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周败家子》 第1章 沈家少爷 大周朝南方 南永郡 东阳城 三伏天高温难耐,一大清早,城内一座大气又不失雅致的大宅内,站满了“宾客”,好不热闹,一眼看上去,这家子的人缘是相当之好。 沈逸再度醒来的时候,脑袋晕眩地厉害,想动弹,却发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入眼是颇有复古风的朱账红幔,陌生的地方,耳边传来女人轻轻的啜泣声,还没待沈逸分清楚这声音是谁的,屋外传来的说话声,又吸引了沈逸的注意力。 “沈员外,我看你也别白费心思了,就拿这宅子抵债吧!” 如今看来,今日这宅子里热闹的原因,好像并不是因为什么喜庆之事。 站满院子的,尽是沈家的债主,这是上门讨债来了。 沈府门外聚着看热闹的百姓,为沈家的不幸感到同情。 本是蒸蒸日上的沈家,却落得如今这副墙倒众人推的下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沈万财生了个败家的儿子。 方才那人说完,又有一身着员外服的中年人叹道:“唉,沈老兄,虽然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但毕竟我陈家也要过日子,今日,你多少也还一点...” 这两人只是这群“宾客”中的代表人物,催账的人排成长队,堵在沈家的院子里,都等着让沈家还钱。 “老沈,若是实在没钱,我也不逼你,把你那酒铺给我,我们两家的账,就一笔勾销!” “嘿?凭什么给你?他欠我的可比欠你的多!” “多算什么?先来后到懂不懂?钱是我先借给他的!” ......... 说着说着,屋外的人竟是吵了起来,争论着沈家欠谁的多,谁该拿沈家的某项资产,听上去,此刻的沈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分食。 沈逸本就迷糊的脑袋更是迷糊,我家也没欠别人钱呐? “逸儿?逸儿?!” 沈逸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旁的妇人终于发现了沈逸醒来了,止住了啜泣,站起身来查探着沈逸的情况。 沈逸这才见到在一旁啜泣者的面目,蓦见面前一张略施粉黛的芙蓉秀脸,黛眉修长如画,微微蹙起,双眸似水,泪光朦胧,眼神中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这妇人年纪大约四十,盘起的长发中,斜插一支梅花白玉簪,偶见几抹浮白,眼角的皱纹,已是遮掩不住,一身青云罗衫,衬出淡淡的高贵气质。 只说长相确实十分出众,如果有这样的护士,沈逸觉得就算扎针大概也不疼了,但现在他只想问一句, 只住过主题酒店,现在还有主题医院了? 沈逸张了张嘴,喉咙却沙哑说不出话,妇人见了,连忙让一旁的丫鬟给沈逸喂水,自己又急急朝屋外跑去。 “诸位!诸位!”屋外,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沈万财不停拱手,脸色焦急道:“不管是诸位借与我沈家的钱,还是逸儿欠下的赌债,日后一定如数奉还!可是现在,我儿还发着高烧,生命垂危,还请诸位....” “老爷!” 沈万财正要开口求一众债主,让条路出来,让沈府的下人先去请大夫,却闻从后宅跑出来的刘夫人激动唤他:“逸儿醒了!逸儿醒了....” 说到一半,刘夫人又是情难自控,哭了起来。 “醒了?!醒了就好!” 沈万财双眉微微展开,眼睛一亮,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焦急了,连步向后宅跑去,也顾不得和一众债主周旋了,还是先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呼.... 先前让沈万财用宅子抵债那人,听见沈逸醒了的消息,却是在心间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沈逸真死了,别说债收不回来,他们还得收拾东西跑路! “逸儿!”男人的大喊声传来,屋内丫鬟正扶着沈逸起身,听见这一声大喊,沈逸竟突然间脖子一歪,又昏了过去! 丫鬟吓了一跳,刚走进来的沈万财和刘夫人呆立当场! “逸儿!你别吓娘亲!” 刘夫人急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捧着沈逸的脸,泪眼婆娑,见沈逸没有反应,还回头道:“都怪你!吓着了逸儿!” “唉!”沈万财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自责地叹了一声,再度走了回去。 “沈员外要去哪!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老沈,什么时候还你倒是给个准确日子...” .... 一众债主见沈万财要出府,自然拦住不让走。 “要我说,七天之内还不了钱,就把你家的产业都拿给大家分了吧,大家都轻松!” 沈万财着急给儿子找大夫,眼见不答应这些人是不准备让路了,只得道:“行!七天!我答应!让我先去找大夫吧!” 一众债主见沈万财答应下来,都笑了起来,他们惦记沈家的铺子可是好久了。 有钱好说话,沈万财答应了七天内还钱的条件,众人终于让开了路,沈万财得以带着下人跑出沈府,出门请大夫去了。 ------------ “少爷,粥熬好了。” 第二天,平日里伺候沈逸的丫鬟巧儿,端着一碗白粥走进屋子,而床榻上,沈逸还在梳理着脑子里继承的记忆,目前已知,且不得不接受的一个情况是,他穿越了。 昨日沈逸醒过来没多久,巧儿刚要扶起自己的时候,突然脑中一阵刺痛,疼的沈逸直接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再度醒来时,脑中便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原来他不是没死,而是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同姓也同性的倒霉蛋身上! 想起穿越前的遭遇,不禁轻声一叹。 沈逸年少有为,从燕京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高企,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埋头打拼十年,沈逸成功升任销售总监,银行卡存款光吃利息一年都有几十万,老板看重他,要将女儿嫁给他,正是走在登上人生巅峰的阶梯上,一场车祸,却让一切成了一场空。 出事之前,沈逸正开着自己的座驾在路上疾驰,迎面却冲来一辆错道的五菱宏光,也不知司机是酒驾还是疲驾,直接就撞上了沈逸的座驾。 不得不感叹国产神车就是国产神车,直接将沈逸的保时捷撞地稀巴烂,沈逸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的脑袋撞上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再醒过来,便是昨天那一幕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沈总,沈先生,而是成了沈少爷! 第2章 不对劲! 通过已经理顺的记忆,沈逸知道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堪称败家界的模范人物! 如果败家能力也有福布斯榜,那他肯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沈家少爷沈逸,是沈万财和他夫人老来得子,打小受尽了宠爱,这小少爷,也打小就表现出他的与众不同。 如何不同? 沈逸和别人家的孩子在一个私塾念学,别的孩子在摇头晃脑地读书,他虽然也在摇头晃脑,不过却是在打瞌睡。 读不好书,也就是不能做官,沈万财年轻时也没读过什么书,沈逸读不下去,他也不强求,好在沈家有丰厚的家业,不愁吃喝。 沈家的家业总的要有人继承,于是沈万财就开始让读不下去书的沈逸帮着管理店铺。 可这沈逸是除了正事,什么事都干,喝花酒,进赌场,最高的一次,一下午就在赌场输掉了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花上一辈子都绰绰有余,可对于沈家的这败家子,就像是废纸一般,押在赌桌上,那是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沈逸肆无忌惮地败家,沈员外只能拼命赚钱补缺,但生意嘛,哪有稳赚不赔的,也因为沈逸的名声,沈家的生意也不那么好做了,沈员外只得四处和旧友借钱补贴亏空,到现在,已是欠遍了东阳城的生意人。 就在前天,沈逸又跑去赌场,虽然沈万财早就切断了沈逸的经济来源,但沈逸直接和赌场借高利贷接着赌,结果连本带利,欠下了一万多两银子! 赌场扣下了沈逸,让人通知沈万财拿钱赎人,可沈家不仅没钱,而且沈万财还去了外地,不在东阳城。 这下好,沈逸直接被扣了一夜,在看场的金刀帮威胁恐吓之下,吓得够呛,发起了高烧,昨天沈万财一回来,赌场的人就带着烧的说胡话的沈逸上门讨债来了,沈逸最开始听到那句,让沈家用宅子抵债,就是赌场的人说的。 沈家的其它债主,生怕赌场的人把沈家仅剩的些许资产给要走,搞得他们血本无归,也是联袂而至,上门讨债来了,这才有了昨日的景象。 唉,造化弄人,不服不行! 爸,妈,这辈子没机会服侍你们了,好在买了保险,存款也应该也够你们养老了,下辈子,儿子再给你们尽孝! 巧儿端着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到沈逸面前,舀了一勺粥,怯怯开口:“少爷,喝粥吧....” 沈逸收回神去看面前的丫鬟,昨天还没待他仔细看,就晕了过去,现在再看,俏生生的小丫鬟,最多也就十五岁。 少女的头发不似之前见到的妇人,只盘着简单的髻,一双晶亮的眸子,眼珠灵动,却不敢直视他,脸颊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琼鼻小巧却秀美,红润小嘴轻轻抿着,显得有些紧张。 沈逸也能理解巧儿的紧张,自家少爷烧的出气多,进气少,醒了又昏,再醒过来却又不说话,不害怕才有鬼了,小丫鬟哪里知道,眼前的少爷,其实早就换了个灵魂? 倒霉蛋发了个高烧,人就给烧没了,不过若不是这样,自己大概也没重活一遭的机会吧? 记忆没理顺可以往后稍稍,肚子空空却不能稍,沈逸伸手去接碗,道:“我自己来吧。” “啊?”巧儿一愣,豁然抬起头来看向沈逸,她没听错吧,少爷,少爷要自己来? 以往的沈逸就算沈家的家业一天一天在缩水,可他大少爷的排场却没小过,向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今儿个还是大病初愈,竟然要自己动手? 巧儿愣在那,沈逸却是没等她慢慢反应,自己就将碗接了过来,两口三口,一碗粥就见了底。 一碗白粥哪够吃,沈逸道:“还有吗?再给我盛一碗。” 巧儿愣愣地点头道:“有,有,奴婢去给您盛!” 将碗交给巧儿,沈逸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谢谢。” 这一句,吓得巧儿差点没把碗给摔了,谢谢这个词,恐怕整个沈府的下人,自从少爷不念私塾开始就没听他说过! “怎么了?”沈逸正是肚饿,见巧儿还是站在床边未动,疑惑问了一句。 “没,没...”巧儿回了回神,连忙捧着碗出去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生怕床上的少爷突然变成恶鬼。 少爷性子转变这么大,肯定是鬼上身了! “逸儿,” 等了好一会,沈逸没等来第二碗粥,却等来了他此世的娘亲,刘夫人。 刘夫人看着脸色尚有些苍白的沈逸,眼神依旧如昨日,心疼之色甚浓,缓步走到榻旁,摸了摸沈逸的额头,松了口气,道:“逸儿,感觉好些了吗?” 沈逸在心中调整自己的角色定位,沈逸,你不再是沈逸了,你现在是沈... 咦,我现在也叫沈逸! 沈逸死了,另一个沈逸没死,沈逸穿越成了沈逸,死了的沈逸被穿越过来的沈逸附身成了沈逸... 套娃套的沈逸头疼,最终甩了甩头,道:“娘,我好多了,没事,您放心吧。” “....”刘夫人闻言当场愣住,与巧儿听见沈逸说谢谢的时候如出一辙,随后,眼泪又是流了出来。 这下轮到沈逸不明所以了,沈逸知道原来的沈少爷不仅败家,而且这败家少爷还时常顶撞二老,每每二老劝他向善,浪子回头,他都是出言顶撞,拂袖而去,而后依旧我行我素,不仅败掉家产,还使得二老四十出头的年纪,就现了白发! 沈逸心想着倒霉蛋死了,却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自己就替他赎了这罪,却不成想,只是改了说话的语气,刘夫人却哭了起来! 刘夫人哭了一会,随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抚着沈逸的脸庞道:“逸儿,待会大师来了,你听话些,不要顶撞大师,坐着就好了....” 大师?什么大师? 沈逸心中奇怪,正要发问,刘夫人却是起身,绣帕掩面走了出去,随后沈逸便听见房门外传来小声的交谈。 “大师,我家孩儿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请大师务必....呜呜...我苦命的逸儿....” “有劳大师,只要我儿能恢复如常,沈某一定重谢!”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二位且放心!老道出手,保管令公子恢复如常!” 第3章 天师在此! 片刻之后,沈逸便见到几名身穿黄色道袍的人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桃木剑、黄纸符、经书... 一系列“专业装备”应有尽有,领头的老者生得一张马脸,蓄着长须,煞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走进来还对沈逸微微一笑。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则开始在屋子里贴些莫名其妙的黄符,燃起香来。 沈逸嘴角抽了抽,他就是说话客气了点,就被当成鬼上身了?? 沈逸无语道:“大师,我没有...” “呔!”方才还对着他微笑的老道士却突然间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一声大喝,这平地一声雷给沈逸吓得一抖,老道士冷哼一声:“李天师在此!邪祟之物,速速退去!” 说话间这老道士也不知从哪掏出一张黄符,沈逸还没反应过来,啪地一下就贴在他额头上,那手速就是电竞选手看了也要大喊一声:牛逼! 随后这老道士手持桃木剑,直接就在沈逸面前舞了一套辟邪剑法,剑法沈逸看不明白,不过这老道士舞起剑来却是有板有眼,气势不凡,一看是潜心研究过的! 而那几名弟子则盘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煞有介事。 沈逸无语至极,站起来道:“不是,我说你们...” “大胆!”老道士怒喝一声,桃木剑怒指沈逸:“邪祟作乱,妄图为害人间!制住他!” 于是乎,几名弟子一拥而上,将沈逸死死押在榻上,而那老道冷笑一声,又继续他神神叨叨的辟邪剑法。 这几个弟子净是胖乎乎的模样,一看平常没少骗钱,肯定是好吃好喝,力气也是大的很,沈逸本是虚弱状态,想挣扎,但那几个弟子按着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沈逸无奈,封建迷信害人呐! 沈逸也看开了,挣扎又挣扎不动,一说话又要被当成是鬼在说话,索性也不说了,反正跳大神,也总有跳完的时候,等着就是了。 可是不得不说那老道士也甚有职业素养,一套剑法舞来舞去,每当沈逸以为他要停了的时候,他又从头舞一遍,沈逸看着都觉得累,他却老当益壮,精神十足,就在那一直舞! 舞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在那老道士要开始第三十六遍辟邪剑法的时候,沈逸终于忍不住了,怒骂一声:“MD,有完没完?” 还真别说,沈逸这一出口,那老道士还真个不跳了,身子灵活一转,桃木剑在沈逸身上四处一戳,快的看不着影,最后恰到好处地点在他额头上,取下那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几名弟子中一人端起烛台,将那桃木剑上的黄符烧成灰,另一人捧着一碗水,黄符的灰烬落在碗中,接着又是几人合力,制手脚的制手脚,捏鼻子的捏鼻子,硬生生把那碗黄符水给灌进了沈逸嘴里! 待沈逸咳嗽着将黄符水吞进了肚子,那老道士将剑一收,负于背后,手抚长须,神神在在道:“大功告成!” “逸儿!逸儿!”听到这声大功告成,担足了心的刘夫人一下推门冲了进来。 沈逸捂着喉咙干呕,怒骂道:“你丫的有病吧!?” 沈逸这一骂,刘夫人却又笑了,眼中含着泪花,逸儿,我的逸儿回来了! 几名弟子退了回去,开始收拾东西,那老道士则一本正经道:“施主,大功告成,您...” 还是后一步进入房中的沈万财醒目,从袖兜中掏出一张大额银票,双手虔诚地递给老道士,感谢道:“多谢李天师,多谢李天师!” 沈家虽然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万两没有,几百两还是拿的出来的,花在沈逸身上,更是不心疼。 老道士见了银票,立马就变得慈眉善目,又留下几张黄符,便离开了。 沈逸此时快将胆汁都给呕出来了,刘夫人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脊背,关切道:“没事了,逸儿,没事了!” 沈逸嘴里苦,心里更苦,长叹一声,也不敢乱说话了,免得刘夫人又将刚走出去的老道士请回来再给他来上一套驱鬼连招,辟邪剑法。 接下来的一整天,沈逸陷入了自闭,刘夫人和沈员外只当他是受了惊吓,需要缓缓。 黄昏时巧儿又端粥来的时候,沈逸没再拒绝她的伺候,吃完了,还笑道:“巧儿,身体健康最重要,来,少爷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沈逸算是看明白了,不用这种纨绔、败家子的语气,巧儿反而还要去告状,说他鬼上身,搞得刘夫人请什么天师来给他来上一套特殊服务,唉,太难了! 巧儿俏脸一红,向后一躲,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难怪之前觉得少爷怪怪的,原来真是鬼上身,好在李天师厉害,把少爷治好了... 巧儿放下心来去盛粥,沈逸便趁着这功夫梳理起还未全部融合的记忆来。 不久后,沈逸终于得以理清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他在的地方,是大周国南永郡,一座叫东阳城的城池中,大周沈逸知道,可这个大周的皇帝却是个男的,还不姓武,敢情他是穿越到一个地不熟,人更不熟的地方来了。 大周国商业发达,商人地位却低下,重农抑商,这和历史上的朝代差不多。 大周国也和平了好一段时间,从开国皇帝到现在,已经更迭了十多任皇帝,但随着承平日久,国家战力也有所下降,北面的草原近几年天降猛男,出现了一位了得的汗王,统一草原各部族,开国称帝,国号为辽,正对大周国虎视眈眈。 大周国西面,则是各种小国群聚,统称西域,这些小国战力不强,甚至最小的国家,可能只有两三座城池,不过靠着沙漠之险,也与大周和平相处,互通有无。 大周国以文取仕,可惜倒霉蛋不仅败家,读书还读不进去,整日里败家挥霍,一天不败掉了千百八两,都算是节约。 沈逸也不知道这世界的银子是不是足银,若是足银,换成人民币,一天就是十多万,沈逸前世通过多年的打拼才挣下的存款,放到倒霉蛋这,却只够倒霉蛋花半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家原本也算是南永郡都有名的富豪,东阳城就不说了,生意甚至都做到了外城,产业涉及酒楼、茶馆、客栈、青楼...等等等等。 可倒霉蛋就是凭着一己之力,将诺大的家业,败到只剩下东阳城寥寥几座店铺的窘境!搞得现在的沈家连富裕都称不上,看着还有几家店铺和一座大宅,其实是资不抵债! 如今东阳城的首富是陈家,据倒霉蛋的记忆,他还觉得陈家对沈家还不错,借给沈家的钱也最多。 但如今的沈逸不这么觉得,陈家一面十分殷勤地借给沈家银子,又每每用各种借口逼沈家还债,沈家还不出来,陈家就用极低的价格收购沈家的产业,用以抵债,倒霉蛋没钱赌的时候,偶尔陈家家主还会私下借钱给他。 这叫好人?这就是一只阴险的狐狸! 第4章 还是不正常 理清了记忆,沈逸颇感头疼,本他可以过享受无比的生活,见客户?我直接就是一句,娘,我不想努力了! 现在倒好,家产被倒霉蛋败得差不多了,还欠下一屁股外债!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我沈逸前世就是打拼出来的,现在不过再打拼一世罢了,还年轻了这么多,怕个球!冲就完了! “吱呀” 房门又被推开,巧儿又走了进来,不过这次却是端着两只碗。 一碗白的,一碗黑的。 沈逸皱着眉头道:“那什么东西?” 巧儿解释道:“这是李天师留下的黄符,天师说了,三张黄符,每天都要做成黄符水,让少爷喝下,不然脏东西容易再上身...” 想起那滋味,沈逸又忍不住干呕,严词拒绝:“我不喝!走走走,拿走!” 巧儿见状,又道:“李天师还说,如果少爷不喝,定是邪祟还没驱除干净,他可以再来一趟...” 还来?! 跳大神跳半个时辰,到最后,不是一样就为了让他喝一碗脏水?! 沈逸现在真的很想说一句。 那我走? 巧儿见沈逸脸色不好看,委屈巴巴道:“少爷,您是先喝粥,还是先...” “不喝了!”沈逸没好气地说道,喝粥?喝个屁!喝多少待会就吐多少! 于是巧儿小心翼翼地递过盛着黄符水的碗,黑乎乎的黄符水,沈逸看着都想吐,然而不喝,不过再遭一次罪! 一咬牙,一闭眼,沈逸接过碗来,喝他个大河向东流! “唔!” 沈逸嘴巴鼓着,向巧儿展示着空了的碗,巧儿这才放心地接过碗来,柔声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唔,唔!” 巧儿的声音婉转轻柔,十分好听,沈逸却口齿不清地摇摇头,摆了摆手,十分不耐。 巧儿知道这是少爷不耐烦,赶自己走了,不过少爷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这就是最好的了! 巧儿心满意足地走了,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沈逸闪电侠附体,迅速冲到窗户旁,拨开窗户,“噗”地一声将嘴里的黄符水全都吐了出去。 窗外,正在扫地的家丁,抹了一把黑乎乎的脸,无辜且懵逼地看着自家的少爷。 -------------- 休养了一天,沈逸虚弱的身子恢复如常,巧儿捧着崭新的衣服进来,要替自家少爷换上。 沈家虽然家道中落,但花在儿子身上的钱还是一点都不心疼,以前的沈逸败家,虽然他自己占了大半的责任,但也与沈父,沈母的溺爱脱不开干系。 不过既然我沈逸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爷在人吃人,还不吐骨头的现代都能混出头,到了古代还能一事无成?! 上辈子挣的钱只够倒霉蛋花半年,这辈子就要赚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上辈子老总的女儿又高又白又美,这辈子就要娶更高更白更美的! 沈逸也没拒绝巧儿替他穿衣,一是不敢拒绝,怕巧儿又去告状说他鬼上身,二是不好拒绝,这华服又是扣又是系的,沈逸看着都麻烦。 倒霉蛋不仅败家败得理直气壮,大少爷的自我修养也是十足,记忆中,他居然从没自己动手穿过衣服,实在是厉害! 巧儿只消片刻就服侍沈逸穿好了,如果让他自己来,估计得花上半个时辰。 看着卓尔不凡的自家少爷,巧儿心想,若是少爷不那么败家,不那么纨绔,也不会到现在也找不着媳妇吧... 沈逸也已经在铜镜中见到过此世的长相。 那个“陌生”的自己光洁白皙的脸庞,一眼能看出来是富家子弟,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对剑眉下却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如果脸能当饭吃,那哪怕沈家破产,沈逸倒也不怕饿死。 相貌堂堂,俊逸出尘,可惜是个败家子。 “少爷,好了。”巧儿见沈逸站在那出神,轻声提醒到。 “嗯?好。”沈逸回过神来,方才他正在脑子里翻找着记忆,想搞清楚现在沈家到底欠了多少外债,可这一找,却让他傻眼。 败家子沈逸只知道自家欠着外债,却不知道欠着多少钱,生意上的事,他是一样都不知道。 摇了摇头,沈逸又问道:“爹在哪?” 巧儿柔声道:“老爷在书房呢。” 点了点头,沈逸抬步向屋外走去,这上下一体的古代长袍,总让他觉得麻烦,但既来之则安之,麻烦也得去适应。 一路上见到沈逸的家丁丫鬟纷纷躬身见礼,沈逸只是云淡风轻的点头,太热情,天师又要来了! “老爷,喝碗绿豆汤,去去暑吧。” 书房里,刘夫人带着丫鬟,盛了一碗绿豆汤来,正是夏日炎炎,绿豆汤可以消暑。 “有劳夫人了。”沈万财笑着接过,他与刘夫人成亲已有二十年,向来是相敬如宾,恩爱如初,如果不是沈逸这个败家子,这一家当是幸福美满才是。 刘夫人眉眼间带着担忧,道:“老爷,歇会吧,若是累坏了身子,咱们沈家可就...” 沈家家境不好,沈万财不是在想方设法地赚钱,就是在算账算盈亏,这种情况在近五年来愈演愈烈,到现在,沈万财是一天也不敢歇,儿子不成器,他一歇,老沈家可就没人支撑了。 舀了一勺绿豆汤,放在嘴边还是觉得有些烫,便又放了回去,沈万财笑道:“不打紧,不打紧....” 沈万财揉了揉额头,将算盘推到一边,叹道:“年纪大了,账都算不明白了,唉...” “爹,娘。”此时沈逸走了进来,开口唤道。 “逸儿?”刘夫人一见到沈逸,嘴角便上扬了,走过来道:“身子痊愈了?” 沈逸干脆道:“托李天师的福!好多了,娘,以后就不用麻烦人家了!” 沈逸求生欲满满,刘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欣慰地看着沈逸,暗说高人就是高人,来了一趟就把儿子身上的邪祟赶走了,连带着人也比以前精神了不少。 沈万财看着儿子精神起来,眼中也是欣慰,道:“安康就好,以后,不要再去赌场了。” 即使是劝诫,沈万财的语气都很和气,可见二老对待沈逸是心疼到了什么地步。 “知道了。”沈逸也明白不能太热情,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但只是这样,二老都已经十分意外了,觉得大病一场,也让儿子懂事了许多,被赌场的人一吓,也终于肯浪子回头了! 第5章 制冰大业 “爹在算账?”沈逸走过去,看见沈万财面前的账本,随口问道。 沈万财却没回答,只是道:“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只要爹还有力气,一定能养活你们娘俩。” “唉...”刘夫人轻叹一声,眼眶又有些发红,这几年丈夫飞快变老,日夜相伴的她岂能不知。 沈逸看的出来,沈万财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六尺有余的个头在此世也算高挑,不然也娶不到刘夫人这样的老婆,生不出他这样的儿子。 只是近几年生活的压力太大,沈万财四十岁的年纪,头发都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是明显,眉间满是沧桑,身形也佝偻了几分,只到他的肩膀。 见有些账沈万财似乎没算明白,沈逸侧眼看去,心中暗念。 “东城酒铺亏损七百八十二两,胭脂坊亏损四百二十一两,桂音阁利七十五两...” 好家伙,总体都是亏,唯一利润的桂音阁,还只赚了七十五两,这想还清债务,恐怕是遥遥无期啊! 原本还的慢也不打紧,打紧的是,沈万财着急替儿子请大夫,答应了七天之内还清债务,不然,就用沈家的产业抵债! 产业除了店铺,还包括目前沈逸住着的这座宅子,若七天之内还不清,沈家一家就只能睡大街去了! 虽然目前看着想在十天内还清债务绝无可能,但乐观精神是必要的,再说,沈逸已经不是那个败家子沈逸了! “爹,看开点,也就是四千六百多两银子,”沈逸安慰道:“这一个月的亏损,还没我两天败的多,想开点,还有机会...” 这一句话把沈万财说的又气又无奈,乍一听好像有理,再想想,生意又亏,又有个败家儿子,人生艰难! “等等!”沈万财忽然回过神来,皱眉道:“你说多少?” 沈逸理所当然道:“四千六百多两啊,爹,也不算太多,只要...” 沈逸后面的话沈万财都没注意听,方才他用算盘算了几遍,才算出来这个数,儿子看一眼就知道?! 沈万财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四千多少?” 沈逸刚才只是粗略心算了一番,现在见沈万财又问,便仔细看看,随后脱口而出道:“四千六百七十三两,爹,要我说...” “夫人,”沈万财却突然打断了沈逸的话,看着刘夫人,难过道:“再请李天师来一趟吧,逸儿身上的邪祟还没去干净!” 刘夫人是知书达理,生个儿子却是自小书读不进,家里的生意也不管,连算盘也不会使,如今看几眼便得了账目出来?肯定有鬼! 刘夫人闻言着急着要去请李天师来,沈逸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去拉着娘亲不让他走,一面又说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二老相信现在的沈逸,没被邪祟附体。 沈逸最后道:“爹,我也该为家里做些事了。” 听沈逸这意思,是想帮着管理沈家现在为数不多的生意,可沈万财哪敢信他,以前沈逸不是没用这种方式骗家里的资产,只要某一项产业交给他,第二天他就当给赌坊换筹码了! 沈万财摆了摆手,道:“爹说了,只要你不再去赌场,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疼爱归疼爱,但沈万财也已经对沈逸失去信心了。 任凭沈逸使出三寸不烂之舌,沈万财就是不同意他帮忙管家里的生意,这下好,空有本事,却无用武之地! 沈逸说的口干舌燥,眼见桌上放着一碗绿豆汤,直接就端起来喝,喝了一半,还道:“怎么不是冰镇的?” 这炎热的夏日,来上一碗冰镇绿豆汤,那不是人间值得? “冰镇?”刘夫人颇为无奈,见儿子还是败家的样子,摇头道:“冰那是王公贵族,大富人家才有的,咱们沈家哪还有冰窖!” 以前的首富沈家是有冰窖的,只不过沈逸败家败的太厉害,近乎破产的沈家,原来的冰窖早就被陈家给收购去了,如今的陈家风生水起,沈家却连一碗冰镇绿豆汤都喝不着。 刘夫人无奈的话让沈逸一愣,随后大喜道:“没有?没有正好!” 说罢,沈逸放下碗,快步离开了书房,他要去进行他的沈家复兴大业了! 沈员外和刘夫人相对而视,皆是无奈摇头,不知自己的儿子又要做什么去,不过做什么都好,别再去赌场就行。 ---------- 沈逸跑回了自己的小院,他想到了一个不用多少本钱,也能赚到第一桶金的办法! 古代不像现代,要用冰,将水放进冰箱就可以了,那时候用冰,要建一个冰窖,从冬天开始就囤积天然冰,到了夏天再取出来用。 造一个冰窖不仅需要昂贵的费用,而且保温性并不完美,到了夏天,冰窖中的藏冰还是会融化大半,于是,冰就成了紧俏且稀有的东西,一般人家,甚至是小富人家,都是用不起冰的。 但是作为现代高材生出身的沈逸,却有办法在炎热的夏天,也能造出冰块来! 物以稀为贵,如果他造出了冰,还能让普通人都用的起,还愁赚不到银子?! “巧儿,” 沈逸唤了一声,随身服侍的小丫鬟立马应声道:“少爷,怎么了?” 沈逸道:“你去把府里手上没事的家丁都叫来,我有事吩咐他们!” 巧儿闻言也没多问,直接去办了,以往老爷不给少爷钱的时候,少爷就会让家丁陪他玩骰子,过过瘾,这会恐怕是又想玩了。 “少爷,今天比大小还是猜点数?” 没多一会,沈逸的院子里,便聚了七八个下人,有的人早已撸起了袖子,准备好和沈逸摇骰子了。 谁知沈逸却道:“比你妹!跟我来!” 说罢沈逸便带着家丁往墙边走,几名家丁皆是奇怪,少爷今天不玩骰子?难道是学了什么新花样? 沈逸没去管一众家丁的反应,在墙上找了好一会,才招手唤来一名家丁,将手里的小铲递给他,指着墙上的白色粉末道:“把这个刮下来,刮干净!别漏了!” 家丁不知道自己少爷犯什么毛病,但主人吩咐,下人只能照办,闻言接过铲子便工作了起来。 沈逸甚是满意,这样听话的家丁,可比前世他那帮老油条下属好使多了! “你们也别看着,去其它墙上找找,凡是这样的白色粉末,全都给我刮下来!” 第6章 败家新花样 沈一要的这白色的粉末,就是制冰的关键——硝石! 像这种古代的土制房屋,土墙上是会出现硝石的,这也是制冰的第一步,收集硝石。 硝石制冰,最早可以追述到大唐时期,唐朝末期,人们在生产火药时开采出大量硝石,无意中发现了硝石的妙用,从此人们可以不受季节限制,在夏天也能制冰了。 沈逸还得感谢华夏前辈们的智慧,让他可以有咸鱼跃龙门的机会! 虽然只是用于制造烟花,但大周还是有火药矿的,那里面的硝石多不胜数,但那是属于朝廷所有,想买也买不到,所以沈逸就只能从身边入手了。 沈逸带着家丁在府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把能看到的硝石都给刮下来了,可一圈下来,只得了一小罐的硝石,想要制冰,这还远远不够。 沈家原本还有其它房产,但是因为欠债,都拿出去变卖或是抵债了,如今,只剩下这一处老宅,自家墙壁上的取完了,只能去别人家的屋子上搜刮了。 于是乎,穿越来的沈逸带着家丁,第一次走出了沈府。 街边行人来来往往,不时也有人和沈逸打着招呼。 “哟,沈少爷,又去东山再起啊!”这是认得沈逸,知道他好赌的百姓,随口打趣着。 沈逸在记忆中查无此人,便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也没去搭理。 可这一拱手,却让行人感到奇怪,这沈家的少爷,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身长七尺的沈逸面目俊朗,一身价值不菲的锦衣华服更衬地高贵,路旁走过几名结伴的姑娘,也时不时绣帕遮面,偷瞄两眼沈逸。 唉,沈公子生的俊俏,可惜...可惜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沈逸见着这些古装女子,也多看了几眼,从穿越到现在,就没见过几个女子,一个是他的母亲刘夫人,一个巧儿,再便是府里不多的其它丫鬟。 巧儿带着些稚嫩,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沈逸都好奇,丫鬟都如此,是此世的女子都这么漂亮,还是恰巧他见到的都漂亮。 一眼望去,正好和几名姑娘偷瞄他的眼神对上,沈逸前世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可不会感到害羞,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招了招手。 几名姑娘见了沈逸儒雅的模样,便都脸上一红,不敢看他了,等沈逸走过去,几人却又停下来面面相觑,以前的沈公子,好像不这样呀? 就算在路上遇见,只会无礼调笑,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瞄他,少不得要上来口花花几句! 今天见了,却是气宇轩昂,清新俊逸,这是怎么了? 于是几人又回头看沈逸的背影,沈逸身姿挺拔,走路也大步流星,这一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又想起刚才他对自己招手而笑,反倒让几名姑娘又红了脸。 沈逸一路走,一路过,走过的地方,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讨论,沈家少爷是怎么了,难道是李天师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把浪子给打回头了? 沈逸满脑子都想着给老沈家翻盘,除了开始多看了几眼路过的姑娘,也没再多耽搁,带着一群家丁出了东阳城。 沈逸没打算在城内人家收集硝石,一来住在城里的人大多都不穷,屋子打扫地勤快,硝石估计不剩下多少,相比他们,城外的村落里,能收集到的硝石肯定多的多。 二来硝石制冰在此世是沈逸才知道的商业机密,城里生意人多,沈逸想闷声发大财,就不能有一点大意,还需悄悄进行。 带着家丁到了城外最近的村落,沈逸就让下人一阵吆喝,吸引来村落中的百姓。 围在沈逸面前的多是老幼妇孺,现在各家的男人都忙着在田地里耕种,或是去了城里做力工,现在村子里剩下的,就是她们这些人了。 众人都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带人来她们村子里吆喝,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今日召乡亲们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眼看人聚的差不多了,沈逸挂上和善的笑脸,道:“我知道乡亲们生活困难,今日就是来为乡亲们做些好事!我身边这几个下人,整日里游手好闲,今天,就让他们帮大家免费打扫屋子!” “啊?” “少爷,您这是玩哪出啊!” 村民还没开口说话,沈家的下人先惊住了,今天的少爷不败家,却要做什么好事,做好事就做好事吧,可为啥是让他们帮人打扫屋子啊! 沈逸理也没理,而是等待着村民们的反应,取硝石也不能直接买,免得让人注意到。 村民们闻言也是吃惊,什么时候城里的富贵人家会想到他们这些穷人了?还给她们打扫屋子?不信! 现在家中的男人都在田地里,沈逸一行人七八个大男人,若是让他们进屋,偷了东西那咋办? 虽然家中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些富人一个个地都是穷凶极恶,说不定连桌椅都要偷呢! 眼见没人响应,沈逸也听见了村民们的议论声,又笑道:“既然乡亲们不放心,我们就不进屋子!只扫外墙!不仅免费帮忙打扫,每一户,还能领二十文的高温补助!算是我沈家的一点小心意!以后沈家的生意,还请乡亲们多多帮衬!” “啊?!” 沈家的下人们又吃惊了,他们收回先前今天少爷不败家的想法,少爷今天还在败家,免费帮打扫,还倒贴给钱!这是花钱买灰尘啊!少爷败家的花样,又多了一种! 唉!太难了! “沈家?” 村民们听见沈逸自报家门,议论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是沈员外家的败家子!前几天我进城,还看见赌场的人拎着他去沈家讨债呢!” 额...沈逸微微汗颜,这么尴尬的事,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了嘛,说就说吧,你还一点都不避讳,说的这么大声... “哦!他就是那个败家子啊!” “就是把沈家家业败光的那个败家子沈逸?” “听说这败家子还把沈员外气倒了!真是不肖!” “原来是败家子啊!难怪跑我们这来撒币呢!” ..... 沈逸的脸黑了下去,民风还真是“淳朴”,有啥说啥,毫不掩饰,就差拿大喇叭说了,还一句都不离败家子!关键他啥时候气倒沈员外了!这不纯属胡扯呢吗! 虽然沈逸知道说的是倒霉蛋而不是他,但同样的名字,听起来那就是一样的啊! 不过沈逸败家子的名头倒也立功了,这些百姓一听是沈逸,当下就放了一半的心,这败家的浑小子,还能有什么坏心思?花钱买灰尘,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那,那帮俺家扫扫?” 很快,就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第7章 花钱买灰尘 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一看平时就不怎么干活,圆柱形的腰身都快赶上两个沈逸了,如果不是开口说话,沈逸差点以为她是个男人。 这位妇人现身说法,告诉沈逸,不是每个古装女子都是美女! 沈逸立刻道:“好嘞!阿福,去,跟着这位大...大婶去扫屋子去!” 阿福就是那天被沈逸推开窗户喷了一脸黄符水的下人,也是沈逸第一个知道名字的家丁。 虽然名叫阿福,但阿福并不魁梧,也不会乌鸦坐飞机,但是非常听话。 少爷发了话,阿福只得苦着脸应声,妇人临走前,还特意问沈逸那二十文钱什么时候给,二十文钱,她们的男人在码头搬一天的货,也才三四十文钱! 沈逸也很爽快,直接让下人将二十文铜钱交给了妇人,那妇人取了钱,便美滋滋地带着阿福走了。 沈逸面上在笑,心里也在笑,这些村民不知硝石的用处,白送了他便宜,二十文钱,根本不足以衡量硝石的价值! 多亏了村民不放心让沈家的家丁进屋子,阿福得以只打扫了外墙和不大的的院子,作为家丁的必备技能,阿福的打扫功力还是很足够的,没多时便回来了,还拿回来一小包的硝石。 妇人也连声夸赞阿福手艺好,这下子村民们更踊跃了,纷纷说要请沈逸帮他们打扫屋子。 沈逸来者不拒,带来的下人全都派了出去,铜钱也像流水一样撒出去,这算成银子,这一个村子就花掉了近十两银子,不过这对于败家大少爷沈逸来说,已经算是非常节约了。 慢慢的村民们发现每次打扫完之后,墙上的那些“灰尘”,那些家丁们都收好了带回去,有人因此发问,沈逸呵呵笑道:“嗨,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名嘛,我做好事又给钱,总不能啥也得不到,带这些灰尘回去,也好向我爹娘证明,我是做了好事不是?” “是是是,沈少爷真是大好人,俺们真是服气哩!” 领了钱的村民们嘴上恭维,实则心里在偷笑,这钱也没白花,能换他爹娘一顿打! 没见过有人打扫屋子还留着灰尘的,这沈少爷如此能败家,还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脑子里的想法都不太正常! 沈家的家丁忙活了一下午,沈逸收集了一大罐的硝石,最终在黄昏渐至时,在村民们连声道谢感恩中,回了城内。 “逸儿,去哪了?怎么这会才回来?” 沈逸一回府,就见母亲刘夫人坐在正厅等着自己,见到自己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开口发问。 沈逸边走边道:“做好事去了。” 做好事?刘夫人心里奇怪,别是给赌场做好事去了吧... 见下人抬着罐子跟进来,刘夫人又问道:“这是何物?” 沈逸一笑道:“这可是好东西!” 沈逸也没跟刘夫人细说,带着下人就往自己的小院去了,这些硝石可得小心保管。 “阿福,”刘夫人招了招手,唤过阿福,又问道:“逸儿下午做什么去了?” 阿福如实将沈逸干的事又说了一遍,刘夫人先是一愕,随后便是苦笑着摇头。 花钱买灰尘,荒唐是荒唐,但总比去赌场输掉几千两要好上百倍。 沈逸回了房,掀开盖子一看,罐子里的硝石粉末虽是白色,但在沈逸眼里,却散发着金光。 第一桶金,就全靠它了! “少爷,夫人唤您去吃饭呢。”丫鬟巧儿适时地出现在沈逸面前,通知他该用晚饭了。 这人呐,就怕比,一下午见到的全是村子里的妇人,这会一看巧儿,愈发的亭亭玉立,真是个可人儿,还如此乖巧,比那些扯着喉咙要铜钱的村妇真是不知好上多少。 左右是个纨绔少爷,沈逸干脆伸手在巧儿带着些婴儿肥的俏脸上捏了一把。 巧儿不明所以地看着沈逸伸手过去,起初还不知少爷要干些什么,等沈逸捏上了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羞红,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沈逸见巧儿害羞的模样,更觉有趣,哈哈一笑,抬步往正厅去了。 小丫鬟看着少爷离开的背影,羞怯的同时又有些奇怪,少爷以往可不这样,几乎没拿正眼看过她,如今却,却... 想起沈逸手的温度,巧儿的脸又红了,看来少爷虽然正常了些,但还是有些后遗症,该告诉夫人,多向李天师讨几张黄符才是.... 晚饭虽然准备好了,但饭桌上,却只有沈逸和刘夫人两人。 沈逸带着下人出门之后没多久,沈万财也出门了,当然沈万财不是去撒币的,而是想办法弄银子,毕竟距离当时他答应的还债期限,就只剩下七天了。 到时候还不了钱,宅子和店铺都要抵押出去,到时候可真是翻身无望。 老爹一把年纪了都如此勤快,沈逸也不好意思慢悠悠地吃饭了,刘夫人还待多给沈逸夹些菜,沈逸却只是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起身走了。 “娘我吃好了,您慢慢吃。”沈逸拿起绢布胡乱抹了一把,起身就走。 “诶,逸儿,逸儿,再多吃....这孩子...”沈逸两三步跑了出去,刘夫人唤不住,无奈摇头,脸上却有着淡淡欣慰,现在沈家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也就是沈逸身体健康了。 随后刘夫人又道:“巧儿,夜里小心着些,若是逸儿饿了,就去给他做些吃的。” 巧儿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后便跟着沈逸去了。 沈逸的屋子里,巧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刚吃完饭,就一头钻进屋子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少爷,心中有小小的不安。 因为,少爷的笑,有点怪,也有点坏.... 沈逸笑的确实很坏,因为他在想,等他的冰一上市,陈家会是什么反应。 现在整个东阳城,除了郡守那,只有陈家有冰窖,这冰窖,还是从沈家手上巧取豪夺去的,对于暗中推波助澜,加速沈家破产的陈家,沈逸可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制冰只是获取第一桶金,有了这第一桶金之后嘛.... 就是陈家的那无数桶金了!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陈家从沈家夺走的,沈逸不仅要他们原封不动地吐出来,还要让陈家体验体验,沈家如今的境遇! 第8章 龙头陈家 “陈老爷神机妙算,沈员外今日下午,果然又去我那当财物了!” 现今东阳城首富,陈家府上,家主陈友成正在宴客,坐在他对面的,是东阳城一家当铺的掌柜。 陈友成摸着下巴处没几根的胡须,大笑道:“哈哈,不是老夫神机妙算,沈家如今哪还的起这么多的债,去你那是当然的!” 陈友成嘴上说着不是自己神机妙算,可语气中那股得意劲,却是一点儿都没掩饰。 陈友成长的尖嘴猴腮,一对小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这几年的好日子让他容光焕发,哪怕天生长的贼眉鼠眼,看上去也不那么猥琐了。 自顾自抿了一口酒,陈友成又道:“他当了何物?” 那当铺掌柜道:“是一块玉佩,端的是成色上佳!据说是沈家的传家宝!我估计那玉,少说也值五千两!” “沈万财还有如此宝物?!”陈友成吃了一惊,他都不知道沈万财还有这么个宝物,要是早知道,早就想办法弄到自己手里了! 随后陈友成眯着眼道:“你收了?” “哪敢呐!”当铺掌柜双手拍腿,否认道:“这不是您发了话,不准收沈家的东西嘛!” 现在的陈家,就是东阳城商人间的龙头,可谓是风生水起,影响力那是说一不二,明面上,还真没哪个商人敢跟陈家对着干。 只不过,当年这个地位,却是属于沈万财的。 “哈哈,好好好!来,喝!”陈友成闻言放声大笑,似在笑自己今日的成就,又似在嘲笑沈家的遭遇。 当铺掌柜连忙端起酒杯,赔笑道:“我按您的吩咐做了,那沈家的那酒铺....” 陈友成笑道:“放心,到时候上门,你就跟在我身后,我担保那铺子能分在你手上!” 东阳城的生意人,大多都借过沈万财银子,现在到了分家产的时候,当铺掌柜非常想要沈家在城南的酒铺,因为那铺子所在的地段十分好,附近住的都是富人,生意不要太好做! 当铺掌柜当即大喜道:“多谢,多谢!多谢陈老爷!” 虽然他借给沈家的钱,还比不上那些大债主,但是如果有陈友成帮他说话,那铺子十有八九就归他了!毕竟不只是他,城里的生意人,都要给陈家面子! 陈友成摆手道:“诶!咱们东阳城的生意人,互帮互助乃是常理!道什么谢!” 陈友成借给沈家的钱最多,但是那酒铺,陈友成还看不上。 他想要的,一个是沈家的大宅,另一个,是沈家开的青楼——桂音阁。 作为沈家为数不多还在营利的产业,足见桂音阁的不同之处,那桂音阁占地面积大,阁中的艺妓也是一流,若不是沈万财如今无心经营,绝对不止只挣几十两。 大宅有金刀帮也在抢,有点难办,但是桂音阁,陈友成是势在必得! “是是是,陈老爷真是东阳城的大好人!是咱们这些人的榜样,领头羊呐!”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铺掌柜一个劲地拍马屁,惹得陈友成又是一阵得意大笑。 当铺掌柜赔着笑,实则心中鄙夷,陈友成可以说是跟在沈万财屁股后面发家,最开始的时候,陈友成就是沈家一项产业中聘请的掌柜,后来才自立门户。 陈友成明知道沈家少爷败家,还明里暗里地给他送银子去花,每次送银子,就让沈家少爷立字据,事后便拿着字据去向沈万财要钱。 沈逸近两年败的钱可以说大多数都是陈家的,可陈家就凭着这些钱,让沈万财还钱,还不起了?拿你家的冰窖、生意抵债吧! 现在沈家陷入泥潭,陈友成还落井下石,暗中使坏,着实让当铺掌柜心中不耻。 但不耻归不耻,良心值几个钱?有好处拿,先傍上陈家这条大腿再说! -------- “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小丫鬟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沈逸的一通怪异操作。 一大一小两个缸,沈逸让人将它们都给搬进了房中,小缸放进大缸中,分别装满水,再往大缸中加入收集来的硝石,硝石易溶于水,而且溶解时会吸收大量热量,使水的温度降低到足以凝结成冰,这便是硝石制冰的秘法。 当然了,这只在沈逸的这个世界算秘法,在曾经的地球上,唐朝之后,人们便知道了硝石可用于制冰,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华夏子弟不管在哪,都是受用无穷! 此时沈逸正用一块布蒙着口鼻,一面往水中添加硝石,待做完了之后,沈逸才摘下面巾,笑着道:“这是能让败家少爷变成有钱少爷的宝贝!” 小丫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原来少爷还知道自己败家呢... 沈逸抬眼看向小丫鬟,调笑道:“巧儿有什么想要的?等少爷发了财送给你!” “我?”巧儿闻言微愣,似乎没想到少爷会突然说要送她东西。 沈逸点了点头,巧儿这小丫鬟又乖巧又好看,还容易害羞,惹人喜欢,这两天服侍照顾自己也勤勤恳恳,这些丫鬟平日里工钱没多少,想给自己添些东西也困难,沈逸送她礼物,就当是感谢她了。 巧儿似是想了很久,最终展颜笑道:“巧儿不要什么,只要少爷、老爷、夫人过的好,巧儿就满足了!” ! 沈逸当场愣住!世上竟真有如此无私的丫鬟!一时间让沈逸都有些觉得这世界太美好! 可恶的小丫鬟,不要这么惹人喜欢啊!少爷我正是青春期,你这样很危险! 沈逸伸手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不出意料,小丫鬟脸又红了。 沈逸打量了巧儿一阵,看见某处时,双眼陡然一睁,随后飞快将头扭到一边,咳嗽一声道:“送你身新衣裳吧,看你这身,都不太合适了。” “不会呀,巧儿觉得挺合适...”巧儿说了一半,却又顿住了。 沈家确实有一阵没给下人换过新衣了,但古代的衣服本就宽松,巧儿个子长高了些,勉强也还合身,但是唯独有一处,确实有些包裹不住了... 巧儿算是知道刚才少爷在看哪了,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脯,面色羞红。 沈逸尴尬地咳嗽两声,罪过罪过,居然盯着小丫鬟看入神了,只不过小丫鬟这发育也太超前了些... 第9章 打死你个败家子! 半晌之后,沈逸伸手探了一下缸里的水,感觉到一阵冰凉之意,顿时心中大喜。 但巧儿的一句话,让沈逸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被沈逸“目光非礼”的巧儿去而复返,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水进来,这回沈逸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李天师给他留下的灵丹妙药! 沈逸拉下脸,小丫鬟似也知道沈逸不想喝,在沈逸开口之前,就摆出了委屈巴巴的样子道:“少爷,夫人吩咐...” “诶行了行了,”沈逸无奈摆手,道:“去把阿福叫来!” 巧儿闻言乖巧地去了,没多时,阿福便来了,累了一天,这会正是下人们轮流洗澡的时候,本来就排到阿福了,无奈沈逸又唤他,阿福只得匆匆赶来。 “少爷,怎么了?” 阿福问了一句,沈逸没回答他,而是对巧儿道:“你先下去吧,药我会喝的。” 巧儿似乎有些不放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沈逸道:“这不有阿福在这嘛,你怕什么。” 巧儿看看药,又看看阿福,最后一福身,告退了。 巧儿退出房间后,沈逸果断拿起碗,推开窗,干脆利落地将黄符水给倒了。 阿福见状惊道:“少爷!这...” “这什么这,本少爷病好了!”说话间,沈逸还掏出一两银子,扔给阿福。 阿福接住先是一愣,随后狂喜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少爷没病!” 天知道阿福心中有多高兴,以往少爷虽然败家,可从没赏过他们一文钱!突然间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阿福简直觉得是祖宗保佑了。 阿福还是会来事,上次沈逸喷他一脸黄符水,他虽然很委屈,但却没去告状,不过,这次的一两银子,给不因为单单这一件事给他的。 “诶,你去哪?我让你走了?”见阿福端着空碗要走,沈逸连忙喊住他。 阿福疑惑地回过头道:“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过来,”沈逸招手让阿福过去,指着水缸道:“温度低了就往里添这些粉,添到结冰为止。” 硝石能制冰,但夏天即使是夜里,温度也很高,想让水结冰,必须始终保持一个低温,因此在结冰之前,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往水里添硝石,这个累人又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沈逸当然不会自己来做。 阿福吃了一惊,结巴道:“结,结冰?!少爷,这可是夏天!” 阿福觉得少爷的病肯定还没好,那黄符水还是应该喝! 沈逸懒得跟他解释,抓着他的手放进缸里。 “好冰!” 原本普通的水现在已经降温成了冰水,但是要到结冰,还得过上一段时间。 “冰就对了,看着昂,好好干,少爷我先睡了!”说罢沈逸摆了摆手,直接往床上一躺。 阿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少爷今天不是去败家,是特意带着他们去收集这些白色粉末的?这种墙上的白灰,居然能在夏天让水结成冰?! 夏天的冰!那可是价值不菲! 这巨额的财富,就要从自己手里诞生了?! 得知了这个秘密的阿福心中兴奋异常,创造一笔巨额的财富,远比得一两银子的赏赐来的刺激! 阿福兴奋道:“少爷,要多久才能结成冰?” 沈逸闭着眼道:“谁知道呢,或许半夜,或许一夜?” “阿????” 沈逸知道硝石制冰,但在前世家家户户有冰箱的时代,谁还吃了没事干用硝石制冰?因此对于这个时间,沈逸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让阿福当一回工具人了! 不过结冰的时间,或者说硝石的作用,远比沈逸想象中来的猛。 只过了半晌,甚至沈逸还没入睡,就传来阿福兴奋的大喊声:“少爷!有了!有了!” “阿?”沈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阿福兴奋地拉他过去,只见原本两个缸子里的水,已经结成了晶莹剔透,坚硬的冰。 “卧槽!冰!” ------- 第二天,刘夫人和沈万财起床后,正到正厅准备用早饭时,巧儿甜甜笑着,端来了两碗绿豆汤,道:“夫人,老爷,消消暑吧,这绿豆汤,是少爷特意准备的呢!” “逸儿准备的?真是有心了!”刘夫人喜出望外,儿子懂事,她自比谁都高兴,虽然还是在败家,但这转变已经够好了! 沈万财奇怪道:“逸儿会进厨房?” “绿豆汤不是少爷做的,不过...”巧儿嘻嘻一笑,将两碗绿豆汤放在二老面前,卖了个关子,道:“您和夫人喝了就知道了!” 沈万财好奇地看了一眼绿豆汤,那边刘夫人不管那么多,已经舀了一勺进嘴。 “呀!”刘夫人惊呼一声,沈万财一急,忙道:“怎么了?太烫?唉,你慢些...” 沈万财很关心妻子,但刘夫人吃惊,并不是因为烫着了。 刘夫人惊讶道:“老爷,你,你喝一口!” 沈万财心中更是疑惑,舀起绿豆汤喝了一口,双眼一亮:“冰镇的!” 巧儿嘻嘻笑道:“是呢,这是少爷特意冰...” “嘭!” 沈万财突然一拍桌子,难得地发了火。 “这败家子!”沈万财怒骂一句,不仅没因冰镇绿豆汤而降火,反而上火了! 本来沈万财是没这样发过火的,但是因为昨天出去想办法筹银子,却四处破壁,连当铺都不收他的东西,这让沈万财既愤怒又绝望,难道天要绝我沈家?! 而在这沈家关键的当口上,这败家子居然还去买冰!冰是现在的沈家能用的起的吗!好逸恶劳!当初就不该给他取沈逸这个名! “取家法来!”沈万财十分愤怒,本来昨天看着沈逸似乎懂事了些,没想到今天又成了败家子!简直太气人! 沈万财怒声问道:“那败家子在哪?!” 巧儿被沈万财的模样吓到,都忘了解释,愣愣道:“在,在厢房...” 沈万财怒气冲冲地走了,刘夫人一看这回老爷是要动真格了,急忙赶上去,心里想着逸儿这回着实有些不懂事了! 沈逸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房间里,享受着冰块带来的凉意。 “嘭!” 房门被沈万财粗暴地推开,沈逸没看见沈万财手上的戒尺,随口道:“爹,来坐会,凉快的....” “啪!” “我靠!爹你干嘛!” 沈万财一戒尺抽在床板上,也不知是沈万财到底舍不得下手,还是沈逸反应快,躲了过去,不然这一下,可结结实实抽在他屁股上了。 沈万财怒声道:“干嘛?我打死你个败家子!” 第10章 少爷会妖术 沈逸一懵,随后连忙道:“不是,爹,昨夜太晚了!我一想您二老都睡着了,就没您送过去,不是我独吞...嗷!” 这一下,是结结实实抽在沈逸大腿上了,抽的沈逸怪叫一声,被戒尺打,这得追寻到上小学的时候了,此时再吃一顿竹笋炒肉,那滋味,酸爽! 沈逸还以为老爹是误会有冰不给他们用,还欲解释一番,谁成想沈万财不是误会他独吞,而是连这冰的来历都完全误会了! 沈万财看着冰鉴里化了大半的冰,感受着屋里屋外不一样的气温,眼里都快冒出火来,这么大一块冰,没个几百两都不可能买的来! 沈万财怒声道:“说!你什么时候偷的钱!” 沈万财气的不只是沈逸败家,更多的还是因为沈逸偷家里的钱。 现在沈万财每天只给沈逸二十两银子零花,他却买得起这么大一块冰,除了偷家里的钱,还能有别的解释?! 听见沈逸一声怪叫,刘夫人急忙加速奔了进来,一看沈逸的模样,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几步扑过去,挡在沈逸面前,凄声道:“你要打死逸儿呀!你干脆连我们娘俩一块打死算了!” 沈逸倒不是很疼,想来老爹是留了力的,只是久没挨过打了,又打地太突然,才让他发出怪叫,见状忙道:“娘我没事,你听我跟爹解释...” “解释什么!”刘夫人反而来劲了,眼泪哗哗掉,带着哭腔道:“天气这么热,逸儿觉都睡不好,买块冰又怎么了!银子是我给他的!你打我吧!” “你!”沈万财大感无奈,刚才打沈逸那一下也是凭着一腔怒火,现在冷静下来他就后悔了,再说他怎么可能去打陪伴二十年的发妻? 沈逸却是一愣,这二老对自己着实溺爱过了头,关键是,娘,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银子?我没收到啊! 沈逸算是搞明白老爹为什么发火了,敢情是以为自己偷钱去买冰,巧儿这丫头怎么没说清楚? 这时候巧儿急急跑进来,一看房里情况,更是大急,连忙道:“少爷,都怪巧儿,是巧儿没说清楚...” 沈逸无奈叹气道:“爹,你误会了,那冰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沈万财大怒:“大夏天你去哪做冰?!偷钱不认错!还撒谎!我看你就该打!” 对于夏天结冰这种违反物理定律的现象,沈万财当然是不信,不止他不信,没见过的都不信,连一向最溺爱沈逸的刘夫人都伤心了,逸儿这孩子,开始学会撒谎了,呜呜呜... 沈逸眼见解释不成,只得道:“阿福,再去打两缸水来。” 阿福办事还是快,没一会就拎着水桶回来了,一把将水倒进去,又轻车熟路地倒进硝石,就等结冰。 好在有刘夫人拦着,沈万财没再动手,半晌之后,沈逸道:“爹,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沈万财没好气道。 沈逸道:“您看。” 沈万财向水缸中投去目光,下一秒,目光凝结。 缸里的水,正在慢慢结冰!水面上,已经形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面! 这实在超出了沈万财的理解能力,使得他都有些口吃了。 “这,这,这!” 沈逸无奈道:“这下您该信了吧?”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沈万财不信,他信冰是沈逸做的了,但是.... “快!快去请李天师!逸儿会妖术!不!他不是逸儿!” 沈逸顿时一脸黑线。 ........... 古代人遇见理解不了的事,就会用“妖术”“神迹”“仙法”来描述,这是封建迷信造成的,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是很难改变的事情。 沈逸好说歹说,用事实证明,是硝石起的作用,而不是他会“妖术”,如果硬要说是什么法术的话,那这种法术就叫作“科学”。 再者,刚才全程都是阿福操作的,沈逸碰都没碰那水缸,于是,沈逸又花了一段时间全力阻止沈万财要打死阿福这个可怜的“妖怪”,经历了好一通劝说,沈万财和刘夫人才终于相信,沈逸就是沈逸,不是会妖术的沈逸。 沈万财咳嗽一声,有些难堪道:“刚才,刚才是为父错了,为父向你道歉!” 虽然沈万财还端着父亲的架子,但能够开口向儿子认错,在这个世界已然是大不易,这对父母,着实是难得。 沈逸大度道:“没什么,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您喜欢,再打两尺也行!” “真的?” 沈万财一听来劲了,以往不打儿子,不代表他不想打这个败家子,只是克制着,加上夫人一直护着,如今既然沈逸主动凑上来,那不再打上两尺出出气? 沈逸一看老爹眼神不对,连忙闪到一边,干笑道:“爹,我开玩笑的呀!” 随后,沈万财和沈逸这对父子都笑了起来,刘夫人松了口气,家中很久没有这样的气氛了,眼泪又再滑落,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问题解决了,沈万财便道:“如果能大量制冰,拿出去售卖的话...” 沈万财也是商场老手了,商机那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如果说墙上的灰尘就能制冰出来的话,这就是一本万利,乃至十万利的生意! 沈逸点头道:“对,所以,现在您要帮我一件事。” 沈万财问道:“什么事?” 沈逸将手一摊,嬉笑道:“给钱!” 昨天身上的二十两花的差不多了,因为制冰之前,没有提前做存放冰的容器,冰也没有形成售卖的量,沈逸就干脆将昨夜做的冰拿来自己用了。 而现在该做的事,就是扩大规模,制造出足以售卖的冰量,接下来,就等着金银哗哗入袋! 这一次,沈万财没再拒绝,直接大手笔,给了沈逸五百两银子,虽然用不上这么多,但谁会嫌钱多呢?沈逸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片刻之后,沈家的家丁全部出动,今天,沈逸要将东阳城附近村落的硝石,全都收回来,明天开始,他要掀起一阵席卷东阳城的冰风暴! 第11章 准备 一天之内,沈家的善名在城外都传遍了,虽然城里的人暂时还不清楚,但城外村落的百姓,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沈家大傻...啊不,沈家大少爷大发善心,免费让人帮忙打扫屋子,不仅如此,还说什么高温补助,每家每户,都赠了二十文钱!一天之内,就撒出去数百两银子! 这些最底层的老百姓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天上掉馅饼,沈逸这败家子虽然是沈家的灾星,却成了他们的福星! 同样的,沈逸也笑的合不拢嘴,虽然这回百姓们放下了心,让以阿福为首的下人们连屋子里也一起打扫,把他们累的够呛,不过沈少爷在家里坐着,却是收到了用马车才拉回来的硝石! 这会水缸是不够用了,沈逸直接让人在后院挖了个池子,池中间再用木板隔断出一个小池,池子上方搭起遮阳棚,四面也做简单的遮盖,便开始制造大量的冰。 制冰的同时,沈逸正看着阿福展示他的手艺活。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后,一个深约三尺,长约六尺的木柜子就出现在沈逸面前。 阿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少爷,好了!” 沈逸点点头,上手敲敲打打,发现质量确实不错,讶异道:“可以啊!你还会木工活!” 最开始沈逸说要出门找木工,阿福自告奋勇的举手说自己会一些,沈逸也是想着让他试试,没想到还真行! 阿福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小人家里就是做木工的,从小就学了点,学的不精,让少爷见笑了。” 沈逸连连摇头,学的不精绝对做不出这么让他满意的木柜来,这木柜子里外两层,中间隔着一层空隙,这是沈逸要用棉花、棉絮填充的,只要几面填上棉花棉絮,再盖上同样的盖子,这就成了一个古代版的冰柜! 这冰柜虽然没有制冷效果,但保温效果一定是上乘,用来保存贩卖用的冰块即是最佳,限于现有条件,沈逸也只能做到这点了。 沈逸奇怪道:“你这手艺不差,做木工绝对养得活自己,怎么会来沈家做下人?” 阿福脸上忽然出现一抹难过之色,叹了一口气,说起当年。 “小人家以前世代都是木匠,小人小时候就跟着爹学手艺,不过后来我爹沾上了赌,还不起债,就把小人卖给牙行了!” 好家伙,原来也是个可怜人,这就是现身说法? 赌是不能沾的,阿福的爹一赌,阿福就成了奴籍,倒霉蛋一赌,把原本巨富的沈家害成这个模样。 沈逸也叹了口气,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又赏了他一两银子。 阿福立刻笑了起来,点头躬身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少爷您就是我的...” 沈逸摆了摆手,打断阿福感恩的话,指着那木柜子道:“再做二十个。” 望着沈逸负手离开的背影,阿福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 少爷是个好人,但不完全是。 ---------- 陈家的宅子里,陈友成吃着第八房小妾喂进嘴的冰葡萄,享受着冰鉴里散发出来的凉意,日子过的十分舒爽惬意。 门外响起敲门声,陈友成淡淡说了一声进,一名下人匆匆进来,又连忙关上房门,不让凉气泄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才躬身道:“老爷,今儿沈万财一整天都没出门。” “没出门?”陈友成奇怪道:“他没出去借银子?” 下人确定道:“没有,小人一早就去守着了,沈万财一天都没出来过!” 陈友成疑惑了,按理说时间还剩下六天,哪怕是无用功,沈万财也该着急去做些什么才是,怎么能沉得住气不出门?难道是放弃了,等破产了?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早几天喊其它债主一同上门去,沈家的产业,也可以早点接手。 不过狗急了还跳墙,真把沈万财逼急了也没好处,毕竟刘夫人那边... 罢了,左右不过是几天时间,再等等便是! 身旁的第八房小妾一直在暗示,这会一只手都抚上陈友成的胸膛了,陈友成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那下人应了一声,脚步挪动地却极慢,这房间里的凉气,实在让人着迷,跟外面当真是冰火两重天,虽然陈家有冰窖,但那可不是他们下人能享受了,能在这房间里多待一秒,那都是赚到。 陈友成见状抓起一把葡萄扔过去,怒斥道:“还不快滚?” 他可不管下人的感受,他自己是要享受冰火两重天了。 下人麻溜地滚了出去,出了门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神气什么!不就是条白眼狼!” ------- “少爷,喝药了。” 巧儿甜甜的声音传来,却是让沈逸心里一苦,既是因为巧儿又让他喝黄符水,也因为每次巧儿这么喊,他都有潘金莲给武大郎喂药的既视感。 “大郎,喝药~” 潘金莲的身材很傲人,相同的,巧儿的身段不仅在她的年纪,就是再往上寻三岁,也难找的出跟她媲美的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潘金莲人品差点,巧儿却是正如其名的乖巧,一心为主人家着想。 沈逸又打算想个办法蒙混过关,好在这是那李天师留下的最后一张黄符了,过了今天,就大吉大利了。 沈逸接过碗时,多看了小丫鬟两眼,倒不是盯着巧儿的身段,而是小丫鬟的俏脸。 巧儿的小脸热的红扑扑的,脖颈间香汗淋漓,眉眼带着倦意。 沈逸要做木头冰柜,这乖巧的小丫鬟就帮着拆多余的棉被,填棉花,制冰的时候,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替沈逸记量,沈逸口述明天的安排的时候,也是由巧儿记录,事后再摘抄几遍,分给府里的家丁下人。 小丫鬟忙了一天,肉眼可见的疲倦,就这样也丝毫不喊累,见到沈逸的时候,还笑得甜甜的,实在是乖巧至极。 这丫头的职业涉猎太广泛,除了贴身服侍沈逸,还兼着保姆厨娘以及保洁的身份,冬天或许还可以当作暖床丫头使唤。 这么兢兢业业又讨人喜欢的小丫鬟,沈逸决定等赚了钱,必须得好好挑件衣裳送给她,挑不紧身的那种,不然沈逸的精神,容易不集中。 , 第12章 你没素质 巧儿注意到少爷一直盯着自己看,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沈逸。 总觉得少爷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亮亮的像星星,同时又色色的,像条狼.... 沈逸一瞧巧儿低下头去,直接趁着巧儿不注意,将黄符水倒到了茶壶里,随后将空碗递给了巧儿。 巧儿红着脸接过,飞也似地跑了,沈逸顿感好笑,这丫头就是容易害羞,也没多想,跟着离开了房间,去找沈万财。 沈万财和夫人正在房间里喝茶,享受着多年未曾这么舒服过的夏天。 即使在最热的三伏天,沈万财也不敢买冰,沈家实在是用不起,再者,他也不愿再与陈家有所往来。 不过现在,家里的冰块多的用不完,冰鉴里的凉气丝丝散出,舒畅至极,哪怕在这大夏天来上一杯热茶,也不觉闷热。 沈万财喝了一口茶,忽有些担忧道:“咱们逸儿,是不是不一样了?依我看,还是得请李天师再来一趟!” 刘夫人奇怪道:“有什么不一样?” 沈万财想了想,道:“变聪明了,变懂事了,败家也没以前厉害了。” 沈万财不明白沈逸为什么去收硝石,还要给那些百姓发钱,第一次还能理解,但之后百姓都是乐意让沈家帮忙打扫屋子的,那神奇的硝石在他们眼里,都是灰尘,废品。 也不怪沈万财想不明白这些,沈万财是好人,但心肠向来是直来直去,如果他能想到沈逸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至于让陈友成坑成现在这样了。 刘夫人对沈万财的担忧不以为然,撇嘴道:“咱们逸儿本来就聪明!大抵是那些债主上门,逼着你拿宅子铺子抵债,加上大病一场,让逸儿懂事了,这是好事!药也乖乖喝了,还请李天师来做什么!” 沈万财顿了顿,竟也点了点头。 “爹,娘,睡了吗?” “还没呢!”门外传来沈逸的声音,刘夫人一下就喜笑颜开,恨不得出门去迎,还是沈万财坐的住,让刘夫人身边的丫鬟去开了门。 刘夫人高兴道:“逸儿怎么来了?是找娘吗?” 沈逸坐下笑道:“我找爹有些事。” “哦。”刘夫人听见沈逸是找他老爹,高兴的气势歇了七分,轻应了一声。 沈万财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你有何事?” 沈逸开门见山道:“爹,听说咱们家还有处酒铺,地段不错,是在何处?” 倒霉蛋虽然是沈家的少爷,可对生意从来不上心,连家里剩下多少铺子,在什么地方都不甚清楚,酒铺这事,还是沈逸听巧儿说的。 沈万财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逸理所当然道:“卖冰啊!” 沈万财疑惑道:“你不是做了那些什么,冰,冰...” “冰柜。” “对,冰柜,再者那是酒铺,卖冰作甚?” “那不一样,”沈逸道:“冰柜有冰柜的用法,富人那,可不能主动上门推销,不然就失了档次,要知道咱们是供方,他们是需方,供不应求的东西,该他们来求咱们才是,再说了,谁说酒铺就不能卖冰了,咱家卖冰也总得有个铺子,不然大家都往家里进,我可没那功夫接待。” 沈万财一听是这么个理,越发觉得祸福相依,大病一场或许还真是好事,于是乎便取了印鉴交给沈逸,期间还有些不放心道:“你可不能将那酒铺拿去赌了!” 因为沈逸在赌桌上输掉了多处铺子,现在没有沈万财的印鉴,剩下那些铺子里的伙计都是不认沈逸这个少爷的,取钱?没门! 沈逸干脆地接了印鉴,大声道:“放心吧爹!” 沈万财这才道:“那铺子阿福随我去过,明日让他带你去吧。” “好嘞!”沈逸答应一声,起身道:“爹,娘,你们早些睡,我回去了!” 等沈逸离开房间之后,沈万财便笑了起来,一旁的刘夫人没好气道:“笑,笑,小心笑裂了嘴!” “呃...”沈万财愣了一下,知道这是夫人不高兴了,连忙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喝茶。 --------- 明天将是最忙的一天,沈逸需要亲自操办,养精蓄锐好好睡了一觉,次日一早,在巧儿的服侍下穿戴齐整后,沈逸打起精神,正色道:“都到了吧?带上家伙,出门了!” 沈逸话说的好像是要去抢银行似的,不过这次他将赚到的银两,也确实和抢银行差不了多少了。 沈家的家丁下人倾巢而出,七八人各自背着小一号的冰柜,去往码头、工地这样的力工集中处,他们带着的,是昨夜就冰镇好的绿豆汤、冰西瓜之类的廉价货,背着的小冰柜里用一小块冰块保持温度,目标就是干活的力工。 而沈逸,则带着阿福为首的其它下人,用大号冰柜运现成的冰块,前往沈家在城南的酒铺,目标,是有钱的财主员外。 一行人到了酒铺门口,却看见有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在朝着里面张望,不时地用手摸着下巴,啧啧有声道:“真是个好铺子。” 沈逸认得这人,上前一拍他的肩膀,道:“看什么呢?要买酒?” 那人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回过身才发现是沈逸,而此人,正是当日和陈友成喝酒的当铺掌柜。 当铺掌柜松了一口气,随后挂上虚伪的笑容,道:“哟,沈少爷,沈员外把酒铺交给你了?” 沈逸也笑道:“是啊?怎么,你要买酒啊?” 当铺掌柜呵呵笑道:“沈少爷说笑了,咱不喝酒,倒是沈少爷,今儿不去玩几把?” “玩什么?” 当铺掌柜顿感奇怪,这沈家少爷大病一场,听不懂人话了?又复述道:“玩几把啊。” 谁知沈逸义正言辞道:“说几不说把!文明你我他!你这人没素质!离我家酒铺远点!” 说完沈逸真的将当铺掌柜扔在那,带着阿福等人进入酒铺去了。 当铺掌柜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沈逸发的哪门子疯,只是问他去不去赌场,他就说自己没素质,奇怪的很! 片刻后当铺掌柜又回过神来,沈逸说沈万财将酒铺交给他了,那... 机会来了! 当铺掌柜急急上前拉住正指挥阿福等人将冰柜放到酒铺里去的沈逸,挂上笑脸道:“诶,诶,沈少爷!我可是这东阳城最有素质的生意人了!你忘了?沈少爷没钱的时候,我也没少帮你呀!” 第13章 仗义老哥 沈逸闻言回过头,也笑着道:“呵呵,是,吴掌柜确实没少帮我!” 这吴掌柜何止是帮,简直是太帮了! 以前倒霉蛋缺钱赌的时候,就拿东西去当,什么玉佩,腰佩之类的当了无数,每一样都不是一般货色,可这吴掌柜,每次面上看着和善,但话里话外,都在把价格往下压。 这吴掌柜看中了倒霉蛋着急去赌的心态,就是故意压价,最后用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东西买下,这老东西是什么人,倒霉蛋分不清,沈逸可清楚的很! 沈逸演技好,吴掌柜也没听出沈逸话里嘲讽的意思,谁会把一个败家子想的那么复杂呢? 闻言吴掌柜道:“沈少爷有难的时候老哥帮你,现在就需要沈少爷帮帮老哥了!” 沈逸嘴角抽了抽,这吴掌柜也算是不知廉耻的代表人物了,为了拉近关系,四十几岁人了,竟然跟自己十几岁的小伙子称兄道弟,论脸皮厚度,长城都输你一筹! 反正现在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沈逸也不在意和他唠两句,便道:“吴掌柜有什么忙是我帮的上的?” 吴掌柜一看有戏,小声道:“老弟,老哥我的当铺准备搬个地方,这样,你将这酒铺当给我,哥帮你收了!放心,肯定给你高价!咱们互帮互助!” 沈逸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双眼一亮道:“真的?” 阿福见状大急,完了!少爷老毛病又犯了! 阿福正要去劝,吴掌柜眼疾手快,用胖乎乎的身子挡住他,一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蒙骗过老弟!” 沈逸闻言表情都快绷不住了,但还是强忍着道:“老哥能给我多少?” 吴掌柜不知道为什么沈万财会将这沈家最重要的铺子之一交给沈逸,但他知道,这个败家子,还是那个败家子! 吴掌柜兴奋地伸出五根手指,道:“哥给你这个数!” 沈逸心中暗道这胖子今天中邪了这么大方,口中疑惑道:“五千两?” “五千两!?”沈逸惊讶,吴掌柜更惊讶,五千两?!那都赶上市场价了!这败家子也太狠了些!以前当东西的时候也没这么狠呐! 吴掌柜勉强笑了笑,道:“老弟误会了,老哥哪有那么多钱!是五百两!” “五百?!”角色对换,吃惊的轮到沈逸了。 他本来以为吴掌柜能跟他称兄道弟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这酒铺的地段这么好,周边都是富人家的宅院,如果沈家真的拿出来卖的话,五千两那是绰绰有余! 这吴掌柜报五百两,沈逸真想一拳搂他逼脸! 不过沈逸到底还是没发作,而是思忖道:“五百两...” 吴掌柜一看沈逸似是心动的样子,又加码道:“不止这五百两,老哥私下里,再支援你一百两,助你东山再起!如何?够意思吧!” “够!太够了!”沈逸拍手大笑,吴掌柜见状也是大笑,阿福又着急了,五百两卖出这酒铺,老爷非得气死不可!以往无论多困难的时候,老爷可都从没想过卖这铺子! 就在吴掌柜正准备问沈逸什么时候拿钱交货的时候,沈逸却突然道:“老哥是够意思,但是有人比老哥你更够意思啊!” 吴掌柜一愣,还有人给沈家报价了?那天陈友成都召集一众债主,说好不给沈家留后路,怎么又有人暗地里报价了? 吴掌柜试探道:“还有谁?” “我陈叔啊!”沈逸随口胡扯道:“我陈叔对我好,直接给我报了五千两呢!” “陈、陈叔?!” 吴掌柜惊了,沈逸只会叫一个人陈叔,那就是曾经给沈家打工的陈友成! 这老狐狸!说好了大家都不松口,他自己倒悄悄地给沈逸报价! 还说酒铺能分给自己!真是信了他的邪!进了陈友成的嘴,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吴掌柜又看了一眼沈逸,见他笑的很灿烂,心中鄙夷,还陈叔对你好,你陈叔就想着吃你家的肉,喝你家的血呢!败家子! 五千两吴掌柜不是拿不出来,可正常价格买东西,不是他的风格! 再说了,还是从败家子手上花正常价买东西,传出去不得给人笑死! 最重要的,还是吴掌柜不敢明面上跟陈家对着干,就算陈友成欺到他头上了,也得忍! 不过忍要忍,也得给这老狐狸下些绊子,现在酒铺在沈家手里,还有争一争的机会,不然到时候归了陈家,想争都没机会! 吴掌柜压低了声音,道:“老弟,哥提醒你,这酒铺价值可不菲!五千两,划不来!” “划不来?”沈逸装作奇怪的样子道:“那老哥刚才给我报五百两?” “呃...”吴掌柜一滞,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不过他也算有急智,眼珠子一转,道:“嗨!老哥这不也是手头紧嘛!再说了,哥开的是当铺,你卖给我,到时候也可以赎回去呀!” 沈逸心中冷笑,面上热情地笑:“明白了!多谢老哥提醒!” 吴掌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沈逸心中却是暗骂一句:傻* 沈逸也不再跟吴掌柜唠嗑,而是让阿福拿了块板子来,准备写个招牌放在外面,让人知道。 吴掌柜随口问道:“看老弟带了许多货来,今儿是进了好酒?” 沈逸摆手道:“嗨,哪来的好酒,就是弄了些冰来卖卖。” 吴掌柜呵呵笑道:“哦,冰啊。” 片刻后,吴掌柜整个人一滞,惊声道:“冰?!” 这人也真是够一惊一乍的,沈逸点了点头,没理他,在木板子上写起了字。 吴掌柜却来劲了,一半不信,一半震惊地问道:“冰在哪?哪有冰?” 沈逸瞥了他一眼,笑道:“老哥要买?” 吴掌柜顿了顿:“也得看看货再说!” 吴掌柜是不信沈家有冰的,沈家的冰窖被陈家买走了,全东阳城都知道,这大夏天的,沈家哪来的冰? 沈逸笑着将板子放下,揽着吴掌柜的肩膀往里走,一边道:“阿福,给吴老哥看看咱们的冰块!” “好嘞!”阿福应了一声,珍而重之地掀开了一个冰柜的盖子,露出里面切割成统一形状,码整齐的冰块。 吴掌柜眼睛都看直了:“这么多!这些都是?!” 沈逸拍着吴掌柜的肩膀道:“老哥就别管其它的了,买不买?我可给老哥个独家消息,这冰可不多!” 吴掌柜震惊之余还是保持了冷静,先问道:“什么价钱?” 沈逸道:“看在老哥提醒我的份上,我也给老哥个友情价,一块四十两!” “四十两?!!”吴掌柜彻底震惊了,像这样大小的冰块,陈家少说要卖八十两! 就这,那还是有价无市! “我,我能摸摸吗?” 吴掌柜都有些结巴了,心想这冰块卖的这么便宜,不会是假的吧? “当然可以!” 沈逸大方地让吴掌柜去摸,三伏天下,当那种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吴掌柜整个人都爽了。 这败家子真是败家子啊!钱不当钱,八十两的东西,还是有价无市,做四十两卖! “这些,我要了!”吴掌柜豪气道。 沈逸一愣道:“这里,全要了?” “呃....就要这个。”吴掌柜指着那单个冰柜道。 再有钱,吴家也就那么几口人,用不了那么多,冰块也总归会化,买太多回去,可能还没用就化了,那可就亏大了。 沈逸豪爽道:“老哥大气!一柜二十条冰块,再给老哥打个折,六百六十六两!讨个吉利!” 还打折?! 跟败家子做生意真是太爽了! 生怕沈逸反悔,吴掌柜直接掏出七百两银票拍在桌上,一边还道:“找钱,找钱!” 沈逸却没去拿那银票,而是似笑非笑道:“老哥不是手头紧,拿不出钱嘛?” 呃...自己挖的坑,自己总得给埋上,哪怕埋的是自己。 吴掌柜尴尬道:“我这不是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嘛...” “老哥仗义!”沈逸拍手道:“老哥在我沈家困难的时候这么支持我沈家,等老哥死了,我免费给你送棺材!” 第14章 火爆 嘿!你这败家子怎么说话的! 吴掌柜觉得今儿的沈逸忒的难对付,不与他多说话了,怕又挖了坑,再被沈逸给气死! 取了找钱,吴掌柜匆匆拉着冰块走了,起初他见沈逸的冰柜好用,还想顺一个,被沈逸断然拒绝,因此只能自己叫了马车来拉走,一路疾奔。 “一百、两百、三百...”沈逸数着一叠百两银票,心里直乐,没一会功夫近七百两入袋,光这一笔生意,就填平了制冰成本,还赚了将近二百两! “阿福,去,把这牌子放门口去。”沈逸收了银票,又将那木板上的字写完,交给阿福。 木板上赫然写着:冰块有售,一块,三十两! 每个冰块,沈逸都切割成了同样大小,原本他就只打算卖三十两,现在生意刚开始,不把价格压低了,怎么抢陈家的生意?再说了,就算只卖三十两,利润也是百倍都不止! 吴掌柜自以为买到了远低于市场价的冰块,还想高价卖出一部分,孰不知是比别人多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下的,他想高价卖出去,除非是怼在城北的陈家门口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牌子挂出去了,进铺子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沈逸略微一想,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一来这地方是酒铺,平日里生意也不好,沈逸清楚记得这酒铺是亏的最多的。 二来这块地段住的都是富人,富人们谁不知道现在沈家的困境,沈家又没冰窖,哪还能拿出冰块来卖?夏天冰块还卖这么便宜?不可能! 沈逸招手唤来阿福,道:“阿福,木雕会做吗?” 阿福想了想,道:“会,只会一点点。” “行,那你先用木头雕一个我看看。” “少爷,要雕什么?” “你觉得什么漂亮就雕什么。” 片刻功夫之后,沈逸惊呼:“这叫只会一点点?!” 阿福递来了一块木雕,原本圆柱形的木头,被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脸上的笑意活灵活现,这哪是只会一点点,这是亿点点! 沈逸不由惊叹,这手艺真是一头母牛和十头公牛——牛逼惨了! 旁边一名下人好奇道:“咦,这不是玉钗姐吗?” 阿福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少爷让我雕漂亮的,我就照着玉钗姐的模样雕了。” “玉钗姐?”沈逸疑问一声,这名字有些熟,但面目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倒霉蛋的记忆里只记得她是被刘夫人买回来的丫鬟,开始是服侍刘夫人的,后来不知去了哪。 不过现在这不是关键,沈逸大手一挥,吩咐道:“去,用冰块雕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啊?!”阿福吃了一惊,道:“少爷,用冰块雕?!” 阿福震惊了,一块木头才几文钱?一块冰块可就是三十两! “是啊,”沈逸无所谓道:“不付出哪来回报?让你雕就雕,又不是花你的钱,快去,再啰嗦扣你的例钱!” 阿福苦着脸去了,这回可是个大活,雕冰块跟雕木头那是两码事,手是一点也不能抖,这一抖,可就是几十两的损失,阿福明明雕着冰,却感觉是在雕银子! 三十两,够他花几年的了! 也不知少爷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冰块不拿来卖要拿来雕,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这回花的时间略长了一些,过了好一会,阿福两手空空地走出来道:“少爷,雕好了。” 沈逸看着他奇怪道:“雕好了搬过来啊!” “搬过来?!”阿福大惊道:“少爷,放在外面会化的!” “冰块不就是用来化的?”沈逸道:“能坚持一会就够了,去,搬出来。” 少爷发话,阿福不情不愿地去将冰雕搬出来,搬的时候嘴还撇着,好似化的是冰雕,滴的却是他的血。 “放外面,”沈逸指着已经让人放到外面去的桌子道:“拿些东西遮一遮太阳,还有你们,也别闲着,去外面吆喝去!” 于是,这富人区的黄金地带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卖冰咯,一块只要三十两!” “陈家卖八十两的冰块,沈家只要三十两!” “付账包送到家!” ...... 下人们卖力地吆喝着,渐渐地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随后,行人的目光又被放置在门口的冰美人冰雕所吸引。 “哗!这么大块冰,就放在这化呀!” “这沈家的败家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辱没他的名声呐!” “你别说,雕的还真不错。” “这女子似乎在哪见过...” “沈家真有冰卖?还只要三十两?” “走!看看去!” 富人区中来往的虽然不全是富人,也有富人手下的打工仔,但只要有人上门,起了声势,一传十十传百,后面的就不用沈逸担心了! 最关键的,就是吸引这第一批客人,为此付出一个冰雕算什么? 冰雕放置在外头,慢慢融化,桌子上湿了一片,换来的,是酒铺里挤满了人。 “哗!这么多冰!” “真的只要三十两?!” 沈逸拱手道:“诸位,诸位,我沈家做生意向来讲究一个童叟无欺!说三十两,绝对不二价!话先说好,今天可就这么多,卖完了就没了!” “我要!给我来三块!”有人迫不及待地拍出一百两银子,成交了除了冤大头吴掌柜之外的第一笔生意。 “我要一整柜!能不能打个折?” “我!我!” ..... 见到了货真价实的冰块,还真的只要三十两,富人们拍钱都来不及,其中不乏有原本准备去陈家买冰的人,八十两去陈家只能买一块,还得跑去城北买,在这却能买将近三块,这选择题根本都不用考虑! “别挤别挤!”沈逸站上桌子,高声道:“大家放心!只要沈家收了钱的!一定能拿到自己的冰块!都别急!信的过我沈家的,就先回去,我会安排人送上门!” 眼看人越来越多,前面的人举着银票挡着路,后面的客人干着急上不来,沈逸连忙开口维持秩序。 铺子外面的冰雕全化了,但酒铺也越来越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起初不知道这在干什么,走近一听,竟是沈家在卖冰,还只要三十两! 不行,得快些告诉老爷/掌柜去! 铺子里,沈家的酒铺伙计收钱、记账、记送货地址,记地忙不过来,没做过生意的家丁顶着大太阳用小一号的冰柜送货,唯独沈逸悠哉悠哉地坐在铺子里喝茶,面前银票一叠又一叠,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茶太烫,沈逸干脆拿起锥子,敲碎了一块冰,放进茶里去,这下,总算能舒服入口了。 外面排队的人看见这一幕,嘴角直抽抽,他们在这排队排地直流汗,他却在喝冰茶,这沈家的败家子,花样还真是多啊! 第15章 理所当然 吴掌柜快马加鞭地将沈逸卖给他的二十条冰块运回了家,用冰鉴保存着,外面再盖上棉被,防止化的太快,随后,他便准备做二道贩子了。 作为开当铺的人,算账这方面吴掌柜那是相当专业,粗略一算,将近四十两一块买回来的沈家冰块,差着陈家一倍的价钱,就算再加二十两,那也不愁卖! 不过和沈家不同的是,吴掌柜的当铺生意特殊,上门的都是缺钱用的人,这些人哪还有闲钱买冰,想卖出这些冰,还得吴掌柜另想办法才行。 而吴掌柜选择了用最简单也是最没有效率的方法——找那些有钱的商人朋友推销。 吴掌柜信心满满地出了门,哪怕艳阳高照,也不能阻止他赚钱的热情,商人逐的,不就是个利字嘛! “老刘,我手上有批便宜的冰块,要不要?便宜卖给你!比陈家便宜一半!” 吴掌柜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他的老朋友,开酒楼的刘掌柜。 刘掌柜闻言心中好奇,今儿这是什么情况?家家户户都有冰卖? 刘掌柜好奇问道:“什么价钱?” 吴掌柜嘿嘿笑着,小声道:“七十两!这是单给你的价钱!你可不能和别人说!” 原本打算二手卖六十两的吴掌柜,忽然又加了十两,不过这就是他的风格,杀熟杀熟,不宰老朋友,还宰谁去? “你可不能和别人说”这句话,也有相当的作用,只要吴掌柜信誓旦旦地说卖给那人的是“内部价”,那人就会以为是占了便宜,谁都希望自己买到的最便宜,吃亏的是别人,在这种心理之下,所有买家都会替吴掌柜保守秘密,殊不知其实是被吴掌柜当成了冤大头。 吴掌柜本以为比陈家便宜十两银子,肯定会相当好卖,毕竟十两银子也不少了,穷人家一年也用不了这么多。 可谁知刘掌柜听了却是连连摆手:“不要不要!老吴,你这冰块卖的也太贵了!” “贵?!”吴掌柜愣了,劝道:“老刘,你可别搞错了,我卖的冰块,和陈家的一样大,还便宜十两!” “刘老爷,您的货。” 刘掌柜还没说话,沈家的家丁背着小一号的冰柜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张单子,道:“您看一下,对的上的话,麻烦您在单上盖上印鉴,咱们就钱货两清了。” 刘掌柜一喜,马上上前查看,吴掌柜总觉得这人有些熟,一看他背后的冰柜,顿时想起,这不是今儿跟在沈逸身后的家丁嘛! 难怪老刘不买自己的冰块,敢情是已经在沈家买了! 唉,也怪自己太贪心,开了七十两,早知道就开四十两好了! 刘掌柜一看送来的冰块没问题,顶着大太阳送到府上,一点儿也没化,十分干脆地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待刘府的下人取走了刘掌柜先前订的冰块,沈家的家丁便匆忙走了,他一趟可不是只送刘掌柜一家的货。 吴掌柜方才要价七十两,现在总不能说是从沈逸手上买的低价冰块,那可就太尴尬了,见状故意道:“又去陈家买冰块?唉,老刘,你这是何苦,我刚从陈家买的,划算着用不完,便宜给你点,谁知你已经买了!” 刘掌柜闻言心里好过了一些,原来这老吴是从陈家买的冰块,若他是从沈家买的,三十两却倒手卖给自己七十两,那他非得跟这吴掌柜绝交不可! 被吴掌柜算计的刘掌柜反而还好心提醒道:“我可不是在陈家买的,老吴,好心告诉你,沈家也在卖冰块,同样大小的,只要三十两!” “嗨,我这不是....等等,多少?!!” 吴掌柜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吓了刘掌柜一跳,不过想来也正常,他自己初听到这价格的时候,也以为是假的。 拍了拍吴掌柜的肩膀,刘掌柜撇嘴道:“你才是吃了亏,陈家买一块冰的钱,都差不多够在沈家买三块了,我告诉你...诶,诶,你去哪?现在去估计也买不着啦!” 刘掌柜话没说完,吴掌柜已经狂奔而出,脸色黑了下来,他居然被一个败家子坑了! 沈家的酒铺里,沈逸数银票数到手抽筋,这一天下来,卖出去的冰块,直接获利近四千两! 这和沈逸订的超低价格离不开关系,但今天只是为了打响知名度,明天开始,沈逸就准备开始慢慢涨价,加大利润,只要始终压着比陈家低的价钱,还愁卖不出去? “沈老弟!沈老弟!” 吴掌柜满头大汗地跑进了酒铺,一边还不忘称呼沈逸老弟。 沈逸闻声一笑,将银票交给阿福收起来,站起来道:“哟,吴老哥,冰块这么快用完了?可惜,今儿的冰块都卖完了,明天请早!” “不是,不是!”吴掌柜连忙道:“我是来问问,怎么别人买的冰块,都比我的便宜?” 吴掌柜来的时候问了好几个朋友,都是用三十两买下的冰块,只有他做了冤大头,还沾沾自喜! “便宜?”沈逸吃惊道:“怎么会!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沈逸演技太逼真,搞得吴掌柜都心生疑惑了,难道是天气太热,搞得他幻听了?其实不是三十两? 吴掌柜试探问道:“老弟,你的冰块卖给别人多少银子?” 沈逸理所当然道:“三十两啊!” 沈逸理直气壮的模样,再次让吴掌柜一愣,随后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着沈逸不止是个败家子,还是个傻子! 吴掌柜咬牙道:“沈老弟,你说打折卖给我,怎么我还比别人多付了六十六两?!” “你自己要求的啊,”沈逸笑道:“老哥不是说,会私下多给我一百两?这一百两,我给你打了六六折,六十六两,没问题啊!” 吴掌柜呆若木鸡,这哪跟哪!多给一百两说的是买酒铺,又不是买冰块! “可你开始报给我的是四十两!” “嗨,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也知道,市场肯定是有变动的嘛!当时四十两,那就是个良心价格,老哥不也买的很愉快?后来老哥走了,又没新的客人上门,我就只能降价了嘛!老哥要理解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你!....” 沈逸可不管那么多,揽上吴掌柜的肩膀道:“老哥如此仗义,我也不能小气,放心,明儿的冰块,肯定给老哥留着一份!说好的棺材,将来也会给老哥送的!” 吴掌柜气的双眼都快冒出火来,沈逸笑得越灿烂,他就越怒,他居然被个败家子给耍了! 然而沈逸的笑有一半是在冷笑,老东西,以前坑我那么多银子,你以为这样就算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16章 有钱一起赚! 吴掌柜说不过沈逸,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了冤大头,却没办法从沈逸的话里挑出空子。 若不是实打实亏了几十两银子,他差点就信了沈逸真的对自己很仗义。 吴掌柜不知道为什么这败家子变得如此厉害,嘴皮子功夫直线上升,以往他到当铺里当东西,那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今天一见却是大变样! 讨不到说法,吴掌柜也不准备再久留,家里的冰块还放在那,钱都花了,还不享受,那不是底裤都亏掉了。 但在吴掌柜迈步往外走的一刹那,沈逸又道:“老哥,看你有些闷闷不乐,这件事也确实存了些误会,不如这样,有钱一起赚,我给老哥指条明路,怎么样?” “有钱一起赚?”听到这话吴掌柜来了兴趣,转回身来,狐疑地看着沈逸道:“怎么个赚法?” “简单!”沈逸见吴掌柜上钩,将他拉到铺子里坐下,又伸手示意阿福将银票给他。 “啪!” 一沓银票,近四千两,被沈逸一把拍在桌上,吴掌柜两眼都快看直了! “老哥也知道,冰块确实好卖,”沈逸笑嘻嘻道:“老哥若是感兴趣,明天早些来我铺子,我将铺子里的冰块全卖给你,这样,你转手一卖,不是想卖多少银子都行?” 吴掌柜皱着眉头思忖,如果这样的话,确实市场就在他手里了! 但是... 望着那一叠银票,吴掌柜既眼红又犹豫,利润高,可是这成本也高啊!光从沈逸这把冰包圆了,都要花不少银子! 沈逸瞧出吴掌柜犹豫,继续道:“老哥,这冰块紧俏,每天都能用的上,东阳城富人这么多,还怕卖不出去呐?得,您要是没这想法,就当老弟我没说!” 言罢沈逸就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等等!” 一声断喝止住了沈逸的脚步,沈逸微微一笑,鱼上钩了! “老哥有兴趣?这可是大发横财的好机会!你看,我都能换回来这么多银子!”沈逸一手拿着银票,另一手微微拨动着,发出诱惑人心的声音。 吴掌柜一咬牙,说的对,这败家子都能卖出去,他还能卖不出去了? 吴掌柜皱着眉头道:“先说好,你卖给我什么价格?” 沈逸一笑,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十两?!”吴掌柜一下站了起来,拍桌道:“你不是只卖三十两!我包圆了你还卖的贵些!?” 沈逸叹了口气,心痛道:“老哥怎么突然不仗义了呢?今儿冰这么好卖,明天我就是卖五十两也有大把的人来买,对不对?我想着有钱一起赚,老哥你也不能太心狠,我若是不赚些,哪有钱去赌坊?” 赌吧,输死你! 吴掌柜心里暗自诅咒,皱着眉头想了良久,随后道:“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没问题!”沈逸大方道:“明日辰时,我等老哥一炷香时间,过了一炷香,我可就开卖了!” 吴掌柜想了想,最终点头道:“行!” “老哥慢走!” 沈逸招手送别了吴掌柜,阿福凑上来道:“少爷,咱们自己卖明明可以赚更多,为什么要让他包圆?他以前...” “你懂个球!”沈逸捏着一沓银票抽在阿福脑袋上,道:“我这老哥待我不薄,我可得好好感谢他!”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正看少爷脸上的笑,不像打着什么好主意。 “少爷。” “怎么?” “您能再用银票抽我一下吗?有点爽。” “滚一边去!” ..... 忙活了一天,沈逸赚足了银子,家丁和酒铺的伙计们累的够呛,现在众人看向沈逸的目光都是震惊以及崇拜的,一天赚四千两,这比巅峰时的老爷还要猛! 沈逸也不含糊,直接从酒铺的柜台里抓了一把碎银放在桌上,大方道:“大家也都辛苦了,这些银子拿去分了吧!”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沈逸摆摆手,没说什么,要想让马跑,还得给马吃草呢,更何况是这些人。 除了奴籍的家丁,在沈家周转困难的境地,还留在沈家的这些伙计,都是跟着沈万财很久的老伙计了,他们挺沈家,沈家也不能忘恩负义,况且相比四千两的利润,给出去的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 随后,沈逸便带着家丁回了沈府,该着手准备明天要卖的冰块了。 回到府里的第一时间,沈万财就找到沈逸,直接开口问道:“赚了多少银子?” 冰块在夏天如此紧俏,沈万财看的明白,不问卖的好不好,直接问赚了多少银子。 沈逸道:“也不多,就不到四千两,还是准备少了,还剩许多客人没买着,这次多做些,池子里放不下的,先用冰柜装着。” “也不多?”沈万财嘴角抽了抽,这败家子真是败家败习惯了,四千两银子,居然能说出也不多三个字来。 沈万财想了想,道:“咱们家欠何员外刚好四千两,先把他的账给清了吧。” “清账?!”沈逸道:“爹,钱要用来生钱,那么急着还账做什么?这不还剩着四天!” 沈万财奇怪道:“你做冰块又用不着这么多银子,你留着做什么?” 沈逸叹了口气道:“唉,爹,你不能为了还账而做生意,难道,你不想让沈家重回东阳首富?” “怎么不想!”沈万财仿佛受了刺激,声音都高了八度。 当年的沈家多么风光,生意遍布全城,任何商人见到他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沈老爷?跟上门逼债的时候可完全是两副面孔! “想不就得了,”沈逸嘿嘿笑道:“您就放心把银子交给我,我保准让他翻番!” 沈万财略有些犹豫地看着沈逸,他是真怕这臭小子刚做回正事,赚了钱又拿去赌坊里赌。 不过最终,沈万财还是点头同意了,沈家最终也是要交到沈逸手上,败家也好,不败家也罢,是时候让他自己做人生的选择了,总护着他,让他败家,他不知赚钱有多难,酸甜苦辣,该让他自己体验一遍。 【作者题外话】:阿福:各位看官老爷,少爷不肯用银票抽我,求求大家用银票抽我吧,往脸上抽,我扛得住... 第17章 焦急的老哥 “老爷,沈家今天在城南卖冰块,把咱们的生意都抢走了!” 陈府中,平日里负责冰块生意的陈家伙计正向陈友成诉苦。 “卖冰块?”陈友成一下坐直了身子,皱眉道:“沈家哪来的冰块?” 那伙计道:“小人不知,可沈家就是实实在在拿出来了,城南的客人全都跑沈家买了!” “难道是从别的城池运回来的?“ 陈友成自言自语地发问,东阳城只有陈家有冰窖,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沈家有冰卖,最大的可能就是从其它的城池买了运回来的。 可是这也不合理,其它城池的冰价不比他陈家低,沈家运回来又多出一部分成本,怎么可能抢走他陈家的客人?除非沈家是破罐子破摔,就是为了恶心陈家才做这件事。 陈友成沉声问道:“沈家的冰什么价格?” 那伙计早已了解清楚,虽然连他都不相信,但也只能实话实说:“和咱们一样大的冰块,沈家只要三十两!” “三十两?!不可能!” 陈友成一下站了起来,断然否定,三十两的冰块,除非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伙计也不知该怎么说,按常理来说确实不可能,但沈家就是这么卖了!不然也不可能把陈家全部的客人都抢走了,消息传开以后,甚至城北的人都跑去沈家买冰了! 陈友成面色阴晴不定,他当然是希望沈家破罐子破摔的,但是以他对沈万财的了解,可以肯定沈万财并不是这种人,那么,沈家卖冰的背后,就有更多的秘密! 良久之后,陈友成沉声道:“去,派人去周边有冰窖的城池都问问!看看是不是有谁和沈家做了交易。” 陈友成一时拿不出办法抑制沈家的冰块生意,陈家的藏冰成本高,打价格战是不可能的,二来陈家冰窖的藏冰也不多了,之前已经靠着卖冰狠狠赚了一笔,现在陈友成更想搞清楚沈家找到了什么靠山! “可恶!” 陈友成一拳砸在桌上,眼看着马上就能吞并沈家的全部产业,却突然出了幺蛾子! “老爷,别生气嘛~妾身帮您泄泄火~” 陈友成的小妾双手又绕了上来,陈友成冷哼一声,任由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 次日一早,沈逸早早地带着阿福等家丁,以及准备好的冰块,赶到了酒铺。 而吴掌柜,比他更早就守在酒铺外面。 沈逸嘴角掠起笑意,招手道:“哟,吴老哥这么早?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吴掌柜不想跟沈逸多说,直接道:“有多少冰?我买了!” “爽快!”沈逸拍手道:“都在这了,四十两一块,老哥点点?” 吴掌柜闻言认真地清点起来,不久之后,掏出五千两银子,交给沈逸,随后沉声道:“这回你总得给我送上门了?” “当然!”沈逸点清了银票,大笑道:“老哥是个体面人,佩服!” 吴掌柜懒得和沈逸啰嗦,这小子话里总有套,言多必失,还是赶紧将冰带回去再说。 这回吴掌柜学聪明了,四十两买回去,他只卖五十两一块,就算只加十两,也够赚一千多两银子了! 甚至吴掌柜在昨夜就准备好了招牌,今天一早就挂出来了,就等他运冰回去。 “老哥慢走!”沈逸手里攥着银票,笑得灿烂。 “沈少爷,今天还有冰块卖吗?” 吴掌柜走了没多久,就有昨天没买到冰块的人上门来问还有没有冰块了。 刚将带来的冰块全卖给吴掌柜的沈逸咧嘴一笑,道:“当然有!不过今天涨价了,三十五两银子一块!” “三十五两?怎么贵了五两?” 沈逸道:“嗨,冰块哪是时时都能有的,我沈家也就这么多,卖完就没了!” 那人想了想,只是贵五两倒还好,怎么也比陈家的便宜多了,也没考虑太久,掏出银票道:“来两块。” “好嘞,”沈逸麻溜地收银子,随后递了一张纸给那人道:“您先回去吧,冰块我们会送上门。” 那人接了纸,一看上面写着冰两块,加上一个沈逸的印鉴,见状奇怪道:“铺子里没有冰?” “铺子里放不下,放心吧,保准给您送上门,没送到您拿着这纸来找我退钱,双倍退!”沈逸拍着胸脯保证。 昨天也有人是让沈家送上门的,这纸上也盖着沈逸的印鉴,还是可信的,那人也没多想,留了地址便离开了,只是催促早些送上门,三伏天实在闷热。 酒铺的伙计不知沈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前问道:“少爷,咱们的冰不是都卖给吴掌柜了吗?” 沈逸摆手道:“诶,卖给他的是铺子里的冰,铺子里没了,家里还有啊。” 沈家的生意依旧火爆,昨天没买到冰的人,今儿一早就派人或者自己来买了,沈逸来者不拒,一个一个告知今天只能送货上门,银票一张一张地收进口袋。 不久之后,将冰块送到的阿福等人回来了,沈逸直接撕下那张记的密密麻麻的纸递给阿福,吩咐道:“把家里的冰都送到这些人府上去,再让府里的人继续制冰,快去!” 阿福忙的脚不着地,闻言很快带着人去了,同时,吴掌柜信心满满地守在当铺门口,身边放着醒目的招牌。 有人路过见到,但只是问了问价格,便继续往沈家酒铺的方向去了。 吴掌柜起初还不以为然,等他们发现沈家没有冰了之后,自然就会回来自己这了。 可是等了一上午,也没有人来买,吴掌柜越来越焦急,他没有沈逸的冰柜,保温没沈逸做的好,卖不出去,可就只能等着化! 人呢!该死的人呢!昨天围在沈家酒铺的人呢! 吴家的一名下人匆匆跑过来,嘴里还叫喊道:“老爷!不好了!” 吴掌柜正是焦急不安,闻声更是不耐,喝斥道:“喊什么喊!” 那下人急急忙忙跑到吴掌柜身边,也不知道和吴掌柜说了些什么,吴掌柜一张脸由红转白,又变得铁青,最终一拂袖,带着下人朝沈家的酒铺而去。 第18章 坑你没商量 赶到沈家的酒铺一看,果然围满了人,立在门外的木板上赫然写着,冰块有售,三十五两一块! 吴掌柜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喊道:“沈逸!沈逸!” 如今也不称老弟了,吴掌柜这一嗓子,直接吸引了客人的目光,众人都回头看向吴掌柜,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沈逸正坐在铺子里点着到手的银两银票,闻声一笑,站起身道:“大家不用管,付钱的付钱,登记的登记!” “老哥,怎么了这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沈逸走出铺子,笑着问道。 看见嬉皮笑脸的沈逸,吴掌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酒铺的客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逸奇怪道:“做生意啊,老哥看不出来?那我劝你该找个大夫看看了!” 事到如今,沈逸居然还说的理所当然,吴掌柜咬牙道:“你不是说将冰都卖给我?!” “是啊,”沈逸一笑,道:“你不是已经带着回去了吗?” “那你这卖的是什么!” “冰啊!” “你!——” “诶,别着急,这儿多热,咱们进去说,”沈逸十分热情地拉着吴掌柜进了酒铺,在里室坐下道:“我说将铺子里的冰都卖给你,不是按规矩办了吗?你看,现在铺子里哪有冰?” “铺子里的冰?!”吴掌柜双眼都睁圆了,仔细一想,沈逸昨天还真是这么说的! 铺子里没有冰,沈逸就没有打破他和吴掌柜之间的约定,但铺子里没有,不代表沈府没有! 沈逸依然可以大张旗鼓地在酒铺卖冰,靠着昨天打开的名气,今天根本不愁客源,只不过交易方式改成了送货上门罢了。 这就是话语间的陷阱,在人吃人的社会打拼出来的沈逸那可是玩的明明白白! 望着坐在那喝茶的沈逸,吴掌柜暴怒道:“你这是故意坑我!” “是啊,”沈逸放下茶杯,脸色忽然冷了下去:“我就是故意坑你,又怎么样?” 沈逸站起身来,冷笑道:“老东西,过去几年你坑了我那么银子,不会以为我不记得吧?” 吴掌柜顿时心神一滞,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你被我坑,是因为你蠢!”沈逸嗤笑一声道:“大周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坑你吧?” 大周当然没有这样的律法,吴掌柜没办法报官,钱货两清,吴掌柜更没办法让沈逸还他钱。 沈逸从怀中掏出吴掌柜给他的五千两银票,从中数出一千两,拍在吴掌柜胸膛上道:“这是你借给我爹的一千两,拿着银票滚吧!” “你,你!!!”吴掌柜手指着沈逸,气的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老实实把借据送到我家府上,不然...”沈逸再度挂上了笑脸,和善的面孔说着威胁的话:“不然下次,老哥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你这.........” “老爷!老爷!” 只说了两个字,吴掌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两眼一翻,往后一倒,竟是被气昏了过去。 “我靠!” 沈逸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吴掌柜这么不经坑,直接把性命都交待了,伸手一探,发现脉搏心跳都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吴家的下人阵脚大乱,不知所措,沈逸无语道:“愣着干什么,抬走啊!” 竖着进去的吴掌柜,横着被人抬出来,一众排队付钱的客人也吃了一惊,甚至有人叫出了声,还以为沈逸在里室杀人了。 沈逸连忙道:“大家不要紧张!只是天气太热,吴掌柜中暑了!这说明冰块有多么重要!来来来,排队的都往前走一走,付完钱登记了地址的可以先回去了....” 一众客人闻言冷静下来,见被抬出来的吴掌柜脸色发白,确是中暑的症状,便也不再多管,继续排起队来。 而方才亲眼见到吴掌柜被自家少爷气倒的酒铺伙计,内心的震惊到现在还没平息,心想吴掌柜估计再也不敢和沈家有来往了,只是看见少爷可能都有阴影... “喂,那两个谁!” 吴家的下人正费力的将胖乎乎的吴掌柜抬走,闻言又回过头来,只见沈逸站在酒铺门外招手道:“让那老东西别急着走,棺材还没准备好呢!” 两名下人一听脸都绿了,不说还好,这话要说给老爷听,老爷可能就真被气走了! 吴掌柜倒了,一时半会怕是恢复不了精神了,但是那些冰块不会等吴掌柜恢复精神,该化那还得化,原本还有可能低价处理掉,最大程度减少损失,但现在这么一来,吴掌柜只能白亏五千两。 不过这不是沈逸会关心的事情,办完了吴掌柜,他还有别的事要干。 昨天赚了四千两,加上今天吴掌柜给的五千两,扣掉还债的一千,总共还剩八千,沈逸又从今天的营业额中抽出了二千两,凑整了一万两银票,放进怀中。 刚送完一趟货,将登记用的纸张送回来的阿福见沈逸往外走,便道:“少爷,您去哪?” 沈逸边离开边道:“谈生意!”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送沈逸离开。 现在少爷的脑袋里天马行空,他也不知道少爷指的生意究竟是什么生意,但阿福相信少爷现在不会像以前那般胡来了。 可实际上.... “哟,沈少爷!好久不见啊!” 赌场门外,看场的金刀帮成员见沈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主动开口招呼。 沈逸这败家子可是赌场的大客人,虽然这些年来沈家早已不是首富,但要论在赌场输的钱,谁也比不上沈逸来的多! 沈逸怀里鼓鼓囊囊的,走到赌场门口大笑道:“哈哈哈,怎么样?有玩的吗?” “哈哈,沈少爷说笑了,咱们赌场什么时候缺过客人!”那金刀帮成员颇为熟络地搂上沈逸的肩膀,笑道:“不过,沈少爷可还欠着我们债,若是想接着玩的话,那...” 沈逸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一万两银票,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道:“呐,一万两,你们是想让我还债,还是让我接着玩?” 路过的百姓见到此景纷纷摇头叹息,唉,沈员外真是个苦命人,听说这两天沈家卖冰赚了许多钱,可这败家子记吃不记打,马上又来败家了! 第19章 小赌怡情 金刀帮的成员看出沈逸大大咧咧地掏出一万两银子,眼睛都快看直了,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额,沈逸就这么当街拿出来了,真不愧是东阳城出了名的败家子啊! 沈逸玩味的笑道:“怎么样?要还债还是让我接着玩儿?” 一万两,这看门的金刀帮成员可不敢决定这么大的事,忙将沈逸请进赌场,好茶好水伺候着,自己跑去禀报上面的头头了。 沈逸大大咧咧地坐下,厚厚一沓一万两银票就拍在一旁的桌上,端起茶杯吹了两口,打量起这赌场来。 赌场装饰的很简单,门外用两道门帘盖着,透不进光,窗户都封着,就算是大白天,赌场里也用着烛火照亮。 这是赌场常用的手段,在细节中弱化赌客的时间观念,有时候赌客感觉没玩多久,但输的底掉后走出赌场,才发现早上进来,出去的时候已是黑夜。 赌场也很直接,拉开门帘进来就是几张长桌,一群赌客围着长桌下注打赌,多是在玩骰子,偶有几种稀奇古怪的赌法,沈逸前世没见过,记忆里倒霉蛋也没玩过,玩的最多的便是骰子。 走进赌场的时候,还有几名赌客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沈逸进来,都有些惊讶,毕竟嗜赌如命的沈逸已经几天没来过赌场了,众人还以为他是被沈员外好生收拾了一顿,关在家里了。 沈逸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赌场后厅,这是看场的金刀帮成员休息的地方,除了沈逸以外,还有几名金刀帮成员坐在这,此时各个都盯着沈逸。 具体点说,是盯着沈逸放在一旁的银票。 在一众凶汉贪婪的眼神中,沈逸却是云淡风轻,该喝茶喝茶,该翘二郎腿就翘二郎腿,赌场这种地方,只要有钱就是爷,起码在身上的赌资输完前,还是爷。 金刀帮再凶横也不敢抢了沈逸的银票,他带着银票进来,许多过路的百姓都看见了,怎么说大周朝的律法还是有威慑力的,东阳城也不是什么边疆的无法之地,官府的效用还是很足的,金刀帮求财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大哥,沈逸来了!” 金刀帮看门的那名成员将沈逸请进来后,就进入赌场里一间单独的厢房去了,厢房里正坐着一名五大三粗的凶汉,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从左眼下方延申到右脸下巴处,模样甚是唬人。 凶汉闻言抬头道:“沈逸?沈家的沈逸?” 看门的成员点头道:“就是他,他还把欠我们的一万两给带来了!还问我是想让他还债还是让他接着玩!” “有意思。”这凶汉一笑,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沈少爷!” 沈逸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哼着歌,忽然闻得一道响亮的声音,睁眼一看,原来是金刀帮的老大,人送外号大马金刀的周二虎。 先前倒霉蛋就是在这人手里欠下的一万两赌债,虽然说是一万两,但是实际周二虎只用了二千两的现银,倒霉蛋输了再借借了又输,如此往复数次,才累积下了一万两的巨债。 “周老哥!”沈逸站起来道:“一万两,我带来了。” 周二虎听见沈逸称他老哥,没来由的内心一抖,暗自疑惑,今儿不知道生了什么毛病。 周二虎是不知道,上一个被沈逸称呼老哥的吴掌柜,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呢! 望了一眼沈逸就放在桌上的银票,周二虎却没用手去拿,而是抱拳道:“沈少爷,大气!” 沈逸一笑,暗道事情依旧在按计划进行,又道:“这一万两,是我爹让我拿来还债的,不过几天没赌,我有些手痒,不知道能不能先玩两把?万一我把赌债给平了呢!” “当然可以!”周二虎哈哈笑道:“债归债,还债之前,不得先让沈少爷玩高兴了?请!” 不出沈逸所料,金刀帮选择让他接着玩下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想在赌场赢钱,无异于痴人说梦,沈逸说要玩,其实就是给他们送钱,等这一万两输光了,他还欠着赌场的债,赌场等于又额外赚了一万两,哪有拒绝的道理! “爽快!走着!” “请!” 沈逸拿起一叠银票,也不掩饰,大大咧咧地抄在手上走了出去,去了外面赌客聚集的大厅。 这儿沈逸认得的玩法,也就只有骰子,于是沈逸毫不犹豫地挑了一张正在玩骰子的赌桌挤进去,这桌刚结完一轮,桌面空空,赌客正准备接着下下一轮的赌注。 “啪”的一声,沈逸一把将一沓银票往桌上一砸,上百张银票散开,惊爆了赌客们的眼球,原本捏着碎银子准备下注的赌客都愣住了,往中间一看,好嘛,原来是这败家子! 负责摇骰子的赌场伙计也是一愣,片刻才道:“沈少爷要买哪注?” 谁知沈逸一笑,道:“哪注也不买,总是当闲家玩腻了,今儿我想自己摇摇这骰子!” 赌场伙计闻言愕然,赌客来赌场向来只有下注等开点的,哪有赌客能当庄家的。 周二虎粗眉微挑,走到赌桌后方,笑道:“也不是不可以,沈少爷想玩多大?” 沈逸咧嘴一笑,指着散在桌上的百张银票道:“小赌怡情,就玩这么大,再加上我欠的赌债,玩不玩?” 沈逸说的轻飘飘,周围的赌客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还小赌怡情,这一沓银票,再加上沈逸欠的赌债,那不就是二万两? 这败家子真敢呐! 如果沈逸这叫小赌怡情,那他们手上这些赌资,完全就是过家家了! 周二虎心下一惊,二万两! 如果一次挣回这么多的话,他也能分到不少钱! “好!”周二虎下了决心,将那原本负责摇骰子的赌场伙计推到一边,自己站在沈逸正对面,又道:“不过,沈少爷玩这么大,若是没钱还,那怎么办?” “简单!”沈逸两手一拍,笑道:“我输了,命押给你!你押着我上沈府,我爹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你这债给还上!” 咝! 周围的赌客全都睁大了双眼,这败家子不是胆子大,他是疯了! 第20章 沈逸,人称小高进 “爽快!”周二虎大喝一声,手按在赌桌上,身子前倾道:“沈少爷想怎么玩?” 沈逸道:“咱们玩的公平些,各自摇骰,开点比大小。” “好!”周二虎一招手,示意手下再拿一套骰盅上来。 沈逸接了那骰盅和骰子,随意晃了晃便道:“这个不行,还有没有别的?” 周围的赌客闻言撇起嘴,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高手似的,还挑骰盅?你要真是高手,也不至于输这么多银子了! 周二虎并不在意沈逸的要求,输得让沈逸输的服气不是?在自己的地盘沈逸还敢出老千不成?闻言示意手下将没用上的赌盅都拿上来让沈逸挑选。 沈逸这边一把赌这么大,其它几张赌桌都停下来了,赌客全都过来围观,十几个骰盅摆在赌桌上让沈逸挑选。 沈逸看了一眼,似是随手拿了一个道:“就这个吧。” 周二虎只是瞥了一眼,便笑道:“沈少爷,咱们就开始吧?” “等等,”沈逸笑道:“三颗骰子不够刺激,再加三颗!” 周二虎微微迟疑,虽说他是练过摇骰,但基本用的都是三颗骰子,六颗还真没练过。 不过随后周二虎脸上闪过不悦之意,心想老子怕这个败家子做什么! “好!”周二虎答应一声,一撸袖子,右手急速一闪,骰盅掠过,桌上六枚骰子已经不见踪影,只余骰盅里的晃荡声传开。 周二虎手拿着骰盅四处摇晃,沈逸不自觉地在心里就给他的动作配上了音——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周二虎的架势大,像极了跳大神,片刻功夫之后,"铛"地一声,骰盅按在赌桌上,等揭开时,全场震惊! 六颗骰子,五颗皆是一点,只有最后一颗出了差错,是个二点。 点数相加,总共七点! 虽然不尽完美,但周二虎嘴角已经掠起笑意,他基本已立于不败之地,这个败家子还能摇出六个一不成?那他周二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一众围观的赌客纷纷叹气,倒不是为沈逸叹,而是为沈家叹,沈员外这回定要被气昏过去。 然而周二虎笑了,沈逸也笑了,他才是真正地立于不败之地! 运气这块沈逸不差,不过还没自负到以为自己是幸运女神的干儿子,想要赢下这一场,用不着运气,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周二虎伸手笑道:“沈少爷,请吧。” 沈逸面带微笑,拿起骰盅,没有周二虎那般专业的手法和声势,只是简简单单地盖在六枚骰子上。 骰盅贴桌,左右摇晃三次,动作虽中规中矩,但只是这一手,已让周二虎眉头一挑。 沈逸的动作称不上多专业,但是也是有些底子的,这败家子私下里练过? 摇晃三次之后,沈逸手按着骰盅,脸上笑容自如,骰盅揭开,惊声四起。 “娘耶!” “沈少爷厉害啊!” “这招哪学的?!” .... 周二虎已经瞪大了眼睛,沈逸面前,六枚骰子,一枚叠着一枚,叠成一柱,竖立在那,顶上一枚,点数是三。 六枚骰子落成一叠,这着实让周二虎没想到! 沈逸内心也松了口气,幸好没失手! 沈逸不是赌场常客,甚至在前世他没去过任何赌场,只是作为销售职业,应酬是难免的,酒局、KTV、酒吧、夜场等等场合,骰子都是登场率极高的道具。 从初学者到朝阳街小高进,沈逸交的学费也不多,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喝到吐的经历罢了。 这立骰为柱的功夫,是沈逸某次在酒吧和一名大佬学的,看上去很玄乎,其实秘密就在劲道和骰盅上。 诚然骰盅动不了手脚,但只要顶上不是圆弧形的骰盅,沈逸都能做到这一点,因此在开始的时候他才要挑骰盅,这手艺说难不难,练上半小时也就会了。 而多加三颗骰子则是因为,沈逸虽能立骰为柱,但最顶上的点数是几点他并不能确定。 换言之一到六点都有可能,但如果是六枚骰子,周二虎怎么掷最少也有六点,所以沈逸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那个人,而且赢的几率达到百分之八十! 最次也是平手,沈逸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加上倒霉蛋的败家子名声和十赌十输的过往经历,给足了沈逸扮猪吃虎的发挥空间,这回他不是还债来了,是来赌场取钱来了。 不过也仅限这一回,下次赌场就不会让他投机了,因此沈逸才将赌注押的这么大,但这也正好符合他败家子的气质。 沈逸拱手笑道:“承让,承让!” 周二虎面色有些难看,虽然这立骰为柱很是了得,但沈逸这是投机取巧! “你这是投机取巧!”周二虎心直口快,心里如此想,嘴上也如此说了。 沈逸撇了撇嘴,投机取巧?废话!我能不知道!?跟赌场赌运气才是脑子有泡呢! 沈逸笑道:“诶,此言差矣!掷骰投点,见色为准,我哪里违反规则?” 这个规则周二虎自然晓得,但是,二万两的损失.... 这赌场并不是周二虎开的,他的金刀帮只是负责看场和收放贷,一下子这么大的损失,周二虎难免难以接受。 沈逸看着周二虎,装作震惊的样子道:“不会吧?周老哥不是想赖账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赌客们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周二虎面色难看,赌场若是赖账,以后就没人来赌了,那他这份工作也该丢了! 周二虎咬牙道:“现在没有那么多,只能先给你一半!” 这几天最大的冤大头沈逸没来,其他人都赌资都不多,赌场根本没那么多流水,上次借给沈逸一万两也是用两千的本金叠出来的,一口气让赌场拿出一万两,有些难办。 最主要的问题是金额太大,赌场毕竟不是周二虎自己的。 “没问题!”沈逸大方道:“我这人好说话的很!周老哥给我打个欠条就行!” ...... 片刻之后,沈逸离开了赌场。 带来的一万两银票还在怀里,欠的债已经清了,手里还拎着一袋碎银和银票混杂的银财,外加一张周二虎签字画押的欠条。 能赌到带着赌场的欠条出来,沈逸也算是当世第一人了! 沈逸离开之后没多久,周二虎也走了出来,面色难看地看着沈逸离开,片刻之后,带着两名手下,转身朝另一面走去。 第21章 败家本色 赌场给的几千两大多都是银锭和碎银,这些都来自于其它赌客输给赌场的,这也导致沈逸拎着的袋子非常之重,没走出多远就气喘吁吁。 “真服了,这什么体格?” 走在半路,沈逸忽然将袋子往地上一扔,喘着气自问自话,旁边的路人见了,都不知道这败家子又发什么疯。 沈逸十分无奈,这具身躯长的是不赖,就是这体格也忒差了点,拎着银子走两步就喘,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这也没办法,沈逸穿越之前,倒霉蛋是一件正事也不干的,干的最多的就是进赌场,喝花酒,既没练武也没锻炼过,就是一弱鸡大少爷,真打起来,还未必打得过阿福呢。 沈逸有些无奈,左右一看,恰好看见一间店铺,眼睛一亮,随后便打开袋子,将银票都抽出来放进怀中,剩下的银锭和碎银依旧放在里面,拎起来就往店铺走。 月裳阁的掌柜正熟练的对着账本打算盘,脸上有些愁容,最近铺子的营收不太理想。 本来月裳阁的生意是不错的,但是近来陈家在城中又开了一间成衣铺,仗着资金优势,将上乘的丝绸都抢先买走,幸好月裳阁的裁缝手艺好,也还有些存货,以往也积累下了客源,不然情况恐怕要更糟。 最令掌柜气愤的是陈友成正私下挖他铺子的裁缝,幸好这些裁缝都跟了他多年,没有答应,还将这件事告诉了他,这不由得让掌柜对陈家大生厌恶。 掌柜也明白,虽然都是老伙计了,可如果月裳阁的情况不好转,一直这样下去,裁缝终究会离开的,而他又没实力和陈家抢货,这才是掌柜一筹莫展的根本原因。 掌柜合上账本,叹气道:“唉,如果天上能掉银子就好了...” “嘭”! 一道闷响传来,掌柜吓了一跳,睁眼看见一个袋子重重压在柜台上。 “欢迎...”掌柜以为来客人了,正要开口迎客,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店里,正打量着店里的衣裳。 “沈少爷?”掌柜看清来人面目,又泄了气,也不知道沈逸没事跑他店里来做什么,他这卖的可是女人的衣裳。 来人正是沈逸,想起承诺给巧儿买新衣裳,正巧碎银太重太多,附近又有这家月裳阁,沈逸便拎着银子过来了。 见到掌柜颓下去的模样,沈逸又好气又好笑道:“怎么?不欢迎啊?” “哪里!欢迎,欢迎!” 掌柜也算有素养,作为商人,对客人当然要有基本的热情,虽然这个客人大概不会买。 沈逸一笑,也没多说,随意地看起了店里已经制好的成衣,片刻之后,随手点道:“这件,这件,还有那件...” 月裳阁的掌柜一愣,这沈少爷真要买女人衣裳?记得他也没成亲呐? 店里几十件制好的成衣,沈逸随手点了七八件,而后点点头,道:“就这些。” 掌柜先是一喜,不过出于良心,加上他的店铺刚起步时,沈万财曾帮衬过他,他还是劝道:“沈少爷,您一次买这么多,这价格上我肯定给您打折,但是...” 掌柜知道现在沈家经济情况不好,想隐晦地提醒一下沈逸,该省着点花了。 掌柜心想沈逸估计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想送些衣服讨人家欢心,可是讨欢心也不是这么讨的,一次送一件也就差不多了。 沈逸没理掌柜的规劝,笑道:“多吗?不多,两个人穿呢。” 嚯,这沈少爷,一追就追两个,这是想妻妾一起娶进门呐? “原来是两个人,”掌柜点了点头,既然沈逸坚持,他也不多劝了,毕竟现在铺子的状况也不算太好,结账给沈逸多些折扣便是。 掌柜摆手道:“小张,将沈少爷刚才点的几件都包起来。” 小张闻言麻利的去取衣服,沈逸却道:“包起来?不不不,掌柜误会了。” 误会了? 掌柜闻言愕然,随后眉头皱了起来,光点不买,沈逸来拿他开涮不成? 沈逸对掌柜的脸色不以为然,笑着道:“刚才我点到的几件不要,其它的全包起来,送到沈府。” “全包起来?!” 掌柜惊呼一声,都有些破音了,铺子里的成衣大大小小几十件,价值接近千两银子,这沈逸一买就买几十件?! 败家子就是败家子啊!真下的去本! 忍住心中的激动,咽了两口唾沫,掌柜再度劝道:“沈少爷,您再多看看,万一有的不合身,或是款式您没看清楚...” “放心,”沈逸大手一挥道:“都看清楚了,都包起来吧,银子在这,你自个点。” 望着压在柜台上的一袋重物,掌柜傻了眼,这一袋,都,都是银子?! 见掌柜和伙计都愣了神,沈逸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还赶着回家吃饭。” 掌柜打开袋子,再不多劝,连忙让伙计去办了。 点银算账算了老半天,最终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沈少爷,用不了这么多...” “用不了?”沈逸闻言反而皱起了眉头,道:“怎么这么便宜?你家衣裳质量行不行啊?还多多少?” 掌柜算是彻底服了,他这月裳阁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绸,别人买衣裳都是嫌贵,这败家子居然嫌便宜! 压下心中震惊,掌柜开口道:“质量沈少爷可以放心,只要是质量上的问题,本店绝对给您退换!银两总共一千四百二十一两,扣掉衣价,还剩六百七十两!” “行,都放你这放着吧,你给我开张票。”沈逸着实不想再拎着那一袋银子回去了,太重! 他刚才看了几眼,发现这家月裳阁的衣服做工十分精致,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来,干脆就将银子放在这。 掌柜脑袋宕机,他是嫌钱少,这沈少爷是嫌钱多,真不负他的名声! 也就是沈员外人好气量大,若是自己生了这样的儿子,估计早就被气死了! 掌柜开了票,沈逸接过之后就走了,临走之前还让掌柜的快些将衣裳送去沈府,还非要给四两银子的车马费,说是讨个吉利数字。 掌柜无奈,只得收下,吩咐伙计抓紧包起来,快些给沈府送去。 第22章 赌场幕后 “得漂得漂我得意地漂~” 沈逸哼着小曲,走在回府路上,少了负担,浑身轻松了不少。 不过沈逸还是觉得,这身子骨还得好好练练,之前还没注意,今儿这一瞧也太弱鸡了! 弱鸡的大少爷今天净赚大笔银子,轻松写意地回府,而凶猛的金刀帮老大,承受了巨大的损失,正找赌场的东家商量。 “一万两?!” 赌场的东家坐在太师椅上,大吃一惊:“你是猪脑子?能输给那个败家子?!” 听见东家称老大是猪脑子,跟着周二虎来的两个人有些不悦,张口欲要说话,但被周二虎制止。 周二虎心中当然也不高兴,但想要混饭吃,不得不低头。 周二虎低声道:“他不知从哪学了手艺,有些真本事。” “真本事?赌场是跟人比本事的地方?”东家将茶碗重重按在桌上,哼了一声道:“瞧瞧你,满身肌肉,脑子里却全是水!低贱的东西!” “你!...” 周二虎身后的两名汉子都忍不住了,有钱也不能这么侮辱人! 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又被周二虎拦住,东家却是不慌不忙,根本不以为意,翘着二郎腿,完全没把这几个壮汉放在眼里。 东家见周二虎忍着不发作,心里又是一通嘲讽,字都不识几个的穷鬼,活该就是给他们当狗的命! 片刻之后,东家随口问道:“那欠条,是谁写的?” “我。”周二虎低声道。 东家再问道:“签押的也是你的名?” “是。” “呵呵,”东家忽然一笑,道:“签的是你的名,关赌场什么事?这债是你欠下的,你自个还去!” 周二虎大吃一惊,五千两!他哪还的起! 周二虎沉声道:“许老板,我为赌场赚回了不止五千两!” “那是赌场的钱!”被称为许老板的人扯起喉咙道:“你那份你不是拿去了?赌场的钱是赌场的钱!你是你!不要以为替我们当狗就上了我们的船!你算什么东西!” 周二虎牙关紧咬,拳头都快捏爆了,但生活所迫,他不得不忍。 许老板冷哼一声,又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周二虎一愣,随后道:“许老板请讲。” “沈家的冰,”许老板掠上笑脸,道:“只要你搞清楚,沈家的冰是从何处来的,这债嘛,我可以替你还一部分。” 一部分? 周二虎没急着答应,道:“一部分是指?” “二千两,”许老板伸出两根手指:“输掉的账我就不管了,欠下的债,赌场最多帮你还二千两,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 周二虎一惊,道:“我哪拿得出三千两!” “你没有?你没有你那些小弟手上不是有?”许老板摆手道:“凑凑也就差不多了,不然你养着这么多小弟,拿来干嘛?” 周二虎双眼都有些泛红了,那些不是小弟,是兄弟,是信的过他的兄弟! 他们也不是自己养的,赚的每一笔银子,他们都出了力! 周二虎不说话,许老板却不耐烦了,嫌弃地摆手道:“没事了就快滚,要么搞清楚冰的来头,要么你自己还那五千两!” 周二虎脸一沉,咬了咬牙,抱拳离开了。 走出房间之后,跟着周二虎的两人都拥上前道:“二虎哥,你干嘛拦着我!姓许的欺人太甚!” “是啊虎哥,大不了咱们不跟着他干了!回码头干活去!总有一天能还清债的!” 周二虎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欠着那么多账,他会让我们走?” 两人闻言都沉默下来,他们不止欠沈逸的钱,还欠许老板的钱,欠的还不少。 “唉,”周二虎叹了口气,抬腿离开这座宅院。 两人见状连忙跟上,劝到:“虎哥,咱们赚的银子还剩点,兄弟们凑凑,还是能凑出一些的...” “不用了,大家都要养家,都不容易,”面对两人的好意,周二虎却拒绝道:“我来想办法,你们不用管了。” 两人一愣,随后一咬牙,暗自骂自己没用。 他们都清楚周二虎根本没存下多少钱,每天赌场的利润,周二虎只能从中抽两个点做己用,也就是说赌场赚一百两,他只能拿二两银子,就这还要再分给其它兄弟,周二虎自己拿的其实很少。 看来,虎哥是准备走另外一条路了.... ----------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沈府大宅里,丫鬟正向沈万财和刘夫人通禀着沈逸回府的消息。 “逸儿回来了。”刘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起身迎了出去。 沈万财摇了摇头,强压心下好奇,貌若淡定地坐在那没动。 其实沈万财心中也好奇的紧,想快些见到沈逸,问问他今天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今天一整天,阿福他们都在进进出出的搬冰运冰,不久之前,最后几单生意的冰块才刚刚送出去。 片刻之后,沈逸和刘夫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正厅,见到沈万财看过来,沈逸也唤了一声:“爹。” “嗯,”沈万财淡淡应了一声,颔首道:“坐下说话。” 沈逸跟着刘夫人一起坐下,刘夫人看着越来越懂事的儿子心里别提多高兴,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也许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像这样笑过了。 待沈逸坐下后,沈万财才道:“今天赚了多少银子?” 沈逸干脆道:“不太清楚,后来我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沈万才一惊,连忙问道:“那谁在管账?!” “我让阿福喊巧儿过去帮忙记账了,”沈逸道:“巧儿能干的很,没问题的。” 难怪下午没见到巧儿人影,沈万财又皱着眉头道:“你去哪了?” 这才刚懂事两天,别又扔下生意不管去... “去赌场了。”沈逸不掩不藏,直接了当道。 一瞬间,沈万财的表情滞住,刘夫人的笑容凝固,一旁的下人嘴角抽了抽。 “怎么了这是?”沈逸奇怪道。 “怎么了?!”沈万财咬牙切齿,向一旁的下人伸出手道:“取戒尺来!” 第23章 兑现 “诶,诶,干什么啊!” 当日一尺抽在腿上那酸爽的滋味沈逸记忆犹新,连忙起身,后退两步道:“我是去还债去了!” “还债?”沈万财一滞,狐疑道:“你没有赌?” “呃...赌是赌了,但我没输啊!”沈逸赶紧将怀里的银票都掏出来,厚厚一沓扔在桌上:“我真是为了还债去的!” 上万两的银票,沈万财不知多久没见到这么大一笔钱了,银票拍在桌上,沈万财的心都跟着抖了一抖。 银票中还夹着一张纸,沈万财略带好奇地抽出一看,是一张欠条,签字画押的正是周二虎。 “五千两?!”沈万财吃了一惊:“金刀帮欠你五千两?” “是啊,”沈逸小心道:“我下午去赌场真是为了还债!现在赌场的债已经清了,您也不用太担心了,哦,还有吴掌柜家的一千两,我也给了,您别急,一家一家来。” 虽然确实赌了,但沈逸初衷真是去还债,根本没想过靠赌场发家致富。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嗔怪道:“那你也不该去赌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娘怎么办?” “是是,娘说的是,”沈逸见刘夫人有帮着自己避难的倾向,连忙附和道:“债还完了,孩儿以后绝对不去了!” 刘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丈夫道:“逸儿都如此说了,我看这次就算了...” 下人刚取了戒尺来,见厅中气氛又缓和下来,手里捧着戒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得小声道:“老爷...” 沈逸一瞪,又把下人的话给瞪回去了,小兔崽子,巴不得我挨打是吧! 沈万财正要说话,另一名下人忽然来通报道:“老爷,月裳阁送衣裳来了。” “月裳阁?”沈万财疑惑地看着刘夫人道:“你买的?” 刘夫人摇了摇头,月裳阁的衣裳不便宜,因为沈家的经济状况,她已好久没舍得去月裳阁买衣裳了。 沈逸这时候道:“我买的,娘,您挑挑。” “逸儿给娘买的?”刘夫人一听居然是沈逸买给自己的,高兴极了,斥那下人道:“去,拿下去!” 拿着戒尺的下人询问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爷,沈万财无奈摆手,让下人又将戒尺给拿回去了。 沈逸见状一笑,而后道:“娘,我买了不少,来挑挑看。” “好。”刘夫人和蔼笑着,两眼都眯成了缝,拉着沈逸往外走。 月裳阁的伙计小张用马车拉着一车衣裳来了,马车停在门外,小张正帮着沈家的家丁把衣裳给拿进沈府。 “这么多?你花了多少银子?”沈万财吃了一惊,只看见的已经不下二十件了,而且还在往府里搬。 沈逸随口道:“不多,也就几百两吧。” 沈万财嘴角抽了抽,就连心情极佳的刘夫人也犹豫道:“逸儿,这太多了....” 沈逸劝道:“诶,娘,衣裳放在那又不会坏,换着穿呗,您高兴一天换两件也行,三件也好,别委屈了自个,这都是小钱!” 三天之前,对沈家来说几百两银子绝对不是小钱,但到了今天,不说微不足道,但也不至于承受不起。 片刻之后,小张拿着单子递给沈逸道:“沈少爷,一共三十七件衣裳,您点点。” 沈逸接了单子,问一旁的下人道:“对的上吗?” 下人应了一声,刚才他们搬进沈府的时候已经点过一遍了,数量对的上。 沈逸点点头,朝着小张笑道:“有劳了。” 小张连忙摆手,之前沈逸强行要给车马费,这么好的活计打着灯笼找也找不着,哪会说累。 “来,娘,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沈逸一口气买了三十多件衣服,看的刘夫人目不暇接,若说喜欢那肯定是喜欢的,月裳阁的手艺在整个东阳城都很有名,许多贵夫人都是在那买衣裳,以前的刘夫人也是一样,只是近几年去的少了。 刘夫人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拉着沈逸的手道:“喜欢,逸儿送的娘都喜欢!” 沈逸一笑,随后道:“娘,这些衣服,我得挑几件。” “你挑几件?”刘夫人一愣,看着自家儿子道:“你....” “不是我穿!”沈逸一看刘夫人有些误会,连忙道:“我送给巧儿,这丫头帮了我不少忙,我见她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合身,说过会送她新衣裳。” “是这样,”刘夫人松了口气,笑着道:“逸儿懂得疼人了!” 虽然丫鬟的身份穿月裳阁的衣裳有些不太合适,但既然是沈逸想做的,刘夫人倒也不管那么多了,再说巧儿确实乖巧,她也是知道的。 等沈逸一家子吃了晚饭,巧儿才回来,手上拿着账本,身后阿福将今日的营收给拎回来了。 “少爷,账都记清楚了,您看看。”巧儿将账本递给沈逸,柔声说道。 “嗯,”沈逸应了一声,接过账本却没去看,招手道:“你跟我来,阿福,把银子都给爹吧,爹,您想买些什么自个买,我也不知道您爱好啥,总之家里的债您不用担心。” 沈万财一愣,听沈逸这番话,倒好像他成了小辈似的。 刘夫人却十分满意现在的沈逸,眉眼皆是笑,好心情不用多述。 “少爷,怎么了?” 巧儿被沈逸带到了厢房,疑惑地问道。 沈逸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笑道:“少爷答应过给你买新衣裳,看看喜不喜欢?” 沈逸让开身子,巧儿才看见铺在那的数件衣裳,小嘴微张,讶异和心动溢于言表。 不过看了一会,小丫鬟还是强忍道:“少爷,这衣裳太贵重了,巧儿不能要。” 小丫鬟以前也跟着刘夫人去过月裳阁,还是识货的,一下就看出来这些衣裳价值不菲。 沈逸却摆手道:“衣服就是给人穿的,贵重不贵重有什么要紧的?难道你想让少爷我食言啊?” 巧儿连忙道:“不是,可是巧儿...” 沈逸板起脸道:“可是什么?你不要我可扔了!” 小丫鬟一急,扔了怎么行,这才答应收下。 这时沈逸玩味笑道:“去,换上给少爷我瞧瞧。” 第24章 没打算还 待巧儿穿着一身新衣裳再次走进来的时候,正喝茶的沈逸顿时双眼一亮,还真是挑对了! 巧儿略带羞怯地站在那,低头看地,不好意思看沈逸,双手搅在一起,从小到大,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还是男人送的。 一袭白色烟笼梅花裙,完美覆盖了巧儿的娇躯,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粉红系带,气若幽兰,若不是头上还梳着双丫髻,娇俏的巧儿看上去更像是贵人家的小姐。 “不错,不错!”沈逸不住点头,也不知他指的是衣服,还是巧儿的身段。 巧儿脸都羞红了,身子僵硬,小声道:“少爷,这样穿就不像丫鬟了...” “干嘛非要像丫鬟?”沈逸摆手道:“你穿的好看,少爷我带你出去也有面子,就这么穿!” 巧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脸色又有些红。 因为她一低头,根本看不见什么,两座高峰完全遮住了视线... 三十多件衣裳买回来,刘夫人挑了大半,沈逸给巧儿挑了几件,虽然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口味挑的,不过巧儿也非常喜欢,剩下还有几件两人都不合身的,沈逸也没让人退回去,之后还用得上。 次日一早,吴家派人将之前沈万财立的欠条给送了过来,吴掌柜昨天黄昏才悠悠醒来,下人没敢将沈逸最后说的话告诉他,怕把他气的背过去。 一天下来,吴掌柜在沈逸那买的冰化了大半,最后只能以极低的价格处理掉,一来一去亏了几千两银子,吴掌柜哭都来不及。 账清了,沈家的酒铺他再也没机会争了,不过就算有的争,他也不敢了,沈逸这人太阴险,吴掌柜真心不想再跟他打交道! 沈逸确认了欠条是真,当场就给撕了,现在清了一笔大债,一笔小债,但剩下的债,依然不少。 首当其冲的就是陈家,一共欠了将近一万五千两银子,是沈家最大的债主,其它的商人,多的三四千两,少的也有近千两,林林总总加起来,将近三万两,情况不算严峻,但也不算好。 沈逸现在手上有的钱,足以将陈家的债平了,沈万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早他就拿着银票准备去陈家清账,但被沈逸给拦下了。 “爹你去哪?”沈逸望着自己老爹怀里鼓鼓囊囊,连忙拦着他问道。 “凑齐了银子,先去把陈家的债清了,”沈万财提起陈家语气就不太好,同时还不忘提醒道:“以后少跟陈家来往,不要以为陈友成给你钱就是好人!” 沈逸撇嘴道:“这还用您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我沈家就不用欠陈家这么多钱了! 沈万财摇了摇头,绕过沈逸就要出门,沈逸一把拉住他道:“别急呀爹!陈家的钱不急着还!您先把钱给我,钱要用来生钱,我不是跟您说了嘛!” 沈万财奇怪道:“你又要做什么去?” 沈逸没解释,只是伸手道:“您别管我做什么去,肯定是正事!这不还有三天吗,您急什么。” 陈家的债沈逸不是不急着还,他是根本没打算还! 当然了,不打算还指的不是赖账,陈家手上有倒霉蛋签的借条,赖是赖不掉的,但是如果沈逸的计划成功的话,他不仅不用还钱,还能让陈家倒给他钱,就看陈家什么时候找上门了。 最后沈逸是半要半抢地将银票给截下来了,一再叮嘱让老爹沈万财沉住气,不要跟陈家有来往。 这倒不用沈逸提醒,沈万财自己就不想搭理陈家,便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随后沈逸就带上穿着新衣裳的巧儿出门了,阿福要和其他家丁做冰块的生意,沈逸只能让巧儿带路了。 “少爷,您要去哪?”巧儿跟在沈逸身后问道。 沈逸边走边道:“去桂音阁,你带我去。” 桂音阁,沈家开的青楼,说来也怪,倒霉蛋虽然喜欢喝花酒,但从不去自家的桂音阁,都在外面潇洒,也不知是什么怪癖。 巧儿没想到少爷居然会带着自己去喝花酒,小脸顿时红了,脚步都有些慢下来了。 沈逸没注意到小丫鬟的反应,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逛青楼,现在他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当然沈逸去桂音阁并不是为了那档子事,再者青楼和妓院也不是同一个性质,不是单纯为爱鼓掌的地方。 用现代的视角来区分的话,青楼就是个高级会所,客人可以在青楼饮食、娱乐,甚至许多才子也会特意到青楼寻找灵感,见识一下花魁的才艺,探讨风流韵事,诗词歌赋。 简单来说,青楼里多是才貌皆有的女子,大多卖艺不卖身,当然如果碰上对眼的,赎回去做小妾,或是做一夜夫妻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都要是在人家自愿的前提下。 青楼卖笑,妓院卖身,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桂音阁都是些清倌人,沈逸之所以要去桂音阁,是因为这是他来之前,沈家唯一盈利的生意,也就是说基础是最好的,这才是重点。 冰块的生意不用他手把手管了,阿福和酒铺的伙计也都上手了,但总不能只靠着冰块赚钱,夏天总会过去,但青楼就不一样了,春夏秋冬,四季往复,老色批始终是老色批。 ------- 沈逸的目的地,桂音阁中,客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楼厅中喝酒闲聊,二楼凸出的一处平台上,貌美的清倌人素手抚琴,琴声悠扬。 “玉钗姑娘,这可是我陈家最大的诚意了,一般人,可拿不到这个价,你好好考虑考虑?” 一间厢房之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人生的贼眉鼠眼,两撇小胡子甚是滑稽,虽然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价值不菲,但还是没能给他的形象加分。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却是花容月貌,眉目如画,面对男子放在桌上的一盘银两,无动于衷。 “陈公子请回吧,我不会离开桂音阁的。”玉钗姑娘将托盘推回去道。 提议被拒绝,陈公子却是不恼,笑道:“玉钗姑娘别急着拒绝,本公子让你去快活楼,也不是为了让你挂牌,若是玉钗姑娘愿意为我掀起石榴裙,娶你当小妾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岂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话间陈公子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放在桌上的手朝玉钗的玉手抓去,但被玉钗不着痕迹地躲过。 第25章 桂音阁 玉钗将手收到桌下,淡淡道:“承蒙陈公子抬爱,但玉钗还是那句话,绝不会离开桂音阁,陈公子请回吧。” 这已经是陈公子第四次来桂音阁了,他不是来喝花酒的,他是来挖人的。 沈家的桂音阁之所以还能赚钱,和面前的玉钗姑娘离不开关系,玉钗生的貌美,吸引了不少客人来桂音阁,有人曾出五百两银子想买她回家做小妾都被拒绝。 要知道五百两银子对于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来说绝对是笔巨款了,但玉钗姑娘却断然拒绝,一直留在桂音阁。 陈公子这次招揽也不出意料地被拒绝,吃豆腐也不成,他有些恼了,冷哼道:“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青楼女子罢了!本公子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玉钗姑娘对陈公子带有侮辱性的话语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道:“这福分小女子无福消受,所以,陈公子请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好!”陈公子拍桌而起,冷声道:“等将来我爹收了桂音阁,你就等着挂牌接客吧!给脸不要脸的**!” 玉钗姑娘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但却忍着没有发作,眼看着陈公子带着银两离开。 陈公子气冲冲地行出厢房之后,另一名女子走进来,叹道:“玉钗姐,你又拒绝了?” 玉钗姑娘淡淡道:“你不用管,这个月的银子送回去了吗?” 那女子没有回答玉钗的问题,而是劝道:“玉钗姐,现在沈家都这样了,您还留在这做什么呢?去了陈家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也不用抛头露面了,您跟妹妹们不一样,何苦守在这呢?” 玉钗摇了摇头,慢慢道:“夫人老爷对我有养育之恩,再者陈家害地沈家变成这样,我若去了陈家,那算什么?” 那女子闻言嘀咕道:“也不全是陈家害的,归根结底还不是少东家太败家...” 玉钗听见了这话,但却没训斥女子议论主家的事,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陈公子带着些恼怒走出桂音阁,一抬眼却是看见一个熟人,顿时脸上的不悦变成了笑意,迎上去道:“巧啊沈老弟!” 来人正是沈逸,带着巧儿漫步了一会,才走到桂音阁附近,正抬眼打量着桂音阁地门面,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迎上来,还自来熟地称他沈老弟,顿时吸引了沈逸的注意力。 通过继承的记忆,沈逸得知这一脸奸猾样的男子原来是陈友成的儿子陈奋,年长自己几岁,还常带着倒霉蛋去他家的快活楼喝花酒,结果每次去都是他提议,但最后还是要倒霉蛋结账。 “陈老哥,来照顾生意啊?”沈逸挂上标志性的笑容,也迎上前问道。 “哈哈,随便坐坐,沈老弟要去哪?”陈奋随口胡扯,虽然他根本是来挖人的,但也不好明面上说。 沈逸笑道:“我都走到这了,你觉得我去哪?” 陈奋上前揽着沈逸道:“哈哈,自家的酒喝着有什么意思!走,去快活楼!今儿哥请客!” 沈逸也哈哈笑道:“不了不了,又没姿色又没才艺,那不是喝着没意思,是压根喝不下去啊!” 陈奋前头还没反应过来,听沈逸的笑声还以为他要答应,再细听沈逸居然说快活楼的姑娘没姿色又没才艺,顿时愣住了。 虽然这是实话,但这不像沈逸啊!以往他招呼一声,不都屁颠屁颠地去了? 陈奋之所以要来桂音阁挖人,就是因为快活楼的姑娘虽然奔放,但是容貌上嘛... 陈奋转头看着沈逸:“你说什么?” 沈逸呵呵笑道:“我说快活楼水平,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陈奋眉头微皱,道:“我的名字怎么了?” “陈粪啊,没错吧?” “没错,陈奋,有什么问题?” “这没问题?”沈逸笑着道:“那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撂下这句话,沈逸也不再和陈奋多说,迈步往桂音阁中去了,而陈奋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 沈逸走进桂音阁,悠扬的琴声入耳,墙上挂着字画,泼墨山水,繁花锦鸟...还有题诗,只不过水平只能用一般形容。 两名侍应的姑娘见有客人进来都迎上去,仔细一看发现是沈逸,撇了撇嘴,少东家怎么过来了。 沈逸注意到了两人表情的变化,但没在意,自顾自带着巧儿走进了一楼大堂,还让人上了两壶酒。 巧儿虽然觉得陪着沈逸来喝花酒有些尴尬,但还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擦杯倒酒,十分乖巧。 要想了解桂音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放在客人的角度上,这样优缺点一下就能体会到了。 不过沈逸没能体会太久,因为姑娘将他来了的消息告诉了玉钗。 “少爷。” 沈逸正闭眼倾听着悠扬的琴声,忽闻一声轻唤,睁眼一看,顿时有些愣住了。 一名女子站在身侧,年龄约在二十许,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裙幅褶褶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宛若一只花蝴蝶。 虽然貌美,可二十岁的年纪,在此世无疑是老姑娘了,但看在沈逸眼里,这就是正好啊! “姑娘是...” “玉钗姐!” 沈逸正要发问,巧儿先颇为高兴地唤了一声,站起来唤道。 玉钗看着巧儿,温婉一笑,随后略带些惊讶地看着巧儿身上的新衣裳。 巧儿发现玉钗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少爷让巧儿穿的...” 玉钗讶然地看了一眼沈逸,随后面色淡然道:“少爷今日来是有何事?银子我已让人送回府里了。” 久不来一回的少爷突然造访,不清楚府里最近情况的玉钗,还以为沈逸是没钱花了,来这拿银子的。 沈逸没急着回答玉钗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着她,难怪觉着有些面熟,原来她就是玉钗,阿福还曾以她为原型雕过冰雕,如今一见,果然姿色不凡,说话平平淡淡,还真有些冰美人的意思! 沈逸收回目光,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笑道:“我不是来取银子的,至少今天不是。” 第26章 色批的钱好赚 不是来要银子的? 玉钗犹豫了一下道:“那少爷是....” “我是来赚银子的,”沈逸嘿嘿一笑,道:“现在开始桂音阁不接待客人了,等现在这些吃饱喝足,就关门,把姑娘们聚到一起,开个小会。” 玉钗不知道沈逸说的开个小会是什么意思,但听他说要将桂音阁关门,急忙道:“不可!” 桂音阁是沈家唯一还在营利的产业,虽然收入算不上多,与大势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有水好过没水,玉钗绝不允许败家少爷断了沈家唯一的财路。 沈逸见玉钗一副着急的模样,笑道:“只是关一会,又不是以后都不开门了,有什么好着急的?几十两银子算什么,这样开下去不是浪费时间么!” 玉钗闻言微怒,饱汉不知恶汉饥,几十两不算什么?你是舒服,从小到大被当成小祖宗供着,老爷和夫人可就受尽了苦! 玉钗杏眼怒视沈逸,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然而沈逸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感到有趣,巧儿是太乖巧,惹人怜惜和喜爱,而这玉钗,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让人有种想征服她的欲望。 巧儿见玉钗姐生气,连忙去劝,玉钗姐常年帮着府里管理桂音阁,还不知道现在府里的状况呢。 终归沈逸是桂音阁的少东家,他说关门,没人可以强行阻止,只不过同时,玉钗还派人回府告诉沈员外沈逸的作为,只能寄希望与沈员外能来带沈逸回去了。 然而等了片刻,派去的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是:听逸儿的。 这下玉钗没了办法,虽然不知老爷为什么会放心沈逸在这胡闹,但也只能照办。 桂音阁的生意本来也算不上多好,现在又是白天,客人不多,停止进客之后,没过一会原本的客人也都散了,只是散的时候看见沈逸那一桌,眼神中不乏羡慕之意。 沈逸坐在角落一桌,座位很普通,但座位上的人就不普通了,身着梅花裙的巧儿乖巧可爱,不时为沈逸斟酒,更令人羡慕的是玉钗姑娘还在一旁作陪,虽然称不上热情,但也足以让他们羡慕。 毕竟他们想和玉钗坐在一桌都没那个机会。 大白天的,桂音阁关门大吉,阁内只剩沈逸和十多名姑娘,巧儿站在沈逸身侧,玉钗则领着桂音阁的姑娘站在沈逸面前。 十几名姑娘容貌也算清秀,只是与站在前面的玉钗一比,顿时便逊色不少。 沈逸咳嗽一声道:“咳,没有冒犯的意思,还是在室之女的有哪些?走上前一步。” 在室之女,指未出嫁的女子,也用以泛指....处女。 十几名姑娘闻言有些愕然,少东家的问话未免太直接... 众人都没什么反应,玉钗脸色微红,银牙轻咬红唇,默默地上前一步。 玉钗带头作出回应,其余的姑娘顿了顿,部分人也往前走了一步。 沈逸点了点,黄花闺女占了大半,只有三四人已经与人行过房事。 玉钗红着脸,低着头问道:“少爷问这些,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想让姐妹们梳栊?” “梳栊?”沈逸一愣,随后大义凛然道:“当然不是!我沈逸德智体美四好青年,东阳城模范公民,怎么可能做逼良为娼的事!我与赌毒向来是不共戴天!” 乍一听就觉得哪里有问题,玉钗听着沈逸自卖自夸的话微微撇嘴,这些形容词哪跟沈逸沾的着边,挥金如土、败家少爷才更衬他! 随后沈逸又笑道:“大家有什么拿手的技艺,都拿出来展示一下,发展青楼,咱们得扬长避短。” 发展青楼? 玉钗和其它姑娘这才知道,沈逸是来发展青楼的,但是众人都不怎么相信败家少爷能将生意给做好,别到时候发展不成,还做倒闭了。 桂音阁的姑娘多是些可怜人,有的是小时候就被爹娘卖了,有的是被夫家抛弃,身无长处,又已不是完璧之身,只能入青楼求一碗饭吃。 现在虽然生意称不上太好,但温饱总没有问题,若是桂音阁倒了,他们很可能会被陈家买过去,若是到了陈家的快活楼,迟早会被逼着做皮肉生意。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十几名姑娘都没抱什么希望,还是玉钗开口,众人才抱来各种乐器。 桂音阁能盈利也不是没理由的,十几名姑娘不仅长的清秀,也都有些本事,有的歌喉婉转甜美,有的舞姿动人,有的会撩动琴弦,有的会品箫,诸多优点,不一而足。 沈逸赏了好一会,待众人都展示了才艺,才起身道:“好!虽然不算大家,但也不错了,来个人,带我四处看看。” 一众姑娘没有人主动上前,还是玉钗点了一人,带着沈逸在桂音阁逛起来。 沈逸离开走向二楼的时候,玉钗伸手唤住了巧儿。 “玉钗姐,怎么了?”巧儿行到玉钗面前问道。 玉钗美目望了一眼正上楼的沈逸,低声问道:“少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少爷说要让桂音阁赚更多的钱,”巧儿俏脸微红道:“开始我也以为少爷是来喝酒的呢。” 随后巧儿又道:“不过玉钗姐,你不用担心少爷,少爷最近不那么乱花钱了,还赚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败家少爷赚银子?怎么可能! 玉钗瞪大了眼睛,伸手探了探巧儿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 巧儿拨开了玉钗的手,嗔道:“诶呀,玉钗姐,是真的,少爷卖冰块,把赌场和吴掌柜家的债都还了,府里还有好一笔银子呢!” 说完巧儿有些羞怯地拉着身上的衣裳道:“这衣裳就是少爷用赚来的银子给巧儿买的呢。” “真的?”玉钗仍有些狐疑,又问道:“那少爷为什么会想到来桂音阁,不是酒铺,不是胭脂坊?” 巧儿努着嘴想了想,道:“少爷说,色批的钱容易赚!” 沈逸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将巧儿都给带坏了,色批两个字从乖巧的巧儿嘴里说出来,总有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感觉。 “色批?那是什么?”玉钗奇怪道。 “不知道,但是少爷原话是这么说的。” 两人正探讨着色批是什么意思,沈逸也逛完了一圈回来了,迎面就道:“有计划了!” 第27章 玉钗 也许是从一进门起沈逸就一直在表现“发展桂音阁”的意思,又或者是一直表现得大方自信,有足够的感染力,加上巧儿一直在替他说话,这回玉钗没有再像之前一般质疑,反倒是有些期待地道:“少爷有什么计划?” 沈逸笑着走到玉钗身边,招了招手。 玉钗下意识地将脑袋凑了过去,沈逸附耳过去,想要说话。 男人的气息从所未有地凑近玉钗的耳朵,玉钗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电流在身上噼里啪啦地乱窜,心跳变得非常快,一股热力不知道从哪散发出来,一下就烧得脸颊滚烫。 那晶莹剔透的耳垂,就在沈逸眼皮子底下开始变色,直接变得粉粉的,然后蔓延到脸上,沈逸也看得愣了一愣,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么雏啊……怪不得之前自己问有几个在室女的时候脸红成那样,羞态尽露的玉钗这一刻仿佛散发着无尽的诱惑,相比起蜜桃还未成熟的巧儿,二十出头的玉钗显然更能勾动沈逸的兴趣。 一旁的巧儿好奇地看着玉钗的脸色迅速涨红,心里有些奇怪,玉钗姐一向是大大方方的,只是说句话,怎么脸红了呢? 似是见到了巧儿神情,玉钗有些慌乱地站了回去,玉面生晕道:“少爷有话就这样说吧,姐妹们都是信的过的。” 人离开了,沈逸还觉得有些遗憾,玉钗既貌美,身上的味道又好闻,是一股幽幽清香,羞怯的模样甚是诱人,搞地沈逸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轻咳一声,沈逸迅速转移话题道:“既然是青楼,我们不做皮肉生意,但也不能太保守,首先服饰上就要换一换。” 桂音阁的姑娘穿的衣服遮地严严实实,最多就是露出锁骨,太过保守,比起前世动辄深V、齐X短裙的性感女郎来说,简直是毫无吸引力。 想要吸金,就得先吸睛! 玉钗闻言反对道:“姐妹们都是靠才艺站住脚,若少爷以为她们是和快活楼一样的女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陈家的快活楼,那可就直接了,倒霉蛋去过,记忆里快活楼的女子身着轻衫,浑圆之物半露,喂酒都是嘴对嘴地喂,可太刺激了,若不是姿色一般,沈逸还真想再去见识见识。 “非也非也,”沈逸摆手道:“快活楼那是低端生意,我也不是让大家穿的和她们一样,骚和性感是两码事,这服饰上嘛,我另有打算。” “另外,这桂音阁我要重新修缮一番,从明天开始,正式歇业,食宿我会另给你们安排,大家静心等待几日。” 十几名姑娘听说要桂音阁要歇业,都有些着急,但又听沈逸说会给她们另外安排食宿,到嘴的话便又憋了回去。 玉钗也没有多说,听沈逸的口气,她相信了巧儿的话,沈逸可能真的赚了一大笔银子,毕竟桂音阁占地不小,想要重新装修,要花费不少银子。 ------- 说办就办,当天沈逸就让阿福去找一间客栈让桂音阁的姑娘们歇脚,而他则留在沈府写写画画。 巧儿端着茶水进来,好奇问道:“少爷,您在画什么呢?” 看已经画出来的轮廓,巧儿只能看出来那是件衣裳,却是从未见过的样式。 沈逸停下笔,转了转手腕,用毛笔作画还真累人。 没回答巧儿的问题,沈逸接过茶杯,随口问道:“巧儿,我记得玉钗之前是娘的丫鬟,怎么会跑去桂音阁?” 倒霉蛋的记忆里关于玉钗的片段很少,只知道她是刘夫人的丫鬟,其它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巧儿应声道:“是呢,玉钗姐以前是服侍夫人的,后来才去了桂音阁。” 沈逸好奇道:“你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巧儿想了想,似是在整理思路,片刻之后,缓缓开口。 原来玉钗也是个可怜女子,小时候被家人拉到街上当街叫卖,那时候沈家还很富有,刘夫人偶然见到,见小玉钗又可爱又可怜,便出银买了回来,放到房中当丫鬟。 玉钗的童年十分不幸,父母对她很差,有时候一整天才能吃上一口饭,被刘夫人买回沈府之后,才好过一些,所以玉钗曾说,刘夫人和沈万财对她是真正的养育之恩。 玉钗服侍做丫鬟也很尽心尽力,深得刘夫人喜欢,后来沈逸越来越败家,沈家家道中落,刘夫人整日愁眉不展,玉钗也是难受地紧。 不久之后,桂音阁的班子被陈家挖走大半,沈万财疲于处理债务,无暇管理,此时的玉钗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生的也亭亭玉立,刘夫人本有意替她寻个人家,但玉钗却拒绝了,主动要去桂音阁,帮沈家管理。 刘夫人见她态度坚定,这些年在沈府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些生意经,加上沈万财无暇管理,便同意让玉钗去了。 一去就一直拖到了今天,玉钗终究不是生意天才,只是勉力支撑着桂音阁,不少客人都是冲着玉钗来的,陈家见状也想出大价钱挖走她,却屡试不成。 到了现在,桂音阁的生意算不上多好,玉钗也拖到了二十二的年纪,已是“人老珠黄”。 沈逸听完之后也有些讶异,原来像巧儿这么一心为沈家着想的丫鬟还不止她一个,老爹老娘人品还真不错,能让她们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沈家。 以玉钗的长相,当年想嫁个好人家绝对不难,但她却十分坚定地留在了沈家,虽然二十二岁的年纪对沈逸来说是刚刚好,但在这个世界的观念来看,就不能用“妙龄少女”来形容了。 不过其实沈逸心中还有些高兴,没嫁出去正好,不然这样的美人归了别人,岂不可惜? 眼看着少爷又开始提笔勾勒,巧儿又问了一遍:“少爷,您画的是什么衣裳?怎么巧儿从来没见过?” 沈逸嘿嘿一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不过嘛,你的年纪还不适合穿...” 沈逸说了一半,扭头却差点来了个洗面奶,原来是巧儿好奇地紧,贴近了来看。 此情此景让沈逸连忙改口:“嗯...应该也是可以的,说不定正合适...” 第28章 旗袍 别的姑娘被沈逸安排在了客栈,而玉钗,却是回了沈府。 “夫人。” 刘夫人房里,玉钗恭敬地福身见礼。 刘夫人拉着玉钗的手,引她坐下:“起来起来,玉钗现在可不是小丫鬟了。” 玉钗盈盈一笑,顾盼生姿,听话地坐了下来,随后道:“夫人,听巧儿说,少爷没之前那般...” 玉钗想说败家,但最终没说出口,毕竟身份上她不能如此评论主家的少爷。 “是呀,”刘夫人喜笑颜开道:“之前债主上门的时候,逸儿发高烧,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就懂事了不少,这是上天垂怜沈家,终于苦尽甘来了!” 玉钗看着刘夫人脸上的笑意,既高兴也欣慰,往年每每谈起沈逸,夫人总是愁眉不展,那几年,玉钗从没见过刘夫人像现在这般笑过。 一谈到沈逸,刘夫人就刹不住车,将近几天发生的事好好地和玉钗说了一遍,这都是让她骄傲的事。 说到最后,刘夫人又叹道:“玉钗,逸儿懂事了,沈家也不像之前那般难过了,既然现在逸儿想接手桂音阁,你就趁着机会脱开吧,虽然年纪...我还是可以帮你寻个人家的。” 若是沈逸听见刘夫人这般说,肯定要举手报名:我啊!娘,我啊! 但玉钗只是微笑着道:“夫人,玉钗自己就见到父母不和,对于婚嫁,玉钗真的没有什么念想,如今这样也挺好的,如果桂音阁好起来了,玉钗就回来服侍夫人。” 刘夫人劝道:“你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服侍你的夫君,怎么能来服侍我?就听我的,你且安心,一定是你自己点头满意,才...” 玉钗摇了摇头,轻声道:“玉钗感念夫人恩德,但是玉钗真的没想过嫁人。” 这坚定的态度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刘夫人没有办法,只得叹道:“也罢,既然你自己不愿,我也不好逼你,你放心,沈家不会亏待你的。” 玉钗笑着道:“多谢夫人。” 刘夫人叹了口气,道:“既然桂音阁要重新修缮,你就别去住客栈了,就在府里住下吧。” “是。” ------------- 次日,沈逸一早起了床,趁着阳光还算不上毒,在院里晨练了一番,还有模有样地打了一套太极拳。 这身体底子太差,足以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男子汉大丈夫,这可不行,沈逸从那天拎不动银子之后就开始了锻炼计划。 至于太极拳,那是前世沈逸晨练的时候在公园里偶然见到,看了一会竟也跟着老大爷们练了起来,这一练就是多年,虽然没练出什么功夫,但运拳时那种平心静气的心境让沈逸十分喜欢。 练地一声是汗,气喘吁吁,大清早地洗了个澡之后,沈逸顿觉神清气爽,开口吩咐道:“阿福,你去客栈,带玉钗过来。” 现在冰块生意稳定,酒铺的伙计都上手了,沈逸就让阿福回来了,这小子虽然不会乌鸦坐飞机,办事还是利索的。 阿福闻言应了一声就要去,收拾换洗衣服出来的巧儿却道:“不用了少爷,玉钗姐就住在府里呢。” “在府里?” “是的,昨夜玉钗姐回来了,夫人就让她住在客房呢。” 沈逸闻言无奈道:“娘也真是的,我的床那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何必睡客房呢,唉!” ...... 片刻之后,玉钗来到沈逸面前,福身见礼。 再见这美人,还是如昨天一般亮眼,沈逸笑道:“你在正好,跟我去一趟月裳阁。” “月裳阁?” “对,”沈逸拿出昨夜画好的设计图道:“这就是你们的新服饰,只不过需要定做。” 月裳阁的手艺不错,用料也很讲究,这新衣裳,沈逸准备找月裳阁定做。 沈逸神秘一笑,将那设计图递给玉钗道:“你且看看,但请一定不要惊讶。” 巧儿昨夜只看见沈逸勾勒的草图,还没见过全貌,此时也是好奇,凑了上去。 玉钗接过纸张一看,却见那纸上画着一件长长的女子衣衫,胸前斜插排襟对扣,下摆一直垂到脚踝,更为奇特的是,左腿边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直到腿边。 女子本爱美,玉钗和巧儿见了这构思便都被吸引住了,这衣服简单大方,更为难得的是,极好的突出了女子的体形和身段,当真是从未见过的。 见两女都流露出吃惊的眼神,沈逸微笑道:“这衣服叫做旗袍,它最大的好处,便是适合女子的体形,更能体现她们的柔美身段和迷人的神韵,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在现世,旗袍被称为女性华服之王,沈逸前世曾见过身材高挑的女性身穿旗袍,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圆润饱满的丰挺,以及高开叉的下摆,无不在激发男性的荷尔蒙。 旗袍并不暴露,也不低俗,但很性感。 这里的女子,平日穿衣都是松松垮垮,像旗袍这种紧身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件旗袍,配上桂音阁琴乐相通的姑娘,沈逸可以想象,到时候的桂音阁生意会有多火爆! 玉钗红着脸,咬着嘴唇道:“少爷,这衣服如此贴身,是不是过于大胆了些?” 沈逸摇摇头道:“创新就需要大胆的设想,久病就需要猛药,不然的话,怎么发展桂音阁?” 一听道发展桂音阁,玉钗不说话了,况且这“旗袍”除了贴身以外,并不算很暴露,只是下摆的高开叉有些羞人... 沈逸笑着问巧儿道:“巧儿觉得这衣服如何?” 巧儿脸色一红,道:“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是玉钗姐说的也对,有些大胆了,走在街上太扎眼...” “走在街上?不不不,”沈逸道:“这不用穿在街上,这旗袍,只有在桂音阁的姑娘才有的穿,物以稀为贵,我可没打算卖这衣服。” 玉钗也经营桂音阁多年,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虽然桂音阁的姑娘都有才艺,但东阳城青楼并不止一家,你有的别人没有,别人还能干你不给干的事,若不是玉钗在,桂音阁并没有什么优势。 但是如果这种若隐若现,闻所未闻的衣服只在桂音阁能见到,那么这就成了一个隐形的优势了。 第29章 终于来了 月裳阁的掌柜上次做了一笔大生意,心情稍微好了些,但陈家为了打压月裳阁,刻意哄抬丝绸价格,搞得月裳阁的状况依旧不太好。 “孙掌柜!” 老远一道声音传来,声音有些熟悉,孙掌柜抬头一看,原来是沈逸又来了。 不过这次沈逸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面貌略显稚嫩,身段却是不差,另一个则是身姿曼妙,看模样比沈逸还大上几岁。 巧儿身上穿的还是桂音阁的衣裳,孙掌柜见状心想这就是沈逸追求的两名女子?身材样貌皆是不赖,难怪沈少爷一次买那么多衣裳送给她们。 跟着沈逸来的正是巧儿和玉钗,沈逸没跟她们解释太久,直接带她们过来了,带玉钗来是让她做模特,毕竟旗袍对尺寸要求很严格,必须要量了才能定做,至于巧儿,沈逸是看她似乎也很喜欢旗袍,便也送她一件。 掌柜的姓名上次沈逸都没问,还是从刘夫人口中得知他姓孙,走进店铺后便道:“孙掌柜,我又来照顾你生意了。” 孙掌柜迎上前,略有些尴尬道:“沈少爷,不好意思,上次您将成衣买走了大半,这新的衣裳,还没制出来,今日您恐怕...” “诶,不打紧,”沈逸摆了摆手,笑道:“今天我不是来买你店里的衣服的,我是来让你帮我做衣服,放心,只要做的我满意,银子少不了你的!” “做衣服倒是可以,只不过要等上几天,”孙掌柜闻言道:“不知沈少爷是要做什么样的衣服?” 沈逸又一次掏出了旗袍的设计图交给孙掌柜,道:“就这样的,最关键要合身,就先以她们的标准,试着制两件我瞧瞧。” 孙掌柜是懂行的人,接过设计图一瞧,顿时瞪大了双眼,如此新颖的设计,他从业几十年,从未见过! 抬头再看玉钗和巧儿两名标致的美人,如果这身衣服穿在她们身上... 这满大街的目光,还不都被吸过去? 孙掌柜眼睛盯在纸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是兴奋,对于一名资深的服装业制造者来说,他看到了一个时代的开创! 孙掌柜一会看纸一会看巧儿和玉钗,搞地沈逸都有些不悦了,挡在两人面前道:“喂,能不能做?” “能!能!”孙掌柜连忙应声,随后又道:“冒昧问一句,沈少爷,这衣服是何人设计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介绍与我认识?必有重谢!” 沈逸闻言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请?” “不瞒沈少爷,确有此意!” 沈逸笑道:“我怕你请不起。” 孙掌柜奇怪道:“何出此言?虽然现在生意不算太好,但是几十...” “因为这是我画的。”沈逸看着孙掌柜,嘿嘿笑道: “两还是出的起的....”最后一段话刚说出口,孙掌柜已经愣住了。 沈逸设计的?! 那他确实请不起,几十两银子,放到沈逸手上,大概还不够他花上半天... 孙掌柜反应滑稽,沈逸哈哈笑道:“行了,不说废话了,这衣服,几时能做出来?” 孙掌柜想了想道:“明日沈少爷可以来取!” “好!”沈逸笑道:“这料子上可不能次,一定要用最好的!” 孙掌柜为难道:“好料子有,但是价钱上...” “钱都不是事!”沈逸大气道:“不是在你这还有几百两银子吗?随便用,只要衣服做的我满意就行!” “几百两银子?!少爷,这太...”玉钗闻言大吃一惊,只做两件衣服花几百两银子,这也太夸张了! 孙掌柜连忙道:“不,不用几百两!几十两就够了!” 沈逸闻言撇嘴道:“几十两你说个屁啊,行了,量尺寸吧。” 孙掌柜闻言呵呵笑道:“不用,都清楚了!” “清楚?”沈逸讶异道:“我都没见你量,你就清楚了?” 孙掌柜呵呵笑道:“不瞒沈少爷,在下自己也是做裁缝起家的,尺寸上,一看便知。” 嚯,神人呐,瞄上几眼就能知道三围了?厉害! 巧儿和玉钗闻言有些脸红,难怪刚才孙掌柜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 沈逸笑道:“这么说来,孙掌柜要亲自操刀?” 孙掌柜正色道:“当然!这从未见过的衣服,世上第一件从我手中制出,这也是一种荣耀!” 沈逸是不懂他的这种荣耀感,不过孙掌柜亲自出手那自然最好,瞧他这模样,手艺应该不会差。 约定了明天取衣服的时间,沈逸便带着巧儿和玉钗离开了,路上玉钗犹豫着问道:“旗袍虽然新颖,但凭这一点恐怕还不足以让桂音阁的生意好上太多。” “这只是第一步,”沈逸笑着道:“第二步还没走呢,后面还有第三步,第四步,一步一步来,不着急。” 巧儿倒是没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少爷的思想天马行空,但是玉钗却十分好奇,为何当初私塾都念不下去的少爷,突然间会画画了,会设计衣服了,做事还走一步看三步,这与她离开沈家时的沈逸差别太大了。 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玉钗恐怕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时,就是一段故事的开始... 两天过去,距离当初一众债主约定的还债时间也只剩下最后两天。 但沈逸并不着急,正忙着升级桂音阁,一来债主中的一个大头,金刀帮的债已经消了,二来冰块的生意持续火爆,沈府每天都在积累财富,就算其它债主讨上门,也拿得出银子还他们。 桂音阁的升级,沈逸也参与设计了,为了旗袍这个元素,风格上沈逸采取了部分上海老洋房的设计灵感,与古代的建筑风格合并,他要将一座普普通通的花楼,改建成现代与复古糅合的新式建筑,来吸引老色批们的眼球。 这天下午,沈逸正出门要去桂音阁看看施工进度,到了附近,却瞧见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外,等沈逸走近了,车上的人也看见了沈逸,走了下来。 陈奋拦在沈逸面前,大笑道:“沈老弟,好久不见啊!” 沈逸笑道:“呵呵,两三天而已,看来陈老哥日子过的不舒心,度日如年啊。” “呃..”陈奋微微一滞,随后又笑道:“今儿来,是想跟沈老弟谈笔大生意!” “哦?什么生意?” 沈逸嘴上发问,其实心里却在冷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第30章 开个价 陈奋哈哈笑道:“在这谈多不合适?走,上车!” 沈逸也不客气,跟着上了马车,陈家的这辆马车内里装饰比沈家的要好上不少,一看这些年没少赚银子。 沈逸笑问道:“陈老哥要带我去哪?” 陈奋却是卖了个关子道:“哈哈,沈老弟到了就知道了。” 沈逸也不着急,他大概猜到,跟他谈这笔生意的,不会是陈奋,应该是... 良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沈逸下车后,故作奇怪道:“怎么是陈府?” 陈奋笑道:“哈哈,我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在这谈不比在外面谈好多了?” “也是,”沈逸笑了笑,抬腿就往里走,这地方他也不陌生,倒霉蛋没钱的时候,还常来找陈友成要呢。 “贤侄来了。” 进了正厅,一道声音传来,沈逸心道,老狐狸,果然还是你! “陈叔!”沈逸十分热情地走上去见了礼,记忆里倒霉蛋和他这陈叔还挺要好的,毕竟是支援他经济的人。 陈友成摆手道:“哈哈,贤侄不用客气!来!坐!” 一桌子好酒好菜,美味佳肴,现在距离饭点还差着点时间,不过沈逸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真的来蹭饭的。 坐下之后,沈逸开始打量起陈友成,跟记忆里一样,长的也是贼眉鼠眼,跟他儿子陈粪一个模样,保准是亲生的,脸上总是噙着不咸不淡的笑,演技跟他都有的一拼了。 沈逸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陈奋,问道:“陈哥说找我谈生意,?” 陈友成笑道:“先不谈这个,咱们叔侄也许久没见了,来,先喝一个!” “喝一个!”陈奋也附和道。 好啊,灌酒策略是吧! 来就来,谁先钻到桌下谁是王八! 沈逸端起酒杯,也道:“敬陈叔一个!” 说完沈逸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陈家父子还砸吧砸吧嘴,沈逸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大周的酒沈逸早就喝过了,一点儿味儿也没有,就跟白酒掺水似的,沈逸这种酒局老手,某天和沈员外喝的时候,沈员外都喝的上头了,沈逸还没喝出味来。 三人放下酒杯,一旁的侍女立刻添酒,沈逸忙里偷闲瞄了一眼,暗自摇头,不行,没我家巧儿好看,比巧儿大,也比巧儿小。 陈友成开口道:“好像贤侄最近甚少来陈家,若是手头紧了,尽可和陈叔说,陈叔肯定会帮你。” 沈逸笑道:“劳陈叔关心,最近钱多的花不完,不怎么缺。” 陈友成闻言一滞,陈奋则是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都不经脑子! 陈友成深吸一口气,他听说沈家还了吴掌柜的债,就知道沈家赚了不少,现在沈逸说的这么直白,他更受刺激。 这败家子都说花不完,那是赚了多少钱?! 昨日陈友成派出去收集消息的下人都回来了,周边有冰买的城市都问了个遍,却没有哪一家跟沈家有过来往! 现在陈家冰窖里的冰都不剩多少了,沈家的冰块生意却依然火爆,仿佛有卖不完的冰似的。 “够用就好,够用就好。”陈友成撑起笑脸,又端起酒杯道:“来,再走一个!” “来!喝!” 沈逸来者不拒,喝就喝,你不醉我不醉,马路牙子给谁睡? 接下来陈家父子就是猛灌沈逸的酒,可是就喝掉两坛,陈奋都喝的趴桌上了,沈逸还拿着酒杯道:“喝啊,陈叔,不行了?生意还没谈呐!” 陈友成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了,一狠心咬了咬舌头,痛感让他定了定神。 看着脸不发红,话不嘴瓢的沈逸,陈友成心下暗道奇怪,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在快活楼练出来的? 再喝下去别说谈生意了,陈友成自己都得趴桌上,无奈只能道:“贤侄,我听说你家的冰块生意做的很不错?” “是啊,”沈逸干脆道:“抢了陈叔的生意,不好意思啊!” 陈友成嘴角抽了抽道:“你家又没有冰窖,怎么会有那么多冰?” “诶我知道,我家的冰窖不是被陈叔抢走了嘛!”沈逸摆手道:“不过我家的冰不是冬天存起来的冰,是用秘法做出来的!” 陈友成刚想说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抢不抢的,那是抵债用的,但一听沈逸后面的话,他就没心思纠正沈逸的话了。 陈友成难以置信道:“用秘法做出来的?在夏天?!” 沈逸点头道:“是啊!一天能做百来块呢。” “每天都能做?!” “是的,每天。” 陈友成彻底震惊了,难怪沈家的冰块多的卖不完,一天百来块,这得赚了多少银子?! 沈家还卖的便宜,如果和陈家一个价的话... 那还什么东阳城首富,陈家马上就是南永郡首富! 陈友成试探问道:“贤侄,这秘法,是什么样的?” “害,也简单,其实就是用水和...” 陈友成竖起了耳朵听着,沈逸却是不说了,一眼看去,发现沈逸也在笑着看他。 沈逸笑道:“陈叔,虽然咱们感情好,但这也不能跟你说,说了沈家就没钱赚了,没钱赚,我就没钱花了。” 陈友成一愣,随后道:“贤侄说的哪里话!有我陈家一口饭吃,就有沈家一碗汤喝!我怎么会抢了你家的生意,陈叔和你爹可是世交!” 沈逸喝酒没喝吐,听这一番话倒是听的差点吐了,强自保持着笑脸道:“陈叔人真好!” “那是,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能。” ?? 陈友成有些着恼道:“为何还不能说?陈说不是说了,不会抢你家的生意的。” 一直保持着笑容的沈逸忽然有些扭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陈叔,其实我没有那么多钱,赚是赚的多,但是管我管的也严了,每天才给我一点点银子,根本不够花!” 陈友成一听这话,低声问道:“贤侄的意思是?” 沈逸一笑道:“不能白白告诉陈叔,但是可以将这秘法卖给你,有钱一起赚嘛!” 经典有钱一起赚,吴掌柜的故事陈友成不甚了解,但此时的他与吴掌柜是一样的心态。 “好说,好说,”陈友成按着心中激动,强作镇定道:“贤侄缺银子了直说就是,何必瞒着陈叔!话说回来,这秘法贤侄打算怎么卖?你开个价!” “唔...”沈逸想了想算了算,最后报出一个极为精确的数字。 “陈叔对我好我都知道,打个折,三万四千八百二十两吧!” 第31章 成交 陈友成知道沈逸败家,但他也没想到沈逸会这般狮子大开口!报的数字还这么精确! 三万四千八百二十两,他都不知道沈逸是怎么算出这个数字的! 当年沈家富裕的时候,家产林林总总加起来是有几万两,现在陈家取而代之成为东阳首富,产业只比当年的沈家多,不比沈家少,但是三万多两.... 一把拿出来,还是有些吃力。 陈友成沉默思考,沈逸却一点也不着急,不时喝上两口酒,让陈友成好好想想。 冰块生意经历了超低价狂购潮之后,渐渐恢复平稳,东阳城的富人们也冷静下来了,销售额已经慢慢开始下滑,最关键的是沈逸最开始做冰块生意就不是为了一劳永逸,而是为了避免睡大街的情况出现。 坑吴掌柜只是顺手,最终的目标,还是把陈家这条白眼狼拉下水! 陈友成正考虑着可行性,一面计算着现在陈家能动用的资金,眼珠子咕噜转个不停,狡黠的光时隐时现。 沈逸趁热打铁道:“陈叔,我这可是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才瞒着我爹,将秘法卖给你,夏天刚过一半,陈叔将这秘法买了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本,我只是提前拿点银子花,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另外告诉陈叔,其实秘法制冰的成本十分之低,连利润的一成都没有!” 陈友成一惊,连忙问道:“当真?” 陈家的冰块卖的贵,一是因为陈友成心狠,垄断市场了就要这么卖,二就是因为陈家的冰块成本也不低,数量更是不多。 “当然,”沈逸确定道:“而且我还可以跟陈叔说,这秘法所需的原料,很容易收集,完全不用担心不够卖的!” “今年夏天卖完了,明年夏天还能接着卖!左右不过是三万多两银子,我家的生意陈叔应该也知道,还怕不能回本?” 虽然陈友成没有沈逸那种“不过是三万多两”的想法,沈逸越说,陈友成越心动,如果制冰的成本当真低廉,原料又容易收集,那确实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迟疑片刻,陈友成问道:“能不能问问贤侄,这三万四千八百二十两的价格,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沈逸笑道:“害,我家不是还欠着陈叔一万四千八百两?其实这秘法我只买了二万两,这简直是白送呐!” 白送? 这败家子是真不把钱当回事啊! “那还有二十两是怎么回事?” “陈叔,这秘法就是摇钱树,我爹要是知道我给卖了,不得收拾我?二十两,我买两坛好酒,我爹要是发怒,我也好挡上一挡不是!” 陈友成嘴角抽了抽,眼珠子一转,试探问道:“贤侄,这秘法当真能制冰?若是不能...“ 对于秘法制冰陈友成还是有些怀疑的,毕竟如果真有这秘法,沈家干嘛不早拿出来? “当然能!”沈逸拍着胸脯保证道:“陈叔愿意买,我保证包教包会!制不出冰包退款!”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陈叔?” “好!” 沈逸干脆,陈友成也不犹豫了,千万不能把这败家子给放跑了,今儿好不容易逮住他,若是今天不问出秘法来,回头被沈万财知道,再想问出秘法就麻烦了。 陈友成微微摇晃着站起身子道:“贤侄先坐会,叔去去就来!” 沈逸知道陈友成只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取钱了,笑道:“陈叔尽管去忙。” 陈友成点头走了,吩咐下人伺候好沈逸,他则拒绝了任何人服侍,自己走回了厢房。 陈友成的厢房那叫一个奢侈,各种名贵字画、瓷器摆满了屋子,其中有不少都是从沈家拿过来的。 走进房中,陈友成小心翼翼地朝门外看了两眼,确认没人后警惕地关上了房门,随后走到一面墙边,挪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在画的背后,居然是一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箱子,箱上挂着三把锁,陈友成微微扯开领口,拉出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赫然便是三把钥匙。 熟门熟路地打开了一把又一把锁,掀开箱子,里面躺着一叠一叠的银票,还有码地齐整的金块。 陈友成想了想,取了一万两银票,又拿着沈逸以往签下的借条,将一切恢复原样之后,便原路返回。 “贤侄,久等了!” 陈友成回来后,将银票和欠条放在桌上,推向沈逸道:“贤侄,你点点。” “好嘞!” 沈逸答应一声,拿着银票和借条点了起来。 借条的数目倒刚刚好,一万四千八百两,但是这银票就不对了。 沈逸疑惑道:“陈叔,怎么只有一万两?” 陈友成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道:“贤侄,二万两数目太大,陈叔一时也拿不出来,这一万两就当是定金,剩下的一万两,等陈叔回了本,肯定给你!” 沈逸暗骂一句老狐狸,脸上却是笑着道:“成交,不过,陈叔得给我打个欠条。” 陈友成一愣,这小子现在这么多心眼了?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不写,毕竟以往沈逸从他这拿银子,都写了欠条。 “那是自然,”陈友成马上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就写了一张一万两的欠条,上面还写明是陈家购买制冰秘法所用,若秘法无效,则欠条无效。 陈友成将欠条攥在手上,沈逸伸手要去拿,却被陈友成一躲。 陈友成笑道:“贤侄,那秘法...” 沈逸呵呵笑着,收回手来道:“行,那就让陈叔安心。” 说完沈逸站起身子,往屋外走去,陈友成疑惑着跟上。 只见沈逸在陈家宅院里看看找找,不一会之后招手道:“陈叔,让你家的下人将这种粉末都刮下来。” 陈友成带着下人走过去,皱眉道:“要这些做什么?” 沈逸笑道:“陈叔若想用秘法制冰,可少不了这东西!” 陈友成闻言微愣,随后连忙吩咐道:“来人,将这东西刮下来!再派几个人,在府里多找找!” 陈家的宅院也不小,收集到的硝石虽然不多,但只用来制少量冰是足够的,待下人将硝石装在小罐里呈上来后,沈逸又让陈友成准备了大小缸和水。 接下来,就是陈友成见证奇迹的时刻! 第32章 遭遇绑架 为了让陈友成放心,整个过程都是沈逸口述,陈友成亲自上手,当感觉到水温变凉,水面开始慢慢结起薄冰时,陈友成心中的震惊与狂喜并存,一时间说不出哪种情绪更为强烈。 竟真能在夏天制出冰块!这秘法当真神奇! 沈逸笑道:“陈叔,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言外之意,即是陈友成可以将欠条交给他了。 陈友成也算有基本的信誉,将自己写下的欠条交给了沈逸,有了这秘法,还怕赚不回银子?! 沈逸高高兴兴地收了欠条,陈友成心中却是鄙夷,这败家子好不识数,根本不明白垄断所能产生的利益,二万两银子虽不少,却是一锤子买卖,而有这秘法,却是长久的摇钱树! 不过也幸好沈逸是个败家子,不然陈家哪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陈友成真想大笑三声,因为他已经预见了陈家成为东阳城首富的那一天! 沈逸将银票欠条都收好,笑道:“陈叔,钱货两清,我就先走了,今儿有陈叔的钱,肯定能赢上两把!” 既然已经确认这秘法能制出冰来,陈友成哪还有和沈逸扯家长里短的心思,闻言道:“好好好,贤侄且去,银子不够了,尽管来陈叔这!” “陈叔这话说的,我是去赢钱,又不是去送钱。” “哈哈,是叔说错了,那就希望贤侄能在赌场大赢特赢了!” “哈,谢陈叔,走了!” “慢走!”陈友成也没送沈逸出府,等沈逸走远了,陈友成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 “快去,全城收集这种粉末,一点都别给沈家留下!” “是,老爷。” ------ “今天是个好日子~” 沈逸哼着小曲走了,不过他没去赌场,那是他说给陈友成听的。 沈逸会傻到将摇钱树送给陈家吗? 当然不会,这只是计划的第一部分。 等了这么久,陈家终于惦记上了他的冰块生意,现在秘法卖了,就该进行第二步了。 沈逸毫不担心陈家会制出冰块抢了沈家的生意,东阳城外的村落,硝石早已被沈家搜刮干净,而城内宅院自然形成的硝石粉末,绝对不可能与城外村落的相提并论,短时间内,陈家绝对收集不到足以生产大批量冰块的硝石。 反观沈逸,他可以利用蒸发结晶法将硝石二次利用,不说源源不绝,但却可以坚持许久。 而在陈家从别处收集来硝石之前,沈逸的“坑狐计划”,应该也差不多完成了。 从陈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知不觉就逗留了许久,沈逸哼着小曲往家走,浑然不觉身后有人在跟踪他。 “沈少爷。” 路过一处无人的小巷时,沈逸正想着桂音阁的翻新还需要多久时间,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脚步一顿,抬头望去,看到三四人从巷旁走出,几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沈逸看着那领头的男子,好似有些眼熟,再一想,便想起是当日在赌场见过的人,是金刀帮的成员。 沈逸心间有股不祥的预感,面上强自笑道:“巧啊,今天不用看场啊?” “当然是要的,”那人道:“正巧碰上了,沈少爷不如去玩几场?” “好啊,”沈逸笑道:“玩什么?德州?梭哈?” 那人从没听过什么德州,梭哈,根本不知道沈逸在说什么,沈逸见状道:“不会?斗地主也行啊,骰子我都玩腻了。” 那人眉头微皱,什么斗地主,他听都没听说过。 “都没有?”沈逸颇为可惜地拱手道:“下次一定!” 说完沈逸就想绕过这几人离开,但路过那人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拉住。 “二虎哥想见沈少爷,”那人咧嘴笑道:“沈少爷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逸可没有见周二虎的想法,可惜现在沈逸不想见也没用。 这幅身子骨太弱,虽然每天都在锻炼,但还没那么快产生效果,那人抓着沈逸的手臂,传来的力气让沈逸清楚,想溜是不可能了,他今天怕是必须要和这些人走一趟了。 “行吧,”沈逸笑着道:“去就去呗,我跟周老哥还是很聊得来的。” 那人这才放开沈逸的手臂,带头往一个方向去了,其它几人一左一右的伴着沈逸,甚至后面还有人跟着,四面楚歌,正好形容沈逸现在的困境。 妈的,上次是不是一下赢太多了?赢到人家都要来绑架自己了! 沈逸心中有些许后悔,早知道上次不赌那么大了,清了债就行了! 沈逸可不觉得周二虎是无端端请他去喝茶的,这些帮派分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个钱的事? 沈逸也不是很担心,大不了那五千两债不要了。 几人领着沈逸左拐右拐,专走偏僻的小路,而且去的方向不是往赌场,而是往一处树林。 “呃,那谁,这不是去赌场的路啊?”沈逸微皱着眉头问道。 “别急,马上就到了。”前面那人头也不回,带着沈逸就往树林里钻。 树林里蝉鸣鸟叫,本就所剩无几的黄昏阳光被树叶遮挡,显得更加昏暗,微风吹拂,沈逸的心也被吹凉了半分。 我靠,这不是想杀人灭口吧?五千两银子而已,不至于吧! 身上还有刚从陈家那取来的一万两银票,干脆就拿来花钱消灾算了,沈逸正想开口说话,前面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二虎哥,沈少爷来了。” 沈逸一愣,借着昏暗的光线,这才注意到,周二虎就站在前面不远处,孤身一人。 听见弟兄禀报,周二虎回过头来,见到了沈逸,颇具江湖人风范地抱拳道:“冒昧请沈少爷来,多有冒犯,还请沈少爷勿怪。” 勿怪?我也不敢怪啊! 沈逸勉强笑道:“虎哥,大家这么熟了,就不用说这种话了,呵呵....” 周二虎点了点头,道:“今天请沈少爷来,其实是为一件事。” “我知道,那五千...” “希望沈少爷能告诉我,沈家的冰块是从哪来的。” 沈逸话刚说了一半,周二虎却说出了出乎他意料的话。 “冰块?”沈逸狐疑着问道。 “对,”周二虎点头道:“那五千两,我会还。” 第33章 天师之威 会还? 混**的还这么讲诚信呢? 沈逸左右看了两眼,周二虎的手下都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于是他便按下心问道:“金刀帮也想插一脚冰块生意?” 这并不是金刀帮想插一脚,而是赌场的东家想插一脚。 不过这些周二虎没必要和沈逸说,直言道:“只要沈少爷一句话,我们不会难为沈少爷。” “这...”闻言沈逸开始思忖起来,让周二虎插一脚也不是不可以,正好过几天还能派上用场。 只不过这些混帮派的,嘴上说会还钱,不会难为他,沈逸却不敢尽信,有可能他说完了,这些人就一刀做了他也说不准。 说?还是不说? 如果不说,要怎么脱身? 沈逸犹豫起来,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不确定性的情况,实在是太刺激! 周二虎一直没有出言打扰,就让沈逸慢慢考虑,先前领沈逸来那人性子有些急躁,就这么等下去怎么行?反正这沈家的大少爷胆子小,吓吓他就说了! 那人心一狠,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抵在沈逸脖子上,凶悍道:“快说!” 周二虎见状一惊,连忙制止道:"老常!" 老常盯着沈逸,大声道:“二虎哥你别管!事是我干的,就算要告官也是告我,跟你无关!” 周二虎皱眉道:“老常!先把刀放下!” 金刀帮虽然负责帮赌场看场,也做过讨债催债的脏活,威胁恐吓都有,但却没向人动过刀子,一旦动了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如果沈逸出去后报官,那是要蹲大牢的,他们都知道大牢里是什么滋味。 冰凉的刀尖抵在脖子上,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是这种滋味还是不好受。 沈逸微微一僵,附和道:“是啊,都是文明人,舞刀弄枪的多不好...” “少废话!快说!” 老常怒斥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做的下场,但是如果问不出来,金刀帮根本还不了那么多银子,这几天大家硬凑也只凑出来五百两,刚到一成。 周二虎平常对他们都很好,赚回来的钱他们都分了大头,现在周二虎有难,他帮不上别的,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咦,这么热闹?” 沈逸本来都准备老实交代,保住小命了,忽然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众人朝那边看去,只见一名老者背负着长剑,漫步而来。 “李天师?”沈逸看清了来人面目,惊讶地唤了一声。 来人正是给沈逸来了一套辟邪剑法的李天师,这生着一张马脸的老骗子沈逸能记一辈子! “咦?你还记得我?不应该啊。”李天师缓步走来,似乎也认出了沈逸,但对沈逸还记得他的这个现象好像有些不解。 今天的李天师身上没穿道袍了,一件灰色长衫套着,当日的桃木剑,也变成了一柄真剑,风格一变,从行骗的江湖老道士,变成了气质非凡的宗师模样。 “老头,这没你的事!走开!” 周二虎还没说话,老常先出声了,虽然李天师背着一柄长剑,有模有样,但他们都是壮汉,手上也有家伙,还能怕一个老头不成? “老头?”李天师微微一笑,下一秒,身影已经不见! “小心!” 周二虎目露惊慌,连忙一声断喝提醒,但已然来不及。 沈逸甚至没看清楚李天师用的是拳头还是腿,持刀威胁他的老常已经整个人飞了出去! “嘭!” 老常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树上,闷哼一声,手中匕首滑落在地,人也跌坐在地,起不来了。 李天师站在沈逸身侧,冷哼道:“老夫不过四十岁而已,哪里称的上老头!” 沈逸闻言愕然,李天师自称老夫,又觉得人家叫他老头是把他喊老了,真是个怪人! “老常!” “常哥!” 其余几人一见老常飞了出去,大惊失色,周二虎连忙跑过去查探老常的伤势,其它几人则是面带怒色地冲了过来,目标不是沈逸,而是李天师。 “小娃娃,一边去。” 李天师伸手一推,沈逸只感受到一股柔和但又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人已经蹬蹬退出数步。 抬眼再看,金刀帮几人已经冲到了李天师面前。 