后还有很长时间,能让他们彼此试探,也彼此确定对方的心思。 沈瑟收回了目光,抱着胳膊看向了车窗外,身体处于一种很执拗的状态,摆明了就是不想看到某一个人。 程绍仲之后也很安静,像是不愿意打扰沈瑟,也像是在给她时间平复心情。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偶尔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地面,满眼都是墨色浓重。 沈瑟透过车内灯光在玻璃上的倒影可以看到旁边的人。 程绍仲大多数时间似是在深思,偶尔瞥过一眼来,沉定片刻,又再缓缓移开。 他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们看清楚,彼此的视线交汇。 沈瑟看到了,可也不打算回过头去,后来干脆就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了。 之后吵醒她的是胃部的饥饿感。 中午跟钱建一块吃饭的时候,因为那点小插曲,她吃的并不多,简单对付了两口就来赶车了,加上早晨就没吃,此刻饥肠辘辘也不为怪。 沈瑟已经发觉到了自己胃部的“怪异”,可是这个时候睁眼也太丢脸了,刚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吃来着。 她就这么跟着自己做着斗争,还告诉自己,不就是一顿饭不吃,有什么挨不过去的。 若是放在平时,其实也就熬过去了,但人总是越想做什么反而越做不到。 沈瑟慢慢地将胳膊移到了腹部,想以此来缓解愈演愈烈的饥饿。 这个时候,有人叫醒了她。 是笑容灿烂的乘务员。 “女士,您的豆浆应该已经凉了,我们将为您重新更换一杯。” 沈瑟有些不解地望过去,心想着服务怎么会这么好,卖出去的东西都能给免费置换。 而这个时候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沈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许是觉得跟她待在一起太憋闷了,找个地方去透透气吧。 不在也正好,省的看着心烦和尴尬。 沈瑟重新拿到了一杯温热的豆浆,也低头喝了两口,在这个时候,一点温热的暖流划入心口,当真是比什么都要来的舒坦。 乘务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问她,桌上的餐盒需不需要加热,或者重新帮她换一份新的。 沈瑟闻言觉得愈发奇怪了,只是见周围人都神情如常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她太久没坐列车,已经不适应这里的“服务升级”了? 两个餐盒基本都没动,直接扔了太可惜了,沈瑟想了想,就说:“麻烦您帮我加热一下吧。” “好的,请稍等。” 大约五六分钟的功夫,乘务员便走了回来,手上拿着已经热好的餐盒。 沈瑟拿到之后没有立刻大快朵颐,而是等了会儿,若是程绍仲突然回来,看到她在吃他买的饭,那显得她多没出息啊。 可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他的身影,沈瑟又实在是饿的厉害,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三下五除二,低头吃起了桌上的东西。 等到程绍仲回来的时候,沈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统一放在了袋子里。 对于这件事,沈瑟已经看开了,没什么比填饱肚子重振精神更重要的了,就算是跟人battle,也得自己有体力不是。 若是程绍仲就这件事来问她,她干脆就把饭钱给还给他,反正也不欠他的,省得他笑话。 可最后确实是她脑补的太多了,程绍仲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也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安安稳稳地重新坐在了她的身边。 沈瑟的呼吸滞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之后,沈瑟又偏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此刻,列车穿梭在黑暗中,似要穿破黑暗。 而他们,并肩而坐,心中涌动的,竟是也有静静的暗流。 第749章 残酷又理所当然 沈瑟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小孩子似的。 说的话做的事都像是在闹小性子一样。 明明可以表现的更温和从容,她在别人面前也确实如此,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他,她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变成了那个刚出校门处处懵懂的女孩。 这应该不是个好的信号,起码对于他们这样的关系来说,这样的别扭反而有些不合适,显得她好像还有什么心思似的。 深吸了一口气,沈瑟今天第一次认真地看向程绍仲,对他说:“我刚才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不好意思了。” 程绍仲闻言也看着她,眼眸幽深:“不要跟我道歉。” 不要还是不需要,毫厘之别,其中的深意却又是相差许多。 在他面前,沈瑟连心思都变得敏感起来,本不该脑补太多的话,让她也咬文嚼字起来。 真是奇怪,在他面前,她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 但是这个时候沈瑟压下了心中的不自在,想好了要平和相处,就别再为这种细枝末节烦扰,男人的心思哪有这么细腻,很多事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 程绍仲又问沈瑟:“手续都办好了?还没有其他需要的东西?” 沈瑟回答:“可以了,只等着签证发下来了。” “嗯,那就好。”程绍仲轻声道,“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沈瑟觉得这就是客气话,也没当真,只是说:“谢谢。” 程绍仲的眼眸又深暗了些,原先沈瑟对着他发脾气的时候,他淡然自若,不痛不痒,如今她对他这么客气了,他看上去反而有些不怎么痛快了。 沈瑟装作看不出他的不痛快,她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我这里有本书,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程绍仲看了眼,书名是《德语语法基础》。 他扯了一下唇角,这是在嘲笑他? 沈瑟看他眼神不对,连忙低头,发现自己拿错了书,本来是想给他另外一本小说的。 她有些脸热,又掏了掏,然后才顺了口气,说:“是这个。” 程绍仲接过了书,打开了书页。 沈瑟习惯在扉页上署上日期和艺术体的签名,这本书是刚购入不久,书页和字迹都很新。 程绍仲突然说:“家里还有很多书,有需要的可以来拿。” 沈瑟想到了那间宽敞的书房,程绍仲喜欢看书,她更喜欢买书,而且每买到新的就喜欢在书上签名,搞得那几柜子的书像是她的所有物一样。 听到程绍仲这么说,沈瑟只当他是将书进行“二次利用”,于是说:“我很快就出国了,估计也用不到,你要是觉得占地方,就找人处理了吧。” 程绍仲没有应声。 之后沈瑟也有模有样地学起了语法书,但是周围的环境纷乱,身边的男人存在感也太强,导致她根本无心学习,连书都看错了行。 程绍仲没有看她,却说了句:“这么不专心,能通过语言考试?” 沈瑟顿时有些耳热,他怎么知道她不专心的? 不对,他凭什么说她通不过考试啊,别的不说,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考试还没有能难过她的,她的智商就算没他那么变态,也是不赖的好不好。 沈瑟偷偷瞪了他一眼,心想着哪天等我考过了,再让你见识到我的厉害。 之后又一想,她考不考的过跟他都没关系吧,到时候他都不一定知道。 也是,山高水远的,彼此的音信都会慢慢变少的,这点小事更是没有知晓的机会了。 沈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有些事说出来很残酷,但现实又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眼见着距离安城站只剩下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车厢内比之前嘈杂了些,有些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了。 沈瑟是轻装简行,程绍仲也没见着有什么行李,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他们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静谧。 沈瑟用余光看着身边的某人,见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神态也很是专注,好像全身心都倾注在了书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 不得不说,能够这样专注地去做某一件事的人很有魅力。 沈瑟一直以来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奈何定力不够,总是会不自觉地走神,或者分散了注意力,很少有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的时候。 她偷偷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反应,干脆就收回目光,看自己的书了。 到了要下车的时候,程绍仲把书还给沈瑟,沈瑟问他:“这本书好看吗?” 见他看的那么入迷呢。 谁知道程绍仲居然回答:“不太清楚。” 沈瑟:“……哈?” 没搞错吧,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程绍仲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而在这种事上他更没必要说谎话,所以极有可能是真的。 沈瑟觉得错乱了,价值观世界观也随着有些崩塌了。 果然事情不能看表面,人不能看外表啊! 太有欺骗性了真是! 下车时,因为人有些多,所以都是摩肩接踵,半推搡着往外走。 沈瑟还没等走几步,就感觉手上一轻,包被人接走了,另外,还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护着她,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走的安稳。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前面的一个人突然停下,沈瑟避闪不及,就向后一退。 结果直接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没事吧。”身后的人说话时胸腔都是震动着的,连带着沈瑟也感受到了这份震动。 “哦,没事。”她想向前走一走,跟他拉开距离,但是他的手稍一用力,将又将她带了回来。 就这样好不容易走出了站口,沈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多了些说不出的感觉。 一种哪怕是她和程绍仲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的感受。 第750章 并肩而立的朋友 程绍仲问沈瑟:“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沈瑟说:“去找我妈,她前两天来安城了,住在申江路的一家酒店。” “我送你过去。” 沈瑟已经看到了等候在不远处的汽车,而相隔不远,出租车和公交车站都是人满为患,真要排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沈瑟也没有自讨苦吃的习惯,于是她没有推拒,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了。” 来到车前,司机已经早早地打开车门下车,看到沈瑟的时候,他忍不住有些动容,眼神都变了。 “太太……”他脱口而出一声。 先前沈瑟准备和程绍仲结婚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喊她的,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现在再听到,不但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反而还有种淡淡的讽刺。 沈瑟的表情僵了一下,司机随即意识到了不妥当,就改口说:“沈律师,抱歉。” 沈瑟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矮身坐了进去。 程绍仲坐上来时,沈瑟还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神态无异,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路上,沈瑟接到了方进的电话,后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来电话确认她是不是安全抵达了。 沈瑟说已经下车了,正要去酒店跟母亲汇合。 方进刚要说“那就好,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句:“先停一下。” 方进隐约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刚要问沈瑟是怎么回事,就又听到了:“下去买些东西。” 这下子方进是听得清清楚楚,而要是还听不出那人是谁,就枉费他们多年的交情了。 “你跟程绍仲在一起?”方进确认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沈瑟。 沈瑟看了程绍仲一眼,无声地埋怨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声,但其实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没有这个必要啊。 她握紧手机,对方进说:“就是偶然碰到了……” 方进两个糙字儿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及时拉住了,否则显得他是个多粗鲁的人似的。 当然,哪怕嘴上不说,他的心里也是在暗暗吐槽着的,就比如,他冷哼着,这世上若是有这么巧的事,他的名字就倒着写,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偶遇个屁啊! “你……”方进努力想着措辞,“你别跟他多牵扯,到那边就和你妈妈一起,多注意着点。” 有长辈在,就算是心怀不轨,也总会收敛一些吧。 沈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很认同地点点头:“好的方律师。” 这时程绍仲淡淡望过来,沈瑟特意把手机放在了另一边,所以他听不太清楚方进说的话,但以他对那人的了解,估计是没什么好话。 方进还想嘱咐一些,但是沈瑟觉得影响不好,就找借口先挂了。 于是接下来她就跟程绍仲并排坐着。 司机已经下车去买东西了,也不晓得程绍仲让他买什么,但见他这么着急,应该是挺重要的东西。 气氛一旦沉默下来就有些尴尬,可是沈瑟想不出什么话题,硬是东拉西扯的话更不像样,所以她干脆就不说话了,反正司机很快就会回来,到了酒店一切就结束了。 她是这么想的,程绍仲似乎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向。 真正让形势发生扭转的,是程绍仲接到的一通电话。 沈瑟隐约听着是个女声,她便转头看向车窗外,不愿让人家以为她在偷听通话内容。 可是不知怎的,向来平静从容、巍然不动的程绍仲,居然脸色大变。 沈瑟感受到小臂传来的痛意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转过头,看到程绍仲的剧变的面色。 “怎么了?”沈瑟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她睁大眼睛问道。 程绍仲看着她,手指愈发用了力,好像是试图从她的身上汲取什么力量。 沈瑟从没看到他这副样子,着实吓到了,而除了惊讶之外,剩下更多的,居然是忧心。 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反握住了他的手,再次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给了她答案的,是还没挂断的那通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程先生,病人已经恢复了部分意识,您是现在来探望,还是稍后再来呢?” …… 半个小时后,车子没有去酒店,而是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前。 沈瑟跟着程绍仲下车的时候,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不晓得怎么就到了这里。 程绍仲一直牵着她的手,从方才开始,他就这样待她,而沈瑟也没有拒绝和挣扎。 在这个时候,他们站在一起,并非掺杂着什么感情因素,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共同关切着一个人,所以是并肩而立的朋友。 走进医院的大楼,很快有人迎上前来,将两人迎去了另一间特护病房。 在病房外,已经有人在焦急地等待着。 其中有程绍仲认识的,也有沈瑟很熟悉的。 那两位护工见到程绍仲过来,连忙欠了欠身。 而剩下一个坐在椅子上,听见沈瑟喊她的动静,才缓缓转过身。 “妈?!”沈瑟看着沈妈妈在这,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但细看了两眼,便坚信自己并没看错。 她跑上前去,蹲在沈妈妈面前,握住了她有些微凉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啊?” 沈妈妈见到女儿也颇为意外,她知道沈瑟今天会离开首都,也想当然地认为会回南城,可谁没想到,在安城,在这个地方,母女两人会见到。 双方都有需要解释的事由,而且并非一句两句就能讲明白。 这时程绍仲走过来,先跟沈妈妈打了声招呼,然后轻声问道:“费律师怎么样了?” 没错,现在费洛德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且放下。 沈妈妈定了定神,说:“傍晚的时候监护器突然有点不对劲,医生检查之后就把他推来了这里,说是要进一步检查和治疗。刚才有个护士说,他……好像是要醒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沈妈妈的声线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第751章 别无所求 其实这几天沈妈妈一直都在医院,就守在这。 她跟护工说的是,自己碰巧来安城,就来瞧瞧老朋友。 而对其他人,她却是没办法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没人能够理解,看似跟费洛德毫无关系又毫无交集的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符合常理的事。 沈瑟也不理解,可是她又很清楚,沈妈妈不是那种做事冲动毫无章法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事可以等到以后再说,看到母亲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沈瑟的心里只剩下了心疼和担忧。 很快医生走了出来,径直走到程绍仲的面前,跟他介绍了目前的情况。 “病人已经逐渐恢复了意识,但因为卧床太久,身体机能还不能支撑日常活动,这个不要紧,等到系统的康复训练后,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医生应该是看惯了类似的生死福祸,所以语气和神情都很是沉定。 但是对于家属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担惊受怕,也是无可取代的激动喜悦。 在场的人听到这番话都不免动容,就连那两个护工也都悄悄抹了抹眼眶,眼里有了泪。 长久的精心照料没有白费,而不放弃的等待更是有了完满的结果。 沈瑟看着沈妈妈激动的样子,大概明白了一些事。 然后她看向程绍仲,后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失态,可是在他的心里,应该也不会平静吧。 因为费洛德刚有了意识,暂时还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立刻认出眼前的人。 所以当程绍仲和沈瑟沈妈妈走进去时,费洛德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反应,眼神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好似还跟先前昏睡的状态一样,一动不动。 程绍仲走上前,微微俯下身,声音轻和得像是怕惊扰了谁:“醒来就好了,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费洛德闻言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球,艰难地看向程绍仲。 他还带着呼吸机,一开始呼吸是平顺的,可慢慢的,他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紧促,涣散的眼睛里也渐渐地有了光亮。 然后他试图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就像医生说的,他现在就跟一个无法自理的新生儿没什么两样,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学习,重新开始适应。 程绍仲很快握住了他的手,稍稍用力一握,很多话就倾注在这样微小的动作里,从而传达了彼此的心底。 费洛德也明白了,他的眼眶慢慢有些红,不过眼底干涩,流不出眼泪。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发生意外的那天,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可是他能够感觉出来,他睡的太久了,久到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绝望,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有重新见到光明的那一天了。 这个时候沈瑟也带着沈妈妈上前,忍着泪意说道:“费律师,我们都盼着你能赶快好起来,现在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费洛德的视线又缓缓移到她们的身上,相比对程绍仲,他的反应迟钝了些许,像是还没认出她们是谁。 沈瑟揽住沈妈妈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沈妈妈则顾不上别的了,知道费洛德很快就会好起来,她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之后沈瑟准备带沈妈妈回酒店休息,夜已经深了,费洛德重新陷入了昏睡,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清醒。 沈妈妈知道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合适,另外她也清楚女儿肯定有很多话等着问她,一同回去之后,想必还有另一番促膝长谈。 程绍仲也随着她们一起走了出去,三人走在一起时,不晓得有多少人心中泛起了波澜,回想起了往日。 真的是往昔不可追,即便是到了现在,仍忍不住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沈妈妈看着沈瑟的脸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沈瑟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只不过到了现在,她所展现出的从容坦荡,是对母亲最好的回答。 程绍仲提出要送她们回酒店,沈妈妈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反倒是沈瑟应下来,说:“麻烦你了。” 程绍仲闻言扯了一下唇角,眼里却并无笑意:“都说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沈瑟面上如常,心里却是在腹诽着,客气难道不好吗?难道非要在我妈面前把你怼一顿才舒心吗?真是不知好歹! 但对沈妈妈,沈瑟是很温柔的,发自内心:“妈,你先上车吧。” 沈妈妈知道他们两个可能还有话要说,就先坐到了车内。 外面,沈瑟对程绍仲说:“要是我妈问起你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程绍仲道:“我该怎么回答?” 沈瑟:“……就说是巧合,是偶然,是意想不到碰见的。” 程绍仲朝她走近了一步:“我遇见你是巧合,在医院碰面是偶然,一块去看费律师,就是意想不到的缘分了?” 沈瑟瞪着他,听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清楚。 “反正,”她决定给出一个结论,“就是别让她胡思乱想就好了。你知道的,老人家容易多想,如果说不清楚,以后会有些麻烦。” 程绍仲微微一笑:“是你怕麻烦,不是我。” “……所以呢?” “所以,我没有必要非得配合你。” 沈瑟:“……” 这男人……这男人怎么回事啊,故意的吧!! 沈瑟一时反应不过来,说不出话来回怼他,但是心里边是气得不行。 程绍仲看她气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抬起手,像是要捏一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不该这样做,哪怕是以前再熟悉再习惯的动作,到了现在,一切都是要避嫌的。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之后他淡声说:“要我配合你也可以,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瑟心中的郁闷已经到达了顶点,还条件,去他的鬼条件吧!谁爱答应谁就答应,反正她不答应!! 第752章 为什么会分开 一分钟后 沈瑟哼了声,说:“什么条件啊?” “你去德国的时候,我送你。” 沈瑟一听到这话有些震惊,不过随即也觉得没什么。 就算是普通的朋友,在她去国外的时候送一送也是正常的,虽然机场离别送行这种场面有些剧情化,但那个时候方进夫妇也会去,所以应该也不会太尴尬。 所以她点了点头:“行吧。” 程绍仲神情却是出现了些微的意外,好似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沈瑟现在满心只想着别让沈妈妈误会,哪注意到了这些,就催促着:“我妈该等急了,我们赶紧走吧,记得待会儿不要说错话!” 说完她打开了后车座的门,跟沈妈妈并排坐在了一起。 留给程绍仲的只有副驾驶了。 程绍仲上车之后,车内最不自在的人居然是司机,他左右动了动,极少有这种体验,大老板居然坐在他的身边。 但是不自在的似乎也只有他,看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于是司机深吸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路上,沈妈妈果真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一块来医院的?” 沈瑟看了眼前面的男人,清了一下嗓音,说:“就是偶然碰到的。” 偶然? 沈妈妈显然有些存疑,再怎么巧合,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吧。 很快程绍仲补充说:“知道费律师的消息后,我通知了助理,让他做了些准备。” 说到助理,那自然就是宋成岭了。 这样的一切似乎还能说的通,毕竟宋成岭私下里跟沈瑟有联系,沈妈妈来安城的衣食住行他也帮了不少忙,传达这个信息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相信了这个解释。 可很快又一个问题显现出来。 程绍仲会这么说,想必是知道了沈瑟跟宋成岭的交往,而且还放任不管。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说是宋成岭主动告诉他的,沈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曾经嘱咐过,不要牵扯到程绍仲,宋成岭应该不是那种阴奉阳违,转头就违背承诺的人。 沈瑟心里嘀咕了几句,不过沈妈妈在场,她也不方便多问什么,就等着有机会再聊好了。 程绍仲这个时候又对沈妈妈说:“费律师的情况会逐渐好转,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在安城多留几天,等他完全清醒了,可以和您一起聊聊天。” 沈妈妈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沈瑟,许是怕女儿觉得不妥,所以想知道她的意见。 沈瑟对此没什么可反对的,沈妈妈能够亲自从德城来到这边,是已经将费洛德看的很重了,既然他都已经醒了,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总得说说话才算安慰。 沈瑟于是对母亲笑道:“好啊,我也想看看,费律师到底什么时候能认出我们。” 沈妈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感动,也有欣慰。 这件事就如此说定了,沈瑟还在心里盘算着,这下子又得跟方进请假了,不知道他听到之后会不会反应过激,招了个人进来,结果三天两头请假旷工,放在哪个老板身上都得要跳脚。 这么想着,沈瑟的脸上浮现出了丝笑意,然后她下意识地抬眼,就跟后视镜里的另一道视线相撞。 程绍仲像是也在看着她。 看她做什么?沈瑟不解。 不过再想想,他这人心思细腻,估计是在观察她有没有露馅吧,毕竟事成与否还得靠两个人的努力,万一她说漏了嘴,他刚才的一切努力也都白费了。 如此的话,她就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意思是不会让沈妈妈察觉到不妥的。 到了酒店,沈瑟跟沈妈妈下车,原本直接道别上楼就好了,谁知道程绍仲的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许多东西,看样子是要给她们送上去。 这也怎么是好,沈妈妈跟沈瑟有些面面相觑。 而沈瑟想的更多的是,他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的?难道是路上的时候…… 她看着程绍仲,眼里有无声的质问,意思是为什么要做这些,有必要吗? 程绍仲显然是觉得有必要的,他对沈妈妈客气地说:“今天太晚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沈妈妈有点招架不得,忙道:“不用了……不用麻烦了。” 这句话对程绍仲来说已经免疫了,他又转而告诉沈瑟:“家里还有些你的东西,方便的时候可以过来取走。” 沈瑟:“……哦哦。”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在这里说吗? 总之程绍仲要送的东西,最后还没有原路返回的。 沈瑟和沈妈妈原本是不想要来着,但是司机就一路跟着她们,寸步不离。 之后沈瑟干脆就放弃了,对沈妈妈说:“先收下吧,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沈妈妈轻叹了一声,说:“你心里有数就好了。” 沈瑟想到今日的种种,当真是心情复杂,还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程绍仲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真是让人费解。 沈妈妈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沈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找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程绍仲很快就接听了。 “你回到家了吗?”沈瑟低声问。 “还没有。” “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有新的女伴了,这样会对我们彼此都产生困扰的。”沈瑟是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但凡是她情绪激动一点,都可以被解读为赌气和冲动。 所以程绍仲很清楚她的意思,也明白她的心情。 他顿了顿,良久,才沉声缓缓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第753章 是不是做错了 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这个问题沈瑟已经听了无数遍,也回答了很多次。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如今,他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愣了愣。 程绍仲的嗓音仍旧低沉,语气也很是肯定:“你知道原因。”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你不要顾左右言他,先回答我的问题。” 程绍仲却是低声笑了笑,明明耍无赖的是他,他反而表现得像是要包容别人的小性子一样。 “因为我爱你。” 最终还是他妥协了,先回答了她的疑问。 而这句话,瞬间让失了声,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理智又告诉她,没听错,她不需要质疑,就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他很少欺骗别人,也不喜欢骗她。 沈瑟闭了闭眼睛,想说什么,却实在说不出来。 “吓到你了?”程绍仲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轻松,仿佛刚才那句扰人心弦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似的。 “是你问我的。”他还觉得无辜。 沈瑟深吸了口气,努力找回声音:“你……你真的是……” 程绍仲的嘴角慢慢放平,有些话或许现在说出来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但是以前总觉得还有时间还有机会的他,此刻却改变了想法。 