而李天师丝毫不惧,不紧不慢地取下背后长剑,但却没有拔剑。 三只拳头迎面而来,李天师面色淡然,站在原地未动,上身轻晃,三只拳头一只都没碰到李天师,甚至连衣角也没沾到。 李天师一手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持剑,疾挥而出,沈逸只看到道道残影,剑鞘已经拍在那几人身上! 几道脆响传来,几名金刀帮的成员手臂上全都挨了一下,数声哀嚎传来,如猛虎一样冲上来的几人,又捂着手退了回去。 沈逸人都看傻了,当时看李天师跳大神,舞桃木剑的时候就感觉这老骗子是练过的,却没想到他真是个高手! 有这身手,不去效力朝廷,窝在东阳城当个老骗子? 金刀帮几人手上挨了一击,手臂迅速肿起,已经使不上力了,几人捂着手臂,面带惊恐地看着站在那未曾动过的李天师。 都说旁观者清,可旁观的沈逸都只看见了残影,何况是他们几个?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挨了一击,他们眼里的李天师,从头到尾就没动过! “都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金刀帮几人回头一看,他们的大哥周二虎扶着老常靠在树上坐稳,随后走了过来,抱拳道:“前辈,晚辈无意伤人,只是与沈少爷谈些事情。” 李天师撇了撇嘴,头一歪哼道:“你哪门哪派?上来就前辈晚辈,老夫可不认识你!” 沈逸瞪大了双眼,刚才还是一副高手宗师的气质,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个老顽童?这话根本不像是宗师应该说的啊! 周二虎也愣住了,但还是道:“晚辈曾和鲁昌鲁师傅学过几招,不知前辈识不识得。” “鲁昌?”李天师将长剑一收,无所谓道:“没听说过,不过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有什么水平,估计你师傅也是些花架式,没什么名气也正常。” 李天师的口气之大,让沈逸万分佩服,不说周二虎的真实水平,光那一身腱子肉都够唬人了,但在李天师眼里根本算不上威胁。 果然高手就是高手,装起逼来都那么合理! 第34章 道友 “小娃娃,你还不走?老夫可没功夫护着你回家!” 不理周二虎的反应,李天师转过头向一旁看傻了眼的沈逸说道。 刚才李天师的一通操作完全给沈逸看呆了,现在沈逸觉得,也许李天师的真实身份就是惩奸除恶的绝顶高手,江湖骗子只是他的掩饰罢了! 忽而想起什么,李天师又问道:“小娃娃,怎么你还记得我?” 沈逸奇怪道:“为什么不能记得你?” 李天师理所当然道:“秘籍上说,驱邪之后,你不会记得驱邪的过程!” “什么秘籍?” “当然是驱邪之法的秘籍。” “.....” 沈逸试探着问道:“敢问李天师,替多少人驱过邪?” 李天师道:“就你一个,我主业是替人看风水!” 说完李天师还颇为得意道:“陈家的大宅就是我选的址,怎么样?厉害吧?” 这还真是真事,李天师之前一直没什么名气,偶然的机会,陈友成让李天师帮他看风水,建宅子,生意人,有钱人最信这个。 李天师就依据所谓的秘籍,帮陈友成选了地址建宅,这下好,不仅赚了笔银子,陈家风生水起,连带着李天师的名号也在富人之间响亮起来了! 沈逸汗颜,敢情自己是被当成试验用的小白鼠了! “李天师的秘籍,是祖上传下来的?” “不是,我游历江湖的时候买的。” “多少钱买的?” “五十文!” 懂了,沈逸懂了。 李天师不是老骗子,而是一个被老骗子骗了的老头! 就像是被拼夕夕祸害的大爷大妈,对花里胡哨的宣传信以为真,手指一点,买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其中不同的是,机缘巧合之下,李天师买的秘籍,真让他得了名声,以至于让他真的以为能练成天师。 做宗师不好?干嘛做什么天师! 武功这么高的高手,必须得认识认识,沈逸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沈逸开口道:“唉,其实我对道法也有些研究,本是同道中人,你的道法岂能对我产生影响?我不止记得你,还记得当日你的弟子有几人,长什么模样,燃了几炷香,我通通记得!” 也不知李天师是如何练成他的身手的,闻言竟然信以为真:“真的?你也会道术?” 沈逸双手负于背后,强装高人模样道:“略懂,略懂。” 李天师皱起了眉头,那人明明告诉他秘籍就一本,天下仅有,怎么沈逸又会? 李天师看着沈逸,狐疑道:“我不信。” “不信?”沈逸左右看了看,随后指着坐在那大喘气的老常,道:“那我给你分析分析此人的面相。” 李天师来了兴趣,凑近道:“你说说看。” 沈逸闻言心下一笑,装模作样地看了老常一会,又是点头又是叹气,最后神神在在道:“此人印堂悬针奸门散,眼含凶煞气象乱,唇薄耳短鼻头大,一看就是要挨打!” “还真是!” 沈逸一番话说的还怪有那味,李天师大呼一声:“厉害!真是道友!” 周二虎脸都黑了,明明老常已经挨打了,沈逸再说这话,前辈你也信? “不对!” 李天师忽然眉头一皱道:“他已经被我打了,你这是马后炮,不作数!” 沈逸本来都乐坏了,谁知李天师又反应过来,好吧,原来没有那么傻... 沈逸面不改色道:“不信?不信我再算算他的!” 沈逸手指周二虎,李天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说说看。” 沈逸闻言神神在在地看着周二虎,一会点头,一会叹气,手指还学着算命先生的模样拈来搭去。 周二虎嘴角微抽,但见李天师十分感兴趣,又不好打断,只能站在那看沈逸表演。 “算出来了!” 良久之后,沈逸大呼道:“此人阙鼻牛眼,目若铜铃,耳轮廓反面露凶相,此乃破财之相,而且是惹是生非之破财相!然而他额有朝天骨,又不似大恶之徒,实乃怪哉奇哉!” 李天师好奇地看向周二虎问道:“小子,他说的对不对?” 这一下,别说李天师了,就连周二虎都真的以为沈逸会看相了! 周二虎愣愣地点了点头,沈逸说的话,跟他的真实情况几乎完全一致! 当然沈逸完全是随口乱编的,加上些算命先生常说的话,就成了这样,他说周二虎破财,是因为周二虎本来就欠他钱,说他不是大恶之徒,也是因为周二虎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刚好说中的周二虎和赌场东家之间的关联,完全是歪打正着,也是周二虎对号入座,算命先生赚钱的方法也正是这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客人自然自己会将实际经历往上套。 李天师见周二虎点头,惊讶道:“真是道友!” “客气客气!” 李天师拱手道:“不知道友道号是?” 沈逸想了想,挺胸骄傲道:“没有道号,但我行走江湖,皆用化名---张三丰!” “三丰道友!”李天师抱拳一礼,随后又疑惑道:“既然道友自通道法,为何当日刘夫人会请我替道友驱邪?” “道友没听清我的化名?” “听清了,张三丰,有什么问题?” “张三疯,疯子的疯!” 沈逸叹道:“我窥探天机,受天机反噬,一年要疯三次,因此才起化名张三疯!上次完全是误会!” “原来如此!”李天师肃然起敬,练道术练到受天机反噬,也是够犀利的了!这肯定是顶顶的高人! 随后李天师有些不好意思道:“道友,吾学艺不精,还未能窥得天机,不知道友能否传授一二?” 老年人永远是上当受骗的多发群体,李天师对沈逸的称呼从小娃娃变成了道友,自称也从傲娇的“老夫”变成了“吾”,已然是信了沈逸真会道法。 若说沈逸能传授李天师的,那就是嘴皮子功夫,别的啥也传不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套功夫,沈逸早已驾轻就熟。 “好说,好说!”沈逸有模有样的一拱手,道:“大家同道中人,还不知道友名讳?” 李天师认真道:“李天问!” 第35章 真实的金刀帮 高手就是高手,从名字上就看的出来。 如此V587的名字,沈逸还以为只存在于里,没想到还真有人起。 “原来是天问兄!”沈逸厚颜无耻地和李天师称兄道弟,客气道:“大家同住东阳城,日后常来往,多探讨!” 李天师高兴道:“没问题!” 周二虎就眼睁睁看着李天师从一代宗师的模样,变成了虚心求教的老弟子,心中震撼可想而知,连带着沈逸在他心中的形象也从败家子变成了不同凡响的隐藏高人! 沈逸又和李天师说了几句,周二虎只见李天师不住点头,脸上满是认真,最后看着沈逸向他走过来。 有李天师在身后,沈逸也不惧金刀帮的人了,走到周二虎面前,笑道:“周老大,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周二虎看看沈逸,又看看盯着这边的李天师,随后点头道:“张...沈少爷请问。” “赌场明明已经很赚钱,为什么还要打冰块的主意?”沈逸道:“我也没催周老大的债,何必做这种事?” 周二虎叹了口气,低头道:“其实,赌场并不是我的,冰块的事,我也不是为自己而问。” 沈逸讶异道:“还有这事?” 倒霉蛋在赌场赌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赌场就是金刀帮的,搞得沈逸也这么以为了。 周二虎叹道:“确实如此,其实....” 沈逸现在在周二虎眼里那是高人,周二虎直接将事实情况一股脑说出来了。 沈逸这才知道,周二虎原本只是码头上的力工,现在金刀帮的这些人,都是与他一个村子的同乡。 多年前,周二虎他们在码头卸货时,遇上了黑心老板,卸完了货,结工钱时却不认账,只给一半,有人气不过与黑心老板起了争执,竟然被那黑心老板叫人打断了腿,落下残疾。 不仅如此,汤药费那黑心老板是一分钱也不出,早年周二虎也学过些功夫,性子又刚烈,得知此事气不过,回家取了一柄生了锈的刀,去找黑心老板理论。 结果黑心老板根本不认怂,还指使一帮人和周二虎对峙,争执过程中难免发生肢体接触,最后就演变成大型械斗。 官府来人将两方人都抓了大半,结果黑心老板买通关系,加上周二虎伤了不少人,反倒是他们进了大牢,还要面临赔付巨额的汤药费。 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周二虎等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在牢里关了一个多月,最终是现在赌场的东家许老板出钱平息此事,也借此将周二虎等人收至麾下,替他看守赌场,收放高利贷。 出来之后,当时周二虎的一柄锈刀,也不知怎么就被传成了金刀,这才有了金刀帮的名号。 周二虎也讲义气,虽然当年许老板替他们赔掉的银子,他都通过这些年赚的钱还上了,但一直都没离开赌场,一直到今天。 “原来如此,”沈逸点头道:“所以说打冰块生意主意的是那个许老板,不是你,你只是为了还那五千两银子?” 周二虎点头道:“是。” “这好办!”沈逸高兴道:“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能让你白赚二千两银子!” 周二虎睁大了眼睛:“当真?” “当然,我向来说一不二!” “沈少爷请讲!” “过两天....” ..... 李天师没听清沈逸和周二虎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听到“免费”“白给”等几个词语,随后他就看见周二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逸,而沈逸胸脯拍得直响,似在保证。 周二虎犹豫良久,待他点头之后,沈逸就笑着走回来了,还向李天师道:“道友,走吧!” ---------- 沈府门外,巧儿焦急地左顾右盼,双眼直勾勾地寻找沈逸的身影。 包括阿福在内的其它下人都派了出去,刘夫人在正厅坐立不安,玉钗侍立在一旁宽慰着,沈万财也沉着脸。 造成这个情景的原因只有一个,沈逸失踪了。 今天下午沈逸说去桂音阁看看,结果刘夫人派人去寻他回来吃饭的时候却找不到人。 起初还以为沈逸又是去哪败家快活去了,可赌场青楼这种沈逸以前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沈逸的人! 门外的巧儿急得都快哭了,早知道她就该跟着少爷一起去,衣裳可以回来再洗,少爷却不能不回来! 小丫鬟想起沈逸平日里的调笑,送给自己那么多的衣裳,那是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还有今天月裳阁刚送来的旗袍... 巧儿鼻头发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终究是十几岁的少女,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没有见到沈逸回来,阿福他们倒是回来了,可每个人都摇头说没找到少爷。 巧儿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就在府门外蹲了下去,小脑袋埋在双腿间,有呜咽声传来。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家巧儿了?” 一道声音传进耳朵,小丫鬟的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不禁一呆。 沈逸伸手擦掉巧儿眼中溢出的泪水,轻声道:“谁欺负你了?告诉少爷,少爷帮你收拾他!” “少爷!” 小丫鬟高呼一声,下一秒沈逸就感觉到怀中多了一具娇躯。 啊,好大,好软.... 乖巧的小丫鬟哭的梨花带雨,让沈逸有些摸不着头脑,受了多大的委屈这是? 巧儿的一声高呼,也传到了府里,刘夫人带着下人鱼贯而出,沈逸又发现,老娘的眼里也是泪光盈盈。 “少爷!” “少爷!你可回来了!” 众人的出现,让巧儿抽泣的声音停了下来,低着头,小脸红红的站在沈逸身边,小手搓着衣角,似乎在想方才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大胆。 沈逸奇怪道:“什么叫我可回来了?我不回家还能去哪,睡大街啊?” 刘夫人几步跑到沈逸身边,担忧中带着责怪道:“逸儿,你去哪了!” 反正现在没事,也不能说是被金刀帮的人带走了,免得老爹老娘去报官,打乱了计划。 于是沈逸便道:“去陈家坐了坐,陈叔太热情,不让我回来!” 第36章 看天的脸色 “你去陈家做什么?” 沈万财面色不太高兴,陈友成这些年利用沈逸坑了沈家不少银子,这商场上的阴谋诡计,二老并没有太深入地告诉沈逸,只是劝他别和陈家往来,谁知道今天闹出这档子事,沈逸居然是去了陈家。 哪怕沈逸说去喝花酒了,也比说去陈家了好,沈万财还能接受些,儿子跟家族的敌人往来密切,沈万财怎能不生气。 “别生气别生气,”沈逸连忙道:“我是还债去了。” “又还债?”沈万财不太相信沈逸的说辞,道:“你都没带银子出门,怎么还的债?” 沈逸笑道:“还债也不一定要用银子,可以以物抵债嘛。” “以物抵债?”沈万财忽然有不好的预感,问道:“何物?” “我把制冰的方法卖给陈家了。”沈逸干脆道。 沈万财先是一愣,随后气急:“你!你!” “取戒尺来!” “别啊,”沈逸一惊,怎么动不动就取戒尺,有话好好说啊。 沈逸连忙从怀中掏出银票和以前签下的借条,摊手道:“您看,陈家的债都还清了,还白赚了一万两银票,这都是实打实的。” “实打实?”沈万财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沈逸大病一场变懂事了,没想到还是不改败家子的本性。 “制冰秘法是一万两银子能衡量的吗?!你懂不懂什么叫细水长流?!” 沈万财浸淫商场多年,对制冰秘法的价值肯定是看的清的,而且冰块的收入用“细水”形容都有些谦虚了,虽然每年只有夏天好卖,但夏天却是每年都有,仅一个夏天产生的利润,也不是这点银票能衡量的。 此时下人取来戒尺了,沈逸连忙往刘夫人身后一躲,道:“加上咱家欠的债,不就两万多了吗,那老狐狸还签了一万两的欠条给我呢。” 沈万财闻言愕然:“老狐狸?” 这称呼倒是很适合陈友成,长的贼眉鼠眼,又一肚子阴谋诡计。 沈逸又掏出陈友成签下的欠条,道:“这也不少了,再说,冰块生意现在也平稳下来了,夏天剩下的时间,咱家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银子了。” 沈万财气急道:“这个夏天不能,还有明年夏天!夏天就这么一个吗!” 沈万财很生气,就连刘夫人也不知怎么调和了,虽然是换回了不少银票,但她也觉得儿子的目光是有些短浅了。 沈逸却嘿嘿笑道:“我怎么可能让陈家赚到明年夏天的钱?我又不傻,陈家是什么货色我还是清楚的。” 不傻? 不止沈万财,下人都在心里觉得少爷有些傻了。 沈逸见众人不信,只好道:“爹,这东阳城的银子那么多,大多集中在少部分的富人手里,仅凭一个冰块生意能赚多少?” 沈万财气道:“那又如何?你知不知道垄断的意义?生意可以不止在东阳城!也可以去其它地方!” “我当然知道,”沈逸道:“垄断是有好处,但是咱们是在大周。” 沈万财哼道:“那又如何?” “咱们不过是小老百姓,普通的生意人,垄断这种事,还得看他的脸色。”沈逸边说,边伸手指了指天。 沈万财愣了愣,随后皱眉道:“你是说...” 沈逸点了点头,而后道:“爹,你想想,王公贵族,乃至皇宫之内的大人物,用的冰块都价值不菲,而咱们的冰块却卖的这么便宜,会产生什么影响?” “现在咱们只在东阳城,生意说大也不大,如果像爹你说的,将生意做大,且不说其它城池的商人会如何排挤我们,如此廉价的冰块传到京城,传到皇宫,您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沈万财皱起了眉头,沉默下去,经沈逸一提醒,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沈逸看的是很明白的,在大周这种封建王朝,大人物是不用讲道理的,沈家的冰卖的便宜,还用不完,到时候那些权贵乃至天子知道了,会怎么做? 会来和沈家买冰块吗? 不,绝对不会。 沈逸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家被迫交出制冰的方法。 垄断能产生多少利益,连陈友成都知道,朝廷还能不知道?户部还能不清楚?一肚子坏水的政客还能不眼红? “爹,你放心,我跟你保证,陈家这回做的肯定是亏本买卖,”沈逸试探着从刘夫人身后走出来道:“这好戏还在后头,您就等着瞧吧!” 沈万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沈逸,随后一抬手,沈逸赶紧躲回刘夫人身后。 刘夫人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然而沈万财并没有要打沈逸,而是又将戒尺递给了下人,而后沉声道:“吃饭!” 沈逸这才松了口气,过关了! 刘夫人回头道:“逸儿,以后做什么事,先和爹娘说一声,免的爹娘担惊受怕!” 沈逸连忙答应道:“诶,娘,孩儿记下了。” 虽然去陈家和见周二虎,都是对方找上门的,时间根本不是沈逸决定的,但他能怎么办,刘夫人这么说,不答应都不行。 见沈逸答应下来,刘夫人这才展开笑颜,拉着沈逸的手往府里走:“来,咱们先吃饭。” 沈逸应了一声,跟着刘夫人往府里走了,巧儿哭的脸上像个小花猫,眼睛还有些红红的,正要跟上,却看见玉钗站在那望着少爷和夫人的背影不动弹,于是上前好奇问道:“玉钗姐,怎么了?” 玉钗正看的出神,闻言回过头来,怔怔道:“没,没什么。” 刚才沈逸的一席话,让玉钗心中既佩服又疑惑,这真的还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少爷? 老爷都没想到的事,他却想到了,更惊人的是,做生意的同时,他还跳跃性的考虑到了朝廷这个层次,这是绝大多数商人都不会想到的事。 似乎在卖给陈家制冰秘法上这件事,他也是走一步看三步,以往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的少爷,现在却让她有了看不透的感觉,好像他身上有一层看不见的阻隔,根本没法看到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又想了多少。 第37章 旗袍的魅力 “巧儿,进来磨墨。” 晚饭过后,沈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进行针对陈家的下一步计划。 门外的小丫鬟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抱着一叠衣服的娇俏身影跑了进来,这是今儿刚晾晒的衣物。 磨好了墨,沈逸奋笔疾书,小丫鬟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待沈逸停笔转腕的时候,小丫鬟开口问道:“少爷,这不是制冰的方法吗?您写出来干什么?” 沈逸笑道:“早晚要写出来,但是我自己写,还是被人逼着写,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小丫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展颜笑了,少爷说的话好难懂,不过只要是现在的少爷做的,一定没错。 制冰的方法倒也简单,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但是除此之外,沈逸又附加了一堆为国为民,表忠心的话,随后装进信封,又唤了阿福进来,将信交给他道:“明日将这信送到郡守府,一定要说清楚,是沈家送的。” 东阳城也不简单,除了县衙,南永郡的郡守府也在这,郡守秦远是个为人传颂的好官,在民间声名远扬,盛名之下无虚士,比起没什么作为的县令,沈逸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秦郡守能秉公办事。 阿福接了信应下,沈逸又问道:“对了,桂音阁的装修进度怎么样了?” 今天沈逸去桂音阁看看装修的进度,但还没进门,就被陈奋拉去陈家了,阿福后来去桂音阁找过他,想来是知道的。 阿福闻言道:“结构上的都差不多了,只是装饰上少爷您说要自己来定,现在还没确认下来,再加上,那些盆景、假山什么的要花不少银子,所以还没全部落实。” 桂音阁的装修也不是推倒重建,得益于木质结构的房屋,翻新起来效率很快,这才几天过去,结构上已经调整好了,直销装饰一番就能重新开张了。 沈逸想了想,道:“行,银子不是问题,我挑的那几样,都买回来,明天你来我这取银票。” “是,少爷。” 阿福离开后,巧儿顿了顿,随后俏脸带着些红晕道:“少爷,今天您没去取旗袍,孙掌柜就派伙计送来府上了。” 沈逸一听才想起来,今天又是陈友成又是周二虎的,倒把这事给忘了,闻言嘿嘿笑道:“那还不穿来给少爷看看效果?去,你和玉钗一起穿上让我看看。” 巧儿脸红红地应了一声,小步跑出去了,沈逸则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想象起玉钗和巧儿穿上旗袍的模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逸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别说旗袍了,甚至都想到两女穿比基尼是什么模样了,巧儿却还没回来。 正觉得无聊想出去看看情况,忽听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自外面走进两名女子,沈逸抬头一看,却是眼睛都看直了。 巧儿走在前头,玉钗跟在后头,身上的旗袍花纹不同,相同的却是两人都低着头,红着脸。 先说巧儿,小丫鬟身子还未完全长开.... 不是,某些地方长开了,但个子还没完全长开,不到一米六的个头,配上带着些稚气的脸,十分可爱,而她身上的那件贴身裹覆的烟青色旗袍,则完全地凸显出了她超龄且过人的优势! 再看玉钗,玉钗已不单是刘夫人的丫鬟,发髻高高盘起,瘦削的双肩,一件淡粉中带些花红的旗袍,将他的身躯紧紧包裹,丰胸翘臀,纤纤蛮腰,高分叉中时隐时现的修长玉腿,将她的身躯画出一道美妙的曲线,莲步轻移间,更是说不出的妩媚神韵! 春兰秋菊,两人各有千秋,难说谁更胜一筹,但女子的美丽体态,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巧儿早已羞地说不出话来,而年长些地玉钗见沈逸紧紧盯住自己,心中也十分害羞,急忙道:“少爷,这旗袍是不是这样穿的?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不好?”沈逸不住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哪是不好,简直是好极了!” 玉钗闻言有些小欣喜,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被人夸赞漂亮呢,本来她内心是很挣扎的,其它都还好,就是那大腿处的高分叉,让她只想想都觉得脸红,还是巧儿劝了许久,她才穿上。 穿上之后,玉钗又有些低落,因为与她一同换上这旗袍的巧儿,明明比她小上几岁,某些地方却是让她自叹不如。 而且巧儿还正是长大的年纪,她却已经“人老珠黄”了,如今听沈逸一番夸赞,总算好了一些。 “不过,” 沈逸忽然又道:“不过这衣裳,你还是别穿了,让其他姑娘穿就行。” 玉钗疑惑道:“这是为何?” 玉钗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对身材还是很有自信的,为何少爷会只让姐妹们穿,不让她穿? 沈逸嘿嘿一笑,道:“此等人间绝色,让那些老色批看了去岂不可惜?你和巧儿在家穿穿就行,可不能穿出去饱了外人的眼福!” 玉钗闻言轻啐一声,脸上羞红一片,低下头去,侧眼去看沈逸,发现他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边还不停地点头,不知怎的,心跳就快了几分。 “少爷,”这时候巧儿有些委屈地开口了。 沈逸看了一眼巧儿道:“怎么了?” 说实话沈逸没多往巧儿身上看,实在是这旗袍太大...不是,是巧儿的本钱太厚实,孙掌柜似乎也没太专业,旗袍实在是太贴身,冲击感十足,大夏天的,容易上火流鼻血。 巧儿怯怯道:“旗袍好像有些小了,巧儿有些喘不过气来...” 果然孙掌柜不专业,还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了,还不是小瞧了我家巧儿! “呀!” 说话间巧儿忽然惊呼一声,抬眼再看,原来说话间巧儿那件旗袍上的系扣都被撑开了一颗。 咝... 沈逸倒吸一口凉气,这旗袍真白! 玉钗虽然成熟些,但某些地方她已经输了,输太多了! 巧儿双手环抱胸前,羞怯至极地蹲了下去,结果旗袍的高分叉使得巧儿的秀腿都暴露了大半,这下巧儿直接不知该护住哪里了。 沈逸实在没想到,捣鼓出旗袍来,没先迷倒那些老色批,倒把自己先给迷住了,难道他也是... 第38章 公开拍卖 玉钗脸红着一下挡在巧儿身前,嘤声道:“少爷,您也看过了,若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下去了。” 沈逸这才收回目光,点头道:“嗯,不错,孙掌柜眼力不太好,手艺倒是不错,你回去把其它姑娘的尺寸都收集一下,送到孙掌柜那去,让他抓紧做出来。” 沈逸的气质在色批和商人之间无缝切换,让玉钗微微一愣,随后应了一声,便与巧儿一同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沈逸一门心思全放在桂音阁的整修上,这两天,也是当初一众债主给沈家开出的期限的最后两天。 本来这一天该是一众债主上门逼债,瓜分沈家产业的时候,但是现在两个大债主,金刀帮和陈家,都被沈逸搞定了,其它的小债主一时间群狼无首,也不好扑上来撕咬沈家。 于是这天,不知陈家已经与沈家清账了的小债主们齐聚陈府,希望陈家能带着他们上门讨债去。 众人都知道现在沈家通过冰块生意赚了钱,而他们之所以还来找陈友成,则是因为他们内心希望沈家用钱,还了陈友成的债,那这样,他们就能分到沈家的实体产业。 只是可惜,如今的陈友成并没有心思,去管他们的烂账。 “陈老爷,今儿就是最后一天了,怎么您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是啊陈老爷,金刀帮那可还望着沈家的大宅,咱们若是去晚了,可能就被金刀帮给抢走了。” “陈老爷,您一句话,咱们就跟着您上门闹他一闹!” “是啊是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希望陈友成出马,可是陈友成坐在上首,却是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看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逸是将制冰秘法卖给他了,也确实制地出冰没错,但是,原料却是不够! 这几天陈友成命人全城搜集硝石,他还不像沈逸那般,取了人家的硝石,还变着法子补偿一些铜板,他直接就是让人满城地刮。 进不去院子,就在院外刮,一时间东阳城内的人家都觉得陈家的下人像做贼一样,整天在家外面看来找去。 可沈逸说的不错,城内的人家打扫的勤快,硝石的量远没有城外村子来的多,当陈友成想到派人去城外村落收集的时候,却发现家家户户的墙壁都干干净净,一点硝石也没剩下。 下人一问才知道,东阳城外方圆十里,天然产生的硝石,早被沈家给搜刮干净了! 没有硝石,就代表这秘法根本就是个废品,制不出冰来,陈家就相当于白花了那么多银子! 陈友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也不允许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于是陈友成马上命人扩大收集范围,东阳城没有了,就去其它城池收集,昨天人还刚派出去,还没有回信,可是陈友成这边,又出问题了。 因为陈家原本告罄歇业的冰块生意又开始售卖,虽然数量不多,但价格却还往下降了,已经有有心人,将这个现象往陈家最近的怪异举动上联想了。 沈逸是个败家子,他去城外做慈善撒币,没有人会管他,但陈友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还是东阳城的首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这秘法很神奇,寻常人根本想不到墙上的灰尘还能制冰,但是万一想到了呢?万一机缘巧合之下,就有人发现了呢? 沈家的债都已经清了,谨慎的陈友成现在想的就是怎么瞒过这件事,他连沈家的制冰路子都想断,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插一脚。 一众债主见陈友成没有反应,都有些奇怪,陈友成向来是最热衷于瓜分沈家财产的,怎么时间到了,他一点也不着急? “爹!出大事了!” 众债主正要再问,忽然一道慌乱的声音传进来,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陈友成的儿子陈奋。 陈奋手上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急声道:“爹!沈逸要公开卖他的制冰秘法!” “住口!” 原本神游物外的陈友成一下就回过神来,现在这儿这么多人,陈奋居然扯开了喉咙大喊什么“制冰秘法”,陈友成瞒都来不及,这傻儿子却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陈奋也立刻反应过来,马上闭了嘴,实在是他太着急,买这个制冰秘法花了多少钱他是知道的,花了这么多的钱,虽然陈家现在还是他爹做主,但是爹死了,陈家就是他的,四舍五入,亏的就是他的钱啊! 陈友成沉着脸怒视不争气的儿子,随后哼了一声,朝众债主拱手道:“诸位,我与沈家的债务已经清算,眼下我与我儿有要事相商,诸位先回去吧。” 众债主你看我我看你,既惊讶于沈家还清了陈家的债,更惊讶于陈奋刚才的话,虽然陈奋在陈友成喝斥下住了嘴,但先前那一嗓子,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到了。 制冰秘法? 那是何物?是不是就与沈家还有陈家的冰块生意有关系? 众人没有久留,拱手离开了,陈友成这才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陈奋连忙将手中花花绿绿的纸递给陈友成,急声道:“这是刚才有人递给我的!上面说沈逸要公开拍卖制冰秘法!” “什么?!” 陈友成急急扯过那张纸,情急之下差点把纸给撕开,着眼一看,鼻子都差点气歪。 纸上涂着黄底的颜料,“沈家拍卖会”首先入眼,但最吸引眼球的,还是用红色颜料书写的“制冰秘法”四个正楷地不能再正楷的大字,四个大字还用圆圈圈起,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这张纸,是沈逸用借用前世宣传小页的创意,让阿福等人在这几天手写出来的,样式统一,他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卖制冰秘法。 阿福写的手都快折了,叫苦不迭,但当沈逸赏他银子的时候,他马上又笑了,痛并快乐着。 就算陈友成及时喝止了陈奋也没用,一众债主离开了陈府,正讨论着制冰秘法是什么东西,没走多远,就有人塞给他们一张又一张纸,样式与陈奋拿到的一模一样,正是沈逸拍卖会的宣传小页。 第39章 少年别冲 “制冰秘法,得之夏天即可制冰?!” “东阳城下一个首富就是你?有这么夸张吗?” “沈家的冰块就是这么来的?!” “这败家子疯了,直接卖摇钱树?” 每个从陈家出来的债主,手上都被塞了传单,阿福等人写好了传单之后,沈逸就让他们沿街分发,分发的目标也有限制,那就是看上去要是有钱人。 当然从陈家出来的这些债主,各个都是穿着不便宜的衣裳,也是阿福他们见过的沈家债主,理所当然地拿到了传单。 “天上人间?这地方在哪?”有人看到宣传小册上注明的拍卖地点名叫天上人间,起了疑问。 “你看,这还有一行小字,所在位置——原桂音阁。” “原来是桂音阁,那地方我知道在哪!” “我也知道,本来我还打算让沈家用那抵债呢!” “你才借沈家多少钱,就想要桂音阁?” ..... 原本的桂音阁经过沈逸的重新设计和装修,改名天上人间,已做好了准备重新开业,这一场的生意,就是秘法的拍卖会。 沈逸已经能够设想到拍卖会能有多火爆,毕竟谁不想做发财的生意?借着这个拍卖的噱头,也正好打响天上人间的知名度,一举两得。 有人不放心道:“这,不会有假吧?” 有人眼珠一转,道:“对!肯定是假的,哪有什么秘法!我不去,刘掌柜,你去吗?” 刘掌柜一愣,随后头一歪道:“我?我当然不去!谁会信这个败家子呐!沈万财出来说还差不多!” “是啊,再说若真有这回事,拍卖谁能拍的过陈家?去了也白去!” “对,大家都不去!” ..... 且不说有没有人去,一天之内,拍卖会的传单送到了东阳城绝大多数的富人手上,没收到传单的,也通过各种方式得知了这件事。 沈家的败家子沈逸,将在明天酉时,在原来的桂音阁,现在的天上人间,拍卖制冰秘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让陈友成鼻子都气歪了的沈逸,正在沈府欣赏着姑娘们优美的体态。 “嗯,嗯,嗯...” 一排姑娘齐齐站在沈逸的小院里,群花齐放,各个含羞带怯,沈逸在前头来回踱步,不住点头。 这些姑娘身上都穿着定制的旗袍,身形曼妙不用多说,但看过了巧儿和玉钗这两朵春兰秋菊,人间绝色,这些姑娘带来的冲击感也没有那么大了。 经过玉钗的建议,沈逸改进了旗袍,将原先的高分叉略微缩短,只分到小腿弯处,含而不露,更加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性感与内敛并存,也让姑娘们更能接受。 毕竟之前玉钗和巧儿那种开到大腿处的,对于此世的观念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她们毕竟只是卖艺,最多卖笑,和皮肉生意还是不同的。 “不错不错,”沈逸拍手道:“明儿是最关键的一天,大家千万不能羞涩,要把各自的拿手技艺都展示出来!” “另外我也承诺,明天的入场费,我将拿出一半,让大家平分!” 明天的拍卖会,沈逸还设置了门槛,那就是先交十两银子,才能入场,一来筛掉没钱的人,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参加个屁?二来嘛,当然是赚钱咯。 十两银子对于有钱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更何况是对于这些桂音阁的姑娘。 姑娘们惊讶不已,虽然不知道这拍卖会会有多少人来,但她们都知道入场费是多少,就算只有一个人来,她们也能分到不少钱了。 闻言姑娘们都在心中暗下决心,明天定要好好表现,弹出最好的曲子,跳出最美的舞,吟出最动听的歌! 沈逸见姑娘们的模样,也点了点头,风尘中人,有几个没有伤心过往,都是些可怜人,也是沈家的一份子,这点钱对沈逸来说不算什么。 “少爷,有人在门外唤您。” 这时候阿福小跑进来禀报,见到一排身穿旗袍的姑娘,鼻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对他来说,这可是人生头一回! 那微露的小腿,形成优美线条的躯体... 今天这还是巧儿和玉钗没穿上她们的旗袍,不然这会阿福可能已经失血过多了。 “看个锤子看,”沈逸走过去给阿福头上来了一下,道:“是谁找我?” 阿福艰难地收回目光,道:“他没说,只是很着急要找少爷,说是少爷的老朋友。” “哦?”沈逸想了想,马上就猜到了是谁,抬步往府门而去。 “走啊,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啊?” 眼见阿福杵在原地没反应,沈逸没好气地道。 姑娘们有些害羞,但想起明天看她们的人会更多,便也强自撑着不躲不闪,这可让阿福大饱眼福,听见少爷一催,才颇为可惜地跟了上去。 路上沈逸看了跟在身后的阿福一眼,见他有些出神,似在回味的样子,便语重心长道:“阿福阿,你年纪还小,要注意身体,不要受了些诱惑就开冲。” 阿福一愣,疑惑道:“少爷,什么是开冲?” 这怎么解释呢? 沈逸想了一会,最终道:“就是到了晚上,当你想起方才的情景时,那时候你最想做的事,就一定不要做。” 阿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少爷的话云里雾里,好像得道高僧一样。 话说高僧都有法号,如果少爷真是高僧的话,应该叫什么法号呢? 戒冲? ...... 阿福跟着沈逸久了,似乎思维也变得跳跃了,都已经想好沈逸如果出家该叫什么法号了,在他想象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门外。 沈逸刚见到那人就认出来了,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是着急了。 来人是陈家的下人,当日在陈家还见过,沈逸走出门道:“人呢?” 那下人在门外候着,见沈逸出来了,连忙上前道:“沈少爷,您可来了,我家少爷在那边等您!” 说完下人指了指不远处,沈逸抬眼看去,是一处茶馆,离沈府不远,本来确实也是沈家的产业,不过现在是归了陈家。 “你家少爷?是陈大粪来了阿?” 下人不知沈逸为什么要给自家少爷名字里加个大字,闻言应道:“是,少爷已经备好茶水,就等沈少爷了!” 第40章 你算老几 因为沈、陈两家早已翻脸,陈友成虽然装作对沈逸很不错的样子,但其实沈万财早就知道了他是什么货色,因此很久之前就不和陈家来往了,于是除了讨债,陈家人也不会上门,上门就被沈万财赶出去。 沈逸带着阿福,跟着陈家的下人进了茶馆,这茶馆也一直是沈万财的心病,被陈家夺去,还就开在家门口,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沈万财有多失败。 沈逸却是不介意,大大咧咧地走进了茶馆,风水轮流转,谁知道这个茶馆明天挂的牌子会是陈还是沈? 陈家下人一路带沈逸上了二楼,见到沈逸上来,坐在里面的陈奋马上起身来迎,他确实等了有一会了。 陈奋一边将沈逸往里拉,一边急道:“沈老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呀!” 沈逸笑道:“大粪,话不能乱说,你说的好像我杀人放火了似的,别传出去让人误会。” 陈奋不知道沈逸为什么不喊他老哥,反而喊他名字,还喊成大奋,但今天茶馆的二楼都被清空了,只有他们,不论说什么都不会传出去的,更何况,沈逸的作为,对陈家来说跟放火烧他家也没区别了。 买制冰秘法的那一大笔银子,虽然有一万两是欠条,一万多两是债务,但对陈家来说,也是不小的支出了。 陈奋拉着沈逸坐下后,茶水都不倒,直接从怀中取出那张宣传单道:“老弟,这真是你发出去的?” “是啊,”沈逸看了一眼后指着身后的阿福道:“就是他画的,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阿福闻言还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排版是少爷做的,他只是工具人而已。 手艺是不错,很吸引眼球,但是也不能这样干啊! 陈奋急道:“沈老弟,你不是都已经将秘法卖给我陈家了吗?怎么又拿出来卖?” 沈逸奇怪道:“谁规定秘法只能卖一次了?我卖给你爹的时候,也没保证只卖给你一家吧?” 陈奋闻言一滞,沈逸有没有保证过,他不知道,因为那天他喝多了。 但是沈逸既然这样说,那就当是这么回事吧,陈奋又急道:“沈老弟,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牵扯,你想想,如果只有咱们两家卖冰,那整个东阳城的市场都是咱们两家的,你要是把这秘法卖出去,那竞争不就多了嘛!到时候咱们两家都要吃亏!” “对哦!” 沈逸仿佛经陈奋一点才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忽然笑道:“大粪你放心,就只卖这一次,以后不卖了,这回我保证!” 陈奋急道:“老弟你还是不明白,其实就连这次都不该...” “你管谁呢?” 沈逸忽然出言打断陈奋的话,且语气冷淡,笑容不见,如同换了一个人。 陈奋一时间接受不了沈逸突然地转变,愣愣道:“老弟,你这...” “你算老几?” 沈逸把玩着空茶杯,淡淡道:“你管的到我头上?我乐意卖就卖,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你管的着吗?” 陈奋整个人都呆住了,以前的沈逸和他称兄道弟,可从来没这样和他说话过! “你陈家势大,也压不到我沈逸头上,”沈逸冷声道:“我就愿意把秘法卖了,你又能怎么着?” 陈奋眼皮跳了几下,干笑道:“沈老弟,也不是哥管你,这不是乐意不乐意的事...” “什么哥不哥的,你是谁哥?”沈逸摆手道:“别乱攀亲戚,就你这副尊容,能有我这么英俊的亲戚?” 陈奋表情僵住,沈逸背后的阿福却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沈逸将茶杯放在桌上,阿福很醒目地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沈逸倒了一杯茶。 沈逸满意地点点头,阿福这小子还是会来事。 “单子都发出去了,我沈逸向来是说一不二,一口唾沫一个钉,”沈逸言罢将茶一饮而尽:“呸,真难喝!果然喝茶也要看跟谁喝!” “还是谢谢你的茶,”沈逸站起身来,笑道:“明天,欢迎陈家来捧场,当然,不来也不要紧,反正有钱的也不止陈家。” “拜拜了您嘞!” 直到沈逸带着阿福走下楼梯,潇洒离开,陈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下人唤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陈家的下人愁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陈奋的脸色阴沉如水,如果他现在还看不出来沈逸是在故意坑他们陈家,那他就不是陈奋而是陈粪了!... 等等... 沈逸刚才唤他... “岂有此理!”陈奋拍桌而起,气的面色铁青,敢情沈逸一直在羞辱他! “回府!” 就算知道沈逸在坑陈家,在羞辱他也没用,沈家就在门口,他们两个人还能追上去找沈逸算账?那不是自讨苦吃! 陈奋回到陈府之后,立马就将事情告诉了父亲陈友成,包括沈逸的话也是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陈奋着急道:“爹,现在怎么办?” 去找沈逸,也是陈友成让陈奋去的,陈奋想来,老爹一定是有办法化解此事的,可千万不能让那几万两银子白花,不然陈家真的损失惨重啊! 但陈奋这次真的高估了陈友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陈友成恨只恨自己低估了沈逸这个败家子,拼着和陈家鱼死网破,也要让陈家吃个大亏。 陈友成面色铁青道:“这败家子竟然有这样的城府魄力!” 听了陈奋的复述,陈友成不禁怀疑,往年的沈逸那副傻缺模样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就为了在关键时刻,让陈家跌个大跟头。 他很难相信,那种话会是一直“陈叔陈叔”叫的亲热的沈逸说出来的。 陈奋见陈友成只是面色难看,却没有办法,忍不住道:“爹,若是沈逸将秘法卖给别人,咱家就亏大了!” 这还用陈奋说?陈友成自己就知道! 现在越看自己这儿子越不顺眼,败家子沈逸都能给他带来这样的麻烦,自己这儿子还是如此不成器! “啪!” 越想越气,陈奋又在一旁说个不停,陈友成气不打一出来,站起来狠狠一巴掌甩在陈奋脸上:“给我滚出去!除了在沈逸身上捞钱你还会干什么!给我滚!” 第41章 太极拳 现在的陈家完全掉入了沈逸设下的陷阱,只有两条路可选。 第一就是为了控制供方数量,吃个哑巴亏,再买一遍制冰秘法,沈逸也特意告诉陈奋,这秘法只卖一次,且是最后一次,以后就不会再卖了,这就是在诱惑陈家。 买下制冰秘法,控制了供方数量,凭借陈家的资金优势,将来还是可以压制住沈家的。 第二则是眼睁睁地看沈逸将秘法卖给别人,东阳城将又出现一家贩冰的商号,而且可能不止一家! 因为虽然沈逸说了只卖一遍,但难保拍下秘法的人,会不会再转手卖掉,牟取利益。 沈逸嘴上说陈家不去也行,反正东阳城不止陈家有钱,看似是给了陈家选择,其实就是在给陈家施加压力,以陈友成的作风,怎么可能眼看秘法被他人掌握。 这次拍卖会,陈家是不去也得去,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 次日一早,沈逸照常早起晨练,正打着太极拳,阿福却带着一脸的憔悴进来了。 “少爷,有人找您。”阿福有些无力地说道。 沈逸微微叹气,昨天就告诉这小子别冲别冲,现在好了,一脸颓废,今儿他还要办不少事呢。 沈逸问道:“谁找我?” 阿福有些奇怪道:“李天师找您。” 沈逸一愣:“谁?” 阿福重复道:“李天师。” 其实李天师昨天就上门找过沈逸,但这两天沈逸有些忙,大部分时间待在天上人间,也就是原来的桂音阁,两人没能遇见。 今儿李天师赶早,一大早就来找沈逸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沈逸想了想道:“请他进来吧。” 说完沈逸又自顾自地打起了太极拳,阿福闻言就去请李天师过来了。 李天师没进沈府,很有礼貌的在门外候着,今天也没穿道袍,但是沈府的其它下人还是认出了他就是之前给少爷驱邪的天师,跑去禀报了老爷夫人。 刘夫人和沈万财听说李天师上门,连忙迎了出来,对方是有名的高人不说,还是治好自己儿子的人,可不能怠慢。 但沈万财刚请李天师到正厅用茶,阿福也来了,传话说少爷请李天师过去。 沈万财皱眉道:“逸儿呢?他怎么不过来?” “少爷他在...” “无妨无妨,”李天师笑着摆手道:“不用如此客气,老夫与道友之间平辈相交,老夫先去见见道友,茶就不必了。” 说罢李天师笑呵呵地就跟着阿福去了,留下摸不清头脑的刘夫人和沈万财愣在原地。 道友?什么道友? 李天师跟着阿福到了沈逸的小院,看见沈逸的背影,李天师笑呵呵道:“道...” 友字还没说出来,人已经愣住,因为沈逸打的太极拳,深深吸引了李天师的注意力! 李天师看着沈逸的步伐进退有度,出拳是快慢相间,尽管有些动作不是很和谐,但是却也算得上流畅了。 太极拳是华夏的国粹,与出手刚猛的其它拳法不同,受传统哲学渗透影响,具有哲理性,更被誉为“哲拳”,李天师是正儿八经的高手,却从这一套看似软绵绵的拳法中,看到的是虚虚实实,绵绵不断,有时气势充沛,有时烟消云遽散。 出拳谁都会,但一套以拳法带动全身,挥洒自如的功夫,却不是只看上去那般简单! 阿福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李天师并未跟上,奇怪地回头看着他站在那一动不动,聚精会神,挠挠头,转回头正要开口唤沈逸,嘴巴刚张开,却已经被捂住。 “别喊他。” 李天师的声音传来,阿福吓出一身冷汗,这,飘过来的?! 李天师方才距他最少三米有余,就这么一个回头的功夫,已经无声无息地到了他身后! 阿福害怕极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李天师也没有松手,就捂着阿福的嘴,站在他身后,认认真真地看着沈逸打上一套太极拳。 过了片刻,沈逸打完一套太极拳,自然而立,双掌慢慢下落,气归丹田,神舒体静,呼出一口浊气。 “道友,” 李天师这才放开阿福,信步往前走去。 沈逸回头一看,笑道:“李天师来了,请坐。” 沈逸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为自己和李天师各自斟了一杯茶,伸手请李天师落座。 李天师却没坐,而是拱手道:“道友师从何门何派?”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拱手即为尊敬尊重之意,如果说李天问称沈逸为道友是因为沈逸也懂“道术”,但这一拱手,则是说明李天问真的将沈逸放在同一个层面了。 “何门何派?”沈逸笑道:“我并未拜师,也没入任何门派,我就是个普通人。” 李天师奇怪道:“那方才那套拳法...” 原来李天师早就来了,沈逸闻言笑道:“哦,那是太极拳,闲来无事,随便练练。” “太极拳?”李天师先是微微皱眉,这拳法的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但只初初一听,就觉得这拳法相当有意境。 更让李天师讶异的是,如此高深的拳法,沈逸居然说只是“随便练练”,难道他还有更厉害的功夫? 难不成,这看上去相当弱鸡的道友,竟也是个高手?! 不可能啊... 李天师奇怪地打量起沈逸来,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个道友太弱,看不出任何功底,估计让他双手双脚也打不赢自己。 可那套拳法... 李天师惊讶道:“无门无派,那拳法是道友自己创的?” “呃...”沈逸无奈道:“硬要说的话,武当吧...” “武当派?”李天师却道:“为何老夫从没有听过这个门派?” 沈逸笑道:“天下门派这么多,有李天师没听过的也正常。” “不可能,”李天师居然反驳道:“江湖门派千百家,不说全部,九八百家我都交过手,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门派!” 沈逸呆了。 李天师说这话时那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展露无遗,他已经觉得李天师肯定是个高手,但现在他觉得,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个高手有多高! 第42章 正经人谁写秘籍 天下门派千百家,李天师大半都交过手,而且现在也没缺胳膊少腿的,那种气质更是不凡,难道他是.... 沈逸试探问道:“难道天师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李天师皱眉道:“那又是何物?” 沈逸一愣:“没有吗?就是整个江湖的老大。” “老大?”李天师摇头道:“没有这种说法,各门派开宗立派,没有太大矛盾的情况下都是各自授徒,井水不犯河水,不需要老大。” “好吧。”沈逸有些可惜地点了点头,自己是古龙金庸看多了,原来并没有什么武林盟主。 李天师似是不甘心,又问道:“不知道友的师傅名讳是...” “呃...” 张三疯用过了,还套在自己身上,沈逸眼珠子一转,道:“张君宝!” “张君宝?”李天师闻言沉默下去,像是在脑中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道友的门派设在何处?” 李天师问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火热和兴奋,沈逸猜想,他这是想上门踢馆。 可大周并没有武当,也没有张君宝,唯一会太极拳的,就沈逸一个人。 沈逸连忙道:“我师傅没有立派,我就是他的关门弟子!教完我他就云游去了,我已经多年没见过他了!” “是这样。”李天师也很可惜地应了一声,沈逸猜的不错,他确实很想去找张君宝切磋一番! 沈逸身上看不出内力,跟他打是欺负他,但沈逸的师傅就不一样了,能创出这种拳法,让一个普通人看上去都很有意境,绝对是个高手! 沈逸眼珠子一转,道:“李天师想学吗?” 李天师先是一愣,随后问道:“没经过你师傅同意,可以外传吗?” “当然可以!”沈逸笑道:“功夫就是要传下去的,我君宝师傅一定也想太极拳发扬光大。” “那太好了!”李天师兴奋道:“老夫想问问,这拳法为何取名太极拳?何谓太极?” 上来就问这么高深?你还不如问我野马分鬃怎么打呢! 沈逸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道:“其实道术,也正与太极有关联!” “哦?!”李天师一听,兴趣更大,拱手道:“道友请讲。” “且听我细细说来,”沈逸端正了坐姿,一本正经道:“天地未开,混沌未分,始为太极,是生阴阳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坎为水....”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沈逸从太极拳说到周易,从张君宝说到姬昌,反正他能记得的东西全都拼凑起来说了,怎么高深怎么说,直说的李天师大为赞叹和佩服。 一番话说完,李天师赞叹道:“竟是如此高深的学问!简直闻所未闻!张君宝真乃奇才也!” 沈逸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润喉,笑道:“想学啊?我教你啊。” “你?”李天师有些犹豫道:“不用道友亲力亲为,只需将秘籍给老夫便是,老夫悟性还是够的...” “哪来的秘籍,正经人谁写秘籍啊,”沈逸道:“都写出来了,那还叫秘籍吗!” 还有这种说法? 李天师怪道:“可江湖上的武功都是...” “诶,”沈逸摆手道:“江湖上的武功,可有太极拳来的高深?” 李天师断然道:“没有!” “那就是了!”沈逸道:“真正的功夫,只能言传身教,就算写出来,难免失了神韵,当年我就是我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什么秘籍我从来都没见过!” “当真?” “自然当真!” 这还能有假,沈逸前世每天早起去公园跟着老大爷打太极,学了好久才学会,正儿八经的言传身教! 李天师沉默了良久,随后从怀中掏出几本书来,叹道:“果然是落了下乘,扔了也罢!” 沈逸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几本书上写着什么《沧澜剑法》《天罡指》《奔雷手》... 我靠,这老道士有这么多宝贝? 沈逸轻咳一声道:“咳,既然都写出来了,扔了倒也可惜,不如与我交换,闲来无事看看也好...” “给你?”李天师道:“给你是可以,但你也练不了,对你来说没有用。” 沈逸奇怪道:“为什么练不了?” “你任督二脉都没通,怎么练?”李天师说完又赞叹道:“太极拳实在神奇,没有内力的人练起来也像模像样!” 真有内力这东西? 沈逸连忙道:“没事没事,集百家所长,我先看看也好,多了解总没坏处!” 李天师闻言也没多想,就将几本秘籍递给了沈逸,似乎这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沈逸接过几本秘籍,见其中还有一本似与其它不同的,抽出来一看,封面上写着《筹天算地》。 随手翻开,正写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比起《周易》来low了太多,其中有一页正写着:“中邪者性情大变时,即为恶鬼附体之象,此时即可取黄符一张...” 上面描述的正与当日李天师给沈逸驱邪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因为沈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有完没完”,李天师就逼他喝下了一碗黄符水! 那黄符水的滋味沈逸记忆犹新,光是想起来都要干呕。 “冒昧问一句,”沈逸甩了甩头问道:“这些李天师都学会了?” “大部分都会,有的没什么意思就没学,”李天师道:“大多都是当年切磋的时候对手输给我的,本着江湖道义,我便一直留着,没有四处传播。” 沈逸一面心中惊骇,一面拱手道:“天师大义,佩服!” 李天师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又道:“那太极拳,什么时候能教我?” “不急不急,”沈逸将几本秘籍放在桌上,笑道:“还不知道天师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对了!”经沈逸一提醒,李天师才想起今日来是有正事,连忙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与道友交流道术!” 沈逸笑道:“又接着单子了?” “呵呵,是,”李天师大方承认了,又道:“陈家又找老夫给他们算算,不过老夫学艺不精,想先向道友请教一番。” 第43章 天机 “陈家?”沈逸吃惊道:“首富那个陈家?” 李天师点头道:“正是。” 沈逸笑道:“那我知道他要算什么了。” 李天师一惊:“道友的道术竟已到如此境界?” 光是听名字就知道人家要算什么,李天师不服都不行。 沈逸摆手道:“这都是小意思,以后多学多问,你也行的。” 李天师拱手道:“那日后就多劳烦道友了!” 现在李天师又想学太极拳,又想学道术,虽然沈逸很年轻,但李天师都快觉得是不是应该喊他一声师傅了。 沈逸嘿嘿一笑:“其实很简单,你只需...” 阿福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正在教育身手莫测的李天师,突然间觉得,生活是那样的不真实! 片刻之后,李天师狐疑道:“这样也行?” “当然行!”沈逸拍着胸脯道:“陈家若是有半点不信,你尽管来找我!” 李天师见状道:“好!若真如道友所说,这次的酬金分你一半!” “哈哈,客气客气,李天师的活,我怎么好意思收钱。” “要得要得!” 也不知沈逸和李天师说了些什么,反正两人交谈地很愉快。 “少爷,我先过去了。” 忽闻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到玉钗缓缓走来。 玉钗一看还有外人在,便福身见礼,李天师见到玉钗,目光似有玩味般笑道:“道友的娘子生的如此漂亮,道友居然还是童子之身,此等定力,佩服佩服。” 沈逸一愣,好家伙,比起孙掌柜,这位更是重量级,只看一眼居然能看出他此时还是童子之身,光是牛掰都不足以形容啊! 沈逸都愣了,玉钗就更不用说了,闻言脸都红到耳根,声如蚊呐道:“先生误会了...” 说完玉钗还看了一眼沈逸,希望他也解释一番,谁知沈逸只是笑着看她,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玉钗脸色更红,一跺脚,直接离开了,今晚天上人间有大场面,她本就是来告诉沈逸她先过去的。 李天师神神秘秘道:“道友,老夫与你投缘,我还有一套强肾之术,改日取来赠你!” “啥?”沈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他又有些怀疑这李天师是不是武林宗师了,说起话来比他还有跳跃性,还有些老不羞。 李天师看着沈逸,玩味笑道:“道友还年轻,假以时日,还是能补回来的。” 沈逸狐疑道:“这么说,你是过来人?” 李天师哼声道:“怎么可能!想当年我与...” 沈逸还以为他要自爆自己的风流往事,谁知说了一半,李天师突然又住口不说了。 沈逸似笑非笑道:“李天师不会是孤吊汉一个吧?” 从没听说过李天师住哪,也没人见过李天师的老伴,加上他称自己还有一套强肾之术,沈逸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条为老不尊的单身狗。 李天师闻言老脸涨红,急急站起身来道:“陈老板还在等我,不与道友多说了!” 说罢李天师就落荒而逃,沈逸哈哈大笑,这摆明是被他猜中了! 一旁的阿福犹豫一番,道:“少爷,您老是生病,可能真的是肾不好,既然李天师一番好意...” “你闲着没事干?”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沈逸没好气道:“没事就去酒铺帮忙,别在这有的没的!” ------- 陈友成在家中来回踱步,他正等待着李天师的到来。 今晚这个亏,看上去是不吃也得吃了,但陈友成知道,沈逸之所以选择用拍卖的方式,肯定是要哄抬价格,利益最大化,天晓得到时候价格会抬到多高,因此陈友成思来想去,还是请李天师来算算,给他出出主意。 自从李天师选址的陈府建成后,陈家确实就蒸蒸日上,陈友成对李天师还是很崇敬的。 “老爷,天师来了!” 一听见下人来通报,陈友成马上就道:“快请!” 要说李天师的身手也不是盖的,行动相当迅速,离开沈府没多久,他就换上了一身道袍,还斜背着个木箱,老脸也不红了,一脸淡定的高人模样。 陈友成十分客气地迎上去,将李天师请进正厅坐下,又吩咐道:“还不快给天师奉茶!” “不用!” 李天师开口了,他摆了摆手,道:“老夫时间不多,先办正事吧。” 那敢情好,陈友成内心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道:“天师,其实...” 李天师忽然摆手,打断陈友成的话,随后打开木箱,从中拿出一个铜罐,又取出三枚铜钱放入罐中,一阵摇晃。 陈友成疑惑地看着李天师的举动,这一套连招以往他可没见过。 片刻之后,李天师停止摇晃,将三枚铜钱倒出,掷在桌上,一阵排列,随后便是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手指拈来搭去,煞有介事。 陈友成见李天师一脸凝重,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断天师做法,虽然他连自己要算什么都还没说。 过了一会,李天师睁开双眼,沉声道:“陈家有麻烦上身,而陈施主是要算财运,看似是两件事,实则互为因果,是也不是?” 神了!果然是高人! 陈友成连连点头道:“正是!不知天师算出了什么?” “嗯...”李天师又是闭上眼睛一顿操作,片刻后道:“常言道破财免灾,不破不立,先破而后立,不可急躁,亦不可怠惰。” 陈友成愣道:“天师的意思是...” “天机已泄,剩下的,只可施主自行体会!”说罢,李天师就开始收拾家伙。 陈友成陷入沉思,破财免灾,不破不立... “懂了!”陈友成兴奋道:“天师是说,让我不要在意眼前的些许得失,更大的好处还在后头。” 李天师没有明确回答,而是道:“老夫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要受天机反噬!” “明白,明白!”陈友成只当李天师是默认,高兴道:“拿过来!” 马上有下人捧着一盘银子过来,陈友成接过后双手献上,虔诚道:“多谢天师,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天师收下!” 别看李天师面上淡定,其实此时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道友果然是高人!算的一丝不差! 第44章 自信 用了午饭之后,沈逸离开沈府,去往天上人间,准备主持今日的拍卖会。 以前的桂音阁经过一番沈逸的设计改造,成了现在的天上人间,从一座普普通通的花楼,变成了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花园假山流水隐隐的高级场所,如果不是门梁上高挂招牌,说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府邸也是有人信的。 楼里的底色换成了淡粉色和紫色相间的颜色,墙壁上,梁柱上分别挂着字画,画上是衣衫半解的娇媚姑娘,整个氛围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窗户借鉴赌场的设计,全都用黑纸蒙上,身在楼中,都不知道外面天色是亮是暗,仿佛走进了另一方天地。 姑娘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旗袍,在楼里穿来穿去,犹如穿花蝴蝶般,和沈家的下人们一起布置着举行拍卖会的一层大厅。 “那幅画再往左边移一点,对对...” “茶少倒一些,这样别人喝完了才会再叫茶,笨不笨呐你。” “挡板准备好没有?到时候可别掉链子!” 沈逸化身指挥家,左指右点,当少爷就是好,脏活累活都不用干,吩咐一声就行。 玉钗倒是没穿旗袍,一来她那件开叉太高,十分羞人,二来,则是沈逸不让她穿。 姐妹们来来去去,玉钗却被沈逸留在身边,心中有些许紧张,既是因为沈逸时不时地就要调笑她,每每惹得她脸红羞怯,沈逸却乐在其中,另外一个愿意,就是因为担心着今晚的状况。 玉钗知道,今夜意味着什么,不止是拍卖会的召开,也意味着桂音阁的重新开业,客人们的反响,决定着这次改进的效果。 这次改造,林林总总花掉不少银子,玉钗知道沈逸花钱向来大手大脚,却不知道沈逸为什么能如此自信,在她看来,这昏暗的色调会影响客人的视线和感受,假山流水,也是多余的装饰,简直是白费钱。 如果今晚的反响都不好,也就意味着这些钱都白花了! “小玉钗,愁眉苦脸地做什么?笑起来多好看呐,来,给少爷笑一个。” 玉钗正担心着,沈逸的调笑声又传来了。 玉钗嘟囔道:“少爷,若是今夜不能成功,银子就是打了水漂,生意不好,大家都要喝西北风,我怎么笑得出来?” 玉钗不知道为什么沈逸明明比自己年轻,却要叫自己小玉钗,但仅仅只是加了一个小字,每每听见,却又觉得羞怯。 玉钗很费解,以前面对少爷的时候,似乎不会这样,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思春...? 想着想着,玉钗的脖颈都变得红粉一片,沈逸这时候又笑道:“怎么会喝西北风?” 玉钗抬起头来,发现沈逸正看着自己,笑着道:“我养你啊。” 一瞬间,看着沈逸的笑脸,玉钗的心脏似乎都停跳了一瞬,一句话就像是箭矢般穿透胸膛,刺进心房... “这点钱算什么,”沈逸扭回头去,自信道:“砸进去的钱,迟早会有人送给我,心甘情愿地送给我!” 玉钗出神地看着沈逸,有人说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不知道别的女子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的玉钗觉得,少爷,很有魅力... 不对! 玉钗甩了甩脑袋,霞飞双颊,他是少爷,我只是丫鬟,他才十几岁,我已经双十了... “哟,这么早就有人来了?” 沈逸再度开口,这次不是调笑。 玉钗闻言向楼下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锦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中年人玉钗认得,是城北酒铺的刘掌柜,以前也曾来过桂音阁。 刘掌柜正睁大着眼睛左右观望,虽然刚走到门外,他就没认出来现在的天上人间会是以前的桂音阁,门脸也差太多了! 以前的桂音阁门脸也不算差,但若是和现在的天上人间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只看门脸,他完全不敢相信,这儿会是一座青楼! 门脸已经够惊人的了,没想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 假山流水,翠竹繁花,若不是见不到天日,他还以为自己进了某处奢华的花园! “欢迎欢迎!” 忽而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刘掌柜转头一看,发现一名年轻人正朝这边走来,定睛一瞧,正是这次拍卖的主办人,沈家的大少爷沈逸。 沈逸走到刘掌柜身前,笑道:“刘掌柜来的这么早?来,里面请。” “呃,好,好...” 刘掌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沈万财的儿子?这么会来事? 沈逸带刘掌柜绕过假山,往一楼的大厅走去,刘掌柜这才见到,大厅早已摆起了高台,台下桌椅齐整,空无一人,他还真是第一个到的。 “秋霜,上茶!”沈逸唤了一声,一边带着刘掌柜坐下道:“刘掌柜来的这么早,看来对制冰秘法是志在必得啊!” “呃,左右无事,便提前来了...” 刘掌柜一面应着,还一面四处张望楼里的装饰。 楼里用着冰鉴,丝丝凉气传来,十分舒爽,根本感觉不到炎热,以往桂音阁生意一般的部分原因,也在于夏天太热,客人们都待不住。 刘掌柜暗自咂舌,这么大一座青楼,要到这程度,得用上不少冰鉴,昂贵的冰块用在青楼上,这败家子也真是想的出来... 再看悬挂着的各种近乎于春宫图的画像,本来还好,但等上茶的秋霜来了之后,刘掌柜直接愣住了。 “少东家,刘掌柜,请用茶。”身着旗袍的秋霜将茶杯放在桌上后,站在一旁,等待沈逸的吩咐。 而刘掌柜,看着秋霜身上那件贴身的旗袍,已然出神。 紧贴的丰挺,盈盈一握的纤腰,欲露还遮的小腿... 刘掌柜觉得,自己好像要焕发第二春了!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本来安排的是府里的丫鬟上茶,但是刚才他特意让青楼的姑娘上茶,为的就是看看这旗袍一出场,刘掌柜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沈逸笑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告诉其他人,弹琴的跳舞的,都可以动起来了!” 第45章 立竿见影 “是。”秋霜应了一声,拿着托盘下去了,而刘掌柜的眼神和心,也跟着秋霜下去了... 顺带一提,为了体现出旗袍的优势,沈逸特意训练了青楼的姑娘们走猫步,过程不多赘述,但效果已经相当明显。 当秋霜那被旗袍包裹着的翘臀左右摇晃,雪白的小腿时隐时现时,刘掌柜的魂儿想不被勾走都难。 “刘掌柜!” 沈逸打了个响指,将刘掌柜的魂魄给喊了回来。 “啊,啊?”刘掌柜有些愣愣地应了一声,现在再看那些画,他感觉自己有些燥热,需要释放。 沈逸点了点自己的嘴巴,笑道:“擦擦吧。” “啊?” 刘掌柜拿手在嘴边一抹,发现手上沾的是自己的口水,老脸马上一红,干笑着缓解尴尬。 片刻之后,刘掌柜试探着道:“沈少爷,那姑娘什么价钱?” 好么,只是看了几眼,这就惦记上要办事了,可见这番改进的效果,立竿见影! 沈逸笑看着刘掌柜道:“怎么,刘掌柜这把年纪,雄风不减当年啊?” 刘掌柜干笑道:“呵呵,还好还好!” 沈逸哈哈一笑,道:“可惜了,刘掌柜,天上人间的姑娘卖艺不卖身,这不是噱头,当然了,若是秋霜自己愿意,我也乐于成人之美。” 刘掌柜点了点头,目光又去搜寻刚刚离开的秋霜,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当一夜新郎。 此时又有下人送了各式瓜果上来,皆是冰镇,刘掌柜自是震惊,从内到外,从装饰到服侍,从吃的到喝的,这沈家都是大手笔,难道现在的沈家,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财大气粗的沈家? “老刘?!” 刘掌柜正想问问沈家欠他的钱什么时候还,突然却闻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却是老熟人,当日一同去陈府的周员外。 当天周员外还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假的,哪有什么秘法!我不去,刘掌柜,你去吗?” 刘掌柜当时义正言辞地说他不会来天上人间,但是现在,他已经坐下了,嘴里还吃着冰镇的西瓜。 最开始提议都不去的周员外也刚刚走进来,两人在此相见,有多尴尬,不用多说。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笑得尴尬,心里都是暗骂一句:老贼! 众人嘴上说着不来天上人间,但真到了时辰,身体还是很实诚的。 归根到底,冰块生意有多火爆,所有人都清楚,如果真像宣传册上说的那样,秘法能让冰块生意做到一本万利,那岂有不来之理? 嘴上说争不过陈家,那万一呢?万一沈家就是不想卖给陈家呢?若是是这种情况,他们没来而被别人捡了便宜,那不是吃了大亏! 当日所有人都说不来,无非是想其它人都别来,就自己来,这样竞争对手就没有了,就能以最低的价格拍下秘法。 可惜如意算盘谁都会打,谁都想发财,在这里碰到,其实是必然的事。 沈逸自然是招呼周员外落座,这回上茶的是普通的丫鬟了,望眼欲穿的刘掌柜十分可惜,他还期盼着秋霜再一次走出来,他好问问价格。 “老刘,你看什么呢?” 周员外见刘掌柜左右张望,似在找什么似的,不禁开口问道。 “呵呵,没什么,随便看看!” 刘掌柜顾左右而言它,都是男人,也只有男人最懂男人,现在想想还好上茶的不是秋霜,不然让周员外看见了,不仅要和他抢秘法,还要和他抢女人了! “老刘!老周!” 不久之后,又进来一人,不敢置信地指着周、刘二人道:“你,你们...” 周、刘二人撇了撇嘴,你什么你,你自己不也说不来? “呵呵,我们就是闲着无事,过来凑个热闹,呵呵...是吧老刘?” “对,对!凑热闹,凑热闹!” 场面一度异常尴尬,但当当日去陈家的人全都来了的时候,就不显得那么尴尬了。 大家都是一路货色,一种心思! 时辰差不多了,知道有拍卖会的有钱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沈逸也没再待客,将任务留给下人,自己溜回二楼去了。 沈逸喝了口茶歇了歇,笑道:“嘿嘿,秋霜,我看刘掌柜是惦记上你了,以后肯定是常客!” 刘掌柜望眼欲穿的秋霜此时就站在沈逸身边,闻言脸色微红道:“秋霜只想好好挣些钱,将晴儿养大,不想做那些事,以后让晴儿抬不起头做人。” 晴儿是秋霜的女儿,秋霜当年与一名书生互生情愫,情到深处难自控,那书生没娶她,却与她滚了床单,后来那书生说上京赶考,一考就是三年过去,再也没回来。 虽然只有一次,但秋霜还是很不幸地怀了那书生的孩子,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是多大的丑闻不用多说,秋霜被父亲赶出家门,无奈之下背井离乡,几经辗转来到东阳城,怀胎十月生下晴儿,成为一个单亲妈妈。 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要养大一个孩子谈何容易,只有琴艺还算拿的出手,只能委身青楼,也是个可怜女子。 好在她的卖身契签给了沈家,若是签给陈家,现在可能早已被逼良为娼了。 沈逸点头道:“放心,在天上人间,只要你不愿意,就不用卖身,也一定能赚到足够的钱,将晴儿养大。” 秋霜眼含感激地望了一眼沈逸,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沈逸曾说过入场费会分她们一半,光是这些,就有不少钱了。 少东家的人还是很不错的,既不逼着她们卖身,也没逼着她们去陪客人,就是... 就是设计出来的衣服有些羞人,还有那猫步,走起来的时候,自己都红着脸,太羞人了....也不知少东家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羞人的东西... 过了一会,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秋霜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光看长相都觉得凶悍的大汉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原来坐在场中的众员外掌柜们正看着他们议论纷纷。 沈逸脸上带起一抹微笑:“来的好啊。” 来人正是当日曾“请”沈逸去小树林的周二虎,既然他来了,那么就是选择帮沈逸的忙了。 当然,他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第46章 春江花月夜 没人会想到周二虎会来这次的拍卖会,是沈逸邀请他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的?他是来竞拍的,还是来硬抢的? 若是来竞拍的,周二虎一旦叫价,他们不太好对着干呐... 周二虎走进天上人间,虽也觉得此地装饰不凡,但却没其它富人那般入迷,真算起来,人家以为他是威风八面的金刀帮老大,实际他只是个打工仔,没有这些富人那样快活,也没有他们那种闲情雅致。 一言不发,虎背熊腰的周二虎走到场中坐下,没有与任何人交谈,但他只是坐在那,周遭的气氛都有些沉默了,不像之前那般热闹了,其它的富人们就算聊天也是小声交谈,生怕惹恼周二虎,吃他一耳光。 以此可见,虽然在李天师面前,周二虎就像是小脑斧,但是在这些普通人面前,他那一脸凶悍模样还是很唬人的。 “少爷,他怎么来了?”玉钗找到沈逸,疑惑着问道。 周二虎在东阳城大小也算个名人,玉钗自然识得,他这一来,气氛都变了,玉钗担心影响到拍卖。 沈逸笑道:“是我请他来的。” “来者是客,不用管那么多,该准备开始了。” “开始?”玉钗皱着娇俏的鼻子问道:“可是陈家还没到...” “会来的,”沈逸笑着摇头道:“陈家不到,我还得等他到?他可还没这么大牌面,别的你不用管,让她们先上去吧。” 玉钗没办法,只能按沈逸说的办,于是不久之后,台下的客人们看见一个又一个身穿旗袍的姑娘,抱着琵琶捧着琴,娇艳欲滴地走上了高台。 刘掌柜终于见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秋霜姑娘,此刻她正将琴放下,双手揽着旗袍下摆,缓缓坐下,那浑圆诱人的曲线,更是让刘掌柜看直了双眼。 在满场注视之下,天上人间的姑娘们各自落位,随着一声琴弦拨动,琵琶与琴齐鸣,奏出一曲婉转悠扬的古典民乐,轻纱曼舞,随乐舞动,一曲《春江花月夜》幽幽传开。 满场宾客一瞬间被入了迷,因为姑娘们曼妙的舞姿,更因为从未听过的《春江花月夜》。 青楼他们逛过不少,却从未听过这一曲,这声乐是那样飘渺、悠长,好像轻舟在远处的江面渐渐消失,江上的夜空幽静而安详,使人沉湎在这迷人的诗画意境中... 台后的沈逸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包括周二虎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眼神一动不动,显然是着迷了。 《春江花月夜》是古典民乐的代表作之一,配上极具古典风的旗袍,效果非同凡响。 而沈逸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2008年,这首《春江花月夜》被用在历史上最成功的奥运会,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上。 当时的开幕会全国乃至全球瞩目,任何细节都无可挑剔,场面恢弘可以说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这一曲在滚动画轴上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沈逸印象深刻。 此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奏响,瞬间便让这些土豪地主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沈逸满意地点点头,接过巧儿呈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喉,这一曲奏完,拍卖会就正式开始,是他施展嘴皮子功夫的时候了。 一旁的阿福双眼顶着黑眼圈,忽然有些委屈地说道:“少爷,我想开冲了。” “噗...咳咳!咳...” 沈逸刚喝进嘴的茶一滴不剩地喷了出来,呛地自己急促咳嗽起来,小丫鬟连忙将手放在沈逸背上轻拍,一面责怪地看了一眼阿福。 “咳咳...” 好一会沈逸才缓过劲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阿福问道:“你想干什么?” 阿福认真道:“我想开冲。” 真没听错! 沈逸看着阿福,撇嘴道:“不太好吧?” 阿福委屈道:“昨晚小人一晚都没冲,现在好累,万一等会走了神,误了少爷的大事...” 没冲怎么会累? 沈逸看看阿福,又探头看看台上轻舞的姑娘们,无语道:“只不过跳支舞,你就想冲了?” “跳舞?”阿福奇怪道:“跟跳舞没关系,小人是真的困了!” “困了也不能...”沈逸说了一半,奇怪道:“困?” “是啊,”阿福略带委屈道:“昨晚我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然后我就想睡觉了,但是少爷说这时候最想干的事就一定不要干,于是我一晚上忍着没睡,少爷,冲不是睡的意思吗?” “啊?” 阿福是纯洁的人,纯洁的工具人,沈逸愣在原地。 一曲《春江花月夜》奏完,姑娘们微微福身,莺莺燕燕地下了台去,一众来客意犹未尽,眼神都跟着姑娘们离开了。 沈逸这时候微笑着走上台,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呵呵,诸位对节目都可还满意?十两的入场费,应该也划得来吧?” 台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刚才的表演确实引人入胜,那些身穿奇异服饰的姑娘看上去那般动人,扭动之间,魂都要被勾走了。 而且在这还能享受掉冰鉴带来的凉爽,各种冰镇水果也是予取予求,本来还觉得进门就要收十两银子有些离谱,但现在看来还真称不上贵。 “呵呵,看完了表演,就该上今晚的正菜了,”沈逸在台上站定,正色道:“大家同聚天上人间,也都是为拍卖会,为制冰秘法而来。” “在座的诸位,大部分都在我沈家的店铺买过冰块,也应该知道生意有多好做,不说别的,从售冰到现在,沈家已经清掉了部分的债务,包括陈家和金刀帮。” 陈家的债还清了众人知道,这是陈友成亲口所说的,而金刀帮的钱也还清了,他们却是不知道,纷纷看向周二虎。 周二虎依旧坐在那,什么也没说,也就是默认了。 众人吃了一惊,沈家的冰块有这么赚钱?短短几天里就接连还清了这两个大债主的债务?! 虽然过程中有其它的故事,不单单只是靠售冰的利润,但债务确实是还清了不错,但沈逸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他们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沈家的冰块生意太赚钱。 “废话就不多说了,”沈逸微笑道:“沈家的制冰秘法,今日正式拍卖,且只卖一次,价高者得!” 第47章 为挨劈 “沈少爷,只听你说制冰秘法,我们却没见识过,如何能信?” “是啊,如果买回去制不出冰,不是白费钱吗?” “对,不如拿出来先让大家看看...” 沈逸一宣布拍卖,马上有人提出质疑,毕竟夏天制冰,放在这个时代,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顺便,如果他们一起哄,沈逸情急之下说漏嘴了,那就谁都不用花钱了.... 不过这一切都早已经在沈逸预料之内。 想白嫖?当然是不可能的,秘法不可能让拿出来,但是演示一番还是可以的。 “大家放心,我保证秘法真实有效,沈家的冰块,都是由秘法制成,而且秘法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沈逸拍了拍手,道:“为了让大家能放心竞拍,我将演示一遍秘法制冰!” 随着沈逸的拍手,几名下人拎着水缸,提着水桶上了台,同时还有几人拿着红布,上来。 沈逸示意提着水桶的下人下去走一圈,同时道:“大家可以看看,水桶中是干净的水,不包含一点冰块。” 下人们提着水桶在场中走了一圈,富人们都看的清楚,确实是普通的水。 随后下人们重新上台,沈逸笑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在沈逸颔首示意下,拿着红布的下人在水缸四周站定,手中红布撑开,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台下的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倒水入缸的声音。 啧!还有这一手!这败家子倒是不傻! 白嫖的想法没能成功,富人们有些可惜,但马上又就将注意力放在红布上,他们倒要看看那水究竟能不能变成冰块。 降温结冰的过程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也不能用来浪费,沈逸同时道:“演示是必要的,但我一样也保证,若是秘法不能制冰,沈家担保全额退款,还赠一张天上人间的VIP会员卡!” “为挨劈?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听说过。” 这从没听过的名词,又让台下众人议论起来。 沈逸笑道:“所谓VIP会员卡,即代表着地位,持卡者即是天上人间的贵客,全场任意消费,可享八折优惠!每次消费都可积累积分,积分到一定数量,即可点名一位姑娘,同上顶楼小酌,共赏月色!” 天上人间共三层,顶楼被沈逸改造成了开放式平台,到了夜里,平台上微风徐徐,遍览夜景,若是有佳人相伴小酌,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对秋霜望眼欲穿的刘掌柜这下来劲了,闻言马上问道:“若是单买这为挨劈,多少银子?” 虽然沈逸只是说可以与佳人小酌,但单独相处就是故事的开始,现在人这么多,刘掌柜自知大概率争不到这制冰秘法,但争取与佳人单独相处,还是可以的嘛。 其他人见识到了天上人间的特色,也都十分着迷,暗自都打算下次再来喝酒,如今刘掌柜一问,不少人也暗自点头,明显是也想知道答案。 沈逸呵呵笑道:“本店会员卡不单卖,为赠送制,只有天上人间的贵客,才能得到。” 没听说过的东西,还不单卖,一下就拔高了逼格,刘掌柜闻言有些可惜,又道:“那如何才算是贵客?” 沈逸真怀疑是不是有人替他请了刘掌柜这个托来了,一问一答都这么合他心意。 闻言沈逸又道:“在座的诸位,不少人都曾帮助过沈家,至今沈家还欠着诸位的债,曾帮助过沈家的,都会是天上人间的贵客!” “同时沈家与诸位的债务,都可以转成卡内余额,以后诸位在天上人间消费,不用带钱,不用买单,会有专人划账!” 都有?卡里还能存钱?这是什么玩法? 会员卡制度在现代稀松平常,上到高级会所,下到理发店,都会有相应的会员卡制度,但是在连银行卡都没有的大周,就十分稀奇了。 众人一下明白不过来,沈逸也不着急,留给他们时间好好想想,这时候制冰的过程也差不多了,沈逸命人撤下遮挡的红布,伸手从水缸中捞出一块浮冰,走到台前,面向众人展示:“诸位请看,用事实说话,秘法绝对为真!” 众人看着晶莹剔透的冰块,眼睛都睁圆了,说个为爱劈的功夫,就有冰块了? 沈逸大方的将冰块交给下人,下台去让所有人都近距离看看,有的人伸手触摸,那种冰凉的感觉绝对没错,这是货真价实的冰! 沈逸笑道:“秘法已经演示过,废话不多说,竞拍开始,秘法起拍价,一千两!” ! “多少?!” “一千两?!” 台下一阵哗然,不是因为太贵了,而是因为太便宜了! 一千两?沈家的冰块生意大家都知道,一天都不止一千两,现在根本的秘法,就只卖一千两? 这败家子真是疯了! 许多人都搞忘了,这次的性质是拍卖,价高者得,而不是叫卖,人人都有。 沈逸之所以将价格定的这么低,是想看看这些人的实力,谁参与了竞拍,出了多少银子,很大程度上也能体现这人有多富有,而积极参与竞拍的人,那就会被沈逸记在脑里了,这些人,以后就是沈家的大客户! 沈逸话音落下,众人都还有些客气,你看我我看你,好像都在说:“你先,你先”。 周二虎也没说话,只是坐在那喝茶,片刻功夫过去,竟然还是没人叫价,看上去这制冰秘法就像是要流拍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刘掌柜左右看了看,拍了拍袖子,起身道:“咳,既然诸位都没兴趣,那老夫我便捧个场吧,一千一百两...” 有人做出头鸟,就有人跟风,周员外出声道:“才加一百两?老刘,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怎么说沈员外人还是不错的,唉,既然如此,我也凑个热闹,一千五百两!” 原本约好都不来的两个人,成了最先叫价的两个人,真香现场! 两人带了好头,马上有人跟着叫价。 “咳,刚好有些余钱,一千八百两!” “二千...” “五千两!” 要报价二千两的人话还没说完,一道高声传来,直接将价位翻了一倍有余。 而听见这道生意,沈逸嘴角挂上笑意,终于来了! 第48章 陈家登场 五千两对于在座的诸位也不是一笔小钱了,能有魄力,有实力将价位一下提到这个档次的,也就只有财大气粗的陈家了。 陈友成来了,带着傲睨万物的气势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陈奋和数名陈家的下人。 “这秘法我陈家势在必得,还请诸位给个面子。” 陈友成一边闲庭信步地走到前方坐下,一边开口说道。 前方有一个位置,是其他人下意识给他留的,虽然之前陈家一直没来,但也没人去占。 其它人闻言心里发苦,本来底价一千两,在座所有人都能争一争,但陈家一下将价格提升到五千两,即使是收到宣传单的这些人,很多人也是没能力一次拿出这么多的。 再者陈家友成嘴上说给个面子,说的客气,其实跟警告没什么两样,拼财力肯定拼不过陈家,跟陈家对着干,以陈友成的个性,肯定要报复,得不偿失。 既然都抢不到,何必再得罪陈家? 陈家一出场,其他人就没了声音,再没人参与竞价了。 也不能说陈友成嚣张跋扈,这是客观事实,全场所有人,确实是他最有钱。 来者是客,下人还是给陈友成奉了茶,陈友成掀开杯盖,吹走茶面上的浮叶,抬眼瞥向台上的沈逸,嘴角勾起冷笑。 想坑我?哪有这么简单!你看谁敢跟我陈家叫板!小子,老夫我纵横... “五千一百两。” 陈友成的心理活动还没结束,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的出来说话的是谁。 陈友成一愣,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就坐在不远处的周二虎。 金刀帮也来凑热闹? 陈友成眉头紧皱,别的人他都有信心压下,但是唯有金刀帮他不能打保票,金刀帮就算不给他面子,他也没办法! 再者,其实不止是沈逸,所有人都一样,都认为金刀帮就是赌场的东家,赌场这么赚钱的生意,金刀帮的财富还能少了去?虽然名声不显,但谁也不敢小瞧他。 台上的沈逸面带微笑:“五千一百两一次,” “五千一百两两次!” 陈友成皱着眉头,金刀帮这种帮派的人,肯定没什么定性和耐心,卖了秘法,极有可能转手再卖,挣快钱,若是那样就大事不妙了。 于是陈友成只能再次加价:“六千两!” “陈老板爽快!”台上沈逸拍手鼓掌,虽是夸奖,陈友成却恨的牙痒痒。 本来他根本没必要再花这银子! 该死的周二虎,加什么价!本来五千两就能拍下,什么事都没有了! “六千两一...” “六千一百两。” 沈逸还没报上第一次,周二虎就加价了,依然只加一百两。 陈友成眉头紧锁,扭头看着周二虎,然而周二虎只是看着台上的沈逸,压根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可恶! 陈友成咬牙道:“八千两!” “八千一百两。” “九千两!” “九千一百两。” “一万两!”陈友怒喝一声:“周二虎!你赌场生意已经够大了,再多门生意,忙的过来吗!” “不劳陈掌柜费心,”周二虎向台上看了一眼,继续加价:“一万一百两。” 参与拍卖的其他人都十分羡慕地看着两人扳手腕,有钱真好,不过片刻功夫,一千两都蹦到一万两了,如果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像陈、周二人那样大气地叫价就好了... 如果现在是陈友成第一次买这制冰秘法,他绝对不会心疼一万两银子,但是,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买了! “一万五百两!”陈友成咬牙喊价。 沈逸眉头一挑,本来一千两一千两地加,现在都只加几百两了,那就差不多了... 转头看向周二虎,发现周二虎也正看着他,沈逸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周二虎见状,也没再喊价,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也没钱,他也担心陈友成不再加价了,那他可拿不出一万两银子来。 三次报价之后,沈逸笑道:“恭喜陈老板,拍得制冰秘法!” “多谢诸位捧场,秘法只卖这一次,我沈家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售卖制冰秘法!” 这句话其实是特意说给陈友成听的,说完之后,沈逸走下台去,带着玉钗走到陈友成的位置前。 周边众人望着玉钗娇俏的面容,玲珑的身姿,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妞估计早被沈逸自己弄上床了! 陈奋眼神更是火热,他一直都想把玉钗挖到快活楼去,一方面是打击沈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也真的看上了玉钗。 然而玉钗看都没看他一眼,捧着一个托盘跟在沈逸身后,沈逸转身从托盘上取过一个造型十分浮夸的木盒,看上去就像装着什么宝贝似的,其实里面就只是躺着一张纸。 沈逸笑道:“恭喜陈老板拍得秘法,咱们钱货两清,制不出冰来,沈家全额退款!” 陈友成还能不知道秘法有效没效吗,之前都已经造出少量的一批了,只是最近找不到硝石,所以才没生产了! 陈友成不在乎盒子里面是不是秘法,他要的也不是秘法,而是要保证别人得不到秘法。 伸手去拿木盒,陈友成一边冷声道:“派人来陈家取吧!” “那可不行,”沈逸一躲,没让陈友成拿到盒子,正色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商界的规矩,不给钱就想拿货,这可不行!” 陈友成皱着眉头道:“贤侄,你难道还怕我陈家给不出一万两来?!” “说实话,不是很信得过,”沈逸笑道:“还有,是一万零五百两,陈老板别搞错了。” 陈友成面色一僵,他都先拉下脸称沈逸贤侄了,沈逸却还是称他陈老板而不是陈叔,这是要撕破脸皮啊! 陈友成冷哼一声,朝着陈奋道:“你在这等着!” “沈少爷,现在我回去取银票,沈少爷可不要将秘法转手卖给别人!” 沈逸笑道:“当然,说了只卖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我还是很讲信用的!” 第49章 需要人手 陈友成带着人走了,陈家的钱放在哪,只有他知道,他不回去是不行的。 今天的拍卖会陈友成根本没带钱来,本来他还想先把秘法弄到手,之后再搞个欠条先抵着,谁知沈逸非要钱货两清,没办法,形势比人强,陈友成只能认栽。 陈友成离开之后,沈逸又招呼其它人道:“大家虽然没有拍到秘法,但关于天上人间的会员卡,我说的话依旧作数,有没有人愿意将债务转化成会员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会员卡可是不单卖的!” 刘掌柜第一个报名,他借给沈家的钱不多,算不得什么,再者天上人间的环境确实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儿的姑娘这么诱人呢?若是每天都有冰鉴,那过来喝上几杯,和秋霜增进增进感情也是不错的... 其他人也十分心动,但额外问了些问题,包括天上人家是不是在夏天都有冰鉴享受,是不是像今天这样的服饰每天都会穿,像今天这种表演是不是每天都会有... 沈逸一再保证,只要是夏天,天上人间的冰块供应绝对不会断,每天白天场和夜场的团体表演也绝对不会少,至于服饰,除了旗袍,日后还会开发更多“你懂的”服饰。 “你懂的”三个字在哪个时代都好用,但一众富人看见沈逸挑眉,马上就懂了! 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想看什么,有这句话就够了! 大部分债主同意将债务转成店内余额,小部分借的多的,则是选择一部分债务转为店内余额,一部分还是要求沈家还现银。 沈逸也不强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留下店内余额的人,之后不用沈逸想办法宣传,他们就会再次上门光顾,这就形成了一批固定客人,而且他们的债务转化成店内余额之后,其实价值就不一样了。 比如他们借给沈家五百两,他们的店内余额也确实剩五百两,看似沈逸给他们的消费打八折,但是,他们在店内花五百两买的酒水、瓜果等等,这些东西的成本,或许连八折都不要。 这就好似老马给你八折买皮肤的机会,看似你赚了,老马血亏,但实际上.... 一来一去,沈逸还掉了沈家的债,还从中赚了一部分钱,同时保留了沈家的现有资金,这些钱就不用再拿去还债,可以做更多钱生钱的事,一箭三雕。 会员卡的登记,沈逸特意让身穿旗袍的姑娘们接待,比起普通的下人,他们的字迹更加娟秀,记得更明白些,同时也让这帮老色批过过眼瘾,但又不能过太久,因为他们后面还有人排队登记。 这种难以满足的滋味就像百抓挠心,会让他们一直惦记着,或许有些人明天就会再来天上人间喝酒。 陈奋没有办会员卡的想法,沈家也不欠陈家钱了,反倒是陈家欠沈家的钱,热闹是属于沈家的,他一个人站在那,无法融入其中。 侧眼一瞥,陈奋忽然看见登上二楼的沈逸向周二虎招了招手,周二虎则起身向着沈逸那边走了过去。 陈奋不禁皱起了眉头,沈逸怎么会跟周二虎在私底下谈话? “沈少爷。” 二楼的某间房间里,周二虎坐在沈逸对面道:“你的条件我完成了,那么...” 周二虎之所以跟陈友成叫价,就是当初沈逸让他帮的忙,哄抬竞价,这就是周二虎要做的事。 所以沈逸才敢开出一千两的底价而毫不担心被别人拍走,更不担心坑不到陈家的钱。 “说话算话,”沈逸掏出一张纸条,交给周二虎:“这就是制冰秘法。” 周二虎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沈逸笑道:“我说过让你白赚二千两银子,只要你拿着这个交给那个许老板,二千两银子不就到手了吗?” 周二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巧儿很乖巧地给二人上了茶,周二虎因此竟还道了一声谢,沈逸见状,又再度道:“不过,我劝你动作要快,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将银子拿到手。” 周二虎不解道:“这是为何?”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沈逸想了想,笑着道:“比起这个,你有没有兴趣离开赌场,来我这里做事?” “什么?”周二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沈逸的话题转的这么快,也没想到,沈逸居然会邀请他。 “我这里需要人手,”沈逸道:“不管是天上人间,还是以后的产业,都需要人手。” 现在帮沈逸打下手的都是下人,但下人有下人该做的事,不能总让他们跟着自己做生意,除了阿福和巧儿以外,其它的下人也算不上机灵,能帮上的忙有限。 周二虎没有说话,沈逸又继续道:“你在赌场只是替人打工,干的净是脏活累活,钱还挣不到几个,名声也不好听,别的我不敢保证,待遇上不说有多高,但肯定不会低,而且最起码,你跟着我做的是正事,传出去也有个好名声。” “.....” 周二虎沉默片刻,似有些心动,也有些挣扎,最后还是道:“多谢沈少爷邀请,但是我和兄弟们向来都在一起,如果我离开赌场,许老板恐怕不会留着他们,到时候他们...” “当然,我邀请的就是你们所有人。”沈逸笑道:“既然我需要人手,当然不是只邀请你一人。” 周二虎愣住了,讶然道:“可是老常他们...” 沈逸摆手道:“诶,不打不相识,再说都过去了,只要你们愿意来,我一定欢迎,绝不会给谁穿小鞋。” “沈少爷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我骗过人?” 周二虎这下是真的心动了,待遇他倒不是很在意,反正这些年在赌场帮许老板他们做事,也只是在还他们的债,自己根本没赚到多少,以前他们在码头做力工,工钱更是少,那种日子都过来了,工钱再低还能低到哪去? 再说了,沈逸有多败家,周二虎是知道的,想必给他们开的工钱也不会低... 第50章 好的留给自己 周二虎低头想了一会,最后道:“多谢沈少爷的邀请,但我还是要回去和其它的兄弟商量一番,他们是我同乡,并不是我的小弟。” “没问题,”沈逸笑道:“这是商量,又不是强迫,只是最好尽快些,如果你们不来,也尽早给我个答复,我好找其他人。” “一定!”周二虎抱拳答应一声,这才打开那张纸条,随后惊讶道:“如此真能制冰?” 沈逸点头道:“当然,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刚才用的水缸还在,硝石也还剩一些。” 周二虎看了看沈逸,随后摇头道:“不用了,我信的过沈少爷。” 随后周二虎站起身来,抱拳道:“不论如何,那五千两我会还给沈少爷,今日就先走了。” “那些银子不着急,”沈逸站起来送周二虎出门,一边真诚道:“不过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过来的。” 沈逸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很想让周二虎他们来帮他做事,看的出来这个周二虎虽然看着很凶悍,但还是有原则的,人也讲义气,也有一定的武力值,简直是即插即用的人物,不管用在那都十分合适。 而其它的那些兄弟似乎也很服周二虎,要力气也有力气,肯定也是用得上的。 下了楼周二虎再度抱拳道:“多谢沈少爷,回去我会和他们商量的。” “慢走。”沈逸送走了周二虎和他的几个兄弟,转过头,却发现陈奋就站在他身后,眼神诡异的紧。 “我靠,跟个鬼一样!”沈逸吓了一跳,没好气道:“有毛病吧你!” 陈奋狐疑地看着沈逸,还有离开的周二虎,道:“你跟周二虎说了什么?” 陈大粪现在也不喊他沈老弟了,估计上次伤心了,沈逸没好气道:“关你屁事?钱拿来没有,没有就一边去。” 陈奋皱眉道:“你是不是又把秘法卖给他了?” 金刀帮的叫价跟陈家不差多少,陈奋担心沈逸大小通吃,又偷偷摸摸的卖了一遍秘法,那这第二次的钱就又白花了! “怎么可能!”沈逸义正言辞道:“你可以侮辱你的长相,却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还是讲诚信的!说卖一次,就只卖一次!” 沈逸内心嘀咕:确实没卖,我那是白送的! 陈奋听着沈逸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没心思去管,听见沈逸说没卖给金刀帮,这才道:“钱拿来了,东西给我!” “拿来了不早说?”沈逸招了招手,示意玉钗将那盒子拿过来。 同时陈奋也从陈家下人手中接过了银子,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接过木盒之后,陈奋没打开查看,反而是看着玉钗,竟然十分变态地舔了舔嘴,笑着道:“沈老弟,这女人也卖给我吧,我出五百两。” 玉钗闻言一愣,接着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没想到陈奋居然现在还在惦记着买她回去,而且还跟沈逸说了。 沈逸也愣了,随后眉头一皱:“你要买她?” “是,”陈奋眼中充满色欲,看着玉钗,笑得十分下流:“价格不合适,可以再谈!” “谈倒是可以谈,“沈逸如此说道。 玉钗顿时急了,闻言就要跪下求情,她绝对不想跟着陈奋走,不管是嫁进陈家,还是被送进快活楼,对她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然而玉钗膝盖刚刚弯下,又听见沈逸说道:“让你娘绕着东阳城裸奔三圈,同时大喊“我生了个杂种”,能办到,咱们再谈这件事。” 陈奋下流的笑容凝固,玉钗跪了一半已经刹不住车,直接跪在了沈逸身边,但脸上的慌乱也同时凝固住了。 一瞬间的功夫,陈奋顿时爆发怒火,捏起拳头就要向沈逸击去,口中怒骂:“你竟敢...” “嘭!” 沈逸动作更快,陈奋话都没说完,他就抬起一腿踹在了陈奋肚子上。 沈逸的力气算不上多大,但陈奋没想到沈逸先侮辱他,还要先动手,措手不及之下,被踹的腾腾倒退几步,后脚绊到水池,身子一仰,直接摔进了假山流水的池子里,虽然水池的水不深,但也足够他变成落汤鸡。 这边的动静马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做登记的其它富人看了过来,沈家的下人也马上跑了过来。 沈逸指着刚从水池爬出来的陈奋道:“把这杂种给我扔出去,以后他不准踏进天上人间一步!” 下人们一愣,随后就去抓陈奋,结果却被陈奋和其它陈家的下人打开,终究是普普通通的下人,身手也算不上多好,想把陈奋扔出去,有些难。 沈逸皱着眉头,妈的,所以说还是需要周二虎那些人办事,如果现在是他们,早就拎着陈奋扔出去了! 沈逸看着陈奋,沉声开口:“滚!” 陈奋面色铁青,沈家的下人虽然奈何不了他,但是同样的,他也奈何不了沈逸。 但是沈逸如此侮辱他,他绝不能善罢甘休,手指着沈逸道:“你给我等着!” 言罢陈奋就怒气冲冲地带着人走了,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富人们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现在这情况,陈家的少爷跟沈家的少爷是结下梁子了啊! 沈逸哼了一声,并不在意陈奋的威胁,转过头却发现玉钗就跪在自己身边,现在他一转过身来,跪着的玉钗,脸部的高度刚好是在... 沈逸一愣,随后道:“小玉钗,就在这里?不太好吧...” 玉钗刚刚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又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哪能知道老色批沈逸在想什么,闻言呆呆道:“什么就在这里?” 沈逸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品箫呢。” “品箫?”玉钗奇怪道:“我不会吹...” 说了一半,玉钗不说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什么位置,虽然还是没和品箫扯上关联,但玉钗的俏脸还是红了,红到耳根,红到脖颈... 沈逸弯下腰将玉钗扶起来,笑道:“好啦,没事了。“ 玉钗低着头偷看沈逸,心中想着,也不知道少爷怎么会有那么下流的想法,居然让陈奋的娘亲... 沈逸没管那么多,再次弯下腰,拍掉玉钗裙摆上的灰尘,道:”还有,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放心吧,好的当然要留给自己,少爷我不会把你卖掉的。” 第51章 本质 或许是习惯了沈逸不正经的样子,和他言语间的调笑,玉钗闻言虽然脸色涨红,却没有说什么。 天上人间的第一仗成功打响,打的也很漂亮,光是折合成店内余额的债务都有不少银子,这样以后也不用担心客源的问题了,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不用。 拍卖会结束之后,许多人都没离开,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天上人间,喝酒作乐,毕竟身穿旗袍的姑娘,走起路来扭动的腰肢着实诱人,来都来了,不多看两眼岂不可惜? 刘掌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秋霜,看着看着,口水又快流下来了。 方才举行拍卖的高台并不会撤掉,往后也会这样放在一楼的中央,天上人间的姑娘们会在台上合演或是单独演奏自己的拿手技艺。 这就像是棒子国女团的路演,观众可以近距离观赏,却不会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甚至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勾的人神魂颠倒又不给办事.... 沈逸的想法就是将天上人间的姑娘们打造成女团,今天她们可能统一穿旗袍,明天就可能分出一部分来穿JK,卖人设,卖形象。 本质是为了什么?粉丝们把偶像当意中人,偶像爆出恋爱了就好像塌了楼,可偶像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坑完你的钱,给过你艹么?开个握手会都激动得好几天不洗手了…… 给艹也是给别人艹,什么时候有粉丝的份了? 青楼所谓卖艺不卖身,其实不就是古代版的女偶像吗?花魁就是顶流,不出名的,就相当于十八线小女星呗。 而像刘掌柜这样的富人,就是她们的粉丝,一掷千金,只为了求得和偶像面对面喝上一杯的机会。 这一套还挺好使的,看刘掌柜和其他富人的模样就知道了。 刘掌柜还好些,其它有些上脑的,直接贴着高台,从下往上瞅,意图通过旗袍的开叉,看见更深处的隐秘,那模样,滑稽至极。 到了夜里散场时,沈逸又召集了所有的姑娘,阿福拎着一个袋子,站在他身后。 “大家今晚的表现都不错,没有枉费多日来的准备。”沈逸微笑看着面前的姑娘们,道:“说到做到,今夜入场费的一半,分给你们。” 阿福拎着的袋子里,装着的就是今晚的入场费,今晚的拍卖,东阳城的富人来了过半,入场费累积起来也是不菲的收入了,姑娘们看见袋子里的碎银时,眼睛都放光了。 这一晚上忍着羞怯,面对着似要将她们看穿的眼神,所有的表演都完美完成,着实是累人,但到了这一刻,所有人就都觉得是值得的。 “谢谢少东家!” 阿福拎着袋子,将碎银平均分给每个姑娘,感谢的话语此起彼伏,沈逸微微一笑:“这都是你们靠着自己的本事赚来的,不用谢我,我穿上那旗袍可没人来看!” 玉钗最先“扑哧”一声笑了,只因她在脑海中想象出了沈逸穿旗袍的模样,实在好笑。 姑娘们都笑了,顿觉沈逸十分幽默,做生意也很厉害,不像是传言中的败家子。 沈逸又道:“以后天上人间的收入,都与你们分成,每日的收入扣去成本后,沈家取六成,剩下的四成就给你们,客人们的赏钱,沈家分文不取,全归你们自己。” 姑娘们闻言更惊讶了,其它的青楼,能拿到手的不可能有这么多,很大程度上要看东家的心情,更惊人的是,客人的赏钱居然分文不取! 所谓赏钱,就是除了酒水之类的消费以外,客人自发性的打赏,比如刘掌柜,秋霜在台上抚琴的时候,刘掌柜不知道朝台上扔了多少铜板,沈逸一分钱没要,全都给秋霜自己了。 这点小钱沈逸并不在意,当姑娘们自己赚的钱和天上人间息息相关,她们才会更卖力的去表演,同样的天上人间也会赚的更多。 随后沈逸又道:“天上人间我不会常在,小玉钗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就是天上人间的老板娘,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找她,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哦~” 姑娘们看着玉钗,一面像是看懂了什么似的点头,一面发出拖长了声调的“哦”字。 难怪之前陈家花大价钱来挖,玉钗姐也不点头,原来是和少东家... “去!”玉钗脸红着啐了一声,什么老板娘,有老板娘就有老板,那岂不是... 玉钗偷眼去看沈逸,沈逸却是嬉皮笑脸,不予解释。 天上人间中一片欢声笑语,东阳城中的某座宅院中,却是气氛沉滞。 “周二虎,你是不是以为我好骗?这法子能制出冰来?!” 许老板狠狠的将纸揉成一团,砸在周二虎胸膛上,继而掉落在地。 纸是沈逸给周二虎的那张,上面记载的就是制冰的方法,然而许老板似乎并不相信这么可笑的办法能制出冰来。 周二虎身后的老常一脸怒色,明明是许老板让他们去搞清楚沈家冰块的来源,现在不仅搞清楚,还把秘法搞回来,他却这副态度,摆明了不想认账。 周二虎却不在意,让身后的兄弟将准备好的家伙什都拿上来,现场在许老板面前制冰。 水缸和水都很容易搞到,而硝石是沈逸特意将今天演示用剩下的交给了他,并且劝他尽快拿到银子。 “干什么?”许老板皱起眉头看着周二虎的所作所为。 周二虎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制冰,等到浮冰出现的时候,周二虎指着浮冰道:“事实证明,秘法是有效的,我们之间说好,只要能搞清楚,你会帮我分担二千两。” 许老板看着水缸里的浮冰,脸上却没有惊讶之色,因为当他看到秘法的时候,他就知道应该是真的。 陈家这些天大肆收集硝石,原本他还不知道陈家发什么神经,看到秘法之后就明白了,他之所以装作不信的样子,就是不想认账,反正秘法他已经看见了。 谁知道周二虎直接现场演示一遍,现在他想赖账也没法赖。 这大老粗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心机了? 许老板没办法,只得道:“行吧,那二千两我会给你的,改日来拿吧。” 周二虎想起沈逸告诉他,最好今夜就将银子拿到手,虽然不知为何,但周二虎选择相信沈逸。 “赌场不需几天的入账就有二千两,何必改日,”周二虎淡淡道:“许老板现在就给我吧,我也好早些还给沈少爷,人身上背着债,终究不舒坦。” 第52章 翻脸 许老板一愣,随后皱眉道:“周二虎,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不是讨价还价,只是拿我应得的东西。”周二虎淡淡道。 “嘭!” 许老板一拍桌子,手指着周二虎怒声道:“你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我给你你才有的吃!你还敢抢我的!?” 老常闻言气急了,握紧了拳头就想给许老板来上一拳,他早就看这个许老板不爽了,要不是因为他们曾经打架械斗的黑历史,码头都不用他们,他们才不会留在这地方受窝囊气! “啊!” 但是这回在老常出手之前,周二虎先出手了。 许老板都要触到周二虎鼻子的手指被周二虎死死捏住,巨力让许老板惨叫出声,周二虎沉声道:“兄弟们只不过混口饭吃,当年你捞我们出来花的钱,我也早就还给你了,我们是给你做事,但绝不是你养的狗!” 许老板怎么挣都挣脱不开周二虎的钳制,嘴上怒骂道:“狗东西,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你给我滚....啊!” 周二虎手上又加了把力,继续道:“翅膀硬不硬我不知道,但许老板如果不将说好的给我,明天赌场会输多少钱,我不敢保证。” 许老板疼的倒吸凉气,咬紧了牙关:“你敢威胁我!” 许老板把周二虎当狗,但平常赌场的事情都是周二虎在管,如果他想让赌场输钱给赌客,还真算不上多难的事。 周二虎淡淡道:“只是陈述事实。”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许老板愤怒地嘶吼着,试图指使一旁的家丁下人来解救他。 可除了周二虎,还有老常等人也在这里,那些家丁根本不可能救下许老板,老常等人只是往前面一站,他们就动也不敢动了。 周二虎最终放开了许老板的手指,形势比人强,碍于各种原因,许老板最终还是将银票交给了周二虎,只是在递给他的时候,还是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周二虎什么都没说,拿了银票就带着兄弟们走了。 离开宅院之后,有兄弟道:“二虎哥,咱们之后怎么办?” 虽然银票拿到手了,但是他们也算是跟许老板撕破脸了,再在赌场待下去,肯定要被许老板针对,尽管他们并不后悔,但终归他们有家要养,必须要有活干才行。 老常哼道:“大不了去别的城池做力工,有什么好担心的?二虎哥,今儿真是出气,这窝囊气真是受够了!” 又有人道:“我娘年纪大了,我可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那你咋办?咱们村的田都是荒田,也种不了地啊。” “唉,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是,我婆娘才刚怀上,不能扔她一个人在家...” 周二虎停下了脚步,转身道:“其实今天在天上人间,沈少爷已经邀请我去他那边帮手。” 老常讶然道:“还有这事?” 周二虎点点头,拿出了许老板交给他的银票,道:“老常,这二千两银子,拿给兄弟们分了吧。” “不行,二虎哥,这是你还债的钱!” “虎哥,咱们不是那种人!” “你走了,我们也不在这干了!” 周二虎摇头道:“现在想想,我过去也好,反正我还欠他银子,就当是还债了,债多不压身,反正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有没有这二千两其实无关紧要,事情是因我而起,这些...” “二虎哥你不用说了!债是咱们一起欠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是啊,二虎哥,这银子我们不会要的,你拿去还给沈逸吧,不然他又像许老板一样,狗眼看人低,到时候走都走不了。” 想起沈逸和他谈话时的模样,周二虎倒不认为沈逸会是和许老板一样的人,只是无论他怎么说,其它兄弟都不肯收下这银子,周二虎无奈只能放回去,明天再拿去还给沈逸。 随后周二虎又说沈逸请的是他们所有人,大家都可以去,既然周二虎决定去,其它人也都没有意见,在哪干活不是干,在东阳城总比跑去其它城池要好,起码离家近。 唯有老常没有说话,因为那天在小树林,他曾拿刀抵在沈逸脖子上,虽然最后没有伤到沈逸,反倒是自己被李天师踹飞了,但怎么说也是结过梁子,他如果跟去沈家做事... 周二虎看出老常的心思,拍着他肩膀道:“不用担心,老常,沈少爷说过,不打不相识,也欢迎你去,再者,如果他不同意,我也不会留下,要走咱们就一起走。” “是啊常哥,兄弟们都挺你!” “对,要走一起走!” 不止周二虎讲义气,这群同乡的汉子,都是讲义气的。 既然如此,老常也不矫情,左右现在已经不能回赌场了,不就是个败家子,有什么好怕的! “好!虎哥,我跟你一起去!” ------- 次日一早,沈逸正在院子里做着太极拳的起手式,阿福又带着李天师进来了。 “道友,果然如你所言,陈家给银子十分干脆!”李天师乐呵呵地掏出了几锭银子,放在桌上:“说好的,分你一半!” 几锭银子对现在的沈逸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见状笑道:“不用,你的活我怎么能分银子,你自己留着便是。” 李天师闻言直接又将银子放回兜里,笑呵呵道:“行,那我就留着了。” 沈逸一滞,这老顽童还真是不走寻常路,每每都出乎他意料。 一般来说,正常人在这时候肯定会再劝一句,沈逸坚持不受,才会将银子收回去,李天师不一样,只玩真实。 沈逸问道:“今天是怎么了,陈家又找你算命?” “那倒不是,”李天师笑道:“道友不是说教我太极拳?我是专程来学拳的!” 这李天师还真是勤快,一大早就来学拳,求知若渴啊这是! 拿了人家那么多秘籍,又借他之手坑了陈家,该教还是得教。 沈逸站起身子,正要让李天师跟着他一起打上一套太极拳,然而李天师这时候抓着沈逸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鬼鬼祟祟道:“道友,说好的强肾之术,我给你带来了,教拳你可要认真些!” 什么强肾之术,谁跟你说好了? “我沈逸人称少女救星,妇女之友,坚挺小金刚,夜御十女不在话下,会看这种东西!?” 将秘籍放进怀中的沈逸如是说道。 第53章 我徒弟 技多不压身,虽然肾这一块没什么问题,但强肾强肾,自然是越强越好,毕竟人家特意拿上门来,不收也有些不给面子了... 李天师听着沈逸不着调的话,呵呵笑着:“是,是,明白明白。” “咳,听好了,太极拳的拳法...” 沈逸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开,转移到太极拳上,而一旦扯到太极拳,李天师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听着沈逸说的话。 “现在,就跟着我打一遍吧。” 虚虚实实的高大上理论说了一大套,说的李天师佩服不已,沈逸这才开始教李天师打太极拳。 李天师闻言马上站起身子,跟着沈逸摆开了架势。 “气沉丹田,双掌向下,膝盖下蹲...” “第一式,野马分鬃!” “第二式,白鹤亮翅!” “搂膝拗步!” .... 沈逸教的也算认真,就像当初公园里的老大爷教他的一样,然而李天师却有些意见。 “道友,道友。”李天师出言打断了沈逸的动作。 沈逸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快了?那我打慢点..” “不是,是太慢了。” 李天师认真道:“你就像昨天一样,全部打一遍就行。” 沈逸震惊道:“你确定?” 想当初沈逸刚开始学太极拳的时候,也是远远地看见老大爷在打拳,就那样看着跟着打,结果没打两式就跟不上了,根本不得要领,还是老大爷发现了他,一式一式地教,学了许久才学会,如今李天师大言不惭,居然说太慢了! 李天师十分肯定道:“确定!” 沈逸心里冷哼,不要以为会点功夫就了不起,我华夏武林,中华国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让你见识见识! “行,那你可看清楚了。” 沈逸答应一声,自顾自地打起太极拳来,为了给李天师点厉害看看,还特意加快些了速度,比平时打的更快。 李天师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沈逸,看清沈逸的每一个动作,也不知道他的眼睛干不干。 一套基本的二十四式打完,沈逸收招吸气,回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 这一回头,沈逸就呆住了,因为李天师不是站着,而是从起手式开始,打起了太极! 二十四式,一式不差,一招不错,只是肉眼看了一遍,李天师就学会了二十四式太极拳! 不止是学会,每一式的动作,李天师都比沈逸这个练了有几年的人打的更加标准! 李天师眉头微皱,双目如电,拳脚挥动间,气质展露无遗,配上太极拳的意境,仿佛脑门上就顶着两个字:高手! 打完一套二十四式之后,李天师收招而立,长呼一口气后问道:“道友,你看我这拳,打的对也不对?” 你打的对不对? 该你看我打的对不对才是!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沈逸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教不了他了。 沈逸强自道:“咳,动作倒还标准,只是意境上差了那么一点,还需要多多练习...” “是吗?”李天师疑惑着自问了一句,随后点了点头,也不管别的,又打起了太极拳。 不只是个老顽童,还是个武痴,难怪身手那么高了... 沈逸正想着剩下的招式分多久教给李天师比较好,教的太快,这么个大高手学会了就走,那就太可惜了。 这时候下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道:“少爷,不好了,周二虎来了!” 沈逸奇怪道:“来就来了,不好什么,拿刀来的啊?” 就是拿刀来的也不怕,这院里不还有个大高手么。 这下人昨天没跟着去天上人间帮忙,还不知道沈逸和周二虎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只是见一脸凶悍模样的周二虎上门,还指名道姓地找少爷,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好,肯定是少爷又在赌场犯事了! 沈逸信步走到府门处,正瞧见老爹沈万财带着下人拦着周二虎。 “逸儿欠了多少钱,你说就是,沈家会还的!” 沈万财的身板在周二虎面前显得有些瘦弱,气势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但就算如此,沈万财还是强硬地不让周二虎进来。 金刀帮在东阳城是有名,不过却不是善名,沈万财还以为沈逸又去赌场赌了,周二虎亲自上门要债,肯定欠的不少,但是要债就要债,绝对不能动他儿子。 沈逸几步上前,忙道:“爹,什么欠了多少钱,上次之后我就没去过赌场,周二虎来是有其它事。” “其它事?”沈万财疑问一句,满脸写着不信。 金刀帮上门,除了讨债还能有什么事? 周二虎见沈逸出来,掏出了三千两银票道:“这些先还给沈少爷,剩下的,我一时凑不出来,只能慢慢还。” 二千两来自于许老板,一千两是金刀帮的兄弟们凑出来的,周二虎这些年其实并未存下多少银子。 沈逸看了一眼银票,笑道:“这个不急,我的提议,可考虑过了?” 周二虎顿了顿,随后道:“考虑过,不过有些问题,我需要问清楚。” “好说,”沈逸伸手请周二虎进门,道:“进来说。” 沈万财见状连忙将沈逸拉到一旁,皱眉问道:“你与他谈了什么?” 沈逸干脆道:“我想请他来帮我做事。” “请他?”沈万财吃惊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请他做事!” 周二虎恶名在外,百姓们只知道多年前他在一场械斗中砍伤多人,事后还没被关多久就放了出来,一直逍遥法外,出来还开了赌场,放贷追债,对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来说,周二虎就是个大恶人。 沈逸摆手道:“爹,以讹传讹不可怕,信讹才可怕,周二虎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 说罢沈逸也不解释那么多,直接请周二虎进门,带着他进到小院。 院子里李天师还在练太极拳,十分入迷,二十四式打起来虎虎生风,比沈逸的老年拳法不知快上多少倍。 对于这个性格怪异的前辈,周二虎印象很深,见状道:“这是...” 沈逸灵光一现,挺起了胸膛道:“打的不错吧?我徒弟!” 第54章 招揽 沈逸的话周二虎自然不信,那天在小树林,李天师的身手大家都看见了,但沈逸从被老常带去,再到被用刀抵着,就没出过手,看他的身板,也不像有武功的样子,能教出李天师这样的徒弟? 这时候,李天师刚好打完一遍,非常适时地走过来道:“道友,这太极拳,只有这二十四式?” 沈逸故作大气道:“当然不是,后面还多着呢,不过贪多嚼不烂,慢慢来!” “我觉得我嚼的烂,”李天师对自己的牙口很自信,接着道:“不如再教一些?” 两人的对话传进周二虎的耳朵,周二虎当场就惊呆了! 真是沈逸教的?李天师真的是沈逸的徒弟? 真人不露相啊! 沈逸摆手道:“教是可以,但我现在有客人啊。” 李天师这才将周二虎看进眼里,看着他道:“哦,你是...” 周二虎连忙抱拳道:“晚辈周二虎,见过前辈。” 李天师摆手道:“不要前辈前辈的,我早已不在江湖,不用叫我前辈。” 随后李天师看着沈逸道:“他绑你去小树林,那个谁还拿刀逼你,怎么成了你客人了啊?” 周二虎闻言一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李天师武功摆在这,他要提周二虎也只能看着他提... “此一时彼一时,”沈逸道:“没有永远的敌人,武林难道不讲究化干戈为玉帛吗?” “化干戈为玉帛?”李天师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随后十分赞叹道:“说得好!若是人人都像道友说的这般,武林的风气才会更好!” 啊?原来这边的武林是不讲武德的吗? 沈逸愕然,这边的武林难道讲究的是赶尽杀绝? 周二虎这时候道:“若是前辈有事,那就前辈先请...” 嘿,还怪谦让的,殊不知沈逸心里想的是周二虎来的正好,让他拖上一拖,教的太快就不好了,谁知道他居然还让李天师先请,这小伙子就挺讲武德的! 李天师想了想,笑呵呵道:“还是算了,道友的事要紧,还是先办你们的事吧,老夫今天就先回去了!” 回去好啊,沈逸连忙道:“对了,这太极拳可不能外传,只能你自己练!” 教李天师就算了,这太极拳要是传的广了,武林中人真以为沈逸是什么高手,上门来踢馆的话,沈逸可没那功夫招架。 李天师闻言认真道:“道友放心,老夫晓得规矩!” 说罢,李天师一拱手,告辞离开,走了几步,似乎又觉得从这走到府门有些远,脚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在院墙上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这一手直接惊爆了沈逸的眼球,这什么?武当梯云纵?原来是同门?! 这下沈逸更加坚定要跟这个老顽童搞好关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如果出什么事,认识个高手也是有大用处的... 再看周二虎的模样,他似乎也十分吃惊,看来他的功夫应该还没练到这一步。 沈逸请他坐下,巧儿乖巧地奉上了茶水,沈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你说有几个问题要谈,是什么问题?” “老常他有些顾虑,因为当日得罪过沈少爷,所以....” 周二虎此时看沈逸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之前还只是觉得沈逸会相面,现在他还觉得沈逸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少年高手,说话的态度都更加客气了。 “这个放心,我说过不打不相识,这是心里话,”沈逸笑道:“一点小误会而已,这个你可以放心,不算问题,只要你们来,我都欢迎。” 周二虎顿了顿,看着沈逸脸上的笑容真诚,不似作假,便又道:“还有就是,我的那些同乡都上有老下有小,所以在工钱上,我们...” “嗯....”沈逸点了点头,道:“工钱上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拿到多少,因为你们的工钱,跟沈家的生意挂钩,生意越好,你们赚的也越多。” “这...”周二虎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了,这种大饼对他来说早都吃腻了,闻言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这些人基本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一家子全靠自己养活,如果工钱无法保证的话,他们自己挨饿不要紧,绝不能让家人挨饿受冻。 沈逸又接着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昨晚一晚上,天上人间的姑娘,每人都分到了几两银子,虽然不算多,但这只是一晚上而已。” 周二虎心下一惊,一晚上几两银子,还不多? 他们这些年在赌场干尽脏活累活,三十多人加起来,才凑出一千两银子,天上人间的姑娘一晚上赚几两,还不多? “这还只是天上人间,”沈逸又笑道:“之后我会开拓更多产业,所以我才需要人手,利润我都会按比例分成,总之一句话,我有的赚,兄弟们肯定少不了。” 比起周二虎,沈逸这句话更像是帮派老大说的话,不过这样说,确实很诱人。 但是周二虎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沈逸还是没有给个准话,虽然昨晚的天上人间很热闹,但就算周二虎没经过商,他也知道商界风云变幻,没有常胜将军,谁知道天上人间的生意能好多久?沈逸的下一个生意又会不会成功? 他是可以接受,反正他欠着沈逸的钱,大不了就当赌一场了,但他不能也这样帮他的同乡兄弟做主。 顿了一会,周二虎还是拿出了那三千两银票,放在桌上道:“沈少爷的话,我会转告给兄弟们,这三千两,请沈少爷收下,那二千两,就从之后我的工钱里扣吧。” 沈逸看了看周二虎,随后拿起那些银票,放在手上拍了拍,又笑着递了回去:“如果兄弟们愿意来,这三千两,就当是我预发的工钱,就和你一样,也从以后的工钱里慢慢扣。” 周二虎一愣:“沈少爷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沈逸笑着说道。 周二虎看着桌上的银票,又看了看喝茶的沈逸,最终重重点头:“好!我替兄弟们答应了!” 第55章 有分量的人 前面说过,周二虎等人在赌场干了这么多年,几年下来三十多人才积累下一千两的现银,如今沈逸一给就给三千两,直接消除了周二虎的后顾之忧! 不愧是在赌场一掷千金的败家子,一给就给三千两,钱都已经先拿到手了,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爽快!”沈逸端起茶杯道:“以茶代酒!” 周二虎也不再犹豫,端起茶杯示意,一饮而尽,然后发现,有点烫。 沈逸只抿了一小口,看着周二虎涨红的脸和空空如也的茶杯,心中暗道:是个狠人,口渴早说啊! 随后周二虎又和沈逸谈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包括什么时候上工,沈逸的答复自然是越早来越好,现在是真的缺人手。 等细小的问题都谈完了,事情也就定下了,周二虎他们明天就会加入沈家旗下的产业,和赌场以及许老板分道扬镳,听命于沈逸。 最后周二虎有些不解地问道:“沈少爷劝我昨夜就将银票拿到手,是猜到我会选择加入?” “啊?”沈逸被周二虎问的一愣:“跟这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周二虎也愣了,他还以为沈逸这个“高人”看破天机,算到他会加入,怕他到时候拿不到许老板的钱,才劝他昨晚将银子拿到手。 “没关系,”沈逸笑道:“我让你昨天将银子拿回来,是因为那制冰秘法,很快就要变成一张废纸了。” “废纸?”周二虎被沈逸给说懵了,惊讶道:“难道那秘法根本是假的?” 沈逸奇怪道:“当然不是,你昨晚没给那个许老板演示吗?” “演示是演示了...” 周二虎这才想起,昨天自己是根据秘法制出冰来了的,那为什么沈逸会说秘法要变成废纸? 沈逸摆手道:“有时候,一个东西值钱还是不值钱,只需要一句话。” 周二虎还是没听明白,不可能因为沈逸的一句话,那制冰秘法就变成一张废纸,难不成沈逸还修炼到言出法随的地步了? 但周二虎误会的是,沈逸说的并不是他自己,他的话没有那么大的分量,但是有一个人的话,绝对有这个分量。 “少爷!少爷!” 此时阿福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惊声道:“来圣旨了!” -------- 陈府之中,陈友成的心情有些好,也有些坏,非常矛盾。 心情好是因为陈家的人终于从其它的城池收集到了硝石,虽然不算很多,但也不少,这一来陈家可以继续制冰,继续牟取暴利了。 心情坏自然是因为昨晚的拍卖会,害他又白白损失一万多两银子,加上之前交给沈逸的,加在一起,让陈家蒸发了小一半的家产。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只要冰块生意能继续做下去,陈友成有信心在夏天的尾巴,赚回至少一万两银子。 然而,事与愿违。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爹!出事了!出大事了!” 下人和陈奋的声音同时传来,下人正跑进来,陈奋则是后脚跟到。 陈友成皱眉道:“着急忙慌的,又有什么事?” 下人也就罢了,陈奋居然也是遇到点事就慌慌张张,让陈友成十分失望,一点都不像自己! 陈奋急忙道:“朝廷刚刚下令,禁止民间私自采集硝石,严禁买卖硝石!还将制冰秘法公之于众了!” “什么?!” 陈友成双眼都快凸出来了,这回不是这点事,真是出大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友成目眦欲裂,一把抓住陈奋的领口,双眼赤红道:“哪来的消息,哪来的消息!” 陈奋被父亲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城里,城里刚刚张榜了!” “带我去看!” 陈友成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 他刚刚摆平了沈逸,没有让制冰秘法外流,他城的硝石刚刚运回来,结果,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这还让他活吗! 陈友成坐着马车迅速赶到了张贴政令的布告栏处,此时一大群人都围着布告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哗,原来这样就能制出冰块来呀?” “那这成本可低了,咱们也能用上冰了!” “你家有那硝石吗?” “呃,好像前阵子打扫掉了...” “我看这法子不太靠谱,不会有假吧?” “怎么可能,朝廷张榜,还能有假?!” 制冰的秘法,白纸黑字的张贴在布告栏上,禁止民间私自采集、买卖硝石的政令则是另外一张。 相同的是,两张纸上都盖着官府的大印,如假包换。 “让开!让开!” 陈友成十分粗鲁地推开围在布告栏前的百姓,双眼直直地盯在官府的布告上。 一字不差,跟沈逸昨晚给他的制冰秘法,一字不差! 陈友成面色迅速涨红,双拳紧握,浑身发抖。 “爹!爹!” “老爷!” 众目睽睽之下,陈友成直挺挺地往后一倒,这可让陈奋大急,连忙去掐陈友成的人中。 也不知道陈奋使了多大的力,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友成幽幽醒来,人中处一个明显的指甲印,还有点点血迹。 陈友成被陈奋和下人搀扶着站起身子,四周百姓围观,陈奋一个劲地在旁边唤他,陈友成却一言不发,依旧直直地盯着布告栏。 “沈逸...沈逸...沈逸!!!” 突然一下,陈友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口中念念有词,双眼赤红地冲向布告栏,在百姓围观之中,疯狂地撕下布告栏上的告示。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时候陈奋反应倒快了。 “爹!你做什么!冷静点!”陈奋连忙上前,想要制止发狂的老爹。 然而陈友成根本不理他,依旧疯狂地撕扯着布告栏上的告示,口中同时怒骂:“我艹你祖宗!我艹你祖宗!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干什么!住手!” 很快陈友成的疯狂举动引来了周围巡逻的官差,官差看见之后,立刻出言喝止,然而陈友成依旧恍若未闻,我行我素。 官差皱起眉头,指着陈友成道:“将此人给我拿下!” 第56章 登仕郎 随意撕掉官府的布告,这事可大可小,主要还是看办案的人的态度。 陈友成在东阳城多少算个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官差肯定是先要羁押他,但之后县令大概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上几天再罚点银子了事。 但这也够陈友成喝一壶的了,纵横东阳商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牢饭? 陈友成被两名官差扣住仍不自知,双眼依旧赤红地盯着布告栏上的告示,状若疯狂。 白花了,几万两银子全白花了! 虽然刚运回来的硝石还在,朝廷也管不到这一批,但这一批能赚回几万两银子吗?! 陈奋见老爹被抓,也是一急,连忙从袖兜里掏出两锭银子塞给领头的官差,希望他网开一面。 “干什么?可恶,光天化日,竟敢公然行贿!将此人一并拿下!” 那官差一把打开陈奋的手,一点也不给面子,还下令将陈奋一同抓回去。 “诶不是,差爷,差爷...” 陈奋连声高呼,想要说上几句话,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理他。 这官差刚正不阿的作为受到了围观百姓们的一致好评,纷纷鼓掌,实际上这官差心中想的却是陈奋也忒不懂事,这众目睽睽的,给银子他怎么收嘛!要给也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给啊!真不会来事! 老爷少爷都被官差抓走了,陈家的下人急地直跺脚,却毫无办法,只能是先将消息带回陈家,得知消息的陈家众人,阵脚大乱,陈奋被抓了没事,陈友成被抓了,那陈家可就没了主心骨。 与阵脚大乱的陈家相比,沈家也有些慌乱,不过带来这种慌乱的,是一件好事。 在阿福去唤沈逸之前,李天师施展轻功离开的同时,一队官差来到了沈府门外。 沈家的下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这么多官差? 不会是少爷犯什么大事情了吧? “谁是沈逸,速速出来接旨。” 领头的宦官一声叫喊,使得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接、接旨?! 不知何故的下人们马上去通知了沈万财和刘夫人,而机灵的阿福听见宦官点名道姓要少爷接旨,马上就跑到院子里找少爷去了。 “少爷!少爷!” 此时阿福着急忙慌地跑进院子,惊声道:“来圣旨了!” “知道了知道了,喊什么喊。”沈逸摆了摆手,似乎早有所料,站起身往府门走去。 “圣旨!?”周二虎呆愣原地,二十多年过来,也从没见到过圣旨,应该说整个东阳城见过圣旨的,应该只有郡守秦海而已。 见沈逸朝外面去了,周二虎马上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了。 沈逸到的同时,沈万财和刘夫人也到了,互相望了一眼,又看看沈逸,眼中又惊又疑。 沈逸倒是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地走到那宦官面前,沈家众人都站在他后面,周二虎站在一边。 “圣上有旨,还不跪接?” 平时宣旨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反应不过来的人,那宦官看了沈家夫妇一眼,也不觉得奇怪,冷冷的说了一句。 哗啦! 沈逸还没跪下,回头一看,老爹老娘,家里的下人,连着周二虎都已经跪下了! 宣读圣旨之时,等同于天子亲临,不仅接旨之人需要跪拜,便是周围的人也得一同跪下。 眼看着所有人都跪下了,懵懵懂懂的小丫鬟巧儿也跟着跪下,还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少爷。 一时间,场中除了那宣旨的宦官和送旨的官差以外,就只有沈逸一个人还站着。 四下望了望,沈逸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之色,封建王朝就是麻烦,见官要跪,见皇帝要跪,连尼玛接旨也要跪,这不等同于跪太监?有把的跪没把的,太委屈!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辈子得损失多少黄金啊? 然而规矩是这样的,沈逸现在还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形势比人强,虽然他真的不想跪,但更不想落得一个不敬天子的罪名,莫名其妙就被砍了脑袋,只能一拉锦袍,屈身跪下,开口道:“草民沈逸,接旨。” 那宦官见沈逸跪下,一展圣旨,照着宣读了起来。 因为是给沈逸的旨意,沈逸倒是领着一大家子人跪着,刘夫人和沈万财跪在他后面,心中十分忐忑。 沈家怎么会有圣旨赐下?沈家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商人,论地位还不如秀才,更少有和朝廷、官府接触的时候。 沈逸虽然没想到会来圣旨,但是既然来了他也不慌乱,因为一切原因,都出自于他的手上,甚至他现在多少能猜到一点圣旨上的内容。 圣旨十分亢长,宦官叽里呱啦地念了一大堆,跟和尚念经似的,沈家二老听的认真,沈逸却是只听了个大概。 圣旨的意思是沈逸献上制冰秘法,对朝廷有功,也利于民间,然后就是一顿夸赞,什么年少有为云云,沈逸听的快要睡着时,终于等到了正题。 那宦官此时已经将圣旨念到了最后:“……御封尔登仕郎,食邑百户,嘉尔冠荣,永享天宠,钦此!” 登仕郎? 沈逸初听就想到登dua郎,一脸的怪异表情,那宣旨的太监则是一脸的高冷,淡淡道:“沈逸,还不叩谢天恩?” 沈逸只得拜道:“哦,草民沈逸,谢陛下隆恩。” 言罢沈逸便站起身子,双手接过了太监又重新卷好的圣旨。 沈万财虽然懂得人情世故,但接圣旨这也是第一回,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早有准备的沈逸淡定,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偷摸地塞给了太监。 太监一接到银子,表情马上就不高冷了,笑着道:“圣旨赐下,沈大人也不必再称草民了。” 变脸如同翻书,刚才还沈逸沈逸地叫着,现在就成沈大人了,好不客气。 随后太监又从身后的官差手上接过叠地整齐的官服官印,将其交给沈逸,之后也没有停留太久,带着人又离开了。 沈逸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翻看圣旨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如同铁画银钩,一看是书法造诣不浅的人写的,不过这个人肯定不会是皇帝就是了。 随手将圣旨交给了巧儿,却被沈万财一把夺过,沈万财珍而重之地展开圣旨,刘夫人也凑到旁边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两人齐齐问道:“逸儿,这是怎么回事?” 第57章 九品芝麻官 “就这么回事,”沈逸耸肩道:“之前我将制冰秘法写出来,交给朝廷了。” “交给朝廷?”沈万财讶然道:“什么时候?” “我知道了!” 一旁的阿福高呼一声,他想起来,之前少爷曾经让他送信还有一份硝石去郡守府,原来那信里写的就是制冰秘法! “对,”沈逸道:“老早之前我就把秘法交给朝廷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卖给陈家。” “诶不过朝廷也是小气,这么大一笔利润,居然只给....唔...” 沈逸说了一半,就被惊慌的沈万财捂住了嘴。 “你不要命了!”沈万财捂住沈逸的同时,四顾而望,门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好在是没有走进来的,也没听到沈逸说的话。 虽然沈逸觉得麻烦,但在这大周朝之中,皇帝便是最为尊贵的人,这样的观念已经深入到普通人的骨子里,天子所赐,多少都是天恩,哪有嫌少的道理和权利! 沈逸摆摆手,示意不说了,沈万财这才松开了手。 制冰的利润有多少,沈逸很清楚,他还是觉得周皇帝很抠,得了这么一大笔好处,竟然只回报他“食邑百户”,这相当于用一辆法拉利换回一辆自行车。 不过有自行车好过打赤脚,周皇帝就算什么都不给,沈逸也没办法。 看了一眼圣旨,沈逸叹道:“行吧,终归也不是白给,就这样吧。” “就这样?”沈万财算是服了,这败家子不仅钱不当钱,官都不当官呐! 多少人十年寒窗,埋首苦读,历经重重考试,才能得到一个功名,而且有功名可不代表能当官,如今从小不读书的沈逸轻而易举混了个官位,还是有食邑的官位,竟然说“就这样”。 还是刘夫人实在,别的都不算什么,她上前拉着沈逸的手,热泪盈眶道:“逸儿懂事了,有出息了!” “府上的下人,都加一贯例钱!” “谢夫人!” 刘夫人大手一挥,府里的下人发了一笔横财,不过家有喜事,这点钱不算什么。 随后刘夫人又让家里的下人买了喜糖,分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还站在府里的周二虎也理所当然地分到了几颗。 此时周二虎震惊与心动并存,更加坚定了要来给沈逸做事。 给赌场做事,百姓们看着怕,其实心里都瞧不起他们,但给沈逸做事,那就不一样了,不止能脱去恶名,而且现在,他们还是给官爷做事,那不就是跟官差一个性质嘛! 这时候的百姓看待官差,比现世对看待公务员还要尊敬,凡是跟官府沾上点关系的,那在百姓眼里都是大人物,就连小小的官差,在首富陈家面前,也能被尊称一声“差爷”,可见一般。 而且周二虎知道沈逸今年才只有十几岁,十几岁就入仕,以后还得了?周二虎等人出身贫微,谁不想出人头地?跟着沈大人混...不是,跟着沈大人做事,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 “沈大人!”周二虎十分认真地走到沈逸面前,抱拳道:“回去我就和兄弟们说,明天就来见沈大人!” “那敢情好,”沈逸笑道:“明天上午,你到天上人间找我吧。” “遵命,沈大人!” “呃...你还是叫我少爷吧,我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遵命,沈少爷!” “.....” ------------- 今夜沈府上下十分喜庆,晚饭加餐不说,门外的灯笼都换成了红灯笼,好似是沈逸成亲了似的。 沈万财难得地和儿子多喝了几杯,又喝到桌子下面去了,可见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 商人和官,地位是天差地别,以往的败家儿子能混个官位,沈万财其实比谁都高兴。 “少爷,舒服吗?” “那当然,巧儿的手这么软,能不舒服嘛?” “少爷,换个姿势吧...” “好嘞。” 浴桶中的沈逸往后一靠,将手伸向巧儿。 巧儿的柔荑拿捏地准确,轻柔地替沈逸按摩起来。 “呼...” 沈逸靠在浴桶里,舒服地长舒一口气,当少爷就是爽,洗澡都不带自己动手的。 巧儿的俏脸被腾腾的热气熏地红红的,一边按着沈逸的手臂,一边问道:“少爷,您当了官,那以后会不会很忙?” 少爷一下被封了“大官”,巧儿开心极了,虽然少爷好像没有很高兴,但巧儿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忙?忙个锤子,”沈逸撇嘴道:“一个散官而已,有啥可忙的。” 沈逸也搞明白了,所谓登仕郎,其实就是一个九品的散官虚衔,手上啥权力没有,就挂着个头衔。 现在他更觉得周皇帝真是抠,就给个九品芝麻官,自己可给他赚大钱的方法! 朝廷选择将秘法公之于众,为百姓谋福利,这倒是让沈逸觉得这个大周朝,不是什么昏君主宰的朝廷。 不过朝廷同时还下令民间不得私自买卖硝石,也就是说收益最大的是村落里的底层民众,因为村里的土房子能产生更多的硝石,以往用不上冰块的他们,也能靠着自家的硝石,用上小量的冰块了。 但是对于富人来说其实没什么用,一来他们的房子经常打扫,收集不到多少硝石,二来他们也没法通过这秘法做制冰的生意,光是硝石他们就搞不来。 大概之后朝廷会垄断冰块生意,因为朝廷手里有火药矿,硝石要多少有多少,以后皇宫里的冰块肯定多的用不完,同时也能低价卖给民间,既造福百姓,又充盈国库,是两全之举。 垄断冰块生意的变成了朝廷,而且绝对没有人敢跟他抢生意,这是找死,一本万利的商机,沈逸就这样送给了朝廷,换来了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官位。 不过也不能说没用,有时候就算是散官虚衔,但也是能办很多事的,相比于芝麻官位,“食邑百户“这个赏赐还更值钱一些,虽然算不上太多,但却是个铁饭碗,但只要大周朝不倒,沈逸不犯事,这个采邑就一直有效,沈家也不用担心再有破产的那一天了。 第58章 人手到了 沈逸想起,前世学历史时,曾了解到一位来自徽州绩溪的商人胡雪岩,他是清朝时期有名的红顶商人,做生意做成了大官,说起来沈逸现在就和他有些像。 胡雪岩巅峰时期曾高居二品官位,沈逸不禁去想,他是不是也能混个大官当当? 当官不是现在沈逸想做的事,他想干的还是发财,不停地发财,然后不停地挥霍,不停地败家。 不然像上辈子一样,钱赚到了,人却没了,那太惨了。 第二天,登仕郎沈大人,来到了天上人间,昨日和周二虎约了在这见面。 “沈少爷!” 沈逸走下马车的时候,迎面一阵响亮的高呼传来,抬眼一看,周二虎领着他那三十多个同乡,就站在天上人间门口,统一抱拳向他行礼。 整齐划一的声音,一看是周二虎提前跟他那些同乡兄弟打过招呼的,街上不多的行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奇怪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地沈逸。 沈逸也是一愣,随后干笑道:“呃...来的真早哈,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周二虎这三十多个壮汉站在天上人间门外迎他,这么整齐划一的大喊,倒真搞得他像混帮派的人了,不是什么沈家少爷,而像是**太子爷似的... 周二虎没有说话,而是向身后的老常示意,老常也是条汉子,大步走到沈逸面前,气势汹汹的,沈逸还以为他要干嘛,谁知他竟然抱拳道:“沈少爷!之前多有得罪!我老常在这向你赔罪了!如果沈少爷还是有气,就打我一顿吧!” 说罢老常还真从腰后掏出一根短棍,递给沈逸,头也低了下去。 沈逸看看老常,又看看周二虎等人,他看的出来,老常这是来真的,如果他选择打老常,老常肯定不会还手,周二虎等人也不会帮忙。 沈逸呵呵笑道:“来了就是自己人,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说什么得罪?我记不太清楚了。” 老常下意识道:“就是那天在小树林...” 周二虎连忙拍了一把老常,随后抱拳道:“多谢沈少爷!” 老常也反应过来,抱拳道:“多谢沈少爷!” 沈逸摆了摆手,微笑道:“行了,都别站在外面了,幸好是上午没什么客人,这要是下午,你们这样堵在门外,我可要扣你们工钱了。” 众人簇拥着沈逸走进天上人间,玉钗早已领着其它姑娘在里面候着,见到沈逸进来,姑娘们都福身见礼:“见过少爷/少东家。” “嗯,”沈逸拉着玉钗的手扶她起来,又道:“以后二虎他们就是自己人,若是有客人手脚不干净的,尽可以跟他们说。” 玉钗被沈逸拉着手,俏脸生晕,却没有去挣脱,其它姑娘们看了看一脸凶相的周二虎和其它的弟兄,内心则是有些惊惧,毕竟金刀帮的名号还是叫的响的。 除去跟着周二虎一起来拍卖会的,其它同乡兄弟们大部分没来过天上人间,虽然昨天都听来了的兄弟说过,但此时亲眼所见,不管是天上人间豪华的装饰,还是姑娘们的迷人身姿,都让他们看直了眼。 众人看向沈逸的背影都有些羡慕,少爷就是少爷,有钱就是好,每天都被群花环绕... 而周二虎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工作只是从在赌场看场,变成了在天上人间看场,只是看个场子,用的着三十多号人?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不过沈逸的话似乎还没说完,随后他又招了招手,示意周二虎跟他上楼。 沈逸带着周二虎一直上了顶楼,这儿是开阔的大平层,此时正是一整天当中阳光最温和的时候,在遮阳伞下喝上两杯茶,吹吹晨间清风,也是不错的享受。 “你挑十个人,以后就留在天上人间,”带着周二虎落座,沈逸开口道:“虽然都知道天上人间卖艺不卖身,但是难免有克制不住的人,那时候就是你们工作的时候。” “明白。”周二虎点头答应,这就像在赌场抓出老千的人,是一个性质。 沈逸点头道:“其它的兄弟,我另外有安排,不过我还在考虑接下来先从哪方面入手,这段时间会轻松一些,过些日子就有的忙了。” 此时玉钗亲自端了茶水上来,沈逸笑着道:“她是小玉钗,平常天上人间归她管,我不在的时候,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周二虎点了点头,向着玉钗抱拳道:“周二虎。” 不用自我介绍,玉钗也认得周二虎,见他认真的模样,脸红道:“不要听少爷乱说,我叫玉钗。” 沈逸也嘿嘿笑道:“小玉钗是我叫的,你们可不能叫。” “明白。”周二虎点头答应,又多看了一眼玉钗,见她俏面生晕,心下暗道这个玉钗肯定跟沈大人关系不简单。 “沈少爷,有件事不知你有没有听说,”周二虎想了想,道:“陈家父子被官府抓了。” 沈逸让周二虎帮他叫价,周二虎肯定看的出来沈逸就是想坑陈家,于是便将陈家相关的消息说出来了。 “被官差抓了?” 沈逸确实不知道这事,他还说怎么陈友成没上门找他退钱呢,原来是被官府抓了。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周二虎马上道:“起因是昨天下午,就是沈少爷接圣旨那会,陈友成撕毁了官府布告栏的告示,被官差带走了,陈奋是众目睽睽之下意图行贿,也被带走了。” “啊?”沈逸愣了一会,随后哈哈笑道:“也好,撕个告示也不至于砍头,陈家父子也省了几顿饭钱,哈哈。” 也没省几顿,只省了一顿,此时陈奋吃了一碗的牢饭,刚刚被放出来,他的事情小一些,不用关多久,而他老爹陈友成的事可大可小,要看县令怎么决定。 陈家的下人来接的陈奋,陈奋神情有些萎靡,毕竟牢里的滋味不好受,睡也睡不踏实。 “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奋回头望了一眼,沉着脸道:“先去见刘县令!” 第59章 古代版直播模式 刘县令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当年周二虎等人的那个案子就是他判的,虽然是周二虎等人法律意识不强,没有事先报官,但械斗之事发生后,刘县令还是听信黑心老板的一面之词,将无权无势的周二虎等人关进了大牢,可见一般。 不过自从郡守府搬到东阳城来之后,刘县令收敛了许多,虽然俸禄之外的收入没有那么多了,但和秦海之间相安无事,这比什么都强。 刘县令此时正拎着花洒,浇灌着院里的盆栽花草,抬头一看,阳光正好,又是和平的一天。 “大人,陈奋求见。” 有官差走进来禀报。 “哪个陈奋?” 刘县令头也不抬,继续浇灌着院中花朵。 那官差道:“陈记商号的少东家,陈友成的儿子,陈奋。” “哦,他啊,”刘县令奇怪道:“他来做什么?” 那官差想了想,道:“昨天陈友成撕毁朝廷告示,被抓回衙门了。” 刘县令吃惊道:“还有这事?” 说起来身为县令,主管一县政务,刘县令也不必什么事情都亲自动手,平常这些小案子,都是副手县尉处理的,所以昨天下午陈家父子被抓回来这事他并不知情,县尉也没有就此事向他请示。 只消片刻,刘县令就想明白陈奋是来干嘛的了,别说,最近手头确实紧,听说桂音阁改造了一番,着实了得,还挺想去见识一番。 想到这,刘县令的老毛病又犯了,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道:“让他过来吧。” 也不知刘县令和陈奋说了些什么,最终陈奋出门的时候,脸上带着心疼的表情,同时他也得到了刘县令的承诺,今晚陈友成就会被释放。 陈奋的牙都快咬碎了,但是咬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吞,跟有权比起来,有钱只能往后稍稍。 现在朝廷下发公文,制冰秘法成了废纸,但付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加上这次给刘县令的好处,陈家前后损失了好大一笔银子! 而这笔账,全都要算在沈逸头上! “该死的东西!” 陈奋怒骂一声,往年陈老哥陈老哥叫的勤快的败家子,不久之前像变了个人,坑的陈家跌了一个大跟头! 再想起当日被沈逸一腿踹进水池,变成了落汤鸡,陈奋难忍心中气愤,走上马车,沉声道:“去天上人间!” -------- “哟,刘掌柜,又来了啊。” 天上人间中,刘掌柜坐在台下,点了一壶小酒,就着小菜看台上的表演。 见到沈逸过来,刘掌柜连忙拉着他坐下道:“沈少爷,这秋霜姑娘怎么不上台?” 沈逸笑道:“这节目的表演都是有时间表的,刘掌柜可以看看。” “我看过了!”刘掌柜道:“可我看秋霜姑娘要到未时才登台,我哪能等到那时候去?” “哦~明白了,”沈逸道:“刘掌柜想看别的姑娘表演,也可以单点。” 说罢沈逸招了招手,有侍女捧着节目单走过来,沈逸接过节目单,递给刘掌柜道:“刘掌柜想看秋霜,可以单点她的节目,她会的都在这上面,刘掌柜随意点。” 刘掌柜接过节目单一看,尽是些琴曲,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秋霜的人,最好能再和她说上话。 刘掌柜随便看了看,随后道:“点这节目,是不是...” “是,”沈逸干脆道:“既然刘掌柜特意要点,自然要付钱,不过这付多付少嘛,就看刘掌柜的心意了。” 刘掌柜眼前一亮道:“当真?没有标价?” “对,”沈逸点头道:“现在人少,刘掌柜还能省下些,若是到了人多的时候,那可就难了。” 刘掌柜奇怪道:“这又是什么说法?为何人多了就难了?” 沈逸笑道:“刘掌柜想想,你中意秋霜,别人未必中意,有人喜欢春霞,有人喜欢翠柳,又或者别的姑娘,对不对?” 刘掌柜点头道:“这我知道,老周他就喜欢春霞,不过这与价钱有何关系?” 沈逸点了点节目单,笑道:“这么多节目,这么多姑娘,众口难调,刘掌柜可以点,别人当然也可以点,但台子就一个,怎么办呢?总不能抢着演,那只能谁出的价高,就上谁想看的节目的。” 刘掌柜一愣:“啊?这...” 这就是沈逸捞金的好办法了,就是利用众口难调的特点,再加上男人想在中意的女人面前出风头的想法,从中牟取利益。 这就像前世的直播,有钱的大佬总在女主播的直播间里一掷千金,成为榜一榜二,有的能换来一段火辣的舞蹈,有的能换来一首歌,甚至惨的,只能换来一句“谢谢XX哥”,人间实惨。 当然也不乏最终抱的美人归的,但同理,天上人间也存在这种可能。 毕竟沈逸一早就说过,如果姑娘自己愿意,他乐意成人之美。 而刘掌柜这种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人,那只能是用钱吸引姑娘的注意力了。 确实人少的时候,争风的人也少,最终刘掌柜是用二两银子的价格,点到了秋霜上台抚琴。 玉钗陪着沈逸在二楼看着台上的秋霜表演,沈逸是在看秋霜,玉钗却是在看沈逸。 她非常好奇,沈逸的这些奇思妙想到底是哪来的,每每能想到稀奇古怪,但又有理有据的赚钱方式,不仅如此,居然还当了官,实在令人惊讶。 看了一会,沈逸嘿嘿笑道:“小玉钗,我跟你打个赌,赌秋霜绝对看不上刘掌柜。” 玉钗正是出神,对沈逸的话恍若未闻,沈逸一转过头来,正好和玉钗的眼神对上,顿时似笑非笑道:“要看就大胆看嘛,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 玉钗这才回过神来,脸一红,转过头去不看了,转移话题道:“少爷要怎么赌?” 二人离得极近,玉钗身上传来的芳香又传入了沈逸鼻中,如兰似麝,叫人沉醉,沈逸眉头一挑,笑道:“若是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逸的语气中挑逗的意味甚浓,玉钗红了脸,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楼下一道大喊声传来。 “有钱就是客!你们这连客人都不给进门吗!” 第60章 找茬 陈奋上次吃了人手的亏,没能动沈逸,这回他长记性了,召集了家中强壮些的恶奴,带着棍棒直接找上了门。 之前沈逸大言不惭地说以后不准陈奋踏进天上人间,诶,他就是要来,看谁能拦他! 恰巧这时候周二虎的那些兄弟都在楼里认识天上人间的布置,哪儿是姑娘们专用的地方,哪儿是给他们歇息的地方等等,还没来得及站上工作岗位,陈奋就来找茬了。 门外接待的还是跟着沈逸来的阿福,阿福很勇,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还是拦着陈奋不给他进来。 陈奋大声道:“沈逸那孙子是不是在这?让他滚出来!” “孙子喊谁?” 一道声音传来,陈奋抬头一看,沈逸正带着他觊觎已久的玉钗缓缓走下楼梯。 “孙子喊你!”陈奋毫不让步。 “我可没有你这不肖的孙子。”沈逸撇了撇嘴,大步走来。 陈奋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又吃了个暗亏,愤怒道:“你这...” 沈逸抬手打断:“行了行了,找爷爷干嘛?又想下池子凉快凉快?” “你!”陈奋感觉多说两句都要被沈逸气死,强忍怒气道:“我今天是来赏你银子的!” “送钱来了?行啊孝顺了啊!”沈逸奇怪道。 陈奋还真的掏出钱来,一边哼道:“我给了钱,你总要让我享受些什么。” “拿来吧你!”沈逸夺过陈奋手上的银票,笑着道:“唱歌跳舞样样有,随便看。” 陈奋正待说话,沈逸却又笑着说道:“不过,你只能在这看,我说过,不准你进天上人间一步。” 陈奋双眼圆睁,沈逸又道:“放心吧,我会让人给你拿张小板凳来的。” 陈奋气不打一处来,费尽全身力气才忍下,咬牙道:“我看你这里是可以挑节目的?” 沈逸本来都回头走了,闻言又回头道:“是啊,唉,算了,看在陈家给我送这么多钱的份上,让你点一个吧,不过你还是只能坐小板凳。” 说完沈逸又补充一句:“在门口。” 天上人间进门不远就是那处假山流水,正好挡着视线,陈奋如果坐在门外,那是啥也看不到,点了也白点。 不过出奇的是,陈奋这回居然没生气,而是指着玉钗,邪笑着道:“我点她!” 玉钗闻言微愣,沈逸皱起了眉头。 “我要她上台跳舞,”陈奋邪笑着,一字一句道:“不穿衣服那种!” 玉钗红唇微张,随后就是满脸羞愤之色。 且不说玉钗本就不出演节目,而且那种舞不是没有,但有也是在陈家的快活楼。 陈奋这是在羞辱她,将她当成妓女。 陈奋看着沈逸沉下来的脸,心中大快,他就是要让沈逸发怒,最好沈逸能先动手,他这边这么多人,打起来也不吃亏,闹到官府去,理也是在他这边。 再说了,他今天还刚给刘县令送了好处呢!如果刘县令... “啪” 打断陈奋臆想的,是砸在他脸上的银票。 方才沈逸夺过去的银票,又拍回了陈奋脸上。 不仅如此,沈逸还从怀中掏出大把大把的银票。 “把你娘叫来,跳你说的那种舞!”银票一叠又一叠地砸在陈奋脸上,沈逸面沉如水:“跟你陈家沾亲带故的女人,全给我叫来,有多少老子要多少,包上三天三夜,全东阳城的人都免费看!” “够不够?” 一叠银票砸在陈奋脸上。 “嗯?” “老子TM问你够不够?!” 最后一叠银票,被沈逸抽在陈奋脸上,发出一声脆响,如同抽了一个耳光。 不知多少银票散落一地,陈家的下人看傻了眼,不愧是有名的败家子,少爷在这方面还是缺了点功力! 这一下让傻愣愣的陈奋回过神来,同时他心中居然涌现一阵大喜,指着沈逸怒声道:“给我打!打残了我赔!” 陈奋就等这一下,就等沈逸先动手,用银票也好,手也好,终归是沈逸先动手的不是? 陈家的下人早就知道了今天是来干嘛的,闻言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往上冲。 玉钗吓得花容失色,沈逸将她往背后一拉,忠诚的阿福挡在沈逸面前。 不过谁都不会有事,冲的最快的陈家下人就要挥棍的时候,一条粗腿飞踢,一把将他踢的倒飞而出。 啊? 其它的陈家下人愣了愣,随后就见沈逸身后的天上人间,走出十几个壮汉,当先的壮汉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正是金刀帮老大周二虎。 周二虎听见动静,早就带着兄弟们赶过来了,不过一看并没发生什么事,沈逸又在跟陈奋交谈,便站在后面没出来,一听陈奋让人动手,这才赶了出来。 “周二虎?!”陈奋怪叫一声,道:“这是陈家跟沈家的事,跟你们金刀帮没关系!” 周二虎面无表情,盯着陈奋的目光就足以让他恐惧,淡淡道:“沈少爷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奋一惊,咬牙道:“沈逸给你多少钱,我给...” “给我打!” 陈奋话没说完,沈逸就沉声下令。 周二虎和其它的兄弟们应了一声,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这可是加入沈逸麾下以来第一趟活,可得好好办,尤其是“戴罪立功”的老常,一双拳头打的虎虎生风,威风十足。 要说别的事金刀帮办的可能不灵巧,但打架这块那是拿捏地死死的,加上众人都卯足了劲,对手又只是些陈家的恶奴,场面非常热闹,但只是单方面的殴打。 玉钗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急忙拉着沈逸的手臂劝道:“少爷,别打了,惹来官差就坏了!” 沈逸拍了拍玉钗的手,轻声道:“不用怕,看着就行。” 玉钗闻言微愕,感受到沈逸手掌的温度,再看沈逸淡然的表情,不知怎地,她也觉得安心下来了。 也没打多少一会,倒不是官差来了,而是陈家的下人不经打,个个都倒在地上翻来滚去,鬼哭狼嚎。 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被打成了猪头三的陈奋,也不知道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又或者是谁都下了点手,将他打成这副人模猪样。 沈逸看了他一眼,左右一看,尽是围观的百姓,官差还没来,便道:“拉他去官府。” 第61章 刺杀朝廷命官 “去官府?” 玉钗和周二虎异口同声的疑问,同样惊讶地看着沈逸。 饶是周二虎这种凶汉,也是第一次听说把人打成猪头三,还主动拉着别人去官府的,这算什么? 投案自首?坦白从宽? 沈逸可不是投案自首,这封建社会的弯弯绕绕,他是洞若观火,这次去官府,可不是请罪去的,就算是去请罪,也是去给陈奋请。 “行了,按我说的办,我先过去,你们快些跟上。”沈逸摆摆手,没解释太多,自顾自的让阿福将马车赶来,登上车朝衙门去了。 周二虎四下看了看,满地的陈家恶奴呜呼叫痛,陈奋两只眼睛肿起,像是被蜂盯了一般,只留下一道缝,此刻他正透过这道缝,惊惧地看着周二虎。 不久之前,金刀帮勉强也算是和陈家同一阵线,都是沈家的债主,可是现在,周二虎却好像成了沈逸的小弟一般。 “玉钗姑娘,这...” 沈逸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周二虎还有些犹豫不决,不是没去过官府,但是去官府他都是被告的那一方,没什么好印象。 玉钗秀眉锁着,好似想到了什么,沉吟道:“就按少爷说的办吧,再把门口收拾一番,别拦了生意。” 周二虎想了想,沈逸都已经去了,看似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能信了,于是便道:“来,把这些人都收拾一下,老常,你跟我去官府。” “别,别!”眼见周二虎的大手朝他抓来,陈奋惊恐尖叫,可惜周二虎并不会听他的,拉着他带着老常也往官府去了。 留下的兄弟将那些陈家的恶奴都绑到一边,绕着后门进了天上人间,还有人将满地的银票拾起来,交给玉钗,虽然看着是行动不已,但哪些钱能要,哪些钱不能动,他们还是有数的。 ----- 县衙后院,刘县令靠在藤椅上,神情自在,想起陈奋送上的好处,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这时候之前通报陈奋求见的官差又来了,他快步走到刘县令身旁,抱拳道:“大人,沈大人来了。” 刘县令疑问道:“沈大人?哪个沈大人?” 想来想去,这东阳城里,也没哪个官是姓沈的。 那官差答道:“沈逸,沈大人。” “沈逸什么时...”刘县令皱起眉头刚要喝斥这官差糊涂了,沈逸一个败家子,什么时候成了沈大人,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昨天上头来人,还是带着圣旨来的,确实是封了沈逸一个官。 虽然是散官,那也是有官衔的,不是官差糊涂了,而是官差反应快。 虽然只是九品官,但本身刘县令也只是小小的县令而已,反倒他还挺羡慕沈逸的,因为沈逸可以食邑百户,他却只能吃俸禄,他这个品级,等到致仕,俸禄也就没了,沈逸却能吃一辈子。 虽然不知何事,但刘县令还是马上道:“快请。” 没过一会,沈逸便跟着官差走进来了,一见到刘县令,马上挂上微笑,拱手道:“刘大人!” “呵呵,沈大人,不用多礼!”刘县令也还以一礼,虽然面前的沈逸比他年轻太多,但官场上只讲品级,不讲年纪。 刘县令请沈逸在院里落了座,又命人上了茶水,笑着道:“还未恭喜沈大人,能被陛下钦点为官,本官也是羡慕不已啊!” 沈逸谦虚道:“承蒙陛下隆恩,侥幸,侥幸。” 见沈逸没有主动说,刘县令便问道:“沈大人今日来县衙是...” 沈逸没有说话,而是给刘县令使了个眼色。 这眼色刘县令看的多了,虽然心下奇怪,但还是屏退了下人和一旁的官差。 沈逸这才笑道:“我初入官场,很多规矩还不甚了解,日后还请刘县令多多点拨。” 说罢,沈逸从阿福手里接过一块小木牌,递给了刘县令。 刘县令接过一看,上面正刻着天上人间四字,还有看不懂的符号,疑惑问道:“这是...” “这是天上人间的会员卡,刘县令公务繁忙,但也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才是,”沈逸笑道:“沈家的天上人间,是休息放松的好去处,小小心意,还请刘大人不要拒绝。” “哦?” 会员卡这东西,刘县令听说过,是天上人间才有的新奇玩意,亲眼见还是第一次见到,据说里面还寄算着一定量的数额,凭这东西到天上人间,只要里面还有钱,那都不用掏钱结账。 刘县令哪能不懂,这就是沈逸摆明了给他好处,而且这给的好处十分隐秘,看上去只是一块木牌,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这么一想,还真是送礼的好东西。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帮上沈逸,他一个散官,又没有职务,说入官场,其实还差了一些。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县令隐晦地将木牌收进了兜里,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大家都是同僚,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日后沈大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来问我!” “那就多谢刘县令了,”沈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又道:“其实今日我来,刚巧遇上一件事,不甚了解,想请教请教刘县令。” 刚收了好处,拿人手短,这时刘县令大气道:“尽管说,我定然知无不言。” 沈逸点头道:“我想问问,我现在,算不算朝廷命官?” “当然算,”刘县令点头道:“不仅是朝廷命官,还是陛下钦点,沈大人可了不得啊!” “那么,对朝廷命官行刺,该当何罪?” 刘县令一愣,随后道:“那当然是死罪!” 沈逸点了点头,此时正好官差又进来了,抱拳禀报道:“大人,门外又来人了,也要求见。” 今儿真是热闹,先是陈奋,又是沈逸,现在又来人了,刘县令道:“谁?” 那官差有些犹豫道:“是....周二虎。” 这官差其实是犹豫了一会才进来禀报的,本来刘县令绝对是不可能见周二虎这种人物的,但周二虎信誓旦旦地说他家大人在里面,还说有急事,非要进来。 “周二虎?”刘县令纳闷道:“他来干什么?投案?” “刘县令误会了,”沈逸这时候开口了,一本正经道:“周二虎是我的护卫,之前有歹人行刺,幸好他在,我才幸免于难,要不然,恐怕是见不到刘县令您呐!” 第62章 威胁 信息量有点多,刘县令惊讶道:“周二虎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护卫?” “也没多久,就今天。” 刘县令不明白周二虎怎么会去做沈逸的护卫,更不明白沈逸为什么敢用周二虎这种人做护卫,转而问道:“真有人对你行刺?” 沈逸问刺杀朝廷命官算什么罪的时候,刘县令还挺糊涂的,东阳城这么安宁的地方,哪来的刺客,但现在听沈逸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问了,”沈逸道:“刺客就在周二虎手里,刘县令让他进来便知道了。” 刘县令狐疑看着沈逸,看沈逸也不像受了惊的样子,他对沈逸是否遭到刺杀,还是持怀疑的态度,闻言便道:“那就让他过来吧。” 不多时,周二虎、老常拎着陈奋就走了进来,老常一把将陈奋扔在地上,周二虎则抱拳道:“刘县令,少爷。” 听见周二虎叫沈逸少爷,还真像那么回事,真成了沈家的护卫,刘县令低头瞅了一眼地上的陈奋,吓了一跳,看向沈逸:“这位猪头是...” 沈逸看也没看陈奋道:“是刺客。” “刘大人,是我,是我啊!” 陈奋见到刘县令,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扒着刘县令的腿高呼出声。 刘县令听见声音,再看陈奋身上穿的衣服十分熟悉,片刻后惊讶道:“陈奋?!” “是我!”陈奋都快哭出来了,撑着地面站起身子,指着沈逸和周二虎道:“我要报官!我要告他!还有他!他们将我打成这个样子!刘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这....”刘县令糊涂了,怎么看沈逸也不像是被行刺的样子,反倒是陈奋,更像是受害者,人头都被打成猪头,他爹在这都认不出他来。 沈逸说陈奋刺杀他,陈奋要告沈逸和周二虎殴打他,刘县令搞不清楚状况,看向沈逸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我说的那回事,”沈逸道:“此人携同伙对我行刺,现在他的同伙还在天上人间,凶器也在,他被打成这样,是我们正当防卫。” “你放屁!”陈奋气急败坏,拉着刘县令道:“刘大人,是他先动手的!” “啊?...”刘县令当真被绕弯了。 沈逸冷笑道:“我先动手的?那你倒说说我是怎么动手的?” 陈奋义正言辞道:“你抽我耳光!” “一派胡言!”沈逸哼道:“我何时抽的?怎么抽的?” 陈奋果断道:“你在天上人间门外,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用银票抽的!” 陈奋人不怎么聪明,记性还是很不错的,时间人物地点都记得一丝不差,可是... “笑话!”沈逸道:“我看你一幅可怜模样,像是有娘生没娘养,赏你几张银票,你竟倒打一耙,说我抽你耳光,简直可笑!” “刘大人,这也算动手?” 刘县令想了想,断然道:“不算。” “听见没?”沈逸看着陈奋,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当街对朝廷命官行凶,比起告我,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陈奋懵了:“朝廷命官?什么朝廷命官?” 可怜的陈奋昨天在牢里关了一天,还不知道,沈家已经接了圣旨,现在的沈逸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 “呃...沈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说今天也刚刚收了陈奋的好处,沈逸看着也没什么事,刘县令还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关键这件事若是真的定了性,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大事件,发生在东阳城的地界,刘县令的辖区,那也将成为刘县令官场生涯中的污点,恐怕会影响到以后的升迁,刘县令正值壮年,可不想就止步在县令的位置上。 陈奋神情愣住,因为刘县令也称沈逸为沈大人。 什么情况,什么沈大人?! 陈奋无法接受,和他一样出身商贾之家的沈逸,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沈大人! 沈逸摇头道:“人证物证俱在,我觉得不存在什么误会。” “这...”沈逸一口咬定,那就真有点棘手了,怎么看陈奋也是蒙在鼓里,再说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也不像有行刺的胆子,指定是两人之间生了冲突,才搞成了这个样子。 “沈大人,借一步说话...”刘县令看了看在场的人,将沈逸拉到一边,低声道:“沈老弟,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虽不知详细,但也看的出来陈奋没那胆子,就当帮我一个忙,也不要求你就此揭过,咱们大事化小,如何?” 沈逸微微顿住,从沈大人变成沈老弟,普通人会以为这是刘县令主动拉近了关系,然而沈逸却从刘县令的语气中听到了丝丝威胁之意。 有官位归有官位,可终究是无权无势。 沈逸如果不给刘县令面子,硬要阻拦他高升的路,刘县令虽然也只是县令而已,但要给生活在东阳城的沈家穿小鞋,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这还是给了沈逸面子,没让他不要追究,只让他大事化小,意思就是差不多得了。 沈逸皱了皱眉,随后又忽然展颜一笑,道:“既然刘县令开口,这个面子我当然要给,就按刘大人说的办吧,不过,也要给陈家一些教训。” 刘县令也笑了,沈逸如此上路,很对他胃口啊!当即承诺道:“当然,当然,此事一定会给沈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沈逸面上笑着,实则心中冷哼,老东西,威胁我,总有一天,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沈逸也没想取陈奋的性命,但如今这个决定,是在被人威胁的情况下做出来的,那就有违沈逸的本心了。 就像是交出制冰秘法一样,自己交出来,还是被逼着交出来,结果虽然是一样的,但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刘县令也不含糊,当即招手道:“来人,将陈奋押入大牢候审!” 说是候审,其实是给一个谈判的时间,陈家得到什么样的教训能让沈逸满意,定下来了,那就是审的时候。 第63章 爹都认不出 陈奋不算是小人物,东阳城首富之子,比起普通百姓来,也算是贵人,但在官府、权力面前,屁都不是。 他的命运只是刘县令和沈逸商量下的结果,任凭他百般叫冤,还是被不讲情面的官差压下去了。 沈逸又在县衙逗留了一会,与刘县令商量了一些细节,约定将陈家的恶奴还有那些棍棒什么的都送来,随后便离开了。 东阳城大牢里,陈友成面色颓废,一个制冰秘法,陈家亏的底掉,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陈家就掉进了沈家...不,是沈逸的算计之中。 现在想来,或许最初找沈逸去陈家那时候,他就是在演戏。 想起当时沈逸一笔账算的清清楚楚,还什么多要二十两买酒给沈万财,免得挨打,根本就是扯淡! “嘭!” 陈友成双拳狠狠捶打着牢房的墙壁,多年经营,多年积累,只半个月的功夫,就送出去近半家产! “陈友成,出来!” 吱呀一声,牢房门被打开,狱卒沉声道:“你可以走了!” 陈友成深吸了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家里人在外面打点过了,他没有定罪,只是羁押,因此身上也没上镣铐,牢门打开,直接就走了出去。 一出大牢,迎面看着两名官差带着一个被打成猪头的人走过来。 嘁,也不知是谁,竟被打成这个样子,恐怕他爹瞧见了也认不出他来... “爹!” 一声呼唤,陈友成当场愣住。 他真是他爹,他真没认出他来。 “奋儿?!”陈友成不敢置信地叫道:“你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爹!”陈奋两行清泪从缝中流出,呜咽道:“沈逸,是沈逸!” 又是沈逸! 吞了他陈家的钱,还打他陈家的人! 陈友成怒火中烧,一把拉住陈奋:“走,爹给你报仇!” 陈友成拉着陈奋就要走,却发现拉不动,回头一看,却发现那官差拉着陈奋另一只手,另外一名官差还上来赶他:“走走走,他是案犯,要押入大牢候审。” “案犯?!”陈友成面色涨红,指着儿子的猪头道:“我儿子被打成这样,反倒成了案犯?!还有天理吗!” 天理有没有不知道,王法还是有的,官差冷声道:“劝你识相点,你儿子对沈大人动手,你要是不服气,就找沈大人说去,他要是不追究,你儿子就没事,他要追究,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陈友成目瞪口呆道:“沈大人?!” 官差没理会陈友成,押着陈奋又进了大牢。 昨天老的小的一起进来,早上小的出去,老的留下,到了这会,老的出去了,小的却又进来了。 陈友成再有钱,小小的官差也能毫不客气的将他晾在那,即使他再喊,也于事无补。 所幸陈友成也是见识过风浪的人了,很快定下心来,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陈友成迅速回到陈家,陈家众人自然欣喜,但又奇怪为什么陈奋没有一起回来。 当陈友成询问沈逸怎么会变成沈大人的时候,陈家众人竟然是一问三不知。 沈家接了圣旨的消息今日也在城南传开了,可惜陈家却在城北,再说家里的顶梁柱都进大牢了,没人再去关心沈家的情况,因此到现在,陈家人都不知道沈逸得了官衔。 陈友成大发雷霆,马上派人去打探消息,倒也没耽误太久,跑到城南一问便知,当陈友成得知昨天沈逸接了圣旨,成了登仕郎之后,马上变得面如死灰! 本来他还打算出来以后就找沈逸算账,再给儿子报仇,现在沈逸成了官,还怎么算账,怎么报仇? --------- 沈家的马车不大,容不下这么多人,沈逸干脆也不乘了,带着周二虎和老常还有阿福,走回天上人间,路上沈逸撇着嘴道:“真是晦气,真想收回那张卡来!” 沈逸送给刘县令的天上人间会员卡,里面还有五百两的账面,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算少了。 本来是想跟刘县令搭上线,以后好办事,现在线虽然搭上了,沈逸却十分不爽。 周二虎闻言道:“陈友成就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捞出来的,少爷可以从陈家要回这损失来。” “那是自然,”沈逸眯起眼睛道:“不过我可不是五百两银子能打发的人了。” “少爷!” 走到天上人间附近,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玉钗见了,赶忙迎上来道:“没事吧?” 沈逸笑道:“你看我样子像有事吗?” 玉钗看看沈逸,样子是不像,但实际上谁知道呢,现在她可看不透少爷.... 沈逸很自然地拉起玉钗的手,笑道:“回去吧,辛苦你当这座望夫石了。” “什么望夫石...”玉钗啐了一句,但却没有挣脱沈逸的手,乖乖地跟着他走进天上人间去了。 周二虎和老常在后面看的分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玉钗姑娘不止是玉钗姑娘,该是老板娘才对! 不过原来少爷好这口,喜欢年纪大的,这组合是,老妻少夫? 虽然周二虎比玉钗大,但在这个世界,男人四十还能再娶,但二十出头还没嫁出去的女人,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女人了。 沈逸走进天上人间,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基本还是办过会员卡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接近黄昏,本该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可天上人间里并算不上热闹。 也就是说,并没有多少新的客源。 这让沈逸十分奇怪,按理来说天上人间的水平已算不错,关键是针对色批的一系列改进是在这世界划时代的壮举,为什么客人只有这么点? 此时周员外正好准备走了,经过沈逸身边时,随口道:“沈少爷,你这天上人间的酒,能不能备些好的?” 对外沈逸还是以沈家少爷自居,起初是有人喊他沈大人,但他还是喜欢听少爷。 闻言沈逸道:“怎么会,难道酒不好吗?” “不是不好,”周员外道:“就是没劲!” “没劲?”沈逸顿了顿,随后道:“行,我知道了,不好意思了周员外,这回的消费我请!” “不用不用,账还是要付的...” “没事,我有的是钱,酒不好,周员外别见怪,之后会来好酒的,周员外可要再来啊。” “...那就多谢沈少爷了,一定来,一定来...” 第64章 小鸟伏特加 “阿福,你去拿两坛酒来。” 沈逸带着玉钗和周二虎上了顶楼,又命阿福拿酒上来。 酒很快就拿上来了,阿福替几人都倒上,玉钗管着桂音阁这么多年,酒还是会喝一些的。 沈逸抿了一口,感觉是有些淡,但也没感觉有什么大问题,这世界的酒不都这样,淡出水来? 因为还不存在蒸馏提纯法,因此这个世界的酒精度其实低的可怜,很多酒可能连十度都没有,所以才存在传说中千杯不醉的酒中豪杰。 “这太淡了。” 沈逸觉得没问题,玉钗也没喝出什么来,周二虎却直言太淡了。 周二虎是酒中常客,对于酒的味觉比沈逸和玉钗来的要准多了,一喝就觉得太淡了。 “真的淡了?” “真的,淡出水了。” 连周二虎都说淡出水,那这问题就不是出在周员外身上,而是真的出在酒身上了。 沈逸马上道:“阿福,去查查这酒在哪家买的,真是黑心,竟然卖这种酒!” 阿福闻言脸上有些尴尬,挠头道:“少爷,不是买的,是咱们自家的酒...” “啥?”沈逸愣住,坏了,自己成了黑心商家了! 阿福尴尬道:“老爷说酒铺里的酒还有很多,让我们拿来天上人间销掉一些...” “我,你,这...哎!”既然是沈万财说的,那沈逸自然不能往阿福身上撒气。 城南的酒铺生意本来就不好,因为之前沈家的困境和月裳阁的有些像,陈家和其它酒铺,依靠资金优势,将好酒都抢走了,没办法,沈家只能进次些的酒,也只能卖次些的。 酒铺换个位置也还好,可酒铺所在的地方是富人区,富人怎么会喝次级酒,当然酒卖不出去,现在天上人间的客人也都是富人,上些次酒,人家当然不满意了。 沈逸一口喝完杯中酒,哼道:“喜欢喝烈的是吧,哥就给你们整烈的,可别受不住!” 将酒杯放在桌上,沈逸吩咐阿福道:“那些酒都别卖了,你先去买些好点的酒顶上。” 阿福闻言立刻去办了,沈逸又朝周二虎道:“去把剩下的兄弟都叫到酒铺,有事干了。” 玉钗见阿福和周二虎都走了,沈逸也准备起身,忙道:“少爷,那我呢?” 沈逸顿了顿,捏了一把玉钗的俏脸笑道:“你就当好你的老板娘就行了。” 手是被握过几次了,脸还是第一回被沈逸触摸,红晕很快覆盖了玉钗的俏脸,一直红到脖颈处,整个人都发烫了。 沈逸嘿嘿一笑,边下楼边道:“若是陈家来人了,就让他们在门外等着!” 沈逸带着周二虎和其它的十几个兄弟到了酒铺,二话不说,直接把铺子里卖不出去的存酒都给搬空了。 “沈少爷,搬哪去?”周二虎两手各拎着一大坛子酒,轻轻松松地拎上马车后问道。 看着周二虎爆炸的肌肉,沈逸还真有些羡慕,自己这小身板,一坛都抱不动,人家轻轻松松拎两坛。 “搬回府里,”沈逸道:“你跟我去一趟张记。” 沈逸不懂怎么酿酒,不过他却知道怎么精馏。 波兰精馏伏特加,在反复蒸馏七十回回后,其最高度数可以达到九十六度,前世沈逸曾被朋友恶作剧喝过一回,那滋味,爽! 那感觉就是喝了一口沸水加最麻的青花椒再加魔鬼椒,然后他们在你的口腔不断地用细针扎,用小刀割,疯狂肆虐,就算把酒吐出来,那种感觉还是在里面久久不能散去,喝多少水都没用。 当然沈逸没打算整出小鸟伏特加来,就是四十度左右的普通白酒,也够这世界的大周人喝一壶的了。 说干就干,既然人家嫌弃沈家的酒不够烈,那就给他上烈的! 限于这个世界的现有条件,沈逸没办法捣腾出玻璃制的冷凝管,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瓷的了! 沈逸虽然是个散官,但官位还没高到能让官窑给他烧特制的冷凝管,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民窑。 张记是东阳城做瓷器生意的商号,旗下有座民窑,沈逸带着周二虎找到张闰时,他正一筹莫展,近来生意不好做,他那座民窑都好久没开工了。 张闰不解问道:“沈大人,有什么事?” 张闰跟沈家的关系谈不上熟络,沈万财以前也没跟他借过银子,但他还是认得沈逸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沈逸都是东阳城的名人了。 “不用叫我大人,”沈逸笑着道:“我这次来,是想请张老板替我烧一批瓷器。” “烧瓷器?”没想到今天不用出去推销,在店里坐着都有生意上门,张闰连忙道:“好说,沈少爷要多少?” 沈逸想了想,随后道:“十几根吧,应该够用了。” “十几...”张闰目瞪口呆:“根?” “对,”沈逸看了看,瞧见一旁有纸笔,沾了墨水就画起来,片刻后递给张闰道:“这种样式的,每样都烧个五根吧。” 张闰接过一看,发现全是些细长的管子,根本没有瓷器该有的样子,这卖也不可能有人买。 沈逸见张闰似乎有些为难,便问道:”有什么问题?烧不出来?” “烧是烧的出来,”张闰为难道:“可是沈少爷,这烧一回窑,成本可高,只烧您这十几根小物件,我这成本...” “嗨,不就是钱嘛,钱能解决的事还叫事?”沈逸大气道:“你尽管烧,甭管成本,只要烧出来我满意,你成本多少,我双倍给你!” 张闰听说过沈逸败家,却没亲眼见过,如今就在自己店铺里见到,不得不叹一句果然名副其实! 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小物件,他居然舍得出一整窑的价钱,还是双倍! 张闰还算有良心,提醒道:“沈少爷,这成本,不低呀...” 有这么高? 见张闰谨慎的模样,沈逸试探道:“一千两?” 张闰吓了一跳,摆手道:“没有没有!不用这么多的!” “那你紧张个屁!”沈逸掏出怀里一沓银票,大气道:“尽管烧,钱少不了你的。” 第65章 谁求谁 见着钱,张闰立马就不为难了,跟沈逸商定了具体的大小和数量之后,马上召集工人开工去了。 民窑的烧制需要时间,一般烧一次窑需要三到七天左右,因为沈逸要求做的冷凝管并没有多大技术含量,也不需要什么花纹,只要烧出来就行,因此张闰在收了银子后拍着胸脯保证,三天肯定能交货。 三天说短也不短,但这是必须的过程,要等还得等,忙完这些沈逸又回了一趟天上人间,料想之中陈友成肯定会来找他,但奇怪的是玉钗却说没人来过。 陈友成确实是出门了,但却不是去找沈逸,而是找了刘县令。 在刘县令自家的宅子里,陈友成登门拜访,此时的刘县令一身便服,大腹便便看着和普通的有钱人没什么区别。 “刘大人,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陈友成站着,将一个盒子推到刘县令面前。 刘县令这回却没有果断收下,而是道:“你是为你儿子的事来的吧?” 陈友成连忙道:“正是!刘大人,我儿被那沈逸打的如此凄惨模样,还望刘县令帮帮忙,让我带他回去看大夫吧。” 刘县令不以为然,摆手道:“你回去吧,虽然本官已经劝沈逸大事化小,但既是小事,你儿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回去。” 陈友成将那盒子又往前推了推,再度道:“刘大人,帮帮忙,那沈逸不过是投机取巧混了个散官,您一定有办法的!” “嗯?”刘县令好奇地看了一眼陈友成,随后身后去开那木盒,只打开一瞬,刘县令的双眼便布上了金光。 当然刘县令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也没有镭射眼的本事,金光是因为,盒子里装着一枚枚金锭。 刘县令还真是没想到陈友成会下这么大的本钱,搞得他心动不已。 不过再想想,只要能升迁,这点金子对于县令来说确实不少,但如果他升官了,那就不是特别多了。 也不知刘县令下了多大的决心,他毅然决然地合上盖子,将木盒推了回去,道:“你找本官没用,你儿子得罪的是沈逸,虽然是散官,那也是朝廷钦点的,本官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你走吧。” 沈逸给面子在先,刘县令也得投桃报李,他前脚说会给沈逸满意的交代,后脚就把陈奋放了,这就不好了,万一沈逸恼了,跟他鱼死网破,非要把事情闹大,他也不好过,毕竟郡守府可就在东阳城。 想想日后的光明前途,刘县令还是决定先舍弃面前的诱惑。 “这,这,”陈友成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刚正不阿的刘县令,连忙道:“刘县令,帮帮忙!若是不够,陈家日后定然还有厚报!” 然而刘县令态度十分坚决,给陈友成指了一条明路,只要沈逸不追究,万事都好说。 最终陈友成铁青着脸走出了刘府,说要沈逸不追究,那不就是让他去向沈逸赔罪,向沈逸低头?! 沈逸明明坑了陈家一大笔钱,还将自己儿子打成那副模样,自己反而却要向他赔罪低头,这世界真的没有天理了! -------- 沈逸在天上人间等了一会,陈友成还是没有来,沈逸也懒得再等下去,调笑了玉钗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但等沈逸回到了府里,没过一会,阿福又来禀报,说陈家的下人来传了话,陈友成在上次去过的那家茶馆等他。 “还要我去见他?”沈逸嗤笑道:“他倒是好大的架子,搞不清楚状况是吧?” “等我,那就让他慢慢等吧!” 现在在牢里关着的是陈奋,又不是沈家的人,陈友成乐意让陈奋关着,那就关着吧,反正沈逸是不着急。 陈友成在茶馆等了半个多时辰,还是不见沈逸进来,恼火道:“再去问问!” 陈家的下人无奈,只能去了,心中却是腹诽,沈家离得又不远,上门不就得了,非要在茶馆,害得他来来回回跑腿,还不加工钱.... 陈家的下人再次见到了阿福,并且询问他沈少爷是不是不在家时,阿福干脆地复述了沈逸的话。 阿福挺直了腰板道:“我家少爷说了,陈老爷想见他,那就自己来求见,不然就在茶馆慢慢等,等我家少爷心情好了,可能就会见他了。” 陈家的下人又跑回了茶馆,转告了陈友成,不过在用词上,还是优化了一下。 饶是如此,陈友成还是气的不轻,大骂沈逸是白眼狼,以前跟他借了那么多银子,他从来都没拒绝过!现在让他出来见一面,居然推三阻四! 但是骂归骂,刘县令都说了,想让陈奋出来,那就得沈逸不追究,骂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陈友成最终灌了一壶茶,长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朝沈家去了。 此时沈府中,一家人都坐在正厅之中。 “逸儿,你怎么把酒都搬回来了?什么时候染上酒瘾了?” 老母亲刘夫人就是爱担心,见沈逸把酒铺的酒都搬回来,还以为沈逸是染上了酒瘾。 沈逸解释道:“不是我有酒瘾,这是为了赚钱呐娘。” 刘夫人奇怪道:“那就放在酒铺卖,放在家里怎么赚钱?” “呃..我要加工一番,把次酒变成好酒,然后才能赚钱。” 蒸馏解释起来太麻烦,沈逸干脆往简单了说,用加工概括。 什么加工还能把次酒变成好酒? 刘夫人想不明白,但出于对儿子的信任,她便也没问下去了,毕竟自家儿子甚至能用墙上的灰尘把水变成冰,相比之下,次酒变成好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沈万财关心的倒是其它事情,娘俩聊完了酒的话题,他又问道:“听说你把陈奋给打了?” 沈逸笑着道:“是啊,您等着吧,最多明天,肯定能让您出口气。” “让我出气?”沈万财哼道:“我出什么气?” 这时候阿福跑进来道:“少爷,陈友成来了。” “哦?”沈逸闻言一笑,朝着沈万财道:“看来不用明天,今晚您就能出气了。” 第66章 消气 陈友成在门外等了好一会,等到陈友成气的头上都要冒青烟的时候,才来了人。 来的还不是沈逸或是沈万财,而是沈家的下人,下人让陈友成在这等会,因为老爷夫人和少爷在聊天,少爷说了,聊完了再见他。 这下子陈友成直欲砸了沈府的大门,可儿子还在牢里关着,落得什么下场,全取决于沈逸的态度,就是将锤子递到陈友成手上,他也不敢砸这门。 下人传完话就走了,又关上了沈府的大门,陈友成抬起脚,僵了良久,又咬牙放了下去。 不知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这几年陈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东阳城风光无限,像这样吃闭门羹,就是刘县令也没这么干过! 沈逸还一点借口都不找,直说就是在聊天,就让你等着,这是无比直接的蔑视和羞辱。 确实就是直接的羞辱,不仅直接,还是故意。 聊的天早都聊完了,就连沈万财都觉得,晾了这么一会,也该放陈友成进来了,不然老堵在沈家门口,传出去也不好看。 沈逸叹道:“爹,不该心软的时候千万不能心软,好心也有被当作驴肝肺的时候。” 沈万财瞠目结舌道:“都半个时辰了,还叫心软?” “这么快?”沈逸好像对时间都没了概念,笑道:“别急,嗑完这盘瓜子再说!” 沈万财无奈,忽然又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好像变成是沈逸在做主了。 “爹,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沈逸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可人若是毁我一粟,我就必须夺人三斗,不然多不痛快?” “人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不就求个痛快?” 沈万财被沈逸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他们接受的思想,向来就是仁义礼智信,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相冲突,但沈逸这番话说出来,他竟也觉得十分在理。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已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可怜到最后换来的却是一个岌岌可危的沈家。 沈万财叹了一声,罢了,如今青已胜于蓝,就交给儿子去掌舵吧! ----- 沈家门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百姓们看见陈友成在沈府门外站了良久,不禁议论纷纷。 而这些议论的声音传进陈友成的耳朵,却让他无比气愤,直欲拂袖而去。 好在这时候,沈家的下人开了门,终于请他进去了。 陈友成沉着脸走进正厅,一眼就看见沈逸大大咧咧的坐在那,坐在另一边的沈万财,同样是板着脸。 陈友成早已见识过沈逸的厉害,不想跟他扯皮,开门见山道:“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儿!” “放过?” 沈逸剥了一颗瓜子扔进嘴,笑道:“这话说的好笑,你儿子在牢里关着,那是他犯了法,怎么能叫我放过他?” “那就换个说法,”陈友成咬牙切齿道:“要如何你才肯原谅奋儿!” 沈逸咧嘴一笑,问身旁的阿福:“嘿,阿福,谁道歉还秉着一张臭脸啊?有这样的人吗?” 阿福十分机灵,立马应道:“应该是没有的。” 陈友成气的牙痒痒,袖袍里的双拳紧握,坐在那的沈逸却是看也不看他,反倒是看的一旁的沈万财十分解气。 沈逸随口道:“拉不下脸就回去吧,在牢里待着多好?包吃包住,还不用你操心。” 陈友成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良久之后,低声道:“沈少爷,我儿年少无知,冲撞了你,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只要陈家能补偿的,一定让沈少爷满意!” “哈哈,哈哈哈哈...”沈逸愣了愣,没想到陈友成这么快就低头了,这一声沈少爷,喊得他着实愉快。 “陈奋可比我大上几岁,在我面前说他年少无知,不太合理吧?” 陈友成闻言愕然,随后怒火又冒上来了,这是关键吗!关键是他低头了! “不过我还是很好说话的,”沈逸忽然又道:“陈老爷也知道我是什么人,败家子嘛,以前陈老爷不是拿捏的挺到位的?” 陈友成一听就明白了,沈逸这是要钱。 不过现在的陈友成,再把沈逸当个败家子,他就是个傻子了! “沈少爷说个数。“陈友成十分干脆,主要是不干脆也不行。 “谈钱俗咯!”出乎意料的,沈逸并没有要银子。 又说自己好说话,是败家子,却又不要钱,陈友成懵圈了。 