谁能预知到未来的事情如何呢?以前总听人说要珍惜当下,又有多少人在无知和自大中错过呢? 程绍仲很少考虑这种问题,一旦想起,却也是触动了心底的某根神经。 “我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心意坚定,不要被我影响。”程绍仲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摇。” 沈瑟又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后背有些发冷和发紧。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绍仲轻声说:“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的意思。” “那你呢?”沈瑟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你想怎么样?” 程绍仲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 是挺可笑的,他怎么样跟她没什么关系,更别说,以他们两个的境地,过得更好的那个人明显会是他。 但是沈瑟就是有这样的疑问,就是有这样的担忧。 当初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跟他分开的,她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也仍有刻骨的酸痛。 如果他不好,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坚持有什么用呢? 沈瑟蓦然觉得有种虚空感,这种感觉跟刚和他分开时一样,哪怕她表面上再正常的,心也是空的,像是生了创孔,嘶嘶漏着风。 “你总是说希望我开心,希望我生活的幸福,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她轻颤着声音说。 程绍仲习惯于将自认为最好的给她,处处迁就她,但这些并非她所期冀的,对她来说也并不那么重要。 程绍仲听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能够想象出来,她现在是种怎样的神情。 如果他在她身边,那还可以给她一点安慰,可他不能,因而说出来的话要么不痛不痒,要么就会反过来伤害到她。 即便他已经尽量避免如此,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程绍仲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的深沉和模糊。 “我知道你要什么,所有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沈瑟捂住了眼睛,第一次,或者说是真正敢面对自己的第一次,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正巧沈妈妈洗漱好出来,看到沈瑟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不由得站住了脚步,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 沈瑟确实是在流泪,但是声音还是正常的:“我离开之后,你会得到更多你想要的,以后都是康庄大道,再也不会有什么能阻挡你了。” 所以她总是认为,她的存在,会阻碍他的脚步。 程绍仲很长时间内没有说话,久到司机以为这通电话已经结束了,刚要松一口气,方才他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大老板。 不过程绍仲很快便说道:“不说这些了。这几天好好陪陪母亲,等到出发去德国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沈瑟缓缓地垂下胳膊,将手机倒扣在了腿上。 她的泪痕还没干,因而当沈妈妈走过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掩饰。 沈瑟有些慌乱地避开了沈妈妈的视线。 沈妈妈也没多问什么,就让她也去洗洗,今天奔波一天肯定累了,晚上早点休息。 沈瑟就像是得了解脱一样,飞快地跑到了洗手间,等了很久才出来。 原以为磨磨蹭蹭的出来时,沈妈妈都已经睡了,可是沈瑟看到母亲还坐在床前,低头看着什么。 她慢吞吞地过去,坐在了沈妈妈身边,问:“妈,你在看什么啊?” 沈妈妈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你婶子家的狗儿生了好几只崽子,拍了视频给我们看呢。” 这视频大概是晚上拍的,所以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小团子蜷缩在一起,黑乎乎的。 沈瑟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陪着沈妈妈看了好一会儿,都忍不住乐了,因为婶子很高兴,所以一连拍了好几条,好一个炫耀,之后还问,要是亲戚家有谁需要,可以送一条过来。 “家里有个活物养着也挺好的,等我回去了,就要一只过来好不好?”沈妈妈问沈瑟。 沈瑟当然说好,但随即意识到,沈妈妈一个人在家,的确是有些孤单,可对她来说,一只狗真的能排解那由内而生深重的寂寞? 沈瑟看着母亲,慢慢的,心就有些酸了。 她抱住沈妈妈的胳膊,然后靠在后者的肩膀上,轻声问道:“妈,如果你愿意的话,找个人来陪着你吧。” 沈妈妈怔了一下。 沈瑟轻轻勾起唇角,有些话她早该说的,可是不知道是想不起还是不愿意,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开口。 “爸也走了这么多年了,我又没办法一直陪着你,我的心里一直觉得遗憾,非常遗憾。” 第754章 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沈妈妈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沈瑟发现了什么。 她忙说道:“妈有你就够了,别的什么也不需要。” 沈瑟将头枕得更深了些:“可是对我来说,你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妈,我这次去德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陪在你的身边,如果能有个人和你一起说说话,或者出去看看外面大好的世界,那样我会放心一点,心里的愧疚感也会少一点。” 沈妈妈沉默下来,她明白沈瑟的意思,也知道女儿的为什么会这么说。 沈瑟一定是知道了她来安城的目的,也看到了她对费洛德不一般的对待,所以才会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可是事实并非只是看到的这样,对她来说,女儿始终是第一位的,始终是她无法割舍的,其他的不过是仅有的那点儿念想而已,念想没了不过是虚空一场,不会影响生活的。 所以沈妈妈说:“等到你真正安定了,找到幸福的那一天,再说这些事吧。妈现在只想看到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别的都不需要。” 沈瑟的眼眶有些热,不过她笑了出来,说:“这么听上去,好像我一辈子不嫁人,就赖上你了似的。” “是啊,你可是从一出生就赖上我了,到老都甩不开。”沈妈妈也笑。 沈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安全感。 虽然她是发自心底希望沈妈妈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但是对每个孩子来说,能够在母亲的心里占据最重要最柔软的那方存在,其实是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骄傲。 不过再高兴也不能过于自私,想要独占母亲爱意的孩子很多,能够为了母亲“牺牲”掉自己的那点占有欲的也不少。 沈瑟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她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沈妈妈都不会松口,能够让后者改变主意的,怕只有另外一个人了。 还有时间,在她离开之前,这件事应该会有结果的。 沈瑟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闭了闭眼睛,感受到发自心底的安宁。 标间里是有两张床的,但是沈瑟没有自己单独睡一张,而是钻到了沈妈妈的杯子里,抱住了她的腰,撒娇道:“妈,我要跟你一起睡。” 沈妈妈只觉得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要妈妈抱着睡,也不嫌害臊。 只是嘴上说着嫌弃,沈妈妈还是让开了半张床的位置,又给沈瑟盖好了被子,才顺势躺下来,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 夜已经深了,两人却似乎都没有睡意。 刚才的话题已经暂且放下,如今让沈妈妈难以入眠的,是沈瑟之前打的那通电话。 她虽然没有完整地听清楚,可是对方是谁,她却是能猜到。 沈妈妈的手停下来,顿在了沈瑟的颈后,良久,才低声道:“瑟瑟,有件事妈想了想,还是要问问你。” “嗯。”沈瑟随意应了声。 “你跟程……你跟他之间,现在到底是种什么情况?”沈妈妈的声音放低下来,“之前听你说跟他分手了,态度很坚决,还以为你们闹的很不愉快,可是今天又……” 沈瑟慢慢睁开了眼睛,眼里的焦距有些模糊。 “我跟他……真的是分开了。”她喃喃道,“可是刚才他又说,他爱我,让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摇,继续往前走。” 沈妈妈闻言有些诧异,但很快她平静下来,又问:“那你呢?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对程绍仲是什么想法啊。 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以面不改色、言语真诚地说,往事随风,她都已经放下了。 但是在母亲的身边,她可以说真话了吗? 沈瑟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不多久,也得出了答案。 “我也……还爱他。” 沈瑟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本身并不太想哭的,就是有种什么东西积压的太久了,一旦释放,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沈妈妈什么都明白了。 她将沈瑟的脸抱的更紧了,一下一下抚着女儿的后颈,无声的安慰都化在这样轻柔的动作里了。 沈瑟流泪的时间并不长,等到那点情绪发泄出去之后,她重新变得平和下来:“妈,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不太正常,或者是脾气太坏了,才会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是沈瑟合理的猜测,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都无法理解她和程绍仲的关系,也无法理解他们做出的决定。 既然还相爱,为什么要分开,还避嫌得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一般。 但是沈妈妈没有这样想,她了解自己的女儿,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善良细腻的沈瑟,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是出自任性和置气,甚至有的时候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叨扰别人。 她说:“不会,妈觉得应该有什么原因。” 沈瑟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不想拖累他。一样的,他也不想连累到我。” 沈妈妈更疑惑了,只是没有继续追问,她在等着沈瑟自愿说出心里的话。 沈瑟原本并不想让沈妈妈知道的太多,那些商场的争斗、律界的暗涌,离母亲的生活太远了,何必说出来让她也跟着一起烦忧呢? 可是如果不说,那么沈妈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理解方才的那句话的。 于是沈瑟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但没有说的太详细,只是把大概的情况描述了一下,也解释了那个时候危急的种种。 “……我怕继续待在他身边,会因为内心的煎熬,做出伤害他的事。至于他,知道我的纠结,所以在我开口之前,替我做出了选择。” 沈瑟说,“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就算之后我想尽办法避开他,却也没办法否认,自始至终,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第755章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 沈妈妈的确是没想到当中还有这样的曲折,听到沈瑟说起,有些事她才有些恍然大悟。 其实对事实真相如何,有的并不重要,也并不需要探究,唯一需要确定的,是个人的选择。 对沈妈妈来说,沈瑟的选择是最重要的。 她问:“既然如此,你究竟是想和他在一起,还是继续现在的决定,去过自己的人生呢?” 沈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现在不能回头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不能改了。” 沈妈妈在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轻叹了一声。 “瑟瑟,有些事妈不能告诉你是对是错,但有一点可以说,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你要知道,所有的安排都是对的,一直犹豫,瞻前顾后,反而会给自己招来无谓的烦恼。” 沈瑟慢慢地点了点头,对这一点,她也已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有些事就该一往无前,否则兜兜转转,失去的会比得到的还要多。 说到这,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或许是因为各自心事深沉,也或许是因为这样静静相对谈心事的机会难得,以后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了,所以哪怕夜已深,还是没有什么睡意。 过了会儿,沈妈妈突然说起:“以后来我们家的那条狗儿,叫它什么名字好呢?” 沈瑟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还没有谱的事儿呢,要不要这么早操心啊?” “什么叫早操心,好歹也要养它十几年,像个孩子似的,可得给它起个好名字,你快帮我想想。” 没办法,沈瑟只好用毕生的学识给一条小狗想起了名字。 “旺旺?旺财?”沈瑟先提出了两个。 沈妈妈觉得差点意思:“太土气了。” 沈瑟:“……” 都是子女嫌父母亲老土,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母亲嫌弃。 土气的不行,那就洋气一点的:“男娃就叫to,女娃叫cy,怎么样?” 沈妈妈差点就挠她的痒痒肉了:“没个正经的。” 沈瑟边笑边往后退:“我明明是很认真地帮你想,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人身攻击”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停,但真是奇怪,闹了这么一通,紧绷的精神反而松懈下来,没过一会儿,沈瑟就有了睡意,依偎在母亲身边,睡着了。 沈妈妈见沈瑟已经睡熟,便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的脸庞。 …… 第二天,沈瑟陪着沈妈妈又去了趟医院。 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早餐和糕点,虽然医院的餐食不缺,可是时间久了总会想尝尝别的口味,这些东西是特地给护工们带的。 两个护工见到沈妈妈都很高兴,接到东西时更是连连道谢。 先不论沈妈妈自身的好意,就是凭着她跟程绍仲的关系,护工们对她都得多热情一些。 沈瑟跟这些阿姨辈的人没什么太多的话题,只是在旁边微笑以对。 等到寒暄完了,沈妈妈让护工们先去找地方吃饭,这里由她和女儿照顾就可以。 护工有些顾虑,按理说她们不能同时离开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清。 可是沈妈妈跟她们保证,不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万一,也绝对不会牵扯到她们身上。 一想到昨天程绍仲对着两母女的态度,护工们很识时务地答应下来,拎着东西去外面的休息区了。 沈妈妈把脱下来的大衣放好,然后去倒水,浇花,收拾东西,很是熟练似的。 沈瑟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昏睡中的费洛德。 费律师,你可真是有魅力,也很有福气啊。 沈瑟在心里默默念着,嘴边还有一丝轻笑。 很快沈妈妈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也随着沈瑟坐了下来,可是眼神却不往费洛德身上瞥,一直在避开。 沈瑟发现之后就抓住她的手,状似无知地问:“妈,你怎么了?眼神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在转眼球?” “啊……没事。”沈妈妈有些尴尬。 沈瑟心里好笑,又忍不住想继续逗逗母亲,就继续用方才的疑问语气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到这就不得劲了?难道是见到费律师紧张的?” 沈妈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沈瑟是在开玩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沈瑟嘻嘻笑出来,抓的她的手更紧了,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就在她们说笑的同时,病床上发出了一阵窸窣声。 沈瑟回头一瞧,竟是费洛德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似是没找准焦距,看过来。 “费律师,你醒了!”沈瑟脱口而出一句。 沈妈妈也忙望过去,看到费洛德如一张白纸般懵懂的面容,眼眶又酸了。 “妈,你在这看着,我去叫医生!”沈瑟站起身向门外跑去。 沈妈妈就留在原地,继续跟费洛德对视着,好半天,她才艰涩地问出一句:“你……觉得还好吗?” 费洛德没有回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仍旧是没有回答,他似乎连这句话都无法理解。 沈妈妈擦了擦眼角,感到苦涩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欣慰,喃喃着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费洛德做了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跟昨天并无不同。 病人的机体功能在逐渐恢复,但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还没办法预知,不顾如果外界能够持续增加刺激,说不定能够促进加快这一过程。 总而言之,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剩下的就要看后期的护理了。 送走医生后,沈妈妈提出要去趟洗手间,就在她向门外走去时,一直没有反应的男人突然伸直手指,嘴里发出低低的一声。 “呃……” 第756章 错过了太久 沈瑟和沈妈妈都惊讶地回头,发现竟是费洛德指,眼里有微波流动,好似是认出了谁。 于是她们连忙折身回去,沈瑟俯下身道:“费律师?你认得我是谁吗?” 费洛德有些艰难地眨了下眼睛,眸底却是清亮的。 沈瑟看到之后立马惊喜地望向沈妈妈:“妈,他好像认出我们了!” 沈妈妈的眼圈顿时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抬起手抹了把眼睛。 费洛德虽说是知道她们是谁,可是开口说话仍旧是艰难的,甚至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沈妈妈低声劝他不要着急,一切慢慢来。 就这样,沈妈妈留在了病房里,沈瑟则是继续向门口走去,一直走到了门外。 她犹豫了会儿,也纠结了很久,最终却是找到了一个护工,让后者给一个人打个电话。 护工依言照办,等到程绍仲接通电话之后,按照沈瑟所说,把费洛德情况讲了讲。 程绍仲自然是高兴的,说晚些时候再过来看望,然后顿了顿,又问,今天有没有别人去过。 护工看着沈瑟,摇了摇头,说没有。 电话断线,沈瑟道了声谢,护工心里则是在嘀咕,这位沈小姐还真是奇怪,想说什么自己打电话就好了,干嘛让她传话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沈瑟倒也没跟她解释太多,很快就走开了。 就是回来的时候,她借口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催着沈妈妈早点回去。 沈妈妈虽然还想多留一会儿,但还是把女儿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见沈瑟去意已定,也就没多说别的,起身就要走。 费洛德的眼球也跟着转了转,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沈瑟见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费律师,你放心,我们会再来的,保准让你见到想见的人。” 离开的时候,沈妈妈问她刚才说了些什么,沈瑟也只是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 她们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恰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宋成岭看到不远处刚离去的母女,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后座的人。 大老板会不会也看到了啊。 应该不会,否则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绍仲很快下了车,走进了住院楼。 宋成岭也照例在外面等着,在车上坐了会儿,他就下车来,摸到了口袋里的烟。 他只穿着一件西装和衬衫,这个天儿还是有些冷的,不过他可不敢在车里抽烟,若是多了一丝烟气,唯恐会让大老板不满。 于是他在寒风瑟瑟中点着了烟,就着冷风吸一口,真是酸爽。 还没等他抽完半根,突然电话响了。 他拿出来一瞧,眉毛挑高,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接通。 “沈律师?”宋成岭将烟攥在手心里,清了一下嗓子,尽量不让人听出他刚才在干什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沈瑟也是突然想到的,秉着择日不如撞日的原则,就联系到了他。 “我现在在安城,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宋成岭突然就有点受宠若惊了,请他吃饭啊,他有多大的面子啊。 “不用不用,您不用跟我客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然是推拒的。 但沈瑟的态度也很坚决:“要是今天没时间,那就明天?最晚后天我就要回南城了,所以还得请你抽出点空来,就当做是朋友见面聊聊,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宋成岭这下子不好再拒绝了,他将剩下的烟在手里捻了捻,直到烟灰沾了满手,才停下,笑道:“行啊,那不如就明天吧,我今天还有点事儿,脱不开身。” “嗯嗯,那我们明天再见。” “哎,再见。” 挂了电话,沈瑟心里是没什么波澜,而宋成岭则是有点缓不过神。 他答应了沈瑟的邀约,应该没做错吧。 当然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他,甚至等程绍仲回来的时候,都不见得能给出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宋成岭想了想,这件事就当做是他的一个小秘密。 一个……可以完成长久夙愿的秘密。 …… 知道沈瑟来到安城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顾绍季已经在酒店外等了许久,原先他的耐心并不好,只是这回却不见半点不耐,脸上都是平和。 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顾绍季下了车,手扶着车门,从不远处望过来。 沈瑟的眼神不错,所以一打眼也瞧见了他。 但是在惊讶之余,她并没往别处去想,只认为这是个巧合,纯粹的巧合而已。 她的眼神甚至都没有停留,直接收回目光,挽着母亲的手继续向酒店内走去。 顾绍季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直到某一瞬他反应过来,快步跟过来。 沈瑟发现顾绍季跟在后面时,心里边是有些迷惑的,可是沈妈妈还在身边,她没办法转身就问,于是便嘀咕着便装着看不到。 一直到住的楼层,沈瑟突然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妈妈说:“妈,我还有点事要去找前台呢,你先回房间,我下去一趟。” “你找前台做什么……”沈妈妈还没问完,也没得到答案,就看到沈瑟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绍季看到沈瑟朝自己走过来时,说心绪没有波动那是假的,他甚至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有一根线拉扯着他身上所有的神经。 相比较之下,沈瑟看上去很是平静,对待他也不像是有什么特殊,只是淡淡地说:“我们找个地方再聊吧。” 顾绍季点了点头,久违的,他感受到了一丝激动和喜悦。 两人去到了酒店外的一家咖啡店,这个时间店里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多对小情侣在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真正正襟危坐谈事情的,倒还寥寥无几。 顾绍季不知道,只是这样一个平常的场景而已,他已经期待了太久,也错过了太久。 第757章 你不是他的对手 沈瑟没要咖啡,只点了杯杨枝甘露,她没问顾绍季想喝什么,他们这样的关系,不把手里的这杯饮料泼出去就算好的。 但顾绍季显然不觉其他,却是周到地问沈瑟,饿不饿,想不想吃点简餐,或者是吃一些甜点。 沈瑟都回绝了,表示自己不怎么想吃东西,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顾绍季相比前两个月时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再也不见那种阴郁颓废的气息,可是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深入进骨子里,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剥除的。 但是面对沈瑟时,他仍旧愿意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的手搓了搓裤子,似是要拭去掌心的汗,看上去有些紧张。 “我……我听说你来了安城,就想过来看看你,要是能跟你聊聊,那是最好不过了。”他的眼神也没有直直地望过来,有些逃避。 这是底气不足的表现,虽然沈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底气不足的。 沈瑟顿了顿,说:“现在我们已经坐在这了,有什么话就可以直说了,我想你也不是会无缘无故浪费时间的人。” 顾绍季很想说,和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做,都不是浪费时间。 可是这种话热恋的时候说说就好了,此时此刻说出来,不光是让对方尴尬,也会把自己的遗憾和羞愧展露无疑。 所以顾绍季忍下了那句话,转而轻咳了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前阵子遇到了一些麻烦,想知道问题解决了没有。” 沈瑟听到这话之后有些想发笑。 她遇到了麻烦?是啊,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可是那些是因为谁,他难道不清楚吗? 还是说他装傻的技能如此熟练和高超,已经做到可以眼不红心不跳的境地了。 沈瑟不清楚,也不愿意去了解,她只是轻勾了一下唇角,说:“都解决了,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顾绍季垂下了目光,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沈瑟突然就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明明已经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干嘛还要这么为难自己,也为难对方。 她刚要起身说告辞,就见顾绍季突然抬起了头,好像预知到了什么似的,朝她看过来。 “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站出来为你说句话,你不怪他吗?” 沈瑟怔在了原地,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顾绍季口中的“他”是…… 顾绍季眉眼都敛紧着,接着说道:“我本来以为,那些消息传出来之后,他会挡在你的面前,替你解决掉那些麻烦,可谁知道,他会不管不顾,任由你被诬陷和奚落。” 沈瑟似乎是明白了,不对,是她心里早就已经有过类似的想法。 “你都是冲着他去的,我只是个幌子,对吗?”她还是确认了一遍。 顾绍季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只不过对他来说,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所谓的爱你,就是置你于险地而不顾,在他的心里,你比不上那些身家利益来的重要。” 沈瑟沉默了片刻,才应道:“那又怎么样?” 顾绍季的拳头握紧了,又慢慢松开,是啊,那又怎么样,沈瑟早就把他从自己的生活剔除了,而他又给她制造了那么多的麻烦,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不过这次他并非是有什么私心,只是在一切都覆水难收时,给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而已。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了,可是我不忍心看你继续受到蒙蔽和欺骗。沈瑟,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他来说,什么亲情,什么友情,什么爱情,根本都是不值一提。他的心是冷的,就算你再努力,也是捂不热的。” 沈瑟闻言垂下了目光,没有说话。 顾绍季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了,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这个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过得纯粹和幸福,你这么好的女孩,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沈瑟缓缓地抬起眼,光是听到这些话,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番肺腑之言,而看过去之后,看到顾绍季脸上真切的神情,更是能让人确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沈瑟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所以她愿意相信,顾绍季说这些都是发自内心。 但是这一切仍然毫无意义。 因为—— “我都知道。”沈瑟告诉他,“你说的所有,我比谁都清楚。” 顾绍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明显的惊诧,他甚至称得上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沈瑟告诉他:“我知道你当时真正的目的,也知道对他来说,插手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顾绍季无法理解,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沈瑟早就知情,那她为什么会如此平静。 沈瑟很快给了他答案:“这件事由我扛下来,不过就是被人说几句,或者是去走个检查的过场,而要是他出手,这件事就不会轻易地了了。不要觉得我是个傻子,在那么特殊的时候,对手走出的每一步棋都是有特定目的的,这个不难猜。” 顾绍季还是没办法从怔愣中缓过神来,此刻的场景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所以他来时也没有应对的准备。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很快,顾绍季说:“原来如此。你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惹火上身,为他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不是牺牲,是利益衡量的结果。”沈瑟低头看着杯沿下泛起的泡沫,“总说商人逐利,其实律师本质上也是一样的。舍小取大,也是我们经常要做的课题。这件事的本质,是我们做出了最小成本的选择而已,你不用觉得惊讶,当然,也不用觉得遗憾。