沈逸似是随口道:“唉,说起来,陈奋以前还常请我去快活楼喝酒,虽然最后都是我付钱。” 这好办,陈友成马上道:“日后去快活楼,陈家绝对不收一两银子!” 谁知沈逸突然拍桌道:“我是缺钱的人吗?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这,”陈友成愣住了,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沈逸不是想去快活楼了,他是想要整个快活楼! 陈友成咬牙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嘿,”沈逸笑道:“我是不是蛇不知道,但你陈家这点资本,还算不上象!” “你!”陈友成气急,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刺杀朝廷命官,这是砍头的大罪,虽然刘县令说会将事情压下来,可沈逸不松口,陈奋少说也要关上十年八年,在牢里关上十年八年,菊花都开满山了! 陈友成只能咬牙道:“给你!” “爽快!”沈逸又道:“这门外的茶馆甚是碍眼,水平也不行,真该好好改造一番。” 陈友成一愣,捏起拳头道:“也给沈少爷!” “大气!”沈逸拍手道:“首富就是首富,出手就是大气!” 快活楼跟茶馆都给出去,制冰又亏了一大笔,现在陈家哪还算的上首富,陈友成铁青着脸道:“沈少爷满意了吧?消气了吧!” “我消气了,”沈逸笑道:“不过我爹还没有。” “你爹?”陈友成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沈万财:“这关你爹什么事?” “是没什么关系,”沈逸笑着道:“只是我想连着旧账一起算,不行吗?” “行!”陈友成哪敢说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逸摆手道:“只要我爹消气了,陈奋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第67章 蒸馏酒问世 沈万财终究还是个老好人,也没沈逸这么狠,实在他看着陈友成的模样都觉得他可怜。 陈家已经大出血,沈万财也没有多为难陈友成,在陈友成向他奉茶致歉之后,便摆了摆手。 沈逸搞不懂老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肚量,但既然他说行了,那沈逸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二天,陈友成拿着快活楼、茶馆的地契交给了沈逸,又与他一同去官府做了备案,从这时候开始,快活楼和茶馆就不再属于陈家了。 办完了手续,沈逸当着陈友成的面,吩咐阿福道:“你帮我带句话给刘县令,就说这次谢谢他,改日请他到天上人间喝酒。” 沈逸相信以刘县令这种老油条,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沈逸松了口,陈友成不再久留,冷哼一声,也往衙门去了。 刘县令果然听懂了阿福带的话,沈逸既说谢谢他,那也就说明他满意了,不追究了。 陈友成这时候道:“刘大人,我儿什么时候能出来?” “唉,这沈逸虽然是不追求了,但按照我朝律法,当街行凶,那也不是小事呀...” 一边说着,刘县令一边伸出手指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手指揉动的动作,陈友成这个商人十分眼熟。 贪官! 大头都给出去了,也不在乎小头了,陈友成又出了一次血,最终刘县令十分满意地承诺,陈奋马上就能出来。 父子重逢的戏码有多感动沈逸没兴趣了解,他只是让人快些去接手快活楼和茶馆。 要茶馆是顺便,临时起意,要快活楼,也不是沈逸自己饥渴了,外面有攻略了一半的小玉钗,家里还有养成萝莉巧儿,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逸将快活楼弄到手,主要目的还是和天上人间形成配套。 天上人间再好再高端,终究有不能办事这个硬伤,勾的人神魂颠倒又不给办事,而天上人间的客人都是些富人,找地方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天上人间的姑娘是漂亮,从未见过的旗袍和百褶裙,白衬衫确实迷人,但是到了快活楼,拉上帘子吹灭烛火,除了声音不一样,其它都是一样的。 相当于天上人间的发展,侧面也助长了快活楼的生意,这就相当于沈逸白给陈家打工做好事了,这怎么能行! 现在快活楼到了沈逸手里,客人无论办事还是不办事,银子花在天上人间还是快活楼,亦或是两边都花,银子最终都是流入沈逸的口袋。 又过了两天,张闰终于送来了沈逸定制的瓷器,也就是瓷制的冷凝管,这时候沈逸早已让周二虎等人在后院搭起了需要的其它设施,冷凝管一到,马上就开始燃火猛煮。 大批的次级酒被沈逸全部用来蒸馏,水蒸气经过陶瓷细管之后,冷凝成液体,滴入一旁的木桶之中,反复的如此操作之后,沈逸的院子里,满是浓郁香醇的酒气。 沈逸用筷子在装满蒸馏酒的木桶中点了点,尝了一口,估摸着大概能有四十度的样子,这也差不多了,再高,大周人估计顶不住。 一旁的周二虎抽动着鼻子,嗅到香郁的酒气,不由馋虫大动,硬要尝尝沈逸酿造的美酒。 反正是要拿出去卖的,沈逸就拿木勺,舀了大约二两酒给周二虎喝了,周二虎以往喝酒都是一口一碗,这回也不例外,小小二两酒,一口就干了。 没想到,自诩喝惯了烈酒的金刀帮老大,居然辣的脸红脖子粗,连连咳嗽,脑袋发昏,脚下不稳。 周二虎以往喝的烈酒,那是十多度的米酒,陡然间适应不了这四十度的蒸馏酒,居然喝的晕头转向。 这状态是什么事也干不成了,沈逸只能让老常带周二虎先回去休息,同时让其它的兄弟继续蒸馏其它的次级酒。 蒸馏的过程简单,只要看着不出什么意外就行,沈逸自己则带着已经蒸馏出来的高度酒去了天上人间。 周员外正好就在天上人间,沈逸马上找到他,让人倒了一杯的高度酒来给周员外尝尝鲜,上次就是他说的天上人间酒太淡。 有了周二虎的错误示范,这回沈逸只让了倒了一小杯,周员外不知沈逸何意,请喝酒也没有只请一小杯的,这不是瞧不起他么? 所以尽管沈逸一再提醒周员外喝慢些,周员外依然一饮而尽,好让沈逸见识他的海量。 “哈!!咝!!” 当沈逸看见周员外干杯的时候,顿时就摇了摇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周员外又是吐气又是吸气,跟生孩子似的,脸色涨红地如同被人勒住了脖子,除了“咝”“哈”的声音,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周员外才缓过劲来:“我说沈少爷,你酿的是啥酒?劲儿怎么这么大?” 沈逸笑道:“呵呵,上次周员外说太淡,我这不是给客户增强客户的体验感嘛。” “这一下也强太多了!”周员外嘴上如此说着,却又舔了舔嘴唇道:“还有吗?给我来一坛!” 沈逸微笑道:“不好意思,这酒不单卖,只在天上人间才能喝得到!” “啊?”周员外忙道:“这酒若是拿出来卖,肯定可以大赚一票!” 这点沈逸岂能不知,男人都好酒色财气四字,尤其是在青楼这种地方,各个都不是穷人,拿出来卖肯定不愁销。 但是在皇权时代做生意,你随时随地都要提防皇家突然插手,把你酿的美酒,变成冠冕堂皇的御用品。 所以沈逸的想法是,卖酒不如只在天上人间限量供应,又成为天上人间吸引客人的手段,又不耽误赚钱,也不需要投入过多的人力物力在蒸馏酒上,等到合适的时候,也可以弄一小部分在天上人间举行拍卖,物以稀为贵,这样也能利益最大化。 这样一来,就算酒的名气响亮,传到皇家耳朵里,周皇帝想要独占的时候,因为一直以来量都不大,沈逸也好有个辗转腾挪,蒙混过关的余地。 虽然目前看来有些多此一举,沈家的名气还不足以入皇家的眼,但在沈逸看来这就是未雨绸缪,因为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成为东阳城首富而已。 想要肆无忌惮地败家,纸醉金迷地挥霍,这点钱哪够? 第68章 醉美人 “少爷,周员外怎么摇摇晃晃的?” 玉钗走下楼来,吸引了大批客人的目光,他们心中都在想,若是玉钗姑娘能穿上那旗袍,和最近新出现的什么杰克服,一定是人间绝色。 沈逸笑道:“你喝你也会摇摇晃晃。” “周员外喝了多少?”玉钗有些奇怪地问道。 “也不多,就两杯。” 周员外嘴馋,一小杯下肚,食髓知味,舔舔嘴又要了一杯,虽然第二杯是小口抿的,但还是成了这样。 “怎么可能!”玉钗不信沈逸说的话,周员外也算海量,是天上人间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每次酒都不少喝,怎么会两杯就摇晃起来。 “不信?”沈逸招了招手,又让人倒了一杯过来,笑着递给玉钗道:“女酒仙,尝尝?” 玉钗俏脸微红,说的好像她无酒不欢似的,不过酒都倒来了,玉钗也不惧,伸手接过就往红唇送。 可酒杯刚抬到唇边,玉钗就惊讶了,这酒的香气之浓郁,令人惊讶,此前她从未闻到过如此浓郁的酒香。 沈逸见状笑道:“嘿嘿,怕了吧?” 或许因为总是被沈逸调.戏又不能还击调回去,玉钗有些不服气道:“谁怕了!” 言罢玉钗就将杯中酒往嘴里送,若是她见着了周二虎的窘态,肯定不会这么豪气,可惜她没见到。 沈逸见杯底都朝了天,吃了一惊:“我去,你这是酒鬼转世啊。” 杯酒下肚,玉钗紧紧闭着眼睛抿着嘴,看的出来是在忍受蒸馏酒带来的剧烈辣感,不久后又睁开双眼,展示了一番手中的空酒杯,啐道:“有什么好怕的!” 沈逸无奈道:“行行行,你厉害,你最厉害,快回去歇着吧。” 玉钗却不以为意,而是道:“少爷,天上人间的生意还是...” 沈逸惊奇地看了一眼玉钗,干了一杯都没事,还真是女酒仙! 随后沈逸左右看了看,天上人间的生意还是和之前一样,客人多是姑娘们的忠实粉丝,也就是最开始的那批富人,新客人确实没多少。 沈逸无所谓道:“没事,等酒的名气打开了就好了。” “少爷,”此时玉钗的脸有些红了,嘤声道:“您可能忘了,去青楼的人,不止是有钱人...” 沈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奇怪道:“那还有什么人?” “还有品曲吟诗的才子书生...” “才子书生?”沈逸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最近什么事都跟钱挂钩,跟东阳城的富人生意人打成一片,又整天从陈家挖好处,都有些掉钱眼里去了,倒是忘了这茬。 确实如同玉钗所言,除了富人,爱逛青楼的还有风流才子,正史上就有不少爱逛青楼的诗词大家,比如苏东坡,杜牧等等,更牛掰的还有奉旨逛青楼的柳永,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不过在沈逸看来,真是有文采的人也就罢了,有的人徒有虚名,实则一肚子草,上青楼还美其名曰获取灵感,以文会友,实则也就是个色批,非要美化自己一番,这就像是快活楼的头牌要立贞洁牌坊似的。 岂不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像秋霜,不就是被个书生骗了身子,搞得如今这么可怜。 但是有意见,也不至于跟钱过不去,沈逸想了一会,立马道:“这好办,你跟我来。” “是...”玉钗应了一声,站起时却是身子一软,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沈逸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抱住,软玉温香在怀,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再看玉钗,脸已是红透,红唇微张,喷出丝丝酒气。 沈逸无奈道:“我还以为你多能喝,何必逞强呢。” 玉钗喝的太快,一开始还好,现在酒力完全散开,马上就呈现出了醉态。 玉钗仍自逞强道:“我...我没醉..” 沈逸感受着软玉温香,玉钗又何尝不是感受着强烈的男人气息。 除了还很小的时候被生父抱着以外,玉钗就从没和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过,昏昏沉沉中依旧小鹿乱撞,沈逸扶在她腰间的大手,更让她觉得浑身发烫,分不清是因为酒力,还是其它原因。 沈逸无奈道:“行了行了,上去歇着吧。” 说完沈逸便扶着玉钗往楼上走去,厅中的客人们看着玉钗靠在沈逸怀里,酒力下的步伐如同弱柳扶风,柔若无骨,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 坐着不动还好,站起来一走动,酒力很快发散到全身,等沈逸扶着玉钗进到房间里的时候,玉钗整个人都软了,就像贴在沈逸身上一般。 沈逸笑着摇头,只能一手抱着玉钗的肩膀,一手搂在她秀美的小腿处,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往绣床上抱去。 虽然有些昏沉,但玉钗还是瞬间就羞红了脸,挣扎却又提不起力气,只能嘤声道:“放...放下我...” 沈逸脸色涨红:“别乱动!” 这幅身子骨真是贼鸡儿弱,现在沈逸知道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了,光看玉钗的身材就知道不会有多重,可此时抱着她,沈逸却吃力的不行。 妈蛋,找时间还是找老李头补补课,不说变成猛男,抱女人都累,这也太丢人了! 虽不是有意,但沈逸沉声一喝,玉钗竟也乖乖地不动弹了,红着脸,美目凝视沈逸的面庞。 好在绣床不远,不一会就到了床边,可是沈逸抱着玉钗,没看清脚下,脚磕在床边的木榻上,一个踉跄,抱着玉钗往前一倒。 所幸是到了床边,这一倒没摔在地上,但浑身无力的玉钗一摔到床上,发出一声闷哼,借着酒劲,这闷哼听上去更像是呻.吟,听的沈逸都愣住了。 整个人都扑在玉钗身上,清幽的香味直钻入鼻尖,加上那一声呻.吟,搞得没喝酒的沈逸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 沈逸连忙起身,但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出神。 玉钗身上的轻纱滑落,露出迷人的锁骨和洁白无暇的香肩,双眼迷离,呵气如兰,醉酒的媚态展露无遗! 第69章 动情 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碰过女人,但像眼前这般诱人的女人,沈逸自感从未见过! 头脑昏昏沉沉的玉钗见沈逸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羞怯不已,想要拉出一旁的被子盖上,却因醉酒而无力,身子挪动间,不是发出“嗯~嗯~”的声音。 沈逸只觉得五感都被封闭,脑子里一团熊熊烈火正在燃烧,小沈逸精神奕奕,随时待命。 不行啊沈逸!凡子哥这时候都该看完新闻联播睡觉了,可不能学他干趁着酒后那啥的事! 飞快地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沈逸双眼恢复清明,脑中烈火渐渐平息,泡妞也要光明正大你情我愿,可不能那啥上脑趁人之危! 伸出手,替玉钗拉过了被子盖上,又替她脱下绣鞋,玉足光滑无暇,无可挑剔,幸好大周没有缠小脚的习俗,不然真是暴敛天物。 女子的脚,怎会随意让男人碰,玉钗感觉到沈逸的动作,脸上又红又烫,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方才沈逸的目光她看的分明,那是许多客人看她时都会有的目光,但唯独沈逸如此看她,却让她觉得心跳加快,紧张不已。 若是少爷扑...那自己该怎么办? 推开他? 抱住他? 可是他是少爷,还是朝廷命官,自己只是一个丫鬟.... 一声轻响,在玉钗羞怯与胡思乱想的时候,沈逸不知从哪倒了一杯茶来,放在一边,轻声道:“好好休息,我让秋霜过来照顾你。” 玉钗听见了声音,却不敢探头出来,缩在被子里,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玉钗就听见了房门关上的声音,马上拉开被子,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确认沈逸不在房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整了整有些散乱的青丝,想起方才沈逸直勾勾的眼神,心跳又再度加快,捂着脸羞怯难当。 再次转头时,玉钗见到的是整齐放在床边的绣鞋,和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杯。 一时间,点点暖意流进心间,即使在炎热的夏天,却让玉钗觉得十分舒服。 “玉钗姐,少东家说你喝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秋霜蹬蹬跑上楼来,进了玉钗房间一唤,一眼就看见玉钗睡在那,马上就收了声。 走近一看,床边的茶水喝了小半,玉钗睡地安宁,红唇勾起微微的弧度。 秋霜看了看,捂着嘴偷笑,玉钗姐也动情了呢... 另一边,沈逸时隔多日,再度找到了做瓷器生意的张闰,又要求张闰替他烧一批瓷器,张闰还以为是和上回一样的小管子,结果沈逸拿出的图纸却让他傻了眼。 “这,这,”张闰指着图纸道:“沈少爷,这瓷瓶烧不出来的。” 沈逸奇怪道:“为何?我看你们的手艺还行啊。” 张闰为难道:“这不是手艺的问题,沈少爷,您画的这些釉面色彩,只有官窑能烧,咱们民窑是不准烧的。” 在封建皇朝,颜色也是有严格限制的,有些颜色,只有朝廷能用,民间用了,那也是大罪。 没办法,沈逸一边询问张闰,一边修改现场图纸,取消掉了许多颜色,改了几遍,张闰才说能做。 沈逸也不要求太多,只要瓶身上“天上人间”的字还在,那就可以,花纹什么的多了更好,少了也没关系。 这回沈逸直接要了一大批,总之就是一次能烧多少烧多少,张闰看着似乎有些不放心,沈逸还付了一笔订金。 这批瓷瓶,全是沈逸准备用来装蒸馏酒的,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蒸馏酒虽然稀奇,但他不像制冰秘法一样,可以产生无限的价值,用一张纸写上就行,想把酒做成高端限量品牌,从这包装上就得开始下功夫。 大周装酒的也就是那种棕色的普通坛子,要跟这些酒分出区别,沈逸权衡再三,选择了采用精致的瓷瓶。 瓷瓶在大周人心中已经有一定的价值定位,用它装酒,初印象就不会差,价值一下就抬高了,这个效果就像是从法拉利上下来个老头,就算他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你也不会觉得他是个穷逼。 再者蒸馏酒的成本也不算太高,沈府日夜开工,到现在自家酒铺里滞销的存酒也都还没用完,通过拍卖来形成利益最大化,完全可以补上瓷瓶的成本再加利润。 张闰乐呵呵地收了订金,马上就动手让工人准备烧瓷,但是这一大批瓷器,沈逸还要求在瓶身上加字,所用的时间要长一些,三天是不可能做的出来了。 这倒是没关系,蒸馏出来的高度酒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便于保存,不像这时候十几度的酒,放上一阵不喝就会馊,等上几天还是没关系的,沈逸宁可等,也不会选择用普通的酒坛子装酒卖。 等办完这些回到天上人间时,玉钗也醒过酒来了,周二虎同样也到了天上人间,这小伙子的职业精神还是很可贵的,他可是喝了二两蒸馏酒,这时候还赶着来上班,沈逸觉得前世的996福报应该是蛮适合他的。 此时周二虎自述自己喝了二两蒸馏酒,听闻玉钗居然也干了一杯的时候,周二虎不禁抱拳称玉钗为女中豪杰。 玉钗俏脸微红,她也睡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一转眼看到沈逸走进来,面色更红,转身欲躲。 沈逸一早就看见玉钗了,见状调笑道:“小玉钗,少爷我辛辛苦苦照顾你,不感谢少爷我还躲着我呐?” 那边懂事的秋霜拉着玉钗不让她走,最终玉钗还是没能躲过去,看着走到身前一脸玩味笑容的沈逸,低下头嘤声道:“少爷。” “嗯,”沈逸点了点头,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下文,撇嘴道:“就没啦?不感谢感谢我?” 玉钗脸色通红,一下子仿佛又感受到沈逸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触碰自己的玉足,脸上发烫着问道:“少爷想让玉钗怎么感谢?” 沈逸嘿嘿笑道:“要我帮忙可是很贵的,你又不是有钱人,不过姿色不错,要不以身相许算了?” 第70章 老童生 面对沈逸的调笑,玉钗红着脸不说话,这时候,情商的高低就体现出来了。 玉钗身边的秋霜拉着玉钗的手,不让她逃走的同时又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惹的玉钗面色通红地去挠她。 而沈逸身旁的周二虎,相比之下就落了下乘。 “沈少爷,这酒着实不凡,不过卖也该有个名字,您打算叫什么名?” 周二虎虽然很讲义气,但情商这一块还是把握不太住,沈逸在泡妞,他非要不合时宜地问酒的事。 不过这也是正事,泡妞也不急在一时,沈逸闻言道:“你有什么想法?” 周二虎想了想,道:“东阳城出名的酒就是东阳小酿,咱们的酒比东阳小酿要好上数倍,不如叫东阳老酿?” 如果沈逸现在嘴里有茶,肯定已经是喷了周二虎一脸,一旁的玉钗闻言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东阳老酿?”沈逸带着奇怪的表情看着周二虎,而周二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都东阳老爹呢!东阳老酿,得亏你想的出来!”沈逸没好气地说道。 经沈逸这一说,周二虎好像也发现了些问题,有些尴尬道:“那您觉得该叫什么比较好?” 沈逸想了想,忽然看见一旁面若桃花,含笑的玉钗,转念一想,笑道:“就叫美人醉吧!” 玉钗听了这话,抬眼看见沈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下就明白了沈逸是什么意思,碰上他的目光,又想起那时直勾勾的眼神,心脏砰砰直跳,好不争气。 “美人醉?”周二虎想了想,道:“好是好,但喝酒的多是男人,会不会不太好?” “你不懂,”沈逸摆了摆手,没跟周二虎多解释,转头又问道:“东阳城谁的字写的最好?” 这当然问的是玉钗,问周二虎的话问也是白问,玉钗闻言想了想,道:“应当是城西的郭先生写的最好了。” “郭先生?”沈逸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在脑子里找了一会发现这郭先生是开私塾的,以前自己还在他那念过书。 玉钗奇怪道:“少爷问这个干什么?” 沈逸笑道:“不是说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不来天上人间?总有办法让他们来的。” 玉钗看着沈逸自信的笑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想想,任何困难在少爷这好像都不算困难,似乎他什么时候都很自信。 沈逸又离开了天上人间,去找东阳城字写的最好的郭承郭先生。 到了附近时,沈逸就听见了从私塾里面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周二虎上前敲门,没过多一会便有下人过来开门,开门一看是周二虎,吓得赶紧关门。 周二虎一把推住门板,小胳膊小腿的下人哪能推的过周二虎,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带着些害怕道:“你,你想干什么...” 周二虎尽可能挂上和气的笑脸,道:“沈少爷要见郭先生,请转告一声。” 可周二虎自以为和善的笑脸,在这下人看来却是极恐怖,大叫一声,门也不关,直接跑走了。 这下变成周二虎愣愣地站在原地,沈逸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走进了私塾。 私塾里清净幽雅,墙壁上挂着不少字画,通过题字下盖着的红印,沈逸看出有几副就出自郭承的手笔。 笔法确实不错,难怪会在东阳城有些小名气,沈逸暗自点头,应该也能用了。 沈逸和周二虎走进私塾没多久,里面的读书声就停了,想来是那下人着急忙慌的去禀报郭承了,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青衫布衣的老童生就走了出来,站在不远处皱起眉头看向沈逸和周二虎,许多孩子躲在他身后的廊门处,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沈逸带着周二虎上前道:“郭先生,冒昧打扰,还请勿见怪。” 郭承冷哼道:“既知打扰,何必登门。” 呦呵,老小子脾气不小啊! 沈逸心里不屑,不就是个破秀才,拽什么拽。 不过到底是用的着人家,沈逸也不跟他置气,笑着道:“其实学生这次上门,是想请先生帮我题一幅字。” 郭承问都没问,直接道:“没空,请回吧!” 郭承以前教过沈逸,他也是沈逸的第一个老师,也就是那时候,沈逸的败家气质开始慢慢展现。 每每郭承让他们自己读书背诗的时候,沈逸就在睡觉,每天布置的作业,沈逸也从不完成,第二天郭先生问起,沈逸就直说懒得写,最气人的是,沈逸还说读书也没用,读到老还是在这开私塾,还不如他家的一个店铺来的挣钱。 这可把郭承气的不轻,不过鄙时沈逸败家败的还不是很严重,沈家也还很有钱,虽然郭承很生气,但却无法反驳。 郭承只能大骂沈逸有辱斯文,不是读书的料,他也教不了,第二天就跟沈万财说教不了,领回去吧。 沈逸今天来还以学生自居,没想到这老童生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一点面子都不给。 沈逸摆手道:“先生别急,一幅字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也不是让您白写,是有报酬的。” 郭承眉毛一竖道:“多少报酬我也...” “一百两,”沈逸呵呵笑道:“一百两买您一幅字,如何?” 从郭承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内心的心理活动,连话都忘了说全。 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下了多大的决心,片刻之后,郭承还是冷哼道:“满身铜臭,老夫是读书人,与你不是一类!请回吧!” 嘁,明明心动不已,还非要扯什么读书人,给你脸了还。 沈逸撇嘴道:“若说不是一类人,对也不对,先生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不过是求个功名,可我现在,已经有功名在身了。” 郭承一愣,随后想起,几日前陛下赐下圣旨,封赏沈逸为官,他确实已经有功名在身了。 郭承字写得好,经史策论却是不太行,考了多年,也只中了秀才,然而秉持读书无用论的沈逸,却成了朝廷的官员,他们确实不是一类人,因为不论是财富还是地位,沈逸都已经在他之上了。 第71章 烟锁池塘柳 在郭承看来,通过读书科举求得功名,那才是金科玉律,光明正大,但沈逸的功名是朝廷钦点,圣旨御赐,即使他再不屑,也不能拿这做文章,不然就是大不敬。 比功名比不过,比家世资产更是天差地别,郭承一时间哑口无言。 沈逸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便道:“今日想请先生题的字,是一幅对子的上联,若是先生能对出来这下联,先生不想写,我转头就走,若是对不出,呵呵...” 对联? 郭承冷笑一声,沈逸混了个功名,还真把自己当成读书人了,他是什么人郭承能不知道?还出对子,背对子都未必对的下来! 郭承哼道:“你尽管说来,老夫若是对不出,分文不取为你题字!” “那先生可听好了,”沈逸呵呵笑道:“我这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哼,这有何难,烟锁...” 郭承下意识地觉得不过如此,他随口就能对的对子,刚冷哼一声,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郭承细细品味这上联,双眼渐渐大睁,随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沈逸。 这,这是他想出来的对子?! 在古代考个秀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或许郭承考不上解元,但他背书的功力肯定不差,背书这个项目,向来是华夏民族传统强项,烟锁池塘柳,郭承可以拿秀才功名担保,绝对不存在任何一本书集上! 沈逸站在那,笑看着郭承发窘,没文化的周二虎一会看看沈逸,一会看看郭承,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当然不可能拿这个世界的对子出对,那样就失了新意,再说他本就不读书,哪能知道这世界有什么好对子呢? 烟锁池塘柳,堪称是绝对,上联五字,字字嵌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偏旁,且意境绝佳,看似简单好对,其实很难,有人甚至认为它是“天下第一难”。 状元来了也未必对的上,何逞是郭承这个小小秀才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郭承攥着手不说话,紧皱的眉头代表他还没有放弃,依然在想办法对出下对。 他实在不愿意承认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学生,出的对子能把自己难住,那他的老脸要往哪放? 沈逸也不催,眼看着郭承眉头越皱越紧,脑子飞快运转,额头上都出了汗,还是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沈逸才笑呵呵地问道:“先生可想出下联了?” 郭承转头看向沈逸,面色有些僵硬,随即摇了摇头。 对不出就是对不出,找出五行偏旁的字很简单,但意境无法相配,明知不配却还强行拿出来对,那才是有辱斯文。 沈逸笑着拱手道:“那就麻烦先生,帮我题字了。” 愿赌服输,郭承二话不说,转身命书童磨墨去了。 纸张都不用郭承的,沈逸自己带来了,招了招手,周二虎将手上卷起的白纸望桌上一滩,长度七尺有余,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郭承提笔运力,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烟锁池塘柳五字跃然纸上,沈逸看着这幅字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好字! “多谢先生,学生告辞了。”沈逸一拱手,让周二虎收起字联,离开了私塾。 下人送沈逸和周二虎出门,片刻之后又折返回来,手上捧着一锭银子道:“先生,这是沈少爷让我转交给您的。” 郭承看着足两的银锭,既没去拿,也没说话,久久无言。 ------------------ 数日之后,天上人间的高台上方,从二楼垂下一纸竖联,上书一道上联,天上人间放出话来,此对天下无人可对,若有哪位才子能对出,那便是天下第一才子,不仅如此,能对此对者,沈家额外奖励千两大银! 读书人求的就是个名声,说白了就是追名逐利,现在既有天下第一才子之名,又有千两银子的奖励,名和利都齐了,无数书生才子趋之若鹜,赶来天上人间看那绝对。 与此同时,张闰将沈逸定制的瓷瓶送到,装瓶封口之后,天上人间正式上架高度烈酒——美人醉,每日限量销售,只卖五坛,而且是论杯卖,上架前三天,半价销售。 客人们初始时十分好奇,这论杯卖的酒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半价之下价钱也算不得贵,不少人都点了一杯尝尝,结果这酒一上来,就让他们吃了一惊。 为表现货真价实,客人点了酒之后,都是天上人间的侍应抱着瓷瓶,走到桌旁,再由天上人间的姑娘现场斟酒。 且不说精致的瓷瓶,连舀酒的酒提子,都是纯银做的,客人无不乍舌,这沈少爷当了官,还是一样败家啊! 佳人玉手提银盏,邀君酌饮美人醉,这不叫败家,这叫仪式感。 为了提升美人醉的逼格,形式感上沈逸可谓做到了极致。 头天的五坛美人醉,不到半日就销售一空,搞得到了夜场时沈逸只能再追加两坛,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买的更多的不是那些富商,反而是那些新来的风流才子。 既能当风流才子,说明至少是不缺钱的,没钱的人只能在家里寒窗苦读,哪会来逛青楼,这些才子之前没来过天上人间,一看见台上的旗袍姑娘,眼睛都看直了,马上就你要一杯我要一杯,就等着美人来身旁斟酒,再卖弄上两句文采。 富商在天上人间过了眼瘾,得到了心理满足,完事了还要再去一趟快活楼,再得到生理满足,但这些才子不一样,他们就喜欢这种调调,青楼乐意来,妓院却是绝不会去。 除此之外,他们的心思还是更多的放在那句上联上。 “王兄,这对子你可对的出来?”一书生摸着下巴,问身旁的同伴。 他的同伴摇着一张白纸扇,一袭青衣,云淡风轻好似真有两把刷子,闻言哼道:“信手拈来!” “哦?王兄快说来听听,你若是成了天下第一才子,在下也与有荣焉呐!” “那你就听好了”王兄自信道:“下联我对城沽金炕松!” 烟锁池塘柳,城沽金炕松 五行是都有了,可惜这句式意境都是狗屁不通,看来他的两把刷子,也是徒有其表。 “呃....王兄,我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先走了,对了,以后别说认识我...” “诶,别走啊,不说今天你请客吗?” 两名才子离开了天上人间,但更多的才子,依然在想方设法地对上那千古绝对,一搏“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头。 第72章 变高手 虽然沈逸说谁是天下第一,也并不能作数,但大多数人都办不到的事,你若成了那个能办到的人,自然会有高人一等的满足感。 可惜绝对之所以是绝对,肯定不是徒有虚名,或许大周真有人能对的出来,但那人就在这东阳城的几率,也实在太小了。 一道墙始终跨不过去,再有热情也会慢慢被消磨,因此除了高挂着的烟锁池塘柳,沈逸还额外决定天上人间每天都出一幅小对,每天第一个对上这幅对子的人,当日消费八折,额外再送一杯美人醉,连续三天成为第一个对上的人,还能邀一位佳人上顶楼共赏风花雪月。 对不上绝对,小对总有人能对上,比起天下第一才子,对上每天的小对,就像是产生了一个当天的第一才子,沈逸自己没这么说,噱头却这样产生了,可见这些风流才子追名逐利的本质。 玉钗看着天上人间的生意越来越好,同时也越来越佩服沈逸,好像他说行,那就一定行。 侧眼去看站在身边的沈逸,忍不住脸红,当日醉酒,玉钗并没有断片,一切都记得十分清楚,那时的场景每每在脑中挥之不去,就连晚上一人躺着的时候,一闭上眼,就是沈逸那直勾勾的眼神。 “我先回去了。” 沈逸忽然开口,却发现一旁的玉钗毫无反应。 沈逸伸手去挠玉钗的腰窝,惹玉钗痒的花枝乱颤,求饶不止。 沈逸收回手来,笑着问道:“小玉钗,最近怎么老走神?” 玉钗理了理衣装,微低着着头道:“没,没什么。” 对于玉钗的逃避沈逸不置可否,摆手道:“先回去了,约了老道士练拳,这儿你看着吧。” 最近几天沈逸比较忙,没时间教李天师太极拳,但自从上次抱玉钗都累之后,沈逸下定了决心要跟这个老道士大高手讨教一番,怎么才能成为猛男。 李天师很守时,或者说很有学习的热情,刚到两人约定的点,他就来了。 现在李天师不走大门了,因为每次来沈万财和刘夫人都要和他客套,请他喝茶,推来拒去的十分麻烦。 如今李天师都是不知从哪飞进来,在墙头上左点右点,人已飘进院中,轻息无声。 “咦?哪来的酒味?” 李天师一进来就闻到了浓烈醇香的酒味,这是因为蒸馏酒的工序还在沈家的院中进行。 沈逸正与巧儿说笑,逗的小丫鬟咯咯直笑,闻声转过头来,无奈道:“我说老李,你进来能不能出点声?你这样突然出现,年纪轻轻的也容易吓出心脏病。” 沈逸与李天师越来越熟络了,称呼也从道友变成了老李,李天师倒是个随和的人,并不在意。 李天师笑呵呵的走过来,道:“你这酒的香味不一般啊。” “想不想尝尝?”沈逸问道。 李天师也道:“恭敬不如从命。” 沈逸闻言吩咐道:“巧儿,去取些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小跑着取酒去了,李天师又说起正事,又问道:“道友,后面的招式什么时候传与我?二十四式我都练熟了。” “有多熟?” “睡着了我都能打出来!” “吹吧你就,”沈逸撇了撇嘴,随后又道:“老李,我教你这么多,你不得回报我一些?” 李天师奇怪道:“那么多秘籍,不是全给你了?” “给我也看不懂啊,”沈逸无奈道:“什么双手擎天掌覆头,亦从掌内注双眸,压根看不懂。” 李天师想了想道:“你任督二脉都未通,不知境界也很正常。” “所以啊,你就回报一下,”沈逸道:“也不用多,有你两三成的功力,应该也勉勉强强够用了。” 那天在小树林见到李天师和老常等人的交手,沈逸人都看傻了,估计李天师一只手都能轻松收拾金刀帮的人。 李天师看看沈逸,拖着下巴认真想了一会,随后认真道:“凭你的资质,想到那地步,要练十年。” “多少?!”沈逸吃了一惊。 “十年,保守估计。”李天师再度道。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一点都不假。 沈逸好奇问道:“那你练到那程度用了多久?” 李天师想了想:“大概七八个月吧。” 沈逸愣住了,什么意思,暗戳戳地讽刺他是吧!老李练七八个月,他就要练十年?! 要说装逼装的合理,还是你老李行! 不过李天师随后又道:“若是打通任督二脉,倒是可以快上一些,不过也快不了多久。” 沈逸眼前一亮,忙问道:“那要怎么打通?易筋经?洗髓经?” “那是什么?”李天师道:“用银针引导内力贯通,平日再按口诀勤练就行了。” 这时候巧儿取了酒来了,李天师闻着酒味两眼放光,沈逸还待再问,李天师却接过酒道:“先喝酒,先喝酒!” 言罢李天师接过酒盏也是一饮而尽,沈逸还没来得及提醒,酒已经全部入了李天师的肚子。 “好酒!” 李天师长呼一声,嘶嘶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酒盏道:“世上还有如此好酒!?” 好酒是好酒,等会你就颠三倒四了。 沈逸趁着李天师酒意还没上头,又问道:“诶,怎么才能打通,你能不能帮我?” 李天师眼睛转了转,忽然指着酒盏道:“这酒你给我一壶,我就帮你。” 沈逸痛快道:“什么壶不壶的,什么时候想喝什么时候来拿!” “好!”李天师一拍手,对着一旁的巧儿道:“小女娃,取银针来。” 沈逸一愣:“就现在?” “是啊,不然呢?” 沈逸狐疑地看着李天师:“你头脑不发昏?” 这会给他针灸,沈逸生怕李天师手一抖扎歪了,化身容嬷嬷。 “为何发昏?”李天师道:“酒是好酒,还不至于一杯就醉。” “当真?” “自然当真,老夫从不骗人。” “....” “你打套二十四式我看看。” “没问题!” 说罢李天师豁然而起,虎虎生风地打起了太极拳,一套打完收工,脸不红气不喘,路走一条直线,说话也不嘴瓢,确实没有上头的样子。 嚯,老李头还有这本事?武林高手还是酒场高手? 第73章 相亲 巧儿在沈逸点头之后,才去取了银针来,厢房中,李天师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颔首道:“上衣脱了。” 拿着针的李天师像极了容嬷嬷,沈逸十分干脆地脱了上衣,小丫鬟捧着一叠衣服,脸红红的站在一旁看着。 “盘膝坐好。”李天师又道。 沈逸依然照做,李天师便用银针,分别扎在沈逸身上的百会、印堂、至阳、天突等九个穴位,随后便将双手印在沈逸背后。 闭眼的沈逸只觉得后背传来一股股带着温度的力量,流经全身经脉,浑身的气血仿佛都被调动起来。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李天师收掌呼气,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可见帮人打通筋脉这种事对他来说也不算轻松。 “行了。” 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李天师开口说道。 沈逸一下蹦起来,感受到身体充盈的能量,一口气连做了十个俯卧撑,随后大喜道:“真有用!之前我只能做五个!” 李天师嘴角抽了抽,摇头道:“任督二脉相通是助气血流畅,周天清明,与筋肉无关,你现在能做十个,昨天也肯定能做十个,做不出来,那是你懒。” 一旁的巧儿扑哧一声笑了,沈逸满脸尴尬,扯过巧儿手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随后李天师又道:“只要按我教你的口诀,每日引导气血在任督二脉中循环运行一周,也是可以辅助筋肉的锻炼的,只要习惯了调动任督二脉中的气血,你就能看懂那些秘籍了。” “原来如此,”沈逸点头道:“多谢多谢!” “不客气,”李天师呵呵笑道:“你教我剩下的太极拳就行。”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沈逸活动活动身子,带着李天师打了一遍太极拳,这次练到了四十八式,李天师依旧看了一遍就会了,只是沉迷其中意境,无法自拔,直到沈逸从巧儿手中接过一个酒葫芦,递给李天师时,他才停下来。 李天师拔开塞子,酒香四溢,腹中酒虫大动,咕咚咕咚就灌了一大口。 “好酒!”李天师喝的十分尽兴,而且没有一点醉态。 沈逸笑道:“以后要喝,直接去天上人间取。” 李天师闻言高兴道:“哈哈,那就多谢道友了。” 沈逸笑了笑,正要说话,阿福忽然跑过来道:“少爷,夫人让您过去。” 沈逸看了一眼李天师,李天师笑道:“道友先忙,老夫就先回去了。” 言罢李天师又是脚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之间,人已飘然不见。 来去潇洒,高手风范,沈逸实名羡慕李天师的轻功,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能有这一手,不说飞进皇宫旅旅游,耍耍帅骗骗小姑娘也是极好的... 沈逸来到二老的院子,刘夫人等了许久,一见沈逸进来,立马拉着他坐下,一边笑着道:“逸儿,近来不忙吧?” 天上人间的生意稳定了,蒸馏酒的方法周二虎的兄弟们也掌握了,最近是没那么忙了,不然沈逸也抽不出空来学功夫。 闻言沈逸道:“最近是不忙,怎么了?” “呵呵,是这样,”刘夫人拉着沈逸的手,笑容灿烂道:“你卢叔叔今天中午来府里吃饭,提起了他的女儿,就是小丽,小时候你也见过的。” 这卢叔叔沈逸知道,也是东阳城的富商,沈家困难的时候也没少帮沈家,难能可贵是他和陈友成不是一路人,从来没逼过债,因此到现在两家的关系也还不错,至于这个小丽,名字是有些熟,长相是一点也记不得了。 沈逸剥了颗瓜子扔进嘴,随口道:“哦,然后呢?” 刘夫人马上接着道:“逸儿,你看你今年都十八岁了,也没定下亲事,着实不像话,别家小丽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咱们两家一合计,就让你们见一面,如果你满意,咱们两家亲上加亲,那便是极好的!” 沈逸无语道:“那不就是相亲吗?” 搞了半天原来是存了让他去相亲的念想,受时代观念的影响,将近二十还未婚的沈逸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这几年沈逸败家子的名头声名远播,全东阳城都知道,沈家的经济状况也不好,谁都不想上这条船,可是经过一系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神奇操作,沈家经济危机已解,还积攒下了大量财富,更难得的是,沈逸居然得了功名! 虽然沈逸还有败家子的嫌疑,但是食邑百户,这份铁饭碗是实打实的,怎么也不用担心自家女儿受苦。 沈家这艘原本岌岌可危的小船摇身一变,升级成了东阳城的泰坦尼克号,沈逸俨然已经成了有钱有地位的黄金单身汉,想上这条船,那就得抢票了。 “卢叔叔”借着和沈家的良好关系先提出这件事,意图捷足先登,后面还有大批人候着。 小丽不成,还有小美,小佳,小伊,等等等等。 “什么相亲!”刘夫人嗔怪道:“就是让你们认识认识,你忘了,小时候你还说长大要娶小丽呢!” 唉,这儿玉钗还没整上手呢,哪有空双线程操作,沈逸无奈道:“能不能不去?” “不行。”刘夫人斩钉截铁道。 沈逸无语道:“那您还问个锤子。” 沈万财本来没一直没说话,听着这话马上竖起眉毛喝斥道:“怎么跟你娘说话!” “不准凶逸儿!”刘夫人马上回嘴。 沈逸一脸无辜,又憋着笑意看老爹。 “你,这...”沈万财看看沈逸,又看看刘夫人,得,还是不说话了。 刘夫人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沈逸:“逸儿,就去见一见,你若是不满意,娘就回了这门亲事,如何?” 自己都说是亲事了,还说不是相亲。 沈逸无奈:“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着呢?” 刘夫人高兴道:“那就好,明天中午,你跟娘一同去卢家!” 沈逸惊道:“还送上门,当赘婿呐这是?” “去,什么赘婿,”刘夫人摆手道:“小丽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难道让她一个姑娘家来府里见你?” 第74章 还是你好 见到小丽的时候,沈逸总算明白为什么是他来见小丽了,因为小丽出门去见他的话,可能会吓着府里的下人。 刘夫人借口和卢夫人聊天,离开了此处,留给沈逸和小丽独处的机会。 其实见到卢夫人的时候沈逸就有不妙的预感,因为卢夫人长的...有些粗犷。 但真的见到小丽本人的时候,沈逸还是不禁在心中自问,倒霉蛋到底审美歪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能说出长大要娶小丽为妻这种话? 不过想起倒霉蛋还非常喜欢去尽是歪瓜裂枣的快活楼,沈逸又有些释然。 只是再看面前“娇羞端庄”的小丽,嘴角依旧忍不住抽了抽。 刘夫人口中的小丽,是身材丰满,有旺夫旺族之象的端庄女子,沈逸必须承认小丽的身材是很丰满,丰满到超越贾玲,也确实有旺族之象,一屁股坐下来估计能把自己坐死,生养孩子肯定厉害。 唯一有亮点的,大概是眉心间的那颗美人痣。 只不过痣的中间,长着一根毛。 似乎她还引以为傲,并没有修剪掉,使得沈逸对美人痣都快产生阴影了。 就这么一个走夜路绝对安全的女子,穿着和玉钗一样的轻纱宫装,双手搅在一起,脸色微红,一脸的娇羞,骇人至极。 沈逸必须要承认,人靠衣装这句话,有时候也不一定靠谱。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沈逸略有些尴尬道:“那个,卢姑娘,其实我是被...”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娇羞可人的卢姑娘,也不知是从何处掏出了一张红纸,放在桌子上,含羞带怯地推到沈逸面前。 沈逸当场呆住,生辰八字都准备好了,这是打算就地正法啊! “不是,其实我...” “沈公子说要娶我,我...”小丽怯怯道:“如果是现在的话,小丽也是,也是可以考虑的。” 沈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了?” 小丽嘤咛一声,使得沈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着头道:“那年沈公子七岁,我五岁又四个月,沈公子拉着我的手,与我私定终身...” “停停停!”沈逸连忙道:“当年我年少无知,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我悔罪,我忏悔!卢姑娘,这一切,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不是君子!”沈逸连忙道:“我是小人,十足的小人!” “没关系,嫁夫随夫,就算沈公子是小人,我也不会在意的。” 这就嫁夫随夫了,沈逸大感头疼,只得自毁形象:“你应该知道吧?我很败家的!你跟着我会饿死的!” 小丽点头道:“我知道,越败越有钱,沈公子也是传奇了...” 沈逸摊手道:“我很花心的!我逛青楼,喝花酒,我在外面有十几个女人!” “没关系,我可以接受其它妹妹进门的..” 沈逸扶额:“我有私生子!生了七八个了!” “没关系,只要遗嘱写我...” “什么?” “没,没什么,我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沈逸服了,彻底服了。 比狠是吧!还有更狠的! 沈逸忽然恢复了正经,面色带上一些悲伤,低声道:“其实,我喜欢的是...” 在远处偷看的刘夫人和卢夫人,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话,只见沈逸十分激动的样子,似乎对小丽的形象十分满意,但是不久之后,两人又突然看见小丽捂着一张大嘴,呜咽着跑开了。 “小丽!” 卢夫人连忙去追自己的女儿,刘夫人则快步走到亭中,责问道:“你说什么了?怎么小丽哭了?” 沈逸心有余悸,半晌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开了个玩笑,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 刘夫人无奈,只能带着沈逸离开了,沈逸受了惊,需要压压惊,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里,玉钗独自酌酒,不过这回喝的不是美人醉了,而是普通的米酒。 阿福今天来店里帮忙,也带来了消息,说少爷今天和夫人一起去了卢府。 卢家玉钗是知道的,和沈家关系不错,有个女儿和少爷差不多年纪,以前还曾提过亲事,但因为前几年沈家家道中落,这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现在沈家东山再起,沈逸受封功名,这时候和夫人去卢家,聪慧的玉钗一下想到了是什么情况。 也不知怎地,得知这件事后,玉钗觉得心里头有些酸酸的,不太好受,就想喝些酒。 房间里,玉钗的俏脸因为酒意而熏红,看着酒杯,又有些失神,上次喝多了,少爷还抱着她回来... 少爷很厉害,小小的桂音阁,可以变成这么热闹的天上人间,岌岌可危的沈家,可以再度成为东阳首富... 少爷也是个坏人,总是调.戏她,轻薄她... 可是为什么,每次只是感到羞怯,却不想生气呢? 杯中酒一饮而尽,玉钗伏在桌上,有些迷茫,有些难过。 “玉钗姐,少东家来了,唤您下去呢...” 秋霜推门进来,下一秒只闻一阵香风,面前人影一闪,回头一看,玉钗已经在楼梯口,往楼下而去。 秋霜掩嘴偷笑,今天的玉钗姐还真是主动呢。 “少爷。” 玉钗着急忙慌的跑下了楼,奔到沈逸面前,胸脯微微起伏,奔跑加上酒意,脸色绯红一片。 见识了大家闺秀的沈逸受了惊,产生了阴影,见到玉钗的那一瞬间,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颜色不同,但款式相近的轻纱和宫装,穿在玉钗身上和小丽身上,完全不是一个效果。 此刻的玉钗就像仙女一样,是来救赎沈逸,替他清洗心中阴影的,沈逸竟面露感动之色,向前两步,双手搭上玉钗的手臂,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还是你好!” 一句话让玉钗脸上的表情愣住,随后双眼竟然水雾弥漫,顺着沈逸的双手,扑进了他的怀中。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美人投怀送抱,沈逸不明所以。 一旁的秋霜小嘴微张,一脸惊讶,来往的客人见到此景,一脸艳羡。 第75章 秦少爷 玉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变得很主动,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沈逸问了好一会,她就是不说。 女人心海底针,沈逸自认没有下海捞针的本事,只得作罢,不过见到了玉钗,总算拂去了那颗带毛的美人痣带来的阴影。 正坐着,天上人间外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沈逸出门一看,却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正盯着天上人间的招牌,一脸的向往之色,而他身后的奴仆正劝着让他别进去。 看这小屁孩一身锦衣华服,想来家世不差,生意都走到门口了,哪能让他再溜了,他这天上人间可是正规场所,十三四岁也没关系。 沈逸指了指里面,问道:“想进去?” 小屁孩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是谁?” 沈逸呵呵笑道:“我是这的老板,来,进来玩,我请你吃水果。” 小屁孩一听沈逸是这的老板,看着还很好相处,马上就乐呵呵地跑进天上人间去了,后面的下人拦之不及,只能摇头跟进去。 “好漂亮啊!” 小屁孩进了天上人间,没去看高台上的姑娘,倒是看着周遭假山流水,雕梁画栋的布置啧啧称赞。 “烟锁池塘柳?” 小屁孩转眼又看见高台上的竖联,顿时起了好奇心问沈逸道:“那下联呢?” 沈逸笑道:“没有下联,哪位客人对的出来,才有下联。” 小屁孩看着竖联想了好一会,或许是在尝试对上,但良久之后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也对不上来。 小屁孩又问道:“这上联是你出的吗?” “呃...算是吧。”沈逸点头道。 小屁孩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放在桌上的节目单,这是每张桌上都会有的,标示着各时段的节目和客人能够点的节目。 “春江花月夜?”小屁孩道:“这是什么曲?怎么没听说过?” 沈逸笑道:“这是天上人间的独创曲目,你没来过天上人间,当然没听过了。” “是吗?”小屁孩看了看节目单,随后道:“那我点一首来听听,多少钱都行吗?” 沈逸点头道:“理论上是这样。” 小屁孩也点了点头,随后向着站在一边的下人伸出手。 下人无奈,只得掏出些碎银交给给小屁孩。 小屁孩点了点,最终只掏出一枚碎银,道:“就用这个点吧。” 沈逸目瞪口呆,这一块碎银子,连一两银子都不到,看这小家伙穿的像模像样,出手倒是不怎么大方。 他可以肯定,凭这碎银子肯定是点不了春江花月夜的,当然不是因为他嫌这银子少不给点,而是因为按照节目表,下一个节目正是秋霜的琵琶独奏,刘掌柜正等着,小屁孩陡然要换别的节目,刘掌柜肯定要跟他抢。 看这小屁孩出手的阔绰程度,肯定是跟刘掌柜没得比,所以这春江花月夜肯定是点不成的。 果不其然,当天上人间的侍应在台前的木板子上写上下一个节目是XX号桌客人点的《春江花月夜》时,刘掌柜一下站起来,皱起眉头,往这桌客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第一眼就是看到了沈逸,刘掌柜一愣,沈逸自己掏钱点节目,有钱没处花了这是? 定睛一看,却看见沈逸身旁还有一人。 好嘛,原来是你个小东西挤... 刘掌柜正要叫价点秋霜的节目,一下想起什么,回头又看了看那小屁孩,紧接着就是不敢置信,最后便摇头叹气地坐了回去。 刘掌柜的表现沈逸全程都看在眼里,可是到最后他却发现刘掌柜没有出价点节目,中间一度还有叫价的趋势,连续往这边看了几眼之后就没有了。 沈逸有些奇怪,按说刘掌柜是秋霜的狂热粉丝,这点钱怎么也会舍得出的,该不会刘掌柜以为《春江花月夜》是他点的了吧? 最终还是一曲《春江花月夜》响起,在场的书生才子大饱耳福,这才知道原来节目单上这从未听过的曲子,原来是如此有意境的神曲。 小屁孩听着也是连连点头,赞叹不已,一曲终了,小屁孩朝着沈逸道:“这曲子真好听,比姐姐弹的曲子还好听。” 沈逸心说废话,这世界的曲子能跟五千年的精华比吗。 这时候跟着小屁孩进来的下人提醒道:“少爷,差不多该回去了。” 小屁孩有些意犹未尽,似乎还想点些节目单上的其它曲子听听,但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放弃了,十分有礼貌地向沈逸告辞,带着下人离开了。 小屁孩走了之后,刘掌柜突然走到了沈逸这桌,小声道:“沈少爷,你这是准备全力走仕途了?” “走仕途?”沈逸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他根本没想过走仕途,相比走仕途,他更想做世界首富,对他来说商场比官场好混多了。 刘掌柜点头道:“是啊,不然你怎么和秦少爷搭上线了?” “秦少爷?”沈逸奇怪道:“我不认识什么秦少爷。” “难道我看错了?”刘掌柜有些疑惑道:“刚才那个不就是秦少爷吗?” “那个啊,”原来说的是小屁孩,想起他不到一两银子点了一首春江花月夜,沈逸还觉得有些亏呢,摆手道:“我不认识他,只是在门外碰见他,就请他进来玩了。” 刘掌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秦少爷,”沈逸结合刘掌柜的反应,再想起这个姓,片刻后讶异道:“难道是...” 刘掌柜肯定道:“我曾经有幸见过一面,就是秦家的少爷!” ------- 东阳城有很多个秦家,但让刘掌柜不敢争风的秦家就只有一个。 小屁孩带着下人溜进了家门,小声问府上的门房道:“爹回来了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小屁孩才松了口气,往府里走去,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去,假装自己一整天都在用功读书。 “牧儿,你又跑出去玩了?” 小屁孩正往自个院子溜去,忽然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小屁孩脚步一下就顿住了,然后垂头丧气地回过头唤道:“姐姐。” 第76章 奇怪现象 被小屁孩唤为姐姐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柳叶眉,鹅蛋脸,芙蓉面颊,樱桃小唇,身着一件烟青色衫子,身形正好,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若论容貌与气度,不输于玉钗。 不过与玉钗不同的是,这女子似乎天生一种恬静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便显得宁静自然,与世无争。 “跑哪玩闹去了?”女子走到小屁孩身边,揪了揪他的耳朵道:“爹让你今天背下三篇诗文,你可背熟了?” 小屁孩垂头丧气道:“背了一半,还没背全。” 女子无奈摇头,忽然面色一变,凑近小屁孩闻了闻,随后板起脸,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你跑去哪了?怎么一身的酒味?” “啊?” 小屁孩吃了一惊,抬起手臂放在鼻间闻了闻,却是什么也没闻到。 小屁孩虽然没喝酒,但是天上人间的客人却有不少在喝酒的,还有喝的颠三倒四的人从他身旁经过,难免沾上酒味,虽然不算浓烈,但在没人喝酒的秦府,这味道就太突兀了。 在姐姐的逼问之下,小屁孩只好老实交代道:“我去了天上人间,不过我没喝酒!” “天上人间?”大门不出的女子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看向跟着小屁孩的几名下人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几名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为难且尴尬,女子皱眉道:“说!” 下人只得尴尬道:“回小姐,是,是青楼...” “青楼?!” 女子一听便是柳眉倒竖,揪起了小屁孩的耳朵,薄怒道:“你才多大?就学会去青楼了?!” “哎哟,哎哟!”小屁孩疼的直叫唤,连忙解释道:“我没喝酒,我是去读书的!” 女子一听更加生气道:“去青楼读书?你还学会说谎了!” “我没有!”小屁孩耳朵被揪着,歪着头道:“好多读书人都在那,那儿的掌柜出了个对子,所有人都在想着对上呢!” 女子自然不信,哼道:“我管不了你了,我告诉爹,让爹来管你!” “别啊!”女子手上松了劲,小屁孩抓住时机挣开,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灵机一动道:“我说的是真的,烟锁池塘柳,大家都对不出来呢!” “烟锁池塘柳?” 女子听见这上联,美眸忽然一亮,只是稍加品味,便觉这上联不凡,女子似乎颇好诗书,越品越是入迷,竟是沉默下去,没计较小屁孩去青楼的事了。 小屁孩眼见“计谋”成功了,心中暗道还好自己了解姐姐,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两步,随后一溜烟跑了。 ------- “如果你是一只火鸟,我就是那火苗~” 得到了眼睛以及心灵上的慰藉,沈逸在天上人间待了一会之后便哼着小曲回了沈府。 回府的路上,沈逸渐渐发现街上的路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 不过沈逸并没有放在心上,切,真是有眼无珠,现在才知道羡慕他帅气的容颜?看吧看吧,唉,长的帅也是种罪啊!让这些凡人都无地自容了,走路都躲着他走。 可是进了府门,沈逸发现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路人也就算了,家里的下人不应该这会才知道他帅,而且还在府里负责蒸馏的兄弟,跟他见礼的时候也保持着比往常更远的距离。 “少爷,”巧儿走了过来,脸上有些难过,糯糯道:“夫人唤您过去。” 沈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找到刘夫人的时候,她居然正绣帕掩面,似在哭泣。 沈逸更是迷糊,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刘夫人听见沈逸的声音,放下绣帕,站起身来看着沈逸,两眼是泪眼朦胧。 “逸儿,没事,只要你喜欢,娘,娘....呜呜...” 刘夫人话说了一半,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沈逸彻底懵圈了,什么他喜欢不喜欢的? 一旁的沈万财摆手让下人扶着悲伤的刘夫人下去了,自己也站起来走到沈逸面前,父子对视,久久无话。 “爹,这...” “没事,”沈万财似乎又沧桑了几分,抬手拍了拍沈逸的肩膀,低声道:“没有事,可以买一个孩子,当自家的样,以后就让他姓沈,也是一样的。” “什么?”沈逸吃了一惊,这是二老对他不满意?又买个孩子回来养是什么意思? “我沈家...唉...” 沈逸还想问个明白,沈万财却是摇头叹息,负手离开了,叹气叹了一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逸一脸懵逼,老爹老娘各自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老娘还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他是真不知道他犯什么事了。 回头一看,小丫鬟巧儿嘟着嘴,也是一脸难过的样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中就剩两人了,沈逸看巧儿的样子好像也知道些什么,便问道:“巧儿,怎么回事这是?” 巧儿抬起头看沈逸,张了张嘴,脸一红又什么都没说。 沈逸见状伸手去挠巧儿的腰窝,他知道这小丫鬟怕痒,一边道:“说不说,说不说?” 小丫鬟被沈逸挠的咯咯直笑,小脸绯红不止,躲又躲不开,连忙讨饶道:“少爷不要,不要,我说...” 沈逸闻言这才停下手来道:“快说快说。” 小丫鬟笑得气喘吁吁,站立都难,抓着沈逸的手不让他动,缓了缓之后,银牙轻咬红唇,羞怯开口道:“卢,卢姑娘说,说少爷有,有...” 小丫鬟似乎羞于开口,说了一半又说不出来了,沈逸作势去挠巧儿的痒,嘴上催问道:“有什么啊?” “不要...”巧儿抓着沈逸的手,脸色绯红不止:“她说少爷有龙阳之好....” 一句话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已经是声如蚊呐,还好两人离的够近,这句话还是完整地传进了沈逸的耳朵。 龙阳之好,龙阳之好.... 龙阳之好?! 那不就是击剑大师?! 沈逸气的暴跳如雷,现在他知道了,街上的路人看他不是因为他长的帅,而是因为自以为找到了他至今未婚的秘密。 第77章 龙阳之好 苍天作证,沈逸既不是1,也不是0,他的性别是男,爱好是女,但这令巧儿羞于开口,让二老伤心落泪的消息传开,确实有他自己的原因。 因为卢姑娘实在是人间极品,沈逸自认无福消受,但卢姑娘又穷追猛打,见面就甩上也不知是从裤裆还是哪掏出的生辰八字,沈逸才知道原来古代的姑娘说矜持也矜持,说奔放,那也有十分奔放的。 于是乎在常规的婉拒都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沈逸只能祭出终极大杀器----火云邪...呃不是,是成功率百分百,包让女子断情的—— “其实,我喜欢男人。” 在卢姑娘夺路而逃之前,这是沈逸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这只是沈逸用来脱身的借口,他根本没想到,消息会传的满大街都是。 不用想,肯定是卢姑娘传出来的消息,她这是什么意思?得不到就毁掉?也太狠了吧!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东阳城人多口杂,沈逸又是近来商界的弄潮儿,受圣旨嘉赏的风云人物,现在这消息一出,马上就有无数人知道了,就连以往他去快活楼,也传成了实际是为掩盖事实。 现在沈逸的处境非常尴尬,就算他站出来澄清也没用,因为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什么,他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来一个升旗仪式自证清白。 沈逸知道刘夫人为什么流泪,老爹为什么叹气了,因为他是沈家的独子,他有龙阳之好,这是让老沈家断后的大事,刘夫人不知道自己这一安排相亲,竟相出这样的噩耗,掩面而泣实属正常。 巧儿十分羞怯,又因为少爷有断袖之癖而有些伤感,低着头状若悲伤。 沈逸没好气道:“你也信啊?” “我,我....”巧儿脸红不止,她个人是不信的,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她又有些动摇。 巧儿的双手还抓着沈逸的手臂不让他挠痒,沈逸用力一拽,拽的小丫头扑向了他的怀中。 小丫鬟惊叫一声,娇俏的身躯紧贴着沈逸,让沈逸禁不住眉头一挑。 小丫鬟脸红不止,羞怯地不敢抬头,沈逸却没闲着,下一秒又有动作。 “少爷...呀!” 巧儿惊叫一声,脸埋的更低,沈逸笑道:“就算我是1,那0也得是你,或者是玉钗才行。” 巧儿嘤咛一声,哪里受的了他这般挑逗,耳根发红,心惊肉跳,偏又挣不开,身子阵阵扭动来躲避沈逸的做坏。 沈逸抱住巧儿,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嘿嘿笑道:“现在还信少爷是有龙阳之好了不?” 巧儿对沈逸的挑逗根本招架不住,面如火烧,嘤声道:“巧儿不信,巧儿只信少爷...” 乖巧可人的丫鬟羞态诱人,沈逸在撩拨巧儿,但同时也在被撩拨着,小丫鬟俏脸红透,娇艳欲滴,沈逸脑子一热,头就低了下去,凑向了巧儿的樱桃小嘴。 巧儿眼见少爷的脸都贴上来,羞怯的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的也不动弹。 “少爷,李天师来了。” 两片嘴唇就要相接的时候,阿福十分不识趣地跳出来了。 沈逸只得直起身子,小丫鬟回过神来,双手捂着滚烫的俏脸,飞也似地跑开了。 沈逸板起脸看着阿福道:“自己去账房登记一下,这个月例钱扣一半。” “啊?少爷,我,这...” 阿福望着沈逸大步离去,心中迷茫,虽然最近少爷赏他的钱已经抵的上几个月的例钱了,但是他还是非常心痛,关键是想不明白被扣钱的原因,他只是来传话而已,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看上去也不像啊。” 院子里,李天师上下打量着沈逸,啧啧有声。 “不像什么?高手?”沈逸坐下来道。 “不像兔爷儿。” 沈逸一愣,没想到李天师都听到这消息了,带着些怒气道:“什么不像,我本来就不是!” “我感觉也不是,”李天师赞同道:“若是兔爷儿,肾不该不好。” 沈逸大怒道:“我不是兔爷儿,但是我肾也没有不好!” 李天师笑道:“呵呵,是是,男人总有难以启齿的事,老夫也是明白的。” “你明白个锤子!”沈逸放弃了和李天师争辩,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来学拳啊,”李天师搓着手道:“四十八式我也练熟了,越练越觉这功夫高深,干脆你将剩下的一次教我吧,我学的来!” “不教,”沈逸干脆道:“今天没心情教!” 李天师也不在意,笑道:“那喝点酒吧,没心情的时候就该喝酒。” 沈逸撇嘴,他倒是会提建议,不管是太极拳还是美人醉,都是李天师所好,哪样他都不亏。 想来捣鼓出了蒸馏酒之后自己还没好好喝过,这世界的低度数酒喝着实在没意思,沈逸闻言道:“喝就喝,谁怕谁?” 正想找巧儿取些酒来,却发现这小丫鬟羞地不知道躲哪去了,半晌也不见人影,再一想,今天蒸馏出来的酒,都送到天上人间去了,没办法,沈逸只能改道天上人间。 李天师见沈逸吩咐阿福去准备马车,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带你去就是。” 说话间李天师一把抓住沈逸的手臂,脚下一点,轻功施展开来,带着沈逸腾跃而起。 沈逸着实吓了一跳,半晌才冷静下来,看着脚下掠过的院墙树木,体会着不切实际的失重感,才知道原来在天上飞是这种感觉。 懵懵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时间,天上人间的招牌已在眼前。 “真不错。”李天师看着天上人间的门面频频点头,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再次接触到地面,沈逸连着跺脚,长出一口气,还是这种厚实的感觉让人心安啊! 沈逸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没事,但回来之后,发现天上人间的客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些许变化,甚至有长的俊俏些的书生,见到沈逸来了,酒都不喝了,当场就走。 “上酒!” 沈逸心中十分不爽,直接让人上酒。 第78章 被逆推了 李天师在东阳城多少也是个名人,有富人见到他进来,还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 李天师只是随口应和着,也不多说,一门心思等着上酒,上次沈逸给李天师的那一葫芦酒他当天就喝完了,今天去找沈逸其实也是存了喝酒的心思。 “怎么你亲自上酒来了?”见到玉钗亲自拿着精致的瓷瓶过来,沈逸奇怪问道。 玉钗掀开瓶盖,给二人都倒上了酒,莞尔笑道:“少爷要喝酒,我当然要亲自伺候了。” 玉钗也听到了外面关于沈逸的流言,但她是肯定不信的,那天沈逸直勾勾的眼神足以证明他的取向,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李天师也点头道:“那些造谣者是没见过你的妻子,不然也不会传这种谣言。” 玉钗脸一红,上次还没有来得及解释,这回倒是正好,闻言红着脸道:“李天师误会了,我只是沈家的丫鬟,并不是李天师想的那般...” “哦?”李天师疑惑地看向沈逸。 沈逸端起酒杯,随口道:“迟早的事。” “哈哈。”李天师笑了一声,端起酒杯与沈逸干了一杯,留下玉钗满脸通红的在一旁侍应着。 沈逸是喝惯了高度白酒的人,自然是一口干,一杯下肚倒吸一口凉气,许久没喝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李天师也不落下风,同样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道:“听说城外云华山上来了位得道高僧,传闻可算天算地算姻缘,解人间困苦,道友,要不要去拜访拜访?” 沈逸撇嘴道:“有多高?比你还高?” “我那点小本事不算什么,”李天师摆手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并没有见过,只是心中好奇,这得道高僧的本事,和道友的比之如何。” 沈逸随口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哪能是他的对手。” 什么得道高僧不高僧的,沈逸是完全没有兴趣,一个秃驴,有什么可拜访的,他最懂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神神鬼鬼,不过都是些骗术而已,算天算地,这么牛掰,怎么不去当皇帝。 见沈逸没有兴趣的样子,李天师便也不多说了,一般有本事的人都是谦虚的,想来沈逸的功力已经十分深厚了! 沈逸和李天师两人十分豪爽地对饮着,酒都是一杯一杯地干,沈逸是现代人,喝习惯了没关系,这李天师竟也是越喝越猛,一坛美人醉喝光,沈逸都有些晕乎了,李天师还是精神奕奕。 “哈哈,尽兴!道友这酒实在上瘾!”李天师大笑两声,也不打算再喝了,酒到微醺正好,多了就不美了。 沈逸也不多说,指了指李天师别在腰间的酒葫芦,让人再给他灌了一壶,他一早看见了李天师身上的酒葫芦,早知道他是想喝酒了。 李天师这种高手有求于他那是好事,以后需要李天师帮忙的时候,李天师也就也不好拒绝了。 李天师拿了灌地满满的酒葫芦,心满意足地走了,而沈逸扶着额头,脑袋有些眩晕。 玉钗适时关切道:“少爷,要不要上去歇一会?” 天上人间没有给男人准备的房间,也就是说沈逸要休息,只能到玉钗的房间。 “歇?那就歇会吧。”沈逸笑着道。 别说,久没喝高度白酒,这一下喝掉一坛,脚下还真有些打滑。 沈逸是忘了,他的意识还是前世的意识,身体却是此世的身体,眼睛看着高度酒,脑子觉得自己能喝很多,身体:不,你不能。 玉钗见沈逸踉踉跄跄的,只得忍着羞怯,主动上前扶着沈逸,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上楼。 一走动,酒力发散开来,沈逸的脑袋越来越晕乎,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终于在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脚下一滑... “嘭”的一声,沈逸摔了一大跤,酒意顿时醒了三分。 玉钗没有摔跤,但也被沈逸带地跌坐在地,转头一看,带起一声惊呼。 “怎么了?”沈逸迷迷糊糊地问道,用手去摸磕到的额头,却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是起了个小包。 “少爷,你,你没事吧?”玉钗拉着沈逸的衣衫,焦急的望着他,亮若晨星的双眸里那丝紧张和担心一览无余。 “这能有什么事。”沈逸摸了摸额头,男子汉大丈夫,他也不是什么吃不了苦的小鲜肉,摔一跤算什么。 “少爷,先进房吧,我帮你上药。”玉钗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沈逸额头上磕碰的地方,她的手指柔软,还带着点点的清凉,让沈逸浑身舒坦。 “没事,一点小伤,不打紧。”沈逸笑着说道。 “不行,少爷,你都伤成这样了——”玉钗皱起了秀眉,说不下去了,眼中雾气迷蒙,她觉得是她没扶稳沈逸,才让他跌破了额头。 “好,好,上药上药。”沈逸大感无奈,这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跌了一跤变成沙雕了。 玉钗重新拉起沈逸,扶着他进了二楼厢房,又让他在床边坐下,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跌打水,俨然一个照顾病人的护士模样。 过了一会,玉钗拿着跌打药酒过来,在手上倒了一些搓了搓,随后印在沈逸的额头上。 玉钗小心翼翼的将跌打油涂抹在沈逸的伤口上,动作轻柔的像清风拂过,这种亲密的肌肤接触,让玉钗有些心跳加速。 片刻后,玉钗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肿痕,柔声道:“少爷,疼吗?” 沈逸咧嘴笑道:“不疼。” 玉钗这才好受些,凑近了沈逸,张嘴吹了吹那肿起的小包。 一瞬间两人离的极近,玉钗那俏丽面庞,沈逸即使跌了一跤还是不老实,调笑道:“小玉钗,你真漂亮。” 玉钗闻言一愣,这才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急忙后退两步,咬着红唇羞涩的低下头去,但脸上的羞意和喜意,肉眼可见。 可玉钗这一腿,脚下却不知绊到了什么,哎哟一声惊呼,整个人又向前扑倒。 本来坐着的沈逸一下被玉钗扑倒在床上,脑子有些发懵,这算是,被逆推了? 第79章 坏了好事 猝不及防之下,玉钗整个人一下子压在了沈逸身上,两个火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一股浓重的男子气息伴随着丝丝酒气自沈逸身上传来,玉钗心如小鹿般乱跳,想要挣扎着起来,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同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却紧紧的环住了她的细腰,她动弹不得,只得软软的瘫倒在他怀里,滚烫的脸庞与他火热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沈逸原本便属于坐怀就乱的类型,并且秉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信条,上次是玉钗喝醉了,出于基本的原则沈逸没有出手,这回可不一样了,美人投怀送抱,哪有放过的道理?他可没有当柳下惠的伟大志愿。 沈逸搂着怀中娇俏的女子,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鼻息渐渐的粗重起来,将她搂得越发的紧了,两人之间零距离接触,玉钗紧贴在沈逸身上,大气都不敢出,丰满身体挤压着沈逸的胸膛,给他带来异样的快感。 沈逸舒服的暗哼了一声,玉钗没有巧儿那般夸张的丰挺,但也有她这个年纪的正常的水平了,这一挤压,诱惑异常,沈逸的双手开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缓缓向下,拂过她的腰际,继续移动..... “少爷——”玉钗一声嘤咛,抬起头来看着沈逸,眼中染上朦朦水雾,脸上嫣红一片。 沈逸心下大动,双手抓着玉钗左右腰间,将她向上提了提,与他保持同一高度,再不多说,按着玉钗的脑袋,便吻上了那两瓣鲜红甜美的樱唇。 “唔...” 玉钗虽身在青楼,可却是从未与男人亲密接触过,身子是一片纯洁,沈逸这般直接,火热的情意袭击而来,玉钗顿时陷入一片慌乱,手足无措。 而沈逸早已是此中老手,挑开那紧闭的玉齿,寻着那娇怯的丁香小舌,几丝清淡甜美的香津,点点滴滴,沁入心脾。 老练的沈逸直吻的玉钗意乱神迷,都有些不知身在何方了,慢慢地也闭上了双眼,同时沈逸的大手又开始作怪,就在快要伸入亵衣的那一瞬间... “玉钗姐,我端茶来了。” 秋霜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沈逸当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也不顾,依旧我行我素,但玉钗却是一下子惊醒过来,美眸睁开,一下推开了沈逸,眼中烟雾弥漫。 沈逸终究是喝多了些,手的位置也不对,一下子没抱住,让玉钗给逃了出去。 玉钗从脖子到脸,红得如同朝霞一般,此时秋霜已经推开房门,玉钗害羞地转身就跑。 “玉钗姐?怎么了?诶....”刚进门的秋霜差点与玉钗撞个满怀,玉钗逃的飞快,一下逃出了厢房,也不回应。 秋霜心中奇怪,转头又看向绣床,她是听说少东家喝多了,让玉钗姐扶着上楼休息了,才特意泡了茶送上来的。 秋霜看着沈逸,沈逸同时也支起身子看着秋霜。 MD,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坏好事了,那一瞬间沈逸很想也扣秋霜一半的工钱。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还带着个孩子,日子过的不容易,再说这第二次起码也上手了不是? 也不能算全坏了,只能说坏了一半吧。 片刻后,秋霜也反应过来,因为她瞧见了沈逸嘴边的点点红印。 同为女子,秋霜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再想起刚才玉钗慌乱逃走的模样,秋霜一下就悟了,捂着微张的小嘴,惊讶地看着沈逸。 “少,少东家,那个,我,我...” 秋霜自知坏了少东家的好事,有些小紧张,近来日子好过多了,她也攒了钱,给晴儿买了新衣裳,若是少东家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去,那就不好了。 沈逸无奈叹了一声,摆手道:“算了算了,茶留下,你忙你的去吧。” 秋霜如蒙大赦,将茶放下之后飞快溜走了,顺手又带上了房门。 沈逸从床上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头回味着玉钗红唇的滋味... ----------------------- “玉钗姐。” 左找右找找不到玉钗,秋霜灵机一动,回了自己的房间,果不其然,玉钗就躲在自己的房里,趴在桌子上,双手成拳托着下巴,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霜莞尔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到玉钗背后拍了一下。 “呀!”玉钗惊呼一声,回头一看是秋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沈逸居然追到秋霜房里来了呢... 秋霜打趣道:“嘻嘻,玉钗姐,你偷吃了哦!” “什么偷...”玉钗正要发问,脑子里忽然浮现她与沈逸唇齿相交的画面,一下羞红了脸,嗔道:“不要胡说...” “玉钗姐,其实蛮好的呀,”秋霜在玉钗身旁坐下道:“你看,我比你小上一些,可晴儿都已经两岁了,你却还是孤身一人,有个能依靠的人多好?等到人老珠黄,那可就不妙了,少东家对你这么好,托付给少东家就很好呀。” 玉钗面若红霞,良久之后,脸上又带上些哀伤,摇着头道:“少爷有才有德,终有鲤跃龙门的那天,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我们不合适。” “哎呀玉钗姐!”秋霜恨铁不成钢道:“少东家喜欢你,那不就够了吗?你说不合适,也就证明你是喜欢少东家的,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玉钗正要再说,秋霜却又认真道:“能抓住的时候,一定不要放手,不然到老了,玉钗姐你会后悔的!” 闻言玉钗陷入沉默,心中无比纠结,尊卑有别的世界,有时候仅凭两情相悦,真的不够。 秋霜这时候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玉钗姐,可千万不能轻易交了身子,这是我过来人的经验!” 玉钗脸一红,作势要打:“去你的...胡说什么呢。” 秋霜连忙躲开,捉住玉钗的手又笑道:“嘻嘻,玉钗姐的妆都花了,一定吻的很入迷吧?” “胡说...” 两女闹成一团,躺在床上歇息的沈逸还不知道,秋霜在背后又坏了他的好事。 第80章 巧遇千金 夏风和畅,树影窈窕,东阳城中的镜湖上游船如梭,其中一艘船上,俊俏的公子哥倚着靠椅,身后一名身材惊人的丫鬟轻轻地替他按摩,另一边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娇俏美人含羞带怯,剥着葡萄送进俊俏公子的口中。 不用多说,这艘船上坐的正是沈逸和巧儿,还有玉钗。 那天从天上人间回去之后,沈逸想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整天忙着赚钱,都还没歇息享受过,于是今天,沈逸拉上了巧儿和玉钗,同游镜湖。 镜湖是东阳城一大盛景,最妙的是湖泊平日里古井无波,天上的美景,倒映在镜湖仿若真的一般,到了夜里,天上的明月和湖中的明月更是相映成趣,分不清真假,因此得名镜湖。 镜湖湖畔游人如织,这些是没钱的,有钱的就泛舟湖上了,比如沈逸。 “真不错啊,真不错。” 沈逸享受着巧儿的小手按摩,嘴里吃着玉钗喂来的葡萄,闭着眼睛十分惬意,这才是人生啊。 巧儿还好一些,那天因为阿福的乱入,沈逸没有得手,害羞了一阵巧儿也就好了,听少爷说要带她出去玩,正是少女心性的小丫鬟很快就答应了。 而玉钗就难请多了,本来两人间也就是打情骂俏的阶段,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的,但实际有了什么之后,沈逸发现玉钗骨子里还是非常保守的,后面去了几次天上人间,玉钗都躲着他,到今天才被他逮住,硬生生拉上了船。 不过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沈逸却发现玉钗好像又大胆了些,就连自己试探性地让她剥葡萄喂自己,她也答应了。 “喏”玉钗又剥好了一颗葡萄,送到沈逸嘴边,沈逸正闭着眼,玉钗便出声提醒。 沈逸睁开眼,心思一动,张开嘴却不去吃。 玉钗脸一红,伸手将葡萄送进沈逸嘴里。 谁知沈逸将葡萄吃进嘴,还轻咬了一下玉钗的青葱玉指。 玉钗惊呼一声,仿若触电一般收回手来,霞飞双颊,低下头去羞怯不已。 沈逸哈哈大笑,颇有纨绔公子的气质,巧儿看着沈逸挑.逗玉钗姐,想起那天沈逸近在咫尺的脸,俏脸也有些红。 船舱里欢笑声打闹声一片,而悲催的阿福拿着鱼竿坐在甲板上,连叹数声。 少爷说今晚要吃烤鱼,阿福没吃过烤鱼,也不会烤鱼,但少爷禁止他进入船舱,交给他一根鱼竿,告诉他钓不上来二十条鱼今晚他就没饭吃。 阿福转过头,看着水桶里三条手指长的小鱼,陷入了沉思。 少爷赚了很多钱,买一马车的鱼也是小意思,为什么一定要吃他钓的鱼? 难道少爷真的有龙阳... 阿福身子一激灵,疯狂地甩了甩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鱼竿上。 正享受人生的沈逸忽然听见一阵嬉笑声,探头一看,一艘比他乘的这艘还要大的花船从旁缓缓开过,船上不断的有嘻笑声传来,千金小姐们正站在甲板上赏景。 沈逸奇怪道:“哪家的小姐这么有钱?” 沈逸坐的这艘船不是沈家的,只是租的,虽然沈逸只带了三个人上来,但他还是租了一艘不小的船,有钱不显摆,钱拿来干嘛? 这时候旁边漂过一艘更大的花船,顿时勾起了沈逸的好奇。 旁边的这艘花船上人可就多了,众多千金小姐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船上还有一个沈逸认识的人,之前去过天上人间的小屁孩,群首府秦家的小少爷秦牧。 秦牧正拿着画板唉声叹气,画板上胡乱画了几笔,一旁的下人也是唉声叹气,让少爷静下心来作画,有些难为少爷了。 画是秦牧的姐姐让他画的,在船靠岸之间,秦牧要画一副镜湖的风景画出来,下船后还要交给他姐姐检查,这是带他出来的条件,也是今日的作业。 秦牧看着另一边嬉笑着的姐姐们,觉得自己非常苦逼,又非常无聊,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自己溜去天上人间点两首小曲听,又好听,又花不了几个钱。 秦牧不是年少不知千金好,只是这些千金都在跟她姐姐谈论他最讨厌的东西——诗词。 “香雪姐姐,好久都没有听过你的诗词了,今日镜湖风景这么好,不如趁着美景吟上一首吧?” 几名千金围着秦牧的姐姐秦香雪,劝着让她即兴作诗。 秦香雪无奈道:“说好了只是游船,怎的又要作诗?” 千金们嬉笑道:“香雪姐姐,你是咱们东阳城的才女,好多人都盼着你的诗词呢。” “嘻嘻,尤其是刘公子!” “对,对!” “别乱说。”秦香雪听姐妹们又拿他和刘远峰凑对,十分无奈。 “哎呀,香雪姐姐,你就作一首嘛,让我们也学学,怎么让那些才子神魂颠倒!” “哇,玉儿你真大胆!” “嘻嘻,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可不得早做打算嘛!” 秦香雪无奈道:“船才刚刚开出来没多久,景都没赏,如何作诗?” “那就快赏,快赏!” 少女们簇拥着秦香雪走到船边,一眼望去,却瞧见旁边一艘“小船”中走出一个男子,正望着她们这边。 “哇,好帅啊...” “这是哪家的公子?” “我不认识,你见过吗?” “我也不认识...要不要向他招手?” 一众千金小姐们犯着花痴,而在她们对面的,正是走出船舱的沈逸。 沈逸打量着那边的千金小姐们,长的倒都还不错,起码比散播谣言的卢姑娘好看不少。 “咦?” 沈逸眼睛扫过,最终停在秦香雪身上,这小妞长的倒是不错,和玉钗都不相上下了。 随即沈逸又摇摇头,不过这千金小姐嘛,往往都是公主脾气,又骄又犟难伺候,还是不如他的巧儿和小玉钗。 “少爷,那好像是小六。”坐在甲板上钓鱼的阿福忽然开口说道。 小六也是沈家的下人,不过今天他跟着刘夫人还有沈员外出城烧香拜佛去了,怎么会在这? 沈逸朝着阿福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看见小六在岸边朝他挥手,嘴里还大喊着什么,只不过离的太远,听不清楚。 想来应该是有事要说,沈逸回了船舱,让船工靠岸。 沈逸一走进船舱,秦香雪身边的千金忽然又叫道:“我想起来了!那好像是沈逸沈公子,之前还被赐了圣旨呢!” “沈逸?”听见这个名字,秦香雪美目一亮,似乎听说过他,转眼再看那艘船时,却发现船已经调转了方向,已看不见沈逸的身影。 第81章 无本万利 船靠了岸,沈逸强硬地牵着玉钗的手走下了船,亲了小嘴可就是他的女人了,牵个小手不是理所当然? 饶是玉钗百般羞涩,万般闪躲,终究没能躲过去,但是手被沈逸牵上的一瞬间,心里那丝丝甜味难以掩盖。 厚此也不能薄彼,沈逸一手牵着玉钗,一手又牵着巧儿,大摇大摆地下了船去。 玉钗还不知道沈逸和巧儿之间的迷糊关系,只当是因为巧儿年纪小,也没多在意,三人一同下了船,只有可怜的阿福背着鱼竿,拎着鱼桶,满脸苦相的跟在后面。 “怎么了小六?” 下了船后,沈逸看着自家的下人问道。 小六立刻道:“少爷,夫人让我回来取银子呢。” 沈逸奇怪道:“取银子?取银子干什么?娘不是和爹一起上香拜菩萨去了?” 小六点头道:“老爷和夫人是上香去了,让我回来取些钱去作香火呢。” 原来是香火钱没带,这二老也真是够粗心大意的,沈逸闻言道:“要多少?” “一千两。” “多少?!”沈逸正从怀里掏银票,闻言吃了一惊。 “夫人说,让我先取一千两去。”小六一字一句重复道。 “抢呢吧?一千两?庙里有如来转世啊!”沈逸瞪大了眼睛说道。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秃驴嘴巴一张一闭,就要给一千两?哪有这么赚钱的买卖!那他干脆也当和尚去算了,完了再出本书《出家出成首富》! 小六急忙道:“少爷快别这么说!大师真的很厉害!” “大师,大个锤子师,我还是王者呢!”沈逸没好气道:“哪个寺庙这么黑?” 沈逸暗叹这败家估计也是有遗传的,上个香能上掉一千两,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儿又没有消费者协会,关键就算有,上寺庙布施那也不是消费者协会能管的。 小六道:“是真的!大师连绝症都能治好呢!” “啊?”沈逸听到这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哪个寺庙还会出手帮人治绝症?不都是解两个签,说两句半知半解的话完事? 沈逸再度问道:“娘去的哪个寺庙?” 小六认真道:“不是寺庙,是大师!” 沈逸觉得天气可能太热,太阳太毒辣,把小六晒得糊涂了,哪个大师不在寺庙里?没个出名的寺庙他敢收....等等, 沈逸想起什么,表情有些奇怪地问道:“娘去的不会是云华山吧?” “就是云华山。”小六的回答印证了沈逸的猜测,刘夫人真的去了云华山! 前几天还听李老头说过,云华山上来了个得道高僧,算天算地算姻缘,解人间困苦。 但这一句随口之言不会让沈逸一直记到现在,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近来天上人间的客人也没少谈论这个得道高僧。 有人说这高僧只看一眼就能算到谁第二天会生什么病,甚至连症状都能说的清清楚楚,如果得病的人第二天再去找这高僧的话,只消喝他赐下的天宫圣水,保管药到病除。 还有其它各种神奇的操作,沈逸听了不少,但无论是算什么,这高僧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收费贼鸡儿贵! 就说刘掌柜吧,在朋友推荐之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去算了他和秋霜的姻缘,也不知那高僧给了他什么答复,刘掌柜很爽快地供了一百两银子。 比起沈逸的冰块生意,这生意才叫一本万利,不,这根本就是无本万利! 根本都不用成本,张张嘴就有人送钱来,简直不要太爽。 “还骗到我头上来了!”其他人上当也就算了,沈逸可不想交这智商税,他倒要看看这高僧的嘴皮子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沈逸也不给小六银票了,让玉钗和巧儿先回去,干脆自己跟过去看看。 送玉钗回天上人间的时候,正巧碰见李天师拎着酒葫芦站在门外往里进,李天师也看见了沈逸,笑呵呵道:“道友,老夫来打些酒喝。” 凭着太极拳和美人醉这两鱼饵,沈逸算是把李天问这条大鱼给钓上了,这货三天两头就跑来找他,不是学拳就是要酒,近来云华山上的得道高僧在东阳城声名鹊起,搞得李老头的生意也不好做,来的更勤快了。 沈逸摆手道:“先别喝酒了,跟我去趟云华山吧。” “云华山?”李天师道:“道友是要去拜访那高僧?” “...算是吧,走。”沈逸也不多说,将玉钗和巧儿送到之后,拉着李天师就走。 许是因为云华山在城外,离这有段路,李老头这回没拒绝沈逸坐马车的提议,两人带着小六就往城外而去,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赶到了云华山下。 云华山上本有座寺庙,只是香火不盛,后来庙里的和尚都走光了,留下一座不大的破庙。 不时有人从山道上下来,脸上都带着些喜色,也不知是治好了男人隐疾还是求到了金童玉女。 此时山上一座被收拾干净的破庙之中,破落的佛像前方,一名老和尚穿着像模像样的袈裟,绕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祭坛踱步,庙中整体昏暗,唯有一束光线从上方照射而下,映在祭坛之上,显得神圣高洁。 几名弟子随侍在祭坛旁,下方一群人与祭坛保持着些距离,双眼热切且虔诚地看着老和尚。 这些人有东阳城的百姓,也有面生者,也许是从其它地方慕名而来,而最前方的两人,正是刘夫人和沈万财。 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一名弟子呈上一个银盏,那和尚念着念着忽然身子开始发抖,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抖了一会后他的手指伸向银盏之中沾了些水,边抖边在祭坛上写下几个大字。 下方的百姓们瞧不见是什么字,旁边的弟子却看得见,高声呼道:“五排东侧,可有姓张的道友?今日缘到,师父可将你点化,上前来。” 下面群众开始看向弟子报的方向,不一会便有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快步而出,行到祭坛之前跪下,双眼虔诚地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写了字之后身子也不抖了,单手立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向这姓张的施主道:“家有一子,尚未成年,疾病缠身,妻子出走?” 张施主双眼瞪大,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高呼道:“大师神算,大师神算!” 第82章 装神弄鬼 后方的百姓们见状纷纷惊呼出声,更加叹服这得道高僧的本事。 唯有站在人群中的几人毫无反应,其中一名绝色公子,还撇了撇嘴,似乎不以为意。 老和尚看着张施主磕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朝一旁的弟子道:“可入我会。” 随后老和尚又转身面向破落的佛像,高举双手呼道:“佛祖庇佑!” 老和尚这一高呼,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后面的百姓们呼啦一片跪下了,跪拜佛像跟着高喊:“佛祖庇佑!佛祖庇佑!” 刘夫人和沈万财不顾身上的锦衣,跟着跪下,而且磕头还磕地极为认真,他们来这就一件事,求高僧解救沈逸。 对于沈逸的“龙阳之好”,两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特别苦,沈家八代单传,到沈逸这就是第九代了,现在他出了岔子,沈家可就是要绝后啊! 老和尚领着喊完了之后,又转身走向那位张施主,右手伸出两只手指在他头上绕了两圈,最后点在他额头上,闭眼高呼道:“万法,得超然!” 沈逸这会带着李天师进来了,一进来就看见这状若邪.教聚会的现场,一时都看傻了眼。 等老和尚的手指离开额头,张施主马上从怀里掏出银票,双手捧着送到老和尚面前,同时虔诚道:“弟子张松,虔心跪在佛祖之下,愿求佛法大道!” “得道以后,诚心保守,实心忏悔修炼!” “如有退缩不前,虚心假意,欺师灭祖,蔑视前人,如若不遵守会规,愿受天谴雷诛!” 沈逸见状直撇嘴,这所谓的得道高僧处处透露着不专业,那张松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说没有提前准备沈逸是绝对不信的。 整这么个昏暗阴森的地方,说自己是得道高僧,得了哪个道?地府六道? 人家整活接地气,这老秃驴是接地府去了。 但是沈逸不信不要紧,其它的百姓信就行了。 老和尚没去接那张松供上的银票,而是由他的弟子上前接过,又拿出一本小册子,登记了些什么。 老和尚这才点头,高声道:“嗯,以后,你便是我会东阳城分坛的,第一百七十二位入室信徒!” “轰!” 老和尚一言示下,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随后有烟雾从上方飘下,此时其它弟子纷纷跪地道:“佛祖显灵!师傅请取通天索!听取佛祖箴言!” “佛祖来了?” “佛祖显灵了!” 架势不小,一众百姓全都跪地祈祷,场中唯一还站着的,就是沈逸和李天师,还有角落里的几人。 沈逸奇怪地看了那几人一眼,正巧发现那些人也在看他。 难得有人间清醒的正常人,沈逸便点头示意,但对方却是高傲的很,鸟都不鸟他,只是在李天师身上多看了两眼。 “阿啰播所呐,播啰所阿呐....” 这时候祭坛旁的老和尚又开始装神弄鬼了,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念的是些什么东西。 沈逸顿感没劲,突然间,却又睁大了双眼,只因随着老和尚的咏唱,祭坛之内,一条粗绳直立而起,犹如活物,向上方攀升而去! 有操作的啊这个人! 别的都能看懂,唯独到了这,把沈逸整不会了! “雕虫小技,天蚕丝竟用来干这事,枉我还以为是道友!” 这时候,沈逸身旁的李天师忽然颇为气愤地说道。 李老头如果会这么神奇的招式,那也不至于那么好骗了,沈逸惊讶道:“雕虫小技?你也会?” “这不是有手就行?”李天师不屑道:“那粗绳上系着一根天蚕丝,不过是有人在上面拉动罢了。” 沈逸闻言紧紧盯着向上升去的粗绳,眼睛都眯成缝了也没看见什么天蚕丝,疑惑道:“我怎么看不见?” 李天师化身科普讲师道:“天蚕丝极其坚韧,但同时又极细,阳光照射下近乎无色,他只在那一处透了阳光进来,你功夫不到家,自然看不到。” 原来如此,敢情是利用了视觉误区,沈逸道:“说白了就是吊威亚?” “吊威亚是什么?” 沈逸没有解释,而是看着祭坛上的老和尚,看他下一步做什么。 绳子一直向上攀升,以至于穿过房顶,升到屋外去了,老和尚踏上祭坛,一手拉着粗绳,一手作单掌礼,下一秒人就跟着绳子一起升上空中,在那束光线照耀下,一点点钻进烟雾之中,还真有些高人模样。 不多时之后,老和尚又下来了,此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瓷瓶,落地之后,又面向佛像行了一个大礼,随后就将瓷瓶递给了被弟子带着候在一旁的张松。 “佛祖赐下圣水,只需将之喂于你儿,即可健康绵延。” 张松一脸郑重地接过圣水,又是跪地叩拜。 此时老和尚似乎累了,走到祭坛后方打坐休息,几名弟子围上前头拦住视线,同时道:“师傅施展神功通天,功力损耗严重,需稍作休息,今日缘法无多,恐无法为大家一一解困。” 好多人都是老早就来排着队等着见高僧的,这一听今天可能算不到,那哪行去,尤其是刘夫人和沈万财,一个劲地发问,一心想早点将沈逸掰直。 “诸位施主莫要着急!”领头的弟子又道:“只要大家诚心入会,乐善好施,行善积德,为苦难的天下同胞出一份力,师傅也不会吝啬,一定会为有大功德者求得佛祖庇佑!” 这话虽然说的咬文嚼字绕来绕去,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懂,沈逸更是不屑,翻译一下就是赶快送钱来,送钱送的最多的,才有机会看那老秃驴装神弄鬼。 百姓们趋之若鹜,一个一个地掏出银票往上走,大部分弟子们维持着秩序,不让百姓们离祭坛太近,只留一人收银票和做登记。 刘夫人急地跺脚,让小六回去拿钱,拿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两人早做好了打算,就算散尽家财,也要求大师帮帮他们的儿子! 一直在角落里没有动静的几人看见弟子开始收钱,对视一眼就要过去,但刚一迈步,又有一道高声响起。 “三千两!” 大弟子收钱收的不亦乐乎,突然后方一声大喊传来,闹哄哄的众人为之一顿,卓尔不凡的俊俏公子从后方走来,面带和煦微笑。 “我出三千两,想请老秃...大师算算。” 第83章 求解 “沈少爷?” “沈公子?” “逸儿?” 各种称呼都有,走上前的正是沈逸,他笑着道:“三千两,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师施展一下神功?” 其它的百姓认出是沈逸,本来想争一下名额的人也不争了,论钱多现在东阳城谁家还多的过沈家? 再说了,赌场上砸一万两下去眼睛都不眨的败家子,跟他怎么争? 刘夫人和沈万财赶忙凑上去道:“逸儿,你怎么来了?” 沈逸笑道:“爹,娘,我心有疑惑,正好听小六说云华山上有高僧,能算天算地,解人间困苦,就过来看看。” 沈逸接着朝那弟子道:“不知能不能有这个机会?你们这个什么会,有没有尊卑之分啊?三千两,我怎的么也算是超级会员了吧?” 那弟子心里都快笑出花来了,三千两,竟有这么大的傻...啊不,竟有这么大的手笔! 沈逸他是知道的,在这混饭吃,他们也是下了功夫的,若是连东阳城里有钱有名的人物的认不出,还怎么办事? 他强忍着笑意道:“红云会没有尊卑之分,入会者皆是曾深陷困苦的平凡之人,大家乐善好施,不在乎多少。” 沈逸微微汗颜,红云会,他还是红花会舵主呢,要不要喊一句反清复明? 说到这里,弟子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三千两,施主所行当是东阳首善,师傅他老人家,可以为您施功祈福。” “那就好,那就好。”沈逸一边点头,一边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 其实这些银票并没有三千两,只是看上去也够唬人了,那弟子伸手去取,却被沈逸一躲,顿时皱眉道:“施主这是何意?” 沈逸笑道:“没什么,但是我钱拿出来的,总得让我看看货?” “逸儿!”刘夫人一急,逸儿怎么能如此说话,这不是唐突了大师吗! 其它的百姓也是窃窃私语,暗自议论沈逸太胡闹了,唯有角落里那几人,领头者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那弟子也皱眉道:“行善积德,岂能用钱货对比?师傅愿意为你施功,那是...” “无妨,”此时祭坛后面的老秃驴走出来了,一脸慈眉善目道:“我之大道,无惧怀疑,施主要算什么?尽可说来。” “大师好气量!” “果然是得道高僧啊!” 对比之下,老秃驴的形象又拔高了几分,老秃驴面上笑得和善,心里却是冷笑。 沈家,东山再起的东阳城首富,家财万贯,功课他早就做足了,大到沈家有多少产业,分布何处,小到沈逸的生辰八字,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算什么他都无惧。 沈逸不以为然,笑着道:“其实也简单,” 掏出准备好的铜板,放在手中,沈逸笑道:“就想请大师算算,这铜板,我放在哪只手?” “啊?” 老秃驴没忍住,疑问出声,他准备好了沈逸会问财运,问姻缘,也准备好了说辞和形式,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逸会让他算,或者说和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对,你没听错,”沈逸笑道:“算出铜钱在哪只手就行。” 严格来说这不叫算,叫猜,老秃驴皱眉道:“施主,莫要胡闹。” “胡闹吗?我觉得不是,”沈逸道:“只要能算的出,三千两,给你,或者说,我捐出去,而且,后面还有我真正想算的,算出来,我捐更多,只不过在那之前,得让我看看大师的本事。” “哼,”老秃驴哼声道:“本座不欲与你纠缠,但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就了了你这心愿!” 贪钱还说的冠冕堂皇,嘴皮子功夫确实不差,脸皮也够厚,有做骗子的基本素养了。 沈逸闻言将手背在身后,铜板左右置换数次,最后双手伸出,笑道:“大师,铜钱在哪只手?” 老秃驴本来还想靠眼力看清楚,谁知沈逸将手背到了身后,不过这也不要紧... 老秃驴假装掐指问天,实则眼睛还留着一道缝,此时沈逸身后,一群百姓中间,有一人用眼神向老秃驴示意。 老秃驴顿时懂了,但仍旧装模作样地念了一会经,随后睁开双眼,淡淡道:“左手。” “大师神算!”沈逸吃了一惊,大呼一声,摊开左手,摇头道:“可惜没有。” 沈逸左手空空如也,老秃驴瞪大了双眼,随后又朝后方百姓望去,藏在百姓中的托儿也是一头雾水,他明明看见沈逸最后将铜板放在了左手。 铜板确实在左手,不过是在左手的袖兜里,一个小小的魔术罢了,看看电视节目就能学会,这世界宽大的袖袍更有利于施展,沈逸摇头道:“大师的功力好像不够深呐!” 这下其它的百姓们也有些奇怪了,这么简单的事都算不到,真的是得道高僧吗? 老秃驴有点慌,连忙道:“此等儿戏之事,本座不愿打扰佛祖,随口度之,只希望了结此事,不要打扰其它施主布施!” “是吗?”沈逸道:“那倒是我妨碍大家了。” 老秃驴正要说是,沈逸却又道:“不过做慈善嘛,其实我也是十分愿意的,我之前还给城外的各家百姓都发了钱,也算是有慈善经验的。” 众人纷纷点头,这事倒是真的,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沈逸是为了搜集硝石制冰,但起码他付了钱,也还算有良心。 沈逸道:“我也不妨碍大家了,最后一个问题,诚心发问,只要大师算的出来,三千两银子,一分不少,捐给天下苍生!” “这问题十分困难,无数人曾因此饱受折磨,乃至于绞尽脑汁而不得解,大师,我只求一解!” 见沈逸神情十分认真,再加上三千两着实不少,但是这一笔,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老秃驴选择再相信沈逸一回,淡淡道:“你且说来。” 沈逸淡淡一笑:“那大师可就听好了。” “鸡兔同笼,头共四十六,足共一百二十八,我想请大师算算,鸡兔各几只?” 第84章 气急败坏 鸡兔同笼,严谨些说,这已经脱离了算的范畴... 不对,算术也是算,以玄学算数学,应当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老秃驴不懂玄学,更不懂数学,听到这题目,他只剩哑口无言,甚至忘了作法。 百姓们也都傻了眼,什么鸡儿兔儿的,花三千两,就算这么个玩意? 你沈家那么有钱,让人一只一只数不就得了! 老秃驴目瞪口呆,沈逸面带微笑,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刚学奥数那会,就被鸡兔同笼和池子放水加水的S.B问题折磨地头疼,想来也应该有更多的人因为这种题目而心烦,让老秃驴解这题目,也算是解天下困苦吧? 刘夫人见场面僵住,生怕沈逸唐突了大师,使得大师不帮他们解决沈逸的取向问题了,连忙唤道:“逸儿,不要胡闹,快回来!” 沈逸充耳不闻,看着老秃驴道:“大师,不会又算不出来吧?” 老秃驴已经有些动怒了,沈逸三番两次地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看沈逸就是来砸他场子的! 这回他算对了,沈逸就是来砸场子的,骗钱骗到他头上来了,那哪行去。 沈逸摇头道:“大师,我看你这也算不出,那也算不出,干脆让下位置,让我来领导红花会算了,我长的比你帅,你不能算的我能算,相信我赚的一定比你多。” “红云会!”到了这时候,其它弟子还不忘纠正,先前收钱的那弟子又道:“把这胡闹之人扔出去!” 顿时有几人上前拉住沈逸的胳膊帮他往外拽。 “别急啊!”沈逸叫道:“我还想问问那天蚕丝多少钱呢,能拉起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老秃驴,该值不少钱吧?” “天蚕丝?什么天蚕丝?” “拉起大师?拉起大师的不是通天索吗?” 百姓们议论纷纷,老秃驴眉头一皱,这少年不像高手,竟有如此眼力,看得出天蚕丝? “嘭”“嘭” 忽然两道巨响传来,从庙宇的屋顶上掉下两名壮汉,随后李天师飘然而落。 沈逸松了口气,这李老头动作也够慢的! 李天师手上一拉,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扯出祭坛上的粗绳,李天师一直拉着绳子走到百姓面前,向他们展示道:“这就是雕虫小技!此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东阳城正宗天师,还得看老夫!” 百姓们触摸到了李天师手中的细线,顿时惊诧不已,原来那粗绳根本不是什么通天绳,上面也没有什么神功法力,而是被人为拉起来的! 被李天师扔下来的两名力士在地上翻滚嚎叫,愣了许久的老秃驴面色大变,看着李天师和沈逸,这一老一少,坏了他的好事! “纳命来!”老秃驴气急败坏,大喝一声飞身而起,一掌印向李天师后背。 沈逸大吃一惊,年轻人不讲武德就算了,没想到这老秃驴也不讲武德! 方才看老秃驴单手拉着绳子,人在空中还能保持造型不动就能看出这家伙有点东西,不说高手肯定也是练过的,这一招得手怕是李老头也不好受啊! 但是沈逸还是低估了李天师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强,仿佛脑后长眼一般,李天师瞬间转身,一招野马分鬃活学活用,抬手一挡,随后反掌印在老秃驴胸膛! “噗!” 老秃驴身子抛飞,口中鲜血飞溅,重重坠落在地,反观李天师,轻飘飘地扫了扫衣服,将手上的粗绳扔到一边。 沈逸目瞪口呆,这也行?! 老秃驴捂着胸膛站起身来,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迹,惊诧地看着李天师,眼神惊疑不定,李天师也看向老秃驴,眉头微皱。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发声,老秃驴的声音是惊惧的,其中夹杂着恐慌。 李天师的声音,是淡然的,带着些许疑惑。 搞了半天原来两人似乎是认识的,不过看上去并不像是朋友,也没有要叙旧的意思。 老秃驴惊惧大喊:“拦,拦住他!” 原本的几名弟子纷纷围向李天师,人群中的托儿也都不装了,稀稀拉拉走出十几人,东阳城的百姓这才知道,原来一直站在身边的“信徒”,都是老秃驴的托儿。 人数加起来近二十人,饶是如此,老秃驴的话依然是“拦住他”而不是“杀了他”,可见他心里清楚,仅凭这些人,奈何不了李天师,甚至可能只拦着也是个大问题。 “噌!” 突兀的长刀出鞘声传来,沈逸转头一看,只见一直站在角落里看戏的几人中有人拔出了长刀,意图上前,也不知是想帮李天师,还是想帮老秃驴。 拔刀那人正要上前,却被身旁的绝色公子伸手拦住,绝色公子笑道:“不用,好好看,好好学。” 先前拽着沈逸的人也不管他了,也跑去围攻李天师了,十几人一拥而上,包围之中,沈逸甚至看不见李天师做了什么,但却能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影倒飞而出,惨叫连连。 那老秃驴看着李天师被围攻,一步一步后退,随后拿起放在佛像后的钱袋子,转身就跑! 这时候角落中的那几人动了,一行人全往那老秃驴处追去,领头两人脚下一点便从一众百姓头上飞过,功夫也是不凡。 百姓们陷入慌乱之中,一边叫喊一边往外跑,不过这时候李天师打的差不多了,随着一个又一个身影倒飞而出,最后还在围攻李天师的只剩三人。 三人皆是面露惊恐之色,他们连碰都没碰到面前的老头,己方的人已经折损大半! 李天师神色淡然,突然脚下一动,吓得面前三人后退数步,然而李天师并未真正出手,反而站在原地哈哈大笑。 三名仅剩的弟子终于顶不住压力,惊恐着尖叫着,沿着老秃驴离开的方向逃了。 李天师拍了拍手,走回沈逸面前,还留在庙中的百姓看出来了,李天师才是真高人! 沈逸问道:“那老秃驴你认识?” “不算认识,打过一架,”李天师随意道:“大概十五年前吧。” 沈逸汗颜,十五年前打过一架,结果人家一直记到现在,可见李天师当年给人家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第85章 赵明 沈逸又问道:“那之前怎么没认出来?” 李天师道:“他以前没胡子,跟他也不熟,是他的掌法让我想起来了。” 沈逸大感汗颜,这李天师记人只记功夫,或许若干年后李天师也会不记得他沈逸的名字,只记得太极拳。 不过这李老头身手实在是牛掰,怎么地也得给他拴住咯! 这时候去追老秃驴的几人也回来了,老秃驴被五花大绑,被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抓着,而后面逃走的三个弟子也是一样,被其它人抓着回来了。 当先的绝色公子手持一柄宝剑,面带微笑朝这边走来,不过不是朝沈逸笑,而是朝李天师。 “咦?”李天师看看绝色公子,突然疑惑一声。 “你又认识?”沈逸无语道:“不会又是十几年前打了人家一顿吧?” 这绝色公子看着也就十几岁,如果是那样的话,李老头不仅涉嫌诈骗,还涉嫌虐童。 李天师想了想,摇摇头,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不认识!” 绝色公子已经快走到两人面前,听见李天师高声说不认识他,脚步一顿,面上闪过无奈之色,随后又再上前,拱手道:“前辈。” 李天师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绝色公子又看向沈逸,笑道:“兄台那枚铜板到底去了何处?” 方才他在后面看着,也看见铜板最终是落在左手,但沈逸张手却没有,实在让他好奇。 沈逸这才好好打量起这绝色公子,之所以用绝色二字,是因为这位公子确实但的起。 细柳眉,丹凤眼,唇如绛点,眸如晨星,手持一柄宝剑,身着一身棕色长衫,站在那里有如细柳扶风,带着一股少年侠气,说不出来的俊俏味道。 沈逸没见过宋玉和潘安,但是据他估计,那俩小子,应该也比不过眼前这位绝色公子的。 虽然很帅,但这人说话有些娘娘腔,凭这一点,沈逸觉得还是自己赢了。 一抖袖袍,一枚铜板滑落入手,沈逸颔首道:“喏,不就在这。” “原来如此,”绝色公子笑道:“本...在下赵明,不知前辈和兄台如何称呼?” “李天问。”李天师淡淡道。 沈逸却道:“照明?你也想变成光?” “什么?”赵明被沈逸问的一愣。 “没什么,”沈逸摆手道:“在下沈逸。” “沈逸....”赵明重复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道:“是之前上贡制冰秘法的沈逸?” 沈逸无语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上贡,说的好听,他不上贡,最后就会变成强抢,说起这事来沈逸其实还是有些小不爽的。 赵明见沈逸不愿多说,也不再问了,但他看沈逸一身锦袍,家世不菲,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沈逸了。 他仔细打量起沈逸,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沈逸被赵明盯着看,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严肃道:“虽然我长的帅,但龙阳之好完全是无稽之谈!我重申一遍,我性别男,爱好绝对是女!” “龙阳之好?”赵明又被沈逸说的一愣,随后想起什么,面色微微涨红,咬牙道:“无耻!” “我无耻?!”沈逸怒道:“不是你盯着我看,一副想击剑的模样!” 沈逸说话太奇怪,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合到一起就听不明白了。 赵明不与他多辩,而是向一旁的百姓们道:“此人行骗多时,早已被朝廷列为通缉要犯,诸位被骗的银财,在理清之后,会一一交还于大家,大家可以留意布告栏,届时将会发布告示通知。” 这时候抓着那老秃驴的中年人走上前去,掏出一块令牌道:“本官是京畿都司宋友敏,诸位百姓,若有关于此人的其它消息,包括同党、行骗之处等等,可到郡守府揭发,朝廷会视情况嘉奖。” 京畿都司? 还是个京官? 难怪这几人面生的很,还不认识他东阳城四好青年沈逸。 沈逸记得,都司好像已经是正四品的官了,比起他这九品芝麻官来,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一众百姓之前就已经看出来老秃驴是装神弄鬼的骗子了,现在得知原来这些人是朝廷的大官,银子还能追回来,纷纷跪地行礼,高声感谢。 刘夫人和沈万财这会才觉得老怀大慰,感叹幸好是沈逸来了,不然两人也要上当受骗。 赵明一行人没有多留,带上被李天师打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十几名弟子,下山去了。 沈逸也回头想走,侧眼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一本名册,一下就认出那是之前的弟子登记用的名册。 拾起一看,第一页第一行,赫然写着陈友成,布施二千两。 嚯,老东西,陈家都不剩下多少产业了,还花钱在这求神拜佛呢? 沈逸眼珠子一转,捡起遗落在一旁的墨笔,在陈友成那一行涂画一通,完全涂成黑色,看不出写了什么,咧嘴一笑,带着名册下山去了。 下山的时候,沈逸随口问道:“娘,现在沈家什么都不缺,你们还来求什么?” 二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求福寿!” -------- 大半个时辰之后,宋友敏等人押着老秃驴和他的弟子进了东阳城,赵明道:“宋大人,你带着他们去吧,郡守府我就不去了,省的麻烦。” 宋友敏想了想,随后道:“那之后...” 赵明笑道:“走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宋友敏点点头,没说什么,带着人走了,赵明望了一眼城外,闪身离开。 沈逸这边还没进城,马车上的李天师忽然道:“道友,就到这吧。” 沈逸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奇怪道:“这还没进城呢?” 李天师笑道:“老夫住城外,长宁山上唯一一座草庐,道友有空可来喝茶。” 没想到李老头这个骗了不少钱的人还住在山上,多么的勤俭节约! 沈逸没有多说什么,约了李天师明天学拳,就让马车停下,放下李天师走了。 李天师下了马车之后信步而走,往长宁山而去,走了没多久又停下,笑道:“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路边密林之中,赵明闪身而出,叹道:“本以为进步不小了,却还是躲不过师傅。” 第86章 师徒对话 李天师嘿嘿一笑,道:“想胜于蓝可没那么容易!” 先前明明说不认识赵明的李天师,此刻居然又与他熟络了起来,言语中可以得知,李天师居然是赵明的师傅! 赵明无奈道:“师傅,你...” 李天师摆了摆手,打断了赵明的话,一边往长宁山上走去一边道:“好久没这么活动,口渴了,先上去喝杯茶。” 说完李天师也不等赵明反应,自顾自地上山去了,赵明无奈摇头,这么久过去,师傅这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跟在李天师身后上山了。 长宁山是一座荒山,山体凹凸不平,几乎没有能用来种田的地,因此附近村落也很少,山路上杂草丛生,少数的几块青石板,都不知是多少年前铺的了。 师徒二人一路无话,李天师悠哉悠哉地走在前头,赵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默默不语。 登到半山腰处,穿过一片密林,突现一片空地,一座不大的茅草屋出现在赵明眼前。 草庐背靠山腰,有潺潺山泉沿着山体流下,在屋后形成一方小潭,溢出的水又往山下流去,屋前是一小片菜园,种着各种蔬菜,长势正好。 飞鸟栖栖,青草花香,站在这可俯瞰东阳城,也不知李天师是怎么找到这地方,颇有陶渊明那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 赵明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讶异道:“师傅,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那当然,”李天师颇为骄傲道:“花了我近半月的时间,怎么样,比之京城也不差吧?” 京城权贵满地,楼宇飞阁不凡,如果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肯定是没法比的,然而赵明却道:“不差,甚至犹有过之,等我老了,也想找这样一个地方终老。” 李天师笑道:“按你的身份估计不行,还是老夫我来的悠哉!” 赵明顿了顿,又道:“师傅,我想请...” “停!”李天师又打断了赵明的话,走向草庐中道:“先喝茶。” 言罢李天师走进草庐,拿出水壶在山泉处接了壶水,又燃火煮开,在屋外的石桌上摆开茶具,悠然自得地泡了一壶功夫茶。 草庐前的这方石桌,数只石椅,看上去形状不怎么规则,就像像是随意削刻出来的一般,不过也能让人坐稳就是了。 李天师泡茶期间,赵明一言未发,直到李天师喝下第一杯茶,才开口道:“师傅,不如回京城去吧。” 这回李天师没打断赵明的话了,闻言脑袋摇地像拨浪鼓:“不去不去,京城有什么好的?” 赵明道:“总比东阳城要好上不少。” 李天师闻言笑道:“嘿,刚才你还说我这草庐比之京城犹有过之,现在又说不如京城了?” 赵明脸色微窘,又道:“师傅,您在这虚度光阴,还不如回京城去,起码京城的高手肯定比这多。” 李天师不屑道:“嘁,那些也叫高手?想拜老夫为师,老夫还看不上他们呢!” “....”赵明无法辩解,以师傅的武功,天下恐怕没几个人能被他称为高手,当初自己要拜他为师,也是遭到万般嫌弃。 李天师又道:“比起京城,东阳城才有真高手!” “东阳城有高手?谁!?” 能被师傅称为高手的人,绝对不一般,赵明瞬间就起了兴趣。 “方才与我一起的道友,就是高手!”李天师认真道:“道友的道法高深,拳法更是精妙,就连老夫也不得不赞叹!只可惜还未学完全式!” “与您一起的道友?”赵明想了想,惊叫道:“沈逸?!他是高手?” “正是。”李天师点头道:“虽然道友武功不行,可招式十分精妙,只是没有内力,发挥不出威力。” “您跟他学拳?学什么拳?师傅,您没老糊涂吧?!”赵明瞪大了眼睛,一脸地难以置信。 “怎么说话!”李天师板起脸道:“道友的内力差些,可道法高深,甚至可窥天机!比起鲁昌远,那是真高人!” 赵明无奈道:“师傅,我跟您说过多少遍了,您那本什么秘籍,完全是假的,做不得数!” 李天师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自顾自喝茶,随后又好奇问道:“鲁昌远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人,怎么会成为朝廷的通缉要犯?” 赵明闻言沉默一阵,本来这是朝廷机密,但对于师傅... 想了想,赵明还是道:“鲁昌远行骗已久,一年前他们的红云会突然出现在大周各地,无数百姓上当受骗,鲁昌远是朝廷最先确认的人,至于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要等审讯之后才能得知。” 说到这里,赵明又带着些哀求道:“师傅,天下不太平,您就跟我回京城去吧!” “不去不去,”李天师依然拒绝,随后又想起什么,低声问道:“她又去过京城了?” 赵明摇头道:“那倒没有。” 李天师继续拒绝:“那就不去,我去了她也得去,大家都麻烦!” 赵明无奈,实在是拿师傅没办法。 忽然间,赵明想起什么,又问道:“师傅说和那沈逸学拳,还没学完?” 李天师点头道:“是啊,等我学完了再考虑吧!” “那就好!”赵明起身道:“师傅,徒儿还要回去审讯鲁昌远,先走一步!” ”这就走?茶还没喝呢。“李天师讶异说道,他还以为徒弟会要求跟他过两招,却是没有,看来是老了不中用了,徒弟也看不上自己了,孤寡老人,好不可怜... 赵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抱拳道:“走了师傅,等问明白了鲁昌远的事,徒儿再来找您!” 说完赵明就直接离开了,他想到了能将师傅带回京城的方法。 李天师不以为意,望着东阳城的景色,嘴里哼着小曲,犹自品茶。 另一边,沈逸在府里停留了一会,又回了天上人间。 “小玉钗,来亲一个。” 厢房里,沈逸抓着玉钗的手调笑着说道。 自从上次之后,捅破了窗户纸,沈逸也不束手束脚了,调笑越来越直接,玉钗被他抓着手,强行让沈逸按着坐在他腿上,面色早已羞红。 “少东家,有客人找您...” 第87章 没兴趣 秋霜也许是对她的收入不太满意,又或许是对他这个少东家不太满意,每次都在气氛正好的时候跑进来,这时候的她十分亮眼,沈逸估摸着该有一千瓦左右。 玉钗听见声音,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沈逸的手,从他腿上站了起来,红着脸低着头站在一边。 沈逸颇感没劲,无奈起身问道:“谁找我?” 秋霜微微躬身道:“是一位姓赵的客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少东家商量。” “姓赵?”沈逸想了想,疑惑一声:“难道是他?” “带我去。”沈逸说了一声,走出了厢房。 秋霜应了一声,在沈逸走出厢房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玉钗,捂嘴偷笑,惹得玉钗羞怯不已后,才跟了上去。 沈逸下了楼走到门外,一看,正是赵明,走上去道:“找我什么事?” 赵明微顿,他还真是不客气,称呼都不唤一声。 赵明道:“有些事想与沈兄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逸撇嘴道:“借了你能还啊?就在这说吧?” 场面话用了这么多年了,到沈逸这就能生出些奇奇怪怪的理论来,赵明无奈,看了一眼天上人间的招牌,而后道:“是重要的事,在这是否...” 沈逸看了看赵明的眼神,道:“看不起青楼啊?谁说青楼就不能谈正事?” 赵明微微皱眉道:“沈兄也有朝廷功名在身,不觉得青楼聒噪?” “不会啊,”沈逸呵呵一笑:“里面都是为了生活而奋斗的小姐姐,很励志啊!” “这...”赵明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样描述青楼女子,不禁汗颜。 沈逸摆手道:“进不进?不进我走了啊,还办正事呢!” 赵明无奈,只得跟着沈逸进了天上人间。 一进来赵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没有印象中的青楼那般聒噪,也没有打扮妖艳的女子朝他抛媚眼或是直接贴上来,丝竹之音寥寥入耳,假山流水景致错落,令他啧啧称奇。 “还不错吧?”沈逸带着赵明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 “确实不错,出乎我的意料,”赵明先是对天上人间的装饰表达了肯定,除了那些欲露还羞的画有些下流之外,其它的地方确实很不错。 随后赵明又道:“我过来,是想问问沈兄,有没有上京的想法?” 沈逸奇怪道:“上京?上京做什么?” 赵明笑道:“俗话说,凡是京官大三级,沈兄到京城走一遭,回来之后,就是县令也在你之下。” 沈逸撇了撇嘴,县令也才七品官,赵明这话说的好像能让他做个王爷回来似的。 不过虽然沈逸和刘县令之间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当官却不是沈逸的本愿,有钱才是王道,等到富可敌国那天,小小县令算什么? 但赵明这么说,沈逸有些好奇道:“赵兄在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赵明愣了愣,有些无语,前面喊都懒得喊他,现在又喊他赵兄了,这沈逸,还真是个势利眼。 随后赵明又道:“能跟吏部说上些话,帮沈兄在京城谋个闲职,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沈逸闻言心下不屑,切,说来说去还是个闲职,还道有多大能耐呢。 赵明问道:“沈兄可有兴趣?若是有的话,不如与我们一同回...” “没兴趣,”沈逸直接了当道:“当官多没意思,散官没意思,实职官更没意思,一大早就要赶着去上朝要么上衙,多累啊。” 赵明不禁愕然,当官那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事情,就上涯这点事,多少人抢着做还没得做,这沈逸居然当成累赘包袱! 赵明顿了顿,又劝道:“沈兄思维灵活,就算只是当个散官,但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多少人盯着,只要你努力上进,或许什么时候,就能被吏...” “说了没兴趣,”沈逸摆手道:“我问你,你说的那个散官,一月多少俸禄?” 赵明想了想道:“呃...大约三十两。” “那就是了,”沈逸道:“我整天吃喝玩乐,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高兴了不起床都行,躺一天,少说也能赚几百两,跟你去京城起早贪黑赚那三十两银子,吃饱了撑的我?” 赵明皱起眉头道:“沈兄,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还就是这么说的,”沈逸无所谓道:“人各有志,你们乐意为朝廷效力,我就乐意赚钱败家过快活日子,不行吗?” “你!”赵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求上进的人,还是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难道他在自己面前,都不感到自卑吗?! “诶,消消气消消气,”沈逸摆手道:“来都来了,不然来些喝的?” “不喝!”赵明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也像是有些生气地扭过头去,这一扭头,他才看见高悬在办公的竖联。 “烟锁池塘柳?”赵明看着念了一遍,双眼一亮:“好句!下联呢?” 沈逸道:“没下联,谁对的上,谁的就是下联。” “没下联?”赵明奇怪道:“那这上联是何人所出?” 沈逸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昂起头来说道:“不才,真是在下!” “你?!”赵明又吃了一惊,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沈逸这种毫无抱负,掉钱眼里头的人,能写出这么有意境的句子来。 “不信算了,”沈逸倒是无所谓,忽然又想起什么,招手道:“秋霜,让玉钗把那本黄皮册子拿下来。” 不多时之后,玉钗手上拿着一本册子款款而来,行到沈逸这边后,赵明双眼一亮,倒是很少在民间看见如此容貌的女子,忍不住道:“这位是...” 沈逸见赵明眼睛在玉钗身上瞟来瞟去,心下不爽,一把将玉钗拉到身后,有些不悦道:“这是我女人。” 赵明一愣,随后歉然道:“失礼了,望沈兄和玉钗姑娘勿怪。” 玉钗听见沈逸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他的女人,脸都红透了,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乖乖地站在沈逸身后。 沈逸将黄皮册子扔给赵明,道:“拿去,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要办正事了。” 第88章 朝廷走狗 赵明不知道沈逸要办什么正事,但是玉钗知道,那根本就不叫正事,少爷就是想调.戏她... 赵明拿起册子,疑惑道:“这是何物?” 沈逸道:“你们不是要把被骗走的钱财还给百姓么?这就是名单,上面都记得清楚,我在山上捡到的,到时候你们对着还就是了。” 这还真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省掉了许多麻烦,赵明闻言高兴道:“多谢沈兄!” 沈逸摆摆手,不以为意,赵明见沈逸不愿多聊,虽然有些可惜,但也没再多说,拱手告辞了。 赵明想请沈逸去京城,倒不是真的因为他觉得沈逸有大才,而是想借着沈逸,将师傅李天师带回京城去。 李天师是什么样的人赵明还是清楚的,那就是一个武痴,他说在和沈逸学拳,那没学完之前是肯定不会走的,既然这样,那就把沈逸也弄去京城,师傅自然而然就跟着去了。 可惜的是计划落空了,沈逸对赵明画的大饼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赵明观察了这么久,也十分不相信沈逸会什么高深的武功,甚至有没有武功都还两说。 赵明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沈逸已经好上一些了,自从李天师替他打通了任督二脉,沈逸最大的感觉就是每天精神更足了,锻炼起来也更有劲了,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身上也起码有了些肌肉,不像之前那般文弱了。 刚审讯完鲁昌远的宋友敏见到赵明拿着一本册子而来,疑惑道:“这是?” 赵明将其递给宋友敏道:“受骗的百姓名单,你拿去和那些追回来的钱财对一对,看能不能对上。” 宋友敏接过之后翻看了几页,点了点头。 “鲁昌远说了吗?”赵明又问道。 “没有,”宋友敏似乎什么时候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摇头道:“什么都不肯说,就算用刑也没用。” 赵明闻言啧了一声,红云会肯定不止鲁昌远这些人,此时此刻,或许大周其它地方还有人在上当受骗。 但是鲁昌远这种人出身江湖,练了这么多年武功,来硬的肯定是不行,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可怕的刑具,对他们可能只是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去见见他。”赵明想了一会道。 宋友敏闻言微微犹豫,但最终没说什么,带赵明去了。 一处牢房之中,老秃驴,也就是鲁昌远,坐在一张硬木椅上,双手双脚皆被牢牢绑着,身上的袈裟早不知去了何处,身上白色的里衣透出一道一道的血迹,手上十指又红又肿,像是烧熟的猪蹄一般,饶是如此,鲁昌远还是一声不吭。 “吱呀” 牢房门被人打开,赵明与宋友敏先后走进来,鲁昌远看了一眼赵明,开口道:“你是李天问的徒弟?” 赵明与宋友敏皆是脚步一顿,宋友敏有些惊讶,这还是鲁昌远被带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赵明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鲁昌远冷哼道:“你的剑法虽然不到家,但跟李天问是如出一辙,那狗东西的剑法老子能记一辈子!” 张口狗东西,闭口是老子,鲁昌远此时已无一点高人风范,整一个输不起的江湖人。 赵明闻言笑道:“看来以前你也没少被师傅欺负,滋味不好受吧?” 鲁昌远气愤道:“他是趁人之危!不然我如何会输!” “笑话,师傅纵横江湖向来光明磊落,从未听谁说过有偷袭之举!”赵明义正言辞地反驳,看的出来他心中是很尊敬李天师的。 随后赵明又取笑道:“你连我们都逃不过,何谈与师傅交手?” 鲁昌远冷哼道:“你以为凭你就能擒住我?你功力还不及李天问三成,若不是他帮手,老子何惧于你!” 赵明回头看了一眼宋友敏,又回头道:“不说这些了,鲁昌远,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只要你供出其它红云会的成员和位置,帮朝廷捉拿他们,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鲁昌远冷声道:“哼,你以为谁都像李天问?给朝廷当鹰犬,丢我们江湖人的脸!” 赵明皱起眉头,沉声道:“掌嘴!” 顿时有一人上前按住鲁昌远的脑袋,啪啪啪啪狂扇了十几个巴掌,打的鲁昌远嘴角都流出血来。 “呸!” 鲁昌远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还说不得?李天问就是朝廷的走狗!江湖败类!” 赵明此时已经有些不悦,沉声道:“有朝廷才有大周!没有朝廷,哪有江...怎么了?怎么回事?!” 赵明话说了一半,突见鲁昌远面生异象,一股黑气自他脖颈蔓延自脸上,双眼陡然充血涨红,眼球仿佛都快凸出眼眶,模样瘆人至极! 鲁昌远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费了好大的力气,咬牙喊道:“解药,解药....” “解药在哪?在哪?!”赵明看出不对劲,连忙问宋友敏,心中一片惊惧,宋友敏对鲁昌远下毒?! “袋....钱袋!!”鲁昌远费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闻言马上有人去取从山上带下来的钱袋子,在里面翻找一阵,终于找到一个黑色瓷瓶,打开封口,滚出两粒呈墨绿色的药丸,连忙拿着赶往鲁昌远处。 但当他赶到时,牢房里已经没了动静,赵明和宋友敏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鲁昌远低着头,已经一动不动。 那人连忙上去探鲁昌远的鼻息,突闻一声断喝:“别碰!” 声音来自宋友敏,那人吓了一跳:“大人...” 宋友敏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颔首示意。 那人这才看见,鲁昌远的口、鼻、眼、耳,七窍出血,而且是黑色之血! 这是中毒之象,剧毒! 宋友敏道:“毒很可能是这个红云会的幕后主使下的,借毒药控制鲁昌远这样的江湖高手替他办事。” 赵明点了点头,此时也明白了不是宋友敏下毒,不然解药也不会在鲁昌远自己那,但现在想知道毒是谁下的十分艰难,鲁昌远死了,线索近乎断了,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从那些弟子身上问出来。 第89章 大圣的故事 问遍了其它十几名弟子,最终赵明还是一无所获,这些弟子本来就是鲁昌远的徒弟,只知道之前师傅出门去见什么人,回来之后就开始带着他们到处行骗了。 而且他们还供述道,鲁昌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一趟,过上两三天就又会回来,然后带着他们去到下一个地方行骗。 毒是谁下的,还是不知道,但起码印证了宋友敏的想法,毒很可能就是红云会的主使者下的,鲁昌远每次离开,就是去取解药,维持生命。 难怪鲁昌远怎么都不肯配合,不是因为他硬骨头,而是因为他知道,归附朝廷才是死路一条,拿不到解药,怎么都是死。 谁也没想到鲁昌远会毒发身亡,红云会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赵明无奈,看着一眼瓷瓶道:“从这解药下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吧。” 宋友敏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随后赵明又道:“另外,帮我查一查沈逸这个人。” “沈逸?”宋友敏想了想,脑中浮现那个俊俏少年的形象,心中疑惑,为什么要查这个人? “对,”赵明点头道:“查一查他这些年的经历,去过哪,拜过谁为师,学过什么,做过什么,越详细越好。” ------- 沈逸不知道赵明这个娘娘腔还会在私底下查他,这时候的他刚刚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天上人间,在他的轮番轰炸之下,最终成功得手,让玉钗献上她的香吻,一番品尝,好不惬意。 “咦?” 刚走出天上人间大门,却瞧见有位眼熟的小屁孩鬼鬼祟祟地摸近天上人间,离他也越来越近。 “秦少爷,躲谁呢这是?”沈逸好奇问道。 小屁孩秦牧一边观察着后面,一边推着道:“快进去!别被发现了!” 沈逸刚走出门,又被推了回来,秦牧跑到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躲躲藏藏的,一边道:“你让你的人看住门口,如果我家的下人来了,就来通知我!” 沈逸明白了,原来是秦牧是在躲自家的人,这不就是一个偷偷溜出家门玩,又怕被发现的小屁孩么。 秦牧忽然回过神来,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上次来你还不知道呢。” 沈逸笑道:“掐指一算,我就算到了。” “真的?”秦牧上下打量着沈逸,一副不信的样子,随后又有些不服气道:“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沈逸,之前还被封了官!” 嚯,小屁孩还查过他的底呢,沈逸笑道:“上次是大摇大摆来的,怎么这次就偷偷摸摸来了?” 秦牧闻言小脸有些委屈道:“上次回去之后被姐姐发现了,被姐姐打了手心!” 沈逸还不知道之前在镜湖上已经见过秦香雪了,还在心里猜测着秦牧的姐姐长的会是副什么模样,这时候秦牧又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道:“我还想听上次的曲子,或者有别的吗?这个《十面埋伏》是新曲吗?” 新曲是新曲,但让秦牧点,这新曲就赚不到钱了,沈逸连忙制止道:“听曲多没意思,我给你说故事听算了。” 秦牧一个劲摇头道:“我不喜欢听故事,太无聊了!” “那是你听的故事不好,你听我说,不满意不用你花钱,我请你听《十面埋伏》!”沈逸对秦牧的话不以为意,像秦牧这种官家的小少爷,从小听的故事估计就是那种历史上的真人传记,还要是那种文人儒仕的传记,听起来肯定无聊了。 秦牧看了看手中的碎银,这是他的这阵子的零花钱,剩的也不多了,想了想,决定干脆就听沈逸说说,等会自己再说不好听就行了,然后让他请自己听曲! 见秦牧点头,沈逸缓缓开口:“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之间分为四大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东胜神州有一国,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山上有一块仙石,一天仙石崩裂,一只石猴从仙石中蹦了出来,眼睛射出一道道金光……” 秦牧本来想打断沈逸的故事直接说不好听了,可是听了一段,突然觉得,这和以往他听的故事都不一样,虽然听不懂这位新来的先生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在沈逸说了一会之后,秦牧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张大了嘴巴,眼睛里面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猴王出世,龙宫借宝,大闹天宫,齐天大圣…… 随着沈逸的娓娓道来,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大门,在秦牧面前缓缓打开。 这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世界,这里神仙当道,妖魔横行…… 沈逸瞧见秦牧听入迷的模样,心里好笑,每一个小屁孩心里面都有一个英雄梦,谁都渴望变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跳出家长的五指山,周游天下,秦牧也不例外。 等说到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到五指山下时,沈逸算了算时辰,闭口不说了,道:“行了,今天先说到这里吧。” 秦牧听的正起劲,哪里肯答应,扯着沈逸的袖子哀求道:“沈大哥,再说一段吧!再说一段!” 小屁孩就是好哄,之前还一副拽拽的样子,这会直接变成沈大哥了,沈逸却道:“太晚了,你再不回去,就又要挨打手心了!” 秦牧一愣,随后才想起今天是偷跑出来的,都没下人跟着,如果回去太晚就麻烦了,纵然万般不舍,秦牧也只得放弃了。 秦牧十分不舍的站起身道:“沈大哥,明天我再来听你讲故事!” “别!”沈逸连忙道:“小孩子少来天上人间!” 秦牧在这他钱都少赚一堆,还来作甚!他可没兴趣天天说故事给这小屁孩听! 秦牧有些失落地离开了,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有趣的故事,可是沈逸不愿意再讲了。 念念不忘地回了郡守府,秦牧回了家,一进自己的小院,看见坐在那的人,转身拔腿就跑。 “回来!”秦香雪娇叱一声,脸色沉着。 秦牧听见声音,脚下一顿,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第90章 沈逸的故事 秦香雪板起脸道:“今天又跑去哪了?” 秦牧眼神飘忽,忽然想到了借口,道:“我听故事去了!” “听故事?”秦香雪皱眉道:“听什么故事?” 秦牧闻言,又将沈逸与他说的西游记又说了一遍,虽然像秦香雪这个年纪的女生,不会对孙大圣心驰神往,但也惊讶于故事的想象力之丰富,毕竟在这之前,大周还没有出现过像这样的故事,就算有趣,最多也是说书人说的一些江湖故事,像西游记这种上天入地的,还真没有。 秦香雪问道:“这故事是谁说给你的?” 秦牧马上道:“是沈大哥说给我的!” 秦香雪奇怪道:“沈大哥?哪个沈大哥?” “我沈逸沈大哥!” 沈逸? 又是沈逸? 秦香雪微微出神,近来沈逸这个名字,三番五次地出现在她耳朵里,脑海中,尤其是那句烟锁池塘柳,更是久久挥之不去。 但是... 秦香雪又板起脸来道:“这么说,你又去青楼了?!” 糟糕!说漏嘴了! 秦牧撒丫子要跑,却被秦香雪一把抓住,苦着脸道:“姐姐,我就是去听故事的!” “我知道,”秦香雪微微脸红,她早就让人打听过了,天上人间不做那种生意,因此上次秦牧去了,也只是打手心而已。 秦牧疑惑道:“那姐姐还有什么事?” 秦香雪微微脸红道:“下次你见到沈逸,帮姐姐问他,那烟锁池塘柳的下联,究竟为何。” 这一副上联在秦香雪心中犹如百爪挠心,久久不知下联,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虽然天上人间不做皮肉生意,但秦香雪一个女子,也不可能跑到青楼去问沈逸,更不可能登门拜访,若是让下人去,又有些不尊重沈逸,想来想去,让秦牧去,倒是正好。 秦牧一听高兴坏了,兴奋道:“姐姐,你准我...” “当然要在作业做完之后!”秦香雪板起脸道:“还有你今天偷偷跑出去,手伸出来!” “呜呜...” -------- “没出过东阳城,也没拜过师?” 第二天,某处院子里,赵明正听着宋友敏说他收集来的关于沈逸的消息。 宋友敏点头道:“对,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都在东阳城,从未入过江湖,也没听说学过武功,但确实最近一段时间与李天问来往甚密。” 赵明心中顿感奇怪,沈逸甚至没学过武功,那如何能吸引到师傅和他学拳?难道是自创的? 不可能,能自创招式者,无一不是宗师大家,那天看沈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别说实力,连宗师的气质都没有,怎么可能自创出招式? 宋友敏又接着道:“更奇怪的是,大约一个月之前,如今的东阳城首富沈家还濒临破产境地,甚至被一众债主上门逼债,约定七天之内还掉数万两的债务,也是这时候,沈逸开始崭露头角。” “数万两?”饶是赵明也吃了一惊,一个近乎破产的家族,怎么可能在七天之内还掉数万两的债务? 但看沈逸的状态就知道,确实还清了。 宋友敏看到赵明惊讶的表情也不奇怪,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不相信,还跟手下人确认了好几遍。 随后宋友敏又道:“正是利用他上贡的制冰秘法,沈家获得了巨额的利润,随后他拿这笔钱去了赌场,投机取巧赢下一场大赌,平了赌场的债务,还倒赚一万两,但据说当时赌场只给了五千两。” “再后来呢?”赵明来了兴趣,催促着问道。 宋友敏道:“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又还掉了最大债主陈家的债,又将生意一般的青楼改造开张,开张第一天,他还拍卖过一次制冰秘法,最终买家是陈家,成交价格是一万零五百两,其它的债务,都用一种叫会员卡的东西平掉了大半。” “短短数天之内,沈家从濒临破产,到坐拥巨大财富,按掌握到的消息来看,几乎可以说是这个沈逸一手造就!” 赵明沉默着没说话,良久之后才道:“按时间算,他拍卖秘法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将秘法上贡了!” 宋友敏一愣,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闻言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赵明眯起了双眼,如果是这样,那沈逸的思维未免有些可怕了,摆明是要坑人,这种行为与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人很难相信是他能办的事。 “还有一件事。”宋友敏又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赵明问道:“还有什么?” 宋友敏认真道:“这沈逸是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其父母对他极度溺爱,沈家多年以前就曾是东阳城的首富,之所以濒临破产,也是因为沈逸挥霍无度,败家不止,赌场是他输掉的赌债,陈家的钱,也是借给他的!” “败家子?” 赵明心中惊疑,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沈逸的形象。 吊儿郎当?算无遗策?败家子?商业天才?武林宗师?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沈逸? 一进一出,七天获利数万两,这种本事,天下可能没几个人敢说自己做的到,更何况当时的沈逸,只拥有一个濒临破产的沈家? 如果他真是一个商业天才,就算不是为了师傅,也得把他带到京城去! ---- “窗前,那个明月光,疑是,那个地上霜,举头,我望明月,低头,我思故乡~” 吊儿郎当的沈逸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去到天上人间,调.戏他的小玉钗。 “沈兄。” 忽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惊得沈逸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猛然回首看了一眼,怒骂道:“你是鬼啊!能不能从前面打招呼!” 来人正是赵明,他正笑眯眯地站在沈逸身后,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赵明笑道:“我听沈兄所吟,像是一首诗,为何要加这么多无用的词语称谓?” 沈逸撇嘴道:“我乐意,作诗你也管?” 沈逸看这娘娘腔多少有些不正常,两天见他三次,次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妈的不会这死娘炮才是个兔儿爷吧? 第91章 溃堤(加更求银票!) 赵明眼里带着精光问道:“沈兄的诗,像是思乡了,可沈兄的家就在东阳城,为何要思乡呢?难道,沈兄不是东阳城人士?” 沈逸觉得这娘娘腔有些不对劲,非常之不对劲,随口道:“也不见得是思乡,也许是思美人!” 赵明一愣,疑惑道:“分明是思乡,何来思美人?” 沈逸越辩解,赵明越怀疑,越觉得沈逸身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逸却嘿嘿笑道:“窗前一个叫明月的姑娘脱光了衣裙,她的肌肤白皙细腻如地上白霜,抬起头看着这位叫明月的姑娘...” “下流!” 沈逸说了一半,眼前的赵明突然怒骂一声,面色涨红,一拳打向沈逸! 幸好沈逸离的远,就算没什么武功也有时间反应了,连忙闪身去躲,但这一拳还是蹭到了他的胳膊,顿时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 “你有病啊!” 沈逸算是服了,这娘娘腔找上门来就为了给他一拳? 赵明脸上羞愤之色明显,胸膛起伏不止,显然是气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登徒子!” 良久赵明才恢复冷静,冷哼一声便飘然而去,不与沈逸说话了。 “真捏麻的有毛病!大毛病!” 沈逸骂了一句,揉了揉肩膀,转身继续往天上人间去了。 厢房里,玉钗手托着下巴,美目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玉钗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沈逸正迈步进来,俏脸带上一抹红霞,福身道:“少爷...少爷你做什么!” “帮我脱一下,疼!” 沈逸一进来就脱衣服,惊到了玉钗,她还以为今天少爷不调.戏她了,直接要... 见沈逸呲牙咧嘴的模样,玉钗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歪了,脸色绯红,连忙上前帮沈逸脱下锦袍。 脱的只剩里衣的时候,沈逸露出一只胳膊,只见肘部上方一片红肿,还蹭破了些皮。 沈逸又骂一句:“真是有病!荤段子也听不得!” 玉钗见着伤处惊呼一声,熟门熟路地取来跌打酒,一边关切问道:“少爷与人打架了?” “打什么架,碰上一个疯子!”沈逸没好气地说道。 只蹭到一下就肿成这样,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还不得给他打飞咯?说了个荤段子就出这么重的手,赵明没病谁有病? 此时被沈逸称作疯子的赵明渐渐冷静,反应过来今天来找沈逸是有正事的,没想到三言两语却动了手,而且现在赵明可以肯定,沈逸绝对不会武功。 “哼!如此下流之人,不用也罢!” 赵明冷哼一声,似乎是放弃了将沈逸带到京城去的念头。 朝廷用人自然要用贤,但赵明认为为官先要有德,即便沈逸有才,那也是有才无德,不配为官! 想到这,赵明也不回去找沈逸了,直接出了城,去长宁山找他的师傅。 还是那座草庐,赵明到的时候,正瞧见李天师拿着花洒浇灌着那片小菜园。 “查清楚了?” 李天师看也没看赵明就猜出来是他,知道这地方的只有两人,一个赵明一个沈逸,但沈逸只是知道,还没来过。 “没有,”赵明摇头道:“师傅,明天我就要回京了,您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回去吗?” “不去不去,”李天师依然摇头,随后又道:“这么快就要回京了?” 赵明叹了口气,随后道:“人手不够用,打算回京再调些人手。” “哦。”李天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对于这件事他并不怎么关心,只是随口一问。 赵明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师傅不愿意回京,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江湖上的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李天师将花洒放到石桌上,随口道:“你说那些骂我是朝廷鹰犬走狗的?” 赵明连忙道:“师傅,其实朝廷不是将您看作...” “我知道,你也不用解释,”李天师笑呵呵地摆手道:“我李天问向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别人如何看如何说,我何曾理会过?那些背后辱我的人,不过是些无胆鼠辈,真的站在我面前时,定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与他们置气,不值当!” 赵明月闻言松了口气,又道:“只要师傅愿意回去,朝廷永远向您敞开大门!” “再说吧再说吧。”李天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后随意折下一根树枝,笑道:“来,让为师看看你进步如何。” 赵明双眼一亮,兴奋道:“好!” ------ 赵明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像他悄无声息地出现。 沈逸站在厢房外,望着天色,有些发愁。 东阳城连日大雨,到今天已经整整下了三日,镜湖水位升高了不知多少,原本繁华的街道也没了多少行人,连带着天上人间的生意也少了大半。 而沈逸,正是为此发愁。 一天不赚些钱,沈逸就浑身难受! 忽然间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一名身穿蓑衣的百姓边跑边喊:“不好啦!福康堤溃塌啦!” 紧接着就是街道两旁店铺中的人一声又一声的响应。 “福康堤溃了?!” “那下游的百姓要遭殃了!” “唉!这贼老天,连下这么多日雨,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福康堤沈逸知道,本来东阳城是个常有水涝的地方,因为广陵江流经东阳城,周二虎和他的兄弟们以前就在广陵江的码头做力工,因为当年水利工程不到位,只要一下雨,东阳城外的大片地区,都会被升涨的广陵江水淹没,直到福康堤建起,这种情况才好转过来。 可是大堤也有极限,毕竟已经造了这么多年了,加上这次连日大雨,广陵江水涨的不是一点半点,福康堤溃堤,也情有可原。 只是不知道,东阳城的官府会怎么处理此事? 在沈逸如此想的时候,东阳城的官员已经得知了此事,一众官员齐聚郡守府,商量对策。 “韩总督,麻烦你调兵支援!” 一众官员的中间位置,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皱着眉头,沉声道:“衙门的官差、捕快,也参与搜集各类船只,先将城外的百姓都救出来!” 第92章 空手套白狼 官府得到消息肯定不会比沈逸听跑过去的路人说来的慢,福康堤一溃,马上就有人通禀了。 原本东阳城是刘县令做主,但到了这种紧急的时候,当然是谁官大谁说了算,东阳城官最大的,自然就是郡守秦远了。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就是秦远,此时他一脸凝重之色,眉头紧紧皱着,盯着东阳城的地图入神。 韩罡是南永总督,掌一郡兵马,现在福康堤溃了,城中虽然无事,但下游的那些村落受到的影响十分严重,受灾的百姓不计其数,仅靠衙门的官差和捕快没办法同时兼顾这么多人,只能让韩闻从军营调兵帮忙了。 韩罡闻言也没有犹豫,虽然严格算来他与秦远是平级,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秦远说话的语气了,救人要紧,马上便让麾下的副将抽调兵马去了。 秦远和韩罡两个重量级人物站在C位,刘县令却躲在一旁,也不能说躲,只能说站在靠边的位置。 这回水患之大,场景刘县令已经听手下人说过,按他想来,下游的村落肯定要死不少人,虽然是天灾,但这肯定也会影响政绩,现在有秦远顶着,他是再好不过,一点都不想出头,再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能干的不就是救人,然后堵住堤口,等雨停了再修堤? “刘县令,” 刘县令不想出头,奈何秦远却点到他了,刘县令只能站出来道:“下官在。” 秦远指着地图上受水患的位置道:“这一片共有三个村落,有两个我知道,这周家村有几户人家?” “啊?..”刘县令怎么也没想到秦远会问他这种问题,一个村子有多少户人家他哪知道去?秦远还知道两个,他是一个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东阳城谁家有钱,谁家出手大方... “这...这...”刘县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秦远还好些,脾气暴躁的总督韩罡直接破口大骂:“连这都不知道,你还配做东阳城的父母官?!若秦大人不在,由你主持大局,岂不是死伤多少都弄不清?!” 刘县令吓得冷汗直流,这两人分是南永郡的一二号人物,他连反驳都不敢。 最终还是周县尉出来说了个大概,秦远叹道:“也有百户人家,这回东阳城怕是要损失惨重!” 不久之后,众人商议了个大概,各行其职,剩下的还要看天,雨水不停,连堤都堵不了。 郡守府厅中只剩下秦远一个人,秦香雪亲自端了茶来,将茶盏放在桌上,轻声道:“爹,尽人事,听天命,您也不用太过忧心了,上天会保佑东阳城的百姓的。” 秦远手扶着额头,叹道:“话虽如此,可现在连人事都尽不了,如何安心?” 秦香雪讶异道:“不是都已经与诸位大人商议过了吗?” 秦远摇头道:“那只是目前该做的事,但百姓救出之后,修堤才是首重。” 秦香雪没有说话,她知道秦远肯定还有话要说,十分懂事地掀开了杯盖,将茶盏递到秦远手中。 秦远喝了一口茶,醒了醒发胀的脑袋,继续道:“之前刚刚修缮了城墙,又整修了县衙,府库已经没有多少余钱了,福康堤既长且宽,光是堵缺,就要花上不少,何况还要重修!在那之前还要抚恤受灾百姓,唉!” 这就尴尬了,现在是地主有余粮,官府却没余粮了。 秦香雪十分不解道:“女儿记得县衙是前些年才重新修缮,怎的会要整修?” 秦远摇了摇头,道:“是那刘温调用的银两整修,理由是雨天漏水,当时我去了北原城,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整修完了。” 秦香雪噘起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秦远是郡守,虽然郡守府在东阳城,但他却不能只管东阳城的事,其它各城他也是时常要过去考察的,刘温趁着他不在动些小手脚敛财,就算明知不对劲,事后也找不到证据,毕竟秦远调任南永郡守才一年,刘温在东阳城却已经当了多年的县令了,早已搞好了各路关系。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官府缺钱,找户部抽调,那也需要时间,大周朝这么大的疆域,每天都有地方向户部要钱,秦远估算等赈灾的银两调下来的时候,广陵江的水都该退的差不多了。 秦香雪见父亲头疼,心里很不是滋味,便也跟着想办法,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轻声道:“爹,不如先号召东阳城的富商捐银,先堵住和修缮溃堤,之后若是户部调的下来赈灾银,也可还给他们,若是一时半会调不下来,就由官府嘉奖牌匾或是立碑,赞誉他们为东阳城百姓立了功德!” 若是沈逸在此,听到秦香雪这话,肯定要直呼内行!空手套白狼这一招,秦香雪也很会啊! 秦远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这倒是一条不错的建议! 东阳城富商多,近来沈家更是风生水起,敛财无数,这些商人的家当加起来,不说敌国,敌一个东阳城的府库是绝对没问题的! 再者商人地位地下,如果能得官府的嘉奖牌匾,肯定会趋之若鹜,慷慨解囊,到时候不管是赈灾还是修堤,都没了问题! 秦远被女儿点醒,夸赞了一番,叫上随从,穿上蓑衣出门去了。 而被官府,或者说被秦香雪惦记着的东阳城首富沈家,如今的掌门人沈逸,这会也没闲着,正让人给路过的百姓免费赠油纸伞。 这些油纸伞都有一个特点,上面都印着天上人间的印记。 试想某个雨天,大街之上油纸伞一片,俱都印着天上人间四个大字,随着百姓的流动,这些伞也会被带到其它城池,这天上人间要想不红,真太他妈难了! 沈逸的目标不止于此,东阳城的天上人间就作为旗舰店,日后他还要将天上人间发扬光大,做大周娱乐产业的鼻祖! 如今雨天连绵,天上人间免费送伞,不少百姓就算不是路过,得到消息后也赶来领取,沈逸是来者不拒,来就有份。 这时候周二虎挤过围在天上人间外的人群,找到沈逸,面带焦急道:“少爷,我和兄弟们要回去一趟!” 第93章 郡守有请 周二虎和他的兄弟负责在沈逸新建的酒窖制造蒸馏酒,那是不能断的工作,一断天上人间的美人醉就供不上了,沈逸问道:“回去?去哪?” 周二虎道:“少爷还不知道,我和其它兄弟都是周家村人,方才得知福康堤溃了,一定会淹到周家村,我们得回去把家眷救出来!” “那你还来跟我说个屁啊!快去快去!”沈逸闻言道:“都快回去吧!不扣你们工钱!” 周二虎闻言一愣,随后神色认真地抱拳道:“多谢少爷!二虎去了!” “诶!等等!” 沈逸忽然又叫住往外跑的周二虎,周二虎回过头来,沈逸接着道:“若是周家村被淹了,就把你们的家眷接到城里来,找个客栈安顿下,钱不用担心,我来出!” 周二虎脸上闪过感动之色,一抱拳,没说什么,带着等在门外的兄弟们离开了。 玉钗全程在一旁看着,心中柔软仿佛被触动,以往的沈逸赚了许多钱,但看上去总像是在胡闹,闹着闹着就把钱赚了,但是这次,沈逸的作为让玉钗想到了当年将她带回沈家的刘夫人。 果然善心也是会继承的... 沈逸看着门外拥挤着取伞的百姓,正指挥着秩序,忽然感觉到一只柔夷覆上的自己的手,转头一看,玉钗也正看着他,虽然脸色有些微红,但还是鼓起勇气,美目凝视着他。 沈逸不知道玉钗怎么突然间变主动了,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外面大雨倾盆,风声呼啸,屋内二人牵手,贴心取暖。 沈府大门被叩开,一名官差说明了来意,下人连忙将他请进府中,一面去通禀了沈万财和刘夫人。 官差也没进正厅,穿着蓑衣站在府门内的长廊处,沈万财快步赶来,开口问道:“请问...” 官差没等沈万财说完,直言道:“沈老爷,我是来请你去一趟郡守府的。” 郡守府? 沈万财一愣,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哪有跟官家的交情,他跟秦远根本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怎么会突然请他去郡守府? 沈万财问道:“请问是何事要我去郡守府?” 那官差道:“福康堤溃堤,郡守大人希望东阳的富商能为东阳城出一份力,捐银修堤,特命我请诸位到郡守府议事。” 沈万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要他们的钱,于是道:“这件事你找我儿沈逸吧,如今沈家已经交给他了。” 儿子如此能干,又还债又赚钱,除了性取向有点问题,其它哪都好,沈万财早在圣旨赐下的时候,就将沈家的决定权交给沈逸了。 那官差闻言一愣,十分想问一句,交给沈逸?你确定?不怕转头又败光? 但这官差任务繁重,他可不止要通知沈家一家,还有其它富商也都要通知到,闻言便道:“那沈大人现在何处?” “应当在天上人间,城南中街上。” “多谢告知,还有任务在身,先行告辞了!” 官差答应一声,匆匆地来,又匆匆离开。 赶到天上人间的时候,天上人间的侍应还以为这官差是来领伞的,等他说明了来意,连忙去告诉了秋霜,让她去通知沈逸。 厢房里沈逸正和玉钗吻在一起,玉钗通红的俏脸阵阵发烫,不出意外,沈逸的好事又被打断,又是秋霜。 沈逸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再一再二不再三,没完了是吧!他看秋霜就是诚心跟他过不去! 秋霜脸色微窘,其实她也不想上来,沈逸拉着玉钗躲进厢房的时候她就知道两人要卿卿我我了,可是能进玉钗厢房的人没几个,事情又很重要,她只能硬着头皮来通报。 好在沈逸得知是官差找他之后,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就走了,没为难秋霜。 秋霜手按着胸脯长出一口气,刚才沈逸一脸不悦地盯着她,可让她紧张坏了。 官差见沈逸走出来,抱拳见礼:“沈大人!” 沈逸点了点头,道:“为何事找我?” 那官差闻言便又将和沈万财说过的话再度说了一遍,沈逸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要钱。 说是让他们捐钱,其实不就是官府伸手向他们要钱,点到你的名了,谁敢说没钱?多少也要给点才行。 听上去有些像乞丐要饭,但这是一个天一个地,乞丐是跪着要饭,官府则是站着把钱挣了,挣完了也不用向你磕头感谢,甚至它都不用说话,招招手你就得把银子交出来。 不过这秦远倒是很客气,还请他们去郡守府喝茶,虽然只是表面功夫,但总比刘县令那狗贼好多了。 官差说完就走了,沈逸也没耽搁,让阿福驾来马车,往郡守府去了。 到了郡守府门外的时候,门房听说来人是沈逸,十分客气地请他进去了,亲自引着沈逸往府里走。 沈逸随意观察着郡守府的布置,占地不小,但也符合规制,院子里摆满盆景花圃,廊边挂着的字画也看的出来这位郡守是有些品味的人。 门房将沈逸引到正厅后躬身道:“沈大人请在此稍等片刻,我让下人奉茶来。” 沈逸看着空空如也的正厅,奇怪道:“就我一个?” 剥削也不是这么剥的,总不能因为沈家有钱就让沈家全出了吧? 那门房解释道:“其它人在偏厅等候,老爷说沈大人来了就带您到正厅稍坐。” 沈逸闻言明悟,官府就是官府,就算求人办事,地位的差距也是分的明明白白的,地位低贱的商人就算有钱,也只能在偏厅候着,而他来的是正厅,是因为虽然官小,但也有功名,地位上已经跟普通的商人不一样了,听门房的话,似乎秦远会单独来见他。 沈逸便大大咧咧地在正厅坐下了,等秦远来见他。 等了一会,没等来秦远,却是等来了小屁孩秦牧。 “沈大哥!”秦牧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十分高兴地跑进来,抓着沈逸的手道:“你给我讲故事吧!讲大圣的故事!” 沈逸顿感头疼,来送钱还要顺带做说书的,命苦啊! 第94章 好办法 沈逸是不知道秦牧这阵子对齐天大圣有多着迷,动不动就拎根棍子追打府里的下人,一边还大喝道:“妖精休走!” 秦府的下人近来叫苦不迭,也不知小少爷是中了什么邪,天天喊他们妖精看打,还非要养只黑狗,养就养吧,非要取名叫什么哮天犬,那只黑狗凶悍异常,现在他们都不敢跟着秦牧了。 还好有秦牧这孙猴子,也有秦香雪这观音菩萨,她一念紧箍咒,秦牧也得束手就擒,扔掉棍子乖乖念书去。 秦远的妻子在生秦牧时难产走了,于是乎长姐如母,秦香雪说是秦牧的姐姐,但其实就跟母亲似的,秦香雪说什么秦牧都不敢还嘴。 沈逸现在可没有说故事的想法,借口道:“我忘了,下次再说吧!” “忘了不要紧,我教你说!”秦牧语出惊人,他还有续写西游记的想法,志向够远大的! 秦牧道:“你就说,大圣从五指山下出来了,拿着金箍棒把如来打的屁滚尿流!当上了玉皇大帝!” 好家伙,改编就服秦牧,沈逸无语道:“既然你自己想到了,干嘛还要我再说一遍?” 秦牧认真道:“因为你说出来很有趣!” 沈逸汗颜,暗自有些后悔,这会实在不想说,便借口道:“大圣如果成了玉帝,整天坐在天宫里动弹不得,那还是大圣吗?” 秦牧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有些难过道:“那怎么办?” “上次说到哪了?” “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面!” “对,压在五指山下面,”沈逸点头道:“这一压就是五百年,所以要等五百年,我才能给你讲后面的故事。” 秦牧陷入呆滞,他以为沈逸要继续说大圣的故事了,可是故事刚开始,就结束了。 秦牧是小屁孩,不爱读书,但也知道五百年是什么概念,这一句,就是永别。 “不行!”秦牧眼睛都有些红了,委屈道:“大圣那么厉害!不可能被压五百年的!” “唉,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的,”沈逸叹气道:“就像我现在坐在这,也很无奈。” “看来沈大人不是很愿意来啊。” 一道中气十足,半带着玩笑语气的声音传来,沈逸抬头一看,数名穿着蓑衣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领头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正气的脸,五官与秦牧有几分相似。 “爹。”秦牧怯怯地唤了一声,看的出来有些怕他老爹。 沈逸放下茶盏,起身道:“秦大人。” 秦远观察着沈逸,沈逸也观察秦远,眼前的就是南永郡郡守,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封疆大吏了,毕竟京城在北方,山高皇帝远,秦远在南永郡几乎是说一不二。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服老不行啊,”片刻之后,秦远笑了笑,脱下蓑衣交给身后的随从,道:“像沈大人这般年纪,我还在备考,准备会试。” 沈逸谦虚道:“运气,运气而已,不是秦大人,我哪能成为登仕郎。” 当初沈逸选择将制冰秘法交给秦远,如果他起了私心占为己有,沈逸也没办法,只能说他运气好,赌对了。 秦远呵呵一笑,伸手请沈逸坐下,转头又看向秦牧,板起脸道:“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秦牧低下头小声道:“还没有...” “那还不去?”秦远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小秦牧飞也似的跑了,秦远这才道:“让沈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沈逸连忙摆手。 下人给秦远也奉了茶,秦远喝了一口之后道:“听沈大人的语气,似乎并不太想来?” “额,开玩笑,开玩笑的。”沈逸连忙改口,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就是另一回事了,对方是南永扛把子,怎么的也不能不给面子。 “沈大人应该也听官差说了情况,”秦远不多绕弯,开门见山道:“请沈大人来此,是因为沈家既是东阳首富,沈大人又是朝廷命官,食朝廷之俸,也当为朝廷分忧,本官希望,沈大人稍后能起到带头作用。” 带头作用? 沈逸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等会见到其它的富商,让他第一个站出来捐钱,不仅要捐,还要捐的多,要对得起朝廷的信任。 沈逸暗自撇嘴,官位是他拿制冰秘法换回来的,又不是凭空赏他的,好处没给多少,现在倒是靠着这个让他出大力。 捐钱沈逸无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还是懂的,也是为沈家结善缘,可和之前一样,他自己给是一回事,被人要求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秦远见沈逸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出钱,又道:“也不会让你们白出,水患平息之后,本官会向朝廷奏明,为你们争取嘉奖,也会在新堤立碑,你们的善名将会长存。” 沈逸想了想,开口道:“那是自然,不过,东阳城也不止我一个官,下有百姓,上有父母官,生意人只是夹在中间的而已,天塌下来,始终是个高的顶着,哪有全让中间的顶着的?” 秦远很快明白过来,点头道:“本官当然不会坐视,除了府库以外,本官私人也会出银。” 秦远还是没明白沈逸的意思,沈逸摇头笑道:“郡守大人误会了,我也不是针对你说这话,你是整个南永郡的父母官,单这东阳城的父母官,可还有其它人。” 秦远一愕,随后道:”沈大人的是指,刘县令?“ “不特指某人,只是随口一提,”沈逸呵呵笑道:“比商人更注重名声的人多的是,这朝廷的嘉奖,也有人比我们更想要。” 秦远眯眼看了沈逸一眼,脸上却是大有深意,这少年郎,眼光很尖啊! 秦远摇头道:“他们的俸禄都不多,就算拿也拿不出多少银子。” 沈逸看着秦远,也不知道这老头是装傻还是真傻,他都知道刘县令是个贪官,秦远能不知道? “我倒是有办法,”沈逸呵呵笑道:“只要秦大人放出话去,会将各人的贡献整理成折,上报陛下,我相信,也能募到不少银子!” 【作者题外话】:先更三章,晚上还有两更 第95章 我有妙计 通过之前陈奋那次事件的接触,沈逸就看出来,刘县令这货不仅贪,而且十分想往上爬,可惜他是个酒囊饭袋,做不出什么政绩,得不到朝廷的目光。 不过刘县令不能上达天听,秦远却可以,他这种等级的封疆大吏,绝对有资格将折子送到大周皇帝面前,如果刘县令能在折子上露脸,不就能被朝廷看到了? 本事刘县令没有,但是钱,他肯定不少,天上人间的熟客,如果大周有买官这种制度的话,沈逸估计秦远的位置该是刘县令的。 沈逸接着道:“秦大人说食朝廷俸禄,要为朝廷分忧,这食俸禄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呀。” 秦远闻言一阵心动,人多当然力量大,不能只要求沈逸带头,其它的官员,也应该起带头作用。 沈逸又问道:“现在官府的府库,还差多少银子?” “不瞒沈大人,南永一郡的河防,户部总共才拨了一万两银子下来,广陵江流经南永二十余县,需要防患的太多,能用到东阳城上的,屈指可数,福康堤溃堤,光是堵缺,每日便要支出数百两银子,之后的修堤,更是....若是不能及时堵住决堤,下游的数千亩良田就....唉!”洛敏无奈说道,脸上深深的忧虑。 沈逸咧了咧嘴,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秦远说了一堆,到最后还是没说出缺多少银子,意思很明显了,少了不行,越多越好。 语言艺术这块,秦远看来也是玩的透透的,唉,这回怕是要大出血。 秦远经沈逸献上一计,又让人去将东阳城的父母官唤来,自己先去与那些在偏厅候着的商人们打个招呼。. 不久之后,刘县令和县丞、县尉等官员匆匆赶来,凡是俸禄是按两算的,都被喊来了。 刘县令刚刚装模作样地去决堤处看了看,全程只说了一句:嗯,水势很大,百姓要忍一下! 一进正厅瞧见沈逸坐在那喝茶,刘县令自诩和沈逸有些交情,自来熟道:“沈老弟,你一早来了?秦大人召我们来做什么?” 沈逸等的就是刘县令,闻言笑呵呵地将事情跟他说了,只不过,他隐瞒了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而是说成了秦远自己想到的。 刘县令登时眼睛一亮:“当真?秦大人真这么说的?” “当然!”沈逸一本正经道:“我正打算多捐些,好在名单上占个好位置,万一陛下一高兴,给我升了官呢?” 刘县令显然十分心动,沈逸趁热打铁道:“啊,多难得的机会啊!升官可太难了啊!像我这种小官想被陛下看到,更是难啊!” 沈逸说话的语气像是诗朗诵,但偏偏说到了刘县令心里! 是啊,他这种县令小官,哪有机会被陛下看到啊! 折子一送上去,政绩就出来了!升官就有希望了! 刘县令心中一片激动,我刘温在东阳城蹉跎七年,终于轮到我出头了! 刘县令想了想,试探问道:“沈老弟准备捐多少?” 沈逸坦率道:“也不多,准备捐个三千两意思意思!” “三千两!!?”刘县令吃了一惊,声音都高了八度,把周县尉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刘县令连忙捂住了嘴,同时看着沈逸,这小子是真败家啊!沈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刘县令别这么看我,”沈逸却笑着道:“捐的不多,怎么升官?只要升了官,三千两还不是...” 说完沈逸又向刘县令抛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刘县令是懂了,可他懂也没用,三千两,都快赶上他一半的家当了! 小小一个县令,家当多达数千两,这已是不可思议,但对刘县令来说,这还不够。 刘县令有些为难,沈逸说的都对,只要升官,哪怕只升一级,只要调到个好地方,三千两不说分分钟,一年就能赚回来,可是... 沈逸看着刘县令,忽然眼珠子一转,道:“刘县令,不如,我少捐些,让你出头?” “让我出头?”刘县令一愣,还有这种好事? 沈逸笑道:“我想了想,我终究没考过科举,只是个散官,就算再升也是升散官,没什么用,还不如让刘县令出头,以后罩着我,还不是一样的。” 散官也有官衔也有俸禄!你真是个傻X! 所以说这些生意人就是没脑子,不然怎么跑去做生意不考科举? 刘县令心中不仅不感谢,反而十分鄙夷目光短浅的沈逸。 不过刘县令嘴上却道:“那是自然!以后有我一份吃的,肯定有沈老弟的一份!” 沈逸呵呵笑着点头,心里更觉好笑,刘温想升官想疯了,神智不清了已经。 不过刘温还是有点逻辑的,想了一会,却又道:“呵呵,这个,还是不太好办,沈老弟,你家是有钱,可我没有啊!” 妈的装穷是吧,周二虎都跟沈逸说过了,当年他们那件案子,刘县令就收了对方的黑心老板不少钱,这还只是一个案子,他当县令的这七年,有多少这样的案子? 沈逸转念一想,又笑道:“没事!我借你!” “真的?”刘县令双眼一亮道。 沈逸点头道:“当然,之前陈家的事情,刘县令也帮了我,不然快活楼哪能落到我手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好!沈老弟果然仗义!我还是没帮错人啊!”刘县令大喜,两人一拍即合,一个敢给,一个敢要。 沈逸知道这钱借出去就别想着拿回来了,刘县令真升了官,罩不罩他也不一定,还认不认他都两说。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要借给刘县令,而且越多越好,只要刘县令敢开口,他就敢借,还不要借条。 半个时辰之后,该到的官员都到了,秦远便将所有人都召到了一起,开始商量起募银的事情来。 所有的生意人隐隐都以沈逸为首,一来他们大多都是天上人间的客人,和沈逸都很熟了,二来嘛,在一群官员面前,他们这些生意人自然低人一等,也只有沈逸,能站出来跟这些官员说话。 第96章 正义刘县令 秦远也将目光投向了沈逸,按之前说好的,他希望沈逸能站出来带头。 然而沈逸眼神飘忽,左看右看的,就差吹个口哨了,丝毫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秦远一愣,这小子,先前满口答应,一口一个当然,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秦远有些着恼,话说完了,到了该慷慨解囊的时候,可是沈逸不说话,其它的商人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凝结,很是尴尬。 沈逸这是拿他开涮?看沈逸也像个聪明人,竟然干这种事! “呃,秦大人,下官是东阳城的父母官,唉,若不是秦大人,这回恐怕受灾的百姓不计其数,下官心中惭愧,只能在赈灾上聊表些心意。” 沈逸不出头,是因为他和某个人说好了,出彩的机会让给他,现在这位“某个人”,就适时地站出来了。 刘县令站了起来,秦远眉头一挑,刘温什么人他清楚的很,竟然会第一个站出来?他可没跟刘温提前打过招呼! 没来由的,秦远转头看了沈逸一眼,正好看见沈逸的眼神也不飘了,手捂着嘴,像在憋笑。 罢了,有人带头就行,秦远开口道:“好,刘大人忠心可鉴,我会上禀朝廷知晓。” 刘县令一听更是高兴,大声道:“下官愿捐四千两银子!用以抚恤灾民,修缮堤防!” 静... 厅中陷入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一众商人倒还好,没什么大反应,但其它的官员都愣住了,包括秦远在内。 “四千两,刘大人,你确定?”秦远缓缓开口道。 刘县令义正言辞道:“当然,为百姓出一份力,是我该做的!散尽家财,下官也在所不惜!” “不愧是东阳城的父母官!” 这时候沈逸站起来了,一脸感动道:“刘大人一心为民,令我敬佩万分,深受感动!” 刘县令看向沈逸,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 好兄弟! “我虽是散官,但也该向刘大人看齐!”沈逸又转向秦远道:“沈家也愿出一份力,三千两银子,助官府赈灾!” 沈逸站出来捐钱,一捐就是三千两,但没有人感到奇怪,沈家就是有钱,谁都知道。 随着沈逸站出来,其它的商人也都跟着报出数字了,多多少少都捐了些,来的都是东阳城的豪商,一二百两银子还不算什么。 秦远的随从在一边边听边登记在册,报可不是报着玩,报了多少,之后都要拿出来的。 “陈老板,就捐二百两?太小气了吧,你可没少赚东阳城百姓的钱呐!” 登记的人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沈逸瞅了一眼,发现陈友成居然只捐了二百两,马上就仿若惊讶地报出来了。 众人闻言都去找陈友成的身影,找了好一会才在角落里找到他。 陈友成满脸的尴尬与愤恨之色,沈逸特意将他点出来,不就是要他难堪么! 陈友成近来时运不济,被沈逸欺负惨了不说,上次还被云华山的得道高僧骗了二千两银子,陈家本来就不好受了,陈友成就希望高僧给他做做法,反败为胜,谁知最后那高僧居然是个骗子! 骗子就骗子吧,官府说会将受骗者的银子还给他们,可陈友成去官府问的时候,居然说什么册子上没他的名字!不还他银子! 陈友成怎么说官差都不信,要死的是陈友成那天还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去见的高僧,连个能给他作证的人都没有,这下好,二千两银子打了水漂,陈家雪上加霜! 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陈友成实在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钱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就连郡守都看着他,无奈之下,陈友成只能加到五百两,看着沈逸笑呵呵的脸,陈友成心中满是愤恨,心中十分后悔,惹了这么个记仇的主。 众人都报了数,官僚本色显现,就算秦远是个好官,但心中的阶级感依然存在,直接让富商们离开了。 “刘县令,你留一下。” 刘县令正要往外走,却被秦远唤住,连忙走回去,笑呵呵道:“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刘县令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让秦远心中鄙夷,当官当成这样,已经违背了本心,他皱眉问道:“四千两,以你的俸禄,十年才能存到这个数,你如何有这么一大笔钱?” 刘县令丝毫不慌,搓手道:“下官当然没有这么多钱,这都是和沈大人借的,不过秦大人放心,捐出来我是心甘情愿!” 秦远眉头一挑,道:“你是说,你和沈逸借银子,捐给百姓?” “正是!”刘县令挺直了腰道:“虽然这笔钱下官需要很多年才能还清,但能为百姓出一份力,是下官的职责!” 刘温一番话说的秦远都有些感动了,但是,他知道刘温不是这样的人,绝对是冲着他的那份折子去的。 就算是父母官,也有不少人并不为百姓着想,而是为自己,尽管秦远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秦远看着刘县令,最终提醒道:“这数目太大,本官劝你好好想想,东阳城的富商凑出的银子已经不少,你可以少捐一些。” 刘县令正气凛然道:“无妨!这是下官心中所愿!” 秦远深深看了刘温一眼,最终没说什么,离开了郡守府,穿上蓑衣斗笠,探视决堤水势去了。 ------ 离开郡守府之后,沈逸与其它富商寒暄几句,吩咐阿福驾着马车送他回天上人间。 马车上,沈逸吩咐道:“阿福,等会你回府,提四千两银子,给刘县令送去。” “是,少爷,”正赶着马车的阿福应了一声,然后又奇怪道:“少爷,你不是说刘县令不是个好东西吗?为什么还要给他送钱?” “你懂个屁,”沈逸神秘一笑:“知不知道什么叫捧杀?” “不知道。”阿福诚实地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沈逸又吩咐道:“记得,全部用银锭,不要用银票,送去的时候,别让人看见。” “好的,少爷。”阿福应了一声,继续赶车。 第97章 奥斯卡(加更求银票!) “少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玉钗看着回来的沈逸哼着小曲,心情大好的样子,忍不住出言问道。 沈逸嘿嘿一笑,道:“我发现坑人还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尤其是坑一个威胁过我的人!” 玉钗疑惑道:“谁威胁过少爷?” 沈逸笑道:“过上一段时间,你就知道是谁了。” 玉钗满是疑惑,但沈逸不说,她便也不追问,沈逸又问道:“二虎他们回来了吗?” 玉钗道:“回来了,之前来找少爷,那时候少爷正好去了郡守府,我便让他们先带家眷去了客栈,我给了他银子,但他们没收。” 沈逸点头道:“嗯,让人看一下他们在哪个客栈,去跟那儿的掌柜说一声,账记到沈家。” 说罢沈逸又摇头道:“唉,一口气又是七千两没了,这日子真是难过。” “七千两?!”玉钗吃了一惊,慌道:“少爷你又去赌场了?” “哪跟哪,”沈逸摆手道:“是捐出去了,官府缺钱,盯着我们这些有些小钱的使劲薅羊毛。” “原来如此,”玉钗道:“少爷,这也是为沈家结个善缘,百姓念沈家的好,日后生意也会好做些的。” 这道理沈逸岂能不懂,闻言笑道:“嘿,这才像老板娘的样子嘛。” 玉钗脸一红,低下头去不说话了,沈逸又道:“不过这银子也不能说花就花了,给谁花,怎么花,还得花的明白。” ------- 决堤旁,秦远抬头望天,雨势稍减,但依然不小,沙袋抛下去如同石沉大海,毫不起作用。 一名官差走到秦远身旁道:“大人,下游的村落,损失的情况都整理出来了。” 秦远低声道:“如何?” “百元村损失最大,有十二人失足落水溺死,十七人失踪,良田几乎全数被淹,赵家村田地淹没近半,六人溺死,八人失踪,周家村那边,因为有一批人在我们之前赶到,将村中百姓全部转移出来,没有死伤,但是房屋冲毁不少,除此之外,洪水还在往下游去。” 官差将伤亡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多达数十人遇难,仅仅是目前统计出来的,这已经相当不少了,只三个村落,就有如此大的伤亡,如果伤亡过百,必将给秦远的履历带来非常恶劣的影响,对他日后进仕到京城十分不利。 秦远长叹一声,叹的是百姓疾苦,朝廷困难。 近年来草原大统,这是百年来未曾有过的事情,大一统的草原骑兵,威胁空前,朝廷为了以防万一,开始重新拾起懈怠已久的军防,大批银子投入军中,现在几乎到处缺钱,若不然,也不至于几万两银子都要从民间筹集。 “大人,沈大人来了。”这时候,又有一人前来禀报。 秦远挑眉道:“沈逸?带他过来吧。” 沈逸带着周二虎在不远处观察着水势,近不到决堤旁,附近已被大批官兵围起,不准无关人等靠近。 “沈大人,秦大人请您过去。”前去报信的官兵又回来了,带沈逸通过了警戒,靠近到决堤旁。 “这么长!” 沈逸见到决堤,才明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银子,这福康堤,长约有三百米,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一个大堤了。 大堤中间位置已经被冲垮,棕色的洪水夹杂着树枝青草,喷涌而出,往下游倾泻而去,现在雨势未停,连堵住洪水都异常艰难。 “百姓疾苦,”秦远见沈逸来了,指着堤旁的一块空地道:“这次多亏了东阳城的富商,新堤建成之后,我会命人在此立碑。” 沈逸摇头道:“那倒不重要,先想想怎么将缺口堵住吧。” 秦远眉头一挑,没想到沈逸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名声,反倒更关心实事,这倒脱离了秦远之前对他的印象。 秦远想了想,忽然道:“为什么你将银子借给刘温,而不选择自己捐?” “银子?什么银子?”沈逸忽然挂上疑惑的脸,道:“我没借给谁银子啊。” 秦远一愕,道:“刘温那四千两...” 沈逸一听这话,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连忙道:“哦!对!四千两!我是借了刘县令四千两!对,对,是我借的!” 秦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沈逸对这件事仿佛毫不知情,让他心中顿生疑虑。 秦远看着沈逸,压低了声音道:“沈逸,这事非同小可,你确定,是你借给刘温的?” 沈逸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惊惧,搓着手道:“是是,是我借的...” 秦远沉声道:“那借条呢?” “借条?!”沈逸大吃一惊,随后为难道:“借条我肯定不会时时带在身上...” 第98章 看不透 让秦远犹疑不定,眉头皱起,沈逸的反应有些奇怪,如同刘温所说,沈逸也承认借了银子给刘温,但在承认之前,沈逸还有一瞬间的愣神,脱口而出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秦远觉得有人骗了他。 或者是刘温,又或者是... 秦远将目光投向沈逸,沈逸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秦大人,不说这个了,还是来说说赈灾的事吧。” 不远处洪水肆虐,冲破堤坝,湍急的水流声将秦远的思绪拉回到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沈逸笑道:“既然说了三千两银子,沈家肯定会给,但这笔钱,我希望不移交官府,由我自己决定怎么用,用在哪。” 秦远皱起眉头,沉声道:“不行,所有募捐的银两,需由官府统一收集,统一调配。” “呵呵,交给官府也不是不行,”沈逸笑道:“只不过,我交给官府三千两,整理之后,能用上的有多少,就说不准了。” 秦远盯着沈逸,直视他的双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随口一说罢了。”沈逸摇了摇头,摊手道。 ..... 秦远一直凝视着沈逸,目不转睛,而沈逸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毫不露怯。 秦远有些不明白,他有些看不清沈逸了。 一个商人之子,在他面前能毫不露怯,这不符合常理。 别说是沈逸,就算是他爹沈万财站在这,也得战战兢兢。 秦远盯了良久,最终是道:“你打算如何用这笔银子。” 沈逸一听就明白了,秦远这是同意了。 同意就好,秦远虽然是南永郡的扛把子,但筹措资金,购置物资这种小事,肯定不会是秦远亲自干,负责这件事的肯定是下面的人。 东阳城衙门的都是些什么人不用多说,沈逸白给了刘温四千两,可不会再给他送块肉到嘴边。 沈逸估计他给刘温四千两,最后花到灾民和修堤上的,绝计没有这么多,刘温肯定会黑掉一部分,东阳城的富商加起来捐了一大笔钱,动动小手段,进刘温口袋的那些也就遮盖过去了,东阳城衙门是他的老巢,秦远肯定查不到。 沈逸想了想,开口道:“首先周家村村民的抚恤,秦大人就不用管,不管金额大小,我一力承担,一定会让他们满意。” 跟在沈逸身旁的周二虎一愣,心中更是感动,人比人气死人,当初在赌场,被许老板像使唤狗一样呼来喝去,现在沈逸不仅替周家村的乡亲找好了客栈,还说要负责灾后的抚恤,两方一对比,差距实在太明显! 周二虎愈发庆幸当初选择离开赌场,转投沈逸麾下,至于沈逸说的金额大小,周二虎丝毫不担心,肯定是只会大不会小,因为少爷很败...很大方! 秦远挑眉道:“你确定?周家村可有百多户人家。” 沈逸笑道:“我吹牛向来不打草稿,因为我吹了就肯定能做到。” 即使沈逸说的信誓旦旦,但秦远还是有些犹豫,因为能不能抚平灾民的情绪,不止是沈逸的事,更是官府的事,如果沈逸办的事村民不满意,最终怪的还是朝廷。 周二虎见秦远犹豫,主动站出来道:“大人,恳请大人将此事交给少爷,无论结果如何,周家村的村民绝不会有怨言!” 秦远看了一眼周二虎,问道:“你是何人?能代表周家村的村民?” 周二虎抱拳道:“在下周二虎,正出身于周家村,别的不敢说,在周家村说话还是有份量的。” 周二虎当然有份量了,周家村三十多号男丁都把周二虎当大哥,在这个男人说一不二的年代,周二虎的话份量肯定够够的。 秦远微微一愕,难怪沈逸会主动承担周家村的抚恤,原来他的副手就是周家村人,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不错。 周二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秦远没有费神去想,看看周二虎,再看看沈逸,又道:“之后呢?” 沈逸抬头看了看天,接着道:“看天色,雨势明天就该停了,抚恤之后剩下的银财,就先用来堵住堤口吧。” 秦远道:“你的意思是用来买砂石堵堤?” “差不多吧,秦大人放心,既然说了三千两,沈家肯定不会少出。”沈逸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 --------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雨势也从磅礴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秦远在决堤旁视察一番,回到了家。 “爹。” 秦香雪见秦远回府,递上一块毛巾道:“雨势小了,明日应该就能停了。” 今天已经是连下大雨的第五天,再不停,镜湖的水都该淹上来了。 秦远脱下斗笠蓑衣,接过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珠,没有说话。 “爹,您有心事?”秦香雪见秦远不说话,眉头一直皱着,便出言问道。 秦远看了女儿一眼,边摇头边坐下道:“沈逸这个人,有些奇怪。” 沈逸,又是沈逸。 秦香雪好像每天都能听到这个名字,闻言忍不住问道:“沈逸怎么了?” 秦远皱着眉头道:“此人年纪轻轻,城府竟连我也看不透,实在奇怪!” “您也看不透?”秦香雪闻言微微吃惊,她的父亲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看人的能力还是很准的。 秦远盯着手里的茶杯心神不定,惊慌失措的沈逸,和侃侃而谈,无声无息间收买人心的沈逸,让他有些糊涂了。 “爹,是什么事让您感觉沈逸城深?”秦香雪对沈逸的印象,还只是那一句烟锁池塘柳,和他说给秦牧的故事,只觉得沈逸有些才华,现在莫名听秦远说起沈逸的城府,顿时起了兴趣。 这事也没有什么好瞒的,毕竟是自家女儿,秦远便将方才在决堤旁发生的事都和秦香雪说了。 秦香雪听了之后微微沉默,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沈逸忘了?” “沈家再有钱也不至于不把四千两银子当回事,怎么会忘?”秦远摇头道:“猜不透,我打算让他将借条取来让我看看。” 第99章 借一个理由 秦香雪秀眉轻蹙,忽然想起什么惊人的可能性,讶异道:“爹爹,沈逸会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 “故意?”秦远道:“你是说...” “不应该,沈逸跟刘温无冤无仇,刘温还是东阳城的父母官,沈逸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秦香雪一提起,秦远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他不太相信。 沈逸一开口完全是下意识的,再说他一个九品散官,与刘温没有利益冲突,为何要去陷害他,秦远觉得,倒是沈逸受刘温胁迫更有可能性。 秦远更相信那银子根本是刘温自己的,他为了出风头,选择出一大笔银子,但因为数目与他的俸禄不符,便拉着沈逸挡箭,将这银子洗白,还做出他为了百姓安宁,不惜自己背债的伟岸形象。 秦香雪心间思忖,轻声道:“爹爹,不管是沈逸故意,还是无意,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上报朝廷,如若确有此事,刘县令肯定要受到严查,如若没有,也能给与他警告。” 秦远听了秦香雪这话,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在东阳城的这一年,秦远可以说过的有些憋屈。 明知道刘温应该有问题,偏偏抓不到把柄,他是封建大吏,却不能平白无故地动刘温,但如今这件事,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秦香雪又劝道:“爹爹,这是为民除害的好机会,沈逸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是重点,刘县令是个贪官,这才是重点!” 秦远犹豫再三,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做了他人刀的感觉,但又想不出,他这柄刀握在谁的手上。 其实秦远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想,想了也不敢信。 秦香雪顿了顿,又道:“爹爹,香雪也想为东阳城出一份力。” 秦远闻言挑眉道:“你要如何出力?” “女儿打算号召画社的同仁们一同作画,所作的画作则用来拍卖,得到的银财全部用于赈灾。”秦香雪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拍卖?”秦远笑道:“跟那沈逸学的?” 秦香雪微微脸红,点头道:“拍卖能募捐到更多的银财,既用于赈灾,女儿觉得自然是越多越好。” “也好,难得你有这份心,”秦远也不多问,笑道:“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秦香雪喜道:“谢谢爹爹!” 吟诗作画,是秦香雪这种喜欢诗词乐画的才女所好,在做喜欢的事情的同时,还能帮到东阳城的百姓,何乐而不为。 ------------------ 第二天果然如同沈逸所想,连下多日的大雨终于停了,但广陵江的江水依然奔涌,呼啸不绝。 沈逸坐在天上人间,正与周员外吹南侃北。 一杯酒抿下口,周员外吸了一口气,这美人醉真是百喝不厌,太劲了! “沈少爷,怎么你就能看出那高僧是骗子?”周员外好奇着问道。 沈逸剥着瓜子,随意道:“这有何难,他又没什么真本事,我让他算了两次,结果他一次都算不出,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周员外暗自乍舌,沈逸那两个问题说实话完全是胡乱问的,什么鸡兔同笼,还要算什么脚,谁会这么无聊啊,不会真有人把鸡和兔关在一个笼子里吧? 周员外道:“可那高僧只听了我的名字,看了我的生辰八字,就算出来我夫人去年走了,是有真本事啊!” “靠,”沈逸瞥了周员外一眼道:“我不用你的生辰八字,都能知道你夫人没了,你老婆死了你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吃席的时候我跟小孩一桌,你脸上哪有半点悲伤的样子,没过几天就把小妾娶进门了,全东阳城都知道,这还用算?” 男人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周员外占了其二,而且毫不掩饰他的欣喜之情,都不用算,全东阳城都知道周员外是个啥样的人。 周员外一脸尴尬:“真,真有这么好算吗...” 沈逸都懒得说周员外,还看生辰八字,根本就是走个过场,亏的周员外还真以为那老秃驴有真本事,他也是个神人了。 这时候周二虎走过来道:“少爷,东西买来了,东阳城有的全买下来了。” 沈逸就等周二虎回来,闻言站起身来走出天上人间,望着一车又一车的黄豆道:“行,办的不错,全都装袋吧。” 玉钗也走了过来,看着茫茫多的黄豆道:“少爷,您买这么多黄豆做什么?” 沈逸笑道:“当然是为了堵堤。” 玉钗讶异道:“堵堤?用黄豆?” 玉钗只听说堵堤用砂石的,从没听过用黄豆的,一方砂石才多少钱?一石黄豆又要多少钱?这成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玉钗疑惑道:“少爷,为什么不用砂石,要用黄豆?” 沈逸嘿嘿笑道:“要是你懂的比我多,就是你在上面,我在下面了。” “什么?”玉钗没听明白什么上面下面的,转念一想,又有些明悟了,脸一红,不说话了。 将黄豆装袋后,沈逸带着周二虎等人,拉着一车又一车的黄豆,往福康堤去了,好热闹的百姓得知沈逸竟用黄豆治水,连连惊叹要说败家的花样,还是沈家少爷来的多,黄豆堵堤,亏他想的出来! 那一车又一车的黄豆都够他们吃上许久了,居然要被沈逸抛下水浪费,还真是个人才! 智不与愚辩,沈逸没有解释的意思,我行我素地往福康堤而去,福康堤处,秦远站在决堤旁,看着底下的官兵奋力拎着砂石袋,去堵大堤的决口。 每个官兵都很卖力,决堤也堵住了一半,可效果算不得太好,广陵江水太急,堵上去的砂石袋,没过多久就会被冲走一些,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话一点不错,从小缺口到全崩,只是三两个时辰的功夫,如今这已是官兵第二次堵堤了。 秦远忧心忡忡,按这样下去,几时才能完全堵住决堤,修缮新堤? 一名官兵前来禀报道:“韩大人,秦大人,沈逸沈大人来了。” 第100章 秦香雪 “终于来了。”秦远哼了一声,昨天还说会买砂石来,这堤都堵了两次了,还不见沈逸的人影,到现在才出现。 沈逸边走上来,边向四处张望,雨停之后,广陵江水退下去了一些,但堤坝旁黄土与稀泥,依稀可见洪水肆虐的痕迹。 除了官兵以外,还有处在下游的平民百姓,自发地前来帮忙筑堤,一个个捋起袖子,卷着裤腿,穿过淤泥,帮着搬运泥沙,也有人手执锄头、铲子等工具,向大堤填土,将大堤加固加宽。 沈逸一见到秦远便呵呵笑道:“秦大人,久等了吧?” 还真好意思说,秦远冷哼道:“沈大人,莫非忘了昨天说的话,若是光等你那份砂石,这堤就不用堵了!” 这话说的,沈逸都听不明白了,官府是缺钱,但又不是一分钱没有,全指望他算怎么回事。 “呵呵,这不是来了么,好饭不怕晚,”沈逸道:“我拿来的也不是砂石,是更好用的东西。” “更好用?”秦远好奇去看沈逸带来的东西,袋子和装砂石的麻袋没什么两样,只是鼓鼓囊囊的有颗粒感,能看得出来里面装着的大概不会是砂石。 “这里面装的是何物?”秦远走到马车旁,伸手按了按,开口问道。 “黄豆。”沈逸如实道。 “黄豆?”秦远皱眉道:“你带黄豆来作甚,你要抚恤灾民,直接拿去交给他们便是。” “非也非也,”沈逸道:“这黄豆就是拿来堵堤的。” “黄豆堵堤?!”秦远带上些许不悦道:“早听说过你的名声,可没想到你已到了如此地步!赈灾岂是儿戏!” 沈逸不以为意,朝着堤下搬运砂石袋的官兵颔首道:“光靠砂石,扛不住广陵江水吧?” 秦远嗤笑道:“砂石扛不住,黄豆又如何能扛住?黄豆还能比砂石更扛冲击?” “当然。”沈逸点头道:“有句话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秦大人若是不信,就试试。” 秦远没听过什么唯一标准,但见沈逸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很有自信,开口问道:“如何试?” “将黄豆与砂石袋混在一起堵堤即可,”沈逸笑道:“反正花的是沈家的钱,又不是官府的,秦大人尽管试就是,若是没用,大不了我再买同样的砂石来。” 这话说的秦远都感觉有些不爽了,就你沈家有钱,有钱了不起是吧! 秦远哼了一声,既然沈逸都不心疼,他还心疼什么,剩下没堵住的决口,就命人按沈逸说的去做了。 半个时辰之后,总算再一次堵住了决口,但是堵住是第一件事,接下来还要确保不能崩塌,才能开始修缮新堤。 又过了几个时辰,出乎意料的是,沈逸来之前筑起的那些砂石墙,已经开始往外渗水,反而是掺了黄豆的那部分,安阳无恙。 “这...” 现实出乎了秦远的意料,好像沈逸才是对的。 沈逸笑道:“秦大人,别愣着了,之前那些,也再补上些黄豆吧,不然等会又该塌了。” 用黄豆堵堤,可不是沈逸败家,这来源于华夏人民的智慧。 用砂石治水不是不可以,只是在堤坝渗水严重时,细沙会被水流冲走,形成孔穴而集中涌水,这就像地鼠挖坑,坑挖多了,堤坝也就千疮百孔了,那洪水一来就会冲垮。 而加上黄豆堵堤,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黄豆是百姓日常的食物,储备量很大,黄豆只要泡水后便会膨胀,与砂石袋混在一起,会挤压土壤变得更密实,砂石就没有这个效果。 而且黄豆适合回收利用,泡涨了的黄豆是优质的有机肥,哪怕是泡水后发酵了的黄豆也是肥料的首选,等到大水退去,周家村的灾民重归村落的时候,也能用上这些黄豆继续耕种。 不管秦远想不想的通,事实是摆在眼前的,在让人将剩下的黄豆全部用上堵堤了之后,秦远十分惊奇地看着沈逸,黄豆堵堤,从没听过,为何这沈逸每每能想出这么多奇怪却又有用的点子来? “爹爹。” 秦远正欲问问沈逸,他哪来的这法子,还没开口,却听见秦香雪的声音传来。 沈逸也听见了,转头一看便见到之前在镜湖“擦船而过”的女子款款走来,今日她身着一袭淡黄的衫子,亭亭玉立,似是出尘的仙子一般。 听见秦香雪的称呼,沈逸才知道她原来是秦远的女儿,秦牧的姐姐。 沈逸不禁看了一眼秦远,心里惊奇,这老头搞什么鬼,怎么还把女儿喊过来了?不是看上了本少爷渊博的学识,俊逸的外表,想招本公子为婿吧? 这可不行,男人必须要当家作主,就算是郡守,这赘婿也是做不得。 不过秦远接下来的话就让沈逸知道,是他误会了。 秦远看见秦香雪走来,也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秦香雪走上前道:“之前与爹爹说过,邀了画社的同仁前来作画,大家商量着来画这广陵江,既是筹款,也作纪念。” 秦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现在雨停了,洪水也退下去一些,只要保持些距离,没什么危险。 秦香雪和秦远解释完,又看向了一旁的沈逸,她倒是聪明,只凭沈逸的年纪和形象便猜出了是他,脸上带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沈逸沈大人吧?” 沈逸笑着道:“正是,秦姑娘认得我?” “香雪见过沈大人,”秦香雪微微福身,意甚恭敬,随后笑着道:“常听牧儿说起沈大人的好文采,香雪钦佩已久。” 秦香雪,名字倒是很不错,有些诗意,早听秦牧说过他的姐姐很有才,没想到不仅有才,还是个美女。 沈逸笑道:“让秦姑娘见笑了,道听途说罢了,称不上文采。” 秦香雪摇了摇头道:“我曾听牧儿提起过沈大人出的上联,十分精妙,也曾让牧儿替我问问下联,只是雨势连绵便耽搁了,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听沈大人吟那下联?” 【作者题外话】:77章出狱了,还有两更要晚一些 第101章 邀请 “上联?”沈逸都不知道他还跟秦牧聊过对子,想了好一会才道:“不会是烟锁池塘柳吧?” 秦香雪点了点头,道:“这对中暗含五行,意境绝佳,我苦思数日,依是想不出来下联。” 沈逸心道你对不上来也不稀奇,华夏好几千年了,能对上来的也就那么几个,哪是随便什么才女才子就能对上来的。 “香雪,什么对子,连你都对不上来?” 说话间落在后面的才子千金们也跟上来了,十几人身着锦衣艳衫,嬉笑玩闹,身后家丁下人帮他们带着作画用的笔墨纸砚,与堤下满身泥土的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话的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哥,面如冠玉,抚扇轻立,面带微笑,长衫飘飘,显得潇洒风流。 开口就叫秦香雪的闺名,看起来两人似乎很熟络,但听见这话的秦香雪却是秀眉微皱,似乎有些不悦,没有搭理他。 而年轻公子哥好像已经习惯了秦香雪不理睬他,也不在意,向着秦远拱手道:“秦伯父。” 秦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跟秦香雪一样,什么话都没说。 沈逸一下就看明白了,敢情这是个舔狗,不受人待见还硬舔的那种,不过他舔的很自信,即使秦家父女都没理他,他也一点不尴尬。 其它的才子千金们也跟着向秦远见礼,有的千金认识沈逸,还偷偷地打量着他,胆子大的,就直接见礼,报上自己的芳名。 沈逸一一回应,唉,长的太帅也不好啊! 不过这只针对千金,那些所谓的才子有的去过天上人间,也认得沈逸,开口打招呼,沈逸就变成了高冷模样,和秦远一样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下倒让那白衣的年轻公子有些不爽,秦远端架子就算了,这年轻人端什么架子? 白衣公子看向沈逸道:“在下刘远峰,不知阁下是谁,难道是画社的同仁?可我印象中并未见过你。” 沈逸撇了撇嘴,本来看这刘远峰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沙雕,这种话也问的出来。 刚才他们一群人跟秦远打招呼,秦远都只是点头,他若只是个画社的普通人,能在这跟秦远说话么。 还是秦香雪站出来道:“这位是沈逸沈大人,我方才问的,是沈大人出的上联。” 沈大人? 刘远峰一愣,沈逸看着跟他差不多年纪,秦香雪居然称他大人? “沈大人出的上联?秦姑娘说的是烟锁池塘柳?” 刘远峰没有说出话来,有人接茬了,这位还比较守礼,称的是秦姑娘。 秦香雪点头道:“对,正是烟锁池塘柳。” “确是佳对,沈大人,我曾苦想一日,也未想出下联。” “沈大人,能否将下联说出来?” ”是呀,沈大人,大家都如此好奇,你便说与我们听听吧?“ 这烟锁池塘柳还挺有名的,秦香雪一提便有许多人应和,一个个期待地看着沈逸,地位最高的秦远倒是被晾在一边了。 沈逸淡淡一笑,婉拒道:“那可不行,这对子可是我天上人间的招牌,我还等着人对上来呢,许多人都望着那一千两的奖金呢,若是我说出来,那就不美了。” 秦香雪微微一愣,叹了口气,其它的千金才子也是有些失落,本来一副绝妙的佳对,被沈逸这样一说,却变的铜臭味十足,也不知道沈逸是怎么想的,竟然用词对做噱头。 众人失落,沈逸却是不以为意,管他什么铜臭味,这叫做赚钱为王,就这些狗屁才子才女喜欢玩什么阳春白雪,老子就喜欢挣钱,有能耐一个个地别花钱,对着诗集活下去? 远处有人官兵唤秦远,似有什么事要向他禀报,秦远本来和这些才子千金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借口离开了。 沈逸站在决堤旁观察了一会,见筑起的堤坝暂时没什么问题,便放下心来,之后只要重新修堤就行了,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了。 这边的千金才子找了处干净的草地,摆开了家伙什,才子千金们正在挥毫泼墨,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合力绘一副整体画卷,刘远峰似乎有些本事,站在画卷中间的位置运笔如飞,引来周围一阵叫好声。 周边不时有搬运泥沙的官兵百姓走过,这群才子小姐是看也不看,只顾自己墨染白纸,沈逸撇了撇嘴,也没想久留,迈步往堤下走去,却被秦香雪唤住。 “沈大人,”秦香雪走到沈逸身边道:“沈大人,不如你也在画作上添一笔,为东阳城的百姓出一份力?” 秦香雪之前见沈逸一直在观察堤坝,便没有打扰,此刻看到沈逸要离开了,匆忙上来挽留,在她想来,沈逸的对子意境十足,作画也一定了得。 靠,老子出了几千两了,还出,你干脆把我家抢了得了! 沈逸摆手道:“不了不了,画道我没什么研究,你们画,你们画。” 在这画什么破画,还不如回去抱着美如画的玉钗卿卿我我呢,吃了闲着才在这滔滔洪水边舞文弄墨。 秦香雪忙道:“这画作是我们十余人共同完成,非让沈大人单独作一副,只是添上几笔,又何妨呢?” 那边刘远峰似乎画完了自己的部分,左右张望着想找秦香雪,一转头却看见秦香雪正与沈逸说话,他本就是看沈逸不爽,听见秦香雪主动挽留他,更是不舒服,闻言道:“香雪,既然沈大人自认无才,就不要为难他了。” 秦香雪蹙起秀眉,回身道:“刘公子,我已与你说过许多次,我们并没有那么亲近,请你不要随便喊我的名字。” “香雪...”刘远峰下意识的一开口,却挨了秦香雪的白眼,只得改口道:“秦姑娘,既然沈逸不愿,又何必为难他呢,或许那上联,也只是他恰巧懵出来的罢了。” 秦香雪道:“那刘公子你何时能有这样的恰巧?” “这...”刘远峰一滞,这种恰巧可能有点难... 秦香雪不再与刘远峰多说,转向沈逸,眼波流转道:“沈大人,难道只是略略几笔,沈大人也不愿为之吗?” 沈逸算是服了,这娘们怎么就盯上他了,还说的好像他愧对东阳城百姓似的? 第102章 杠上了 秦香雪见沈逸不答应,还以为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沈大人,你莫要误会,我们非是作画取乐,这画作回去之后便会用作拍卖,所得的银财都会用于赈灾的。” 要么说这种千金大小姐就是难伺候,你不想干的事她非缠着你干,不答应还不行,难伺候的很,侧眼沈逸还瞥见那边刘远峰一直盯着他看,好像沈逸抢了他的东西似的,顿感无语,摆手道:“秦姑娘说笑了,你们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家里还煲着汤,先走一步!” 沈逸说完转头就走,秦香雪神情微愣,随后咬着红唇一跺脚,自己放下矜持,邀请沈逸一同作画,他却连话都不和自己多说,这让秦香雪很不好受。 秦香雪从小便乖巧可爱,又出身官家,自然是受尽了宠爱,长大之后,生得貌美又亭亭玉立,诗词书画皆精,得了才女的名号,身边的人也是围着她转,看那刘远峰便知道,秦香雪平日里是那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是到了沈逸这,一下全变了,问下联沈逸不说,还说什么一千两银子,难道与自己交朋友,不比那银子珍贵吗? 现在邀他作画,更是转头就走,秦香雪如何受得。 秦香雪倔脾气上来,竟是往前小跑而去,拉住沈逸的袖子,撅嘴道:“沈大人若是不信,跟我过去一看便知!” 见这秦香雪如此倔强,还一脸受了刺激的模样,沈逸更是摸不着头脑,无奈道:“秦姑娘,你未嫁我未娶,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小心让人瞧见了误会。” 秦香雪倔道:“我与你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怕什么误会?” 说完这句,秦香雪竟是直接拉着沈逸往才子千金们作画的地方而去,刘远峰牙都快咬碎了,眼睛像是要喷火似地盯着沈逸。 沈逸心里十分的恼火,妈的,你以为我想往你们这儿凑啊,若不是这小妞犯了毛病,老子哪里有功夫鸟你?反瞪回去道:“看个锤子看,嫉妒我比你帅是吧!” “你!”刘远峰心中火起,但下一秒沈逸已经被秦香雪拉到人群中去了,他想还嘴都还不了。 “沈大人,你看!”秦香雪拉着沈逸站到了画卷前头,直接画卷上方说道。 沈逸低头一看,这画没画完,字却是先写上了。 “元武九年纪福康决堤,东阳画社募银赈灾作。” 再看那画卷上青山巍峨,雨后烟云缭绕,若隐若现,中间那部分广陵江水滔滔,点上数只飞鸟,笔法以及用墨皆是老到,端的是不凡。 秦香雪又道:“沈大人,现在信了么?” 沈逸无语道:“我信与不信,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做些好事,还非要天下皆知,天下皆信?” 秦香雪被沈逸说的滞住,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道:“既然已经来了,沈大人不如就添上几笔也好。” “哼,可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刘远峰的声音由远及近,强自装的镇定高冷,不想在秦香雪面前失了风度,虽然他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些没风度了。 这一句话出来,在场的人都知道说的是谁,刘远峰不会这样说画社的同仁,那么只有... 秦香雪秀眉蹙起,刘远峰这样说,却是让她过不去了,因为沈逸是被她强行拉过来的。 “坏了一锅粥?这画的是个瘠薄!还能怎么坏?” 秦香雪正要开口驳斥,结果沈逸先出声了,所有人都不明白瘠薄是什么意思,但从沈逸的语气中,都感觉到他对这幅画的不屑。 沈逸那是让人骑在头上的性子?这姓刘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他,不反击还真当他东阳小霸王没脾气了! 这幅画卷是十几人联合所作,沈逸这一骂就骂了十几个人,那些才子千金自然不服,纷纷出言问沈逸是什么意思。 秦香雪也没替沈逸说话了,因为那幅画也有她的一部分,画完之后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如今沈逸这般说,她倒想听听沈逸的评价了。 全场只有刘远峰是十分高兴的,因为沈逸这一骂,把秦香雪也骂进去了,这下秦香雪和他就是在一边的了! 吊丝心理促使刘远峰当了出头人,走到沈逸身前冷哼道:“大家称你一声沈大人,是敬重朝廷,你莫要忘了,你的功名可不是科举来的!几斤几两,还是要掂量清楚!” “几斤几两?”沈逸冷笑道:“你这么拽,你是几品官?” “我!....”刘远峰话音一滞,气势弱了三分,今时今日,他无官无职。 看他这副模样沈逸哪能看不出来,嗤笑道:“不会吧,不会看不起九品官的人自己连个官位都没有吧?” 刘远峰面色涨红,咬牙道:“我爹是县令!” “啊?”沈逸上下打量起刘远峰,惊讶道:“不会是...” 刘远峰一摇折扇,扭头看向一边,冷哼道:“正是!东阳城县令就是我爹!” 沈逸点点头,道:“难怪了,难怪你跟个傻狗似的,现在我明白了,果然事出必有因啊!” 刘远峰听沈逸语气放缓,还以为他认怂了,仔细一听,却又觉得不对,怒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老爹也是条傻狗! 沈逸正要说话,这会又是秦香雪站出来了,两人说来说去,沈逸越说越直白,越说越难听,再这样下去,就很难收场了,秦香雪站到两人中间,看向沈逸道:“我想听听沈大人对画社的评价,更想问问,为什么这副画卷在沈大人眼里一文不值?” 秦香雪一脸认真的表情,明亮的双眸闪着天真无邪的光芒,沈逸都被这双眸吸引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沈逸瞥了一眼刘远峰,淡淡道:“山是好山,水是好水,画,却非好画!” 众人都没听明白沈逸的画,怎么好山好水,合在一起,却不是好画? 秦香雪也是不解,闻言立即道:“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逸指着画上的题字,淡淡道:“莫要忘了你们画的是什么。” 第103章 怒批才子千金(加更求票)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的往画卷上看去,“元武九年纪福康决堤,东阳画社募银赈灾作“一行大字跃然纸上。 “这有什么问题?”有人站出来道:“就算题字的书法算不得太好,但这也无伤大雅吧?” “无伤大雅?”沈逸嗤笑道:“你们若是不写这行字,倒还称的上是幅好画,题了这字嘛,便是狗屁不通!” “狗屁不通?!你倒是画一幅让我瞧瞧!”最为激动的依然还是刘远峰,反正沈逸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反驳。 秦香雪却是没有说话,看着画卷上的题字,陷入了沉思。 又有人道:“这题字与画的水准有什么关系?” 沈逸好笑道:“没关系?你能说你的名字和你这个人没关系么?” 见有人还待说话,沈逸懒得一个一个跟他们辩解,直接道:“这画明明叫纪福康决堤,结果你们画的都是些什么?” “好山好水,这画的是天灾?画的与决堤洪水有什么关系?” 秦香雪听见这话,马上回过神来,目光投注在沈逸身上。 沈逸又指着画卷上的人物继续道:“这人物画的更是离谱,对得起这题字?” 秦香雪闻言柔声道:“人物又有何败笔?” 沈逸所指着画卷的位置,画的就是如今他们站的地方,也就是在画上的他们,当然,不包括沈逸,只有画社的人。 画中人就和现实一样,围着闹着,在长卷上作画,只看这一处,并无不妥。 然而沈逸却指着堤坝下方道:“百姓呢?官兵呢?救水的是你们,还是官兵,自发而来的百姓?” 秦香雪这才发现,整幅画上,所有的人物,就只有他们十几个画社中人,纵使搬运泥沙的官兵百姓来来去去,从身旁不断走过,他们之中都没有人多看一眼,更别说将他们带入画卷之中。 “脱离现实,脱离百姓,这幅画,配的上这题字?”沈逸说了一通,又看向秦香雪道:“秦姑娘要说这是为赈灾,我不置可否,可这画上的你们,嬉笑玩闹,可有半点经受天灾的样子?” 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根本就不知百姓之苦, 十几名才子千金闻言皆是沉默了,他们无法反驳,尤其是秦香雪,她心中的受到的冲击非同凡响。 这画的第一部分,起笔就是她作的,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她想当然的画了这幅画,剩下的才子才女们趋之若鹜,她初时也甚是骄傲,自觉青山绿水全在自己笔下,现在想想,真是错的离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画的立意便错了! 想想秦香雪被众人众星捧月,奉为南永才女,为人何等的清高自赏,现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用“狗屁不通”四个字简单的概括了她引以为豪的一副作品,这个打击是何等之大,她没有当场哭出声来已经是了不起了。 刘远峰见秦香雪眼眶都有些红了,自觉要为她出头,冷声道:“那些低贱的百姓,有何资格出现在画中?凭地损了意境!” “意境?我看你这人活的就差些意境,”沈逸不屑道:“没有百姓,你算什么,你爹又算个瘠薄?” 第104章 嘴炮王者 两句话,让刘远峰的脸色气的发白,怒道:“你,你,你敢轻视于我?” “我便是轻视于你又怎样?”沈逸冷声道:“你蔑视天下百姓,我便蔑视于你!你真以为,天下是你这种人撑起来的?不知天高地厚!” 刘远峰驳道:“我朝历代栋梁,皆是饱学之士,琴棋书画,治国方略,样样精通!何时有过这种低贱百姓,登上金元大殿?!那一根锄头,就能撑起天下?我与你这粗鄙之人谈起,恁地辱没了斯文!” 妈的,当官就了不起啊,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处处高人一等的嘴脸!我就中意别人喊我少爷! “谁家祖上不是普通百姓?你刘家祖宗十八代都是金贵的皇亲国戚?!” 沈逸前世就是从一个普通人打拼起家,没有权势也没有背景,刘远峰现在骂百姓低贱,与骂他何异? “还谈什么治国方略,朝廷栋梁,更是可笑!”沈逸越说越怒不可遏,冷声道:“没有无数普通百姓辛苦劳作,何来国可治?又何来的朝廷?百姓创造税收,铸就了大树的根基,但所谓的治国之士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治国之人却是随时可以换的!这便是根与叶的区别!你岂知那堂前燕,也会飞入寻常百姓家!你言百姓低贱,正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秦香雪喃喃地重复着沈逸脱口而出的诗句,心神已驰往人外,不知飘向何处,又在想些什么。 其它画社的同仁有心帮刘远峰说话,却也无从说起,概因这个沈逸,确实很有才学,字字都点在了刀尖上,让人无法反驳。 刘远峰则没有那么多的感慨,相比之前,这回沈逸一个脏字都没带,依旧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贬成人间尘埃,一串话说的他甚至没反应多少,只是怒火攻心,想要继续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逸却依然不作罢,冷哼道:“若要治国,先要认清国之根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是以为只有做官才是国之栋梁,那便是大错特错了!刘远峰,你这圣贤之书,读了也是白读!” 沈逸这最后一句,说的甚是嚣张,他甚至没读过几年书,却说刘远峰读的圣贤书是白读,刘远峰自然是气抖冷,只不过除了他之外,周遭一片寂静,这没读过几年书的九品芝麻官,一番话却振聋发聩,让画社的这些自认的才子才女们深思。 “我爹是七品!你这九品官安敢侮辱我爹!” 刘远峰实在不知该如何辩解了,只能选择拼爹,也只能用刘县令的品级来压沈逸。 但是一个七品官,又怎么能压得住沈逸?他冷笑一声,放声道:“我话说出口,就放在这!你爹若敢言我说的不对,尽管来沈家找我!” 说完这句,沈逸再懒得理这些日子过的舒坦过了头的公子千金,袖袍一摆,扬长而去,利落潇洒。 “沈大人...” 沈逸走过秦香雪身边时,看也没看她,却将她的魂儿扯了回来,秦香雪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唤出口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伸出去的手,又怯怯地收了回来。 沈逸脚步微顿,终是没有回头,大步离开,秦香雪美眸凝视片刻,一滴晶莹泪珠滑落而下。 秦香雪回首再看那画卷,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羞愧,更从所未有的生出一丝自卑,百感交集间,竟是一转身飞奔而去了。 其它画社的才子千金们见状忙叫了声道:“秦姑娘/香雪姐姐,你到哪里去?” 秦香雪停了一下,却没转身,娇声道:“我去那边散散心,马上就回来。” 于是在众人注目中,秦香雪走到决堤旁,目光望着下方掘土运泥,填砂筑堤的官兵百姓,鼻头一酸,眼泪扑簌而下。 另一面,周二虎跟在沈逸身后,见他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心中生出和秦远一样的疑问,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沈逸? 方才沈逸纵横捭阖引经据典,骂的刘远峰狗血淋头却又哑口无言,便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周二虎是都看在眼里的,眼前的沈大人,沈少爷,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施展出来。 “少爷,没事吧?” 沈逸一直不说话,周二虎便试探着开口问道,相对来说,周二虎还是希望看到那个整天调.戏玉钗姑娘,说话总是笑着的沈逸,如今这副模样,竟让他都感觉有些压力。 “我没事。”沈逸叹了口气,摆手道:“好久没骂人,有些上头了。” 周二虎松了口气,赞道:“少爷刚才骂的真是威风,解气!不瞒少爷,我都想骂他,只不过骂出来都是艹他祖宗,没什么意思,少爷骂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也觉得很痛快!” 本来心情不佳的沈逸心道,倒让周二虎一句优美的中国话给逗笑了,哈哈笑道:“艹他祖宗也很好!那小子除了多识几个繁体字,还有个屁的用!” 周二虎挥拳道:“少爷说的正是!看那小鸡仔,我一个能打他十个!” ..... 这句话出口,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人依旧在前行,只不过没有人说话。 周二虎感觉好像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看了一眼沈逸,方才悟了过来。 少爷论嘴皮子功夫,那是无死角碾压那个小鸡仔,但若说身板,其实差不多! 周二虎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少爷这样的,我最多只能打六个!不...五个!” 沈逸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周二虎,周二虎也看着沈逸,表情有些尴尬,双手搓着,也不知解释地对不对。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沈逸败下阵来,摇了摇头。 “二虎,你要是没事,就去看看堤坝那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没有你就回去干活去,实在不行,你找个牢坐也行,里面的人又有才,说话又好听,多学学,好好改造,学会了我再捞你出来....” 第105章 登门致歉 沈逸知道周二虎是无意的,但他还是很受伤。 任督二脉是开了,沈逸能感觉到,他现在每天精神都很足,连续调.戏玉钗一整天也不会累。 近几日肌肉见长,缚鸡是没问题了,但问题是,武功一点都没长进。 李老头真是个资深老骗子,说什么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就能看懂武功秘籍了,但是沈逸通了这么久了,除了那本强肾之术,其它的还是什么都看不懂。 翻开那些秘籍,就像刚接触到英语课本,看图片你知道小红和小明在说话,但你完全不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玩意儿,只能用阿摸次得去猜,沈逸看秘籍,就是这个状态。 秘籍真的是秘籍,加密的密,沈逸没有钥匙,看着一副副招式画像,就像在看天书,对着搂半天,啥也没感觉到。 文成武也得就,不然闯荡江湖容易挨欺负,沈逸下了决心,要找李老头补课。 沈逸收了心,当天没再调.戏玉钗,沉心静气地按着李老头给的口诀引了一周天,结果, 他发现还是调.戏玉钗更有趣。 但沈逸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当李老头再找沈逸学太极拳的时候,沈逸反师为徒,认真道:“老李,教我两招吧!” 李天师奇怪道:“秘籍我都交与你了,为何还要我教?” 沈逸摊手道:“我看不懂啊!” 李天师更加奇怪了,讶异道:“以道友的悟性,连天机都能窥探,秘籍应该也是一看就会的。” “两码事两码事,”沈逸摆手道:“开车和开车,看上去一样,其实也是有区别的。” “道友说话实在是高深,我更加不解了!” “少废话,教不教吧?!” 李天师虽然像个老骗子,但对既是半个师傅也是半个徒弟的沈逸还是很好的,很干脆地答应了。 两根粗木头前,李天师负手而立,灰袍飘飘,高人模样,沈逸有样学样,十分认真。 李天师伸出一手,握掌成拳,一拳击在木桩上,木桩应声崩裂,木屑四溅。 沈逸伸出一手,握掌成拳,一拳击在木桩上,木桩没动,手很疼。 ..... 巧儿嘟着小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红红的,帮沈逸包扎着擦破了的手,不解地看了沈逸一眼,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自残。 李天师端着茶杯,神神在在地喝了一口,眉毛有些弯,像在憋笑。 沈逸看了一眼不远处两根下场完全不同的木桩,叹了口气。 李天师一再保证自己也是看着秘籍学的,但两人发挥的威力完全不一样,沈逸怀疑如果给李天师一本降龙十八掌的秘籍,李天师是不是真能打条龙出来,不是五毛特效那种。 “有没有什么神奇的功夫,就是那种内力灌顶之类的,一灌我就变牛逼那种。” 人一旦发现某件事很难做到,就会有投机取巧的想法,沈逸也不例外。 “内力灌顶?”李天师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 李天师没听说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就是不存在,但沈逸依然不死心,又再问道:“吸星大法呢?有没有?” 李天师摇了摇头。 “北冥神功呢?” 李天师依旧摇头。 “功夫是靠练的,日积月累,方成高手,绝无取巧之道,虽然道友可能一辈子到不了老夫的高度,但一半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李天师不说最后的两句话,那这是一碗很不错的鸡汤,但加上这两句话,就变成了冷水。 沈逸觉得李天师也该找个牢坐坐,好好改造。 李天师见沈逸有些泄气,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也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长条黑布,递给了沈逸。 沈逸一愣,接过黑布仔细端详,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大师是让我蒙上双眼,正视内心,砥砺前行?” 李天师摇了摇头。 “练拳包上这个,会好一些。” “********”(优美的中国话) “少爷,刘县令来了!” 阿福用惊叹的语气,通报着惊人的消息,刘县令真的来了。 沈逸也有些惊讶,但也不慌张,当初他在福康堤,和秦远谈笑风生,刘县令算什么,阿福这个年轻人还是没有见过市面,没定力。 虽然沈逸不觉得刘县令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地点,刘县令就是顶流,不可能让下人引着来见他,只会是被沈逸的老爹迎到正厅好茶伺候着。 “刘县令,多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沈逸走进正厅,熟络地打着招呼,即使两人只有两天没见而已。 “沈大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刘县令站起身来,亲切地回应着,这是他的心里话。 不必要的人,寒暄一句都嫌多,沈逸呵呵笑道:“刘县令找我是为了...” “是有些事,有些事找沈大人说。”刘县令说有某些事,但又没直说,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要么地点不对,要么人物不对。 沈万财站在一旁,本来他该是一家之主,现在倒成了陪衬,沈逸道:“爹,你去忙你的吧。” 沈万财现在唯一的骄傲就是有这么个浪子回头的儿子,所以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忙的,沈家交给沈逸之后,他整天就是喝喝茶,逗逗鸟,盼盼孙子,泡泡澡,但听见这话,还是离开了正厅。 刘县令这才重新坐下,笑呵呵道:“昨日犬子与沈大人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他回去之后与我说,我还责罚了他,沈大人说的好,百姓是社稷之本,没有百姓,我做谁的父母官?犬子昨天冲撞了沈大人,还希望沈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啊!” 沈逸眉头一挑,刘县令这番话,比他亲自登门来的更让沈逸惊讶。 沈逸清楚,刘县令绝不敢在百姓是不是国家根本这个问题上挑刺,即使他心里不这么想,明面上也不敢这么说,但他不知道,甚至没想过,刘县令亲自登门,会是为了跟他道歉来的,这反常的举动倒是让沈逸加了个心眼。 沈逸也笑着道:“远峰是年轻人,我也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有冲突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小事,何至于让刘大人这般,倒是折煞我了。” 刘县令依旧笑容和煦,摆手道:“那逆子自诩文采,整日里只知道舞文弄墨,一点也不像我,将来科举,怕也成不了大器!沈大人教训的好啊!” 第106章 要饭 刘县令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大器似的,在沈逸看来,刘远峰除了长相没随他爹,其它都随他爹,尤其是没将百姓放在眼里这一点。 沈逸没说话,一直这么客套来客套去的太没意思,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也知道刘县令肯定还有下文,不然不会一口气就把这件事给唠完了。 果不其然,沈逸不接茬,刘县令只能表明真正的来意,笑着道:“沈大人,其实这次登门,还有其他事,想请沈大人帮忙!” 终于说到正事,沈逸笑道:“刘县令请讲。” 刘县令迫不及待道:“这次前来,是希望沈大人,能再借我些许银财!” 难怪了,难怪这老狗居然会登门道歉,原来也是为钱字低头。 沈逸眉头微挑道:“刘县令要钱作甚?捐银不都已经报上去了吗?” 刘县令笑呵呵道:“捐银确实已经报上去了,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捐银。” 见刘县令不明说,沈逸也不追问,直言道:“刘县令想借多少?” “二千两!”刘县令伸出两根手指,报出了数字。 沈逸心下冷笑,狮子大开口,真把我沈少爷当凯子了! “二千两,”沈逸琢磨了一会,叹道:“刘县令,你也知道,最近连日大雨,街上的行人都不见二三,天上人间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这么多钱,我也拿不出来啊!” 刘县令微愕,沈家拿不出二千两,谁信啊? “沈老弟入仕不久,可能不太清楚朝中的规矩,”刘县令笑道:“官员升迁之后,有资格推荐原本辖区的下属官员接任,虽然只是推荐资格,但我在这东阳城待了七八年,推荐的人选,朝廷应当也是不会反对的。” 沈逸眉头一挑,笑道:“刘县令的意思是...” 刘县令点头道:“沈老弟才华斐然,待人至诚,若我升迁,想必沈老弟会是很适合的接任人选!” 九品官一下蹦到七品,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天大的诱惑。 可惜对于沈逸来说并不是,当官又不是他的目标,如果他想当官,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往上爬,小小一个县令,还不放在眼里。 而且刘县令的这番话,沈逸觉得他完全就是在放空屁! 就算有推荐的资格,也不可能把一个九品散官推到县令的位置上,只是推荐,又不是拍板,朝廷就算不调任其它人过来,从本城选,继任的也会是县丞,县尉这种人物,跟他沈逸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刘县令这番话骗骗无知少年还行,想骗他沈逸,还差的远了。 “呵呵,多谢刘县令抬爱,只不过,现实如此,我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二千两来。”沈逸自顾自喝着茶,表明了态度。 刘县另眉头微皱,转而又道:“那沈大人能有多少?” 沈逸想了想,道:“二百两吧,就这么多。” “二百两?!”刘县令微愕,打发叫花子呢? 刘县令的笑容收敛,道:“沈老弟,你自己也说过,你帮我我帮你,沈家愿意帮我,日后不管我调任何处,都对沈家有好处,沈家的生意终有做出东阳城的那天,沈老弟说是不是?” “啪” 二百两银票拍在桌上,沈逸笑道:“非是不借,真的没有。” 这老狗估计是觉得自己升官升定了,临走了还想大吞一笔,沈逸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二百两扔出去就当给他送行了,送的是哪种行就不知道了。 刘县令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语气也沉了下去:“沈大人确定没有?” 沈逸笑道:“真帮不上刘大人的忙。” 刘县令凝视沈逸良久,最终没有说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阿福,送客。” 话说到这基本上也就代表着撕破了脸皮,沈逸也懒得做面子工程了,连送都不送。 刘县令沉着脸走出沈家,沈逸猜的不错,他得到消息,秦远已经将捐银的事报上朝廷了,他在东阳城干了七八年,怎么的也该升迁了,因此就想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再捞一笔。 恰巧刘远峰回头将在堤坝上发生的事说给了刘县令,还希望老爹给他出头,谁知道刘县令不仅不生气,反而大喜,借着此事亲自登门,卖沈逸一个面子,换回白花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之前沈逸很干脆地借给刘县令四千两,还没提借条,刘县令看出来这小子是真的很败家,也真的很有钱! 二千两银子拿到手,刘县令打算将在东阳城的宅子翻新修缮一遍,这样等升迁了,能卖个高价,就算一时升迁不了,自己住着也舒坦。 谁知道沈逸竟然只拿出二百两银子敷衍他,这不是落他的脸么? 候在外面的官差见到刘县令一脸不悦地走出来,上前问道:“大人...” “回衙门,调人!”刘县令没给官差说话的机会,冷声抛下这句话,钻进了轿子。 沈万财又走了回来,问道:“刘大人来做什么?” 沈逸站起身,将桌上的二百两银票又收回了口袋,淡淡道:“要饭。” ------- 沈逸又回到了后院,李天师还在,一招一式地打着太极拳,动作甚有意境。 见到沈逸回来,李天师走上前道:“道友,这官场麻烦,浸的太深,容易迷了本心呐!” 沈逸一听奇怪道:“你做过官?” “没做过,”李天师笑道:“因为当官迷了本心的人倒是见过不少。” 沈逸没在意李天师的话,当官迷不迷本心他不知道,反正他也没想当多大官。 沈逸摆手道:“还是学两招先吧。” 李天师眉头微挑,笑道:“好,这回从简单的开始。” 敢情李老头前面教的不是简单的,算了,万事开头难,练! 这回李天师没再教沈逸打木桩了,而是传授些基本的招式,不用内力的那种。 李天师很随意地教着,沈逸却是学的很认真,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沈逸的课程被打断了。 “少爷!不好了!天上人间被官差围住了!” 阿福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沈逸止住招式,眉头轻皱。 这刘县令,也够横的啊!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二更,尝试了一下新的文风,觉得还好的抠1,觉得还是之前好的抠2 第107章 让他封 “怎么了这是?!” “诶,诶,我酒还没喝完呐!” ....... 天上人间中,几名官差开始清场,原本还在听着小曲唱着歌的客人,直接被撵出了门。 突然闯进来的官差吓到了高台上吹拉弹唱的姑娘,脸上都带着惊慌,丝竹之音也消失了。 一名官差瞟了一眼台上姿色上佳,身段妖娆的姑娘,暗自邪邪一笑,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将台上的姑娘扯下去,首当其冲的便是秋霜。 秋霜哪曾见过这种阵仗,战战兢兢,挪不动步子,眼看那官差就要拉住秋霜的手,也不知从哪跃来一道人影,一把钳住官差的咸猪手,沉声道:“有话就说,何用动手动脚?” 秋霜心念微动,看清来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官差眉头一挑,冷哼道:“周二虎,我劝你放手,不然,牢里的滋味你是知道的!” 来人正是周二虎,本来他带人去酒窖运美人醉了,一回来就看见天上人间满是官差,顿感不对。 周二虎将官差的手一甩,也不回他的话,转身向天上人间的姑娘们道:“别怕,你们先回房里去。” 一众姑娘回了神,纷纷抱着乐器下台去,有人看见秋霜站着不动,连去拉她。 “秋霜,快走呀!” “好,好...”秋霜应了一声,此时周二虎已经转回身去,留给秋霜的只有一个伟岸的背影,秋霜深深看了周二虎一眼,跟着姐妹们下台去了。 “为何赶我们的客人?”周二虎看着那名官差问道。 那官差哼哼道:“何止赶你们的客人?连你们的店也要封了!” 客人都赶走了,天上人间只剩下些自己人,门外两名官差手里拿着封条,领头地道:“根据百姓检举,天上人间存在违法经营,现依大周律法查封!” 周二虎带着十几名金刀帮的弟兄堵在门外,周二虎沉声道:“说什么违法经营,可有证据!” 领头的官差根本不和周二虎多说,抬手道:“让里面的人都出来,不然,就将你们也一起封在里面!” 说话间两名拿着封条的官差直欲上前,周二虎等十几人堵着他们,寸步不让。 领头的官差沉声道:“周二虎,你们这是要妨碍公务!?” 此言一出,十几名官差皆是拔出刀来,刀身闪着明晃晃的光,在稍后面观察着的姑娘们受了惊,尖叫出声。 即使亮了刀周二虎还是不退,沉声道:“你可知道天上人间是谁的铺子!” “那又如何?”领头的官差板着脸道:“查封天上人间,是刘县令下的命令!再不让开,统统去牢里待着吧!” “让他封。”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双手负于身后的沈逸漫步而来。 “少爷。”周二虎见了礼,让开位置,让沈逸站在中间。 沈逸点了点头,随后看着那领头的官差,笑道:“我是东阳城守法公民,五好青年,配合执法是应该的,二虎,去找个客栈,将她们安置下。“ “什么?”周二虎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沈逸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 “去办就是了,”沈逸随口说了一句,又朝那官差道:“查封可以,不过沈家不止这天上人间,还有冰铺,胭脂坊,快活楼,产业多的去了,要封就一起封,咱们查个清楚,免得过了天上人间,其它的铺子又冒出什么问题来,你说是不是?” “这...” 十几名官差全都愣住了,绝对没有人想到,沈逸没有生气,还要求他们把沈家的铺子全查封了,还有这种人? “少爷!我们没有...”玉钗以为沈逸气昏头了,忙上前要劝,却被沈逸捉住了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要么就全查封了,要么,我就站在这,一家都别想封!”沈逸看向领头的官差,声音已经变冷:“刘温有能耐就把我抓进牢里去,看看谁的脾气硬!” 刘温有权力,沈逸也不是吃素的,就像秦远不能随便动刘温一样,刘温也不敢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将有功名的沈逸抓进牢里去。 沈逸态度强硬,两方对峙着都不让步,沈家的产业太多,这领头的官差做不了主,只能让人回去衙门,问问刘县令该怎么办。 等待的这段时间,沈逸走进天上人间里喝茶,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心情的模样,玉钗和周二虎跟了进来,玉钗不解道:“少爷,这件事肯定是无中生有,我们一向是规规矩矩做生意,为什么要让他们查封我们的铺子?” 周二虎站在一旁点头,分明是一样的想法。 沈逸不以为意地笑道:“既然他想搞事情,就帮他把事情搞大一些,不然他满意,我还不满意呢!” 玉钗更加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玉钗和周二虎不知道刘县令在之前去沈家找过沈逸,沈逸也不解释,摆手道:“按我说的办,如果他不查封,咱们就自己关门。” “全部?” “全部,”沈逸点头道:“所有东阳城的产业,全部关门,一家不留。” “少爷,您不能意气用事...”玉钗苦劝着沈逸,现在沈家的产业越做越大,全部关门,一天下来,损失的银子都不是小数。 “我这回还真就意气用事了,”沈逸嘿嘿笑道:“跟我拼,我倒要看看谁先熬死谁!” “让伙计们都放心,关门工钱照发,这点钱我还出的起,就当放个带薪假。” 玉钗撅着小嘴,甚是不解,不过见沈逸心意已决,她也不再劝了,想起以往沈逸种种看似毫无道理的行为,她选择相信沈逸。 回衙门去的官差又回来了,他已经征求了刘县令的意思,刘县令得到消息的反应是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随他的愿。 于是官差只能将沈逸请出天上人间,他们要贴封条了。 沈逸牵着玉钗的手,带着周二虎等人走出了天上人间,随着大门关上,两名官差拿着封条就往上贴。 “贴整齐些,贴的不好看可不行,”沈逸施施然的站在那看着,挑剔道:“都小心点,门上掉下一块漆,我都得告你们。” “往上,往上一点。” “左边那谁,对都对不齐,你是猪啊!” 官差们嘴角抽了抽,贴个封条要求也这么多,真是服了! 第108章 查封之后 大到天上人间快活楼,小到沈附近的茶馆,一夜之间,沈家的产业全部封停,客人们看着门上贴的十分整齐的封条,皆是不敢置信。 这些产业的主人是谁?那可是有功名的沈逸,按说也能和官府说上话,他的铺子竟然被查封了?还是全部? 沈逸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杀人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传言四起。 而陈家则是弹冠相庆,今晚加餐,庆祝沈逸终于倒了霉,小人之态可见一般。 身处漩涡中心的沈逸倒是不急,该吃吃该喝喝,还得到了难得的空闲,平常用在做生意上的时间全都放在了练武上,一双手整天打的又红又肿,玉钗看的是心疼不已,沈逸却是体会到了练武的乐趣。 “少爷,疼吗?”玉钗解开沈怡包在手上的黑布,看见发红微肿的拳头,颇为心疼。 沈逸嘿嘿笑道:“小玉钗亲一下就不疼了。” 其它的姑娘们都被安置到了客栈,玉钗则是回沈府住了,这几日一整天都待在沈逸身边,每天都被沈逸逗的面色发红,耳根发烫,现在也不例外。 玉钗脸色一红,看了沈逸一眼,眉目含情,左右看了一眼,飞快地在沈逸手上轻啄了一下,又飞快离开,低下头去,秀美的脖颈都羞成了粉色。 沈逸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含羞带怯的玉钗可没有过这样的举动,那种反差和新鲜感一下让沈逸来了兴趣。 玉钗惊呼一声,人已被沈逸抱起,练武确实有好处,之前玉钗喝醉了,沈逸将她抱回房间累的气喘吁吁,现在一把将她抱在腿上,却是毫不费力。 玉钗一阵慌乱,羞怯道:“少,少爷,你要干嘛...” “要!”沈逸嘿嘿笑着,双手已绕上玉钗纤细的腰肢。 闻着玉钗身上传来的清幽香味,沈逸心头火起,玉钗察觉到沈逸的某处异样,身子有些发颤,声如蚊呐道:“少,少爷,你以后还会碰到很多好的女孩,不要为了我而放弃了大好机会...” “放弃,干嘛要放弃?”沈逸奇怪的道:“难道这个世界,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吗?” “你——”玉钗一阵气苦,粉拳锤着沈逸胸口,但沈逸只将她往上抱了抱,她马上就轻颤着停手了。 沈逸轻轻挑起玉钗小巧的下巴,玉钗羞得脸色通红,浑身轻轻颤抖,却不忍心拒绝他的动作,只得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惊心动魄时刻的来临。 “嘤咛”一声,玉钗便觉得自己身上像是燃烧了一层火,沈逸紧紧抱住她娇俏的身子,在她香嫩的唇上无尽的探索着。 这小妞身上可真香啊,沈逸搂住她柔若无骨的细腰,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她嫩滑的肌肤带来的销魂感觉。 玉钗浑身乏力,软软的瘫倒在他怀里,任少爷的舌头在自己小嘴里搅动着,他的手很大,让她浑身过了电般,阵阵的轻颤。 在四下无人的院中,两人越吻越入迷,越吻越认真,玉钗因害羞而紧闭的双眼也渐渐睁开了,但目光却是一片迷离,下意识地回应起了沈逸的索取。 良久之后,唇分,沈逸抱起玉钗,嘿嘿笑道:“你惹的火,你可要负责灭掉。” “好...”双眼迷离的玉钗差点下意识地答应,一瞬间又想起秋霜曾说过的话,马上清醒了三分,费力挣扎,脱开了沈逸的怀抱,面如火烧,含羞带怯地跑走了。 沈逸目瞪口呆,刚才还好好的,一切都朝着预想中的方向发展,突然一会又像换了个人。 撩完就跑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沈逸表示强烈的谴责,小沈逸则附议。 “少爷,秦少爷来了!” 阿福又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了,不过这次他没有犯错,是玉钗自己跑了,不是因为他地出现而打断,否则的话,这回阿福又要被扣工钱了。 “秦少爷?”沈逸想了想问道:“秦牧啊?” 阿福一个劲的点头,确认了消息。 “这小子怎么跑来了?”沈逸疑惑地问了一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秦牧之前就老往天上人间跑,整天让沈逸给他讲大圣的故事,还很认真地说他活不了五百年,等不了那么久。 现在天上人间一关门,秦牧找不到沈逸,只能跑到沈府来找他了。 秦牧这小屁孩还很懂事,没有张扬,只是让认识他的阿福通报沈逸一个人就行了,没有惊动沈万财和刘夫人。 沈逸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外四处观察,一副做贼的模样。 沈逸好笑道:“进来坐啊,站在这干什么?” 秦牧听见沈逸的声音,马上转过身道:“沈大哥,你的店怎么被查封了?” 秦牧眼里,天上人间是一个多好的店啊,曲子好听,故事也好听,还不贵,竟然被查封了,这让秦牧很是伤心。 沈逸笑道:“我怎么知道?官府要封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官府要封...”秦牧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今天自己来的目的不是问这事的,扯着沈逸就往外走。 沈逸疑惑道:“你干嘛?我可不想去你家给你讲故事。” “不是去我家,”秦牧道:“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沈逸被秦牧拉出了家门,在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有一封奏折送到了京城。 御书房中,太监手捧着这封折子,递到皇帝的书案前,扯着尖细的公鸭嗓道:“陛下,南永郡守秦远秦大人有奏。” “哦?他倒是有阵子没上奏了,呈上来。” 低沉且威严的声音传来,那太监捧着折子朝前送去,周皇帝接过奏折,面带着些许微笑,看的出来他对秦远这个大臣应当是比较看重的。 “这秦远,也学会跟朕打哑谜了。”周皇帝看了折子,笑道:“国库空虚,充整军备都要左抽右挤,小小一城的县令,居然能随手拿出四千两银子,呵呵!” 周皇帝虽然笑着,语气中却透着冷意,太监身子躬地极低,不敢作声,也不知秦远那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让陛下生了气。 第109章 千金小姐 周皇帝将奏折放在手上拍了拍,淡淡道:“朕没记错的话,秦远今年是该半百了吧?” 太监闻言道:“回陛下,再有几日,便是秦大人寿辰。” 周皇帝闻言微愣,随后笑道:“朕都要怀疑,这秦远的折子,是不是挑着时间来向朕要贺礼了!” “让元成过去吧,”周皇帝思忖了片刻,幽幽道:“顺便,好好查查这个刘温!” ------------ 这边秦牧拉着沈逸来到了一家茶馆,在门外停了下来,沈逸正要发问,秦牧抢先道:“沈大哥,我姐姐喜欢诗词乐画!最喜欢的是诗!不会刺绣!” “?” 沈逸满头雾水:“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姐姐在等你!”秦牧认真说道。 “啥?”沈逸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茶馆里面竟是一人都没有,讶异道:“你姐姐,在里面?你姐让你来找我的啊?” 上回训了这些才子千金一顿,虽然不是针对着秦香雪去的,但她也是其中一个,沈逸还觉得这小妞决计是不会再理会自己了,没想到今儿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来干嘛?不会要骂回来吧? 舌战群儒可以,舌战秦香雪就有点... 秦牧点了点头:“不然我也出不来呢!你快去吧!” 一边说着,秦牧一边将沈逸往里推,自个站在门外不进来,像是沈逸和秦香雪在里面干什么坏事,他在外面放风一样。 沈逸无奈,只得往茶馆中走去,拐角一处雅座,正看见一个娇俏的身影坐在那,留给沈逸一个弱柳扶风的背影,对着桌上的茶壶出神。 大概是听见了沈逸的脚步声,秦香雪一下回过头来,转身看见沈逸,脸上一抹欣喜,带着几分慌乱,她曾以为沈逸不会来见她这种只知文墨,不察民间疾苦的大小姐,当日便是这样。 秦香雪微微福身,见礼道:“沈大人。” 如果秦牧直说是带他来见秦香雪,沈逸肯定不会来,但是这小子不说,就拉着他走。 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沈逸起初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发现好像上当了。 那天看秦远就像是拉皮条,今天秦牧又是这样,怎么这一家子,都生怕秦香雪嫁不出去了? 来都来了,沈逸点了点头,坐下道:“秦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 沈逸坐下后,秦香雪也复而坐下,微微低头道:“今日,香雪是来向沈大人致歉。” “致歉?”沈逸奇怪道:“你跟我致什么歉?” “当日沈大人一番高论,如雷贯耳,终究,是我们做错了,”秦香雪低声道:“那幅画,我们也没有再卖了,只留在书院,作个教训。” “秦姑娘说笑了,”沈逸摆手道:“我虽然那么说,但修堤的又不是我,沈家除了钱什么也没出,要致歉还是要感谢,你应该去和那些百姓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秦香雪又羞又气,沈逸还是和之前一样,和她说两句话都嫌多似的,恼道:“沈大人,难道就不能平心静气与香雪说会话吗?” 说话,有什么可说的?总共也就见过一面,说的好像两人很熟似的。 不过看秦香雪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沈逸只得按下心思坐着,这小妞哭了没事,哭到她爹那去可就麻烦了,别等他爹以为自己对秦香雪干了什么,领着官差上门算账来。 秦香雪见沈逸又坐了回来,眼里的雾气才消散了些,柔声道:“以前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那些男子也比我不上,心里很是兴奋,可是后来牧儿告诉了我天上人间的上联,苦思几日不得对,我心里便受了打击,那日沈大人的话才让我认识到,我不过是井底之蛙,连那天空有多大都不知道。” “诚如沈大人你所说,我自幼生长在官宦人家,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百姓,经历和阅历都是少的可怜,人间疾苦不知三分,偏还这样自大,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讨厌自己了。” 说到最后,秦香雪神色一黯:“沈大人,这回,我是真的感觉自己很差劲了。” 沈逸不住撇嘴,这秦香雪还真是自来熟,叽里呱啦说这一堆,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差劲?”沈逸无所谓道:“差劲的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再说了,你爹那么大的官,差点劲也没事。” 秦香雪微微一愣,嗔道:“沈大人,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沈逸奇怪道:“安慰?我干嘛要安慰你?你能认识到不足,这是好事,有什么可安慰的。” 秦香雪看了他一眼,道:“沈大人,我很奇怪,明明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听人说,你连私塾都没读过几年,为何却能懂得这么多,有这样的才华,又能看懂人心呢?” 这个问题可就很难回答了,沈逸郑重其事道:“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想来想去,也只能用天才来回答。” 秦香雪愣了一下才体会到他话里的自夸,捂住小嘴道:“沈大人,你说话真是有趣。” “现在我能明白爹爹的感受了。”秦香雪认真说道。 沈逸奇怪道:“秦大人的感受?秦大人有什么感受?” 秦香雪道:“爹爹说沈大人有多面,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沈逸撇了撇嘴,女人好奇也就算了,秦远一个大老爷们好奇个什么劲! 秦香雪见沈逸不说话,有些失落道:“沈大人,是不是香雪这样的人,没资格与你做朋友?” “那倒不是,跟我交朋友倒没什么门槛。”沈逸摆手道:“只不过秦姑娘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又何缺我一个。” 秦香雪脸上神色转淡道:“原来沈大人也是这般无聊之人,那我便不打扰了。” 话音一落,她便转身行去。 沈逸摇摇头,这小妞,性子别具一格,有点意思,不过他可不是做舔狗的人,自顾自的倒起茶来。 秦香雪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又转身道:“沈大人,你为什么不叫住我?” 沈逸好笑道:“我叫住你,那便正对了你的心思,但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 第110章 谁更拽 秦香雪轻叹道:“沈大人,你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人,我的心思,像是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沈逸笑道:“秦姑娘,你弄错了,我从来都没注意过你的心思,做朋友可以,但也仅仅是朋友,不论什么朋友,我都不会凑上去拍马屁。” 你这小妞拽,本少爷比你更拽! 秦香雪却丝毫不以为意,听见沈逸说做朋友可以,她反而有些开心,见沈逸不说话,秦香雪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沈大人,我这样的性子,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这小妞倒还真看得起自己,沈逸笑道:“那倒没有,你也不用总沈大人沈大人的,一下将我叫老了,你自己也说我大不了你几岁。” 秦香雪眼睛一亮,唤道:“沈公子?” “随便吧。”沈逸摆了摆手,虽然他比较喜欢沈少爷这个称呼,但让秦香雪这个郡守的女儿如此称呼他显然不太现实。 秦香雪想了想,道:“你比我年长,学识阅历也比我渊博,我便与牧儿一样,唤你沈大哥吧?” 话说出口,带着些征求的意思,俗话说一日为大哥,终身为.... 不是,大哥显然是比公子更亲近的称呼,那刘远峰也比秦香雪大些,可没见秦香雪称他为大哥。 沈逸倒是无所谓,摆手道:“随便你。” 秦香雪一喜,脸上带上笑意,高兴道:“那日后,香雪想常向沈大哥讨教,希望沈大哥不要嫌香雪麻烦。” 沈逸打量了一眼秦香雪,这小妞长的倒是不错,便嘿嘿笑道:“日后当然没问题!” 秦香雪听不懂沈逸话里的内涵,只当他是答应了,更是高兴,伸出手来,替沈逸斟了一杯茶,一副淑女模样。 沈逸也不推辞,施施然接受了,秦香雪顿了顿,又问询道:“沈大哥,我听牧儿说,你的铺子都被查封了?” “是啊,一家都没剩。”沈逸点头道。 秦香雪有些自责道:“一定是刘远峰心中不平,与刘县令说了,这趟回去,我便告诉爹爹,让爹爹...” “可千万别!”沈逸连忙道:“你千万不能去说,说了以后咱们可就不是朋友了。” 秦香雪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沈逸笑道:“不用知道为什么,反正你不能说就是了。” 秦香雪轻咬玉唇道:“沈大哥,你能不能去我家——” 啪嗒 沈逸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我日,大周的女子都这么开放?原来卢姑娘不是特例啊? 为什么小玉钗不这样呢? “这个,秦姑娘,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咱们也不是很熟,直接蹦这步是不是太快了,可以熟一点再说,地点选我家比较好...”沈逸很为秦香雪着想地说道。 秦香雪起初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想明白了沈逸的意思,小脸一下子红了,嗔道:“沈大哥,你想哪去了!” 沈逸啊了一声道:“不是你让我去你家的?” 秦香雪又好气又害羞道:“我是说让你去我家见爹爹,既然你不让我说,那就你自己与爹爹说好了。” 靠,原来是这么回事,沈逸还道这时代的女子这么开放了,一点不像古人该有的样子,敢情是他想歪了。 秦香雪见他半天不说话,急忙又道:“沈大哥,我可以帮你的...” 秦香雪似乎很想证明自己,不过沈逸不需要她的帮忙,摆手道:“不用,这件事不能你去说,也不能由我说,得让别人说才行。” 沈逸的话说的奇怪,秦香雪不理解为什么沈家这么大的产业全部关张,沈逸能一点都不着急,让她费解。 两人聊了一会,秦香雪站起了身子道:“沈大哥,今日叨扰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沈逸客气道:“不叨扰,不叨扰,反正铺子关门,我也没啥事干。” “沈大哥,再过几日,便是我爹爹的五十寿辰,到时候请沈大哥一定要光临啊。”临走的时候,秦香雪一再嘱咐道。 沈逸随意应下,秦远的寿辰,大概会有很多达官显贵到场,那场景,想想都觉得麻烦,他心里是不怎么想去的。 秦香雪与秦牧一起离开了,最终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沈逸不担心铺子关张的问题。 但是她不明白,官府的官员们却能明白。 沈逸自从取了第一桶金之后,就一直在拓展沈家的生意,虽然没有亲自去打理,但店铺是一家接一家地开。 上到娱乐产业,下到日常所需,除了食盐归朝廷专卖之外,日常生活中用的到的米面油醋,哪样沈家没在卖,这一关门,给百姓们的生活增加了极大的不便利。 再说天上人间和快活楼,东阳城的商业发达,有钱人也不少,天上人间更是成了不少才子聚会,探讨诗词歌赋的绝佳地点,还有那些的姑娘们的忠实粉丝,例如刘掌柜,周员外等等,那是真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天都跟没了神似的。 本来心理上满足不了,还能去快活楼满足一下身理,结果快活楼现在也是沈家的,身心上都满足不了,可不得失魂落魄么。 百姓们头疼,官府也头疼。 沈家是东阳城的税收龙头,生意既多又好,交的税也是最多,现在好了,全部关张,一份税都不用交,沈家损失利润,官府也损失了税收,更别提之前重筑福康堤,又支出一大笔,正是府库空虚的时候,最大的税收却没了! 本来只是天上人间一处还好,全都关了,税收断了一大截! 刘县令不管事,县丞却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他知道是刘县令要收拾沈逸,他也同样看的出来,沈逸这是在跟刘县令死磕。 现在国库正是缺钱的时候,刘县令如果不放手,沈逸也不服软,长久下去,税收出现这么个大窟窿,上面肯定能察觉到。 其实刘县令也在焦急等待,只要沈逸上门来服软,再帮了他的忙,他当然愿意跟沈家相安无事,可是几天过去,根本连沈逸的人影都没看见! 就是差个人来知会一声也好啊! 第111章 千金难买我乐意 就算店铺都关了,沈逸依然还是挺忙的,见完了秦香雪往回走,又在沈府附近见到了讨人嫌的刘远峰。 刘远峰带着下人在沈府附近踱步,看着好似路过,但沈逸一下就看出来这小子是来找他的。 沈逸没打算理他,迈步就往府里走,但却被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刘远峰看到了。 “沈逸!” 刘远峰大呼一声,带着下人几步赶了上来,面带讥笑道:“最近日子不好过吧?” 沈逸撇嘴道:“挺好过的,练练武功,泡泡妞,轻松自在。” 刘远峰一愕,随后脸色阴沉道:“我劝你离香雪远一点!她不是你能惦记的!” 卧槽?这小子跟踪啊?他怎么知道自己刚见过秦香雪? 虽然沈逸说的泡妞指的是玉钗,但显然刘远峰是误会了。 沈逸无语道:“这么说,她还被你指定了?” 刘远峰哼了一声道:“我与香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 呕。 沈逸听了差点没吐出来,那天秦香雪和秦远都不待见这刘远峰,到他这,反而成了情投意合了,门当户对更是离谱,一个是封疆大吏的掌上明珠,一个是七品县令的儿子,这户是怎么对上的? 刘远峰做舔狗沈逸也能理解,不说性格怎么样,秦香雪长的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她的身份地位也很特殊,关键就关键在她的身份。 刘县令年纪也不小了,在县令的位置上当了这么多年,除非他给大周皇帝挡几刀,否则再升也升不了多高了,像秦远那个等级更是想都不用想。 但是在他面前有一条捷径,秦远是能在皇帝那说上话的人,而秦远有个云英未嫁的女儿,他有个长的不像他的儿子,这若是搭上了成了亲家,岂不是少奋斗几十年? 想必秦远也看的出来这层意思,才对刘远峰毫不客气,应该也是想让刘家断了这个念想,可惜刘远峰不自知,刘县令也不想作罢,就成了如今的状态。 沈逸无语道:“关我屁事,没事少在我家门口晃悠,哪凉快上哪待着去!” 刘远峰见状咬牙道:“沈逸!你还想不想让你家的铺子开张?!” 沈逸好奇道:“不想,怎么了?” 刘远峰一愕:“不想?” “是啊,”沈逸不屑道:“你现在给我磕三个响头,我还能考虑重新开张,当然,只是考虑。” “你!”刘远峰怒急,沈家被搞得这么狼狈,沈逸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既然你不识好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提醒我做什么?”沈逸好笑道:“我乐意,不行吗?比败家我还没怕过谁,我就是有钱,我就不想开张,钱太多了不想赚了,你又怎么样?” “让你爹好好查,仔细查,查到我满意,百姓满意为止,查不出来问题,脸可就丢大了!” 沈逸说的十分嚣张,偏又说的刘远峰无法反驳,刘远峰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出两步又重复道:“再警告你一次,离香雪远点!” 刘远峰虽然很生气,但是又不敢跟沈逸多说,沈逸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知道自己说不过沈逸。 “沙雕。”沈逸无语的道了一声,也不知道刘远峰是哪来的自信,就凭他爹是县令? 刘远峰直接回到了县衙,今日无案,刘县令正在县衙后院打盹,刘远峰匆匆进来道:“爹。” “啊?嗯...” 刘县令睁开微微迷糊的双眼,回神道:“沈逸什么反应?” 刘远峰今日出现在沈家附近,原来竟是刘县令让他去的,看来,还是刘县令先按捺不住了。 刘远峰气愤道:“沈逸嚣张至极,还说他的钱就是多!赚够了不想赚了!还让孩儿给他磕头!” “可恶!”刘县令闻言也是愤怒地一拍桌子,不过他生气不是因为沈逸让刘远峰磕头,而是因为沈逸说他钱赚够了,就是有钱。 那天他上门的时候,沈逸明明说的是没钱! 虽然刘县令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沈逸现在这么说出口,就有些不留情面了。 刘远峰沉声道:“爹,要我看,就好好治治他!让他再也开张不了!” 大周的店铺也有类似营业执照的证件,如果官府收回去了,店就真的不能开了。 刘县令哼道:“怎么治?用什么理由?你真以为沈家是什么普通老百姓!” 刘远峰一顿,站在一边没了声音,脸上表情有些失落。 刘县令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没事就多去找找秦香雪,别在这杵着!” 说起秦香雪,刘远峰眉头一挑,急道:“爹,巡逻的捕快告诉我,今天沈逸和香雪进了同一家茶馆,待了许久才出来!” 那天在福康堤上秦香雪哭了,这还是刘远峰第一次见她落泪,这还没过几天,秦香雪单独和沈逸见面,更是让刘远峰不爽。 “他也搭上了秦香雪?”刘县令皱起眉头,如果沈逸搭上了秦香雪,把这事捅到秦远那去,那他就只能收手了,毕竟并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沈家在违法经营。 刘远峰想了想,提议道:“爹,过几天就是秦大人寿辰,到时候肯定会邀请我们赴宴,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我们正式向秦大人提亲吧!” 刘县令无语地看了儿子一眼,八字都没一撇,如何提亲?他跟秦远之间本来就差的太多,除非刘远峰真的跟秦香雪情投意合,让秦香雪爱的死去活来,那才有成功的可能性,否则秦远哪看得上他一个小县令? 与其筹备这种毫无可能的事,刘县令更愿意考虑怎么才能让沈逸服软,县丞已经告诉过他了,再这么搞下去税收肯定要出问题。 刘县令不下功夫的事有人愿意下功夫,秦远的寿辰也不止刘家父子知道,惦记上秦香雪的,更不止他们一家。 千里之外,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出了京城,往东阳城而来。 【作者题外话】:晚些还有二更,昨天的章节又被封了,所以说不要养书,早些看才能看到原汁原味的... 第112章 终于来了 “沈少爷,你那天上人间到底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张呐?” 这天沈府又迎来了新客人,也是天上人间的熟客周员外。 周员外本来和天上人间的某个姑娘关系很不错,他出手也确实大方,博得了姑娘的好感,也跟姑娘单独上三楼喝过酒了,眼看着跟姑娘的关系越来越好,这时候天上人间却关门了,这叫周员外怎么受得了。 沈逸笑道:“这哪是我说了算的,我违法经营,不得让刘县令查清楚了才行?” “哪来的违法经营!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周员外似是有些着急,随后又叹道:“唉,沈少爷,你怎么会得罪了刘县令?” 沈逸笑道:“呵呵,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人家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周员外摇头道:“按理说沈少爷也有功名在身,刘县令也不该做的这么绝,依我看,沈少爷干脆就给刘县令送些好处,消财免灾算了!” 沈逸义正言辞道:“那不行,我身为朝廷命官,又是守法好公民,怎么会干这种贿赂的事情!你这是瞧低了我!” 周员外大感愕然,没想到沈逸居然有这样的觉悟,叹道:“沈少爷这是何苦呢,在这东阳城,刘县令就是土霸王!” 沈逸淡然笑道:“在这东阳城他或许是地头蛇,可这大周可还有条强龙压着呢!” “沈少爷还是太年轻啦!”周员外劝到:“天下有多少个县令,谁数的清去?哪有空管咱们一个东阳城?” “县令是不少,可和群守在一块的县令可不多,”沈逸呵呵笑道:“周员外尽管放心,要不了多久的,到时候,还希望周员外能像现在这般,推心置腹。” 周员外不懂沈逸在说什么,只道他太年轻,不懂世道险恶,摇摇头,走了。 巧儿上来给沈逸添了茶,看着离开的周员外道:“少爷,这是第几个了?” “第七个?”沈逸随口说道。 周员外不是第一个上沈府来找他的人了,这两天刘掌柜、张财主、何员外等等天上人间的常客全来了,来的目的都是一样,就是为了问问沈逸什么时候才重新开门,接着就是劝沈逸给刘县令塞些好处算了,往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沈逸的答复也和给周员外的答复一样,服软,没门!送钱,更是别想! 巧儿娇俏地站在沈逸身边道:“少爷,老爷都有些着急了,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放心吧,”沈逸拉过巧儿的小手,笑道:“我不服软,最后肯定是刘县令低头,我不开张,他还得求着我开张才行!” 巧儿微微脸红,却没挣开,脸红红的问道:“为什么?” “少爷!少爷!” 沈逸正要说话,阿福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了,这小子最近总是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 巧儿见有人来了,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沈逸抓住不放,只得红着脸,低头看地,沈逸开口问道:“怎么了又是?嫌工钱太多了是吧?” 阿福愣愣地看着少爷牵着巧儿的手,明明昨天他还看见少爷抱着玉钗姐在.... 当时的阿福很想惊呼,但是想起上次被扣工钱的事情,他忍住了,默默的溜走了,但是今天一进来又看见这番情景! 唉!羡慕啊! 羡慕少爷,更羡慕巧儿,如果巧儿得了少爷的宠幸,以后的日子肯定就好过多了,可惜他是个男的,唉! “说啊?”阿福老半天不说话,沈逸皱着眉头道。 “哦!对对!”阿福想起正事,连忙道:“来了两个大人,老爷正在正厅陪着呢!” “两个大人?”沈逸奇怪道:“姓刘的?” 阿福摇了摇头。 沈逸惊讶道:“那难道是秦远?” 阿福又摇了摇头。 沈逸不悦道:“到底是谁,快说。” 阿福委屈道:“不是小的不说,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沈逸疑惑了一句,随后眉头一挑:“终于来了!” -------- 正厅里,两名身着相同样式官服的官员坐在上首,沈万财小心地陪着,蓄着长须,年纪稍大的那人皱着眉头道:“沈大人怎么还不出来?” 沈万财心里也是着急,明明这两人一来他就让阿福去唤沈逸了,可等了这么一会却还是没来。 正要再派人去催一下,沈逸也终于来了。 沈逸脸上带着疑惑走进正厅,看着沈万财道:“爹,这二位大人是?” 沈万财还没开口,年纪轻的那位先站起来道:“沈大人,在下吴风,这位是陆仁和陆大人,我们是御史台的监察巡按,有些事情,想与沈大人私下谈谈。” “监、监察巡按?!”沈万财大吃一惊,双手按住沈逸的肩膀道:“逸儿,你,你犯事了?!” 沈逸一愣,什么叫我犯事了,我这几天哪儿也没去,能犯啥事? 沈万财满脸地着急,就算对官场不熟悉,他也知道御史台是干什么的,手握监察百官之职,这都从京城找到东阳城来了,沈逸该是犯了多大的事啊! 难怪沈家的产业都被查封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沈万财背对着两名监察巡按,双手按着沈逸,眼中既是哀伤,又是难过,子不教父之过,沈逸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都怪他这个爹没管好! “爹你想哪去了!”沈逸无奈道:“我没犯事!我守法着呢!” “没犯事?”沈万财激动之下,指着身后的两位监察巡按道:“你没犯事人家会从京城来抓你?!” “咳,”年轻的些的吴御史咳嗽一声,道:“我与陆大人非是来抓沈大人,只是有些事想问问沈大人。” 沈万财一愣,大着胆子问道:“真的?” 吴御史点点头,没说话,沈逸无奈道:“爹,我一个九品散官而已,能犯什么事?” 沈万财这才放心下来,沈逸道:“爹,你先忙去吧,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两位大人的!不管两位大人问什么,我一定老.实.交.代!你放心吧!” 第113章 不要紧张,不要激动 沈万财稀里糊涂地信了,稀里糊涂地离开了,既然儿子没犯事,为什么御史台的人会从京城跑过来上门? 沈万财不知道,沈逸却知道这两人是来干嘛的。 但是沈逸依然有些战战兢兢,似有些紧张道:“二位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是为了...” “沈大人不要紧张,”吴风开口道:“只是想问问你,关于福康堤捐银的事情。” “福康堤捐银?!”沈逸突然大喊一声,接着摇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陆仁和皱起了眉头,只说了福康堤捐银,还没具体问呢,沈逸就连连摇头,反应这么激烈,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吴风也发现了不对劲,沉声道:“沈大人,你该知道御史台的职责和权力,虽然你只是散官,但御史台也有资格对你问询,如果你知道什么却不说...” “诶,”年纪稍大些的陆仁和打断了吴风的话,锐利的双眼盯着沈逸,淡淡道:“沈大人不用害怕,只需要将做过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没做过的,也不用急着承认。”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逸只是摇头说不知道,似乎非常紧张的样子。 吴、陆二人对视一眼,皱了皱眉,随后由吴风拿出一块青白相间的令牌,放在桌子上,推到沈逸面前。 沈逸定了定神,朝那令牌望去,令牌上御史台三个字正气十足,陆仁和接着道:“上至朝堂,下至地方,掌分察百寮,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莅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沈大人,这天下没有逃得过御史台的眼睛的,不论何人!” 沈逸看向陆仁和,眼中带着惊讶和敬畏,总算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 吴风点了点头,不愧是老前辈,还是有办法! 陆仁和接着开口问道:“沈大人,上月下旬,连日大雨,导致福康堤溃堤,秦远秦大人号召县官以及民间富商捐银修堤,可有此事?” 沈逸低着头,抬头看了陆仁和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顿顿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凡任何一个认识沈逸超过三天的人在这里,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看到这幅场景,定要惊掉下巴! 这是沈逸? 这他娘的是沈逸?! 玉钗在这的话肯定要连啐他好几口,作怪的时候可不是这模样的! 只不过在陆仁和与吴风看来,这很正常,也很合理么! 一个刚刚当上九品官的普通人,还年轻的不像话,在官场权势倾轧之下,有这样的反应,是十分正常的! 陆仁和继续问道:“东阳城县令刘温,捐银四千两,为众人之最,你可知道?” 沈逸这回头也不抬了,他要酝酿情绪,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仁和又道:“据说刘温的四千两银子,是向你所借?” 沈逸先是摇了摇头,摇了一半,又改成点头:“是,是我借的!” “借条呢?” “没、没有借条...” “借钱不要借条?!” “不、不算多吧...” “四千两不算多?!” “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仁和陡然提高了声调,拱手遥敬北方,高声道:“沈大人,这次的事情,已经由秦大人上奏给了陛下!你可不要自误!” “陛、陛下!”沈逸猛然抬头看着陆仁和,双眼瞪的像铜铃,倒把陆仁和跟吴风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去。 沈逸惊声道:“陛、陛下都知道了?!” “哼,”陆仁和调整了一下坐姿,冷哼道:“正是!我与吴风,乃是陛下亲命,来此查清此事!本官劝沈大人将知道的都说清楚,莫要自误!” 沈逸一阵呆滞,随后失神落魄,接着不敢相信,再到激动狂躁,又到思考人生,再到接受现实。 这一段心路历程,全在五秒钟内通过表情展现,沈逸不知道他演的到不到位,反正他尽力了。 沈逸结结巴巴道:“两位大人,能,能保证我和我的家人,生命安全吗?” 陆仁和与吴风眼睛一亮,成了! 吴风忙道:“当然!” 沈逸似是信不过嘴上没毛的吴风,没有反应,又看向陆仁和。 陆仁和心里一阵自得,好小子算你有眼光! “只要沈大人愿意配合,我们可以保证!大周是有律法的,任何人都要受其管辖!” 陆仁和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正气凛然,仿佛给了沈逸巨大的勇气,他点头道:“你们问吧!” 陆仁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借给刘温四千两,可有此事?” “没有!”沈逸认真道:“是刘温逼我这么说的!” 陆仁和心中已经信了三分,但还是重复问道:“你确定?” “确定!”沈逸再不犹豫,点头道:“之前秦大人问起这事,我还差点说漏嘴!刘温就查封了我家的产业,还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帮他的忙,就没事!” 沈逸仿佛还生怕两人不信,站起身来道:“二位大人尽管去沈家的铺子查!全都还贴着封条呢!” “不要激动,”陆仁和抬手示意沈逸冷静,又问道:“行使权力也要事出有因,他用什么理由查封你的店铺?” “违法经营!”沈逸激动道:“可我沈家的店铺向来是有口皆碑!两位大人不信可以问其他人,刘掌柜,周员外...问东阳城的任何百姓!” 陆仁和皱起了眉头,如果真照沈逸这么说,刘温的情形是相当之恶劣啊! 陆仁和认真道:“沈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沈逸点头道:“绝无假话,二位大人尽可去查!” 陆仁和点了点头,与吴风一同站起来道:“之后可能还会找沈大人问话,届时需要沈大人配合,今日的谈话内容,也请沈大人对其它人保密。” 沈逸也站起身来道:“一定!” “沈大人留步,”陆仁和点了点头,与吴风两人离开了。 待两人走出府门不见,沈逸才伸出双手,揉了揉脸。 演戏真T累! 第114章 一枚玉佩 沈府门外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二十名甲士,整整齐齐站成两排,阵势不小。 陆仁和与吴风走出沈府门后,吴风道:“陆大人,你觉得这沈逸的话可信几分?” 陆仁和道:“不可尽信,虽然他一举一动甚合常理,但老夫觉得有些蹊跷。” 吴风道:“何处蹊跷?” “蹊跷就蹊跷在太合乎道理。”陆仁和抚着长须道。 “?” 吴风疑惑道:“既合乎道理,又何有蹊跷?” “说不准,”陆仁和摇了摇头,道:“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沈逸没借给那刘温银子当是确有其事,不然,四千两银子,谁会连借条都不留?” “其它,老夫只信六分,还得多多探查走访,先去沈家的店铺看看。” “陆大人说的是!”吴风应了一声,与陆仁和一同步上马车,缓缓驶离沈府门外。 片刻之后,沈逸出现在沈府门外,望着扬长而去的车队,脸上掠上一抹微笑,玉钗跟着出来,疑问道:“少爷,两位大人问什么了?” 沈逸嘿嘿笑道:“问我有没有拿下小玉钗你啊。” 玉钗啐了一口,脸红道:“少爷,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沈逸双眼一亮:“好啊!做啊!” 玉钗面色羞红,嗔道:“我是说...” “我知道,”沈逸拉着玉钗的手,呵呵笑道:“不用做,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该铺的已经铺好的,接下来等着看戏就是了。” “逸儿...” 刘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沈逸身后,本来脸上是带着些忧色的,一看沈逸拉着玉钗的手,又成了喜色。 这一下,卢姑娘说的龙阳之好,岂不是不攻自破? “夫人!”玉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见刘夫人的眼神在她与沈逸身上来回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脸红到耳根,一下抽回手来,失声见礼,头埋的极低,不敢去看刘夫人。 刘夫人笑着走上前去,玉钗这个姑娘她是很喜欢的,服侍她多年,对沈家又忠心,沈家最困难的时候她可以离开却没离开,很得刘夫人的心意。 “娘。”沈逸施施然见了礼,他倒是没什么好怕的,这个世界又没什么早恋不早恋的,十四五岁结婚的大有人在,他只是牵个手怎么了。 “诶,”刘夫人高兴地答应一声,忽又想起正事,问道:“他们没为难你吧?” 沈逸呵呵笑道:“没,对我可好了,还让我别害怕呢。” “哦...”刘夫人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从袖兜中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沈逸道:“逸儿,他们若是为难你,就将这玉佩给他们看,许能换得公正...” “娘你想哪去了,”沈逸笑道:“犯事的不是我,我可是受害者。” “拿着!”刘夫人加重了语调,硬将玉佩塞到了沈逸手里。 待沈逸收下玉佩后,刘夫人语重心长道:“逸儿,你长大了,娘和你爹也都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你自个儿,也要小心着点,别让爹娘担心!” 刘夫人这番话说的很认真,即使沈逸解释了两遍,她还是不放心,锁着的眉头让人看着都心疼。 沈逸的心也被触动,郑重点头道:“娘放心,孩儿晓得。” 低头看那玉佩,端的是成色绝佳,玉佩沈逸见过不少,像这块这般晶莹剔透的还没见过。 玉佩只半个巴掌大小,上有双鸾绕日之雕刻,而那中心处的太阳突出少许,上有点红漆,轻轻的抚摸上去,会发现那太阳竟然不是红漆点上颜色,而是古玉本身那一处便是红色,剔透晶莹,很是漂亮。 玉佩背面则无图案,镂刻一个“刘”字,乃是刘夫人的姓氏。 这枚玉佩刘夫人拿出来过两次,一次便是不久前,沈家家道中落,债务缠身,刘夫人取了这玉佩交给沈万财,让他拿去当铺换些钱来,当时沈万财的要价是五千两。 但是那次因为陈友成提前打了招呼,吴掌柜没给换,在与陈友成吃饭的时候还说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如此成色的玉佩,可见不凡。 这第二次,便是今日的御史找上门,刘夫人又拿出这玉佩,告诉沈逸可换的公正。 沈逸不禁好奇,这玉佩真有如此大的作用,甚至能让朝廷的御史受影响? 正想问问刘夫人这玉佩的来历,刘夫人却转身走了,从她离开前看玉佩的眼神,沈逸猜出这玉佩定有一段不愉快的故事,便也按下了心,不去问了。 走了一半,刘夫人忽有转过声来,唤道:“玉钗。” 玉钗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马上应声道:“夫人!” 声调有些高,刘夫人却没介意,微笑道:“夜里不用来陪我说话了,多陪陪逸儿吧。” 玉钗闻言微愣,俏脸涨红,一旁沈逸用胳膊蹭了蹭玉钗,小声道:“跟你说话呢,快答应啊。” 玉钗脸红不止,微微福身道:“是,夫人。” 刘夫人点了点头,这才满意地走了。 沈逸嘿嘿一笑,又重新拉起玉钗的小手,玉钗想躲却没躲开,只能任由他拉着。 一旁阿福更是羡慕,心中又想,巧儿还在呢,少爷就这般和玉钗姐打情骂俏,也太...唉,也不知巧儿怎么... 阿福转头一看,却看见巧儿依然笑得甜甜的,仿佛玉钗姐和少爷这样子,她很开心一般,于是,阿福更羡慕了。 “对了,小玉钗,你服侍我娘这么多年,知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沈逸掂量着手上的玉佩问道。 玉钗从羞怯中回了回神,看了那玉佩一眼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夫人将这玉佩放在锦盒里,偶尔会看着玉佩叹气,但从没说过来历。” 沈逸点了点头,将玉佩收好,不管这玉佩什么来历,它本身的价值就不菲,可得好好保存着。 随后沈逸又道:“小玉钗,娘让你多陪陪我,你打算怎么陪啊?” 沈逸的话题转变太快,前一秒还在问正事,下一秒就开始口花花,好在玉钗也习惯了,啐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从沈逸的角度看去,那羞红的粉嫩耳垂甚是诱人。 第115章 东阳好人 陆仁和与吴风两人也没闲着,逛遍了沈家在东阳城的所有产业。 事实自然是如同沈逸说的,产业全部关门,门上贴着整整齐齐的封条,偶尔可见百姓走到门外又摇头叹气地离开。 “陆大人,看来沈逸所说不假!”吴风看着此情此景,已然下了决断。 但陆仁和却不这么认为,沉声道:“你我既为御史,当悉心断案,不可大意,再去问问那些富商。” “陆大人说的是。” 吴风点了点头,两人又去找沈逸说的那些沈家的常客。 周员外、刘掌柜、张财主等等,也都是东阳城的富商,在民间也是小有名气的,随便问问百姓就能知道他们的铺子和住宅在哪。 于是这天,东阳城大部分客商生平第一次接待了登门走访的官员,也都被问到了关于沈家的事。 虽然所有人都希望沈家重新开张,但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们跟沈逸关系好归关系好,但在刘县令还是东阳城县令的时候,他们是不敢说刘县令的话的。 不过沈逸也没希望他们添油加醋,中伤刘县令,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 天上人间那自然是有口皆碑,说起里边的姑娘,富商们那是滔滔不绝,若不是陆、吴二位御史让他们打住说重点,针对姑娘的身材和容貌,以及那勾人夺魄的新奇服饰,他们能说上一天。 沈家的口碑两位御史是了解到了,但问到刘县令的为人,以及和沈家的关系时,众人都是支支吾吾,或是闭口不提,唯有周员外说漏了嘴。 “唉,沈少爷还是太年轻,明明花些钱就能解...” 说了一半,周员外忽然想起什么,闭口不说了。 然而这一句已经被陆仁和与吴风听到,未免打草惊蛇,两人没有过分追问,只是记下了这一点。 事后陆吴二人又换上便装,走访普通百姓,询问他们沈家以及沈逸的为人,得到的回应,简直不要太正面。 路人甲:“沈少爷?虽然败家了点,但那是大大的好人呐!之前连日大雨,他免费送伞,我家五口人,也足足拿了五把呢!沈少爷是分文不取!” 路人乙:“这还用问?修建福康新堤的时候,沈少爷出了三千两银子呢!那是富商之首!做生意做到这份上,活该他赚呐!” 茶馆小二:“这位爷是外地来的吧?嘿,说起沈少爷,就两字,仗义!周二虎跟着沈少爷干事,周家村被水淹了,沈少爷不仅出了钱抚恤,还说要给他们出钱建新房呢!唉,可惜就是不知怎么得罪了刘县令,沈家日子也不好过呀!” 民窑老板张闰:“沈少爷?那是真败...真大气!本来我的民窑都快倒啦,多亏沈少爷撑着呢!唉,可惜沈家最近产业被封了,沈少爷也没来找我做瓷器了。” 月裳阁孙掌柜:“我只能说,沈少爷是一个眼光独到的人!” 一圈问下来,连夸带赞,愣是没一人说沈逸的坏话,当然,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没有问到陈家头上。 吴风走在陆仁和身边,开口道:“陆大人,如今...” “嗯,沈逸的话越来越可信了,”陆仁和认真道:“以这刘温在民间的名声,能干出这样的事,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咱们现在...” “先回去吧,整理一下,会会这刘温!” ------ 虽然陆仁和以为自己跟吴风没有打草惊蛇,但刘县令还是知道他们来了,二十名甲士护着马车进城,这动静说没人注意,鬼都不信,再者那些被问话的富商中,也不能保证没有二五仔给刘县令通风报信。 得知朝廷来人的刘温大吃一惊,这个节骨眼上朝廷派了御史台的人来,什么意思? 给秦远贺寿? 不可能,陛下派谁也不可能派御史来给秦远赐赏,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那,或许,可能,难道,是针对他? 刘温沉思良久,忽然抬头下令道:“快!快去把沈家铺子的封条都撕了!” 话说完,刘温急急出了县衙,钻上轿子,往沈家去了。 “别走啊。” 沈逸嘿嘿笑着,拉着玉钗的手不让她离开。 玉钗俏脸绯红,嘴上的唇妆已有几分凌乱,看的出来沈逸肯定没干好事。 沈逸手上一使劲,将她拉了回来,玉钗转了一圈,跌坐在沈逸腿上,倒在沈逸怀里,被沈逸抱了个结实。 沈逸嘿嘿笑道:“娘都让你多陪陪我,你连娘的话都不听?” “少爷!” “少爷!” 沈逸本来“和蔼可亲”的面目突然变的咬牙切齿,怒道:“我今天不扣光你的例钱我就不姓沈!” 阿福来不及讨饶,忙道:“刘县令又来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一听是刘县令来了,沈逸才消了消气,在玉钗的翘臀上拍了一把,玉钗惊呼一声红着脸一蹦而起,撅着嘴面色羞愤地看着沈逸。 沈逸嘿嘿一笑,十分满意的站起身来,往院外走去。 路过阿福身边时,沈逸道:“自己去账房记一下,这个月的例钱扣一半。” 阿福委屈道:“少爷,我...” “没办法,为了保持我说一不二的原则,只能委屈你了。” 阿福更加委屈了:“不是,少爷,我这个月的例钱,上次您跟巧儿在园里的时候,就扣光了。” 沈逸一愣,道:“那扣下个月的。” 阿福欲哭无泪,沈逸将提前消费这个概念带到了大周,只是苦了阿福。 “刘大人,稀客啊。” 刘县令在正厅苦等了好一会,总算把沈逸盼来了,一听见沈逸的声音,马上迎上前道:“沈老弟,之前有些误会,都是有些居心叵测之辈捣乱,现在已经查清楚了,封条都已经撤了,沈老弟,你的产业可以重新开张了!” “哦,是这样...”沈逸看着刘县令,似笑非笑道:“那这位居心叵测之辈,可真不是个人种啊!” 刘县令一愣,嘴角抽了抽,但想起两名御史,只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 “是!真不是个人种!挑拨我和沈老弟的关系!” 第116章 傻眼的刘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逸放声大笑:“刘大人说的好呀!” 沈逸笑得刘县令脸都涨红成猪肝,又道:“沈老弟,这次事情完全与我无关!你也知道,当官也有难处,有人检举,我就得查呀!” “明白,哈哈,明白!”沈逸笑地有些停不下来,施施然地坐到了位置上。 刘县令也跟着坐下,呵呵道:“沈老弟,既然这误会解开了,希望沈老弟不要记恨老哥,老哥也有难处...”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记恨刘大人呢?”沈逸笑道:“刘大人这次上门,是又想借钱?” “不不不,”刘县令连忙摆手,小声道:“我来是想问问沈大人,听说有两名御史,来找过沈大人了?” 沈逸点头道:“确有此事。” 刘县令连忙问道:“那沈大人有没有说...” “说什么?”沈逸笑道:“二千两银子的事情吗?” 刘县令一个劲点头道:“对,对!那次是我着急...” “当然没有,”沈逸道:“我没帮上刘大人的忙,我还不好意思呢,既然没借,又有什么好说的?” 刘县令闻言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刘温认为,御史来了,不一定是因为查他的罪证,也可能是升官前的一种摸底,看看他的为官之道。 别的都好摆平,刘温觉得他唯一控制不了的问题,就是一直不跟他服软的沈逸。 他查封沈逸产业的行为无异于是得罪了沈逸,但当时的刘温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可现在上面来人了就不一样了,沈逸添油加醋地一说,很可能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 既然沈逸没说,那是再好不过,刘温又道:“若御史再问起,还望沈老弟替我美言几句,那四千两银子,我肯定会还,等我升...” “四千两银子?”沈逸打断刘县令的话,奇怪道:“什么四千两银子?” 刘温一愣,道:“就是,就是秦大人号召捐银的时候,我捐的那四千两银子啊!” “哦,那与我有关系吗?”沈逸笑着问道。 “沈老弟忘了?那还是你借我的,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么好的...” 刘县令说了一半,顿住了,因为沈逸的笑容,让他感到通体一阵恶寒。 “沈老弟你...” 沈逸笑道:“呵呵,我不记得我借过刘大人银子,不管二千两,还是四千两,我给过你吗?” “你...”刘县令双目圆睁,讶异道:“沈老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四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沈逸摇头道:“刘大人,出去扫听扫听,谁人不知道我诚实小郎君的称号?我怎么会开玩笑呢?” “刘大人说我借了你四千两,借条呢?你这么乱说,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刘县令陷入呆滞,他以为沈逸不要借条,是沈逸败家又傻缺,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沈逸就已经在算计他了。 “沈大人!”刘县令大声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无冤无仇?”沈逸笑道:“我是不记恨,可我记仇啊。” “你不知道哪得罪过我,是因为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当然,以你刘大人的地位权势,看不起我一个九品官也很正常。” “可惜啊,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说到最后,沈逸的语气已经变冷,淡淡道:“四千两放在江湖上,少说够买十条人命了,你这条狗命值四千两,你就偷笑去吧!” 刘县令双眼一亮,拍桌而起道:“你承认了!你承认了!” “我承认了?”沈逸看了看四周,笑道:“证据呢?” 刘县令一愣,左右一看,才发现正厅中只有他与沈逸二人。 跟着来的官差被他留在外面了,因为要说的事见不得人,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连个能为他作证的人都没有。 “四千两是不少,”沈逸冷笑道:“可我几万两都败过,何在乎这四千两?” “有机会,那二千两银子我会借你的。” “不过,是烧给你!” 刘县令惊地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以来嬉皮笑脸的沈逸,竟是有这样城府的人? 他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哪学的操弄人心之术? 他实在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威胁过沈逸了,毕竟对他来说,陈家的那起案子,他只记得自己总共收了多少好处,其中细节,早已忘了。 “沈大人!这玩笑真的开不得啊!”刘大人面带凄苦,站在沈逸面前道:“之前是我得罪了沈大人!沈大人不要见怪!沈大人,我...” 沈逸笑道:“跟我说有什么用?跟陆,吴二位大人说去呗。” “你!”刘县令面色一滞,随后涌上愤怒,噔噔跑出正厅,大吼道:“来人!来人!” 这一嗓子,吼的在门外候着的官差都涌了进来,不过同样的,因为产业关门,临时改行成为沈府护卫的周二虎与周家村的兄弟们也赶过来了。 “大人,怎么了?”领头的官差看着一脸怒色的刘县令问道。 “少爷,怎么办?”周二虎带着十几个兄弟赶到沈逸身边,低声问道。 沈逸站起身子,随意道:“没事。” 门外刘县令指着沈逸,怒道:“将此人给我抓起来!押入大牢!” “这...”领头的官差有些犹豫,没有行动。 “没听见吗!!”刘县令一巴掌拍在官差头上,怒声说道。 官差没有办法,只能上前,然而周二虎等人又岂会坐视,十几人一下拦在沈逸面前,与一众官差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刘县令大怒道:“胆敢阻拦者,一并押入大牢!” “我看谁敢!” 沈逸分开众人,踏步而出,沉声道:“抓我?我虽只有九品,但也是圣旨钦点的朝廷命官!没有吏部执令,没有确凿罪证,哪个不怕死的敢抓我,尽管上来!袭击朝廷命官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官差们闻言更犹豫了,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刘温发话。 “你!....“刘温自然没有罪证,沈逸搬出大道理来,他还真无可奈何。 “大人!大人!” 又有人着急忙慌的跑进了沈府,刘温回头一看,认出了是自家的下人,心中顿时涌现不祥的预感。 【作者题外话】:还有二更晚些,108章原版可到书友群查看,群号在书评第一条有,另外再求银票,日更一万真的很累,这两天颈椎很痛,但还是坚持没少更,求兄弟们投些银票支持,不要养书了! 第117章 沈大忽悠 刘家的下人跑到刘县令身边耳语了几句,刘县令神情一变,看了一眼沈逸,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 官差们依然还站在沈逸的对立面,沈逸道:“还不走?等我请你们吃饭?” 领头的都走了,他们再不走也不行了,随着领头的官差转身,十几名官差跟着刘温一同离开了。 沈逸目送着他们离开,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阿福,问道:“之前教过你的,还记不记得?” 阿福马上点头道:“记得,少爷。” 沈逸想了想,招手道:“你跟我过来。” 带着阿福走到小院,沈逸道:“你把我跟你对过的说一遍我听听。” 阿福一听,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下一秒,身子忽然哆嗦起来,战战兢兢道:“小,小人没,没送过...小人,小人平日里都跟着少爷,没送过什么银子...” ....... 沈逸与阿福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段,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也是沈逸设想过的对话。 现在唯一能作为人证的就是经手送银子给刘县令的阿福,虽然过程很隐秘,但刘县令不会这么认栽,肯定会跟陆、吴二人申诉,逼的急了,刘县令也许会想到当日给他送银子的阿福长什么模样,再查到他身上来。 针对这一点,沈逸也早做了准备,所有能想到的问询,都提前跟阿福“排练”过了,阿福也不负他所望,演技非常到位,也许是因为他本来身份就低微,那害怕的模样简直不要太传神。 阿福这小伙子还是蛮机灵的,除了偶尔的破坏氛围以外,深得沈逸看重,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忠诚度也不用多说,各种莫名其妙的手艺也是一套一套的,现在连演戏都这么有天赋,实在是工具人中的模范人物。 沈逸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阿福,道:“好好办,别给我办砸咯!” “少爷放心,少爷放心!”阿福见了银子满心欢喜,就这一锭银子都顶他一年的工钱了,就是把自个放地上砸了也不能把少爷的事办砸了呀! “道友,今日甚忙呀。”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李天师跟个神仙一样从天而降,落在沈逸身旁。 沈逸也习惯了李老头来无影去无踪,随口道:“你怎么知道?” 李天师呵呵笑道:“呵呵,上午欲来学拳,见着门外站着两排甲士,像是京城营的,方才又见一众官差围堵,甚是热闹,院里不见道友,一猜便知是来找你的!” “你倒是会算,都快赶上我了。”沈逸随口道了一句,忽然间,又想到了另一个绝妙的办法! 沈逸请李天师坐下,一本正经道:“道友,刘县令的为人你可知道?” 李天师一愣,沈逸称他道友的时候还是蛮少的,一般是老李,或是李老头,这一称道友,倒是让李天师有些刹那的惊讶。 “听说过一些,似乎贪的不少,道友最近好像得罪上他了?” 沈逸认真道:“我是窥探天机,知他为非作歹,故意得罪他的!” 众所周知,李天师最着迷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没见过的武功,一样是道法,只要说这两个东西,他可就不困了。 李天师眼睛一亮,忙问道:“哦?那道友的目的是?” 沈逸却又不谈这个,转而问道:“道友以前是江湖人士对吧?” 李天师点头道:“闯荡过。” 沈逸又道:“江湖义士,皆可称之为侠,对吧?” 李天师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沈逸忽然正色道:“所谓为国为民,不外乎惩奸除恶,像道友这般有风范的大侠,难道不应为国为民,出一份力?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即是大侠所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李天师被沈逸说的都有些热血沸腾了,问道:“道友的意思是?” 沈逸点头道:“惩奸除恶,只差最后一步,望道友助我!” 李天师激动道:“老夫竟有此等荣幸?” 沈逸点头道:“只有道友能助我!救东阳城百姓脱离苦海!” 李天师认真道:“老夫该如何助你?” 沈逸招了招手,李天师附耳静听,片刻后,面色有些古怪道:“这事,好像不是只有老夫能做啊?再者,听着怎么像梁上君子一样呢?” “诶,”沈大忽悠认真道:“道友想想,你为一人算命,只能助一人,你做这事,便是为东阳城万千百姓除一害!怎么能叫梁上君子?所行为正义,人便是正义!这是在积功德!” 李天师闻言陷入沉思,沈逸带着些小紧张地等待着,如果李天师答应办这事,就不用阿福这个小喽啰出场了。 想了一会,李天师抬头道:“好!就让老夫助道友一臂之力!” 沈逸一下起身,拱手道:“不愧是大侠!沈某佩服!” “客气!”李天师也起身道:“道友窥探天机,老夫只是顺应天意,老夫去也!” 话语间,只见李天师脚下一点,腾跃而起,下一秒又无影无踪。 沈逸松了口气,这么个容易忽悠又武功超群的高手,好在是本心持正,他要是走了歪路,那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 刘县令匆匆赶回了家中,一眼见到陆仁和与吴风已在正厅坐着。 “二位大人!”刘县令连忙走到两人面前,拱手道:“下官东阳城县令,刘温,见过二位大人!” 按道理说,陆、吴二人不过是个监察巡按,在御史台体系内也是底层的小官,官职不过八品,还逊刘县令一品,不过凡是京官大三品,加上两人手上特殊的职权,刘县令的姿态必须得放低。 陆仁和摆手道:“刘大人不用多礼,我等前来,是有些事想与刘大人确认一番。” 吴风也点头道:“是关于刘大人与沈大...” “沈逸说的都是假的!”刘县令一听见沈字就抓狂,激动道:“两位大人,那沈逸是存心陷害于我!两位大人千万不能听他血口喷人啊!” 第118章 罪证 陆仁和见刘县令如此激动,心中有些不悦,也更肯定了刘县令肯定有鬼,不然吴风只是刚开口,怎么他就一个劲地反驳?全盘否认? 陆仁和不悦道:“刘大人,我们还没说要问什么,你怎的就如此激动?” 刘县令收了收神,冷静了些道:“是我激动了,实在是那沈逸太过可恶!” 吴风道:“在县衙未寻得刘大人,我观刘大人方才匆匆而来,是去了何处?” “去了沈...”刘县令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他发现在这个时候说去了沈家,对他来说好像只有坏处。 陆仁和道:“去了沈家?” 刘县令无奈,只能点头,跟着他去沈家的人这么多,他不说,随便问谁都能问出来。 “去沈家做什么?”陆仁和皱眉道:“威胁沈大人?” “不不不!”刘县令连忙否认道:“只是随便坐坐,随便坐坐...” “随便坐坐?哼哼,”陆仁和沉声道:“刘大人,我问你,为何查封沈家的店铺?” 刘县令急忙道:“大人,那沈家的产业,是沈逸主动要求全部封掉的!” “主动要求?”吴风冷哼道:“你以为我们御史台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主动封掉,你怎么不说沈大人主动送给你?” 刘县令一愣,激动道:“大人,那四千两银子,真的是沈逸主动送给我的!” 一旁的陆仁和更是不悦:“刘大人,我们可还没说到四千两的事情。” “这,这...” 刘县令被沈逸气的不轻,越说越乱,越描越黑,气的捶胸顿足,十分郁闷。 陆仁和与吴风对视一眼,眼神都是一个意思——这刘温,肯定有鬼!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掠过高墙,落在刘府后院的屋顶上,四处查看一番,闭眼静听,最终朝着一处传来声音的小院去了。 小院里,刘家母子惊慌失措,严格来说,是刘母惊慌失措。 刘远峰站在后面无奈道:“娘,你这是干什么?” 在刘远峰面前,他的母亲正手忙脚乱地替他收拾着包袱,整理地差不多了之后,一把塞进刘远峰怀中,推着他往外走,边推边道:“快走!你快从后门走!” 刘远峰奇怪道:“娘,我为什么要走?” 刘母急切道:“管家都说了!正厅里坐着的两人都是御史!肯定是查你爹来了,你爹这些年贪了这么多银子,肯定瞒不过去的!你快走呀!” 刘远峰无奈道:“那也可能是来给爹升官的啊。” “若是升官,你再回来也不迟!” 刘远峰被娘亲推着往后门走,心里头十分无奈,没几天就是秦远的寿宴了,他还特意给秦远准备了一首祝寿诗,本来想借着这首诗在秦远那留个好印象,也在秦香雪面前露一手,若是这时候走了,可就来不及参加了。 “等等!” 刘母忽然唤了一声,让刘远峰站在原地别动等她回来,自己噔噔几步又跑去了另一座院中。 这院子是刘县令与他妻子居住的主院,刘母跑进房里,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幔帐收起,露出床后的墙体,又伸手在床头位置扭动了机关,墙体上赫然出现一处暗格,金光银光乍现! 刘母也顾不得点了,伸手抓了几条小黄鱼,将此处恢复原样,又跑了出去。 房门关上没多久,却又被打开了,李天师大步踏了进来,四处查看一番,伸手在各面墙上敲敲打打,几面墙都找过了,却什么发现都没有,不禁面上浮现疑惑,多看一眼,却发现还有一面墙没查探过。 于是李天师也走到了床边,伸手敲打了被幔帐挡住的最后一面墙。 “咚,咚。” 传来的声音空荡,李天师面上带笑,虽然他没学过机关之道,但他要找出暗格,不需要机关。 “轰!” 一声巨响陡然在刘府后院响起,正将小黄鱼塞进刘远峰手里的刘母吓了一跳,正厅之中,陆仁和与吴风,还有刘县令三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巨响。 吴风皱眉问道:“什么声音?” 陆仁和朝旁人颔首道:“去看看。” 来找刘县令的不止是陆仁和与吴风二人,那二十名甲士也跟着来了,大多数人留在外面,只有小队的队长跟在两名御史身边。 那队长得了命令很快去了,刘县令心中也很是奇怪,非常想跟去看看,无奈陆,吴二人在此,他根本走不开。 没过多一会,那队长又回来了,脸上表情凝重,弯腰在陆仁和身边耳语了几句。 就这几句,让陆仁和面色一变,两眼锐利地扫在刘县令身上。 “哼,刘县令,一起去看看吧!” 刘县令一愣,伸手道:“请!” 陆,吴二人走在前头,刘县令跟在后头,越走刘县令越觉得不对劲,这是他家,他自然熟,这去的位置,是他的厢房所在,那里可藏着... 刘县令走进院中,却发现刘远峰和自己的夫人已经先一步到了,还有几名甲士站在里面,夫人脸上一脸的焦急和大难临头的绝望,刘远峰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 待将目光投向厢房,刘县令大吃一惊,膝盖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他的厢房,最重要的那面墙,崩裂了! 陆,吴二人走到厢房附近,目光凛冽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砖块,夹杂在其中的金条银条.... 不,应该说是砖块夹杂在金条银条当中! 抬头再看那墙壁,墙体中间开出一个大洞,大洞四周,还有没崩落下来的金条银条,看上去奢侈至极,但这些刘县令引以为傲的金银,现在成了要他命的罪证! 陆仁和回头望了一眼,刘县令跪倒在地,刘远峰愣愣地站在一旁,手上拎着的包袱甚是惹眼。 陆仁和指着地上的金银,沉声道:“刘大人,你的俸禄,有这么多么!总不会,又是沈大人借给你的吧!” 刘县令面如死灰,这下真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远处的一座屋顶,李天师负手屹立其上,两眼满是厌恶,哼声道:“国之贼也!” 第119章 落马 二十名甲士,五人看守着刘家三人,剩下的人,则全在刨取墙体内的金银财宝。 光是金条银条,垒起来都已经超过了陆仁和的膝盖,只看一眼都觉得震撼,这是一个月俸不过几十两的县令,置于家中的财宝。 刘温在东阳城的这七八年,收获颇丰啊! 刘温依旧跪在地上,看着甲士不停地将金条银条垒在一起,那一堆银财每高一分,刘温的心就凉上一分。 他很清楚,这么多的钱,根本解释不清来路,现在关于沈逸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是,他能不能留个全尸,东阳城哪座山上风水好,能不能挪个坑。 大周立国已有百年,律法也在不断完善,对于官员受贿这一点,更是早在开国时就已经立下规矩。 光现在堆起来的这些,就够刘县令掉上几十次脑袋了。 刘远峰如今也跟着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他也明白了,老爹升官是不可能了,准备给秦远的祝寿诗送不到了,秦香雪也娶不到了,可能,这辈子他都碰不了女人了。 陆仁和与吴风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似乎,还有些喜悦。 震惊很好理解,刘温获取了这么多的不义之财,任谁看了都要震惊,至于喜悦嘛... 虽然陆仁和与吴风不是周皇帝钦点来查这案子的,只是命令传到御史台,御史台层层下选,才选定了他们两人,但是终归案子是他们办的。 如今国库空虚,谁都知道陛下缺银子,而且是急缺,这时候不仅破了案,还带回去这么一笔银财,陛下一高兴,他们这官,岂不是升定了?! 吴风还好,但陆仁和为官多年,在八品这个位置上已是蹉跎了许久了。 虽然两人在沈逸面前表现的光明磊落,正气凛然,但混仕途的,有谁不想升官?不想升官你当什么官? 当然了,误入官途的沈逸除外。 想明白了,陆仁和与吴风二人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定要将刘温的全部家当都挖出来! 堆起来的金银还要慢慢清点整理,陆仁和走到刘县令身前,沉声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县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罪证都摆在面前,说什么都没用。 可刘县令不说话,他的夫人有话说,刘母突然一下哭出声,伏地道:“大人,两位大人,放过峰儿吧!他是无辜的!” 吴风板起脸道:“哼,畏罪潜逃,如何无辜?” 刘远峰手上还下意识地攥着那包袱呐,吴风这句话一起,刘远峰顿时有些后悔了,如果那时候听娘的话跑了,就不会被甲士抓到,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虽然贪污受贿不至于株连九族,但刘温的这一家子,肯定都讨不了好,哪能放过,然而谁知下一秒,刘母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峰儿,峰儿他不是刘温的儿子!他跟刘温无关啊!” “什么?!” 刘县令无神的双眼一下爆发精光,腾地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 刘母依旧不管不顾,伸手去抓陆仁和的大腿道:“他是我和管家的儿子!他与刘温无关啊!两位大人放过峰儿吧!” 刘远峰愣神了,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刘县令头脑发昏,同样的,如果没有沈逸,没有这回事,他也一辈子不会想到,长相英俊的刘远峰,原来不是他的儿子。 这下好,刘远峰不仅性格与他不像,连基因都不像了。 可怜刘县令,不仅要养着管家,还要替管家养儿子,这好人真是做到底了。 一时间刘县令都不知道该痛恨沈逸还是感谢沈逸,头上的一抹绿色甚至比那金光银光还要耀眼。 “我打死你这贱妇!”刘县令怒不可遏,攥起拳头就往夫人身上砸去,夫人却是依旧不管,哀求着陆仁和放过刘远峰。 刘县令当然得不了手,看着他的甲士也不是摆设,一下制住了他,刘县令重新被押着跪在地上,双目喷火,片刻之后,又失魂落魄。 贪了再多又怎么样,到头来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可笑,可悲哉! 刘母再求情也没有用,什么事都不是她说了算,再说现在陆仁和与吴风的目光也不会放在这种县令家的丑事上,点清赃款,梳理奏折才是正事。 “押去见秦大人!” 刘温在任的这些年,利用职权将不少人送进大牢,也让不少人免于牢狱之灾,但他自此从未去过那肮脏腥臭的地方,现在,终于该他自己体验一把了。 “少爷,出来了!” 刘府远处的街道旁,停着一辆马车,听见阿福的声音,车室里的沈逸拉开帘子,往刘府方向看去。 陆仁和与吴风走在前头,后面的甲士押着刘县令出来,后面还跟着刘远峰,还有刘县令的夫人,最后一人沈逸未曾见过,听阿福说好像是刘府的管家。 到这一步也差不多就是大功告成了,沈逸微微一笑,放下帘子道:“走吧。” “少爷,去哪?” “当然是开张了!这么多天没赚钱,你给我啊!” 阿福不敢说话,他那点小钱,攒几年也不够少爷花一天的,默默地赶着马车走了。 本来御史是只管搜集证据,弹劾上奏,没有权力抓人,这回虽然是周皇帝派他们来,但他们只能代表皇帝的眼,却不能充当他的手,想将刘温收监看押,还得秦远下令。 不过在寻常百姓眼里,被押出家门的刘县令,就是被抓了。 于是刘县令落马的消息,风一般地吹遍了东阳城,百姓们方才知道,原来今天见过的两个像是员外的人,竟是朝廷的御史,感叹的同时,无不欢欣雀跃。 其中的代表就是沈家,沈家的产业重新开张,不论什么铺子,未来三天,全部八折! 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刘县令落马,最高兴的就是“得罪”过他的沈家了,本来百姓就因为沈家铺子的关门而生出不便,这下重新开张,还打折庆祝,沈家的生意更超以往,丝毫没有受到关张多日的影响。 第120章 合作 自打那天陆、吴二人押着刘县令去见秦远之后,没过多久,官府的布告栏就贴出了告示,县令刘温利用职权之便,贪赃枉法,人赃俱获,将由东阳城监牢收押,待朝廷明悉此事之后,再行处置。 秦远能押刘温,却不能砍了刘温的脑袋,这件事情还等得陆、吴二人将具体事宜告诉周皇帝之后,再看是周皇帝圣意独断,还是交给刑部或是大理寺去办。 不过不管是谁去办,刘温肯定难逃一死,从刘家搜出来的金银珠宝已经点清,总值竟超过万两,令秦远以及陆,吴二人大为咋舌。 这天陆,吴二人向秦远告辞,陆仁和拱手道:“秦大人,我等身负圣命而来,不能为秦大人祝寿,还望秦大人勿怪。” 陆仁和这老头面对沈逸和刘县令时都是一副高冷模样,到了秦远这姿态就放的极低。 秦远和沈逸与刘温不同,他是封疆大吏,更重要的是朝廷上下都知道他深受陛下器重,就算是这南永郡守,也只是个过渡,如今户部尚书年纪大了,当不了多久就该致仕了,不少人猜测,接任者很可能就是秦远,到时他就将从南永调任京城,担任新一任的户部尚书。 日后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两句客套话,陆仁和肯定不会吝啬。 秦远闻言道:“皇命为重,本官的寿辰不算什么,倒是如今国库空虚,我辖管下的南永郡竟有刘温这种贪官,我愧对陛下,之后我自会向陛下请罪。” 陆仁和闻言忙道:“秦大人不必介怀,下官也知道秦大人的难处,再者若不是秦大人上书,陛下也不会派我们到这来,秦大人利用捐银揪出此事,下官佩服!” 秦远闻言一阵沉默,捐银确实是他提出来的,只是提倡让百官一起捐银,却是沈逸提出来的,事到如今,秦远心中对沈逸的印象更加模糊不清了。 吴风笑着拱手道:“秦大人不用如此,陛下还是记挂着秦大人的,过上...” “!” 吴风说了一半,却被陆仁和拉住了,秦远奇怪的看着两人,陆仁和连忙道:“事不宜迟,秦大人,我等就先行回京了。” 秦远虽奇怪,但也没有多问,送两人出了郡守府。 出了门之后,陆仁和道:“你乱说什么呢?忘了殿下是怎么说的了?” 吴风一愣,随后才想起什么,连忙拱手道:“险些犯错,幸亏陆大人及时制止,多谢陆大人!” 陆仁和摇了摇头,道:“你年纪轻,还需多多磨练,这官场上的道道,不是那么简单的。” “是,是,还望陆大人多多点拨!”吴风虚心说道,而后又忍不住问道:“陆大人,为什么殿下要去沧州?” 此言一出,陆仁和突然甩给吴风一个锐利的眼神,沉声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陆仁和这种眼神吴风还是第一次见,吃了一惊,连忙点头。 陆仁和叹了口气,这吴风显然是那种读书读成了死书,人情世故几乎一窍不通,虽然御史本不需要讲人情世故,可在这个世道,多少人能一直坚持呢?谁又能一直坚持,不怕针对呢? “这事我也不知道,”陆仁和最终道:“我只能告诫你,有些不归我们管的事不要去管,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吴风看着陆仁和走上马车再不说话,愣愣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陆,吴二人离开东阳城的时候,沈逸刚打完一套拳,坐在院子里喝茶,忽见周二虎沉着脸走进来,沉声道:“少爷,许老板来了。” 一般通报这种事是归阿福干的,周二虎来本来就属于意外了,更别提他还一脸严肃。 沈逸闻言疑惑道:“哪个许老板?” 周二虎道:“就是赌坊的幕后老板。” 赌坊的幕后老板,也就是周二虎原来的老板,沈逸一听也想起来了,真算起来,他跟这许老板,还有些小小的恩怨。 当然不是说沈逸挖走了周二虎这点,腿长在周二虎身上,命也是他自己的,去哪里,给谁干活,谁也管不着,两人之间的恩怨还是在于之前的制冰秘法。 当初沈逸将制冰秘法送给周二虎,让他从许老板那换了二千两银子,没过多久朝廷就颁下告示禁止,等于说许老板用二千两银子换了一张废纸。 同为“受害者”的陈家已经来找过沈逸的麻烦了,但这受害者二号,却是从头到尾没出现过,沈逸都快忘了这号人了,没想到他现在出现了。 沈逸笑道:“来者是客,让他进来吧。” 许老板此时正在门外等着,他又没什么尊贵身份,上门拜访,只能在门外候着,不过许老板面上却无恼怒之色,倒是有些期待。 过了一会,周二虎重新走回来道:“少爷让你进去。” 许老板笑呵呵地进入沈府,路上还不忘道:“你这少爷叫的倒是顺口,看来天生是做奴才的命呐!” 周二虎猛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盯着许老板道:“如今已不是当初,你再出言不逊,我可不会留手!” “呵呵,莽夫还是莽夫。”许老板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走进院子去了。 “沈少爷!” 沈逸正随意翻看着最近的账本,抬头一见许老板供着手进来了,便将账本放到一边,也未起身,指着旁边的石凳道:“坐。” 许老板笑容一滞,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在旁边坐下了。 周二虎立在沈逸身后,盯着许老板,沈逸随口道:“找我有什么事?” 许老板笑呵呵道:“在下这次来找沈少爷,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沈逸奇怪地看着许老板,随后摆手道:“我对赌场这一行没什么兴趣。” “非也非也,”许老板笑道:“在下想说的是,沈少爷的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沈逸奇怪的问了一句。 若说天上人间的优势,那就是超越时代的性感和客户体验感,跟赌场合作... 沈逸眼睛一亮,没想到许老板的思想也挺超前的,惊讶道:“你是想,性感荷官,在线摇骰?!” 第121章 跪下! “大周首座线上赌场开业啦...” “性感荷官在线摇骰...” 沈逸脑海中不禁浮现这样的背景音,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线上线下,也没有扑克牌,玩的多的就是骰子,仔细想想,赌场摇骰子的都是先糙汉,若是突然换成了穿旗袍穿JK的漂亮妹子,或许生意真能好不少。 只不过,沈逸对赌还是没什么兴趣,自从清了账之后就再也没去过,这玩意害人,沈家就是模板,阿福更是现身说法,他老爹不仅是输的倾家荡产,连儿子都卖了。 盗亦有道,何况沈逸这个正经的生意人,他可不想做什么害人的生意,不过许老板这个想法,还是挺超前的。 沈逸婉拒道:“许老板,我早就当众说过,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你请回吧。” 相比沈逸,许老板更是懵圈,什么性感荷官,什么线上赌场? 他想的压根不是这个! “呵呵,沈少爷误会了,”许老板回了回神,接着道:“我们想与沈少爷合作的,是天上人间本身。” “本身?”沈逸明白过来了,问道:“你是说,让我帮你开一家这样的青楼?” “正是!”许老板点头道:“这种模式的青楼,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沈大人的奇思妙想在下甚是佩服!” 天上人间的模式说难不难,只要有想法就能办到,而难点就在这想法上,许老板十分好奇,这么个曾经在他们赌场输掉上万两银子的败家子,是怎么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的。 本来许老板是没打算找沈逸合作的,照抄就是,可是慢慢他发现沈逸的天上人间不是开始是怎样,后面就是怎样了,单说服装就换过五六套,什么旗袍、JK服、水手服、兔女郎...多不胜数,加之还有那种听都没听过的乐曲层出不穷,单是模仿,很难与正牌的天上人间争锋。 于是乎,许老板就找到沈逸与他谈合作,现在沈家的财力,也差不多能入他们的眼了。 可惜,沈逸没有合作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合作。”沈逸断然拒绝道。 沈逸本来就打算将天上人间做大做强,以沈家的实力,虽然不能一下在整个大乾铺开,但一家一家慢慢地开起来还是做的到的,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让这个许老板插一脚,分一杯羹。 许老板似乎早已做好了沈逸会拒绝的准备,不急不徐道:“沈大人可能对我们不太了解,我们的财力,并不止一座赌场。” “你们?”沈逸现在才注意到,许老板一直是以“我们”自称,而不是“我”。 “正是,沈大人可能不知道,东阳城只是我们商会版图中很小的一块罢了,而我,也只是商会的一个代理人,”许老板笑道:“以我们商会的财力,我可以保证,不出一年,天上人间就能开到大周各郡,到时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不出一年开遍大周?”沈逸微微吃惊,大周版图这么大,要想一年时间将天上人间开到各郡,需要的钱是一笔天文数字,这许老板是什么背景,这么有钱? 沈逸道:“你一直说你们商会,到底是哪个商会?” 许老板卖了个关子道:“只要沈少爷愿意上我们的船,自然就知道了。” 不愿意明说?沈逸看着许老板,思忖片刻,依旧摇头道:“算了,我没有兴趣。” 倒不是沈逸不想赚钱,只是看许老板的样子和底气,他所在的商会实力不小,与他们合作,估计也是弱势方,处处要受制约,赚来的钱还要与他们分,谁拿的多谁拿的少,想都不用想,与其这样去找不快,倒不如自己慢慢来。 沈逸依旧拒绝,许老板终于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不再那么热情:“沈少爷,你可要好好考虑,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我们商会的青睐的。”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沈逸呵呵笑道:“不过,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我合作的,连自报家门都不敢,你拽什么拽?” “你!”许老板沉下脸来,沉声道:“沈少爷不要自视过高,在东阳城你是个人物,可到了外面,你根本不算什么!” 许老板不客气,沈逸反而来了劲,嗤笑道:“我不算什么?” 沈逸站起身来,忽然一声大喝:“跪下!” 许老板一愣,不知他发的什么疯,沈逸沉声道:“光天化日,对本官口出不逊,你是在威胁本官?” 许老板此时想起,沈逸不止是东阳城首富,还有个闲散功名,也正是因为这点便利,商会才看上了沈逸。 在这个时代,在沈逸之前,既做生意又有功名的人,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存在,或许有的官员其实暗戳戳的有某些生意,但也会交给别人打理,如沈逸这样光明正大既当官又做生意的,当世独一份! “跪下!”沈逸继续怒声道:“你跪不跪?” 许老板当然不肯跪,沈逸这么个年轻人,在赌场输过那么多钱,一个败家子而已,凭什么让他跪? 一个九品的散官罢了,他们商会也不是搭不上某些官员的线! “不跪是吧?”沈逸恶狠狠道:“不跪就打断他的腿!” 周二虎本来就跟许老板之间有嫌隙,沈逸发了话,他哪里还等,上前揪住许老板的衣领,一手就将他提了起来,接着猛然一腿就踹在他膝盖上。 “嗷!” 许老板惨叫一声,周二虎手一松,许老板一下落地,脚不吃力,一把跪在沈逸面前。 许老板也不是什么硬气的汉子,鼻涕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沈逸看着他哼声道:“凭你也敢威胁我?什么玩意!” “你,你会后悔的!”许老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后悔?”沈逸嗤笑道:“老子的字典里就没这两字!” “扔出去!” 随着沈逸一声令下,周二虎又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许老板,扔出了沈府。 沈府大门关上,留下许老板在门外捂着膝盖嚎叫,引来周遭百姓围观,嚎了良久,许老板才捂着膝盖起身,恶狠狠地看着关上的沈府大门,面带恨意,一瘸一拐地走了。 【作者题外话】:出去吃饭,还有二更晚点 第122章 请帖 “你对这个许老板了解多少?” 小院里,沈逸一边倒茶,一边朝着周二虎问道。 这许老板看起来很有底气,不然在这个等级制度十分清晰的时代,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哪敢跟有功名的沈逸这般说话,沈逸不会后悔,但他却对姓许的背后的商会起了兴趣。 扔完许老板走回来的周二虎想了想道:“赌场很早就有了,几年前我出来的时候,他也就是赌场的老板了,但是他不是东阳城人士,好像都不是南永郡的人。” “我们说话时他也提到过他们的商会,听他所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商会,门槛似乎也很高,但人数好像不是很多。” 沈逸问道:“商会的名字呢?” 周二虎摇头道:“不知道,他从没提起过。” 周二虎都不知道,那东阳城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了,沈逸只能作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这个世界又没有股市,姓许的狗屁商会还能一下子卷走沈家的钱不成,这个世界除了杀人不用讲道理的皇权以外,还真没什么能让沈逸在意的。 说起商会,东阳城也是有商会的,还是陈友成拉扯起来的,只是后来陈家被沈逸给整垮了,有些员外也曾表达过让沈逸任商会会长的意思,只不过沈逸嫌麻烦,没答应。 非亲非故的,当初还跟着陈家上门逼债,没整你们都算好了,还想让我带着你们赚钱?想什么呢! 不过经姓许的这一闹,沈逸倒是觉得该将扩张生意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东阳城来来去去就这么多人,沈家的行当涉猎的够多了,市场接近饱和,要稳当赚钱是没问题,但要达到沈逸的目标,只在这么个地方窝着可不行。 沈逸的目标说简单也简单,先定个小目标,挣他个百万两白银! 终极目标么,当然是富可敌国,若真做到那一步,唯一让沈逸忌惮的皇权,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还窝在东阳城,也是时候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少爷,秦少爷来了。” “怎么又来了?”沈逸有些无语,天上人间也重新开张了,这小屁孩应该去那找他,就算他不在,也能听听曲子,怎么又跑来沈府了,真就这么执着于大圣的故事? 果然吴老师就是厉害,西游记在哪个世界都这么畅销。 不过在见到秦牧之后,沈逸才知道他想错了。 “给你,沈大哥,你一定要来哦!” 秦牧手里攥着一张帖子,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沈逸。 “这什么?”沈逸接过一看,原来是秦远寿宴的请帖。 沈逸愣了一下,旋即便想起来了,之前秦香雪还与他说过,只不过最近应付朝廷御史和刘县令,把这事给搞忘了。 本来沈逸是不想去的,秦远的寿宴肯定是达官贵人齐聚,都是些眼高于顶的官员,自己去了也没意思,又要花钱又无聊,说不准还要被秦牧缠着讲故事,上次答应秦香雪也是顺口的,沈逸就没打算去。 可现在秦牧亲自送他老爹的帖子来,那就不一样了,不给秦牧跟秦香雪面子没关系,不给秦远面子多少有些麻烦,毕竟还是要在南永混的。 秦牧见沈逸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道:“沈大哥,你一定要来!” 沈逸无奈,只得道:“行吧,我会去的,怎么是你自己跑过来送这帖子?” 秦牧纯真的双眼一亮,小声道:“你想让我姐姐来送?” “这哪跟哪?”沈逸无语道:“我是说派个下人来就行了,怎么是你这个大少爷亲自跑过来?” “哦,”秦牧闻言道:“今年是爹的五十大寿,要准备的事务繁多,府里的下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我看见了沈大哥的请帖还没送,就自己拿着跑出来了。” 沈逸怀疑道:“送请帖是顺便,你是想借着这借口跑出来玩吧?” 秦牧闻言顿时高兴道:“如果沈大哥能再给我讲讲就更好了!” “嘭” 沈府的大门一下关上,秦牧呆呆站在门外,门内传来沈逸的声音:“我有点事,下回再给你说!” 敢把秦远的儿子拒之门外的,整个东阳城乃至整个南永郡也就沈逸这么独一号了,但小秦牧却无可奈何,只得满脸可惜地走了,心想明天反正能见到,到时候再让沈逸给他说一天! 沈逸拿着请帖唉声叹气,这种时候他宁愿不要这官位,若是没这官位,秦远也不会邀请他这个商贾之家的平民老百姓,一想到明天要面对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所谓上流人士,沈逸就觉得头疼。 沈逸吩咐道:“阿福,你去库房看看,挑些讨喜的东西包起来,小心点挑,可别挑太贵的。” 这请帖发来,沈逸也没法去白吃白喝,一份贺礼肯定少不了,反正他也没想攀秦家的关系,意思意思得了。 不多时后,阿福拿着一对玉如意过来问道:“少爷,这个怎么样?” 玉如意,确实讨喜,也不算太贵,沈逸点头道:“就这个吧。” ------- 次日一大早,沈逸乘上轿子,轿子后面跟着几名下人抱着或挑着担子,浩浩荡荡地朝郡守府而去。 到了郡守府不远处沈逸就下了马车,秦远府上的匾额,乃是皇帝金笔御题,尊贵无比,凡是登门者,文人落轿,武人下马,这是规矩。 沈逸下了轿子之后,转过头四周一看,还有不少来拜寿的,皆是远远的落轿下马,步行上前,就这么几个字,比红绿灯还管用。 沈逸看过大周地图,共有十二郡,一个郡的面积就跟前世一个省差不多,那么秦远就相当于是省长了。 省长过大寿,这可是一件大事,南永地界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哪个敢懈怠?还不争先恐后的送上大礼来?沈逸观察间,来来往往的大小官员就有十来拨,个个带着家人抬着寿仪,队伍都快排成长龙,气势磅礴。 沈逸才懒得跟着排队,让工具人阿福去占了个位置等着,自个回轿子里补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逸被人叫醒,睁眼一看,下人正着急道:“少爷,少爷,到我们了!” 第123章 皇帝赐礼 沈逸走出轿子一看,那边秦府门外的阿福正着急忙慌的等着,见沈逸走出轿子,还朝他招手。 阿福只是去排队,手里可没拿着玉如意,东西还在其它下人手上,司仪登记的时候,可不能说是沈家下人阿福上门拜寿,还得沈大少爷亲自来。 方才排队的时候,阿福感觉难受极了,周围的官员都是亲自排着队,就他是独独一个下人在排队,周围的目光都快戳死他了。 沈逸带着其它下人上去了,排在后面的其它地方的官员看他的眼神都相当奇怪。 这什么人?给秦大人拜寿,都不亲自来排队?好大的架子! 到了府门处,沈逸随手递上名剌,身后的沈家下人跟着将挑的抱的都交给了秦府的人,那司仪接过名剌,唱喏一声道:“登仕郎沈逸沈大人,贺寿面一担,寿桃一副,玉如意一对~恭祝秦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排在后面的官员听了司仪的唱喏,更是惊讶,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是个官?还有,他居然送玉如意? 如今大周朝廷经济困难,连带着朝廷的官员们也不敢铺张了,来给秦远拜寿的官员,送的多是字画等雅致但又不奢侈的物件,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居然敢在这时候送玉如意,是胆子太大,还是没脑子? 后面的官员不认识沈逸,秦府的下人和司仪倒是认识,大咧咧地收了贺礼,请沈逸进了门,别人不敢送,沈逸却能送,别说送一对,就是送十对也不会有御史来查他,就是有钱,能咋办? 沈逸进了门去,满眼见到都是人,大部分还都是身穿官袍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寒暄。 站在堂内的秦牧眼尖,或许他一直盯着门口看沈逸什么时候进来,一见着沈逸,马上跑了过去。 “沈大哥!沈大哥!” 秦牧边喊边朝沈逸跑去,一下吸引了院中众人的注意力,让秦大人的儿子喊大哥的人,是谁? 回头一看,却见秦牧跑到一个年轻人身前,正兴奋地说着什么。 这年轻人并未穿官袍,一身锦衣貌似价值不菲,其它城池的官员不认识,幸好还有东阳城本地的官吏给他们解释。 “一个商人?”南永郡某地的县令惊讶道:“一个商人为何能来这寿宴?” “呵呵,他可不止是个商人,还是圣旨钦点的登仕郎。” "登仕郎?他就是那个捣鼓出制冰秘法的沈逸?" “正是,正是。” 此时又有人凑上来道:“我听说,刘县令就是因为他落马的!” “什么?竟有此事?!” 沈逸猜的不错,秦牧就是拉着他讲西游记,沈逸还没来得及拒绝,抬眼就见秦香雪面含微笑地走上来道:“沈大哥,香雪失迎了。” 秦远一郡郡守,封疆大吏,身份何等尊贵,今天又是寿星,竟然亲自出来迎接,给足了沈逸面子,同时也让沈逸相当奇怪,连忙拱手道:“下官何德何能,岂敢劳动大人相迎?” “呵呵,沈大人为东阳城百姓出力不少,也帮了本官的大忙,自然当得。”秦远满面红光的,看的出来今天心情很好,只不过相比他出来相迎,秦远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沈逸惊讶。 “希望沈大人稍后能与我详细说说,关于刘温的事。” 秦远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只有他与沈逸还有秦牧听到,秦牧听不懂,沈逸却是明白。 什么意思,秦远看出这全是他在算计刘温了? 秦远没有给沈逸深思的时间,沈逸被迎进院中,秦远府上甚为宽敞,院中早已落满桌子,人数众多,皆是各地大小官员,或是身负盛名的饱学之士,他们见沈逸这样身份并不出众的人,竟能被郡守父子亲自出迎,实在有些惊诧。 正厅里的人也不少,大厅正中一桌的上位上,坐着一人,国字脸板着,生的一对浓眉,气势逼人,沈逸转念一想就知道了,这南永郡地界内,能坐在秦家宴首位的,非总督韩罡莫属了。 秦远和韩罡一个管政一个管兵,南永郡的一二号人物,也不知道这两人私下里的关系怎么样。 等名单上的宾客都到齐了之后,拉着沈逸让他讲故事的秦牧被人唤了过去,不久之后,忽闻一阵鼓乐喧天,司仪大声唱道:“吉时已到,请寿星上座。” 鼓乐声中,秦远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秦香雪身着一身红衫,与秦牧二人跟在他身后。 “恭祝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厅中人纷纷站了起来一起呼道。 秦远走到堂中大椅上坐下,朝众人含笑点头道:“谢谢诸位莅临,快请坐。” 众人重新落座,秦香雪和秦远一同走到秦远座前祝寿,场景颇为幸福美满。 诸人落定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一名秦家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道:“禀大人,皇上赐寿礼了——” 话未说完,只听见门口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传来:“哈哈,秦大人大寿,本王来晚了,还望秦大人勿怪啊!” “本王”这两个字,即显示出来人的身份不凡,沈逸也跟着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行云朝服的青年大步而入,生的剑眉星目,英俊不凡,饶是沈逸见了也要叹一句:比我也只差一点了! 原本坐在堂中高椅上的秦远也坐不住了,一下站起来迎向前道:“二殿下,您怎么来了?!” “哈哈,当然是为秦大人祝寿而来!”青年哈哈一笑,言罢青年招了招手,顿时他身后的那名小太监便怀抱圣旨上前,扯起又尖又细的鸭嗓道:“此次颁旨,皇上特地嘱托,秦大人知命之年,勿用跪接。“ 正带着秦香雪和秦牧准备跪下的秦远闻言动作一顿,忙道:“谢陛下厚爱!” 随后太监展开圣旨,高声道:“秦远为国操劳半生,其心可鉴,其功可表,知命之年,特赐东珠十颗,黄金百两,锦缎百匹!” 秦远忙道:“臣秦远,谢主隆恩!有生之年,定为大周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第124章 康王殿下 东珠十颗,黄金百两,锦缎百匹,听起来似乎不少,但对于坐拥天下的皇帝来说,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沈逸一早听说过秦远深得皇帝器重,寿宴才赏这么点东西,看来是国库空虚,朝廷上下表面上都是过的紧巴巴的,周皇帝也要起带头作用。 果不其然,待秦远接了赏之后,那自称本王的青年便道:“时值维艰,秦大人可不要介怀,父皇还是很器重秦大人的。” “下官不敢!” 秦远哪敢嫌弃皇帝给的少,皇帝记着你的生辰,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荣耀了。 秦远当即拱手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叩谢陛下厚爱!”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笑道:“今日秦大人是寿星,无需多礼。” 秦远点了点头,伸手道:“康王殿下,请入座!” 康王殿下这个名号,沈逸没听说过,倒霉蛋的记忆里也没有,在他穿越之前,倒霉蛋只知道两个“大人物”,一个是刚刚落马的刘县令,一个就是当今天子了。 秦远引着青年来到最里一桌,也就是南永总督韩罡所在的那桌,秦远还没开口,韩罡就自己老老实实地站起来了,尽管他在南永甚至朝廷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但跟称谓中带“王”字的相比,地位还是弱了一阶。 然而韩罡一站起来,那青年却道:“无妨,本王坐另一边就好。” 沈逸见状嗤之以鼻,这青年从出场到说话无不在演绎一个“装逼”,早不来晚不来,非挑着秦远寿宴开始,万众瞩目的时候进来,沈逸可不觉得,这青年带着皇帝的赏赐,会不尽早赶到。 现在他又说什么无妨,坐另一边就行,这纯粹是没逼找逼装,不提他本身的身份,他是带着皇帝旨意和赏赐来的,谁敢让他坐下位? 事情也如沈逸料想的一样,韩罡自然不敢居高,跟秦远两人左劝右劝,才算是让青年半推半就地落座了,众官员都是羡慕以及尊崇的眼神,要说投胎也是一门功夫,上来就能被韩总督和秦大人左右供着! 大人物在说话,秦牧觉着没意思,偷跑到了沈逸这边,沈逸奇怪道:“你是秦家的小主人,不去陪着?” 小秦牧撇嘴道:“他们说话都好没劲,好无聊!” 这是实话,沈逸也觉得跟当官的说话非常费劲,这些人往往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都要你自己去猜。 沈逸不想凑热闹,所以站在靠后的位置,这会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他便问道:“康王看起来和你老爹关系不错?” 秦牧闻言道:“爹在京城的时候,康王殿下常来我们府上呢,不过爹有时候明明在家,却会说不在家。” 原来如此,跟皇子搭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秦远这种有分量的大官更是要谨慎小心,听秦牧这么说,看来秦远跟这个康王也不是很熟络。 跟秦牧偷摸聊了一会,沈逸才搞清楚,康王名讳赵元成,与他大哥一样,成年后就被封了王,据说麾下门客众多,有不小的势力,秦远没来南永镀金之前,在京城任官时,康王也常想与他搭上关系。 那边康王已经落座,此时又道:“秦大人寿辰,本王几番挑选,也挑不出什么合适的贺礼,左右一想,作了一幅寿联,还望秦大人不要嫌弃。” 说话间康王招了招手,一名随从便端着一方锦盒上去了,打开里面装着一幅书卷,上书“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 秦远的官服上的图案正是仙鹤,这对联工整,也很应景,皇子从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康王的文采也不差,秦远连忙命下人装裱悬挂起来。 在座的诸位都是吃朝廷饭的,当然看的出来这是康王在拉拢秦远,心中更是羡慕,此时康王看向乖乖跟在秦远身后的秦香雪,笑道:“一年不见,香雪出落地愈发亭亭玉立了,听说刚来南永一年,便被传为南永第一才女,本王甚是佩服啊。” 秦香雪微微福身道:“殿下谬赞了,香雪才疏学浅,如何敢当这第一之名?” 康王长笑道:“香雪太过谦虚了,你才学出众,名声远扬,本王在京城就仰慕已久,今日相见,更是如沐春风,如逢甘霖,叫人欣喜不已。” 康王此言一出,秦远面色微变,康王这是... 沈逸也听出了康王的意思,受过高等教育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听他这样说话,分明是对那秦香雪有意思,不知秦远会是什么态度? 第125章 花与花瓶 秦香雪若是嫁给了康王,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小屁孩,有可能就是以后的国舅爷,啧啧,不知道那时候国舅爷还听不听大圣的故事? 秦香雪听了康王的话,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殿下莫要取笑香雪了。” 秦香雪冰雪聪明,岂能不知其中关键,而且她也很清楚父亲的立场,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话不着痕迹地将康王的心意给推了回去,秦香雪佯装没听懂,众人却都明白内里暗含的态度,只是康王似乎还不放弃,飒然一笑道:“京城一别,本王每每想起往日相处,竟是夜不能寐,便作了此画,别无它意,唯有以此画卷,赠与香雪,了我心愿。” 言语间康王又召来侍从取来一幅画卷,画卷缓缓打开,画中人是一个娇俏的女子,柳眉杏眼,身材婀娜,立于桃花树下,手执一本书卷,正看的入迷,女子神态亲切自然,眼神顾盼温柔,虽未说话,却有一股恬静气质扑面而来,看那面容,正与秦香雪有五六分相象,只是眉眼间尚带着稚嫩,并无现在这般少女意味。 高啊,实在是高! 沈逸都不禁佩服,这赵老二还真是下了功夫,口口声声别无他意,行动却是处处有意,现在看来,从寿联到画卷,与其说给秦远祝寿,倒不如说是讨秦香雪喜欢的么,秦香雪这种文艺少女最喜欢的不就是诗词书画,赵老二精打细算,又是联又是画的,早有准备啊! 秦远心间更觉麻烦,偏挑这么个日子表心意,大喜之日,康王又借着祝寿之名,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由秦香雪自己处理。 这下众人也都明白康王的意思了,男子画女子的画像,谁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心仪还能是什么? 秦香雪在厅中偷偷张望了一眼,缓缓道:“谢殿下如此厚爱,只是这画儿是殿下亲手所画,香雪受之有愧。” 这句话说的大有学问,厅中人都能听懂,秦远松了口气,康王神色不变,喟然一叹道:“当年心愿,今日竟未能达成,实在是遗憾之至。” 再在这个话题上谈下去只会更麻烦,秦远借口让秦香雪下去了,与韩罡左右陪着康王说话,厅中的宾客也自顾自地交流认识,好不热闹。 秦牧觉得既吵闹又无聊,非拉着沈逸去秦府后院给他讲故事,沈逸在这待着也甚是没劲,干脆就与他去了,结果讲了没一会,秦香雪却进来了。 “沈大哥?”秦香雪见了沈逸的背影,眼睛一亮,上前道:“方才在厅中怎么未见到沈大哥?” 沈逸回头看见秦香雪,又看见秦牧,心中越发怀疑这小子是想拉皮条,让自己当他姐夫,天天给他讲故事。 沈逸无奈道:“我这身份地位,站在前面格格不入,只能在后面寻个位置坐了。” 说完这句,沈逸就不说话了,秦香雪微微一黯,还是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难道自己在沈逸眼里,就那般不堪吗? 秦香雪目光幽幽,语气幽怨道:“沈大哥,你还是觉得香雪是那贪图富贵,只知享乐的女子吗?” 方才在厅上还落落大方,怎么这会变成这幅模样了?沈逸不知道这姑娘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所以说,这种千金小姐就是麻烦,难伺候。 秦香雪见沈逸眉头皱起,似有些无奈,忍不住开口问道:“沈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说实话,是的,”沈逸点点头,坦诚道:“非常的奇怪,我很难将你与方才在厅上落落大方的秦香雪联想到一起。” 秦香雪羞涩道:“沈大哥,人都有两面性,我在外人面前落落大方,不代表我不会多愁善感,归根结底,我也是个女子。” 沈逸更加奇怪,你对外人落落大方,对我就这副麻烦模样,那意思是我不是外人?那是什么,内人? 糟了,这小妞不会想泡自己吧! 秦香雪这会又忽然道:“沈大哥,你觉得鲜花与花瓶,哪一个更珍贵?” 这个问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从何说起? 沈逸默默无语,没有说话。 秦香雪自顾自叹道:“女子与鲜花,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在她们绽放的时候,也是她们人生最美丽最鲜艳的时刻,受人追捧,可是过了花期,她们便会像落叶一样惨败,辗落尘土之中,任谁也不会记得她们盛开之时的芬芳,而花瓶却能始终不败,存续百年千年,然而陪衬终为陪衬,上不得台面,也吸引不了旁人的眼。” 听见这话的沈逸愣愣地看着秦香雪,状若出神。 说白话会死啊! 出神的沈逸,心中如此哀嚎。 第126章 心理辅导 秦香雪说的莫名其妙,但沈逸还是猜到了一些她的意思,大概是受康王示好有感,文青的性子爆发了。 秦香雪见沈逸无语,嫣然笑道:“沈大哥,你不要奇怪,这只不过是我方才偶尔之间的一点感想。” 沈逸随口道:“秦姑娘,一个小小的想法,可能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有时候想法还是不要太多的好。” 秦香雪笑道:“沈大哥,你说的不错,一个小小的想法,也许真的会改变我的一生,就如同沈大哥在福康堤上的训诫,让我至今难忘,羞于才女之名。” “康王殿下向我示好,若是放在以前,或许我会欣喜,但在如今,我一丝特别的感觉也没有,我连百姓的疾苦也不知道,空有满腹文墨,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花瓶,康王示好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爹爹。” “若不是沈大哥点醒了我,我还是那井底之蛙,我想多看看天下,多些见识阅历。” “沈大哥,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多教教我,与我结个伴?” 沈逸甚是无语,你要看天下你去看就是了,逮着我一顿说算怎么回事,还结个伴,这是想泡他? 千金小姐加文青,最难伺候的莫过于此,女人读书多了就是麻烦,还是玉钗和巧儿好。 秦香雪见沈逸半天不回答,急忙又道:“沈大哥,我是真的很想去。” 沈逸无奈道:“秦姑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与你不一样,你生来富贵,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只是个俗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生儿育女养家活口,这游历天下之事,恐怕要等到数十年之后了。” 秦香雪神色一黯:“沈大哥,那日听你所言,我便知道你是个心怀家国,有抱负的人,你可以等到数十年之后,功成名就,引身而退,再周游各地,但我是个女子,即算是自负有些才学,却也终逃不过女子的宿命,数十年之后,我怕是已经嫁作人妇,却哪里还生得出这般空闲来。” 秦香雪纵是一个开朗的女子,面对茫然未知的未来,却也生了些胆怯之心。 她这话说得倒也不假,今日康王示好也是提醒了她,就算秦远再开明,但她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到那时候她便万事不由己了。 沈逸无奈的笑笑,他可没功夫游山玩水,要等他去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便道:“秦姑娘,这阅历未必要游山玩水,平日里所见所闻,难道不是阅历?我生下来就待在东阳城未曾走动过,你好歹还去过京城,去过别处,比之我又差在哪?” 秦香雪闻言微愣:“沈大哥的意思是...” 沈逸正色道:“阅历即是生活,生活即是阅历,只要你看的清,每天都会有收获,又何必执着于游历?游历与阅历,看似相差无多,实则完全不同。” 秦香雪沉默下去,细思着沈逸话中的道理,虽只是短短几句话,却仿佛让秦香雪放下了一个大包袱,片刻之后,秦香雪展颜一笑:“沈大哥,与你说话最是轻松,还长学问,香雪钦佩不已。” 秦香雪笑面如花,与方才幽怨之时已完全不同,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沈逸大感吃不消。 你是舒服了,老子却郁闷了,本来就是来讨个清闲,偏要给你开导心理问题,还什么好处没捞着,让你白嫖了一回,这生意是大大地亏了! 没过一会,有人来唤秦香雪和秦牧过去,大概是寿宴要开始了,沈逸心里不爽,溜达着走回正厅,却见秦香雪和秦牧已经立在秦远身后,正对着他笑。 康王一直注意着秦香雪,此时见她面露微笑,好奇地朝她目光所至望去,抬眼便见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人迈步走了进来,也不知是何人。 康王微微皱眉,心生几分不悦,脸上却未表现出来这会秦香雪的笑意,可与刚才对他的笑是不一样的。 沈逸的位置早被安排好,正与东阳城本地的官员在一桌,同桌的周县尉和另一位县丞看见沈逸都有些避而远之,别人不知道,这两人可是知道刘县令的落马跟沈逸不无关系。 寿宴开始,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一名年轻才子从厅外端着酒盏信步而入,走到秦远那桌,先是向康王致意,随后端着酒盏道:“秦大人,在下东阳书社社长肖文贵,秦大人寿辰之际,谨代表书社同仁,献上寿联。” 第127章 添个彩头 秦香雪喜好诗书,书社画社皆有参加,画社的人上次在福康堤沈逸已经见过,这书社的倒是未曾谋面。 这些平日里不用担心生计的才子,也都有不差的出身,要么是书香门第,要么是官宦之家,跟着长辈来参加秦远的寿宴,虽只能坐在正厅外的位置,但也是一种荣幸了。 今日是秦远寿辰,又有皇帝赐礼,他心情十分不错,见状哈哈笑道:“好好好!” 那名叫肖文贵的才子恭敬一礼,见厅中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中一片自得,踱了几步,缓缓吟道:“劲松迎客人同寿,清风满堂气自高。” 此联一处众人拍手叫好,秦府入门不远便有一棵松树,客人入门便见,上联应景,秦远为官两袖清风,气节高尚,下联赞颂,殊为佳对。 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当官的谁不喜欢被人夸清廉,秦远哈哈一笑,端起酒盏道:“有心了!” 肖文贵一阵欣喜,与秦远对酒,这可是少数人才有的资格,见状顿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到肖文贵献联,康王似乎一下来了兴趣,笑道:“本王也很是喜好对楹联,身边恰好正有一位楹联高手,今日趁着秦大人好兴致,不如让这位师傅和各位才俊切磋一番,热闹热闹,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问了也白问,康王的地位全场最高,他说喜欢楹联,谁敢拒绝?顿时纷纷叫好起来,秦远心中感觉有些蹊跷,但见宾客兴致都甚高,也不好出言阻拦。 康王笑着道:“既是比试,那也少不了些彩头,这样吧,若是本王输了,便添个彩头,献上苏乾苏先生的《澜沧烟雨》,若是秦大人这一方不幸折戟,本王也要取个彩头——” 康王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的看了秦香雪一眼,笑着道:“那时便请香雪收下本王所作的这幅仕女图,秦大人以为如何?” 这条件听着,似乎康王无论怎样都是输,最终都要送出一幅图,然而暗中含义却绝非如此,秦香雪已是不着痕迹地拒绝了康王,康王却寻了这赌楹联的机会,要将这画再次送出,已是强人之难,再问秦远以为如何,实则也是试探他的态度。 此时厅中众人一片诧异,不是因为康王装傻充愣,而是因为他拿苏乾的《澜沧烟雨》做彩头。 这苏乾也是大周的一号人物,沈逸也曾听说过,据说是当朝大学士,添任兵部尚书,端的是文武双全,一手画技更是为人传颂,据传他的画千金难求,这《澜沧烟雨》更传是苏乾所有画作中排的上号的,价值不菲,没想到是在康王手里。 沈逸再看赵老二,感觉他的笑容变的十分阴险,这一环套一环的,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不能空手而归,定要跟秦家搭上关系,哪有来祝寿带着对联高手的,还带着那么多无关的画卷,这有备而来地也太明显了。 秦远心里有些为难,康王说是热闹一番,实则就是一个比试,这比试若是输了,可就输了自己女儿的脸面,若是赢了,又收了康王的大礼,实在难办。 康王不等秦远说话,一招手,从他身后的随从中,便走出一位士子打扮的中年人,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抱拳道:“见过诸位大人,在下沈从善,大周北方六郡书社同盟盟主,楹联社社长。” 大周北方六郡的书社同盟盟主,沈逸听了微愣,差点听成了武林盟主,不过这名头可比肖文贵的来的响亮的多了,一个东阳城比之六郡,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可惜在沈逸看来倒也没什么,什么盟主社长,书社画社,名字起的挺响亮,不就是学生会,兴趣社团之类的东西,既没权又没势的,没什么用。 沈从善朝四周一行礼道,傲然道:“小生沈从善,谨代表北方六郡的才子书生,向南方诸位同僚问好,今日切磋之时,不限人数,只要诸位答得上来即可。” 沈从善为人高傲,一句话便惹怒了南永郡的才子,肖文贵眉头微皱,拱手道:“在下肖文贵,见过沈先生,请沈先生赐教!” 沈从善微微一点头道:“见过肖小兄。” 肖文贵不与他多说,抱拳道:“请出对!” 沈从善微微沉吟,不多时意上心头,嘿嘿一笑,出一联道:“文贵才不贵,岂有富贵!” 这是一个讽刺联,乃是即兴而出,心到意到,借肖文贵的名字讽刺他没有真正的才华,富贵既代指金榜题名,荣华富贵,这沈从善才思敏捷,确是不凡。 这联子极不好对,对仗还在其次,如何把这沈从善讽回去,才是正经。 沈从善上来就以北方六郡书社同盟自居,这一下肖文贵无形中就变成了整个南方才子的代言人,一上来就吃了一个大瘪,肖文贵脸色红成猪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第128章 双沈斗对 岂止是肖文贵想不出,凡来参加寿宴的东阳乃至南永才子也都未想出对来,秦香雪思考了一会儿,仍无答案,忍不住心中焦急,莫不是第一回合便要输了? 她情不自禁偷偷看了沈逸一眼,却见他正拿着筷子大吃特吃,毫不在意,心里顿时有些失望,左右看了看,又忍不住朝一旁的秦牧说了几句。 秦牧边听边点头,趁着众人目光聚集在沈从善和肖文贵身上,悄悄地溜下座位,不知上哪去了。 沈逸正吃的起劲,心中暗道这秦家的厨师还真不赖,酒没有美人醉好喝,这菜是烧的真不错,他可没工夫管那什么对子,谁赢谁输,与他何干。 正要抬手夹菜,却发现手臂被人拉住,沈逸回头一看,秦牧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抬眼往他原来坐的那桌一看,却发现秦香雪美目正盈盈盯着自己。 沈逸道:“不好好吃饭,跑过来干嘛?多吃些个子长得快。” “真的吗?”秦牧好奇问了一句,随后又想起正事,甩了甩头在沈逸耳边小声道:“沈大哥,你能不能帮姐姐对上这对子?” 沈逸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对?” 秦牧道:“大家都对不出来,你若是对出来,姐姐肯定会很高兴的!” 沈逸摇头道:“我个人严正声明,我对你姐姐没有兴趣。” 秦牧又道:“姐姐说了,你若是对出来,她就抚琴给你听!” “抚琴有什么意思,天上人间会抚琴的多了去了,品箫还差不多。”沈逸随口说了一句,又接着吃自己的。 秦牧看了一眼姐姐,见秦香雪的眼神示意,心下一急,咬了咬牙道:“若是对上来,我以后就不缠着沈大哥讲故事了!” “真的?”这下沈逸倒来了兴趣,这臭小子天天缠着烦的很,身份尊贵不好对付,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秦牧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道:“真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拉勾!” 待秦牧瘪着嘴和自己拉勾之后,沈逸才道:“出的什么对子?我方才没注意听。” 秦远见无人应答,心下难堪,忽听一人开口道:“从善心不善,终难得善!” 下联对出,众人闻声望去,厅中一座,身穿锦袍少年郎慢慢站起,正是沈逸。 “好!”肖文贵率先鼓掌,面露激动之色,这一次,分明是沈逸为他找回了场子。 厅中南永才子也紧跟着掌声如雨,从善心不善,终难得善,沈从善讽刺肖文贵无才没有前途,沈逸却直接说他心脏难以善终,这下是狠狠地扳回一城! 康王见到沈逸站起来对上,眉头一挑,又是此人!转眼再看秦香雪,美目盈盈地盯着沈逸,亮光闪动。 沈从善皱眉道:“你是何人?” 沈逸笑呵呵地走出来道:“我乃沈家商号少东家,大周败家代言人,沈逸是也!” “什么玩意儿?”沈从善一愣,什么败家会会长,他从没听说过! 沈从善大意之下,吃了个大亏,听沈逸说他是个商人,又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哪里有些才子风采,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低微贱商学人作对,不自量力!” 沈逸不以为然,嘿嘿笑道:“无知书生自诩高手,笑煞旁人!” 这沈从善上来就搬出什么北方六郡书社同盟盟主,楹联社社长,搞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似的,沈逸这一对,契合的恰到好处,厅中人大笑起来,掌声如潮,南方的才子们更是一起叫道:“好!对的好!” 见那个沈从善脸色铁青,沈逸呵呵一笑道:“咱两也算本家,对对子而已,只是娱乐一下,何必这么执着呢,不如我做东,你请客,咱们天上人间走一遭,喝喝花酒听听小曲,比这个有趣多了!” 大庭广众之下说起青楼,这分明是侮辱读书人,沈从善怒道:“一身铜臭,不知礼义仁智信!” 天上人间那是高雅,可不是什么不堪的地方,沈逸嘿嘿笑道:“满脑污秽,未学温良恭俭让!” 又是一片狂热的叫好声,这一次连秦远也忍不住了,假借咳嗽捂嘴,实则憋笑,秦香雪笑意吟吟的望着沈逸,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全场唯独一个赵老二,面色是不太好看。 沈从善见沈逸真有些本事,慢慢也冷静下来,再这么对下去,就变成一场骂战了,若是平时还好,今日在康王和众官面前,就算赢了也有失风度,沈从善想了想,转而道:“喜逢盛世频增寿!” 上联既夸大周盛世,又祝秦远长寿,总算是回归正常了,沈逸微作思考,片刻之后笑道:“乐度晚年再添光。” 前半句恭祝秦远晚年安度,后半句再指秦远为大周盛世增光添彩,工整应景至极。 沈从善见沈逸确实机灵多智,再也不敢小看他,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正在发愁出对,肖文贵却道:“既是斗对,当有前后,你已出三对,怎么也该沈少爷出一对!” 第129章 不趟浑水 “对!该沈少爷出对!” “有来有回才是!” 沈逸一不小心就成了南永甚至是南方才子的代表,一时间声援不断,沈从善也不耍无赖,拱手道:“请出对!” 秦香雪闻言,美目更是盯着沈逸不放,暗猜沈逸会出什么对子。 烟锁池塘柳? 此联可谓一绝,只要沈逸说出来,几乎就是稳赢,他会出这个吗? 满场目光聚集沈逸身上,沈逸想了想,笑道:“我出上联——烟沿艳檐烟燕眼。” “啊?” “他刚才说什么?” “是...咬着舌头了?” 一联同音,厅中众人都未听明白,无奈之下,只得让下人端来笔墨,沈逸提笔在纸上写下,才让众人看了个分明。 随即,又是一阵惊呼,七个谐音字,说的是烟沿着艳丽的房檐烟到了燕子的眼睛,沈从善自负才华横溢,但沈逸只一个从商之人,连续对上他出的对子,一下便让他受了打击,再观此句,更是为难,他苦思良久,却也想不出工整且谐音的下联。 旁边包括肖文贵在内的才子们也是在南永郡小有才气,只见这一联,便已知道,自己的才学差的太远了。 沈从善长叹一声,抱拳道:“小兄弟好文采,我沈从善佩服之至,今日这楹联之试,乃是我输了。” 南永郡的才子们顿时爆出一阵惊天的欢呼声,沈逸简直太神奇了,竟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干败了康王麾下的沈从善,要知道能进康王眼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先前他还狂言不限人数,没想到被沈逸一人就挑下马来了! 沈从善又道:“我只想问问,这下联如何能对?” 这个沈从善有才学,虽然性子高傲取笑他人,但也有些知识分子的清高,输了就输了,输的也是光明磊落,倒不算太坏,沈逸也不介意让他长长见识,再度提笔写下七个大字。 “雾捂乌屋雾物无...“ 两联对仗工整,平仄分明,沈从善看了半晌,点头道:“好极!” 沈从善眉目黯淡,点头道:“小兄弟天纵之才,我沈从善败得心服口服,还望小兄弟赐以名号,也让在下铭记在心。” 沈逸无所谓的笑道:“不敢不敢,除了前两个名号,他人还送绰号东阳诚实小郎君,反赌毒卫士,沈逸是也,沈兄,方才我说的还算数,若你有兴趣,今夜我做东,你结账,咱们天上人间走一遭!” 沈从善苦笑摇头,转身走向康王,躬身道:“殿下,是我输了。” 康王面上并无不悦,摆了摆手,沈从善便重新站回他身后,随后康王拍手起身笑道:“精彩,果然精彩之极,出的精彩,对的更精彩,没想到小小一个东阳城,还有这等人才,沈逸,可有为朝廷效力的打算?本王可为你推荐一二。” 秦远连忙道:“殿下,沈逸的身份不止如此,他虽是商人不错,但也有朝廷封赏的闲散功名,殿下应该也知道民间进献的制冰秘法,正是来自于沈逸。” “哦?”康王疑惑一声,民间进献制冰秘法他当然知道,而且还因为这事今年夏天就没缺过冰用,没想到正是来自眼前之人,不由得多看了沈逸两眼。 康王笑道:“没想到你这楹联功夫非同凡响,还是个有奇思妙想之人,他日若有闲时,本王倒想好好与你聊上一聊。” 言罢康王也不等沈逸答话,挥了挥手,随从便送上一副画卷,他接过来笑着道:“秦大人,今日这楹联之试,乃是本王的人输了,这是本王多年前求得的苏乾先生的《澜沧烟雨》,今天就当作彩头,赠与秦大人吧。” 秦远急忙抱拳道:“不敢不敢,今日楹联比试,乃是沈大人与沈从善相比,与下官无关,秦某无功,如何能受禄?” 康王笑道点头笑道:“本王一言既出,自当守信,沈逸,我便将这《澜沧烟雨》赠与你了。” 沈逸接过那画卷,展开一看,泼墨挥毫确是不凡,只不过这是秦老头跟赵老二之间的麻烦事,他可不想趟这浑水,于是笑道:“多谢王爷的好画了,可我只是个粗鄙之人,对于好画也不会欣赏,这么着吧,今日乃是秦大人寿辰,我就借花献佛,将这《澜沧烟雨》当作寿仪,送给老寿星吧。” 兜兜转转,画还是回到了秦远手里,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这沈逸还真是舍得,价值不菲的《澜沧烟雨》就这样给送出去了,不过东阳城本地的官员才子想起往年他的败家之举,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130章 又一个天师(第七更) 也有人看的更明白些,沈逸一个九品官,如何当得康王赠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画本是康王拿出来给秦大人的,沈逸拿了,就是替秦远挡了麻烦,但也为自己招了麻烦。 现在他转手一送,对两边都有好处,康王会觉得画还是送到了秦远手上,不算太糟,而这画已经经了沈逸的手,与直接从康王手上拿过来就不一样了,即使收了,也不能说是靠拢了康王。 侧眼瞟见秦香雪,已是盼切不已,她好书画,苏乾的名画对她的吸引力自然难以言喻。 秦远犹自看了一眼沈逸,最终还是收下了画,他也想过就给沈逸算了,不与二皇子扯上一点关系,但他也知道这么做就是害了沈逸,看着面前微笑的年轻人,秦远无奈,还是决定收下。 秦远开口,秦香雪上前接过画卷,走到沈逸面前,眉目含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看的沈逸莫名其妙。 大厅中的气氛再度热闹了起来,今日康王携旨贺寿,沈逸又击败了自视甚高的沈从善,南永才子们着实高兴。 席间诸人吃了几杯水酒,就开始推杯换盏,沈逸也受到了一众人的追捧,酒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南永郡东阳城之外的人也认识了不少,即使这酒算不得高度,但好虎架不住狼多,直喝地沈逸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康王看了一眼那边沈逸,又朝身边秦远道:“秦大人,本王来时路上遇见一位高人,此时正是热闹,不如让他出来,再助助兴。” 前面不算热闹的时候,这赵老二要找热闹,现在热闹了,他又要再助兴,这准备的不是一点半点,不服不行! 秦远初初听到声音还道康王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一听他提出的只是让人上来表演,并不是比试之类的便也放宽了心,笑道:“殿下如此客气,下官感激不尽。” “秦大人客气了,”康王一挥手,门外走进一个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道,对着秦远施礼道:“贫道飞云观无为子,恭贺大人福寿双全。” 无为子模样打扮极为专业,就是当初给沈逸辟邪的李天师来了,也要甘拜下风,顿时又吸引了厅中众人的目光,秦远笑道:“道长快请免礼。” 康王又笑道:“这位无为子道长法力高强,闻名遐迩,路上本王巧遇,特意请了他来做个法门,为秦大人祝寿。“ 看着须发皆白的无为子,沈逸心想,现在道长是烂大街了?他要是带李天师来,是不是也能倍有面子? 无为子道:“今日秦大人大寿,贫道无以为献,就施上个法门,与大人结个善缘吧。” 说罢无为子手握经典桃木剑,剑尖挑着一张让沈逸产生心理阴影的黄符纸,脚踩着奇怪的步子,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看见黄符纸沈逸就想干呕,连忙喝了两口酒缓缓,又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无为子,想看看他相比李天师有没有什么技术上的革新,理念上的进步。 那无为子舞了好一会,突然大喝一声:“呔!四方天尊,降以庇佑,延年长寿,无为往处!” 厅中众人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见那无为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将其放在火上轻轻炙烤,慢慢的那白纸之上,竟是出现了一个圆润的寿桃。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白纸上突然出现寿桃,这可是吉兆啊,大厅中顿时一阵嗡嗡之声,这位无为子道长果然是天师,法力非同凡响! 无为子将有寿桃的纸递与秦远道:“贫道秦大人向四方天尊求得几年阳寿,权当结个善缘。” 离无为子最近的秦远和秦香雪看傻了眼,白纸显画,这不是上天显灵还能是什么? 人生在世,谁又不想多活几年,秦远接过画着寿桃的纸,激动道:“快!来人,与天师上香火!” 沈逸看着看着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日,这位天师比李老头会装的多,什么狗屎仙法神功,一点小把戏,硬被他演的像模像样。 唉,封建迷信就是这么搞出来的,天师,天个屁师,他要是天师,李老头也是天师,他沈逸还是道教老祖太上老君了,沈逸笑得肚子发疼,但秉着江湖道义,他也未拆穿。 然而他那一声嗤笑还是被人听到,实在满场皆是惊叹,就他在笑,想不被注意都难,不少人目光又看向沈逸,那无为子也回过身来,看着沈逸捂嘴憋笑,一扫拂尘,云淡风轻道:“这位施主,对我道法有异议?” 【作者题外话】:求银票求银票求银票!最近今天银票数据很差,各位老板看的高兴就赏张票吧! 第131章 三岁就会 “没有没有,天师道法自然,沈某佩服,佩服!” 沈逸笑着说道,不过脸上却没有什么敬畏之色,这点小把戏都是他玩腻了的,骗骗大周人还可以,他可是从光荣的少先队员脱身而出,哪能上这种当。 之前因被沈逸解围,前来敬酒的肖文贵道:“沈少爷,这位仙长法力不低,可不能轻易得罪了他。” 这肖文贵倒还挺讲礼貌义气,比那刘远峰不知好多少,沈逸呵呵笑道:“无妨,我还认识一个法力更高的,咱们东阳城的李天师,别的不说,光一手飞天而去的功夫,那可不是一般人,登临成仙也是早晚的事!” 沈逸所在的东阳城官吏这桌,也都听说过李天师的名号,似乎沈逸真跟他走的挺近的。 那边康王见沈逸谈笑风生,暗自给无为子使了个眼色,这沈逸几番出尽风头,甚至连他的也抢了过去,最关键是连秦香雪也一直看着他,这让康王赵元成十分不爽。 赵元成这回来,就是想跟秦远搭上线,一个未来的六部大员,对他将来夺嫡的帮助不小,周皇帝让他来送贺礼,不趁着机会夹带些私货岂不可惜。 对于秦香雪,他根本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虽然秦香雪的姿色当王妃并无问题,但成大事者,岂会将目光放在女色上,甚至那幅仕女图都不是他自己画的。 秦香雪猜的不错,赵元成几次三番示好,完全是因为秦远,若是秦香雪嫁给了他,秦远不帮他这个女婿说话,难道还能帮他大哥说话吗? 但秦远在京任职的时候赵元成就知道,因为妻子早逝,他又忙于公事,疏于陪伴儿女,因此对秦香雪和秦牧是百般宠爱,秦香雪若硬是不允,秦远也很可能不给他面子,毕竟他只是康王,不是太子。 现在秦香雪老盯着别的男人看,还是一个抢了他风头的男人,赵元成如何能忍。 无为子接了康王的眼色,又是一扫拂尘,望着沈逸道:“这位施主,道法高深,凡人莫测,贫道奉劝一句,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 沈逸眉毛一挑,奶奶的,老子不拆穿不挡你的财路,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建国以后不准成精没听说过吗! 无为子想寻他晦气,沈逸借着酒劲道:“你这点道法也敢说高深,那我岂不是上天揽月了。” 无为子眉头皱起,一板一眼道:“施主,莫要借着酒兴辱了道法!小心上天降罚!” “辱了道法?”沈逸嘿嘿笑道:“这所谓上天求寿的本事,我三岁就会了,我观大师没有六十也有半百,大师你这道法进境,实在是慢啊!” 无为子一听这少年人质疑自己吃饭的本事,怒道:“竖子狂言!贫道苦修六十年,才于天山之巅得天尊点化!你这无知后生,安知道法玄妙!” “还玄妙呐?”沈逸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即兴表演一番!” 沈逸左右看了看,向一直盯着这边的秦香雪——身旁的秦牧招手道:“秦少爷,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沈逸的忙秦牧当然愿意了,人情有来有回,前面用以后不用讲故事了求沈逸出山,现在有了这个人情,以后再让沈逸接着讲呗! 那边秦香雪见沈逸看过来,没来由的有几分慌张,一听他喊的是秦牧,又有些失落,在他眼里,自己还比不上不懂事的弟弟吗... “没问题!”秦牧十分兴奋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噔噔几步跑到沈逸身边道:“沈大哥,你要我帮什么?要桃木剑吗?可是我家只有真剑....” “要那作甚,”沈逸一笑道:“我道法早已修至化境,无需外物助力,念几句口诀,天尊即会应声!” “真的?”秦牧大眼睛一亮,愈发兴奋了,“沈大哥,你要我帮你什么?” 沈逸一笑,附耳在秦牧身边说了几句,片刻后秦牧愣愣地抬起头来道:“这样就行了吗?” 沈逸笑道:“那可不?我的道法可比他的厉害多了,阿福,你跟秦少爷去。” 秦牧看看沈逸,又回头看看无为子,甩开小腿跑出正厅去了,也没人知道他带着阿福去了哪。 厅中众人都满头雾水,不知沈逸哪来的本事跟这无为子叫板,难道是拜入李天师门下,学了几招?可学也不至于学的这么快吧? 不久之后,秦牧和阿福又拿着一张白纸进来,阿福双手递给沈逸后,秦牧便站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 沈逸接过白纸展示一番:“诸位看好啦,此为普通白纸无疑。” 周边众人看的清楚,确实没问题,沈逸一手捏起手诀,嘴里念念有词,煞有介事。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第132章 指桑骂槐 所有人都注视着沈逸,不说别的,只听他这几句口诀,确实有那味儿了! 紧接着沈逸淡然一笑,将白纸置于烛台上方轻轻炙烤,不多时后,那白纸上便显现一行字来。 “大慈大悲,南永郡守秦远廉洁奉公,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尊为法度,赐赠九九阳寿。” 沈逸拿着白纸展示一圈,厅中一片哗然,这可比无为子的厉害多了,那无为子请动四方天尊,才求的五年寿元,直接点名道姓地赠寿元,一赠就是九九,这可了不得啊! 无为子请寿,沈逸也请寿,还无需桃木剑、黄符纸,只凭几句口诀,难道沈少爷也已得道了?!还比无为子道法更深!难怪岌岌可危的沈家能瞬间翻身把歌唱啊! 东阳城的官吏更是咋舌,也不知刘县令是怎么想的,竟与沈逸这般人物结仇,那两名御史,不会是沈逸施法千里传音请来的吧? 秦远人都看傻了,九九阳寿,那他岂不是能活一百多年?! 沈逸随手将那张纸递给秦牧,别说九九阳寿了,他要是愿意,一纸9999都没什么问题。 秦牧如获至宝地接过,大大的眼睛,也充满了大大的好奇。 那无为子面色一滞,没想到沈逸真晓得白纸显画的奥秘,偏他又不能拆穿,若是他自己说出奥秘,就等于自己拆穿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于是他只得道:“没想到小友也是同道中人,不知小友道号,拜观于何处?” 这人是康王带来的,沈逸给他留几分面子,随口胡扯道:“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江湖送号张三疯,拜于明心法师,菩提老祖门下!”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说的高深不已,厅中众人都开始佩服起来,一面又想这菩提老祖是何方高人。 别人不知道菩提老祖是谁,听过西游记的秦牧却是知道,他惊呼道:“沈大哥,你与大圣是同门呀!” 秦牧悟了,彻底悟了。 难怪沈大哥知道大圣的故事,原来他与大圣一样,都是菩提祖师的弟子! “大圣?什么大圣?” “能称圣者,定是法力高深之人呐!” 上面秦香雪掩嘴轻笑,什么大圣,故事里的人物罢了,她也曾秦牧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大圣的故事,听的也不少,嗔怪地看了一眼沈逸,什么法力高深,尽是他编的,看来无为子所谓的请动四方天尊,也不是什么真的玄术,之后要好好问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哼,原来是投机取巧,障眼欺人之辈!” 这时候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开,众人一听便知是谁,康王一指无为子道:“竟敢欺瞒本王,拉出去!” 一语示下,站在康王身后的两名护卫立马上前,拉着那无为子往外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这拉出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少则一顿打,多嘛... 秦远此时道:“殿下,今日是下官寿宴,望殿下卖个薄面,放过这无为子吧。” 大喜的日子见血就不好了,这是为人所忌讳的,毕竟是来祝寿的,康王便借坡下驴道:“既然秦大人如此说了,无为子,以后休得借了些障眼法招摇撞骗,否则本王定不轻饶,滚吧!” “多谢王爷!多谢秦大人!” 无为子跪地作揖,灰溜溜地跑了,场中恢复平静,但众人面色却有些不大对,包括沈逸也是,一脸错愕和不爽。 这无为子是康王带来的,结果康王说他是障眼欺人之辈,这不止骂了无为子,同样也贬低了沈逸,搞的好像他明辨是非,沈逸却是与无为子同为狼狈之人,指桑骂槐之意甚浓。 沈逸给他留了面子,他却如此待之,有些恩将仇报的意味了。 主要是今日赵元成是来出风头的,结果却被沈逸抢尽了风头,连输两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一场寿宴相当热闹,每个人都觉得不虚此行,虽有几番插曲和不愉快,倒也长了见识。 秦牧干脆不走了,就留在沈逸那一桌,追着问他与孙大圣哪个更先拜入菩提老祖门下,他又能活多少年,会多少种变幻,搞得沈逸头疼不已,那赵老二都说是骗人的了,你怎么还这么深信不疑? 推杯换盏之下,筵席一直吃到暮时才慢慢收场,客人渐渐离席,沈逸被敬酒敬地头昏,加之秦牧一直问问问地头疼,也是拔腿开溜。 走到府门处时,却听身后传来动听婉转的声音:“沈大哥。” 沈逸回头一看,原来是秦香雪追了上来,秦香雪望着沈逸一笑道:“沈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走?香雪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呢。” 第133章 神逻辑 沈逸笑道:“嘿,你没看那赵老...康王看我贼不爽,还不走等什么呢?” 秦香雪闻言微愕,轻咬银牙道:“沈大哥,你莫怕,康王殿下虽然尊贵,但沈大哥是秦家的客人,康王不会对沈大哥怎么样的,真闹起来,爹爹也未必怕他。” 哟,看来秦老头在皇帝那的分量着实不小嘛,不过这话秦老头说还有些用,秦香雪说了就没什么效力了,沈逸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秦香雪见状微微一叹,忽而轻声道:“沈大哥,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沈逸奇道:“礼物?我什么时候送你礼物了?” “苏乾先生的《澜沧烟雨》,爹爹已经赐与我了。”洛凝轻声说道。 我叼,这逻辑还真是够可以的,不过就秦香雪来说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神逻辑了,沈逸笑道:“那可不是我的,只不过是康王送出来经了我的手而已,我可送不出那么贵的画,要谢你得谢康王去。” 秦香雪神色一黯:“沈大哥也觉得,我该接受康王的示好吗?” 沈逸笑道:“这我可不敢乱说,乱点鸳鸯可不好。” 秦香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送给爹爹,爹爹赐给我,我便权当是你送的了。” 行吧行吧,你是千金大小姐,你说了算,沈逸无奈摇头:“秦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一身酒气,得快些洗洗。” “沈大哥!”见沈逸还是那样说完就走毫不停留,秦香雪连忙又唤住他道:“下次能与我说说,那白纸是如何显字的么?” 沈逸道:“不用下次,我现在就能说给你。” “不要!”秦香雪一口拒绝,随后脸色微红,放低声音道:“厅中还需帮忙,我不能待太久,待下次,沈大哥再说与我听吧。” “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沈逸张口欲说,秦香雪却自顾自跑走了,边跑还边回头挥手道:“沈大哥慢走!” 沈逸摇摇头,带着阿福离开了,其它下人候在秦府外,见沈逸出来,掀开帘子,让沈逸钻进轿子,打道回府。 轿子一上一下,颠巴颠巴的,颠地沈逸胃里翻腾不已,一阵作呕,今夜酒喝的太多,菜也吃了不少,这会反应来了。 一回沈府,沈逸就将一肚酒菜全都吐了出来,这才好受了些。 满身酒气,再加上现在嘴里发酸发苦,沈逸恶心地不行,吩咐人去放热水,准备好好的洗洗。 走进浴桶,哗哗水声传进耳朵,该是巧儿在放热水,沈逸自己将外面的袍服给脱了下来,往屏风上一扔,只着里衣,大咧咧地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巧儿啊,今晚给少爷我好好搓搓...呃。” 沈逸说了一半,忽又顿住了,因为他看见在那往浴桶里倒热水的人不是巧儿,而是玉钗。 玉钗似也是刚刚沐浴过,秀发低垂,脸蛋红晕,目光盈盈,含羞带怯地看着沈逸。 “哟,小玉钗,今天这么主动?”沈逸一奇,似笑非笑道,以往伺候他沐浴的都是巧儿,从没换过人。 玉钗脸都红透了,低声道:“巧儿今儿身子不舒服,伺候不了少爷,是她托我来,我才来的...” “身子不舒服?”沈逸闻言微愣,难怪今天一整天没见巧儿,生什么病了这是? 看玉钗那羞于开口的模样,再算算日子,沈逸就明白了,不是生病了,而是每个月都来看她的亲戚来了。 此时夜深人静,浴房里四下无人,沈逸上前几步,双手揽住玉钗细腰,嘿嘿笑道:“难得我家小玉钗这么主动,今夜这澡,得洗久些才行。” 沈逸的脸凑了上来,玉钗想要躲避,后退却靠在浴桶上不得再退,腰肢被沈逸揽住,随着他的前进,两人贴在一起,玉钗俏脸含羞道:“什,什么主动...” 玉钗方才沐浴过的娇嫩身体,带着淡淡的花瓣芬芳,沁人心脾,沈逸轻吻玉钗额头,细嗅她秀发间的香味,一阵享受。 沈逸温柔的举动让玉钗心间一酥,浑身都失了几分力气,忙推着沈逸的胸膛道:“少爷满身酒气,快些洗洗吧...” 难得玉钗来伺候,只洗澡算怎么回事,抓着玉钗的手嘿嘿笑道:“那可不行,白羊送到虎口,哪只老虎会不吃呢?” 感受沈逸火热的大手抓着自己的小手,十指相扣,玉钗的俏脸红的都快滴出水来,面对靠上来的沈逸根本无从抵挡,半推半就中,闭上了双眼。 沈逸眉头一挑,低头去吻玉钗,谁知玉钗一个不稳,沈逸酒精上头,也没把握好力道,玉钗向后一倒,惊呼之中拉住沈逸的衣裳,两人双双掉入浴桶之中。 第134章 破功 一道入水声响起,沈逸一下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玉钗秀发披肩,呛了两口水,正咳嗽着。 沈逸低头一看,眼都看直了,丝质长衫浸了水,紧贴在玉钗的娇躯上,玲珑曼妙,凹凸有致的身材,直接点燃了沈逸的禽兽之火。 玉钗咳嗽几声之后抹了把脸,却见沈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低头一看,惊呼一声,双手护着在浴桶中蹲了下去,又羞又急。 沈逸嘿嘿笑道:“小玉钗,少爷我过阵子就要走了,在外面被别的女子勾了魂,你可别后悔哦。” “走?”玉钗闻言一急,连问道:“少爷要去哪?” 沈逸笑道:“出去闯江湖呗,男子汉大丈夫,总待在东阳城算怎么回事?” 着急的玉钗一下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每日都被沈逸调笑两句,如今沈逸乍一说他要走了,玉钗心中竟是不舍。 沈逸呆呆看着玉钗,过足了眼瘾,不一会玉钗忽又蹲了下去,如玉柔夷拉着沈逸的手,轻咬红唇道:“我,我也可以帮忙。” 玉钗眉目含情,眼中似有雾气,沈逸心中一软,也不吓她了,笑道:“少爷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一个女儿家,跟着我到处跑太辛苦,不如在家里好好看着天上人间,等少爷我回来。” 玉钗的手又松开了,沉默良久,忽又轻声道:“是不是我,惹少爷不快了。” “怎么会,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沈逸探出手去,捏了捏玉钗的俏脸微笑道。 玉钗银牙轻咬,美目含春,左右一想,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就在方才,也看过了,这一辈子,注定要落在沈逸手里了。 望着沈逸俊俏的脸庞,想到他不在时的日子,以及外面的花花世界,玉钗毅然站了起来,秋霜的告诫被抛之脑后,俏脸带着红晕,俯身下去,主动献吻。 沈逸双眼圆睁,似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又反应过来,伸出双手,将玉钗揽入怀中,两人就在浴桶之中,爱意绵绵。 一夜 水花四溅,轻波荡漾,浴桶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动荡... 次日醒来,沈逸厢房的大床已不是属于他一人,望着身边面上含春,眉心散开的玉钗,沈逸微微一笑,在她额头亲吻,蹑手蹑脚地起了床。 “少爷,起的这么早?” 巧儿端着热水正要来伺候沈逸起床,却见到沈逸在厢房外练起了武功,忍不住问道。 沈逸的起床时间是很有规律的,巧儿也抓住了这个规律,每天都踩着点端着热水来,却不想今天是错过了,难道是自己搞错了时间? “神清气爽,可不得起的早呗。”沈逸微笑说道,招了招手让巧儿将热水端到院里的石桌上。 “少爷,我去扫扫屋子。”将水盆放下后,巧儿又如此说道。 “别,晚些再收拾。”沈逸连忙唤住巧儿,他破了童子功,但玉钗可比他累的多,还是让她多睡会。 巧儿奇怪的看着少爷,不知原因,沈逸想起昨夜滋味,嘿嘿笑道:“巧儿,你这亲戚来的可真是时候,待会少爷带你去买两件喜欢的衣裳,奖励你!” “亲戚?”巧儿奇怪地看着沈逸,随后想起上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少爷就莫名说是“亲戚来了”,这会想起,才算听懂,不过她却不知道,自己来月事耽误了服侍少爷,为什么少爷还要奖励自己。 巧儿试探着问道:“少爷,昨夜沐浴的还好吧?” 玉钗虽也是丫鬟出身,但毕竟在天上人间,原来的桂音阁也待了很久,许久没伺候过人了,以前也没服侍过男人,不知道技艺能不能让少爷满意,若是因为自己不舒服,反倒还得玉钗姐被少爷责罚,那巧儿可要内疚了。 沈逸嘿嘿笑道:“好,当然好,好翻了。” 玉钗是被责罚了,但却是另外一种“责罚”。 “那就好,”巧儿闻言甜甜一笑,端着用过的热水走了。 “吱呀” 巧儿离开没一会,房门忽然开了,玉钗一步一顿地走了出来。 “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沈逸笑着走上前道。 玉钗脸一红,没想到初经人事会是这样地疼痛,轻声问道:“少爷什么时候要走?” “唔...先去哪都还没想好呐,”沈逸嘿嘿一笑,望着玉钗道:“再说了,哪有新婚一日就出门的新郎?” 玉钗嗔道:“什么新婚一日...” 一转念又抓住话里的重点,薄怒道:“那少爷昨夜是骗我的!” 沈逸坏笑道:“怎么能叫骗,我确有打算,再说,我也没说什么时候走,我说的是“过阵子”呐。” 玉钗脸都红透了,还是自己太单纯,信了少爷这个大坏蛋! 【作者题外话】:108到现在还没出狱,不敢写太充实,周银票能过3000的话更新充实版,晚些还有三更。 第135章 秦远有请 羞怒之中,玉钗小拳拳锤了一下沈逸的胸膛,转身欲走,但脚步一迈却又生疼,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幸被沈逸捞在怀里。 四目相对,沈逸坏笑道:“你可是我的女人了,下回再这样,告你谋杀亲夫哦。” 玉钗满面红晕,闻着沈逸身上的男人味道,直想起昨夜的场景,伸手推着他道:“我,我知道了,少爷快放、放开,一会巧儿来了...” 沈逸坏笑道:“叫声相公听听,我就放开。” 玉钗轻咬红唇,院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声如蚊呐道:“相、相公...” 沈逸哈哈一笑,放开了玉钗,下一秒又抓着她吻了一口,表扬道:“乖!” 玉钗羞不可遏,低着头不说话了,院外的人也走进来了,却不是巧儿,而是阿福。 阿福看少爷跟玉钗打情骂俏已经习惯了,也整理出了经验,有的时候,就应该绕道走,别打扰少爷,有的时候,装作没看到就行了。 想如今这场景,装成没看见就行,阿福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走进院中,躬身道:“少爷,秦家的人来了。” 沈逸无语道:“怎么又来?别是过两天又有谁寿辰,真把我当钱袋子啊!” 带着阿福走出门外,这回来的不是秦牧了,只是普通的下人,沈逸道:“不会是秦牧让我给他讲故事吧?这小子言而无信啊。” 听沈逸称自家少爷为“小子”,秦家的下人嘴角抽了抽,但也知道少爷跟沈逸关系要好,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躬身道:“沈大人,我家老爷请您过府一叙。” 秦牧的爷爷奶奶早都不在了,所以秦家只有一个老爷,那就是秦远秦老头。 秦老头怎么会想起找自己喝茶? 哦,明白了... 沈逸转念一想,昨天刚登门的时候,秦远还提过一句刘县令,还让沈逸跟他好好说说,只是后来酒兴正酣,大喜的日子秦远也喝多了几杯,又有康王在场,便没留下沈逸了。 估计是今天秦老头酒醒了,想起来这事,又差人来请自己。 沈逸心中已有准备,也未犹豫,登上秦府的马车去了。 郡守府里,后院之中,秦远手上正拿着一纸档案,细细看着。 沈逸,南永东阳城人士,生于建武十七年,七岁入私塾,隔年遭退,其后曾入多所私塾,皆未久留,十二岁学赌,十三岁上青楼,败尽家业... 一看内容,正是沈逸的籍贯生平,凭秦远这样的地位,想搞清楚沈逸的底细还是很简单的,当然,他也只能看到表面的,看不清内里。 沈逸的生平很简单,一张纸就能写完,不学无术,败尽家产,除了好事,别的事都已干尽,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人,与刘温的落马有莫大的关系。 秦远皱着眉头,刘温落马的事他越想越不对劲,两名御史也曾将沈逸的反应与他说过,还说当时在福康堤上,沈逸曾说自己说漏过嘴。 秦远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因为官员参与捐银,是沈逸提的,刘温的银子,他也说是向沈逸借的,后来他忙于筑堤赈灾之事时,沈家的产业又莫名其妙地被封了,再后来,御史便来了,见了沈逸没多久,刘温就落马了。 在这个事件中,沈逸出现的频率太高,事出反常必有妖,秦远多了个心眼,命人搜集了沈逸的档案,结果就只得这一张纸,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远甚至想到了很恐怖的一个可能性,也许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沈逸布置好的一出戏,不是他借沈逸的计,挖掉了一个贪官,而是沈逸借着捐银之事,将刘温拽下了马。 很难想象,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败家子,能想出这样庞大细密的计划,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成了一副铐着刘温的枷锁。 再想想,虽然秦远不怎么了解商界的运作,但他还是知道银子的价值的,从家产败尽,到重回东阳首富,沈家,或者说沈逸,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足以堪称奇迹。 奇迹还不止这一个,昨日寿宴,沈逸楹联力敌沈从善,面对那无为子,又见多识广,识破其中奥秘。 