在很多时候,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第758章 幻想破灭 顾绍季觉得沈瑟说这话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 毕竟他不是在“很多时候”比不上程绍仲,他是压根没办法跟人家相提并论。 可是以前听到了会火冒三丈,甚至暴跳如雷的话,如今听来,却是没那么生气了,甚至还让他低笑了声。 “是啊,你说的对,我是比不上他。”他痛快地承认道,“可是这并不否认,他和我一样,是个坏男人。” 沈瑟没说话。 顾绍季身体前倾,用一种低姿态的方式告诉沈瑟:“他是会审时度势,也懂得趋利避害,但是作为他的身边人,难免会成为牺牲者。就算你愿意为了他付出,你能保证这样的人会真心对待你一辈子?” “这很重要吗?”沈瑟反问他。 顾绍季还真被问住了。 对女人来说,能够和爱人长相厮守,并且能得到对方真切的关护,这难道不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沈瑟显然有不同的答案。 “你总说怕我被他蒙蔽,成为他利益权衡的牺牲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我的自甘冒险,我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些后果的准备。而实际上,我也从他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各取所需而已,有什么可担心和计较的。” 说完之后沈瑟轻叹了一声,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把这些话说给眼前的男人听。 但是真正说出来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困扰,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跟自己的前前男友讨论着前男友的事,估计很少有人跟她有相似的经历吧。 顾绍季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才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沈瑟看着他:“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倒不如留着糊涂。” 顾绍季也扯了扯唇角,笑了:“明明你的年纪比我还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长辈似的。” 沈瑟淡笑不语,听他这么说,像是已经释怀了。 顾绍季的确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自打知道沈瑟的想法之后,他终于是明白,有些人从来都不重要,有些话也根本不必说。 不过除了这件事,他仍有别的话要说。 “以后你要做什么,想过吗?” 他还不知道沈瑟要出国留学的事,所以才有此一问。 沈瑟想了想,没对他说的太详细,只答:“应该还做律师吧。” “挺好的,挺好……”顾绍季垂下了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其实如果沈瑟什么都不说的话,话到此也就结束了。 可许是看到顾绍季落寞的样子有些不忍,她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口,到底还是又问了句:“你呢?” 顾绍季自打被无罪释放之后,媒体上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早先只是传出顾氏要被收购,但事实如何外人是无法知晓的。 顾绍季闻言搓了一下脸颊,还是笑着的:“我当然过得很好,家大业大的,后半辈子没什么可担忧的。” 沈瑟只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顾绍季很想她再继续问下去,哪怕再多问一句也好,可是静默了会儿,他始终是没能等来下文。 他早就应该明白,对沈瑟来说,自己早就该是无关紧要的人,尤其是还发生了先前那样的风波,沈瑟更该恨他入骨了,怎么可能还对他有什么关切。 可是人就是如此,很多时候对很多无谓的事还存着幻想,到头来只是让自己徒留笑柄而已。 顾绍季不怕被沈瑟笑话,他现在对很多事已经看淡了,也看开了,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此刻他能强忍住自己的失望,只对沈瑟说:“要是时间能倒退就好了。” 时间当然不能倒退,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实。 沈瑟不置可否。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们……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顾绍季说,“只可惜,错了就是错了,没人能给我改错的机会。” 这种类似忏悔的话,沈瑟听着并不舒服。 虽然很多人会觉得解气,毕竟当初是他先背叛,是他先迈入了无法回头的路,此刻看他追悔莫及,正是觉得出气的时候。 但沈瑟并没有这种感觉,已经割舍掉的人和物,就算曾经再痛,如今拿到眼前,也只觉得有些唏嘘。 而她也清楚,由始至终,顾绍季不过是个缺爱的心性摇摆的人而已,他的家庭环境和人际关系造就了他的脾性,也间接决定了他的人生选择,换句话说,有些事由不得他自己。 或许正是如此,沈瑟对他始终没办法迸发出纯粹的恨,反而有种复杂的心绪萦绕在心头,让她觉得闷闷的。 “人应该往前看,”沈瑟低声说,“考虑太多没有任何意义。”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种话,说我应该放眼于未来,不该拘泥于过去和眼前。可是我做不到,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沈瑟也明白,很多话都是说着容易,站在制高点上说几句大道理谁不会,可真要是身临其境,也不见得会做的更好。 面对顾绍季的反问,她给不出更好的答案,就说:“做不到也没关系,哪有人会预想到未来发生的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绍季这才又笑了:“是啊,走一步看一步。” 一开始有些紧张尴尬的气氛,到了现在,竟是缓和了许多,两人说着话时,竟也像是普通朋友一般,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语。 但沈瑟不能留的太久了,要是再晚一些回去,沈妈妈该担心了。 想了想,她最后对顾绍季说:“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听到有关于你的好消息。再见了。” 再见。 再也不会见。 至此,所有的幻想终于该破灭了。 第759章 荒唐的要求 顾绍季对这个事实并没觉得无法接受,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至此,对那段意难平的感情,他觉得已经有了交待。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有过那么一段,为他荒诞凄凉的人生落下了彩色的一笔,他已经觉得满足了。 抛却掉这些,他再看向沈瑟时,眼神里已经多了两分严肃和晦暗。 “我想,”他说,“有件事还是需要告诉你。” …… 宋成岭送程绍仲回到家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下车走到后者面前,欠了欠身,说:“程总,工作已经都交接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下周正式离职。” 程绍仲的眉头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意外,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要求。 但这已经是确定的事实,不管什么时候提出来,结果都是一定的。 他说:“明天去公司再说吧。” 宋成岭却又接着说道:“我明天想请一天假。” 又是请假。 上回请了假也准了假,可宋成岭却没有休息,第二天仍旧准时到了公司,按照他自己说辞,是事情临时取消了,所以不需要请假了。 程绍仲看了他一眼,顿了会儿,才点了头:“随你吧。” 看着老板远去的背影,宋成岭才松了口气,反应过来之后还觉得有些傻,他有什么可紧张的,明明都没做错什么。 回到车上,宋成岭拿出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不知怎的,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笑。 …… 这边沈瑟坐在顾绍季的对面,听着他说的话,眼神直直地望过去,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顾绍季的眼眸沉暗,眸底涌动着的,是不见底的深潭。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沈瑟开口问他。 顾绍季则是淡淡讽笑:“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沈瑟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顾绍季便倾过身,离得她更近了些,说话的声音也更低了些:“当初我还在看守所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吴家业的死,究竟是谁的手笔。” 沈瑟的手垂放在膝盖上,表面上虽然看不出,可实际上她的掌心已经有了一层汗意。 冷汗涔涔。 顾绍季的话还没说完:“你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包庇他,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否认,他就是凶手,是他害死的吴家业。” 沈瑟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在暖气充足的咖啡馆里,她竟然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只是这些感受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理智,她此时脑袋还十分清明,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就算顾绍季把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都不会承认,更别说只是空口无凭。 于是沈瑟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但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顾绍季笑了笑,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当然也并没有什么不快。 如果沈瑟痛痛快快地承认了才是不正常呢,她这个人最是护短,更别说还是自己心爱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会维护到底。 可是有的时候,哪怕是竭力的否认,到头来,也只是徒劳。 因为总有让人无法辩驳的存在。 “先前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想过要用这个做文章。但是走到今天,为了顾家,也为了我自己,我发现这还是一个挺不错的筹码。”顾绍季拿起桌上的杯子,在手里晃了晃。 沈瑟看不透他眼底的光亮,心里的紧张也没有消减半分。 接着,顾绍季接着说道:“你以为我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果然,终于。 还是说到了这一步。 沈瑟不知道是该更紧张些还是松了口气。 毕竟这些早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演练过,此情此景,她不觉得陌生,当然也没有讶异。 顾绍季抬起头,似是好整以暇:“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万众瞩目的商界新贵,转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杀人犯,啧啧,应该是个很轰动的新闻吧。” 沈瑟原本紧攥着的手蓦地松开,连她嘴边的纹路也随之舒展。 她平静地看着顾绍季,亦平静地说道:“如果这是你的意愿,那就这么做吧。看你的样子,也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想法。” “你真的不在乎?” “我相信事实真相,也相信时间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顾绍季向后一靠,目光中多了两分审视,就像刚刚认识沈瑟这个人一样。 “果然是律师,说话滴水不漏。不过你不用这么戒备,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自始至终,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而已。” 沈瑟对此不置可否,要是真的如他所说,他就不会把这些和盘托出,既然说出来了,就一定有特定的用意,她不是小孩子,不会被轻易地蒙蔽。 顾绍季也明白这一点,让沈瑟相信他的话,想必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功夫,现在时机并不合适,所以他也没必要做无用功了。 他正了正色,终究还是说出了发自心底的一句。 “你想让他平安无事,就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沈瑟嗤笑:“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顾绍季的脸上不见半分玩笑。 “你说抓住了他的把柄,却总来套我的话,现在还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不知道是你太看得起我了,还是没什么底气,知道从他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沈瑟真是一眼看透了本质,说话的时候也毫不留情面。 顾绍季摸了摸下巴,知道沈瑟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和耐心,此时说的每一句,都是存着怀疑的态度的。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想让她知道,他真的想用手里的这个筹码,换取她身上的一样东西。 他说:“你那么爱他,肯定想早点嫁给他。拖久了难免会夜长梦多,不如你跟他商议,就在这个月底举行婚礼,怎么样?” 第760章 唯一的选择 沈瑟听到顾绍季的要求,当真是觉得费解又可笑。 他是脑袋秀逗了,还是疯掉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绍季自然是清楚的,也很明白说出的这些意味着什么。 从他真正释怀和放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不抱有期待可以跟沈瑟有任何未来的交集了。 所以对现在的他来说,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达成目的的方式,是通过将心爱的女人彻底推向别的男人怀里。 顾绍季看着沈瑟的样子,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怎么,这个要求很难做到吗?” 沈瑟呵笑一声:“真是荒唐。” 顾绍季竟也不否认:“你说荒唐就是荒唐吧,但是很快你就会知道,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从来不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唯一的选择’。”沈瑟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陪你唱这一出戏,你好自为之吧。” 沈瑟很快便离开了,顾绍季也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就如同一场幻境在慢慢消失。 等到收回目光时,他才看着杯中浅浅的涟漪,笑了笑。 …… 沈瑟一路疾步走回的酒店,等到进入大门时,她甚至有些气喘吁吁的,不得不抚住胸口才能勉强平复下呼吸。 缓过神来之后,她才慢慢地朝电梯口走去。 沈妈妈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心想着沈瑟不过就是去前台一趟,怎么还没回来,她刚要拿出手机给女儿打个电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跑过去开门一瞧,果然是沈瑟回来了,只不过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还像是受到了惊讶。 沈妈妈也吓了一跳,忙把沈瑟拉进来,着急地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瑟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然后对着母亲笑了笑:“没事,刚才说的话太多了,有些口渴,有水喝吗?” “有,当然有。”沈妈妈拿来了水,也看到沈瑟一口气喝了下去,可是心里仍旧有些不放心。 为了不让沈妈妈起疑,沈瑟便打了个呵欠,边向卫生间走边说:“跑了一天有点困了,我先去洗个澡,睡觉吧妈。” 这一晚沈瑟跟沈妈妈是分开床睡的,但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有任何动静都能听得清晰。 沈妈妈就听到沈瑟翻了好几次身,她睡觉一向安静,若是真的睡熟了,肯定不会翻来覆去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在为了什么事烦扰着,难以入眠。 沈妈妈于是也没有了睡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向女儿的背影。 她没有开口问什么,因为知道沈瑟不会回答,就算说了,更多的也是搪塞。 想想如今的处境,沈妈妈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是自己给女儿惹了太多的麻烦。 若不是她执意来到了安城,沈瑟也不会跟着过来,也就不会发生其他的事情了。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良久,沈妈妈轻轻出声喊道:“瑟瑟。” 没有回应。 沈妈妈毫不在意似的,继续说道:“我们明天就走吧,我回老家,你回南城去。” 很快传来被子窸窣的声音,是沈瑟转过了身,面对向母亲。 “为什么啊?”她问。 沈妈妈无声笑了笑:“知道费律师平安就好了,我们还有各自的事情呢,哪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况且我们还答应了费律师,明天一早去看他呢。” 沈妈妈顿了顿,说:“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不开心,你做了这么多,是妈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是我的不对。” 沈瑟一听这话心就酸了。 以前她们母女两个哪还计较过这么多,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妈妈过于在乎她的感受,也过于计较她的喜怒,从而不知不觉间显得生分了些。 别的人她不管,对待母亲,她只想回到从前那般,什么都不要变。 “妈,你不要这么说,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沈妈妈听了却是笑:“哪有什么应不应该,两个不一样的人,关系再怎么紧密,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差异。你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有我的生活,不能混为一谈的。” 在传统的道德伦理看来,儿为母体所育,那就该为母体的所有物,母亲为孩子付出是天经地义的;而儿又为母亲所养,就该以自身为限,全力报答母亲的抚育。 没人觉得这是不对的,只不过在实际生活中,谁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沈妈妈的思想显然超脱许多,连沈瑟都没有想过的程度,她都考虑到了。 而这只让沈瑟的心里更不好受,她一直想好好照顾母亲,让后者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她自己的日子都一团糟,又怎么可能让母亲过得舒心。 如今想来,能够让母亲自由自在地生活,不为自己所牵绊,好像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沈瑟想了想,说:“妈,我会回南城,但你要是愿意,就留在安城吧。费律师刚刚清醒,要是有人能多陪陪他,说不定能康复的更快一些。” 沈妈妈刚想说什么,就被沈瑟打断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多想,也没觉得不高兴。其实你能过得幸福,是我最大的期盼,就算我去到国外,也会更加放心,真的。” 沈瑟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话的真实性,沈妈妈就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两个人都是为对方考虑,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早就已经习惯如此了,哪怕是遭到推拒,对方也不会放弃。 沈妈妈明白沈瑟的用意,既有些无奈,也有些感动。 但最终,她没再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 长夜漫漫,前路茫茫,但因为有最亲近的人做后盾,如今看来,倒也没什么可担忧和害怕的了。 沈瑟围着被子,没一会儿,已经沉入了梦乡。 第761章 不愉快的冲突 第二天沈瑟送沈妈妈去医院之后,便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晚些时候再过来。 沈妈妈是不想过多干涉女儿的生活的,可是因为昨晚的事,她实在不放心,就多问了句:“你说的朋友是……” “是宋助理啦,之前他帮过不少忙,我请他吃个饭,算是道个谢。” 这件事沈妈妈是知道的,也很赞成,她心里边也一直存着感激,能有机会谢谢人家是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沈瑟离开了医院,赶往和宋成岭约定的地点。 因为是午餐时间,所以餐厅里的人不少,沈瑟告诉服务员预定的餐桌号,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围站在那,气氛有些微妙。 若是往常,沈瑟肯定会绕着走,她才不喜欢看热闹呢,可这回是不行了,因为站在那些人中心的,正是她今天约好要见的人。 宋成岭本来也是不堪其扰,原本他早早地到了,等着沈瑟过来,却没曾想,半路碰到了这群冤家。 那些人见沈瑟走过来,还摆了摆手,意思是看什么看,别多管闲事。 沈瑟懒得理他们,只是看向宋成岭,问:“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我帮忙?” 宋成岭还没回答,已经有人嗤笑出声:“我说这位小姐,你能帮什么忙啊,看看你这小身子骨,别被我们一吓就给散架了。” 沈瑟这才看过去,发现说话的这人长相是很斯文,但眼里有跟外表不相符的邪气,一看心思就不正。 宋成岭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冷声道:“你们不要太过分。” 谁知那人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收敛,反而邪笑更甚了,还拿出手指点了点宋成岭的胸口,带着蔑视的意味:“你也就是个靠男人吃饭的软骨头而已,还想着英雄救美?你配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此话一出,宋成岭的神情彻底变了,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着,好像在竭力控制着情绪。当然,若是他控制不住,很快就要上演一出武行了。 好在餐厅的经理和保安终于赶过来了,见此情形便上前规劝。 挑事的那些人没想着把局面搞得更僵,嗤笑着瞥了宋成岭一眼就很快离开了。 剩下的人见状跟宋成岭和沈瑟致了声歉,说作为补偿,今天的餐食全单八折,以此来弥补餐厅的疏漏之处。 弥补弥补的倒是无所谓,可闹出了这样的事,谁的心里都免不得有些梗。 宋成岭问沈瑟:“需不需要换一家?” 沈瑟说:“你介意吗?如果介意的话,那我们就另外找一家。” “我是无所谓,就是担心你……” 沈瑟微微笑道:“这家餐厅评价不错,听说口味也很正宗,要是错过了是有点可惜。” 宋成岭闻言表情一松,内心也像是跟着释怀了似的。 落座之后,宋成岭请沈瑟点餐,还介绍了几道特色菜,显然是已经提前做了功课。 沈瑟点了两样,将菜单又递给了他,说:“今天可是我请你吃饭,你是客人,想吃什么尽管点。” 宋成岭笑了笑,没怎么客套,将剩下的菜都点好了,才叫来服务员。 等待上菜的时候,宋成岭放在膝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蜷了蜷,看上去有些纠结。 若是没有发生刚才的一幕,他可以侃侃而谈,绝对不让气氛冷场,但是经历了方才的情景,他再面对沈瑟时,心里不自觉地会有些忐忑,他在担心,沈瑟会对他有什么看法,甚至会戴上有色眼镜。 沈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担忧,只是问道:“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刚才的那些人是谁?是你认识的吗?” 果然,这个问题还是逃不过。 宋成岭深吸了口气,答道:“只是见过一次面,不算认识。” “可是看他对你好像有很大敌意的样子。” “那是因为……有些误会。” “没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只是想不通,你这么低调的性格怎么会惹上那样的人。” 宋成岭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没办法合理解释,除非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可那样的话,会把一个更真实更卑劣的自己展露出来。 沈瑟对刚才的话只是一笔带过,似是并不多感兴趣。 正好菜品一样一样地开始上齐了,她主动替宋成岭填满了杯,说道:“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谢谢你,之前帮了我妈很多忙,她也让我道声谢,说之前麻烦你太多了。” 宋成岭一听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您和阿姨客气了,我都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不了的。” “主要是之前我有些着急,不知道还能找谁,你能帮我的忙,真的解了我很大的困扰。” 宋成岭闻言顿了顿,其实他没办法说出口的是,在知道沈瑟第一时间找上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很高兴的,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没想到自己在沈瑟的眼中会是个值得信任的选项,这样的高看,让他从没敢想过。 感谢的话说完了,沈瑟也就招呼着宋成岭赶紧吃菜。 她以为宋成岭待会儿还要赶回去上班,不能耽搁太久,谁知道过了会儿宋成岭居然说:“先前我跟阿姨说过,等到有时间,带她在安城好好逛逛。要是你们下午有空的话,一起出去看看怎么样?” 沈瑟有些意外:“你不用上班的吗?” “嗯,我请了一天假。” 得知宋成岭请了假,沈瑟的第一反应就是因为自己。 “额,其实不用……” “没关系的,反正我很快就要离职了,工作也交接好了,所以程总很痛快地就批了假。” 离职? 这下子沈瑟更诧异了,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成岭。 “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要离职吗?毕竟这个工作还挺好的吧。” 宋成岭闻言浅浅笑笑,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答案。 第762章 发自内心的向往 “因为想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宋成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边还有一丝笑意,“一直以来我好像都是被什么推着往前走一样,满脑子只有应不应该,从来没想过,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沈瑟闻言也有些同感,年少的时候故作深沉,总是将人生抉择作为头等大事,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好像想一想就能够决定和改变什么一样。 等到真的有能力选择了,前路又变成了一片混沌,根本摸不清楚方向。 她点点头,表示认同:“那很好,希望你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宋成岭笑意深了些:“谢谢。” 之后的气氛就很轻松了,沈瑟自觉跟宋成岭不是很熟悉,但是聊天的时候,却莫名觉得投机。 也许时间久了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但是两人很快就要各奔东西,以后会不会再见面也是未知数,想想也是有些遗憾。 吃完饭后,沈瑟去结了账,宋成岭也没有一味地推拒。 两人走出餐厅,眼见着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这时,宋成岭让沈瑟稍等片刻,他去车上拿了一样东西,然后折回来交给了沈瑟。 “这是……”沈瑟看着精致的包装袋,有些摸不清头脑。 “是我送给您的一份小礼物,希望能喜欢。”宋成岭的神情很真诚,也很纯粹。 沈瑟一听连忙摆摆手:“那不行,今天本来是我要感谢你的,怎么能收你的礼物。” “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回去再看吧。”宋成岭的眼里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光,“再见。” 沈瑟看到他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拒绝的话就再没说出口。 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沈瑟拿出了礼袋里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精致的电子琴模型,琴键都做得十分逼真,用手拨动的时候还有悦耳的声音。 沈瑟此时还有些疑惑,宋成岭送她这样东西干什么。 她又看了眼,才发现 “沈律师,你好。” 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是宋成岭。也许你对这个名字还觉得十分陌生,但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 沈瑟的目光凝在了那浅黄色的纸页上。 “我的家乡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连在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一个点,但是很巧,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那个地方。 我不愿意提及所有跟过往有关的人和事,因为我觉得自卑,觉得羞愧。我曾认为那是我的耻辱柱,我宁肯在外面头破血流,也不想回去面对那破落的家,那压抑到让我无法呼吸的所谓亲人。 那时是我在世上仅剩的亲人去世,我走过了十几里的山路,最后一次回到了那个地方。出完殡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那里,而是无所事事地走了很久。我路过了一间简陋的校舍,也是我曾念过书的地方,那时竟还有人在,还传出了一阵不属于这里的琴声。 我走近了,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坐在讲台上,美妙的琴音就是从她的指尖流出来的。过了一会儿,她停下,对着那群懵懂的孩子说,以后等他们走出大山,不仅能听到电子琴的声音,还有钢琴,提琴,吉他,什么都有。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值得他们为之努力,也值得为他们所追求和享受。 我问了别人,知道这是来支教的大学生,也对,那样干净美好的气质,从来不是闭塞落后的环境能孕育出来的。 我想逃离,从不愿回头,其实并不是因为外面有多好,而是我厌恶透了生我的这个地方,我极度地憎恨,我恨为什么是偏偏是我,我拼了命去努力得到的东西,不过是其他人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垃圾。 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去看看,我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我不懂得愉悦,不知道感恩,更没想过什么享受。因为我没被善待过,所以也从来不会去善待别人。 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迫切地想离开那了,我想回到大城市,想看看霓虹灯,想去听音乐剧。 沈律师,再遇到你的时候,我特别感谢没有放弃的自己。因为没有放弃一步步地往上爬,我才能再见到你。 虽然你从不认识我,虽然在你的生活中我只是个渺小的存在,但知道你即将有一个更丰富多彩的未来,我真心的为你高兴。 这些话我没有勇气当面说出来,就只能写下这封信。 以后天高日远,只愿这世上的美好都与你相伴。 宋成岭。” 看完这封信的时候,出租车正好停下了,司机师傅摁下了打表器,说:“十五元。” 沈瑟恍然回神,连忙付了钱,然后拿着东西下了车。 走进酒店的大厅,她给宋成岭打了个电话。 对方对她的来电并不意外,只温声道:“沈律师。” 沈瑟说:“我不知道还有这层渊源,之前你也没提起过。” “可能还是我的自卑心作祟吧,我怕您会对我有什么看法。” “怎么会。” “沈律师,谢谢。” 