当这么多奇迹集中在一个普通的败家子手上的时候,很难使人不生疑,今早秦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会会沈逸。 “老爷,沈大人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秦远将那纸档案收起,放进袖兜之中道:“请他过来。” 第136章 编,就硬编 “秦大人。”沈逸笑呵呵地走进来,拱手说道。 “沈大人。”秦远也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迎道,两人的笑容如出一辙,凸显一个浮夸。 “请坐,”秦远伸手请沈逸坐下,屏退左右,拿起茶壶给沈逸倒茶。 沈逸一看这架势,想来秦远是要问些尖锐的问题了,笑道:“秦大人亲自倒茶,我倒是受宠若惊了。” 秦远抬头看他,嘴上说着受宠若惊,面上却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微笑道:“沈大人是大才,有才者,自当受礼遇。” 沈逸摆手道:“昨天借着酒兴作了两个拙对,算不得什么。” 秦远放下茶壶,似是随口道:“楹联或可借酒兴,可若要算计一个人,光凭着酒兴,怕是不行。” 沈逸去拿茶杯的动作一顿,心想这秦老头还真是够直接的,开门就见山呐。 秦远自顾自品了一口香茗,伸手笑道:“这茶是从京城出发前,陛下御赐给本官的,乃是承光郡的贡茶,沈大人品品。” 沈逸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香味幽远,口有余津,确实不凡,点头道:“确实好茶,陛下器重秦大人,秦大人也将南永郡治理地井井有条,当真是可留青史的君臣佳话呀。” 秦远闻言双眼一眯,更觉沈逸绝不是档案上写的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他的话里有深意,沈逸的话里又何尝没有,也可以说不是深意,而是....讽刺。 “秦大人将南永郡治理地井井有条”这句话,就可当作是在讽刺秦远。 刘温家财万贯,这么大一个贪官,就在秦远的眼皮子底下,然而秦远上任东阳城郡守一年有余,始终未曾抓到证据,让这一个贪官逍遥法外,如何算得“井井有条”? 沈逸不仅有才,对语言的艺术,还有这么深的了解,秦远十分怀疑手下人的工作能力,没念过几年私塾?没出过东阳城?是不是搞错了? 秦远道:“像沈大人这般才学的年轻人,本官自问半生也未见过几个,他人传言沈家家业皆是沈大人所败,本官实在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 沈逸不在意道:“呵呵,什么传言,这就是事实,就差张榜公告天下了。” 秦远笑道:“哦?那沈大人一月之内又能敛财万贯,这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此等头脑,怎会败家?” “谁还没些兴趣?败多少都正常!”沈逸边说边给自己添了茶,这贡茶着实不错,泡都泡了,不喝白不喝。 秦远也没在意,问道:“沈大人的意思是...” “害,这败家就是我的兴趣,兴趣来了,花些银子买个痛快,不是正常的很?”沈逸笑道:“败家是我的兴趣,赚钱是爱好,也是为了支持我的兴趣,败家子并不等于没脑子,秦大人可千万不要混为一谈呐!” “沈大人说话倒是有趣,”秦远笑道:“那不知,刘温是何时得罪了沈大人?” 好家伙,下套是吧,闲聊着突然夹带私货来个问题,反应不快些还真容易脱口而出就说了。 沈逸放下茶杯笑道:“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就算陛下赐下功名之前,我也向来是支持官府工作的三好公民,刘大人为官不易,偶尔多收点税也很正常,这赐官之后就更不用说了,我与刘县令也为同僚,又何谈得罪呢?” 秦远微微一笑,道:“那为何刘温被抓之后,会口口声声是沈大人害他呢?” “唉,秦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我嘴巴牢,刘县令怎么会有如此下场?”沈逸叹气道:“虽然是刘县令威胁于我,但我对他捐出四千两银子的举动还是很佩服的,全东阳城最多,只能说恶人也有办好事的时候啊!” 秦远正待说话,沈逸突然又高声道:“但是!当陆,吴二位大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刘温再大方,吸的也是百姓的血!在大义之前,还有律法!为官不廉,何谈为官?想到陛下赐我功名,我心中更是警醒,这是一种赏赐,也是一种鞭策,一个职责!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实话实说,陆,吴二位大人也深受感动,允诺保我家人平安,让我无后顾之忧,我不禁在心中感叹,乌云之上,终究有青天!” “不过,终究是我负了刘县令,虽然期间有小小的不愉快,但想起往日种种,我们之间相处的还是非常融洽的。” “唉,望秦大人不要嘲笑,我这无义之人呐,只因私交面前,我更注重国法大义!” 沈逸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掷地有声,既承认自己误入歧途,但又阐明是受刘温威胁,既满口大周律法,还为刘温这该死之人感到抱歉,秦远听的都愣了愣,这实在是仁义之人,忠孝之辈啊! 第137章 莫劝人向死(七更完毕,求票!) 沈逸说的口干舌燥,激动不已,偷眼去瞥秦远,发现他呆愣着没有说话,不禁心中大笑,嘴皮子功夫,老子怕过谁?就是当朝大学士来了,我也未必怕他去! 沈逸自顾自喝了两杯茶,等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茶壶问能不能再添些时,秦远才回过神来。 “说得好啊!”秦远忽然拍手而起,甚是激动道:“若是人人有沈大人这般觉悟,朝廷何至于此!” 秦远一惊一乍的,吓了沈逸一跳,差点把茶壶掉下地去,妈的有病啊,一把年纪了大呼小叫的,看你大腹便便的,小心高血压背过去! 沈逸暗自腹诽,将茶壶又放回桌上,呵呵笑道:“看来秦大人对如今朝廷有些意见啊。” “那是自...”秦远脱口而出说了三个字,突然又急刹车停下了,看了沈逸一眼,自己没把他套进去,倒差点被他套出话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秦远复坐了下来,暗道这小子实在不凡,一番话撇清了所有关系,还把大义披在身上,这嘴皮子功夫,实在了得。 沈逸见到秦远的眼神又恢复了审视的模样,呵呵笑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虽然我于心不忍,但终究是为大周除了一个贪官,这是好事,既是好事,又何必追究那么多呢。” 你还于心不忍,看你没点不忍的样子,不是毅然决然么? 秦远心中腹诽一句,叹了一声,摇头道:“也罢,刘温至今才受制裁,是我不查,我自会向陛下请罪。” 这点小事请什么罪,你一个深受器重,皇帝亲自送寿礼的大官,还能因为一个县令责罚你啊?这不演么这不是,秦老头的演技也不差啊。 沈逸正要凑个趣,给秦远搭个台让他好好表演一番,谁知他转头又道:“沈大人,你才学出众,深知为官之道,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 沈逸一呆,他算是服了秦远和秦香雪这对父女了,总有这种神逻辑,莫名其妙就冒出来让他做官的想法,怎么秦牧跟他们不像呢? 神逸笑道:“秦大人说笑了,登仕郎虽小,但也是官不是。” 秦远看着沈逸,认真道:“我说的是真正的入朝为官,你若有兴趣,我可与陛下上奏,先到我麾下郡守府做事,过几年再随我上京....” “别别别,”沈逸连忙拒绝道:“我不说了么,我兴趣是败家,爱好是赚钱,对于当官,我实在没什么兴趣。” 秦远微微愕然,第一次听说有人对当官没兴趣的,秦远劝道:“沈大人,位置上去了,这生意自然而然就上去了,你不像刘温,你有再多的钱,也没人会查你。” 好家伙,这秦远为了将自己拉进去,都直接开口暗示权钱交易了,真是够执着的。 沈逸笑道:“官场倾轧,几个能全身而退,我想秦大人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官场,不是有才学就行的,有时候,本事越大,死的越快,秦大人,我不过有些小聪明,切莫劝人向死啊。” 秦远愕然,抬手又要再劝,他是真的起了惜才之心,沈逸头脑灵活,心思活络,更重要的是,他能赚钱,在不可思议的时间赚到不可思议的钱,现在的大周就缺这种人,非常缺! 何况除了为公,秦远也有私心,他人传言日后户部尚书的位置是为他留的,秦远又何尝不知道,甚至皇帝曾经亲口许诺他,他日回京,他秦远就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遍观朝堂,唯有一个户部尚书会有空缺。 日后他登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主抓大周财政,当然希望能将沈逸这样的人才收至麾下,做出成绩来,想来他一上任,便振兴了大周经济,往后致仕,不说特进,封个光禄大夫是有希望的。 秦远道:“沈大人,你在我麾下,届时我自会护你,官场倾轧,又怎会轧到你的身上。” “呵呵,秦大人不用再劝了,金,我所好,银,亦为我所好,只是这官,实在非我所好,”沈逸呵呵笑道:“日后有我帮得上的忙,身为大周公民,我自然也不会推辞,只是这为官之事,希望秦大人不要逼我。” 秦远一愕,同样是话里有话,沈逸似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委婉地说以后要帮忙他不会推辞,想必,他也听过自己以后会上任户部的传言了。 也罢,也未必要到他麾下,届时商量着来,经济振兴了,一样有他的功劳。 想到这里,虽然不知道沈逸为何对当官如此抵触,但秦远也不多劝了,正要开口闲扯几句,却见下人在院外示意,似是有事。 正事谈的差不多了,秦远便抬手让他进来,那下人一进来,没朝秦远说话,而是朝沈逸道:“沈大人,有人找您,自称老常。” 第138章 闹事 “老常?” 沈逸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自称老常,也只有一个姓常,那就是原本金刀帮的二号人物,周二虎的同乡。 “他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点老常要么在酒窖造酒,要么换班在天上人间看场子,他来郡守府没别的原因肯定是为了找自己,这也说明在这之前他已经去沈府找过,得了消息又跑到郡守府来,肯定是有急事。 秦远见沈逸皱起眉头,便道:“沈大人且去,本官说的话,沈大人不妨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郡守府找我。“ 沈逸闻言一拱手,起身离开了,当官不当官的他暂时还没兴趣,方才他与秦远说的也有心里话,官场尔虞我诈,不是一般人玩的转的,庞大的利益群体交锋,他这么一个势单力薄的人挤进去凑热闹,碾成渣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走出郡守府时,沈逸一眼见到老常在门外来回踱步,模样很是着急。 “怎么了这是?”沈逸走下台阶,开口问道。 “少爷!”一听见沈逸的声音,老常马上回过头来,“天上人间出事了!有人砸场子!” 一开口就是老帮派分子了,闹事就闹事吧,非说成砸场子,说的好像天上人间是个堂口似的。 去天上人间的不是过眼瘾就是喝酒,喝多了发些酒疯也正常,那么多金刀帮的壮汉也不是摆设,只不过到了今天,还有人找他的晦气,沈逸是没想到的,上一个封他铺子的人,脑袋也不知还能在脖子上待多久。 沈逸随口道:“闹事就扔出去,有什么好着急的?” 老常着急道:“少爷,那人不简单,您不在,咱们不好动手!” “不简单?”沈逸眉头一挑,难道是康王没回京,去他的天上人间闹事了? “去看看。”沈逸坐上马车,带着老常赶去天上人间。 这时候,在东阳城的县衙里,几名官吏正在喝茶闲聊,有秦远坐镇的东阳城,除了刘温这个老狐狸以外,总体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既没杀人也没放火,金刀帮加入沈逸麾下,改邪归正之后,就更是和平,连打架斗殴都少了许多。 东阳城的典史呵呵笑道:“周县尉,刘温倒了,卑职看这县令的位置非您莫属啊!” 被拍了一记马屁的周县尉哈哈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张县丞这些年也尽忠职守,许是他也说不定。” 张县丞闻言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下官何德何能,坐这县令的位置,还得是周大人衬的上。” 周县尉闻言,笑的更开心了。 这些年县衙的分工很明确,刘温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事都不管,就一个字——贪! 之前水患,秦远问刘温周家村有多少人他都答不出来,还是周县尉出来解的围,平日的工作里,也确实是周县尉管的最多。 而那张县丞么,就是刘温的狗腿子,有事没事给他通风报信,虽然他没贪过,但私下里刘温大概也给过他些好处。 再者县尉执掌职掌兵法士,管的是一县的基础武装力量,也就是说县衙的官差全在周县尉手下办事,论人望,比起张县丞这个空架子要高的多,县令这么个小官大体也不会由朝廷空降,若从当地调任的话,周县尉确实是最有希望的。 周县尉装模作样道:“唉,这刘温呐,为官不廉,还被御史抓个正着,本官在他手下这么多年未曾察觉,实则也有些失职呐。” 众人闻言心下不屑,哪是未曾察觉,分明是自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人犹豫了片刻道:“总觉得这事和沈大人脱不开关系。” 此言一出,厅中人出奇的都沉默了。 因为这个想法,每个人心中都有。 早不倒晚不倒,封了沈家的铺子没多久就倒了,有这么巧吗? 而且刘温当时和他们说过,四千两银子是沈逸借的,结果... “你们说,会不会是秦大人和沈大人联合起来...”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有人反驳道:“不会吧?没见秦大人和沈大人走的多近啊?再说秦大人以前和刘温面上还是过的去的。” “没多近?你多久没出县衙了?你是不知道,秦小少爷隔三岔五就去找他!” “啊?还有此事?可那是秦少爷,也不是秦大人啊。” “不止如此,今天沈大人又去了郡守府,我来上涯的时候,看见沈家的马车停在郡守府外!” 周县尉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在他眼里这些人都发现的太迟,还是他发现的早,而且昨天秦牧凑到他们那桌一口一个沈大哥,叫的不要太勤快,沈逸这人不简单,刘温的落马,跟他绝对脱不开关系,轻易还是不能得罪此人。 沈逸回到了天上人间,还没进门呢,远远就听见一声大喊。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敢动我?!” 第139章 扔出去 天上人间里,两方人马对峙着,一边是周二虎带着几个人,将秋霜护在身后,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哥,模样好像在哪见过,正用手指着周二虎大骂,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虽然场面上比不过周二虎等人,公子哥的气势却是一点都不弱,店里的其它客人,都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少爷。”周二虎没有回答年轻公子哥的话,而是向带着老常走进来的沈逸见了礼。 “嗯,”沈逸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公子哥,道:“怎么了这是。” 周二虎道:“此人进来喝酒,喝了几杯之后手脚不老实,秋霜从他身边走过,他便强拉着秋霜让她陪酒。” “哦?”沈逸一笑,望着那公子哥,手指着一面墙道:“你是瞎子还是傻子?墙上写的看不见么?” “什么玩意儿?”那公子哥疑问一声,顺着沈逸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天上人间的规矩,不可强迫姑娘陪酒这一条,赫然在列。 “嗤,你装什么大头蒜?”那公子哥看了一眼,转回头不屑道:“青楼的女人不就是用来玩的?你开着青楼,装什么装?” 沈逸呵呵一笑,道:“不是东阳城的吧?第一次来?” 公子哥瞪着沈逸,怒骂道:“我不是东阳城的?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管你爹是谁!”沈逸面色忽然变冷,一声断喝:“回家让你爹给你陪酒吧!” “扔出去!”沈逸指着公子哥的鼻子道:“毛都没长齐,跟我逞威风?装逼的我见得多了!” “我看谁敢动我!”公子哥毫不退让,大喝一声,与沈逸针锋相对。 周二虎凑到沈逸身旁,小声道:“少爷,听刘掌柜说,他是周县尉的儿子。” 周县尉? 难怪说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昨天秦府的寿宴上,周县尉就坐在沈逸那一桌,没少跟沈逸喝酒,还算有些印象。 听说刘温被抓的时候还爆出刘远峰不是他亲生的,现在周家父子这张脸么,就足以肯定是亲生的了。 刘掌柜也算是秋霜的铁杆粉丝了,见着秋霜被人欺负,本来还想英雄救美,结果一看是周县尉的儿子,又讪讪坐下了,等周二虎来了,还小声提醒了他,这才有老常去找沈逸的事。 周县尉的儿子名叫周功,听这名字就知道周县尉以后也想让这儿子当官,因此不惜花了大功夫,将他送到国子监去念学,刚刚才回到东阳城。 因此虽然他虽是东阳城人士,但也确实是第一次知道由桂音阁改造成的天上人间,也不知道刚刚倒台的刘温和沈逸之间的关联,上来就点了最好的美人醉,杯酒下肚就迷了魂,见着身穿旗袍的秋霜色心大发,一把拽过来让她陪酒,周二虎过来阻拦,他依旧狂妄霸道,大言不惭。 沈逸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一个县尉而已,县尉的儿子就不用守规矩吗?扔出去!” 既然沈逸这么说了,周二虎也不带怕的,带着他的兄弟们就往上走,首当其冲一把拎着周功的衣领往外走。 “放开!放开!愣着干嘛!上手啊!” 周功被周二虎拎着不断挣扎,还让身后的下人动手,可是这些下人哪是金刀帮壮汉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放倒在地。 “嘭,嘭、嘭...” 周功与几名下人一起,被扔出了天上人间,摔了个结实,沈逸走出来冷声道:“我警告你,不准再来天上人间,来一次我扔一次!” 周功被扔在地上,捂着屁股站起来,怒指着沈逸道:“你敢动我,你敢动我?” 似是问沈逸,又似是不敢置信,皆因周功在京城委屈惯了,遍地都是出身比他高的官二代,当了这么久的孙子,本想着在东阳城能翻身奴隶把歌唱了,没想到回来第一天,就被人扔垃圾似的扔出了门。 “傻X”沈逸鄙夷骂了一句,转身走回天上人间,跟这周功扯皮,纯属浪费时间。 又被扔出来,又遭到沈逸的鄙夷,周功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左右一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沈逸砸去。 “小心!” 幸好是周二虎反应快,一把抓住了飞过来的石头,不然这一石头砸在沈逸身上,那就不好受了。 沈逸回过头看着周二虎手上的石头,眉头皱起。 “老爷,老爷!出事了!” 正在县衙里喝茶,畅想换一身官服,坐上县令宝座的周县尉,忽然听见了自家下人报丧似的声音,不悦道:“县衙之内大呼小叫什么?没规没矩!自己回去领罚!” 那下人来不及告饶,着急道:“少爷,少爷...少爷他被人扣下了!” 第140章 面子 “什么?!” 周县尉大吃一惊,忙将茶杯放下,皱眉道:“谁?谁干的?谁敢这么干?!” “是,是天上人间的掌柜!”下人明显是着急忙慌跑回来的,说话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天上人间的掌柜?”周县尉皱着的眉头忽然一挑,天上人间,那不是沈家的产业吗,掌柜,可不就是沈逸么! 前不久正说着沈逸的事情,怎么转头就跟沈逸扯上关系了? 昨夜一场酒席,让周县尉也对沈逸有了个大体印象,这年轻人看似随性妄为,实际一举一动皆有道理可循,说话间也是滴水不漏,性格还算温和,若不是惹急了他,估计也不会做出扣下他的儿子这样的举动。 知子莫若父,对自己的儿子周县尉还是了解的,这小子从小跟刘远峰一同长大,都给刘远峰带偏了!自认为在东阳城有他这么个爹就能横着走了,现在刘远峰的爹等着发落,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刘温! 周县尉看着下人沉声道:“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不敢隐瞒,事情到这地步显然是闹大了,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过程全都说出来了,包括周功醉酒调.戏天上人间的姑娘,拿起石头砸沈逸等等。 周县尉听完眉头皱的更紧,大步往县衙外而去,这逆子,刚回来就给他捅个大篓子! 此时的天上人间里,客人们愣愣地看着某一处角落,周功坐在那,面前摊着白纸,颤抖的手拿着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几名壮汉围在他身旁怒目而视,周二虎更甚,一柄短刀就架在周功脖子上,看周功那样都快哭出来了。 沈逸坐在他对面,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功写在纸上的字,随口道:“认真点写,写不工整可不作数。” 周功听见笔下一顿,转头望了望站在身边,凶神恶煞的周二虎,身子一抖,赶紧端正了坐姿。 沈逸嗤笑一声,这种所谓的读书人,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关键是胆儿还小,碰到了硬茬,屁都不敢放。 只闻武夫阵前亡,哪有书生敢提枪,方才沈逸本是要收拾他的,结果周二虎只是上前抓着他,揪扯之中散开了衣领,露出了身上的刀疤,等周二虎再把家伙什亮出来,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周功便屁都不敢放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名官差匆忙走进了天上人间,身后还跟着一名周家的下人。 周功被扔出来,又被抓进去,周家的下人没胆子跟持械的周二虎等人对着干,连滚带爬地跑回去报信了,有人回去告诉周县尉,便也有人找到在街上巡逻的官差。 官差统归县尉管,听着县尉的儿子出了事,忙跟着下人来了,结果到了才知道,竟然是天上人间。 说来也巧,领头的官差沈逸还曾见过,就是当日跟着刘县令上门的那名,那官差见着周二虎的刀还架在周功脖子上,嘴角微抽,上前道:“沈大人,这位是周县尉的公子。” “我知道,”沈逸头也不回,玩转着手中茶杯,漫不经心道:“所以呢?”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官差已经听下人大体说了一遍,此时只得小心道:“沈大人,既然您没什么事,让周公子跟你赔个礼道个歉,看在周县尉的面子上,不要太为难他吧...” “面子?谁的面子?”沈逸笑道:“周县尉的面子我当然要给,可你是他什么人,在这替他说话,你是他爹?” “况且,面子是别人给的,”沈逸呵呵一笑,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扔,一声脆响后摔成数片,溅射到周功脚下,周功身子一动,又贴到了脖子上的短刀,冰凉之意让周功尖叫一声,吓得不轻。 沈逸轻蔑一笑,又接着道:“但有时候,也是自己凑上来丢的!” 沈逸倒没下过摔杯为号的指示,但这一下仿佛是金刀帮的暗号,杯子一碎,天上人间里的金刀帮成员全都围了过来,连带着将四五名巡逻的官差包围在内,剑拔弩张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天上人间的客人见情况不对,有要动手的意思,一边暗道沈逸胆子是真大,一边站起身子准备走人,待会被误伤可就不好了。 “这...”那官差见状一滞,不自觉的和其它官差靠在了一起,强撑气势道:“沈大人,这样不好吧...” 沈逸也觉得不好,周功动手在先,针对他没什么问题,但这些官差又没做什么,对他们出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干什么,别再吓着人家,都下去。”沈逸摆了摆手,让围上来的金刀帮成员又回去了,同时又站起身子道:“诸位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在进行亲切友好的谈判,不会有不文明的事发生,今天打扰诸位的雅兴,实在抱歉,今天的消费,我请了,大家好吃好喝,不用客气!” 第141章 抹个零头 本来抬腿欲走的客人闻言又都顿住,这天上人间的消费可不便宜,美人醉更是稀缺,既然沈大少爷请客,人又都下去了,哪还有走的道理。 不过众人也没了吃喝的意思,目光都放在沈逸这边,想好好看看这一出好戏。 那官差听了沈逸的话有些微怒,并不是因为沈逸要败家请客,而是因为前面那句“别再吓着人家”,十分地刺耳,好似他们怕了这些金刀帮的人似的。 虽然官差心中如此想,但他们靠在一起的举动,还是表明了现实。 金刀帮光每天固定在天上人间看场的就有十个以上,还有听着声从其它地方赶过来的,十几个大汉围着,上次跟着刘县令去沈家就看出来了,这帮人是真帮沈逸卖命,跟官府对着干也不怂,这几个官差又不各个都是李天问,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吹牛。 现在沈逸不放人,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待在这,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没过多久,正主来了。 周县尉在门外落了轿,匆匆走进天上人间,周功也瞧见了周县尉,觉得救星来了,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爹!爹!我在这!快救我!” 周县尉一看儿子被质押在那,脖子上还架着刀,大吃一惊,不过想起对方是沈逸,又松了口气。 官差让了路,周县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逸身旁,还不待他说话,沈逸先笑道:“周大人来了,坐。” 周县尉坐下一看,发现自家儿子不仅脖子上架着刀,手上还拿着毛笔写着字,不禁问道:“沈大人,这是...” “哦,这个,”沈逸笑道:“方才周公子在我铺子里闹事,后来又当街对我行凶,我便让他抄写大周律例,关于袭击官员的处置,以及我店里的规矩,没毛病吧?” 沈逸说没毛笔,周功却觉得有大大的毛病,嚎叫道:“爹!他、他让我抄写一百遍!我手都快断了!” 毛笔写字可不比圆珠笔,虽然字算不上太多,但十遍写下来,周功手都麻了,偏偏刀架在脖子上,不写都不行。 “闭嘴!”周县尉怒骂一声,吓得周功赶忙收声,这会正是着眼县令之位的关键时刻,周功给他惹这麻烦,说不怒是不可能的。 周县尉又看向沈逸,撑起笑脸道:“沈大人,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我儿性子粗莽,急躁了些,怎么也谈不上当街行凶,能不能让你的人,先把刀放下?” 沈逸是九品,但周县尉在成为县令前,那也是九品,面对沈逸,他不像刘县令一般可以自持身份,而且,自持身份的刘县令最后的身份变成了贪官污吏。 此时正是升官的关键时刻,沈逸的手段周县尉也略知一二,况且他跟秦远的关系还不清楚,这个时候,周县尉的姿态放的还是很低的。 “砰” 沈逸从身后人手上接过周功用来砸他的石头,一下扔在桌上,石头说重不重,但也有拳头大小,沈逸道:“周大人,这么一块石头砸过来,若真砸在我头上,那是什么后果?这不是当街行凶,还是什么?别说架他脖子,就是砍了他,我也有道理,你说是不是?” “爹我不是朝他头砸的!我砸的是腿!”周功连忙辩解,却被周二虎按住肩膀,顿时不敢说了。 周县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蠢货,这般说了不是自认主动行凶么! 沈逸并未在意,接着道:“我是看在与周大人同僚的份上,才没有往大了追究,可周大人,你也不能不顾我的感受吧?” 周县尉忙点头道:“是是是,沈大人,我儿年少不懂事,也离开东阳城日久,不知道沈大人的身份,多谢沈大人不予追究,我一定带他回去严加管教!” “管教不管教的,那是周县尉的家事了,”沈逸笑呵呵道:“只是为官先立德,我知周县尉也是办过实事的,但是俗话也说子不教父之过,周大人,刘县令刚刚倒台落马,此时此刻,是一点问题都出不得啊。” 周县尉闻言一滞,此时此刻,确是一点问题都出不得,但凡犯些小错,都会被放大,这沈逸话里藏针,若是他针对此事做些什么,县令的位置就泡汤了! 周县尉忙道:“是是,沈大人,我代我儿向你致歉,多谢沈大人提醒,我一定好好管教!” 沈逸笑道:“周大人知道就好,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周公子这一闹,我店里的生意...” 周县尉点头道:“我赔,我赔!” “那就好,”沈逸一笑,招了招手,伙计便拿着账本过来了,递给周县尉道:“周大人,一共是二百八十一两。” “多少?!”周县尉一下站了起来。 “诶,”沈逸摆了摆手:“我与周县尉同僚,零头抹了吧,我自己担着。” 那伙计应了一声,再度道:“周大人,一共二百八十两。” 【作者题外话】:稍晚还有更新,求银票! 第142章 混合双打 “二百八十两!”周县尉大惊道:“沈大人,这,这!” 对沈逸来说二百八十两不过是几张银票的事,但对于普通且位低的周县尉来说,他一年的俸禄加上灰色收入,才差不多到这个数,一下要他赔这么多,哪拿的出来? 他又不是刘温,贪起来往死里贪! “有什么问题?”沈逸笑道:“沈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赚出来的,周大人不信,可以看看账本。” 如果说二百多两银子是“一点”的话,那他每天每月拿到手的俸禄,那就是连根毛都算不上了! 周县尉急急拿过账本一看,账本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今天该结的账,就是有这么多。 “周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慢慢还,我不着急,”沈逸笑道:“就当是买个教训,从我这买,好过在朝廷买,你说对吗?” 周县尉闻言愕然,周功一听只是扔了个石子就要费掉这么多钱,更是惊吓,心想就算回去,少不了也要挨一顿打了。 “怎么?周大人还是不愿意?”沈逸见周县尉半天不说话,出言问道。 “行!”周县尉哪敢不同意,费点钱,好过丢了前途,这可玩笑不得。 “我写欠条给你!” “不用了,多麻烦,我还是信得过周县尉的。” “写吧,写一张吧...” 周县尉带着周功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来的时候沉着脸,去的时候脸更沉了。 望着手里的欠条,沈逸无奈摇头,没见过这种强行给欠条的人。 沈逸将欠条随手交给阿福,高声道:“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一众客人看完了戏,虽然听不清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但看情形也觉得过瘾,尤其是那些富商们,更是对沈逸钦佩不已,做生意能做到这份上,人生无憾了啊! 周县尉将周功扯上马车,带回了家,一路不停,怒气冲冲的向着后堂走去。 为了不步上刘温的后尘,也是时候该让家中的逆子长长记性了。 “来人,取家法来!”周县尉冷声说了一句,便立刻有一名下人小跑着离开了。 作为在周家服侍多年的老仆,他对于这些可都是轻车熟路,看老爷的脸色就知道他是动怒了,以前也见过老爷发怒,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临走的时候看到周县尉的脸色,他在心里面为少爷默哀了一会,这一次,老爷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片刻之后,周府后堂的一处院子之中,便有凄惨的声音传了过来。 “爹,我知道错了!” “爹,我再也不敢了……” “别,别抽了……疼……” 周功趴在一张长凳之上,整个人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周县尉手里拿着一根戒尺,左一下右一下,狠狠的抽在他的屁股上…… “老爷!你这是要打死功儿啊!” 周县尉的夫人刚刚得知消息,又听到周功的惨呼,匆匆赶来,一眼看见周县尉毫不留情地抽着周功的屁股,连忙护在他身上,替他求饶。 “让开!我今天非好好收拾收拾这逆子!”周县尉一把将夫人扒开,又开始打了起来:“你这逆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让你去了国子监!你就这样回报我!” 听着儿子的惨呼声,周夫人心疼不已,泣声道:“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功儿到底犯了什么错呀!” 周县尉打的累了,停下手来喘口气,一边怒哼道:“这逆子,一天费了我二百八十两银子!” “多少?!”周夫人惊呼一声。 “二百八十两!” “你干什么?”周县尉看着突然也不替儿子求饶了,站起来向他伸手的夫人疑惑问道。 “让我也打两下。”周夫人淡定说道。 于是男子单打变成了混合双打,但输家永远是周功。 等两人都出了气,打的周功涕泪横流,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周县尉这才吩咐道:“把这逆子给我带回房间,关上两天禁闭!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周功本来就已经站不稳身子,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要不是下人见势不妙扶住了他,恐怕早就站不住了。 他刚从国子监回来,还以为快活日子开始了,结果回来就要禁闭两天,这是要他的命啊! 第143章 香水 “疼不疼?” 沈府后院里,沈逸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酒精擦拭着巧儿膝盖上的伤口,轻声问道。 巧儿身上的烟青白花长裙提起,白嫩的小腿暴露在沈逸面前,膝盖上有点点擦破,点点红艳,灵动的大眼睛雾蒙蒙的,脸上又有些红,轻轻摇头道:“不疼。” 沈逸又替巧儿上了些药,包上了纱布,才算完成了所有步骤。 为了奖励小丫鬟的助攻,沈逸今天带她去买了几件她喜欢的衣裳,把小丫鬟高兴坏了,回头沈逸让她穿上给自己看看,结果刚才换完衣服跑过来的时候踩到裙摆上的丝带,跌了一跤,摔破了膝盖。 小丫鬟当时就流眼泪了,虽然一直说没事不要紧,但沈逸还是坚持要给她消毒上药。 小丫鬟被沈逸捉着脚,脸都羞红了,一旁阿福拿着大剪子修剪着院子里的花草盆栽,心中暗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当然沈逸不是为了看腿,而是在这个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一点小小的感染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家里正好有蒸馏出来的酒精,不用白不用。 带上好了药,小丫鬟连忙将裙摆放了下来,站起来走了走,疼痛感小了许多,只不过还有些火辣辣的。 小丫鬟红着脸,飞快偷着看了一眼沈逸,小手拉着裙摆糯声问道:“少爷,好看吗?” 烟青色的长裙点缀几朵白花,清纯清丽,衬的小丫鬟如同花中精灵,丝绸贴身而不勒,月裳阁的手艺着实没话说,关键是巧儿的凶器注定她穿什么衣服都不会不好看。 沈逸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笑道:“好看,少爷我都挪不开眼了。” 巧儿银牙轻咬,心脏砰砰跳,小脚在地上捻啊捻的,羞怯与欣喜之态任谁都看的明白。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阿福捧着修剪下来的花草枯枝,嘴里念念有词地从沈逸身边飘过,沈逸无语道:“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你?” “啊?我说出来了吗?”阿福没想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还给说出来了,连忙道:“没、没什么...” 沈逸一阵无语,阿福这小子本事多是多,情商多少低了些。 一阵花香绕进鼻间,沈逸眉头一挑,走到阿福身前,从他捧着的一堆花草中揪出一束放在鼻间闻了闻,惊讶道:“这花还没开完,就剪了?” 阿福道:“少爷,咱们院子的花长的太盛了,如果不修剪美感就破坏了,这花还可以拿去别的院子育苗,不是扔了。” 美感都来了,沈逸惊讶道:“你还懂园艺?” 阿福点头道:“略懂,略懂。” “厉害!”沈逸算是服了,阿福这么全能的人物,在沈家做一个小小家丁,实在是屈才了。 正想将花丢还给阿福,转眼却又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酒精,沈逸眉头一挑,似乎有个什么想法在脑中迸发.... “香水!” 沈逸忽然大呼一声,想起了前世专柜满大街的香水。 阿福好奇问道:“少爷,什么香水?” 沈逸摆手道:“干你的活去,这么多问题,你咋没中状元?” 阿福委屈道:“其实以前我功课挺好的...” 沈逸嘴角抽了抽,不跟阿福多说,这小子会的东西太多,深追了问他或许真能给你整两首小诗出来。 方才沈逸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了香水这个东西来,前世追女孩追的不少,香水这玩意儿,沈逸可不陌生,他追求女孩子的时候送过各种各样的香水,什么香奈儿,迪奥,兰寇,也是驾轻就熟了。 闲着无聊的时候,沈逸也曾想过为什么那么一小瓶香水能卖的那么贵,于是也了解了一番,那时他便知道了,香水的原材料其实很简单,15%-30%的香精油与70%-85%的酒精,再加上各种各样的配料,经过道道程序,就能产出香喷喷的香水,卷走你手中的人民币。 也许各家有各家保密的配料和工序,但是在这个世界,在大周来说,连香水是什么都没人知道,如果真做了出来,不管比不比得上那些大品牌,那都是又一棵摇钱树,这可是财源啊! 世上除了老色批以外,还有一类人的钱好赚,那就是女人。 蒸馏酒精已经有了,蒸馏的次数不同,得到的酒精度数也不同,另一个主要原料香精油么,也是花朵、树叶、木材和其他植物源和其他动、植物身上提取或蒸馏出来带有香味的液体,也是可以以现有条件得到的。 虽然从未做过,不过有了这个发现,沈逸自然兴奋异常,他有信心,只要多多的实验几次,他一定能配置出香水,这可是把妹泡妞首选神器,有了这些秘方,奶奶的,老子不是东阳城首富,是要成南永首富了! 第144章 约战(七更,求票!) 沈逸向来是心动不如行动的代表人物,于是在他的奇思妙想迸发之后,可怜的阿福刚将移栽的花埋下去,又被命令着拔了出来。 沈逸先让阿福将先前裁剪下来的花朵枝叶都碾碎,结果好一堆花朵枝叶,捣的阿福手都断了,才挤出一点点的汁液。 碾出这些原液之后,还得经过蒸馏提纯变成香精油,看来以这种原始的手段,想要酿造一小瓶香水,需要用到的花朵绝对不少,虽然院子里的花朵也很多,但想形成产业,这还远远不够。 但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以沈家的财力,要多少花瓣都不是问题。 阿福从下午一直捣到晚上,捣的他睡到了床上,还在重复捣花的工作,蒙在被子里的手一上一下,这动作让睡着大通铺的其它家丁都捂着嘴憋笑。 但是他们没能笑的太久,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被沈逸一起叫去捣花,这才发现昨夜阿福的动作是捣花捣魔怔了。 当一排家丁坐在那捣花的时候,沈逸的院子里花香四溢,走进来的玉钗惊讶道:“少爷,这是做什么?” 沈逸很自然地牵起玉钗的小手,嘿嘿笑道:“秘密,等做好了,我送你一个礼物,你可是我第一个女人。” 玉钗全身心都交给沈逸了,而且刘夫人的态度也是支持的,现在被牵着手,玉钗虽然害羞,但也不挣扎了。 玉钗闻言脸一红,什么第一个女人,光天化日就说这种话,旁边还有那么多家丁呢... 沈逸变魔术似的取出一个小杯,凑到玉钗鼻间,神秘一笑道:“这味道怎么样?” 玉钗凑上前去闻了闻,柔声道:“很香,很纯,若是再淡一些,就更好了。” 根据前世泡妞总结的经验以及各种靠谱或不靠谱的文章,沈逸想起,似乎有传言说从一个女人所使用香水的类型,就可以看出一个女人的需求。 如果这个女人喜欢淡淡的柔和的香味,那么她追求的爱情是精神大于肉体,而反过来喜欢浓烈的狂野的,那么说明这个女人本身也很狂野。 如此看来,小玉钗应该是个注重精神恋爱的女人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浴室大战已经过去了几天,这几天玉钗都躲着他走,今天这会还是第一次主动到他院子里来,初尝禁果却不食髓知味,有理,有理! 看着沈逸脸上泛起奇怪且有些猥琐的笑容,玉钗嗔道:“你想什么呢?少爷还没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 “说了是秘密,”沈逸嘿嘿一笑,道:“小玉钗,相公刚当了新郎就几天不见新娘,不太好吧?” 玉钗闻言微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沈逸是什么意思,马上就想将手抽回去逃走。 上次经历了浴室的荒唐之后,玉钗几天都没法好好走路,昨天才缓过劲来,虽然并不后悔,但也暗自感叹沈逸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夜平日里的温柔就都不知哪去了。 “跑?跑哪去?”沈逸一把揪住玉钗的玉手,十足的恶人做派,嘿嘿笑道:“今夜,就在我房里歇着吧?” “不...不要...”玉钗羞红着脸,身子往后仰着,躲避沈逸身上传来的男人气息,现在对她来说,沈逸的味道比那香料的味道还要敏感。 沈逸一点点贴近,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往前一送,使得玉钗避无可避,嘿嘿笑道:“真的吗?那我就在这吻你了哦?” 旁边还有一堆家丁苦逼地捣着花瓣,沈逸在这一阵享受,他知道玉钗是个怕羞的女子,光是说说她就受不了,别说是在这吻上了,以前吻的时候都得院子里没人才行,虽然偷偷摸摸的感觉很刺激,但阿福总会冲出来挨罚,十分烦人。 玉钗一听果然上钩,一边用手推着沈逸的胸膛,一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明、明天,今天我,我吃不住了...” 听见了玉钗声音的沈逸哈哈一笑,抱着玉钗的脑袋亲了一口,玉钗顿时大羞,转头看了一眼,幸好家丁们还是机械式地捣着花瓣,但饶是如此,玉钗还是绣帕遮面,飞也似地逃了。 事实证明李天师看走了眼,沈逸的肾并不虚,一次缓三天,沈逸心中小有成就感,这段时间练武也没白练啊!不知李天师有没有什么房中术之类的秘籍藏着掩着没拿出来? “咦,玉钗姐,你去哪?” 刚进院子来的巧儿见到玉钗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奇怪地问道,不过羞怯的玉钗根本没听见,飞也似地跑出老远。 巧儿奇怪地嘟了嘟,没想太多,走到沈逸面前道:“少爷,有个姓秦的小姐找你呢。” 第145章 歪比巴卜 因为府里的十几个家丁都被沈逸派去干体力活去了,报门的就变成了巧儿,而姓秦的小姐沈逸只认识一个,那就是脑回路和别人不同,逻辑十分神奇的秦香雪。 沈逸惊讶的是这小妞从来没自己上门找过自己,之前都是秦牧来的,今儿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竟然这位千金大小姐放弃矜持,自己上门来了。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等沈逸走出府,秦香雪方才走下马车。 “秦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沈逸随口说道。 秦香雪暮然一笑道:“沈大哥莫要取笑我,我观沈大哥不是看重官位利禄的人,那我这身份又算得什么呢,才厚为贵,在沈大哥面前,我也不敢自恃身份。” 沈逸闻言暗自撇嘴,还不自恃身份呢,我不来你都不带下马车的。 千金大小姐难伺候,咬文嚼字也有一手,沈逸不与她多寒暄,开口便问道:“秦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 秦香雪闻言心中微恼,羞怯又带薄怒,自己都放下矜持来找他了,他却还是这副态度。 沈逸对秦香雪的态度爱搭不理,秦香雪起初很难适应,偏偏现在又习惯了,概因这小妞平时身边舔狗太多,个个围着她转,陡然出现沈逸这样的“不正常”之辈,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何况这个不正常人的身上,还拥有秦香雪最看重的才华。 “沈大哥,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两件事,”秦香雪缓缓开口道:“第一件事便是之前爹爹寿宴时,沈大哥还答应教我那白纸显画之术呢。” “谁?谁答应了?”沈逸左右一看,摊手道:“我当时要给你说,结果你不听,是你说下次,我可不记得我答应了。” “昨日我听说爹爹请沈大哥过府一叙,待我匆匆赶去时,大哥却又已经走了。”秦香雪似是没听见沈逸话似的,自顾自说着昨天的事情。 “嘿我说你...” “沈大哥,不如你现在教我?”秦香雪美目盈盈地望着沈逸,眼中的期盼之意明显且露骨。 沈逸无奈摇头,这小妞怎的不听人说话的,自顾自巴拉巴拉地说一堆。 念着手里还有事没做完,沈逸便道:“简单的很,找一张白纸,用白醋写上字,等干了之后用火一烤,写过的字就出现了。” “这么简单?”秦香雪难以置信道。 沈逸才懒得给她科普科学道理,摆手道:“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啊。” 说完沈逸真就往回走了,惹得秦香雪又是一阵羞恼,轻咬红唇,又开口唤道:“沈大哥...” “又怎么了?”沈逸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来。 秦香雪听沈逸语气不太好,心中十分委屈,低下头轻声道:“我说了有两件事的...” 见这小妞情况不对,双眼红红的像是要哭,沈逸无奈,只能放轻了语气道:“好吧好吧,你且说第二件事吧,我听着。” 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妞若是在沈府面前哭了那算怎么回事,让别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负心汉,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 秦香雪听见沈逸语气又放缓,这才好受了些,抿了抿嘴道:“沈大哥,过上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届时书社诗社的同仁会在一起作诗赏月,我想邀请沈大哥来参加我们这诗会。” 沈逸的才华已经不用再证明了,天上人间的绝对至今无人能对,后又在寿宴上用楹联压制沈从善,只是秦香雪从未听过沈逸作诗,恰巧乞巧节快到了,秦香雪便借着这次机,想再邀沈逸。 沈逸当然没有兴趣,画社诗社这个社那个社都有秦香雪,他算是服了,你怎么不去参加洪兴呢? 这种事纯粹就是公子千金们烧钱享乐,跟沈逸这种“勤俭节约”的作风是格格不入。 “秦姑娘,你这不是故意让我出丑吗?就我这点学识,吟诗作对那些事情,哪是我能干得来的?去了也是歪比巴布,玛卡巴卡,我就算了。”沈逸这次难得地谦虚了一回,委婉拒绝。 “歪比巴布,玛卡巴卡?”秦香雪疑惑地重复了一句,随后带着些崇拜道:“沈大哥,这是西域的语言吗?为何我从没听过?沈大哥你真是见多识广。” 虽然秦香雪用认真的样子说出“歪比巴布,玛卡巴卡”的时候有些呆萌,但沈逸还是无语扶额,摆手道:“秦姑娘,这不是什么西域语言,我这是表达,我根本作不出诗来,这次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好好看。” 第146章 吃醋 秦香雪闻言微愕,摇头道:“沈大哥此言差矣,你怕还是不知道吧?你在这天上人间悬挂的绝对,不仅是名扬东阳,爹爹寿宴之后,甚至传遍了南永,不少他城的才子都朝东阳城而来,沈大哥难道没感觉吗?” 沈逸一想,最近天上人间的生意还确实更好了,也多了很多没见过的面孔,敢情是这个原因,看来参加秦远的寿宴也不亏嘛,起码那一对玉如意没白送。 秦香雪又认真道:“沈大哥,你与那沈从善的楹联,也极为工整,不少人都希望能与沈大哥探讨一二,若你都算不上有学识,那谁能称得上才子呢?” 才子顶个屁用,一个称号能当饭吃嘛,反正名气都有了,还去作甚,若真觉得我牛掰,没事来沈家的产业上上贡就行了... 再说了,赏月作诗偏偏挑什么乞巧节,说是诗会,其实不就是相亲会,到时候才子千金对上眼了,身份也差不多,情热之后,说不定还会传出什么才子佳人的佳话,那是作诗么,那是馋人家身子! “少爷。” 沈逸刚要出言拒绝,却闻背后传来玉钗的声音,转头一看,正发现玉钗站在门槛内,盈盈地看着这边,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秦香雪。 “就这样啊不说了,我还有事呢,慢走不送。”沈逸见着玉钗出来了,哪还有心思应付秦香雪,随便摆了摆手就回头往府里走去了。 “小玉钗,这么快就想我了?”沈逸一见着玉钗就忍不住调.戏。 玉钗啐了一声,看向门外的秦香雪,却发现秦香雪也正看着她,表情也相当耐人寻味。 “这位是?” 秦香雪此前没来过沈家,她这种人也更不可能去青楼,所以巧儿和玉钗都不认得这位千金,沈逸随意道:“高门大户的千金大小姐,不用管她。” 说完沈逸就拉着玉钗往里走,秦香雪一看沈逸竟然伸手去拉玉钗,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也不知是因为沈逸驳了她的邀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秦香雪带着些伤心地走了,沈逸拉着玉钗回了小院,嘿嘿笑道:“怎么了小玉钗,不是约好晚上嘛...” “什么晚上,”玉钗嗔了一句,指着一边道:“花瓣用完了。” 沈逸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阿福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不禁惊讶道:“够快的啊。” 玉钗忽然又说道:“比起我,少爷还是去参加那诗会吧,方才的姑娘生的貌美,少爷一定也很喜欢吧?到了诗会上,肯定还有更多的千金。” 哟?原来方才玉钗听见了啊?这是... 沈逸拉起玉钗的手,笑道:“小玉钗,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没有。”玉钗脸一红,将手抽了回去,头也歪了过去,躲避着沈逸的目光。 这一下沈逸就更确定了,原来玉钗会吃醋啊,沈逸呵呵一乐,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一阵火热,唉,看来今天晚上又有一场大战。 沈逸又去拉玉钗的小手,手指在她掌心挠啊挠的,挠的玉钗面红不止,一边笑道:“我不是没答应她嘛,你也听见了,我可是严词拒绝的,像我这种坐怀不乱的好男子,稀世难求哇!” “我才没听见。”玉钗兀自扭过身子,不与沈逸说。 那边阿福为首的一众家丁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眼泛泪光。 至于吗,少爷,我们干着活,你还要在这精神虐待我们吗! 玉钗不理他,沈逸还更来劲了,这不得将她收拾妥帖,以振夫纲? “呀!少,少爷,你干嘛...” 玉钗扭过身子背对着沈逸,却半天没听见沈逸说话,暗里还想是不是沈逸生气了,心下又有些后悔,自己好像有些无理取闹了,但不知怎的,那般想,便那般去做了。 正想着回头跟沈逸好好说,下一秒两只大手却分别揽上腰肢和大腿,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瞬间的失重感让玉钗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便脸红如血,轻轻捶打着沈逸的胸膛:“放,放我下来,都看着呢...” 沈逸嘿嘿一笑道:“让你乱吃醋,看我怎么教训你!” 玉钗红着脸道:“我不敢了,快,快放我下来...” “你让我放就放,那我多没面子?”沈逸嘿嘿一笑,凑到玉钗耳边道:“醋不好吃,吃些别的。” “嘤咛”一声,玉钗羞怯不止,沈逸抱着她大步往房中而去,看着阿福等人呵斥道:“看什么看,没事干了是吧!” 一群家丁顿时作鸟兽散,心中哀叹,唉,家丁没人权呐! 第147章 供应链 沈逸好好“收拾”了一番玉钗,神清气爽地出了门,阿福他们手都捣麻了,花瓣也用光了,得到的原液还是不多,除了继续采购以外,沈逸还要布置其它的方面,比如保证生产线的供给。 一条生产线,如果原材料和制作工艺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话,不仅能保证利益最大化,还能保证不被原材料供给方胁迫,求人不如求己,这是硬道理。 说起香水的原材料,一个是高浓度酒精,这点不用担心,酒铺沈家本来就有,和酿酒方的合作也很稳定,沈逸也在着手去做自己的酿酒窖,不能总是买别人酿好的酒来蒸馏,自己也要做一些。 另外一个,便是花瓣了,花瓣产于花朵,而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用于商业的养植园,各种各样的花朵,也都还没有被赋予奇奇怪怪,多种多样的花语,种花的大多是观赏用的花圃,因此之前采购的花朵花瓣,成本上就不低。 正好之前的洪涝过后,周家村的庄稼都被毁了,沈逸也承诺过会帮助周家村的村民,帮助也不是说给过一回钱就算了,持续性的才行,既发挥了效用,也收揽周家村壮丁,也就是周二虎以及他手下兄弟的人心,将他们彻底与沈家绑在一条船上。 “不种庄稼?”周二虎看着面前的沈逸,摇头道:“村里的乡亲在村里待了一辈子,既没读过书,也少有学过手艺的,年轻时还能做力夫,到老了不种庄稼,那就没别的事干了。” 这个世界的福报还是很强的,沈逸曾看见满头白发,一把年纪还在田里耕种的老农,他们是除了奴隶以外最底层的百姓,也是最淳朴的一群人,一天不干活,就少一天的钱,虽然大周的税收不算严苛,但只年轻时赚的银子,还不足以让他们安然养老,虽然周二虎等人都在沈家做事,工钱比普通的力夫不知高出多少,但他们的父母、婆娘,只要能下地,绝不会在家里闲着。 沈逸道:“你先别着急,不种庄稼不代表什么都不种了,我最近准备拓展一种新产业,周家村的人,帮我保证供应链就行,种庄稼一年收成多少,我给双倍,不,三倍。” “三倍?!”饶是跟着沈逸许久的周二虎也忍不住吃惊,沈少爷是真不把钱当钱呐! 不过仔细一想,周家村一户村民一年种地的收成,或许还没沈逸带着玉钗姑娘逛一趟街花的钱多,便也释然。 只是周二虎还是摇头道:“少爷,其实不用这样,周家村的乡亲都很感谢你出手相助,但大家都有手有脚,自食其力还是没问题的。” “都是兄弟,何必说两家话,兄弟都不扶,我还扶谁去?”沈逸拍了拍周二胡坚实的臂膀,笑道:“不用在意,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我不是给你们送钱,我是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周二虎仔细一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虽然沈逸经常做些难以理解的事,但每一门生意,似乎都没亏过。 “多谢少爷!”周二虎朝着沈逸认真抱拳行礼,显然心有所感。 沈逸笑了笑道:“不用客气,只要全心帮沈家做事,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 周二虎认真道:“唯少爷马首是瞻!” 随后周二虎又道:“既然不种庄稼,那我们该种什么?” 沈逸笑道:“花!” 福祸相倚,之前的洪涝冲倒了房屋,也淹掉了农田,造成了大量的财产损失,但当洪涝之后,洪水携带的鱼、虾尸体或是各种微量物质,也将周家村周围的荒天变成了肥沃的可用田,这时候用来种花,正是合适。 “种花?”周二虎愣愣道:“少爷,为什么不在您府里种?” “这花不是用来看的,别有用途,”沈逸笑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件事,我既要量大,也要质好,大棚是必不可少的,分块分种,也要细致,真正养护起来,也不比种地来的轻松。” “大棚?只是种个花,有这么多学问吗?”周二虎疑惑着问道。 沈逸认真道:“当然有,大棚可以保证花朵在冬天可以正常生长和安全过冬,是一种可以逆季节种植的东西,倒不是很难,之后我会教你们。” “这件事我要求很严格,你要认真放在心上,只要做的好,若是以后成品的销售情况能达到我预想的地步,我也可以考虑让周家村的村民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参与分红,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点点银子了。”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技术入股,也不知道沈逸料想的地步是什么地步,但秉着信任,周二虎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将周家村原本的农用田,全面改造成养植园,为香水产线保驾护航。 第148章 第一瓶香水 周家村的村民和周二虎所说的一模一样,对沈逸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毕竟比起官府,沈逸才是帮他们最多的人。 有的村民捧着一篮子鸡蛋送过来,有的拿着馅饼,有的家里穷,没什么送的,就拿着新买还没用过的锄头给沈逸.... 村民的热情让沈逸受宠若惊,心中也是感叹,世上最淳朴的是农民,最好哄的也是农民,没受过疾苦的人,根本就不明白老百姓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上位者,只要你让他们吃饱穿暖,衣食无忧,他便会将你供若父母,一个劲对你好,因此有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虽然道理不止于此,但也脱不开关系。 沈逸当然不会拿这些百姓的东西,本来洪涝之后他们的日子就算不上好过,心意到了即可。 对于沈逸提出的改种花的事,村民们与周二虎的反应大不相同,竟是清一色地没有丝毫意见。 对他们来说,反正原本的庄稼都被淹了,本来收成也算不上太好,再者周二虎他们这些壮丁进城给沈家办事去了,人力上也有缺失,随着年纪慢慢增长,也确实是照顾不过来。 最终沈逸按照去年周家村的收成,预付了三倍的工钱,并且教给村民大棚的搭建方法,最后婉拒了村民留他吃饭的邀请,回城去了。 不是沈逸不近人情,实在是今晚有急事,他还约了玉钗大战呢。 “咦,少爷,怎么买这么多鸡蛋回来?”巧儿看着拎着一篮子鸡蛋回来的沈逸,好奇问道。 沈逸无奈摇头道:“周家村的村民给的。” 沈逸不留下来吃饭,周家村的村民十分难过,追着沈逸直到他收下这篮子鸡蛋才肯作罢,无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沈逸将篮子递给小厨娘巧儿,道:“这可是正宗土鸡蛋,明天早上冲个蛋汤喝。” “好呢。”巧儿乖巧地接过篮子,又道:“对了少爷,阿福正找您呢。” “哦?难道是事办完了?”沈逸眼睛一亮,往后院去了。 “少爷,都在这了。”阿福手里拿着一个小瓶,递给沈逸,同时手臂还不由自主地重复着上上下下的动作。 “晃什么晃,别给我晃洒了!”沈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接过瓶子,拔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倒了些许在手指上,黏黏的,其色接近透明,这便是用花瓣原液提纯蒸馏出来的香精油了。 下午沈逸还拿着捣出来的花瓣原液去了酒窖,让待在那的兄弟按照蒸馏酒的方式提纯,应该是他去周家村那会就做好了,来了沈府找不到自己,便交给阿福了。 可怜沈家的家丁连着捣了一天,阿福更是连续捣了两天,最后提纯出来的精油,还装不满这巴掌大的小瓶。 沈逸回过头,看着阿福的手还在一上一下的,无语道:“捣上瘾了你这是?不是新买了些吗,想捣借着捣去。” 阿福顿时苦着脸道:“不行了少爷,今天再捣下去我这双手今晚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沈逸看着阿福的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撇嘴道:“你晚上还想干点什么?” ..... 沈逸还是很讲道理的,办事办的好,赏钱少不了,最终阿福拿着赏钱欢天喜地地走了,虽然这些钱要与其它家丁平分,不过对他来说也不少了,起码够少爷因为坏了好事而罚他一次的了。 沈逸则将事先准备好的小样原料都取了出来,包括香精油、蒸馏酒精、蒸馏水等等,第一次试着配置,香精油又难得,沈逸不敢用的太多,精打细算着计量,将香精油和蒸馏酒精一点一点地倒进另一个空瓶之中,每倒一点就摇晃一番,等倒的差不多了,又再试香,若是香味太过浓郁了,便多加些蒸馏水或是酒精,让香味变的平衡。 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但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也让沈逸额头忙出了汗来,又倒又摇,如此往复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沈逸终于闻到了让他自己满意的香味。 这个世界上第一瓶香水终于诞生了,透过瓶口依稀能看到液体还带着点淡红色,香味纯净而悠远,似是远香袭来,又似是暗香潜藏,馥郁芬芳。 现在瓶子里的几种液体还没完全融合,等沉淀几天融合之后,香味会变的更加自然。 沈逸心满意足地盖上瓶盖,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这是大周第一瓶香水,也是他亲手调制的香水,所以,要用来送给第一个女人。 【作者题外话】:晚还更,求银票 虽然只有六个字,但我相信你们能懂 第149章 情 “小玉钗~” 玉钗的房门一下被推开,刚刚沐浴完,还在梳着青丝的玉钗吓了一跳,概因她的这间屋子里,从未有过男人的声音出现。 见到进来的是沈逸,玉钗才松了口气,方才还真是忘了,整个沈府上下,也只有比她还小两岁的少爷才会这么唤她。 “啧啧。”沈逸轻摇着头,嘴里啧啧有声,迈步向玉钗的梳妆台而去。 玉钗放下手中的梳子,奇怪问道:“少爷啧什么?” 沈逸笑道:“我叹我家娘子真是漂亮。” 因为在自己的房里,玉钗身上只披着一件云锦长衫,嫣红的肚兜似隐又现,还未完全擦干的秀发如瀑,不施粉黛的俏脸白里透红,一派出水芙蓉的模样。 玉钗红霞遮面,既羞又喜,瞧着沈逸的目光,轻啐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襟。 沈逸嘿嘿一笑,走到梳妆台前,大手按在桌上,贴近玉钗,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这是在为晚上做准备吗?” “什么准备。”玉钗脸一红,忙避了开去,啐了一声,声如蚊呐道:“下午不是已经...” 沈逸带着略有深意的笑容道:“下午归下午,晚上归晚上,怎么能混淆呢?” “不去。”玉钗红着脸摇头。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抱着你睡。”沈逸则使出了男人仅次于“就蹭蹭不进去”的经典借口。 “不去。”玉钗依然摇头,少爷的话绝对不能信。 沈逸接着又道:“那这样,我送你一个礼物,若是你喜欢的话呢,就让我抱着睡。” “那若是我不喜欢呢?”玉钗抬起头问道。 “那就你抱着我睡。”沈逸一本正经道。 那不还是一样的,玉钗红着脸轻啐一声:“谁要抱你。” 沈逸一笑,变魔术似的掏出了香水瓶子,从玉钗身后揽着她道:“看看,喜不喜欢。” 瓶子的密封性不算太好,泄出丝丝香气,坐在那的玉钗惊讶道:“做好了?” 之前沈逸给她闻过原液的味道,十分浓烈,而现在闻着散出的香气,却不像之前那般了,虽然还有些许浓了,但也十分合玉钗的心意了。 “你看看。”沈逸将瓶子放到玉钗手中道。 拨开瓶塞,玉钗的琼鼻凑上去闻了闻,欣喜道:“茉莉的香味!” “正是茉莉。”沈逸笑道:“我觉着这花最适合你。” 沈逸看不见玉钗的背影,因此不知道,将瓶子按在胸前的玉钗,面上的羞喜之意。 大概沈逸送什么给玉钗,玉钗都会喜欢,说来也巧,茉莉也正是玉钗喜欢的花,她在天上人间的厢房中,正有着几株茉莉。 “喜欢吗?”沈逸往前贴近,嘴唇几乎贴在玉钗香嫩的耳朵上说道。 “喜...喜欢...”玉钗轻咬红唇,虽然这么说会给沈逸接着调.戏她的由头,但她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并且抬起头,美目盈盈地看着沈逸。 沈逸站着,玉钗坐着,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能看到玉钗水灵的双眼,高挺的琼鼻,诱人的红唇,顺着脖颈的线条,透过领口,还能看到点点春光。 只是这一刻沈逸并没有去在意这些,两人四目相对,炙热的情感在爆发。 好男儿,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为美人就可以。 一瞬,沈逸弯下腰去,玉钗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闻着玉钗身上丝丝散发的清香,沈逸头脑的清明慢慢消散... “少爷,”良久之后,玉钗避开了沈逸,脸红不止,声如蚊呐道:“你,你顶着我了...” 因为沈逸站在玉钗背后,美人献吻,所以有些东西,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玉钗的美背。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沈逸的脸皮,又怎么因为这种事而感到脸红。 玉钗红着脸站了起来,将香水小心地放在桌上,转过身来,主动抱上沈逸,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 “少爷。” “嗯?怎么了?”沈逸反手抱住玉钗,轻声问道。 玉钗美目忽而含泪,低声道:“等你见到其它中意的女子,会不会不要我?” 玉钗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过,能成为沈家的主母,因为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少爷,是要展翅高飞的人。 她不渴求做主母,但她也不想被抛弃,就像当年父母抛弃她那样。 下一秒,玉钗只听他大声道:“我沈逸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必将善待玉钗,爱护玉钗,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 玉钗急忙捂住他嘴唇,柔声道:“少爷,莫要发誓言。” 沈逸轻轻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你是少爷的宝,哪能不要了你。” 玉钗紧紧咬着嘴唇,脸上泛出些粉红,眼中泪花闪烁,猛地投入了沈逸的怀抱。 第150章 销路 最终第二天沈逸是从玉钗的房间中出来的,回到院子的时候,巧儿也刚从他的厢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水盆,小脸上满是疑惑。 上次少爷起的早了,她来的时候少爷已经在院子里了,可是这次她来的时候,少爷既不在院子里,也不在厢房里,把巧儿整不明白了。 抬头一看,正看见走进来的沈逸,巧儿几步上前道:“少爷,您去哪了?” “战斗去了。”沈逸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笑呵呵道。 “战斗?跟谁战斗?您没事吧?”巧儿上下扫了沈逸几眼,也没发现战斗的痕迹,就是有颗扣子扣错了。 沈逸笑道:“我哪有什么事,一直都是我在上面,她在下面呢。” 巧儿自然听不懂沈逸的内含,将水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道:“少爷,先洗洗吧。” 沈逸接过巧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一边想着香水的销售模式。 饥饿营销是注定的,也是被动的,因为目前的人力物力,实在造不出来足量的香水,所以一旦销路打开,注定香水会是紧俏的商品,有点奢侈品的意思了。 成本沈逸还没算过,但想来也不低,又是采买鲜花,又是人工捣花的,用掉了不知多少花瓣,三四天才造出一瓶香水来,价值不言而喻。 关键的问题是,要怎么去打开销路。 站大街上叫卖?不行,那太掉价了。 香水的目标客人当然是女人,细分的话,是有钱的女人,比如城中那些掌柜,或是官吏们的妻子,亦或是他们的女儿。 贵妇和千金,这便是目标客户。 可是贵妇沈逸是一个都不认识,千金嘛... 想想也只认识两个,一个是跟他相过亲,还谣传他有龙阳之好的卢姑娘,虽然误会是他引起的,但却是卢姑娘广而告之的,因此沈逸不太想再跟这个卢姑娘接触。 这第二个么,便是秦老头的女儿,秦香雪了。 沈逸仔细一想,好像让秦香雪来当这个“品牌推广大使”,还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秦香雪既是南永最尊贵的千金,又有很高的人气,沈逸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就围着一堆才子千金,那刘远峰的爱慕之意更是赤果果。 等等,上次秦香雪来说了什么? 乞巧节,赏月,作诗? “天助我也啊!”沈逸忽然高呼一声,将侍立一旁的巧儿吓了一跳。 巧儿疑惑道:“少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逸将毛巾递还给巧儿,大笑两声道:“巧儿这么乖巧,迟些也送你一瓶。” 巧儿没有问送什么,甜甜地笑着,少爷送给她的东西肯定很好,不管是什么都很好。 沈逸笑着走了,他要去找阿福,让他别偷懒了,赶紧干活。 赏月作诗,沈逸心中将这诗会看成换了个名字,加了些节目的相亲会,在这个时候,会有许多的才子,许多的千金,这是一个绝好的推销机会。 香水本来就是送女人的常用礼物,试想在两方看对眼的时候,推出香水,女人闻了喜欢,或者自己买,或者男人送,根本不愁销。 之后这些千金喷上香水,她们的母亲,闺蜜,再闻到这种没闻过的香味... 这一瞬间,沈逸已经听到了银子哗哗入袋的声音。 让这秦香雪做一回带货主播,岂不是美的很? 大不了到时候,从当天的销售额里抽些分红给她就是了。 乞巧节,还有几天来着? 沈逸掰着指头算日子,一想,竟只有四天了。 不行,这四天里必须做出够展示的香水,起码每种花香,都要做出一瓶对应的香水来。 这时候可怜的阿福从外面走了进来,沈逸一眼瞧见了他,呵斥道:“起的比我还晚,你是少爷我是少爷?!” 阿福闻言一愣,随后委屈道:“少爷,我不是刚起,您不是说把现有的种子都送到周家村去嘛?我一早起来就去了,刚从周家村回来。” 可怜的阿福没有偷懒,一大清早,沈逸还抱着玉钗睡的香甜的时候,阿福就起床了,带上花的种子,出城去了周家村,并且教了一些基本的养花的手艺,又匆匆赶回来,一回来就被少爷质问,阿福委屈极了。 沈逸有些尴尬,他忘了昨天吩咐过阿福这件事了,但是有钱,没有什么尴尬是挥之不去的。 随着沈逸扔出一块碎银,阿福马上又眉开眼笑了,这下够少爷罚三次的了! “去,接着捣花,捣勤快点,我不说不准停。”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很刺激,阿福的手昨晚抖的像得了帕金森,今天又要开始了。 于是阿福将银子收进袋中,去唤其它家丁去了,痛并快乐着。 第151章 放过我吧!(七更!求银票!) 东阳城气候适宜,现在能收集到的且适合用来做香水的花种大概有七八种,也就是说,在这四天时间里,起码要造出七、八瓶香水。 第一瓶香水的问世也花了四天,这样一来,也就代表着工作量要翻上七八倍。 当然沈逸也不是周扒皮,不能逮着阿福他们往死里用,这人手上还得再加。 随着炎热的三伏天渐渐过去,冰铺的生意也不像最初那样火爆了,沈逸撤掉了一半的人手,又从金刀帮那三十多号人里抽调了一些,全部都到沈府捣花来了。 “咚、咚、咚、咚...” 一整天沈府之中都是这种声音,听的沈逸脑壳发昏,于是沈逸又开动脑筋,想到了另一个取得原液的办法。 “我真是木头脑袋!”当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沈逸如是说道。 当天下午,东阳城最大的石磨作坊,迎来了东阳城最有钱的人。 “沈少爷,买点什么?”石磨作坊的掌柜一看到沈逸带着人过来,连忙上前招呼。 沈逸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买你——” “啊?!” 年已三十的作坊掌柜大吃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两步,难道,难道沈少爷有断袖之癖的传言是真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拒绝,他会不会用强? 金刀帮的周二虎跟在他后面,用强我肯定打不过,就算告到官府,他也未必有事,官官相护,最后肯定是私了!我一个小铺子,怎么斗得过沈家! 在那一瞬间,沈逸忽然看见,面前的作坊老板,眼中流下两行浊泪。 “沈少爷!” 忽然间噗通一声,作坊掌柜直接跪了下来,还上前扒住沈逸的大腿,哭嚎道:“沈少爷!沈大人!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把年纪了,若是被男人用强,我可就没脸活了啊!沈少爷!” 沈逸一愕,什么玩意儿? 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听见掌柜哭嚎的声音,纷纷围了上来,听见他的话,还小声议论着什么。 “你说什么鬼东西!”沈逸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谁TM要对你用强?!老子不是买你,是买你的铺子!” “买我的铺子还不是为了.....啊?”掌柜哭了一半,又反应过来不哭了,愣愣地看着沈逸。 沈逸没好气道:“妈的,还不放开?讨打是吧?!” 作坊掌柜忙松开扒拉着沈逸大腿的手,满脸尴尬地站了起来,搓着手道:“误会了,误会了,沈少爷恕罪,恕罪...” “晦气!” 沈逸瘪着嘴问道:“你这铺子卖不卖?” 近来生意正是不好,铺子转手都没人要,如今沈少爷大发慈悲,此时不卖何时卖? 为了不让人吓跑了,也可能是为了表达歉意,作坊掌柜想了想,报了一个稍低的价格,试探着说道:“四百两?” 造一个石磨相当麻烦,这石磨作坊内足有十几个石磨,光这些石磨价值就不菲了,还有铺子、地皮,这绝对是个良心价。 不过作坊掌柜试探错人了,普通人会被钱吓跑,但沈大少爷,绝对不会。 “五百两,拿着赶紧走,走走走,别让我看见你!二虎,你跟他去官府办手续。”沈逸一把拍出五百两,只为了省去讨价还价的过程,让这个掌柜赶快从他面前消失。 作坊掌柜接着银票还有些活在梦中的感觉,现在他才知道,和败家子做生意有多高兴。 直到被周二虎拉走的时候,作坊掌柜才反应过来,回身千恩万谢道:“谢谢沈少爷,谢谢沈少爷!” 沈逸才不想听他感谢,方才那掌柜扒拉上来的动作十分自然,下意识的又想到什么龙阳之好,沈逸看他才是隐藏的击剑大师,只是为生活所迫,才会下有小。 作坊的伙计沈逸也没赶走,全都留下了,现在没有让其它人学着使的时间了,越是熟手越好。 作坊里的伙计跟作坊掌柜合作也有几年了,但换了新掌柜,不仅不难过,反而相当兴奋,沈少爷有多败...有多大方谁不知道,涨工钱的日子近在眼前啊! 但当他们问新掌柜是要磨米还是磨面的时候,沈逸却回答他们既不是米也不是面,今天磨个新东西——花瓣。 所有人都傻了眼,磨花瓣做什么? 吃饱了撑着? 沈逸没有跟他们解释,他们不用知道,只要会干活就行了。 当一批一批采摘下来的花瓣送到作坊的时候,那些伙计才确认,新掌柜没开玩笑。 消息很快传开了,东阳城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感叹。 唉,沈家的钱多的堆不下了,沈少爷花了五百两只为听个响,买个作坊磨花瓣! 【作者题外话】:铁子们来点票吧,来点票吧,求求了... 第152章 不孝有三 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是沈逸认为该花的钱,那还得花,可劲花,反正败家子的名声都传出去了,不多花乱花点钱,怎么对得起这名头?名要副实嘛! 得益于沈逸的神奇操作,如今沈家上下一心听他的,沈万财和刘夫人的心也是够大的,似乎丝毫不担心沈逸会再度将沈家带到破产的地步。 不过二老心大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然哪能让以前的沈逸连败五年的家,从首富败到破产呢? 比起破产不破产的,二老最关心的还是香火问题。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前见沈逸与玉钗拉拉扯扯的时候,刘夫人就初步判定了沈逸有龙阳之好是谣言,定是小丽误会了,知道沈逸今早是从玉钗房里出来的之后,就更加安心了。 如果说沈家的家丁全是沈逸的下手,那么除了巧儿以外的丫鬟,就全是刘夫人的眼线。 这会儿,玉钗正在房里看着手上的香水出神,沈逸给这瓶茉莉香水还起了名字,名叫“佳人如玉”,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是聪慧的玉钗呢。 看着香水,不知怎的又想起昨夜被翻红浪,挥汗如雨,玉钗的俏脸一下子又红了。 玉钗啊玉钗,为何最近总想这些,难道你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玉钗拍拍自己的俏脸,摒去心中“邪念”,珍而重之的将香水收好。 正要出门,却有人走了进来。 “玉钗姐,这个给你。” 巧儿拿着一本书卷进来了,手里还托着一盘子鸡蛋。 玉钗接过书卷一看,原来是天上人间的账本。 沈逸这甩手掌柜也当得彻底且洒脱,自从天上人间走上正轨持续盈利之后,他便诸事不管了,账本就没翻过,全交给了玉钗,账是不管,钱是照拿,不过如今的沈逸不管去哪个铺子提些现钱,都不会有人拦他了。 玉钗哀叹一声,没办法,谁让自己身心都贴给了少爷呢,只得停下脚步,又坐了回去。 巧儿眉头忽然微皱,吸了吸小巧的鼻子道:“玉钗姐,你身上好香哦,像是,像是...” 玉钗柔柔一笑,道:“茉莉。” “对,茉莉!”巧儿想起了这香味的名字,忽而惊呼道:“玉钗姐,原来少爷做那么多,是为了送给你呀!” 玉钗不自觉地心中一甜,制香水花费了很多时间她是知道的,试问哪个女人,会不因为喜欢的男人为自己费尽精力而高兴呢。 虽然力气活是阿福他们做的,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玉钗看来,就是沈逸最累。 “这要拿去哪?”玉钗没在香水的话题上多说,转而看向巧儿端着的鸡蛋说道。 巧儿被香水迷人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这才想起另一件正事,忙道:“对了,这是夫人让我给玉钗姐的呢,还说是特意为玉钗姐准备的呢。” “给我的?”玉钗奇怪地问了一句,夫人怎么会特意让人给自己煮鸡蛋? “这是...”当玉钗拿起盘子上颜色怪怪的鸡蛋闻了闻之后,一下就明白了,很快,脸也红透了。 鸡蛋上的味道她很熟悉,一种是艾叶的味道,另一种,是红糖的味道。 红糖艾草煮鸡蛋,多年前玉钗还是服侍刘夫人的丫鬟的时候,曾在刘夫人与其它夫人聊天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做法。 这是,促孕的民间偏方... 夫人让巧儿送来这个,也就说明知道了她和少爷... 巧儿见玉钗脸红,好奇问道:“玉钗姐,我闻着这上面有红糖的味道,你是来月事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喝?” 玉钗脸更红了,应付道:“没、没有。” “那为什么夫人要给你这种鸡蛋?”巧儿的年纪正是好奇的年纪,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 “别问了。”玉钗羞怯道:“快去看看少爷回来没有。” “好吧。”巧儿乖巧地应了一声,离开了玉钗的房间。 房间里的玉钗玉面绯红地看着盘子里的鸡蛋,陷入了沉思... ----- 从手动捣花换成石磨磨花,仿佛从石器时代进化到了铁器时代一般,这是一种质的飞跃。 一座石磨,一天便能提取出昨天十几名家丁捣出帕金森才能得到的原液,使得沈逸不禁又骂一遍自己是木头脑袋,竟然最开始没想到这玩意。 概因石磨这种东西,在前世已经十分罕见,来到大周之后,沈逸也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将现代的好东西搬过来,却忽略了研究古代人的智慧。 不过有了石磨的帮助,沈逸也对几天后的推销会...阿不,诗会有了巨大的信心! 第153章 拜帖 郡守府的花园里,秦香雪捧着一卷诗集,眼神却有些茫然,一眼看去便知道她此时正魂游物外。 那天在沈府外的情景,正充斥着秦香雪的脑海。 尤其是,沈逸头也不回地跟玉钗走了的画面。 秦香雪想不明白,样貌地位,她皆不比那女子差,为什么沈逸一看见那女子就笑嘻嘻的,与她说话就总是那般不耐烦? 秦香雪不禁拿自己去和玉钗对比,想知道为什么沈逸的差别对待,会如此明显,毫不遮掩。 想来想去,秦香雪也想不明白,沈逸为什么会这般冷待自己,忽又觉得沈逸对自己爱搭不理,自己偏又总想起他,实在是糟透了,俏脸微红,带着些许羞恼,将诗集扔在了桌上。 “小姐,沈家送了拜帖来。” “在哪?拿来!” 虽然面上羞恼,但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体现了秦香雪的真实想法。 对他爱答不理的沈逸送来拜帖,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下人递上了阿福送过来的拜帖,秦香雪一把取过,略看了两眼,脸上便浮起笑意,琼鼻微皱,还有些得意的意味,接下来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牧儿,这件怎么样?” “嗯,好看。” “这件呢?” “嗯,好看。” “比之方才那件呢?” “嗯,好看。” 秦牧不走心的回答惹怒了秦香雪,伸手轻揪了一下秦牧的耳朵,恼道:“我问你比之如何,什么好看!” 秦牧揉了揉耳朵,心中委屈,方才正准备出门找沈大哥去,却被姐姐逮住了,女子穿的衣裳,他哪懂去,他看着都差不多啊。 秦牧道:“姐姐,你挑衣服做什么?要出门吗?” “谁说挑衣服就要出门了?”秦香雪脸色微红道:“我想穿好看点不可以?” 秦牧嘟着嘴,从前也没见过姐姐这般,忽而秦牧想起什么,惊讶道:“姐姐,你不会是在挑诗会上穿的衣裳吧?” 秦香雪将衣服折起,一边道:“为什么这么问?” 秦牧认真道:“我听说诗会就是追求女子的交流会,男子会对心仪的女子示好,女子会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吸引目光。” 秦香雪听了微愣,一戳秦牧的额头啐道:“你这家伙,上哪学的这些?谁告诉你的?” 秦牧又委屈地摸了摸额头道:“沈大哥告诉我的,他说诗会其实就是相亲,所谓的才子佳人的佳话其实只是两方看对眼了而已。” 秦香雪愕然,听秦牧说的话,还真像是沈逸会说出来的话,其他人哪有将吟诗作对,交流风雅的诗会说成相亲会的? 这时秦牧才看到桌上的拜帖,打开一看,才发现是沈逸的拜帖。 看看拜帖,又看看姐姐,秦牧惊讶道:“姐姐,不会是因为明天沈大哥要来你才在这挑衣服的吧?” 看破不说破,这是个好习惯,可惜秦牧还是个小屁孩,还不太懂人情世故。 秦香雪脸一红,嗔道:“什么挑衣服,我自己想穿不行?” “去去,你去玩你的去吧。”秦香雪一边拉着秦牧往外走,一边说道。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秦牧在这并不能给她提出有效的意见,还疯狂攻击她的薄面。 秦牧被拉着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道:“姐姐,若是沈大哥做我姐夫,我是很赞成的!” 皮条客的本性终于暴露了,实在新奇的西游记对小秦牧的吸引性太大了。 “嘭” 秦香雪俏脸升晕,一把关上了房门,不与弟弟多说,门外秦牧嘟了嘟嘴,迈开小步走了。 管他以后能听多久呢,先去把今天的听了再说! 秦香雪背靠在房门上,心跳地有些快,红唇轻咬,玉面微红。 姐夫... 秦香雪看着被自己翻出来的一件件衣裳,脸色更红。 什么姐夫!那个坏人,都不愿意搭理自己,那我还这么费神准备什么? 不管了... 正在家中调配第二瓶香水的沈逸还不知道,他引起了一个少女的心烦意乱,打乱了秦家的家庭和谐。 拜帖,意如其名,拜访别人时所用的名帖,沈逸之所以送拜帖去,不是想让秦香雪提前做好什么准备,而是告诉她,这次拜访不是男女的私下见面,而是一次正式且严肃的商务会谈,希望她不要误会,可到头来,效果好像往反方向去了。 第154章 巧取豪夺 第二天一早,沈逸便带着一瓶调配好的香水登了郡守府的门,下人早接了吩咐,沈逸一来便引他去了花园。 “沈大哥。”刚到花园,便听见了秦香雪的声音,小池方亭中,国色少女亭亭玉立,芙蓉面颊,樱桃小唇,身姿娇俏,身着一件鹅黄色衫子,三千青丝斜插一支红玉飞燕簪,气质出尘。 虽然之前也见过几次,不过今日相见,竟给沈逸一种重新认识她的感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走上前道:“秦姑娘。” 秦香雪也注意到沈逸多看了两眼,不由得心中暗喜,幸没浪费昨日那番准备... 这回秦香雪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再大哥长大哥短了,吩咐下人奉了茶之后便没有说话,似是在等着。 沈逸不由得暗自撇了撇嘴,这就是千金大小姐的自尊心吗?谁先开口谁输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沈逸倒不在乎这个,这次上门来是请人办事,人家端着些架子也是应该的,沈逸开口道:“秦姑娘,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沈逸一开口,秦香雪心中那点小小的虚荣心便被满足了,笑面如花道:“沈大哥想让我帮什么忙?” “这个,”沈逸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香水,放在桌上推过去道:“秦姑娘看看。” 瓶子一取出来,秦香雪便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拿起那小瓶放到鼻尖轻嗅,惊讶道:“蔷薇的香味?这是何物?” 沈逸笑道:“此物名为香水,是沈家的新产品,秦姑娘可以将它当作香囊之类的物件。” “香水?”秦香雪拔出瓶塞,气味更是浓烈,不由心中惊奇,就是将鲜花采下做成香囊,佩上三四个,也没有这般香味。 沈逸道:“此物可比香囊贵重和好用的多,只需轻轻一喷,不用佩戴,便可留香一整日。” “有这般神奇?”秦香雪再度轻嗅,越发觉得这味道柔和,令人着迷,只是拿着瓶子这么一会,手上便留下了淡淡的香味。 秦香雪重新盖上瓶盖,小心收好香水,带着些羞怯道:“谢谢沈大哥的礼物,沈大哥还没说要找我帮什么忙呢?” 沈逸一愣,不是...我拿个样品给你看看,怎么就成送你的礼物了?不对啊喂!这一瓶可要不少钱呐! 没想到秦老头是个清廉好官,他的女儿却在巧取豪夺上无师自通,颇有研究,夺人财物都不用主动开口的! 沈逸道:“其实想请秦姑娘帮的忙,就是在诗会上,将这香水,推荐给参与诗会的才子千金。” “推荐这香水?”秦香雪闻言微愕,随后脸红不已,低声道:“所以这香水,不是送给我的?” 沈逸连忙否认道:“不不不,这瓶就是送给你的,自然你用着觉得可以才帮我推荐,若是觉得不好,帮我的忙岂不是让你为难。” 娘的,秦香雪都说是送她的礼物了,这时候收回来,不是落了她的面子让她尴尬么?女人一生气可就麻烦了,不帮沈逸带货也是可以料想到的事,沈逸只能临时改变策略,这瓶样品摇身一变,就成了送给秦香雪的礼物。 秦香雪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心中那点小欣喜又回来了,第一瓶香水,是用来送给她的,那岂不是.... 秦香雪的小女儿态沈逸没有在意,接着道:“这香水的品类不止这一个,茉莉,牡丹,蔷薇,等等等等,香味繁多,可以满足每个人不同的品味,既然秦姑娘喜欢,想来其它的千金也会如此的。” 秦香雪脸红道:“沈大哥谬赞了,香雪代表不了她们。” 秦香雪这话是真心不真心沈逸不知道,但沈逸觉得秦香雪绝对可以带起一阵风潮,因为围着她转的才子最多,她用的东西都会被其它千金看在眼里,就算不喜欢香水,也会因为想要模仿而去尝试使用。 秦香雪看着香水的瓶子,灵动的眼珠一转,忽而计上心头,似有些为难道:“沈大哥,若要我帮忙,只用这一瓶香水可不够哦。” 一瓶香水的成本都多高了,还嫌不够,娘的你还真够黑心啊,哪学的本事啊?不做商人真是可惜了! 沈逸暗自腹诽,嘴上却道:“这个没问题,事后我可以从当天的销售利润中划出一部分当作给秦姑娘的分红报酬...” “我不是要银子,”秦香雪嫣然一笑,道:“沈大哥让我帮忙,那我也有一个条件。” “这条件便是,沈大哥也要一起参加这诗会。” 第155章 互相为难 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这事上来了。 沈逸是真不想参加这什么破诗会,跟一帮小年轻咬文嚼字是真没什么意思,要赏月也该在府里抱着玉钗慢慢赏,到时候床前明月光,床边鞋两双,岂不美哉? “沈大哥?”秦香雪沈逸有些出神,不禁出言唤了一声。 “哦,哦,咱们说到哪了?”沈逸想着床边鞋两双的场景想的出神了,听见秦香雪唤他才回过神来。 秦香雪一阵羞恼,说着说着,沈逸又出神了,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他集中注意力吗? “说到你要参加诗会。”秦香雪带着羞恼道。 “哦我要参加诗会...不对!”沈逸暗道一声差点被忽悠了,摆手道:“秦姑娘,上次就跟你说了,让我参加诗会,这不是为难我么?” 秦香雪美目望着沈逸,反问道:“那沈大哥让我在诗会上帮你卖东西,岂不也是为难我么?” 沈逸奇怪道:“我怎么为难你了?不是送了你香水么?还有分红呢。” “非是为财,”秦香雪摇头道:“乞巧诗会,本为交流风雅,平白加上这生意事...” 沈逸这下听明白了,秦香雪这还是说的委婉了,说白了,就是让风雅上流的诗会,沾上了读书人最为不耻的“铜臭味”。 到底秦香雪还是个知识分子,不可避免的沾上这些坏习惯,沈逸自是不屑,没钱办个屁的诗会,吃喝玩乐烧的不是钱啊?真嫌钱臭都把家里的钱掏出来给我呗? 秦香雪接着道:“沈大哥,你为难我,我便也为难你,我们互相为难,便算扯平了。” 什么你为难我、我为难你的,说的好像我要跟你上演一段倾世虐恋似的,少爷我是实力派,不是偶像派! 沈逸想了想,还是不太想去,但看秦香雪这模样,大有他不去,她就不帮忙的架势,沈逸无奈,只得道:“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秦香雪嫣然一笑,点头道:“那等沈大哥考虑好了,别忘了告诉我。” 沈逸起身道:“好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沈逸一如既往地转身就走。 “沈大哥,”秦香雪忽然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沈逸一奇,难道是改主意,觉得还是拿钱划得来了? 回头一看,沈逸便看见秦香雪双手握着那瓶蔷薇香水,红着脸,低着头,银牙轻咬下唇道:“谢谢沈大哥的礼物,香雪,很喜欢...” 沈逸嘴角抽了抽,这一小瓶都值多少银子了,搁谁谁不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沈逸敷衍两句,离开了花园。 秦香雪美目盈盈望着沈逸的背影,待到看不见了,才重新坐了回去,再度拨开瓶盖塞,轻嗅香味,满心欢喜。 ------ “小玉钗~” 沈逸回了府就直奔玉钗的房间,推开房门,却是人影也没有。 在府里晃了晃,还是没看见玉钗,沈逸随口问路过的丫鬟道:“你有没有看见玉钗?” 那丫鬟摇了摇头道:“回少爷,玉钗姐一早回天上人间去了。” 沈逸奇怪道:“回天上人间去了?” 那丫鬟道:“是的,玉钗姐说要回天上人间住呢。” 自打之前天上人间被刘温查封之后,玉钗就回沈府住了,重新开张之后也没回去,怎么这会突然要回去住了? 难道是,真吃不消了?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沈逸摆了摆手,让丫鬟离开了,带着疑惑,又去了天上人间。 沈逸一进门就看见秋霜站在周二虎身前,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周二虎看上去似乎有些僵硬。 “说什么呢?”沈逸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少,少爷。”周二虎连忙见礼,似乎有些慌张,倒是很少看见他这副模样。 “没、没说什么...”秋霜低着头辩解道。 沈逸也是随口一问,对探听别人的对话内容还是没什么兴趣的,又问道:“玉钗回来了吗?” 秋霜点头道:“回来了,在楼上呢。” “知道了,你们聊你们的。”沈逸应了一声,便往楼上去了。 秋霜脸上有些红,周二虎身子僵硬,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分开去了。 这时候的玉钗正在房里对着账本出神,刘夫人给她的艾叶红糖鸡蛋,既让玉钗羞怯,也让玉钗陷入了沉思。 刘夫人想要孙子可以理解,但是玉钗,却不那么想要孩子,起码,现在不想。 因为,她始终是丫鬟的出身。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是沈逸现在是官,以后也会展翅高飞,到时候别人问起,得知沈逸的妻子竟然是丫鬟出身,会不会因此而笑话他? 自那次之后,玉钗的心中充满了忧虑,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少爷。 【作者题外话】:晚还更,求银票! 第156章 乞巧节 玉钗不奢望,甚至可以说不想做沈逸的正妻,因为她不希望以后沈逸因为有一个丫鬟出身的妻子而在外面失了脸面。 对于逃避要孩子,也是相同的问题,她生的孩子,是庶子,将来沈逸娶了高门大户的正妻回来,发现已经有了一个庶子,不难想象到时候她们娘两的处境,沈逸虽是一家之主,但后院之事,在这个世界想来是正妻说了算的。 “想什么呢?” 玉钗正想的出神,忽然一对臂膀从后面揽住了自己的身子,大手还隐隐作祟,玉钗吓了一跳,听见声音才反应过来。 “少爷,你怎么来了?”玉钗一边去抵挡沈逸作怪的手,一边红着脸问道。 沈逸一边做坏,一边笑道:“嘿,我还要问你呢,怎么不跟相公说一声就离家出走?” 玉钗终于抓住了沈逸的手,拉着他坐下,才道:“没有离家出走,我,我只是回来住几天。” 沈逸看了一眼桌上的账本道:“好端端的,干嘛跑回来住,这儿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又不用你管什么,算账在家也可以算。” 玉钗摇了摇头道:“这儿有这么多姐妹,都是一起过来的。” “行吧,”既然如此,沈逸也不强求,转而道:“那我也过来住。” “不要!”玉钗忽然提高了声调,一下子拒绝,随后又红着脸,不说话了。 沈逸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突然间怎么了这是?” 玉钗只是道:“我在天上人间住着,少爷在这留宿,让姐妹们看见了笑话我。” 沈逸一想也是,玉钗确实面薄,在府里的时候,就算在他房里睡了,第二天一早也会在巧儿来之前起身离开,不愿让人看见。 玉钗几番拒绝,沈逸没办法,只得作罢。 玉钗这一拒绝,乞巧节便没了事干,沈逸想了想,决定还是答应秦香雪,去那诗会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香水制造的所需时间缩短了不少,按照目前的效率,在两天后的乞巧节制出七八种各式香味的香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天能卖的只有这几瓶试作品,如果受众程度广的话,沈逸打算用预售的方式卖香水,各种香味的香水按需制造,这样既能控制成本,也能观察市场的行情,卖的好的味道便多制一些,不受欢迎的便少制一些,周家村的花圃那边也根据市场反应调整各种花的养植量。 阿福又跑了一趟郡守府,秦香雪收到了沈逸肯定的答复,一边欢喜,欢喜或许能听到沈逸的诗作了,一边又有些忧愁,愁那天该穿什么衣裳。 --------- 两日飞一般的过去,乞巧节也如约而至。 乞巧节,又称七巧节,七夕节,传统的情人节,是一对可怜的情侣创造出来的节日。 乞巧乞巧,顾名思义,这一天是广大少女和妇女向织女乞求巧艺的日子。 传说织女是一个美丽聪明、心灵手巧的仙女,一双巧手能够编织云彩,织出世界上最美的锦缎。 换句话说,织女就是一个优秀的纺织业者,而这正是如今男耕女织时代,女性的榜样和崇拜对象。 在七月七日这天,凡间的少女妇女便会向天上的织女乞求,希望织女能将巧艺传授给她们,当然,一些怀春的少女,和过分怀春的少妇,也会乞求织女赐给她们一段美好的姻缘。 沈逸个人一直觉得,让织女赐自己一段好姻缘是一件非常扯淡的事情,因为少女们乞求的对象,织女本人,一年才能见他老公一次,自己的姻缘都这般凄惨,哪来的本事赐给凡人美好的姻缘,哪来的时间照顾这么多寂寞的女人。 不过怀春的少女显然不会想到这些伤了意境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乞巧节大抵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她们会在这天拉上闺蜜出门逛街买买买,晚上再放飞天灯,许愿能够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直接关系到她们后半生的生活品质。 沈府的马车停在秦府不远处,沈逸坐在马车中,等待着秦香雪出来,心中有些无趣。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诗不止适用于九月九,在七月七也是一样的。 即使如今沈逸不差银子不差地位不差女人,但异乡异土的那种凄凉感,第一次涌上了心头。 “沈大哥。” 两辆马车交错,一道温柔的声音将沈逸从前世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沈逸拉开帘子一看,另一辆马车上的秦香雪也正拉开帘子看他。 “走吧。”沈逸只淡淡说了一句,便放下了帘子。 秦香雪微微愕然,不知沈逸为何又成了冷脸,撅了撅嘴,也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赶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目的地而去。 第157章 穿越必备节目--诗会 沈逸虽然答应了参加诗会,但在心底根本就对这事不感兴趣,因此到现在还不知道诗会是在哪举办,只能让秦香雪的马车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等马车停下的诗会,沈逸才知道诗会是在镜湖旁的一处花园中举办。 这里四周没有飞檐楼宇,视野开阔,能最好地观赏月色,当圆月映在湖面上的时候,上有明月,下有映月,遥相呼应,相映成趣。 两人下了马车,沈逸这才看到秦香雪全身的模样,一袭飞云追月长衫,三千青丝垂至腰间,斜插一支月牙簪,俏脸略施粉黛,清丽出尘,亦和上次一样,是精心打扮过的。 离地近了,还能闻到蔷薇香水的味道,别的不说,秦香雪作为带货主播的素养还是有的,自己都用上了。 秦香雪笑着道:“沈大哥,你的那些香水呢?” “喏。”沈逸指了指身后的阿福,他正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盒子里装的便是八瓶不同香味的香水。 秦香雪望了一眼,心中好奇,不知除了沈逸“送”她的蔷薇香水,还有些别的什么味道,又是什么体会。 沈逸看着花园的大门道:“我们进去吧。” “好。”秦香雪点了点头,与沈逸一同迈进了花园当中。 走进花园便能看到各种鲜花满布,各色争艳,这处花园是私人的,每年都有专人打理,就是租赁给像今日这般的才子千金们聚会用的。 再往里走,便能看到聚在一起交谈着的才子千金们,莺莺燕燕,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在园内各处,还摆放着长度统一的长桌,上面放着乞巧节专做的巧果,以及其它各种零嘴小食,还有的,则摆放着笔墨纸砚,让哪位才子千金兴致来了的时候,也方便记录。 这会似乎是有某位才子作出了上佳的诗作,引得人群一阵赞叹,才子推脱了几句之后,脸上也难免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有人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走进来的秦香雪,立马叫道:“香雪姐姐!” 边说着,那千金便走了过来,随着她的声音传开,那些才子千金也停止了之前的赞叹,纷纷走了过来。 一到场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可见秦香雪在这群人中的影响力之大。 最先说话的那名少女走过来后便拉起秦香雪的手道:“香雪姐姐,你怎么才来呀?” 秦香雪脸有些红,她总不能说因为梳妆打扮耽误了时间,又因为沈逸在门外等她而使得她有些莫名地紧张,花了好久平复心情,这才耽误了时间,只能道:“有些琐事耽误了,方才是谁作了什么佳作吗?” “是呢,方才周...”那千金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在一旁隐藏起存在感的沈逸,立马又叫道:“沈公子?!” 这少女看起来有些虎,总是叫啊叫的,这一嗓子也让其他人听见了,顿时有人应声。 没见过沈逸的诗社成员疑惑道:“沈公子?哪个沈公子?咱们诗社有姓沈的吗?” 有见过沈逸的公子道:“就是咱们东阳城首富沈家的沈少爷,之前在秦大人寿宴上沈少爷可是大放异彩,一手楹联功夫实在厉害!” “是你邀请他来的吗?” “不是,他虽才高,但不是我们诗社的,平日里与他也没什么来往,如何请他。” “那是...” 男人看着沈逸身旁的秦香雪,忽然陷入了沉思。 沈逸听见讨论他的声音,心中有些无奈,本来是准备过来走个过场,等香水出场之后就开溜,也算完成了答应秦香雪的事,结果这下暴露了。 “沈兄!” 忽然一道热情的声音响起,沈逸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肖文贵。 肖文贵端着两个酒杯大步走过来,笑道:“没想到沈兄也会来,之前曾想相邀,无奈平日来往无多,沈兄又忙于生意,怕打扰了沈兄,便没邀请。”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管事实是不是这么回事,起码肖文贵面子上做的滴水不漏,沈逸便也笑道:“今夜正好闲着,便过来转转。” “上次秦大人寿宴,多谢沈兄替我解围,当时沈兄身旁人太多,不便致谢,今日便弥补当日之遗憾吧。”肖文贵笑着说道,边说着,边将手中一个酒杯递给了沈逸。 沈逸稍稍称奇,这肖文贵倒是让他对此世的读书人有些改观了,便接过酒杯,笑道:“不算什么,相信给肖兄一点时间,也是对的上来的。” 肖文贵端起酒杯道:“不敢,沈兄的才华,肖某甘拜下风,请!” “请。”沈逸应了一声,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香雪在一旁笑看着,似乎沈逸与肖文贵相处的不错,就代表沈逸融入了她们的群体似的,又似乎这是一件让她很开心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却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哼!” 某个位置,突然响起了一道不屑的哼声。 第158章 熟人(七更,求票!) 虽然声音不算响,但因为此时众人都没说话,看着肖文贵给沈逸敬酒,场面安静和谐,这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哼声,便显得很突兀了。 众人闻声看去,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沈逸也随之看去,当看清了那人面目,心情忽然好了几分。 哼这一声的,便是当日在天上人间被吓哭了的周县尉之子,周功。 方才作出一首诗引的众人赞叹的,便是周功,方才他还得意着,突然身边人都走了,让他大感失趣。 但发现是因为秦香雪来了,他又不那么不悦了,因为秦香雪不止是刘远峰的女神,更是他周功的梦中情人。 只是无奈往年刘温稳压周县尉一头,周县尉警告之下,就算是梦中情人,周功也不敢表现出来,去跟刘远峰作对。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刘温倒台了,刘远峰也被牵连,周功自感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周功跟着众人一起走过来了,走过来之后,原本他的目光是全在秦香雪身上的,看着国色天香的秦香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可肖文贵这一敬酒,让他发现了沈逸。 看到沈逸,他就想到那天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既惊又恨,前几天他才刚从小黑屋里出来,昨天屁股刚好,今儿来参加这诗会,又碰到了沈逸! 沈逸那一句“闲着无事,便过来转转”让周功心中十分不爽,你闲着才过来,那我这种算什么? 一个满身铜臭,连官位都不是考来的贱商,神气什么! 于是周功心中冷哼,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心中冷哼,嘴上竟也哼出来了。 那边见沈逸看向周功,不知两人恩怨的肖文贵还以为两人不认识,还介绍道:“沈兄,这位是周功周公子,之前在国子监念学,近些日子...” “不用了,”沈逸笑呵呵道:“不用介绍了,我与他可是熟的很,他还照顾过我的生意呢,对吧,周少爷?” 那边周功面色涨红,确实是因为他去照顾天上人间的生意,才出了那么多事,之后已经不是照顾沈逸的生意了,完全是沈逸在拿着他家的钱做好事,他还挨了一顿毒打! 肖文贵没察觉到不对劲,笑道:“周兄是我们东阳诗社的主力成员,作过不少佳作,沈兄楹联了得,想必作诗也当是一流,稍后不如大家交流一番。” 读书人的这个交流,其实就跟武林中的切磋是一个意思,各自作首诗来,互相比比,挑挑毛病。 沈逸笑道:“我虽不才,但却很有兴趣向周少爷学习,既然要比,不如加些赌注,玩的尽兴些?” 周功闻言脸一黑,商人还能赌什么,无非就是赌钱,他虽然不信沈逸能作出什么好诗来,但若是他再输些银子,这回回去就不是打屁股了,可能老爹能把他腿打断! 于是周功避开了沈逸尖锐的话题,转而向秦香雪道:“香雪,我特意给你作了一首...” “呀,香雪姐姐,你好香哦!” 又是之前那个有些虎的千金,打断了周功的话。 拉着秦香雪的手,两人站的近了,她也闻到了秦香雪身上的香水味,起初还以为是园中的花香,可越闻越发现,这和普通的花香不一样些,要更好闻,更迷人。 这时她才发现,香味竟是从身旁的秦香雪身上传来的。 秦香雪嫣然一笑道:“不是我香,这是香水的味道。” 虎妞疑惑道:“香水?那是什么?” 此时其它千金也走到了秦香雪身边,闻着了香味,顿时叽叽喳喳一片地问了起来。 秦香雪道:“香水是沈大...沈家制的新产品,形似水,嗅似花香,故称香水。” “沈公子家卖的?”虎妞又是第一个道:“怎么我没听说过?” 秦香雪闻言飞快偷看了沈逸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又有些失落,开口道:“马上就会听说了,我十分喜欢这香水,便托沈公子带了些来。” “真哒?” 一众千金闻言便看向了沈逸,这味道太好闻了,若是还有的话,她们也想要。 那边沈逸倒是有些愣住了,因为秦香雪说的是她让沈逸带了香水来,而不是沈逸请她来推销,话分两面,这两种话的效果便不一样了,起码听着便不是沈逸特意挑着诗会来做生意,一句话便让沈逸身上的“铜臭味”少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秦香雪人品还是可以的,也不枉自己送她那一瓶香水了,见秦香雪看过来,沈逸便朝她颔首笑笑,随后便让阿福将箱子放在旁边的一个桌上打开,八瓶香水,装在颜色不一的瓷瓶当中展示了出来。 【作者题外话】:明天就出新书榜了,希望数据不要一下崩盘... 日更一万真的很累,求银票支援! 第159章 见面礼 <!--go--> 瓷瓶是沈逸找张老板的民窑定制的,不同的香水,对应不同的颜色设计,瓷瓶上画上各种花的釉上彩,便于区分。 阿福一拿出来,还没闻到香味,精美的瓷瓶包装就吸引了千金们的注意力。 “哇!这瓶子好漂亮呀!” “这是...牡丹?” “好浓的百合味!” 千金们将那处桌子都围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拿起瓷瓶又看又闻,爱不释手。 “多谢秦姑娘。”沈逸朝着秦香雪微微颔首道。 秦香雪嫣然笑道:“不用客气,沈大哥既然完成了我的条件,我也该完成你的条件。” “沈公子沈公子,”之前说话最是勤快的虎妞拿着一瓶香水跑了过来问道:“这个香味有更浓些的吗?” 沈逸只看瓶子便认出了那瓶中装的是玫瑰香水,这已经是较为浓烈的一种了,这虎妞还要更浓的,根据闻香识女人的定律来看.... 这个虎妞是相当的寂寞和狂野啊! 沈逸笑道:“目前是没有的,不过若是姑娘喜欢的话可以定制,只不过价钱上会略高一些。” “那太好了!”那虎妞拿着手中的玫瑰香水道:“这瓶我也想要,要多少银子?” 沈逸笑道:“所有产线款统一价位,二十两银子,不二价。” “二十两?!”那虎妞惊叫一声,有些望而却步的意思。 参与诗会的这些人,大多是书香门第出身,或是官吏子弟,商贾之家的人本来是没资格进来的。 东阳城最有钱的官已经被沈逸掀翻了,像周县尉那种不敢大贪的官员,一年能得四五百两已是不错,书香门第倒还好一些,他们可以凭一手好字好画的本领觅得钱财,像之前沈逸拜访过的老童生郭承,一副字的市场价就在五两银子左右,妄图附庸风雅的商人会抢着买,因此这些书香门第比起寻常的官员还要富裕上一些。 但即使如此,对他们的儿女来说,花二十两银子买这样一小瓶香水,也是有些奢侈了。 不过就算如此,沈逸也不打算降价,香水的定位本来就是奢侈品,价格定的低了,利润低不说,还拉低了档次,宁可卖的少,也不能降价,东阳城卖不开,还可以往其它城池去卖,档次低了,那就是长久的影响了。 “罗姑娘若是喜欢,我赠你一瓶吧。” 这时候一旁的肖文贵走上来说道。 姓罗的虎妞一看走上来的是肖文贵,羞怯道:“那怎么好意思...” 那模样谁都看的出来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肖文贵笑了笑道:“好物赠佳人,正是绝配。” 沈逸惊讶地看了一眼肖文贵,没想到他喜欢虎妞这款,想起方才虎妞还要更浓烈的,看肖文贵那小身板,也不知将来他吃不吃得消... 香水本就是追求女人的利器,而才子佳人的佳话就是这么传出来的,这两人明显是互相看对眼了,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肖文贵从怀中掏出两张小额银票,递给沈逸道:“沈兄,这瓶香水,我买下了。” 沈逸看了他一眼,忽而笑道:“既然是肖兄想要,便不谈钱不钱的,我送你了。” 肖文贵一愣,随即道:“沈兄不必替我考虑,我之才虽不比沈兄,但作些诗,还是能自食其力的。” 这肖文贵之前在寿宴上介绍自己是东阳诗社的社长,看来确有几分本事,不过沈逸还是笑道:“就当交肖兄这个朋友了,这东西,便当是见面礼吧。” 咝... 一旁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价值二十两银子的见面礼,这也太豪气了!真不负他败家之名啊! 此时其他人有些后悔之前没跟肖文贵一样上前打招呼了,否则沈逸是不是也会给他们“见面礼”? 肖文贵还待推辞,二十两银子对沈逸来说洒洒水都算不上,但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不小的价值的,如此大礼,愧不敢当。 沈逸却笑道:“肖兄若是不想交我这朋友,那就当我没说过。” 话说到这了,再推辞就不好了,肖文贵只得道:“那便多谢沈兄了,只不过这二十两银票还请沈兄收下,我再买一瓶,给我舍妹。” 这个朋友没交错,沈逸接了银票点头笑道:“好。” 肖文贵又给自己的妹妹挑了一瓶,随后便与姓罗的虎妞走到一边去说些什么了,那虎妞一改之前风范,说话轻声细语的,头都快埋到胸里去了,俨然一副恋爱中的少女模样。 那边周功心里恨恨的,本来他也可以买一瓶赠给秦香雪,前提是周家没有因为他损失二百八十两银子! <!--t; 第160章 情诗 <!--go--> 如今的周功是一分钱都不敢乱花,除非他想屁股开花。 客人不缺他一个,他不买有的是人买,八瓶香水,肖文贵一人就要了两瓶,接下来的六瓶,很快也被抢购一空。 也有人买了,然后拿去送给秦香雪,结果秦香雪摇摇头拒绝了,退是不能退了,于是他便想送给其它姑娘,可这一来岂不是落了其它姑娘的面子,秦香雪不要了,你才拿来送给我们?虽然自知比不上秦香雪,但谁还不要些面子,于是这名才子,便被一众姑娘一顿鄙夷,拿着香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除了带来的八瓶样品香水以外,沈逸还接受预定订单,于是短短一会功夫,又收到近二十份订单,今晚的预定目标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等这些才女千金,做香水的免费代言人就可以了。 香水卖空之后,引起的讨论热潮也渐渐过去,每个千金都将价值不菲的香水视若珍宝,若手上的香水是男子买下送自己的,则更是春心萌动。 不久之后,明月当空,湖光粼粼,倒映出灯火与明月的湖面之上,画舫小船络绎不绝,歌声与笑声在河面之上徘徊,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意境到了,诗会便又回到了原本的核心项目----作诗。 这会可算了到了周功丢人现眼....啊是出人头地的时候了,怎么说他也是在国子监念的学,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上一首诗作出来也引得一片叫好,可惜当时秦香雪还没来,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其它准备。 沈逸百无聊赖的拿起一颗巧果扔进嘴里,看着才女才子们谈诗弄词,他并没有参与的想法,只是刚卖完香水就走又不大好,便在这看看,过上一会再走。 “肖兄高才,佩服佩服...” “今夜肖兄这首诗,当得头筹了。” “偶有所得而已,头筹不敢说,还请诸位品评指正。” “肖兄过谦了,你是诗社的社长,论作诗,在场谁人敢说能稳胜你一筹?” “是啊,肖兄已有灵感,我们都还没到意境呢。” 那边肖文贵作了一首诗出来,引得赞叹连连,那姓罗的虎妞在一旁看的眼睛都快冒出星星来了。 今夜只是小型的诗会,与会的也不过是东阳城本地的诗社书社,就算作品能拔得头筹,也只能在小范围中流传,待到明日,恐怕就会淹没在浩如烟海的词作之中。 有肖文贵作诗一首吸引众人目光,算是造势,这时候周功找准机会,抛出了自己准备多日的七夕词。 “天上幽期,人间乞巧,喜鹊连桥载织女” “梦中欢会,湖畔凝眸,沉鱼落雁为香雪!” 周功这一首词吟地极为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就连站的远远的沈逸都听到了。 其余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阵赞叹,再然后,便是“哦~”“噫~”这样的调侃词,目光在周功和秦香雪两人之间来回看。 在场的都是些才子才女,谁还听不出来,这是周功和秦香雪表心意的情诗?甚至连秦香雪的名字都带了进去! 而且还将秦香雪比作织女,这等比对,可见周功心意! 站在远处的沈逸一愣,周功的词应景倒是应景,只是那句“梦中欢会”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或许别人的理解是周功将秦香雪比作梦中情人,但沈逸听着却觉得,这句说的好像秦香雪是周功的yy对象似的... 众人让开了场地,现出女主角所在的位置,以及微微愕然的秦香雪。 这倒不是秦香雪第一次被人表白了,之前刘远峰追求地很猛烈,也作了不少情诗出来,所以当时其它千金才总将秦香雪和刘远峰凑对,秦香雪没想到的是,以前从没看出周功对她还有这种心意,去了国子监一趟,久不在东阳城,怎么回来又做出这样的事了? 众人在一旁起哄,七夕情诗,这可应景,此时此刻,若是秦香雪回应了,那可就是又一对才子佳人的佳话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那边的肖文贵和虎妞丝毫没管这边的动静,从花园另一面出去,上镜湖游船去了。 在众人起哄之下,秦香雪回过神来,面对周功赤果果的热盼眼神,秦香雪下意识地往沈逸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沈逸正百无聊赖地吃着巧果零嘴,看都不看这边,不禁心中掠过一阵羞恼。 他没听见别人向她表白吗!周功方才念的那么大声,他肯定听见了! 这坏人,明明送了我香水,现在却又这般,哼... <!--t; 第161章 对赌 周功暗恋秦香雪不是从国子监回来才有的事,而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是之前碍于刘家的声势,不敢表达罢了,但现在刘家倒台,他的机会便来了! 如果傍上秦家这棵大树,将来他从国子监出来,官途之路岂不是平步青云? 到时候... 呵呵,嘿嘿... 周功陷入一阵幻想,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巧就捕捉到了秦香雪偷眼去看沈逸的动作,不禁眉头一皱,怎么又有这贱商的事? 周功忙唤道:“香雪,我...” 秦香雪也收回了眼神,微微福身道:“周公子的七夕词不错,想来在国子监下过苦功了,为这诗会增了不少色彩。” “这,这。”周功一愣,哑口无言。 周围众人的起哄声也慢慢小了,直至消失。 周功的词作,含义连他们都听的出来,饱读诗书的秦香雪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她却只说词作不错,这是顾左右而言他。 换句话说,就是拒绝了周功的心意.... 场面一下子变的有些尴尬起来,尤其是周功,经历了错愕之后脸色开始慢慢涨红,他知道秦香雪喜欢诗词,因此这首词他一早就准备了,就想趁着这个合适的时间一举拿下秦香雪,那叫一个势在必得,所以才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吟了出来,但却被秦香雪云淡风轻地带过,此时寂静的氛围更让他尴尬。 “呃,好美的月色啊!” “对,对,月色真美!” “接着作诗,接着聊!” 有醒目的人开始转移话题,打破尴尬,其它人也马上开口,让气氛缓和下来。 有参加过秦远寿宴的才子忽然道:“诶,今日沈兄也在,不如让沈兄作一首,让大家拜读一番?” 众人闻言又将注意力移开,在园中搜索着沈逸的身影。 没参与秦远寿宴的人,也从肖文贵和其他人口中听说了沈逸对的楹联,所以他出现时,众人并不算太惊讶。 现在想来,既然楹联作的好,诗词上一定也有些造诣,正好趁此机会见识一番。 有的千金则打着别的心思,若是沈逸会楹联,还会吟诗作对,看他的举止也有礼有节,家中家财万贯,又有功名在身,岂不是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选.... 随着众人寻找起来,那边的沈逸也听见了动静,心中一阵无语,少爷我吃点东西都能扯到我身上来?这算躺着也中枪吗? 有几人上前硬将沈逸拉了过去,才子千金们顿时投来目光,秦香雪美目也盈盈地望着他,请沈逸来不就等这一刻么。 沈逸顿时头大,连道:“我哪有什么才学,当日喝多了酒,来了些急智而已。” “沈兄就不要谦虚了,偶德急智可以,但你可是连对四联,急智也不会来的这么勤快的。” “是啊,此时佳节美景,不作上一首岂不可惜?” “是呀,沈公子,就作一首让我们听听吧。” 这下好,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周功身上转移到沈逸这了,就连秦香雪也道:“沈大哥,既然大家都想增长学识,你就作一首吧。” 一听秦香雪唤沈逸为沈大哥,叫的如此亲近,周功心头火起,除了钱,我哪点比这贱商差了! 沈逸还待拒绝,便听周功阴声道:“也别太难为人家了,毕竟人家也不是科考出身,到时候丢了面子就不好了。” 众人微微错愕,今夜是诗会,本是为赏月作诗举办的,沈逸本人拒绝便罢了,周功却怎么也不该说这种话。 秦香雪柳眉微蹙,也有些不悦,她就等着沈逸作诗,周功为什么要出来打断? 结果适得其反,周功这一说,沈逸反倒来了些精神。 沈逸分开众人,走到周功面前道:“哦?我虽不是科考出身,但作些诗还是没问题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周功微微一愕,随后哼声道:“作诗是高雅之事,岂能与赌字挂钩!不是这块料,就不要勉强了!” 沈逸笑道:“你不敢?” “我有何不敢!”周功被激起了气,看着秦香雪亦步亦趋跟在沈逸身后,盈盈目光投与他身上,更是怒道:“你想怎么赌!?” “我一个商人,身无长物,也就钱多些,”沈逸边说边笑道:“正好你家还欠着我银子,若是我输了,债,我不要了,反之,今夜香水所得的银财,我全都给你,如何?” 周功微滞,上次欠了沈逸二百八十两,第二天他老爹差人拿了三十两给沈逸,余下的慢慢还,若是这一次趁着机会将债还清了,回家就不用再遭虐待了! 而且沈逸的香水全卖光了,不止那八瓶香水,还有其它预定的,合起来将近三百两银子,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横财!若是到手,之后再回国子监,日子就好过多了! 第162章 他乡七夕 想到这已经十分想答应了,但因为前车之鉴,他还是追问道:“若是我输了呢?” “好说,我也不为难你,”沈逸指着花园的小门笑道:“你就赤着上身,乘船在镜湖游上一圈。” 花园的另一扇小门处连着一个小码头,停泊着几艘小船,方便才子佳人们来了兴致游湖,方才肖文贵和虎妞两人就是从那去的。 现在镜湖上舟舫遍布,许多情侣也都趁着机会泛舟湖上,两人之间说些没羞没臊的话,或是放些莲花灯,画舫则载歌载舞,乐声阵阵,在这个时候若是周功打着赤膊单人游船,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周功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不过转念一想,论钱他没沈逸多,论才华,他还能输给沈逸这贱商么? 于是周功沉着脸道:“好!不过若是你输了,也同样要赤膊泛舟!” “没问题!”沈逸爽快地答应了,看向众人道:“君子一言,大家可要替我与周少爷作证。” 周功哼声道:“哼,我自是守信之人,就怕有些人算不上君子!” 沈逸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可不觉得他会输了,又道:“你是另作一首,还是用你方才那首?” 周功自信道:“就用方才那首。” 那首诗也是他想了许久才作出来的,此时临场发挥,未必能超越前面那首。 “好,”沈逸一笑,点了点头,往前几步,走到放着笔墨纸砚的桌边。 众人随即跟上,秦香雪就跟在沈逸身边,目光倾注纸上,沈逸略微一想,提笔写下一首七夕词。 他乡逢七夕,花园益羁愁。 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 绪风初减热,新月始临秋。 谁忍窥河汉,迢迢问斗牛。 背靠上下五千年文化,咏唱七夕的诗词佳作一抓一大把,《鹊桥仙》《行香子》这样的传世杰作屡见不鲜,随便一首都能吊打周功,但想来想去,这首孟浩然的《他乡七夕》,却始终盘踞沈逸脑内,概因这首诗,最是符合沈逸如今的心境,略作改动,便跃然纸上。 每逢佳节倍思亲,即使是在七夕佳节,也是一个令人想家的节日。 沈逸停笔,众人围上前去,秦香雪就站在沈逸身旁,早已看清,念到那一句“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已是心神激荡,全诗面世,早已情投其中。 此时其他人也见到了全诗,心中惊叹的同时,再看向沈逸,只觉得他身上多了一层神秘面纱。 对于这些才子千金来说,或许她们做不出一首传世好词,但是经年传唱诗词,要说品评,她们也算是行家。 他乡愁,七夕愁,又加秋气愁,景因情凄,情缘景浓,情景交融,倍感悲凉。 一首诗,将沈逸的愁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 明明是乞巧佳节,为取乐而办的诗会,沈逸却作出了这样一首愁诗,与诗会的初心背离。 只是,却没有人敢说这首诗不好,因为他们见了,都觉一股愁意涌上心头,这已是心随诗动,引人入胜了。 传世大作,莫过如此。 只是包括秦香雪在内,心中都十分好奇,沈逸生于大周,长于东阳,却要空怀故国楼,怀的是何处呢? 周功虽然没凑上前去,但也听到了有人将诗念了出来,只听一遍,他便知道,这对赌,想赢太难! 沈逸停笔之时,看着浮现眼前的诗句,摇头轻叹,秦香雪见状道:“此诗已登峰造极,沈大哥由何不满?” 沈逸摇了摇头,眼中似有莹光闪动,低声道:“非是不满,恰是其反。” 正因太合心境,才盘踞脑中不去,正因太情场景,浮现眼前时,才让沈逸心意难平。 秦香雪见到沈逸眼中泪光,为之愕然,不觉间竟也感到有些难过,更想知道,沈逸为何有此愁。 沈逸深吸一口气,轻笑道:“不说这个了,倒是我扰了诸位雅兴。” 众人忙道不敢,能见此大作,雅不雅兴,又有何妨?今宵足以! 沈逸看不到周功的人,四面寻了寻,才发现他正躲在角落里,似乎想与身旁的花草融为一体。 沈逸朝那边招手道:“周公子,你躲什么?” 众人闻言看去,周功面红耳赤道:“我哪里躲了!只是随处走走!” 沈逸笑道:“我作完了,周公子,愿赌服输吧?” 周功强自道:“我何曾输了?大家都未曾点评!” 随着这句话,众人都注目于他,这是周功第二次集合全场目光。 虽然周功的词作出来大家随之起哄,而沈逸的诗却无人说话,但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就像此时,虽无人说话,但胜负早已在每个人心中分明。 【作者题外话】:晚还更,求银票! 第163章 言而有信 “周兄....读圣贤书,当分的清是非高下。” 过了良久,见周功还是打算不认账,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一首情诗,一首愁诗,皆在七夕,虽然意境截然相反,但胜负,是每个人都分得清的。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附和,也许自己未必能做到,但读书人还是最讲究礼仪仁义信,输了就是输了,周功不认,便要让所有人瞧不起了。 周功面色涨红,他只能认,若他还想在东阳城,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下去的话。 “哼,既然答应了,我自会做到!”周功怒哼一声,大步向花园另一侧的小码头走去,故作洒脱。 沈逸笑了笑,随之过去,于是众人也迈步跟上,唯有秦香雪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仍然倾注在写着《他乡七夕》的那张纸上。 众人走到码头边的时候,一艘小船正要靠岸,正是先前离开的肖文贵与那虎妞。 肖文贵停下浆来,先行登岸,又伸手去扶那虎妞,虎妞含羞带怯地将柔夷搭上肖文贵伸出的手,众人见到又是一阵起哄。 这个时代男女牵个手,那含义也就跟订婚差不多了,肖文贵和虎妞这一对在众人面前牵手,差不多就算是官宣了。 有与肖文贵关系好的才子上前道:“肖兄,你可来迟了,方才沈兄可是作了一首佳作!” 肖文贵闻言眼前一亮道:“哦?竟有此事?那我稍后一定要拜读一番!” 沈逸笑道:“不急,先看一出好戏再说。” “一出好戏?”肖文贵一愣,今夜这诗会好像没有准备戏曲类的节目啊? 沈逸看向前面的周功道:“周公子,刚好肖兄的船缆绳还没缠上,倒不用你麻烦了。” 肖文贵看向咬牙切齿的周功,疑惑道:“沈兄,这是....” “哦,没什么,”沈逸笑道:“周公子羡慕肖兄觅得佳人共游船,虽然没有佳人愿意陪他,但他还是想游览一番镜湖,打开身心的那种。” 沈逸这一说,旁边的才子千金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功更是尴尬恼怒。 此时周功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哼了一声便跳上了船,双手持桨就要划船。 沈逸却道:“诶,周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周功带着怒火回头问道。 沈逸笑道:“当时说好的可不止游船,你还要赤着上身。” 周功一愣,随后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沈逸接着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大家也能为我作证。” 其余才子有些为难,赤着上身那是力夫才会干的事,对他们这种读书人来说,那叫有辱斯文。 沈逸似笑非笑道:“周公子不会想言而无信吧?我可记得有人说过,他自是守信之人?” 周功牙都快咬碎了,可是已经在众人面前应下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功怒道:“脱就脱!我有何惧!” 说完周功就开始解起腰带,在场的千金纷纷惊叫,捂上了双眼,才子们也是大摇其头,何必呢,在国子监念了学就目中无人了,落得如此下场。 “够了吧!”周功将长袍里衣一脱,扔到船上,赤着上身问道。 沈逸却道:“湖面风大,这衣裳,让下人替周公子保管着吧。” “你!”周功本打算等船划出去了便偷偷穿上,反正夜里谅沈逸也看不清,谁知他居然还有这一手! 待下人上前去接过了衣裳,沈逸才笑着挥手道:“周公子慢走,好好玩好好看。” 周功铁青着脸,划起双桨走了,其他人光是看着,都为周功感到尴尬,现在镜湖上这么多游船... 不过周功狂妄自大,咎由自取,也没人能说沈逸什么。 湖面上泛舟的情侣不少,个个如胶似漆。 湖中某条小船上,老实憨厚的青年对着坐在对面的女子道:“花娘,过几天,我就上你家提亲去。” 女子羞怯不已,两人情投意合,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只要两情相悦,过的快乐就好。 憨厚青年忽然停下了桨,一张脸有些涨红,有些紧张道:“花娘,我,我能不能...” 女子疑惑道:“能什么?” 憨厚青年憋了老半天才道:“能不能,能不能抱抱你?” 女子闻言一愣,随后一张脸迅速升起红晕,片刻之后,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男子顿时大喜,紧张无比地拉住女子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女子羞怯道:“抱,抱的太紧了...” “对、对不起...”憨厚青年闻言连忙放开,一个劲的道歉。 女子扑哧一笑,憨厚青年的模样让她觉得十分好笑,又十分欢喜,心中想到如今正在湖上,还是夜里,大概也没人能看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憨厚青年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心脏砰砰乱跳,咽了口唾沫,慢慢凑了过去。 “哗啦...哗啦” 就在两人鼻尖相触,嘴唇也快相接的时候,忽然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 女子睁眼去看,当看清的时候,不禁发出一声尖叫! 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单人坐在船上划船而来。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变态这个词,如果有的话,女子心中一定是这般想的。 憨厚青年转头一看,也是看见了划船过来的人,吓着了对象,这如何能忍,顿时破口大骂。 划船过来的正是周功,本是心情不好,此时对方一个不知身份的贱民骂他,同样也不能忍,当即还口。 随着两人大吵大闹,声势传开,附近的小船全都围过来看热闹,当周功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围起了数条小船,有的对着他指指点点,有的捂着嘴巴笑,有的在安慰受惊的对象.... 丢脸,丢到姥爷家了! 这是周功唯一的想法,随后便脑子嗡嗡直响,悲愤地,疯狂地摇起船桨逃离此地。 虽然他逃得快,但是七夕佳节,县尉之子单人赤身游船的消息,恐怕就是明天东阳城脍炙人口的趣闻... 第164章 另一个世界(求啊求银票) 没有人知道周功在镜湖上是怎样的尴尬,所有人都回到了花园中去。 “好诗!”肖文贵见了那首《他乡七夕》,点头赞道:“沈兄大才,肖某自愧不如。” “只是不知沈兄的愁从何而来,沈兄不也是大周人士吗?” 肖文贵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问题,沈逸笑道:“作诗不就是这样,多少带些臆想,当不得真的。” 如果沈逸说他是穿越来的,不是大周人,那么他最出名的恐怕就不会是败家子的名声了,马上会变成疯子的名声。 肖文贵点了点头,沈逸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就像喜鹊连桥,谁都没有见过,但很多诗中都会这么写。 这会千金们看向沈逸的眼神都有些炙热了,女子本多愁善感,这首词中的愁意令人伤感,念上几遍,她们都有些想抱着沈逸安慰他了。 现在的沈逸正式成为了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选,嫁给他,不愁吃穿,模样也十分俊俏,功名在身,闲来无事,还能与他吟诗作对... 众人又吹捧了一番,沈逸没有被虚荣冲昏了头脑,连说愧不敢当,结交认识了不少人之后,借口闪到一边去了。 诗会的气氛没有因为周功的小插曲而被毁掉,过了没一会,便回到了正轨,作诗的作诗,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期间秦香雪也作了一首七夕词,沈逸听见了,确实不错,不负她南永第一才女之名。 心无旁骛,鹊桥也把相思渡。 情有所钟,秋风还将蜜意传。 听着秦香雪的这两句词,沈逸就觉得这小妞应该是思春了,难怪之前拒绝康王的好意,原来是情有所钟,就是不知道,是这堆才子中的哪一位?反正不会是那周功就对了。 沈逸磕着瓜子如此想到的时候,抬眼看向被众人围绕着的秦香雪,秦香雪侧眼发现沈逸在看自己,与旁人说话都变的有些心不在焉了,俏脸抹上一片粉红。 随后,秦香雪便辞了众人,拿着一张纸向他走来,神色已恢复如常,嫣然笑道:“沈大哥,这首诗,可以让我收藏吗?” 原来是写了《他乡七夕》的那张纸,沈逸笑道:“这倒是无所谓,只是我的笔迹只能算端正,又不算什么书法大家,秦姑娘要收藏,还不如自己手写一副。” 秦香雪摇了摇头,轻声道:“既然是沈大哥的词,那么沈大哥亲手写的,便是最好的。” 沈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随你。” “嘭”! 随着一声炸响,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花园中的才子佳人们一阵欢呼,之后,便是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绽放,绚烂无比。 沈逸同样抬头看天,看着各色烟花,微微一笑,心有所感。 也罢,既然回不去了,便不要多愁善感了,来都来了,就算难翻千层浪,灿烂活这一生,便也无憾。 秦香雪看着烟花的同时,侧眼偷偷看向沈逸,烟花的光芒印在沈逸脸上,一张俊脸噙着淡淡微笑,一时间竟让秦香雪看入迷了。 “沈大哥,”秦香雪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沈逸随口应了一声,看着烟花却想着,玉钗一人在天上人间,应当也有些孤单吧,该去陪陪她了。 秦香雪俏脸涨红,轻咬一下红唇,低声道:“以沈大哥的才华,定能找到自己的穿针妇的。” “嘭”! 又是一道烟花炸响,淹没了秦香雪的话音。 “嗯?你说什么?”沈逸没有听清,便出言问道。 “没、没什么...”秦香雪俏脸红透,心中暗想自己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孤男寡女,烟花之下,这么岂不是像是自己在表心意一般吗... 沈逸撇了撇嘴,要说不说的,还是那句话,千金小姐难伺候! 秦香雪俏脸越来越红,烟花也渐渐地不再升空了,诗会也到了最后一个项目。 “香雪姐姐!快来放祈天灯啦!” 在天灯上写上自己的愿望,放飞天空,祈祷织女能够看到,了她们的心愿,这便是少女们在诗会上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莺莺燕燕,才子们帮着固定好天灯,千金们提笔在天灯上写下心愿,一边还红着脸督促着才子们不许偷看,一派少年少女的纯情景象。 秦香雪应了一声,看向沈逸笑道:“沈大哥,我们一起去吧。” 说罢秦香雪便率先往那边走去。 “我就不去了。” 沈逸开口,让秦香雪的脚步顿住。 “时候不早了,诗会也快结束了,我便先回去了。”心中想着玉钗的沈逸如此说道。 秦香雪转过头来,有些失落地看着沈逸道:“沈大哥不与我们放天灯吗?” 这是少年少女喜欢的东西,沈逸虽然此世是十七岁的身体,心理年龄却不是,闻言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说罢沈逸转身要走,秦香雪连忙出言道:“为什么?沈大哥,刚才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秦香雪说的我们,也不知是指她与沈逸,还是这一群才子千金与沈逸。 沈逸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秦香雪,又看向那边嬉笑玩闹的才子千金,淡淡道:“秦姑娘,我与你们终究不同,你们可以无拘无束,每日吟诗作画,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我不能靠诗画活着,今日是我参加的第一个诗会,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今日我们相处的好,是因为我作了七夕词,到了明日我变回一个商人,不见得有多少人会主动与我攀谈说笑。” 沈逸望向那边的才子千金们,不禁再度一叹:“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多谢秦姑娘今日帮忙,下回,我会送一瓶香水与秦姑娘的。” “告辞。” 言尽于此,沈逸再不停留,带着阿福转身离开。 秦香雪呆呆地站在原地,随着沈逸越走越远,秦香雪的红唇也越抿越紧。 “香雪姐姐,怎么不过来呀?”一名千金见秦香雪站在那一动不动,便小跑过来拉她的手。 谁成想这一拉,竟差点将秦香雪拉的跌倒,千金连忙扶住秦香雪,惊道:“香雪姐姐,你怎么了?” 秦香雪轻轻摇头,红唇紧紧抿着,眼眶微红,什么话都没有说。 【作者题外话】:出了新书期了,第一卷也进入尾声,马上沈大少爷该要走南闯北了,特向诸位老板讨要几张银票做盘缠,希望诸位老板鼎力支持! 第165章 七夕礼物 “少爷,我看秦小姐不大对劲。” 马车旁,阿福边掀开车帘子边说道。 沈逸钻进马车,好笑道:“你是学过心理学还是微表情学啊?” 这两种学问阿福都没听说过,但是他肯定道:“刚才少爷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秦小姐本来笑的,后来都没表情了。” 沈逸好笑的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阿福想了想道:“可能是少爷话说重了,我看秦小姐挺想跟少爷交朋友的。” “你又懂了?”沈逸道:“懂这么多,以后香水的调配就交给你了,调配不好,扣你的工钱!” “不要啊少爷!”阿福凄凉地嚎了一声,然而沈逸已经放下帘子,不去管他了。 阿福只得唉声叹气地坐上车架子,赶起了马车。 车室里的沈逸倒是在想着阿福说的话,方才他只是有感而发,说的也没问题,他跟那些成天吟诗作对的才子千金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秦香雪的反应他倒是没注意,说完就走了。 管她呢,反正任务圆满完成,自己答应她的和她答应自己的都办成了,他还承诺再送给秦香雪一瓶香水,这还不够?上次那瓶本来可不是打算送的。 “去天上人间。”沈逸吩咐了一句,免得阿福将马车赶回沈府去了。 ------- 如今的大周因为没有战乱,平时也没有宵禁这一条规矩,但因为娱乐活动的匮乏,寻常人到了这会,也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像七夕这样的节日大概会闹的晚一些,但也不会太晚。 天上人间的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最后一曲姑娘们合弹的《难忘今宵》,也就该打烊休息了。 就在送走最后一名客人,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关门的姑娘瞧见来人面目之后,惊讶道:“少东家!?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嘘!”沈逸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姑娘收声,一边小声问道:“玉钗呢?” 姑娘一愣,随后扬起讨趣又带着羡慕的笑意,指了指上方道:“在顶楼赏月呢!” 沈逸讶异道:“一个人?” “是呢,我们正准备关了门上去陪陪玉钗姐呢。”姑娘点头说道。 啧啧,自己跟别的女人去诗会,让自己的女人独守空房,罪过啊罪过! “拿来。”沈逸朝身后的阿福招手说道,阿福立刻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递给了沈逸。 沈逸接了盒子,摆手道:“你回去吧,明儿再来接我。” “啊?”还不知道玉钗和沈逸关系进度的阿福不禁发出疑问。 沈逸瞪起眼睛道:“啊什么啊,我今儿在这住了!” 阿福略带惊讶地“哦”了一声,看看少爷,又看看他手里的锦盒,背负着单身狗的悲伤,独自赶着马车走了。 天上人间的三楼是开阔的大平台,到了夜里,遮阳的棚伞收起,可以一览美丽夜景,清冷月光。 月光下,如水的美人自饮自斟,颇有些孤独之感。 “玉钗姐...” 忽然一声轻唤,玉钗回过头来,却没见到任何人,心下疑惑,轻声一叹,心想是心神乱了,听到了幻音。 二楼登上三楼的楼梯上,秋霜手被拉着,嘴被捂着拽了下来,惊慌了片刻之后,回头一看原来是店里的其它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嗔道:“你干嘛?我正要去陪陪玉钗姐呢。” 那姑娘指了指后方道:“哪轮得到你陪?你看看谁来了?” 秋霜移目看去,沈逸手上正拎着锦盒,带着笑意站在那。 “少东家?”秋霜惊讶地唤了一声,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拉着其它姑娘跑开了。 玉钗抬头望天,美眸如水,想要问问织女,有没有见到她的心上人,而她自己,该如何对待她的情郎。 “夜深登高处,月明风急,姑娘可莫要着凉了呀。” 乍闻一男子声音,玉钗下意识一声惊呼,待听到那声音无比熟悉,猛然转过头来,欣喜地道:“少爷——” 沈逸拎着锦盒走过去,坐下后一本正经道:“姑娘之姿我见犹怜,为何七夕佳节独自饮酒?不知小生能否有幸与姑娘同饮一杯?” 玉钗脸红着啐了一声,手却主动为沈逸斟了一杯酒。 “少爷不是去那诗会了么?怎么会来天上人间?” 沈逸接过酒杯一愣,好家伙,还有眼线的! 不过沈逸可不怕这个,嘿嘿一笑道:“我的女人在这,我不来这还能上哪去?” 玉钗再度啐了一声,脸红无比,说来说去,还是把自己给说羞了。 沈逸抿了一口,发现杯中酒竟是美人醉,嚯,玉钗一人在这喝美人醉,这是借酒消愁呐? 沈逸将锦盒推了过去,笑道:“喏,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何物?”玉钗看着打着绳结的锦盒问道。 沈逸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送你的。” 玉钗脸上泛出些粉红,解开绳结打开锦盒,取出一看,一件淡红色的百褶裙跃然眼前。 百褶裙上绣着一轮明月,几只青鸾绕月翻飞,缭缭云烟绕遍裙摆,美轮美奂,既是应景,也不俗套。 这是沈逸特意提前找月裳阁的孙掌柜定做的,特意在七夕这天准备的礼物,上次做旗袍的时候尺寸就有了,因此玉钗还不知道这事呢,衣裳就做好了。 沈逸见玉钗久未说话,用带着调笑的语气说道:“喜欢吗?” 玉钗回过头来,明亮的美目薄雾蒙蒙,带着点点新起的湿气,楚楚动人,却是让沈逸吓了一跳。 沈逸忙道:“怎么了这是?不喜欢啊?不喜欢扔了,明儿再做一件。” 玉钗摇了摇头,紧紧将衣裳揽在胸前,略带泣声道:“玉钗很喜欢。” “那怎么还哭了?”沈逸站起身来,走到玉钗身前蹲下道。 玉钗美目含泪,望着沈逸道:“少爷,日后若是有别的女子勾了少爷的心,玉钗不求什么,只求少爷不要忘了玉钗。”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沈逸心都快化了,忙牵着她的手道:“傻丫头,想哪去了?我怎么会忘了你?” 玉钗却是紧紧拉住沈逸的手道:“少爷,你离开东阳城的时候,我要跟你一起去。” 见玉钗眼中泪光闪烁,沈逸无奈一笑,凑到她耳旁温柔道:“你跟去也帮不上忙,不如在家里好好看着我们的店铺,等少爷回来好好疼你。” 这个“我们”用词很是精髓,玉钗美目含泪,银牙一咬,脸颊滚烫如火,眼中射出如海深情,下一秒,沈逸便感觉道,一双柔嫩的香唇,覆了上来。 第166章 御书房中 玉钗从没有如此主动过,以至于一夜过去,沈逸在天上人间睡到老晚才起床。 醒来时身旁不见玉钗,天上人间客位已满,沈逸正拉开房门,玉钗又端着热水进来了,脚步也有些虚浮。 四目相对,玉钗微微脸红,今早醒来时想起昨日主动,都难以置信那会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 低头一看,玉钗此时正穿着沈逸送她的那件百褶裙,看来确实喜欢,沈逸坏笑道:“没想到我家小玉钗,也有那般狂野的一面呐。” 玉钗闻言脸更红了,连忙将热水放下,飞也似地逃走了。 沈逸哈哈一笑,简单洗漱一番,走下楼去,厅中客人谈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哈哈,昨夜周公子赤着上身在镜湖泛舟,也不知周县尉知道了,会是怎样的感想。” “我也听说了,估摸着这会周县尉也该知道了,昨夜镜湖上瞧见的人可多了!” “哈哈,也不知周公子是怎么想的,七夕佳节,竟一人泛舟,还赤着身子,哈哈哈...” “大概是邀了佳人,结果佳人没上船呗。” “嘿,我听说,周功还妄想着想娶秦大人的女儿呢...” 沈逸听了也感好笑,没想到事情传的这么开,不知道周县尉得知这事会不会记恨上自己? 记恨也罢,县令都铲过,还怕一个县尉? 沈逸摇了摇头,出门去了,可不能在这沉迷温柔乡,香水的预订单还多着,调配的手法目前只有沈逸知道,要做成成品,还得他亲自动手,不过这回回去,沈逸就打算先将阿福教会了,哪有老板亲自上生产线的道理。 回了沈府,还没来得及教呢,久未露面的李天师来了。 “道友,你这是在炼制仙丹?” 李天师闻着院子里浓烈的各种香味,好奇着问道。 这老顽童满脑子道法无常,沈逸无语道:“我要能炼出仙丹,还用跟你学武功?” 李天师大笑道:“哈哈,这倒也是,那此物是?” 沈逸摆手道:“女人用的,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李天师随手拿了一瓶闻闻,奇怪道:“怪哉,道友明明是男儿身,怎么对女子喜欢的物件如此清楚?” “想赚的多当然要懂的多,”沈逸道:“倒是你,有一阵没见了,上哪潇洒去了?” 李天师随口道:“呵呵,外出一趟,活动活动筋骨。” 沈逸啧啧道:“真舒服,天大地大皆可去得。” 李天师眉头一挑道:“并非有武功才能行天下,我看以道友的本事,就是想上京城当官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逸不屑道:“嘁,当官还游个锤子天下?皇帝一纸委任,让你去哪就得去哪,不让你动就没法动,跟坐牢有啥区别?” “道友这说法倒是别具一格。”李天师呵呵笑道。 沈逸摆手道。“不谈这个,上次你教我那什么掌,练到第七式卡住了,我打一遍你看看。” “好,来。” ----- 沈逸与李天师钻研武功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京城,大内皇宫,大周皇帝的御书房中,几名当朝大员齐聚,更有二位皇子领头站在前方,沈逸曾见过的康王赫然立于右侧,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上首的周皇帝眉头紧锁,似有些不悦。 “啪” 一封奏折被大周皇帝掷于案上,随后便是威严的声音传开。 “沧洲城半年的税收,为何连续三年下降?” “一个都说不上来?!” 诸位大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聚集在当朝户部尚书乔安均身上。 乔安均须发皆白,身子微有些佝偻,两眼半闭,嘴唇一抿一抿的,似在想该如何回答周皇帝的话。 其它大臣见之,既是着急又是无奈,现在陛下心中就盯着一个字,钱! 偏偏乔安均的户部实在有些运转不畅,今年也是乔安均官场生涯的最后一年了,等秦远回来,这状况应该能改善一些。 过了良久,乔安均才道:“陛下,沧州今年遭遇水患,码头停滞近一月才重新启用,往来的商户也少了许多,沧州靠商业维持税收,这么一来,税银少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一月,就使税收骤减一半?”周皇帝冷哼道:“照你这么算,若是停上两月,岂不是一贯钱都收不上来?” “这...”乔安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康王左右瞥了一眼,见没人说话,便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应该派户部巡察前往沧州,查清原因,再想办法,乔大人久在京城,不知下面情况也情有可原。” 康王提出建议,乔安均也随后拱手道:“臣附议。” 大皇子见康王又在他前面说话,心中一急,想了一会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上首的周皇帝道:“先去办吧,速速查清,不要给朕用什么天灾水患的借口!” “下官遵命。”乔安均忙应了一声。 “都退下吧。”周皇帝摆了摆手,有些心烦意乱。 大臣们随之退出御书房,大皇子砸吧砸吧嘴,最终没说出什么,也跟着下去了。 御书房外,康王走的很慢,似是在刻意等待。 乔安均走到康王身边,拱手道:“多谢康王解围。” “乔大人不用客气,”康王笑道:“您老为我大周奉献了大半辈子,临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也是人之常情,我想父皇也只是想快些扭转局面,并无针对乔大人之意。” 乔安均叹道:“唉,确是力不从心,老眼昏花,连一卷档案,都要看上几遍才能看得清。” 康王笑道:“呵呵,无妨,相信父皇会让乔大人风风光光退下去的。” 乔安均道:“老臣为大周殚精竭虑,老了却给陛下添了麻烦,若陛下赐我功名,老臣也愧不敢受啊!” 康王笑道:“乔大人勿用多虑,这也是你应得的。” 乔安均点头道:“多谢康王殿下劝慰,老臣先去了,还需去安排巡查,去沧洲城一探究竟。” “乔大人且去。”康王笑着说道。 御书房里,周皇帝摇头叹道:“这乔安均,当真是人老心也老,竟是一问三不知。” 一旁伺候着的老太监笑呵呵道:“乔大人年事已高,户部这么大,管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周皇帝摇了摇头,又问道:“秦远去南永多久了?” 老太监只略微想了一会便道:“一年七个月。” 周皇帝点了点头,轻声一叹,没说什么。 第167章 留芳阁 “父皇。” 一声轻唤,御书房中又走进一名身穿紫色宫装,眉目如画的女子。 周皇帝见了这女子,心情似乎好了几分,笑道:“回来了,进展如何?” 女子走到案前福了福身,认真道:“那妖僧是捉住了,只是他体内被人提前下了毒,还没问出什么,便毒发身亡了。” 周皇帝闻言眉头微皱,思忖了一会,最终笑道:“倒是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女子闻言却没有走,而是道:“我见方才诸位大人刚走出去,父皇眉头又皱着,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皇帝想了想,竟真将方才的事情与女子简要说了一遍,女子听了之后,略微一顿道:“沧州城位置特殊,上接京畿道,下连江南,是一个不小的货船停留中转点,商业上怎么会出问题?” “朕也是如此想,”周皇帝点头道:“就算是水患,也只是广陵江上汹涌,又未曾淹了沧州城,那乔安均将问题全归到水患上,岂不让朕心烦?” “父皇莫要动怒,乔大人年纪大了,有些疏漏也情有可原。”那女子先是劝了一句,随后道:“不如让我去沧州城看看。” 周皇帝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你这刚回来,又要走?” 女子嫣然一笑,福身道:“父皇知道的,我在京城闲不住。” 周皇帝哈哈一笑,道:“好,你便也去看看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父皇。”女子嫣然一笑,转身离开御书房,走了数步,忽然又回头道:“父皇,我想再带另一人去,若真是商业上出了问题,或许他能帮得上忙。” “谁?”周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道。 女子想起那歪解诗意的少年,玉面升起一些羞恼道:“此人名叫沈逸,父皇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沈逸?”周皇帝想了想,这个名字,确实有些印象。 一旁的老太监道:“陛下,就是呈上制冰秘法的人。” 这么一说周皇帝想起来了,问道:“为何要带他去?” 宫装女子道:“除了制冰之法,他还有另一件事令我觉得惊讶,不久前沈家濒临破产,但他只用不到一月的功夫,便又使沈家重新变成了东阳城的首富,这中间一来一去,便是几万两银子,各种生意在他手里,似乎都变的简单至极。” “还有此事?”周皇帝似也有些惊讶,略微想了想后便点头道:“便依你所言吧。” “阿啾!” 正练着掌法的沈逸忽然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语道:“这才刚入秋,不应该啊,难道是昨晚着凉了?” -------- 黑虎阿福不愧是黑虎阿福,悟性上没话说,沈逸教他调配香水的比例,没多久他就学会了,于是沈逸非常“大气”地将所有的调配工作都交给了他。 香水的供应链目前还不算太完善,就算是有石磨作坊的加持,每天能产出的花瓣原液,大概也就足够做五六瓶香水左右,因此阿福的工作量倒也算不上太大。 上次诗会预购的订单就有十多瓶左右,大约两天左右能够全部交付,但沈逸并不着急交这些货,当时说的交货时间放宽松了些,定在五天之内,这几天生产出来的香水,沈逸另有它用。 战略的第一步是成功了,香水在千金小姐的圈子里打开了名气,随着她们平时的交际,也会有越来越多人知道香水这个东西,那么需求就出来了,有了需求,就要有一个供给的地方。 沈府附近的茶馆,自从从陈家手上收回来之后沈逸就没去管过,现在也该派上用场了。 茶馆这种铺子在东阳城没有十家也有九家,沈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利润也就维持在高出成本一点点,沈逸都没怎么想,就决定撤掉茶馆,改用来做专卖香水的铺子。 这掌柜么,就让玉钗来做! 反正是做女人的生意,玉钗来做这掌柜也无不可,倒不如说比男掌柜来的更好。 关键的一点是.... 这茶馆的位置不就在沈府附近么,到了打烊的时候,玉钗难道还跑回天上人间住去?到时候岂不是..... 想到这里,沈逸脸上不禁挂上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沈家的财力自然不用多说,茶馆的改造很快就完成了,两天内生产出来的香水,全都送到了改造后的香水铺子里展示售卖。 香水铺子的开业也十分热闹,远远望去,悬红挂绿,张灯结彩,门外悬一金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留芳阁。 铺子里面的布置,类似前世的体验店架构,中间一排长柜,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左右都是容留人走动的空间,布置简单,方便客人体验试用。 铺子正式开业,玉钗被沈逸软磨硬泡地拉来了留芳阁,聪慧的玉钗哪能不知道少爷打的是什么主意,虽是羞怯,但想到沈逸跟她说,等香水生意稳定下来,他便该离开东阳城看看了,留芳阁一开业便客人不断,想来沈逸也不会留太久了,玉钗心中自然不舍,这才来了留芳阁做掌柜,夜里,便在沈府住下.... 留芳阁一开张便是人来人往,有来取之前预购的香水的千金大小姐,也有新来尝试试香的,玉钗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相反,她还有些难过,因为铺子生意越好,就代表沈逸能越早放下。 玉钗看着身旁的沈逸,低声问道:“少爷,你什么时候会走?” “嗯?”沈逸想了想道:“过上几天吧,我还得好好想想先去哪,做什么行业。” 沈逸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玉钗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低着头看脚尖。 沈逸看不见她的表情,嘿嘿笑道:“怎么?舍不得少爷我啊?” 玉钗面红不已,羞怯欲滴,低着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沈逸一愣,他没想到以玉钗的性子,居然会承认了这个问题! 于是下一秒,光天化日之下,沈逸捧着玉钗的脸,亲了一口。 玉钗一阵慌乱,左右看了一眼,幸好客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香水上,没有注意这边。 玉钗松了一口气,嗔怪地看了沈逸一眼,而沈逸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 虽然店里的客人没看见,但是在不远处,也不知是路过,还是特意来此的秦香雪,双眼正愣愣地看着这边,一脸的错愕与惊讶。 【作者题外话】:因为一些事情心情很糟,写出来的效果也不佳,今晚只能更6000,欠的后续会补上,还是求一求银票,拜谢。 第168章 秦香雪病了 沈逸与玉钗的打情骂俏,正好落在了秦香雪眼里,原本心情不佳的秦香雪,见了这一幕,心又向下沉了几分。 诗会之后的几天,秦香雪一直心思低沉,因为沈逸的那句“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让她黯然神伤。 她想不通,她明明和沈逸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也表现出了希望能增长阅历见识的意愿,之前的相处,她觉得两人至少算是朋友了,而且沈逸还送了她香水,为什么到了那晚,却忽然说出那样的话,原来自己在他眼里,从来都不算是一类人么?他还是那般地瞧不起自己么? 不知不觉间,秦香雪发现沈逸竟然在自己心中占了一个极重的位置,他是第一个对自己不苟言笑的同龄男子,或者说,第一个对自己表现出不耐烦的男子。 偏偏这样一个人,阅历和学识都让她叹服,既能作出无能能对的上联,也能作出力敌康王带来的沈从文,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秦香雪神伤暗思了几天,仍自想不明白,为什么沈逸要如此待她,得了今日留芳阁开张的消息,她决定自己来问问沈逸,为什么要那般待她。 结果这一来,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沈逸抱着玉钗的脸,吻她的那一幕。 天老爷也很应景,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这一刻不知为何,秦香雪心里有一种酸酸的、难受的感觉,下意识地转身便走了。 秦府的丫鬟连忙道:“小姐,小姐,下雨了,快上马车吧。” 秦香雪恍若未闻,只是痴痴的向前走着。 “小姐,小姐!”丫鬟小跑上前两步,拦在秦香雪面前,瞧见的模样让她一惊,那是一张失神且流着泪的俏脸。 留芳阁中的沈逸和玉钗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铺子里实在太过热闹,之前在诗会上预购香水的千金们今日带着她们的闺中密友一同来了,到了铺子里之后,那些闺中密友也被香水的味道所吸引,纷纷留下试香,于是今日的留香阁又收到了大批香水订单。 香水的销路成功打开,从原料供应到生产也已定型,沈逸想想,也该是时候离开东阳城闯一闯了。 大周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第二天,沈逸找到周二虎,开门见山道:“二虎,你准备一下,跟我出一趟远门。” 周二虎也不犹豫,直接就应下了,只是多问了一句:“少爷,我们去哪?” 沈逸笑道:“承光郡。” 承光郡,之前赌场的许老板上门寻合作的时候曾提过一嘴,看他颇有气势的样子,似乎他们的无名商会规模不小,后来沈逸也了解了一番,承光郡是大周最具商业规模的一郡,富商极多。 一个地方的商人多,那也变相证明了这个地方的生意好做,人多,钱也多,这是商人立足的首选之地,沈逸也当然包括在内。 周二虎点头道:“好,我将家中安顿一番,要不要多带些人?” 沈逸笑道:“不用,咱们去做生意,又不是打家劫舍,人手够用就行。” 做生意带着钱就行了,何必带那么多的人,对于周二虎沈逸是放心的,不说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周家村上百号人现在都靠沈家养活,以周二虎的性格,只有跟着沈逸一条路可以走。 “沈大哥,沈大哥!” 沈逸正与周二虎讨论着什么时候上路,忽然听见秦牧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秦牧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着急之色道:“沈大哥,出事了!” 沈逸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秦牧着急道:“我姐姐,我姐姐她病了!” “病了请大夫啊。”沈逸一头雾水,病了找他做什么,他又不会医术。 忽然间沈逸想起什么,面色古怪道:“不是因为我那天演了一出白纸显字,就觉得我是世外高人,想请我给你姐姐跳大神治病吧?” “不是!”秦牧着急道:“我姐姐发烧了,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 沈逸疑惑道:“发烧?怎么就发烧了?” 秦牧摇头道:“不知道,昨天从你的香水铺子回去后就不太好,好像是淋了雨。” 昨天秦香雪还去过香水铺子?奇怪,印象里没见到她啊。 沈逸道:“那我去能做什么?” 秦牧道:“姐姐她想见沈大哥!睡着的时候还唤你的名字呢!” 我去,这么夸张? 沈逸正要说话,秦牧又急着道:“沈大哥,姐姐还是第一次跟男子如此亲近,对你非是一般,你就算帮帮忙,去看看姐姐吧!” 沈逸心里感叹,秦老头对秦香雪不知如何,但这对姐弟感情倒是极好,左右无事,去就去一趟吧。 坐着马车跟秦牧到了秦府,下人见着小少爷带着个人进来也没多问,沈逸他们也见过,不算陌生人。 跟着小屁孩走了一阵,秦牧指着一座小楼道:“那就是姐姐的绣楼,沈大哥,你快上去看看姐姐吧!” 这女孩子家的绣楼,哪能说进就进,沈逸犹豫了一阵,秦牧却绕到身后推着他走。 好家伙,这不止是拉皮条了,这还是赶鸭子上架啊! 被秦牧沿楼而上,沈逸正要去推门,忽听吱呀一声,那门却被人开了,一个丫鬟自里屋走了出来。 丫鬟手上端着水盆,见着沈逸,忽然撅起嘴道:“你来干嘛?” 沈逸一阵无语,正要说话,身后秦牧却冒出来道:“是我让沈大哥来的,姐姐怎么样了?” 丫鬟摇摇头叹口气道:“没见什么好转,大夫说小姐是心思焦虑,忧劳成疾,要好好的静养。” 沈逸一撇嘴,这秦香雪过的日子算是快活的了,忧劳成疾?哪来的忧劳? 不过想想也罢,古代的大夫看诊多是这点解释,反正最终解释权在他们手里。 “忧劳成疾?”秦牧皱眉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看了一眼沈逸,为难道:“可是...” 秦牧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 少爷坚持,丫鬟也没有反对的余地,闻言福了福身,端着水盆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上下打量沈逸一番。 第169章 心里话 秦香雪的香闺,摆设极为简单,窗前置着一个小小的妆台,上面放着些胭脂水粉等女儿家的物事,最为醒目的,是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是那日沈逸“送”给她的香水。 妆台旁边立着一张案桌,上面整齐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桌旁还立着一个书架,架子上堆满了厚厚的经史子集,诗书画卷,各色文抄小著,每一本书的书页上都带着淡淡的折印,明显是经常被人翻动的,秦香雪的好书性子可见一般。 香闺便是古代女子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般来说男子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沈逸却不管这一套,反正是秦牧生拉硬拽让他来的,一进门便大方地观察起来。 他是第一次进入秦香雪闺房,初略扫了一眼,心里已是感慨,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好像什么都学过,这秦香雪的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房间里有一阵淡淡的芬芳,不是檀香的味道,却是女子天生的体香,这香味与玉钗的又是不同,是另一种清新的味道。 淡粉色的纱帐中,秦香雪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额头沾着点点的汗珠,脸颊苍白中带着些病态的潮红,呼吸幽静而又绵长,远远望去,就像是睡美人一般,等待着她的王子来将她唤醒。 沈逸看了秦香雪一眼,心道,别的且先不说,这长相上秦香雪确实上佳,难怪身边不缺舔狗。 秦牧站在一边道:“我生病的时候,都是姐姐在照顾我,可现在姐姐生病了,连个能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是没用。” 沈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以秦香雪的才学品貌,钟意她的公子哥能从这儿排到秦府大门,之前有那刘远峰,后来更有那康王,到了最近,还冒出来一个周功,这几人的舔狗姿态还是很到位的,秦香雪若是想的话,愿意陪她说话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沈逸看了看,抓着秦牧的手贴在秦香雪额头上,过了一会又贴上自己的额头,感受了一番道:“不算很烫,只是低烧,歇息一阵就会好了。” 探望也探望了,沈逸刚想说既然睡着了那就不打扰了,秦香雪突然嘤咛一声,身子微微扭动了一点,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沈逸暗道麻烦,偏偏秦牧还惊讶道:“姐姐好像要醒了!” 本来秦香雪还有可能只是翻翻身子,结果秦牧这一唤,秦香雪已是缓缓睁开双眼,左顾右盼一圈,看了凑上来的秦牧一眼,微微一笑,转眼又看见站的稍远一些的沈逸,面上闪过一阵惊愕,片刻后方才轻声道:“沈大哥,你来了。” 秦牧惊喜道:“姐姐,你醒啦?” 秦香雪微微一笑,面上的粉色也不知是虚弱的潮红还是因为有男子进入闺房的羞怯,轻声道:“听见你与沈大哥说话,方才已经有些醒了。” 沈逸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道:“秦牧着急忙慌的跑到天上人间与我说秦姑娘生病了,便想着来探望一番,不成想这一来反倒吵醒了秦姑娘,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场面话沈逸是张口就来,浑身上下哪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接着又道:“秦姑娘,你的病不算很重,安歇一天,明天就该好的差不多了,我也不便久...” “姐姐,你一天都没吃饭了,我让人给你煮些粥来!” 捣乱小能手秦牧这时候抢着道:“沈大哥,麻烦你陪姐姐说会话,我一会就来!” “诶不是...”沈逸一愣,伸手要去拦,可这一瞬间秦牧像是深得李天师身法似的,噔噔两步没了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场面更是尴尬,女子香闺之中,孤男寡女,女子虚弱至极,男子龙精虎猛... 沈逸回过头,两人对上了目光,又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 这是秦香雪的香闺,沈逸逗留在这里颇为不妥,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顿时冷场下来。 秦香雪见他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爱答不理的态度,轻咬下唇,缓缓道:“沈大哥,谢谢你来看我,我以为,你定是不会来的呢。” “呵呵,怎么会不来,”沈逸笑道:“听秦牧说你是昨日去留芳阁淋了雨,怎么昨日没见到你?要把伞也好。” 缺的那是伞么? 秦香雪心里暗问一句,脸色又有些红,柔声道:“沈大哥不用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了。” 沈逸心想我也没自责,就这么一说而已,那随便哪个人在我家门外淋了雨病了我都得负责,那也负不过来啊。 沈逸摆手道:“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探望一番也是应该的。” “朋友?”秦香雪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叹了口气,轻声道:“大夫说我是心思焦虑,忧劳成疾,我自认未有劳累,只是这心里的忧心话,却无人能倾诉。” 秦香雪似乎有什么心事,沈逸闻言笑道:“秦姑娘,你的朋友那么多,怎会无人倾诉,那日诗会,不是那些千金都围着你转么?你招一招手,马上就会有舔...有人来听你说心事的。” 秦香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只是有一样的爱好,有同样爱好的人,和能说心里话的人是不同的。” 真够能绕的,沈逸搞不懂她到底要说什么,便沉默不言,让她慢慢说去。 “沈大哥,你方才说,与我是朋友么?” 沈逸点头道:“当然,秦姑娘帮了我的忙,自然是我的朋友。” 秦香雪神色一黯道:“只是因为帮了你的忙么...” “什么?”沈逸没有听清秦香雪的话,又问了一句。 秦香雪却不再说了,转而道:“沈大哥,你还记得当日诗会,你与我说的话么?” “什么话?”沈逸问道。 “你说,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秦香雪说着说着,眼眶突然红了,凄声道:“难道在沈大哥眼里,香雪便是那般不堪,入不了沈大哥的眼么?你知不知道,自福康堤之后,香雪已经在改了,我,我只是想...” 说到最后秦香雪已经说不出声,头埋在被子里呜咽起来。 第170章 不速之客 女人哭最是麻烦,沈逸一阵无奈,实事求是么,严格来说,他与秦香雪,的确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逸叹道:“秦姑娘,我那晚只是心烦意乱,有感而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秦姑娘卖力帮我,已是我的朋友了。” 秦香雪抬起头来,脸上有点点泪痕,柔声道:“沈大哥,若是你把香雪当你的朋友,香雪也愿意听你说话,你可以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秦香雪神色坚定,脸上带着点点泪痕,勇敢的望着沈逸,沈逸苦笑,怎么说出来?说我被五菱宏光撞飞了,一过来就十七岁?那时候就不是当朋友了,是当疯子看了。 沈逸摇了摇头道:“秦姑娘,有些心里话不一定是要倾诉出来的,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更好。” 秦香雪一听,自然当成沈逸还是不将她当朋友看待,眼眶中又有眼泪打转,哽咽道:“沈大哥,福康堤那时,是我做错了,但我也认错了,你为何不能原谅我一次,香雪是有不懂,但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从来没有瞧不起任何人,沈大哥,我不要和你身处两个世界....” 秦香雪一边说着,语气也变的激动起来,脸上一片潮红,虚弱的身体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声嘶力竭。 沈逸见她激动成这个样子,心里一半奇怪,一半不忍,那事都过去多久了,刘家都倒台了,怎么这小妞还是耿耿于怀? 沈逸张口欲劝,这会秦香雪却又说道:“我那天,见到大哥,和那女子在留芳阁外,亲、亲...” 说了一半,秦香雪面如火烧,说不下去了,想想都足够羞人,何况是说出来。 但是沈逸已经听明白了,原来是那天跟玉钗卿卿我我被秦香雪看见了,难怪她也不进去。 这时候,沈逸又冒出来一个很离谱的想法。 之前听秦牧说秦香雪睡着还唤自己名字,加上这会的羞怯和眼泪... 要了亲命了,这小妞看上的不会是自己吧? 以秦老头的朝廷地位,那岂不是只能做赘婿? 不行不行,做赘婿还怎么振夫纲?这赘婿绝对当不得! 沈逸想到这里,点头道:“玉钗是我的女人。” 你一个朝廷大员家的千金大小姐,以后还有可能是尚书之女,总不可能给我一个九品芝麻官当妾室吧? 沈逸觉得话说到这够明白了,读书人之间也讲究点到为止。 可他没想到的事,听的沈逸没有隐瞒,大方承认,秦香雪心中,居然好过了一些,也更佩服沈逸。 虚弱之下秦香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脸上一片红色,轻咬银牙道:“沈大哥,我喜——” “姐姐!粥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沈逸刚想出言打断,这时候,背锅侠出现了。 许是因为刚才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很内疚,这会秦牧亲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跑了上来。 这会沈逸相信他不是特意拉皮条的了,不然他这么风风火火地跑上来,事还没办完直接就萎了。 有了第三个人出现,秦香雪的勇气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娇躯一震,顿时羞红了脸,头埋了下去,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荒唐。 秦牧将手里刚刚端着的清粥放在桌上,奇怪道:“咦,姐姐,沈大哥,你们怎么不说话?” 沈逸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个,我想起方才出门门没关,先回去看看,告辞,告辞...” 沈逸说罢直接开溜,秦牧奇怪道:“方才沈大哥是从天上人间出来的,那不是有许多伙计守着么?” 秦香雪已是恢复了正常,见着沈逸要走,伸出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本是病着,含羞带怨的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秦牧转头看向秦香雪,见她脸上眉目晕红,目光似水,神色比之之前好了一些,当下惊道:“姐姐,你好些了?” 秦香雪咬着下唇看着秦牧,低声道:“你来干嘛?” “啊?我来送粥啊。”秦牧愣愣说道。 “粥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秦香雪愤愤说道。 “可是我...” 秦牧还想说什么,秦香雪又道:“今天功课做完了没?” 秦牧一听这个就低下了头,垂头丧气道:“还没...” 见秦牧这蔫下去的模样,秦香雪摇头失笑:“好了,牧儿长大了,懂的照顾姐姐了,姐姐好多了,你快去做功课吧。” 秦牧一听这话,方才高兴了些,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走了。 等秦牧走了,秦香雪的笑容又收敛了,想起方才大着胆子说出的那半句话,也不知那时是哪来的勇气,想着想着,脸上刷的一下红了,又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 听完秦香雪一番诉说,沈逸有些傻了眼,谁说古代的女子温婉羞涩,一旦情动,也是相当的热情似火。 总共也没跟秦香雪相处多久,怎么就惦记上他了? 想了想还是得快些离开东阳城,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荷尔蒙驱使下的一时冲动,过上一段时间,大概就没这么多屁事了。 可是沈逸心中是如此想着,秦香雪却又做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 第二天的时候,沈逸与周二虎一起去了周家村,安排一下他走之后,养植园的养护策略以及接下来跟谁对接,结果就在这时候,城里的留芳阁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玉钗正在让人将新制出来的香水放到铺子的仓库里去,转眼一看,铺子里又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还有些眼熟,是之前在沈府门外见过的。 玉钗微微一顿便迎上去道:“秦小姐,来看看香水吗?” 秦香雪的低烧大概是好了,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病体初愈的虚弱之色,一进铺子里也没去看香水,只是在四处寻着,见到玉钗走过来,也带上了笑脸,嫣然一笑道:“玉钗姐姐。” 本来笑着迎上来的玉钗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一滞,脚步也顿住,惊讶地看着秦香雪,片刻后反应过来,福身道:“秦小姐是郡守之女,身份尊贵,我当不得如此称呼。” 【作者题外话】:晚些还有两更,求一波银票 第171章 修罗场? 秦香雪却摇摇头道:“我爹爹虽是郡守,但我自己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又年长于我,称一声姐姐是应该的。” 玉钗还待要说,结果秦香雪又接着道:“若姐姐在这与我推辞,待会大家都不看香水了。” 玉钗闻言一看,周围的千金小姐们有些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还有的正要上来和秦香雪说话,只是看见秦香雪正与玉钗交谈,出于礼貌没有出声。 玉钗无奈,只得道:“秦小姐是来看香水的么?” 说起香水,家里还有一瓶沈逸亲手送的,秦香雪摇摇头道:“我是专程来找姐姐的。” “找我?”玉钗微微吃惊,有什么事能让郡守之女专程来找她? 玉钗左右望了一眼,随后伸手道:“请秦小姐往楼上去,我随后便来。” “好。”秦香雪嫣然一笑,应了一声,往楼梯处去了。 茶馆本就有两层,一楼用作接待、展示和售卖,二楼改成了休息处,方便玉钗累了的时候,可以上去歇会。 休息处是玉钗亲手布置的,没有多少东西,一张方桌,上面放着茶壶茶杯,再远处是一张不大的绣床,旁边一张桌案,放着一些玉钗的个人用品,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秦香雪眼尖,一眼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瓶,这与沈逸送她的那瓶香水是一个样式。 除了后期正式发售的香水用的是民窑造的瓷瓶,之前用的,都是普通的棕色瓶子,秦香雪忍不住好奇,坐的地方离那不远,细嗅一番,能闻到是一股茉莉香味,但在秦香雪心中却是一股酸味。 也许这瓶香水,才是沈逸送出的第一瓶... 旋即秦香雪又想开了,玉钗就住在沈府,与沈逸每日都能相见,又有那样的亲密关系...她的是第一瓶,也是应该的。 “秦小姐,久等了。” 玉钗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秦香雪只是闻了闻,却仿若做贼一般,连忙端正了坐姿。 玉钗走了上来,见秦香雪坐的十分端正,不由笑道:“秦小姐,招待不周,还望不要见怪。” 秦香雪连忙摇头,柔声道:“怎么会,是我叨扰了姐姐。” 玉钗笑了笑,坐下来给秦香雪和自己都倒了茶,而后略带好奇地问道:“秦小姐如何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秦香雪刚刚接过茶杯,闻言又将其放下,嫣然笑道:“是沈大哥与我说的,他常与我提起你呢。” 玉钗闻言微愣,也有些吃味,沈大哥,哼,自己为他守着铺子,他却在外面做别人的大哥呢! 秦香雪这番话本意是好的,沈逸就与她提过一次玉钗,就是昨日去探望她的时候,当她问起那天看到的事时说的,但却没想到最终因为一个顺口的称呼,造成了反面影响。 玉钗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情绪道:“秦小姐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秦香雪有些莫名,不知玉钗为何语气变了,但还是笑着道:“沈大哥常与我说姐姐是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子,我便想着认识一番,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沈大哥说起来便高兴呢。” “是么?”玉钗听到这,心里又高兴起来,随后笑道:“如今见到了,许是让秦小姐失望了。” “这才没有,”秦香雪摇头道:“一见才知道沈大哥说的不错,姐姐温婉大方,待人有礼,难怪沈大哥如此喜欢你呢。” 玉钗脸一红,没有作答,而这时候秦香雪却在打量着玉钗。 面貌...确实上佳,上次见到就看出来了。 身材...也很匀称,某些地方还比自己更胜一筹。 可看下来,自己与她当是不分上下,为何沈大哥能那般待她,却要如此待我? 难道,是因为年纪? 沈大哥喜欢年长的? 可年纪是天注定,自己也决定不了的... 秦香雪不自觉地轻声一叹,玉钗疑惑道:“秦小姐有心事?” “没有没有,”秦香雪连忙否认,转而道:“姐姐能否与我说说以前的沈大哥?” ........ 沈逸总算将事都定下了,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周二虎也跟家里的老母亲道了别,收拾好了包袱,就等着明日跟着沈逸上路了。 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小玉钗了,不然这难以消磨的时光,该如何度过? 到了留芳阁一看,却是不见玉钗,沈逸招来一名殿中随侍的丫鬟问道:“玉钗呢?” 那丫鬟福身道:“玉钗姐在楼上呢,有客人。” “客人?”沈逸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玉钗会有哪个朋友跑到留芳阁来找她,这时候那丫鬟又道:“好像是一位姓秦的小姐。” “姓秦?” “我艹!”沈逸一惊,噔噔两步跑上二楼去了。 这姓秦的小妞,不会是来整什么“给你五百两,离开他”这种狗血戏码的吧?! 这千金小姐,可别吓着了我家小玉钗! “玉钗!” 沈逸高呼一声登上二楼,所见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玉钗和秦香雪手拉着手,从原本的对面而坐,变成了坐在一张长凳上,不知在说着什么悄悄话,这会两人都绣帕遮面轻声笑着。 听见沈逸的声音,两人都站了起来,玉钗走上前道:“少爷。” 秦香雪站在原地没动,经历了昨日的事,此时再见到沈逸,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脸色绯红地福身道:“沈大哥。” 玉钗走到沈逸身边,轻声道:“秦小姐人很好,我正与她说些趣事呢。” 趣事?敢情你们相处地还挺好,是我误会了? 沈逸搞不清楚秦香雪这是玩的哪一出,不过既然不是他料想中的那种狗血剧情就好,闻言道:“秦姑娘身子好了?” 秦香雪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托沈大哥的福,虽还有些乏力,但也已好多了。” 什么托我的福,你可别乱说啊,容易让人误会! “呃,那个,玉钗啊,你去取一瓶香水,赠与秦姑娘,香水能打开销路,还得多谢秦姑娘。”沈逸连忙转移话题。 “不用了,”玉钗闻言正要去取,秦香雪却摇头道:“无功不受禄,上次是与沈大哥交换的,沈大哥不欠我什么,玉钗姐姐,今日叨扰你了,没聊完的我们下次接着说,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第172章 再见赵明 送秦香雪出了留芳阁,目送她坐上马车而去,沈逸撇嘴道:“还玉钗姐姐呢,这小...秦大小姐玩的哪一出?” 玉钗咯咯笑道:“这是我们女子的闺中密事,不与少爷说。” 沈逸挑眉笑道:“哟,还学会跟为夫藏着掖着了?” 说罢沈逸便伸手去挠玉钗的痒,这会铺子里客人还有不少,玉钗怕闹腾开被人看见,连忙抓着沈逸的大手不让他使坏,一边哼声:“我在铺子里辛辛苦苦,有的人却在外面与别人大哥小妹快活着。” 沈逸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有些尴尬道:“那是她跟着秦牧喊的,又不是我让她喊的,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玉钗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故作生气的模样。 沈逸哪会不了解玉钗,嘿嘿一笑,一下从后面抱住她道:“沈大哥和玉钗姐姐凑一对,这不是正好么。”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玉钗的脸一下便红了,连忙去抓沈逸的手:“放、放开...” 沈逸嘿嘿笑道:“我就不放,你奈我何?” 玉钗满脸通红,眼看周围几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面色羞红不止,偏又挣不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沈兄。” 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沈逸循着声音看过去,眉毛一挑道:“哟,伪娘兄!” 来人原来是曾与沈逸打过照面的赵明,此时他身着一袭白袍,头戴贯髻帽,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依然是那般的娘。 有人上前说话,沈逸总算是把手放开了,玉钗羞恼地白了沈逸一眼,跑上二楼去了。 “韦娘?”赵明闻言一愣,随后笑道:“分别还未多久,沈兄就不记得我了?我非姓韦,我姓赵,赵明,当初在云华山上...” “知道知道,京城的大官么,”沈逸摆手道:“怎么又跑东阳城来了?不会又是有什么得道高僧跑这来了吧?那东阳城的人真是好骗出了名了!” 赵明笑道:“那倒没有。” 不是? 沈逸想起上次他恶搞了一番《静夜思》,结果这赵明直接就挥拳打来,顿时摆开架势道:“那不会是因为上次没打着,特意从京城跑来打我的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当初的沈逸了!” 赵明看沈逸摆开架势,还真有模有样,招式中还有些熟悉,不禁讶异问道:“师..李天问教你的招式?” 沈逸哼道:“算你眼尖!怎么样,怕了吧!” 师傅居然会教他武功? 赵明心中有些惊讶,因为据他所知,李天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当初为了拜他为师,还下了不少功夫,这东阳城的商贾之子,竟也能被师傅指点? 不过想起师傅老顽童般的性格,赵明又摇头而笑,看沈逸的架势脚步,打打普通人还行,但对他这种练了多年的人还造不成威胁,闻言笑道:“不与沈兄说笑了,这次前来,是特意来找沈兄的,有件事,需要沈兄帮忙。” 说话间,赵明从跟在他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本册书,递给沈逸道:“这是吏部的册书,沈兄看看。” “吏部?给我的?”沈逸接过册书,摊开一看,上书数行小字。 “.....特命登仕郎沈逸,随行沧州,体察民情,了涉税政...” 摊开前,沈逸还以为是他做好事被皇帝给知道了,要给他升官什么的,结果屁也没有,反而还要派他去北方干白活,顿时惊道:“我?沧州?!” 赵明点头笑道:“当然,册书上写的清清楚楚。” 沈逸嘴角抽了抽,指了指手上的册书:“我问一句,京城的人,是都忙不开了?” 赵明笑道:“当然不是,大周人杰地灵,为国效力的栋梁也难以计量,怎会缺人?” 沈逸奇道:“那从京城派人就是了,干嘛千里迢迢的,跑来找我一个九品官,还是闲职?” 赵明认真道:“因为沈兄对商业的见解很深刻,也有不小的成就,这是其它官员所不具备的条件。” 这番马屁拍的沈逸很舒服,但他并不希望在这时候听到。 刚将一切都安排好,准备去承光郡闯一闯,结果现在却要他从江南大老远跑到北方去查什么税,朝廷让你办事可别指望朝廷会发工资,这种白活沈逸怎么会乐意干? “这册书不会是假的吧?” 赵明笑道:“当然不是,上面有吏部用印,怎会有假?” 沈逸试探道:“那,能不能不去?” 赵明闻言皱起了眉头道:“既然入仕,便该以为朝廷效力为己任,朝廷赐你功名,你却不愿为朝廷出力,岂有这种道理?况且吏部调任已下,你还想违抗不成?” 靠,这么认真干什么,沈逸眼珠一转,又计上心头。 “诶哟,诶哟...” 赵明眼见面前的沈逸突然捂着胸膛叫唤起来,愣道:“怎么了?” 沈逸只是诶哟叫唤,靠在门梁上满脸痛苦之色,将铺子里的客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带着玉钗也跑下来了。 玉钗连忙上前扶着沈逸,着急问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别吓我...” 赵明也愣在了原地,伸出手去不知该说什么,沈逸痛哼道:“大夫说我,积劳成疾,心思焦虑,不能太过劳累,起码得歇上半年一年的,啊,好痛苦啊!不能为朝廷出力了...” 这回轮到赵明的嘴角抽了抽,看沈逸方才的模样哪像积劳成疾,面色红润,四肢有力,来的时候还见他与女子打闹,日子不要过的太舒服,只是见了吏部册书便突然生病了? 赵明闻言冷哼道:“也罢,沈大人力不能及,朝廷也不勉强,既然不能出力,那便出钱吧,将沈家的财产上缴国库,沧洲城的问题便也能解了,沈大人在东阳城歇上半年一年的,想必也能赚回来!” 靠!明抢啊这是! 所以说,当官根本就是弊大于利! 沈逸一秒从痛苦的病人变回了正常人,板着脸看向赵明,赵明也笑着看他。 “也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朝廷献身,我心甘情愿!” 第173章 离别众多愁(上) 一直忌惮的事情终于来了,在封建时代,当皇权降临的时候,真的是毫无还手之力,东阳首富又怎么样?一句话把你家产全夺了,而你什么办法也没有。 天大地大,皇帝老爷最大,逆天而行那是修仙人干的事,他这种打工人还欠缺一些。 沈逸怏怏地回了家,带着玉钗,还有赵明跟他的小丫鬟。 刘夫人和沈万财听说家里来了京城的大官,连忙出来行礼,赵明倒很客气,和二老说话也很随意,没摆什么架子。 沈逸道:“爹,娘,这阵子我得出去一趟,铺子那边就让玉钗管着,不用担心。” 对于玉钗二老都是放心的,刘夫人多问了一句:“要去哪?是朝廷让你去的吗?” 沈逸点了点头,道:“是去...呃...” “沧州。”赵明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沈逸点头道:“对,沧州。” “沧州?那可是在北方。”刘夫人担忧道:“这一路上,要花不少时间吧?” 赵明笑道:“有护卫随行,不用担心,若天气晴朗的话,不消几日便能到了。” 听着有官府的护卫随行,刘夫人这才放下了心,又关切道:“带上阿福吧,能伺候着,平时若是有事也有个人差使。” 阿福确实是合格的工具人不错,但是他现在要调配香水,走不开,沈逸不想将香水的配方教给太多人。 左右瞧了瞧,沈逸笑道:“阿福还有别的事做,我带巧儿去吧,顺道带她出去看看,还有二虎跟着,没什么问题的。” 巧儿闻言大眼睛一亮,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东阳城呢,这回可以出去了,少爷对她真好! 赵明这会却有些煞风景道:“沈兄,我们是去办正事,可不是去郊游。” 巧儿一听这话,扬起的笑脸立马就憋回去了,刘夫人也正想说若是不行就算了,沈逸却道:“我也没说去旅游,我还没跟你算差旅费呢,你能带我就不能带了?不能只许京官享福,不准我这散官快活吧。” 这会赵明身边正跟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听见沈逸的话正要反驳,却被赵明抬手拦下,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赵明道:“那就随沈兄吧,只不过到了沧州城,还是以正事为重。” “当然当然,我哪敢不办正事呢。”沈逸耸耸肩说道。 刘夫人又问道:“什么时候走?” 出发时间沈逸还没问过,闻言看向赵明,赵明马上道:“沈兄收拾好行李便走,越快越好,我在东阳客栈等沈兄。” 说完赵明朝着几人点了点头,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少爷少爷,这件带吗?” “少爷少爷,要带几双靴子?” “少爷少爷...” 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可是巧儿要比沈逸兴奋的多,在厢房里忙成一团,不时间拿着些东西问沈逸要不要带。 沈逸好笑道:“干脆搬家去沧州算了?” 巧儿想了想,随后认真道:“不好,听说北方的冬天太冷了,不过如果少爷想搬家的话,那就搬吧。” 沈逸哑然失笑,在巧儿的小脑袋上揉了揉道:“装那么多你拎的动么?随便带些换洗的衣裳就行了,不够到了沧州再买。” “好呢。”小丫鬟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开始整理起包袱。 夜里,沈逸正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帐幔,心想这回出去也不知要多久,沧洲城这个地方也没了解过,只听说过好像是什么四方交会之城,水路的交通枢纽,按理说这种地方的商人肯定是爆多,就算按十五税一来算,光是商税恐怕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怎的会出税收上的问题? “吱呀”。 一声轻响将沈逸的思路打断,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沈逸一惊,我靠入室**?别是那娘娘腔赵明吧! 正要起身怒喝,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传来的淡淡茉莉香味,沈逸却察觉到了来人是谁,眼珠子一转,干脆躺在床上装睡。 片刻之后,香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闭着眼睛的沈逸能感觉到,玉钗就站在床旁。 半晌没有动静,沈逸正想睁眼看看什么情况,忽然却感到有青丝拂面,下一秒,就有一双香嫩的嘴唇印在他的脸上。 呦呵?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玉钗这才二十,提前了这是? 沈逸依旧闭着眼睛装睡,等待玉钗的下一步“行动”,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玉钗静静地站在床边,明媚的双眼在夜里仿佛也闪动着亮光,忽闪忽闪地望着沈逸的面庞,抿了抿嘴,喟然一叹,转身欲走。 听见了脚步声的沈逸一愣,这就完了?我可做好了失身的准备了,就这? 沈逸瞬间起身,一把拉住玉钗的手,嘿嘿笑道:“小娘子,要去哪呀?” “少爷!” 被拉住手的玉钗一阵慌乱,这会反应过来,方才的一举一动,其实沈逸都知道,不禁羞红了脸。 沈逸伸手一拉,玉钗转了一圈,跌坐在床上,被沈逸搂在怀中,沈逸笑道:“嘿嘿,调.戏完了不负责,这可是流氓行径。” 说完这句,借着月光看清了玉钗的脸色,沈逸却不再笑了,因为玉钗的眼睛红红的,有泪光闪动。 沈逸忙道:“怎么了这是?” “少爷,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玉钗轻轻问道。 “这个,我也拿不准。”沈逸犹豫了一下,给朝廷办事哪里说的准,朝廷说能回来了,那才能回来。 玉钗听了沈逸的话,簌簌落泪,胸前的衣衫早已被泪水打湿了。 之前沈逸早说过要出门,可是说的时候,玉钗虽失落,却也没有那么难过,可真到了沈逸要走的时候,玉钗忽然就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在绣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来看看沈逸才心安。 “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沈逸无可奈何的看了玉钗一眼,却见她泪流满面,泪珠儿顺着洁白的脖子缓缓而下,说不出的清纯可怜。 沈逸看不下去了,这哭的我心里软软的,罢了,罢了,大不了到时候不摸鱼不划水,早点把事给办了早点回来,谁让老子什么计都不吃,就吃美人计呢? 第174章 离别总多愁(中) 沈逸擦拭着玉钗脸上的泪珠,温柔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答应你,一定尽早回来。” “真的?”玉钗抬眼望着沈逸,止住了眼泪,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带着点点璀璨的泪珠,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沈逸边看边想,大概月光女神,也不过如此吧? 沈逸调笑道:“我要不答应,晚上不得盖湿被子了?” 玉钗脸上红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沈逸一眼,将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道:“少爷,你对我真好。“ 惭愧啊惭愧,小玉钗也太好哄了,想来,左右还是她心中不安。 沈逸心思一动,忽然站起身子,披上一件外衣,双手扶着玉钗的肩膀道:“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罢沈逸便跑了出去,玉钗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他要去做什么,想起方才印在沈逸脸上的一吻,脸颊又有些羞红,也不知那时是怎么想的。 过了没一会,比玉钗的脸颊还要红的东西来了。 沈逸一手拿着一个烛台,烛台上是两根粗大的红烛,也不知是从哪拿来的。 烛台放在桌上,沈逸将那红烛点燃,厢房中一下变的亮堂起来。 沈逸左右寻了寻方位,又几步过去拉着玉钗的手扯了过去,走到某个方位,便拉着玉钗道:“今夜,我们便拜堂,以后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娘子。” 玉钗微微一愣,如今才知道沈逸为何要去拿红烛来,玉钗双眼一红,泪珠又簌簌而落,但却摇头后退道:“不行,不行...” 她一个丫鬟,怎么能在这时与沈逸拜堂,若是拜了天地,她便是沈逸的第一个妻子了,一个丫鬟,如何做正妻? 沈逸却一把拉住她,板起脸道:“连少爷的话都不听,逐你出家门哦?” 玉钗自然不信沈逸会这么做,只是双眼通红地看着沈逸。 沈逸又是一笑:“听话,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逸便拉着玉钗过去,玉钗仍是含泪摇头不肯拜,沈逸笑道:“你不拜,若是我在路上出了些什么事,以后可就拜不成咯?” “不准乱说。”玉钗急忙捂住沈逸的嘴唇,不让他乱说。 