这声谢谢,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说的,如今终于是了却心愿了。 沈瑟的心情很是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感谢,因为她什么都没做过,更没想到自己在无形之中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舒了口气,说:“我也真心的希望,以后你一切顺利。能够没有负担,自由自在地,去选择想要的人生。” “嗯,我会努力的。” 收线之后,沈瑟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 她看着玻璃窗外的世界,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忽略了太多东西。 而如今一路前往的所在,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想要逃离,不想回头的原因,真的是发自心底的向往吗? 第763章 还记得和她的约定 第二天,沈瑟买了回南城的车票。 跟沈妈妈分别的时候,她说:“妈,你在安城多待一段时间吧,费律师刚刚好转,有人陪着他,能让他恢复的更快一些。” 沈妈妈却很不放心她:“下周你就要去德国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吧。” “也不是特别多,主要是把工作交接一下。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 说是这么说,哪有妈妈不心疼女儿的,分别的时候,沈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肯定还有很多通电话打过来,沈瑟都忍不住失笑,这老太太爱唠叨的毛病还是没改。 候车的时候,沈瑟想了想,还是给一个人发了条信息。 “我回南城了。” 很简单的一句。 但之后的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回音。 沈瑟以为他没看到,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候车厅有一个电视,上面正在播放着安城的新闻资讯。 “据悉,易和公司涉及到不正当竞争,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曾经异军突起、风头无良的明星公司,上市过程中是否存在猫腻……” 与此同时,广播员柔美的声音响起:“乘坐前往南城列车的旅客请准备登机。” 沈瑟拿着随身的行李,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对广播提示恍若未闻。 十几分钟后,车站的工作人员还在做最后的确认:“还没有没检票的旅客,列车马上就要离站了!” 沈瑟这才恍然回神,怔忡道:“我……我还没检票。” 上了车,沈瑟坐在靠窗的位子,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但她什么都听不到,满脑子只回响着方才播音员的声音。 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显露出她的混乱和纠结。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赶紧低头看去。 “嗯,一路顺风。” 发来的信息说。 沈瑟终于抛却了所有的顾虑,找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这次没有让她多等,直接接通了。 “已经上车了?”程绍仲低低的声音传来。 沈瑟揪住了自己的衣角,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几点到南城?” “六点。” “注意安全。”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这么轻描淡写地跟她说话。 沈瑟急的眼眶都酸了:“我在新闻上看到易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绍仲此刻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身后就是调查的人员。 他低笑了声:“这是在担心我。” 沈瑟一滞。 “放心吧,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处理。是不是下周二的机票,我去送你。” 听他这么说,沈瑟刚才悬着的一颗心才暂时落了下来。 “是啊,周二九点。” “需要什么就去找方律师,不用怕欠他的人情,以后有的是机会还。”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嗯。” “先挂了。” “哎……”沈瑟出声叫住了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你……没什么,你也多保重。” “好。” 收了线,沈瑟将头靠在车窗上,眼前的风景疾驰而过,却留不下一片完整的影像。 …… 之后的几天,沈瑟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家里和律所,有时候还去医院探望一下侯易铭。 侯易铭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度过危险期之后,剩下的就是要静养。 何清之前是跟公司请了长假,等到这次见到沈瑟,她直接说,自己已经辞职了。 “辞职?”沈瑟很是意外。 “是啊,我打算去考检察官。”何清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之前她已经透露过这样的想法,但付诸实践这么快,还是挺让人讶异的。 不过沈瑟对她的想法是支持的:“只要是你下定决心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好。” 何清闻言挽住她的胳膊:“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什么时候都站在我这一边,我可太感动了。” 沈瑟有些受不了她的肉麻,但两人能够这样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了。 她要出国,何清忙着去考检察官,之后各自忙自己的生活,估计连联系都会少了。 有的时候人会觉得一段关系很长,会觉得青春永在,可世事变幻,有时候也只是转瞬之间而已。 虽然还要照顾侯易铭,但何清还是抽出了两天时间去陪沈瑟置办出国要用的东西。 初到一个地方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吃的穿的还是家里边的好,所以她购物欲大发,买了好几大包。 沈瑟看着堆成小山的东西,连连无奈地叹气。 就这么个买法,估计得拉一辆火车去德国了。 除了何清之外,沈瑟还跟其他的同学朋友都见了见,包括韩书墨和林德钟,她也找两人一起吃了顿饭。 其实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已经看淡了离别,也释怀了遗憾。 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有愁绪萦绕心头。 韩书墨到底是把那些心思都放下了,再见到沈瑟时,他已经能够淡然自若、谈笑风生,只当她是个小妹妹。 不过一想到曾经一起奋斗过的伙伴一一都散了,他还是有些伤感。 林德钟却是看得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关了律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通了。 “丫头,去了那边要多学习,多拓宽眼界。以前你待的环境还是太单一,以你的能力,可以到更大的舞台施展的。” 沈瑟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去了那边要经常报平安,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去看你。”韩书墨整理好了心情,也学着林德钟的样子嘱托起来。 沈瑟突然觉得这俩人跟沈妈妈没什么区别,都逮着她有多唠叨就多唠叨。 之后三个人相谈甚欢,抛却了分别的伤感,这本身就是件高兴的事。 沈瑟笑得开心时,看到外面驶过的一辆车,忽而就想起,这几天,程绍仲一直没有联系过她。 而她每每拿出手机,也下定不了决心联系他,因为接通之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问什么。 还有两天的时间,他应该还记得跟她的约定吧。 她走的那天,能看到他吧。 第764章 失眠的理由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秘密,更别说是被官方媒体大肆宣扬的消息。 很快,易和出事的新闻就散遍了全城。 伊然看到时都惊呆了,不敢相信。 她第一时间去求证,却并没找程绍仲,而是另外一个人。 “程总他……不对,程绍仲他,要倒台了吗?”她紧张地问道。 对方嗤笑:“你消息倒挺灵通。”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我……”伊然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六神无主。 “慌什么,不是还没有定论嘛,你该做什么继续做,不用担心。” 伊然怎么可能不担心,之前她一心想要攀附程绍仲,除了外在原因外,她也喜欢那个男人。 但这所有的前提,是程绍仲有钱有地位,能够带给她美好的想象和未来。 如今易和陷入了危机,程绍仲肯定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还惠及到她。 她只是个大学生,人生才刚刚开始,要是真被牵扯进了这样的丑闻里,影响到她的前途不说,她以后要怎么钓到金龟婿。 电话里的人还在给她提要求:“不要让程绍仲看出你的异常,稳住他,之后怎么做,我再通知你。” 挂了电话后,伊然心烦意乱的,心里又气又委屈,忍不住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正巧舍友们回来了,看到满地的狼藉,面面相觑,心想着这大小姐又哪里不如意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 彼时宋成岭站在外面,有些踟蹰着,手伸出来又放下去,不知道要不要敲这个门。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扣了两下。 “进来。” 宋成岭走进去,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正在抽着烟,淡淡的烟雾萦绕在半空中,映得灯光都有些重影。 “程总。”他轻唤了一声。 程绍仲将烟头熄灭,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手续都办好了。” “是……” 工作交接完了,离职手续也办好了,这次来,是要辞行的。 虽然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但卡在这样特殊的关头,还是让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程绍仲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宋成岭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有些话,由他来说并不容易,但只要面前的人一开口,那就是顺理成章的。 他静立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能等来那一句。 “时间不早了,走吧。”程绍仲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宋成岭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送您回去。” 程绍仲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淡笑:“也好。” 以往的日子里,宋成岭有无数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习惯了后面坐的那个人。 习惯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有的时候他自己开车,也会下意识地观察后面,忍不住屏息静气。 但习惯也容易改,只要离开特定的环境久了,就会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 “想好以后去什么地方了?” 良久,静谧的空间内响起了这么一声。 宋成岭咽了一下,回答:“还没有。” “论发展,还是南部沿海城市有更多的机会。没有特地目标的话,可以考虑那些地方。” “是。” 程绍仲失笑:“我不是吩咐你做什么,只是一点建议。” “是……好的,程总。” 之后程绍仲没再说什么了,车内重新恢复了静寂。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 宋成岭将车熄了火。 程绍仲说:“谢谢。” 他已经不是他的下属,这一趟,算是帮忙。 宋成岭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绍仲转身上了楼,只留下一个背影,宋成岭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想法冲破了所有的顾虑和桎梏,漫上了心头。 …… 程绍仲回到家之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 灯没有全开,略微有些昏暗,但这样的环境反而适合独处和思考。 他点着了一根烟,却不着急吞吐,就夹在指间,烟丝缓慢地被火星吞噬,成了点点的焦灰。 过了会儿,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似乎是在忙,或者已经入睡了,很长时间内都没有接通。 就在他要挂断的时候,那边才传来迟疑的一声:“程总?” “睡了吗?”程绍仲吸了一口烟,哑声问道。 伊然咬紧下唇,心里既难受又纠结:“还没……我刚刚是出去了一趟。” “嗯。最近学业很忙?” “有一点,快到期末了,我在准备考试。” “好好准备,不打扰你了。” 意识到他要挂了,伊然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一句:“等等,程总!” 程绍仲便等着她再开口。 “我……我……” 伊然几乎把嘴唇给咬破了,其实她很想问问,他的公司没事吧,他的心情还好吧,如果可以的话,这两天她可不可以去找他。 但可能是想说的话太多了,而出口又堵塞住了,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早点睡吧,不要多想。”程绍仲又吸了口烟,收了线。 夜深无眠的人很多,当然失眠的理由各种各样。 沈瑟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差不多跟所有人都告完别了,就剩下一个,还悬而未决着。 她有时候甚至在埋怨,那人怎么就不找她呢。 后来她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人家才没有这个义务,她担心的话,自己干嘛不打电话。 长长地叹了口气,沈瑟翻了个身,决定再次入睡。 这一回睡意倒是找来了,而且还织造了一个梦境。 在梦里,她觉得有些飘飘然的,好像是个旁观者,可以窥探到自己的内心。 但是她看到自己的内心太过苍白,连一丝色彩也没有。 之后不知道从哪猛然冲出的一股凉气,让她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睛,醒了。 第765章 不曾忘记的承诺 两天后的清晨,沈瑟站在车前,看着方进帮忙把所有的行李搬到了后备箱,发了一会儿呆。 “怎么,还没睡醒啊?没事,等上了飞机再补补眠。”方进打趣道。 方太太拉住沈瑟的胳膊,微笑道:“上车吧,外面冷。” 沈瑟点了点头,坐上车的时候,最后抬头看了眼。 这几年来她换了许多居所,虽然每次住的时间都不长,可她还是打从心里觉得那都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每一次要离开的时候,她倒不觉得伤感,只是会有些怅然。 人生的每段旅途都有开始和结束的时点,没什么不可接受,也没什么不可跨越的。 去机场的车程大概有两个小时。 路上,三人聊着天,车内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并没有什么离别的伤感之情。 先前方进和方太太说好了要把沈瑟送去德国的,顺便在那旅旅游,也是不错的主意。 只是方太太的母亲突然病了,家里离不开人,所以德国之只能就此作罢,他们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瑟才不会这样想,她已经接受了那么多的好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上这样的人情,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不满。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说话和笑,所以沈瑟并没有机会去考虑别的人和事,就是感觉脑袋涨涨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快抵达时,沈瑟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何清打过来的,说自己已经到机场了。 之前沈瑟已经告诉她不用来,但后者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听,非得亲自来这一趟。 沈瑟无奈,只好由她去了。 “我马上就到。”沈瑟告诉她。 挂了电话,沈瑟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几天前的一则电话还显示在上面。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这时方太太对她说:“临上飞机前记得先跟家人报个平安。” 沈瑟抬起头,笑笑:“嗯,待会儿跟我妈说一声。” 方太太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也笑:“还有另外一个人吧。” 方进在前面说了句:“就你话多。” 这下方太太不乐意了:“什么叫就我话多,我说的不都是实话?”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方进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老婆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沈瑟抿了抿唇,又看了眼那个号码,随即锁上了屏幕。 到达航站楼,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何清。 何清今天特地穿了个扎眼的颜色,意味着红红火火,一路顺风。 她给了沈瑟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姐们儿,记得多看看德国的帅哥。还有,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瑟也紧紧抱了抱她:“你也是,以后一定要快乐幸福。” 说好了要开开心心的分别,可何清没忍得住,还是掉了眼泪。 自打上大学之后,她们两个好像就一直在一块,比家人相处的时间都长,从来没有超过半个月不见面。 如今沈瑟这一走,不是去别的城市出个差,是一去两三年,中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怎么可能不舍不得。 沈瑟看她的样子,也红了眼眶。 最后真正要分别的时候,何清跟方进夫妇站在一起,对着沈瑟挥手致意。 沈瑟站在安检口前,也一直跟他们挥手。 但她的余光,却忍不住去看那纷乱的人群。 她在想,或许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会有那个人的出现。 或许他只是来迟了,而不是忘记了和她的约定。 他说过要来送她的,即便当时她没有正面回应,可心底里已经将这作为一个承诺。 他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呢? 他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 当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件和机票时,沈瑟不得不回过头,也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没来。 甚至还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捎过来。 过了安检,沈瑟拿起手机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边说边向登机口走去。 “妈,我快要登机了……嗯,大概要十几个小时,等到了地方我给你发信息……好,那就打电话……嗯,我知道,不用担心,你也注意身体,向费律师问好……” 沈瑟走路的时候是盯着地面看的,而且注意力一直在跟沈妈妈的对话上,所以对周围的事物和景象并没有多留意。 当面前出现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挡了别人的路,所以下意识地往旁边跨了一步。 但她向右时,那人的脚步竟也跟着向右。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 “……瑟瑟?”那边沈妈妈没再听到她的回音,奇怪地问了句。 沈瑟恍若未闻,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包,然后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示意回神。 “……哦,妈,我知道了。不说了,拜拜。” 沈瑟出声的时候整个人还在恍惚的状态,甚至刚说完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她睁大眼睛,幽黑的瞳孔直直地看向眼前的人,以为这是哪里倒映出的幻影。 程绍仲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本来以为看到他,她会有些激动,甚至是欣喜,或许她的心性早就坚强如斯了,不会再为了他有太多的情绪外露了。 “还有二十几分钟,去那边坐着等吧。”他说。 沈瑟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轻咳了下,她才发出声音来:“你怎么会在这……” “说好了要送你的,你忘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继续向前走。 沈瑟当然没忘,不仅没忘,她刚才还在懊恼,为什么不在外面再多等十分钟,或许就那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就来了。 而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说的相送,是将她送到飞机上,直接送她去德国。 看到他手里的登机牌,她第一次觉得,从天而降的惊吓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和偏爱是怎样的存在。 第766章 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坐在候机的位置上,沈瑟终于找回了部分思绪,转而问程绍仲:“你为什么没告诉过我,你要跟我一起去德国?” “我怕你会不答应。”程绍仲的半边身体偏向她,两个人膝盖相抵,颇有促膝长谈的模样,而他的话,也都是坦诚,“况且提前告诉了你,就没有这样惊喜的效果了。” 惊喜? 沈瑟觉得惊得实在过头了,她现在心还怦怦直跳呢。 她咽了咽,努力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平常:“你可以离开这么久吗?你公司里不是有很多事要忙。” “再忙也不差这几天,等帮你安顿好了,我就回来。” “我自己可以的,房子我都找好了,跟几个中国的留学生合租。” 况且就算她去了要现找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未成年的孩子,没必须要走到哪都需要别人的看护。 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程绍仲似乎总是将她看做一个不经事的小女孩。 比如他可以很自然地告诉她:“你之前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我不放心。” 沈瑟撇撇嘴,在心里吐槽他的专断,她的话他从来都听不进去。 深吐了口气,她说:“随便你吧,反正又不是我浪费时间和金钱。” 程绍仲看她气鼓鼓又无奈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意:“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还说这个呢,也不知道谁几天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害得她天天晚上做梦,每次醒来都特别艰难,还特别累。 当然沈瑟才不会这样告诉他,她只会说:“是啊,因为要出国了,我特别激动,所以失眠了一下下。” “这说明你还年轻。” “你干脆说我幼稚好了。” 这下程绍仲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很低醇,很好听,加上他的面容也十分英俊出色,所以吸引了周围不少的注意。 每当这个时候,沈瑟都会觉得有些涩涩的。 有一次她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何清,后者一脸了然地告诉她,这就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盯了去的不爽感,通俗点讲,就是占有欲。 当时沈瑟觉得挺有道理的,毕竟那么帅的男朋友,恨不能能捂在家里当宝贝,谁愿意整天出去招摇被别的女人觊觎啊。 可是现在,这就很奇怪了,且很不妥当,因为程绍仲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情感的牵绊,他也有了新的女伴,再有这种感觉,纯粹就是她的问题。 于是她努力转过头,努力忽视。 程绍仲只以为她还在别扭着,看着她的侧脸,他的目光寂静又柔和。 不久之后,登机口的工作人员提示可以排队登机了。 沈瑟站在程绍仲的前面,队伍在一步步地缩短,她却还没想出要怎么安然面对身后的男人。 他也再没主动跟她说过话,就静静地站在她后面,不晓得此时在想些什么。 终于,沈瑟将自己的登机牌递了出去,核对无误,她走进了闸口。 本以为程绍仲也会很顺利地跟她走进去,可工作人员在核对他的信息时却突然变得谨慎起来,甚至还示意他稍等片刻。 后面的几个人探过身来张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沈瑟见状也有些疑惑,正当她摸不着头脑时,程绍仲却将她的包递了过去,示意她接住。 “你先登机,我马上就来。”他说。 沈瑟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买的是加急票,可能手续有些复杂。” 沈瑟抿紧嘴唇,没说话。 “你去等着我,听话。”他的眼神仍然那样冷静,带着哄慰她的沉定。 沈瑟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 跟机身连接的廊桥不算长,哪怕她走的再慢,也很快就抵达了机门前。 笑容满面的空姐向着每位登机的旅客点头示意,关舱门的时间快到了,她还提醒后面的旅客抓紧时间。 沈瑟在廊桥的尽头停下了脚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位女士,请不要在此逗留,尽快登机。”空姐礼貌地提醒她,且伸出手要帮她接过东西。 沈瑟勉强地笑了一下,一只脚终于跨上了机身。 登机口外,机场工作人员认真核查后告诉程绍仲,他现在不能离境。 对这个结果,程绍仲却也并不意外。 人已经送到了,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无论他是否陪伴左右,对沈瑟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口口声声地告诉她,他担心她一个人在外,但事实是他没有信心就这样看她离开自己的生活。 以前似乎是沈瑟依赖着他,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只有他清楚,是他不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如今真到了诀别的时刻,希望没有给她造成太多的困扰。 从今往后,她会有更光明璀璨的未来。 虽然那幅画卷里不会有他的存在。 程绍仲轻叹了一声,等待着飞机起飞的刹那。 很快登机口关闭,接着是舱门关闭。 几分钟后,机身开始滑行,一路向前,巨轮带着电光火石的尘雾,渐渐远离地表,远离所有人的视线。 程绍仲一直目送着,直到飞机消失在明空中,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背后时候出现了一丝骚乱。 他没回头,对别人的事,他从来都不愿费心思去顾及,他看上去对所有的事都掌控于手心,但实际上,他真正在意和珍重的在极少数。 走出去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查看,但是有这么个东西一直震动着,也扰人清静。 他沉着脸拿出来,却在看到电话号码的刹那,陷入了少有的怔愣。 这是…… 他停下脚步,然后抬手接听了电话。 “你要去哪儿啊?”那头的人说,“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沈瑟站在众多工作人员的中间,穿过层层叠叠的影像,直直地看向他。 第767章 不可能再放她走 怎么回到家的,沈瑟不清楚,某人也不清楚,反正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 可能是原本做好了飞上天的准备,结果还只是在地上跑,落差太大,一时还没能适应过来。 沈瑟的行李还在机场,因而现在她只有随身带着的那个包。 抱紧怀里的小包裹,她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尴尬。 她没上飞机,而是选择回头找了他,哪怕他性格再沉稳,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有些许的动容吧。 结果刚才她走到他面前时,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那就走吧。” 那就走吧…… 就这么简单? 沈瑟跟着他走出机场的时候,觉得这人有点过分冷静了。 但是这种情况,她上赶着去问似乎也不合适。 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景象,沈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刚才那一瞬间,她肯定是血涌上头,糊涂了。 没有登上那个航班,意味着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准备都白费了,也辜负了很多人对她的期望,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那个时候,就是一根筋别着了。 沈瑟长长吐了一口气。 冲动害人啊,她现在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善后。 出租车行驶到了市中心,沈瑟终于开口了:“我找个地方下车。” 一直沉默的男人也终于看向她,问:“你还有住的地方?” 沈瑟噎了一下,房子已经退租了,行李也不在身边,要不是还能找间酒店,她现在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我住酒店。”其他的等拿到行李之后再说。 程绍仲还是沉着脸,好像她做错什么事惹着他了一样。 之前沈瑟只顾着恼自己,现在回过神来,也开始恼他了。 凭什么他对她这样的态度,她不管去不去德国都跟他没关系,她爱走不走,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她又不欠他的,何必继续在这看他的脸色。 想清楚了这些,沈瑟憋着气拍了拍司机的座位:“师傅,前面下车!” 司机于是在路边停了下来。 沈瑟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就要走,但她刚要迈出去,右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就回头瞪了一眼:“放开。” 程绍仲说:“你觉得我能放你走?” 沈瑟:“……不然呢?” “是你自己不走的。”他探过身来将车门重新关上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瑟看着他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耳边的碎发甚至还擦过了她的脸颊,有些痒痒的。 她又搞不懂他了。 “你……”她有些语塞,“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程绍仲让司机重新起步,手上的力道则是更重了些。 “我们回家。”他说。 …… 几个小时后,车子再次停下时,已经到达了安城的城区,到了他们曾住过很长时间的那间公寓。 沈瑟觉得这一路还是稀里糊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程绍仲的那句话时,她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回家啊。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不过看他之后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想,他不见得对她有什么想法,或许只是看她没有落脚的地方,把房子给她住而已。 一路上她就在各种猜想和自我否定中度过了,真正走进公寓,伴随着那熟悉感扑面而来,很多以前的记忆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在这里有过那么多快乐的回忆,她的生命中曾经有这样一个重要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忘却呢? 就算她可以自欺欺人,但在紧要关头,本能已经给出了答案。 沈瑟慢慢地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之后她停下来,终于鼓足了勇气,打算跟程绍仲说清楚。 她没走,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 她不可能在他可能遭遇危机的时候心无旁骛地去留学,起码确定了他平安无事,她才会走。 不管他怎么想,她就是放不下,他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并不随着他们关系的变化,随着世事的变幻而改变。 深呼吸一下,沈瑟转过了身,打算开口。 可等她刚站定住,突然感觉到一阵力道袭来,将她紧紧地拥住。 之后,她被狠狠地吻住,一路后退,直至后背抵在了墙上。 “唔……”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压着她深吻的男人。 他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或许吧,他是疯了,而且疯了很久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而这一次,那一根紧绷的弦断了,他的那道安全线也断了。 沈瑟无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程绍仲倒是很快放开了她,只不过下一秒,他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来到了房间。 “你、你别……”她结巴着,“喂,程绍仲,你等一下……” …… 一转头,原来天已经黑了。 沈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她没去德国,回到了安城…… 这如果不是做梦,那就都是她自找的。 第768章 不影响我爱你 事后程绍仲像是从疯魔的状态回归了正常,反正他抱着沈瑟去洗澡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他之前那发狠的样子。 沈瑟浑身都疼,但比起身体的不适,她更在意心里的不舒服。 她抿紧嘴唇:“你这么对我……你的女朋友怎么办?” 说严重点,这就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把她也置于了不伦的境地。 “我没有女朋友。”程绍仲正替她擦着身上的水珠,说的轻描淡写。 沈瑟会相信这话才怪,之前伊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但凡是不瞎的,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但程绍仲还真不是一般人,确凿的事实摆在眼前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否认。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又补充了一句。 沈瑟轻哼:“我都没说是谁,你倒是自己先承认了。” 程绍仲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沈瑟以为他心虚了,刚要再冷嘲一句,就见他将她竖着抱起,跟抱小孩一样,还让她的腿挂在他的腰上。 沈瑟的脸顿时更红了,她还没穿衣服呢,这是什么羞耻的姿势! 程绍仲微微仰着头看她,他这样深深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虔诚。 “你相信我吗?”他问。 沈瑟的眼神直往上瞥:“我相信你怎么样,不相信你又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都不影响我爱你。”他说。 他的脸就在靠近她胸口的位置上,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听到她“咚咚咚”的心跳声。 沈瑟抿紧嘴唇,想忍住心下的剧烈起伏,可她不是个很擅长掩藏情绪的人,有的时候越是想掩饰,越是适得其反。 她躲不开了,只能低下头,去看方才说那句话的男人。 “你……”她神情复杂,“你说什么?” 她听清楚了,但就是无法相信,所以才又向他求证了一遍。 “我爱你。” 程绍仲这辈子将爱意这样直白倾吐的机会很少很少。 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对一个人许下这样的承诺。 起码对于程绍仲来说,这看似轻飘飘的三个字,是不容易说出口的。 沈瑟比谁都清楚,她知道他这样说意味着什么。 然后她的眼圈慢慢有些红了。 上一次她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有强烈的冲动,想要见他,但那时她忍住了。 这个时候他就在她面前,她就不需要再克制,不需要再忍耐了。 她捧住他的脸,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相信你。还有,我也爱你。” …… 沈瑟没有去德国的消息,很快就瞒不住了。 得知消息的何清就差杀过来质问她了:“你疯了是不是!这么好的机会你都能放弃!我看你是彻底昏了头了!” 沈瑟把手机拿的远了些,放任她骂了两分钟,才叹了口气道:“反正就是这样了。” 何清口干舌燥的,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干瞪着眼,却也没力气再骂了。 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了缓语气,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沈瑟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色,回答:“我没有放弃出国深造的想法,只是稍微延迟了一段时间而已。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走回头路,也不会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何清的气终于顺过来了,她就知道,沈瑟是个下定决心就会闷头向前闯的人,只不过因为放不下某个男人,时常会让自己的效率打个折扣而已。 “你自己有数就好,反正别人的话你也不会听。” 沈瑟的心情并不轻松,只不过听何清的语气已经软化下来了,她也轻轻笑道:“我知道你永远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我站在你这边有什么用,其他人呢?我能理解你,别人可未必。” “我已经跟我妈通过电话了,她也说,只要我开心就好。至于其他的朋友,我会慢慢解释的。” 跟何清通完电话,沈瑟本想换衣服出门一趟,却听到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动静。 走出来一看,果然是程绍仲回来了。 “现在才下午三点,翘班也不是这样的吧,程总。”沈瑟一副教导主任的严肃做派。 程绍仲走过来,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吻住了她。 这样的路数虽然肉麻,但的确是有效。 反正沈瑟已经被亲得七荤八素的,什么话都忘记了。 “要出门?”程绍仲看她已经换下了家居服。 “是啊,我想去看看费律师,我妈也在那呢。” “明天吧。” “啊?” “现在跟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直到抵达了目的地,沈瑟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哪。 位于安城城郊的墓园,在灰茫茫雾色的笼罩下,多了两分孤清之感。 沈瑟转头去看程绍仲,想问他怎么会来这。 他却不等她开口,直接给出了答案。 “来看看我母亲。” 沈瑟突然想起来,久前的某一天,在他们计划着要结婚的时候,是她主动提起,要来看看他的母亲。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将这个提议拖延了这么久。 她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之后他们并排着走上了长长的石阶,石头已经被雾打湿,上面 还有薄薄的一层青苔。 走的时候程绍仲抓得沈瑟紧紧的,在她不小心打滑的时候,他能立刻将她扶稳。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他先停下了。 沈瑟转过头,看到的就是石碑上温婉笑着的女人模样。 原来他母亲年轻时候这样好看,气质这样高贵娴静。 沈瑟发现自己无法将其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枯槁的老太太连结起来。 程绍仲蹲下身,用手轻扫了一下碑面上的尘灰。 他没有带什么花束过来,因为并不需要。 人活着的时候不曾过的幸福,被深埋于土下,也不会因为看到一束花就觉得快乐。 第769章 无法改变的宿命 沈瑟很快也随着他蹲下,更近距离地看着那张照片,她发现程绍仲跟他母亲长得很像。 尤其是那双深邃又不屈的眼睛,格外的相似。 这样的情境下,说什么好像都会显得多余,只要静静地待着,静静地陪伴就好。 过了会儿,程绍仲看向沈瑟,问她:“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 沈瑟觉得这个答案应该很理所当然,可看他的样子,仿佛又没那么简单。 不等她的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在这里,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沈瑟觉得空气中突然降下了一道水汽,打湿了她的眼睫。 “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绍仲重新握住她的手,用掌心包住她泛凉的指尖。 “你应该有很多疑问,不是吗?” 沈瑟愣愣地看着他,在这个简单反问句的背后,是将过去两人刻意忽视和隐藏的那些都坦白地铺陈开了。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也是潜意识地想逃避这样的处境。 但程绍仲没让。 静静对峙了片刻,沈瑟移开了目光,低声说:“我想回去了。” “有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有些话也早晚会听到。”程绍仲告诉她,“躲不掉的。” 躲不掉。 沈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没妄想可以太平无事地过完这一生,但起码不是现在,她现在不想知道。 她忽而站起身,准备离开这。 “顾兆霆和顾绍伯兄妹是怎么死的,吴家业又是怎么出的意外,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定论。” 背后一道低沉而和缓的声音传来。 沈瑟突然很想大吼一声,让他闭嘴,让他不要再说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可她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只能努力克制肩膀的耸动。 “来,看着我。”程绍仲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然后用指节轻轻拭了一下她的眼底,“不用怕。” “你也知道我怕……”沈瑟哽咽着开口,“你干嘛非要让我害怕呢?” 程绍仲展开手臂抱住了她,手掌轻抚着她的头发。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他这么说。 沈瑟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使劲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也许每一样她都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能骗自己多久呢? 暮色已经穿透云雾,渐渐洒满了大地。 沈瑟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暂时离开程绍仲的怀抱,目光落在路边不知名的某处。 “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她问不出来,那些已经预想到不会美好的话,她不想亲自去证实。 程绍仲理解,于是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他都像是在剖析一场自白。 “离开顾家的那一年,我只有六岁。走出那个大门的时候,我曾经回头看了一眼。我的母亲以为我还有留恋,但其实,我只是单纯地想记住而已。包括在顾家生活的那些日子,到现在我也没有忘记。” 如果这是一篇命题作文的时候,那他开场偏题的太厉害了,只读到这里,沈瑟就想给他判零分,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继续伴着晚风拂面而来。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而有一些,会越来越加重它们存在的痕迹。刚成为一名律师的时候,我很少会想起顾家,因为每天被琐事缠身,根本无暇去顾及别人。后来我慢慢掌握了这个行业顶端的资源,那个家里的人就很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也消磨掉了我的耐心。” 耐心? “你应该想不到,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了多少次的报复。”说到这,程绍仲转头看了一眼,“我的母亲最憎恨我的一点,是认为我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只有她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她也想要报复,可是她没有能力,所以才用疯癫的方式去排解这种愤怒。而我没有告诉她,她太着急了,想要击垮一个人和一个家族的方式,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所以……”沈瑟艰涩地开口道,“对顾家的报复,你计划了很多年。” “应该说,从我离开顾家的那一天起,它就成为一颗种子,在我的心里埋下了。”程绍仲的神情从容又坦然,“如果不是顾绍季的出现,一切不会那么早就到来。” “你恨顾家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也会受到牵连。”沈瑟的眼里尽是对他的担忧和心疼。 程绍仲再次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动作温柔又怜惜:“顾少淑的死是顾绍伯逼的,顾绍伯的意外是顾绍季找人伪装的,至于顾兆霆,他死于心脏病,有很完备的医学证明。所有的一切,跟我没有关系。” 沈瑟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会让那些人脏了我的手的。不过我承认,他们的死不在我最初的计划之内。我有很多方式,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的话就像是一注岩浆,让她心里堆积的那些厚重的寒冰瞬间消融了。 她竟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不是他就好,不是他就好。 程绍仲笑出了声:“还想继续听吗?” 沈瑟慢慢点了点头。 “顾家元气大伤之后,就只剩下顾绍季一个人。他本来没有什么例外,姓顾就是他的原罪,我没想放过他。可那个时候我又在想,如果他出了事,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在我们之间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我很少那样犹豫不决过,后来我决定了,一切都留在过去,一切都到此为止。” 若是时光真的在那戛然而止,那么他们如今的命运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可惜,齿轮并没有停下,反而滚滚向前,让每个人都挣扎在无法改变的宿命中,上演早已注定的剧本。 第770章 宁愿都留在那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沈瑟问他,“是……我发生的那场车祸吗?” 她已经猜到了,按照时间线来说,只有那么一个缺口,可以将残缺的拼图变得完整。 说到那场车祸,程绍仲的眼神都变得沉冷了。 “他们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竞相追逐的那些东西别人也感兴趣。” “他们?”沈瑟不解。 就算是顾绍季做的,那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怎么会是“他们”。 对这一点,程绍仲却没有多说,只是将她已经有些凉意的手包在了掌心。 “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有很多种可能性,也有很多的结果。好在最后你醒过来了,结果就不是最坏。” 那段记忆对沈瑟来说是空白的,哪怕之后她又活蹦乱跳了,缠着他想听那段故事,他也总是顾左右言他,不愿意讲给她听。 但从旁人的描述里,她还是能想象出一般,能够大概还原那个时期他的样子。 她反握住他的手指,握得紧紧的。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珍惜现在的生活,把那些不愉快的都忘了不行吗?” 她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她已经有了预感,他的那道坎还没有跨过去,也不知道会由此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出来。 程绍仲猜出了她的心思,给了一个淡淡的安抚的笑意:“不用怕,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沈瑟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能确定,她不想他出现任何的危险和错漏。 当初离开他时,她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宁肯各自安好,也不愿意成为彼此的掣肘,更何况她也对自己没有信心,怕她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那样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乖,很快就说完了,待会儿我就带你回家。”他敞开大衣,将她拥在了怀里,包住。 沈瑟的眼眶红红的,但没掉下眼泪,侧面摩挲在他的衣服上,有点痒和麻。 “还有吴家业,他的死亡真相应该也困扰了你很久。”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像是发出了类似共振的响动,“杀手是顾绍季雇佣的,但他的确没下过指令要下吴家业,哪怕那个时候他真的起了杀心。他真正要杀的人,是我。” 沈瑟听完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背后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察觉到她的颤抖,程绍仲将她拥得更紧了。 “他对我应该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不然不会选择痛下杀手。只可惜,他的计划被我提前知道了,否则现在我就没办法出现在你面前了。” 当这些话音落下时,沈瑟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很强烈的感觉。 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并非毫无认知。 这叫恨。 她开始恨顾绍季。 当初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从鬼门关走了一回,醒来之后也没有憎恨过什么人,更多的将其归咎在意外上,或者说是命运。 可是现在,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满腔的愤怒和怨怼。 因为她差点失去了程绍仲。 是真的失去,稍有差池就一辈子不可能再见。 程绍仲轻轻扶着她的头发,让她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有过的心情。 那个时候但凡是她没能醒过来,他的恨意会支撑着他做出很多无法预料的疯狂的事,时至今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到哪个地步才会收场。 当然,他说出这些不是单纯让她生恨的,而是想让她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为了别人的恶意和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无论以后发生了任何事,也不要怀疑和伤害自己,知道吗?” 沈瑟没有回答,只是哽咽着问他:“你不会有事吗?” 程绍仲低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做过什么,我以前是个律师,最懂得规避风险。” 这句话在很多从业多年的律师口中也能听到,无非就是仗着多年的经验便以为可以掌控所有的未知风险。 可风险之所以称为风险,就是没办法完全预知,也不可能完全避免的。 再经验丰富的人,也总有没碰到过的情境和局面,怎么可能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所以她不相信,她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了,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程绍仲说。 …… 离开墓园时,青石板路跟来时相比已经湿透了。 再朦胧微弱的雾气也能够侵蚀透厚重的石头,任何人任何事物我们都不该看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名的存在就会袭来致命的一击。 这个道理沈瑟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只不过从没有亲身验证过。 程绍仲说完了那些事之后,就再没说过什么,好像是把所有都留在了他母亲的碑前。 沈瑟当然也没有主动追问,她也宁愿将记忆都留在了那边。 不过是短短的半个多小时时间,来回的景象已经有了太大的变化。 回去的路上,沈瑟的精神都不免有些恍惚。 程绍仲的手一直攥紧她的,好像是无形之中想给予她一些力量。 不多久他的手机响了。 接通的时候,对方说了些什么,他的神情很平静:“好,我知道了。” 沈瑟微微秉着呼吸,试图去听清楚,但很可惜并没能成功。 程绍仲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眼里有了些许笑意。 他对那边的人说:“明天下午吧,上午我还有点事。” 之后就挂了电话。 沈瑟有点小尴尬,偷听别人打电话这种事她很少做,偏偏还没听到,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清了清嗓音,本来想忍着不问的,可又实在是好奇,几番纠结之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明天有什么行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回答的轻描淡写。 沈瑟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显得她再八卦了。 但接下来,是程绍仲主动又对她说:“明天上午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 “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 沈瑟:“……才没有!” 他什么时候也学会玩欲擒故纵这一套啦。 第771章 还是有所保留 回到家之后,程绍仲问沈瑟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 沈瑟摇了摇头,她觉得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程绍仲便让她去床上睡,说等她醒来的时候再吃。 “那你呢?”她问他。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在书房。” “哦哦。” 不出去就好,她现在一个人待着莫名有点心慌。 其实入睡了之后这种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辗转反侧着,昏暗的环境并没有给她带来睡意,反而让更多的负面情绪袭上心头。 于是她开了灯,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这样也还是睡不着,她便坐起身,想出去看看程绍仲现在在做什么,可犹豫了会儿还是算了。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么能一直占用着他的时间来陪她呢。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粘人的。 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唉声叹气下去,就去找来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联系的人,找人聊聊天说说话也好。 就在她漫无目的地翻着信息时,突然看到了好几天前,余清辞给她发了一句问候,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不知道怎的她当时没有看到,人家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没有回复的吧。 沈瑟咬了一下嘴唇,手指翻动着发过去一行字: “不好意思陆太太,之前没有看到你的信息。” 很快,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哈哈,没关系的,看来沈律师最近是很忙了。” 沈瑟忍不住笑了笑,这位陆太太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和。 “前阵子我在准备出国,确实比较忙来着。” “出国?” 紧接着:“我给你打个电话,我们详细说!” 就喘口气的功夫,电话就真的来了。 “陆太太。”沈瑟轻笑着,“又是很久没联系了。” 余清辞不跟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你要出国了?多久啊?去什么地方?” 沈瑟等她一口气问完了,才腾出空来回答:“打算去德国留学,时间两三年左右吧。” 余清辞很是不可思议:“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你……你身边的人都支持吗?” “嗯,我想继续深造一下。亲人和朋友都挺支持的,两三年的时间也不算长。” 余清辞第一次发现,原来沈瑟也是个如此洒脱的人,洒脱到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理了一下头绪,才想出了合适的措辞:“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哈。” “没事,你说。” “你跟程总……你们两个感情还好吗?” 这个问题如果提前一天问,答案还真就大相径庭了。 不过现在沈瑟可以很确定地告诉她:“挺好的。”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你现在离开呢?”余清辞还是疑惑不已。 沈瑟这时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不过她没多想,也没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细说,算是含糊了一下:“他觉得多学习一些东西没什么不好,以后职业的选择也会更多。”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余清辞,她在那边思量了许久,像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连沈瑟都察觉到她的犹豫了,于是主动问道:“陆太太还有什么问题吗?” 余清辞便轻叹了一口气:“我能有什么问题,还不都是听我先生说的。” 陆敬修?他说什么了? “听说易和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有关部门也介入调查了。圈子里都在传,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肯定不会弄这么大的排场。利空消息传出之后,易和的股票大跌,才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有退市的风险了。” 余清辞说着又连连叹气,“真是挺可惜的,当时易和横空出世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看好它的发展前景,没想到……” 许是意识到这样说太悲观,她赶紧又整理了一下语气:“不过看你还在准备出国留学,问题应该不算太大。不用担心,暂时的危机都会过去的。想当初陆氏也有过好几次生死存亡的风口浪尖,不是也挺过来了。” 沈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吭声,她听着余清辞说着这些,又好像没怎么听进去。 直到余清辞喊了她一声,她才勉强回神。 “哦,陆太太……” 余清辞这个时候是很真诚的,以前或多或少的还有利益考虑的因素在,但此刻在所有人都对易和跟程绍仲身边的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她还能主动联系,就已经表明她不是完全受利益支配的性格。 “沈瑟,我说句心里话,我是真的希望易和这次能够度过难关。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保持友好的关系,你明白吗?” “……明白。” “以后的事情说不好,但当下还是可以把握住的。如果你出国的计划不是特别着急,不如暂缓一下。我想这个时候你能留下来,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支持。” 沈瑟觉得心口猛地窜过一阵酸痛的感觉。 很多种感受糅杂在一起,又翻涌纠结在一处,绞得疼。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陆太太。” “不瞒你说,连我先生都提醒我要避嫌。可我才不听他的,我自己交朋友,跟别的事无关。不过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充其量只能跟你聊聊,接下来的难关还要你们一起过。” “嗯,我知道。” 收了线之后,沈瑟又在床上坐了很久,久到两条腿都麻了。 某一瞬间,她直起腰身,然后“嚯”得掀开被子,也不管自己走路一瘸一拐的,就这么直接去到了书房。 她有问题要问,有话要说,保不齐还有架要打。 说是都对她坦白毫无保留了,结果还是有这么多的事瞒着她,要不是余清辞打电话过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瞒多久。 摆明了这是欺负人呢!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沈瑟身上的怒气根本掩盖不住,完全处于爆发的边缘。 第772章 都在控制范围 程绍仲原本正在低头看着文件,听见开门的动静,看到沈瑟的表情,他便把手头的东西先放下了,然后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了,需要什么东西吗?” 沈瑟盯着他:“是啊,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程绍仲闻言有些不解,不过现下的情况显然不能硬碰硬,他就想先让她坐下来冷静冷静。 沈瑟这次才不吃他这一套,以前都是三言两语就被他给岔开了话题,或者是把她给绕了进去,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上他的当,她得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易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被限制出国跟公司有关系吗?”她绷着声音问道。 程绍仲这才明白她是冲什么来的。 “听谁说的?”他不答反问,看上去没有半点被戳破的慌张,甚至有些不在意的样子。 沈瑟很多时候就是讨厌他的这种不在意。 “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对我有所隐瞒。你不是说已经把秘密都告诉了我,结果最重要的都没有说,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先不要急,来我这,我慢慢跟你解释。”他说着张开了双臂,等着她扑过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不严肃,沈瑟瞪了他一眼,没走向他,而是来到了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动作还有些气呼呼的。 程绍仲只得在她的旁边也坐了下来。 “现在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他跟她好商好量起来。 沈瑟被这种顾左右言他的行为气得够呛,抓起他的手就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咬完了还不忘警告他:“再废话一句我就咬你一次,不信你试试看。” 她发起火来真跟个浑身长满刺的小老虎似的,又有武力又有蛮力,程绍仲见识过几次,所以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糊弄下去了,还是“从实招来”比较好。 当然也是他没有成心隐瞒,之前就想过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易和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他低声缓缓开口,并非在意说的什么话,更大程度上是在顾及她的情绪,“之前在美国上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问题,只不过是又暴露了出来而已。” 沈瑟忧心不已:“我听说……听说可能有退市风险,是吗?” 程绍仲看她的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声。