沈逸拿下玉钗的柔夷,笑道:“不想让我乱说,就听我的。” 看着沈逸认真的表情与眼神,玉钗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情感,泪水狂涌而出,捂着嘴唇,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 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与心爱的情郎拜堂呢?在红烛映照下,沈逸坚持下,玉钗也不愿再去想那么多了。 对着窗外月色一拜,又对着刘夫人与沈万财的厢房一拜,玉钗的爹娘早年将她卖掉,如今早已不知所踪,刘夫人和沈万财对她有养育之恩,既是主仆,也是义女,这拜高堂,两人便是一样的。 最终两人又相互一拜,这简单的拜堂,便算完成了。 没有宾客,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绣花红袍,只得一对红烛,但有心心相印,天地为证,玉钗此生,便是沈逸的人了。 沈逸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道:“今日仓促,委屈了你,等我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再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仪式。” 玉钗情难自控,依偎在沈逸怀中,不停落泪,不停点头。 烛光月光之下,男女相拥,心神相连,影子映在窗纸上,相谐和美... 拥了良久,沈逸忽然嘿嘿一笑道:“娘子,拜了天地之后,应该干嘛?” 令人沉迷的静谧气氛被打破,玉钗闻言微愕,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泪水止住,俏脸红透。 沈逸抱着玉钗的手开始做坏,放在玉钗的背胛上轻轻抚摸,丝丝入鼻的茉莉香味十分好闻。 玉钗的樱桃小口微微张开,背上传来的感觉如同触电,情动又令她目眩神迷... “哦....” 终于随着沈逸的大手移动,玉钗轻轻一声娇呼,脖颈都漫上粉红,媚眼如丝,盈盈望着沈逸。 沈逸正是沉浸其中,玉钗仅堪一握的纤腰不自觉的轻轻扭动,鼻中发出无意识的呜声,一声娇呼如同战争的号角,低头一看玉钗的盈盈媚眼,哪里还忍得住? “少爷....”玉钗娇俏的脸庞带着媚意,樱桃小唇一张一合,说出魔音般的话语:“要我...” 一瞬间沈逸脑中犹如火山喷发,再难控制。 一夜,少将军提枪上阵,杀的敌军娇呼连连,溃不成军... -------- 第二天,因为要出远门而异常兴奋的巧儿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跑到沈逸的院子里唤他,但到了院子,却傻了眼。 “玉钗姐,你怎么来的比我还早?”巧儿望着悄悄从房里退出来,脚步有些虚浮的玉钗问道。 玉钗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来,俏脸满布红晕,不知如何解释。 都怪少爷,昨夜那般痴狂,搞得她起晚了,来不及走.... 巧儿看着玉钗,大眼睛忽然一亮道:“玉钗姐,你是来服侍少爷起床的吗?” 在巧儿的角度看去,背身退出房门的玉钗,就好像刚推开房门,还没进去一样。 “啊?”玉钗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道:“对,是,我是来...” 巧儿又笑道:“嘻嘻,玉钗姐久没做过这些事,连热水都忘了打来呢。” 欺骗如此纯洁的小姑娘,玉钗心中有种罪恶感,脸颊微红地点头道:“对,我忘了,我回去拿...” “不用了呢,”巧儿嘻嘻笑着,提了提手中的水盆道:“我拿来了!” “嗯,嗯...”玉钗躲避着巧儿的目光,不敢看她。 巧儿端着水盆往房中走去,一边笑道:“去喊少爷起床吧。” 望着巧儿进了房去,玉钗这才将手放在丰挺的胸脯上,松了口气,随后俏脸一红,快步跑走了。 “少爷,起床了,今天要出远门呢。” “什么时辰了?”听见小丫鬟的声音,沈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迷迷糊糊的掀开被子。 “哐当” “呀!!”水盆落地,热水洒了一地,溅到了脚上却浑然不觉,房中只剩小丫鬟捂着眼睛尖叫的声音。 第175章 离别总多愁(下) 小丫鬟重新打了一盆水来,服侍沈逸起床的过程十分尴尬和羞怯,因为方才沈逸全身上下被巧儿看了个遍。 沈逸看服侍自己穿衣的巧儿眼神一直往别处瞥,不敢看他,微微摇摇头,不会被这小丫头当成暴露狂了吧? 昨夜战斗太过激烈,持续了不知多久,最终沈逸和玉钗相拥而眠,当然全身上下也是光溜溜,玉钗临走的时候替他盖上了被子,可沈逸原本没有裸.睡的习惯,听见巧儿声音便习惯性地掀开了被子,于是,就引起了小丫鬟的尖叫。 不过沈逸倒是不害羞,大男人一个,看两眼又不少些什么,再说了,本钱够够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玉钗呢?”沈逸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随口问道。 小丫鬟低着头道:“玉钗姐明明也是来唤少爷的,可是等我进来,却又不知哪去了。” 捧着腰带替沈逸系上,小丫鬟的眼神不自觉地往不该看的地方多看了一眼,红唇轻咬,心里暗道一声,那是何物,好可怕的样子... 沈逸这会没注意到小丫鬟的举动了,只是心想玉钗大概不会送行了,许是怕忍不住又哭出来。 穿好衣裳,收拾好行囊,看了自己的小院一眼,沈逸转身出门。 刘夫人和沈万财早已在正厅等着,见沈逸来了,一个劲地嘱咐他给朝廷办事不要胡闹,但又说有事就做,没事也别找事,跟着赵大人就行,不求大富大贵,平安就好... 刘夫人放心不下第一次出远门的儿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沈逸失笑道:“娘,不用担心,没事的。” 刘夫人最后又嘱咐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准备全了么?别落下了重要的东西,入秋了,多带几件衣服褂子,可别冻着了。” 沈逸笑道:“娘,有钱就够了,衣服在哪买不着?” 沈万财这会也出声道:“好了好了,逸儿也长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不用这么替他担心。” 说罢沈万财又朝沈逸道:“在外面办事,可不比家里,事事都能由着你,你总胡闹,在外可要收敛点,莫要轻易招惹别人,出门在外,不图富贵荣华,平平安安就是福分,你好生记下了,莫要惹我和你娘担心” 刘夫人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一下把她要说的话都说了,于是便蹙着秀眉,摸摸沈逸的头道:“走吧走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二老几番话说的沈逸心里暖呼呼的,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爹娘放心,我都知道了,我走了。” 马车早已在门外候着,随行的周二虎充当车夫,见着沈逸出来,也下车道:“少爷。” 沈逸点了点头,那边巧儿还在和府里关系要好的丫鬟作别,眼睛红红的,少女心性展露无遗。 沈逸唤了一声:“巧儿,走了。” “诶!少爷。”巧儿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和姐妹们挥手,随后小跑到了马车旁。 扶着巧儿让她先上了马车,沈逸又将包袱行李往车室里一丢,正要上车,远远的又传来呼声。 “二虎哥!” 声音有点耳熟,沈逸停下上车的动作一看,心下一愣,竟是秋霜拎着个袋子小跑着过来了。 幸好马车还没走,众人注视下,秋霜小跑到周二虎面前,小喘了片刻,才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他,红着脸道:“听说二虎哥要和少爷出远门,我准备了些干粮,沧州路远,二虎哥拿着路上吃吧。” 咝... 沈逸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凶汉周二虎竟也露出几分手足无措之态,僵硬地接过了秋霜递来的包袱,又僵硬地说了一声谢谢。 秋霜摇了摇头,红着脸低着头道:“二虎哥,一路小心。” 这谁还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情况,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样貌凶悍,大字不识两个的周二虎,秋霜的心上人跨度还真是挺大的。 眼见两人扭捏之态,再这么下去就不用走了,沈逸不得不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就给二虎吃,我不能吃啊?” 秋霜笑嘻嘻道:“少东家也能吃,不过少东家吃的,也轮不到我来准备呢。” 这是自然,沈家的大少爷怎么能饿着,昨天赵明走了之后刘夫人就让人开始准备各种干粮了。 沈逸摆手道:“行了行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回来了让你们亲热个够。” 秋霜面上一红,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她还得回去天上人间工作。 周二虎兀自盯着手里的包袱没动作,沈逸无语道:“行了别看了,够你吃的了,走吧。” 周二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包袱放好,坐上车架子赶车。 马车缓缓开动,沈逸坐在车室里闭目养神,就这么颠巴颠巴地要颠上两三天,想想都有些难顶。 “少爷!” 忽而车后又传来一声呼唤,沈逸掀开侧边的车帘,将头伸了出去,回头一望,玉钗提着裙摆跑出了沈府,眼眶红红的,正向他挥手。 沈逸微微一笑,伸出手挥了挥:“等我回来!” 三人上路,行到了东阳城最大的客栈,或许赵明住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客栈也是沈家的。 到了客栈的时候,赵明早已准备好,见着沈逸的马车来了,与他交谈了两句,便一起上路了。 在官驿带上了等待的十名护卫,两辆马车十匹马,便朝着城外而去。 行到城门处时,沈逸忽又听见有人唤他,掀开帘子扭头一看,小屁孩秦牧正骑着马而来,口中喊着沈大哥。 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就会骑马了,还挺厉害,沈逸又让周二虎将马车停了下来,秦牧驾马奔至车边,急急道:“沈大哥,你要走?” 沈逸点头道:“是啊,给朝廷办事去,怎么了?” 秦牧急急道:“你等一会,就一会!” “等什么?”沈逸奇怪的问了一句,却见秦牧正回头着急张望。 沈逸也随之看去,没过多久,一辆淡红色的马车渐渐奔来。 “来了!”秦牧一见马车便高兴呼了一声,沈逸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淡红色的马车停在沈逸车后,秦香雪掀开帘子,在丫鬟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对沈逸来说,去沧州和去承光郡有一个相同的好处,那就是让秦香雪冷静冷静,他要离开东阳城这件事也没和秦香雪说过,也不知她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坐在前面马车中的赵明见沈逸又停了下来,不禁奇怪,正要下车问问有什么问题,一下来,又正见到秦香雪走下马车。 赵明立马又钻了回去,靠在车室里又不禁疑惑,沈逸怎么和秦家扯上了关系? 秦香雪都下了车,沈逸也只能下车,秦香雪快步走上前来,轻声问道:“沈大哥,你要去沧州?”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秦香雪又道:“那何时回来?” 沈逸叹了口气,直白道:“秦姑娘,你心里的想法,我知道一些,但我想告诉你,一见钟情这种事,只不过是荷尔蒙在作怪。” 秦香雪闻言呆了呆,张张嘴正要说话,沈逸却又道:“荷尔蒙你没有听说过,简单点说,这就是一种冲动,只需要用一段时间来消磨,这种冲动便会消失了。” “秦姑娘,你地位高贵,有才有貌,天下之大,比我沈逸优秀的多的去了,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便胡乱下决断,有些事,须得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话,沈逸向秦牧点头示意,便回了马车,示意周二虎继续上路。 秦香雪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沈逸的马车缓缓开走,眼眶微红,似要落泪。 “我等你!” 马车中的沈逸,忽然听到了一声略带哭腔的呼声,愣了愣神,随后便是摇头一叹。 没有停顿,前面十名护卫骑着骏马开路,赵明的马车紧随,沈逸的马车在后,一行十五人离开了东阳城,往沧州方向而去。 【作者题外话】:一卷结束,沈少爷离开东阳闯天下去了,求一波银票支援! 另外稍晚还有二更。 第176章 路上 马车行出东阳城,沈逸兀自无奈,秦家大小姐亲自坐着马车来送他,他还把人惹哭了,今儿这事若是传开了,希望玉钗不要误会才好。 一行人出了东阳城,马鞭抽动声不断,马车一颠一颠地,颠地沈逸头晕目眩,加上昨夜激战到太晚,此刻昏昏沉沉的,困意袭卷间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逸悠悠醒来,睁眼是两座“大山”遮眼,看不到车顶,待的神思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这两座不是山,是巧儿的傲人之处,这会,他正躺在巧儿身上,将大腿当枕头,难怪一路睡的如此香甜。 沈逸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关切道:“腿都压麻了吧?” 巧儿面带红晕,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沈逸刚睡着的时候不是这个姿势,是靠在垫子上的,只是睡着睡着头一歪,身子一滑,便倒向了身旁的巧儿。 最开始沈逸的头靠在巧儿肩上,巧儿就够羞怯了,过了不久,又是一滑,这下更是直接,在巧儿的丰挺上弹了一下,便倒下去,枕到她的大腿上去了。 小丫鬟还以为是今天喊少爷起床太早了,才导致少爷没精神,暗自责怪自己,为了让少爷好好休息,便忍着羞怯,一直没唤他,让沈逸睡了个舒服。 没过一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颠簸感消失了,沈逸拉开帘子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拉开帘子时一名骑马的护卫刚刚离开,周二虎道:“快到未时了,赵大人说停下来休整一番。” “未时?”沈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没想到他睡了这么久,这会是该停下来吃个饭,给马喂喂草和水了。 一行人停留的地方是在某座山脚下,不远处正有一条小溪,周二虎和那些侍卫将马牵过去喝水去了,留下沈逸和赵明等人在这里。 沈逸和巧儿坐在路旁一块平坦的大石上,小丫鬟麻利地打开了包袱,取出干粮和水壶递给沈逸,那边的赵明也在丫鬟服侍下填起了肚子,不过吃的比沈逸更高级,摊在那的绢布包着一许多糕点。 沈逸撇了撇嘴,还说他是出来郊游的,他看赵明才是不像来办正事的那个人! 小丫鬟还是第一次离开东阳城这么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这看看,一会那看看,看着周二虎等人在溪边让马儿喝水,又有些想过去看看。 沈逸见着巧儿的目光,笑道:“想去玩?” 巧儿回过头来,纯真的点了点头,少女模样惹人怜爱。 “先吃饭,吃完带你去。”沈逸摸了摸巧儿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这会还未完全入秋,溪水也不算很凉,稍稍玩玩也不打紧。 小丫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抓了一块馕饼就吃了起来,吃的太快噎住了又引得一阵咳嗽,沈逸无奈地轻拍她的背道:“急什么,小溪还能长脚跑了?” 小丫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细嚼慢咽起来。 “沈兄对下人倒是很好。” 这会赵明走了过来,似乎听见了沈逸和巧儿的对话,笑着说道。 沈逸随意道:“我不觉得下人有什么能让人瞧不起的地方,她尽心服侍我,我对她好不是应该?” “哦?”赵明眉头一挑,笑道:“沈兄的见解倒是与他人不同。” “我只是不像你们那般自视甚高而已,”沈逸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责和能力,你虽地位高,但有些事下人能做到,你还未必做的到呢。” “你!”赵明没在意,他身后跟着的丫鬟却生气了,手指着沈逸要说些什么。 “诶,”赵明摆了摆手,也在石头上坐下道:“沈兄生于商贾之家,应该对阶级感受很明显才是,一般这种人,在得到地位后,会加倍鄙视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沈兄倒是特殊。” “哪有那么多特殊,”沈逸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转而问道:“听说沧洲城是大周的水上枢纽,广陵江恰好流经东阳,为什么我们不走水路?颠巴颠巴的,屁股都颠麻了。” 赵明摇头道:“沧州城在上游,东阳在下游,水路虽然可以直达,但之前水患让广陵江水波涛不平,东阳城不是也有波及么?” “如今顺流而下是可以,逆流而上,速度还不如走陆路。” 沈逸问道:“那还要走多久?” 赵明想了想,道:“按如今的速度,只消两日应该便能到了。” 靠!两天还“只消”?! 以前有高铁,飞机,沈逸去哪快得很,到了大周只能坐马车,这样的颠簸还要持续两天,想想都难受。 没多一会,周二虎牵着马回来了,将马重新和马车连上之后,视若珍宝地打开了秋霜交给他的干粮,坐在车架子上吃了起来。 沈逸带着巧儿去玩了一会水,小丫鬟光着脚丫踩在溪水中咯咯直笑,很是高兴,沈逸捉了一只小螃蟹给她,小丫鬟边摇头边后退,不敢用手去抓,水中石头生了青苔,有些滑溜,下丫鬟一不小心差点跌倒,幸好沈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不过靴子却是湿了。 巧儿上了岸后,小手揪着衣角,低着头道:“都怪我,不该贪玩,害的少爷湿了。” 沈逸差点跌倒,靴子湿了就靴子湿了,少爷才不会湿! 沈逸踩着湿靴子,带着巧儿回去了,那边几名护卫也吃了干粮,跨上骏马正准备上路,而周二虎正认真的将剩下的干粮收好。 沈逸见状笑道:“二虎,你跟秋霜啥时候搭上的?” 周二虎一愣,随后尴尬道:“少爷误会了,没什么搭上不搭上的。” 这凶汉还不好意思起来了,沈逸哈哈一笑,道:“那人家给你送干粮,上回我就看见你俩说悄悄话,那时候就好上了吧?” “没!没好上!”周二虎连忙否认道:“秋霜姑娘只是感谢我护了她而已。” “哦~”沈逸拖长了声调,笑道:“那你看上秋霜了么?” 周二虎:“这...” 沈逸知道周二虎还没娶老婆,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秋霜是个好姑娘,莫要因为她是个青楼女子就瞧不起她。” 周二虎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无财无势,怕耽误了秋霜姑娘。” “跟着我混还缺钱,那倒是我的失误了,”沈逸笑道:“放心吧,富日子在后头,总有一天,我手下的人,没人再会说自己穷!” 第177章 烤呀么烤乳鸽 去往沧州的路上十分无聊,除了偶尔停下来吃吃喝喝,夜里歇一歇以外,就是在颠簸中度过。 就在这样的过程中,两天时间过的虽然很煎熬,但好歹是熬过去了。 最终沈逸发现,赵明这个人不太靠谱,因为方才看了一下地图,发现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沧州城还要再行上半天。 “我不行了,再吃干粮我就要吐了!” 马车上,沈逸看了一眼巧儿递来的干粮,果断地扭过头去。 车架子上,周二虎依然吃着秋霜所送的最后一点干粮,吃的津津有味。 沈逸实在是吃不下去干粮了,下车看了几眼,随后朝小丫鬟道:“别吃干粮了,少爷带你吃点好的。” 小丫鬟不知道少爷要干什么,乖巧的跟在沈逸身后,往前方而去。 前面几名护卫正在给马喂草,互相间也不说话,沉默异常。 沈逸走上前去,随便找了一人道:“这位兄弟,能不能帮个忙?” 那护卫看向沈逸,一个是护卫,一个是官,但他眼中却没有多少尊敬,只是淡淡问道:“什么忙?” 沈逸指了指路旁的一棵树道:“帮我把那鸽子射下来。” 沈逸瞧见这些护卫的马鞍上还别着弓箭,装备十分齐全,正想着让他们射只灰鸽下来做烤乳鸽。 谁知这护卫看了一眼,淡定地摇头道:“不行。”随后便接着喂草了。 这么有脾气? 沈逸笑道:“也不是白让你帮忙,你将那鸽子射下来,十两银子。” 一只鸽子换十两银子,也就沈逸才做的出来这事,实在是几天没吃到新鲜的肉了有些馋了。 那护卫看了沈逸一眼,又说了一句不行。 “二十两。” 这回护卫看都不看沈逸了,喂完了草,牵着马喝水去了。 靠,这上下等级真是反过来了!听过京官大三等,没想到跟着京官来的护卫都怎么嚣张! 沈逸高声道:“五十两!你别欺人太甚啊你!” 那护卫仍自不回头,周二虎又不会弓箭,沈逸十分无奈。 侧眼一瞧,却看见赵明也下车来活动身子。 跟这家伙说? 不行,这娘炮逮着就说自己来郊游,这会提这事少不得要被他说,得想想办法... 下了车的赵明伸了伸腰,他虽练过武,但连续颠簸几天的滋味也不好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好在马上就能到了,也不知沧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兄!” 正想着沧洲城的事,忽闻沈逸的声音,赵明转头笑道:“沈兄。” 沈逸笑着走上前道:“我看你的这些护卫各个身形挺拔,气势不凡,就是不知道真正的本事如何?” 赵明还以为沈逸是怕路上遇到流匪,笑道:“沈兄大可放心,应付山贼路匪是没问题的。” 沈逸点头道:“是是是,我是信的过的,只是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 赵明笑道:“沈兄想如何见识?” “喏,”沈逸一指树上的灰鸽道:“见识一下箭术就行,若是能射中,我就服了。” “这个简单,何须他们。”赵明淡然一笑,走上前去,从那些护卫的一匹马上取了弓箭下来,竟是自己张弓搭箭,身子舒展,姿势既标准又优美,那一瞬间,沈逸只想问一句:赵兄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赵明浑然不觉沈逸的眼神,眯眼瞄着树上的灰鸽,片刻之后手指一松,随着“嗖”的一道破空之声,树上的灰鸽惊飞一片,其中一只身上嵌着箭,直直向树下坠去。 “好,好好!....” 赵明自信一笑,收箭而立,转头道:“怎么样,沈兄,我这箭术....” 赵明说了一半顿住了,因为本来还站在身旁的沈逸这会人影都没了。 赵明左右找了一阵,才发现沈逸正往林子里跑去,正是之前那些鸽子所在的方向。 不久之后,沈逸捏着一只中了箭的鸽子走了出来,大笑道:“哈哈,二虎,去把这鸽子毛去了,吃烤乳鸽!” 赵明微微一愣,随后脸上漫上一阵羞恼,上前道:“你根本不是想见识箭术,你只是想吃鸽子!” 沈逸极为惊讶道:“赵兄怎么能这么说?我方才拍手叫好,你没听见吗?” 赵明羞恼地看着他,一边叫好一边去找鸽子?谁知道他心里先想的是哪一样? 沈逸一本正经道:“再说了,鸽子都已经死了,不吃了岂不是浪费?赵兄,大周艰难,咱们这些当官的,可不能主张铺张浪费啊!” “你!你!”赵明气坏了,怒视着沈逸说不出话来,他有些后悔,后悔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找沈逸来沧州! 【作者题外话】:追读跌的好惨,求一下银票! 第178章 抵达 沈逸不管赵明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现在就想开开荤,这赵明心急的很,路上路过几座城池都过而不入,一个劲地赶路,沈逸吃了几天干粮,日子过的跟和尚似的。 周二虎手脚麻利,没一会便将那鸽子清理个干净,沈逸这边拾捡了些柴薪,用一根细竹竿插上灰鸽烤了起来。 出门赶路,什么调料都没有,但即使如此,待灰鸽烤的焦黄,飘散而出的肉香对几天没吃鲜肉的人来说也够诱人了。 周二虎眼睛瞪的溜圆,手上的干粮似乎也没那么香了,前面整装待发的侍卫都禁不住往这边看,小丫鬟双手抱着膝盖蹲在沈逸身边,灵动的双眼满是期待。 赵明兀自坐在车室里闷闷不乐,忽闻肉香飘进马车,他吃的糕点虽好,但是几天没吃肉了,多少有点馋。 烤乳鸽终于完成了,沈逸望着金灿灿香喷喷的烤肉,口中啧啧有声。 望了一眼前面赵明的马车,沈逸撇了撇嘴,撕下一只翅膀递给巧儿道:“把这拿给那臭脸的,回来咱们吃烤肉。” “好呢。”小丫鬟应了一声,接了鸽翅朝赵明的马车而去。 赵明的丫鬟嘟着嘴守在车下,巧儿拿着鸽翅,怯怯地开口道:“给你。” 两个小丫鬟年纪差不多大小,脸也是圆嘟嘟的十分可爱,只不过某些地方巧儿赢了太多,堪称碾压之势。 赵明的丫鬟叫作小琴,平常还挺高冷的,整天跟在赵明屁股后头,从没和沈逸三人说过话,因此怕生的巧儿与她说话还少了三分中气。 “给我的?”小琴看着香酥金黄的烤翅,带着些惊讶问道。 巧儿摇了摇头道:“是我家少爷给赵大人的。” 小琴撅着嘴道:“哼,大人才不会吃这些呢,你还是拿回去给你家少爷吃吧。” 车室里的赵明早就听到了二人的说话声,小琴说了这句话,赵明的一颗心仿佛往下沉了沉。 巧儿摇摇头道:“不行,少爷说要给赵大人。” 小琴撅着嘴道:“我家大人不要!” 巧儿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车上忽然传来声音。 “算了,不要为难人家,收下吧。” 小琴微有些惊讶,闻言接过了烤翅,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巧儿完成了差事,又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沈逸将肉撕了一些下来给巧儿,自己直接拿着剩下的大口吃肉,这一顿虽然比不上沈逸在东阳城吃的美味,但却依然吃的十分尽兴。 前面车室里的赵明吃个烤翅还用撕着吃,沈逸若是见了肯定又要说他娘炮,一边吃着,赵明还一边想着,这沈逸,为什么这般不同,一般人见着京官,肯定是费尽心思巴结着,偏偏这沈逸,别具一格。 一只灰鸽也没多大,吃完了之后众人重新上路,又行了半日,约莫申时的样子,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沧州城。 但是在沧州城之前,沈逸先看到的是一处规模庞大的渡口,来来往往的货船偶有靠岸,渡口处的力夫就上赶着去吆喝,一边问要不要人手卸货,一边叫喊着要价。 沧州城位于大周两条大江的交汇之处,一条是流经东阳城的广陵江,一条是从东部澜沧山起源的澜沧江。 这两条江,一条从北到南,一条从东到西,途经范围之广,支流之多,数也数不清,也就是这两条江河,孕育了大周的水上行商。 而位于两江交汇之处的沧州城,情理之中地成为了水上枢纽,正常来说,四方的客商都会经过此地,就算当地的官员再蠢,商业也不会差到哪去。 赶车的周二虎见着码头上的热闹景象,有感而发道:“码头上的力夫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互相间抢着做事,也因为这样,会被那些奸猾的商人将价格一压再压,有时候搬上一天,也挣不到几个钱。” 望着那边忙碌的力夫,沈逸想起周二虎也有做力夫的经历,包括金刀帮那三十多号人,都是从渡口码头上的力夫出身,做一行才知一行,沈家的生意还没做出东阳城,因此沈逸也尚未接触过这些。 周二虎见沈逸不说话,忽然想起什么,忙解释道:“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有什么,不奸那还叫商人么?”沈逸无所谓地笑道:“不过我做生意,自有我的原则,我只宰有钱人的钱,穷人的钱,该多少便多少。” 周二虎闻言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想来也一直是如此,沈家的高端生意不少,可柴米酱醋之类的东西,从没涨过价。 一行人进了沧州城,也没去歇官驿,沈逸心中不解,按理说有吏部的调令,住官驿是理所应当的事,偏偏这赵明非要住客栈,也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 赵明点了点人数,要了几间客房,剩下那些侍卫包下了两间大通铺,五人一间。 “不行,凭什么要两人一间?”沈逸一听赵明的安排,却不乐意了。 赵明自己要住一间单人的,却让巧儿与小琴,他与周二虎住双人的,这哪行去? 赵明微微皱眉道:“沈大人,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们是来办正事,不是...” “那也没谁规定办正事就得受委屈呐,”沈逸打断道:“我自己付账,不用你付钱,这总行了吧?” 说罢沈逸也不管赵明反应,朝客栈的掌柜道:“你们这最好的客房,来三间,再送点菜过来,最好是北方的特色菜什么的。” 也不问价格,沈逸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那掌柜见了银票马上眉开眼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谄媚的劲头别提多明显,似有多久没见过这么豪气的客人了一样。 赵明这回算是知道沈逸败家子的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了,连随行的下人都要住最好的房间! 不过到底花的是他自己的钱,赵明也不能责怪什么,见状哼了一声,转身上楼歇息去了。 巧儿不想沈逸在自己身上花这么多钱,劝道:“少爷,巧儿可以和她一起住的。” 这个“她”指的便是赵明的丫鬟小琴了,沈逸知道巧儿怕生,闻言摇头道:“不行,瞧她那臭屁的模样,别把我家巧儿带坏了,变成那样可就不可爱了,听少爷的。” 巧儿听了俏脸微红,低下头去不说话了,轻轻点了点头。 第179章 市井 到达的第一夜,众人多少都有些疲惫,赵明也没逮着这时候去办什么正事,沈逸得以清净地享受北方的美食。 客栈的掌柜生怕沈逸给他的那张银票花不完,绣吹羊、野味假炙、清撺鹿肉、煎黄雀...等等北方菜上了一大桌,吃的沈逸肚子溜圆,巧儿连呼吃不下了,幸好有周二虎这糙汉在,吃了几天的干粮,这会见到这么多荤菜是大开吃戒,一扫而空。 夜里巧儿依旧尽心尽力地服侍沈逸宽衣沐浴,让沈逸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不过这舒服只到了第二天辰时便没有了,一大早的,赵明就让沈逸跟着他出门去。 “去哪?”沈逸早饭都还没吃,就被赵明拉着出门,略带不爽地问道,剥削劳动力啊这是。 赵明道:“去江畔渡口,昨日见了,来往的商船很多,停下来卸货经商的却不多,这很奇怪,要去看看。” 既然是去渡口,沈逸就不那么不情愿了,毕竟以后生意做出去,难免有走水路的时候,去了解了解也好,渡口多是力夫,做吃食的铺子肯定也不少,去那应付应付。 出去办事,两人都没带上丫鬟,赵明点了两个侍卫,沈逸则带着周二虎,一行五人往城外的渡口而去。 虽然时间还早,但江畔渡口已经十分热闹,那些力夫比沈逸可惨得多了,别说睡到辰时,卯时就得起来,扛着扁担,拎着麻绳到渡口等活干,这会渡口旁已有不少人在搬货卸货,更多人还在等待着下一艘停靠的商船。 路边满是做吃食的小铺小摊,行人熙熙攘攘,整个渡口的景象突出一个词——无序。 赵明见状微微皱眉,吩咐身旁的侍卫道:“去把这管事的叫来。” “诶,等等。”沈逸手里拿着一个馍馍,抬手制止。 “沈大人有何事?”赵明淡淡说道。 从沈兄变成了沈大人,估计是因为昨天的事对沈逸的印象又下降了。 沈逸却不管那么多,来都来了,早点把事办了早点回去,管他沈兄还是沈大人呢,边吃边问道:“叫管事的来干嘛?” 赵明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问问为何渡口如此无序,来往商船为何不停留。” “你都看出来无序了,问管事的有用?”沈逸无语道:“这半老远也看不见一个差人,你问管事的又能问出来什么啊?” 赵明淡淡道:“沈大人想说什么?” 这还不懂? 沈逸叹道:“赵大人,我冒昧问一下,你是几品官?” 赵明闻言一愕,想了想道:“五品,问这作甚?” 五品,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京城那么个地方,更是算不上什么人物,被派出来公干也合理,沈逸闻言道:“你这种大官,没事喝喝茶,有事就想着问下面的人,下面的人说什么,你们就当是什么,哪又知道下面的人消息哪来的,真还是假呢?” 赵明皱眉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逸叹道:“与其去问不知道在哪的差人,还不如问问天天在这的人来的快来的全。” “二虎,你跑一趟。”沈逸招来跟在身后的周二虎,吩咐了些什么,周二虎边听边点头,待沈逸说完之后便去了。 “别着急,慢慢来,来,先吃饭,老板,来两碗羊肉面。”沈逸边说着,又向路旁的面摊老板要了两碗面,大步往面摊走去。 赵明搞不懂沈逸想做什么,心中好奇,便跟了进去。 “你让你的人打听消息去了?”赵明在沈逸对面坐下问道。 沈逸摇头道:“当然不是,他一个外来人,这么一会能打听到多少消息?” “那你让他做什么去了?”赵明奇怪问道。 面摊的效率很高,不一会沈逸点的面就上来了,沈逸将其中一碗推给了赵明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赵明愕然道:“请我吃的?” “当然,你抠搜我可不小气。”沈逸随意道。 原来是因为昨天客栈的事,赵明心想一碗面,说的好像你多大方似的。 面吃了大半还没吃完,抬眼就看见周二虎带着一人过来了,沈逸道:“让你的人站远一点。” 赵明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侍卫,疑惑道:“为什么?” “等会别说你是当官的,”沈逸看了一眼那两名侍卫,都是面无表情,一副“我是无情的杀人机器”的模样,吐槽道:“哪个做生意的带着这样的手下?” 赵明不解沈逸的举动,但还是让那两名侍卫离的远了一些,两名侍卫张了张嘴,又看了沈逸一眼,最终是没说什么,站到一边去了。 “少爷,找来了,这人消息灵通,据说是渡口的包打听。”周二虎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人,不高不壮,穿着一件粗布衣裳,头戴小帽,一副小厮打扮。 这人躬着身子,谄笑着上前道:“这位东主,小人是渡口茶馆的伙计张山,您叫我小张就成!” “嚯,法外狂徒张三?”沈逸惊讶道,还真有叫这名的。 那茶馆伙计听不明白,但估摸着沈逸是认错人了,解释道:“张山,大山的山。” 沈逸点了点头,笑道:“这渡口的情况,你很熟悉?” 张山闻言拍着胸脯道:“小人跟着掌柜在这经营茶馆已有五六年,这客人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消息也多,这渡口的事,我最清楚不过了。” 沈逸笑道:“那你与我说说。” 张山闻言为难道:“这位东主,小人还要回去给店里办事,还得往码头上送茶,若是耽误了,掌柜的少不得要罚我...” 沈逸哪能不明白张山的意思,掏出一锭碎银扔给他道:“现在有时间让你说了吧?” 张山接了沈逸抛过来的碎银瞧了瞧,吃了一惊,没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马上点头哈腰道:“有!有!小人来与您好好说说!” 赵明眉头微挑,但对张山点头哈腰的模样又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市井小人的模样有些不悦,心想抛出官员的身份,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沈逸瞧见赵明的眼神,哪能不知他在想什么,这世界阶级分明,但下层的百姓对“权”与“钱”的亲和度是不同的,有时候用钱你买得到真消息,强权抛出来,却未必有人愿意说真话。 第180章 所谓清官 张山接了银子,马上变的健谈起来,沈逸笑道:“这渡口的情况,你说说看。” “江畔渡口鱼龙混杂,闲人太多,狠人也多,以前的渡口那是相当热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不过这两年往来的客商大多不在这里卸货了。” 张山不愧是包打听,江畔渡口的状况是张口就来,说罢还问道:“这位东主,你是来这做生意的?” 沈逸点头道:“正有这打算,所以先来看看情况。” 张山闻言,叹了口气劝道:“东主,您听我一句劝,若是货还没运来就别运了,上游的松洲城好,再不行您就下江南,哪怕费上些时间,千万别来沧州城!” 这回沈逸还没说话,赵明却抢着道:“为何?沧州城是水上枢纽,四方通达,为何不能来沧州城?你说此等误导人心之言,不怕官府查处你吗?” “这、这...”赵明这一通追问,搞得张山有点不知所措了,看看沈逸,又看看赵明,不说话了。 “别理他别理他,他是我亲戚,没见过世面,咱们说咱们的。”沈逸摆了摆手。 “你!”赵明气不打一处来,沈逸居然敢说他没见过世面,还扯上了亲戚,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想到正事,赵明又将气先按下,不说话了。 张山见状松了口气,又接着道:“这渡口的税关太狠!国税是二十税一,可这有些货物难以估价,就只能概算一下,征收个大概数目,有的时候,那些官差就往死里收呀!” “过了渡口的税关,你再进城里做生意,又得交一笔商税,到时候扣去税,利润可就没多少了,加上这来往的船运费,想赚钱,难的很!” 这么一说就清楚了然了,渡口就类似海关,进了渡口先交一次税,等货卖成了钱,还得交一次税,这在大周律例上是合法的,问题就出在张山那句“征收个大概数目”上。 大概数目,这个大概所包含的就很广了,可多可少,数目谁说了算?上面的官不会来管这些事,还不是渡口的官差说了算。 而由于这个时代信息的传递很不及时,各地的物价,实际有着很大的误差,这也是那些客商各处行商的赚头所在。 小小的沧州渡口,实际上并无能力实时掌握来自大周各地,各种商品的实际价格,就只能估算个大概的货物总价值。 渡口管事的,多是不入流的差人,工钱也不多,渡口的关税收的再多,也进不了他们的口袋,而这是一个明显能有灰色收入的地方,于是他们必然会狮子大开口,商人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讨价还价。 最终,多半会以商人私下塞钱给官差,和官差之间达成交易与默契,寻求所带货物的税收能少一些。 这种私下的交易方式,虽然有利于商人和官差,亏的却是国家的钱。 在私下的红包和最终的获利还能达到某种比例的时候,还是会有商人来沧州做生意,但是一旦官差的红包收的狠了,商人赚不到预想的利润,那么他们宁愿跑的远一些,也不来沧州城了。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沧州城的官府都不管的吗!” 赵明又忍不住插嘴,几次提及官府,张山似乎看出些不对劲了,将手里的银子又放在手上,连连摇头道:“我都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茶馆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说完张山头也不回地跑了,再不停留。 “诶,诶,等等,我还没问完...” 沈逸连声招唤,张山却是头也不回,没一会便没了影。 沈逸看了一眼被张山放在桌上的碎银,叹了一口气道:“你干的好事,我看你才不像是来办正事的。” 赵明哼声道:“我怎么了?他说话无凭无据,若是真的如此,官府会不管?” 沈逸无语地看了一眼赵明,也不知道他这五品官是怎么当上去的,或者说,他就是那种不通时务的道学先生,这种人,即使是清官,也无大用。 这种清官,以全国道德模范自居,凡事都讲所谓的春秋大义,虽然不收钱,却也不办事,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怎么去办实事,这种人往往只知墨守成规,张口闭口律法成规,甚至还会刚愎自用,不听人劝说,这就非常容易好心办坏事。 他看秦老头就挺上道的,因为那次在秦府,他跟秦老头说了那么一大通,面子上是过去了,可他不认为秦远会认为他沈逸是个纯粹为民除害的好人,秦远只是在他与刘温之间做了一个取舍,换个角度看,秦远拉拢沈逸,既可以为朝廷效力,也能为自己的仕途助力,两全其美。 但说到底秦远还是没有将疑点刨根问底,多少包庇了沈逸,但是秦远这样的人,却能赢得百姓的赞颂,这便是懂得变通与不懂得变通的区别。 沈逸无奈道:“赵大人,我问问你,这回咱们来,是明查,还是暗访?” 赵明哼声道:“有何区别?” “区别?”沈逸摊手道:“区别就是,如果你是明查,来这就没有意义,若是暗访,你就得按我这么来,大家都不耽误功夫。” “你自己都说了商船明显停留的太少,现在人家说了最有可能的原因,你又恐吓人家,我都不知道赵大人想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用生意人的名义,难道官是什么吃人的角色吗!我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为什么是官,他就不能说了?”赵明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沈逸打量了一番赵明,见他神色带着些激动和气愤,似乎因为这事有些不悦,看上去就是那种心好但是脑子不太好的人,顿了顿后开口道:“如果我们是生意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我们透露消息,因为我们与他没有利益冲突。” “而如果我们是官,问起这种事来,一看就不是本地官,那原因会是什么呢?肯定是上面派来查的呗。” “若是能查清了还好说,可是,贪官是清不干净的,赵大人你本事再大,还能把一整个沧洲城的贪官污吏全清了?若是沧州城上上下下都不干净,你能换一个遍?漏掉一个,他们就会找泄密的张山算账,你办完了正事能拍拍屁股走人,可张山是本地人,跑也跑不了,你想想看,他还敢说么?”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二更,求银票 第181章我也能办事 “谁说贪官查不干净?!”赵明听了沈逸的话,略有些激动道:“只要朝廷上下一心,终能给百姓一片朗朗青天!” 赵明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正气十足,而沈逸听了就两个字的感想。 幼稚! 历史上哪个朝代是完全没贪官的,每个人都幻想天下没有贪官,但这种幻想,从来就没有实现过。 嬴政也好,李世民也好,两个都是牛掰的皇帝,但哪个敢说自己治理的朝廷没有一个贪官? 上下一心? 说出来容易,人心隔肚皮,哪是那么容易统一的。 本来问的好好的,偏被这赵明打断,沈逸直接站起来拍屁股走人:“那你按你想的查吧,反正我要问的问完了,你想做的我也帮不上忙,您忙您的,我歇我的。” 说完沈逸直接带着周二虎走了,头也不回。 “站住!”赵明忽然一声断喝,喊住了沈逸,沉声道:“我要让你看看,不是只有你能问出事来!你跟我来!” 沈逸无语地瞥了一眼赵明,意见不合还不让分道扬镳,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跟上去了。 赵明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沈逸百无聊赖地漫步跟在后面,经过了这一会,时辰到了辰时七刻,在两名侍卫不停的问路之下,一行人终于到了沧州渡口的税关。 沈逸随意打量了几眼四周的环境,他发觉,这里的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不少。 黄土夯平的渡口税关,长不到十丈,宽不过六丈的样子。 由青石板铺成的几十级台阶,一直延伸到第一座木栅栏门前。 这座木栅栏门边,站了一个耷拉着脑袋,一直在打哈欠的差役。 差役的身后,是一栋两层的木屋,一直延伸到第二座木栅栏边。 赵明吩咐之下,两名侍卫中的其中一名大步上前去,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扬起一腿踹在那打着瞌睡的差役身上。 “嘭”的一声,那手撑着头的差役被踢了个措手不及,身子侧着砸倒在地,困意消散无踪,捂着脑袋一个劲的叫唤。 那侍卫面无表情,沉声喝道:“还不叫管事的出来!” 那差役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立马拿起掉在地上的长刀,站起身子怒道:“你知道这是哪吗!你知道我是...” “噌!” 差役说了一半的话生生止住,一柄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侍卫依旧是一言不发,但沈逸相信那差役应该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差役吓的不轻,手中长刀还没拔出来,干脆地连着刀鞘一起掉在了地上,这一瞬间他只能察觉到对方是个高手。 下一秒,他有了更多察觉。 他看见了侍卫刀柄上的一个标志,那是京城某一营的专有标志。 这会他又突然想起,上面打过招呼,说这两天可能有户部的巡察过来,让他们好生招待着便是。 可是,当时明明说的只是走个过场,这下怎么上来就是又踢又拔刀的? “马上去!我马上去!”那差役颤声应了两句,撒开脚丫子往里木屋狂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户部的大人来了!速速出来迎接!” 沈逸见状微微一笑,那侍卫明明只叫他去喊管事的来,这个差役倒还有几分小聪明,居然知道给小楼里的其他人通风报信。 以渡口的乱象,沈逸完全有理由相信,虽然已经过了上值的时间,小楼里的一众差役们,肯定还在蒙头睡着大觉。 过了好一会,屋里跑出几名差役,还有个服饰有些不同的小吏,匆匆往这边赶来,有不少人甚至衣服的扣子还没扣好,可见沈逸猜的不错。 一行人人上赶着过来,领头的小吏领头道:“下官沧州津吏江季,不知尊官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请您重重的责罚!” 津吏即是主管渡口的官员,赵明见他姗姗来迟,衣衫不整的模样,自是生气,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也不说话,大步朝税关中而去。 到了堂中,赵明更是忍不住皱眉,一股酒味弥漫堂中挥之不去,在这个时代,公堂内不准饮酒,应该是谁都知道的规矩。 赵明冷声道:“何人在税关内饮酒!” “啊....竟有人在税关内饮酒!?”沧州津吏江季一副震惊的模样,扭头就开始斥责手下的差役们:“我平时怎么说的?!一定要谨守朝廷的法度,管好自己的嘴!谁干的,自己站出来!” 站在后面的沈逸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差役们,不由微微翘起嘴角,心想江季也是个难得的演戏高手啊! 试问,如果不是手里握着权力,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把酒给带进税关?答案已是不问自明嘛,若是上梁不带头,下梁哪敢歪呢? 咳,小小的一个税关津吏,竟然也有不俗的演戏天赋,不能小瞧了天下人啊。 “谁干的,快点自己滚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无人应答,江季又重复了一句,他的话虽然是冲着全体差役们说的,实际上,沈逸已经注意到,他的眼神正凶狠的瞄着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差役。 嗯哼,这是想找替罪羊么? 沈逸也是老影帝了,岂能看不破江季的打算? “是……是小人……”那中年差役顶不住江季几乎要吃人的肃杀眼神,战战兢兢的从队列中走出来,跪倒在了赵明的面前,“一时没管住嘴,求您行行好,饶了小人一回吧……” 赵明神色冷淡,问那江季道:“按大周律,公堂内饮酒,该当何罪?” 江季倒也熟读律法,马上道:“若是初犯,处仗五,扣俸一月,大人,下官从未见过他带酒回来,应该也是初犯。” “那还不去?”赵明沉声道。 “是,是...”江季不知为何来人如此认真,但也不敢懈怠,让人将那中年差役拖下去打去了,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惨叫声。 “呃,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办完这些事,江季才想起确认赵明的身份,这会赵明未穿官服,江季看他的举动,也不太像是户部的官员。 第182章 像个娘们 沈逸这会正随手翻看着税关里的账册,因为他是跟着赵明进来的,其它的差役们倒也没有拦他。 沈逸大致对照了下,他发现这沧州渡口的税收状态,实在是堪忧。 整个税关,差役十八名,加上江季这个津吏,一共十九人。 这会站在这的只有九人,剩下的那十个,估计是上渡口收税去了。 而朝廷养着十九个人,如今沧州渡口一天的税收,竟然还不到五十贯钱,这对于四方通达,身为水上枢纽的沧州城,是一件非常之离谱的事情。 “嘭”! 忽然一声脆响,沈逸扭头一看,赵明正将一物收进怀中,他背对着沈逸,因此沈逸看不清那是何物,但是他看清了江季跪在赵明面前的一幕。 沈逸忍不住疑惑,掏啥了这是? 江季跪在赵明面前,身子微有些颤抖,颤声道:“下官,参见,参见....” 参见了半天,江季却不知该参见谁,方才赵明拿出来的那块令牌,能拥有的人不多,个个都是大人物,赵明没自报家门,江季当然也不认识这种大人物,参见也半天,也不知该怎么称呼赵明。 “行了,”赵明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冷声道:“此刻已是辰时,渡口上乱作一团,你们这些差役,竟还不去当值?” 江季仍旧跪在地上,应道:“大人,误会!收税的十人早已前去当值了,他们也正准备出门维持渡口秩序,只是大人刚好来了,所以,所以...” “所以还是我的错了?”赵明皱着眉头道。 江季连忙道:“不敢!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哼,”赵明哼了一声,他哪看不出来方才这些差役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喝酒的,也肯定不止是刚才那一人。 赵明一甩袖袍,问起正事:“有人告诉我,你们税关的差役,在沧州渡口上,与来往行商吃拿卡要,私相收受,可有此事?!” 低着头的江季眉头一皱,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另外,这种大人物现在还会干微服私访这种事了? 江季高声道:“大人,绝无此事!我们一直秉公执法!从未收过半分贿赂!这话是何人所说?下官请求与他对质!” 赵明哼了一声道:“我亲耳听那茶——” “诶!”沈逸忽然高呼一声,上前捂住了赵明的嘴,打断了他的话。 赵明这会说出张山的身份,那只会害了张山,让他来与江季对质也没用,反倒正中江季下怀,就算赵明是京城派过来的人,但江季这条地头蛇在沧州这么多年,势力早就盘根错节,在他面前,张山哪还敢说他的坏话。 到时候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说,还给了江季报复的对象,损人不利己。 “你干什么!”赵明被沈逸捂住了嘴,竟生一丝慌乱,飞快打掉了沈逸的手。 沈逸转移话题道:“没事没事,我看江大人说的对,我刚才看了,税关不止这点人,其他人应该早上渡口收税去了,还是尽忠职守的,他们应该也只是恰巧没出门而已,是吧江大人?” 江季闻言一愣,随后点头道:“对,对,正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沈逸是谁,但有人帮自己说好话,不得受着? 不过同时江季心中也是鄙夷着沈逸,什么尽忠职守,一看就是不懂下面苦的京官,那些收税的去得早,是因为这是个肥差,有钱赚,不然谁起这么个大早跑渡口去? 见江季没起疑,沈逸才松了口气,无语的看了一眼赵明,这娘炮怎么什么都不懂,开口就被人套话。 这一看却傻了眼,赵明的脸上竟掠上一些淡淡的红色,沈逸吃了一惊,我靠,两个大男人,你红什么脸? 再看他身后的两个侍卫,手都搭上了佩剑,好像只要赵明说一句话,他们就能剁了沈逸似的。 沈逸更是无语,只是捂个嘴,又不是袭击,至于么你们? 赵明羞愤地看着沈逸,盯了良久,盯地沈逸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哼了一声,也不问江季了,扭头就走,两名侍卫紧随其后,留下沈逸和江季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这是? 赵明都走了,沈逸就更不会留在这了,倒不如说,他本来也不想来这。 沈逸边拱手边往外走:“呵呵,告辞,告辞。” 江季也站起了身子,送了几步道:“大人慢走!” 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沈逸是个什么官,但看他刚才的举动,与先前那位大人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想来身份也不简单。 送了几步,待沈逸走出税关不见,江季马上变了脸,笑容消失不见,冷声吩咐道:“找个机会,收拾收拾那茶馆,让他们长长记性,别乱嚼舌根!” 方才虽然沈逸捂的及时,但是赵明脱口而出的那个“茶”字却被江季听到,且记下来了。 江季的话吩咐下去,立马有差役应声,随后江季想了想,又吩咐道:“去告诉吴大人,京里有人下来了!” 跟了出来的沈逸一看,前面赵明已经走出老远,任他怎么唤就是不停下来。 沈逸停下来骂道:“妈的,这么小气?跟个娘们似的!” 周二虎跟在沈逸身边道:“少爷,咱们现在去哪?” 看着赵明渐渐没了影,沈逸眼珠子一转,这可是赵明自己不干正事,不怪他开溜,立马道:“来都来了,去渡口再看看。” 【作者题外话】:五更完毕,求银票! 第183章 目标 一边往渡口走着,沈逸一边还在想,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直以来,虽然赵明态度总体尚可,但是那种等级的碾压感,还是在沈逸心中被无限放大。 之前他被裹挟着来了沧州城,正如今天他不想来税关一样,他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事,但因为赵明的官大,权力大,沈逸没办法,只得跟着来。 在沈逸看来,压一个五品官容易,只需要给他时间就行。不容易的是,压整个朝廷,或者说,压皇帝老爷。 沈逸目前的目标是成为巨富,姓同本家,老沈家曾出过一个大豪商,跟如今的老爹名字还只差一个字,他便是明朝的江南大富商沈万三。 史书上曾说他"资巨万万、田产逾吴下",沈万三好事也干的不少,助筑三分之一的南京城,继而又犒劳老朱家的军队,军百万,一军一两银,如数输之,竟毫无困苦的样子,堪称商人梦想。 可就是这样的富商,最后还是被明太祖发配云南充军,在边陲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后的岁月。 有现代的各种知识,沈逸想富不难,难得是,真正做到“富可敌国”。 老毛子的寡头算是厉害了,叶利钦时期的国情跟现在的大周还有那么一些些相似,政局不稳,经济混乱,军费缩减,这就是彼时的老毛子,如今的大周政局稳不稳还没看出来,经济混乱肯定是有的,起码沈逸不认为整个大周只有一个沧州城有问题,军费的缺乏,则是目前大周存在的最大问题。 同时期的老毛子国内有七大寡头,把持全国经济命脉,与一国总统都是互相利用的存在,要知道,能与总统在平等角度谈判,已是殊为不易,但其中的问题是,老毛子那时候是选举制,然而大周可是“家族企业”,皇帝才不会管你愿不愿意出钱。 虽然寡头最终的下场也算不上风光,但比之沈万三是要好上不少,沈逸目前能想到的,也就是通过把持大周的经济命脉,来与朝廷叫板,当大部分的资产集中在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手上的时候,即使是皇帝,恐怕都得思虑一番是请喝茶还是送刀片。 只不过这个资产的量现在还不能计数,沈逸也不清楚做到那一步需要多久,但能想到的是,走到那一步,中间的过程不会简单,可谓一步一刀山,走错一步,都可能让皇帝动杀心。 头脑飞速旋转间,沈逸已经带着周二虎走到了渡口旁,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阵,发现除了少量的客船或是货船靠岸之外,江上还有几艘小船,来来回回地摆渡两岸的行人。 这些行人都要接受检查,但税关的差役明显是敷衍了事,更多的注意力都会放到偶尔停靠的客船上。 当差役上去,客船上的东主便会谄笑地迎下来,随后两人小声地谈论什么,谈上一阵,许是谈妥了红包的数目,差役就会带着商人进到渡口上给差役准备的歇息处,在那里完成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易。 虽然这些差役听上去好像是城中村的站街女似的,但事实就是这样,沈逸看着这些差役既小心又熟练,显然是老手没少干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最近才惊动了朝廷。 商人从差役的休息处出来后,便会有力夫围上去,招揽生意。 “这位东主,您这批货,可不老少啊,一百文,卸货上岸,若有损坏,小人包赔!” “东主请了,小人的兄弟们只需九十文。” “这位东主,小人只要八十文。” 沈逸还没看清楚第一个出价的力夫的相貌,也许是担心被人抢了生意,先后又有两个人抢着出了价,这些人显然都带着一个力夫团队,想要将活给包下来。 想想当初沈逸去收集硝石的时候,不仅打扫,还给二十文钱,看看这些力夫的收入,便知道当初村落里的百姓为什么会抢着让沈逸去了。 那边的力夫和商人似乎也谈好了价钱,最终价格被压到八十文,那领头的便带着他的团队上船卸货,忙碌了起来,没争到生意的力夫,就又开始眺望着远处的商船,希望能争到下一个生意。 渡口百态,沈逸全都看在眼中,诚然他没兴趣帮赵明查什么税收缺漏,但他却很有兴趣在这里赚钱,如今这一圈看下来,也让沈逸看到了商机。 只不过,想干自己的事赚钱,还得等赵明办完了他的正事,沈逸就像上体育课的学生,等待着老师的一句自由活动。 沈逸啥也没干,就在渡口转了一圈,便领着周二虎回了客栈,到了客栈里却不见赵明踪迹,侍卫也不知去向,再看他房间方向,房门紧紧闭着,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靠,这小娘炮,不至于还在生气吧? 沈逸摇了摇头,这点度量都没有,还谈什么做大事办大案。 “少爷,你回来啦!” 巧儿见着沈逸推门进来,很是高兴,蹦着跳着地迎了上去。 客栈里来往人多,尽是生人,巧儿又怕生,沈逸不在的时候,她就只能待在房间里。 沈逸揉了揉巧儿的脑袋,笑道:“来了,走,少爷带你出去逛逛。” 赵明自己罢工,可怪不得他了,他可不想在这客栈里枯燥地坐着。 “好呢!”小丫鬟高兴地蹦了起来,终于可以出去看看北方的城市是什么模样了,还是和少爷一起! 于是沈逸只是回客栈带上了巧儿,就又离开了。 沈逸的房间在三楼,最好的上房,而在他房间之下,二楼的普通客房中,赵明正坐在桌旁,攥着拳头,一脸的羞愤之色。 想起沈逸那会一下子冲上来,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还放在他腰上.... “嘭!” 赵明一拳砸在桌上,脸色微红,口中怒骂:“登徒子!” 这时候的赵明全然忘了,是他自己隐瞒了身份,沈逸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那番举动。 相比羞恼的赵明,沈逸这会正带着巧儿在集市上逛的快活,只不过他全然没有注意,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辆马车,已经跟了他许久。 第184章 纨绔 沈逸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小丫鬟,笑道:“好不好吃?” “嗯!”巧儿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另一手拿着糖苹果,高兴地应了一声,笑的十分甜美。 小丫鬟吃的樱桃小嘴上沾了些许糖渍,沈逸伸手替她擦了擦,小丫鬟脸上一红,递过糖葫芦道:“少爷也吃一个。” 沈逸笑道:“就吃一个?” 小丫鬟闻言将没吃过的糖葫芦往沈逸手里递道:“都给少爷。” 沈逸哈哈一笑,接过咬了一口,都说北方人实在,好像确实,这糖都快甜掉牙了,好想来一盒益达。 只咬下了一颗,沈逸又将糖葫芦还给了小丫鬟,笑道:“带你出来玩,可不能全让我吃了。” 小丫鬟愣愣地接过糖葫芦,看了一眼糖葫芦,下面一颗,还带着少许牙印,顿时脸就红了。 “少爷,那边好像有人比武。” 周二虎不愧是混过帮派的,一路上对各种小吃都不感兴趣,一看见有人打架就来劲。 沈逸闻言看去,前面不远摆着一处擂台,擂台旁还用木杆子撑起招牌写着规则。 功夫不限,打擂交钱二十文,赢了如数退还,还赠十五文,这输了么,就当是交了学费。 沈逸看完笑了笑,擂台上的壮汉看着老实,但也有些小聪明,只要他功夫不是差到家了,胜率能维持在五成左右,那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都说南方人喜文,北方人好武,反正都是逛,沈逸便也走过去看看。 武功好不好不知道,反正北方人是挺好武的,沈逸走过去的时候,瞧见擂台下都排起了队,等着要打擂,台上摆擂的壮汉正与人交手,功夫尚可,一招一式也有些章法,只是觉得比起李天师教他的,要差上不少。 周二虎也点头道:“此人功夫不差,对方要输了。” 沈逸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看了下去。 看到一半,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猥琐的笑声。 “哈哈哈,小娘子,别跑呀……” 沈逸叹了口气,头也没回,也不知道是哪个纨绔在调.戏民女了,也真是的,不能都跟他沈逸学学,做一个懂法守法,待人和气,一片赤诚的好少爷吗? “少爷,少爷...” 沈逸不回头的结果,就是巧儿慌乱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这下沈逸不淡定了,一下转过头来,亲眼看见一个手持折扇的年轻人,抓着巧儿的手调笑,巧儿手上的糖葫芦早已掉在了地上,还剩好几颗,都没舍得吃。 听见巧儿的呼唤,年轻人不以为意,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继续道:“小娘子,你看我的马车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兜兜风,啊?哈哈哈哈...” 巧儿仿佛风中残烛一般,人想往沈逸这边来,力气却没有年轻人,被拽着往她那边倒。 怕生的巧儿吓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沈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凄苦叫道:“少爷,少爷...” “放手!”沈逸老远一声断喝,面色铁青,一时不察,身后的巧儿居然被人调.戏了! 初听到还不当回事,一回头却发现是自己人,这就好像听人说有个地方楼塌了,听了不当回事,到家一看,才发现他娘的塌的是自己家! 沈逸一声断喝,那年轻公子愣了一瞬,看了沈逸一眼,却不当回事,手上加了把力,将巧儿拽了过去,身后跟着的两名下人马上拉住巧儿的胳膊不让她跑。 那年轻人手一探,摊开折扇摇了摇,居然还走上前来道:“那个小娘子是你家?看她穿的衣服像个奴婢,本公子出二十两银子买她,你觉得怎么样?” 沈逸眼中怒火中烧,声音冷到极点:“你觉得你很有钱?” 年轻人又摇了摇折扇,昂首道:“一般一般,沧州第三。” “你娘怎么卖?” “什么?”年轻公子眉头一挑,还以为听错了。 “我买你妈!” 一声大吼,从未有过的愤怒让沈逸暴走,右手扬起,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年轻人的左脸上。 勤学苦练的效果这会体现出来了,也不知沈逸有没有用上任督二脉,反正年轻公子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猛地砸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连带着掉出几颗牙齿,手中的折扇早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跟着年轻人的两名下人看傻了眼,在沧州横行这么久了,少爷还是第一次挨打。 不过他们没呆太久,因为下一秒他们也挨打了。 周二虎沙包大的拳头在他们眼中迅速放大,嘭、嘭两声,又似是一声,两名下人应声而倒,掩面痛呼。 巧儿没了束缚,撒开脚丫子跑到沈逸身后,揪着他的袍服,终于哭出了声。 “少,少爷,巧儿走着,他突然从后面跑上来拽我,我好怕,我不要跟他走,少爷不要把我卖给他...” 小丫鬟哭的泪如泉涌,大声倾诉着心里的委屈。 沈逸看的心疼极了,都怪自己刚才看入迷了,让巧儿受了惊,伸手揉了揉巧儿的脑袋,轻轻替她擦去泪水,沈逸轻声道:“别怕,谁都买不走巧儿,巧儿就跟着少爷。” 小丫鬟感受到沈逸的大手,稍稍安心了一些,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你,你敢打我!”那年轻人诶哟诶哟地捂着嘴叫唤了一阵,眼看巧儿跑回去,捂着脸站了起来,手指着沈逸满脸地不敢置信,他万没料到,沈逸居然毫无预兆的动了手,还是对他! “老子还没打完!” 沈逸攥起拳头,怒吼间一记勾拳又砸在年轻人肚子上,疼的年轻人捂着肚子,又跪倒在地。 “老子身边的女人你也敢动。”沈逸犹不作罢,走过去揪住年轻人的发束,拖着他就往马车边走。 嘭的一声,年轻人的脑袋被沈逸用手扣着,猛地砸在马车的车架子上。 “买!你买!老子他妈让你买!” 嘭、嘭、嘭... 按着年轻人的头连砸了四五下,直砸的年轻人满脸是血,沈逸抬脚就是一腿,踢在年轻人的屁股上,让他的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第185章 敢杀我的马 年轻人与他的两名下人一样,都倒在地上捂着头哀嚎,原本围观擂台的百姓这会全都围过来看这边的这场戏了,看着沈逸暴打年轻人,甚至有人挥拳叫好。 “疼啊!疼死我了!”年轻人捂着脑袋,看着手里沾上的血迹,发出一声声惊叫。 年轻人看着暴走的沈逸,目露惊恐,强撑气势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打了我,你别想从沧洲城离开!” “干你娘,老子管你是谁!”不说还好,年轻人一说话,沈逸气又上来了,上去揪着年轻人的发髻左右开弓,扇得这年轻人鼻青脸肿,状似猪头。 “你他妈的马车好!”打完了年轻人,沈逸一转身,伸手抽出周二虎别在腰间的钢刀,走到车边,照着马肚子就是狠狠一刀。 “吁...”那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抽搐着四蹄直蹬,倒在了血泊之中。 “敢杀我的马!”年轻人心疼极了,两只手这时候已经不知道捂哪好了,怒声道:“你知道这马值多少钱吗!” 年轻人话说一半,突然碰上沈逸盯过来的目光,身子一抖,不敢说话了,手撑着地面往后退,与两名下人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沈逸冷哼一声,挥着钢刀,一刀又斩进车窗内,马车的车厢顿时开了一个大豁口。 连劈数刀,最后一刀用力过猛,钢刀陷进车身,竟是没有拔出来。 周二虎也算醒目,从一旁的肉摊上取了把斧子,二话不说挥斧就砍,三五下就把马车砍烂了,这下好,原本年轻人夸赞漂亮的马车,成了一堆烂木头。 沈逸才不管他是谁,他的马又值多少钱,砸到手酸的时候,才停下来冷冷的说:“你公然袭击本官的内眷,打死都活该。” “有种别跑!你等着瞧好吧!”年轻人被打的狠了,依然还是很嚣张。 周二虎凑到沈逸身旁,低声道:“少爷,要不要...” 说罢周二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沈逸摆了摆手。 周二虎道:“少爷,这人似乎有些背景,做了他大不了我出去躲几年,家中老母,就拜托少爷帮忙照顾了。” 周二虎看的出来沈逸是气急了,也看出来这年轻人可能有些背景,万一是沈逸应付不了了,沈逸倒了,周家村也要遭殃,为此,周二虎不惜以身返险,自己一人担这事。 做这个决定周二虎大抵还是因为周家村,但不管多少,起码他有为沈逸卖命的信义了。 沈逸依旧摇头,左右看了一眼,吩咐周二虎道:“去那边取一份纸笔,让他签字画押!” 周二虎闻言应声去了,周边的铺子很多,借份纸笔不成问题,拿着纸笔走到那年轻人面前,让他写下自供状。 开始年轻人还不愿意写,但当周二虎攥起拳头,目露凶光的时候,那年轻人只得战战兢兢的写下了自供状,也不用找红泥,伸出手指在脸上点一下,就能印上手印了。 看了一遍自供状,沈逸冷哼一声,从怀里随意抽出几张银票,揉成一团砸在年轻人脸上。 “买你的马去吧!” 年轻人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气急之下又想说话,但是周二虎回头“嗯?!”了一声,他便老实地坐了回去。 沈逸回头牵着小丫鬟的手,分开人群走了,离开一段,小丫鬟忽然凄凄道:“少爷给我买的糖葫芦,我都还没吃完...” 小丫鬟的眼睛含泪带雾的模样楚楚可怜,沈逸颇是心疼,安慰道:“没事,少爷再给你买一串。” “朋友!” 一道略带粗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逸回头一看,有些眼熟,一想原来就是刚才在擂台上守擂的人。 “何事?”沈逸不知他要做什么,淡淡说道。 那汉子小跑上前来,低声道:“朋友,那人在沧州有些背景,朋友打了他,肯定要被报复,虽然你占着理,但也不甚有用,还是早些离开沧州城吧。” 原来是来劝他跑的,沈逸抱拳一礼,微笑道:“多谢兄弟提醒,我自有打算。” 说罢沈逸便转头走了,也不停留,汉子愣了愣,叹了口气,也没多说,这年轻人不离开沧州的话,不出两天,肯定就要遭报复。 沈逸倒是不怕,且不说他还有个官职在身,这回还是出来公干的,替皇帝办事,虽然不是皇帝亲口点的,但也跟钦差差不多了,这年轻人背景再大,大的过皇帝去? 经了这一场风波,沈逸也没心情再逛了,带着巧儿回了客栈,方才杀马的时候血溅到了沈逸的锦袍之上,野性的泼洒风格虽有美感,但还是吓到了客栈的客人,一个个都以为沈逸是刚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回来。 沈逸不管这些人的目光,自顾自的上了楼去,那边赵明听见堂内的动静,打开了房门,一眼身上沾着血迹的沈逸顺着楼梯往三楼而去,顿时呆了呆。 房间里,巧儿替沈逸更衣,脱下了外面的锦袍,沈逸抬手闻了闻,里衣虽然没沾上血迹,但也有一股腥味,当即决定洗个澡把衣服全换了。 于是沈逸连着里衣也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身,练了这么久的武功,肌肉也渐渐成形,没有周二虎那么显眼,但也有些基础了。 巧儿这时候小声道:“少爷,是不是我惹事了?” 这小丫鬟,明明是自己被人欺负了,先前听那擂台的汉子来劝,还觉得是因为自己让少爷惹上事了,这会又有些难过。 沈逸转过身来笑道:“哪是你惹了事?不是那个不长眼的吓着了我家巧儿?” 巧儿低着头道:“可是,可是....” 沈逸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笑道:“哪有那么多可是,别担心,少爷我惹的事多了,这算什么,乖,去打些水来。” 小丫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经沈逸一安慰,心情放松了些,抬眼正看到沈逸赤着上身站在自己面前。 明明之前服侍少爷沐浴过不少次,这会看到却又觉得羞涩,小丫鬟脸一红,转身跑走了。 第186章 窝藏水匪 小丫鬟一拉开门,赵明正站在外面抬手欲要敲门,门一开,两人对视一眼,巧儿小脸红着,福了福身便跑走了。 赵明奇怪地看了巧儿一眼,迈步走进房中。 可是他来的时间不巧,沈逸本是打算要沐浴的,这会赤着上身,还有继续脱别的的趋势,赵明一进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无耻!” 赵明怒骂一声,脸上又带起羞愤,进来不过一瞬,又离开了。 “诶,门带上啊!” 沈逸伸手叫了一句,但赵明早已跑出老远,哪还听得见他的话。 “神经。”沈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赤个上身怎么就无耻了?几天相处下来,他可以肯定这赵明多少有点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在京城当上官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在小丫鬟的服侍下舒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沈逸再度恢复翩翩公子的模样。 沈逸带着巧儿走了下去,正巧碰见赵明站在楼梯口,也不知是恰巧还是他也刚好要下楼。 “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赵明不多啰嗦,开门见山的问起了沈逸回来时衣服上的血迹。 开来是专程等在这的,沈逸耸耸肩道:“当了一回屠夫。” “什么屠夫?”赵明疑惑问道。 “杀了匹马,算不算屠夫?” 赵明仍旧追问:“你没事跑出去杀马作甚?” 沈逸奇怪地看着赵明道:“管这么多,赵大人你闲着没事干呐?” 你还敢说我没事干? 赵明气道:“若不是你,我早就将那江季查清楚了!” 就你?你查个屁! 沈逸摊手道:“那行呗,这回我不去了,你自个去,好好查,慢慢查,查个仔细,我精神上支持你。” 说罢沈逸就往楼下走去,点了一壶茗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赵明马上跟了上来,沉声道:“那你来此,岂不是纯粹就是来玩?” 沈逸无辜道:“调令让我查税,可你不按我的法子来,我说的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啊。” 赵明也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沉声道:“那我就与你好好说说,今日在税关,为什么捂住我的嘴?” “不捂住你就害人了。”沈逸随口说道。 赵明冷哼道:“我查税关,如何害人?” “你若把张山说出来,让他来与江季对质,你也不想想,他敢说真话么?”沈逸撇嘴道。 赵明认真道:“有何不敢?”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根筋,”沈逸无语道:“你只管查案,人家老百姓还要过日子,谁知道你查的明白查不明白,之前都与你说过了,留下一点隐患,张山就要倒霉。” 赵明恼道:“让他见官也不行,对质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呗,”沈逸道:“打掉了大老虎,下面的自然就老实了。” 赵明又道:“谁才算是大老虎?” 这时候,客栈门外突然传来鼎沸的叫喊声,没多时客栈的掌柜跑了进来,正要跑上楼去,侧眼一看,眼神又往沈逸与赵明这桌而来,接着便是噔噔几步跑了过来。 掌柜跑到沈逸面前,着急道:“这位客人,吴大人要找您,您快些出去吧!” “找我?”沈逸疑问了一句,随即想起,该是那年轻人找人撑场子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吴大人,是什么等级。 沈逸反应过来,站起身子便走了出去,一同经历此事的周二虎也快步跟上,跟着沈逸出了客栈门口。 出了门便见一个身穿的深绿色差服的官差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冲到了客栈前。 这名官差此时正大声吆喝着:“此地窝藏有水匪!都给老子站好了,不许乱动,违者格杀勿论!” 水匪即是水盗的意思,行在江河上打劫来往的客商,不过这种团伙一般不成规模,有的可能只干一票就收手,大周的律例在这,抓到是要砍头的。 近年来已经甚少听说有水匪,沧州城这种地方,官兵看的更是严,哪来的水匪? 周二虎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沈逸,他侧头一看,却见之前在集市上惊着了巧儿,被他暴打一通的年轻人,赫然就站在后方的队伍之中,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年轻人是不知道沈逸的名字,但记住了沈逸穿的什么衣裳,衣裳上的血迹也很是显眼,加上身边一个壮汉一个美妞的搭配非常好认,随便一查,便查到了沈逸最终来到了这间客栈。 那年轻人额头上包着纱布,脸仍然浮肿着,配上他得意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见到了沈逸出来之后,他便朝身旁的轿子里说了几句,随后,轿子中便走出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员来,看了一眼沈逸,又与身旁的年轻人确认了一番。 年轻人兴奋地点了点头,那官员便走了下来,行到不远处,怒视沈逸,呵斥道:“你窝藏水匪,该当何罪?!” 好吧,热闹又热闹到自己身上来了,刚说没有水匪,现在自己倒变成窝藏水匪的人了。 想必这位就是刚才客栈掌柜说的吴大人了,看这官员身上官服的样式,是个七品官,一座城池里的七品官,大抵就是县令了。 小小一个县令,沈逸还不放在眼里,闻言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县令冷哼道:“哼,还敢狡辩!本官劝你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水匪拿着了,水匪拿着了!” 这时,沧州县衙的几个官差,押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推推搡搡的来到吴县令的面前。 “主谋是此人么?”吴县令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沈逸,问那个被抓来的“水匪”。 “就是他,就是他,他说要带我们抢遍广陵江上的客商!”水匪是早就串通好的死囚,吴县令已经有言在先,只要这死囚咬死了沈逸就是主谋,就保他的全家老小平安过一辈子。 被沈逸暴打的年轻这时候轻摇折扇,走到沈逸跟前,得意洋洋的说:“你好好在牢里等死吧,你的小妾,就归我照顾了!” 第187章 如朕亲临 年轻人还以为巧儿是沈逸的小妾,要不然,沈逸怎么会因为她而殴打自己呢? “成风,胡说些什么!”吴县令担心年轻人得意忘形,说漏了嘴,泄露了底细,免得节外生枝。 年轻人不以为意,反而得意非凡地说:“舅父,何必与这窝藏水匪的贼子废话呢,直接押回县衙,治他的死罪。” 沈逸眼珠子一转,故意嘲讽那年轻人:“就为了抢我的丫鬟,你才故意唆使他,来抓我是吧?” “哼哼,你已经死到临头,本公子也不介意让你死个明白。”年轻人轻轻的摇了摇折扇,狂傲的说,“吴县令是我嫡亲的舅父,我阿爹,可是郡守府的推官!沧洲城从来就没人敢打我!” 沈逸闻言一笑,暗中冲周二虎使了个眼色,周二虎当即振臂高呼:“大家都听见了吧,沧州城的吴县令,因为外甥觊觎别人的丫鬟貌美,故意设下圈套,陷害我家少爷……” 在场的除了吴县令带来的官差,还有围观的百姓,以及从客栈里涌出来的客人,听周二虎这一声大喊,不知内情的吃瓜群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今天在集市看见了,是张成风先抢的那小娘子!” “那水匪我好像在哪见过....” “对了,那不是王家村奸杀了村头张寡妇的恶徒么!上月就被判了斩首,还活着?” “怎么又变成水匪了?” “小声点,让吴县令听见...” 吴县令顿时火了,他马上挺起腰杆,厉声喝道:“谁敢喧哗!统统同罪论处!”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 一道熟悉的、娘炮的声音传进了沈逸的耳朵,沈逸暗自撇嘴,这回可让赵明看戏看爽了,不过既然赵明出声了,大概也不用他多说了,一个七品,一个五品,这里头差着的可不少。 吴县令听见声音,还以为是认识沈逸的人,想打抱不平,猖狂说道:“王法?在这沧洲城地界,本官才能说王法!来人,还不把此人拿……” 吴县令这“下”还没说完,“嗖”的一股劲风就刮了过来。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吴县令捂着渗血的嘴巴,栽倒在地,同时一柄剑鞘掉落在他身边。 沈逸就近在咫尺,看的很清楚,身后突然飞出一柄剑鞘,狠狠地砸在吴县令脸上。 那剑鞘他也见过,正是赵明的。 真是可惜,干嘛要用剑鞘呢?用剑不好吗? 赵明想要问大老虎,大不大不知道,看吴县令这作风,在沧州城多少应该也算的上是只老虎,只是可惜,马上老虎要成病猫了。 “谁,谁敢偷袭本官,都拿下,都拿下……”吴县令被这一下砸懵了,口齿含糊不清,胡乱的下达了抓人的命令。 “来人,把这个狗官的门牙都给敲碎了!”赵明冷冽的声音再度传来,沈逸不由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姓吴的,活该你要倒霉,碰到赵明这么个要除尽天下贪官的直肠子。 说话间也不知从哪冒出几名侍卫,一人抓着吴县令的身子,固定起他的脑袋,另一人抽出长刀,刀柄狠狠磕在吴县令的脸上,顿时几颗断牙崩飞。 刚才还想仗势欺人的年轻人张成风,这会已经吓呆了,折扇也不摇了,呆滞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大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些反贼都拿下!” 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朝廷命官,说是反贼倒也可以,那些吴县令带来的官差也才反应过来,拔出手中长刀,冲向了那两名收拾吴县令的侍卫。 两名侍卫不慌不忙,面不改色,其中一人迅速掏出一块令牌,示于一众官差面前,这些官差顿时屁都不敢放,左看右看,带着人手全都撤了。 “你、你们...”张成风见状大急,看看吴县令,又看看撤退的官差,见大势不妙,就想趁乱溜走,一直盯着他的周二虎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张成风的衣领,将他拽到了沈逸跟前,年轻人抬头的那一瞬,看见的是沈逸和善的笑脸。 这小子不过是个纨绔,沈逸更加感兴趣的是,方才张成风还提过一嘴,吴县令只是他嫡亲的舅父,而他阿爹,却是郡守府的推官。 乍一看,这小子的背景还真不小,难怪今日那般猖狂,看他这作风,他老爹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赵明转身进了客栈,后面侍卫又将吴县令跟张成风给拖了进来,殴打县令,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管赵明是什么样的人,肯定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惹不起的人物,客栈的客人顿时做鸟兽散,一楼的大堂十几张桌子都空了出来。 赵明随便挑了一张坐下,冷声道:“朝廷给你权力,你就是这样使的吗!” 侍卫将吴县令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到赵明面前,吴县令此时已经满嘴是血,神志不清地说道:“你、你敢袭击朝廷命官,你该当,该当何罪...” 可怜的吴县令牙齿被磕掉大半,这会说话都漏风,可惜赵明并不会同情他。 “凭你也配!”赵明沉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示于吴县令面前,冷声道:“你可认得此物!” 神志不清的吴县令,见了眼前的令牌,神智瞬间便清醒的,但同时,三魂七魄也吓飞了一半。 “大人!亲祖宗!您就饶了下官吧!下官一时糊涂!不,是一时失察!弄错了!”上一秒还在威胁赵明的吴县令,这会把头磕地砰砰直响,别提有多虔诚,真是把赵明当亲祖宗在拜。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股子浓浓的骚味,周二虎嗅了嗅,顺着来源看过去,却见张成风的身子下边,湿了一大团。 这时候,沈逸也终于看清了今天没看着的那块令牌,金灿灿的令牌上四个正楷大字。 “如朕亲临”! 【作者题外话】:五更完毕,求银票! 第188章 该信了 虽然赵明只是出示了一瞬间的令牌便收回去了,但是令牌上的字,沈逸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如朕亲临”。 意思就是赵明坐在这,就跟皇帝坐在这似的。 别说打掉吴县令几颗牙齿了,就是把他家伙什都给割了送进宫当太监,这会也没人敢拦。 难怪吴县令连祖宗都喊出来了,这令牌拿出来,小小一个县令,还是当着赵明面乱用权法的县令,确实该有这反应。 沈逸看着赵明板起脸的模样,撇了撇嘴,有这令牌你早拿出来,一个相关的官员全都审上一顿不就清楚了,还特么慢慢查,有什么好查的。 另一方面沈逸也很奇怪,就算他对官场不熟,但想想也知道,这种令牌,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皇帝不赐,谁敢作假,赵明一个五品京官,也算不上多高的位置,上早朝大概都是站在末尾那种,居然能获赐这块令牌? 想想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皇帝知道沧州的问题很大,特意赐给赵明这块令牌,第二种便是这赵明跟皇帝十分亲近,可能还是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 咝... 再看赵明两眼,沈逸方才想起来,如今大周的国姓,那不就是赵么,这么说来,赵明还真是皇亲国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之前的事就说的通了。 或许赵明是哪个王爷家的世子,受了个五品官衔,出来见见世面,顺便镀镀金... 这从小贵族教育长大的么,不懂人情世故就也能理解了,从小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别人见了他都是阿谀奉承,哪能让他遇到那么多诡秘又龌龊的心思。 这会吴县令魂都吓飞了,因为外甥被打的太惨,找到他哭诉时,他只当是往常一般处理,却没想到,碰上了硬茬,还是了不得的硬茬! 税关的津吏江季,已经派人跟他说过的京里来人的消息,可江季没说清楚的是,京里来了什么人。 户部的巡察也是京里下来的,跟眼前的大人,那能一样么? 亏的吴县令早早派人在官驿候着,人一到就通知他,心里并没有太当回事,上面跟他打过招呼,户部就是来走个过场,没什么大事。 今儿沈逸和他外甥这事,他还想早点解决,再去候户部的人,结果这一来,就撞到了枪口上。 “一时失察?”赵明冷哼道:“你连人证都准备好了,你现在说是一时失察!?” 那被吴县令指定做“水匪”的死囚也被押在了一边,不过他是无所谓的,左右都是死,干脆破罐子破摔,站着看戏。 赵明冷声道:“我与沈逸一路同行而来,照他这么说,我岂不也成了水匪?!” “不敢!不敢!这其中一定有着误会!”吴县令慌忙磕头,磕的砰砰直响,随后怒指那死囚道:“一定是此人信口雌黄,污蔑好人!大人,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一定审办清楚!” 被押在那的死囚张了张嘴,一会有些回不过劲来,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赵明哼了一声,这么简单的事,他还看不出来么,走到那死囚面前,冷声问他:“是谁让你指认沈逸的?” “我...这...”死囚张了张嘴,忽而看见那边吴县令也朝这边看来,连忙道:“是,是我认错了,没人指使...” 吴县令这地头蛇积威已久,死囚的一家老小都在沧洲城外的村落里,完全掌握在吴县令手上,都不用多想,死囚干脆地自己担下了这事。 “你!”赵明气急,都到这般境地,这人竟然不说实话! 赵明又连问了几遍,这死囚就是不开口,左右就是一句话,认错了。 那边吴县令也松了口气,死囚不松口,这样就还有转机,就算赵明查到死囚的身份,干脆就说他是越狱出来的,虽然他是因为奸杀寡妇而入狱,但给他安个水匪的名头,不用花什么力气。 “嘿嘿,赵大人,我今日不让你说出消息从哪来的,没错吧?” 这会沈逸笑着出声了,走上前来,看着赵明笑道:“现在你该信了吧?在大官面前,也未必有人愿意说实话。” 赵明的脸色从青变白又变红,起初他根本不相信沈逸的论调,当官要为民做主,在官面前,百姓肯定愿意说出实情,可现在他都把吴县令扣下了,此人还是不说实话,不就是印证了沈逸的说法。 沈逸又笑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他说实话,不知赵大人想不想听听。” 赵明看了那死囚一眼,与沈逸走到一边,问道:“什么办法?” 沈逸道:“你让侍卫现在一刀把这吴县令剁了,再许他些好处,我保准他什么都说了。” “怎么可能!”赵明高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逸,他都怀疑沈逸是不是想公报私仇了。 别人都是有了证据再惩罚,沈逸却是先惩罚再拿证据,这不是颠倒过来了么?信口雌黄污蔑好人还要给他好处,怎么可能! 沈逸耸耸肩道:“那赵大人就慢慢问吧,我先上去歇着了。” 沈逸事不关己般地走了,赵明又被气到,正要说话,却有两名侍卫跑进来了。 其中一名侍卫快步走上前道:“查清楚了,那年轻人名叫张成风,今日在集市上挟持强抢沈大人的婢女,被沈大人好生打了一顿,马车被砸烂,马也被杀了。” “哦,对,差点忘了。”赵明还没说话,沈逸却想起了件事,让巧儿上去将那张自供状拿了下来,递给赵明道:“喏,我办事你放心,证据都在这,我是正当防卫,不关我的事昂,没什么事就不用找我了。” 赵明接过自供状看了看,哼了一声,又重新看了一眼沈逸,虽然对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不爽,但又不得不佩服他行事滴水不漏。 “看在赵大人帅气的出场份上,再给赵大人提个醒,”沈逸呵呵笑道:“这小子他还说他老爹是郡守府的推官,赵大人,你要找的大老虎,岂不有些影子了么。” 第189章 赵明的致歉 沈逸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说,悠哉悠哉地上了楼去。 赵明皱着眉头看他上楼,神色间若有所思。 周二虎跟着沈逸进了房间,关上门便疑惑地问道:“少爷,你怎么知道那小子的老爹有问题?” “这还用想?”沈逸随口道:“虽是郡守府的官员,但这推官的俸禄,也高不到哪去吧?这小子买个丫鬟就花二十两,我杀的那匹马,市价也不低,他哪来的钱?还不是不义之财,拔出萝卜带着泥,这姓吴的说不定也是靠着裙带关系做上的县令,不然哪会这么帮这个纨绔外甥?” 周二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道:“那少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沈逸翘起二郎腿道:“赵明办赵明的,我玩我的,他要直肠子,我有啥办法。” 沈逸想着出工不出力,反正现在吴县令自己送上门来,还牵扯到了郡守府的官员,这赵明有皇帝御赐令牌在手,就算是直肠子,也能查出些东西来,他又何必再去凑热闹,跟官场牵扯地太多,不是好事。 可惜事与愿违,沈逸想悠哉,偏有人不想让他快活。 “吱呀。” 到了黄昏时,房门被人推开,沈逸以为是客栈的人送上饭菜来了,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赵明。 “赵大人,”沈逸起身笑道:“审完了?” 赵明摇了摇头,看了沈逸一眼,随后认真道:“我是来与沈兄致歉的。” 致歉?何必如此啊我的赵大人,你这皇亲国戚的致歉,我哪受得起去。 赵明不等沈逸说话,自顾自地坐在了房中桌旁,还伸手请沈逸也坐,他坐下之后,他的丫鬟小琴便走了出去,将房门带上了。 说是来致歉,但是举手抬足那种上位者的潜意识还是没改变,沈逸撇了撇嘴,跟着坐下道:“赵大人,我不懂你是来致歉什么,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今天若不是你,我可要遭殃呢。” 赵明看了沈逸一眼,见他满脸随意的样子,心里羞恼,他有那自供状,就算今天他不出手,估计沈逸也不怕那吴县令,这会又装模作样地感谢他,在赵明听来更像是嘲讽。 定了定神,不再想之前的事,赵明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沈逸心中正是暗想真不会做人,下一秒赵明却双手捧着茶杯,递了过来。 沈逸忍不住一愣,按赵明的身份,双手给人奉茶,这姿态可是摆的极低了。 “之前是赵某错了,我心中急切,请沈大人勿怪,”赵明缓缓说道:“世有万千险恶,我只知二三,过去明是尺泽之鲵却不自知,如今正值大周困境,望沈大人教我!” 沈逸哑口无言,一时间都忘了去接那杯茶,而赵明始终捧着,认真地看着沈逸。 “这...”这会致歉的态度算是十分端正了,只不过沈逸一会没反应过来,心想了想,还是先接过了那杯茶水。 赵明态度这么诚恳,沈逸也不会不给面子,摆手道:“赵大人久居京城,经的事少了也能理解,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么,赵大人还年轻,慢慢来,不着急,不着急。” 赵明摇头道:“我非久居京城,相反我很少待在京城,只不过此前我办的多是捉拿缉犯,如云华山的惑众妖僧那般。” 这么一说沈逸就懂了,这赵明的武功,行,脑子,不太行。 之前办的都是耗体力的事,这回皇帝怎么来让他办耗脑子的了? 赵明接着道:“那贼官始终不认罪,另一人也咬死了不松口,想请沈大人教我,如何能将此事查明。” 沈逸笑道:“我不过市井商贩,跟赵大人不是一类人,我的土办法,上不得台面,我使的都是流氓手段,赵大人是清高的人,教不了,教不了。” 赵明一改之前的作风,认真道:“土办法也好,流氓手段也罢,只要对大周有益处,那便是好的,之前,是我狭隘了。” 沈逸再度一愣,这是改了性子了啊? 赵明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只是,先杀人再取证据,有违大周律法,我不能做,沈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也不该如此做。” 还记着这事呢,沈逸摆了摆手笑道:“玩笑话,玩笑话。” 赵明顿了顿,站起身子,双手并在身前一揖,认真道:“请沈大人教我。” 沈逸看着赵明,无奈道:“赵大人请坐。” 赵明听得懂话里的意思,这是算是沈逸答应了,便又坐了回去,目光盈盈地看着沈逸。 沈逸奇怪道:“赵大人,我说便是了,你别如此看着我,感觉怪怪的。” 这回轮到赵明愕然,刚刚正经起来的气氛,又被沈逸带偏了,心中一阵羞恼,咬了咬唇,别过了头去。 这边沈逸心中直呼,这小子怎么这么像个娘们,还咬唇呢,有你这世子,你爹不得气死? 沈逸收了收心,随后道:“赵大人,你想让我教什么?” 赵明回过头来道:“我想知道如何能让吴县令开口!” “让他开口,供认关于我的事?”沈逸闻言道:“那就没有必要了。” 赵明愕然道:“为何?” “你没分清主次,”沈逸道:“如果赵大人真想为大周做事,你的目光不该只放在这件事上,而是应该放在更远处。” “更远处?”赵明皱了皱眉,眉头一挑道:“你是说张成风的父亲?” 沈逸点了点头道:“如果张成风的父亲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清官,吴县令怎么会帮着张成风干这种事,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老爹没问题,我的名字倒过来写都成。” 赵明皱了皱眉,道:“可问题还是一样,吴县令不开口,掌握不到证据,推官身份敏感,不能无故提审。” 沈逸笑道:“没证据就找证据呗。” 赵明想了想,点头道:“我让人去搜查吴县令的宅邸。” “信件多半是找不到的,”沈逸笑道:“不过试试也好,找到了更好,找不到,咱们再做下一步的事。” 第190章 土办法 古代信息传递的方式简单且单一,最常用的便是信件,高级点的也就是派人口头传话,如果能在吴县令宅邸找到什么有关的信件,确实算是证据。 只不过,沈逸是不相信吴县令会留下信件之内的证据的。 作为沧洲城的头头,看吴县令的行径,说他不知道税关那帮人的作为,谁信呢,说不定,税关的人只是干活拿小头,吴县令才是拿大头的人。 张成风的老爹收没收这其中的钱沈逸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知情人。 不出沈逸所料,赵明的侍卫在吴县令家中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证据,银钱也只找到几十两银子,乍看上去,吴县令真跟个清廉的好官似的。 赵明眉头皱起,沈逸却觉得不足为奇,贪税是杀头的大罪,凡是沾点边的信件,吴县令都不会留下。 赵明转头看着沈逸道:“沈大人,你说的下一步的事,要如何办?” 沈逸笑道:“不急,赵大人先找两件东西来。” 不久之后,数本账册被侍卫取来,沈逸随便查看了两眼,便啧啧摇头。 今日上午,沈逸在税关看过账册,这会取来的,则是沧州城的商税账本。 如果税关的账册上收的数目和商税配不上比例,那么都不用审了,直接拿人就行,遗憾的是,吴县令这条老狐狸做的滴水不漏,找不出一点问题。 那没办法,只能从人身上下手了。 沈逸将账册合上,随手丢了回去,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之后,看向赵明道:“赵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审审这吴县令?” 赵明微微一愕,沉思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但是补充道:“但是沈大人不能随意用刑,要用刑,先与我商量。” 沈逸呵呵笑道:“哪能用刑呢,算不上,算不上。” 赵明看着沈逸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多想,应下了沈逸的要求。 到了夜里,客栈后面的马棚忽然起了动静。 “干什么,干什么!”吴县令慌张地挣扎,大叫道:“我是朝廷命官!你是谁,敢如此待我!” 周二虎默不作声,揪着吴县令带到了马棚之中,在那里,沈逸正用手帕捂着鼻子,掩盖难闻气味。 吴县令一看到沈逸,顿时憋了下去,他知道沈逸是跟着赵明来的,还是被他得罪了的人。 经过沈逸身边时,吴县令连忙道:“大人,今日纯粹是误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审出真相来!” 周二虎停下了脚步,眼神询问沈逸是否要说话。 沈逸微微颔首,周二虎便放开了吴县令,让他站直了身子。 “多谢!多谢!”吴县令一个劲道:“大人,这位大人,您如何称呼?给我一点时间,一天!只要一天...” “不用你查,我都知道了,”沈逸捂着鼻子道:“找个死囚当水匪,算盘打的不错啊,许了他不少好处吧?” 吴县令的话音顿住,愣愣地看着沈逸,动作这么快?! 不用动作快,让人拿着那死囚在街上问了问,就问出了身份。 “什么好处呢?”沈逸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狸猫换太子,留他一条命?” “还是给他的家人养老送终?” “或者,纯粹是恐吓?” 沈逸一连说了几遍,吴县令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大人,误会!绝无此事!他一定是从牢里跑出来的!回去,回去我一定严审他!” “哦...”沈逸点了点头:“牢里跑出来的,这理由倒是不错。” “是,是...”吴县令应了两声,马上又改口道:“不是理由!是下官猜测,猜测...” 沈逸笑了笑道:“我那是小事,我怎么会记仇呢,找吴大人来也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大家都累了,也得给吴大人找个地方歇息不是。” 吴县令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沈逸笑了笑,摆了摆手,周二虎马上又制住吴县令,揪着他往马棚里走。 吴县令愕然叫道:“大人,这,这...” “这就是你歇息的地方。”沈逸笑了笑,转身走了。 “大人,大人!” ------ 第二天一早,起了床的赵明唤来一名侍卫问道:“那贼官呢?审出来没有?” 侍卫似在忍着笑,有些忍俊不禁道:“在马棚。” 赵明疑惑道:“马棚?在马棚作甚?” 侍卫也不知该如何说,赵明一看他的神色不对劲,拔腿朝客栈后方的马棚而去。 一到马棚,正有两名侍卫在那站着,抿着嘴,似乎也在憋着笑,马棚里,还传来似有似无的叫声。 “来人,来人...” 赵明快步跑了过去,看到吴县令的一瞬间,就傻了眼。 这会的吴县令,被整的跟马似的,嘴上有马嚼子,背上还有马鞍,精神脆弱,像是一宿没合眼。 “这是怎么回事!”赵明脸色板起,沉声问道。 一名侍卫忍俊不禁道:“沈大人说,这贼官不配当人,让他在马棚住着。” 赵明一愣,沉声道:“去把沈逸叫来!” “怎么了这是,” 正说话间,沈逸却正好来了,笑着问道:“大清早的,赵大人就心情不佳啊。” 赵明指着马棚里的吴县令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不要用刑!” “用刑?我没用刑啊,”沈逸摊手道:“这不是找不着合适的东西,又怕他跑了,只能如此了,总不能让诸位弟兄,在这守一晚上,多累人?再说,我也没让他受伤害啊,他全身上下哪有一点伤势。” “你!”赵明气急,偏又不知该如何说,却是在大周刑罚中,没有一条能证明沈逸的举动算得上用刑。 沈逸颇为惋惜地说道:“唉,我就说么,我的土办法,赵大人接受不了。” 赵明看着沈逸,深吸了两口气,最终哼声道:“若是审不出来,我再与你好好说说这事!” “放心,放心,”这即是默许了,沈逸笑着应下,又对身旁的周二虎道:“你去帮我买点东西来。” 沈逸附耳和周二虎说了几句,周二虎的脸上浮现一丝错愕,但也没多问,转身去办了。 第191章 实验 “吴县令,昨夜睡的可好啊。” 沈逸走进马棚之中,笑着招呼道。 吴县令一听见这声音,立马咬牙切齿起来,他哪睡了,马棚之中又脏又臭,他还这副模样,如何能睡得着! 吴县令忍着气没有破口大骂,咬牙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如此待我!” 沈逸也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看吴大人挺精神的,那咱们就来说说正事吧。” 吴县令看了一眼沈逸身边的赵明,想起昨日那块令牌,沉声道:“这其中有误会!我一定能查清楚!” “那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沈逸看着他道:“我要说的,是沧州税收的事。” 这句话一出口,沈逸和赵明都看见,吴县令明显顿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等待着吴县令的反应。 吴县令经过短暂的停滞,马上辩驳道:“广陵江水患,导致江上货船锐减,下官也是束手无策啊!” 赵明闻言怒声道:“还狡辩!我已去渡口看过,商船虽少,却也不到寥寥无几的地步!” 沈逸也道:“不是货船太少,是沧州城的官差,红包收的太狠吧?” 吴县令张口正要狡辩,沈逸又道:“你不用急着狡辩,私相收受是肯定的,我亲眼所见,江季也都招认了,谈妥了,便在渡口的差役休息处交易,谈不妥,税关都别想过。” “江季招认了?!”吴县令下意识地急呼一声,随后才发现沈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改口道:“这该死的江季!竟敢私相授受!大人,一定要严惩他!” 沈逸道:“严惩他是一定的,只不过,他只是小喽啰,咱们赵大人要打的可是大老虎。” 赵明神色凝滞地站在沈逸身边,虽然他们根本没有把江季怎么样,但他看的出来沈逸是在诈吴县令,而凭吴县令下意识的反应,也足以说明他知道渡口税关的内情。 沈逸接着道:“我不去审江季,而是来找吴大人你,这是再给吴大人机会啊!” 吴县令不解道:“机会?什么机会?” “戴罪立功的机会,”沈逸笑道:“江季这个小喽啰,能知道多少?我都懒得审他,我想吴大人,一定比他清楚,对吧?” “少爷,买来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周二虎的声音,沈逸便带着赵明走了出去,留下吴县令在那神思焦虑,心中不平。 周二虎将一个瓶子和一包药递给沈逸,沈逸接过看了看道:“管用不管用?” 周二虎点头道:“我特意嘱咐过了,都是最强力的特效药。” “这是何物?”沈逸还没说话,赵明拿过那一瓶药看了一眼,只见瓶身上写着五个字——金枪不倒丸。 “**。”沈逸诚实说道。 “啊!”赵明惊呼一声,手中瓶子一丢,脸上迅速扬起一抹红色。 “我靠!”沈逸一把接住了瓶子,没好气道:“小心点啊!” 赵明羞愤道:“无耻!下流!” 沈逸认真道:“诶诶,我警告你啊,你可以质疑我的做法,不能否定我的人格!我沈逸从来不用这种手段!” 赵明咬牙道:“那你买这作甚!” “不早跟你说了我的手段流氓么,不行我就不管了。”沈逸懒得跟他解释,随口敷衍。 周二虎这时候又道:“方才还听人说,昨天渡口的茶馆失了火,好在发现的早,人没事。” “茶馆?”沈逸闻言微顿,看着赵明几眼,没有说话。 赵明咬了咬牙,昨天张山刚跟他们透露消息,茶馆就出了这事,哪有这么巧的,如今想来,沈逸的说法愈发对了,便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沈逸见他默许,也不多说,带着**走回了马棚。 那边吴县令想了良久,他不知道沈逸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江季到底招了还是没招,看沈逸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真有这回事。 这回下来这么大的官,指定是陛下注意到了,这回恐怕不止是走个过场了,就是不知道上面... “吴大人,考虑的如何了?”沈逸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吴县令赶忙回了回神。 吴县令顾左右而言他道:“考虑什么?” “何必装傻充愣呢,”沈逸叹道:“吴大人,我好好与你说,替你争取减刑机会,你戴罪立功,是可以酌情减轻处罚的,我说一不二,你还信不过我么?” 吴县令看了沈逸两眼,似乎陷入挣扎,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沈逸笑了笑,将那瓶金枪不倒丸拿出来道:“唉,可惜啊可惜。” 吴县令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何物,这东西他可熟了,到了他这个岁数,一般就得使些手段来维持威风,这金枪不倒丸,乃是他家中常备之物。 这时候周二虎突然出声呵斥道:“快说!” 沈逸嘿嘿一笑道:“诶,先别着急,我还想做做实验。” 周二虎十分配合地问道:“少爷,做什么实验?” “你看这个。”沈逸又取出了另一包药。 周二虎道:“这是何物。” 沈逸笑道:“这是给种马配种时吃的。” 周二虎又道:“那这与少爷的实验有什么关系?” 沈逸笑道:“二虎,我问你,一个男人吃了这金枪不倒丸,会怎么样呢?” 周二虎道:“当然是金枪不倒,找个女子解决了。” 沈逸貌似遐想的道:“那如果一个吃了**的男子,和一匹吃了药的母马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周二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就是少爷要做的实验?” 一瞬间,吴县令突然想到了某种很可怕的可能性,双眼满是不敢置信,身子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 沈逸一看暗道还需加把劲,又自言自语道:“实验即是求真,既然求真,就该让更多人知道,我想,还是得多找些百姓来见证才是,而这个为求真献身的人,一定会被人所记住,千古留名的。” 吴县令听了面色发白,嘴唇发紫,身体剧烈抖动,哆嗦着道:“我招,我招!” 第192章 被逮住了 “招了,接下来是赵大人的事了。” 沈逸重新走了出来,随口朝着赵明说道。 方才沈逸跟周二虎在里面一唱一和的,赵明都听到了,连他都感到不寒而栗。 赵明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辞:“奸猾!” “嘿嘿,多谢夸奖。”沈逸拱手笑道。 赵明一阵无语,看着沈逸道:“我不是在夸你!” “不是吗?”沈逸笑道:“我以为你是呢。” “一个好官就该奸猾,还要比贪官更奸猾,不然,怎么治的了这些贪官呢?” 赵明觉得沈逸这是在自夸,但仔细想想,似乎就是这么个道理。 赵明又道:“你许他能酌情减少处罚,可只要他真的贪了税银,哪怕是一两,也要人头落地。” 沈逸笑道:“酌情酌情,这个酌情,实际上不就是看审判者的心情,从五马分尸减到一刀剁了,留个全尸,这也是减刑。” “再说了,这次出来,你是话事人,我不过跟着办事的,我说归说,终究你说的才作数,许诺不许诺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明哑口无言,沈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年轻人,还需要多多学习啊。” 根据吴县令的供述,他们的贪污行为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链,最早接触到客商的江季打前锋,带着手下的人行私相收授之事,谈妥了条件,客商才能卸货,谈不妥,货就别想进沧州城。 不过他们的任务最重最苦,但却只能拿最少的钱,红包收回来的数目,只能拿十之一二,这一二中间,江季再抽个大头,实际分到那些差役手中的就更少了。 而张成风的老爹张推官就是放风人,什么时候收狠些,什么时候收多些,都是他说了算,而朝廷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他传给他的小舅子吴县令,再让吴县令去与江季接触,沈逸虽然没去找江季,但他猜的不错,江季根本不知道上头是谁,撑死了也就能供出来个吴县令。 相反的,张推官不接触到客商,收的钱却最多,十之七八都是他的。 而吴县令的工作最是轻松,收话传话,收钱送钱,不过他本人收的钱也不多,能拿多少,还要看张推官的心情。 歪打正着,作为中间环节的吴县令出了问题,因为张成风招惹到了沈逸,省去了不少事情。 严格来说,他们这不叫贪税,毕竟他们没有从税银中拿钱,他们是另辟蹊径,将本应给朝廷的税银转化成了红包这个形式,来充实自己的口袋。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终归是拿了本不属于他们的钱,动了大周皇帝的利益,在这个时代,谁让皇帝不好过,皇帝就能让他没日子过。 吴县令终于卸掉了马嚼子和马鞍,从马棚里走了出来,因为他浑身上下都太臭,赵明特许让他洗了个澡,再出来交待。 不久之后,换了身衣裳的周县令开始供述,赵明的丫鬟小琴在一旁记录着,这丫头日常高冷,也确实有些才气,一手字写的十分娟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吴县令签字画押,赵明让人将他押了下去,将写的供状的纸收起来之后,赵明转身对沈逸道:“我要去一趟松州。” 沧州在北方,隶属凤兴郡,而凤兴郡的郡守府,就在松州城,茶馆的小二也曾提到过,说来沧州做生意,还不如去松州。 听赵明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直接去找张推官了,沈逸点头道:“那行,我就不跟着去了。” “不行。”赵明摇头拒绝。 沈逸目瞪口呆道:“不是都查完了,任务完成了,我还跟着去干嘛?” 赵明道:“你要想办法将沧州的商业和税收提起来。” 沈逸一愣,摊手道:“我替朝廷擦了屁股,还得给朝廷换条新裤子?”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赵明撇嘴道:“你在这行商,赚的钱归你自己,如果你能将沧州的商业重整,朝廷也会嘉奖你,不会让你吃亏。” 赵明算看明白了沈逸,没好处的事,他是一件都懒得干,就算抬出朝廷的名头,他也是磨洋工,还不如跟他说些好处来的实在。 “原来如此。”沈逸点了点头,既然赚的钱归他自己,那就没事了,他还以为全归朝廷呢。 留在这倒是没关系,在这渡口他也看到了商机,在他看来,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这个渡口就能重新焕发生机,可是... 沈逸道:“那我也没必要跟着你去啊,你拿着供状去拿人不就是了。” “不行,”赵明摇了摇头道:“我怕你跑了。” 沈逸一愕,干笑道:“赵大人说笑了,我哪会跑呢...” 妈的,被逮住了! 沧州城虽然不差,但是还比不上承光郡,那是江南富庶之地,离南永郡又近,想拉人拉货什么的都方便。 沈逸本想留下周二虎在这帮他做些简单的前期铺垫,他到承光郡去办自己的事,回过头再来处理沧州城的事,只可惜,被赵明给逮住了。 赵明又道:“来去松州不过一天,这期间,我也要向朝廷禀报实情,另派别的官员过来,否则沧州秩序不畅,想重整也麻烦。” 吴县令倒了。 江季也是早晚的事,确实应该先派人顶上这位置。 沈逸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建议,只是建议啊。” 赵明颔首道:“你说。” 沈逸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对于沧州这样占着地利的地方,本就适合行商,朝廷应当给予适当的优惠政策,比如说,进税关的税比应该放低一些,鼓励商人来沧州,这才是正道,比谁来都管用。” 赵明沉思想了想,随后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写在折子上的,但是,你还是要跟我去松州。” 沈逸无奈道:“行行行,去去去。” 第二天一早,张山正在茶馆里发愁,前天夜里遭了火,现在茶馆还在修缮,生意没法做。 这时候一名劲装打扮,腰间配着刀的男子走进了茶馆,这渡口人来人往,偶有江湖上的人也不奇怪,张山马上就迎了上去。 男子只将一封信封递给张山道:“给你们掌柜。” 张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子就转头走了,张山追出去想问,却见男子上了马,跟上两辆马车离开。 张山疑惑地将信封交到了掌柜手里,掌柜拆开一看,竟是二十两银票。 有了这银票,茶馆的修缮就不成问题了,这两日原本该有的利润也能补上,还有的多。 只是谁会送银票来? 掌柜奇怪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张山想了半天,方才的男子,似乎在哪见过,再一想终于想起来,当日有个问他渡口消息的年轻商人,他有一个娘娘腔亲戚,刚才的劲装男子,那时候就站在娘娘腔身后不远处。 【作者题外话】:每天万字更新,兄弟们银票支持一下! 第193章出乎意料的顺利 又在路上颠簸了一天,沈逸一行人辗转到了松州。 在这里,沈逸见到了凤兴郡的郡守,蔡番鹤。 同时,这张番鹤也干了一件让包括沈逸在内都感到惊讶的事情。 张成风的老爹张推官也出现了,只不过,是被蔡番鹤命人绑着带出来的。 赵明一行人找上郡守府没多久,蔡番鹤就出现了,他几步迎上前来,原本迅速但不显急促的步伐,在见到赵明之后,更快了几分。 “殿下,您怎么来了?!”蔡番鹤见到赵明时,显然是一脸震惊,而殿下这个称呼,也印证了沈逸的猜测。 他奶奶的,这娘炮还真是皇族的人。 赵明摆了摆手,直抒来意道:“蔡大人,沧州税收断崖式减少,我已掌握证据,证实与郡守府的推官张显文有关,请你将他找来。” 听了赵明的话,蔡番鹤脸上流露出愧疚和自责,甩手道:“殿下,您来的正是时候,带上来!” 在赵明和沈逸的疑惑之中,一名中年人被五花大绑地带了上来,看面目,与张成风有几分相似。 蔡番鹤自责道:“殿下,下官此前就对张显文有所怀疑,终于到昨日,掌握到了足够证据,正想将他移交朝廷,殿下便来了。” “这张显文好大的胆子,竟仗着手上权力,伙同他的小舅子,徇私枉法!昨日已在他家中搜出银钱万贯,人赃俱获!” “这,”赵明微微一滞,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张显文已经落网。 沈逸也愣了一会,没去看被绑的张显文,反而是看着蔡番鹤,事情真的如他所说吗? 有些看似巧合的事,恰恰不会是巧合。 沈逸猜,等会蔡番鹤该请罪了。 这等,并没有等多久,蔡番鹤的下一句话便是:“殿下,张显文在郡守府任职已有数年,下官有不查之责,惩处张显文之余,臣自请朝廷降罪!” 赵明深深地看了蔡番鹤一眼,摇头道:“贼官奸猾,若不是沈大人,我也并无察觉,蔡大人公务繁忙,可以理解,相信朝廷也会体谅。” 听赵明一言,蔡番鹤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沈逸,沈逸点了点头,笑道:“沈逸,见过蔡大人。” 赵明挑了挑眉,听沈逸的自称,还是没有将他的官位当回事,不然应该自称下官才对。 蔡番鹤也连忙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大周有如此年轻的栋梁,是朝廷之幸啊。” 沈逸笑了笑,没有回应,蔡番鹤也没与沈逸多说的打算,转向赵明道:“殿下,赃款已收归衙门,殿下随时可以清点,只是,按大周律法,还需京城的刑部调令,才能对张显文...” 赵明点头道:“我自会向朝廷禀报,在那之前,就由松州羁留张显文。” 打过了照面,赵明也没有和蔡番鹤客套的意思,打算先审一审张显文,这次他打算自己来,一来证据确凿难度不大,二来,他也不敢让沈逸用他的“土办法”审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张显文,沈逸也没有去审的想法,蔡番鹤能将他绑着出来,说明事情已经板上定钉了,就算审,也审不出什么来。 沈逸多看了两眼蔡番鹤,他这会正陪着赵明走进去,蔡番鹤干不干净不好说,但是此举,多少有点壮士断腕的意思。 只是沈逸也没有打算提醒赵明,反正朝廷只让他干沧州的活,而且跟官场牵扯的太深,没有好处。 关于张显文的审讯很快,他对伙同小舅子吴县令贪墨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他说这个想法是吴县令先提出来的,吴县令在下面具体是怎么实施的他也不清楚。 总之到了最后,就是大包大揽地将事情揽在了他和吴县令等人身上,再没牵扯出其他人来。 来了松州只半天,一切都尘埃落定,赵明写了一份折子,让一名侍卫带回京城,沈逸猜测蔡番鹤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处罚,最多就是罚俸了事,他这种等级的大臣,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撸了他的帽子,况且他也有亡羊补牢之举。 对于赵明,蔡番鹤表现地十分热情,但赵明好似看他不爽一般,一直没怎么搭理他,也拒绝了蔡番鹤给他们安排住处的提议,带着沈逸等人离开了。 蔡番鹤看着赵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之后也转身回了郡守府。 依旧是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沈逸依旧要了最好的上房,刚进房间,赵明就跟着进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感觉不太对劲。” 沈逸随口道:“哪不对劲?” 赵明道:“时间太巧,我们刚来,张显文就被抓了。” 沈逸无所谓道:“谁知道呢,或许蔡大人也一早就盯上了张显文,只是没下手,等着钦差来了,正好也给自己揽一功。” 赵明挑眉道:“你是这么认为?” “是啊。”沈逸耸耸肩道:“不然呢。” 赵明看了他良久,最终起身道:“明天回沧州。” 靠,要不要这么急?不让人歇啊这是! 沈逸怒道:“你这是剥削劳动力!” 赵明却是不听他的,自顾自走了。 当天夜里,沈逸抓紧时间,带着小丫鬟又出去逛了逛,看看松州的风土人情,张成风的事情渐渐过去,小丫鬟的心情也慢慢开朗起来,上次吃了教训,这回沈逸放了注意力在小丫鬟身上,免得又窜出来什么不长眼的人物。 这会,被羁留的张显文日子并不好过,不仅被五花大绑,还遭到了警告。 “到了京城,你知道该怎么做?” 被绑着的张显文面色颓败,低着头无力地点了点。 “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顾的。” 夜里在松州城好好逛了逛,第二天一早,赵明便又要启程回沧州,一再承诺,只要沈逸把事办好了,朝廷少不了他的好处。 虽然沧州的事不用朝廷说,沈逸也想在这做点生意,但如果朝廷说了,他就不能表现地热切,反而要表现地很不情愿,这样一来,日后在沧州做些小动作,也不会显地那么刻意。 沈逸装模作样地犹豫了半天,最后才点头道:“行,不过你得让官府的人配合我。” 赵明干脆道:“没问题!” 第194章 全面收购 再次回到沧州,依旧和离开时一样,渡口上很热闹,力夫们卖力地吆喝着,只是停留的货船依旧没有多少。 赵明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沈逸摊手道:“朝廷赶鸭子上架,我哪能这么快有办法。” 赵明叹了一声,又认真地看着沈逸道:“我相信你可以。” 相信有个屁用,给点支援啊! 沈逸无奈道:“虽然没有打算,但是有一种东西,可以不用打算,也能把事情办成。” 赵明疑惑道:“什么东西?” “钱。”沈逸看着渡口旁杂乱的铺子,不时推着小车走过的商贩,缓缓开口道。 赵明看着眼前景象若有所思,最终也没搞懂沈逸的意思。 现在渡口的税收,还是由税关里那些人负责,术业有专攻,赵明带来的这些人里也没有懂税法的,但他们懂别的,只需派几个侍卫在渡口上盯着守着,私下收红包这种行为,就能大抵杜绝。 江季也是要被追责的,只不过在朝廷回应之前,赵明并没有拿下江季,只是让人盯着他,税关需要熟手,先让他与税关的差役顶上这一阵,等调了新人过来,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沈逸告诉赵明,说他要好好计划计划,于是一行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客栈,但一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沈逸的计划就脱口而出。 “二虎,这几天你跑勤快点,把渡口的铺子都收下来。” “是,少爷...”周二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应过之后才觉得不对,瞪着眼睛问道:“少爷,你说什么?” “怎么颠了两天你耳朵不好使了?”沈逸重复道:“江畔渡口的铺子,全都收下来,一家不剩。” 沈逸招了招手,巧儿马上将放在床头的包袱拿了过来,沈逸从其中掏出一沓银票,交给周二虎道:“就一个字,快,不用讨价还价,尽快把铺子都买下来。” 周二虎不解道:“少爷,买那些铺子作甚?客商少,环境也差,一天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你在教我做生意?”沈逸撇嘴道:“按我说的去办,只要愿意开价,直接买,越快越好。” 周二虎一滞,不再多说,带着银票离开,走了一半,沈逸又道:“做食铺的,你多注意一下,哪些生意好,哪些不好,都登记起来交给我,之后我有用。” 周二虎应了一声,下楼去了。 一旁的小丫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也不懂沈逸为什么要买那些铺子,渡口的铺子还不少,买下来要花不少银子呢。 心里如此想,嘴上便也如此说了,巧儿糯糯地开口道:“少爷,买那些铺子做什么?做生意吗?可是也不用全买下来呀。” 沈逸笑着解释道:“生意要做就做的大,这渡口现在这么乱,一是没人管,二就是铺子太多,想让一个地方看上去不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地方变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沈逸的双标就体现出来了,周二虎问,不行,巧儿问,行! 巧儿又问道:“少爷要这么大的地方,要做什么生意?” “我不做生意,”沈逸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笑道:“要看来什么人。” 当日沧州的渡口发生了一件热闹事,一个壮汉带着大把的银票,找上每一家铺子的门,开口就说要买下铺子。 这些渡口旁的小商人,因为渡口的人流量持续下降,有的早已经萌生退意,只不过碍于铺子转让不出去,只得一直守着,这会有人要买,简直像是菩萨降世,很干脆地就将铺子卖掉了。 后来人们发现,不管提什么价格,那壮汉都不还价,掏钱,收契,非常干脆。 于是后来的价格是越开越高,周二虎凭着感觉,留了一手,那些高的离谱的,就没有买下,其它开价偏高,但还算合理的,便按着沈逸的吩咐买下了,中间也注意着那些食铺的生意,暗暗记下。 渡口的铺子少说也有四五十家,这一下把周二虎累的够呛,好在赵明在官府打了招呼,交割地契什么的都比较顺利。 这一趟出去,到了半夜才回来。 “少爷,都差不多了。”周二虎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叠地契和所剩不多的银票走了进来,将这么一个练过武的壮汉累成这样,可见有多吃力。 可惜没办法,沈逸人手不够,赵明的侍卫要在税关看着,他只带了周二虎来,巧儿这小丫鬟沈逸舍不得让她干这种累活,这个时候,沈逸开始格外地想念起阿福来。 周二虎道:“还有四家没松口,其它的都买下来了,地契都在这,官府确实配合,手续办的都很快。” 官府配合是应该的,赵明的金牌一亮,打声招呼,谁敢不配合。 “还有四家?”沈逸问道:“不肯卖?” 周二虎道:“有一家不肯卖,就是张山所在的茶馆,他们平时生意不错。” 沈逸点了点头,茶馆这个行当,可以做的高端,也可以做的接地气,像渡口这种力夫多,商人多的地方,只要价格低廉,生意是不愁的。 沈逸问道:“那个不急,其它三家呢?” 周二虎道:“其它三家开价太离谱,我便没有买。” “能有多离谱,我不是说了尽快么。”沈逸摆了摆手,将剩下那些银票又递给周二虎,让他去将那些铺子买下。 周二虎犹豫道:“这些,不够。” “不够?”沈逸吃了一惊,这剩下的银票足有四五百两,不够买三间铺子? 周二虎点头道:“要价最高的那家,一家就要三百两。” “那破地方也要三百两?!”沈逸再次感到惊讶,那种脏乱差的地方,又做不成什么大生意,敢要价三百两,真是想钱想疯了! 周二虎眼睛瞟了瞟道:“因为之前都没有还价,可能是觉得少爷你,钱多人那啥...” 沈逸钱确实是多,但人绝对不傻。 “妈的,”沈逸拍桌道:“还真把我当凯子了!哪三家?明天你带我去看看!” 第195章 扩充人手 第二天一大早,沈逸便出了门,恰巧下楼的时候,就碰见了赵明。 赵明似乎又在等他,见了他便道:“我听说你将渡口大部分的铺子都买下了,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又脏又乱,看着不舒服么。”沈逸随口说道。 “就因为这个?”赵明质疑道。 “不行吗?”沈逸讶异道:“难道朝廷要给我报销?” “想的美!”赵明撇了撇嘴,这么个花钱法,一天就花掉几千两银子,哪个冤大头会报销。 沈逸摊手道:“那不就得了,我的钱,你管我怎么花。” 沈逸的态度让赵明很不爽,但赵明并没有办法,因为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赵明又问道:“你现在去哪?” 沈逸无语道:“什么都要问问问,我去上茅厕,一块吗,赵大人?” “你!”赵明脸上迅速闪过一抹酡红,指了沈逸一阵,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莫名其妙!” 沈逸撇嘴说了一句,便带着周二虎离开了。 出门走出不远,却碰到了熟人,也不能算熟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上次在集市摆擂台的人,这会挪了位置,到靠城门的地方来了。 这会正是早晨,街上还没多少行人,那曾好心提醒过沈逸,让他早些离开沧州避难的武夫,正领着其它的壮汉搭建着简易的木头擂台。 沈逸眼珠子一转,带着周二虎走了过去,招手道:“朋友。” 那武夫听见声音抬头,见着沈逸,想了一想,忽然惊讶道:“你居然还没走,还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沈逸笑道:“朋友,你这擂台,打一天能挣多少钱?” 那武夫敷衍道:“没多少钱,混口饭吃。” 这毕竟属于人家的商业机密,沈逸也不追问,掏出一锭银子,指了指周二虎道:“跟他打一场,这银子就归你。” 那武夫惊道:“当真?” 沈逸笑道:“自然,我沈逸说一不二。” 武夫看了一眼周二虎,中气十足道:“好!来!” 武夫率先走上了擂台,周二虎随之跟上去,武夫抱拳道:“洪安。” 周二虎也抱拳道:“周二虎。” 行了一礼,两人摆开架势,算是守擂的洪安怒呵一声,率先攻向周二虎,一招鞭腿既快又狠。 周二虎此前就跟沈逸说过此人功夫不差,此时对上,自然全力应对,洪安来势汹汹,周二虎闪身一躲,紧接着攥起拳头,又欺身而上。 洪安一腿方才收回,势头未稳,只能与周二虎硬拼一记。 嘭地一声,双拳对撞,洪安噔噔退了两步,一咬牙止住退势,脚下一蹬,高高跃起,空中连续踢出两腿,直击周二虎胸膛。 周二虎双手交叉架在身前,两腿下来,也是退了数步。 沈逸在台下看的津津有味,周二虎拜过师,学过拳,这洪安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想必也是学过的。 “够了。”打了好一阵,两人各有胜处,还是没分出高下,沈逸开口喊了停。 周二虎闻声停了下来,洪安也不再攻,疑惑地看向沈逸。 “归你了。”沈逸将手上银子一丢,抛上台去。 洪安眼疾手快,在空中接住银子,放在手上掂量掂量,足有十两,惊讶道:“可我们还未分胜负。” “不用分胜负,”沈逸笑道:“你也学过武功?” 洪安点头道:“师承冯代真。” 周二虎闻言挑眉道:“冯代真?” 沈逸奇怪道:“你认识?” “听说过,北方的腿法大家,似乎前两年已经离世了。”周二虎点头说道。 洪安道:“师傅确实在前年就离世了,我们这些徒弟,也就散了,各自讨生活。” 大家不大家的无所谓,沈逸主要是看洪安人还不错,开口笑道:“与其在这摆几十文的擂台,不如帮我做事?区区十两银子,唾手可得。” “这...”洪安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一眼擂台旁的其它汉子,还是抱拳道:“抱歉,我与我这些师弟一同出来,不能独自富贵。” 还挺讲义气,沈逸更高看他一眼,看了看擂台旁的汉子,看着比洪安年轻些,身手怎么样不知道,块是够大了。 沈逸笑道:“无妨,一起来便是,我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这么一说,洪安有些心动了,与他的几名师弟对视了一眼,几人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洪安想了想,又问道:“我看朋友像是生意人,不知是做什么生意?若是不义之财,恕我等不能相助。” 浓浓的江湖人味,沈逸笑道:“正经生意,绝不会让你们杀人放火。” 洪安思虑一番,下了擂台与那几名师弟商量了一番,最终走到沈逸面前,抱拳道:“蒙朋友高看,跟着你干了!” “好好,”沈逸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张银票,塞给洪安道:“先跟我去办事,回头给你跟你的兄弟们换身像样的衣裳。” 洪安一愣,抱拳道:“多谢...” 周二虎道:“你跟我一样,喊少爷吧。” 洪安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少爷!” 沈逸两人的队伍扩大到了七人,一行人来到渡口,今天的渡口就清净了不少,主要是大部分铺子都被沈逸买下,关了门,有的铺子还在搬东西,等搬走了,也该关门了。 当周二虎带着沈逸到了最硬的那家钉子户面前时,沈逸吃了一惊,就这,也敢叫价三百两? 出现在沈逸面前的,是一家简陋地不能再简陋的铺子,铺子里面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糙汉,在他面前摆着个摊子,放着少量切开的西瓜,铺子里还有不少。 就这一个西瓜摊,他敢要三百两。 那糙汉见着沈逸等人走过来,一下认了出来,主要是认出了周二虎,他也从茶馆的包打听张山那问道了,周二虎是一个年轻人的下手,那年轻人就是外地来的生意人,想在沧州做生意。 还不待沈逸开口,那糙汉就道:“说了啊,三百两,少一两都不卖!” 此人如此嚣张,倒把沈逸逗乐了,不知道他跟梁静茹有什么关系,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第196章 沈逸买瓜 “今儿不是来买铺子的,”沈逸笑道:“走的累了,买个西瓜解解渴。” 拍了拍铺子里的西瓜,沈逸问道:“怎么卖的?” 糙汉哼声道:“十文钱一斤!” “**,”沈逸乐道:“你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说罢沈逸又指了指门外的招牌,“你这不写了五文钱一斤?” 那糙汉哼了一声,拎着刀就走了出来,一腿将那招牌踹倒,语气狂傲:“今天就卖十文钱,不行?这都入秋了,你瞧瞧哪还有瓜?爱买不买!” 糙汉十分嚣张,沈逸这边七人站在这他也是毫不当回事,手拿一把菜刀,大有警告沈逸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意思。 沈逸乐了,笑道:“行,你给我挑一个。” 糙汉哼了一声,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眼神满是不屑,随手拿了个瓜,沈逸又道:“诶,你这瓜保熟么?” 糙汉嚣张道:“我开瓜摊,能卖给你生瓜蛋子?” 沈逸笑道:“行,你切开我看看。” 糙汉抬起一刀,将瓜斩了两半,指着道:“熟的。” “呵呵,行,”沈逸在糙汉原本的位置坐下,指着西瓜道:“你把瓜瓤给我挑出来,瓤上不能带一点皮,皮上不能带一点瓤。” “你!”糙汉心中起火,正要发作,却瞧见沈逸身后的周二虎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短刀,其它几名昨天没见过的壮汉,也正盯着他。 糙汉长吸一口气,怒哼道:“行!” 良久之后,一盘全红色的西瓜瓤拿到了沈逸面前,糙汉额头带着汗珠,怒声道:“十斤,一百文!” 沈逸接过掂了掂,不满道:“你这哪够十斤,你这是黑店啊,开黑店,官府可是要查办的。” 糙汉指着一旁干干净净的西瓜皮,怒道:“这是西瓜瓤,加上瓜皮就够了!” 沈逸笑道:“我买瓜瓤,我要瓜皮干什么?瓜皮又不能吃。” 糙汉怒道:“老子活了二十多年,卖西瓜就没见过只买瓜瓤不买皮的!” “你不卖啊?”沈逸笑了笑,一把将那盘瓜瓤扔在糙汉身上,“你不卖我不要了。” “**娘的!”糙汉双眼一瞪,刀指沈逸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了!” “噌!” 拔刀声响,却不是周二虎,而是沈逸拔的刀。 沈逸一把抽出周二虎腰间短刀,“叮”的一声精准地劈在糙汉的菜刀上,糙汉手上一麻,菜刀瞬间掉落在地,心中大骇,没想到眼前的小白脸有这么大的力气! 右手一旋,刀势一转,紧贴在糙汉脖子上,沈逸怒声道:“老子不收拾你,你真当老子是凯子了!” 后面周二虎等人见状马上围了上来,糙汉感受这冰凉的刀锋,生怕沈逸年轻气盛,一刀抹了他脖子,立马就怂了,举起双手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现在会说人话了?”沈逸冷哼一声,从周二虎手里取过两锭大银,放在手上道:“要么你拿着这钱,交出地契给我滚,要么,我就把这银子给外面的乞丐。” “我什么也不要他们干,就让他们整天围着你的铺子转,我买下的铺子,全都卖西瓜,不,送西瓜!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三百两,你好大的胃口!坑我的钱?你有那实力么!” 糙汉嘴角抽了抽,偷眼看了一眼沈逸手上的银子,最多也就是几十两,连三百两的一半都没有,这下亏大发了! 沈逸手上加了把力,冷声道:“快点!老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刀身似乎都陷进肉里,糙汉感觉自己已经流血了,大叫道:“卖!卖!地契在桌子第三层,账本夹着哩!” 周二虎闻言走了过去,按着糙汉的话找到了地契。 “少爷。”周二虎将地契递到沈逸面前。 沈逸看了一眼,这才收了刀,在糙汉脸上拍了拍,两锭大银砸在他身上。 沈逸将刀又插回周二虎腰间的刀鞘里,颔首道:“你现在跟他去官府把手续办了。” 周二虎二话不说,拽着糙汉走了,糙汉看着手里的银子,欲哭无泪。 头号钉子户拔了,剩下的两家就好办多了,渡口这么大地方,消息传的比什么都快,沈逸上门的时候,两家掌柜都听说了糙汉的事,直接改了口,不要昨日那么离谱的价格了,沈逸得以轻松将这两家铺子收入手中。 最后剩下的,就是那家茶馆了。 沈逸最后带着洪安等人登门时,掌柜早已经等在了门口,他也料到按沈逸的势头,今天肯定会找上门。 在他身边,张山神色复杂地看着沈逸,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日说话很和气的年轻商人,今天会变成拿刀威胁人的凶徒。 茶馆的掌柜也一把年纪了,见着沈逸,马上迎上来道:“这位东主,非是我为难你,实在是我这茶馆开了几十年了...” “不用多说,”沈逸笑道:“出来做生意,无非求财,你喜欢开茶馆,没关系,茶馆我改造一番,也还是要开的,你这茶馆一天赚个几两银子就了不得了,这样,我一天给你十两,你留下帮我做事,茶馆还是交给你管,你的伙计也不用走,如何?” 茶馆的掌柜一愣,还有这种好事? 沈逸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道:“可以的话,茶馆你开个价,如果不行,我之后就另开一家,到时候同行是冤家,可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茶馆的掌柜愣愣地看着沈逸递过来的银票,又看了看沈逸,什么都没变,茶馆还是归他管,钱还变多了,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最终,渡口处的所有铺子都被沈逸收购,渡口一大片地盘,全归了沈逸。 不久之后,赵明也来了渡口,得知了沈逸将铺子全都买下的事后便问道:“空空荡荡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全拆了。”沈逸如实说道。 “全拆了?!”赵明吃了一惊,讶异道:“你花几千两买这些铺子,就是为了拆?” 沈逸理所当然道:“当然,留着有什么用?” 赵明反问道:“拆了有什么用?!” 沈逸想了想,认真道:“看着干净,舒坦。” 第197章 又败家?(求银票!) 赵明算是知道沈逸败家子的名声,是怎么在东阳城传开的了,花几千两银子,买一个舒坦。 如果不是在沧州城,赵明绝不会管沈逸,可在沧州城,原本这些铺子还能提供一些税收,拆了,就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了。 “沈逸!”赵明看着沈逸道:“你搞清楚状况!现在你应该为朝廷想办法提起沧州的商业!” “我这不是在做么?”沈逸笑道:“难不成你认为我在乱花钱,在败家?” 这会周二虎办完手续回来了,沈逸顺口又吩咐道:“你再跑一趟,把这渡口附近的荒地都买下来,注意,我只要公认的不能种粮食种菜的荒地,而不是上好的水田,有多少买多少,归官府也好,归私人也罢,不管价格,统统买了,去吧。” 赵明气急:“你这还不算乱花钱!?” “算吗?”沈逸笑了笑,摇头道:“我觉得不算。” 赵明一生气,拂袖而去,不再跟沈逸多说了。 周二虎顿了顿,似想起什么,问道:“少爷,您莫非是想做您之前说的那个,批、批...” “批发市场。”沈逸替周二虎说了出来。 “对,批发市场!”周二虎摸了摸脑袋,跟在沈逸身边的时间一久,他经常可以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新鲜词汇。 “聪明,”有长进是好事,沈逸表扬了一句道:“去吧,只要是在这附近的,越多越好。” 周二虎应了一声,马上去了,沈逸又回头朝吴安等人道:“今天就干些体力活吧,从那边第一家开始,把铺子都拆了。” 洪安和他的四个师弟对视一眼,抱拳应了一声,也去忙去了。 “这沈逸,简直将朝廷的事当儿戏!”赵明气愤地回到了客栈,跟沈逸说了那么多,没想到沈逸还是不上心。 小琴在一旁劝道:“看他之前在东阳城办的事,有些也不合道理,但最后都有奇效,说不定这次也一样呢。” “奇效?他买些荒田能有什么奇效!”赵明重重一哼,叹道:“也不知道朝廷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小琴抬起头,嘟着嘴想了想道:“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您的折子,陛下肯定会先看的!” ------- 赵明生着气的这会,周二虎已经带着衙门里的官差,开始丈量江畔渡口附近的荒地。 这些荒地太过贫瘠,连蔬菜都无法种植,更别提种庄稼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前来购买,就归沧州官府所有。 买地是很有讲究的,有民契和官契之分。 民契就是买卖双方私下里签订契约,没有到官府里过税,并不属于完全合法的土地交易。 不过,由于民契的大量存在,官府法不责众,一般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算是默认了。 沈逸办事讲求一个不留后患,因此买铺子的时候,都会让周二虎带着人到官府过税,转成官契,买官府的地,就更不用说了,附近的荒地都归官府所有,所以必须签押盖有官府大印的官契。 周二虎在东阳城的时候,就是常跟官差打交道的人物,暗地里的规矩也了解一些,带着几个官差去丈量荒地的时候,还私下里塞些银子,以求让官差在尺寸上做些手脚,多给一些。 但是最近吴县令这事刚出,民间百姓不知道,官差们可都清楚,而且帮衬沈逸,是赵明之前就打过招呼的事,他们哪敢收钱去。 到了地头后,负责丈量的一个官差皱紧眉头说:“此地如此贫瘠,有必要买这么多地么?我劝你一言,还是少买点吧?” 周二虎解释说:“少爷是这么吩咐的,有多少买多少。” “有多少买多少?”那官差异常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周二虎,又想起那天见过的年轻人,严重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官差道:“要不,你还是回去问个清楚,莫要搞错了,这契盖了印,想悔可就悔不了了。” 周二虎摇了摇头:“少爷说的清楚,就这么回事,你尽管量吧。” “好吧。”那官差闻言,也不再劝,带着人开始丈量起来。 官差们丈量确认之后,周二虎便与他们回了县衙,缴纳了税款,拿回了盖有官府大印的官契,从这一刻开始,沈逸就正式成为江畔渡口附近,最大的荒地地主。 周二虎找到沈逸的时候,他还留在茶馆里喝茶,等周二虎说荒地到手之后,沈逸按照前世批发市场的模板,把即将兴建的市场划分为五大块,分为食品、日用品、奢侈品等几大功能区块,到时候方便进行集中的管理。 沈逸要将这杂乱无章的渡口,改成统一管理的批发市场,沧州城占着地利,过往的商船,每天都不下千艘,不求全部停留,只要有十分之一停下,那这个市场,就会变的无比庞大。 比起过去麻烦的步骤,又是塞红包,又要搬货卸货,然后进城出城,还要缴纳两遍税款,沈逸干脆在此地搞个一条龙服务,省去所有繁琐的步骤,将所有行商,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些铺子拆掉之后,就建成简单的木棚,能遮风挡雨,存放些许货物就成。 这就像是前世的展会一样,按照相同样式,建成数十乃至上百家展窗,到时候提供给来往此地的行商,之后沧州城的商业模式将会转变,来到这里的客商不再是为了赚沧州城百姓的钱,而是成为商人与商人之间交易的地点。 在这里,能买到各地的特产,也能及时了解到整个大周市场的风向,交通又便利,逐利的商人们,都不用沈逸去游说,自己都会来这做交易。 如果把一天税收不到五十贯钱的税关,变成辐射整个凤兴郡,乃至整个大周的货物集散地,商人交流地的话,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沈逸并不指望在批发市场上赚多少钱,这只是一个吸引客商来此的举措,等到了人够多的时候,确实能赚钱,但是赚的大头,还是在那些看似无用的荒地上。 第198章 筹措 “干什么?” 到了夜里,赵明看着眼前向他伸手的沈逸问道。 “给钱。”沈逸随口道:“我钱花光了。” “花光了?!”赵明拍桌而起,“你两天花了多少银子?” 沈逸想了想道:“也就一万多两吧,这回出门没带多少钱。” “也就一万多两?!”赵明一脸的震惊之色:“你是把银票当纸烧了吗!” “怪我?”沈逸白了赵明一眼道:“你不早说,搞得我没准备,钱没带够。” 赵明不是责怪沈逸钱没带够,而是震惊于他是怎么在两天时间里花掉一万两的。 仿佛看出赵明的疑惑,沈逸掰着手指道:“你看啊,收渡口的铺子,就花掉了几千两,那批荒地,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它面积大,这后面拆掉了铺子,我还要重建,建了还要打广告,这宣传费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水上宣传么,肯定要买一艘船,我沈逸用的船,肯定不能太差,之后运营起来,前期还要投入一点优惠来引流,打开市场,再加上....” “够了!”赵明不敢再听下去了,这什么宣传费,优惠引流费,他听都没听说过,最离谱的是.... 赵明看着沈逸问道:“你买一艘船做什么?” “自有妙用,”沈逸想了想,又摇头改口道:“不行,一艘不够用,两条江上各一艘,应该买两艘才行,不对,上下游各一条,这么算应该要四艘...” 赵明默默无语,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要多少钱?” 沈逸伸出一根手指道:“也不多,一万两。” “还要一万两?!”赵明咬牙道:“没有!” 沈逸撇嘴道:“算我跟你借的,瞧你那扣扣嗖嗖的样。” 赵明哼声道:“借我也没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赵明虽是皇亲国戚,可出来办案,断然没有带那么多银子的道理,现在整个朝廷都抠抠搜搜的,绝不止是赵明一个人,一万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沈逸说出来轻飘飘的,赵明却不行,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么多银子砸下去,还什么效果都没有看到。 最终沈逸也没从赵明手上拿到多少银子,无奈沈逸只能去找周二虎。 沈逸看着周二虎道:“你走水路回一趟东阳,取些钱来。” 想了想,沈逸又道:“顺便,再从张闰那买些瓷器来,香水,美人醉,也各提一点,回来的时候,水路好走就买一艘船,走水路回来,总之要快。” 走水路的话,从沧州城上船,顺流而下,一天就能到达东阳城,回来或许要慢些,但也不用多久,正好趁着这趟,也将沈家的特色产业转移过来一些。 至于瓷器,瓷器是南方盛产,南人喜文,做出来的瓷器比北方的民窑也更精美一些,虽然不能作为批发市场的代表产品,但也可以作为补充,用来打头阵,因为沈逸与张闰民窑的长期合作关系,沈逸也能以较低的价格拿到成品瓷器。 买船的话,周二虎曾在东阳城的码头做工,也有这方面的人脉。 周二虎点头道:“好,要告诉玉钗姑娘吗?” 沈逸点了点头,递了一个盒子给他:“这封信交给我娘,盒子交给玉钗,明天一早就上路吧。” 现在还在筹措阶段,有洪安等人在,人手不算很缺,走水路来往也快上一些,耽误不了太久。 现在要干的活,也只有拆铺子,全拆光了之后,便开始重新建设,至于那些荒地,沈逸用从赵明那拿来的钱,请人填平夯实,之后等资金到位,就要开始筹措兴建仓库。 如今的沧州城算不上太大,得益于地利,城池内早已是人满为患,寸土寸金,沈逸带着巧儿在城内外闲逛的时候,他发觉到城内大商人的货仓,大多设在郊外,而且由于每个人的条件不同,货仓也显得十分松散。 商人之间的货物贸易,就会因为道路、车马、力夫等资源,以及没有集中调配,显得十分地不方便。 等到批发市场建成之后,沈逸会配套在附近的荒地兴建统一集中的货仓,也不出售,只用来租赁给来此做生意的客商,既距离渡口近,也有专门负责管理的人员,方便调配,也省掉客商许多的麻烦,做完了生意,可以续租,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不用担心资产滞留,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在刚开始宣传的初期,客商流量还不够的时候,沈逸完全可以学习京东的做法,看准了某一个类别的畅销商品,以超低的价格吞下一大批,以此来成立“自营店”,充实批发市场的商品种类,等到市场成型的时候,沈逸只需要付出人力管理,之后便是坐着收钱的包租公了。 第199章 收入麾下 另一个好处便是,成立批发市场,可以结识到来自各地的商人,方便沈逸的商业帝国,在之后进行版图扩张,人脉,是行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第二天一早,周二虎踏上了前往江南的客船,渡口铺子全部清空,洪安等人还是在进行拆迁大队的工作,只是人手毕竟不足,速度还是有些慢。 沈逸想了想,叫上洪安,去到了渡口,找码头上的力工。 因为客商流量的下降,许多力工一天下来也赚不到多少钱,这会正是大清早,力夫们大多没拉到活,聚集在渡口旁等待着下一艘靠岸的商船。 沈逸让洪安喊了几嗓子,将力夫们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沈逸站在一个木箱上,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几张银票,拿在手上挥舞道:“想挣钱的都过来!” 哪有力夫不想挣钱的,听声马上都围了过来,望向站在高处的沈逸。 “这位东主,是要搬货吗?” 沈逸笑着摇了摇头,力夫们见状叹了一声,不搬货还说什么,闻言都要转身离开。 沈逸却道:“钱都不想赚了?” 几名力夫回过头来,撇嘴道:“您不搬货,有什么钱可赚?” “我不用搬,却有别人需要搬,”沈逸高声道:“只要愿入我麾下,每天工钱一百文!有活也好没活也罢,照发不误!” 此言一出,所有要离开的力夫都停下了脚步,犹疑不定地看着沈逸。 渡口上的力夫团队有四五个,基本都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人多的,有二十几人,人少的,也有七八人。 这些力夫谁都想赚钱,但活就这么多,因此长期处于一种恶性竞争的环境,价格一压再压,最终得利的是商人,有些人抢不到活,一天下来,拿到手却只有二三十文钱,处于社会底层的他们,生活过的异常艰辛。 而现在照沈逸所说,就算没活干,也能一天拿到一百文钱,还有这种好事? 江上也时有水患,这时候客流更少,一天都赚不到几文钱,如果这种情况也发钱的话,岂不是白送? 沈逸从洪安手上接过一沓书契,笑道:“只要愿意签字画押,加入沈氏商号旗下,今天就能领到一百文钱!” 如果要将渡口处的商业市场整合成一个整体,力夫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与其让他们恶性竞争,不如将他们全部收入挥下,按公司制度管理,以后的商人要卸货,要和沈逸指定的人交流,由沈氏商号指派力夫装货卸货。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垄断,当力夫全归沈逸管的时候,价格的主导权就在沈逸这边了。 你嫌贵?那你自己搬去。 不再会有恶性竞争,也不会再有一再被压价的现象存在。 这书契就相当于是合同,签了合同,力夫就是沈氏商号专属调配的力夫了,也可以享受每天不断,不管有活没活都能拿到手的一百文钱。 沈逸也不怕亏,一来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二来按照他的设想,批发市场一旦成型,以后对于力夫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眼前这近百号人,到时候也许还不够用的。 力夫们大多没读过书,目不识丁,有的人拿着书契去问茶馆的掌柜,在确认了写明了规矩之后,很快有一个平时抢的活最少的力夫团队,愿意签下合同,加入沈氏商号。 沈逸也在茶馆将银票换成了铜钱,这些力夫只要签字画押,马上拿一百文到手,现签现给。 望着其他人拿着手里的铜钱大声欢呼,其他人也忍不住了,即使是平时抢活最多的那个大团队,也忍不住了。 虽然他们平常抢的多,但一旦有水患,那就是一单活都没有,沈逸不管什么情况都照发,这是一个稳定的收入,底层的百姓,求的就是一个安稳。 最终渡口的近百名力夫,全部加入沈氏商号麾下,归沈逸统一调配,但沈逸派给他们的第一件活,却不是搬货,而是——拆迁。 洪安和他的四个师弟速度不快,沈逸求的是效率,效率不够,人手来凑。 渡口商船不多,近百名力夫,只被沈逸留下四十名,接活搬货,其它数十人,全被带去拆铺子去了。 拆铺子说白了就是搞破坏,不用什么技术,有力气就行,正适合这些力夫,而加入商号的第一天,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白拿工钱,这些力夫也很卖力,干的热火朝天,旧铺子一间一间倒下,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按这个速度,大概到今天晚上,渡口的旧铺子就能拆除干净了。 这时候,渡口处来了一艘特殊的船,一艘来自朝廷的官船。 第200章 没钱了 沈逸这会并不在渡口,而是回客栈画图去了,他要规划一番将来的批发市场,力求将来能做到有序不乱。 一名之前守在渡口的侍卫匆匆回来,叩了叩赵明的房门。 “何事?”赵明走出了房间,淡淡问道。 那侍卫道:“朝廷的人来了,官船刚刚靠岸,杜大人正往客栈而来。” “杜大人?”赵明疑问了一声,随后吩咐道:“去叫沈逸出来。” “是。”侍卫拱手去了,于是图还没画多少的沈逸,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 “怎么了?”沈逸走到赵明面前问道。 赵明淡淡道:“朝廷的人来了。” 来就来呗,你一个皇亲国戚,还能出门去迎啊? 赵明自然不用出门去迎,还不待沈逸说话,数道人影就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殿下!”当先的是一名蓄着长须的中年人,几步走到赵明面前,拱手见礼。 “杜大人,”赵明见到人,这才想起方才侍卫说的杜大人指的是谁,惊讶道:“朝廷让你来任沧州县令?” “非也非也,”中年人笑道:“沧州县令,将从其它地方调任,下官来此是传新税政和安排替换税关人员。” 说罢中年人又看向赵明身边的沈逸,笑道:“这位就是沈逸沈大人?” 赵明点了点头,又给沈逸介绍道:“这位是户部郎中,杜德杜大人。” 沈逸点了点头,拱手道:“沈逸见过杜大人。” “呵呵,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杜德呵呵一笑,又转向赵明道:“殿下,关于税政的提议,陛下圣裁独断,特许沧州税关,由十五税一,放宽到十八税一。” 沈逸闻言想了想,由十五税一,放宽到十八税一,也就是从6.6%的税率,降到了5.5%,不算很多,但也聊胜于无吧,起码能让沧州渡口更有吸引力一些。 “不过...”杜德顿了顿,又道:“听说,沧州的商业重整,殿下提名由沈大人来办?” 赵明点头道:“不错,现在是由沈逸在负责。” 杜德点了点头,朝着沈逸道:“临行之前,陛下曾嘱咐我,若是一年之内,沧州的税关收税能达到四万贯,这十八税一的新税政便可维持,若是不能,还是会调整回十五税一。” 沈逸微微一愕,心想好狠的皇帝! 之前看了税关的账册,一天的税收不过五十贯钱,一年下来也就一万多贯,这一下就提到四万两,直接翻了个倍,真牛啊! 可是沈逸现在大把的银子投进去了,断然没有放弃不管之理,再者这税收优惠也只是锦上添花之举,哪怕没有,沈逸也有信心将批发市场发展起来。 沈逸点头道:“如此,沈某知晓了。” “不过,有件事想请杜大人帮忙。” 赵明奇怪地看向沈逸,杜德则笑着问道:“沈大人请说。” 沈逸试探道:“陛下有没有拨款?比如说给个一万两二万两支持一下?” 赵明一脸错愕,紧接着便是咬牙切齿,今天刚从自己这拿了钱去,又问朝廷要钱? 杜德尴尬道:“这个...没有。” 沈逸撇了撇嘴道:“那你们聊着,我还有事。” 看着沈逸离开,杜德干笑道:“呵呵,沈大人的行事风格,别具一格啊,难怪能使那般手段逼供。” 赵明不知怎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既然杜大人来了,税关的人想必可以替换了?” 杜德点头道:“正是,下官已安排新人接管,江季等人,已被羁押。” 赵明点头道:“如此便好。” 杜德又问道:“来的时候,下官看见渡口旁已是一片废墟,是何情况?” 赵明想起沈逸房里那一堆地契,无奈道:“那边的铺子,全让沈逸买下了。” “这么大的手笔?”杜德惊讶道:“沈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明尴尬道:“这,我也不清楚...” “啊?”杜德吃了一惊,不清楚,那他怎么跟陛下说? 一天时间,渡口旁的铺子被拆的一干二净,荒地那边的填平和夯实的进度依旧在进行着,沈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没钱了。 “他娘的,老子长的这么帅,居然两手空空,真没天理!” 沈逸看着画好的图纸,骂了一句。 虽然两者间没有必然的关联,但没钱的困境是真的,沈大少爷来到大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经历手上没钱的窘境。 还得等周二虎回来,算算现在周二虎应该已经到东阳城了,不知道调配工作做的怎么样,有没有返程。 第201章 织网(求银票!) 渡口的批发市场,施工进度整整停滞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周二虎回来了,乘着沈逸的船回来了。 货船靠岸,周二虎找到沈逸道:“少爷,那艘大黄船我买下了,现在归沈家所有了。” 沈逸登上船看了看,船身有些年代感了,长约八丈,宽大概在一丈五尺左右,在广陵江来来去去的商船之间,算不上大,但也不是最小的。 沈逸站在船上蹬了蹬甲板,随口问道:“还不错,花了多少银子?” “四千两。”周二虎一边说着,一边从肩膀上卸下两个包袱道:“这个是沈老爷和夫人让我带给您的,另一个是银钱。” 随后周二虎又拿出一封信给沈逸道:“这是玉钗姑娘让我带给少爷的。” 二老让周二虎给沈逸带的多是一些防寒的衣物,沈逸打开看了看又将其收好,听见周二虎的话,挑眉道:“哦?给我看看。” 信封拆开,里面装的却是一张绢帕,一抽出来,便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扑鼻而来,再看绢帕上,绣着一对连理枝,栩栩如生。 绢帕里,才包着一张折起的小纸张,展开一看,三个娟秀的毛笔字引入眼帘——盼君归。 “还挺有情调。”沈逸将绢帕放在鼻尖闻了闻,熟悉的香味让他仿佛感觉到拥着玉钗一般,笑了笑,将之放进怀中收好。 周二虎又带着沈逸到了货舱,解释道:“香水产量还是不够,东阳城那边越卖越好,供不应求,如今名声已经传到其它城池,有不少人特地赶到东阳城买香水,走的时候我将所有的现货带来,也只有三十多瓶,美人醉有二十瓶,最多的是便是瓷器,足有百余件,除了张闰的民窑外,我还从他处收了一些。” “做的不错。”沈逸点了点头,跟着他办事本就该机灵些,有事才做事,那是不行的。 有了自己的船,宣传随时可以开始,但是在那之前,要将基础的设施都给捣鼓出来才行。 有了钱,沈逸又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在清理干净的渡口旁请人按照他的图纸布置,建造全新的展窗式铺子,又在填平的荒地上,建造货仓。 近半个月后,沈逸的茶楼,以及批发市场的一期工程全部竣工,基础的供应是可以了。 茶楼既作为消息交流处,也作为沈逸临时的管事处,共分两层,一层留给客人,二层,则是沈逸私人的办公场所。 到了此时,沈逸的批发市场的构想,完成了初步的建设任务,下面就是招商引店进来的大问题了。 沈逸没有操之过急,但一直以来都在做铺垫,之前让周二虎记录下来的,那些生意好的食铺,此时派上了用场。 沈逸找到他们,邀请他们返场——在他建设的大食肆之中。 所谓的大食肆,就类似于前世的食堂,沈逸将铺子建的很大,又分成各个窗口,邀请这些以前在渡口卖的开的商家进驻。 虽然做生意的地方变小了,从单独的铺子,改成和别家挨着的窗口,但是地方沈逸是免费提供给他们的,而且如果每个月的利润不到定额的话,沈逸还能补贴连续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若是没有还没有起色,可以选择不干,不用赔偿一分钱。 这等好事不做白不做,因此当初卖掉铺子搬走的食铺,又有许多人重新回到了渡口。 另外一点,沈逸的茶楼,就设在食肆旁边,只要是在沧州停靠的商人,他都事先安排了专门引路的人,把这些商人都带到茶楼里,又或者是在食肆用了餐之后,自己也会来喝杯茶。 这些商人们在奔波一路之后,可以喝到便宜的热茶,消消食,聊聊天,谈谈生意,交流交流信息,同时这些信息,都会被茶馆的伙计——“包打听”张山给记下,再统一上报给沈逸,在交流之中,沈逸便能掌握到各地的商户供需信息。 周二虎则按照沈逸的吩咐,也在做着一件事情,凡是靠岸吃饭或是歇息的客商,他都会主动上前搭讪,从商人的手上,把不同品类的商品,各买几样。 样品渐渐增多之后,周二虎就在茶楼的外面搭了个硕大的棚子,把这些样品,加上香水、美人醉还有瓷器全都陈列进去,任由过的客商进来观察询价。 当周二虎问沈逸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沈逸轻声笑道:“一壶茶才卖五文钱,这是近乎赔本的生意,食堂那边,也就是收支平衡,如果只赚几个茶钱和饭钱,我这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么?咱们要做就做凤兴郡最大的牙行,甚至可以直接买断一些畅销的货物,自己送货上门。” 见周二虎还没太明白,沈逸敲了敲桌面,笑着说:“二虎,你见过蜘蛛怎么捕食的么?” “先织好网,等虫子落网。”周二虎摸了摸脑袋,认真说道,他知道每当少爷的话题转变的突然的时候,一定是要传授经验了。 沈逸的嘴角微微一翘,说:“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现在就是在织一张商业贸易的大网,通过食堂、茶馆中的聊天,在掌握了各地商品需求情况之后,以牙人的身份,把需求卖给外地的商人,或自己直接去赚那个利润。” “总而言之,近的地方,能吃下供方的情况下,咱们就直接供货,远的地方,可以卖消息捞点零花钱。”沈逸轻笑着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 实际上,除了渡口的批发交易之外,沈逸更想承担类似于某宝和某东的职能,不仅是成为商人们的交易平台,更成为商人的公证中心。 如果,顺利的延伸下去,沈逸的理想状态,肯定是形成控制大周金融血脉的银行雏形――沈氏钱庄。 有了钱庄的资金调度功能,沈逸就完全可以运用金融杠杆,提高资金的利用率,把一两银子当成五两使。 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钱庄这个产业,根本就没有商人和官员真正懂得金融业的重要性,这是属于沈逸的独门绝技。 如果真的给沈逸捣鼓出了覆盖大周疆域的沈氏钱庄,那么先不提在政界,在商界,沈家的地位必将牢不可破。 第202章 大才 基础设施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引流。 沈逸命人准备了四张帆布,各自写上宣传税收优惠和渡口批发市场的口号,写好了之后,便用架子支在那艘大黄船的四面,洪安等人每天不用干别的,就驾着这艘大黄船,在江上来来回回,让过往的船只,都能知道沧州渡口,已经变了模样。 因为之前的臭名声,许多经过的客商都不在沧州停留,只有先让他们知道沧州变了,才会有人愿意来这看看。 越来越多途经的商人,开始注意到了这艘整天在广陵江上飘来飘去的大黄船,以及船上横架着的帆布,和上面的字。 商人逐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到三天的时间,停留沧州渡口的货船,已经比往日增多了一倍! 有沈逸安排的人在渡口候着,客商一下船,就会被引到茶馆,途中还会经过一部分的展窗式铺子,不由得啧啧称奇,再了解了沧州批发市场的交易模式之后,当即有人表示想要入驻。 这时,原本的荒地上,也已经造起了有专人管理的简易仓库,根据商人们的需要,可以整租,也可以零租,灵活机动。 商人们在渡口市场谈好生意之后,就可以直接领着客户去仓库提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方便快捷,省去了以往繁琐的过程。 做生意的人,最担心的是,上找不到货源,下没有销售的渠道。 沈逸不仅仅解决了供货商的问题,而且,销售的品种异常齐全,完全可以做到按需进货,按销备货,还可以在这里交流大周各地的供需情况,完全成为了客商的天堂。 商业的气氛,最怕扎堆,一旦人气起来了,沧州批发市场的名声就越做越响。 这天上午,沈逸带着巧儿悠哉悠哉地逛荡,批发市场内,早已经挤满了人。 批发市场里卖什么的都有,有卖时鲜蔬菜的菜商、果商,也有卖绫罗绸锻的南方商,以及瓷器商,甚至还有承光郡来的粮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现在不仅仅是商人聚集,就连沧州城里的百姓,有时也会出城到这里来逛一逛。 批发市场中热闹非凡,问价的,砍价的,买货的,卖货的,纯粹只是凑热闹看新鲜的,比比皆是。 沧州城本地的小商贩,也很有生意头脑,他们提着篮子,推着车,拿来自己做的吃食,在人群里兜售,对于这种讨生活的人,沈逸也不为难他们,只是严格控制数量,避免让批发市场又变成以前那样脏乱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沈逸暗自心想,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现有的铺子和仓库恐怕很快就要供不应求,该要规划一下二期工程了。 带着巧儿逛到茶楼时,正巧周二虎送走一名来租赁铺子和仓库的客商。 周二虎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头脑并不差,沈逸有意培养他,毕竟他不会一直留在这,沧州市场做好做稳了,他便会离开,他心里还是想着,去承光郡闯一闯。 “今天怎么样?”沈逸带着巧儿走上前去问道。 周二虎闻声看过来,立马拱手道:“回少爷,今天只是三个时辰,市场里大额的交易已经过百笔,还有本地的一些百姓零散买些,不计其数,只是地方不够,新来的要租赁铺子和仓库的客商,抢的要打架。” “呵呵,慢慢来吧,四万贯,用不着一年。”初期的情况就如此火爆,沈逸心里已经非常有底,周皇帝说的那四万贯税收的指标,用不着一年。 “忙虽忙,但那些客商之间的冲突,你不用管,不还有官府的人在么。”沈逸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将钱庄办起来。” 周二虎当即会意,点头道:“少爷放心,我一直记着。” 赵明这时候也在市场之中,看着市场从无到有的他,感受最是真切。 从一片脏乱的渡口集市,变成热闹但有序的批发市场,这中间的转变,他比谁都清楚。 “杜大人。”赵明来到了距离市场不远的税关,唤了一声正在看着账册,口中啧啧有声的杜德。 “殿下。”杜德听见声音,连忙迎了上去。 赵明笑问道:“杜大人方才在看什么?” “看账册,”杜德想起账册上的记录,忍不住惊诧道:“沧州渡口,光昨日一天的税钱就有三百贯,这下一年别说是四万贯了,该是要冲着十万贯去了!” “多少?!”赵明惊呼一声,情急之下,声音也变了调,从原先的娘娘腔,变成了纯粹的女声。 时到今日,即使赵明再也不敢说当初沈逸大手大脚的花钱,是败家之举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只一个沧州,一年竟能给朝廷提供十万贯的税钱!这死马当活马医,竟让沈逸给医成了天马! 杜德不停摇头,啧啧有声道:“批发市场,历任户部多年,下官从未听说过,这位沈大人奇思妙想,天马行空,是位大才啊!” 第203章 沈氏钱庄 沈逸不在乎别人评价他是大才还是小才,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他希望别人评价他是“又俊又富又有才的大少爷”。 在赵明与杜德惊讶于沈逸的一番操作带来的巨额税收时,沈逸正与周二虎商量钱庄的细节。 “仓库和铺子基本都租出去了,前期的成本收回来还不到一半,以管理处现在的资金,想开钱庄有点难。”周二虎缓缓开口,将如今批发市场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展窗式的铺子以及仓库,沈逸实行的都是租赁制度,这样的好处在于可以长期收租,收入稳定,调配也方便,坏处就在于,前期投入的成本,短时间内收不回来。 想开钱庄不一定要有很多钱,但却绝不能没有钱,起码要留一个足以灵活使用的额度出来,不然别人那取钱,你给不出来,丢的不仅是脸,还有信誉。 沈逸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眉头微皱似在沉思,周二虎也不打扰,站在那静静等着。 “不够覆盖整个市场不要紧,先把名号打出来,”沈逸想了一会,开口道:“长租了仓库的铺子和商户,你挑几个游说一番,就当是内测用户了,还是一样,前期投入多一些无所谓,这些人只要愿意存钱,利息可以给高一点,等后续看钱庄的发展,我们再慢慢调整。” 要吸引别人把钱存在钱庄,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利息是首要的,长期租下仓库的人,也就意味着做好了打算在沧州的批发市场发展,挑他们做内测用户,对双方来说都比较保险。 周二虎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内测用户,但是整句话的意思他听懂了,就是先拉稳定的客户进来,慢慢打开知名度。 沈逸又道:“借贷的行当先不做,先将名头做起来,只做质取,图个方便。” 这时代的银钱有很大的局限性,带银子,重,带银票,容易丢,何况这些水上的行商,偶尔也会遭遇水匪,带的太多,给水匪劫的就越多,沈逸的钱庄开在这,相当于一个保险库,随来随取,不仅免费,还能收利息。 唯一的问题是... 周二虎道:“市场虽然开了半个多月,但是商户跟我们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多,也算不上熟悉,恐怕不会放心将银子放在我们这里。” “这个不要紧,存多存少,看个心意,万事开头难,关键是要有人存,”沈逸早已考虑过这点,周二虎刚问出来,他便道:“我们作为管理方,多少还是有些面子的,如果有人担心我们吞了钱跑路,也可以多给些保证,比如拿我们的地契质押给他们。” 周二虎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就是完完全全的赔本买卖了,但这也是打开名声最直接的方式。 第二天开始,开设在茶楼另一边的沈氏钱庄正式开业,沈逸办了一场盛大且热闹的开业仪式,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 当牌匾上的红布由沈逸亲手揭开,露出沈氏钱庄四个大字的时候,众人都发出了疑惑声,不知“钱庄”是为何意。 沈逸留下周二虎在外面给围观的人讲解,自己则进了里室,约谈了几家长期商户。 沈逸看着面前的几名商户,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会吞了银子走人,你们也知道,这渡口所有的铺子,全是我的。” 几名商户纷纷点头称是,一口气买下这么多的铺子,确实能说明沈逸的财力和魄力都不小,但问题是,钱这种东西,谁放心放在别人手里呢。 沈逸笑了笑,对一人奉承的反应不以为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契放在桌上,“我知道诸位与我相交时间不长,都不太放心,我们可以私下立字据,若是要用钱的时候你们取不出来,大可拿这些地契抵债。” “这...”几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还是没有第一个人站出来。 沈逸笑了笑,接着道:“诸位也能看到,目前市场的摊位和仓库已经接近饱和,也不瞒诸位,这只是第一期工程,后面还有第二期、第三期,摊位将会将设地越来越好,仓库也会越来越大。” “这次说白了,是我请诸位帮忙,帮忙打开我沈氏钱庄的名声,但我也不会白让诸位帮忙,这之后的新摊位、新仓库,只要诸位愿意帮我,我将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诸位,租金上,也会有一定的优惠。” “而且,诸位应该多少也听说我的另一个身份,我是有朝廷功名的,常与我同行的赵大人,还有税关的杜大人,那都是朝廷大员,对于朝廷的税收等政策,我都有第一手的情报,诸位愿意帮忙,这些政策,我也将会与诸位一同分享。” 诱惑一步步加大,终于有人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少的人,存放个几百两意思意思,多的也有上千两,沈逸来者不拒,统统收下,除了用地契做质押外,还开出了正式的商贸钱票,只要拿着这钱票到沈氏钱庄来,便能支取存银。 虽然沈逸能掌握朝廷政策的消息纯属胡扯,但是不论如何,钱庄的头批生意算是做成了,再之后只要将消息放出去,刻意掩盖掉是钱庄主动找他们的现实,便能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就算他们去问这些商户也不要紧,当第一笔利息给到这些商户的时候,终归会有其它忍不住的人。 到了夜里,批发市场不复白天的热闹,安静了下来,市场只提供铺子和仓库,不提供住宿,在这做生意的客商,到了夜里还得回船上或者去城里的客栈歇息,沈逸的批发市场,多少也带动了沧州城的住宿行业。 钱进别人的口袋,不如进自己的,沈逸未来打算在二期工程加建一间客栈,不过那也要放在以后了,如今手上的资金还不太够同时支撑这么多项目,第一批存银不过二三千两,聊胜于无,短时间内也不能挪用。 沈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晚的月亮很圆,月色很美。 七月出门,眨眼将近一个月过去,不知不觉间,竟快到中秋了。 第204章 争执 中秋节,又称祭月节、拜月节,这天夜里,百姓们也会自发地在城中组织起各种各样的欢庆活动,平日里忙着的男人们,也会舍弃不多的休息时间,带上家人孩子,在灯会上逛上一逛,毕竟中秋节,便是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 作为一个现代人,中秋团圆的观念,在日益加快的生活节奏和996福报中早已被无限淡化,但到了大周来,浓厚的家族观念,又让这种情感加深。 因为批发市场太忙,二期工程也在筹措当中,周二虎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沈逸一忙,也忘记了时间,到了这时候才发现,中秋节要到了。 不过虽然沈逸不能赶回去,不过他相信千里之外的玉钗,还有他的爹娘,和他一样望向月亮时,也会挂念对方。 这便是千里共婵娟吧。 十五月团圆,到了夜里,一轮明月高悬天空,沧洲城中依旧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热闹异常。 街道两旁行人甚多,丫鬟们手执灯笼,在微寒的春风里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小姐们含羞带笑,低头急行,寻春的公子哥手执小扇,不时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女子,模样甚是潇洒。 沈逸也带着小丫鬟出来沿着河边逛上一逛,近些日子忙的很,小丫鬟每天任劳任怨地服侍沈逸,这会得了空闲,犹如出笼的灵兔,大眼睛看着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摊贩,天空炸起烟花的时候,还会惊叫一声,然后拉着沈逸的袖袍让他一同去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活泼可爱。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小丫鬟咬了一口沈逸买给她的团圆饼,脆声问道。 “快了吧。”沈逸也没计划具体回去的时间,本来他想走水路直接去承光郡,但受这中秋佳节的气氛影响,在那之前他想先回家一趟。 巧儿轻声道:“老爷跟夫人,一定很想少爷早些回去呢。” 盼着他回去的可不止二老,沈逸抽出怀中绣帕瞧了瞧,笑笑没有说话。 “巧儿!” 不远处忽来一声轻唤,沈逸与巧儿一同望过去,原来是赵明的丫鬟小琴。 小琴这会跟在赵明身后,唤了一声巧儿,挥了挥手。 “嗯!”巧儿应了一手,也抬起小手招了招。 同行这么久,两个小丫鬟之间也结下了友谊,小琴也从一开始的高冷模样,变的平和了些,没事的时候便会和巧儿说些悄悄话,一同嬉闹,沈逸见巧儿与小琴玩得来便没管,赵明也没拦着,一来一去两个丫鬟就成了朋友。 “沈兄。”赵明走上前来打了招呼,笑道:“你也来逛街赏月?” 沈逸点头道:“随便走走,热闹热闹,总在市场泡着,闷地慌。” 赵明笑道:“沈兄的付出也是有收获的,沧州盛况更胜以往,如此有秩序的市场,将来也定然会经久不衰。” 沈逸撇嘴道:“是,朝廷让我干活,我哪敢不出力呢。” 赵明闻言愕然,知道沈逸这是在发牢骚,有些不满道:“税收涨了不少,可沈家,不也赚的盆满钵满吗。” 沈逸摊手道:“哪满了?我这投进去的成本都还没收回来,还满呢。” “那是因为你又买了另外一片地!”赵明没好气道:“是你自己坚持要用租赁的形式,现在只要你愿意,那些铺子大把的人愿意买,不消两天你就能回本还大赚,这不算盆满钵满?” “都没拿到手,当然不算了。”沈逸耸了耸肩,率先迈步朝前头走去。 赵明立马跟上,两个小丫鬟在后面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跟着走。 赵明跟上沈逸,淡淡道:“杜大人与我都认为,沈兄的才华手段皆是不俗,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这番话沈逸一听就明白,无奈道:“不会是想拉我去京城吧?” 赵明点头道:“如果沈兄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引荐。” 引荐个锤子,去了京城当了官,哪还有人身自由,沈逸忙拒绝道:“别别别,我就想清闲做些生意,舞台还是留给你们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吧。” 赵明皱眉道:“沈兄对为朝廷效力,很抗拒?” 沈逸连忙道:“怎么会!就是我这种水平,当了官也是浪费朝廷的俸禄,没必要,没必要!” 赵明摇头道:“能将沧州渡口办的如此红火,沈兄的水平,我看不差。” 沈逸无奈,只得道:“渡口红火不红火,不是一个批发市场决定的,说白了,这地方本来就占着地利,只要朝廷执法公正,自有人愿意来这做生意,批发市场建设的基础,还得是朝廷不乱来。”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然而赵明却皱眉道:“朝廷何曾乱来了?” 沈逸道:“之前沧州税关的人私下收商人的红包收的那么狠,还不算乱来?” 赵明认真道:“税关是税关,朝廷是朝廷,一个税关,却不能代表整个朝廷!” “见微知著,上面不乱来,下面怎么敢肆无忌惮呢,”沈逸摆手道:“一个税关扯出一个县令,一个县令又扯出一个推官,这一个税关,能牵扯的多了去了。” 听见沈逸的话,赵明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逸随口说道。 “站住!你说清楚!”赵明忽然冷哼一声,快步追了上去,“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朝廷无能吗!” 跟赵明相处这么久了,两人也从陌生变的熟悉,沈逸看的出来,这小子虽然耿直了些,满嘴的大道理,但确实是个好人,如今他问起,沈逸就隐晦地提醒他一番,这沧州税关,牵扯到的大概还不止是张推官,可是赵明想岔了,以为沈逸是在诋毁整个朝廷的风气。 沈逸停下来,转头一看赵明来势汹汹,无奈道:“我可没说朝廷无能。”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赵明明显是上了头了,沈逸无奈,“当我什么都没说,行了吧?” 说完这句沈逸直接迈步离开,不再跟他多说,可赵明依然不放过,追上去伸手去拉沈逸的手臂。 沈逸侧了身子避过,赵明气急,抬腿又追,却没注意脚下一块碎石,一脚踩滑,身子往前一倒扑了个空,竟然直直从岸边坠下了河去。 第205章 真是个娘们 噗通一声落水声,本来往前走了的沈逸闻声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赵明落水了。 年轻人,这么冲动干嘛呢。 沈逸摇了摇头,没当回事,反正又不是他推赵明下去的。 “殿下!” 后面小琴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凑到岸边,急得团团转。 沈逸奇怪的看着她,又不是冬天,这么紧张干嘛?又冻不死个人。 然而水面传来一阵打水的声音,落水的赵明就在原地扑腾,也不见他往岸边游,还呛水咳嗽了两声,沈逸睁大了眼睛道:“赵明不会水?” 小琴急道:“不会!沈大人你快把殿下拉上来!” 这岸边离水面少说有一米多,这怎么够的着,沈逸左看右看,围上来看热闹的公子哥有几个,却没有下水去救的。 “真麻烦!”沈逸没办法,只得脱了外袍递给巧儿,纵身一跃,也跳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迅速游到赵明落水的位置,沈逸拉住他一只手,大喊道:“别乱动!越动沉的越快!” 赵明仍然不停的扑腾着,即使平时他办事风风火火的,但不会水的人落了水,潜意识里的慌乱就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沈逸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则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都往沈逸身上扒拉。 “别扒着我啊!我怎么游啊!”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沈逸叫苦不迭,抬眼却见赵明头上原本的纱帽已不知去向,发髻也因落水而丢失,长长的秀发铺开,在水里飘荡,长衫已经挣扎开,露出里面一抹灰白色的束胸带。 长发飘飘,水漫俏脸,此时的赵明哪还有男人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女人模样! 这一抱上来,身子一贴紧,沈逸想拿手去推,却推到了两个圆滚滚,又柔软的东西,顿时睁大了双眼。 靠!不是娘娘腔,真是个娘们! 女扮男装?不是世子之类的人物啊? 这时候沈逸来不及多想,只能先想办法上岸,可这赵明慌乱中又呛了两口水,双手抱地更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也不知道赵明是属牛还是属什么的,劲道奇大无比,死死抱着他不松手,沈逸手腾不出来,光双脚踩水的力道又不够,赵明就这样抱着他,缓缓下沉。 妈的,再这么下去,本少爷都要翘辫子了,这回可不知道还有没有穿越的机会了! 沈逸一咬牙,用另一只手揪着赵明的耳朵怒喝一声:“赵明!” 赵明顿了顿,慌乱中抬起头看了沈逸一眼,却仍是不松手。 没办法,沈逸只能出绝招,伸手在她抬起的手臂腋下轻轻一挠,果不其然,赵明浑身一抖,双臂一松,终于让沈逸腾出身子来,一边踩水调整身形,一边拉着赵明往岸边百姓们洗衣用的平台游去。 “好!好!” 见着沈逸将人救上来,那些看戏的公子哥竟还拍手叫好,沈逸懒得理他们,坐在地上喘着大气,这一趟累的不轻。 “少爷!” “殿下!”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哭声,两个小丫鬟也绕路赶了过来,小丫鬟连忙将锦袍给沈逸披上,小琴则过去扶着赵明坐了起来,担心道:“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赵明呛了几口水,此时还在咳嗽,小脸煞白,胸前衣衫散乱,竟然露出一道沟来。 喘气之中的沈逸也是惊叹,这赵明本钱不小啊,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收成那样的? 他也算是明白赵明为什么不会水了,在这个时代,女人出街都很少,在河里游泳,就是只有男人才能干的事。 看着咳嗽的赵明,沈逸撇嘴道:“女人就女人呗,非得装成个男人,搞得我还以为你娘娘腔呢。” 赵明重新回到岸上,咳嗽了一阵后连续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思慢慢冷静下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春光乍泄,惊呼一声,连忙捏紧了衣领,这会再看向沈逸,忽然想起之前在水中时,一双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 赵明脸色通红的望着林晚荣,眼里喷出一股股的怒火:“你这下流登徒子!” 沈逸站起身子,没好气道:“我怎么还成了登徒子了?” 赵明也随之站了起来,怒声道:“你在水里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干了什么?”沈逸想了想,也想了起来,刚才是不小心摸了一把**,又掏了一把腋窝... “这,事出有因,也不能怪我!”沈逸义正言辞道,同时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五指微微弯曲,像是捏着什么东西似的。 看沈逸的模样,就像是在回味一般,赵明既羞又怒,玉面通红,大叫一声道:“我杀了你这登徒子!” 说话间,赵明抬起纤细的手掌,带着一股强劲的掌风,快如闪电般向沈逸袭来。 “我靠!”沈逸惊呼一声,这小子...呃不对,这小妞不会水,武功倒是着实不差啊! 沈逸虽也是练过,但比起赵明,明显还低了一个档次,闪身去避,却还是被赵明的一掌印到了肩膀上。 沈逸顿时噔噔后退数步,吃痛之下闷哼一声。 巧儿见状大急,连忙跑了过去,扶着沈逸道:“少爷,你怎么样?” 肩膀上传来一股剧痛,他娘的,估计是脱臼了,沈逸咬了咬牙,狠声摇头道:“没事!” 小丫鬟眼里泪珠滚滚,回头看了一眼赵明,突然张开了双臂挡在沈逸面前,凄声呼道:“不准打少爷!” 赵明一滞,小琴也追上来道:“殿下,沈大人也是为了救您!” 赵明哼了一声,心中何尝不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留手。 赵明看着沈逸,轻咬银牙道:“是他对我,对我....” “妈的!”那边沈逸捂着肩膀,怒声道:“老子他妈的下水救你,还要挨你一掌?” “老子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犯得上对你动手动脚!还不是你自己抱上来!老子还不想碰呢!”沈逸越想越来气,怒骂道:“还办正事,办个屁!你自己办去吧!老子不伺候了!” 第206章 说走就走 “站住!” 赵明急呼一声,沈逸却不听她的,带着巧儿快步离开,赵明想去追,但身上衣衫散乱,路边行人又多,只得先整理一番,又到路边的铺子随意买了一件衣裳套上。 等做完这些,沈逸早已不见人影,赵明哼了一声,往客栈而去。 一回到客栈,赵明就直接上了三楼,嘭嘭嘭地连拍沈逸的房门。 拍了半天,却没人开门,赵明直接伸手一推,发现门竟没上锁,房间里空无一人。 “难道没回客栈?”赵明皱着眉头走了出来,满心的疑惑。 疑惑间低下头去,却是眉头一挑,因为赵明在地板上看见了点点水渍。 沈逸为了救他也跳进了水去,一身也是湿透,这会再想起来,赵明又有些后悔,方才出手,还是有些重了,算来沈逸还是自己的恩人。 不过旋即赵明脸上又掠上一抹羞恼,谁叫他摸都摸了,还捏着着手,一副回味的模样! 赵明奔到楼下,找到客栈的掌柜,“掌柜,三楼上房的客人呢?” 客栈的掌柜迎了上来道:“您是说那位与您同来的年轻公子哥?” “对,他人呢?”赵明点头说道。 掌柜奇怪道:“不久之前他退房走了,我还以为您也是要来退房的。” “走了?”赵明一愣,随即问道:“他有没有说他去哪?” 问出口赵明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沈逸怎么会和这个客栈掌柜透露他的行踪。 走出了客栈,举目四望也不见沈逸身影,赵明轻咬下唇,难道是在跟她斗气不成?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因为这点事找个地方寻短见吧? “殿下。”正巧一名侍卫纵马而来,见赵明站在客栈外,便下了马见礼。 赵明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有没有看到沈逸?” 病急乱投医,赵明不知怎的心中有些慌张和愧疚,见了人就问。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侍卫也点头道:“方才见过。” 赵明正要转身回去,脚步却突然顿住,一下转过身来道:“你见过?在哪?!” 那侍卫吓了一跳,没见过殿下这么一惊一乍的模样,张了张嘴道:“属下刚从渡口回来,回来的时候正见到沈大人和周二虎说着什么。” 赵明追问道:“渡口?是他的那座茶楼?” 得到了侍卫肯定的答复后,赵明一把将侍卫手上的缰绳取了过来,翻身一跃,坐上马背。 “驾!” 马鞭抽响,赵明驾着骏马长驰而去。 侍卫愣愣的看着,又看了一眼被赵明留下的小琴,问道:“小琴姑娘,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 “驾!驾!” 一路疾驰到了渡口,到了茶楼上去一看,只见周二虎捧着一张图正在观摩着,左右不见沈逸和巧儿身影。 “沈逸呢?”赵明手里拿着马鞭,看着周二虎问道。 周二虎将图纸放下,如实道:“走了。” “又走了?”赵明面上升起一丝恼怒,自己到处找他,他却跟自己捉迷藏。 赵明压着气道:“去哪了?” “东阳。” “哪?” “东阳城,”周二虎道:“刚上的船,少爷说要回东阳去。” 一般来说停靠的客船也不会在晚上重新出发,可是,沈逸有自己的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回东阳?这批发市场他不管了?”赵明刚问出口,忽又想起沈逸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办正事,办个屁!你自己办去吧!老子不伺候了!” 赵明前所未有地一跺脚,又噔噔跑下楼去,骑上马,赶去了渡口。 赵明赶到的时候,一艘大黄船已经扬帆起航,离了岸边数十丈,赵明放声大喊:“沈逸!” 秋风萧瑟,赵明的声音淹没在滔滔江水中,大黄船依旧越漂越远,没有丝毫停留和调头的痕迹,慢慢的,便消失在夜色里。 “啪”! 马鞭抽在渡口的木板上,发出一声脆响,赵明恨恨地看着大黄船离开的方向,良久之后,又丧气般地长出一口气,骑着骏马回头了。 大黄船之上,沈逸站在甲板上看着月色,巧儿从后面走上来,小声道:“少爷,外面凉,进船舱去吧?” 沈逸单手负在身后,淡淡道:“没事,中秋的月亮,值得多看一会。” 说罢沈逸又回头笑道:“倒是你,小小身板,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巧儿点了点头,又糯声道:“少爷,您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当然要走,不然留在这找气受?”沈逸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随后又看向巧儿笑道:“你是舍不得刚交到的朋友吧?” 巧儿嘟了嘟嘴,展开手上的锦袍,踮起脚尖给沈逸披上,甜甜笑道:“少爷在哪,巧儿就在哪。” 第207章 少爷回来了 次日晌午,户部郎中杜德找到赵明道:“殿下,这沧州的税收一日高过一日,陛下的本意,是让下官来调整一番,如今看来,倒不用下官插手了,今日下官便先回京去,像陛下禀报沧州的情况。” 赵明点了点头道:“杜大人且去。” 杜德奇怪道:“殿下不回京吗?” “不了,”赵明解释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杜大人先回京吧。” 杜德点了点头,朝廷上下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喜动不喜静,一年在外面的时候比在京城还多,闻言也不奇怪,只是左右看了一眼道:“今日怎么不见沈大人?原本还想与他作辞,以沈大人的本领,想必日后定能在京城再见。” 赵明脸上一股羞恼迅速掠过,语焉不详道:“他今日一早出去了,或许是有事要忙,杜大人尽管去向父皇禀报吧,我会代你向他辞别的。” 赵明的反应有点奇怪,杜德疑惑的看了两眼,最终也没多问,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先回京了。” 赵明点了点头,与杜德一路同行,将杜德送上了回京的官船。 杜德带来的人手掌控了沧州税关,赵明行事雷厉风行,进行了一场大清洗,江季等人悉数入狱,沧州县令也换了人,因为现在税关的人是从京城户部调来了,别人想再插手就难了,沧州恢复了平静。 渡口依旧热闹,只是原本的管理者沈逸已经不在这里了。 周二虎按着沈逸临走前留下的图纸和吩咐,带着洪安等人开始进行第二期工程的筹措,不少排着队要进场的商户经常跑到茶楼巴结周二虎,想求得一个好位置、好仓库。 然而周二虎软硬不吃,送什么礼都不收,明话放出去,二期最好的铺子,已经预留给了之前最先往沈氏钱庄里存钱的几个大商户,其它的位置,若想要好的也是一样,往沈氏钱庄存钱,谁存的快存的早,谁的铺子就靠前。 这下沈氏钱庄的存取生意开始火爆起来,一天之内就收到了数十家商号的存银,商贸钱票开出去不少,同时也收拢到一大批可灵活挪动的资金。 周二虎心中暗暗佩服,少爷实在是厉害,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洪安在一旁啧啧称奇道:“少爷这算不算定计于千里之外?” 洪安似乎还读过几年书,周二虎听不懂意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跟着少爷干,有前途的。” 洪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渡口旁,小琴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问道:“殿下,咱们去哪?” 赵明看着即将靠岸的客船,哼了一声道:“东阳!” ---------- 乘风顺流而下,近一天一夜之后,沈逸终于在次日黄昏时踏上了东阳城渡口,招了几名力夫,从大黄船上搬了些货物下来,一路回了沈府。 沈府里,刘夫人轻叹一声,“也不知逸儿在北方如何,这路程也不远,中秋也不能回来一趟,唉...” 沈万财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合上杯盖道:“逸儿为朝廷办事,哪是他想回来就能回来的,不是已经写了信回来?” 刘夫人轻叹一声,信终归是信,白纸黑字,哪有亲生儿子站在面前来的好。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啦!” 下人忽然兴高采烈地奔了进来,沈逸在后面带着巧儿缓步走进来,笑唤一声:“爹,娘。” 刘夫人一下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拉着沈逸的双手道:“逸儿!怎么今天回来了?” 沈逸笑道:“朝廷的事办完了,就回来了。” 刘夫人高兴极了,拉着沈逸坐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累了吧?快坐下歇歇,阿香,快去做些吃的来...” 沈逸招了招手,几名下人忙将沈逸从北方带回来的几个箱子抬了进来,沈逸笑道:“娘,再过上几个月便要入冬了,我从北方给您和爹带了两件貂皮大袄来,你们试试看。” 说话间沈逸从一个箱子中取出两件貂皮大衣分别递给刘夫人和沈万财,通体雪白,抱在手里暖融融的。 刘夫人看了惊讶道:“这,这一件要不少银子吧?” “也没多少,我在那边买便宜。”沈逸呵呵一笑,没提具体的价钱。 沧州的批发市场,北方客商多些,因此这些北方的特产也很足,沈逸这个批发市场的管理人去买,那些客商都抢着巴结,基本上都是以超低利润甚至是和成本持平的价钱卖给沈逸,不过就算如此,也是花了不少银子了。 说罢沈逸又指了指另外几个箱子道:“这儿都是些鹿茸,人参之类的东西,天气渐凉,我不在东阳,您二老自个要注意身体。” “干嘛这么乱花钱...”沈万财倒是施施然接下了,刘夫人却是责怪着沈逸乱花钱。 这也体现出了刘夫人的双标,只不过这种双标让沈逸感到温暖。 花在他身上的钱,刘夫人从没说过什么,但他花钱给二老买些东西,刘夫人便责怪他乱花钱。 忽然刘夫人又抓到了重点,拉着沈逸的手问道:“你不在东阳?你又要去哪?朝廷又遣你做事?” “那倒不是,”沈逸摇头道:“我打算去一趟承光郡,扩一扩咱家商号的规模。” 去承光郡是既定计划,沈逸一直都记在心上,加上现在沈氏钱庄在沧州落地,相对的也要在其它地方开分号,不然钱庄的作用就发挥不出来了。 生意上的事情刘夫人不懂,只是问道:“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沈逸想了想道:“明天吧,早去早回,这一趟估计要待上一段时间,早些去,还能在降雪之前赶回来。” 这时代可没有高铁飞机,一旦降雪,官道上一积雪,或是江面结冰,马车走不了,船行不了,那就麻烦了。 “唉,”刘夫人叹了一声,沈逸今天回来,明天又要走,实在有些难过,但也没阻拦,凑近了沈逸道:“你有没有给玉钗买些什么?这丫头起早贪黑地给你管着铺子,虽是丫鬟,可你也不能薄待了她。” 沈逸哑然失笑,点头道:“放心吧娘,我知道。” 第208章 又要走 在家中坐了一会,沈逸又来到了离家不远的留芳阁,据刘夫人说,玉钗每天都待在这,从铺子开门,一直到夜里打烊才会回府,有时还得去天上人间处理一下其它事情,累的很。 有如此贤内助,沈逸怎么也不会怠慢了,那貂皮大衣除了二老有一件,沈逸还给玉钗也带了一件回来。 来到留芳阁的时候,正巧碰见玉钗和秋霜从楼上走下来,玉钗抬头见着沈逸步入铺中,正对着她笑,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声音传来:“少爷!” 秋霜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身边的玉钗便如脱兔一般奔了出去,跑到沈逸身前道:“少爷,你回来了?” 看着面前的玉钗,脸上满是欣喜的模样,一个多月没见,虽还是如以前一样明艳可人,但脸颊似乎消瘦了一些,正如刘夫人所说,起早贪黑的玉钗,真是挺累的。 沈逸一双手抚上她的面庞,点头笑道:“刚刚回来,回府了一趟,左等你还不回去,只能少爷我来找你了。” 这会已到了夜里,虽然人流量是一天当中最少的时候,但也还有客人在铺子里,沈逸捧着玉钗的脸,让玉钗羞的脸色通红,不敢抬头见人,但却没有阻拦,心里的甜蜜,也都洋溢在了脸上。 沈逸拉着玉钗的手,又看向秋霜笑道:“你怎么在这?是打算赎身,让二虎养你了?” “才不是呢,”秋霜脸色一红,辩解道:“我今日休息,想着来陪玉钗姐说说话。” 沈逸也只是说笑,不过经秋霜这么一说,想来在这留芳阁待着,玉钗也挺无聊的,以往在天上人家,还有熟悉的姑娘能陪她说说话,在这尽是忙,再者这终归是茶馆改建的,面积小了些,在这待上一天,难免闷的慌。 沈逸想了想道:“要不这留芳阁我找其他人打理,你还是回去天上人间吧?” 玉钗看出沈逸的意思,摇了摇头道:“在这挺好的,香雪妹妹常来与我说话,秋霜她们偶尔也会过来。” 称呼都变成香雪妹妹了,这两人的关系已是上佳了啊。 沈逸讶然道:“秦香雪?还坚持着呐?” 玉钗点头道:“香雪妹妹经常过来,多半两天会来一次,只是最近几天去了他城参加诗会,已有几日没有来过了。” 没在就好,在反而麻烦,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还得再磨上一阵子。 玉钗美眸盈盈地看了一眼沈逸,其中的含义十分复杂,片刻后又道:“少爷,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着,再开一间铺子,这儿的铺子太小,若是城南城北的客人都过来,便容不下了,我想着,在城北也开一间。” 沈逸见玉钗的样子,虽然说话还是那样婉转动听,多了几分干练,调笑道:“你是这的掌柜,当然是你说了算了。” 玉钗面色羞红道:“玉钗不敢,少爷才是掌柜。” 秋霜见二人打情骂俏,忍不住开口道:“嘻嘻,玉钗姐,你也不用推辞了,少东家是掌柜,你是掌柜夫人!” 沈逸哈哈一笑:“正是,正是。” 玉钗又是一羞,伸手去拽秋霜:“死丫头,取笑我。” 两人闹了一会才停下来,秋霜看了一眼沈逸,有些不好意思道:“少东家,二虎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逸笑道:“他得在沧州再待上一阵,等时机合适了,我会让他回来的。” 