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在得到答案之前,沈瑟其实已经有了数,这么大的事,余清辞不会信口开河,一定是有了确切的风声才会这么跟她说的。 可是放在别人身上是天塌地陷的绝望,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跟开个玩笑似的。 对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沈瑟莫名的有些恼火。 就算是再自信也不能这样吧,他是真的不知道严重性吗? 她刚要说他两句,就见他站起了身,去桌子上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折了回来。 “这是……”沈瑟看到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轻蹙着眉头问道。 “你打开看看。” 她便打开了。 里面都是些专业的经济名词,她看不太懂,不过白纸黑字的,看到最后怎么也明白了一些。 “你想把易和……”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程绍仲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件事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进行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在控制范围内。”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沈瑟这个时候绝对不会相信他所说的“控制范围”,只是拿在手里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张告诉她,这次应该是真的。 看她愣住了,程绍仲便将文件收了起来,再次问她:“现在饿不饿?” 好家伙,他还惦记着吃东西呢。 不对,是惦记着她吃东西呢。 沈瑟摸了摸小肚子,瘪嘴,终于松口了:“一点点吧。” “那我去做,去客厅先吃点水果等着。” 沈瑟很快就坐在了客厅宽敞的沙发上,面前就是各式各样的水果和零食,电视里在放她曾经最喜欢的电视节目,而厨房时不时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种父母在外面忙碌,自己在家里偷闲的场景让人记在了骨子里,太过安逸和温暖。 沈瑟微微仰头靠在沙发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草莓,新鲜的草莓个大又甜,咬一口下去都是清甜的汁水。 吃到第三个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进了别人的“套”,明明刚才是气势汹汹地去质问的,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什么事儿都忘了一样。 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还有些郁闷,但随即,她就释怀了。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了,她也是这样了,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改不了,那就安然接受了呗,反正他不会伤害她,她也不是想故意找他的茬。 程绍仲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沈瑟摇着小腿,看着电视节目咯咯地笑着。 他特别喜欢听她的笑声,清脆又爽朗,很多时候话可以骗人,但是笑声总是坦率和真诚的。 他现在就听出来了,她已经把那些烦恼都放下了,整个人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吃饭了,快去洗手。”他喊她。 “来了……哎,你再等我两分钟嘛,马上就要结束了。”沈瑟的眼睛还盯着屏幕移不开。 程绍仲隔了一会儿又叫她:“再不过来就把电视关了。” 沈瑟:“……哼!” 多老土的“威胁”方式,她老妈都不会这么吓唬她啦。 沈瑟不甘不愿走过来的时候还在腹诽着,但等她看到满桌的好吃的,顿时顾不上吐槽了,整个食指大动。 “都是我爱吃的!”她开始摩拳擦掌,“先吃哪一样呢?” 程绍仲就含笑看着她,看她吃得香,比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都高兴的多。 他从没有告诉过沈瑟,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 曾经,在许久之前,他们谈了三年的地下恋爱,还没分手的时候,沈瑟做过一桌饭菜等着他回去吃。 她不善厨艺,肉眼可见的搞得很狼狈,但等他进门的那一刻,她满眼的期待和欢喜都要溢出来。 她说她在等他,还说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冷淡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就不能再吃一些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几乎忍不住了。 当时他不为所动,把一顿饭赋予什么意义这种做法,只有幼稚的小女孩才能做得出来。 等到后来沈瑟再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才明白,爱本来就是体现在生活中众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中的。 曾经的不以为意和不屑一顾,都将成为日后的缺口和遗憾。 沈瑟大口吃着东西的时候,看他有些失神的样子,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 程绍仲说:“改天你为我做顿饭吧。” 沈瑟听完一整个大无语,要不要这么有来有回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占了他多大的便宜呢。 “行啊,多大点儿事。”沈瑟很痛快,“到时候不要被我的厨艺吓一跳。” 第773章 什么都不要问 饭后,沈瑟抱着被撑得圆圆的小肚皮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点播看刚才的综艺节目。 她没自告奋勇去刷碗,反正这个家里就是谁做饭谁洗碗,延续的是“服务一条龙”的理念。 等到她下厨的时候,她也会遵守规则,不会例外的。 程绍仲将东西都收到了厨房,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站在洗手台旁,听着水龙头的流水声,也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 对方的话停时,还有些奇怪地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一直有水流的声音。 “在洗碗。”程绍仲毫不避讳,“没事的话就挂了吧。” “……” 什么叫天上下红雨的奇葩事,这应该就算吧。 吃饱喝足也玩够了,沈瑟终于来了睡意,后半夜睡了一个不错的觉。 程绍仲就在她的身边,睡前闹了她一会儿,但一看她困得直打呵欠的样子,他就不忍心了,放过了她,接着把她揽在怀里哄她睡觉。 沈瑟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都大亮了。 她一秒钟清醒,然后“嚯”地从床上爬起来,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完了完了,程绍仲说今天上午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呢,她给睡过头了吧,他是不是撇下她一个人出门了。 正当她伏在被子里懊恼时,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这么快醒了?”程绍仲见状有些意外,他才出去了没一会儿,本来以为她还要睡挺久的呢。 沈瑟仿佛听到了天籁,猛然从头发的缝隙中回头看去,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你没走啊!” 程绍仲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要走去哪儿啊。 走到床边,他将她拦腰抱起来,跟抱小孩似的,带她去洗漱和吃早饭。 都快十点钟了,沈瑟看他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自个儿先急了,还主动提醒他:“上午不是还有事儿嘛?” “嗯。” “那还不赶紧出门,再拖下去午饭都要在家解决了。” “不出去了。” “啥?” “待会儿有人过来,不用我们赶过去了。”他不紧不慢地说。 沈瑟:“……” 过分了啊,好歹她心里一直念着这个事儿,甚至连待会儿出去要穿什么都想好了,结果他轻飘飘地来一句不出去了,知道心理落差有多大吗? 程绍仲丝毫get不到她生气的点,这在男人的思维里就是理解不了的,省掉了奔波的麻烦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还一副惹了她的样子。 以前沈瑟大多是闷在心里,不想拿这种事来跟他计较,可今天着实是没忍住,就郁闷地告诉他:“我不喜欢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以后说出门就要出门,说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不能临时改,知道吗?” 程绍仲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有点疑惑,但他“上道”很快,也不多问什么,直接找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不用过来了,我们马上出发去找你。”他如是说。 沈瑟听着他的话,一整个大蒙圈。 然后程绍仲告诉她:“半个时候的准备时间够吗?” “……够。”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棒。” 沈瑟:“……” 她怎么觉得他就是在哄着她玩儿呢。 坐在车上赶去目的地的时候,沈瑟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这种愿望成真又没成真的复杂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但很肯定的是,被人无限度地宠着的感觉是很不错的。 她乐呵呵地打开了车载音乐,翻了一会儿,选择了一首歌曲。 “是老歌。”沈瑟哼了一小段调子,“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的插曲。”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婉转悠扬的曲调顿时洒满了整个车厢,沈瑟随着音乐在腿上打起了拍子,看上去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程绍仲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看她的反应,比单纯听歌有趣多了。 到了一个路口停下车时,沈瑟看着外面的太阳被飘过的一朵乌云挡住了,整个天色顿时晦暗了下来。 “好不容易来个好天气,怎么又阴下来了。”她嘟囔着。 “怎么了?”听见她的吐槽,程绍仲转头问她。 “最近天气总是不好,影响的我心情也不好。” 这下天气就表示很无辜了,不能把所有的坏事都归结在它身上吧,这完全就是没道理地波及。 沈瑟有些没精打采地靠在车窗上,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对于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挑剔和烦躁,沈瑟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了。 之前看到阴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有今天觉得胸闷气短的。 程绍仲看她的样子只以为她是累了,就说:“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们今天到底要去见谁啊?要干什么?”她选择继续跟他说话,这样打发时间还快一些。 而这次程绍仲没有卖关子,直接回答了她:“去见律师。” “什么?”沈瑟猛然转过头看向他,“什么律师?” “天衡律师事务所的许政。” 许政这个名字沈瑟是听过的,也是业内有名的大佬。 但她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两个好歹一个是执业律师,一个是前执业律师,到底有什么必要需要去找第三人律师。 她想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绕晕,于是干脆不为难自己了,转而对程绍仲打破砂锅问到底。 “找他做什么啊?” 程绍仲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两分笑意:“去了不就知道了。” “不行,你就得现在告诉我,不然我心里没有底,万一待会儿失态了给你丢人怎么办。” “他知道你是家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家属? 沈瑟抿了一下嘴唇,心想着他说这话可真顺嘴,谁是他家属啦。 但她如果再上赶着问就好像有种把这个名号坐实的嫌疑,于是她就不说了,爱咋滴咋滴吧。 只是她不问了,程绍仲却还是告诉了她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去签几份协议书。”他说,“待会儿什么都不要问,直接签字,剩下的回家再说。” 第774章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他说的简洁但明了,沈瑟也懒得追问,这个话题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歌曲还在继续播放着,但沈瑟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轻松自在,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开始觉得有些烦躁。 很快又到了一个路口,这里的车不算太多,只要顺利通过,目的地就在前方五百多米的距离,很快就要到了。 前方显示绿灯亮,车子正在匀速通过。 就在这时,从对面来的一辆装载货物的卡车突然变道,变成了逆行。 而且原先正常的速度赫然加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直直地冲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再然后…… “小心!” 沈瑟惊叫的声音最终淹没在巨大的冲击力和烟尘中。 留在她的耳里最后的声音,还是那句绵长忧伤的歌词: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 当天晚上,安城各大新闻媒体就报道了这起特大交通事故。 事故造成了五车连撞,其中受伤8人,死亡1人。 事故原因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还有制动系统出现失灵,这才酿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截止报道前,所有的伤者都被送到了就近的医院治疗。 医院的急诊室总是将血淋淋的残酷展现的淋漓尽致的地方,这里没人能够安稳地自处,要么是急匆匆地奔走在各个治疗室,要么是躺在病床上痛苦不已,再不然,就是迷失在其中,茫然若失。 沈瑟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时已经有了一丝意识,她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人,影像有些模糊,还有些重影,但勉强能认出来,这些都是医生和护士。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上面还有血迹,她想抓住某一个人,谁都好,她想问一个问题。 有人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安抚道:“已经到医院了,不用担心,马上就会进行治疗!” “他……”沈瑟艰难地张开嘴,声音是难听的嘶哑,“他呢……” 不过因为气息太过虚弱,并没有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很快她就被送进了急诊室。 沈妈妈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一路上差点摔了一跤,走到急诊室的台阶时因为太着急,最终还是被绊了一下,膝盖跪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路过的有热心的人帮忙把她扶了起来,她恍惚着道了声谢,然后踉跄着继续向前走去。 到护士台询问登记之后,沈妈妈见到了沈瑟。 治疗已经结束了,除了一些外部的伤口之外,脖子还有些扭伤,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沈妈妈一看到沈瑟身上包扎着好几处纱布的场景,还有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的场景,有些可怕的回忆顿时回来了。 “瑟瑟……”沈妈妈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还要再经历一回。 她以为所有的厄运已经过去了,苦已经受够了,剩下的都是平淡和安稳了。 为什么,命运要对她们这么残忍。 沈妈妈的腿都是软的,好不容易支撑着来到床边,她几乎是半跪了下去,脸上已经泪流不止。 沈瑟从刚才开始一直强撑着不要让自己睡去,哪怕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塞满了石块,她也不想被这样的昏沉打败。 听到好像有谁在她身边哭,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第775章 该回到原点了 沈妈妈说完这句话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沈瑟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一片虚幻。 母亲的眼泪她看不到了,母亲的伤心她也看不到了,满目只剩下苍茫。 …… 程绍仲抢救无效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财经界的一大爆炸新闻。 有传闻说有关部门对易和的调查已经进入尾声,且对程绍仲个人的调查也在进行中。 不出所料,易和将面临巨额的罚款,而作为直接责任人的程绍仲也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不少人感叹着,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叱咤商界的新贵人士,从云端跌入泥地,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而还没等这样的谈资消磨掉,更劲爆的消息接踵而来,几乎让所有人都懵了圈。 程绍仲就这么……死了? 从天而降的一场车祸,就让这么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刚有媒体报道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觉得这是个谣言,指不定是谁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可是等到报道的媒体越来越多,消息越来越确凿的时候,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于是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唏嘘,变成了遗憾。 天降横祸,说的就是如此了。 交警部门很快也对这起交通事故做了通报,事故的是因一辆大货车失控逆行,造成了多辆小轿车的连环相撞,除了一名伤者死亡之外,其他人员目前病情稳定,货车司机已经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后续的调查结果将及时予以公布。 就发布的消息来看,这完全就是一起意外。 可是仍旧有很多人无法接受。 何清看到新闻时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她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然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侯易铭的手,颤着声问:“你看看……这不会是真的吧……” 侯易铭接过手机来看了一眼,也是大吃一惊。 这……这消息太突然了,就像是被人在心脏上捣了一拳一样。 不过这若不是真的,官方媒体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报道出来。 何清的声音已经由颤抖变为了哽咽:“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他出事了的话,沈瑟要怎么办呢?他们才刚刚好起来,怎么会这样……” 侯易铭将她拥进了怀里,神情哀痛:“世事难测,谁也没办法预料的。” 何清埋在他的胸口哭出了声,连她都觉得心一揪一揪的疼,沈瑟该有多疼啊。 对……沈瑟! 她立马直起身,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像是回过神似的,要立马去做某件事。 “我要去安城,我要去找沈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一定要去陪在她的身边!”说着她就要开始收拾东西,好像现在就要走似的。 她这么激动的情绪,侯易铭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自己走。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地攥了一下,似是要把自己的力量渡给她。 “我陪你一起去。”他说。 除了何清和侯易铭,方进夫妻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也赶到了安城。 对于他们来说,这同样是一个晴天霹雳。 尤其是方进,他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就坐在客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方太太从房间走出来,闻到刺鼻的烟味,以往总会念几句的话这次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黑暗中,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悲伤和滞闷在静静流淌着。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离开了家门。 方太太开着车,时不时地看一眼副驾驶上的丈夫,后者扔在不停地抽烟,就像他身上有什么痛症,要靠此来止痛似的。 其他程绍仲的好友也在用各种方式想要表达哀痛和缅怀,但是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妻子,唯一关系亲密的,只有一个相恋多年的女友。 可沈瑟如今也在车祸中受了伤,不晓得情况如何,也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她。 就这样,一切陷入了暂时的僵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能够站住来收拾残局。 …… 外界的纷纷扰扰都被医院的大门隔绝在了外面。 沈瑟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 而自从她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迈出去一步。 沈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但除了得知消息时的悲痛之外,其他时候,她却表现的很平静。 她平静地吃饭,平静地睡觉,平静地应对一切。 只是反应变得有些迟钝,有时候沈妈妈跟她说句话,她得好半天才应上一声。 沈妈妈一颗心始终悬着,半点不敢放松。 她没办法再遭受任何的打击了。 即便说来不妥,她也仍感到万分庆幸,幸亏沈瑟没事,幸亏女儿还能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一定会活不下去。 至于程绍仲…… 每每想起的时候,她也会暗自垂泪。 那也是个苦命的人,这么多年来亲情淡薄不说,到头来还在这样的车祸中去世,不可谓命运不捉弄。 但生活从来就是如此福祸莫测,很可能前一秒还春风得意,后一刻便堕入深渊。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坎坷,富贵人生也不见得走的有多顺遂。 平安,健康,喜乐,才是这世上最宝贵,有时候也是最遥不可及的财富。 沈妈妈想,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由沈瑟一个人在外面了,就算被埋怨,不被理解也好,她就做个独断专行的母亲,把女儿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边。 浮华世界的确精彩,可回归平淡简单的日子却是大多数人的归宿。 挣扎漂泊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到原点了。 沈妈妈深夜入睡的时候,就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沈瑟还小,特别黏着她,走到哪都要喊着“妈妈妈妈”。 她蹲下身,向着飞奔过来的女儿伸出双手。 “来这边,来妈妈身边,瑟瑟。” 沈瑟笑着向她跑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再定睛望过去时,那个小小的身形已经不见了。 沈妈妈突然惊醒了,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病房里的空气很安静。 她呆呆坐了一会儿,才摸索着去开了灯。 这一下却又把她吓出了一身汗。 因为旁边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沈瑟不见了。 第776章 为什么不能重现 沈妈妈几乎找遍了整个医院。 医护人员也帮她找了很久很久,但始终没见到沈瑟的影子。 最后有人猛然想起,去到了保安室,查找了昨晚的监控视频。 果然,午夜时分,一个瘦弱的身影离开了病房,走着楼梯,去到了顶楼。 顶楼是没有监控录像的,但是那样一个如幽灵一般的影像,从镜头里都能看出的飘忽和绝望,她要去顶楼做什么,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沈妈妈瘫软在了地上,脸上和眼里一片空白,像是有人把希望从她身上一管一管地抽走了。 其他人也都心惊不已,可随即,这个板上钉钉的可能性又被否了。 因为医院周遭并没有坠楼事故的发生,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一切都风平浪静。 于是他们继续查看录像,看到几个小时后,那个穿着单薄病号服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镜头里。 她直奔着大门而去,通过另一个监控探头,看到她一路走出了医院,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沈瑟没有出事,起码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她还是平平安安的。 沈妈妈确认这个消息之后,空洞的眼泪终于流出了眼泪,她恳切面前的人帮她找到女儿,说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找回女儿,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旁人看到她憔悴悲戚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可是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呢? 何清跟侯易铭到达安城之后,给沈瑟打电话一直不通,好在何清还知道沈妈妈的联系方式。 只是接通电话之后,得知沈瑟失踪的消息,风尘仆仆赶来的两人觉得原本就沉重的心情变得下沉再下沉,就好像抬头看到的漫漫黄日,浑浊得看不到一丝透亮的日光。 …… 沈瑟先是回了一趟家。 在所有人以为她消失无踪的时候,她只是回了一趟家。 找到了一件黄色的连衣裙换上,脖子上手臂上还有醒目的白纱布,伤口也在隐隐刺痛。 她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短短两天的功夫而已,已经瘦了一大圈。 她扯了扯唇角,如果要是让某个人看到了,他会心疼的吧。 心疼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在他离开的时候学会坚强。 可她还要怎么坚强呢? 她没有哭闹不已,也没有伤心欲绝。 在得知那个消息之后,她就是在发呆,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满心都在回想,那些往日里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好像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全部忘记了。 她才不要忘记。 她要牢牢地记住,永远都不要忘。 收拾好了一些东西,走到客厅时,她停下脚步,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一样,让她回过头,看向书房那扇青灰色的门。 静静地看了会儿,她又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程绍仲的书房很像他那个人给人的感觉,高冷硬朗,处处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以前沈瑟虽然进来过很多回,可并没有认真地打量过这里,也鲜少动过这里的东西。 倒是程绍仲,每每会在这里办公,哪怕到了深夜,也仍旧会点亮桌子上的一盏灯束。 他那么看重的东西都留在这里,会不会挂念着呢? 沈瑟心想,应该是会的。 不过不用担心,她会带给他的,都带给他。 桌子上有几个抽屉,大部分都可以随手打开,只有中间的一个是落了锁的。 沈瑟不知道钥匙在哪里,也从没听他说起过。 环顾了下四周,她又看到在角落的位置,在书架的旁侧,还有一个一米高左右的保险柜。 这个保险柜的位置并不隐蔽,只要是稍微留意就能发现。 沈瑟走过去,摸了摸铁柜的边缘,冷冰冰的触感让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像有一股冷意直接从指尖窜到了心底。 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轻颤着手,在数字格上摁下了六位数字。 “滴滴滴——”保险柜发出警报声,提示密码错误。 沈瑟顿了顿,又摁下了另外一串数字。 还是错的。 保险柜的密码一旦输入超过指定次数,就会被直接锁定,要想再打开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沈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剩下的这一次机会,她迟疑了下来。 程绍仲的生日不对,她的生日也不对,那会是什么呢? 他母亲的生日?他们认识的纪念日?亦或者是,对他来说其他很重要的日期? 她拿不准了,当面对一种非死即生的选择时,她没有勇气笃定自己的选择就是对的,也没有信心去承受所有的结局。 正当她觉得已经毫无希望时,她微微仰起头,看到了书架的右下角摆放着的一本书。 书名叫《希望》,在书页的下方,则端端正正地印着一句宣传语——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沈瑟觉得心脏倏尔跳的有些快,她甚至得伸出手抚住胸口,才能勉强稳住呼吸。 最后一次机会。 她咽了一下,摁下了最后的六个数字。 “滴滴滴——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沈瑟愣愣地看着刚才还紧闭着的冰冷的铁门已经被打开,轻轻一拉,柜门就开了。 里面有上下三层格子,每一层上面都放着东西。 沈瑟却久久地没有伸出手去触碰,哪怕那些对她来说触手可及。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氤氲的雾气让她一时之间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只能使劲揉了揉眼睛,可垂下手来,指节上都是湿湿的泪水。 如果要她自己想,她是绝对想不出密码的。 可就在方才,她看到了那本书,又福临心至地想起了一件事。 是他给她的指引吗? 指引着她来到这里,找到这个保险柜,想出密码,拿到里面的东西。 可是她能置之死地,从那场车祸中逃生,最终脱离危险重见这个世界。 他为什么不能呢? 在她身上上演过的奇迹,为什么不能在他这里重现呢? 第777章 未尽的责任 沈瑟呆呆地坐在地上,等到腿都变得僵硬了,才终于去拿保险柜里的东西。 上面一格是各种财产的户头和证明,还有一些实物资产,若拿出去变卖,肯定是价值不菲。 中间一格是易和的各种资料,粗略看过去时并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最,应该是一些文件资料。 沈瑟无心去查看太多,甚至连那些财产都没有兴趣,只将那些看上去比较正式的文件带走了。 离开这个家时,她始终低垂着眉眼,像是怕看得多了就会产生不舍,舍不得离开这个曾经跟他度过日日夜夜的这个地方。 今天又不是个好天气,阴沉沉的,真适合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剧集消磨时间。 那天她为什么不这么想呢?为什么非得缠着他离开家门去外面呢?为什么不能听他的话,等着让别人来家里呢? 她都不太敢想这些事,一旦想起来,某种念头就更加抑制不注了,让她恨不能立马做个了结。 当然她知道不能这么做,起码不是现在,起码要等她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 沈瑟走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手机重新开机,上面立马出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各种信息,都是找她的。 她没有理会,而是对照着一张名片,打过去一个号码。 “喂您好。”对方很快接通了。 沈瑟沙哑的嗓音响起:“许律师,我叫沈瑟,不知道您听没听过我的名字。”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像是愣住了,随即声音都提高了:“沈小姐您好,没想到您能来联系我。” “嗯,我刚刚找到了您的名片。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我想问几个问题。” “您请说。” 许政来到了旁边一个安静的会客室,将外面的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这位经验丰富的大律师此刻竟有些紧张,几天来的惊疑和提心吊胆或许到今天为止终于有了一个出口,让他无法不严阵以待。 “您应该知道,两天前,我跟……程绍仲,是准备去见您的。”说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沈瑟的声音明显有些酸涩。 许政回答的很痛快:“是的,我跟程总约好,在律所见面。” “那您知道所为何事吗?” “这……” “到了这个时候,希望您不要对我有所隐瞒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了。” 许政闻言默然。 程绍仲发生的意外他早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不光觉得扼腕叹息,还觉得蹊跷无比,只是他并不知道内情,也没有探听的途径,于是只能将所有的疑惑都堵在心里。 沈瑟的身份他自然清楚,也深知她在程绍仲心中的地位,能授意将所有的个人资产全部转在这个女人的名下,可见用心有多深刻。 但身为律师的操守却制约着不能泄露客户的信息和隐私,所以哪怕直到这一步,许政还是没有轻易松口。 沈瑟知道他的为难,也十分理解,因而接着说道:“是不是他要将一些财产转到我的名下,才要去签订转让文件的?” 原来她都知道。 许政莫名松了口气,如此,他就不算是泄露客户信息了。 “是的。”他回答。 “那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程总找到我之后,我严格保密,没有将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只是程总那边的状况,我并不掌握。” “这样啊。”沈瑟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兴趣了。 许政对她的状态有些担心,想了想,便劝道:“请沈小姐节哀,这样的意外实在是太突然,没有人能够预料到。” “嗯,我明白。” “后续有任何问题,请您一定要联系我,让我有机会尽绵薄之力。” “谢谢。” 电话就这么断了,除了那几个问题之外,沈瑟开口说的话很少,不过能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十分低落。 许政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兀自踱了几步,之后越想越不放心,就给方进打了个电话。 他们两个也是好友,认识很多年了。 方进此时正在医院,刚得知沈瑟失踪的消息不久,正在通过人脉找人。 接到许政的电话,他有些意外,因为两人平日里主动联系的机会并不多。 可当他听到许政说了些什么的时候,整个人立马激动了起来。 “她找你了?!”方进一吼,周围人的目光也都集中过来,面色都有些紧张。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了兄弟!” 方进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着已经心力交瘁的沈妈妈说道:“沈瑟有消息了!” …… 沈瑟到达了目的地,准备下车的时候,手里的提包没有握紧,直接扣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车子开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半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去捡那些纸张。 纸上的文字不自觉地映入了眼帘。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因为光线昏暗,加上她心不在焉,她没有细看,也没有上心。 但此时此刻,当她真正认清楚上面写的所为何事时,整个人就如雷劈一般,连骨头都开始酥酥麻麻地疼痛起来。 这……这是……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内容。 然后她慌忙将剩下的文件袋都打开,里面的内容更是骇人惊闻,让她大惊之下,整个人向后坐倒,浑身就僵住了。 猛然一阵寒风吹来,让穿着单薄的她显得更加柔弱,远远望过去,明黄色的衣角在胡乱翻飞着,却掩盖不住人内心中的狂乱。 直到这一刻,沈瑟才蓦然明白,有的时候,宿命并不是将我们引向解脱,而是让我们意识到,这个世上,还有未了的挂念,还有未尽的责任。 这所有的所有,都意味着,我们不能像懦夫一样只顾自己的欢喜,而是要为了别人,为了责任而继续前行。 第778章 的确要变天了 最终沈瑟被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寒风中呆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天都已经黑了,傍晚的雾气比清晨时更寒凉刺骨。 沈妈妈第一个冲过去,紧紧抱住沈瑟,就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其他人也都跟过来,看到沈妈妈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心下难受的都像是塞了石块。 可看到沈瑟冻得面无血色,脸上的表情也一片空白的样子,他们又说不出任何苛责的话,只能不落忍地撇开了目光。 沈瑟听着母亲嘶哑的哭声,感知能力慢慢回归,让她抬起已经冻僵了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胳膊。 “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沈妈妈一听这话哭得更难受了,但是当务之急的确是要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城郊的墓园,向来敬畏鬼神的沈瑟居然能一个人找来这种地方,大晚上的也不觉得害怕,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因为太过悲伤而昏了头了。 说的严重点,就是悲伤过度,脑袋已经不清醒了。 何清靠在侯易铭的肩膀上,眼睛也已经哭肿了,这一天她过得亦是相当煎熬。 侯易铭只能用力地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知道还有依靠。 何清却忍不住想,以后沈瑟要怎么办呢?她能够走出这样的阴霾,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吗? 曾经有那么优秀的男人出现过,那么爱过她,她还能接受别人投入新的人生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怎么也没办法预料。 连他们这种外人都觉得前路茫茫,身为当事人的沈瑟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呢?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这样的疑惑,可当着沈瑟的面,他们谁也没有说。 最后沈瑟回到了医院,虽然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可鉴于她的行为举止,还是有必要为她做一下其他的鉴定。 人在受到特大打击时精神容易出问题,这不是无稽之谈,为了保险起见,做这样的检查也是为了安心。 沈瑟对此并没表现出任何的排斥,哪怕周围人的心疼都溢出了眼眶,她看上去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除了将怀里的包抱得越来越紧之外,她什么都没做。 检查的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出,晚上就由沈妈妈和何清陪在病房里。 方进夫妇和侯易铭都去帮忙处理程绍仲的后事了,后者没什么亲人,沈瑟现在的情况也不稳定,所有的事只能仰仗他们来处理。 但没人心里有什么不情愿,除了满腔的悲戚之外,就是一种类似虚无的茫然。 时至今日,还是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好好的一个人,以前时时刻刻出现在眼前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这样的天人永隔,不是动动手指就能翻篇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一种不得不面对的无可奈何。 除了他们三个人,很快也有人赶了过来。 是顾绍季。 作为程绍仲事实意义上的弟弟,他的到来,并非无法理解,也算得上理所当然。 可是他跟程绍仲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进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态度,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警告他赶紧离开,不要引得双方都不痛快。 顾绍季眼眶有些红,看上去还是很伤心的,对方进的恶劣态度,他也并不计较,只是哑着嗓子说:“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方太太是个心软的,对一些事情了解的并不深刻,所以见此情形,就劝丈夫:“多一个人出力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道一向好脾气,对妻子百依百顺的方进顿时怒不可遏:“你懂什么!不懂就不要多嘴!” 方太太被骂的一愣,很长时间内都反应不过来。 方进整张脸也是胀红的,他的脾气不是冲着方太太,而是另有其人,只是这样的状况下,他知道自己迁怒错了,也没有办法解释太多。 就在气氛僵持时,侯易铭站出来,让顾绍季暂时跟他去到外面。 两个人其实并不熟,甚至并不认识,只是当初顾绍季被牵扯进雇佣杀人案时侯易铭有过耳闻,也从何清那里听过一段“豪门恩怨”,所以才对顾绍季有了大体的轮廓和印象。 他看到今日的情形,也跟方太太一样,觉得方进的反应有些大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就算是兄弟两个以前有过什么恩怨,可人死债消,过去的种种也会随着一个人的逝去永远消散了,何必闹得这么下不来台。 想必顾绍季也会觉得十分难堪,想了想,侯易铭决定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谁知他刚要开口,就看到原本悲伤得眉毛都拧起来的男人突然眼眉一展,神情变得熨帖起来,嘴边甚至还挂上了一丝笑意,整个人挺直脊背的时候,显得格外得意和意气风发。 侯易铭愣住了。 顾绍季不认识他,只当他是过来帮忙的小角色,因而也不必多顾及。 反正刚才明面上的功夫已经做足了,相关的证据影像也留下来了,日后要做什么文章都可以随他的心意来。 程绍仲已经死了,能成为他的对手的也寥寥无几,从今往后,安城要大变天,他顾绍季,也要另辟天地,大显身手了。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想到这,他的眼角眉梢更添两分喜悦。 无谓地瞥了一眼侯易铭,他什么也没多说,吹着口哨步下了殡仪馆的台阶。 侯易铭站在原地,或许是吹来的风过于冷寒,也或许是心底的寒意漫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黑云压低,狂风四起。 安城的确是要变天了。 第779章 或许不是意外 侯易铭走回去,看到的就是还在垂泪的方太太,以及站在一旁有些懊恼和无措的方进。 如今的事情真的是一团乱麻,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方进也觉得有心无力。 尤其是面对妻子的不理解,他甚至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侯易铭走过去,对方进说,外面有点事,请他先去处理一下。 方进不疑有他,又无奈地看了眼妻子之后,便暂时离开了这里。 之后侯易铭走到方太太身边,递上一张纸巾。 “谢谢。”方太太明显还是伤心着的。 侯易铭顿了顿,开口说道:“有件事,我想跟您谈一谈。” …… 十几分钟后,方进重新回到了内堂,本想着找侯易铭问个清楚怎么回事,可四下望去,却并没瞧见后者。 倒是方太太先看见了他的身影,朝这边直直地走了过来。 方进看这架势,以为要到了算账的时候。 也对,自家老婆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不舍得折他的面子,但私下里可是不惯他的臭脾气的,但凡是他做的不对的地方,肯定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他自己也清楚,方才的确是有些过分了,不管他对顾绍季有多少成见,妻子总是无辜的,哪能无缘无故朝着她发脾气。 于是乎,即便是已经觉得焦头烂额、异常疲惫,方进还是决定道个歉。 “对不起啊……” “对不起……” 两个人竟是同时出声,且彼此都愣住了。 “你干嘛说对不起啊……” “你干嘛道歉啊……” 又几乎是异口同声。 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还是方进找准时机,率先说道:“我刚才不该朝着你发脾气,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我明白。”方太太眼中不再是气愤和忧伤,而是满满的理解和心疼,“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说错了话,差点敌友不分,你别怪我才是。” 事情突然出现了如此转机,稍微一想,就知道应该是侯易铭的手笔,怪不得刚才后者故意把他给支出去。 方进问侯易铭去哪儿了,方太太却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刚才两个人相谈完之后,他就离开了。 侯易铭此刻在殡仪馆外面的空地上抽了根烟。 他不是个有烟瘾的人,平时哪怕工作压力再大,也没想过用抽烟喝酒的方式来排解疲惫。 只是现在,他莫名地想要刺激一下大脑,让自己保持清醒。 同时,他也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很久很久之前,当他对沈瑟产生好感,想要与其有进一步的发展的时候,总是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些阻碍。 具体是什么障碍,他摸不到看不见,可却能感觉到它/它们实实在在存在着。 到了后来,他终于知道了,因为一个叫程绍仲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占据了沈瑟的整颗心,所以他才没有任何机会。 程绍仲此人,他早先就有所耳闻,一个曾让检察官群体分外头疼的律师,不管是出于褒义还是贬义,总会在业内有诸多讨论。 他没有跟其正面交锋过,所以对后者的一切印象,只停留在传闻和表面。 不过他想,一个英俊多金、能力卓群的精英人士,能招致异性的青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这样的人会带来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生来完美,后来所有的加成,不过是锦上添花,纯白手起家、靠自己的努力完成阶层跨越的,何其稀少和难得。 后来得知程绍仲跟顾家的纠葛之后,这样的认知便更加得到了印证。 也由此,他打从心底里并没有觉得这个男人有多了不起,无非就是靠着家里的势力得到了所谓的成功,任何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上,都会走同样的路子。 直到今天。 直到他见识到了所谓的亲人可以是何种面目。 侯易铭刚才那一瞬,居然在心里产生了类似悲愤的心情,明明他跟这件事无关,明明他是个局外人,可就是深切地感受到了。 他沉默地抽完一根烟,然后找出手机,给何清打了个电话,问沈瑟现在怎么样了。 何清叹了口气,说沈瑟还在睡着,但即便是睡着了,还不忘抱着自己的那个包,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侯易铭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试探着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件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不是意外。” …… 沈瑟醒来的时候,几乎是满头大汗,后背上也湿了一片,衣服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 沈妈妈寸步不离地守了一晚,这个时候立即察觉了她的动静,忙倾过身来,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还压低声音,心疼道:“瑟瑟,饿不饿,妈给你准备点东西吃好不好?” 沈瑟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东西抱紧,有些茫然道:“妈,几点了?” “还不到七点。” “方律师在哪?我想见见他。” “他还在……还在……”沈妈妈说不出殡仪馆那三个字,怕刺痛女儿的心,就含糊了过去,“他还在外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嗯,很重要的事。” “那你先吃饭,吃完饭之后我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沈妈妈虽是商量的语气,可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沈瑟现在的状况有目共睹,并不像是能乖乖听话乖乖吃饭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听到这样的要求,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好,先吃饭,现在就吃吧。” 何清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看到沈瑟醒了,很是高兴,满眼都是关切:“亲爱的,昨晚睡的好吗?” 沈瑟轻轻点了点头。 何清本想拉着她说说话,以前她们两姐妹就喜欢坐在一起聊天,胡天侃地的,好不自在。 但目前这样的情形,似乎谁都没有这样的心情。 沈妈妈出去准备早餐了,剩下她们两个。 何清看着沈瑟苍白的面容,以及还有些恍惚的神情,心下十分纠结。 她在犹豫,刚才侯易铭跟她说的那番话,到底要不要告诉沈瑟。 她还在担心,如果告诉了沈瑟,后者会是种什么反应,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冲击。 一切都是未知数,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第780章 一劳永逸的办法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沈瑟竟是率先开口,对她说:“我能相信你们吗?” 何清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沈瑟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波动和戏谑,又重复了遍:“我能相信你和侯易铭吗?” 何清先是迟疑,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可以。” 沈瑟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松开了一直紧绷的手臂,将怀里的包打开,抽出了一个文件袋。 何清刚想接过来,沈瑟就出声提醒:“你看了之后说不定会后悔,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这些话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就好像外界传达的喜怒已经影响不了她内心的伤悲。 何清咬了一下嘴唇:“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胆小怕事临时脱逃的性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影响到你的生活。如果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说完,沈瑟最终还是把那份文件递了过去。 何清打开文件封口,当看到里面纸张上写的内容时,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很是难以置信,很快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这、这是……” 沈瑟握住了一下她的手,两个人的指尖都是冰凉的,但一个充满惊疑,另一个则已经积聚了坚定。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你跟我就能解决的。我需要侯易铭的帮助,另外,我会找方律师,让他也帮忙出面协调。清清,我必须要为他寻找出真相,澄清清白,你明白吗?” 何清觉得后槽牙都开始打颤。 但她的答案却是已经相当明确了。 “我明白!我当然能明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帮你!” 沈瑟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多了几分另外的顾虑,她靠在床头,脸上仍旧是苍白的,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何清的心情慢慢地已经平复下来。 情绪的大起大落原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消化,可或许是因为她来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她可以很快恢复从容。 她想,侯易铭之前说的那番话,她也该告诉沈瑟。 一个人的猜想或许尚有差错,但有了佐证,一切便不是空穴来风、无迹可寻。 沈瑟听着何清的话,有些空洞的眼里有了些许的焦距。 她刚要问什么,病房的门便被人推开,是沈妈妈回来了。 沈妈妈手里提着许多种花样的早餐,对病房里的古怪气氛,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为了沈瑟同意进食而感到高兴。 沈瑟跟何清对视了一眼,很是默契地将方才的话题搁置,转而专心用起了早餐。 沈妈妈就坐在一旁,看着沈瑟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样子,竟觉得鼻头都是酸酸的。 人的幸福到底有多简单,只要能看到爱的人吃得好睡得好,就已然觉得是天大的福气了。 这一点,只有经历过苦难艰险的人才会深有体会。 可事实也并非绝对,有的人,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却会走上另外一个极端。 沈瑟此刻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没注意,嘴里嚼着的味道也分辨不出来,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 那就是她还在坚持,还能坚持下去的理由所在。 …… 程绍仲出事之后,易和的股价一泻千里,公司内部也传出经营出现了极大的混乱,有不少媒体报道,经此一难,这家曾经的明星公司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 也或许,是最后的危机。 不少人已经盯上了这块肉,只等着时机到来,一口吞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即将到来了,近日里安城内意气风发的人除了顾绍季之外,还有林路进林卓飞这对父子。 早先就传出来卓峰集团跟DMG公司展开了战略合作的消息,当DMG放弃扶植易和后,由卓峰接手相关的业务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因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当林家父子出席各种场合时,记者们便乐此不疲地提出诸如此类的疑问,久经商场的父子说话还是有分寸的,用高超的话术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但眼角眉梢的志得意满却是骗不了人。 顾氏倒了,一个异军突起的易和也再没有了任何威胁,从此卓峰几乎可以以领头羊的姿态占据着安城商界的江山一隅。 这样的格局转换,是很多人乐于见到,也为很多人所忌惮着的。 当然,对现在的林氏父子来说,棋盘已经走完了大半,后续只要顺利落下剩下的棋子,那最后的赢家就一定是他们。 晚上父子对饮的时候,林卓飞就借着酒劲儿,用一种目空一切的姿态,炫耀着已经取得的这些“成就”。 “顾家算什么,一个程绍仲又算得了什么,谁能是我跟爸的对手,哈哈哈!” 林路进平日里不爱让他这样张扬,怕让有心人做文章,可如今,大局已定,又是在自己家里,说说倒是也无妨,更何况,他的心里也是真的高兴。 “还是我的宝贝儿子厉害,做事不拖泥带水,不然这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林路进主动碰了一下林卓飞的杯子。 林卓飞很是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夸赞:“爸,说实话,你的老思想也该变变了。现在不是从前了,对手也不是以前的对手了。你能把顾兆霆给熬死,其实运气占了很大的一部分。但我把程绍仲给踩死,靠的是头脑,还有手腕。” 林路进挑了一下眉头,似乎也认同了这样的话。 早知道事情能够这么简单地解决,还不留任何麻烦,早就该这么做了,也省得费了那么多的周折,还差点让程绍仲给脱身。 不得不说,跟这位曾经的大律师交手,他们还是差点错出了一招,甚至差点被反咬一口,惹祸上身。 幸亏林卓飞当机立断,选择了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才将所有的麻烦隔绝在外,让他们成为最后的赢家。 自此之后,功德圆满,高枕无忧。 第781章 只差了一步 一个星期之后,业内传出消息,易和将正式退市,而公司的整体框架将由卓峰集团接手,成为DMG在安城的新的合作伙伴。 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一个公司的存亡有时候也只是几句话的周旋。 但还是有很多人为了程绍仲的离去扼腕,为了易和的土崩瓦解感到惋惜。 余清辞联系到沈瑟的时候,情绪显得十分低落,还有两分小心翼翼,像是怕刺痛了沈瑟的伤心处。 沈瑟倒是并不介意,只客气地问她有什么事。 余清辞听到她的语气平和,不像是伤心过度不能自已的样子,就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轻叹了声,说:“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想去看看你,好好陪陪你。但是孩子最近病了,我也实在是抽不开身。” 沈瑟说:“谢谢陆太太关心,我没什么事,一切都正常。” 这种话余清辞自然是不信的,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丈夫……那她肯定会觉得天都塌了,不整日以泪洗面都算好的。 这倒不是说沈瑟“冷血无情”,而是她这样的人或许很擅长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在心底。 有时候越是隐忍不发,越是暗藏危机。 余清辞知道以自己的立场没办法说太多,可真要是直接挂了电话,她也会觉得于心不安。 于是思来想去,她还是多说了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告诉我,虽然我能做的也不多。” 沈瑟仍旧很客气:“谢谢陆太太的好意。” 余清辞又叹了一声,这次的叹息比之前更显得深重和无奈。 “其实……只差了一步。” 沈瑟这回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应声,因为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理智告诉余清辞可以到此为止了,从自己的身份和身家利益出发,她不该说的更多。 可是不晓得出于怎样的心理,让她觉得胸中憋闷,甚至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 很多时候她也是个性情中人,情之所至下,她也就不再顾及其他,深吸了口气,将压在心底的一些秘密和肺腑之言说了出来。 “程总出事之前,曾经跟敬修有过联络。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聊过什么,但好像涉及到商业机密,也有一定的危险……沈瑟,这个时候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很悲伤,也会对所有人产生防备,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我所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以往我们或许因为立场不同,曾经对彼此有过保留,可到了现在,如果我还向你做戏,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余清辞说的很低缓,也很恳切,哪怕是不了解她这个人,也一定会被这番话打动。 沈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心都已经麻木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办法再动摇她的心神。 这个时候,哪怕知道对方释放的是善意,她却也没办法生出太生动和强烈的感受。 顿了顿,她低声说:“陆太太的意思是,他的意外,有可能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商业机密带来的危险。” “我只能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要是你有需要,我可以跟我的先生询问原委。” 沈瑟于是明白了,也了解了余清辞的苦心。 她当然知道对方没有必要帮她,可现今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将这样的麻烦事揽在了身上,如此当真是心肠温软了。 又静默了片刻,沈瑟才开口说道:“这次的意外……我会调查清楚的,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余清辞听她这么说,蓦然意识到,也许沈瑟早已经察觉到了当中内情,所以才能表现的这么平静。 “那你……” “陆太太,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也理解你的为难。之后如果有需要,我会主动向你求教的。但现在,我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件事情中来。” 沈瑟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余清辞也不好再多言了,但心中的酸涩却又多了些许。 前路漫漫,靠着一个女人单薄的身形,要怎么走下去呢? 光是想想,都觉得艰难。 收了线后,余清辞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陆敬修走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便走上前来,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 余清辞的情绪还是低落的,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有些低沉。 “我刚刚跟沈瑟打了个电话。”她说。 陆敬修闻言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常,接着又平静道:“说了些什么?” “还不是程绍仲的事……”余清辞拉住他的手,仰起头,向他求证,“程绍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不然呢?遇到了连环车祸,也是运气不好。”陆敬修反握住她的指尖,上面有微微的凉意。 方才沈瑟虽然没答应,可余清辞却还是想要求证一番。 她想知道,那些可以被轻描淡写定义为意外的种种,究竟有着怎样的底色。 “能在残酷的环境中争得上位的人总是比普通人幸运的多。一次简单的交通事故,恐怕不会有这样巧合的能量,让一个在商界崭露头角的人丧命吧。” 陆敬修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余清辞站起了身,在他躬下身时,勉强能与他的视线平视,“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敬修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臂,想要抱抱她。 余清辞抵住他的胸膛,将他的怀抱推拒开。 她很少拒绝他的亲密,但今天,她刻意跟他保持开距离,为的就是不想扰乱自己的心思想法。 陆敬修察觉到她的抗拒,眼眸倏尔暗了下来。 “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他以为是沈瑟向她告了什么状吗? 余清辞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错了,不是别人告诉我的。相反,是我把这些合理的猜测告诉了沈瑟。我告诉她,程绍仲的死,或许不是个意外,也有可能,跟你脱不了干系。” 第782章 最后的蛰伏 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什么人能胳膊肘往外拐。 以前尚且没有概念,这一回陆敬修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偏偏他还毫无办法。 