又想了想,沈逸再度道:“城北的那家铺子,就让秋霜去管着吧,玉钗你多教教她。” 沈逸看的出来秋霜和周二虎对上眼了,他也乐于成人之美,如果两人能走到一起,秋霜再在天上人间抛头露面就不合适了。 秋霜闻言却连连摇头道:“我不行的,少东家,我不会做生意的...” 沈逸笑道:“有玉钗教你,怕什么,二虎也跟我学了不少,不行的话,等他回来手把手地教你。” 秋霜闻言面色一红,玉钗又劝了几句,才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留芳阁打烊,沈逸大大咧咧地拉着玉钗的手往府里走,秋霜很识趣地告辞了,玉钗心里害羞,却没去挣脱,只是低声问道:“少爷,你要去承光郡了吗?” 方才沈逸来的时候,还让人从铺子里装了几箱成品香水搬到渡口去,心思通明的玉钗猜出来,沈逸是要去之前就提过的承光郡了。 看着玉钗低落的模样,沈逸有些心疼,苦等一个月,他却只待一晚上便要走,像个负心汉似的。 沈逸转身抱住玉钗柔软的身躯,轻声道:“明天就走了,放心吧,承光郡离的近,得空我也会回来看看。” 玉钗哀叹一声,眼里尽是失落,但靠在沈逸怀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别胜新婚,这夜沈逸拉着玉钗进了他的厢房时,玉钗也没再扭捏。 沈逸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小盒,递到玉钗面前,笑着道:“除了那件袄子,还有一件送你的礼物。” “是什么?”玉钗从沈逸手上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盒子里躺着一枚翡翠戒,以银打造的指环上,镶嵌数枚晶莹剔透的翡翠,再点缀几颗较小的红宝石,灯光之下三色交映,繁华炫目。 这枚翡翠戒是在沧州市场,沈逸从一名承光郡的珠宝客商手上购得,花了大价钱,当初一看便瞧上了眼,特意买来送给玉钗。 玉钗一看便知道这戒指价值不菲,连忙摇头说不能收下,沈逸却从盒中取出戒指,抓着玉钗的手,替她戴上,笑着道:“你是我的女人,多贵重的礼物,你都受得。” 玉钗紧紧咬着嘴唇,脸上泛出些粉红,眼中泪花闪烁,猛地投入他怀抱道:“少爷,你对我真好。” 惭愧啊惭愧,自个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让玉钗独守空房,忙里忙外,玉钗说这个好,沈逸还真有些不敢受。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灯光,入怀的美人,这便是最好的催情药剂,沈逸双手在玉钗背上轻轻搔动,玉钗娇躯扭了一扭,抬头看向沈逸,目光已是如水,瞧的沈逸都不禁吞了口口水,嘿嘿一笑,抱起玉钗,大步往床榻而去。 第209章 出发承光郡 “哦——” 玉钗娇呼一声,看着自己被沈逸摆弄成奇怪的姿势,满脸通红道:“少爷,你哪学的这些,这些羞人的...” 沈逸一手抓着玉钗的玉足,闻言松开了手,一翻身在她樱桃小唇上吻了一口,嘿嘿笑道:“招式百多变,一变一重天,要不要试试别的?” 小别胜新婚,两人之间又是情意浓浓,玉钗也放下了羞怯,鲜红的小嘴微微张开,轻轻气喘,颤声道:“少爷,少爷喜欢就好...” “哦——” 一夜被翻红浪,情意绽放,沈逸尝试地不亦乐乎。 次日一早,沈逸睁开双眼,迎的是玉钗盈盈目光,倒是稀奇,玉钗今儿醒了也没跑,就躺在沈逸身边看着,而且身上只一层薄被,与昨夜一个状态。 望着一眼玉钗曲线玲珑的美妙胴体,沈逸由刚睡醒的朦胧,瞬间变的无比清醒。 伸出手来,揽住玉钗杨柳细腰,沈逸嘿嘿笑道:“怎么没走,你知不知道男人早上会升旗?” 玉钗不知何谓升旗,但多少也猜的到,或者说,感受到。 玉面一红,玉钗轻声道:“想多看看少爷。” 沈逸作坏的动作一滞,心脏仿佛中了一箭,来自丘比特的箭。 这丫头也太讨人喜欢了呀! 难怪说温柔乡乃是英雄冢,沈逸这会都有些不想起床,甚至不想去承光郡了。 身子一贴,两人拥在一起,一阵深吻,良久之后,沈逸抬手理了理玉钗额前的发丝,柔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承光郡离的近,你若是想我了,也可去看看。” 玉钗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替少爷看着铺子,等少爷回来。” 咝! 沈逸倒吸一口凉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少爷,起了吗?船上都备好了。” 这会巧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自从上次跑进门看见沈逸一丝不挂,巧儿再也不直接进来了,哪怕在沧州的时候也是一样,进门前都要在门口问上两句。 玉钗脸上掠上慌乱,毕竟两人如今的姿势状态,十分... 沈逸知道玉钗怕羞,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一会起来。” “哦。”小丫鬟在门外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了。 沈逸看着身下的玉钗嘿嘿直笑,旖旎之中,两人慢慢穿上衣裳,因为沈逸不停作怪,导致这过程十分漫长。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了上次的告别,这次便不显得那么艰难了,沈逸辞别了二老和玉钗,带上巧儿和阿福,乘着马车往东阳渡口赶去。 从东阳到承光郡也可走水路,上午出发,黄昏之前便能到达,因为周二虎被留在沧州,只能拉上阿福去承光郡帮手了。 “嗯?”出城的时候,沈逸又瞧见了熟人,忙让马车停了下来。 “老李!” 沈逸拉开帘子喊了一声,原来是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李天师。 李天师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悠哉悠哉地在路上走着,听见声音望过来,一见是沈逸,马上笑着走过来道:“道友,许久不见!” 沈逸打量着李天师道:“你这是刚去天上人间打酒去了?” “哈哈,正是,刚从天上人间回来,”李天师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想喝尽管去。” 沈逸笑道:“是,是我说的。” 李天师这大高手,想喝多少沈逸都管够。 李天师又道:“你来的正好,太极拳那最后几式,快些教我吧,我根据现有的拳法,也推演出了几拳,你看看与原来的拳法有何区别。” 沈逸闻言吃了一惊,我靠,推演出拳法来?这大概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才能做到的吧? 沈逸摇头道:“现在不行,我又要出门了,等回来再说吧。” 李天师闻言有些郁闷,问道:“又出门?去哪?” 沈逸笑道:“承光郡,做生意去。” 李天师摇头叹息道:“这太极拳我愈练愈觉高深,道友醉心商界,有些可惜了,若是开馆授徒,名声当能更响亮些。” 沈逸不以为然,名声值几个钱,开馆授徒,授的少了赚不到钱,授的多了,又被朝廷盯上,太麻烦。 “承光郡...”李天师忽又想起什么,笑道:“承光郡的总督与我有些交情,道友若是在承光郡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 沈逸吃了一惊,李老头还认识总督级别的人物? 沈逸正待要问,李天师却潇洒地一抱拳,拎着酒葫芦,背着一柄长剑,悠哉悠哉地走远了。 看着李天师离开,沈逸总感觉这老头不简单,摇了摇头,也没多想,先到了承光郡再说吧,他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用求谁帮他的忙。 一郡最繁华的城市,往往就是郡守府所在的地方,就像东阳城之于南永,而承光郡的郡守府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名为金安的城池,这便是沈逸的目的地了。 要带的美人醉和香水,昨晚早已装上了船,待沈逸带着巧儿和阿福上了船,船员便收了绳,扬帆起航。 在沈逸离开的半天之后,一艘从沧州来的客船靠岸,赵明带着小琴走下了船,望着东阳城的方向,暗自咬牙。 “夫人,赵大人来了。” 过了一会,沈府的下人进来通报,因为之前赵明曾登门过,因此下人都还记得他,沈万财这会出门听戏去了,只有刘夫人在家中。 刘夫人顿了顿,忙道:“快请到正厅。” 不多时刘夫人便在正厅见到了赵明,赵明脱口便问:“夫人,沈逸回来了吗?” 刘夫人暗道逸儿难道会未卜先知,一面道:“逸儿昨夜回来了,不过今日晨时又出远门了。” “出远门?”赵明一愕,追问道:“去了哪?” 刘夫人摇了摇头道:“逸儿没说,只说出门去做生意,要到冬季才会回来。” “冬季才回来?”赵明咬了咬牙,她一路追过来,沈逸居然又走了! 刘夫人偷偷打量着赵明,沈逸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如果朝廷的人又找他,就说他出远门了,不知去了何处,千万别透露他去了哪。 沈逸倒是没想过赵明会追上来,他只是怕因为沧州的复兴,朝廷又找他办事,再出来个这个城,那个城,打乱他的计划,麻烦的很。 第210章 两个错过 刘夫人看了看赵明,试探问道:“不知道大人找逸儿何事?可是朝廷有事要交给他?” 刘夫人和沈逸不同的是,沈逸不拿朝廷当回事,而刘夫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天大地大朝廷最大,如果真是朝廷有要紧事找沈逸,大概刘夫人还是会说沈逸去了承光郡。 赵明顿了顿,想了想还是没说她是来找沈逸说和的,拱手道:“并无要事,只是恰巧路过东阳城,便来看看,既然沈兄不在,我便不多打扰了,夫人请留步。” 说罢赵明便转身走了,刘夫人奇怪地看着赵明,逸儿明明和他一块去的沧州,这会前后脚回来,却是恰巧路过? 小琴跟在赵明身后出了门,小声问道:“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问问其他人?” 赵明摇了摇头,沈逸的家人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看来这回真把沈逸惹火了,如今看上去,沈逸像是在躲着她似的。 想到这赵明不禁又觉得羞恼,明明是他占了自己的便宜! 甩了甩头,赵明掏出一张银票来道:“来都来了,去看看师傅吧,你去买两坛好酒。” 赵明往前走着,路过沈逸的香水铺时,还有些进去问问的想法,因为之前她曾见过沈逸与玉钗打情骂俏,或许玉钗会知道一些。 但是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辆香车从远处缓缓而来,赵明一下就认出那是哪家的车,马上就打消掉了进去找玉钗的想法。 远处而来的马车缓缓停在留芳阁之前,丫鬟掀开车帘,一张芙蓉俏脸浮现,在丫鬟搀扶下,郡守千金秦香雪缓缓走下马车,往留芳阁中而去,脚步略显急切。 秦香雪一进留芳阁,左右看了一眼,便熟门熟路地往二楼休息处而去,铺子里的伙计丫鬟视而不见,早已习惯了这场景。 “玉钗姐姐。”秦香雪登上二楼,终于瞧见了玉钗,边走过去边唤了一声。 玉钗正打着算盘算账,沈逸将开新铺的事全权交给她,虽然沈逸说了银子随便用,但玉钗却不像沈逸那般只求结果不论花销,正精打细算地挑着地点和成本,一副管家妇的模样。 见着秦香雪来了,玉钗停下拨动算盘的青葱玉指,微笑着道:“香雪妹妹回来了?” “昨夜刚刚回来,”秦香雪走了上来,坐在玉钗身旁道:“香雪听说沈大哥昨夜回来了?” 看着秦香雪脸上欣喜的模样,玉钗心中微微一叹,感想万千,点头道:“少爷是回来了,只是今天晨时又走了。” “又走了?” 秦香雪欣喜的表情马上变成了失落,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沈大哥是在躲着她么? 很不幸,秦香雪猜对了,沈逸没有躲赵明,但躲秦香雪是真的。 也不能叫躲,该叫作“避免见面”。 望着秦香雪的模样,玉钗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相处了这么久,她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如何看不出来秦香雪对沈逸的好感,只是...这些事,她没有办法。 玉钗心里并不抗拒秦香雪,因为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倒不如说,玉钗觉得秦香雪才是比她更适合沈逸的女子。 玉钗不知该说什么,双手按上了秦香雪的手道:“少爷去的不远,只在承光郡,少爷说,得空也会回来的。” “真的?”秦香雪脸上又掠上一抹惊喜,侧眼一瞥,却看着玉钗的手惊呼道:“好美的戒指!” 昨夜沈逸送给玉钗的定情之物,那枚价值不菲的翡翠宝石戒,这会正戴在玉钗手上。 对于这些,秦香雪见识的也不少,一眼看出来这枚戒指价值不菲,低声道:“是沈大哥送给玉钗姐姐的?” 玉钗收回了手,另一手轻抚戒指,仿佛还能感受到沈逸的柔情,笑着点了点头。 玉钗那满脸幸福洋溢的模样,让秦香雪红唇轻咬,心中泛酸。 玉钗反应过来,在秦香雪面前这般似乎有些不妥,忙收了手,轻笑道:“少爷听说秦姑娘又去参加诗会,还赞秦姑娘诗才不凡,下次回来,要与你对诗呢。” “真的?”秦香雪眉目舒展,心中一喜,又高兴了起来。 ------- 那边赵明带着酒去到了李天师的草庐,这会李天师正在饮着美人醉,见着赵明出现,眉头一挑道:“哟,又来东阳城了,又来抓人?” 赵明将两坛好酒放在石桌上笑道:“来看看您老人家。” “哦?”李天师好奇地看了看桌上的两坛好酒,却笑道:“难得你孝敬师傅,可惜这酒现在师傅我看不上啦!” 看李天师这样子哪有为人师表的模样,不过赵明却是不在意,掏出一张银票道:“师傅想喝什么酒,尽管去买。” 李天师没接那银票,哈哈一笑道:“那倒不用,我的酒,有道友免费供着。” 师傅的道友是谁,赵明自然晓得,这会又听到沈逸,有些烦闷。 李天师看着赵明,啧啧道:“你不是来看师傅,是来找道友的吧?” 赵明有些尴尬道:“是有这打算,只是找不到他。” 李天师笑道:“他不在东阳城,你如何找得到他?” 赵明一奇道:“师傅知道他在哪?” “当然,今日晨时我还遇见了道友。”李天师饮了一口美人醉道:“道友说要去承光郡做生意。”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着,关键是,沈逸不知道李天师和赵明,还有师徒这一层关系。 “承光郡?做生意?”赵明双眼一睁,承光郡确实商业发达,为大周贡献不少商税,那里可以说是商人的天堂,沈逸一直以商人而非官员自居,去那里也很正常。 而承光郡的商业中心点,就是金安城了。 赵明一下站起身来,道了一句多谢师傅,坐下还没多久,便带着小琴又离开了。 李天师一愕,摇头笑道:“有了男人忘了师傅呐。” 赵明听到了这句话,动作一滞,脸色微红,也没和李天师辩解,反正师傅多半也是顺口取笑她。 这会正是黄昏,赶的快的话,还能赶上一趟客船,不过相比赵明,沈逸的大黄船,这会已经停靠了金安城的渡口。 第211章 金安城 秋风和蔼,树影纷纷,沈逸踏上金安城的渡口,他看见大把的银票在向他招手。 “桂花糕,桂花糕便宜咯~” “上乘的云锦到货,王八蛋老板带着小妾跑路了,便宜处理!” .... 一入城,便是各种各样热闹的叫卖声,时至黄昏,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很多,各种铺子依然在卖力的争取销量,一来便感受到了金安遥遥领先于东阳的商业气氛。 沈逸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点头,比起朝廷,这儿才是他的大舞台。 几人寻了一间客栈,立马有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沈逸微笑道:“两间上房,再随便挑间普通的。” 那小二奇怪地看了沈逸一眼,一个主子两个下人,要住三间房? 当沈逸将银票拍出来的时候,那小二顿时点头哈腰地请沈逸上楼去了。 上房自然是沈逸和巧儿住的,没有人权的阿福,只能住普通的房间。 当然沈逸也很大方了,一般这种情况,下人只有住通铺的份,哪有睡单间的。 在客栈应付了一餐,坐了一天船,身子疲惫,沈逸正打算早早歇下,明日在金安城中好好逛逛看看,客栈的小二却突然敲响了门。 “何事?”沈逸看着小二奇怪地问道。 “嘿嘿,”那小二一笑,凑近了沈逸道:“这位东主,出门在外,要不要找个姑娘陪着?” 沈逸一愕,这时候就有上门这项服务了?不都是在妓院么? 小二估计是看沈逸出手大方,又带着包袱,像个外地人,才上来推销,接着又道:“醉星楼的姑娘,咱们这都有画像,您尽管挑,挑完了,小的安排人去唤来!” 嚯,这服务,一条龙,没话说! 不过沈逸来这是做生意的,可不是鬼混的,昨夜和玉钗激战半宿,怎么着这会也不会上脑,笑着摆手道:“今夜不必了,若有需要,我再唤你。” 那小二也不多说,点头道:“好嘞,小的就在楼下,您需要,尽管唤一声!” 沈逸重新关上房门,口中啧啧有声,商业之都就是商业之都,不管哪行哪业都发展地这么迅猛! 当天夜里,沈逸发现寂寞的人还是很多的。 因为客栈的隔音效果一般,隔壁房间总传来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想必是客栈的小二推销成功了,因为沈逸拒绝之后,他亲眼看见小二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一夜难以入眠,沈逸不知是到什么时辰才睡着的,反正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精神不是很好。 巧儿怯怯地凑上来道:“少爷,这家客栈好恐怖,我们不住这了好不好?” 沈逸怪道:“恐怖?哪里恐怖?” 巧儿委屈道:“昨天夜里有女子的叫声,叫的可凄厉了,巧儿怕....” 沈逸顿时汗颜! 看来巧儿也听见了那声音,只不过单纯的巧儿,没往那方面想。 不过想想也是,反正要在这长住,设想中,沈逸也将金安城当成了之后商业版图的第一个重要据点,买间宅院也好,谁会嫌弃房产多呢? 再者若是每天都有那种“凄厉”的叫声,沈逸也休息不好... 于是沈逸派给了阿福第一单活,去金安的牙行,找一处合适的宅院。 阿福跑去找牙行,沈逸则领着巧儿在金安城中随意逛着。 金安城很大,十多年前,金安城的商业初具规模,于是朝廷向外扩建了城墙,虽然同是郡守府所在,金安城却比东阳要大上不少,就算是乘马车,从北面城墙根一直行到南面城墙,也要花上小半天的功夫。 沈逸带着巧儿在最近的集市逛了逛,发现金安城的热卖商品,以云锦之类的丝绸制品为主,珠宝次之,这两种铺子,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一家,甚至还能看到两间珠宝铺子面对面开着的景象。 丝绸在南方的价格相对合理一些,但在北方,比如沧州市场,就算是批发,价格也十分昂贵。 因为天气地理等原因,北方的养蚕人不成规模,因此丝绸产量低,北方的丝绸市场,几乎都是南方产的丝绸,在之前被南方丝绸商占领,但有了沧州的批发市场之后,北方的商人也能分一杯羹了。 若是慢慢逛,一天也逛不完金安城,只在临近的集市逛了逛,沈逸便带着巧儿回了客栈。 到了的时候,阿福早在门外等着,沈逸上前问道:“找到牙行了吗?” 阿福点头道:“找到了,少爷,咱们运气真好,正巧有个员外准备举家搬走,正准备将他的宅邸转手卖了。” “哦?那倒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逸笑道:“在哪,带我去看看。” 于是阿福又带着沈逸去到牙行,牙行的伙计是个略有些矮小的男子,见着阿福,便认出来他是来问过宅子的,马上迎上去道:“这位爷,是您要买宅子?” 沈逸点头道:“我听我家下人说,有处不错的宅子待售?” 牙行的伙计点头道:“正是!这位爷,那宅子可真真是好,亭台水榭,花园楼阁,样样俱全!若不是徐员外要搬走,这样的宅子,您在金安城打着灯笼也买不着呐!” 卖房的套路沈逸哪能不懂,笑道:“不用吹的像是天宫似的,带我去看看吧。” 那牙行的伙计上下打量了沈逸两眼,有些为难道:“呃,这个,这位爷,这宅子可要不少银子,徐员外说了,少于这个数都不能卖。” 说罢牙行的伙计便伸出了四根手指。 沈逸一笑,这伙计估计是看他太年轻了,不太相信他的财力。 不过也确实,沈逸这个年纪,一般人还在备考,或是窝在家里当少爷,他在东阳出了名,怎么花钱都没人会觉得奇怪,但到了金安,没人识得他,他这十几岁的年轻,虽然穿的不差,下人丫鬟跟着,但能不能拿出几千两银子,还要另说。 沈逸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在伙计的胸膛拍了拍,笑道:“只要宅子满意,钱对我沈某人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第212章 熟人 那牙行的伙计见了一沓银票,眼睛都看直了,心中连道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出手这般大方! “爷!这边请!小的带您去!”牙行的伙计再度热情了几分,又让其他人拉来牙行自有的马车,请沈逸等人坐上去,自己当起了车夫,直接专车接送。 马车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牙行的伙计拉开帘子,谄媚的笑脸凑上来道:“爷,到了,烦请您下来看看?” 下了马车,一副不算大气,甚至有些小气的门户映入眼帘,两扇门合起来,宽还不到四尺,一次近两人,都会显得有些拥挤。 虽然说以商人的社会地位,再有钱门户也没法做的大气,但这也实在太小气了。 沈逸指着大门奇怪道:“就这样的宅子,要你说的那个数?” 牙行的伙计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这徐员外向来低调,您别看门脸小,里面别有洞天!” 说完牙行伙计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翻了一会,找到其中一把,打开了门上的锁,推开门道:“您进来看看,信我!您绝对不会后悔!” 沈逸将信将疑的走了进去,进了宅子,顿时双眼一亮,豁然开朗。 入户一条长廊四通八达,一眼望去,从进门能直通正厅,左右两条,大约是通往花园和后院,周边栽满各式植株,繁花似锦。 正厅的大门关着,一幢飞檐楼阁跃然眼前,此世很少能看到这样的设计,果然是别有洞天。 “爷,这边瞧瞧?”牙行的伙计表现地十分热情,带着沈逸逛遍了整个宅邸。 “您看这正厅,多大气,多通透!有什么喜事,摆上十桌八桌也不成问题!” “你看这花园!这都是西域来的花种!” “这后院,这客房!你想干什么都没人听得见!” 沈逸一脸黑线,什么叫干啥都没人听得见?说的好像他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不过沈逸也确实中意这点,昨晚睡了客栈一夜,实在是不得眠... 沈逸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牙行的伙计一喜,正要说满意的话便先给个定金,他喊徐员外来签契约,谁知沈逸又道:“不过这价格稍贵了些,若是这个价,我便买了。” 说罢沈逸伸出了三根手指。 牙行的伙计一愕,表情顿时从谄媚变成凄苦道:“爷,这价格也不是小的说的算的,徐员外定的价格,咱们也没办法,再者像这样的屋子,在金安城都是有主的,难买的很!” 沈逸笑了笑,微微踱步道:“屋主定什么价格,你们就卖什么价格,那你们还赚什么?你们的赚头,也是在最终成交的价格中抽成,又不是固定的,这价格的浮动,你也可以去与屋主沟通。” 牙行的伙计张了张嘴,正想辩解,沈逸又道:“而且,金安城这么大,牙行不止一家,这间宅子,大概也不会只放在你一家牙行,你不愿意松口,我就找别家,我相信总有人愿意谈的。” 沈逸说的牙行的伙计哑口无言,他都有些怀疑沈逸是不是外地人了。 本来他还能再劝一下,但沈逸话都说开了,他不谈,就找别家牙行,这么大一间宅子,抽成的佣金也不少,怎么也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那牙行的伙计没有犹豫太久,直言道:“爷,我去找徐员外,让他来跟您谈,但是,您能不能先付些定金?不然我们凭空打扰屋主,对牙行信誉也不好。” “这没问题,”沈逸大方的付了一百两的定金,牙行的伙计接了,请沈逸稍等,马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 沈逸带着巧儿和阿福在宅子里随意逛了逛,越看越觉得布置的不错,充满江南水乡的味道,在花园稍坐一会,都觉得心旷神怡。 巧儿这会才问道:“少爷,买这么大的宅子,您不回东阳了吗?” 沈逸笑道:“当然是要回的,不过以后若是能选的话,我倒挺想在这定居。” 巧儿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不能选?” 沈逸笑了笑,没有解释,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也没等太久,牙行的伙计便带着屋主徐员外来了,看来这徐员外确实急着卖这宅子,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快。 但两人一见面,皆是一滞,徐员外惊讶道:“沈东主!” 沈逸也讶异道:“早知道屋主姓徐,却不知道是徐掌柜你。” 大周真小,面前的徐员外,竟然也是沧州批发市场商户中的一员,与沈逸也互相认识,但不算熟识,沈逸只知道他是江南人,不知道就是承安郡,金安城人士。 牙行的伙计愣愣道:“二位爷认识?” “当然,当然!”徐员外乐呵呵地笑着,似乎见到沈逸十分高兴似的。 沈逸笑了笑问道:“这江南地方好,金安城更好,宅子也不错,徐掌柜怎么想着将这宅子卖了?” 徐掌柜轻叹一声“唉,沈东主你也知道,我是做丝绸生意的,但是这江南的丝绸生意,同行太多,不好做啊!” 沈逸记起来,金安城的丝绸铺子确实是数不胜数,几乎每走几步都能碰到一家,竞争确实是很大。 沈逸笑问道:“那徐掌柜打算去哪?搬到北方去?” 徐员外点头道:“正是,我就打算在沧州长期发展了,供应还留在江南,我自己有船,我去沧州亲自盯着。” 沈逸点了点头,在沧州大赚特赚的商人不少,徐员外是其中之一也不奇怪,虽然他只赚一些仓库和铺子的租赁费,但钱并不是沈逸对批发市场的期望所在,他真正想要的,是在大周商界的人脉。 而人脉,就在这一刻有所体现。 徐员外眼珠子一转,转而问道:“是沈东主想买我这宅子?” 沈逸点头道:“正是,你这宅子确实不错,之后我要在金安待上一段时间,便想有个地方落脚。” 徐员外一愕,只是落脚就要买他这宅子? 徐员外顿了顿,拉过沈逸走到一边道:“既然是沈东主要买,就不必那么多了,屋子的家具,也送给你。” 沈逸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徐员外一定有其它条件。 第213章 嚣张少年 果不其然,徐员外接着脸上挂上略有些讨好意味的笑容道:“不过,我希望沈东主能在沧州新建的市场,给我寻个好位置,那仓库,也让我换个大些的。” 有条件就好,没条件,沈逸倒还要怀疑徐员外的动机了。 只是讨个位置好些的铺子,和大些的仓库,这没问题,徐员外想在北方长住,要这些也很合理,沈逸没有多想,便道:“行,徐员外走之前,我写封信,你带着信去找周二虎,让他给你安排就行。” 徐员外大喜,沧州市场虽然丝绸商不多,但也有几家,能争得一个好的、靠前的位置尤为重要,比起这个,宅子少卖一些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员外正要道谢,沈逸又笑道:“既然宅子便宜些,这家具我也不能再占便宜。” 徐员外一愣,不知道沈逸这是何意。 沈逸笑道:“我之后打算,在金安城也设一家钱庄,这样吧,徐掌柜,这些家具的钱,我找人核算后,全帮你存进钱庄,再命人,把钱票捎去沧州给你,这样,你在沧州的沈氏钱庄也能取用。” 徐员外一惊,“在沧州也能取用?” “当然,徐掌柜在沧州没存过,大体还不清楚,”沈逸笑道:“只要在任意一家沈氏钱庄,凭钱票,都能取用现银,虽然现在只有沧州和金安,但我相信,之后的沈氏钱庄,也会在其它地方开起来的。” 对于这个提议,徐员外当然不会拒绝,本来家具他都打算白送的,而且听沈逸这么说,他的钱庄,似乎十分方便,这岂不是说,以后他人不用回来,只需要将钱存进沧州的钱庄,负责江南供应的人,就可以在金安取银用? 这个问题徐员外打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眼下两人相谈愉快,宅子的价格,徐员外也让了不少,沈逸也十分爽快地掏出银票,两人签下契约,稍后再去官府过个手续,这宅子便是沈逸的了。 两人乐呵呵地说笑,沈逸将银票递给徐员外,徐员外也将签订的契约交给沈逸,这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会!” 在场数人都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青白色鹤纹云锦袍的年轻公子,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宅子,远远一声高呼,神色甚是嚣张。 沈逸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十分肯定是不认识的,可徐员外见着这年轻公子,顿时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十分小声地暗道了一声麻烦,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沈逸听见了这句话。 年轻公子领着身后跟着几个身材壮硕的护卫,大步走了过来,昂起下巴看着徐员外,哼声道:“徐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宅子给我留着给我留着,我几天没盯着,你就转手卖给别人了?怎么,就不想卖给我是吧?” 徐员外闻言连忙凑了上去道:“叶公子,不是我不卖给您,可是您,您定金也不给一分,这都多久过去了,小人马上就要搬走了,总不能让这宅子一直空置在这...” 叶公子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傲然道:“定金我不是拿来了?我告诉你,这宅子是我看上的,不许卖给别人!” 叶公子怀里浓妆艳抹的女子见了那一锭银子,沈逸分明见到她眼珠子都发亮了,随后身子扭动起来,丰挺之处在叶公子身上蹭了蹭,一阵娇哼。 叶公子嘿嘿一笑,挑起女子的下巴道:“急什么,好好伺候本少爷,少不了你的!” 那女子闻言一喜,又是抱着叶公子一阵扭动,还踮起脚在他脸上香了一口。 如此行为,在此世可谓十分大胆,跟在叶公子身后的护卫见状嘴角抽了抽,但都没说什么,移开目光去,假装四处看风景。 就连沈逸都看得出来,这女子,大概是那种“特殊行业”从业者。 同时,听见这女子的一阵哼声,沈逸忽然觉得十分耳熟。 再顿了顿,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声音,不就是昨夜从隔壁房间传来的么! 再看那叶公子,难怪觉得面熟,昨天就在客栈里见过一面! 敢情眼前这两人,就是昨夜在隔壁胡天胡地的那一对?! 这也太有缘了吧! 那边徐员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银子,这才多少啊!沈逸全款都付了,你这会给这点定金,这不是开玩笑吗! 徐员外为难道:“叶公子,您这会给定金,也迟了些,这宅子已经卖给沈东主了,契约都签下了。” “嗯?”叶公子闻言冷哼了一声,眼睛瞄了瞄,看见沈逸手里的契约,哼声道:“这不是还没去官府过税?那就不算他的!” 说罢叶公子搂着怀中的女子,迈步走到沈逸身前,哼声道:“你,把契约撕了,拿回你的钱,就可以走了,这铺子,是小爷我要的!” 沈逸上下打量他一眼,哼声道:“笑话,先来后到,谁买到就是谁的,我银子付了,契约签了,凭什么你说要,我就要让出来?” “嗯?”叶公子终于掰正了他的脑袋,看着沈逸道:“不是金安城人吧?” 沈逸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金安城,还没人敢跟本公子这么说话!”叶公子冷哼了一声,向前又迈了一步,挺起并没有胸肌的胸膛道:“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想被我打出去?” “被你打出去?”沈逸差点没笑出声。 这叶公子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带着些不健康的红润,身子消瘦,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类型,将他打出去? 沈逸自认为不算什么高手,但对这叶公子,沈逸保证让他双拳,他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沈逸虽然没笑出声,但脸上的笑意却是看得见,叶公子瞧见这笑,直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恼怒道:“你笑什么?试试?!” 沈逸轻咳了两声,目光同情地看着他道:“叶公子,早上起不来吧?” 第214章 肾虚公子 早上起不来,有两种含义。 一种,是早上睡懒觉,不想起床。 一种,是本该举行的升旗仪式,因为肾亏,而没办法举行。 此时,沈逸指的是第二种。 叶公子也明白,沈逸指的是第二种。 叶公子脸上嚣张的神色僵住,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被他搂着的女子没听懂沈逸的话,奇怪地看着叶公子道:“怎么了?” 叶公子脸色涨红,看了女子一眼,将她推到一边,“过去点,别打扰我办正事!” 叶公子的性情转变之快,让女子微微一愣,但就算被如此对待,女子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反而还眉目传情的白了叶公子一眼,那眼神比起幽怨,更多的大概是勾引。 若是平常,叶公子见着这态势,肯定是要找个地方解决一番,可是今天不行。 将那女子推到一边后,叶公子又瞪起眼珠子看着徐员外道:“你,一边去!” 徐员外一点脾气也无,直接就站到角落里去了,沈逸早猜出来这叶公子有点背景,这会看起来,恐怕不是商界的背景,而是政界的。 叶公子瞪着眼睛转过头来看向沈逸,眼神又变的警醒,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呢? 沈逸暗觉好笑,你那模样,铁打的肾虚公子。 沈逸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你畏寒怕冷、经常四肢发凉、身体发沉、尿少夜尿频...” “行了!”叶公子大喝一声,打断沈逸报菜名似的话语,姿态放的更低,试探道:“你是大夫?” 沈逸不是大夫,只不过这些症状,李天师给他的那本强肾之术上,都有描写。 沈逸笑而不语,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叶公子左右看了两眼,小声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沈逸瞥了叶公子一眼,淡淡道:“不过俗话说佛渡有缘人,我这办法嘛,也只给瞧的上眼的人。” 叶公子虽然之前的态度十分嚣张,但脑子应该是没问题的,一下听懂了沈逸的意思。 若是往常有人这么对他说话,他早就拳头塞上去了,但是这次他没有。 叶公子听见沈逸的话,马上道:“这宅子是你的了!”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叶公子又凑上来小声道:“能不能将那办法教给我?若是有效,我必有重谢!” 沈逸笑了笑,往徐员外那边瞥了一眼道:“我还有正事要办。” 叶公子愣了愣,心下一想,反正宅子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这家伙敢骗自己,再找他算账! 但眼下还是... “明白!”叶公子点了点头,道:“你先忙,回头我再过来!” 说罢叶公子就带着护卫走了,走的干脆利落,一步不停,被扔在一旁的女子娇哼一声,小跑着跟了上去,揽着叶公子的胳膊也走了。 “沈东主,你跟叶公子说了什么?”徐员外凑了上来,好奇着问道。 “没什么。”沈逸笑了笑,反问道:“这叶公子,是什么人?” 徐员外叹了一声,无奈道:“他是叶总督的独子,叶双凡。” 叶,总督。 承光郡总督的儿子?! 难怪这么嚣张了! 不过这种等级的人物沈逸也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奇怪道:“按理总督有朝廷配给的府邸,这叶双凡,干嘛要买你的宅子?” 徐员外摇头道:“唉,沈东主有所不知,这叶公子以前也是个好少年,可之后染上了眠花宿柳的习惯,叶府高门大户,自然不容妓子出入,我想这叶公子,大概是想在外面买处宅子,好金屋藏娇。” 沈逸想了想,觉得也是,一个朝廷大员的府邸,让一个风尘女子进进出出,那脸就丢大了,难怪昨晚叶双凡是在客栈睡的。 沈逸又问道:“叶总督不管他?” “当然管,”徐员外道:“这些年没少听说叶总督关叶公子的禁闭,最长一次,叶公子消失了大半个月才重新出门,可这一出门,就是直往妓院里钻,叶总督公务繁忙,也没法管他,只能短了他的花销,因此他早前说要买我宅子的时候,连定金都付不出来。” “原来如此。”沈逸点了点头,这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官二代,纨绔公子哥了。 说起来,秦远跟找个叶总督,是差不多级别的,不过小秦牧跟叶双凡比起来就差远了,这叶双凡成天玩女人,小秦牧却成天想着一只猴子,还老想着把自家的姐姐往外送,实在差别太大。 就是不知道等到小秦牧再长大几岁,会不会也变成这模样? 那到时候他再去天上人间,应该就不是找他说大圣的故事了。 徐员外又道:“沈东主,既然没事了,咱们去官府把税过了吧?免得叶公子之后再为难你,我也收拾好了东西,办完了就北上沧州去,到时候,还劳烦沈东主多多照应!” 沈逸点头笑道:“好说,好说。” 金安城官府的办事效率也挺高,没多时便将手续给办好了,过了税,不论从何种角度讲,宅子都是沈逸的了。 徐员外将宅子的价格降低了不少,沈逸也兑现了承诺,写了一封亲笔信,盖上印鉴,交给了徐员外,等周二虎收到这封信,安排好的铺子和仓库,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分别之后,沈逸又回到了府邸,客栈的隔音效果太差,沈逸是不想再住了。 府邸的门梁上还挂着“徐府”的牌匾,该找人换掉了,另外沈逸还打算将门脸砸了重新建,这门脸实在太小,自己看着都不舒服,何况之后还要待客呢,别人一看门脸这么小,心里就小瞧了屋子的主人三分。 沈逸刚带着巧儿和阿福进入宅子,叶双凡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 这小子来的还真是时候,都没让沈逸歇上一会,沈逸一想这小子的身份便明白了,估计是让人在官府盯着了,等他一办完事,就找上门来了。 叶双凡走到沈逸面前,问道:“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沈逸淡淡道:“沈逸。” 叶双凡点了点头,直入主题:“那办法...” 没想到李天师当初给他的强肾之术,会在这时候发挥作用,沈逸摆了摆手道:“先进来坐吧。” 第215章 强肾之术 因为还是刚搬进来,虽有家具,但没有茶叶也没有热水,沈逸和叶双凡只能干坐着,但对于叶双凡来说,喝茶也不是他现在想干的事。 “沈兄,你说的那法子...” 叶双凡刚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开门见山,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很上心。 当然了,也没有男人会对这种事不上心。 沈逸再度打量了叶双凡一番,略有些好奇道:“你没有看过大夫?” “看是看过,但效果不甚理想,”叶双凡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如果沈兄的办法有效,我定有重谢!” 明明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这会看上去却像是七老八十失去男人雄风的可怜老头,沈逸心里暗道一声悲哀。 沈逸笑了笑道:“我的办法,乃是从高人手上所得的秘籍,想来,应当是有效的。” “应当?”叶双凡有些质疑地看着沈逸,比起应当,他更想听到的是“定然”。 不过对于叶双凡来说,任何一根稻草,都是救命稻草,管他牢靠不牢靠,先抓了再说。 “沈兄开个价。” 既然沈逸说是从高人手上所得,想来是在抬高价格,因为老爹的管制,叶双凡确实拿不出多少钱来。 沈逸笑了笑道:“佛渡有缘人,开价就不必了。” 神神鬼鬼的李老头给的强肾秘术,沈逸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毕竟他用不上,感受不了,若是没有用,这会还收了叶双凡的钱,之后就麻烦了。 叶双凡闻言心下大喜,这是要白给? 这可太好了!又能省下一笔银子去醉星楼了! 叶双凡站起身来,拍着胸膛道:“多谢沈兄!你放心!我叶双凡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以后在金安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报我的名字!” 沈逸笑着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自从从徐员外嘴里知道叶双凡是承光总督的公子之后,沈逸就起了结交的念头,出门在外靠朋友,何况这还是一个老爹手握兵权的朋友。 叶双凡搓着手,急不可耐道:“沈兄,那什么秘籍...” 沈逸道:“秘籍,我放在家中,没带在身上。” 这宅子是沈逸刚买的,叶双凡也清楚,闻言道:“没关系,坐我的马车去取!” 沈逸笑道:“可是我的家,有些远。” 叶双凡看着沈逸道:“不在金安城?” “不在,”沈逸摇头道:“在南永。” “.....” “你耍我?!”叶双凡愤怒地拍着桌子,怒视着沈逸。 沈逸不以为然,淡淡道:“虽没带在身上,却记在脑中。” 李天师当初给他的那本强肾之术,沈逸虽然用不上,但也看过,还是记得一些的,其实就是一套健身操之类的招式,再加上一些饮食调养,比起那些繁杂的武功秘籍,内容算不上多。 叶双凡闻言一滞,手拍桌子的痛感还在,这会他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沈逸却是笑了笑,莽撞才好,莽撞的人花花肠子不多,跟这样的人结交,不用太提防着他。 “来吧。”沈逸没有多说,又引叶双凡走到花园空地上,先传他几式,不然站不住说法。 叶双凡见沈逸没有在意,心里暗松一口气,这会也不多说话了,就等着沈逸开口。 沈逸站定了身子,回头一看,叶双凡双眼充满渴望地看着他,而叶家的那些护卫,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叶双凡见沈逸看了那些护卫一眼,还以为沈逸是担心秘籍泄了密,忙赶着他们道:“去去去,一边去,别在这杵着!” 为首的护卫为难道:“少爷,这...” “无妨,”沈逸笑着摆了摆手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过来,跟着我练。” 叶双凡马上凑了过去,眼睛直直地盯着沈逸,一点动作都不想看漏了,可见他被这难言之疾困扰已久。 “两手攀足固肾腰” “攒拳怒目增气力” ...... 一边念着口诀,沈逸一边演示起秘籍上的招式,叶双凡手脚并用地在一旁跟着学,悟性竟也十分之好,沈逸略微指点两遍就学会了,手脚摆动之间,也看的出来应该是练过武功。 练完一套,叶双凡奇怪地看着沈逸道:“这真能治好我的病?” 沈逸非常想回他一句不知道,但此时说这话,无疑是砸自己的招牌。 于是他只能道:“之前教过一个朋友,他说效果还不错。” 叶双凡眉头一挑,忽然表情十分有趣地看着沈逸道:“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沈逸一愣,继而大怒。 我银枪不倒小金刚,准时准点升旗手,你说我不行?! 为了让叶双凡安心些,沈逸特意编了一个虚假案例,没想到却被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沈逸板起脸道:“叶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叶双凡一看沈逸的反应,顿时更觉得自己猜对了,他一定是跟自己同病相怜,不然干嘛去找世外高人,弄这什么秘籍呢? 再看沈逸精神斐然,身旁还跟着既娇俏,身材又绝顶的小侍女,一定是恢复了,不然,怎么这小侍女跟他跟的这么紧? 叶双凡顿时拱手道:“明白,明白!这种事,本来我也是容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说的。” “不是,你...”沈逸一愣,怎么还越描越黑了! “七天之内,不要行房,饮食以清淡为主,配些韭菜什么的...”沈逸摆了摆手,懒得跟他多说,清者自清,强者自强! “七天!?”之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叶双凡突然叫了起来。 本来趁着叶总督不在金安城,叶双凡正打算好好快活快活,这会叫他七天不能碰女人,怎么能行? “对。”沈逸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秘籍上说的,不是他乱编的。 叶双凡为难地直搓手,沈逸笑道:“叶公子,为了以后长久的幸福生活,只休息个七天,又算得什么呢?” 叶双凡闻言微顿,为了摆脱吃壮阳药的日子,一咬牙,一握拳,应了下来。 “那这个行不行?”但是,叶双凡仍然觉得七天有些艰难,又看向沈逸问道,手上还加以一上一下的动作示意。 第216章 出乎意料 在得到沈逸否定的答复后,叶双凡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接下来的七天,他将强迫自己进入无欲无求的贤者境界。 沈逸看着叶双凡离开,心中颇感好笑,能生出欲望这么强烈的儿子,他老爹叶总督怎么只得一个儿子? 难道叶总督也... 没在这点上多想,沈逸给了阿福一笔钱,让他去找牙行的伙计,再买些下人回来,不然诺大的宅邸只住他们三个,太空荡了些,重新打扫,阿福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阿福接了银子,终于当了一次大款,凭借自己多年的亲身经验,在牙行好一阵挑选,挑走了十名下人,又带着他们,打扫起了新宅。 金安城的沈府打扫地热火朝天,京城中的御书房,是截然相反地一片安静,只闻点点翻书声。 大周皇帝捧着一本账册,细细翻看,偶有摇头,间有叹息。 这账册是户部精简过的税收账册,旁边一本,是兵部的支出账册,还有一封折子,那是兵部尚书请求朝廷拨款军费的折子。 “唉...” 大周皇帝叹了一声,闭上双眼,同时也将账册合上,显得有些烦闷。 即使是精简总合过的账册,上面记录的密密麻麻,也够让大周皇帝看的头疼了。 “陛下。”一旁的老太监适时的奉上一杯安神茶。 皇帝伸手接过,掀开茶盏又觉气恼,也不喝茶了,指着账册道:“这乔安均....唉!” 老太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微微弯着身子听着。 这会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走进来道:“陛下,户部郎中杜大人求见。” “嗯?杜德?”皇帝的眉头稍稍舒展,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刚回到京城的杜德便走了进来,立于皇帝书案一丈之外,行礼道:“臣杜德,参见陛下。” “嗯,”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意道:“沧州如何了。” 说罢皇帝将看到就烦的账册挪到一边,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杜德拱手道:“回禀陛下,沧州税收,本月已破六千贯,臣走之时,仍是有增无减之势,臣预计,沧州一年的税收,极有可能超出十万贯!” “咳!咳、咳!!咳...” 杜德一句话说完,正喝着茶的皇帝突然双眼一瞪,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时咳出些没完全喝下肚的茶水。 “这、这...”杜德一惊,伸出手去有些慌乱。 皇帝身旁的老太监忙走上前去,伸手在皇帝身后拍了拍,帮他顺了顺气。 片刻之后,皇帝顺了气,摆了摆手,老太监这才退了下去,杜德也松了口气,站在那等着皇帝说话。 皇帝长吸一口气,缓声问道:“你说沧州的税收,能到多少?” 杜德拱手道:“回陛下,臣以为,一年之内超过十万贯,不成问题。” 再度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皇帝的眼皮都跳了跳,十万贯,相比他给出的目标,超出整整一倍还有余,这可是小小一个沧州城而已。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直视着杜德道:“你确定?朕现在给的税政是十八税一,可不是十五税一!” “回禀陛下,本月超过六千贯的税收,就是在十八税一的前提下达到的。”杜德回了一句,然后又情不自禁地叹道:“臣不得不赞一句,沈逸沈大人,确实是有才之人!原本一团糟乱的沧州渡口,经他整顿,眨眼变成了客商云集的大渡口!他亲自规划的“批发市场”,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逸?” 皇帝眉头微皱,又是沈逸,这名字他是第几次听人提起了? 皇帝好奇问道:“这“批发市场”是何物?” “陛下,这批发市场,可谓是一个极符合沧州城特质的存在,沈大人将渡口原本的铺子全都收整归一,然后...” 说到批发市场,杜德当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将他所知道的,沈逸在沧州的操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但因为杜德临走的时候,沈氏钱庄的名声还没完全传开,杜德便没有提到这点。 皇帝也没有打断,靠在龙椅上静静听着,偶尔点头,似乎颇为赞赏沈逸在沧州的举动,心中对沈逸这个名字,又多了些印象。 说到最后,杜德一抖袖袍,神色认真道:“陛下,在沈大人这番重新规划之下,沧州市场,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臣以为,以沈大人的才能,定然能为朝廷作出更多、更大的贡献,虽然沈大人是商贾之家出身,但介于朝廷如今的情况,臣以为,当特殊待之!” “沈逸,沈逸...”皇帝口中喃喃,重复着沈逸的名字,低头思虑着什么,无人敢出声打扰,御书房中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周皇帝抬起头来,瞄了杜德一眼,转而问道:“明月呢?未曾与你一同回京?” 杜德拱手道:“明月公主未曾回京,当日分别时,公主殿下曾说另有要事要办,臣便先行回京,向陛下禀报沧州境况了。” “另有要事?”皇帝疑问一声,但也没多在意,摆手道:“这一趟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吧,朕许你休沐三日,之后再回去上衙吧。” 杜德顿时拜谢:“谢陛下,臣告退。” 皇帝点了点头,待杜德退出御书房后,低声道:“去查查这个沈逸的底细。” 一旁的老太监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御书房去吩咐了一声。 当天夜里,便有人送来了一份档案,老太监捧着档案行到皇帝面前道:“陛下,查出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嗯?” 宫女正服侍着周皇帝宽衣解带,周皇帝闻言道:“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老太监道:“这沈大人的身份,有些出乎意料。” “不是商贾之家出身?”皇帝奇怪地问了一句,待龙袍脱下之后,伸手接过老太监递来的档案。 只略微看了两眼,当看到沈逸生母刘夫人的名字时,周皇帝的眼神忽然停住,随后嘴角勾勒起笑容,微笑道:“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第217章 找错了 三天过去,沈逸这几日致力于在金安城内熟悉情况,也挑选了几处待售的铺子,准备先将钱庄的门面弄起来,不为朝廷干白工,而是为自己办事,沈逸忙的不亦乐乎。 “咚咚咚...” 沈府的大门被人敲响,敲门的是一位丫鬟,在她身后,则站着一位绝色公子。 绝色公子打量着沈府的门脸,撇嘴道:“以他的性格,能住这样的宅子?” 沈府的牌匾已经换过,从徐府换成了沈府,只是门脸还没来得及拆倒重建,从外面看,显得小门小户。 丫鬟回过头道:“殿下,牙行的人确认是着,买的人名字和沈大人一样,时间也对的上,应该就是沈大人了。” 来人正是赵明和小琴,两人早就到了金安城,只不过在金安城找了几日,客栈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沈逸的踪影,还是今天偶然听人说到徐员外的府邸,被一个叫沈逸的外来富商给买下了,这才寻着牙行,通过牙行的消息找过来了。 但是看见沈府的门脸,赵明又觉得不太可能,凭沈逸住客栈都必须住上房的性格,会买这样小气的宅子? “吱呀。”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一名家丁,看着赵明两人道:“二位是?” 小琴上前道:“这是沈大人的宅子吗?” “沈大人?”家丁疑惑了一声,随后摇头道:“不是。” 赵明闻言顿时有些微恼的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殿下,殿下...”小琴连忙迈步跟上。 家丁奇怪地挠了挠头,又回了府里,关上了门。 阿福走上前道:“刚才有人来了?” 那家丁连忙道:“福哥,刚才是有人前来,一个公子一个丫鬟。” 阿福变成了福哥,在下人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巧儿。 原因在于当初是他拿着钱将如今的下人买回来的,府里的下人觉得,阿福一定是沈逸的亲信,以后会变成管家也说不定,还得提前搞好关系。 巧儿就更厉害了,贴身服侍沈逸,基本沈逸有关的事都是巧儿经手的,沈逸对巧儿的宠溺从不掩饰,谁都看的出来,因此要排地位,巧儿还在福哥之上。 阿福奇怪问道:“那怎么不见有人进来?” 家丁解释道:“他们好像找错门了,要找什么沈大人。” “沈大人?”阿福瞪大了眼珠子道:“没找错啊!” “没找错?”家丁疑惑道:“少爷是做生意的,怎么成了大人?” 因为沈逸没将九品的芝麻官位当回事,也从没拿出来自夸过,因此府里的下人还不知道,宅子的主人,是有朝廷功名的,只当是个年轻的富商。 阿福跳脚道:“你这笨蛋!还不快去看看客人走没走!误了少爷的事,没你好果子吃!” 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是看阿福着急的模样,那家丁马上又跑了出去,拉开门一开,赵明和小琴早就走没了影,哪还找得到去。 “殿下,咱们怎么办?回京吗?”远处的小琴走在赵明身后小声问道。 “不回,”赵明板着脸道:“沈逸的船就停在渡口,他肯定就在金安城!” 小琴无奈道:“可是咱们找不到他啊,若是沈大人躲着我们...” 赵明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哼声道:“哼,以他的性子和本事,既然说来做生意,肯定会闹出些大动静,我们不找了,等他自己出来!” 小琴叹气道:“殿下,找到了沈大人,您要干什么呢?” “我...”赵明张口欲说,说了一个我字又说不出口了。 她心里是想来和沈逸道歉的,可是说,又觉得说不出口。 向一个轻薄了自己的男人道歉? 怎么想怎么奇怪。 “哼!” 最终赵明哼了一声,没有和小琴解释,迈步走了。 “殿下,等等我...” 小琴轻呼了一声跟上,奔跑间一辆马车从不远处行过,马车上坐的,正是她和赵明要找的人——沈逸沈大人。 沈逸回了府邸,伸了伸懒腰,阿福快步奔上来道:“少爷,您回来了。” “嗯,”沈逸随意应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看的第一个店铺,和第三个店铺哪个适合做钱庄的铺子。 阿福顿了顿,小声说道:“少爷,不久之前有两个客人前来找您,但是被小六那个蠢货给挡在外面了。” 沈逸疑惑道:“客人?干嘛挡在外面?” “小六!过来!”阿福颇有气势地呵了一声,不远处的家丁顿时跑了过来,正是之前开门的那位。 阿福板起脸道:“你跟少爷说,是怎么回事!” 沈逸看着阿福的模样大感好笑,这小子做家丁还做出些威风来了。 听小六将事情说了一遍,沈逸问道:“一男一女,难道是叶双凡?” 小六连连摇头道:“叶少爷小人还是认的出来的,不是叶少爷。” 沈逸想了想也是,叶双凡是清楚他住在这的,肯定不会多问。 “算了,下次注意着点。”沈逸也没多想,若真有要事,肯定还会找上门来的,只是他想不出,在金安城,谁会喊他沈大人,他还没跟谁说过他有官位。 沈逸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皇亲国戚赵明,居然会一路追着他追到金安城来。 ---------- 沈逸预想中的叶双凡并没有来找他,不过,马上就会来了。 这天一早,叶府的丫鬟端着热水早餐进了叶双凡的房间。 “少爷,吃、吃、吃....”丫鬟正将早餐放下,忽然说不出话来了,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 这几天叶双凡每天都练强肾之术,有时候一天练上四五遍,饭菜常是韭菜包子,韭菜炒鸡蛋,韭菜炒肉... 又硬憋着欲望,强忍着没找人也没动手,但是脑子里总想七想八,每天都要到半夜才能睡着,次日都要睡得很晚。 这会睡得正迷迷糊糊,被丫鬟的尖叫声吵醒,叶双凡来了起床气,一下坐起身子,怒吼道:“喊什么喊!不想干了是不是!” 转头一看,那丫鬟双手紧紧地扒着眼睛不敢看他,叶双凡又没裸睡的习惯,见状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有病!” 然而转过头来,叶双凡却发现了丫鬟尖叫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赤着身子,而是因为被子盖着的某处地方,撑起了***。 【作者题外话】:晚些还有更新,银票掉的厉害,求下银票 第218章 锻炼 多年未曾见过的景象,长久未再有过的反应,当亲眼见到的那一瞬间,叶双凡愣了神。 陷入恍惚的叶双凡,竟还伸出手去捏了捏。 有点硬,也有点软。 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 “我起了!我起了!” 叶双凡一把掀开被子,激情高呼,陷入魔怔,犹如范进中举。 随着一起高呼的,还有丫鬟。 本就已经够难堪的,现在叶双凡一把掀开被子,视觉更加直观,丫鬟已经不敢再待下去,惊呼一声便跑走了。 叶双凡没有在意丫鬟的失态,难得地自己动手穿上衣裳,套上靴子,带着护卫出门去了。 “沈兄!沈兄!” 沈府的大...小门一下被推开,府里的下人吓了一跳,抬眼看去,见到的是大喜的叶双凡,就又低下了头去。 关键时刻,还是阿福靠谱,他几步走上去道:“叶公子,是找我家少爷吗?” “高兴”两个字仿佛就刻在叶双凡的脑门上,他大笑着点头道:“对,对,他人呢?” “少爷在花园,您跟我来。”阿福伸出手,带着叶双凡往花园去了,沈逸早吩咐过,如果叶双凡来了,直接带去见他。 这会沈逸正在花园的亭子里,瞅着金安城的地图,有些纠结。 逛遍了金安城,最终钱庄的选址,定下两个选项,这两个地方各有长处,也各有短处,沈逸正在想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第一个铺子位置在金安城中心,但是在一处巷子里,门面小。 另外一个地方,门面大,内里空间中等,但是位置偏了一些。 金安城寸土寸金,商人群聚,铺子很多,但无主的不多,挑的沈逸有些头疼,不胜满意。 “沈兄!沈兄!” 这时候阿福带着叶双凡过来了,叶双凡见面便兴奋地叫道:“我起了!” “什么起了?”沈逸奇怪地问了一句,又立马反应过来,顿时笑着拱手道:“那恭喜叶兄了。” “诶!客气!”叶双凡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大方道:“没有沈兄!哪有我的今天!” 瞧叶双凡这样,估计早上动静不小。 算算日子,今天好像是第六天,没想到这么快起了效果。 李老头的强肾之术,还真是不得了,这老东西宝贝怎么这么多? “巧儿,看茶。”聊的话题靠近男性,沈逸挥了挥手,让巧儿先下去了,随后又道:“重振男人雄风,是大喜事,不过看叶兄的模样,倒像是家里着火了?” “啊?”叶双凡听不懂沈逸的话,但随着沈逸的目光一看,这才发现,脚下的靴子,都给套反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呵呵,走的太急,走的太急!”叶双凡略有些尴尬地将鞋子换了个边,随后道:“我叶双凡向来说一不二,我曾说过,若是有效,必有重谢,今日是特地来感谢沈兄的!” 你也说一不二? 沈逸淡淡一笑,他倒是没指望叶双凡能表达什么谢意,他连宅子的定金都拿不出来,还能有什么重谢? 下一秒,叶双凡直接拉起沈逸的手臂就往外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逸莫名其妙地问道:“去哪?” “醉星楼!”叶双凡头也不回地说道。 醉星楼? 有点耳熟... 一瞬间沈逸就想起来了,醉星楼,不就是刚来金安那天,住客栈的时候,小二给他推荐的上门服务么! 沈逸惊道:“那是妓院啊!” “对啊!”叶双凡理所当然道:“真正的男人,就该去妓院!” 这哪门子理论? 你今儿刚见了效果,马上就要去妓院? 我看你不是想感谢我,完全是自己那啥瘾犯了吧! 叶双凡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沈逸就出了门,上了他的马车。 叶双凡上了马车就滔滔不绝道:“沈兄,我跟你说,还是你行,那些狗屁神医,草药什么的吃了一堆,屁作用都没有!明天我就找人揍他们一顿去!” 什么叫纨绔?这才叫纨绔。 什么叫官二代?这才叫官二代。 小秦牧?不行! 沈逸微微汗颜,无语道:“叶兄,你这刚有好转,阳气刚聚起来,便急着泄了,岂不是半途而废?这时候你更应该坚持,不然以后再软了,可能就不这么好处理了。” “啊?”马车已经缓缓开动,叶双凡听了沈逸的话又让车夫停了下来,为难道:“那我以后都不能行房?那我医好了有屁用!” 沈逸认真道:“那倒不是,只是让你控制频率,今天才是第六天,连七天之期都没过,真正的男人,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叶双凡顿了顿,今天早上那种狂喜他记得很清楚,印象很深刻。 但如果只喜这一天,明天就没有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想想也是,起码把这七天忍过去再说。 长叹一声,叶双凡哀叹道:“也罢,今儿就不去了。”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勉励几句,叶双凡却接着道:“只是可惜,听说今天醉星楼新到了一批姑娘,各个都是肤白胜雪,腿如凝脂三四尺,**丰盈如满月,一团红玉下鸳幛,睡眼朦胧酒力微,唉,也罢,沈兄说的有理,还是...” “啪” 沈逸的手,突然搭上了叶双凡的肩膀。 叶双凡疑惑道:“怎么了,沈兄?” 沈逸神色认真道:“我刚才说过,男人最重要的是学会自我控制,我观叶兄自制力似乎不足,不如去锻炼一番也好!” 叶双凡疑惑道:“如何锻炼?” “今日只远观,不亵玩!”沈逸道:“若叶兄能办到,说明你的控制能力有了一个长足的进步!” 叶双凡喜道:“看看也好!让我挑几个,让老鸨给我留着!我们走着?” 沈逸点头道:“我作为监督者,陪叶兄走一遭!” 叶双凡喜道:“好!来人!醉星楼!” 沈逸端正了坐姿,心中暗自想到,腿如凝脂三四尺,**丰盈如满月? 我打假急先锋,商界规则维护者沈逸,今天必须看看醉星楼有没有虚假宣传! 第219章 醉星楼 醉星楼,乍一听这名字,只会以为是座酒楼,但沈逸可明白,当一座妓院的名字起的越隐晦越不像的时候,往往它就越高端。 事实也正是这样,醉星楼是金安城最大的妓院,也是声名在外的销金窟,不知道多少有钱的商人权贵,在这砸了无数的银子,比开在东阳城的天上人间赚的还多。 当然,天上人间是青楼,醉星楼是能包夜也能包日的妓院,两者的定位不一样。 醉星楼的地理位置也极佳,没多时候,叶家的马车就停在了醉星楼门口,沈逸走下马车,看到的是来来往往片刻不停的人流。 在这么好的位置做生意,只要“质量”不是太差,这醉星楼都是不会亏钱的。 再看醉星楼,一座华丽的楼阁,有四层来高,彩旗飘扬,灯笼高挂,光鲜明亮,富丽堂皇,还没走进去,便可以听见男人们的笑声和姑娘们的娇笑,不时就有身着锦袍,带着下人小厮的人往里钻,可见质量是真的不差。 醉星楼的龟公正在门外迎着客,对待每个客人都是一副专业的谄媚笑容,当看见叶双凡时,笑的就更热情了。 “哟!这不是叶少爷嘛!您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龟公迎了上来,躬着身子在叶双凡面前说道。 叶双凡是醉星楼的常客了,在这烧了不少银子,老爹又是承光的兵头子,对于这样有钱有势的金主,龟公直接是当祖宗供着了。 叶双凡鸟都不鸟那龟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沈逸熟门熟路地挑了个单独的雅间坐下。 那龟公看着叶双凡对沈逸如此客气,心中啧啧称奇,这叶少爷在金安城可是头号的混世小霸王,见谁都拽三分,在醉星楼更是曾因为与人抢姑娘而大打出手,还从没见过他对那个同龄人如此客气过。 龟公心中好奇,难道是更大的官二代?从京城过来的? 于是内心怀着疑惑,龟公将迎客的工作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凑进了叶双凡和沈逸的雅间。 “呵呵,叶少爷,今儿是点白柳,还是娇朵?”龟公看着叶双凡,一边偷眼打量着沈逸,搓着手笑道。 “你这蠢狗,我要点人,不直接上二楼去了?”叶双凡直接骂了一句道:“听说你们这来了一批新姑娘,去,都叫过来,让我与沈兄挑挑,今儿只喝酒,不办事。” 叶双凡什么人物,醉星楼的人都知道,只喝酒不办事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那龟公有些惊讶。 叶双凡似乎觉得有被冒犯到,恼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怠慢了沈兄,我打断你的子孙根!” 打断子孙根,哪怕对于一个龟公,也是极有威慑力的,闻言龟公连忙告辞,转头招姑娘去了。 叶双凡还怕沈逸不懂醉星楼的规矩,笑道:“沈兄,这醉星楼的一楼,是雅士聚集之地,可以喝酒,可以闲聊,像我们这样单独的雅间中,也可以上下其手,不过若是办正事,还得上二楼,那是姑娘们自个的房间,每接一个客,便有人专门记录,到时候好算账。” 无形中叶双凡还将自己捧成了雅士,沈逸一阵无语,左右看了看,这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四面屏风围着,加上一扇移门,动动手还行,真是办事,什么声音都隔不住。 这会虽还没入夜,但来到醉星楼销魂的客人们可是不少,吵闹的很。 叶双凡又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大方道:“沈兄,今儿我听你的,练上一练,不过你若是想办事,尽管挑一个去,钱我付了!” 沈逸正色道:“我只是来监督的,你却让我挑一个...” 叶双凡大方道:“一个不够,两个也行!” 沈逸一头黑线。 叶双凡又接着道:“其实在这一楼找姑娘陪酒,说白了就是挑菜,看对了眼,拥上楼很正常!” 沈逸还没说话,移门被人推开,先前离开的龟公又回来了,后面跟着数名姑娘。 正如叶双凡所说,个个都是**撩人,玉腿半露,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闪地人眼疼。 不过身材是好了,这貌若天仙就说不上了,每个都是浓妆艳抹,妆化地脸上都是不健康的惨白色,十分瘆人。 但是看坐在对面的叶双凡,早就看直了眼睛,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龟公,招手道:“进来进来!都进来!” 那龟公接了银子,闻言一挥手,七八名姑娘顿时鱼贯而入,叶双凡又一挥手道:“去,好好伺候着沈兄!” 闻言立刻又三名姑娘围坐到沈逸身旁,三双玉手十分自来熟地搭上了沈逸的身子,其中一名姑娘红唇凑到沈逸的耳旁道:“公子,你是要喝酒,还是要...” 说话间灼灼的热气直往沈逸耳中送,浓烈的水粉味道直钻入鼻,另一名姑斟了一杯酒,捧着往沈逸嘴边送。 上来就如此猛烈的攻势,沈逸都愣了愣,这些姑娘虽然姿色不行,职业素养还是十分强的! 再看对面的叶双凡,早就喝的不亦乐乎,一个姑娘斟酒,一个姑娘跪坐于他身后,轻轻揉捏他的肩膀,不时地凑近叶双凡的耳朵娇声说笑,叶双凡脑袋往后一枕,便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左右各自怀抱一个姑娘,双手纯熟地在姑娘身上摸索着,好不快活。 这边的姑娘见沈逸生的俊俏,竟是十分主动地将手伸进了沈逸的衣襟之内,更主动些的,直接在沈逸脸上香了一口,留下一道显眼的唇印,身后的那位,也是发挥了自己的傲人之处,紧紧地贴在沈逸的脊背上,攻势迅猛。 沈逸也不是什么初哥,并不拒绝,但也未表现地色迷心窍,左右逢源,却并未上下其手。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那边叶双凡看出沈逸并没多大兴趣,还以为他怕这些新来的姑娘太贵,坐起身子嘿嘿笑道:“沈兄,不用担心,今儿是我的谢礼,所有费用当然是我包了!” 第220章 苏姑娘 沈逸呵呵一笑,这小子还挺大方,本来零花钱也不多,还真是知恩图报。 谁都知道,沈少爷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每一两银子都用的很小心,但既然有人请客,沈少爷就不客气了,这几个姑娘虽然谈不上多美,但身材属实是一等一,过过手瘾还能凑活。 沈逸嘿嘿一笑,对着靠在身上磨蹭的小妞上下其手,双手动作熟练,该轻的轻,该重的重,位置正好,不一会功夫,就将几个小妞弄得浑身冒火,娇声连连,脸上红扑扑的露出恶狼似的眼光盯着他。 那边叶双凡见状一惊,我去,大师就是大师,比我还熟练呐!一看没少往场子里钻啊! 叶双凡天生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从他就算肾虚还是总往醉星楼钻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看着沈逸如鱼得水,顿时也来了比一比的念头,拿出十成本领,挑.逗着身旁的姑娘,一时间雅间之中娇声连连,外面的客人都以为这里面是在办事了。 沈逸的手艺确实非凡,靠在她身上的姑娘红晕上脸,被沈逸撩拨这几下,**渐有点燃之势,搂着他的脖子道:“公子,咱们上去吧?人家收你一半价钱...” 那边叶双凡看傻了眼,本少爷也长的不差,怎么就没遇过这种事? 沈逸嘿嘿一笑道:“那可不行,我是陪着叶少爷来喝酒的,今儿有正事。” 那姑娘不依地娇呻,叶双凡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跟沈逸学习。 “来了来了!” “哪呢?哪呢?” “那!苏姑娘!苏姑娘!” .... 雅间之外,传来一阵客人叫唤的声音,声音鼎沸,像是见着了食物的饿狼一般。 正起劲的叶双凡起身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叶双凡身边的几个女子闻言脸上掠上不悦之色,都没有说话,沈逸看看自己这边的,也都撅着嘴,没有回答的意思。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时间传来“苏姑娘,苏姑娘”的唤声,叶双凡好热闹,一下起身,拉开移门走了出去。 一拉开门来,声音更甚,沈逸转眼看去,只见厅中的客人,都抬着头往上方看去,目光热切。 好奇的沈逸便也跟着走了出来,叶双凡随手拉过一个人问道:“这什么情况?苏姑娘是谁?” 被拽过来的那人一副员外打扮,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上,被人突然一拽,顿时有些不悦,正要发火,回头一看却是叶双凡,顿时就偃旗息鼓,怒意也变成了谄媚。 那员外搓着手道:“苏姑娘,就是这醉星楼的姑娘。” 叶双凡直接抬手给这员外头上来了一下,将他的员外帽打的一歪,没好气道:“废话!我是问她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员外挨了一下,屁也不敢放,扶了扶帽子道:“叶少爷有所不知,这苏姑娘名唤苏慕烟,是前日刚来的姑娘,姿色那叫一个绝!前日下马车进门的时候被人瞧见,就给传开了!” 连叶双凡这样的熟客都没听说过,沈逸猜都能猜到肯定是新来的了,只是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姿色,能让这些客人变成饿狼的模样。 于是沈逸抬头望去,只见醉星楼第二层的位置,一名女子嫣然而立,身穿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长裙,衬的波涛汹涌,嘴角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明亮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滑,微笑间,便散着天成的媚意。 这会女子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一双柔荑纤长白皙,正向着下方微招,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 一时间叶双凡和沈逸都愣在了原地,即使是沈逸也有些失神,若论姿色,这苏慕烟比玉钗还要更胜一筹,但是气质上,清纯的玉钗更符合沈逸的爱好。 这才叫貌若天仙么,里面那些姑娘根本不值一看,都是一批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多少银子!!” 这边沈逸正看着楼上的苏慕烟,旁边的叶双凡却直接吼了一嗓子,震地沈逸耳朵都有些发鸣了。 在场的都是醉星楼的熟客,叶双凡的声音也很好辨别,这一嗓子出来,满场的客人就都静下来了,全都往这边看来。 沈逸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叶双凡一人矗立在满场目光聚集之中。 但叶双凡根本不以为意,什么戒欲七天的规矩也早就抛之脑后,见楼上的姑娘不应,又喊一声道:“多少银子能睡你?!” 至此除了知恩图报以外,叶双凡又多了一处让沈逸认同的特点,那就是脸皮够厚。 这小子,指定能成大事。 站在楼上的苏慕烟似乎并不认得叶双凡,她身边的丫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之后,方才看向叶双凡,远远的一福身道:“小女子苏慕烟,见过叶公子。” “少废话,开个价吧!”叶双凡回了一句,依然是那样的不解风情。 “叶双凡,叶总督不在,你就出来撒野了?” 楼上的苏慕烟还未说话,旁边却传来了另一道男声。 听见这道声音,叶双凡面露不悦,沈逸则心中好奇,是谁在跟叶双凡叫板? 厅中的客人慢慢分开,让叶双凡与另一名男子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沈逸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何人。 在与叶双凡遥遥相对的地方,一名丰神俊朗,身着白袍的青年正以不屑的目光看着叶双凡,在他身后,还站着几名男子,不是下人小厮,皆是一身锦袍,看起来也有些身份。 叶双凡的年纪和沈逸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而这男子比两人都要大上一些,如此跟总督之子说话,不知是什么来头。 叶双凡看着那人冷哼一声,“老子说话,还轮不到小子来管!” 沈逸一奇,叶双凡这句话虽然也贬低了对方,但与他之前的作风不符,明显是留了面子。 对方那名青年也不在意,似乎没少与叶双凡做对头,也是冷哼一声道:“叶总督塞外纵马,汗马功劳无数,没想到老都老了,却落得个家门不幸!” 第221章 明天再来 这位青年毫不退让,骂人不带脏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听的出来这个“家门不幸”是什么意思。 叶双凡顿时大怒,上前就要与那青年动手。 这会楼上的苏慕烟开口了。 “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让徐公子与叶公子争吵,此番全是因我而起,慕烟在此赔个不是,请两位公子,莫要再争吵了。” 女子的声音婉转悠扬,连声音中都带着媚意,如同魔音,此言一出,厅中的客人顿时赞叹声一片,叶双凡与那徐公子也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沈逸有些惊讶,看这苏慕烟的眼神变了几分。 叶双凡跟那叶公子刚起争执的时候不说话,这边叶双凡怒了要动手了才说话,时机抓的刚刚好,既当了好人,又将满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方才沈逸注意到,苏慕烟身边的人又与她说了几句,她看了一眼那徐公子,随后才开口阻拦,想必和之前不认识叶双凡一样,应当也是不认得那徐公子,刚刚才得知了他的身份。 让叶双凡收敛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如此想来,这一句劝阻和自己认错,也是考虑过不少的。 这个女人,怕不止是只长的漂亮这么简单。 厅中众人夸赞了几句,或者说是讨好了几句,便又以灼灼的目光望向苏慕烟,叶双凡自然不用多说,就等着苏慕烟报价了,那徐公子也不例外,眼神中的“欣赏”之意毫不掩饰。 楼上的苏慕烟又是一福身道:“慕烟蒲柳之姿,能入诸位贵客之眼,倍感荣幸,但慕烟来金安城只为探亲,与诸位贵客所想,恐怕有些相左。” 原来不是个妓子。 众人闻言皆是一声叹息,可见想睡到苏慕烟的大款不在少数。 “少废话,不就是抬价钱么?直说吧!” 又是叶双凡。 又是那么的直接。 沈逸微微汗颜,这小子明明钱拿不出多少,说的却好像有的是钱似的。 “叶公子莫要误会,慕烟并非为抬高价钱,若是有缘,慕烟愿陪酒一杯,分文不取,但慕烟绝非委身求财之人。” 楼上的苏慕烟并不生气,反而是神色娇媚,说话间,眼光盈盈流转,媚意发散,看直了厅中众人。 “哼,慕烟姑娘不必理他,这叶双凡便是这般不识风雅的性子。” 又是那名徐公子,别人都喊苏姑娘,他却直呼其名,意图很明显。 叶双凡自然大怒,这会沈逸问道:“那是什么人?” 叶双凡骂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先向沈逸解释道:“徐郡守的儿子,虚伪的很!” 难怪敢跟叶双凡对着干,原来是郡守的儿子,沈逸微微点头,靠近叶双凡,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叶双凡一听,顿时眉头一挑,嘿嘿笑道:“徐安怀,你识风雅,那你来醉星楼做什么?” 徐安怀一愣,他都做好了叶双凡直接开骂的准备,没想到他没有,顿了顿才道:“我听闻苏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地想来与她探讨一番,如何不算风雅?” 叶双凡又笑道:“嘿嘿,探讨,探讨房事才是真吧!” 徐安怀并不在意,哼声道:“若是两情相悦,又有何不可?” 这徐安怀看来面皮也不薄,根本不当回事。 叶双凡却道:“那探讨完,你能将她娶回家么?” “这...”徐安怀一愣,他已有原配,虽然是能娶小妾,但郡守府和总督府一样,那会让他娶个跟醉星楼有关的女子回去,徐安怀本身也没想娶苏慕烟,想探讨房事倒是真的。 叶双凡嘿嘿笑道:“又想行房,又不娶,不还是嫖么?你跟我有什么区别?我还能拿出银票来,你却拿风雅说事,你这是白嫖,还不如我!” “你!”徐安怀一急,心想这叶双凡今日的嘴皮子怎地如此厉害,几句话说的他都动了怒。 可惜他又不能像叶双凡那样冲上去跟他较量较量,叶双凡跟着他老爹练过武,他可没练过,叶双凡上来打他,他还能让下人一起上去挡着,既不吃亏也有理,但他主动上去,那就是挨打去了。 看那徐安怀哑口无言,叶双凡哈哈大笑,随后又哼道:“光给看又不卖,没劲!沈兄,我们走!” 叶双凡似乎这会也没了那门子心思,拉着沈逸往外走,苏慕烟朝那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叶双凡还是看沈逸。 叶双凡和沈逸走了出来,醉星楼里依旧热闹,叶双凡这会有些后悔道:“妈的,银子都付了,还没过上瘾呢!这下亏了!” 沈逸汗颜,方才你说的好像你很有钱似的,这一出来,就为一锭银子后悔了。 叶双凡又拍着沈逸的肩膀大笑道:“沈兄,这回多亏了你,让他徐安怀哑口无言丢了面子,哈哈,这倒是过瘾!” 看叶双凡这模样,平时没少因为口才不行在徐安怀那吃亏,因此只扳回一城就如此高兴。 沈逸问道:“听沈兄说,那徐安怀很虚伪,这是为何?” 子不教父之过,反过来说,儿子的性格,很大一部分会与父亲相似,沈逸对徐安怀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感兴趣,但对他老爹徐郡守很感兴趣,毕竟之后如果在金安城做生意,总有一天会有接触的。 叶双凡哼道:“哼,那小子最好结交各方人士,笼络人心,表面上像个正经人,其实一肚子坏水,整天跟我作对!” “呃...”沈逸有些无语,叶双凡说是说了,他却没听出来哪虚伪,顶多是些读书人好面子的特性,这倒是在刚才看出来了。 说罢叶双凡又摇头叹道:“可惜了,长的好看,胸也大,竟然不卖!” 话题跳的太快,但沈逸已经不意外了,笑道:“叶兄,方才你说的有一句话,我觉得很合理。” “哪句?” “抬高价钱那句。” 有人认同自己,叶双凡喜道:“沈兄也觉得那女子是在抬价钱?” “当然,”沈逸点头道:“既然不接客,干嘛走出来打招呼,真是探亲,这掌柜还能没房子让她住?何必住醉星楼?” 叶双凡点头道:“有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走,沈兄,咱们过几天再来!” 第222章 合伙人 沈逸算是知道叶双凡为什么会肾虚了。 刚有成效,就急着过瘾,今天来了,明天还来。 不虚他虚谁。 沈逸可没那功夫天天跟叶双凡一起逛醉星楼,他来金安城是有正事的。 沈逸笑道:“叶兄,我见你手头并不宽裕,若是天天来醉星楼,这般花销也不小吧?” ”呃...“叶双凡闻言一滞,这才想起,今天为了招待沈逸,已经花出去不少银子了,囊中羞涩,家中又管的严,没他老爹允许,他是拿不到银子的。 于是叶双凡略有些尴尬道:“下次,下次,下次我再请沈兄来!” 沈逸笑道:“其实我此次来金安是来做生意的,如今正在寻找一名合伙人,我观叶兄为人豪放直爽,又讲义气,不知叶兄有没有兴趣与我共襄盛举?” “合伙人?”叶双凡微微一顿,他知道沈逸是生意人,那天他听见徐员外喊他沈东主,他也相信沈逸做生意肯定赚钱,因为买那宅子,沈逸能一把将钱付了,他却连定金都要拖上许久。 可问题是,他又没做过生意,而且也没有本钱。 仿佛看出叶双凡的犹豫之处,沈逸笑道:“叶兄不用担心,不需要叶兄出多少本钱,如果没有,我先借给叶兄也行,我需要的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不知道叶兄在金安城说话有没有分量?” “当然有!”一听不用本钱,叶双凡马上答应下来,拍着胸脯道:“我在这金安城说一不二,谁敢不给我面子?” 沈逸暗道一句刚才徐安怀不就没给你面子,嘴上却道:“叶兄若是有兴趣,不如去我府中相谈?” 左右也没什么事,叶双凡点头道:“没问题!走着!” 那边叶府的护卫将马车赶来,叶双凡当先上了车,沈逸跟在后面。 这时候,赵明带着小琴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摊上的商品拾起看看,看了又放下,面无表情,漫不经心。 来了几天,还没得到沈逸的消息,赵明又不想去找官府,她的身份一暴露,就要变的麻烦,总不能整天都待在客栈中,于是赵明便带着小琴出来走走,碰碰运气。 琳琅满目的商品,却一件都能吸引赵明的心思。 小琴跟在赵明身后,嘟着嘴有些无聊,抬眼一看,却是眉头一挑眼睛一亮。 “殿下!殿下!” 小琴拉着赵明的袖袍直呼,赵明皱眉回身道:“干什么?” “看那!看那!”小琴指着一个方向直呼道。 顺着小琴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远处一个抬腿登上马车的人。 虽然只是看到一个侧面,一张侧脸,但是看长相,看袍服,看身形,都跟沈逸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沈逸!”赵明急呼一声,抬腿就往那边奔去。 “诶!还没付钱呐!”摊贩呼了一声。 小琴本要跟上,听见声音又停了下来,问了价钱付了银子才跟了上去。 小琴追到时,赵明正站在马车原本停着的地方跺脚。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沈逸登上马车之后马车便启动离开了,赵明赶到时,只能望车生恼。 “这位公子,进来玩啊!” 赵明的身边,沈逸刚出来的地方,醉星楼的龟公见赵明站在门口,马上迎了出来。 赵明沉着脸转过头,朝醉星楼里望了一眼,“这是什么地方?” 龟公一愕,站在醉星楼门口问这是什么地方,外地人? 龟公满脸“你懂的”之色,搓着手道:“咱们这可是好地方!黄花闺女、寂寞寡妇、下到十四上到四十,应有尽有!” 赵明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来是个初哥,那龟公嘿嘿一笑道:“公子,初哥不要紧,咱们醉星楼也有挂牌卖红的,您放心!都是经过熟手培训的!保证伺候地您满意!” 初哥?挂牌卖红? 赵明终于听懂了龟公的意思,面上升晕,恼怒道:“登徒子!一来就逛妓院!” 赵明没理龟公的邀请,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呃...这...”龟公模样有些为难,低着头想着,又不时偷看赵明两眼。 赵明看出他的意思,哼了一声,让小琴给了龟公一锭碎银。 龟公一下接住,立马道:“车是叶少爷的马车,车上坐了两人,一个是叶少爷,一个不认识,像是外地人,听叶公子称他沈兄!” 沈兄,果然是沈逸! 赵明哼了一声,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那姓沈的住在何处?” “姓沈的?不知道。”龟公摇头道。 赵明恼怒地一跺脚,也不再多问,抬腿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小琴在后面追上,一边唤道:“殿下!殿下!等等我!” 龟公本来正看着手里的碎银乐呵,听见小琴的声音却忽然皱眉,看向赵明离开的方向,低声道:“殿下?”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沈逸亲自送叶双凡出了沈府。 “叶兄,那明日就麻烦你了。”沈逸拱手笑道。 沈逸约叶双凡明日在金安城最好的酒楼吃饭,一同邀请的,还有他看上的那两间铺子的主人。 既然有叶双凡在,沈逸也不考虑了,直接将两处铺子一同买下,他认为叶双凡一出场,两个掌柜应该会给出一个“公道”的价钱。 “放心,包在我身上!”叶双凡胸脯拍的震天响,又不用出成本,还能吃最好的酒楼,说几句话而已,何乐不为? 若是沈逸的生意做成了,以后有的是钱,睡姑娘,一次睡十个! 目送叶双凡的马车离开,沈逸才转身走进府邸,巧儿在一旁犹豫道:“少爷,我看这个叶公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会不会不靠谱?” 沈逸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笑道:“谁会跟聪明人合伙做生意?” 巧儿慢慢地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叶府的马车正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行着,叶双凡在车里哼着小曲,心情愉悦。 忽闻“吁”的一声,马蹄声消失,马车急停,叶双凡一个前倾,一头撞在车壁上。 揉着额头正要发怒,却闻车外传来护卫的怒喝声。 “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第223章 duang~(求银票!) 有刺客? 在金安城的地界,还有人敢对他叶双凡出手? 近来肾的状态不错,气力也恢复不少,叶双凡很是自信,一把掀开帘子,怒声道:“谁?!” 叶双凡一眼看见,马车前不远处,一名身穿青袍的绝色公子站着,一个丫鬟跟在他身后,拦住了马车前进的路线。 就刺客来说,一个公子一个丫鬟这样的配置十分特立独行。 来人十分面熟,叶双凡似乎在哪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赵明面色淡然,沉声问道:“沈逸人呢?” 护卫自然不会回答赵明的问题,他们见赵明光天化日之下拦下马车,手上还持一把佩剑,还当他是要对叶双凡出手,闻言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知不知道这是...” “明月姐姐!” 护卫的话还没说完,马车上的叶双凡忽然高兴地大呼一声,随后跃下马车,直接向赵明跑了过去。 “少爷!少爷!” 护卫连忙阻拦,可被叶双凡架开,仍自朝赵明跑了过去,护卫大急,忙拔刀跟上。 赵明愣了一愣,此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还唤她姐姐? 叶双凡几步跑到赵明面前,兴奋道:“明月姐姐!好几年没见了!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赵明皱眉道:“你是谁?” 叶双凡一呆,指着自己道:“我呀,双凡,叶双凡呀!小时候你常拿我当沙包来着!” “叶双凡?!”赵明双眼大睁,讶异了一瞬,随后也笑了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不练武了?” 叶双凡在京城的时候才十一二岁,可小小年纪随他爹,长的壮的很,赵明跟着李天师习武,叶双凡则跟着他爹习武,两人时常互相对练。 但或许是悟性相差,又或者是因为李天师的武功比叶总督高太多,教出来的徒弟也差不少,因此两人交手的最终结果,基本是叶双凡被打的嗷嗷叫,练平手都没几次。 “呃...”叶双凡的笑意戛然而止,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纵欲过度导致肾虚,因此才瘦下来了。 叶双凡想了想,最终认真道:“我生了一场病,才成这样的!” 赵明似信非信地看着叶双凡,片刻之后微笑道:“也罢,这样也挺好的,比以前帅多了。” 叶双凡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随后又问道:“诶,明月姐姐,你怎么来金安城了?” 赵明恍然想起来的目的,连忙问道:“你认识沈逸?” 叶双凡大气道:“那当然,沈兄跟我是好哥们!” “他人呢?马车上?”赵明看向马车问道。 叶双凡摇头道:“没有,沈兄回府了。” 赵明哼了一声道:“他府邸在哪,你带我去。” “好嘞!”叶双凡很没义气地出卖了沈逸,关键他也不知道沈逸和赵明之间的“恩怨”。 一转头,那些护卫手里握着刀,还站在他身后,一脸的不明所以。 叶双凡顿时呵斥道:“大胆!还不快把刀都给我收起来!”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但见叶双凡和赵明似乎是旧相识,还是将刀给收了起来。 “诶,明月姐姐,你怎么认识沈兄?找他干嘛?”马车上,叶双凡好奇问道。 找他干嘛? 道歉? 问责? 赵明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种,哼声道:“要你管!” 叶双凡一愕,见赵明似乎不想多说,也不多问了,只得按下好奇心,等以后再问沈兄好了。 到了沈府门口,赵明瞪大了眼睛道:“是这?” “是这啊。”叶双凡点头确认道。 赵明一脸错愕,这不就是她跟小琴来过的地方么?沈逸真住在这? 小琴连忙道:“殿下,那天那下人说不是沈大人家,您也听见了,不是小琴弄错了。” 叶双凡错愕道:“沈大人?沈兄还有朝廷功名?” 赵明道:“你不知道?” 叶双凡摇头道:“不知道,沈兄从没提过。” 赵明撇了撇嘴,摆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别跟来。” “不是,明...” “吱呀” 沈府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沈逸带着下人走出来道:“来,就这,去叫人来砸了,扩建到这块,门匾也去重新定块大些的,然后...” 话说一半,沈逸突然发现,门外很是热闹,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几人站在马车旁,正看着他,而这几人,他都认识。 沈逸马上不说话了,转身就往府里走。 叶双凡伸手道:“诶,沈兄...” “认错人了!”沈逸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喊了一句,钻进了府邸去,砰地一声又将门给关上,十分无情地将跟出来的下人一起关在了门外。 赵明见着沈逸那一瞬间就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动弹,等沈逸回了府里关上门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羞恼之意,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他居然闭门不见! 赵明快步上前,叶双反也马上跟上,赵明回头沉声道:“你跟来干嘛?回去!” “我、他、这...”叶双凡当场哑口无言,瞧见赵明的眼神,最终还是认了怂,又回去马车,带着护卫离开了。 赵明这才走到沈府门前,将门拍得砰砰响。 “沈逸!开门!” “开门!” “登徒子!敢做不敢当!” “你还算大丈夫吗!” 沈府的下人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少爷把这位公子怎么了这是? 赵明敲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沈逸出现在赵明面前。 赵明还没开口,沈逸先道:“喊什么喊!别败坏我的名声!” 说罢沈逸就直接转身离开,赵明微微一愣,快步跟上,终于进了沈府。 赵明快步追上沈逸,正要去拉沈逸,谁成想沈逸突然一回头,“我说你是不是阴魂不...” duang~ 两人撞了个满怀,但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冲击。 因为某种弹性,将力给抵消了。 沈逸再一次感受到。 赵明还挺有料的。 沈逸愣在原地,话没有说完。 赵明也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沈逸,一抹血红之色迅速掠上脸庞。 “噌” “沈逸!” 宝剑出鞘,一声高呼。 一人追,一人跑,今日的沈府,格外热闹。 第224章 公主殿下 “呼、呼...” 良久之后,追遍跑遍了整个沈府的两个人停下来喘着气。 “差、差不多得了!” 花园的草地之上,沈逸叉着腰喘着大气,这赵明的身法还真他娘的快,而且总感觉跟他的十分之像。 他娘的,这老李头教的什么玩意儿?拿些烂大街的教自己? 赵明满脸的羞愤之色,时隔多日再见,没想到又被沈逸占了便宜。 缓了一缓,沈逸看着赵明手里明晃晃的宝剑,撇嘴道:“你真是够厉害的,我跑到金安你都能找来,就为了劈我一剑?” “你怕了?”赵明哼声道:“当日在沧州你那般轻薄我,怎么不见你害怕?” “怕?我为什么要害怕?”沈逸也哼了一声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救人为什么要害怕?我要是想摸你,上岸你还能剩件衣服?” “你!”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赵明羞愤不已,剑指沈逸,迈步又追。 沈逸懒得再跑,功夫练了这么久,便试上一试! 赵明出剑也是羞愤所至,剑到沈逸面前,却见沈逸一动不动,似是引颈受戮,心下一惊,连忙调转了剑锋。 但是沈大少爷怎么会是引颈受戮的人,忽然间一个下蹲,脚下发力一点,身子前冲,极快地贴近了赵明,双手拦腰抱住赵明纤细柔软的腰肢,一发力就将赵明扑倒在地,双手一制,又将赵明的双手按在地上。 “当啷”一声,赵明宝剑脱手落地,纱帽滑落,秀发铺地,美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沈逸。 方才赵明本没打算跟沈逸动真格的,不然凭她多年的功夫,沈逸根本没机会近身,可此时第一次与男子靠的这么近,还是如此羞人的姿势,赵明感觉自己失了往日的力气,根本提不起劲来将沈逸震下去,惊慌失措道:“你、你想干什么...” 沈逸压在赵明身上嘿嘿笑道:“你非说我轻薄你,我若不占点便宜,岂不是白挨你追了?” 说罢,沈逸身子往下一凑,慢慢贴近赵明的俏脸。 赵明疯狂扭动摆头,口中直呼“放开,放开我!” 沈逸当然不会听赵明的,脸庞越贴越近,赵明甚至能感受到沈逸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玉面一片羞红,歪头转向一边。 沈逸嘿嘿一笑,双手又换了位置,很快落在赵明的腰肢上,挠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赵明立刻就笑出声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秀发四散。 被沈逸压在身下的赵明不住地扭动身子,强忍着笑意,咬着下唇伸手去制止沈逸,“住、住手、住手...” 沈逸一边躲避,一边手上不停,嘿嘿笑道:“还敢不敢拿剑劈我?” 赵明终于忍不住,咯咯直笑着,心中却无比羞愤,面色羞红道:“不,不敢了...” 沈逸再度加了些气力,又道:“骂不骂我登徒子了?” “不,不骂了...快、快放开我...” 沈逸嘿嘿一笑道:“你求我,我就放开。” 赵明神色羞愤无比,趁着一个空挡,伸出手去,两手抓住了沈逸作坏的双手。 沈逸动作一滞,赵明也不笑了,美目似要喷火般地盯着沈逸。 这就很尴尬了,沈逸干笑道:“气氛太紧张,笑一笑挺好的...” “少爷!” “殿下!” 赵明正要说话,两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巧儿和小琴两个小丫鬟终于找到了满府乱窜的赵明和沈逸。 同时,也看到了暧昧的一幕。 赵明躺在地上,秀发披散,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沈逸坐在赵明身上,神色有些尴尬。 两人的双手握在一起,看上去,像是赵明主动的。 两个小丫鬟的脚步顿住。 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没有经过任何的沟通,但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回!回来!” 赵明脸色更红了,触电般放开了沈逸的双手,一把推开了他,反身还要去拿剑。 “诶,拿不着。”沈逸眼疾手快,一把先将剑捞走。 赵明羞愤不已,此时她秀发披肩,衣衫散乱,面上还有些粉红,全然一副女儿态。 巧儿和小琴听见赵明的话,又见两人分开,便又回来了,都站在自家殿下和少爷身后,各自劝着。 赵明一甩手,剑也不要了,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小琴赶忙在后边跟上。 “慢走啊,不送!”沈逸一手提着宝剑,一手遥遥挥着。 巧儿担心着说道:“少爷,赵大人会不会对少爷...” 沈逸自信道:“没事,她要真是来找麻烦的,直接让人直接围了这不是更快更直接。” 巧儿疑惑道:“那赵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沈逸将宝剑提到眼前看了看,随意道:“谁知道呢,心里过不去呗,唉,这女人啊,就是麻烦。” 沈逸说完这句,侧眼却见巧儿嘟着嘴,马上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巧儿这么乖,还是巧儿好。” 小丫鬟听了这句,马上又眉开眼笑起来。 --------- 赵明负气走了,不过当天夜里,叶双凡又来了。 “明天才吃饭,你这夜里来干什么?”沈逸奇怪地看着叶双凡,朝他身后望了望道:“你想带女人在我这过夜?” “哪能呢!”叶双凡摆了摆手道:“明月姐姐呢?” 沈逸奇怪道:“明月姐姐?那是谁?” 叶双凡瞪大了眼睛道:“今天明月姐姐不是还来找你了吗?” 沈逸惊讶道:“她叫明月?赵明月?” 叶双凡更是惊讶道:“对啊,你不知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逸汗颜,他算是知道当初他歪解那一首静夜思为什么赵明会突然发怒了,敢情她就叫明月!听沈逸说一个叫明月的姑娘脱光了站在窗前,可不得发怒么! 沈逸好奇道:“你叫她明月姐姐,你跟她是亲戚?” 叶双凡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可没那本事。” 沈逸又道:“那你说说,她是什么身份?郡主?” “郡主?”叶双凡上下打量着沈逸,撇嘴道:“明月姐姐是陛下的女儿,大周的公主!” 第225章 进展顺利 “公主?!” 沈逸吃了一惊,他想到赵明月是皇亲国戚,但也只猜想是郡主那个级别的,却没想到,还要高上一层。 这个时代的公主,可不是前世KTV、夜总会里的公主,大周的公主,可不是能让人随便抱随便摸的。 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除了皇后和那些后宫嫔妃,也就是公主了。 沈逸忽然觉得今天干了一件大事,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恍惚。 叶双凡这会又道:“听明月姐姐说,你还有官位?” 沈逸回过神来,摆手道:“九品芝麻官,不值一提。” 叶双凡佩服道:“沈兄的志向远大,佩服!” 什么志向远大,他说九品芝麻官不值一提,可不代表他想往上爬。 叶双凡一直追问沈逸,他和赵明月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赵明月那么着急着要找他,沈逸只是含糊其辞,没有多说。 赵明月是公主,今儿把她压在地上,这事没人知道还好,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传了出去,赵明月不杀他,皇帝都要剁了他,来维护皇家的威严,这事可千万不能当成战功似的拿来吹牛。 无论叶双凡怎么问,沈逸就是不说,只说两人是执行朝廷公务认识的,一番追问和含糊其辞下来,沈逸在叶双凡心中更加神秘了。 ---- 三更半夜,醉星楼的灯火彻夜不熄,街道上的行人一个也无,醉星楼的龟公却仍然在门外守着。 奇怪的是,就这大半夜的,还真有一人摸上门来。 此人身上披着斗篷,算不上高大,生的一张普普通通毫不出奇的脸,龟公见了迎上去道:“客人,来找乐子?” “断霞千里抹残红。” 长相普通的客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吟了一句诗。 那龟公眉头一挑,脸上谄媚的笑意不见,左右望了望,伸手请这名客人进了醉星楼。 醉星楼共有四层,而这位大半夜来到醉星楼的客人,龟公亲自引着他上了最高层,开了一扇房门,伸手道:“您先稍坐,我去请苏姑娘过来。” 斗篷客人不作回应,径直进了房中,虽是如此态度,龟公也不敢有丝毫腹诽,恭敬地带上房门,离开此地。 不久之后,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身姿款款的苏慕烟。 苏慕烟未作犹豫,走到斗篷客身边见礼道:“师傅。” 斗蓬客依旧不说话,伸出一手轻招,苏慕烟福了福身,在斗篷客对面坐下。 斗篷客淡淡道:“情况如何。” 苏慕烟恭敬道:“慕烟在京城这一年,每日都在打探消息,也派人各处寻找,但从未见过那人的踪迹,似乎,他已经不在京城了。” 斗篷客哼了一声,“还是那般懦弱,连现身都不敢!” 苏慕烟早知师傅和那人之间有仇,轻声道:“师傅,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斗篷客顿了顿,低声道:“他不现身,就逼他出来!加紧控制那些权贵富人,等我的消息!” 苏慕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斗篷客又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放在桌上,向门外颔首道:“循序给那些人服下,不得大意,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进金安城。” 哪怕有瓶盖封着,瓶子里还是散发出阵阵异香,闻之目眩。 苏慕烟却丝毫不受影响,小心地将瓶子收了起来。 斗篷客说完这些也无话了,站起身子,直接走了出去。 苏慕烟站在原地福身,“恭送师傅。” 斗篷客离开之后没多久,那龟公就钻进了房间,眼神急切,搓着手道:“苏姑娘,那解药...” 苏慕烟神色淡然,手一旋便出现一粒丹药,随手扔了出去。 龟公眼睛一亮,身子一窜,飞在空中的丹药顿时被他摄入手中,也不闻也不看,一口就吞了下去。 随后,便是一阵舒爽和心安的表情。 苏慕烟脸上不复妩媚的神色,淡淡道:“明天开始,放出消息去。” ------- “明天开始,这铺子就归沈东主了。” 金安城最好的酒楼,一名掌柜正给沈逸敬酒,面上客气,心中却是肉疼。 叶双凡坐在沈逸身边,正向他挤眉弄眼,那意思是“怎么样,我说话有分量吧”? 沈逸起身与那掌柜遥相碰杯,淡淡一笑。 叶双凡说话确实够分量,或者说他的身份够分量,本来那些掌柜还挺嚣张的,一个个奇货可居,铺子的价钱报的奇高,怎么都不松口,叶双凡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走进来之后,一个个就放低了价格。 沈逸一口气将两个铺子都买下来了,虽然出售铺子的掌柜放低了价格,但金安城的地价摆在着,即使放低价格,也不会太低,又花了沈逸不少银子,不过这都是投资,沈逸不会心疼。 叶双凡看着沈逸当场拍出银票,与对方签订契约,心中一阵佩服,明明年纪差不多,沈逸却能一把拿出这么多银票,不服不行啊! 同时叶双凡也产生了疑问,沈逸看着一点也不心疼,他到底是多有钱? 叶双凡不知道的是,沈逸这趟出来带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用香水和美人醉获取资金了。 有叶双凡的帮助,铺子的价格被压低,沈氏钱庄也顺利定址,另外一间铺子,则用来做香水和美人醉的生意。 沈氏钱庄顺利在金安城落地,沈逸将之前徐府留下的家具全部变卖,折成现银,全部存进了沈氏钱庄之中,开业第一天,就有了客户。 又因为叶双凡半威胁半请求的话语,卖给沈逸铺子的两名掌柜,也将钱存进了沈氏钱庄,领到了沈氏钱庄的钱票,心中叫苦不迭。 好在沈逸为了宣传钱庄,提前将对应钱款一个月的利息提前透支给了两名掌柜,只与他们约定一个月之内不能取出这笔钱。 拿到了部分银子回来,两名掌柜好歹是得了一点安慰,想来这沈逸跟叶少爷有关系,应该也不会诓骗他们的银子,不然用不着他们找,叶总督都能把叶少爷打个半死。 而叶双凡的想法和这些商人其实有些像。 沈逸有朝廷的功名,又和明月姐姐认识,还曾帮过他的大忙,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226章 道歉 酒席过后,叶双凡连续几天都没有出现,仿佛人间蒸发,沈逸也不去管他,反正需要他帮的忙已经帮完了,这会估计在哪个青楼妓院里泡着,没时间找他这个大男人也很正常。 沈逸则利用那两名掌柜一个月内不能取出的资金,大肆与金安城的商人来往交际,又是大摆宴席,又是加买铺子,足足在金安城开了三个香水铺子,也很快与金安城的商人熟络了起来。 钱庄的作用开始凸显,金融杠杆初具模型。 金安城的商人听说沈氏钱庄已经有了三个不小的客户,而且这钱庄似乎与总督府有着关系,加上最近传开的沧州市场,听说就是沈逸办的,于是乎,为了套个近乎,又有不少人选择将一些可挪用的资金存进了沈氏钱庄,虽然每个人存的或多或少都有,但积少成多,沈逸又迅速积累到了一批可观的财富。 金安城不愧是天下首富,钱庄的效果比沧州好的多,沈逸一边去信南永,让金刀帮的帮众分过来一批,帮手看管扩建的钱庄库房,一边又在计划着,利用金安城向周边辐射,在覆盖整个大周之前,先让钱庄在整个承光郡开遍,正好利用手上的这部分资金。 “你在干什么?” 沈逸正筹划着下一步将钱庄开在哪一县,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沈逸惊地汗毛都竖了起来,陡然站起身子,抽出宝剑下意识地往后一挥。 赵明月伸出双指一夹,便将剑锋夹在手中,哼声道:“你拿我的剑,来向我出手?” “靠,原来是你,”沈逸松了口气,大半夜的还以为这宅子闹鬼呢,见了原来是赵明月,手一放,松开了剑柄。 赵明月略一用力,宝剑就重回手中。 赵明月一愣,“你不怕我出手?” 沈逸耸肩道:“出就出呗,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哪敢拦你。” 赵明月微微一顿,随即便想到了叶双凡,心中暗自恼怒,又看向沈逸,他知道自己是公主,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得意之前确实是有,沈逸当初就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大事,普通女人和高高在上的女人,那种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对着皇帝的女儿上下其手,几个人能办到? 赵明将剑一收,竟然坐了下来,没向沈逸出手。 沈逸一奇,也跟着坐下,这公主殿下今天变了性子了? 糟了,不会是想让他负责,招他做驸马吧? 两人相对而坐,但谁也没看谁,目光飘忽,各有所思。 夜深人静,书房之中,孤男寡女相对而坐默不作声,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暧昧起来。 赵明月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沈逸眉头一挑,世界快末日了? 赵明月见沈逸一副惊讶的样子,哼了一声,扭过头道:“当日你救了我,情急之下我向你出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公主的道歉,这公主没有公主病? 沈逸倒有些好奇起来了,按正常逻辑来说,继续无理取闹,不才是赵明月应该做的事? 赵明月又接着道:“我听周二虎说,你的肩膀脱臼了,还是他替你接上,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但若有什么能让我表示歉意,我可以答应你。” 咝... 沈逸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向窗外,可惜是一片夜色,不然他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一朝公主千里迢迢赶来道歉,这是沈逸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既然人家一个女儿家都如此坦诚了,沈逸也不矫情,摆手道:“怎么说我也摸...反正我现在没事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赵明月清楚地听到了那个“摸”字,虽然后面的话沈逸没接着说,但赵明月都能猜到,脸上顿时一片粉色弥漫,暗自羞恼。 赵明月咬着红唇道:“我道歉完了,该算算你的了!” “我?我怎么了?救你也要道歉啊?那早知道我不救了。”沈逸摊手说道。 “不是在沧州!”赵明月羞愤道:“那天我到你府上,你、你,你将我,将我....” 说了一半,赵明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那天的场景想想都觉得羞恼,自己竟让一名男子压在身上! 沈逸恍然道:“哦,你说我骑着你的事啊。” “什么骑着我!”赵明月俏脸红云弥漫,拍桌而起,羞愤道:“这件事怎么算!” “怎么算?”沈逸看着赵明月,试探道:“要不,我在下面,让你骑回来?” 骑回来算怎么回事,赵明月羞恼道:“你这登徒子!” 沈逸摊手道:“那我也没办法了,让你骑回来你不要,钱你应该也不缺,那我就没什么好补偿你的了。” “你、你...”赵明月被沈逸的流氓行径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沈逸半天说不出话。 沈逸不与她多说,耸肩道:“我说公主殿下,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吧?” 赵明月哼了一声道:“那天你怎么不觉得不合适?” 赵明月仍然身着一套男装,站在那身姿绰约,不得不说一个女子有这样高挑的身材确实出类拔萃。 沈逸故意笑着道:“我说公主殿下,你这长的也不赖,身材也不差,何必扮成个男人呢?搞得我还以为你是个娘娘腔。” “要你管!”赵明月一听沈逸说自己身材不错,脸上就一阵发烫。 “行行行,我不管,”沈逸一笑道:“不过我总能管我自己,现在我要睡觉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哪天您想骑了,尽管来找我,我肯定是认的!” “你!”赵明月又被气到,看向沈逸正要说些什么,借着烛光却看见沈逸竟然自顾自地解起了腰带,顿时面升红霞。 “下流!登徒子!”赵明月扭头不看沈逸,红着脸骂了一句,转身就走,砰地一声又将房门关上。 门外不远处小琴正跟巧儿嬉笑着说悄悄话,见到赵明月走出来,忙上前问道:“殿下,怎么样...” 赵明月片刻不停,直往沈府大门去了,小琴和巧儿对视一眼,看来不怎么样。 第227章 争风 赵明月来闹了一晚,第二天夜里,叶双凡又找上了门来。 沈逸见他有些憔悴,疑惑问道:“叶兄,你这几天是上山砍柴去了?” 叶双凡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爹回来了,这几天过的好生艰难,每天都要跟着我爹练武,要不是沈兄的秘籍有效,我决计坚持不了这么多天,我爹也不可能放我出来。” 原来是叶总督回来了,难怪叶双凡几天没出现,一出来还这么憔悴,看来是累的够呛。 沈逸又问道:“叶兄今天来找我是为了...” 一进来被沈逸的问题打断了节奏,这会才想起来“正事”,叶双凡连忙道:“快!快跟我走!” 说罢叶双凡拉着沈逸就往外走,沈逸奇怪道:“你这是急着干什么去?” 叶双凡头也不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逸被叶双凡拉上了马车,到了才知道,叶双凡又带他来了醉星楼。 沈逸佩服道:“你真行啊,一出来就直奔醉星楼?” 叶双凡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今天有大事!” 妓院还能有什么大事,沈逸无语道:“什么大事?” 叶双凡道:“那个苏慕烟,你还记得吧?” “记得。”沈逸点了点头,那苏慕烟长相身材都上佳,沈逸印象挺深刻的,还觉得有些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娼。 叶双凡道:“她之前说不接客,后来又有消息说,只要能完成她给出的条件,就能进她香闺,共饮一壶,嘿嘿,我想过上不久,她就该正式挂牌接客了!” 沈逸道:“所以呢?” 叶双凡理所当然道:“我读书少,但是你点子多,只能请你来帮我了!” 沈逸一阵无语,睡个女人还要他帮忙,那他不成皮条客了? 叶双凡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沈逸就往醉星楼里进。 醉星楼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为苏慕烟而来,能做到这样的号召力,倒是有些一代名妓的意思了。 厅中位置早已坐满,叶双凡拉着沈逸走到最前头,抬起一脚踹在一张桌子上,颔首道:“腾个地儿。” 那桌人也是几名公子,本欲发作,抬头一看竟是金安恶少叶双凡,顿时没了脾气,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站起身子,将位置腾给了叶双凡。 好巧不巧,坐在不远处另一桌的,正是上一次来醉星楼也曾遇见过的徐安怀,正看着这边。 叶双凡也看见了他,两人对视一眼,哼了一声,谁也瞧不上谁。 叶双凡低声道:“你看,这小子嘴上说着风雅,其实不也早早就来占位置了,虚伪的很!” 沈逸无语道:“叶兄,这泡妞应该靠自己,让我帮忙算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朋友吗?”叶双凡理所当然道:“朋友就该互帮互助啊!沈兄,你总不能看我陷入危机而不顾吧!” 沈逸不禁汗颜,这算哪门子危机? 正说着话,厅中开始喧闹起来,二楼之上,那苏慕烟款款而来,行走间如弱柳扶风,一颦一笑顾盼生姿,美目四顾,看到哪,哪儿便是一阵喧闹。 苏慕烟走到二楼正中位置,福了一福,娇声道:“慕烟这厢有礼了,诸位贵客齐至,小女子受宠若惊。” 叶双凡和沈逸所在的位置在最前头,看的最是清楚,那苏慕烟青丝披肩,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娇俏无比,虽是一袭简单的青纱,但却挡不住那种妩媚气质。 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双凡,眼睛都看直了,不过这回有进步,没有开口就问价钱。 “慕烟姑娘,在下听说只要完成慕烟姑娘的条件,便能与姑娘共饮一壶,不知这条件,具体为何?” 当先一道声音出来,沈逸还记得住,这就是那徐安怀的声音。 转头看去,徐安怀站起身子,轻摇折扇,正笑看着楼上的苏慕烟,模样似是潇洒,沈逸却觉得他这是猴急。 或许是有要比拼的念头,叶双凡也不落下风地站起来道:“到底什么事,你赶紧说!” 苏慕烟似乎正等着叶双凡开口,见两人都在,盈盈一笑道:“小女子素好些诗词,今日这条件便是,若是谁的诗词能让小女子觉得心意相合,谁便是胜出之人。” 一听是要比诗,那边的徐安怀顿时自信一笑,似乎对自己的才华很有自信。 不读书的叶双凡顿时有些发苦道:“徐安怀虽然虚伪,但书读的不少,他身后那些人,也有些本事。” 说完叶双凡又看向沈逸道:“你会不会作诗?” “会不会作诗关系不大。”沈逸随口说道。 叶双凡奇怪道:“为什么?不是比作诗吗?” 沈逸道:“心意相合即是缘,而且最终的评判是她觉得,题目是她出,分数也是她给,说白了是她在挑人,她看上眼了,就算你交一张白纸上去,她也会选你。” 叶双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会作诗吗?” 沈逸顿了顿,道:“会一点点。” “那太好了!”叶双凡高兴道:“快帮我作一首!若是成了,我必有重谢!” 敢情还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沈逸无奈道:“题目都没出,我作什么?” 叶双凡闻言恍然,抬头正要再问,却又被徐安怀抢了先。 “慕烟姑娘,在下虽不才,但也饱读诗句,往年作诗也有数十首,不知慕烟姑娘,以何为题?” “无耻!”叶双凡怒骂了一句。 “确实。”沈逸附和了一声。 问题目就问题目吧,非要显摆一番自己书读的多,分明是在暗示苏慕烟,挑了他徐安怀,日后交流诗词的机会多的是。 苏慕烟水灵灵的美眸望了一眼徐安怀,这一眼差点把徐安怀的魂都勾走了,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睡到这个女人。 怀抱同样心思的客人不少,尤其是那些比钱比不过其他人的书生才子,此时摩拳擦掌,就等着苏慕烟出题。 苏慕烟红唇轻启,缓缓道:“慕烟虽是初到江南,但已久闻江南风景独好,就请诸位贵客,以诗带慕烟见一见这江南美景吧。” 第228章 被女人玩了 “江南!江南!沈兄,快!” 叶双凡作不出诗,但听得懂题目,一听见苏慕烟的话,马上就摇着沈逸的肩膀催促。 沈逸无语道:“就喝壶酒,又不是陪你睡,至于这么猴急吗?” 往常来妓院都是玩女人,这回来,倒像是被女人玩了,沈逸是一点兴趣也无。 那边徐安怀与身后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商量着,叶双凡看的焦急,他认识那几人,都是金安城有名的才子书生,平日里跟徐安怀走的最近,其实就是徐安怀的狗腿,作诗这个条件,对徐安怀极是有利。 转眼一看,许多人都在低着头思考着,叶双凡急忙催道:“一回生两回熟,这回喝酒,下回就不知道是干什么了!快啊沈兄!” “有了!” 突然一声高呼,众人闻声望去,正是那徐安怀。 徐安怀轻摇折扇,神态潇洒道:“慕烟姑娘,在下已有成诗。” 众人闻声又将目光投向头上的苏慕烟,苏慕烟掩唇轻笑,眉眼弯弯,娇态十足,女子的魅力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 “徐公子若是作好了,便写在纸上,附上名字,交与丫鬟便可以了,待诸位贵客都作好,慕烟会一一品读的。” 顿时有人捧着纸笔走到徐安怀那桌,徐安怀自信地提笔就写,叶双凡见状一急,站起来连声呼道:“我也有!我也有!” 随后,叶双凡又去求沈逸。 沈逸无语道:“又不是比速度,你没听见等所有人作好她才会一个一个看?我看啊,你自个随便扒拉几个字,说不定也能中奖。” 苏慕烟要求在纸上附上名字,沈逸就更确定是她在挑人,而不是挑诗了,真是挑诗,拿着诗出来找作诗者就行,何必要附上名字呢。 叶双凡却是不信,打人骂人他在行,作诗他是真的不行,催促道:“沈兄!你帮我我帮你!你帮我这一回,让我干什么都行!” 沈逸眉头一挑:“当真?我可不包你中奖。” 叶双凡点头道:“只要能赢那徐安怀就行!” 这沈逸也不好答应,万一苏慕烟看中的就是那徐安怀呢? 算了,试试也好,反正又没成本。 沈逸点头道:“行,我想想。” 叶双凡一喜,又坐了下来,闭上了嘴,焦急地等待着。 叶双凡看着沈逸,楼上的苏慕烟也看了一眼沈逸,只是一眼,眼神便飘了过去。 “叶双凡身边的是何人?”苏慕烟低声问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看了一眼叶双凡的位置,又看向沈逸,盯了良久,随后低声道:“那人叫做沈逸,是一位富商,最近生意火热的留芳阁和沈氏钱庄就是他的生意,据说沧州的那个集市,也是他主办,有客人说此人家财万贯,出手十分阔绰,像有花不完的钱,刚来金安没多久,就搭上了总督府,跟许多商号都有合作。” 虽然这还不是沈逸的全部经历,他在东阳城起死回生的操作更为神奇,但仅凭这一段,也有足够的吸引力了。 苏慕烟闻言眼波流转,在沈逸身上多看了两眼。 “好了。” 这会沈逸也停笔了,一首苏东坡的望江南,虽然不能保证叶双凡中奖,但如果单论诗词质量的话,绝对足以交差。 叶双凡接过纸来看了一眼,复读了一遍。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叶双凡看懂了,但没完全看懂。 反正觉得这诗应该不差。 “多谢沈兄!”叶双凡高兴地道了一句,提起笔来唰唰写上了“叶双凡”三个大字。 沈逸看的直摇头,这叶双凡人长的不错,这字写的就像是鸡脚沾了墨水在上面走了几步,正常人都看的出来诗和名字绝对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反正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其实只写叶双凡三个字,应该也差不多效果。 写上名字之后,叶双凡招了招手,负责收集的侍女马上过来取了诗去,就连侍女看到那张纸都顿了顿,一张纸上两种字迹,这作弊作的也太明显了! 叶双凡颔首问道:“怎么,有问题?” “没有。”侍女摇了摇头,将纸收好,又跑去别的地方去了。 叶双凡哼了一声,回过身来,搓着手笑道:“上去我就灌她酒!她若是酒量不行,嘿嘿...” 望着一脸猥琐**样的叶双凡,沈逸叹了一声,堂堂总督,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但凡能憋出几句来的,都交了纸上去,侍女抱着厚厚一沓纸上了楼去,楼上的苏慕烟一福身道:“请诸位贵客稍作休息,慕烟拜读诸位佳作。” 苏慕烟离开了众人视线,转身进了二楼一处房间,那负责收集的侍女捧着一沓泛着墨香的纸走了进来,一把放在桌上。 然而苏慕烟却未正眼去瞧,一直跟在苏慕烟身边的女子一张又一张的翻看起来,而且也没有看诗,只是看名字,一看名字不对,马上就揉成一团,扔进篓子里。 苏慕烟正皱着秀眉沉思,徐安怀?还是叶双凡? 徐安怀出身郡守府,对政务的影响力更大,叶凡出身总督府,就是不知道他能掌握多少... 但是,叶双凡身边还有一人... “师姐,找到了。” 没过多久,跟在苏慕烟身边的女子唤了一声,手上拿着两张纸,一张署名是龙飞凤舞的徐安怀,另一张则正是叶双凡的鸡爪署名。 “徐安怀吗?”女子开口问了一句,今日的既定目标就是徐安怀,因为大家都知道徐安怀有诗才,身边也有智囊团,挑他也不突兀,而叶双凡则是下一次的目标。 “嗯....”苏慕烟犹豫了一声,还在思虑。 那女子以为苏慕烟是确认了,将叶双凡那张放下,拿着徐安怀那张就往外走。 “等等!” 女子走出几步,苏慕烟忽然急呼一声,女子回头一看,苏慕烟正着眼看那张纸。 苏慕烟将那张纸摆正,片刻之后,淡淡道:“去请叶双凡,还有...” 第229章 出乎意料的选择 厅中的众人都在等待着苏慕烟的消息,仿佛除了沈逸之外,没有一个人觉得没苏慕烟挑选有什么不对劲。 最淡定的当属是徐安怀了,首先他的那首诗,是他与几位好友几番思虑对比之下得出的佳作,与他一桌的这些人,最高甚至有进士出身的,正被调到金安官府任职,徐安怀没花多少功夫,就将他笼络于麾下了。 徐安怀本身诗才也不差,有这么多智囊给他出力,他自信自己的诗肯定能夺得头筹。 就算不论诗,他也觉得苏慕烟肯定会选他。 一来他身份尊贵,二来他这几天每天都来捧场,也送过苏慕烟礼物,虽然她都没收,但起码,徐安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相比之下,叶双凡还参与了,才让徐安怀感觉贻笑大方,这叶双凡平日就知道插科打诨,作诗?就凭他? 再说了,叶双凡被叶总督管的极严,浑身上下也没几个子,怎么跟他比? 那边叶双凡搓着手,也在焦急的等待着,沈逸好奇道:“你以往也是如此?” “当然不是!”叶双凡停下搓手道:“这回这小妞着实得劲!这种众人旁观,唯我独染的形式也很刺激,就像中了武状元一样!” 沈逸一阵汗颜,皇帝要知道你把在妓院争风比作争武状元,能给你气死。 “来了来了!出来了!” 厅中响起一阵嘈杂喧闹声,循着声音看去,之前跟在苏慕烟身旁的女子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往一个方向而去。 徐安怀坐的位置也在前列,而且比叶双凡和沈逸的位置更靠近楼梯,见女子目的明确,徐安怀心中大喜,表面却是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整了整袍服站了起来,“唰”地一声撑开折扇,放在胸前轻轻摇动,脸上是淡淡笑容,潇洒模样好不自在。 “恭喜,恭喜徐兄!” “哈哈,徐公子能抱的美人归了!” .... 跟徐安怀一同来的人,自然不吝啬拍他的马屁,虽然他们也对苏慕烟望眼欲穿,但身在金安官府,和徐安怀争风是不理智的。 其余众人也是一叹,唉,最终还是徐安怀么。 叶双凡撇了撇嘴,怒骂道:“凭他人的本事,他得意什么!” 沈逸再度汗颜,说的好像你不是似的,人家起码将诗写了出来,你就写了个名字,还跟鸡爪扒出来似的。 徐安怀淡淡一笑,向着四方拱手道:“呵呵,谈不上谈不上,我与慕烟姑娘,饮酒谈诗罢了。” “哈哈,徐少爷这回能入苏姑娘香闺,下次就能上绣床了!” “正是,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这苏姑娘的落红,要归徐...” 众人这回也不吝啬于拍徐安怀的马屁了,但话说了一半,厅中人却发现情况不对。 徐安怀正闭着眼享受众人吹捧,忽闻声音消失,睁开眼一看,却见众人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 扭头一看,那女子,竟然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徐安怀一愣,伸手道:“诶,姑娘,我在这。” 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福身道:“徐公子误会了,姑娘挑选的不是您的诗作。” 这会,女子已经走到叶双凡这桌,转身又拿出那张纸道:“叶公子,这是您的诗作吗?” 寂静,满场的寂静。 谁都知道叶双凡对诗词一窍不通,可苏慕烟,偏偏选了他。 叶双凡仿佛中了六合彩头奖,兴奋地不行,一个劲地点头,一边狂妄地大笑着。 沈逸倒是淡定,他就觉得那苏慕烟会在叶双凡和徐安怀之间挑一个,只写个名字都能成。 沈逸此时只感觉有些尴尬,因为那张纸,两种笔迹区分地太明显。 别说沈逸,那女子都觉得有些尴尬,因此她只是让叶双凡看了一眼,便收了回去。 “姑娘,是不是搞错了?他叶双凡能写出合慕烟姑娘心意的诗?”徐安怀第一个对评选结果表示质疑,从那边走了过来问道。 叶双凡也站了起来,呛声道:“怎么,就你行,我的不行?哪有这规矩!” 说罢叶双凡还模仿刚才徐安怀臭屁的动作,以滑稽的表情演示道:“我与慕烟姑娘,饮酒谈诗罢了~” 叶双凡模样滑稽,沈逸都差点笑出声,满场客人有的甚至已经笑出来了,徐安怀面上白一片红一片,显然气的不轻。 “给我看看!” 徐安怀不理叶双凡,伸手去抓女子手上的纸,他倒要看看叶双凡作了首什么诗出来! 那女子虽然没有想到徐安怀会来这一出,但就在徐安怀手快触到纸的一瞬间,那女子手腕一旋,便避了开去,一瞬间动作极快。 叶双凡背对着女子没看见,厅中众人多不懂武功,沈逸却既懂武功,也看的分明,眉头一挑,不禁多看了这女子两眼。 “急了急了,有人急了!”叶双凡似乎甚少能让徐安怀吃瘪,逮着这一次机会,便可劲地嘲讽。 “你人多怎么样,还不如我们两个呢!一群饭桶!我看你们就叫饭桶帮算了!”叶双凡赢了,反而不急着上楼去了,一个劲的得瑟。 跟着徐安怀的那群人被叶双凡这个不懂诗词的人嘲讽为饭桶,脸上一阵恼怒,但却不敢回嘴,因为叶双凡跟别的人不同,别人会跟他们理论,叶双凡?会直接揍他们。 但是徐安怀却从这番话逮着了由头,朝着那女子道:“你听见了!这诗不是他作的!是他们两个!两个!” 叶双凡根本不以为意,哼声道:“两个又怎么样?你敢说你的没请这些饭桶帮你?” “我!”徐安怀自然不敢这样保证,只是看着那个女子,希望她能给个说法。 那女子看了一眼徐安怀,又看向叶双凡道:“我家姑娘吩咐说,务必请叶公子,和沈公子一起过去。” 一起过去? 沈逸一愣,这算怎么回事?不是挑一个人么? 又是叶双凡,又是他。 这是看中了叶双凡的势,又看中了他的钱? 这苏慕烟,胃口不小啊! 叶双凡却不想沈逸想的这般多,他秉持着有福同享的原则,也道:“正好!走,沈兄,咱们一起!” 第230章 闺中客 苏慕烟有档次,沈逸也是有逼格的,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倒显的他们才是陪酒的那方,叶双凡乐意上当,他可不乐意,顿时摇头拒绝。 “这位姑娘,我就不去了,这署名是叶兄,我去不合适,就让叶兄去吧。” “好兄弟!”叶双凡怒拍沈逸肩膀,他认为这是沈逸在给他创造机会,顿时朝那女子道:“走走走!” 满场众人都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沈逸,众人都争一个机会,现在苏慕烟请他上去,他反而不去,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争的东西,在此人眼里都是瞧不上的东西? 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下来传信的女子也没想到沈逸居然会拒绝,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说,那边叶双凡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上楼梯。 可是跑了两步,却又折返回来,跑到沈逸面前道:“沈兄!借我点银子先!” 沈逸奇怪道:“要银子做什么?” 叶双凡急不可耐道:“你先借我,我一定还你!” “要多少?”也没什么借不借的,金安城的铺子便宜了那么多买下来,叶双凡有不小的功劳,后面在承光郡的发展,还需要叶双凡多出力,一点银子,不算什么。 沈逸随手从怀中掏出银票,看晃了徐安怀的眼,这一沓银票全是大额,少于一百两的都没有! 那传信的女子也是瞳孔一缩,暗自更将沈逸记在心里。 “随便!”叶双凡早知道沈逸钱多,不像他人那般惊讶,沈逸数了一千两银子给他,叶双凡接了就走,一边还回头喊道:“沈兄!你在这等我!回头我请你享受!” 有病我才在这等你! 拿我的钱请我享受,亏你想的出来! 沈逸自然不会等叶双凡,既然叶双凡之前作为交换条件,答应帮他的忙,那他就要好好计划一下,下一步让叶双凡去哪里“出差”了... 叶双凡奔上了楼去,那女子见沈逸真的不为所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跟着上楼去了。 沈逸站起身往醉星楼外而去,起身时,却被徐安怀拉住。 “有什么事?”沈逸看向徐安怀问道。 徐安怀一改对叶双凡的不忿之色,微笑道:“这位兄台,既然要等,不如过来一同喝一杯。” 沈逸看了那边一眼,都是些读书人,他自然没兴趣,摇头道:“多谢邀请,不过我没打算等,若是无事,我便忙我的去了。” 徐安怀眉头一挑,低声道:“兄台,莫不是以为认识叶双凡,就能在金安城横着走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 “知道,郡守公子么,”沈逸随口道:“所以,有什么事?” 徐安怀一愕,往楼上看了一眼,又看着沈逸,想了想。 叶双凡自己上楼去了,却让沈逸在这等他,而沈逸并不打算等,反而起身就走... 徐安怀忽然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这叶双凡不过一个纨绔子,毫无信义,金安城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兄台交友,还是好好考虑一番。” 沈逸暗道叶双凡可比你直爽多了,一边又道:“多谢提醒,没什么事我...” “不客气,”徐安怀也不强留,笑道:“若是叶双凡用什么威胁兄台,给他银钱,兄台不用畏惧,可以与我说,别人怕他,我可不怕,家父,也可为你做主。” 向来只有沈逸打断别人说话的份,被人打断这还是第一次,沈逸咧了咧嘴,敷衍道:“行,知道了,有事我肯定找你。” 说罢沈逸转头就走,徐安怀面带微笑,目送沈逸离开,片刻之后笑容一沉,他发现自始至终沈逸没有向他见礼,也没有自报家门。 于是徐安怀只能看向身边人道:“知不知道此人是谁?” 几名书生面面相觑,都说不上来,唯有一人不确定道:“之前似在酒楼见过,好像是个商人。” “商人...”徐安怀眼睛眯了眯,点了点头。 沈逸走出醉星楼,撇了撇嘴,都是郡守的儿子,徐安怀跟小秦牧差的也太多了,叶双凡说的不错,这徐安怀就是个虚伪的人。 算了,懒得管那么多,还是计划商业帝国要紧。 那边叶双凡进了苏慕烟的香闺,顿时便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抬眼望去,苏慕烟正端坐桌边,盈盈笑着,桌上点着一支檀香,几个小菜,一壶美酒,意境十足。 叶双凡进来之后,那传信的女子也跟着进来了,再之后,便无一人了。 苏慕烟眼神微微一滞,看向叶双凡身后的女子,那女子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苏慕烟面上笑容不变,起身迎道:“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慕烟还不知道,叶公子是文武双全之人。” “那诗不是我写的,”叶双凡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手中一千两银子拍在桌上,十分拽道:“多少钱,开个价!” 没想到叶双凡争得了机会上了楼,最终还是问了这样一句话,近距离看着苏慕烟,那种妩媚和魅惑的气质更加清晰,叶双凡猴急的很。 苏慕烟当然知道诗不是叶双凡写的,听了叶双凡的话心下不悦,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嗔怪的看了叶双凡一眼道:“叶公子,小女子只是想与你说说话,酌一壶酒,你却这般轻薄人家?” “少跟我来这一套,”叶双凡大大咧咧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哼声道:“你们这种女子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抬个价钱?告诉你,这么多银子我可没在别的女人身上花过,买你的落红那是瞧得起你!” 叶双凡一副恶少行径,但结合他所在的地方,这样干倒也没什么。 苏慕烟仍自笑着,露出腼腆之色道:“叶公子,你我谈些风雅岂不成趣,为何总想着男女之事呢?” 叶双凡不屑道:“嘁,来醉星楼不找乐子,谈什么风雅,你当我是徐安怀那傻子!” “叶公子说话倒是直爽,”苏慕烟盈盈一笑,拿起酒壶斟了两杯,捧起一杯献给叶双凡,轻声问道:“不知在叶公子眼中,慕烟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231章 又来邀请 叶双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两口小菜吃,随后才嘿嘿笑道:“那自然是...” “嘭”的一声,叶双凡话没说完,脑袋便砸在了桌上,身子一软,滚到桌子地下去了。 “哼。”苏慕烟却是看也不看桌底下的叶双凡,不知从哪掏出一粒红色丹药,递给那送信女子道:“给他服下。” 女子接了丹药,抓着叶双凡的腿将他从桌底下拖了出来,叶双凡昏了过去,人事不省,嘴角还淌着口水,似乎在做着美梦。 女子捏着叶双凡的脸颊,让他的嘴巴张开,丹药投入其中,又在他胸前轻拍一掌,昏迷中的叶双凡咳嗽两声,丹药便顺着喉管进了肚子。 随后女子又将叶双凡拖到一旁的摇椅上,拖着一个大男人,对她来说竟好像毫不费力一般。 苏慕烟脸上已经没有魅惑的笑容,淡淡问道:“那叫沈逸的怎么没来?” 那女子返身道:“他说署名不是他的,拒绝了。” “拒绝了?”苏慕烟美眸一滞,她的媚术有成,加上天生的容颜,任何男人见到她都会倾慕,拒绝她邀请的男子,不是少数,而是根本没有。 女子点了点头,她也没想到沈逸会拒绝,又道:“那沈逸确实富有,随手便能拿出几千两银票,这一千两,也是叶双凡与他借的,甚至借条都不曾立。” 苏慕烟看着桌上的银票凝眸,当机立断道:“给在南永的人去信,查查这沈逸的底。” 女子点了点头,答应道:“是,师姐。” -------- 因为乘的是叶府的马车,回去的时候,沈逸甚至没有马车坐,只能走路,金安城这么大,可是一顿好走。 终于走到沈府,进门之后阿福却迎上来道:“少爷,赵大人来了,在花园呢。” “又来?”沈逸无奈,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到了花园,正见赵明月正坐在亭子里,看园中风景,巧儿和小琴在一旁说着话,不时传来嬉笑声。 沈逸走上前道:“公主殿下,又有什么事?决定以牙还牙了?” 赵明月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恼道:“什么以牙还牙!” 自打沧州之后,每次跟沈逸说话,都没法好好说上几句,赵明月十分气恼,为什么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激的自己生气? 沈逸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道:“那有什么事?沧州都规划完了,税收也上来了,不用我再去了吧?” 难得沈逸不胡扯,赵明月也哼了一声道:“不是因为沧州。” 沈逸耸肩道:“那是什么事?别是想我了吧?” 刚说两句,又开始了,赵明月瞪了沈逸一眼道:“每次见你,都不能说些好话,你若是这般,我便再也不来了!” “那敢情好!”沈逸一笑,拱手道:“公主殿下,您这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就该在京城待着享福,我这庙小,供不起啊。” “你!”赵明月一阵气恼,过了良久,才淡定下来,看着沈逸道:“你有才能,不如与我一同回京城,我说过,给你在京城谋个官职不成问题,凭你的能力,将来...” “别!”沈逸连忙拒绝:“我的公主殿下,谢谢你的盛情,也谢谢你的看重,不过你可千万别给我谋什么官职。” 赵明月话音微微一顿,早知道沈逸对他九品的官职不当回事,还道他是嫌官小,没想到京官他也不当,自己好心好意提出来,对他有利,对大周也有利,却没曾想他断然拒绝。 赵明月道:“你明明有能力,为何要拒绝?” 沈逸摇摇头道:“赵大人,公主殿下,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们两个,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习惯了朝廷官场,我是为了过日子奔波的小人物,我对你那个世界不感兴趣,我这种吊儿郎当的人进了朝廷,不是给朝廷丢脸呢么。” 秦老头想拉他做官,这赵明月又想拉他做官,简直了,当个有钱享受的大少爷,不比做天天又跪又拜的什么官员来的舒服? “沈逸,你真的就甘心做一辈子的商人么?以你的才识和魄力,应该不会这样甘于平凡吧?”赵明月思索半天,方才开口道。 沈逸笑了笑,淡淡道:“公主殿下,你不知柴米油盐贵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觉得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光这一件事就要耗费我大半的精力,哪还有余力。” 赵明月轻咬银牙,哼声道:“你那般欺负我,如果你能为大周效力,我可以既往不咎!” 沈逸光棍道:“那你还是咎一下好了,再让你打一掌?不行你刺我一剑算了,以后大家各走各的。” “你!” 赵明月恼道:“我的身份,你认为刺一剑就能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沈逸淡淡一笑,随即变的面无表情。 “那随你,祸不及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动手吧。” “你...” 赵明月神色一滞,没想到一向吊儿郎当的沈逸居然会说出这种话,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不要!” 巧儿突然惊叫一声,从后面冲了上来,拦在沈逸身前。 “巧儿让开。”沈逸一伸手,将巧儿推了过去,可巧儿哪里会肯,张开了小手挡在少爷面前。 “不要伤害少爷!”巧儿眼眶微红的说道。 “我,我...”这下反而轮到赵明月不知所措了,随口一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哼!” 最终还是一声冷哼,又是赵明月负气而走。 三番两次地到了沈府,没一次赵明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小琴急忙跟上,沈逸淡淡一笑,方才就是一场赌博。 或许也算不上赌,因为沈逸吃准了赵明月不会杀他。 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沈逸笑道:“你这小妮子,谁让你跑过来的?” 巧儿嘟着小嘴,没有说话。 沈逸笑了笑,望着赵明月离开的方向轻声一叹。 希望赵明月不要打乱他的节奏吧。 第232章 讲义气的叶双凡 再见到叶双凡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 “昨儿办成事了?” 沈逸看着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叶双凡问道。 “不知道。” 叶双凡满脸写着“懵圈”两个字,犹疑着说道。 “不知道?”沈逸一愕,“你已经短成这样了?” “不是,”叶双凡摇头道:“我是真忘了昨天什么情况,我家的护卫说是醉星楼的人把我送出去的,护卫说当时我一身酒气,人事不知,可能是喝多了,一觉睡到今天近午时才醒。” 既然都喝醉了,那肯定是没办成事了,都是先喝酒再办事,哪有先办事再喝酒的。 没想到叶双凡不仅肾不行,酒量还不行。 “那银子呢?”沈逸又问道,可别事没办成,银子还给人骗的去了。 “这呢,”叶双凡从怀中掏出了银票,银票上也是沾着一股酒味,难怪沈逸还道叶双凡看着没喝酒的样子,怎么身上一股酒味。 见叶双凡将银票递过来,沈逸摆了摆手道:“不用,这是你的分红。” “分红?”叶双凡疑惑地问了一声。 “对,”沈逸招了招手,阿福顿时拿了一本账本上来,沈逸指着一行一行的账单道:“我就算你用技术入股了,那三间铺子两间开了香水铺子,按理你是有分红的,扣掉钱庄需要支出的利息,除掉这一千两,你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可以拿。” “这么多!”叶双凡吃了一惊,随后又疑惑道:“那钱庄还是赔钱生意?那开他干嘛?” “积累人脉,赔点钱算什么。”沈逸摆了摆手,显得很大方。 钱庄不能叫赔钱生意,那是金融杠杆中重要的环节,比起巨额资金能带来的利益,支出一小部分的利息根本不算什么,当然,这个原理沈逸不会跟叶双凡解释,也不会和任何人透露。 叶双凡终究不是商人,不懂这种弯弯绕绕,只是对于沈逸给他这么多银子,表现地很感动。 “沈兄,你真是个好人!以后在金安城,有什么事尽管报我名字!” 这下好了,徐怀安说有问题就找他,叶双凡说有事就报他名字,沈逸算不算打通了金安城的军政两界? 沈逸笑道:“以后有什么事不知道,不过我帮你上了二楼,你说的话应该也要作数?” 虽然昨天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叶双凡还是拍着胸膛道:“自然作数!沈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爽快!” 沈逸赞了一句,又从阿福手上接过一幅地图铺在桌上。 “津阳、河坳、庆昌,这三个县,劳烦叶兄与我手下的人去一趟,不用你干什么,就跟着去,最多报个名字就行。” 叶双凡嘴角抽了抽,“三个县,都要去?” 沈逸点头道:“对,如果你不方便,先去一个津阳也行。” 津阳、河坳、庆昌,这三个县是沈逸精挑细选出来的地方,这是在金安城辐射之内的三个县,金安城的商户,不少人在其中的城池同时拥有生意,以金安城作为中心点,这三个县是下一步最好的扩张选项。 “这...”叶双凡有些为难,因为他老爹叶总督知道他的性格,管他管的很严,偷摸去一个城池还行,一天之内速去速回,但是津阳也不近,一天之内很难来回一趟。 但是武夫多讲义气,叶双凡如是,沈逸几次三番帮他,还帮他解决了男人的大问题,他却没能帮上沈逸什么,只是去吃了顿饭,这让叶双凡很是内疚。 “行!我去!”叶双凡一咬牙,一狠心,答应了下来,又道:“我回去准备一番,今晚三更,咱们出发!” 三更? 用得着挑这么晚的时间么? 沈逸还待商量一下,叶双凡却站起身子走了。 沈逸无奈,摇了摇头,吩咐阿福他们今天机灵点,等着消息。 ----- 叶府。 书房之中。 承光郡总督叶南正吩咐着几名麾下的总兵。 “各城池出入,都细查一些,千万不得大意,凡出入城者,不论何人,皆要出示路引,不能出示的,一律就地缉拿!所有住宿、娱乐场所,巡逻力度加大一倍,留意行踪诡异之人,及时上报,不得拖延!” 一郡总督如此正式地下达命令,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说着话,忽有一名叶双凡身边的护卫敲门进来,叶南皱眉呵斥道:“正商议大事,谁让你进来的!” 那护卫顿道:“大人,您之前说公子的事要第一时间跟您禀报...” 叶南表情一滞,低声道:“这臭小子又给我惹了什么事!” 言罢叶南摆了摆手,那护卫顿时上前,附耳说了几句。 叶南一顿:“商人?” 护卫点了点头。 叶南微微沉思,挥手让护卫站到一边,接着道:“各防卫营要加强巡逻,我要命令两日之内传遍整个承光郡,各县、城的城防营,要严格执行!” “领命!”几名总兵一拱手,齐声应道。 叶南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将命令传达下去。” “是。” 几名总兵应了一声,告辞退出书房。 叶南这时候才道:“双凡收了他的银子?” 那护卫走到叶南案前道:“是,公子今日拿去退还给他,但他拒绝了,还说一千两只是一部分,公子如果需要,他那还有一千多两银子给少爷准备着。” 叶南皱了皱眉,这很明显是一个想搭上叶家的商人了。 哼!差点让这浑小子坏了他的名声! 护卫又接着道:“他还拖公子去往津阳、河坳、庆昌三县,帮他拓展生意。” “荒唐!”叶南嘭地一拍桌子,“他现在人在哪?” 护卫道:“公子正在后院。” “哼!”叶南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往叶双凡的院子而去。 叶双凡这会正想着怎么瞒过老爹,说他在妓院睡了? 不行不行,那也得挨一顿踹。 说他出门找高手学武功去了? 这倒靠谱,但是回来什么也没学,老爹问起来就糟糕了。 唉... 头疼。 这时候叶双凡的小厮突然冲进房间,急道:“少爷!少爷!老爷来了!” 第233章 总督有请 “爹来了?!” 叶双凡如同是收到“猫来了”这个消息的老鼠,瞬间冲到房中的书桌旁,端起一本书,状若认真地阅读起来。 没过多少一会,叶南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叶双凡正在读着书,离谱的是书居然拿反了,顿时冷哼了一声。 “你是什么样我不知道?跟我你装什么样?”叶南冷哼一声道。 “呵呵,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叶双凡将书放到一边,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听说,你收了别人的银子?”叶南淡淡问道。 叶双凡微微一愕,讶异道:“爹,你怎么知道?” 叶南哼了一声,“钱呢?” “这儿呢。”叶双凡非常坦荡的将银票交了出来。 叶南一把将银票拿了过去,数了数,沉声道:“他给你这些银子,有什么条件?” 叶双凡愣道:“条件?没有条件啊。” 叶南哼道:“他不是让你去津阳,庆昌...” 叶双凡惊道:“爹,你怎么这么清楚!?” “荒唐!”叶南一把将银票拍在桌上,怒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收别人的好处,不要收别人的好处!你全当耳旁风!” “爹,这不是好处!” 叶双凡辩解道:“这是我跟他借的,而且这是我们生意的分红,我还有没取出来的呢...” “生意?!” 叶南显然气的不轻,左右张望,似在找什么趁手的“兵器”,叶双凡忙道:“爹!错了,错了!不是做生意,我开始是跟他学功夫的!” “学功夫!?”叶南坐找右找找不到趁手的,干脆顺手抄起了凳子,怒声道:“你倒说说学的什么功夫!” 叶双凡面色憋的通红,低声道:“就、就是、就是一套强身操...” “你打给我看看!”叶南并不相信叶双凡的解释。 叶双凡又是咬牙又是握拳,没有办法,最终只能打起了沈逸教给他的强肾之术。 叶南看着叶双凡打起了招式,起初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他听到了叶双凡随着动作念出的口诀。 “两手攀足固肾腰” “攒拳怒目增气力” .... 叶南的面色突然一变,大踏步上前抓住了叶双凡的臂膀,急声道:“这是那人教给你的?” 叶双凡愣愣道:“是啊。” 叶南拄着叶双凡的肩膀道:“那人在何处?是不是一位须发皆白,用剑的前辈?” “前辈?”叶双凡奇怪地摇头道:“不是啊,头发是黑的,用不用剑我就不清楚了。” “黑发?不对啊...” 叶南手收了回去,低着头自言自语。 叶南自语了一阵,向着房外大声吩咐道:“去!将那人给我请来!” “是!” 门外顿时传来应和声以及脚步声。 叶双凡不知道多久没看到过他老爹一副如此急迫的样子了,疑惑着问道:“爹,你请沈逸来干什么?” “沈逸?”叶南重复了一遍沈逸的名字,又看向叶双凡道:“你将他的情况与我说一遍,说详细!” -------- 沈逸正在家中计划着该带多少钱去津阳等地,下人却突然进来禀报道:“少爷,叶府的护卫求见。” “叶府的?”沈逸奇怪道:“刚走没一会,又来干什么?叶双凡时间提前了?” 没有多想,沈逸吩咐道:“请他过来吧。” 没过多长时间,一名护卫就走了进来,确实是叶府的护卫,之前曾在叶双凡身边见过。 沈逸还没发问那护卫便拱手道:“沈公子,总督大人有请。” “总督大人?”沈逸疑问道:“不是叶双凡?” 护卫摇头道:“不是公子,是总督大人命我来请沈公子过府一趟。” “叶大人让我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叶家情形的沈逸感到非常奇怪,,他又没见过这个叶总督,怎么会突然找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沈公子还是待会儿亲自去问大人吧。”那护卫笑道。 沈逸知道这护卫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又或者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原因,便也不问了,跟着他出了沈府。 沈逸没带一人,单独上了马车,总督府离沈府有段距离,路上无聊的很,沈逸便对赶车的那护卫道:“这位大哥贵姓啊?” “沈公子,在下甄德强。”那护卫头也不回地答道。 真的强? 我靠,虽然他知道能负责叶双凡的护卫之职,那说明此人身手应该不差,但是也没必要这么毫不掩饰地吹捧自己吧? 真的强,他还真的猛呢! 沈逸笑道:“这位大哥,我知道你很强,我是问你怎么称呼。” 那护卫边赶车边道:“沈公子误会了,我姓甄,名德强,品德的德,强壮的强,家父希望我做德行兼备之人,才起这名字,名号乃是父母所赐,在下改动不得,倒叫沈公子见笑了。” 沈逸一愣道:“那你父亲挺有才的,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甄德好?” “这倒是没有,”甄德强摇头道:“但我有个胞弟名唤甄德秀。” 沈逸双眼圆睁,拱手道:“我觉得你父亲才是甄德秀!” 一路上沈逸和甄德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甄德强说话很小心,没有泄露什么叶家的信息,沈逸也只得按下心思,等到了总督府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督府中叶南早已在正厅候着,临沈逸要来时,叶南还重复问身边的叶双凡道:“你确定是个年轻人?” 叶双凡不知道为什么老爹会拉着他在正厅等沈逸,这种规格好像叶家已经很久没有过了,闻言点头点头道:“确定。” 叶南皱了皱眉,也是按下了心思,好在没过多久,去接沈逸的马车就来了。 甄德强领着沈逸走进了总督府,沈逸左右打量着,这总督府并不雅致,反而显得十分普通,除了地皮大,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进门便是一块大空地,左右两边摆着木架,上面架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相比起秦远的郡守府,这总督府显得太普通了。 不远处的正厅,一个身长八尺,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正领着叶双凡站在那,目光还直直地盯着他。 沈逸略微一顿便反应过来,拱手上前道:“叶总督!” 第234章 澜沧剑圣 叶双凡站在叶南身边挤眉弄眼,沈逸哪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地叶南,五官与叶双凡几分相像,更多一股坚韧劲,有种铁血的大丈夫风范,一对浓眉微皱,也正打量着他。 一郡总督,这可是相当于一个军分区司令的级别,手上握着实打实的兵权。 郡守可能不全是皇帝亲自任命,但是这总督,沈逸想肯定是周皇帝精挑细选过的人物,毕竟兵权可不是儿戏,这个叶总督,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按理说一郡总督跟郡守,起码要保持明面上的和谐,叶双凡私底下跟徐安怀针锋相对成那样,不知道叶南清不清楚? “你就是沈逸?”叶南盯着沈逸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出言问道。 沈逸点头笑道:“正是,不知叶总督唤我来是为了...” 叶南看了一眼叶双凡,随后问道:“听双凡说,你教了他一套强身操?” “是有这事。”沈逸大方承认了,叶双凡的肾不行又不是他害的,叶南总不能因为他教叶双凡强肾之术就找他麻烦。 叶南又再度问道:“这秘法你从何得来?” 见叶南神情认真了几分,沈逸愕然道:“呃...是一位江湖朋友赠我的。” 叶南闻言更加激动,踏前一步道:“那人如何称呼?是何模样?” 沈逸心中起了疑心,别是李老头是这叶总督的仇家吧? 等等... 来承光郡之前,李老头好像跟他说过,他跟承光郡的总督有些交情,如果有什么麻烦事可以去找他,看在李老头的面子上,总督应该会加以援手。 这么说来,应该不会是寻仇吧? 沈逸看了一眼叶南,见他眼中只有激动却无恨意,放下心道:“那位朋友名唤李天问,他似乎还曾提起,和叶总督有些渊源。” “有渊源!有渊源!”叶南更激动了,又走近沈逸两步问道:“李前辈现在人在何处?你能否跟他联系?” 这么激动? 沈逸见状稍愣,略微一想,道:“之前是能联系上,不过他时不时的就会消失一阵,我也不敢担保他现在何处。” 叶南顿了顿,随后立马伸手道:“请!” 叶南说完领在前头走进了正厅,沈逸看向叶双凡,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叶双凡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意思是他也不清楚。 沈逸无奈,只好跟着正厅去看看。 走到叶双凡身边时,叶双凡凑上来小声道:“津阳可能去不了了,我爹听说我从你那拿了银票,气坏了!你等会说话可要注意点,不然我爹可能连你一起打!” 沈逸闻言愕然,这么狠?那我走? 难怪叶双凡平日里对其他人如此暴躁嚣张,敢情是遗传的。 “小兄弟,过来坐。” 那边叶南没给沈逸开溜的机会,坐在主位上,示意沈逸过去。 沈逸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还没说话,叶南便先道:“小兄弟是在哪里见到李前辈的?” 叶南一口一个前辈,提起李老头时神色还颇为尊敬,沈逸有些奇怪,多大交情这是? “南永。”沈逸如实说道。 “南永...也是个好地方。”叶南低头喃喃说着,随后又问道:“小兄弟和李前辈是什么关系?徒弟?” “不算吧,”沈逸想了想,虽然李天师教了他武功,但他也教了李天师太极拳不是,谁也没喊过谁师傅,也没谁自称过徒弟,“没事的时候一起探讨探讨武功,差不多这样。” 叶南闻言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逸道:“探讨?你跟李前辈?” 叶南的眼神很有意思,也让沈逸感觉很受伤。 沈逸轻咳一声道:“不知叶总督找他是有何事?若是急事,我可以派人帮忙回去寻他。” 叶南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听的莫名其妙的叶双凡,叹道:“我深知李前辈的本领,双凡他整日胡闹厮混,又不好读书,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有可能,我希望他能收双凡为徒。” 让叶双凡拜李老头为师? 沈逸倒是见过李老头的几个徒弟,就是刚开始那会,跟着李老头到他家来的那几个道童,后来就不见了,他问过李老头,李老头说他们学成了,回乡去了。 沈逸想叶双凡就算拜李老头为师,说不定李老头教他的不是武功,而是那本《筹天算地》上的神鬼东西。 叶双凡本身已经够不正经了,再跟李老头整到一块去,情况只会更糟。 沈逸奇怪道:“叶总督能坐到这个位置,想必本领不凡,也可传叶兄,为什么要找他拜师?” “李前辈之本领,我拍马也难及,”叶南摆了摆手道:“况且我练的武功,是横练的硬功,双凡筋骨与我不同,不适合,不过我想李前辈,一定有办法。” 沈逸也跟着叶南看了一眼叶双凡,这小子肾虚搞得身子瘦的很,最近稍有恢复,但怎么看也不是横练硬功的料。 办法应该是有的,李老头的秘籍一堆一堆的,各门各派的都有,挑一挑,肯定能挑到适合叶双凡的。 沈逸道:“若是这样,倒也不一定要找到李天问,之前他给过我一堆秘籍,《天罡指》《奔雷手》《澜沧剑法》什么的,我命人取来给叶兄看...” “你说什么?!” 沈逸话还没说完,叶南忽然大惊,瞪圆了硕大的眼珠子道:“你说李前辈传了你什么?!” 沈逸愕然道:“《天罡指》《奔雷手》《澜沧剑法》什么的,太多了,记不清了。” 叶南听沈逸重复一遍,心下更是惊讶,惊呼道:“李前辈将澜沧剑法都传于你了?!” 沈逸点头道:“是有这本秘籍,很不得了吗?当时他放在一堆秘籍里随手给我了。” 叶南嘴角一颤一颤的,表情有些僵硬。 澜沧剑法,随手给了? 当时站在李前辈面前的人是他该多好啊! 看沈逸不明所以的模样,叶南试探问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李前辈是什么人?” 沈逸差点脱口而出一个老骗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问道:“什么人?” 果然不知道!暴敛天物啊! 叶南长叹一声,满脸是认真和崇敬之色,缓缓开口道。 “一剑开山,澜沧剑圣,姓李,名天问!” 第235章 大有来头的李老头 一剑开山。 这个说法必定是有吹捧的成分,而且很大。 因为沈逸知道他穿越的不是玄幻世界。 一剑劈开山,那飞天遁地不也是小儿科? 但是“澜沧剑圣”这个名号,就十分响亮了。 澜沧,山名,处大周极北之地,风景独好,却人烟稀少。 澜沧山上有源流,汇聚成澜沧江,与广陵江在沧州城相汇,当初康王还送过一幅画,画名就叫《澜沧烟雨》,对这两个字,沈逸也算听的不少了。 不管学的是什么,练的是什么,能被冠以“圣”字的,肯定都是响当当的绝顶人物。 他是见过李天师拿剑,但也就在当初的小树林见过那么一回,他知道李老头是个高手,但是他从没想过这老骗子,来头居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沈逸十分好奇,他是怎么堕落成一个南方城市的老骗子的? 成天喝酒骗钱,住还住城外山上,钱也不知道花哪去了。 看叶南的样子,似乎对李老头极为推崇,再想那本什么《澜沧剑法》... 那本澜沧剑法,沈逸没看过多少,他虽然跟李老头学过,但练的多是拳脚身法,兵器之类没怎么练过,记得之前有一次,他还用那本《澜沧剑法》垫过桌脚... 沈逸干笑道:“我只知道他是个高手,却不知道他还能劈山。” “劈山?”叶南闻言微愣,随后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误会了,这一剑开山,说的是剑开山门,而不是真正的劈开一座山!” 沈逸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他从未提起过。” 叶南十分认同的点头道:“确实是有些孤陋寡闻了,你既然会武功,不该没有听说过李前辈的名号,不过李前辈想来是有隐居的想法,没提起,倒也合理。” 沈逸一阵汗颜,会武功就要知道澜沧剑圣?有这么夸张吗? 不过这老头的名号响亮,沈逸也起了兴趣,便问道:“叶总督,这李老头澜沧剑圣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听沈逸竟然称呼李天问为李老头,叶南也是感到一阵汗颜,同时又在心中疑惑,李前辈怎么会与面前的年轻人成为忘年交?听沈逸对李前辈的称呼,似乎两人关系很近? 叶南顿了顿,开口道:“李前辈生于澜沧山附近,十六岁悟剑出山,一柄青锋,剑挑整个江湖,行事极为霸道,往往是一剑砍倒对方门派的山门,这便是那“一剑开山”的来源。” 沈逸边听边点头,心中大为震撼,原因不外乎他觉得李老头也是一个吊儿郎当的老顽童,不曾想他除了名字酷炫,还有一段更酷炫的过往。 叶南似乎对李老头的生平经历十分清楚,又接着道:“短短几年时间,除了一些小门小派,李前辈几乎战遍整个武林,因他出身澜沧山,剑法又超然绝伦,武林中人送外号澜沧剑圣,而且李前辈几年下来是愈战愈强,从未败过,因为李前辈的规矩,就是输的一方,要交出自己得意技的秘籍,也因此,天下武功,李前辈几乎全数学过,但他自创的澜沧剑法,却从未有人见过。” 牛掰啊李老头! 这么大的资本都没见他拿出来吹过牛,确实是个高人!难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武功秘籍! 沈逸又问道:“那叶总督是如何认识李老头的?” 每次听到“李老头”这个称呼,叶南都要愣上一愣,片刻又道:“我与李前辈相识,还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未投身军旅,出身贫寒的我正想拜师学艺,好有一技傍身,将来报效朝廷,但去某个门派拜师的时候,正巧遇见打完下山的李前辈,蒙李前辈指点,我才有今日之成就。” “后来李前辈成了供奉,也曾见过数面,”叶南说到这顿了顿,又接着道:“那强身操,也是李前辈教与我,不过我不知双凡也有如此隐疾,不曾教他。” 沈逸一愣,好家伙,叶双凡不愧是叶南的亲生儿子,脾气一样,连肾虚都一样! 叶南叹道:“再后来李前辈脱离朝廷,离开京城,便失去音讯,再也未曾见过了。” 沈逸道:“供奉是什么?朝廷的官职?” “也不算是官职,是一个虚衔,”叶南解释道:“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皆有机会成为朝廷供奉,朝廷与江湖向来不太融洽,为了改善这个情况,陛下才设立供奉这个虚衔,广发英雄帖,意在收纳江湖高手为朝廷所用。” 明明都成了朝廷的座上宾,过上了好日子,李老头干嘛放着福不享,跑到东阳去做什么天师? 沈逸好奇道:“都成了供奉,朝廷又放他走了?” “呃...”叶南微微一顿,缓缓道:“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我也不方便说,小兄弟若是感兴趣,可以问问李前辈。” 不方便说? 这就很有意思了。 沈逸暗自将这件事记下,等下次回南永的时候,若是李老头还在东阳,就问问他。 沈逸看看叶南,又看看叶双凡,慢慢道:“那澜沧剑法我未带在身边,而且毕竟是李老头自己的成名技,我也不好...” 叶南点头道:“嗯,这我明白,未经李前辈同意,小兄弟若是将澜沧剑法拿了出来,我倒要瞧不起你了。” 虽然对澜沧剑法极为渴望,但叶南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规矩也懂。 沈逸点了点头,道:“下次我回南永的时候,如果李老头还在原来的地方,我会跟他说说这事的。” 叶南闻言拱手道:“如此,便多谢小兄弟了。” 沈逸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叶南又看了沈逸一会,才说到,“其实这次找小兄弟过来,本不是因为李前辈。” 沈逸一开始也不觉得会是因为强肾之术找他过来,便问道:“那总督大人是...” 叶南看着沈逸,低声道:“听说小兄弟,带着双凡在做生意?” 果然是因为这事,沈逸点头道,“严格算起来,是有这回事。” 叶南低声道:“不论如何算,这件事都不能有。” 第236章 公主的条件 “爹!我跟沈兄是朋友!” 一直没说话的叶双凡一听他老爹这话顿时急了,好不容易有个意气相投的朋友,沈逸还帮了他的大忙,怎么能这样回报沈逸? “没说让你和这位小兄弟绝交,但是朋友跟做生意是两码事,”叶南摆了摆手,看也不看叶双凡,继续看着沈逸道:“小兄弟的生意做的红火,又能和李前辈成为朋友,是个精明强干之人,应该懂得其中的道理。” “明白,”沈逸点了点头,这其中的门道他还是清楚的,有兵权在手的人,位高势大,但行事也有许多束缚,平常做事需要非常小心,不然引起皇帝的猜忌就不好了。 虽然千二百两银子干不成什么事,但叶南防患于未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逸道:“金安城的生意,我只是让叶兄帮忙谈了几个铺子,并未让叶兄直接参与到生意中来,那笔银子,也是叶兄与我借的,而不是我强塞给他的,至于沈氏商号的分红,既然总督大人这么说了,我便不交给叶兄了,当然我还会记一笔账,日后叶家有需要用到这一笔钱的时候,总督大人不妨开口。” 叶南点了点头,说话坦荡,做了叶南想看到的事,也不得罪叶家,留了后路,小小年纪做事便滴水不漏,后生可畏! 叶南招手道:“双凡,将银票还给这位小兄弟。” 叶双凡没办法,只能是乖乖地从怀中掏出那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沈逸,还歉然道:“抱歉,沈兄,帮不了你的忙了,不过以后有事,跟钱没关系的事,你还是能找我!” 沈逸接过银票,笑了笑道:“无妨。” 反正钱庄和其它生意在金安城已经站住脚了,叶双凡这时候脱离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它城池的拓展多计划一下罢了。 沈逸收了银票,拱手道:“总督大人,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告辞了。” 叶南点了点头,送沈逸出了正厅,在沈逸的留步声中停了下来。 看着沈逸离开的背影,叶南淡淡道:“此人确有不少长处,作为朋友,你应当多向他请教,好好学学。” “是,爹。”叶双凡在旁边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道:“爹,我想起来个事。” “何事?”叶南转身看向叶双凡问道。 叶双凡道:“刚才爹你跟沈逸说起李前辈的时候,我想起明月姐姐,她不是李前辈的徒弟么。” “公主殿下?”叶南道:“所以呢?” “前几天我见着明月姐姐了。”叶双凡道。 “嗯....你说什么?!”叶南点了点头,片刻又反应过来,瞪着叶双凡问道:“公主殿下在金安城!?” 叶双凡笑着道:“是啊,明月姐姐穿一身男子衣袍,我差点没认出来,呵呵,不过明月姐姐也没认出我来。” 见面的情形不重要,叶南忙问道:“殿下人呢?现在在哪?” 叶双凡很干脆地摇头道:“那天在沈兄那见了一面,之后就没见过了。” 叶南愕然道:“公主殿下也认识这位小兄弟?” 叶双凡道:“对,沈兄说是一起给朝廷办过事,但我看明月姐姐找他好像是有别的事。” 咝... 这沈逸,来头也不小啊。 叶南皱眉想了想,沈逸认识李前辈,公主殿下又是李前辈的徒弟,或许是找沈逸打探李前辈的消息,嗯,这样就说得通了。 “怎么不早说!”叶南低声骂了一句,这会沈逸都已经上马车走了,叶南只能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先去吧。” 叶双凡应了一声,转头离开了,跟老爹站在一起压力山大,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拉去练功,现在放他走,自然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不久后叶南又招来先前的护卫,“公主殿下来了金安城,为何不向我禀报?” “公主殿下?”那护卫愣道:“属下没见过公主殿下啊?” 那天叶双凡一直喊的明月姐姐,也没喊过公主殿下,他们这些普通的护卫,又哪能知道公主的长相,自然没反应过来。 叶南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公主现在还在不在金安城,若是在的话,必须是要招待一番的。 叶南吩咐道:“你去沈府一趟,问问刚才那位小兄弟,知不知道公主宿在何处。” “是!” 护卫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叶南要找的赵明月,她的住处沈逸也不知道,不过这时候,赵明月正在沈府等着沈逸。 “我说公主殿下,你这三天两头来一趟,不如干脆来我府上住算了?”沈逸看着面前的赵明月,无奈说道。 “谁要与你同住!”赵明月恼道。 “什么同住?”沈逸奇怪道:“我这宅子这么大,客房有不少,你随便挑一间不完了,反正没人知道你是公主。” “你!”依旧是话不过三,赵明月又被沈逸说的气恼不已,哼了一声,扭过头道:“我想过了。” “想什么?”沈逸施施然坐下,接过巧儿递来的茶水问道,巧儿就站在一边,略有些担心地看着赵明月,她担心下一秒赵明月就要动手。 赵明月哼声道:“你可以不进京做官,我也可以不将你推上去。” 沈逸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你看这样多好,我过的自在,朝廷少一个祸害,我还能为朝廷多交些商税,两全其美么。”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赵明月又补充道:“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也答应你,能做到上面说的话。” “条件?”皇家出身就是皇家出身,哪怕是个女的,也知道用权力来谈条件,这叫谈么?用权力说话,那能叫谈么? 沈逸顿时失了些兴趣,抿了一口茶随意道:“说来听听。” 赵明月微微一笑,这么久相处下来,她也算摸到了沈逸的一些性子,沈逸这么说,那就代表还有机会。 “我的条件就是,日后若是朝廷出现什么问题,尤其是关于商税的问题,我会派人寻你,不能拖延,必须尽快回复!若是朝廷需要用你,你也不能躲!” 第237章 应酬 嗯?就这? 这倒不算什么难事,而且既然是跟商业有关的事,朝廷找他去办事,他也能伺机从中找点利润,总的来说,这条件几乎不能算条件。 ”行!我答应你。“沈逸没有想太久,一口答应了下来。 赵明月看着沈逸乐呵呵地与巧儿说笑,银牙轻咬,这混蛋! 逼的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从那天沈逸十分光棍表示宁愿挨一剑也不妥协,赵明月就看出来了,只能徐徐图之。 若不是大周正缺沈逸这样的人,她才不会如此妥协! 赵明月心中如此想到。 赵明月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撇嘴道:“多少人想进京入仕都做不到,偏有你这种怪人!” 公主殿下不强行让他进京城当官,沈逸的态度也不那么高冷了,嘿嘿笑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志。” 赵明月撇了撇嘴,她至今没看出来沈逸的志向到底是什么,只是赚钱?这也太笼统了。 沈逸忽又想起方才在叶府的见闻,看向眼前的赵明月道:“听说,李天问以前是朝廷的供奉?” 赵明月面上眉头一皱,对他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过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沈逸无语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上次还要装模作样的,好像跟李老头不认识的样子?” 赵明月微微一叹,现在想来,师傅跟沈逸还真是很像的两个人,师傅不愿意为朝廷效力,沈逸也是,师傅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销声匿迹,沈逸如是,在沧州不辞而别,若不是找到师傅,她还不知道沈逸来了金安城。 赵明月无奈道:“师傅想要隐姓埋名,他老人家的性格你也知道,他不愿透露,我只能顺着他老人家的意思。” “好吧...等等!”沈逸突然一顿,讶异道:“你说什么?师傅!?” 赵明月奇怪地看着沈逸,“你都知道师傅是朝廷的供奉了,不知道他是我的师傅?” 靠!我哪知道去,连他是朝廷的供奉我也是刚知道的! 难怪说赵明月的身法跟他的那般相似了,敢情是跟同一个人学的! 沈逸算是知道为什么赵明月能阴魂不散地跟到金安城来了,起初他还以为是家中二老把的不牢,说漏了嘴,现在看来,绝对是李老头告诉赵明月的! 唉,日防夜防,老头难防! 沈逸又看向赵明月,随口问道:“他是朝廷的供奉,武功又那么牛掰,你们怎么让他走了?” 赵明月也看向沈逸,无奈道:“他毕竟是我的师傅,而且,他要走,朝廷也拦不住他,总不能调集兵马,将京城给围了。” 沈逸想了想,最终说了两个字:“合理。” 说完了李天师,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要回京了。” “你什么时候走。”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一旁站在两人身后的巧儿和小琴对视一眼,皆是掩嘴一笑。 赵明月是在跟沈逸告别,希望沈逸别忘了他刚答应的事。 而沈逸是随口问的,或者说他希望赵明月赶紧回京城去,别三天两头没事就往他这跑。 沈逸点头道:“那挺好的,终究是个女儿家,老在外面跑也不好,多在京城待着,没事就别出来乱跑了...” “你是什么意思!”赵明月不知怎么的,总感觉沈逸话里有话,而且是让她着恼的话。 沈逸呵呵笑道:“字面意思。” 赵明月气恼道:“我...” “沈公子!” 忽然一道略有些急促的声音传来,叶府的护卫在阿福领路之下快步走了进来,沈逸和赵明月纷纷转头看去,而那护卫在看见赵明月之后明显一顿。 护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赵明月顿时一愣,怎么此人也知道她的身份? “你是何人?”赵明月开口问道。 沈逸倒是知道这人,叶双凡的护卫,不久之前还在叶府见过,知道赵明月的身份,也算不上什么离奇的事情。 那护卫认真道:“卑职是叶总督的下属,公主殿下,总督大人已做好准备,恭候公主殿下驾临!” 之前叶南让他来问沈逸关于赵明月的事,现在正好赵明月就在沈府,倒是省事了。 一听是总督府的人,赵明月顿感头疼,她生性不喜欢这种繁杂的官场应酬,所以女扮男装,微服私访。 之前在东阳城的时候,她就特意隐瞒了身份,也没去见秦远,不想在这金安城,却是暴露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见到了她的人,赵明月就不好拒绝了,好在她跟叶家父子也算熟悉,去了也不算尬聊。 赵明月跟着叶家的护卫走了,幸好之前送沈逸来的甄德强还没走远,护卫连将他唤了回来,载着赵明月和小琴往总督府而去,而他自己则快马加鞭先行赶去通知叶南。 听说公主殿下正在来的路上,叶南连忙派人去唤来在厢房里看春宫图解乏的叶双凡,父子两人穿上正装,早早地在门外候着。 不久之后,马车停在总督府门口,赵明月掀开帘子,见父子两人站的笔直,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家父子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来,叶南拱手道:“承光总督叶南,见过公主殿下。” 赵明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虚扶道:“叶大人不用多礼,几年未见,怎地如此生分了?” 叶南笑呵呵地直起身子道:“礼不可废,双凡,还不见过公主殿下。” 叶双凡嘿嘿笑道:“明月姐姐!” “啪”! 叶南直接给叶双凡头上来了一下,呵斥道:“无礼!怎么说话!” 叶双凡委屈地摸了摸头,只得正儿八经地拱手道:“叶双凡,见过公主殿下。” 赵明月十分无奈,自感还是小时候来的轻松,随意道:“平常心便好,双凡从小与我一同习武对练,他称我一声姐姐也无妨。” 叶双凡嘿嘿一笑,又喊了一声明月姐姐,公主殿下发话,叶南就无话可说了,伸手道:“殿下请进!” 第238章 特殊情况(求银票啊!) 时间也正好临近晚饭,叶南早早吩咐下去准备宴席,叶府的厨房动作相当之快,早有几道具有地方特色又不显奢侈的菜式摆在了正厅桌上。 赵明月无奈道:“叶大人太客气了。” 叶南笑道:“应该的,殿下请坐。” 叶南对朝廷的规矩看的很重,等赵明月入座,他也才坐了下来。 一番寒暄之后,叶南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怎会来承光郡?” “呃...”赵明月微微一愕,只得道:“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来了。” “我知道!明月姐姐是来找沈兄的!”好死不死,叶双凡这个没情商的小子直接说了大实话。 赵明月脸上不禁有些微红,叶双凡这话说的,容易让人误会,但解释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幸好叶南是知道了沈逸和李天师的渊源,也没有多想,接话道:“那位小兄弟确实不凡,与他交谈,我甚至不敢相信他还未双十之龄。” 赵明月叹气笑道:“他是那样的,不过叶大人可能还不知道,他也是朝廷的官员,官居九品登仕郎,前阵子父皇命我和他去沧州,因此才结识了他。” “竟有此事?”叶南微微一愣,又看向叶双凡。 叶双凡尴尬道:“爹,我忘了说了...” 叶南一阵无语,他就不知道他这儿子满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赵明月灵动的眼眸一转,道:“叶大人,沈逸是个有能力的人,朝廷正缺这样的人才。” 赵明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叶双凡不明所以,叶南若有所思。 赵明月也没有多说,片刻之后,叶南转而问道:“那公主殿下几时回京?我派人护送您回去。” “明日吧,”赵明月摆手道:“用不着派人护送,我一路上就带着小琴来的,这几年也习惯了,叶大人不用担心。” 叶南闻言略有些犹豫道:“公主殿下,最近的情形不一般,还是小心为上,若是您在承光郡伤了一根汗毛,臣无法向陛下交代,万死难辞其咎!” 赵明月一奇,江南最是和平,这“情形不一般”,是有多不一般? 赵明月好奇问道:“承光郡出了什么事?有成规模的山贼?” “那倒没有,承光郡的山贼早被剿清了,”叶南摇了摇头,看向赵明月道:“只是,有个特殊的人物在承光郡现身了!” --------- 次日一早,沈逸方才从房中出来,巧儿就上来禀报道:“少爷,常大哥他们到了。” 沈逸笑道:“来了?好,他们在哪?” 巧儿道:“在前厅等着呢。” 之前沈逸给南永去信,让周家村的部分人来金安城帮忙,主要是因为沈氏钱庄积累的现银日益增多,必须要增加看守的人手,这么多钱被人给抢了,那这是哭都没眼泪。 重新招人,又要担心监守自盗,沈逸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调周家村的人过来。 “来了?东阳城都还好吧?”沈逸在前厅见到了领头来的老常,和其余十名周家村的壮汉,笑着招呼道。 “少爷!” 十几人一同站起身来见礼,现在的沈逸不仅是他们的老板,还是整个周家村的恩人,现在周家村的村民,还帮沈逸管着养植园,每月都能从沈家领到工钱。 周二虎不在,老常就成了说话的人,沈逸一问,他便道:“东阳城一切都好,咱们村子的花圃也出了第一批花,都送到磨坊加工去了,外采的鲜花也在逐步减少,留芳阁开了第二家,但是生意没之前那么好了,应该是之前买回去的都没有用完,玉钗姑娘还托我问问少爷,要不要在其它县城开分铺。” “嗯。”沈逸点了点头,周家村的养植园走上正轨是好事,慢慢用自供取代外采是最好的,留芳阁的销量下降也在意料之中,东阳城最先开始做香水生意,这么久过去,市场已经接近饱和了。 沈逸点头道:“留芳阁的事我会写信跟玉钗说的,你们都吃过没有?” 老常应道:“少爷咱们都在码头吃过了,现在就能干活!” 沈逸点头道:“行,那我带你们去钱庄看看。” 沈逸带着老常等人去了金安城的沈氏钱庄,一路上遇到不少生意人,都是主动和沈逸打招呼,诸如“沈东主”“沈掌柜”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 老常等人心中佩服不已,少爷真是厉害,来了金安城没多久,就打通了人脉! 沈氏钱庄位置不算在金安城的中心,但也不算偏,关键是门面大,街道上来往行人也多,沈逸带着老常等人走进钱庄,映入眼帘便是木栅栏式的存取柜台,和当铺差不太多,差别是柜台上有登记用的纸笔,也有负责发号取号的伙计,一切井然有序。 因为沈氏钱庄并没有在东阳城开设,老常等人对此感到很新奇,一个劲的左看右看。 沈逸领着他们到了钱库的位置,吩咐道:“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好钱库,五人一组,按时轮班,要确保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着钱库。” 老常等人点头道:“是,少爷,您放心,这是咱们熟悉的活计了。” 看钱库,不就跟看赌坊的场子差不多么,赌坊巅峰的时候,一天也有一万多两流水,只不过,其中一万两都是沈逸贡献的。 “少爷,有人送东西来了。” 沈逸正吩咐着工作的细节,跟着的阿福却上来禀报了。 沈逸问道:“送什么东西?” 阿福摇头道:“不知道,用红布盖着,看不清,像是块牌匾。” “牌匾?”沈逸好奇地走了出去,见了来人,讶异道:“德强兄弟,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当日载沈逸去叶府的甄德强,因为此人名字十分有特色,沈逸对他的印象很深。 甄德强见到沈逸,迎上前笑道:“沈大人,总督大人派我将此物送来给沈大人,方才去了沈府沈大人不在,便直接送到这来了。” “总督大人送的?”沈逸看向甄德强身后,两人抬着的东西,心中疑惑,叶南怎么会给他送东西? 第239章 风暴酝酿 甄德强点了点头道:“总督大人说,沈大人乔迁之喜时,大人尚在北方,来不及庆贺,今日便补上。” 沈逸心中一奇,他是在金安买了宅子不假,但他本来也没大摆宴席,贺乔迁之喜什么的,那时候他在金安城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这叶总督凭空庆什么乔迁之喜? 说罢,甄德强将红布揭开,露出遮盖下的牌匾。 牌匾上很简单,只两个字。 “沈府” 两个大字笔法大开大合,武人之风展露无遗,牌匾一角,还有叶南的署名。 不是金匾,也不是皇帝御赐,但在承光郡、金安城这块地方,这牌匾确实算是无价之宝。 来往的人还没入门,先见这牌匾,便会猜测沈逸和总督府的关系,这还是叶南亲手写的,比叶双凡的面子作用大得多了。 沈逸这几天正将宅子原本的小门户推倒重建,这牌匾送的正是时候,而且只是一块牌匾,总督府也算不得和沈逸的生意沾上关系,别人也没闲话好说。 只是,为什么呢? 因为李老头? 这八字还没一撇,就先送礼来了,不合适吧? 甄德强见沈逸没有道谢收下,又道:“沈大人,总督大人说了,这是感谢沈大人对公子的照顾,没有其它意思,请沈大人一定收下。” “是吗?”沈逸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让老常等人接过了牌匾。 甄德强又抱拳道:“总督大人说了,沈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尽管说出来,不过分的事,总督大人会帮衬一二的。” 不对劲。 太不对劲。 叶南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亲近? 看了一眼面前的甄德强,沈逸最终还是没问他,这家伙嘴皮子挺紧的,问他也没用,还是下次问问叶双凡算了。 东西送到,甄德强便领着人走了,沈逸莫名其妙的收到了叶南送的牌匾,看了良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咎于叶南是想他对叶双凡和李老头的事情上点心。 沈府的大门扩建,比原来的小门户大了三倍还有余,整个金安城,大概也就郡守府和总督府的门户比沈府的大了。 叶南送的牌匾挂上,虽然那大开大合的武人笔法和沈逸的行事作风多有不符,但这块牌匾是叶南送的,既然在金安城做生意,沈逸总不能扔到仓库里不管,只能是挂在了门梁上。 随着这牌匾一挂,金安城越来越多人知道了叶总督亲自给沈逸送了牌匾,猜测沈逸身份的传言甚嚣尘上。 因为沈逸常和叶双凡一起出现,甚至出现了沈逸是叶家的远房亲戚这种传言。 另一方面,这块牌匾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少,叶南在承光郡多年,跟他的儿子不一样,他的名声和信誉都是有的,冲着这块牌匾,连带着沈氏钱庄的信誉在百姓和商人心中也有所拔高,沈氏钱庄的存取生意更上一层楼。 沈逸中间曾去过一趟总督府回礼,带了几坛美人醉,送酒既合叶南这种武人的爱好,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但可惜最终没见到叶南,叶双凡说他老爹执行公务去了,具体也不知去了何处,沈逸只能带着不解回去。 沈逸疑惑并忙碌着,钱庄积累的资金越来越多,因为沈逸开出的不低的利息,每月需要支出的利息都不少,来存钱的人牙都笑掉,只存钱便能有钱赚,这是钱生钱,也是没有风险的稳妥生意,对沈逸来说却是稳赔的。 有些都不知道沈逸为什么要做这钱庄,而随着沈逸的身份慢慢传开,当人们知道这小子在南永就是有名的败家子时,便见怪不怪了。 沈逸愿意送钱他们就收着,反正他们又不亏。 而沈逸肯定也不会闲着。 利用这些资金,沈逸在附近的津阳、庆昌等几个较大的城池再开沈氏钱庄、留芳阁等产业,同时又再购置了一大一小两条黄船,一条用于来往东阳和金安,运送东阳生产出来的香水和美人醉,一条则用来搭建沧州市场和金安城之间的水上运输路线,挑选北方的紧俏商品,运送到金安来贩卖。 这还只是第一步,等到资金积累地更多,沈逸会再加购船只,这条水上运输路线将会越来越壮大,等到一定地步,沈逸也可顺势开办水上物流公司,进一步加大沈氏商号在商界的影响力。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当沈家在商界的影响力足够大,沈家一倒,整个大周商界都要受影响,那么届时,就算是皇权,想对付沈家,也要掂量掂量。 因为沈逸在沧州批发市场的特殊地位,他拿到货的价格,比其它客商更低,即使金安城也有人与沧州批发市场有来往,价格上的优势也比不过沈逸,一时间沈逸的多项生意在金安城形成碾压垄断之势,赚的盆满钵满。 而沈逸赚的多了,自然就有人会眼红。 一条北方来的商船抵达了金安城渡口,码头上轿子早已经准备好,还有不少身穿锦衣宽袍的员外在等待着,其中一人,还是沈逸的“老相识”。 商船停靠之后,数名员外从走了下来,领头一位年约四十,胡须半白,一对细长眼掩不住眸中精光。 “骆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早早等候在这的员外立马迎了上去,当先一人,正是曾在东阳城向沈逸寻求合作的赌坊幕后掌柜许老板,许杰。 许杰满脸的难过之色道:“骆老爷,这金安城的商界,都快变了天了!” 下了船的骆老爷风轻云淡,看着许老板道:“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让金安城的商界变天?” 许老板无奈道:“骆老爷,你是不知道,那东阳的败家小子来金安城啦!” “沈逸?”骆老爷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他来金安城,也只一家商号,你们这么多人,制不住他?” 许老板叹气道:“骆老爷,这沈逸一来金安城,就跟总督府搭上了线,还开了一个叫钱庄的铺子,现在金安城许多商人与他的往来,比与我们还多!” 听见钱庄二字,骆老爷眼中精光更甚,淡淡道:“回去再说。” 说罢,骆老爷大步向前,站在他面前的员外们自觉分开了道路,现出了停在后面的轿子。 骆老爷钻进轿子,其它员外也各自登上了马车和轿子,往金安城中去了。 一场针对沈逸的风暴,正在慢慢地汇聚。 第240章 关于沈逸 一队马车入城,受到了城防官兵的严格检查,就算许老板这行人在金安城乃至整个承光郡名气都不小,也不曾例外。 良久之后,一行人来到金安城接近中心位置的一座阁楼,阁楼的门匾上书“纵横商会”四个大字,与沈逸府邸的门匾相对,商会阁楼的牌匾,竟还是金安城的郡守徐长春亲手题字。 来的时候一队人马,但最终能跟着骆老爷上到最高层某处房间的,只有十人左右。 进入房间之中,骆老爷坐了下来,接了下人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淡淡道:“你说的那钱庄,名字就是沈氏钱庄吧。” 许老板闻言愕然,心想骆老爷人在北方,还对金安城的事这么清楚,怎么办到的? 许老板点头道:“骆老爷妙算!就是沈氏钱庄。” “非是妙算,”骆老爷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一行去北方,路过沧州,往年颓败的渡口焕然一新,热闹无比,仿若错觉。” “沧州原本的情况你也知道,那幅热闹场景,仿若重生,我命人停船下去看了看,才知道那批发市场着实了得,而在那市场的中间位置,就有一家沈氏钱庄,也是那沈逸所办。” “原来如此!” 沧州也有沈氏钱庄,许老板是知道的,毕竟这是沈逸在金安宣传钱庄时的一个重点。 许老板又咬牙道:“这小子拿钱收买人心,只要存钱进去就能有不低的利息拿,他这败家行径,给他笼络了太多人心!现在金安城的人,哪怕不是商人,都上赶着去他那钱庄存钱!” “败家?”骆老爷哼了一声:“你想的太简单了!” “简单?”许老板微微一愕,询问道:“骆老爷的意思是...” 骆老爷放下茶杯,环视房中众人,缓缓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许老板试探道:“人脉?” “人脉固然重要,”骆老爷瞥了许老板一眼,淡淡道:“最重要的,是成本,没有成本,你什么都干不成,还谈什么人脉?沈逸打通总督府的人脉,难道没有成本?他开这些铺子,难道不要成本?” 许老板不明所以,“那骆老爷的意思是...” “商人的钱存进去,他虽说随时可取,但你想想,那么多人,同时去取的概率有多小?或者说存在吗?” 骆老爷哼了一声道:“而你真就以为,这些钱放在他那,他就光保管,什么都不做?” 许老板顿时愣住,房中其它的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把事情想简单了,这钱庄,根本不是笼络人心这么简单! 骆老爷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只要留下部分的备用资金灵活存取,其它的钱,他动没动,有没有挪作他用,谁知道?而这些钱就是他空手得来的成本,他那也产业产生的利润,如何能是那些利息能比?这一招,够你们学的,败家子?哪有这么简单!”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在座各位谁没有点身家,但他们的身家和沈氏钱庄的业务规模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沈逸好似有花不完的钱,也就不奇怪了。 此时有人道:“骆老爷,我们纵横商会在承光这么多年,人脉必然比他来的要广,不如我们借计使计,也开一家钱庄?” 纵横商会存在已久,在金安城有关系的人只比沈逸多,不会比沈逸少,那么不妨也开一家钱庄,笼络了资金成本,他们也可以干更多事。 骆老爷摇头道:“开是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沈逸此人天马行空的点子层出不穷,这种人才,还是要以拉拢为宜,况且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占尽,即使我们再开一家钱庄,未必能抢的过他。” “这...” 众人闻言又是面面相觑,心中不解,不知道开个钱庄,怎么能扯到天时地利人和上去。 骆老爷见状一叹,解释道:“朝廷正是缺钱,依靠商税严重,对我们这些商人的态度放宽,此便为天时,地利更不用说,金安城商业中心,富人数也数不清,至于人和,那沈逸和总督府搞好了关系,又能从沧州和东阳调取各种物资,给与一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这便是人和。” 闻言有人道:“可是骆老爷,您说的这些东西,除了沧州的市场我们管不着,其它的我们也有,为何...” 骆老爷摇了摇头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沈氏钱庄是第一家钱庄,他的信誉又没有问题,强行开另一家钱庄,也只能扯些朋友进来,如何去争那些没有关系的客户?” “这...” 骆老爷又接着道:“沧州的事情一出,咱们在北方的布置必受影响,咱们目前的注意力和布置,更多要放在北方,不宜过于和沈逸对立,还是以拉拢为主。” 顿了顿,骆老爷摆手道:“今天我累了,明天,明天晚上,请他到商会赴宴。” “骆老爷一路奔波,早些歇着,我等告辞了。” 众人都明白骆老爷的面子,纷纷起身告辞。 “许杰,” 众人退出房间之时,骆老爷忽然唤了一声,许老板顿时停下脚步,折返回来。 “骆老爷,怎么了?”许老板驻足在骆老爷面前,微微躬身问道。 骆老爷淡淡问道:“那沈逸,有没有将天上人间开到金安来?” “天上人间?”许老板摇头道:“这倒是没有,现在生意最好的,还是醉星楼,咱们那几家青楼,每况愈下。” 骆老爷闻言点了点头,有些可惜,如果天上人间也过来就好了,不至于让醉星楼一家独大。 “没有也罢,明天先请那沈逸过来吧,让我来会一会他。”骆老爷摆手说道。 许老板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其它的安排,便离开了此间。 两人谈论中的醉星楼,此时也是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断,生意上佳。 二楼之上,一名女子走进苏慕烟的闺房,附耳道:“师姐,叶南送了那沈逸...” 第241章 商会宴请 苏慕烟闻言微顿,秀眉微蹙道:“你确定是总督府送的?” 那女子道:“确定,我前去看过,上面有叶南的题字,寻常人绝对不敢冒充,之前叶南回来的时候,还曾邀请沈逸去过总督府。” 苏慕烟深思一阵,随后问道:“那沈逸最近有没有来过醉星楼?” 那女子道:“没有,近来都未曾来过,沈氏商号的生意扩张极快,想必他是忙于这些事,叶公子倒是来了几次。” 苏慕烟闻言“啧”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先盯着他。” “是,师姐。”女子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房中的苏慕烟也站起了身子,一边沉思着,一边在房中慢慢踱步。 过了一会,苏慕烟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书架旁一阵翻找。 找了良久,才找到那张皱着的纸,上面写着的是沈逸的诗,和叶双凡的署名。 苏慕烟脸上掠上一抹妖媚的笑容,灵动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阵子沈逸忙的脚不着地,叶双凡几次来找他出去快活,沈逸都没接受。 开玩笑,有那功夫他干脆回南永找玉钗去好了,跟叶双凡去逛醉星楼,吃多了才去! 沈逸如此“勤俭持家”,黄天也不曾负有心人,津阳等三座城池的钱庄顺利开张,各项产业也都落地,钱财已赚了无数。 这天沈逸终于闲了下来,站在门外看着高悬的沈府牌匾,还是若有所思。 “少爷,吃饭了。” 巧儿从府里跑出来,俏生生地说道。 “好,来了。”沈逸笑了笑,按下心事,带着小丫鬟回了府去。 正厅一张大桌子,沈逸和巧儿一同坐在那吃饭,本来是只有沈逸一人能坐的,不过偌大的宅子,就他一人也太奇怪了,沈逸便让巧儿跟着他一起吃。 起初巧儿还百般不答应,坚称主仆有别,直到沈逸威胁她不听话就把她送回东阳去,才勉强答应下来。 上一个称自己只是丫鬟的,都跟沈逸有了肌肤之亲,现在这个小丫鬟,只是同桌吃个饭,算得了什么。 没过多时,小丫鬟便吃完了,坐在一旁等着沈逸吃完,再一起收拾。 她的饭量不大,只吃很少一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营养养成她的傲人身姿的。 “少爷,您忙完了吗?” 巧儿见沈逸也放下筷子,这才开口问道。 沈逸想了想道:“差不多了,怎么了?” 巧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就快立冬了呢。” 巧儿这是在提醒沈逸,冬天快到了。 时间过的真快,离开沧州的时候刚过中秋,来到金安,竟也有不短的时间了。 沈逸点头道:“也是,等安排好这边的人手,就带你回去看看。” “好呢。”巧儿高兴地应了一声,拿起碗筷走了,出来这么久自然是想家的,让她一人回去她不愿意,但跟少爷一起回家,巧儿当然是开心的。 “少爷,有人送了帖子来。” 巧儿刚拿着碗筷出去,阿福便无缝衔接地走了进来,沈逸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谁送来的?”沈逸抿了一口茶漱漱口,随意问道。 随着交际圈子越来越广,请帖沈逸也没少收,见怪不怪了。 阿福一边将帖子送过去,一边道:“是一个商会送来的。” “商会?”沈逸眉头一挑,伸手道:“拿来我看。” 帖子的设计讲究,当中四个烫金大字,写着纵横商会,仿佛收到这张请帖,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还以为不来了呢。”沈逸淡淡一笑,心中早有准备。 这纵横商会在金安城相当出名,名下甚多商号,与金安城的商人们吃饭的时候,也没少提到过,甚至大部分的金安城商号,都加入了纵横商会。 来了承光郡才知道纵横商会名声在外,整个承光郡,说的上来的城池,都有他们的布置,财力雄厚可见一斑。 之前在东阳城的时候,那个嚣张的许老板就说过他所属的商会了不得,而且就在金安城,想来应该就是这纵横商会了。 之前许老板放过狠话,沈逸还以为他会早早地找上门来,但等了这么久也没动静,沈逸还以为是搞错了。 翻开帖子,内容是请沈逸明夜到纵横商会赴宴,共商合作之事,署名是纵横商会会长,骆复海。 阿福在旁边问道:“少爷,您要去吗?我安排马车。” “去,当然要去,”沈逸轻笑道:“人家是地主,我远来是客,不让人家尽地主之宜多不好?” 次日黄昏,沈逸踏上了马车,去往城中纵横商会。 待会见到的,是承光郡商界的顶层人物,沈逸心中倒是有些小小的期待。 纵横商会沈逸路过几次,只是不曾进去过,今日一到,却见平常并不显眼的纵横商会,高挂上了灯笼,楼阁中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人在门外站着等候,给足了沈逸面子。 