面对余清辞的质问,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打消她的疑虑。 但在余清辞看来,他这副样子就是默认了。 程绍仲的死真的跟他有关系。 使劲挣脱开交握的手,余清辞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满眼都是失望:“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就算是为了利益,你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陆敬修看她当真的样子,终于也急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把这样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我不管,反正那天我都听到了。你跟程绍仲通完电话之后,又跟秦颂说,有的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必要的牺牲也是正常的。你才不会是能做出让步的人,结果就是,程绍仲承担下了这样的牺牲,对吗?” 陆敬修难得出现了面容的皲裂,而且肉眼可见地露出了类似暴躁的情绪。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余清辞一点都不想听他的“狡辩”,满心失望之下,她决定出门冷静冷静。 秦颂进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了盛怒而去的余清辞,他刚想打个招呼,就被人狠狠瞪了一眼,瞪了一鼻子灰。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尖,然后看向自己的老板,颇有点委屈的意味。 可是他诉苦的对象心情看上去也非常糟糕,在他准备要汇报正事的时候,陆敬修黑着脸上了楼,剩下他在原地,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陆敬修在走到楼梯的拐角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秦颂察觉到了,以为老板已经“回心转意”,刚要重整一下心神,然后就听到含怒的一声:“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跟出去看着!” 秦颂:“……哦哦哦!” 去看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老板和老板娘难得吵了回架,到头来,却要他去当“护花使者”。 这这这……这是加工资的活啊! …… 沈瑟在和余清辞通完电话之后,心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和变化。 就连何清来找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多提,只是问了一句,之前商量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何清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郑重地反问她:“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沈瑟的神情很淡静,就好像现在说的这些不过是今天中午要吃什么这样的小事。 “清清,不是我决定要这么做,是我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何清看着她,突然发现,往日里亲如一体的好姐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有了她看不透的气质在。 沈瑟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但本质的跨越就是在这次,从程绍仲的死亡开始。 或许是意识到已经没有人可以成为依靠的后盾,再没有人可以包容自己所有的锋芒,所以就将自己包裹成毫无波澜、无坚不摧的模样。 “我知道了。”何清紧紧握住沈瑟的手,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力量渡给她似的,“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和你站在一起。” 沈瑟对着她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然后就转过头,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的枝丫。 冬去春来,早晚会有新的绿意漫上枝头。 在此之前,护好树干,保存养分,就为了下一次更极致的绽放,做着最后的蛰伏。 …… 两天之后,沈瑟出院了。 精神科医生给她做了细致的检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的状态十分正常,并不需要接受特殊的治疗。 而她的外伤也已经没有大碍,回家继续静养就可以了。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记者和摄影师,立马围了过来。 沈妈妈跟何清走在一旁,看到这个架势不由得吓了一跳。 身处在众人包围中心的沈瑟也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望过去的目光中,有些许的淡漠。 “沈小姐,请问可以具体描述一下车祸现场的具体情况吗?” “据说车祸发生的时候,易和总裁程绍仲先生是为了保护你才最终丧生于意外,您对此作何感想?” “您对这场车祸有什么看法?这只是单纯的意外吗?” “程绍仲先生去世后,对他的遗产分配已经确定了吗?” …… 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都出来了,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痛点,似乎将一层皮完完本本地扒下来才是他们的本意。 何清听到这些话最先忍不住了,当即提高嗓门呵斥,让他们适可而止。 可现场的喧闹声掩盖住了她的声音,根本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 随着人越来越多,现场也出现了推搡,何清本来想紧紧抓住沈瑟的手的,但奈何寡不敌众,不知道被谁给冲散了,她被挤到了外围,而沈瑟则留在了旋涡的中心。 沈妈妈也差点被推倒,但站稳之后,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想保护女儿,怕沈瑟会因为这样犀利的问题而受到刺激。 就在现场一团乱的时候,突然有一道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穿透了重重的喧嚣,抵达了每个人的耳中。 “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对这些问题,我会一一作出回应,请不要着急,维持好秩序。” 这样一句话,竟是让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何清跟沈妈妈都愣住了,因为说出这话的人……就是沈瑟。 沈瑟并没有因为方才的问题而受到影响,相反,面对镜头和话筒时,她表现得相当得体,也将悲伤都写在了脸上。 “我能够从车祸中逃生,的确是因为……因为他的保护……他是我这辈子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意外是不能逆转的,我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带着他的份,好好地活下去……至于后续的财产问题,会交由专业的律师慎重处理。 最后,我要郑重申明,这次的交通事故确实是意外,请不要对其有过多的解读和揣测……尊重逝者。” 第783章 该回家了 其实早在之前,关于程绍仲的死因已经有了诸多的揣测,不光是小道消息,就连正式的媒体都有相关的报道,认为这起交通事故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言下之意,就是是人为的阴谋。 可是因为没有什么证据,加上传闻众说纷纭,所有的传言都并不可信。 但现在,当沈瑟明明白白地说出这场车祸只是意外时,似乎就是盖棺定论,日后也不容置喙了。 记者们迅速将这个劲爆的消息收录下来,还想继续问什么,沈瑟却低下头,在人潮拥挤中向外走去。 医院的保安也过来维持秩序了,何清和沈妈妈终于挤到了沈瑟的身边,分别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 车内,方进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这架势,当真是够唬人的。 汽车起步离开这里之后,才终于将所有的喧嚣都抛在了后面。 因为刚才的混乱,车内的人心情都没有平复,所以气氛一时有些静默。 还是方进先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寂:“不知道谁从哪找的这帮记者,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有这样的猜测也正常,毕竟沈瑟又不是什么大腕,来医院围追堵截这种事太夸张了些,而且她出院的消息肯定是被刻意放风出去的,不然外人怎么会知道。 何清和沈妈妈也认同他的话,却不曾想,沈瑟接下来说的,大大出乎了他们三个的意料。 “记者是我找来的。”她的声音很平淡,也很镇定。 “啊?!”…… 三个人都惊呆了。 “这些话是我早就想好了的,只不过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气氛又是静默,然后是何清猛地抓住了沈瑟的手,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什么呀?” “今天过后,就不会再有人好奇这件事所谓的真相了。” 沈瑟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好像她的内心也一如看上去这样平淡,没有为方才的事情激起任何的波澜。 方进在后视镜里看了眼,他也有些难以相信,而且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沈瑟要这样说。 如果有社会舆情的压力,说不定这场车祸还会更加谨慎和深入地调查,虽然说不准会有什么结果,但总归是给了家属和朋友一个安慰。 现在这般,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机会。 换句话说,是彻底翻篇了。 逝者如斯,只剩追忆了。 何清和沈妈妈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三人的心中蔓延,有酸涩,有无奈,有不甘,也有宿命一样的怅然。 种种种种混杂在一起,就在心里剖开了一条口子,将属于对某个人的遗憾和伤痛都埋了进去,再一针一针缝合好。 痊愈是需要时间的,而这时间将有多长,没人能确切地知道。 不知道沈瑟心中是怎样的感受,但怎么也不会比他们更好过。 程绍仲的离去,一定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口。 哪怕明面上看不出来,仍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沈妈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对她来说,哀伤需要慢慢疗养,未来的生活也要好好地重新规划。 这么长的时间真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喜怒哀乐都有着不同的演绎。 戏剧都有落幕的时候,梦境到了时间也该结束了。 等到回归正常的生活后,再回想起现在,会觉得这是人生中一段宝贵的旅途。 走走停停,都是传奇。 然后。 走的再远,也该回家了。 …… 两个月之后,春天悄然而至。 当迎春花零落成泥,路边的柳树抽出新绿时,冬日里的寒气被彻底吹散,轻风拂面,连头顶的日光都变得柔和温软。 院子里的摇椅有节奏地摇摆着,人躺在上面,有些昏昏欲睡。 沈瑟吃完午饭之后就在这沐浴着“日光浴”,可别说,这真是个补眠的好时机。 晚上平躺在床上尚且入睡困难,不过这么一摇一摆的,没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但扰人清梦的事时有发生,这不,还没等她眯上一会儿,就有人在屋里喊她:“瑟瑟,你的电话!” 沈瑟睁开眼睛,坐起身,转头看向一旁,忍不住抱怨道:“我妈为什么每次都这么会卡点,想偷一会儿闲怎么就这么难呢?” 费洛德在不远处的另一张躺椅上,也在惬意地晒着太阳。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了很多,但到底不比正常人,所以反应还是有些迟钝。 听到沈瑟的埋怨,他先是笑了出来,然后有些吃力地回答道:“习惯……快去。” 他的意思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趁早赶紧去接电话吧,不然待会儿会得到更多的唠叨。 费律师可真是抓到了问题的精髓,沈瑟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到屋里。 沈妈妈早就等的急了,看到沈瑟慢吞吞地走过来,她又忍不住催了一句:“是方律师打来的,快过来接。” 沈瑟接到了电话,刚听完一句,她就摆摆手,示意沈妈妈去院子里去陪陪费律师。 沈妈妈不疑有他,拿着刚洗好的水果,来到了院子的摇椅旁。 这是南方小镇上的一处独栋院子,还是沈瑟的朋友帮忙找的,很适合居住和疗养。 当初费洛德得知程绍仲的死讯后又发了一场病,到现在还没完全康复,一边做着机体的复健,一边还在吃药治疗。 不过时间久了,再痛彻心扉的消息也会慢慢接受。 不对,应该说,时间长了,人的心会变得麻木,不会再感受到撕心裂肺的伤痛了。 沈妈妈将水果放下,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拾起自己的针线活,开始和费洛德聊起了天。 医生说过讲话的能力也要锻炼的,越是说不出清楚,越是要多练习。 费洛德也清楚,所以他忍着嗓子的不舒服,努力地说道:“我……我想……去看看……他……” 这个他是谁,沈妈妈不用问,都能猜的出来。 她揉了一下眼睛,因为觉得眼眶有些酸,然后她抬头看向屋内。 沈瑟还在接电话,不知道在和方进聊什么,表情很是认真。 离开安城这么久了,想回去的应该不止费洛德一个人。 收回目光,沈妈妈重新看向费洛德,轻轻笑道:“好啊,找个时间我们就回去。” 第784章 用自己的方式做个了结 沈瑟跟方进的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等到最后要挂断时,反倒是方进有些紧张:“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得到的是一声低笑:“等了这么久,该来的终于都来了。接下来的都是好戏,安心地欣赏就好了。” 她说的如此轻巧,但实际上,情况还是不明朗。 起码对方进来说,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的。 “我跟一些朋友,还有侯检察官都打过招呼了,只要有风吹草动,一定会第一时间传来消息。所以不用太担心,最差的结果,也不会牵连到我们身上。” 沈瑟听着,眼前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方进的顾虑是有原因的,也是正常的,不管做什么事,第一位的是要保护好自己,这是人类的本性,也是本能。 只是对沈瑟来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能力都变钝了。 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说出来,如果这次没能得到预想的结果,那她就不等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为这一切做个了结。 走出去时,沈瑟看到晌午的骄阳下,沈妈妈和费洛德坐在一处,低低轻诉着什么。 过了会儿,沈妈妈会递过去一块水果,费洛德接过,慢条斯理地咬一口,说真甜。 真好啊。 沈瑟抬起头,阳光刺进眼里,让她不由得眯了眯,用手指挡在上方,光影便从指尖落下,投下了交错的阴影。 …… 两天后,卓峰集团涉嫌非法交易、内部操控和巨额财产偷税漏税的消息不胫而走。 卓峰的公关团队很快做出了回应,说一切都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公司将采取法律措施处理此类谣言。 可次日,林卓飞被司法机关依法批捕的新闻上了头条,一切的传言都成了真,先前传的那些内容也不得不让人相信都是真实的。 林卓飞的调查程序还没结束,林路进也别批捕了,之后因为身体不好选择了保外就医。 但林氏父子突然摊上了这种官司,已然传递出了一个信号,卓峰内部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另外,外部也有人想搞它。 那些举报信和举报资料,都是被实名上报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很大,而且有一些资料若非内部人员是无法得知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多年来林氏父子做的恶即将尝到恶果。 都说风水轮流转,但转的这么快的也是少见。 两个月前还因为取代了易和成为DMG的新合作伙伴而风头无两,可这份红利还没吃透,就又成为了一场闹剧和笑话。 每当有人提起的时候,除了唏嘘和幸灾乐祸之外,都在猜测,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直击这头巨兽的命门。 不光外面的人在猜,林路进和林卓飞也在查。 哪怕他们被限制了自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是有相当的能量的。 而知道幕后的真正推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要保证举报的真实性,举报人的身份必须要确切和真实,这就相当于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财团,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这件事,沈瑟也没有想过要瞒多久。 从她拿到那些资料,知道林氏父子的累累罪行,以及收到匿名的消息,知道程绍仲的死很可能与这两父子有关系时,她就把所有的一些都想好了。 程绍仲筹备了那么久的事,如果最终没有一个结果,那努力全都白费了。 既然他没办法做到了,那就由她来做。 只要结果是想要的,代价什么的,也没必要去逃避。 凡事有因有果,有得到,也必须会有付出。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 看到新闻里父子两人的狼狈模样之后,沈瑟关上了电视,这么长时间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睡的沉的时候,她感觉像是有人坐在了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种一下一下、轻柔舒缓的抚触,是最好的催眠良药。 在梦中,也有同样的场景上演。 沈瑟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时候,她刚和程绍仲在一起,两人的关系说是亲密,实际上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 她又重温了那段战战兢兢的时光,可与记忆中却又有一些分别。 比如,她难过的时候,他不再是冷漠以对,而是会抱抱她,说别怕,都有他在。 当她受了委屈的时候,他会挡在她的身前,替她说出那些藏在心里的苦闷。 从一个人形单影只、单打独斗,到始终有个人陪着支持着,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以至于沈瑟在梦中都忍不住在流泪。 这是他在跟她做最后的分别吗? 那些遗憾刻骨铭心,可再没有弥补的机会,就在梦中上演这么一出幻境。 如果是这样,那她宁愿不做这个梦。 遗憾多了,才会在心里记得更长久一些。 她不想忘记跟他有关的一切,更不想他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模糊。 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沈瑟奋力挣脱了出来,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世界。 满目黑漆漆的一片,空气中都泛着孤独凉意。 身边没有人在,那些触感,果真都是假的。 沈瑟再也不想睡了,看了时间还早,她就开灯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清晨沈妈妈醒来的时候,听见沈瑟的房间有灯光和动静,就走过来看了眼。 沈瑟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箱子,一个皮包,看上去像是有一场远行。 沈妈妈愣在了原地,五味杂陈,心潮汹涌。 沈瑟知道她的想法,也知道自己的任性给母亲带来了多少的担忧顾虑。 她应该道个歉,说声对不起,可是静默片刻,她只说了一句。 “妈,我必须得这么做,不然我没办法继续下去,你帮帮我吧。” 第785章 结局 沈妈妈能给的帮助,就是默许,或者说支持。 她怎么不懂,也知道对女儿来说,这才是最需要的。 可是她舍不得啊,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打破呢?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呢? 这么多的疑问,到头来,只被沈瑟的一个眼神给化解了。 她用那样信任的眼神投射过来,让沈妈妈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满腔的情绪只化作心疼和释然。 这么长时间以来女儿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哪怕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过往的一切并没有真正过去,还在许多人的心里留着深深的印迹。 逃避不是办法,更不是出口,就算过了再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解决的也还是要解决。 如此,沈妈妈最终只给了沈瑟一个拥抱,并且告诉她,妈妈就在这里,等着她早点回来。 …… 两个小时后,沈瑟出发了。 费洛德早早地醒来,还是坐在门口那张摇椅上,听到动静后,他转过头,看到沈瑟拎着大箱小包,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诧异。 沈瑟走过去,蹲下身,微微仰起头,低声说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最晚三天后,我就回来了。” 费洛德看着她,一眨不眨的,然后用从未有过的清晰口齿回答:“看看他,再回来。” 他都明白,连她割舍不下什么,甚至要去做什么,他都知道。 沈瑟一瞬间红了眼眶,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离开家门时,沈瑟没有回过头,即便知道沈妈妈仍站在门口凝望,她也没有看一眼。 她知道这一行多有任性,多冒险。 林氏父子出事之后,肯定会彻查举报人的身份,以他们的势力,把目标锁定在她的身上是迟早的事。 哪怕有方进的斡旋,还有侯易铭的协助,世上也没有透风的墙。 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想着躲起来,生活在亲人和朋友的庇佑下。 她不能把危险都嫁接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最终少不了一场残酷的角逐,她也要做冲锋的那个人。 坐上飞机的时候,她翻出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这是偷拍来的,因为某人实在是不喜欢拍照,留一张合照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有一次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将两人放在了同框内,偷笑着,摁下了拍摄键。 “我这么做,你应该也不会反对吧。”她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熟悉又遥远的侧脸,喃喃自语着,“就差这一件事了,很快就结束了。” 至于结束的终点在哪,她现在还不确定。 之后三个小时的行程,沈瑟没有丝毫疲倦和睡意,就靠在椅背上,脑海里无意识地闪过一幕幕场景。 匆匆数年,回头望时只觉得是一片云烟。 身处其中尚无察觉,等到经年之后幡然回想,竟有种局外人一般的疏离和渺远。 甚至会忍不住怀疑,那些事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吗?那些人是曾经相守相伴过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渐渐有了些实感。 沈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记得这种感觉。 之前她不愿意记得,因为她都不想活着,活着就意味着痛苦,意味着只有她一个人承担这样的厚重,她承受不起。 可是后来,当她看到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疲惫和担忧的母亲时,她的心就软了,也害怕了。 她可以寻求解脱,一了百了,但是把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这种残忍又泯灭亲情的事,她不能做。 余生她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带着满满的回忆,去过好自己的人生,尽好自己的责任。 幸不幸福,快不快乐,都是一些很主观的评价。 有的时候,只做一件事,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无暇再顾及别的了。 …… 下了飞机后,沈瑟拿到了行李,然后给何清和方进分别打了个电话。 他们两个人知道她来安城之后,都是大惊失色,问她为什么这么个时候回来,难道不知道林路进和林卓飞在满世界找她吗? 沈瑟说她知道,但她还是要回来,因为这场好戏还没有结束,如果她不出面,就给不了那林家父子最致命的一击。 挂了电话,她推着箱子跟一群人擦肩而过,其中有一个还撞到了她的肩膀,但她有些分神,所以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从机场离开,打车回到市中心,这一路都很正常。 只不过在下车的时候,沈瑟看到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什么异样,或许是因为刚才何清他们的反应有点过激,所以才让她多留意了些。 她没有回之前住的那所公寓,而是选择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店。 入住的手续很简单,登记之后她就上了楼,在房间里稍微休整了片刻,然后她又离开了这。 先前她在一个地方放了一些材料,如今正是用到的时候,她要去取过来。 这回还是招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她要去哪儿之后,她就低头翻看着手机,思忖着拿到资料之后她要怎么做,还打了一些文字做了定时发送,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每次都按照人的预想来的,就像司机偏了航,根本没有去预先说好的目的地。 沈瑟发现之后先是有一些慌乱,随即便意识到,如果这不是司机刻意地绕路,那就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的。 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慌,接着沉声道:“师傅,下车。” 司机很淡定,脸上没有什么波动:“还没到地方呢,小姐。” “我不去了,停车。” 这下子司机低笑了声:“不去也不行了,小姐。” …… 上次被限制住人身自由的场景好像还历历在目,当时沈瑟最多的是埋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没有应有的警惕心,让人钻了空子。 这样的遭遇同样并不美好,而且大概率也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晓得是不是人变得成熟了,这一回她居然觉得自己很平静,好像对这样的遭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身处在逼仄滞闷的环境下,靠在能闻到霉味儿的墙上,沈瑟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紧绷。 这不过是摧毁她的意志力的把戏,对方不会等太久的,因为根本就等不起,着急的是他们。 果不其然,只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有三四个人闯了进来。 意料之中的凶神恶煞,她一个弱女子被这样的阴影笼罩着,应该表露出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 可是她没有兴趣配合他们做戏,手脚都被捆住了,她只剩下头部可以自由活动,于是她将头向后仰起,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其中一个像是领头人一样的人物。 “你们想要什么,直说吧。”她说。 几个男人有些震惊于她的冷静,若是普通女人,这个时候早该吓哭了才对。 他们不知道,当一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之后,恐惧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归根结底他们是替人办事,跟沈瑟原本无仇无怨,因而完成雇主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不多废话,直接亮出底牌:“你手上的那些证据,都交出来。” “是林总的意思吧,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少说废话!赶紧交出来!” 沈瑟却是笑了声,好像觉得这个要求很可靠。 “我交出来了,还能活命吗?去告诉林总,谈条件要有谈条件的态度,弄成这个样子,双方都下不来台。” 来人闻此终于凶相毕露。 不听话,总有让她听话的办法。 说着,他示意两个手下上前,后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对付女人的腌臜手段就那么多,沈瑟不用多想也能猜出来。 不过她还是不见惊慌,在那两双脏手要碰上她时,她突然说道:“其实我除了有林总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钱。” 面前的人冷哼了声,意思是别想耍什么花招。 “你们做事不就是为了钱吗?只要是林总出的价格,我直接翻两倍。我不是唬你们,在我的包里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50万,密码是六个零,不相信的话现在你们就可以去取出来。至于剩下的,我可以银行转账。” 听到这么确切的讯息,那人终究是犹豫了。 没人不喜欢钱,而且他不光要一家的钱,两家通吃也不是不可以。 沈瑟看到他算计的眼神,嘴边轻轻扯动了一下。 那两个手下见状便没再搞事。 之后沈瑟的包就被找到了,里面果然有一张银行卡。 不久后,这些人便拿着卡离开了,只剩下一个人看守在这,反正以她现在的状态,留一个人已经足够。 沈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知道经过了一个日夜,应该是她来安城的第二天。 其他人大概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正在全力寻找她。 每次都让身边的人这么担心,她真的很过意不去,不过这一回,除了全身而退之外,她更希望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头轻轻靠在墙上,阖上眼睛,她开始感知时间的流逝。 很快,一切结果都会有了分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看到屋内的光线又阴沉了下来,沈瑟被一声巨响吵醒。 还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到有人影冲到她的面前,狠狠地扯起她的头发,然后甩了她两个巴掌。 “贱人!敢算计我,我他妈弄死你!” 沈瑟感觉到脸颊一片火辣,脑袋也嗡嗡作响,就连耳朵也出现了耳鸣。 那人还觉得不解气,又抡过来一拳,这下子沈瑟根本坐不住了,侧倒在了地上,热乎乎的血液从她的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 看着地上被溅起的一片烟尘,沈瑟觉得那细小的颗粒像是要钻进她的毛孔里。 在极致疼痛的时候,视力居然会变得如此清晰。 以前听人说过,人在濒死时,感官能力会变得异常发达,就像是烟花破灭前的绚烂,是在跟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她也要死了吗? 真是的,她只是想让这帮人被警方一网打尽,可没想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还是那句话,天不遂人愿。 除了接受既有的命运和安排,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要不顾一切冲破牢笼和枷锁,与命运来殊死的抗争吗? 曾经有一个人这样做过,也做到了。 但是最终,却还是屈从于生命的洪流。 沈瑟闭上眼睛,在感官集中到极点后,又在慢慢地消减回落。 那人的施暴并没有结束,就像是要把自己的愤怒恐惧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 沈瑟却只觉得他越来越远,他的拳头也越来越轻。 到了某一瞬间,她感觉到那些疼痛都消失了。 “沈瑟!沈瑟……”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怎么那么像他的声音呢? 不对,就是他的声音。 他来接她了吗? 沈瑟抬起手,想触碰一下什么。 这个时候,有一只温热宽厚的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将他的温暖,全数渡给她。 沈瑟努力地睁开眼睛,错开一片白茫茫,她看见了一张脸,一个人。 “是你……” “是我。” 沈瑟便笑了。 是你来接我回家了。 真好。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