沈逸一下马车,便有人走了上来,笑着道:“沈掌柜,你可是让我们好等呐!” 沈逸抬头一看,来人他倒是熟悉,是沈氏钱庄的一个大客户,沈逸与他也一同吃过几次酒。 沈逸笑着问道:“吴掌柜,好久不见,在沧州发展的怎么样?” 虽然吴掌柜也是冲着稳定的利息来的,但毕竟是钱庄的大客户,为了将钱庄的特性给发挥出来,沈逸特意在沧州的二期工程中,给吴掌柜寻了一处好铺子,以低价租赁给他。 “哈哈,托沈掌柜的照顾,还算不错!”吴掌柜哈哈一笑,又迎着沈逸往楼中而去,楼里一名胡子半白的老者正在等候,吴掌柜介绍道:“沈掌柜,给您介绍,这位便是我们纵横商会的会长,骆复海,骆老爷!” 说罢吴掌柜又朝骆复海道:“骆老爷,眼前这位,便是沈氏钱庄的沈逸沈掌柜了!” 骆复海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对沈逸一拱手,笑眯眯的道:“沈掌柜大驾光临,咱们纵横商会,蓬荜生辉啊。” 沈逸轻笑还礼道:“骆会长哪里的话,诸位都是商界的前辈,能请我来,乃是我这后生晚辈的荣幸,哪里当得起骆会长亲自相迎。” 第242章 纵横商会 一边说话,沈逸一边打量着面前的骆复海,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老头年约四十,满面红光,日子看来过的不错。 看他面上的笑容,仿佛很是真诚的样子,不过对于做生意的人,沈逸可不会以貌取人,看他那一身肥肠胖肚,装的鬼心思怕也不少,没几分本事,怎么撑的起这么大的纵横商会。 骆复海眯着眼笑道:“沈掌柜不要客气了,这些时日,沈掌柜的名头传遍了金安城,我刚回来便听见商会的同仁都在谈论沈掌柜的本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咱们这些老头子,比不过你们咯。“ 沈逸呵呵一笑道:“骆会长过誉了,不过是大家捧场,朋友给面子罢了。” 吴掌柜这时候笑道:“我看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快快上楼去吧,还有其它同行,都等着和沈掌柜交流交流。” 骆复海笑着看向沈逸,“沈掌柜?” 沈逸淡然一笑,摆手道:“请。” “请!” 骆复海姿态放的很低,与沈逸并行着走上了二楼,商会的楼梯做的很宽,但依然只有两人并行,其他人,都落后着起码一阶。 上了二楼,走到一间宽广的厅房,房中摆着一张黄花梨大桌,足可容二十余人并坐,光这一张大桌就花费不菲,可见纵横商会的实力。 众人落座,沈逸与骆复海相对,中间隔着这张大桌,各种菜式都已经摆上了桌,也有丫鬟上来倒酒,但是这样丫鬟,却是让沈逸眉头一挑。 不是因为长的出众,也不是因为身材太傲人,而是因为,这些丫鬟身上所穿的,皆是旗袍。 虽然细节之处没有沈逸亲自定制的做的好,但不懂行的人,一眼看上去,就和天上人间的旗袍没什么差别。 看来纵横商号的人,早已去东阳城的天上人间考察过了,此世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机制,只要做的出来,就没人能管得到你。 沈逸之前路过的时候,可没见过纵横商会的丫鬟穿旗袍,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 下马威?挑衅? 骆复海一直注视着沈逸,见沈逸看到丫鬟穿着旗袍,脸上表情却并无变化,暗自点了点头。 “沈掌柜,” 骆复海忽然出声,招手道:“这是我们纵横商会的许杰,听他说,他与沈掌柜之间有些误会,趁着今日之宴,我让杰向你赔个礼,道个歉,过去的事,看在老夫,和商会的面上,就让他过去,如何?” 桌上站起一人,正是许老板,沈逸眉头微挑,软硬兼施?手段不错嘛。 那边许老板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了笑容,端着酒杯道:“沈掌柜,在东阳城的时候多有得罪,是我莽撞了,希望沈掌柜能不计前嫌,不要因我,对商会产生误解。” 沈逸内心呵呵一笑,当初你在东阳可不是这副模样,仗着你背后的商会,不是嚣张的很?言我沈逸出了东阳寸步难行? 沈逸半晌没有动作,众人也一直没有说话,许老板举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泛酸了,心中暗自恼怒,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商会的话事人是骆复海,骆复海不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桌上所有人都注视着沈逸,包括骆复海在内。 沈逸如果站起来喝这一杯,哪怕不说话,不作声,只要喝了这杯酒,那就还能往下谈,若是不喝,这桌宴,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骆复海眉头微微一皱,这年轻人,如此气盛? “呵呵,抱歉抱歉,走神了。” 就在骆复海快要忍不住问话的时候,沈逸终于出声了。 沈逸站起身来笑道:“呵呵,我刚才在想,是在哪见过这位许老板,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过去那点事,我早都忘了,不算什么。” 场面忽然一静,良久才有人说话。 “沈掌柜,大度!” “不愧是能将商号做到这种规模的人啊。” ..... 许老板一脸讪笑,心中却是不相信沈逸的说辞,方才进来的时候,沈逸分明多看了他两眼。 骆复海心中暗赞,笑着道:“不管沈掌柜忘没忘,有错总是要认,杰啊,你就做个表率吧。” 许老板一听,马上朝着沈逸道:“沈掌柜,这杯酒,向您赔个不是!” 说罢许杰一饮而尽,酒杯朝下,示意自己干了。 “好说,好说。”沈逸呵呵一笑,也端起酒杯,但放在嘴边,只是唇沾即分,并没有喝完。 骆复海眼中精光一闪,看到了却没说什么,笑着招手道:“坐,都坐。” 沈逸微微一笑,将酒杯放下,慢慢坐了回去。 但沈逸刚坐下,骆复海便又端起酒杯道:“沈掌柜远来金安行商,之前我不在金安,未来得及,这一杯,我谨代表商会同仁,迎一迎你。” 骆复海嘴上说迎,人却坐着,沈逸也不在意,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遥相示意。 经商之人,哪个不精于嘴皮子功夫,对于骆复海说的话,沈逸左耳进,右耳出,半天不讲正题,他可不相信,今日这宴,真是为他接风设的,进来到现在,骆复海都是在展示商会以及他自己的实力。 待沈逸饮了杯中酒,骆复海对着在座众人一点头,随后呵呵笑道:“诸位同仁也都知道,咱们金安城近来可是热闹,但凡是家里有妻妾女儿的,都该清楚留芳阁的香水,好酒之人,也该知道今日这美人醉。” “是啊是啊,我家中四房小妾,全都让我给她们买留芳阁的香水,头疼的很呐。” “谁不是呢,我女儿,一次足足买了五瓶,味道尽皆不同,沈掌柜确实好本事!” “这美人醉,我第一次去还没买着,托人排队排了一下午才抢到一坛!” “对,英雄出少年,后浪推前浪,这些东西,都不知道沈掌柜是怎么捣鼓出来的。” 沈逸面上含笑,对众人的吹捧不作回应,等着骆福海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骆复海微微一笑,道:“沈掌柜,你原来是客,对承光郡也不甚熟悉,我看沈掌柜的生意,大有可为,不如,加入纵横商会,咱们同仁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互相帮衬。” 第243章 舌战群商 大有可为? 这用你说? 不可为的生意,老子还做个屁! 面对满场注视的目光,沈逸淡然一笑,“骆会长客气了,纵横商会的实力,我早有听说,今日,也见到了一些,今日骆会长设宴请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骆复海闻言一笑,正要说话,沈逸却接着道:“不过我沈逸独来独往惯了,自己干自己的,潇洒自在,东阳城就有商会,我也未曾加入。” “我这点小生意,我自己还应付的来,至于互相帮衬么,我沈家小门小户的,怕是帮衬不了诸位什么,骆会长,高看我了。” 静。 满场寂静。 一桌人都放下了酒杯,表情都有些凝固,连骆复海,似也有些出乎意料。 唯有沈逸,淡淡微笑。 互相帮衬,说的好听,不就是想借机插手么,沈逸不缺钱不缺人,凭空让纵横商会插一脚,怎么可能? 纵横纵横,合纵连横,但他沈逸,绝不会被连进去。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等着,骆复海开口。 经过短暂的沉默,骆复海轻咳一声,微笑道:“沈掌柜,承光与南永不同,这儿的竞争,比南永要激烈不少,我们这些同仁,正是因为竞争太激烈,才抱团取暖,大家出来打拼时,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到老了,才在承光郡的商界站住脚,你初来乍到,大家本着扶持后辈的心思,想提供给你一些帮助,你又何必不领情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点头,口出赞同之言,场面上,好像个个都跟沈逸有着亲戚关系似的,颇有一种“我不帮你我帮谁?”的意思。 沈逸一笑,摇头道:“骆会长误会了,我沈逸也没什么大本事,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过上一生即可,有机会,我自己自然会去抓,没有机会,那就不劳烦诸位,特意为我创造了,大家年纪都不小了,盯着为我这个后生服务,我哪过意的去呢?” 骆复海闻言一滞,沈逸话里话外,似乎在说他们这些老东西不中用了。 再度轻咳一声,骆复海没有说话,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之后,桌上却是站出来一人道:“沈掌柜,你这香水美酒,好则好矣,但你是外来人,到了承光郡,就该守我们这的规矩。” 沈逸心里冷笑,正题来了,果不其然,这姓骆的老头,肚子里就没什么好主意,白脸唱完,马上有人唱红脸。 “我的娘嘞,” 沈逸惊呼一声,状若吃惊道:“还你们这的规矩,知道的说你们是商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土匪山贼呢。” 那人哼声道:“我们纵横商会,管理统筹商界已久,就连郡守大人,时常也要让骆会长帮忙!你远来承光,本该来拜会骆会长,是骆会长前些时日不在,才无人提你,你莫要以为你可以坏了规矩!” “哦?”沈逸笑道:“统筹管理商界,本该是朝廷户部干的事,现在事都让纵横商会干了,是想干嘛啊?” 那人一愣,随后道:“你这是故意曲解我...” “诶,今日设宴是件高兴事,交流归交流,不要伤了和气。”这时候,骆复海又站出来讲话了,若是让沈逸将这顶帽子一戴上,那可不得了。 骆复海又看向沈逸道:“沈掌柜,我知道,你的钱庄,也在往津阳、庆昌等地发展,正好,这位周掌柜,他是津阳人,在津阳商界有不小的影响力,这位何掌柜,是庆昌人,他的商号在...” “多谢骆会长关心,”沈逸淡淡一笑,打断了骆复海的话语,看着他道:“我自己来,真的可以。” 连留芳阁和美人醉,沈逸都不让他们插手,更别提钱庄了,钱庄是他商业帝国计划的核心产业,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势力插手。 骆复海话音一滞,又端起茶杯,不说话了。 立马,又有另一人站出来道:“沈掌柜,你这一来金安城,留芳阁一铺开,抢了大半的水粉生意,让商会做水粉生意的同仁没了营生,你若是加入商会,骆会长还能从中斡旋,若反之,我怕其它那些同仁,会针对你啊。” “针对我?”沈逸笑道:“尽管来好了。” 那人一顿,皱眉道:“沈掌柜,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却是不凡,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劝你,不要自视太高,太气盛!” “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沈逸一笑,环视席上众人道:“你们说我抢了你们的生意,那是你们自己不行,好比两人打架,打不过别人,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而怪别人太弱,岂有这种道理?难不成,我自己赚来的钱,还要分你们一部分不成?简直可笑!” “你!”沈逸如此嚣张,让说话那人顿时气急。 “诶,莫要伤了和气,那便不好了,”骆复海这会站起了身子,微笑着道:“周掌柜,沈掌柜,你们这样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此事还得商量,不如,我来提一个折中的意见。” 沈逸暗自冷笑,我们这样争,不还是你这个会长搞出来的事么,自己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是把谁当傻子呢? 沈逸不鸟他,其他人却要去捧骆复海的臭脚,连道请讲。 骆复海向沈逸笑着道:“沈掌柜,我们商会这些做水粉生意的同仁的也不容易,沈掌柜大老远过来,人手上定然不够,我看倒不如这样,沈掌柜的香水生意,在这承光郡的经营权,便转托给商会,利润,商会三成,沈掌柜七成,我还可保证,一年之内,留芳阁必然开遍整个承光郡,这样双方合作,就都有的赚了,岂不两全其美?” 沈逸心中冷笑,经营权到手,哪怕只是三成,那也是一笔大大的利润,他铺开了香水的名声,纵横商会却想捡现成的,还真他妈的会做美梦。 他自己做,也能将生意铺遍承光郡,哪怕时间长点,他这点年纪,难道还等不起? 沈逸心中冷笑,面上也是冷笑,站起身,淡淡道。 “老都老了,做梦呢,就会床上做,不要说出来,免得,丢人现眼!” 第244章 冷脸 没想到沈逸突然间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直指纵横商会想分留芳阁的利润是白日做梦,骆复海不禁面色微变。 许老板一下站起身,沉声道:“沈掌柜!我要敬告你一句,来了承光郡,还从没有这么不给我们纵横商会面子的人!” 沈逸淡然一笑,“万事开头难,这句话到哪都适用,别人做不出来的事,就让我这年轻人来起个头吧。” “沈掌柜,承光可不是你那小小东阳城!” “莫要以为你到哪里都能成事!” ...... 此言一出,宴席的气氛陡然变冷,除了骆复海和沈氏钱庄来往较多的几个掌柜以外,不少人纷纷出言正告沈逸。 那边骆复海自顾自地喝茶,既不加入进来警告沈逸,也不阻止其他人对沈逸的口诛笔伐,摆明了只做中立角色,一个成了精的老狐狸。 沈逸也不在意,一条路千万人走,有人嫉妒你走得快是正常的事情,他淡然一笑,道:“东阳也好,金安也罢,生意就是生意,我沈逸做事,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 “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别妨碍谁!” 许老板一改之前道歉时的卑微姿态,呛声道:“沈逸!你在东阳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到了金安,还敢如此狂妄!?莫要以为,只有你有朝廷的路子!” 此言一出,骆复海瞥了许杰一眼,面色稍有些不悦。 沈逸眉头一挑,这句话的信息量倒是不小。 看着许老板,沈逸轻笑道:“我不知道在座各位谁有朝廷的路子,但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 刹那间沈逸的眼神忽然变冷,淡淡道:“上次在东阳城打断你一条腿,看来你还不太长记性,你若是话太多拦不住,这次我不介意敲断你一嘴牙!” “我..”许老板顿时闻言顿时一滞,在骆复海的眼神授意下,只能住了口,忍气吞声。 骆复海轻咳一声,出言讨伐的一众人顿时住了口。 站起身子,骆复海的笑容也不见了,低声道:“沈掌柜,我们纵横联盟,讲求和字生财,大家齐心协力,让承光的商业蓬勃发展,希望沈掌柜要知道,在你来之前,承光郡就已经有了如此规模,就算少了你,也无人会记得,无人会在意,你虽身家不菲,可与整个纵横商会比起来,还差着不少。” “哟?威胁我?”沈逸冷笑一声,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冷声道:“是,我的钱是没你们所有人加起来的多,不过么,你们加的起来么?” 沈逸不屑地哼了一声,淡淡道:“不是我沈逸吹牛,我虽年轻,但我沈家的钱,我怎么花都没人会管,跟我拼钱,我还没怕过谁!” “你给我警告,我也警告你一句,谁拦我的路,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来喝茶的我欢迎,要对着干的,我也敢接着!” 一席话掷地有声,话音落下,沈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哼一声,离席而去。 “这、这...” 有中立派手足无措,碍于纵横商会势大,他们是加入了,但他们同时也在沈氏钱庄存了银子,还有往沧州发展的打算,沈逸跟商会的关系弄僵,他们也要遭受损失。 许老板起身走到骆复海身边,“骆老爷,这,这...” 骆复海目视前方,那是沈逸坐过的位置,现在空无一人。 “年轻人不吃些教训,长不了见识!” 沈逸大步走出纵横商会的楼阁,抬头看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的牌匾,牌匾一角也有署名,徐长春。 徐长春即是承光郡守,徐安怀之父,政界的头号人物。 对于纵横商会在政界有关系,沈逸丝毫都不惊讶,他们盘踞承光多年,没人脉才叫奇怪。 此时天色已晚,沈逸想了想,吩咐阿福道:“明天上午,你去总督府请一下叶双凡。” 阿福应了一声,沈逸坐上马车,最后望了一眼纵横商会的楼阁,马车启动,慢慢往沈府方向而去。 到了沈府门外,沈逸走下马车,却见一人站在府门外,似在等待。 “沈公子。”站在门外的女子见到沈逸,走上前来福了福身,轻声唤道。 沈逸瞧了她两眼,感觉有些面熟,像是在哪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便问道:“你是...” 那女子轻声道:“贵人多忘事,沈公子忘了,我们曾在醉星楼见过。” “醉星楼?”那地方沈逸都好久没去了,闻言皱眉想了想,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女子就是当日站在苏慕烟身边的女人,下来邀请他跟叶双凡上楼去的也是她。 沈逸道:“原来是你,许久没去醉星楼,记不清了。” 那女子掩嘴轻笑,道:“沈公子的目光多在我家小姐身上,与小姐一比,我自然算不得什么,记不得我也是正常。” “你来有什么事?”沈逸懒得跟她说场面话,方才宴席只喝了几杯酒,筷子是动也没动,可惜了那一大桌子菜,这会正是肚饿,沈逸还想着让巧儿烧几个小菜填填肚子先。 那女子道:“之前那次,沈公子替叶公子作了诗,我家小姐是看出来了的,本想与沈公子探讨,可惜沈公子却未应,今日小姐让我来请沈公子,她想向沈公子多多请教,这回,只有小姐和沈公子两人。” 女子着重强调了“两人”,让这句话凭空起了些暧昧的意思,令人想入非非。 可惜听这话的人是沈逸,他心想苏慕烟那么大的眼睛,看不出来两种笔迹,那真是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了。 没想到醉星楼的客户维护做的这么好,他有一阵子没去了,居然还有人上门来请,跟苏慕烟喝酒,就是醉星楼维护客户关系的手段? 吃多了没事,跟苏慕烟喝什么酒,眼下要做的事更多了,跟纵横商会之间的事,直接影响到沈氏商号将来在承光郡的生存问题,沈逸虽然不怕,但也不会大意,还得计划一番,哪有时间去妓院喝酒。 沈逸看着那女子道:“我今夜没空,姑娘还是请回吧。” 第245章 秘辛 那女子脸上本来嗪着淡淡的笑意,沈逸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僵住了。 女子嘴唇微张道:“沈公子,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空,你走吧,我赶着吃饭。”沈逸一边迈步往府中而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沈公子!”女子急忙唤住沈逸,讶然道:“沈公子,您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吧?”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沈逸没空跟她啰嗦,摆了摆手,道:“没空就是没空,你走吧。” 说罢,沈逸便迈进了沈府的门槛。 “沈...” 女子正要说话,大门却砰地一声关上了,再无人应她。 女子在原地愣了良久,心中难以置信。 难道,这沈逸,那方面也有缺陷? 女子一路回了醉星楼,找到苏慕烟,并且将沈逸的反应,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 “没空?”苏慕烟红唇微张,似乎也十分惊讶。 “他是这么说的。”女子确认道。 苏慕烟秀眉微蹙,片刻后道:“先不用管他了,看看纵横商会那边的反应再说。” “是。”女子应了一声。 今夜的醉星楼,依旧喧嚣。 明日的金安城,注定不平。 “少爷,好吃吗?”巧儿端着茶水站在一旁,看着沈逸吃着她做的饭,试探着问道。 沈逸笑道:“不好吃我还让你下厨,自己找罪受啊?” 巧儿不好意思地一笑,低下头去,心中满是高兴。 见沈逸似有心事的样子,巧儿又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沈逸笑了笑,随意道:“没事,一群倚老卖老的老头子,想白吃白喝。” 巧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相信不管什么事,少爷都是能解决的。 次日上午,应沈逸的邀请,叶双凡来到了沈府。 “怎么了沈兄,去醉星楼?”叶双凡一坐下来就想着去醉星楼,脑子里是完全没别的事了。 沈逸摆了摆手道:“今天是想跟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你尽管问!”叶双凡十分大气地说道。 沈逸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金安城的纵横商会,你知道多少?” “纵横商会?”叶双凡一愣,他还以为沈逸要问他金安城哪家场子好玩,哪家青楼的姑娘漂亮呢,这商界的事,他是真不太知道。 沈逸瞧见叶双凡两眼失神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对纵横商会知道的不多,暗自叹了一声。 金安城认识的人不少,但是那些人相比自己,肯定更亲近生根已久的纵横商会,跟他们打听是没什么希望,能信任的就是叶双凡,奈何他却不知道。 “诶,对了!”叶双凡突然灵光一闪道:“那个纵横商会的会长,叫骆、骆...骆什么来着?” “骆复海。”沈逸提醒道。 “对!骆复海!”叶双凡点了点头,认真道:“这老小子可有些门道!” 沈逸奇道:“有些门道?什么门道?” 叶双凡看着沈逸道:“说起来,他还是徐郡守的岳丈呢!” “岳丈?”沈逸听了一愣,那骆复海看着年纪也不是特别大,四十左右罢了,按秦远做示例的话,徐长春的年纪也不会小到哪去,按理说跟骆复海是差不多大的,就这样,骆复海还是徐长春的岳丈? 这是多老的牛吃多嫩的草啊? 叶双凡见沈逸有些吃惊,嘿嘿一笑,接着道:“那骆复海有个女儿,生的还不错,几年以前给徐郡守收了房,但是纳妾没有办席,徐郡守也比较在意名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收了个商人的女儿做小妾,这事就没传开,知道的人可少了!” 沈逸道:“那你怎么知道?” 叶双凡嘿嘿笑道:“我跟我爹去郡守府做客的时候,我闲着无聊随便逛逛,正巧在花园见到徐郡守跟那骆小嫣,骆小嫣那会正跟徐郡守撒娇,徐郡守也是有说有笑,幸好我溜得快,他还以为这事没人知道呢!” 沈逸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骆复海能成为纵横商会的会长,也难怪徐长春会亲自写一块牌匾送给商会了。 有郡守的扶持,将一个商会做出规模,算不上多难。 叶双凡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纵横商会邀请你加入?” 沈逸笑了笑道:“本来是,但现在应该不是了。” 叶双凡不明所以,也懒得问,拉着沈逸道:“走,去醉星楼玩玩!我请!” 沈逸一阵汗颜,经过一番推脱,才让叶双凡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去了。 虽然叶双凡知道的不多,但也提供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难怪昨夜许老板那般猖狂,让沈逸不要以为只有他有人,原来是骆复海跟徐长春有这层关系。 相比叶南来说,主政的徐长春,对商界的影响力肯定要大一些,毕竟叶南虽有兵权,但不会无缘无故让这些兵帮沈逸做些什么,纵横商会有恃无恐,也在情理之中。 沈逸最终还是和叶双凡一同出门,只不过目的地不一样,叶双凡去的醉星楼,而沈逸去的则是沈氏钱庄。 沈氏钱庄的大客户,昨夜的吴掌柜,找上门来要取钱,是全部取走,一分不留。 沈逸来到沈氏钱庄的时候,吴掌柜正坐在那等着,也没有催也没有喊,似也在等着沈逸。 见到沈逸进来,吴掌柜叹了口气,迎上去道:“沈掌柜,不好意思,我要将钱都取走。” 这吴掌柜,是昨夜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朝沈逸呛声的商人,沈逸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个时候来将钱全都取走,肯定是纵横商会的安排。 沈逸点了点头,轻笑道:“取钱没问题,不过吴掌柜的钱票还没满一月,利息上...” “利息就按沈掌柜说的来,”吴掌柜摇了摇头,叹道:“沈掌柜,你也知道,我也是纵横商会的一员,我实在是...” “明白,”沈逸笑了笑,不在意道:“吴掌柜不用多说,我明白。” “唉...”吴掌柜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不一会又有其他人进了钱庄,最终吴掌柜只是一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第246章 出招 沈逸吩咐老常将对应的钱款从钱库里取出来交给吴掌柜,另一边,又吩咐阿福,让他传信给在其它城池扩张的伙计,手上的事情都停一停,先将钱款收拢回来。 阿福闻言不解道:“少爷,咱们库房的钱还够,为什么要调其它的回来?” “你以为就一个人会来取钱?”沈逸笑着摇头道:“等着看吧,最多到明日,金安城的钱库就要空了。” 不出沈逸所料,沈氏钱庄一日之间迎来了一波取钱狂潮,凡是跟纵横商会有关联,在沈氏钱庄存了钱的商户,都来将钱给取走了。 还没支撑到第二天,到了当天晚上,钱庄的银子银票就空了。 沈逸挪动了存额去扩张沈氏商号,幸好也留下了足够的活动资金,还是有一部分人没受纵横商号指使来取钱的,还有一些没排上号的,其它城池的款项也在回调,支撑过去没问题,但是扩张的脚步要慢上一阵了。 脚步慢些倒还好,千万不能砸了招牌,今日来取钱的尽数都拿到钱了,起码沈氏钱庄的信誉还在。 到了夜里,老常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库摊手道:“少爷,这,这...” 沈逸摆摆手道:“别着急,纵横商会这招损人不利己,坚持不了多久。” 第二天,骆复海在纵横商会坐了一天,他猜想沈逸会来见他。 但是直到华灯初上,夜市开场,沈逸也不曾来过。 “哼!”骆复海哼了一声,吩咐一旁的许老板道:“明天,计划继续!” 许老板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道:“骆老爷,商会的人,都不怎么愿意去北方,那些以前外地行商的,多在沧州定下了,都借口拒绝...” 骆复海眉头微皱,片刻之后摇头道:“不用管他们,先让信得过的人过去,重要是跟当地的人先联系上。” 次日,在府里的生意,接连收到几个坏消息。 阿福面色凄苦道:“少爷,咱们的铺子附近,都多出了几间同样的铺子,价格还比咱们定的低,抢走了咱们不少生意...” 沈氏商号的生意扩张极快,除了香水美酒以外,还另有增加。 这些铺子沈逸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附近绝对没有同类型的店铺,现在一天之内出现这么多同类型的商号,肯定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谁在背后计划,不言而喻。 半个时辰之后,沈逸拿到了一瓶香水,和一坛烈酒。 这些都不是沈氏商号自己卖的,而是在留芳阁和酒铺附近,甚至是靠着,或者正对面的铺子售卖的香水和烈酒。 闻了闻香水,香味没有留芳阁的自然浓郁。 尝了尝酒,度数也没有那么高。 沈逸一下就分辨出来,这就是那沈氏商号的香水和美人醉勾兑出来的盗版货,山寨货。 蒸馏酒精这个核心科技被沈逸握在手上,纵横商会想仿制是仿制不出来的,他们只能从沈氏商号手上买些成品,加水勾兑,放低价格,走量取利。 虽然看上去沈氏商号也赚到钱了,但这样下去会降低客户的黏度,如果沈氏商号的香水都被纵横商会的人买走,正常的客人一直买不到的话,他们会转头去买纵横商会的山寨品,反正买不到正品,山寨的买得到,还便宜,有这样心思的人不会在少数。 长期下去,沈氏商号的信誉会下降,到最后会纯粹变成纵横商会的傀儡,而纵横商会只需要勾兑一遍,不用出多少力,就能收进白花花的银子。 纵横商会这一招相当阴险,但又防不胜防,他们扎根金安城多年,可以安排不同的人到铺子里买香水,根本无从分辨这些人是不是纵横商会的人。 “这便是纵横商会的招数么。”沈逸鼻子里哼了一声。 阿福提议道:“少爷,不如咱们也降价,反正我们的利润是够的...” “降你个头!”沈逸给阿福头上来了一下,骂道:“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高端形象,跟盗版货打价格战,亏你想的出来!” 阿福摸了摸头,道:“可是咱们的生意确实被抢掉很多...” “抢掉又怎么样,我又不靠着一个金安的生意吃饭,”沈逸道:“明天开始,凡是在承光郡内的留芳阁全部暂停营业,美人醉,我们自行勾兑,调整度数不同的烈酒,价格也相应调整。” 留芳阁每天带来的利润都不少,这一关停,对沈氏商号的损失很大,唯一的好处是,纵横商会的盗版香水铺子也做不下去,除非他们到东阳,到沧州买香水回来,加上路费、人力费,他们就算勾兑,按原来的价格卖的话,肯定是没利润的。 阿福点头应下,眼下只能如此了。 阿福就想到这,但沈逸想的更多。 纵横商会跟他玩阴的,他就更阴,玩狠的,那他就玩更狠!看谁先撑不住! 当天夜里,吴展柜的府中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沈掌柜,你怎么来了?”吴掌柜看着找上门来的沈逸,惊讶地问道。 沈逸笑道:“吴掌柜对我沈氏商号支持不小,特意来感谢一番。” 沈逸招了招手,阿福顿时将上门礼拎了出来。 吴掌柜连声道:“这如何使得,不好,不好!” 沈逸笑道:“若吴掌柜还当我是朋友,就收下吧,如若不然,我现在就走,并且以后也不会来了。” “这...”吴掌柜闻言一滞,随后无奈摇头道:“那好吧,多谢沈掌柜了。” 收下了上门礼,吴掌柜看着沈逸,小声劝道:“沈掌柜,我托大喊你一声沈老弟,你听哥哥一句劝,跟骆会长好好谈谈,不然你的沈氏商号怕是...” 后面的话吴掌柜没说,但沈逸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沈逸笑着摇头道:“吴掌柜,你也太小瞧我了,前几日才放了狠话,现在就上门服软,这不是我沈逸的风格。” 吴掌柜闻言一愕,叹了一声道:“沈老弟,你别怪哥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哥哥也没有办法。” “今日在钱庄我便说了,我明白的,”沈逸笑了笑,道:“我上门来,我想请吴掌柜,帮我一个小忙。” 第247章 一份名单 “这...” 吴掌柜有些犹豫,虽然之前他跟沈逸的关系上佳,若是在沧州也就罢了,但毕竟现在人在金安,面前盘踞着偌大一个纵横商会,若是让纵横商会的人知道他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帮沈逸的忙,或许会被一起列入黑名单中去。 对于吴掌柜犹豫的态度,沈逸并不在意,商人利己,或者说人皆是利己,这很正常,沈逸也可以理解。 “吴掌柜放心,不是什么大忙,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沈逸掏出几张大额银票,放在桌上,推向吴掌柜道:“也不会让吴掌柜白忙活。” 吴掌柜见状神情一滞,也没去接那银票,轻声道:“不知道沈老弟需要我帮的,是什么忙?” 沈逸淡然笑道:“只需要吴掌柜提供给我一份名单。” “名单?”吴掌柜愕然道:“什么名单?” “纵横商会的名单,”沈逸手指轻点桌面,淡淡道:“金安城中,加入纵横商会的商家,以及他们各自的商号、铺子。” 吴掌柜愣愣道:“那足有上百号人!你要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吴掌柜就不用管了,”沈逸再度点了点桌上的银票道:“这个忙,不算为难吧?” 吴掌柜不帮忙,沈逸也可以去找别人,大不了多费些口舌,这么大的纵横商会,沈逸不相信他们是上下一心的,一定有人也是被迫加入,或者那天那样的宴席,不止办过他这一场。 只不过,别人选择加入,沈逸选择分道扬镳。 “不算,不算为难。”吴掌柜摇了摇头,纵横商会又不是什么秘密组织,成员的名单,也不是保密的,告诉沈逸,也谈不上为难。 吴掌柜又将银票推回去道:“这银票,就不用了,商会的人,我知道的也不全,可能会有遗漏。” 沈逸笑笑,“这个无妨,吴掌柜只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我就好了。” 吴掌柜点了点头,之后就由吴掌柜口述,吴家的下人代笔,将纵横商会的大部分成员名单都写了出来,临走前,沈逸还是留下了银票。 吴掌柜看着被沈逸故意留在桌上的银票,摇摇头,叹了一声,也不知接下来的金安城,会是怎么样地风起云涌。 沈逸拿着吴掌柜提供的名单,又从别处了解补充了一些,基本掌握了纵横商会参与者的信息,最重要的是,他们名下的铺子。 三天之内,约莫一半左右的沈氏钱庄客户,选择到钱庄取款,而在这三天之中,留芳阁关停,美人醉开始出售较低度数的酒,价格也相应调整,挽回了一些生意。 沈逸本人则没有任何动作,没有露面,也没有反击,骆复海也没有见到他。 三天之后,数艘大黄船远道而来,停靠在金安渡口,声势浩大,没有人知道这些船是什么来路。 隔日,一名姓洪的商人,连续在金安城买下十余处铺子,这些铺子的位置有好有坏,售卖的物件也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点是,这些铺子的隔壁或对面,一定是一家同类型的店铺。 而且这名姓洪的商人,仿佛不是来赚钱,而是来亏钱似的,所有商品,仅以堪堪维持成本的价格出售,如果算上买铺子所花掉的资金,简直是亏本买卖。 但是他这一亏本,也给隔壁和对面的铺子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卖的都是同样的东西,百姓才不会管掌柜是钱太多还是人疯了,谁家便宜就到谁家买,因此虽然利润极低,但洪氏商号旗下的十余处铺子生意极其火爆,反之,与他们隔壁或对门的店铺,生意是一片惨淡,冷冷清清。 而这些商铺的主人,无一例外是纵横商会的成员,铺子规模有大有小,甚至连纵横商会会长骆复海的丝绸铺子,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一时间,这场声势浩大的恶意竞争,让洪氏商号在金安城风头大盛,直追前段日子风靡金安的沈氏商号。 在这时候,又爆出消息,在金安各大商号都不在沈氏钱庄存款的时候,洪氏商号掌门人洪安,在沈氏商号存入二万两实打实的白银。 当一箱又一箱的白银从渡口船上抬到沈氏钱庄门口时,驻足围观的百姓商人无数,无形中又给沈氏钱庄打了一次广告。 迫于商会同仁的诉苦和请求,纵横商会在商会阁楼开了一场高层会议,与会者皆是当日曾参与和沈逸那一场宴席的人,骆复海、许杰、吴掌柜等人悉数到场。 许老板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骆老爷,这洪安来者不善,我看,咱们应该也像之前那样请他来谈一谈!” 有人马上应声道:“是啊!骆老爷,我的珠宝铺子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开过张了,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诶,你才四天,我连续七天没卖过货了!对面那洪氏的铺子真是疯了,价格比我低一倍,他这根本没得赚么!” “我的铺子也是...” “还有我...” ...... 十几名与会者,其中五六人都站出来声称自己的生意受到影响,这其中,还不包括没说话的骆复海。 骆家的丝绸铺子要好上一些,还是有一定的固定老客户的,但是洪氏商号越来越过分,在骆氏丝绸铺附近,好像还有继续增开丝绸铺的打算,这几日在洽谈收购铺子的问题,还好被骆复海得到消息,及时喊停了。 骆复海也很明白,长期下去,骆氏商号的客人流失不过是时间问题。 同时他也很清楚,这洪氏商号根本不是来赚钱的,就是来搞恶性竞争,来捣乱的。 “急什么?我的铺子也有影响,又不止你们。”骆复海神情平淡,好似未受影响,淡淡道:“洪氏商号这么玩下去,亏的是他自己的钱,他能撑多久?都稍安勿躁,过上一阵时日,他自己会撑不住的。” “可是...”许老板面色为难,他的酒铺受到的冲击最大,除了沈逸的美人醉调整降价以外,洪氏商号连续在他的铺子附近开了三家酒铺,三家包围一家,情况十分糟糕。 其余人也都面露犹豫,商人求的不就是个利么,现在一分钱进账没有,谁能不着急? 可不是谁都像你骆复海那样家大业大! 第248章 你来我往 讨论异常激烈,一桌子人,也就只有吴掌柜没有说话。 因为他的铺子并没有受到影响。 联想到之前沈逸向他讨要名单,现在吴掌柜多少能猜到,这场恶意竞争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商会众人着急的模样,吴掌柜心中暗想,这沈掌柜还真是够狠的,真要跟商会硬碰硬斗到底? 可是正如骆复海说的那样,他一个人拼一个商会,能撑到几时? 一个会开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打价格战是完全打不了的,对方完全是自杀式攻击,纵横商会这边再降价,那完全就是在送钱而不是赚钱了。 洪氏商号初来金安,开始以极低的价格打出名声也可以理解,最终骆复海的意见还是在等几天,届时如果洪氏商会的掌门人不来见他,或者还不恢复正常价格,那就由骆复海出面,请洪安赴宴。 纵横商会几乎就是骆复海的一言堂,他的意见也相当于拍板了,其他人也只能唉声叹气地散了。 到了最后,只有骆复海和许老板留在房中,骆复海皱眉道:“这突然冒出来的洪氏商号,肯定跟沈逸脱不开关系!” “定然是那沈逸对我们的报复!”许老板狠声说道,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 他们山寨了沈逸的香水和美人醉,沈逸短时间内没有动静,他们还以为沈逸认栽了,没想到酝酿了这么久,沈逸直接来了个大的,给纵横商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骆复海沉思良久,洪氏商号的这种行为,足以称为恶行竞争,他不是没有办法阻止,对于这种现象,官府是有插手的理由和权力的。 但是,一旦纵横商会选择闹到官府那去,那也证明纵横商会输了,承认自己斗不过沈逸,因此,这是一个下策。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骆复海不想牵扯到徐长春身上去。 骆复海看了一眼许老板,接着道:“他这么一闹,商会的人心难免浮躁,你要多关注一番。” 许老板闻言一滞,只得点了点头。 “安排去北方的人手动身没有?”骆复海忽又话题一转,问到了北方的情况。 许老板点头道:“昨天就动身了,凤兴那边可以放心,但是...” 说到后面,许老板面色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骆复海皱眉问道。 许老板低声道:“但是,现在在凤兴做生意,肯定要跟沧州的批发市场打交道,如果沈逸在那边留了招,不让咱们的人...” 一听这话,骆复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纵横商会气氛沉重,沈府之中,相对要淡然不少。 这时候,一名壮汉身穿着别扭的员外服,站在书房之中,沈逸的桌案之前,抱拳道:“少爷,今天我又买下四个小铺子,位置不怎么样,但旁边都有纵横商会的生意。” 桌案后的沈逸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巧儿小手舒服的按摩,睁眼瞥了一眼洪安,摇头道:“你现在是洪氏商号的掌门人,不是摆擂打拳的,行礼要拱手,不能抱拳。” 洪安揪了揪身上别扭的员外服,为难道:“少爷,我真穿不惯这个,还是袄子来的舒服,打了这么多年拳也习惯了,抱拳拱手,一时间改不过来。” 此洪安正是彼洪安,当初在沧州城摆擂守擂的汉子,沈逸当时在沧州办批发市场缺人手,便将他和他的几个师弟招入麾下。 离开沧州的时候,批发市场正要进行二期工程,周二虎刚接手,沈逸就将洪安等人留下了,只带着小丫鬟回了东阳,现在批发市场进展稳定,洪安也可以过来帮手了。 之前沈逸无声无息的那几天,从东阳、沧州调动了大量资金、货物来到金安,洪安正是那时候从沧州随船过来的。 本来沈逸是想让周二虎过来的,但是沧州那边暂时还需要他看着,三期工程正在进行之中,没办法,只能调洪安过来。 于是在沈逸的授意下,洪安以洪氏商号的名头,买铺子、做生意,给了纵横商会一个巨大的冲击。 洪安一个习武打拳的人,穿上商人的礼物,以商人的口吻说话,当真是非常地不习惯。 沈逸闻言一笑,摆了摆手,身后的小丫鬟顿时停下了按肩的动作,端起一旁的茶杯,送到沈逸手上。 沈逸轻抿一口,淡淡道:“今天情况怎么样?” 洪安闻言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翻了好一会才道:“咱们现有的十几家铺子,加起来的利润还不到二十两,同时纵横商会的那些铺子,生意比昨日还要差,越来越多人选择到咱们铺子里买便宜的。” 十几家铺子的利润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可见沈逸将价格定的有多低,这点利润,光是想将买铺子的成本赚回来,都要花上不短的时间。 不过,沈逸让洪安开这些铺子,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向纵横商会还击而已。 “今天有没有人去找你?”沈逸接过洪安递上来的账本,随口问道。 洪安点头道:“有两人私下里托人找过我,不过按少爷吩咐的,我没有见他们。” “今天已经有了?”沈逸笑了笑道:“做的不错,就晾着他们,这些小狐狸上不了台面,还得等骆复海找上门,那才算数。” 洪安顿了顿道:“少爷,可是这样下去,实际算起来,咱们也是耽误了时间和成本,并无利润可言,您在沧州的时候,不是教我们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吗?” “呵呵,问的好,”沈逸淡淡一笑,道:“话无绝对,也是要分时候的,有人莫名其妙上来打你一拳,我还以一拳,这就不叫损人不利己了。” “你刚来金安,之前的事你不清楚,不用多管,按我说的接着办就行了,看他们能撑几天。” 洪安点了点头,道:“那少爷,我先回去了。” “去吧。”沈逸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一次的谈话。 纵横商会,在等着沈逸撑不住。 而沈逸,在等着沈逸撑不住。 第249章 要玩就玩大的 纵横商会的底气,是沈逸终究是一个人,再有钱,他还能在金安死磕到底,把家底都打空了不成? 而沈逸的底气,就来自于纵横商会。 商会商会,商人联会,这不是一家独立的商号,而是众多商人形成的集体。 而商人是最精明也最现实的群体,纵横商会势大,他们可以跟着商会混,如果商会帮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的时候,这些商人,就未必会那么团结了。 人心隔肚皮,沈逸吃准的就是这一点。 根据搜集来的名单,沈逸对症下药,纵横商会的成员中,规模从大到小,都有人受到洪氏商号的恶意竞争和针对。 他们不是要盗版香水和美人醉么,沈逸就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对着干,你买什么我就卖什么,而且永远卖的比你便宜,看谁抢的过谁! 在纵横商会举行会议的三天之后,洪氏商号的势头不减,不仅没有将所售卖的商品调回正常价格,反而变本加厉,开了更多的铺子,针对了更多家的纵横商会成员商号。 沈逸自爆卡车式的招数,让金安城的商人叫苦不迭,同时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下到平民百姓,各家商号,上到总督府,郡守府,同时,醉星楼也在盯着这一切。 而最先站出来讲话的,是承光郡的郡守徐长春。 这天夜里,徐长春在骆复门口落轿,接了消息的骆复海早已等在门口。 “进去说吧。”面对迎上来的骆复海,还没等他说话,徐长春便先开口,自来熟般的往骆府中而去。 骆复海也没有表现出不悦,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家门。 到了正厅,下人适时的奉上了茶水,骆复海一挥手,厅中侍应的下人便都退了下去,徐长春那边也是一点头,贴身的护卫也都走到正厅外,关上厅门放风。 “最近的动静有点大了,”待厅中只剩两人,徐长春直奔主题道:“那洪氏商号是怎么回事?” 洪安在沈逸授意之下,铺子买给不停,疯狂地冲击着金安城的商业,而纵横商会在等待了几天之后,还是不见洪氏商号恢复价钱,只能跟着也稍稍降低物价,来维持原来的老客户。 现在金安城的各项物价一再刷新新低,动静大到连徐长春这个郡守都知道了。 骆复海坐在徐长春对面,闻言道:“我已经查清楚,这洪氏商号,其实就是那沈氏商号的掌柜派出来的,这一手全都是那沈逸在背后指使。” “之前没有谈拢?”徐长春抿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骆复海顿了顿,道:“还在谈。” “那就不要等了,”徐长春直言道:“现在大周什么情况你很清楚,现在你们纵横商会和沈逸这样斗,朝廷的商税从哪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要出篓子。” 商人赚的少了,朝廷收上来的商税自然也要变少,沈逸和纵横商会怎么斗都没关系,但影响到商税,这就不是民间或是商界的小问题了。 骆复海略有些迟疑,本来料想沈逸也撑不了太久,但是徐长春这么说的话... 骆复海犹豫道:“那沈逸和叶总督之间...” “还没搞清楚,”徐长春摇头道:“叶南带兵出城去了,打听不清楚。” “这样。”骆复海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徐长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叶南这个人向来洁身自好,不管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既然不避讳地送出牌匾,肯定不一般,对付他,不要用那种手段。” 骆复海点了点头,道:“再过三日,若还无好转,我会让人去见沈逸。” “不要三日了,”徐长春站起身道:“明日就着手去办。” 说完徐长春就往正厅外而去,从进来到离开,还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茶水只喝了一口。 骆复海连忙站起身来道:“徐大人,小嫣还好吧?她许久没回来了,能否让她...” 正往外走的徐长春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下次夜里,你从后门去郡守府看她吧。” 留下这句话,徐长春再不多说,迈步走出正厅,带着护卫离开骆府,上了轿子走了。 骆复海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眼中,有精光闪烁。 次日,依旧是和平的一天,依旧是金安城的百姓享受超低物价的一天。 沈府,迎来了一个客人。 沈逸的老熟人,许老板。 正在花园喝茶的沈逸听见阿福的通报,笑道:“不急,晾他一会再说。” 于是,许老板在门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偏偏他又不敢直接离开,只能干等着。 “沈掌柜,好久不见,近来甚少听到你的消息啊。” 许老板一见到沈逸,便拱手笑着打招呼,好像之前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沈逸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一笑,只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便再没下。 许老板略有些尴尬,但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已久的人物了,干笑一声,自己坐了下来。 “沈掌柜,知道您的性子,我也不啰嗦了,我这次,是代表我们纵横商会来的。” “晓得,”沈逸淡淡一笑,瞥了一眼许老板道:“不然代表你自己,你敢进我家的门?” 许老板闻言一滞,想起被沈逸命人扔出沈家大门的经历,半晌没说出话来。 沈逸接着道:“纵横商会,找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许老板顿了顿,道:“沈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洪氏商号的掌柜洪安是从沧州过来的,这我们都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不是沈掌柜授意的,还能有谁呢?” “无凭无据可不要乱说,”沈逸笑道:“我对手下人一向很好,万一他是在我这赚到了钱,自己出去单干了呢?” 许老板干笑道:“呵呵,沈掌柜,这就没意思了...” “怎么没意思?”沈逸笑道:“我沈逸向来是守法好公民,怎么会搞恶意竞争这种事?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做生意?” “这...”许老板一滞,没想到沈逸的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 沈逸则对此不以为然,淡淡道:“况且,要代表纵横商会,也派个像样的人物来,你,我看不太行。” 第250章 再次设宴 许老板眉头微微一皱,道:“沈掌柜,我是代表商会上门来解决问题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真非要两败俱伤不成?” “也不是不行,”沈逸笑着道:“有人想玩,我也愿意陪他们玩,玩出什么后果,大家自己担着,谁也别喊疼。” “你...”许老板暗自咬牙,他就不信沈逸真的有表面这么淡定! 顿了顿之后,许老板沉声道:“沈掌柜,我再说一遍,我可以代表纵横商会!” “可我不想和你说话,”沈逸咬了一口巧儿喂进嘴的水果,看也不看许老板道:“一看见你我就犯恶心,之前那骆什么,那个老头,说话多中肯,我看他不错。” 点名道姓要骆复海登沈家的门,好大的口气! 许老板开口正要说话,沈逸却摆手道:“快滚快滚,你在着我水果都咽不下去,谁让你坐下的?赶紧滚。” 许老板顿时大怒,但想起骆复海的吩咐,和之前被暴打一顿的经历,只得忍气吞声,屁也不敢放。 随着许老板拂袖而去,小丫鬟巧儿又剥好了水果,一边递给沈逸,一边问道:“少爷,万一他们不来怎么办?” “不来就接着耗下去呗,谁怕谁。”沈逸无所谓道。 小丫鬟在一旁呆了呆,看着少爷惬意悠哉的样子,心中十分疑惑,最近花钱如流水,每日的进账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少爷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而吃着水果的沈逸,真的是面上淡定,心中也淡定。 从一来大周到现在,几乎每日都在忙碌着,每天都在想着商业版图的扩张,还要应付朝廷,虽然之前一直都沉迷其中,但多少,也会感觉有些累。 跟纵横商会翻脸的这几日,是沈逸穿越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每天发发命令,写写信,看看账本花花钱,他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府邸中不用出门,享受着秋末温暖的阳光,吃着小丫鬟送进嘴的水果,感受着按在肩膀上的柔软小手,这样的人生不惬意,还有谁的人生惬意? 如果玉钗也在的话,那就更好了。 恰好可以借着机会不出门,整日在府里... 想着想着,沈逸甚至想现在派人去东阳城将玉钗给接过来了... 相比惬意的沈逸,骆复海的眉头则皱的极紧。 听了许老板的转达,骆复海心中也有些生气,这沈逸,当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不成? 要不是因为徐长春在催,要不是因为不清楚叶总督和他之间的关系,要不是因为沈逸有官位在身,要不是因为... 要不是有那么多要不是,他早就来硬的了! 许老板义愤填膺道:“骆老爷,这沈逸欺人太甚!从东阳那时候开始便是这样,咱们绝对不能服软!不然他只会更嚣张!” 骆复海不知道沈逸在东阳城是什么模样,他倒是知道东阳城的首富破产,县令落马,都和沈逸有关。 没有回应许老板的话,骆复海淡淡道:“去聚仙楼订一桌席面,请沈逸赴宴。” 最终骆复海还是没有选择亲自上门,因为那样,他就矮了一阶。 于是许老板只能又当了一次传话筒,将消息传给了沈逸。 沈逸这次也没再为难许老板了,欣然答应了赴宴。 当天夜里,金安城最好的酒楼,聚仙楼,迎来了当今金安城商界的两股大势力光临,聚仙楼的掌柜,似也有些后台,是金安城为数不多没有加入纵横商会的那一部分商人。 对于今日这一桌有些特殊的席面,聚仙楼的掌柜也十分关照,安排了一个上好的雅间,环境雅致,布置的很清幽,在这不论谈什么,都没有人能听见。 这一次,纵横商会也没有一大批人齐至,沈逸到的时候,雅间中只有骆复海在坐着。 “哟,骆会长来的很早啊。”沈逸随意笑道:“路上堵车,耽误了,呵呵,抱歉抱歉。” 坐在那的骆复海暗自恼怒,他已经故意晚来了一些,没想到沈逸比他还晚! 还什么堵车,哪来那么多的马车? “坐吧。”骆复海淡淡说道。 沈逸施施然坐下,笑道:“听许老板说,纵横商会又要找我,这次又是什么事?” 骆复海淡淡道:“沈掌柜,你要见我,如今也见到了,再装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不,不。” 那边沈逸已经拿起筷子夹菜吃了,显得很是随意,闻言拿着筷子摇了摇道:“骆会长搞错了,从来都不是我要见你,是你们纵横商会找上门来,而我不想跟许老板交谈而已。” 骆复海皱了皱眉头,此时的他,心中和下午的许老板是一样的想法,沈逸当真如此淡定? 骆复海看着沈逸道:“洪氏商号,是沈掌柜在背后操控着吧?” “当然不是,洪氏商号,我一个姓沈的怎么操控?”沈逸笑着否认,随后又道:“不过那的掌柜我确实认识。” 这也算是侧面承认了,骆复海眯着眼睛道:“沈掌柜,像洪氏商号这样的作为,无异于害了一锅粥,大家没得吃,他也没得吃,还希望沈掌柜多劝劝他,不要一意孤行。” “怎么能算是一意孤行呢,”沈逸吐出嘴里的骨头,笑着道:“我那朋友什么都好,就是看不惯不平事,受不得欺负。” 骆复海挑眉道:“如何算得欺负?纵横商会,也想和平相处,大家一起赚钱发财,只不过沈掌柜的朋友,似乎不愿意分享。” “没有分享的必要,为何要分享?”沈逸嘿嘿一笑,道:“我那朋友说了,金安看似商业发达,其实就是一块沼泽,而且还想着将他拉进去,我那朋友呢,若是被欺到了头上,绝对是不能忍的,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这一点上,我与我那朋友一样。” 骆复海眉头微皱,淡淡道:“沈掌柜,也这么觉得?” “对。”沈逸点头笑道。 骆复海看着沈逸,低声道:“可是这块沼泽,恰恰是大周的商业命脉所在!” 第251章 人若犯我(求银票!) “命脉?”沈逸摇了摇头,道:“命脉不是永恒不变的,也不是自封的,今日金安是命脉,明日可能就会变成沧州,谁说的准呢?” “沈掌柜这是在威胁我?威胁纵横商会?”骆复海盯着沈逸,沉声道:“沈掌柜真的以为,沧州能超越金安?你能在金安抗衡整个商会?” 沈逸笑了笑,放下筷子,淡淡道:“能不能抗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比纵横商会玩得起,玩的大。” 骆复海微微皱眉道:“此话何意?” 沈逸笑道:“纵横商会的情报搜集的很及时,不知道对我以前的情况了解多少?” 以前的情况? 骆复海看着沈逸,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沈逸的底子,这段时间内纵横商号早就派人摸清了。 东阳城出身,家父是前任东阳首富,沈家因沈逸而颓败近破产,也因沈逸崛起成首富,乃至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沈逸笑了笑,接着道:“我现在很有钱,特别有钱。” 骆复海闻言一愣,不知道沈逸为什么要突然之间炫富。 “但我也曾没钱过,沈家也接近破产过,”沈逸笑着道:“虽然没有白手起家那么厉害,但是曾经也沦落到要卖房子抵债的地步。” “但现在,我有沧州市场的稳定收入,有朝廷钦赐的食邑,怎么的,也饿不死我。” “所以,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感到害怕,”沈逸看着骆复海,忽而冷笑:“我的钱,我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即使亏到一不剩,我也不会怕,总有一天,我还能卷土重来。” “以我现在拥有的资金,在金安城亏个三四年也不成问题,只要我愿意,那就可以。” “但是,纵横商会,未必能玩这么大,等这么久吧?” 如果说之前骆复海猜测沈逸是在威胁他,那么现在,就不用怀疑了,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逸就是在告诉骆复海,想拼,他可以拼到底,即使拼光了家产,他也不在乎,即使洪氏商号的生意每天都在亏,他都无所谓,甚至还可以持续亏个三四年下去! 骆复海的眼皮跳了跳,他万万没想到,面上儒雅的沈逸,会有这么狠辣的心性! 骆复海也清楚,沈逸说的一点没错。 沈逸是一家之主,他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怎么亏都没人管他。 但是纵横商号不行。 纵横商号是一个集体,是百余名商人组成的群体,他们不是上下一心,除了少数人以外,他们聚在一起,就为一个利字。 如果纵横商号和沈逸死磕到底,恶性的价格战一直持续下去,沈逸可以硬撑,但商会的人,不会在这干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金安城的商业氛围被搞成这样,骆复海可以想象,长期下去,很多商人会选择离开金安城。 人挪死树挪活,既然在金安城都摆明了赚不到钱,还留在金安城干什么?还留在纵横商会干什么? 而这些人的下一站,很可能就是沈逸的沧州市场,只要有过硬的供应链,在那做个生意并不难。 骆复海沉声道:“沈掌柜应该知道,这样的恶性竞争,官府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还敢提官府?”沈逸笑呵呵道:“你们纵横商会,买我的香水和美人醉回去掺水接着卖,这不算恶性竞争?我足足等了三天,官府都没管,现在你拿官府说事,未免有些恶人先告状吧?” 骆复海顿时愣住,强自道:“香水和烈酒,只能沈氏一家商号做的出来?沈掌柜未免太小瞧了纵横商会吧!” “不是我小瞧了纵横商会,我是说天下除了沈氏商号,没有第二家商号能做出来这些玩意。”沈逸淡淡说道。 对于蒸馏器具的保密,一直是重中之重,时至今日,沈逸都没有再制造第二套器具,在别地售卖的香水和美人醉,都是从东阳城运出来的,唯一的那一套,就放在沈家的后院,他绝不相信,还有人能造出香水和高度烈酒来。 沈逸看着骆复海,冷声道:“如果,如果纵横商会的任何人,能演示一遍香水和烈酒的制造过程,并证明没有一个环节与沈氏商号有关,我沈逸二话不说,直接离开金安城,再也不来,若是不能,纵横商会自个解散,你敢跟我赌么?” 骆复海嘴角抽了抽,事到如今,他发现竟没有正面的手段可以压制沈逸。 恶性竞争的是洪氏商号,即使官府勒令关停,还会冒出来下一家周氏商号、刘氏商号... 纵横商会的盗版香水和烈酒,那时大概也做不下去。 面对一个年轻后生,骆复海此时发现,自己有些小看他了。 不管是心性还是商业理解,对方都毫不逊色。 沈逸摸了摸肚子,感觉吃的差不多了,拿起绢布擦了擦嘴,站起身道:“当然了,商人逐利,谁不想赚钱呢。” “我早就说过,来喝茶的我欢迎,来找麻烦的我也不怕。” “我不需要纵横商会帮忙,也没有加入的打算,大家各走各的道,谁也别拦着谁。” 说罢,沈逸将绢布扔下,转身拉开雅间移门。 “你要如何?” 身后的骆复海,突然问了一句。 沈逸头也不回,留给骆复海一个淡然的背影,微微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若纵横商会能好好做生意,我也会劝劝我的朋友的。” 再未多言,沈逸大步走出雅间,离开醉仙楼。 片刻之后,数名纵横商会的主要成员,纷纷涌进雅间之中,他们见到的,是面色难看的骆复海。 “骆老爷,怎么样?” “骆会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谈妥了吗骆会长...” .... 钻进来的人,也都是生意受到了最大冲击的人,他们最想知道,这种恶性竞争,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骆复海一言不发,面色铁青。 向来都是纵横商会仗势欺人,从没想到,会有被人骑在头上的一天。 这回,碰上了一个狠角色啊!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银票太少了,跪求支援! 第252章 告别 就如沈逸自己所说,来时他只顶着一个败家少爷的名头,算上外债,沈家完全是负资产,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沈逸能让沈家起死回生,现在还有了朝廷封赏的食邑,沧州的人脉和稳定收入,即使再来一次又有何惧。 沈逸很清楚,他绝不能屈服于纵横商会,甚至不能有一点露怯,若连一个商会都摆不平,谈什么建设自己的商业帝国。 只要纵横商会不让步,他也不会让步,干脆在金安拼个你死我活。 从聚仙楼回来,沈逸吩咐下去,命人注意纵横商会旗下铺子的动静,有任何举动,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洪安问道:“少爷,是谈妥了么?” 洪安这几天也是不堪其扰,越来越多人想要见他,但沈逸吩咐的很清楚,不准他露面,更不准见任何纵横商会的成员。 “妥不妥,要看纵横商会的态度,”沈逸笑了笑道:“不过这骆复海没有动用他的关系,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据叶双凡所说,骆复海和郡守府有着那一层关系,沈逸甚至早做好了官府传唤他的准备,没成想官府从头到尾都没出面。 “那咱们明天还接着干么?”洪安继续问道。 沈逸点头道:“当然要继续,他们都没让步,我们更不能急。” 洪安点了点头,这每天入不敷出的,还是如此大规模的铺子同时入不敷出,整个大周大概也就少爷能干出这事。 想起在沧州跟周二虎无事闲聊时说起沈逸过去的事迹,洪安不禁心中叹服,人跟人之间差距太大,他花一两银子都要扣扣嗖嗖半天,少爷一下亏这么多表情都不带变的。 “少爷,赵大人来了。” 沈逸正和洪安闲聊着,下人忽然前来禀报,着夜半时分,沈府又来了客人。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沈逸疑惑着问道。 下人躬身道:“就是之前常来的那个赵大人。” 赵明月? 她不是早就回京城去了么? 沈逸带着疑惑,吩咐下人将赵明月引过来,一边又朝洪安道:“你先下去吧,按我说的去做。” 洪安点头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他这个洪氏商号的掌柜,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片刻之后,赵明月带着小琴走了进来,巧儿笑嘻嘻地朝着小琴招手,两个小丫鬟之间关系已是极好,跟她们的主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公主殿下不是回京城去了?”沈逸看着赵明月,奇怪问道:“不是又来揪我去京城的吧?” 赵明月摇了摇头,眉目间有些疲惫之意,风尘仆仆的样子,肉眼可见,似是赶了很久的路,因此沈逸才以为她是回了京城之后又来了金安。 “之前临时有事,没有回京,”赵明月坐了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将茶杯放下后又接着道:“不过明天就会启程回去了。” “回去好,回去好,”沈逸点头道:“外面太危险,公主殿下还是在京城待着比较好。” 沈逸话里的那股嫌弃意味儿赵明月自然听的出来,闻言心中暗恼,哼了一声,似是随口问道:“最近金安城的动静,是你闹出来的吧?” 沈逸倒茶的动作一滞,我勒个去,你都知道? 不是整天躲在暗处监视我吧? 沈逸装傻道:“动静?金安城有什么动静?我最近出门少,不太清楚。” “你还装?”赵明月哼声道:“那洪氏商号的掌柜洪安,就是沧州城的那个洪安吧?” 沈逸一愣,没想到赵明月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她在沧州可没和洪安接触过,沈逸以为她能记得周二虎就算不得了了。 “我说对了吧?”赵明月略有些得意的昂起了头,随后又道:“你这样操控物价,金安城会乱的。” “什么我这样,那是洪氏商号,又不是我的,”沈逸道:“再说了,什么叫操控物价,高进低出,这是做慈善,提升百姓的生活质量,亏的是商号的钱,又不是百姓的,洪氏商号这是在为大周出力,我觉得朝廷应该嘉奖一番。” 赵明月呆呆地看着沈逸,早见识过沈逸的本事,如今又见识了一次,黑的都能给他说成白的。 “别的我不管,”赵明月摆手道:“但是你们这样会影响到朝廷的商税。” 说来说去还是朝廷,沈逸看了赵明月一眼,撇了撇嘴,你是个公主,又不是个皇子,做皇帝也轮不到你,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沈逸道:“放心吧,不会拖太久,终归会结束的。” “你这么肯定?”赵明月看着沈逸问道。 “不肯定,”沈逸笑道:“我猜的。” 赵明月暗恼,拂袖道:“最好是早点结束。” 沈逸嘿嘿一笑,拱手道:“遵命!如果公主殿下能去纵横商会那边再说一遍,那就更好了。” 赵明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明日我就启程回京。” 沈逸笑道:“慢走不送。” 赵明月咬牙切齿,盯着沈逸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沈逸无奈道:“一定,一定。” 又哼了一声,赵明月带着小琴离开了,一来一去,沈逸都没搞清楚她是来告别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沈逸赴宴之后的第二日,这天清晨,赵明月带着小琴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而金安城的百姓依然如同往常一样,购买着洪氏商号的低价商品。 上衙的徐长春问着手下的官吏,“纵横商会和洪氏商号那边怎么样了?” 那被问话的官吏道:“回大人,洪氏商号还是在卖着低价的商品。” 徐长春闻言眉头微皱,吩咐道:“去请户曹王大人来一趟。” “是。” 不久之后,负责金安城商税的户曹赶到了徐长春面前,徐长春开口便问道:“本月的商税情况如何?” 户曹似早有准备,闻言低头道:“回徐大人,本月到目前为止,金安的商税,不足上月的十之二三...” 闻言徐长春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一下半个多月过去了,商税却少了这么多,可见影响之大。 这骆复海怎么回事? 徐长春看向一旁的官差,吩咐道:“去带骆复海来一趟。” 第253章 承光郡守 “沈兄!走,醉星楼!” 叶双凡又来了沈府,邀请去的地方还是没变,依然是醉星楼。 沈逸无语道:“不去,没钱。” “没钱?!” 听这句话从沈逸嘴里说出来,叶双凡是万分的难以置信。 沈逸点头道:“是啊,你看我的铺子,都多久没开门了?” 叶双凡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沈氏钱庄虽然开着门,但那是赔本生意,其它的铺子,已经好久没开了。 叶双凡怒道:“娘的,沈兄,我帮你出了这口气去!” 沈逸和纵横商会之间的恩怨,叶双凡知道一些,只不过之前他问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沈逸一直没让他插手。 正是有人情没还,这回可让叶双凡逮到了机会。 沈逸不用想也知道叶双凡所谓的出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拉着他坐下道:“诶诶诶,别急,你别插手!” 叶双凡看着沈逸道:“为什么?沈兄,你不做生意了?” 沈逸摇头道:“不做生意我喝西北风去?别急,我自有打算,再说了,我答应了叶总督,不会让你插手生意的事。” 叶双凡叹气道:“诶,沈兄,若是有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 沈逸笑了笑,道:“没问题。” “少爷,官府来人了!” 正说着,下人着急忙慌的来报信了。 沈逸却是不慌,官府的人见的多了,昨天夜里还见了当朝公主呢。 在正厅见到官差时,那人直抒来意道:“沈大人,徐大人请你去一趟郡守府。” 徐大人? 沈逸问道:“是郡守徐大人?” 官差点头道:“正是,徐大人正在等着,沈大人,咱们这就动身吧。” 沈逸本以为就算官府找他,也会是户曹、少府之类的人物,没想到会是徐长春亲自找他。 “行,那去吧。”沈逸点了点头,跟着官差往外走去。 “我也去!” 忽然间叶双凡的声音冒了出来,官差回头一看,讶异道:“叶少爷,你怎么在这?” 叶双凡根本不搭理那官差,拍着沈逸的肩膀道:“沈兄,我跟你一块去。” 也不知道叶双凡哪根筋搭上了,还是怕沈逸在郡守府遭到不公正待遇,非要跟着一块去。 那官差有些为难道:“叶少爷,这,不合适吧?” 叶双凡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不合适?我去看望看望徐大人不行?” “这...” 官差无话可说,他一个小人物,哪管的了总督的儿子,只能随叶双凡高兴了。 “大人,沈逸来了。” 郡守府,徐长春正在某个屋子里和骆复海谈话,得了下人的禀报,他轻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骆复海,顿了顿道:“你去看看小嫣吧。” 满脸神色严肃的骆复海一听这话,稍稍见喜,道了几声谢,离开了房间。 徐长春接着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官服,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眉头微皱,给人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感觉,并保持着这副表情,去了沈逸等候的地方。 但一到厢房,徐长春的表情马上就变的不那么严肃了,因为他看到正和沈逸说着话的叶双凡。 徐长春看着叶双凡,讶异道:“双凡,你怎么在这?” 叶双凡呵呵笑道:“好久没来看望徐叔了,刚才我在沈兄那做客,正巧他要来郡守府,我便跟着一起来了。” 之前去喊沈逸的官差在这陪着,此时也走到徐长春身前,附耳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沈逸注意到徐长春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扫了两眼,又看了一眼叶双凡,等那官差说完之后,徐长春笑着道:“双凡,安怀也在府里,你先去与他叙叙,待我与沈大人谈完,再找你。” 叶双凡撇了撇嘴道:“徐安怀还是算了,我跟他说不到一块去,没事,徐叔,你们谈你们的,我不插嘴。” 沈逸微微一愣,叶双凡还真是够可以的,在徐安怀的老爹面前也这么不给面子,不知该说他太威猛还是情商太低。 徐长春也是明显的一滞,又多看了沈逸两眼。 沈逸看着叶双凡道:“叶兄,要不,你还是先回去?” 徐长春这会却不要求了,摆手道:“无妨,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情,双凡听听也没什么。” 说罢,徐长春走到主位坐下,坐在沈逸身边的叶双凡则对他挤眉弄眼,很是得意的样子。 徐长春开口道:“这次找沈大人来,主要是为了如今金安城商界的情况。” 沈逸点头道:“徐大人请讲。” 徐长春看了沈逸一眼,淡淡道:“本官找的是沈大人,却不是洪氏商会的洪安,沈大人应该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沈逸笑着点头。 两人都明白,唯有叶双凡不明白,一会看看沈逸,又看看徐长春,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那便好,”徐长春也点了点头,道:“近来洪氏商会欺行霸市,与纵横商会之间的竞争,影响非常恶劣。” 沈逸摇头道:“徐大人误会了,洪氏商号为民服务,拿自己的资金补贴百姓,怎么能叫欺行霸市呢?就算问金安城的百姓,得到的也肯定氏一片夸赞,试问哪个欺行霸市的人,会有这样的名声?” 说完洪氏商会,沈逸又接着道:“我看纵横商会才是欺行霸市的那一方,不久前他们曾请我赴宴,扬言不加入纵横商会,在金安城是发展不下去的。” “当初我没有答应,于是第二天,金安城就出现了仿冒的香水和美人醉,我觉得,这才是欺行霸市之举。” 今天徐长春找到他,沈逸就知道,他和纵横商会之间的事,今天就要拍板,那么他就干脆将话都说明白。 徐长春翻动着面前的一本账册,淡淡道:“仿冒沈氏商号商品的事情我倒是未曾听说,但是洪氏商号和纵横商会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意思就是小事不管大事要管呗? 沈逸笑了笑,道:“徐大人能受陛下信任重用,任一郡郡守,想来也是富有学识之辈,应当也明白,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吧?” 第254章 谁也不低头 徐长春眯起眼睛,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是官府和纵横商会有勾结?!” “我可没有这么说,”沈逸淡然轻笑,端起茶杯道:“我只是觉得,欺行霸市,是纵横商会才做的举动,若是我干坐着,被赶出金安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叶双凡啥也不懂,就在一旁顺着沈逸的话助力道:“就是就是,那个什么商会,不是明摆着胡来么!” 说来叶双凡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朋友。 徐长春冷哼了一声,手指点着桌上的账本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一闹,金安城的商税降了几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给朝廷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你们知道不知道!” 沈逸心里冷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影响不大,老子那些钱不是白花了。 徐长春还拿朝廷吓他,他可不是吓大的。 沈逸不以为意,反而也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随手翻开道:“这是沈氏商号旗下留芳阁的账簿,徐大人可以看看,纵横商号推出仿冒香水的那一天,留芳阁的生意下降了几成。” 徐长春身边的官差闻言正要上来取那账簿给徐长春看,徐长春却抬手道:“不必了!” 那官差顿时停下了脚步,沈逸也不在意,将账簿收了回去,接着道:“徐大人,您是朝廷的栋梁,应该也知晓这经营生意的道理,经营之事,有才能、有技巧者经营之,还需得竞争充分,才能促进商事迅速发展,繁荣大周之贸易,充盈国库之商税,而像纵横商会这样,为了一己私利,便目光短浅,动用种种手段,阻碍别人正常经营,长此以往,即使是金安城,便连那自由经商的气氛,也要被打压殆尽,这商业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此打压之下,承光一郡的经营却如何能进步?纵横商会沆瀣一气,排挤沈氏,这是谁给他大胆量,可以任他欺侮别人?广开贸易,鼓励竞争,乃是正途,但欺行霸市却是坏我大周经营之根基,事无大小,万不可纵容。” 叶双凡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感觉大道理这种东西沈逸是张口就来,不去当个教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沈逸这一番话洋洋洒洒,却是将这纵横商会欺行霸市的行为上升到了大周商业经营的高度,叶双凡与那官差听得迷迷糊糊,似懂却是非懂,徐长春却是能听的明白。 他拿朝廷说事,沈逸就拿整个大周的商业风气说事,这是在跟他抬杠啊。 徐长春脸色严肃,望着沈逸道:“既然你们都说对方是欺行霸市,那我看不如这样,我让纵横商会的会长也来一趟,你们当面一谈,早些将局面收拾了。” “当面谈就不必了。”沈逸笑着道:“该谈的早已经谈了,再见面,说的也都是废话,可有可无,要收拾局面容易,纵横商会收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万事好说。” 纵横商会不把假冒的香水和美人醉撤了,沈逸是不会收手的,要玩多久他都奉陪。 徐长春哼了一声,暗自也是有些着恼,之前他与骆复海也已经谈过,骆复海的答复,跟沈逸一模一样。 除非沈逸停下这些恶意竞争的手段,否则他也不会服软。 沈逸骨头是硬,骆复海人老了,骨头可能没那么硬,但是他的地位不允许他不硬。 假冒香水和美人醉,是他让人做的,现在沈逸出了招,却要让他先低头,那他不是颜面扫地?那他商会会长的尊严何在? 纵横商会在金安,乃至承光郡都横行霸道惯了,陡然遇上一个硬茬就收拾不了,当真是颜面扫地。 徐长春也明白,纵横商会牵扯的多,不能强行让骆复海低头,可眼前沈逸这个态度,摆明了也是不会先低头。 两边都不肯低头,那不是非要打的头破血流不成? 徐长春沉思了好一会,试图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沈逸看徐长春的脸色就猜出来,一定是纵横商会那边也跟徐长春谈过了,不然徐长春不至于沉思这么久。 幸好沈逸早有准备。 沈逸笑了笑道:“徐大人,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既能让两边都偃旗息鼓,也能壮了官府的威严。” 徐长春闻言眉头一挑,淡淡道:“说来听听。” ......... 半晌之后,徐长春再度皱起眉头,开始考虑起沈逸的提议。 “洪氏商号,所有的店铺都要接受处理。” 片刻之后,徐长春开口说道。 “可以,”沈逸笑道:“我想洪氏商号会接受的。” 徐长春鼻子里长出一口气,淡淡道:“商业竞争,也要合情合理,有什么问题,应该主动找官府解决、调解,而不是私下里做这种行为!” “记住了,”沈逸应了一声,笑着道:“不过民间多有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不在少数,像洪氏商号这样的,也许也不止一家,没了洪氏,可能还有周氏、刘氏...” “沈逸!” 徐长春忽然一声断喝,瞥了一眼叶双凡,然后又看向沈逸,沉声道:“你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逸笑着道:“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大周也没有哪条律例,不准让人做亏本生意吧?” 徐长春眯起眼睛,直视着沈逸,而沈逸毫不露怯,微笑着面对徐长春的目光。 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紧张,那官差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唾沫,搞不清楚状况的叶双凡看看沈逸又看看徐长春,不知道两人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良久之后,徐长春重重地哼了一声,淡淡道:“本官听说过,你从东阳发家开始,就没吃过亏,不过希望你记得,这儿是承光郡!” “始终记得,不曾忘过。”沈逸微笑着说道。 徐长春瞥了沈逸一眼,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谈完了,沈逸也不想多待,站起身来一拱手,告辞就走。 叶双凡也站起来跟着离开,沈逸好奇道:“你不是要...” 说话间沈逸还使了使眼神,暗示叶双凡。 叶双凡无所谓道:“这不是已经看望过了,走了走了。” 第255章 两全之策 说罢,叶双凡还朝徐长春挥手道:“徐叔,走了啊!下次我再来!” 徐长春心里不爽,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长辈该有的风范,点了点头,笑道:“替我转达你爹,下次一同小酌一杯。” “好嘞!”叶双凡应了一声,直接跟着沈逸离开了。 沈逸甚是佩服,叶双凡这小子能活到今天得亏他爹是总督,不然凭他这情商,他得罪过的人一人扔一个馒头都能把他砸死。 出了郡守府,叶双凡就问道:“你刚才跟徐叔说那一大堆,到底说了啥?” 沈逸惊讶道:“连你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智商都听不明白?” 一时间叶双凡都搞不清楚沈逸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但他就当作夸他来听了,闻言笑道:“听不懂。” “听不懂你总看的懂,”沈逸道:“最早今天,最迟明天,等着吧。” 就如沈逸所言,官府的行动也算雷厉风行,当天便查封了数家店铺。 其中,纵横商会旗下的有六家,便是仿冒盗版香水和美人醉的那几家,纵横商会还被罚银,而洪氏商号的铺子,则几乎全军覆没,全部被勒令整改。 一时间洪氏商会的铺子全部关停,同时间沈氏商号的留芳阁等产业重新开业,弥补上市场缺口。 事情很快传遍了金安城,众人皆是感到可惜,难得有个这么实诚的商家,居然关停了。 而纵横商会那边,主要的商家也是齐聚一堂,一面长出一口气,洪氏商号终于关张了,这下他们的铺子也有生意做了。 唯有骆会长闷闷不乐,虽然现在是官府出面,两方各打五十大板,看上去还是纵横商会占了便宜,毕竟洪氏商号那么多铺子都关了,而纵横商会只关了那么几家。 但是,毕竟到头来,纵横商会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没有让沈逸服软,徐长春事后还告诉他,不要再搞恶意竞争的手段,沈逸是个刺头,不要再影响了金安城的商税。 碰上沈逸这么个钱不当钱的主,骆复海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无,真跟沈逸拼到底,纵横商会有一个愿意的? 别说纵横商会了,他骆复海自己都不愿意。 此便应了那句老话。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沈逸敢搭上全部身家跟纵横商会玩命,纵横商会这帮老头子还真玩不起。 纵横商会在这一场交锋中,唯一赢到的是通过仿冒香水和美人醉赚到的那笔银子,但因为官府的罚银,又赔了不少。 但没有办法,这是官府调停的结果,骆复海长叹一声,短时间内,是不能向沈氏商号下手了。 唯一真正造成有效阻碍的,是纵横商会旗下的商户,不会再往沈氏钱庄里存钱了,遏制了沈氏商号的钱庄,也就遏制了沈逸的资金,延缓了他扩张的步伐。 不过,沈逸对此并不在乎,就算金安城收不到那些大商户存进来的钱,不还有其它地方么。 数日之后,洪氏商号宣布将铺子全部转手给沈氏商号,掌柜洪安,则加入沈氏商号旗下。 同时间,原属于洪氏商号的铺子重新开业,不过价格上略有调整,不再像之前那般低的离谱了,虽然百姓们感到可惜,但这样也算优惠的价格,也不用担心客流。 沈逸的策略就是逐步地将商品价格回调,避免百姓们因为瞬时间太大的差距而不能接受。 同时,沈逸让洪安开始着手负责其它县城的业务扩张。 之前洪氏商号在金安城的动静闹得很大,名声在外,早已辐射到了临近的县城,洪安这一去,一报出名号,立马受到追捧,所有人都希望,他将超低价的商品,也带到他们的县城去,这波自带流量,吃足了红利。 沈氏商号的新铺一开,顿时是供不应求,之前亏损的钱,正在慢慢地赚回来。 醉星楼中,苏慕烟手上拿着一叠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资料,其中就包括沈逸的“底细”,和近来沈氏商号的动向。 跟在苏慕烟身旁的女子道:“师姐,听客人说,这么多年过来,纵横商会还是第一次在别人手里吃亏。” 苏慕烟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位沈公子,手握的财富不小。” 女子点头道:“据说,光是东阳城的生意,都已经为沈家创造了无数的财富,而且他在沧州的批发市场,铺位和仓库,都是持续性的收入,更惊人的是,他居然还有朝廷的功名,有百户的食邑。” “还有朝廷的功名?”苏慕烟微微吃惊,望向女子道:“什么官位?” “师姐,这,”女子接过苏慕烟手上的一叠纸,翻找了一会,抽出一张递给苏慕烟,指着上面的字道。 苏慕烟凝眸去看,口中喃喃道:“进献制冰之法,受朝廷嘉奖九品登仕郎,加百户食邑...” 一个有官位的商人,一个可以在商界纵横,拥有再多财富也不令人起疑的官员... 苏慕烟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这沈逸,还真是一个合格的人选,合格到让我怀疑,是不是朝廷特意推出来的人物了。” 女子点头道:“确实很合我们的计划,控制了他,对师傅的帮助很大。” 苏慕烟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师傅有好久都没来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女子闻言劝解道:“师姐不用担心,师傅本领高强,一定是在忙自己的事,说不定去了别的地方找那李天问,因此没空回来呢。” “希望如此吧。”苏慕烟叹了一声,也只能如此想了,毕竟只有师傅联系她们,她们却没有联系师傅的办法。 “苏姑娘!有前辈的信!” 这时候,龟公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了起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随之传来。 苏慕烟闻言秀眉微挑,向师妹颔首示意。 女子点了点头,朝房门处走了过去。 开门见到的是龟公谄媚的笑脸,和他捧在手上的一封信件。 女子接了信件也未拆开,直接拿去交给了苏慕烟。 苏慕烟打开一看,信上只短短几句话,最显眼的那一句,便是“控制沈氏商号”。 第256章 美人上门 苏慕烟看完了信,眉头微微皱起,现在这种情况,师傅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 转过头瞥了一眼门外的龟公,苏慕烟拿出一粒丹药,远远的扔了过去,丹药在空中笔直前行,龟公一伸手,接了下来,千恩万谢了一阵,带上房门离开了。 苏慕烟眯着眼在信上看了一会,片刻之后淡淡道:“帮我更衣。” 到了夜里,沈府之中,沈逸正捧着一封信件看着,如今洪安在别的县城开拓业务,按沈逸的吩咐,每日的情况都要写信汇报,因此沈逸就算待在金安城没动过,对其它地方的情况也了如指掌,遥控指挥不成问题。 小丫鬟在沈逸身后替他敲着背,兢兢业业的服侍着,让沈逸觉得就算坐上一天也不会累。 “少爷,有一名姓苏的客人求见。” 阿福端着一杯茶水进来,通报着有客人上门的消息。 “姓苏的客人?”沈逸有些疑惑,他好像没有姓苏的朋友啊? “男的女的?多大年纪?”沈逸问了一句。 阿福应道:“是个女子,丝巾蒙面,看不出来年纪。” “女子,丝巾蒙面?” 沈逸更加疑惑了,这是搞什么名堂。 忽然沈逸想起什么,问道:“身材怎么样?” 阿福想了想,拿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又在腰上划了一下。 按阿福的描述,端的是大胸细腰。 沈逸一下确认了,应该是那个醉星楼的苏慕烟。 好久没去醉星楼,都忘了这号人了,沈逸暗想这小妞来干嘛?送货上门?他也没点钟啊? 沈逸摆手道:“让她先到偏厅坐一会吧。” “是。”阿福应了一声,快步下去了。 沈逸将信件收了起来放好,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小丫鬟没了动作,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这一回头,却是看见小丫鬟正也在学着阿福的模样比划着,沈逸这一问,巧儿顿时一羞,脸红道:“没,没怎么...” 沈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问什么,站起身来离开了书房。 巧儿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到,腰是比我细些,但大还是我的大些... 沈逸在偏厅见到了丝巾蒙面的苏慕烟,即使丝巾遮住了半张脸,但凭借那让人印象深刻的桃花眼,以及浑身散发的魅意,沈逸还是十分确定,她就是苏慕烟。 今夜苏慕烟这一身墨韵流云衫,诱惑至极,傲人之处波涛汹涌,一道深深的沟壑博人眼球,细腰如弱柳,说不出的妩媚。 见到沈逸来了,那苏慕烟羞怯地扶了扶蒙面丝巾,一边福身道:“见过沈公子,深夜来访,还望沈公子莫要见怪。” “呵呵,美人上门,我哪会见怪呢。”沈逸笑着说道,一边走到主位上坐下,命人上了茶。 苏慕烟风情万种地瞥了沈逸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诱人,饶是沈逸也不禁感到心中一荡。 苏慕烟莲步轻移,主动坐在沈逸对面,神色幽怨地看着他道:“沈公子嘴上说着欢迎,可之前慕烟让飞云来请你,你都未曾应呢。” “飞云?”沈逸问了一句,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慕烟身边的侍女。”苏慕烟解释道。 原来那女子叫做飞云,沈逸点了点头,那女子确实来找过他,但沈逸当时也确实没空,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妓院中的女子放弃自己重要的规划。 沈逸笑道:“那日确实不得空闲,但我们也只是几面之缘而已,若是说伤了苏姑娘的心,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巧儿亲自端了茶水上来,眼神还不停地在苏慕烟上下扫视着,甚是防备的模样。 苏慕烟却没在意,听了沈逸的话,轻咬起朱唇,眼中有些湿润,神色幽怨的望着他,像是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闺中怨妇,片刻又低下头道:“也罢,慕烟蒲柳之姿,也入不得沈公子的眼吧。” 这苏慕烟,倒整的好像自己对不起她似的,沈逸一阵汗颜,扭头不去看她,自顾自喝茶道:“苏姑娘,你这夜里上门来,总不是为了向我表达幽怨的吧?之前在醉星楼见到姑娘,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苏慕烟幽怨道:“一个女子想着一个男子,便是这样的,想见沈公子一面,实在太不容易,白日里我不能出门,到了夜里过来,还要担心沈公子不见我,慕烟这一点情绪,难道是错吗?” 说话间,苏慕烟的眼眸似有似无地看向沈逸,含着羞带着怯。 “呃...” 苏慕烟这副模样,让沈逸大感吃不消,也不怪怪那么多男人趋之若鹜,这苏慕烟,是完全将女人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啊。 沈逸无奈道:“苏姑娘,你这样对付我,我可要把持不住了。” 苏慕烟闻言咯咯笑了起来,随着笑容,一对玉兔也一颤一颤的,白浪顿起。 “慕烟知道,真正把持不住的男人,从来不会如实说出口,就像喝醉了的人,也不会说自己醉了。” 懂的不少啊,沈逸眉头一挑,看了一眼苏慕烟,转头却迎上苏慕烟火辣辣的眼神,顿感吃不消,忙又移开了目光。 苏慕烟轻声一叹,又道:“沈公子连看我一眼都觉多余,又怎会把持不住呢。” 沈逸汗颜道:“苏姑娘,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苏慕烟望他一眼,咬着嘴唇轻轻道:“沈公子,之前叶公子送上来的诗,我一看便知,那不是叶公子所写,飞云告诉我,那是沈公子写的。” “当日我便请沈公子上楼去,沈公子却一点情面也不给,后来我让飞云来请沈公子,沈公子依旧是断然拒绝,慕烟见过不少男子,偏就只有沈公子,这样地会挑弄慕烟的心思。” 说话间,苏慕烟幽怨的眼神又一变,隐隐的似带些羞怯和情意,沈逸心中惊叹,这种演技,他自愧不如啊! 沈逸轻咳了一声道:“苏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挑弄你心思的想法,如实跟你说罢,那天是叶双凡拉着我去的,诗是我抄的,苏姑娘,你真喜欢那首诗,就去找一个叫苏东坡的人吧,他也是老青楼客了,想必能安慰苏姑娘受伤的心灵!” 作者题外话:求银票求银票求银票! 第257章 不像好人 苏东坡,东坡肉创始人,青楼常客,更关键是写的一手好字好诗词,沈逸当天拿出来给叶双凡出风头的望江南,就是出自东坡先生之手。 但可惜的是,苏慕烟定然不会知道这与自己同姓的苏东坡是谁,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去找,她来这里,就是因为沈逸。 或者说,为了沈氏商号。 “沈公子若是嫌弃慕烟,尽管说出来便好了,何必如此戏弄于我呢?”苏慕烟说这话时的模样泫然欲泣,眸有泪珠两三颗,看的人直心疼。 沈逸一阵无奈,说真话没人姓,东坡先生,你可不要怪我。 沈逸笑笑道:“苏姑娘国色天香,无数人争做入幕之宾,我沈逸也是个正常男人,怎么会嫌弃呢。” 苏慕烟娇嗔道:“沈公子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见得是这样想的呢。” 苏慕烟眉头轻皱,隐有几分嗔意,说这两句话,似嗔似怨,好似真是对沈逸寄情已久似的。 沈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住妓院的姑娘,说一见钟情,那是说给色中饿鬼听的,苏慕烟演的再像,沈逸也是不信。 看看之前,沈逸一猜就猜到当天苏慕烟选的不是徐安怀就是叶双凡,结果丝毫不差,叶双凡得意上了楼去,这苏慕烟胃口不小,还想邀请自己一起。 方才提起那叫飞云的女子,那天她找上门的时候,正是沈逸从纵横商会宴上回来的时候,自打那天和纵横商会表明了态度,沈氏商号遭到打压之后,那飞云和苏慕烟,可从没来过,一次都没有出现。 恰恰就是事情平息了,沈氏商号在金安城站稳了,生意又开始扩大之后,苏慕烟找上门来了,这也太现实了些,要说情啊爱啊的,沈逸是不信的。 叶双凡和徐安怀的背后有权势,而他沈逸,有钱有银子,这才是苏慕烟找上门来的理由。 沈逸听了苏慕烟似嗔似怨的话语,哈哈笑道:“要不然,苏姑娘在这展示一番才艺,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沈逸说话时,着重了“才艺”二字,引人遐想。 醉星楼的女子,会的才艺可多了,房中百式,箫艺手艺,那是样样精通,沈逸说的才艺,可不是很正经。 见沈逸如此挑逗,苏慕烟心中不禁有几分薄怒之意,这是那作出望江南的沈逸?原来也是这般下流! 哼,下流也好,下流才好上钩,就怕你是个清净无欲的和尚! 苏慕烟嗔怪地看了一眼沈逸道:“沈公子,慕烟只是想与你聊聊诗词,说说风雅,你却这般轻薄人家。” 好么,不按你的来,你说我嫌弃你,按你的来了,又说我轻薄你。 沈逸一瞬间只觉得,男人好难。 沈逸嘿嘿笑道:“苏姑娘,这你可找错地方了,我一个生意人,书都没读过几年,能与你聊什么诗词,我也和苏姑娘说了,那诗是我抄的,聊点房中术我倒是有些见解,聊诗么,我可就奉陪不了了。” “房中术么?”苏慕烟口中喃喃,羞怯地瞥了沈逸一眼,含羞道:“沈公子若能与慕烟聊些风雅,慕烟也能陪沈公子聊公子想聊的。” 咝... 沈逸瞪大了眼睛,暗道不愧是醉星楼里的人物,他这一番话换了其它女子都得挨一顿骂,然后不欢而散,偏偏这苏慕烟,还能接着聊下去。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就只隔层纱,在苏慕烟如此大胆的暗示之下,沈逸也不禁有几分动摇。 虽然现在丝巾蒙面,但当日是见过容貌的,不得不说确实是绝佳,这身材么,也是人间极品,整个一绝世尤物。 听说还没挂牌卖红,难道她对每个男子都是这样?最后在挑出一个最好的? “沈公子不愿意么?”苏慕烟见沈逸久久没有说话,又接着问道。 沈逸摆手道:“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苏姑娘也知道,最近正是沈氏商号忙的时候,我全心全意都放在商号上,实在是不得空闲,与苏姑娘聊那些有的没的。” 苏慕烟摇了摇头,美眸中含着期许道:“没关系,男人该以事业为重,慕烟可以等,待到沈公子空闲下来的时候,可莫要再回了慕烟的邀请。” 沈逸闻言一愕,这苏慕烟倒是很会说话,如此体贴的模样,倒是让沈逸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 “那好吧,苏姑娘如此盛情,我再拒绝,倒是有些矫情了。”沈逸点头说道。 苏慕烟闻言眉眼一弯,似乎很是开心的模样,站起来福身道:“时候不早了,今夜贸然打扰,希望沈公子不会见怪。” 沈逸笑道:“哪能呢,美人养眼,我高兴还来不及。” 一番话似乎很得苏慕烟心意,说的她咯咯直笑,抛给沈逸一个妩媚的眼神,离开了偏厅。 看着苏慕烟行走间的款款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身,沈逸口中啧啧有声,远看诱人,近看更甚,他要是年轻个几岁,说不定也愿意为她一掷千金。 奈何如今十几岁的身体里,装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灵魂,心动是肯定的,但还不至于失了理智。 听说至今也就只有那天叶双凡进过苏慕烟的闺房,而后便再没有什么让男人们争风的节目,也再无人能成为苏慕烟的入幕之宾,那徐安怀整日望着盼着,却也不得机会。 偏偏叶双凡这小子,当日的事情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沈逸也与他喝过几次酒,这小子酒量不差,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竟然被个女子给灌倒了。 沈逸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如今该干的,还是尽快将沈氏钱庄的覆盖面铺开,越早成型越好,这样再去别的地方,也不会有那么多掣肘了。 正想着接下来的安排,却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哼声,沈逸回头一看,只见巧儿撅着小嘴,望着苏慕烟离开的方向,甚是不爽的样子。 沈逸好笑道:“怎么了这是?谁惹我家巧儿不高兴了?” 巧儿嘟了嘟嘴,轻声道:“少爷,我看这个苏姑娘不像好人!” 作者题外话:临时有事,请个假,明天补上 第259章 箫声 飞云走了进来,看了沈逸一眼,随后招了招手,伺候着沈逸的两名女子便走了过去,听那飞云说了两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间。 也不知道飞云说了什么,让这两名姑娘连劳务费都不要,直接就走了,沈逸抬头看了飞云一眼,飞云双手并在腰间,福了福身,之后也不给沈逸说话的机会,关上门便离开了。 沈逸满头雾水,不过没过多少一会,他就明白过来了。 因为苏慕烟拉开另外一边的侧门,走了进来。 “苏姑娘对诗词风雅之事的兴趣还当真是浓厚啊。”眼见此状,沈逸摇着头笑道。 苏慕烟对沈逸半挑刺的话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道:“之前曾说好,待到沈公子空闲下来的时候,可莫要再回了慕烟的邀请,今日公子来了醉星楼,总不能再赶慕烟出去?” 沈逸闻言笑道:“我来醉星楼可不是来谈诗词的,姑娘都走了,那谁伺候我?” 苏慕烟含羞带怯的望了沈逸一眼,低下头道:“慕烟岂不也是女子?” 厉害还是苏慕烟厉害,虽然早有见识,但和其它的女子一比,苏慕烟的大胆还是让沈逸不禁愕然。 沈逸摇头笑道:“盛情难却,那我就叨扰苏姑娘了。” 苏慕烟脸上的笑意扩散,说道:“是慕烟找的沈公子,怎么能算叨扰。” 这苏慕烟的衣服还真是多,每次见她都是不一样的打扮,今日这一身衣裳,也不算大胆,只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锁骨,但只这片锁骨和洁白的脖颈,便引人无限遐想。 沈逸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别处,端起酒杯笑着道:“来这醉星楼是找乐子的,我这人向来不愿意吃亏,没找到乐子,可没心思谈什么诗词啊。” 沈逸这挑逗的话语,没成想却正中苏慕烟下怀,闻言苏慕烟盈盈一笑,柔声说道:“慕烟尚且会些乐器,不如为公子表演一段?” 苏慕烟的声音十分酥软,配上此时小小的雅间之中,只两人共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水粉味、酒味,以及外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让苏慕烟更显得诱人。 沈逸点头道:“可以,早听说苏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无人见识过,今日,倒让我抢了先了。” 苏慕烟笑了笑,摇头道:“凡夫俗子,听了也听不懂,但慕烟相信,公子定然是能听懂的。” 说话间,苏慕烟向站在门处的飞云投去一个眼神,飞云马上会意,拉开门出去了,片刻之后又折返回来,只不过手上多了一个锦盒。 苏慕烟看着沈逸说道:“我先为公子吹一段箫吧。” “什么?!” 沈逸面色一变,进来陪酒的女子都没这般直接,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苏慕烟至多不过双十年华,竟然如此狂野! 沈逸看向苏慕烟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寻常人想进她的香闺都要争一个机会,到了自己这苏慕烟却主动上门来,还主动要吹那啥,自己说了谈些风雅事,上来就这么直接,这不得不让沈逸保持一颗戒备的心。 沈逸顿道:“苏姑娘,这门又锁不上,在这,不太好吧。” 苏慕烟微微一愣,看着沈逸,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面上竟然浮现羞恼之色,手上的锦盒打开,露出一支玉箫。 苏慕烟将这支玉箫拿在手中,目光停在沈逸脸上。 一瞬间沈逸有那么一些些尴尬,搞了半天,色批竟是我自己。 思想不再纯洁了,看什么听什么都不纯洁,吹.箫就是吹.箫,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沈逸干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这雅间的隔音效果不好,万一苏姑娘的箫声太美妙,勾动了外面客人的心思,全都涌进来,那可就不好了。” 话倒是会圆! 苏慕烟心中暗哼一声,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娇羞说道:“慕烟相信沈公子会保护我的。” 我可护不住你。 沈逸心中暗自想道,却也没在嘴上说出来,点了点头道:“苏姑娘请吧。” 苏慕烟看了沈逸许久,暗自又递给飞云一个眼神,飞云点了点头,示意苏慕烟已准备好。 苏慕烟脸上露出笑容,两排洁白的牙齿甚是好看,柔声道:“那慕烟便献丑了。” 曲子沈逸听的不少,毕竟这世界既没电脑也没手机,除了青楼妓院,稍微能打发时间的,也就是听听曲子了。 大戏园里的听过,路边摆摊求赏的也听过,倒不知这个苏慕烟是个什么水平。 苏慕烟玉手一旋,玉箫轻抵在红唇边,一瞬之后,便有悠扬婉转的箫声传出。 这箫声中,时而欢快婉转,时而又在暧昧带着些凄美,箫声百转千回,箫声不急不缓,由低至高,仿佛直接在沈逸的脑海中响起,撩拨着心中的每一根心弦,直引他入胜。 苏慕烟吹.箫的水平确实不错,就像是她的人一样,只看一眼便能让人沦陷,这箫声也是一样,只听一半,便让沈逸有些恍然。 一时间,沈逸感觉浑身都很舒服,脑子却有些昏沉,在这一瞬间,大脑发出一个信号,在这睡下,是最好的选择。 慢慢的,沈逸开始走神,苏慕烟那婉转的箫声,却一直缭绕心间,渐渐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和声音开始浮现。 有他刚刚懂事的时候,父母买给他的第一个玩具,第一个书包,考上燕京大学时,父母欣慰的笑容,高兴的眼泪,当任公司CEO时,同事们的喝彩欢呼,老板女儿殷切的眼神... 也有刘夫人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样子,碎碎念着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舍不得花钱,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回家来,还有沈万财恨铁不成钢的轻叹,改变之后认可的眼神,和将沈家的大权交到自己手上的信任,有玉钗羞怯的眼神,如玉的柔夷,动人的红唇,婉转的娇呼... 随着婉转箫声,沈逸的心思越来越昏沉,人也有些昏昏欲睡,苏慕烟看着沈逸的眼眸不再动人,开始变的有些锐利... 第260章 讶异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沈逸的情绪十分平和,手中的酒杯慢慢滑落。 “当啷”一声,酒杯滑落坠地,而随着这道不和谐的声响,沈逸脑中的画面,突然急转。 父母高兴的泪水,变成了在得知他车祸遇难之后,难过痛苦的眼泪,那儿,是他再也触及不到的人。 画面一转,沈逸又看到,因为朝廷,因为皇权,沈家惨遭抄家,全家流放边关,在路上,他染上恶疾,倒地不起... “呼!” 沈逸长呼一声,突然惊醒,眼珠瞪地滚圆,眼角处,竟有一滴几不可见的泪珠。 定神再看,箫声已然不见,眼前的苏慕烟将玉箫捧在手上,正看向飞云那边,见他一声惊呼,又随之看了过来,脸上讶异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那边的飞云正要走过来,见到沈逸看她,手腕一旋,借势走了过来,替沈逸斟了一杯茶,随后又缓缓推开,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自然。 沈逸拍了拍脸,摇了摇头道:“呼,苏姑娘吹.箫的功夫还真是了得,吹的我都快睡着了,失态失态!” 借着拍脸的动作,沈逸抹掉了那一滴泪珠,但依然被苏慕烟给捕捉到了。 苏慕烟心中震惊万分,面色微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她的箫声中脱离出来,即使是那酒杯落地,苏慕烟也不觉得会是惊醒沈逸的原因,那只是一个楔子,真正的原因,还是沈逸心中有难以释怀的过往。 在北方的时候,那些权贵听了她的曲子,无不淹没在脑海里的色.欲、权欲之中,最后带着猥琐的笑容,昏昏沉沉的睡去,偏偏一个沈逸,清醒了过来。 但根据她们掌握到的消息,沈逸这一生不说一帆风顺,也没有过什么过不去的坎,有何事,是能让他藏在内心深处的? 苏慕烟不懂,但这还不是目前她最想探究的问题。 苏慕烟酥软的声音传来,开口道:“方才见公子似乎来了困意,便停下了箫声,免得打扰了公子,既然公子醒了,慕烟便继续吧。” 说罢,苏慕烟又将玉箫抵上红唇。 这苏慕烟的箫声还有催眠曲的效果,沈逸闻言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今天精神不好,欣赏不了几分,再吹下去,我这打起呼噜来,那不是对牛弹琴么。” 苏慕烟闻言一滞,又将玉箫放下,盈盈的看着他,声音娇柔中带些哀怨的说道:“沈公子是觉得慕烟的曲子...” “停”这女人说起话来,声音酥的让人骨头也发酥,沈逸有些受不了,明明那天在沈府并不是这样。 沈逸看着她,说道:“苏姑娘,好好说话吧,你这样说,一句话下来我记不住两三个字。” 苏慕烟怔了怔,意识过来之后,羞恼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沈逸看了看她,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就用以前的语气和我说话,不要刻意装的那么酥,那样我挺不习惯的。” “装” 这个字,直击到苏慕烟心底。 苏慕烟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生平第一次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行走江湖这么久,哪个男人见了她,不是陪着小心,又有哪个人会告诉她,她的声音太装,让她不要这么说话,听着不舒服。 这让她首次怀疑她自己的魅力,而这恰恰是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的事情。 苏慕烟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声音酥软道:“公子怎么这般不解风情” 沈逸身子一抖,骨头都酥了三分,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呼声。 “沈兄!沈兄!你完事没!” 叶双凡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的,沈逸听了愕然,这是多久过去了? 叶双凡带了两个女子上楼去,这就完事了? 沈逸站起身来,拱手道:“苏姑娘,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说罢,在苏慕烟和飞云错愕的眼神之中,沈逸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那边叶双凡正往这走过来,他完事下来一问沈逸在哪,醉星楼的伙计居然说沈逸没上楼去。 叶双凡心中一惊,暗想难道沈兄就在雅间里办上事了?那声音也拦不住啊! 秉着道义,为了不打扰沈逸,叶双凡选择远远的吼了一嗓子,也就是这一嗓子,成了沈逸脱身的借口。 叶双凡走了过来,搭上沈逸的肩膀,嘿嘿笑道:“嘿嘿,沈兄,何必给我省钱,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干嘛不去楼上?” 沈逸无语地看着他道:“瞧你那心思,我就在这喝喝酒,听听曲子不行?” 叶双凡撇嘴道:“这儿的姑娘我不清楚?姿色都不错,但哪个会唱曲子的?” “苏姑娘不是会?”沈逸反问道。 “苏慕烟在雅间里?”叶双凡愣愣地看了一眼沈逸,随后哈哈大笑道:“唬谁呢沈兄,苏慕烟哪可能跑来雅间,喝多了你。” 沈逸心中暗道,苏慕烟不止跑来雅间,还跑去我府上过。 最终沈逸还是没有解释,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等叶双凡结完账之后便双双离开了。 雅间里,苏慕烟的脸色依然有些讶异,还是没有回过神来,难道对沈逸来说,她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飞云方才不知去了何处,这会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封信,说道:“师姐,这是承光郡汇总的消息,叶南下了令严查,咱们在津阳、庆昌等县的人手都被赶走,信众也被打压...” 苏慕烟这才回过神来,讶异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的担忧。 接过那信,苏慕烟也没急着打开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问道:“还是没有师傅的消息吗?” 飞云顿了顿,叹了一声道:“师傅一定没事的,那些官兵捉不住师傅。” 苏慕烟也跟着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才将那封信打开查看。 看着看着,飞云忽然又道:“师姐,那沈逸的沈氏商号,最近扩张很快,各县都有新铺子,而且也在招人手,咱们不如把我们的人...” 苏慕烟听懂了飞云的意思,秀眉微蹙,有些犹豫,她总感觉,沈逸此人不简单,想算计他,有些难... 第261章 诱人 一段狂欢之后,叶双凡被他老爹送去了军中历练,沈逸终于清闲下来了,不过少了个烦人的叶双凡,又多了一个诱人的苏慕烟。 自打那天离开之后,苏慕烟好像跟他卯上劲了似的,三天两头就让飞云来请他,在沈逸多次拒绝之后,终于苏慕烟再次出马,亲自登门。 “苏姑娘,你这是何意,我实在不懂啊。”沈逸看着坐在面前,娇俏的苏慕烟,摇着头问道。 苏慕烟今天依然带着她的锦盒,沈逸记得很清楚,就是当日装着玉箫的那一支。 上次在醉星楼吹过了,这次又上赶着上门来吹.箫,把沈逸整不明白了。 苏慕烟盈盈道:“上次慕烟给公子吹了曲,可公子还没说慕烟想听的呢。” 沈逸大为无奈,摇头道:“苏姑娘,我都说了,你去找你本家的东坡先生么,诗词我真是抄的。” 苏慕烟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轻声道:“也不知怎的,我就是喜欢听公子说话。” 沈逸笑道:“不就是聊天么,若是闲了,我自会去醉星楼打发时间的,何劳苏姑娘赶上门来呢。” 苏慕烟眼含秋波的看他一眼道:“可自打那天之后,我已多日不曾见过沈公子了,想来慕烟蒲柳之姿,入不得公子的眼,更占不住公子的心,便是慕烟扫榻相迎,公子怕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说着说着,脸上竟多了一丝黯然,沈逸心中连道厉害,这小妞果真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单这副幽怨神色,也不知能勾了多少男人的心魂,巴结着做舔狗的怕是数不过来。 沈逸收了收心神道:“苏姑娘,我一个生意人,是要养家糊口的,哪能每天往醉星楼奔呢。” 苏慕烟黯然一叹道:“终究是奴家做了那落花...” 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 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像被说成渣男了一样.... 沈逸摇头道:“苏姑娘,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那好,”苏慕烟忽然说道:“那能不能,请公子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沈逸看着苏慕烟问道。 突然不谈诗词风雅,改求帮忙了,沈逸嘴上问着,其实心里清楚,无非是跟钱有关的事情,苏慕烟接近他,不就是因为他有钱么。 果不其然,苏慕烟表情一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挂了起来,低下头去轻柔道:“其实,其实苏家原本也是在北方行商的,后来我爹爹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产,苏家被人追债,因此慕烟才逃到江南躲债。” “如今苏家的家产都被分了,家中的亲眷无处可去,醉星楼又不需人手了,慕烟知道沈公子的商号铺子众多,能不能请沈公子帮帮忙,给他们一份养得起自己的工作?” 说罢,苏慕烟又抬起头来看着沈逸,目光中迷蒙水雾,“公子放心,他们都是踏实肯做的人,定然不会让沈公子白出工钱的。” 听着苏慕烟的话,沈逸面色不变,心中细细思忖。 赌输了家产,说的倒和他以前很像,这是想让他能共情吗? “苏姑娘,此事我恐怕无能为力。”沈逸没有多想,断然拒绝。 商号现在确实在招人手,但每一道筛选的程序都很严格,主要是避免被纵横商会的人混了进来,苏慕烟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陡然说出这话来,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沈逸怎么可能答应。 苏慕烟表情一滞,心中讶异,没想到沈逸想都没想,她的话刚刚说完,沈逸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苏慕烟更不服气了,幽怨地说道:“沈公子,这样一个小忙,你也不肯施以援手吗。” 沈逸笑了笑,道:“苏姑娘,你为家人,我也为家人,沈家上下都靠着我养活,沈氏商号我一人在管,什么决定我都不能乱下,一个失误,不止是我,连我的家人也要跟着受苦,苏姑娘,不是我不肯施以援手,是我长此以往习惯了,还请见谅。” 苏慕烟神情微愕,呆呆地望着沈逸道:“只是一份工,便有如此多的顾虑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沈逸笑了笑道:“沈氏商号虽然算不上千里之堤,倒也不短了,每走一步,都得思虑良久,抱歉,苏姑娘,你如果真的很困难,我可以借钱给你,或者,当做上次的报酬也行。” 苏慕烟的箫声确实不错,听的自己浑身舒服,听上一曲,觉都能睡好些。 同时苏慕烟也听懂了沈逸话里隐藏的含义,要钱,可以,要加入商号,不行。 苏慕烟暗自咬牙,心想沈逸真是铁石心肠,居然一点也不跟她客气。 “咯咯。”苏慕烟忽然阵阵娇笑起来:“沈公子,我方才是试探你来着,公子是这样为他人着想的人,为什么就是不愿想想慕烟呢?” 沈逸笑道:“哈哈,我是个无情的人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苏姑娘还是早些看清我吧,我不值得姑娘如此热切的。” 沈逸自问不是什么正经人,但眼下沈氏商号前进的路满是荆棘,一面要提防其它商号、商会的小动作,一面要注意不被朝廷惦记上,光是这些,就占据了沈逸很大的时间,他实在是没心思扩充后院。 苏慕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沈公子,你总是那样特别哦,慕烟方才是故意那般说的,想让公子多多怜惜慕烟,哪里想到却惹到公子这一番感慨。” 这时候,一只小手轻轻了抚上了他的手背,软软的,暖暖的,沈逸抬起头来,却见苏慕烟微红的脸庞:“慕烟也曾学过经商之道,或许,能帮上沈公子呢?” 咝... 这赤.裸.裸的暗示,加上苏慕烟身上的那一股魅气,威力着实不一般,沈逸不着痕迹地抽开了手,无奈道:“苏姑娘,你就不要再对我这般了,我抵抗能力很弱的。” 苏慕烟微微一愕,心中竟有那么一丝怅然,闻言收回了如玉的柔夷,咯咯笑道道:“慕烟相信沈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呢。” 第262章 特别 沈逸笑了笑,未作回应,哪个男人没有欲望,权色钱势四者,总有能吸引人的,他虽然人活两世,但也不能免俗。 苏慕烟又接着道:“自那日公子走后,我便想着,是不是曲子吹的不好,才让公子那般着急要走,后来苦思良久,新作了一首小曲,想请沈公子品评一番。” 说话间,苏慕烟就将锦盒中的玉箫给取了出来。 沈逸心想哪是吹的不好,好到我都快睡着了,笑着道:“苏姑娘,我只会听,却不会品,你想让我给出什么评价,倒是高看我了。” “这不是想与公子多相处一会,”苏慕烟脸色绯红道:“想见公子一次都不容易,这次走了,下次便不知要什么时候再见了。” “怎么了?是不是公子连慕烟的曲子都不想听?”苏慕烟带着幽怨的说道。 “那倒不是,苏姑娘箫艺了得,确是我不曾听过的。”沈逸笑着说道。 苏慕烟闻言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丝丝红晕,映着她雪白的脖子,说不出的诱惑,玉手抬起玉箫抵在红唇上,一曲绕梁之音徐徐传来。 不同于之前在醉星楼听过的那一曲,这次苏慕烟吹响的,却是一支婉转悠悠的曲子,箫声中仿佛有说不尽诉不完的衷肠,说不完的爱恋,月明星稀间,箫声拂过深邃的夜空,正演绎一场梦幻般的风花雪月。 沈逸再一次有了在醉星楼时一样的感受,越听下去,脑子越觉得昏沉,心中暗道奇怪,今日明明喝茶没喝酒,怎么也开始昏了? 那边苏慕烟眼睛微微眯起,红唇轻动间,悠然的箫声不断。 沈逸心中默念清心咒,暗想别听个曲子听睡着了,苏慕烟好歹算个客人,自个睡着了把人一人丢在这,那可就失了面子了。 一曲吹罢,苏慕烟见沈逸的眼神虽有些昏沉,但还是坐在那不动如山,心中惊奇不已,玉箫放了下来,自己还是不能理解,为何连续两次,沈逸都没中她的招。 “嗯?没了?”昏昏沉沉的沈逸见箫声忽然消失了,醒了醒神,看向苏慕烟问道。 苏慕烟讶异不已,张了张嘴说道:“没了。” 虽然昏沉之间已经记不得吹的到底怎么样了,但沈逸还是十分给面子的鼓起了掌,笑着道:“苏姑娘的箫声着实不凡,若是能在山海间寻一处木屋与世无争,听着这样的曲子入睡,倒是人生一大幸事。” 苏慕烟听了沈逸的话,神情微微一滞,魅惑的表情消失不见,喃喃道:“与世无争么?” 这样的苏慕烟,沈逸还是第一次见到,笑着道:“与世无争不好吗。” 苏慕烟盈盈看他一眼,轻叹口气道:“自然是好,但是有几人能做到呢。” 沈逸看她的模样,心中暗道,这个苏慕烟有故事啊。 与她之前刻意表现出来的魅惑不同,这一声轻叹,却能看出是她真正的内心情绪。 但这真实也只是一瞬,片刻之后,苏慕烟又轻笑着道:“看公子的态势,商号的扩张速度,可不像是要做那与世无争的山野闲人。” 沈逸望着苏慕烟笑道:“愿望是愿望,现实是现实,有些事我不能去做,但并不妨碍我那样去想,愿望若是能够达成,那便不叫做愿望了,苏姑娘,这人活一世,若是连愿望都没有,岂不是太无乐趣了。” 苏慕烟呆呆地看了沈逸良久,他是那般拒人于外,还是第一个不待见自己的男子,偏生他这样的人,与他说话时,竟无半分的不悦之感,反而觉得这人与那些公子哥们处处都有不同,是一个特别的人。 苏慕烟忽然说道:“沈公子,当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呢。” 沈逸笑道:“那是自然,不止是我,就像苏姑娘,也是独一无二的,难道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苏慕烟吗?” 苏慕烟愣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常态,阵阵娇笑道:“与沈公子说话最是开心,公子以后能多与我说说话么?” 跟漂亮的人说话当然也是一种享受,沈逸笑着道:“之前不是说过,聊天而已,若是有空,我自会去的。” “那公子明日能来醉星楼么?”苏慕烟紧接着便问道,眼神中殷切之色浓厚。 “这我可不能承诺,”沈逸笑着道:“商号事情多,随时也都有需要调整的事情,我哪能打保票呢。” 苏慕烟展颜一笑,站起身子道:“如果明日公子不来,慕烟还会上门拜会的。” 沈逸点头微笑,起身欲送苏慕烟离开。 苏慕烟却忽然伸手拉住他袖子,目光如水,温柔注视着他,轻启朱唇道:“沈公子,你莫要忘了答应慕烟的话,若是有空,要多与慕烟说说话。” 沈逸见她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这一个颠倒众生的苏慕烟,莫不是被自己迷倒了?沈逸想不到,他除了长得好看、博学多才、年少多金、成熟稳重、幽默风趣之外,还有什么优点。 时候不早了,沈逸也不跟苏慕烟多纠缠,应付了几句,将她送走,回头一看,却见本来站在身后侍应着的巧儿居然坐在那睡着了。 “巧儿,巧儿?” 沈逸唤了几句,巧儿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没让这小丫鬟做太多事,怎么会累成这样? 沈逸摇了摇头,矮下身子抱起巧儿,将她送回房间休息去了。 离开沈府的苏慕烟,眼中有淡淡的迷惘之色,她现在做的事,是为自己,还是为师傅? 若是她能够选,那她会选择继续这样下去,还是挑一个地方,过闲云野鹤的人生呢? 马车上,坐在苏慕烟身边的飞云看见师姐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师姐,这沈逸...” “嗯?”苏慕烟回了回神,看了飞云一眼,拉开帘子望着向后退去的街景,微微笑道:“很有意思。” “还从没遇到这般有趣的人。”苏慕烟眼神飘忽,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似是随意地说着。 飞云看见苏慕烟的模样,总感觉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能是将疑惑放在心里。 第263章 眼红 次日一早,苏慕烟又收到一封信,当她以为是师傅的信件,正要关上门查看时,龟公又多补充了一句道:“这是沈家的下人送来的。” “沈家的下人?”苏慕烟闻言微愣,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字条,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听了苏姑娘的箫声,睡的香甜多了,入工的事我帮不上忙,钱上倒是能支援一些,银票作为报酬,请苏姑娘收下。” 看着字条,苏慕烟忽而展颜一笑,让站在那的龟公都呆了呆,但很快,苏慕烟便收起了字条,面色淡然的瞥了那龟公一眼,一把将房门给关上了。 龟公撇了撇嘴,口中不知嘀咕着什么,下了楼去。 ------ 叶双凡进了军营,真就许久没出现,不止是沈逸清闲了,金安城中,不少人都感觉清闲了不少。 “唉,最近几天,怎么都不见苏姑娘出来?” 几天过去,虽然叶双凡不在,但醉星楼中依然热闹,此时厅中的客人正在闲谈,一个个的身边都搂着其它的姑娘,嘴上却在讨论着苏慕烟,正儿八经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关键是那锅里的,可望而不可得。 有一人道:“谁知道呢,许是那天叶公子进了她的香闺,两人好上了罢。” 另一人道:“不应该啊,按叶公子的习性,若苏姑娘真和他搅到一起去了,不得离开这醉星楼了?” 同桌的另一人大手在身边的姑娘身上摸了一把,嘿嘿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叶公子只是玩玩,苏姑娘虽不是妓子,怎么说也跟醉星楼扯的上关系,叶总督岂会让这样的人进了叶家的大门?” 又有一人说道:“也是,嘿嘿,你还别说,就这样的人,徐公子可还盼的热烈呢...诶哟,谁撞我?!” 这人满脸怒气的站起来回过身看去,一看到来人,顿时屁都不敢放了。 “徐、徐公子...” 徐安怀的面色算不上好看,他刚刚走进来,便听见有人议论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好事,结果谁知道,却是成了别人的笑柄。 徐安怀看着这人,沉声道:“坐就好好坐,没看见挡着路了么!” 桌与桌之间,明明还有好宽的一条过道,谁都走的过去,徐安怀却偏偏说他挡了路。 但那人并不敢说什么,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是我挡了徐公子的路,是我的错...” “哼!”徐安怀看了此人几眼,冷哼一声,没再多说,带着几名同伴去前头的位置坐下了。 对那人的话,徐安怀耿耿于怀,坐下之后神色还是不太好看,本来是想给他点教训,但一想那不就和叶双凡那粗鲁的人一样了么,于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 但是他的心中却过不去。 连续多日在这醉星楼消费,身边的同伴都点了姑娘,就只有徐安怀没点,他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专一,让苏慕烟看见。 可是苏慕烟却像是不在意他一般,从没表示过什么,到了后来,甚至连远远的一面都不得见了。 徐安怀现在是不甘与欲望并存,苏慕烟的绝世容颜,他过目难忘,心中暗自发誓要将她搞到手,另一点,明明叶双凡都能进她的香闺,他徐安怀捧了这么久的场子,却还不得苏慕烟亲自斟一杯酒,徐安怀自认除了武功身手,哪方面都胜过叶双凡,此时受到如此的差别待遇,如何能忍? “徐兄...”这时候,与徐安怀同来醉星楼的几个狗腿子中的一个开口了。 “何事?”徐安怀抬头问了一句,看着几名姑娘坐在他们身边,心中有些生气,苏慕烟实在太不识抬举! 那人犹豫了一番,似有些挣扎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顿了顿,又还是开口道:“我在三日前,好像见到了苏姑娘...” “你三日前见到苏慕烟?”徐安怀眉头微挑,很快又皱眉道:“那天下午,你与我一同在这,我都没见到,你如何见到?” 那人摇头道:“不是在醉星楼,而是在别处...” “别处?”徐安怀眉头更皱,从没听说苏慕烟离开过醉星楼,看向那人问道:“在什么地方?” 那人犹豫道:“在、在沈府门外,当时苏姑娘正要上马车...” “沈府门外?”徐安怀疑惑着问道:“哪个沈府?” 那人帮着徐安怀回忆道:“就是之前和叶公子来往密切的,那个沈氏商号的东家,沈逸。” “沈逸?!”徐安怀听见这话,声调都高了三分,盯着那人问道:“你确定苏慕烟从沈府出来?!” 那人被徐安怀的模样吓了一跳,顿顿道:“当时苏姑娘用丝巾蒙着面,看不清容颜,但看那身段和服饰,还有身边跟着的女子,应该就是苏姑娘...” “可恶!” 嘭的一声,徐安怀一拳怒砸在桌面之上,面上的表情表明了他现在心中的怒意不小。 沈逸,居然是那个沈逸! 若是叶双凡也就罢了,虽然徐安怀并看不起他,但不得不承认,只身份上来说,两人分不出高低。 但是,苏慕烟居然是从那沈逸家中走了出来,这算什么! “徐,徐兄...”同桌的几人皆是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这徐兄真是为苏慕烟上了头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影响地发怒。 好巧不巧的是,这时候,沈逸走进了醉星楼。 那龟公迎着沈逸说了几句,不久之后,便将他引进了一处雅间。 徐安怀的眼神一直跟在沈逸身上,见他进了雅间良久,却不见有醉星楼的姑娘进去,顿时眉头皱的更紧。 “你,”徐安怀招了招手,坐在他身旁的同伴顿时附耳过去,徐安怀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人表情一顿,似有些犹豫。 “去!”徐安怀沉声说道。 没有办法,那人只能站起身来走了,离开的方向,正是沈逸方才进的雅间。 而雅间之中,苏慕烟正亲自替沈逸斟酒,眉眼中带着诱人的意味道:“公子明明答应了,却还是很难请的动呢。” 第264章 试探 沈逸哈哈笑道:“我答应的是空闲了过来,可没有空,就不能怪我了。” 苏慕烟嗔怪地看他一眼,她明知道沈逸就在府中,只是不应邀而已。 杯中酒斟了一半,苏慕烟双手捧着酒杯,送到沈逸面前,盈盈道:“公子,请酒。” “多谢。”沈逸笑了笑,伸手接过,也未多想,一饮而尽。 上一次叶双凡进了苏慕烟的香闺,也是苏慕烟斟的酒,叶双凡同样的一饮而尽,随之倒头就睡,不省人事。 这一次,不知沈逸又会如何。 苏慕烟明亮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看着沈逸。 片刻之后... “还不错,差了点味道,”沈逸笑了笑,看了一眼酒杯,又看向苏慕烟道:“若不是苏姑娘亲自斟的,这酒可真算不上好酒。” 沈逸精神依旧,半丝异样也无,站在一旁的飞云挑起了眉头看着沈逸,随后,又愣愣地看向苏慕烟。 苏慕烟似未察觉到飞云的眼神,掩唇轻笑道:“沈公子忽然也会说些哄人的话了呢。” 沈逸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会说哄人的话,只是对不同的人说的不一样罢了。 苏慕烟微微躬身道:“公子伸以援手,慕烟万分感谢。” 沈逸知道她说的是之前那笔银子的事,笑着道:“不用,苏姑娘的箫声,这醉星楼里多少人想听都听不到,我听了两次,还是苏姑娘上门演出,这笔银子,怎么说也是值得的,沈氏商号牵扯太多,不止是我,我的家人都靠着这个,不能帮忙,希望苏姑娘见谅。” 苏慕烟摇了摇头,盈盈道:“慕烟真羡慕公子的家人,公子时时都惦记着她们,走的这样小心翼翼,公子一定很累吧?” “那倒不会,”沈逸笑了笑道:“只是这是一份责任而已,若苏姑娘也是我的家人,我也会每日惦记着苏姑娘的。” 苏慕烟脸上掠过一抹绯红,低下头道:“公子这是在暗示慕烟吗?” 站在一旁的飞云眼睛都看直了,她是知道师姐练了魅功,可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师姐现在是在施展魅功,还是... 喝酒的沈逸动作一滞,旋即失笑道:“让苏姑娘误会了,我并无挑逗之意,顺口就说出来了,我自罚一杯。” 苏慕烟暗自轻咬红唇,她倒希望沈逸承认了,虽然她知道那不可能。 若是沈逸真的是在暗示她,那就不是她认识的沈逸了。 “请了这么多次,没想到这次公子会来,倒让慕烟乱了阵脚,来不及准备,公子且稍等,慕烟下去准备一番。”苏慕烟再度将酒杯斟上酒后福身说道。 请了好几十次,沈逸都不曾来,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来了,这却让苏慕烟没想到了,今日她画着淡妆,身上穿的也是简单的墨色长衫,虽是魅气依旧,却比往日淡了三分,这倒是更让沈逸能接受一些。 沈逸笑道:“那倒不必了,就这样挺好的。” 苏慕烟微微愣了愣,从“别装”到“这样挺好”,两者之间的差别,让苏慕烟有一丝悸动。 原来,他喜欢这种么... 苏慕烟盈盈一笑,起身道:“那慕烟去取琴来,弹一曲给公子佐酒。” “好。”沈逸也未再拒绝,点头应了一声。 苏慕烟再度瞥了沈逸一眼,从侧门走出雅间。 飞云很快跟上,看着她,想了想,问道:“师姐,为什么不在酒里下药?” 苏慕烟的脚步稍有一丝停顿,但也没让飞云察觉到,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他吃软不吃硬,下药也未必能控制的了他,师傅不是常教我们,招式不再于多少,而是重在变通,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 “是吗?”飞云懵懵地点了点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师姐如此说,她只能选择相信了,师姐总不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 苏慕烟通过侧门的楼梯直上了二楼,这处于暗处的楼梯,让苏慕烟的动静没让任何人看见。 打开香闺房门,一道窗边,正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是一架古琴。 苏慕烟伸出手来,在琴上抚了一把,琴声悠扬,琴弦拨动间,就好像苏慕烟此时的心境。 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同以往的魅惑,那是另一种意味。 沈逸独自留在雅间中喝酒,心想这苏慕烟还真是有点本事,既会吹.箫,又会弹琴,之前还跟他聊过诗词,这样身怀才气的女子,怎么会落到醉星楼来,难道真像她说的,是北方的大户破落了来逃难的? “唰”! 沈逸正想着,雅间的移门却忽然被很用力的推开了,一张略有些眼熟的脸出现在沈逸面前,那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拉开雅间的移门,眼睛便在房中四处搜索着,看了一圈,发现雅间中只有沈逸一人时,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 沈逸奇怪的问道:“干什么?” 那年轻人眉头一挑,也是早有准备,拿起手上的酒杯遥遥敬酒道:“实在抱歉,在下喝多了些,找错了雅间。” 醉星楼里每天都有喝的被抬上马车的人,有个喝多了找错了房间的,沈逸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想着,他来醉星楼,现在却一个人在这喝酒,不会传出去什么奇怪的传言吧... 那年轻人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又连连拱手,道了几声抱歉,便要往回走。 “公子,久等了...” 然而就在年轻人快要关上移门的那一瞬间,忽然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里面的侧门传来,顿时动作便是一滞,紧接着,又拉开了房门。 那边苏慕烟抱着琴走进雅间,正将琴放下,忽见移门被人打开,愣了一愣,还以为是沈逸的朋友。 那年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慕烟,外面的人都等着她出现,她却独自来了沈逸的雅间! 年轻人迅速的摇了摇头,这回连话也不说了,拉上移门就移开了。 沈逸暗道了一声莫名其妙,也没在意,喝多了的人不能以常理去看,由他去了。 第265章 负心汉! 不久之后,醉星楼的大厅之中,那名年轻人走到徐安怀跟前,小声说道:“徐兄,雅间里面的就是那沈逸。” “废话!”徐安怀骂了一句,他们眼看着沈逸走进去的,雅间里的不是沈逸还能是谁? 徐安怀端起酒杯,将杯中酒饮尽之后,沉着脸问道:“其它的呢?雅间里还有谁?” “呃...”那年轻人顿了顿,瞧了一眼徐安怀的脸色,最终还是犹豫着说道:“苏姑娘也在里面....” “什么!” 又是砰的一声,徐安怀再次拍了桌。 “徐兄,莫动怒莫动怒!”那年轻人赶忙劝道:“苏姑娘也是刚刚进去的,还抱着琴,没做其它事情!” 年轻人知道徐安怀面上看着潇洒,其实心眼小的很,其实说的时候都有些犹豫,怕被殃及池鱼,现在看来还真有这趋势。 徐安怀面沉如水,什么抱着琴刚进去,苏慕烟光是去了沈逸的雅间,对他就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 他在这捧了这么多天的场子,为了让苏慕烟看到,甚至放弃了寻一个雅间,就跟这一帮身份低下的人坐在大厅里。 可就是这样,他到现在还没喝到一杯苏慕烟倒的酒,更别说进她的香闺了,现在她居然单独出现在沈逸的雅间里! 那他在这做什么! “贱人!” 眼见着苏慕烟不正眼瞧他,居然去找那个沈逸,徐安怀阴沉着脸骂了一句。 几名跟着徐安怀来的同伴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徐安怀脸色阴沉了良久,最终对身后的一名下人冷声道:“你过来!” 下人立马凑了过去,徐安怀低头附耳说了几句,那下人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说了一声明白了,便朝醉星楼外跑去了。 雅间里,沈逸正喝着酒,苏慕烟一曲奏罢,沈逸啪啪地鼓起了掌,笑道:“苏姑娘才华斐然,一箫一琴,技艺都不浅啊。” 苏慕烟轻轻一笑,福身道:“公子谬赞了,慕烟只是浅学过一些,称不上大家。” 说话间,苏慕烟又走到了沈逸身边,替他斟上了酒。 “唰”! 这时候,移门又再度被人从外面飞快推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外,眼睛在雅间中四处搜索着。 沈逸有些恼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个男子喝多了也就算了,你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来妓院喝酒? “干嘛?”沈逸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又看向苏慕烟道:“你们醉星楼没人管管这种事的吗?怎么之前来都没有?因为叶双凡也在?” 苏慕烟皱了皱眉,心中也是奇怪,按说这种事那龟公会管的,今日却不见他,他上哪去了? 门外那膀大腰圆的女子听见声音,眼神就落在了沈逸脸上,当确认了雅间中只有沈逸一个男人之后,突然跑了过来,带着哭腔道:“你这没良心的!才刚说要娶我回家,转头就来逛妓院!你个负心汉!” 啊?! 沈逸整个人都呆住了,什么鬼?我?娶你?负心汉? 苏慕烟也愣住了,这什么东西?沈逸是为了她,所以拒绝我? “大婶,你是喝了多少?认错人了吧?”沈逸万分无语地看着这膀大腰圆的女子问道,他脑子被陨石撞了才会想娶面前这位壮如牛的女子。 “负心汉!负心汉!”那女子也不回答沈逸的问题,忽然发狂了似的冲上来揪沈逸的衣服,声音中带着哭腔道:“你就是沈逸!我找的就是你!你毁了我的清白,就不管我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记着呢!” 艹,还真知道他的名字?真找的是他? “你有病吧。”沈逸无语地骂了一句,男人若是连自己睡过哪个女人都不记得,那还得了,更何况他穿越到现在,就跟玉钗同过床,这膀大腰圆的大婶,怎么可能! 污蔑他别的可以,这可不行。 沈逸一甩袖袍,挣开了女子的手站起身来,:“真是晦气!” 沈逸是不知道这女子发的什么疯,反正他现在是没心情在这醉星楼再待下去了,说罢就往雅间门外走。 “负心汉!你要给我个交代!”那被沈逸挣开的女子忽然尖叫了一声,同时一手抓向桌上的酒杯,一下往沈逸身上掷去。 一样没搞清楚情况的苏慕烟本来也在看戏,当女子喊出沈逸名字的时候,她还半信半疑,但当看见沈逸的态度不似作伪,想起他对家人十分负责,顿时便觉得这女子是在胡说。 另一点,苏慕烟最大的依仗是,她怎么也不相信,她凑上门都不沦陷的沈逸,会选择面前的女子。 酒杯飞速掷出,沈逸听见女子的骂声已经回头,眨眼便看见酒杯朝他飞砸过来。 功夫不是白练,这杯子也只是被用蛮力砸了过来,沈逸是接得住的,但是在他伸手去接之前,有人比他更快。 “啪” 酒杯被苏慕烟精准的抓在了手里,她身上的墨色长衫微微拂动,鬓角不乱,皱眉看向那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醉星楼闹事?” 沈逸没有注意苏慕烟的问话,他注意的是苏慕烟的身手。 他很确信,回头的那一瞬间,眼角的余光还看见苏慕烟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慕烟便到了他身前,接下了那只酒杯。 这苏慕烟,不简单啊... 这身法,比他的快得多的,沈逸自认是没法在眨眼的一瞬间完成像苏慕烟这样的动作。 这下,沈逸直接推翻了曾经以为过的想法,什么北方破产的富商,绝不可能。 那女子见到酒杯被苏慕烟接下,也呆了呆,看看苏慕烟,又看了看身边的地榻,方才,苏慕烟就坐在她身边不远处。 但是这对女子来说不是重点,苏慕烟拦在沈逸面前质问她,她也不冲上去了,放开了喉咙,撒泼似的在雅间中哭嚎起来,每一句台词,无非都是沈逸是个负心汉之类的话。 女子的声音很大,此时大厅中坐满了客人,听到这惨烈的哭嚎声之后,刹时间便有无数道眼神望了过来。 第266章 诬陷 “怎么回事?” “那女子是谁?醉星楼有这种水平的姑娘?” 大厅中的客人,通过被女子拉开的移门,见到了雅间中的场景,纷纷开始谈论起来。 “那男的,好像是沈氏商号的掌柜,好像叫...沈逸?他点的这个女子?把人家怎么了这是?” “诶!挡在他前面的那不是苏姑娘么!” “真的!好像就是苏姑娘!” 即使只有背影,但还是有人发现,雅间中站在沈逸面前的,正是他们苦等的苏慕烟。 眨眼之间,就有无数人涌了过来。 “苏姑娘!苏姑娘!” 无数人高喊着苏慕烟的名字跑了过来,可见苏慕烟的人气之高,幸好有飞云在门外拦着,才没让他们全冲进雅间之中。 苏慕烟没有理睬这些人,反而回头看着沈逸问道:“沈公子,这是...” 沈逸摇了摇头道:“我确定我不认识她。” 两人皆是疑惑的看向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子,那女子见围观的人多了,哭嚎的更加大声。 “负心汉!要了我的身子就抛弃我!呜呜呜....还说要娶我,全都是骗我的!你这个...” 沈逸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住口!” 这一嗓子声音十分之大,甚至盖过了门外苏慕烟的狂热粉丝们,女子顿时一滞,也不撒泼打滚了,愣愣地看着沈逸。 “沈兄,身为大丈夫,可不能对做过的事不认啊。” 这时候,一道悠悠的声音飘了过来。 移门外的狂热粉丝们分开一条道路,徐长春之子徐安怀,领着他的几名同伴,神色淡然的走了过来。 徐安怀笔直往前走着,飞云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下手臂,让他进入了雅间之中。 一进来,徐安怀的眼神先是在苏慕烟脸上停留一瞬,那一瞬间的怒意,被沈逸给捕捉到了。 沈逸皱眉看了他一眼,徐安怀也是苏慕烟的头号铁粉了,这会见到苏慕烟在这,不该是这种表现。 又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子,沈逸心中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徐安怀看着沈逸道:“沈兄,我看这女子哭的如此凄厉,不像有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大丈夫,怎能做出始乱终弃之事,沈兄也不缺银子,还怕多养一个女子吗?你这样做,要让大家不耻啊。” 沈逸瞥了徐安怀一眼,他都没见过这女子,徐安怀却上来就把帽子给扣上了,想要坐实这件事的意图相当明显。 沈逸淡淡道:“我是不缺银子,可不该我养的人,我也不会养,她明明在诬陷我,徐公子上来不问缘由,直接认定是我的错,若是徐大人也像徐公子这般断案,承光恐怕要乱作一团啊。” “你说什么!”徐安怀一下就被沈逸激怒了,归根结底还是他过来之前就有怒气,闻言哼声道:“她连你的名字都知道,府邸在哪也知道,你还想赖账?我说沈兄,大丈夫敢作敢当,可不能如此,倒要叫苏姑娘失望了!” 说罢,徐安怀又看了苏慕烟一眼。 这时沈逸看到,刚才第一次进错门的那年轻人,就站在徐安怀身后不远处。 原来如此,是争风吃醋来的。 沈逸暗道一声幼稚。 苏慕烟也皱了皱秀眉,忽而看向地上的那女子道:“你说沈公子污了你的清白,那是什么时候?” 那女子似乎早有准备,立马脱口而出道:“前天晚上!他在街上遇见我,说我漂亮,花言巧语哄骗我,之后便将我带去了客栈!” “前天晚上?”苏慕烟淡淡一笑,柔声道:“你确定?” 沈逸不知道苏慕烟想干什么,前天晚上他就在府里,哪也没去,听见苏慕烟的问话,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那女子。 那女子信誓旦旦道:“就是前天晚上!第二天我醒过来,他就不见了,我问路找上门去,他还说会娶我!” 徐安怀哼声道:“沈兄,她都说的这么仔细了,你不能不承认吧!” “不可能的,” 沈逸还没说话,苏慕烟却是摇了摇头,脸上忽然带上一抹娇羞之色,小手攥着衣角,身子微微向沈逸靠近道:“前天晚上,我就和沈公子在一起,他分身乏术,怎么会又与你一起去客栈呢?” “啊!?” “这!这...” 前来围观的狂热粉丝们,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心中娇媚的苏慕烟,居然已经是沈逸的枕边人了! 难怪这几天都没见到苏慕烟出来,原来不是被叶双凡带出去了,是被这沈逸带出去了! 这沈逸,够低调的啊! 沈逸和其他人一样,心中也满是疑问和惊讶,苏慕烟去他那是三天前,根本不是前天,前天他根本没见过苏慕烟。 而且虽然三天前是待的晚了些,但只吹了一首曲子,闲聊了一会就离开了,苏慕烟这样说,倒好像是在沈府住了一夜似的! 徐安怀眼神滞住,他也万万没想到,苏慕烟会在大庭广众下将这件事说出来,而且... “不是说三天前么!”徐安怀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年轻人仔细想了一会才道:“是,是三天前啊...” 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逸也是愣愣的,看了一眼苏慕烟娇羞的小女儿态,说的就好像真的一样,搞得沈逸都有些怀疑了,是他记错时间了? “你撒谎!” 坐在地上的女子一口反驳了苏慕烟的话,凄声道:“那晚他明明就跟我在一起!在客栈里的时候,说了那么多的海誓山盟,结果,结果,呜呜呜...” 女子说的十分认真,配上她“动人”的表演,不少人竟然都信了,对着沈逸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沈氏商号生意做的这么大,居然连个睡过的女子都不养,还抛弃人家再来逛妓院,虽然大家都在逛,但还是形成了一层鄙视。 听着这些议论声,沈逸皱起了眉,再看旁边的徐安怀,也正看着他,似乎等着看他怎么反应。 沈逸心中一阵无语,这样的诬陷,未免太低级了些。 是为了苏慕烟? 可问题他跟苏慕烟也没干啥啊! 第267章 除非有病 徐安怀看着沈逸,摇头道:“沈兄做的这些事,连我都看不下去,沈兄,我看你还是带她回去,好好劝慰一番吧。” 沈逸瞥了徐安怀一眼,脑子被门夹了才带这女子回去,泼脏水也不能泼硫酸啊。 沈逸看着那女子问道:“你说我带你去了客栈,那你可还记得,我的马车是何样式的?里衣又是什么样的?去的哪家客栈?你去我府上,谁接待的你?” “这、这些...”女子显然被问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哪知道这么多? 女子眼中浮现一丝犹豫,偷偷瞥了一眼徐安怀,然而徐安怀看也不看她。 女子一咬牙,暗下决心演戏演到底,站起身来悲怆道:“罢了,既然你如此绝情,就当是我错付了!” 说罢,女子便飞快地要往雅间外跑去。 沈逸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授受的问题了,若是让她走了,那真是黄泥落裤裆,这醉星楼里什么人都有,明天还不传遍整个金安。 沈逸盯着女子问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你刚不是还说那晚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怎么我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你就答不上来了呢?” “我、我...”女子被拉住了手,脸上有些许慌乱,闪躲着沈逸逼人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沈公子,何必这样强人所难呢?大庭广众之下,叫这位姑娘如何说的出口?”这时候,徐安怀又站出来充当正义使者了。 “强人所难?”沈逸嗤笑道:“她这般诬陷于我,我想自证清白,却成了强人所难,哪有这种道理?” “既然大庭广众之下不行,那就上公堂吧,”沈逸接着看那女子道:“正好徐公子也在这,就做个证明,方才她可是口口声声与我共度春宵,到了公堂之上,若是证明没有,构陷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啊。” “朝廷命官?” 那女子听见沈逸说的话,顿时就愣了愣,接着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徐安怀。 说好的就是个商人,怎么成了朝廷命官? 醉星楼中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知道沈逸是朝廷命官,议论声更多了。 “走!跟我去衙门!”沈逸一拽那女子,就要往外走。 女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徐安怀,然而徐安怀正皱着眉头,自己也在考虑着。 沈逸拉着女子一步不停,那女子心中害怕极了,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接的这活不简单。 在被沈逸拉出好一段距离之后,徐安怀还是不出声,女子终于扛不住心中害怕,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失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只是收了钱,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醉星楼内,众人闻言,皆是惊讶不已。 “那女子收了钱?” “所以她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好端端的,怎么赖上沈逸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沈氏商号太有钱,难免有人惦记着。” “说的对。” 这女子刚才说的若有其事,表情更是悲凄至极,哭的真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女子似的,他们还以为沈逸真的跟此人有过什么,没想到居然是收了钱来诬陷沈逸的。 这沈氏商号的东主,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使了这么阴毒的手段,做生意最讲诚信,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他将声名尽毁,对于他的生意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等等... 如此说来,那天晚上跟沈逸在一起的,真是苏姑娘?! 一瞬间,不知有多少人心碎一地。 “你承认了?”沈逸冷笑一声,看着女子道:“谁指使你的?” 女子偷眼看了一眼徐安怀,却正好看到徐安怀投来的眼神,颤了颤道:“没、没有人....” 徐安怀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很快就又带上了笑容,凑上来道:“徐某刚才也被那女子蒙骗,误会沈兄了,莫怪,莫怪。” 沈逸淡淡一笑,道:“怎么会怪徐公子,要怪也要怪那思想龌龊的幕后指使者,此人当真是猪狗不如、禽兽行径,徐公子你说是吧?” 徐安怀脸上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也没回答沈逸的话,拱了拱手道:“先走了。” 沈逸笑眯眯的看着徐安怀离开,片刻之后看着膀大腰圆的女子,呵斥道:“滚!” 女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她还剩下一半的钱没拿着呢。 沈逸冷哼了一声,叶双凡说的是真对,这徐安怀就是个虚伪的人,竟使这种手段,当真是又阴险又可笑。 热闹没了,众人却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因为苏慕烟还站在这呢。 沈逸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慕烟也正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于是便走上前去,小声道:“苏姑娘,虽然你是替我解围,但是大概你也记错了,前天晚上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苏姑娘还是和他们解释一番比较好。” “沈公子不乐意吗?是怕名声受损吗?”苏慕烟看着沈逸盈盈说道。 沈逸一滞,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就随苏姑娘了。” 随后沈逸看了一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苏慕烟挽留道:“公子不能再陪陪人家吗?醉星楼也是可以吃饭的。” 听着她的声音,沈逸全身都有一种电流流过的感觉,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先走了。” 说罢,便大步离开。 苏慕烟看着沈逸快步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眼神似怨似艾,看直了旁人的眼,心中对沈逸的羡慕嫉妒之意更盛。 苏慕烟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穿过人群,回到了二楼上去。 飞云跟在苏慕烟身后走进房间,说道:“那女子肯定是徐安怀安排的,他来了这么多天,师姐都不曾见他,现在却单独见了沈逸,他一定是心中妒忌。” “或许吧。”苏慕烟淡淡说道,对此事不以为意。 飞云又好奇问道:“师姐怎么一开始就觉得那女子说的是假的?” 苏慕烟闻言挑了挑眉,说道:“沈逸面对我都无动于衷,又怎么会去找那样的女子?除非他有病!” 第268章 急变 “出事了!” 苏慕烟与飞云言谈间,醉星楼的龟公却突然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慌张之色。 苏慕烟瞥他一眼,冷声问道:“你上哪去了?刚才出了乱子你知不知道?” “师姐!” 龟公还没有说话,飞云却是先惊呼一声,指着龟公的袖袍处张开了小嘴,十分讶异。 苏慕烟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龟公的袖袍处,居然有点点血迹在往下滑落。 苏慕烟顿时站起身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被人发现了!?” 别看这龟公身份低下,其实不过是一种掩饰,他身手也不差。 他都受伤了,说明对方身手不简单,而金安城之中,有这个身手的... 大概只有叶双凡的父亲叶南。 龟公捂着肩膀道:“我出城去接引会主,不料竟碰上了官兵,遭到了攻击,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什么?!”苏慕烟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师傅呢?他怎么样?!” 龟公道:“官兵太多,我与会主被冲散了!” 苏慕烟顿时气急,手腕一旋手上便多了一把匕首,指着龟公道:“该死!你竟敢自己一人逃回来!” 龟公见着苏慕烟的匕首出现,竟也不躲,叫屈道:“当时情况太乱!我也没办法,我在那只能拖后腿,连我都能逃走,我想会主一定也会没事!” “你!...”苏慕烟顿时气急,但她也知道龟公说的是实话,他在那只能拖师傅的后腿。 可问题是现在她联系不上师傅,不知道师傅现在情况如何。 如果师傅出事了? 苏慕烟顿时感觉自己的天空都塌陷了,她自小被师傅带大,若是师傅出事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醉星楼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慕烟的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沈逸,想起他说,寻一处靠山靠海的世外桃源... 摇了摇头,苏慕烟打起精神,吩咐道:“飞云,你去安排一下,将人手布出去,寻找师傅的踪迹!” “是,师姐!”飞云当即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脸上神情严峻。 “还有你,”说罢苏慕烟又低头看向龟公,沉声道:“你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良久之后,苏慕烟紧皱着眉头,龟公继续说道:“会主说了,咱们在其它地方的人手都被官兵给扫了,醉星楼也有暴露的危险,当务之急,是将两人控制住!” “两人?”苏慕烟皱着眉头问道:“哪两人?” 龟公低声道:“叶双凡,沈逸!” 苏慕烟脸上的神色骤然一滞。 “叶双凡,和沈逸?”苏慕烟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这两个人,一个牵扯到总督府,手上有兵权,一个牵扯到沈氏商号,手上有钱。 可问题是,现在想控制这两人都不容易。 叶双凡已经很久没来醉星楼了,听说是被叶南放到军中历练去了,连人都见不到,怎么控制? 而沈逸... 苏慕烟眼神有些闪烁,她不想对沈逸用强硬的手段。 龟公劝道:“事不宜迟,若是真的暴露了,等官兵围了醉星楼,那就糟了!” 苏慕烟的眉头再度一皱,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先找到师傅再说!” 时候已经不早,然而总督府之中,依然是灯火不熄。 “情况如何?” 书房之中,叶南看着面前的总兵问道。 总兵拱手道:“那两人身法极快,一人受了轻伤逃走了,另一个蒙着斗篷的中了一箭,往山中窜逃,属下已经命人围山搜寻。” “逃走那人去了何处?”叶南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总兵拱手道:“属下发现一道血迹,可以确定是进了金安城!” “进了金安城市?!”叶南眉头一挑,思虑良久,最终沉声道:“仔细搜索,万不得让他在金安城中作乱!” “是!”总兵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叶南靠在椅背上,眉头皱着,这红云会,实在麻烦,主要的核心成员,尽是江湖高手,难以抓捕。 唉,若是李前辈在就好了,实在不行,派其它的供奉来也好... 想了想,叶南提笔写了一封奏折,传来一名护卫道:“连夜启程,将奏折送回京去。” -------- 皇城之中,周皇帝正在御花园中饮着闲茶,旁边的老太监一步不离的伺候着。 “陛下,公主殿下来了。” 另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走进来通禀。 “明月?让她过来吧。”周皇帝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女儿,未作犹豫,便让人传她进来。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传召去了。 片刻之后,换掉往日长袍,身着一身紫色烟云长裙的赵明月出现在了御花园中,几步走到周皇帝面前,福身道:“明月向父皇请安。” 周皇帝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摆手道:“起来吧,坐。” “谢父皇,”赵明月笑着应了一声,坐在了周皇帝身旁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果篮里的橘子剥了起来。 周皇帝好生打量了一番赵明月,点头笑道:“瘦了些,听杜德说,你在沧州时说还有要事办,才没一起回京,是做什么去了?” 赵明月剥橘子的动作一顿,片刻又恢复如常,继而道:“在沧州见到了不少江南的行商,比起北方的商人多了太多,货种也更齐全,便去江南走了一趟,想着多看看,到底比北方胜在哪。” “嗯,”周皇帝点了点头道:“你有心了,一个女儿家奔东跑西,不易。” 赵明月笑着道:“为了大周,这些都是值得的。” 周皇帝笑了笑,若是那两个儿子,都有这种办实事的心就好了。 也可惜明月,是个女儿身,唉... 不提这些,周皇帝忽然转而问道:“你提名的那个商人,叫沈...” “沈逸。”赵明月补充道。 “沈逸,”周皇帝点了点头,接着道:“杜德对他赞不绝口,能将沧州的商税提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确有几分本事,你与他在沧州共事,觉得此人如何?” 赵明月话一滞,想起沈逸那张可恶的脸,心中有几分不爽,禁不住撇了撇嘴。 “就是有几分急智,我觉得他不适合做官。” 第269章 风雨欲来 “是吗?”周皇帝闻言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笑着道:“马上要入冬了,每到冬天,你母妃的身体便要差些,这段日子便不要再出京了,在宫里多陪陪你母妃吧。” 赵明月点头道:“明月也是这么想的,正打算向父皇请安后,就去看望母妃呢。” “嗯,你现在便去吧,朕也要回御书房了。”周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道。 “谢父皇,明月先去了。”赵明月闻言站起身来,高兴着说道,而后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周皇帝,告退之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丫头。”周皇帝看着手中的橘子,笑着摇了摇头,掰了一瓣送进口中。 “先去的南永,再去的承光郡?” 吃着吃着,周皇帝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老太监应声道:“回陛下,是的。” “那沈逸,也在承光郡吧?”周皇帝又问道。 老太监继续道:“是的,沈氏商号近来在承光郡颇有名气,那沈氏钱庄和沧州的市场联动,已经有了不小的影响力。” 周皇帝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他的亲生女儿,大周朝的公主,周皇帝怎么可能真的放任她不管,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跑来跑去的。 “阿湫!” 身在承光郡的沈逸,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少爷,天冷了,加件衣裳吧。” 小丫鬟巧儿跟在后面,见到沈逸打喷嚏,关切地提醒道。 “没事。”沈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云层很厚,日光朦朦,天气不算暖和,倒也不是特别冷,这喷嚏沈逸也觉得莫名其妙,想来想去,可能还是有人在骂他,就是不知道是谁。 “少爷,苏姑娘来了。” 阿福小跑着上前来,禀报了客人上门的消息,近来苏慕烟来的频繁,阿福都见怪不怪了,倒是巧儿听见这消息,噘起了小嘴。 “让她进来吧。”沈逸边说着,边往正厅去了,天气渐凉,再在花园里谈话就不太合适了。 “沈公子。” 不久之后,苏慕烟只身一人走了进来,在沈逸面前福了福身。 今日的苏慕烟未再用丝巾蒙面,一身淡红色的月纹长裙穿在身上,依旧是魅力十足。 沈逸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道:“苏姑娘来的如此频繁,我怕是又要多出几桩桃花债啊。” 苏慕烟明白沈逸是什么意思,歉然道:“是慕烟给公子添麻烦了。” 没想到苏慕烟还真正儿八经的致歉,沈逸摆手道:“无妨,苏姑娘今日来是为了....?” 苏慕烟媚眼瞧他一眼,低下头道:“来看看公子,可以么?” “呃....”沈逸一阵愕然。 “咯咯,”苏慕烟见沈逸愕然的样子,扑哧一笑,摇头道:“其实今日来,是有事想找公子商量。” 沈逸松了口气,跟这苏慕烟混熟了,在诱惑之下,渐渐竟然没以前那么淡定了,闻言道:“呃,那就说事吧。” 苏慕烟美目在沈逸脸上流转,片刻后道:“如果慕烟有朝一日找公子帮忙,公子愿意施以援手吗?” 找我帮忙?别又是往沈氏商号里塞人的事情吧? 沈逸笑着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苏慕烟望他一眼道:“是公子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力所能及,他最大的力就是钱了。 沈逸笑道:“那也要看个度,苏姑娘跟我也算是朋友了,如果不影响我自己的事情,帮一帮倒也无妨。” “朋友吗?”苏慕烟喃喃地说了一句。 “什么?”沈逸没听清她说什么,疑惑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苏慕烟灿然一笑,摇摇头道:“慕烟知道了,能认识沈公子,是慕烟来到金安最幸运的事。” “是吗,那倒也是我的荣幸。”沈逸淡淡一笑,没把苏慕烟的话太当回事。 “谢谢沈公子,”苏慕烟忽然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近来多有打扰,慕烟告辞了。” “这就走吗?”沈逸微微好奇,开口问了一句,苏慕烟每次来少说要待上半个时辰,今天这说了几句话就走,倒是有些稀奇。 “你是要回北方去了吗?”听苏慕烟话里的意思,像是以后不来了似的,想想沈逸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毕竟叶双凡去了军中之后,他见的最多的人就是苏慕烟了。 想到这沈逸心中暗道糟糕,自己别是上了她的套了吧。 “也许吧。”苏慕烟甜甜的一笑,媚眼如丝,让沈逸看的呆了呆。 “公子多保重。”苏慕烟留下最后一句话,再不停留,返身离开了。 “哼,” 待的苏慕烟走远了,沈逸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服气的哼声,那声音正是来自巧儿的,巧儿觉得,这狐狸精把少爷的魂都勾走了。 沈逸没注意到巧儿低低的哼声,只是在心中感觉,苏慕烟今日有些奇怪。 “师姐,你去哪了?” 醉星楼里,飞云见到苏慕烟回来,连忙迎上去问道。 苏慕烟神色平淡道:“出去透透气,师傅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飞云摇了摇头,道:“不过官兵可能也没有找到师傅。” 苏慕烟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看向飞云道:“此话怎讲?” 飞云道:“这几日官兵都围着城外的一座山在搜索,我们过去查看过了,与当日遇袭的地方不远,官兵很可能将师傅逼进山里去了。” 苏慕烟着急地问道:“结果呢?师傅被抓了?!” “应该没有,”飞云摇了摇头,接着道:“这几日我让人在附近守着,今日那些官兵都回去了,大家都没看到师傅,应该还没有落入官兵手中。” “那就好。”苏慕烟松了口气,又吩咐道:“再找找,想办法和师傅联系上。” “是,师姐,”飞云应了一声,随后有些犹豫道:“师姐,最近楼里好像多了些...” “我知道,” 没等飞云说完,苏慕烟便将话给接了过去。 近来醉星楼里,多了好些生面孔,个个都是体态雄健,一看便知是练过的,定不是普通人。 “这醉星楼,恐怕待不了多久了。”苏慕烟哀叹着说道。 第270章 朝廷供奉 这天下午,叶南正在想着,何时开始行动,送去的奏折还没答复,也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忽然一人走了进来,附耳在叶南耳边说了几句。 叶南闻言眉头一挑,顿时站起了身子,大步向门外走去,边走还边责怪道:“为何不早说?” 那传信的人道:“大人,我们也是刚知道。” 叶南啧了一声,加快了步伐向府门外而去。 在通往总督府的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来,等马车停在总督府前时,叶南早已在门外等着。 也不知是什么人物,能让一郡总督出府相迎。 马车帘子拉开,两名身穿青衫紫云袍的中年人走了下来,其中一人黑发白须,身负一柄长枪,气质不凡,另一人双眼炯炯有神,浑身肌肉隆起,十分震撼。 两人的年纪都约莫在四十左右,不知是何来头。 叶南迎上前道:“见过二位供奉。” “嗯。”白头那位淡淡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未说多余的话。 “查清楚了吗?是哪位做的?”浑身肌肉的那人,则是看着叶南多问了一句。 “呃...”叶南顿了顿,伸手道:“二位供奉请先进府,叶某与二位细说。” 这大街上的,说些机密事,难免有走漏风声之险。 白头的那位闻言率先朝总督府而去,另一人则是点了点头,与叶南一起走进了总督府。 边往正厅走着,浑身肌肉的壮汉边向叶南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早点解决,不留后患,这次务必一击必杀,不让红云会再作乱,所以才让我们两个一起来了。” “明白,”叶南点了点头,道:“叶某也正等着契机,如今二位供奉前来,叶某有七成把握将红云会的匪徒一网打尽。” “七成?”壮汉疑惑道:“那还有三成呢?” 这会已经进了正厅,叶南请两人入座,又让下人奉了茶,解释道:“红云会的头领几日前被我们逼入山中,但多日搜寻下来,竟然踪迹全无,除了砍柴的樵夫,一人也不曾见到,如今只能想办法逼他出来,而这个办法,叶某也只有七成把握。” “江湖上擅长易容的好手不知凡几,你们当那是樵夫,说不定正是他假扮的人物。”坐在那饮茶的白发黑须中年人开口说了一句。 叶南闻言一愕,随后问道:“江供奉知道对方是谁?” “我如何知道?”白发黑须的江供奉放下茶杯,闭上双眼神神在在道:“我只是一说,你们没搜到,不代表他不在山上。” 肌肉壮汉也点头道:“若是易容的高手,寻常人确实看不出来。” 叶南顿了顿,易容术他只听过,却不曾见过,因为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本领,他闯荡江湖的时候,这门功夫还不出名,会的人也很少。 叶南接着道:“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一处窝点,里面的布置暂时还未全部摸清,届时可能需要二位供奉出手,至于引出那位...” 江供奉摆了摆手道:“我们只管必要时出手,其它事情不归我们管。” “呃...”叶南话音一滞,心中暗道李前辈也没你们这般高傲,嘴上却没说出口,点头道:“那我命人准备饭菜,为二位供奉接风。” “不必了,”江供奉摆手道:“准备房间让我们歇息吧。” “好。”叶南点了点头,吩咐人准备去了。 浑身肌肉那人却道:“呃...他不要,给我来点。” 叶南愣了愣,点头道:“好。” ------- 到了夜里,沈逸就着烛火翻看着账册,正在询问着洪安商号在其它县城拓展的情况。 “庆昌基本站稳了,就是最近官兵满城不知搜查什么,搞得人心惶惶,生意不算太好。”洪安站在沈逸的桌案前,说起了庆昌的情况。 “官兵搜人?”桌案后的沈逸闻言眉头微挑,随后摆手道:“这个是不可抗力,不用管,顺势而为就行了。” 洪安点了点头道:“其它的地方发展的都不错,津阳的商户也不少,钱庄已经有不少的业务往来了。” 沈逸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年节你要回北方吗?” 洪安闻言微愣,随后摇头道:“我家中父母都已经故去,只身一人,年节在哪都是过。” 沈逸点点头,道:“那今年年节,你便在金安帮我看着吧,我回去南永,等年节之后再回来,这期间也不用做什么,正常运营就行,美人醉可以适当的调整价格,年节之时,美酒的需求还是挺大的。” “是。”洪安抱拳应下。 沈逸正要再嘱托几句,阿福这时候进来道:“少爷,叶公子来了。” “叶公子?”沈逸疑问一声,这小子不是进了军中去了,怎么又跑出来了? “你先下去歇着吧。”沈逸朝着洪安说了一声,随后便站起身来,与阿福一起往正厅去了。 正厅里叶双凡正来回踱步,身上还穿着军服,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 “叶公子,请用茶。”巧儿奉了茶水上来说道。 叶双凡没心思喝茶,再度问道:“你家少爷呢?” “双凡,你不会是从军营里溜出来找我带你去醉星楼吧?” 巧儿正要说话,沈逸的声音便从外面传进来了,下一秒,沈逸便带着阿福出现在了正厅之中。 “让叶总督知道了,我可担不起那责任,你还是快快回去吧。”沈逸笑着说道。 叶双凡见着沈逸来了,不跟他开玩笑,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道:“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什么醉星楼?那最是去不得!” “最是去不得?”沈逸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会是从叶双凡嘴里说出来的,看来这进军中历练,效果果然不一般啊!叶总督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不过谁成想叶双凡下一秒又道:“下次我带你去春香院,那的姑娘也不差!” 沈逸顿时一脸黑线。 叶双凡不顾沈逸的反应,左右看了两眼,以眼神向沈逸暗示。 沈逸瞧他的模样暗感好笑,好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摆手道:“什么事?说吧,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第271章 叶双凡的警告 正厅里除了沈逸和叶双凡,就剩下阿福和巧儿了,两人都是沈家的老人了,没什么好避讳的,在这沈逸也不觉得叶双凡能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阿福听了沈逸的话,心里顿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感觉过去被少爷使唤这哪的都值了,巧儿则是脸上有些粉红,心里甜蜜蜜的。 叶双凡见沈逸笃定的模样,犹豫了一会,也不强求了,拉着沈逸道:“沈兄,我提醒你一句,最近可千万别去醉星楼了!” 沈逸闻言一愣,看叶双凡的模样不似玩笑,沈逸坐下问道:“为什么?醉星楼怎么了?” 虽然本身沈逸也去的很少,但听叶双凡这么说,心中起了些疑惑。 叶双凡跟着坐下道:“红云会,你知不知道?” “红云会?” 红云会沈逸当然知道,当时在东阳城就有个妖和尚自称红云会的真人,诓骗百姓银财,还招收什么信众,那次他跟李老头可是亲眼所见,也是他跟赵明月结识的原因。 沈逸点头道:“知道一点,怎么了?金安也有?” 真别说,金安这么富庶,可不是东阳城能比的,富人群聚,有钱的商人数都数不过来,若是红云会在这行骗,也许还真能骗到不少银子。 但显然红云会在金安城不只是骗钱这么简单,沈逸知道红云会,也省去了叶双凡再介绍一遍,闻言认真道:“有确切消息,红云会的贼人就躲在醉星楼,更有可能,醉星楼里的人,全是红云会的贼人!” “醉星楼?红云会?”沈逸吃了一惊,想来想去,也没法将醉星楼跟红云会联系上。 他印象里的红云会,是装神弄鬼的妖和尚,卷了钱就跑的老骗子,红云会在金安这么有名,每天都是爆满,里面都是努力的小姐姐,怎么会是红云会呢? 沈逸奇怪的看着叶双凡道:“搞错了吧?你不也常去吗?” “我以前是不知道!”叶双凡一拍手道:“现在朝廷已经派了供奉过来,我爹也向军中下了命令,让我们做好准备,不日就要向醉星楼动手,到时候刀剑无眼,沈兄你可不要再去了!” 叶南都已经下了军令,那此事就不可能是叶双凡的误以为了。 沈逸皱起了眉头,醉星楼,红云会.... 咝... 沈逸忽然想起,那天在醉星楼那膀大腰圆的女子拿酒杯砸他的时候,苏慕烟那速度惊人的身法,和不久前来沈府的奇怪举动与言谈... 难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沈逸看着叶双凡问道。 叶双凡叹道:“红云会的头目不知去向,这次朝廷要将红云会一网打尽,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从长计议了,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事。” “唉,说来还是我带沈兄去的醉星楼,这事怪我!” 说的好像沈逸上了什么奇怪的瘾似的,沈逸好笑道:“我本来也不常去,没事。” 叶双凡瞧了一眼天色,接着道:“沈兄,不多说了,我是溜出来的,不能待太久,我说的话你可千万记住了,最近别去醉星楼!我走了!” 说罢叶双凡就站起身子往外跑,相当着急的模样。 “你也小心啊。”沈逸站起身来嘱咐了一句。 听叶双凡的意思,到时候他也要参与行动,想想也是,这是一次捞功的机会,叶南怎么会不让叶双凡参加呢。 但是苏慕烟的身手也不一般,就此说来,醉星楼里可能还有更厉害的高手。 叶双凡远远的应了一声,不曾停顿,一路跑出沈府去,骑上马走了。 “少爷,咱们要不要回东阳去?”等叶双凡走了,阿福凑上来问道。 “不用。”沈逸淡淡说了一声,他倒是不担心,醉星楼跟沈府隔的远着,金安城这么重要,叶南行动前肯定要精密计划一番,怎么也不会波及到他这来,况且年节是个消费爆发的时间点,他的布置还没做完,还得多嘱咐洪安。 就在叶双凡给沈逸透露了消息的第二天,总督府突然宣布,将在明日午时问斩数名红云会的贼人,这消息一出,顿时成为了金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谓的问斩,便是官府直接将人犯推到菜场口,在百姓围观之下,侩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虽说是碗大个疤瘌,但真正人头滚落的画面还是异常血腥震撼的。 统治者选择在菜场这样热闹的地方问斩,便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让还没踏上这条路的人敬而远之。 而叶南的用意则还有一层,那就是引出红云会真正的主使者。 经过在承光郡的大肆搜查,不少红云会的小头目都落入朝廷手中,这些人无一不是像当初在东阳落网的妖和尚一样,都是被人用毒药控制,不乏有人在审讯过程中毒发身亡。 而在幸存的人口中,叶南竟然连一点有用的讯息都没得到。 有的人说,当初打败他喂他毒药的,是一个长相粗犷的男子,又有人说,是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头,更有人说,是一个妙龄女子。 越说越离谱,在经过集中审讯之下,居然无法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这让叶南心中生疑,难道红云会的头目不止一个? 这时候叶南想起了江供奉曾说过的话,江湖中不乏有人精通易容之术,经过一番审讯,更加坐实了这个可能性。 当初官兵放下山的樵夫中,很可能就有易容之后的红云会头目。 现在别人鱼入大海,无迹可寻,叶南只能通过引蛇出洞的方法来引他出来了。 叶南一面命人盯紧了醉星楼,不得走漏任何一个人,一面便筹划了这次菜场问斩,只要那头目现身,在两名供奉坐镇之下,他断然没有再次脱逃的道理。 同一时间,醉星楼也得知了菜场问斩的消息,飞云皱着眉头问苏慕烟:“师姐,咱们怎么办?” “不管他们,”苏慕烟的神情显得很冷淡,略皱着眉头道:“最近盯梢的越来越多,醉星楼肯定被盯上了,咱们要想办法脱身,再去找师傅!” 第272章 宵禁 金安城的菜场口十分热闹,虽然每天都不乏百姓来此,但今日却是异常的拥堵。 因为不久之后,官府将要问斩十余名人犯。 这些人,皆是红云会的贼人。 高台之上,十余名人犯被绑着跪在地上,每人身边,都站着一名五大三粗的侩子手,他们手中,寒光闪烁的大刀,在阳光照射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后方是叶南亲自坐镇,身旁是几名护卫,却不见那两名供奉的身影。 台下无数百姓拥挤着围观,从众是人心底的潜意识,即使是砍头这样血腥的场面,还是有不少人在台下围观。 叶南的眼神在台下围观的百姓身上扫过,一人一人看的仔细,但却一点异常也没能发现。 百姓人群当中,有一身着粗布衣裳,头上戴着斗笠,状若庄稼汉的男子,长相平凡,但那双眼睛中却精光闪烁,如同叶南一般,在人群中扫视着。 看着看着,庄稼汉的眼睛在某处地方停了一下,眉头微皱,正了正头上的斗笠。 太阳当空,午时已到。 叶南皱了皱眉,抽出令牌,一掷而出。 “斩!” 令牌落地,侩子手们抽出人犯背后写着姓名的木牌一扔,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摩拳擦掌。 手起,刀落。 刀光一闪,十余颗人头几乎同时落地。 “嚯!” 台下百姓发出阵阵惊呼,有忍受不了的当场就吐了起来,胆子大的,还在对比着哪个犯人的血柱子喷的高些。 庄稼汉脸上神情平淡,多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叶南在嘈杂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心中有些遗憾,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收拾残局。 醉星楼中,往常站在门外迎客的龟公今日没有再出现,而是在后厨,磨着两把泛着寒光的杀猪刀。 杀猪刀在磨刀石上霍霍有声,刀光越发冷寒,龟公的眼里,也似有寒光闪烁。 “刘哥,这菜是咱们订的吗?” 这时候,有一名醉星楼的伙计拎着一筐子菜走过来问道。 龟公回头瞥了一眼,心中暗骂,谁订菜订这么一小筐,醉星楼来来去去这么多客人够谁吃的? 龟公正要开口骂人,眼睛余光一瞥,却发现筐子的提手上绑着一根红丝带,龟公的表情顿时便不一样了。 “这是谁送来的?”龟公将杀猪刀藏进袍服中,几步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了伙计手中的菜筐。 “一个庄稼汉,”伙计道:“他还说是您跟他订的,让我直接交给您。” 龟公又问道:“那个庄稼汉呢?” “走了。”伙计道。 龟公闻言眉头微皱,眼神在菜筐上停了好一会,最终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伙计闻言点头离开了,龟公捧起菜筐看了好一会,眼中思虑不停,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龟公啧了一声,就这样拿着菜筐子,跑出后厨,奔上二楼去了。 香闺之中,苏慕烟正推开窗子,眺望着街道上的几个位置。 那儿分布着盯梢的人,虽然皆是身着便装,可连续几日出现在醉星楼周围,还是被苏慕烟给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嘭” 房门一下被推开,龟公捧着菜筐子冲了进来,苏慕烟皱眉道:“你做什么?!” 龟公没有解释,返身关上房门,苏慕烟眉头皱的更紧,“你到底在干什么?” 龟公将菜筐放在桌上,提起那被菜叶盖住的红丝带道:“这个。” 看见红丝带,苏慕烟的双眸陡然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弯腰看着那红丝带,随后看着龟公道:“这是哪来的?” “一个庄稼汉送来的,”龟公道:“我想应该是会主!” 苏慕烟着急问道:“师傅他人呢?” “走了,”龟公摇头道:“应该是看出来咱们被盯上了。” 走了? 苏慕烟心中一阵失落,随后眼神看向菜筐,直接伸出玉手在菜筐中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在菜筐之中,一张折起的纸条混在其中,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慕烟取出纸条,展开一看,脸上扬起笑容,低声道:“师傅没事!太好!” 龟公站在苏慕烟对面,想看却看不着,昂首的样子表明了他心中的好奇。 苏慕烟看完纸条上的内容,表情微微变幻,又抬眼瞥了一眼龟公,随后便将纸条放在桌上,秀眉微蹙道:“让大家做好准备。” 龟公的眼神立马投向纸条上,瞧见纸条的内容之后,微微错愕,随后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总督府里,叶南来回踱步,频频摇头,颇为遗憾的样子。 过了一会,两名身穿常服,头戴着斗笠的中年人迈步走了进来,看身形,可以认出便是朝廷派来的那两名供奉。 “两位供奉,如何?”叶南见状走上前去问道。 “没找到,应该没来。”浑身肌肉的供奉摇了摇头。 “先去将这身衣服换了。”江供奉淡淡说了一声,穿久了皇室提供的锦袍,今日为了混进人群穿这一身粗布衣裳,还真是不习惯。 浑身肌肉的供奉呵呵笑道:“我穿着倒还挺舒服的。” 江供奉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绕过叶南就要走。 “江供奉稍等!”叶南赶忙挽留道:“既然贼人不现身,那我们今夜就将醉星楼的残党拿下,其中不乏高手,届时尚需二位出手。” 江供奉脚步一顿,脸上略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啧了一声,淡淡道:“知道了。” 说罢江供奉继续大步离开,叶南心中暗自腹诽,再度将李天问拿出来和这江供奉一比,暗自摇头。 浑身肌肉的供奉呵呵笑道:“他就这脾气,呵呵。” 叶南点了点头,伸手道:“宋供奉且歇息,等时辰到了,我通知二位。” 当天夜里,沈逸坐在园中赏着夜景,年节该做的布置都吩咐下去了,现在的沈逸还挺闲的。 虽然闲,但沈逸也没有选择出去逛逛,倒不是因为叶双凡给的消息,除了醉星楼,金安也还是有其它的地方值得一逛的。 他没出去的原因,是因为今夜金安城时隔多年,再次发布了宵禁令。 沈逸抬头看着月色,今晚,恐怕不会平静啊。 第273章 动手 夜半时分,因为宵禁街道上早早没了人影,原本热闹的金安城街道空无一人,店铺全都关上了大门,入冬的时节里,显得萧瑟无比。 醉星楼里也没了往日的热闹,大门紧闭着,门外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大楼里依然灯火通明,不时有走动的人影映照在纸窗上。 渐渐的,街道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火把点起,金铁相交声一片一片,若是站在高处,便可见到足有四五队人马通过各条道路围住了醉星楼。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醉星楼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骑从队伍中行出,领在前头的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叶南,在他身旁是朝廷的两名供奉。 江供奉依然是长枪蒙着黑布负于身后,眼睛半眯着,显得风轻云淡。 浑身肌肉的宋供奉则是眼睛盯着醉星楼的大门,双手攥紧缰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叶南看了醉星楼的牌匾一眼,扬了扬头,立马便有一队官兵手持着长枪,大步摸近醉星楼的大门。 领头的人手持一柄大刀,到了门前,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随后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门上。 “嘭”的一声,醉星楼的大门应声而开,一队人立马涌进了楼中,不多时间,楼中便传出了阵阵女子的尖叫声。 “上!” 叶南大手一挥,又有数队人冲了进去,同时又吩咐道:“看好四周!防止贼人跳窗脱逃!” 情势紧张,叶南双眉皱起,因为他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打斗声。 “出去!” “老实点!” 过了一会,官兵从醉星楼中押出了几十人来,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也有身着粗布衣裳的伙计,皆是双手背在身后被押出大门。 一人走到叶南马前抱拳道:“大人!这些人没有会武功的!少了几人!” “少了几人?”叶南眉头皱的更深,着眼看去,人群中竟没有那最出名的苏慕烟。 那官兵接着道:“苏慕烟和她的侍女不见了,那迎客的龟公也不在,另外还有几人不见。” 嫌疑最大的几个人都不在,经过多日的打探,叶南基本可以确定龟公就是当日负了伤逃回来的人,没想到今夜居然没有抓着。 “搜清楚了么?”叶南沉声问道。 那人抱拳道:“回大人,都搜过了,楼里就这些人!” “都带回去,严加审讯!”叶南皱眉吩咐,而后又挥手道:“全城搜捕!” 江供奉眼睛微微睁开,看了一眼动起来的官兵队伍,鼻子里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宋供奉也啧啧有声,摇了摇头,似有些可惜。 叶南面上无光,计划了多日却扑了个空,也不知这些贼人是怎么走脱的。 此时醉星楼的密道中,龟公侧耳听着动静,过了一会回头道:“人不少。” 站在更里侧的是苏慕烟和飞云,还有其它有男有女的十几人,无一例外都是换上了夜行衣。 “师姐,咱们现在怎么办?”飞云看着苏慕烟问道。 苏慕烟未作多想,开口道:“先去找师傅汇合!” ------ 沈府大院里,沈逸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打了个哈欠,往厢房走去。 一边走着,沈逸还一边在想,若是苏慕烟真是那什么红云会的人,会不会也要被砍头? 多漂亮一姑娘,若是沦落到那地步,着实是可怜了些。 想了想,沈逸心里觉得,真若是那样,或许他心里也会觉得有些可惜,这苏慕烟,确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是一个将女子魅力发挥到极致的可人儿。 “唉,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沈逸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继续往厢房走去。 “谁为佳人?” 陡然间,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沈逸背后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惊的沈逸汗毛炸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谁!”沈逸大喝一声,转身便是一拳向身后之人砸去。 这豁然转身,沈逸只借着月光看见了一袭黑袍,来人身形高挑,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但沈逸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绝对是个高手! 沈逸虽然算不上什么宗师级别的人物,但怎么说也跟李老头学了不少,不至于被人摸到身后还没反应,但对方,就这样做到了。 如果对方愿意的话,方才甚至可以直接要了沈逸的命,这不得不让沈逸心有余悸。 沈逸一声断喝,回头一拳,对方却是轻飘飘的向后挪了几步,身法飘逸,简简单单的便躲过了沈逸这一拳。 “跟我走一趟吧。”黑衣人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是谁?”沈逸甩掉了披在身上碍事的衣袍,皱眉问道。 即使很大可能他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但是沈逸可不是那种等死认命的人。 “我是谁不重要。”黑衣人淡淡开口。 “如果我说不呢?”沈逸看着黑衣人问道,拳头已经握紧,另一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匕。 “我没时间与你废话!”黑衣人低声一呵,突然欺身而上,只一瞬间,便冲到了沈逸面前。 沈逸心中大骇,抽刀已然来不及,只能横出一拳,试图将黑衣服逼退。 而黑衣人只是探出一掌,包住了沈逸的拳头,另一只手探出,手指点在沈逸胸口。 沈逸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震,紧接着便失了力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黑衣人不作停顿,一手将沈逸提了起来,沈逸咬牙憋出一句“红云会?” “知道的不少。”黑衣人只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提溜着沈逸,脚下一蹬,飘然而起,绕过高高的院墙便飞了过去。 沈逸心中哀嚎,我日啊,朝廷抓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然而就算心中如此想着,沈逸口中已然说不出话来,只能被黑衣人提溜着一路半飞半跑。 城中的某处小院,十余名黑衣人聚集在一起,有的人坐在院中面似淡定,有的人来回踱步十分焦急。 “来了!” 一声低呼,苏慕烟抬头一看,一道身影踩着院墙跃了进来。 苏慕烟抬头一看,喜道:“师...” 师傅二字只喊了一半,便喊不出口了,因为她看见了来人手上提着的那道熟悉的人影。 第274章 这下完了 苏慕烟急急将面巾拉起,话也不说了,还是飞云凑上去道:“师傅,醉星楼已经被官兵围了,现在正在全城搜捕咱们,怎么办?” 黑衣人略一皱眉,想了一会道:“先等等。” 此时苏慕烟根本没将话听进去,眼神一直都投在被黑衣人抓着的沈逸身上,此时看不见沈逸的脸,也不知道他有事没事。 下一秒,苏慕烟却微微一愣,因为沈逸整个人都被抛了过来,苏慕烟连忙伸手将他接下。 “看好他。”黑衣人淡淡说道。 在空中体验了一秒失重感的沈逸这会只感觉掉进了一张柔软的睡床上,一股熟悉的香味传进鼻中。 静心闻了闻,沈逸心中一顿,这是... 玫瑰香水的味道! 沈逸眉头微皱,这味道,他也曾在苏慕烟身上闻到过。 ------ 某条街道上,总督府的公子叶双凡穿着铠甲,骑在马上,看着手下的士兵在左右的屋子里搜查着。 “少爷!少爷!” “呜呜...少爷...” 忽然间,一阵似有似无的哭声传进了叶双凡的耳朵,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别动!” 一声大喝,哭声顿时小了一些,没过多久,几名官兵便领着几人来到了叶双凡面前。 那官兵道:“大人,这几人在街道上乱跑,怀疑是醉星楼的贼人。” 火把被风吹动,看不清几人的脸,叶双凡挑了挑眉,“不知道今夜宵禁,出来乱跑什么?” “呜呜,叶公子,少爷,少爷他不见了....” 哭声再起,叶双凡更觉耳熟,定睛一看,竟是巧儿! 叶双凡顿时跃下马来,急忙吩咐道:“放开,放开!” 几名官兵不知什么情况,但闻言还是放开了手。 叶双凡下了马跑到几人面前,这才看清原来都是沈府的下人,巧儿总跟在沈逸身边,难怪他觉得这声音耳熟。 叶双凡忙问道:“怎么回事?沈兄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他别去醉星楼了么?” “呜呜...少爷,少爷...”巧儿双手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不清楚话,还是阿福道:“少爷他没去醉星楼,是被人带走的,院里还有打斗的痕迹!” “被人带走了?”叶双凡闻言一惊,又问道:“多久了?” 阿福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巧儿刚才给少爷端水去,才发现少爷不见了。” “啧!”叶双凡一咬牙,挥手道:“来人!” ........ “苏...” 被苏慕烟扶住的沈逸忽然微不可闻的唤了一声,这声音就在苏慕烟耳边响起,苏慕烟顿时全身都僵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反映出了她的心境,片刻后便将头扭了过去,只留给沈逸被黑色面巾蒙住一部分侧颜。 沈逸心中暗叹一声,真是苏慕烟,这下好了,真落到红云会手中了。 那个黑衣人就是红云会的头头? 不知道他晓不晓得东阳城的事,别是来寻仇的吧? 要找就去找赵明月跟李老头啊,那妖和尚被抓了跟他关系又不大... “沈兄!沈兄!” “你在哪!” 忽然间,院子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马蹄疾奔的声音,以及大声的呼唤。 “沈兄!你被绑架了就喊一声!” 你妹的叶双凡,你是不是傻! 沈逸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叶双凡的声音,但心中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这小子智商真是够够的,他能喊不早喊了? “师傅!是叶双凡!” 不止沈逸听出来了,飞云也听出了叶双凡的声音,并且告诉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眉头一挑,吩咐一声让众人做好准备,待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叶双凡的声音也越来越响时,黑衣人身子忽然一动,飞上墙头。 策马疾驰的叶双凡心中也是焦急,沈逸是他唯一的朋友,若是在金安,在他家的地盘折了,叶双凡可真能愧疚死。 “谁!” “噌!” 忽然间,叶双凡急急的勒紧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叶双凡腰间宝剑出鞘,横劈出一剑。 金铁相交,刀剑相接,磨出一阵火花,黑衣人从院墙跃下,一刀劈下,竟没能得手。 叶双凡定睛一看,眼前人一身黑衣,手持一柄短刀,在今夜今时,着这样一副装扮,不用想叶双凡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沈逸是你们绑走的?!”紧了紧微微有些发麻的手臂,叶双凡沉声说道,同时打起了万分小心,还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大人!” “公子!” 叶双凡身后还有骑兵,人数不少,黑衣人不与叶双凡交谈,身子暴起,直冲而上。 黑衣人的速度让叶双凡双眼圆睁,惊骇之间,又是一剑劈出。 谁知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叶双凡本人,近了身子之后,黑衣人身子忽然下蹲,手腕一旋,手中短刀疾挥,刀光闪过,叶双凡胯下骏马的两只前蹄顿时断开! 鲜血飞溅之中,叶双凡一个不稳整个人都往前一翻,黑衣人趁机会冲起,一手探向叶双凡的咽喉。 即使难有使力的地方,身子不稳的空挡,叶双凡还是咬牙提起力气,一剑向前刺去,然而这一剑轻松被黑衣人架开,下一秒他的双手便扣住了叶双凡的咽喉。 “公子!” “大人!” 电光火石之间,其它官兵甚至来不及援手,叶双凡便落入了黑衣人手中。 于此同时,院门打开,十几名黑衣人冲了出来,还有被抓住的沈逸。 “沈兄!?你没事吧?” 叶双凡侧眼一瞥,便看见了浑身软绵绵的沈逸。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沈逸心中哀叹,同时也有感动,叶双凡确实够义气。 “下马!” 一人怒喝一声,声音传开,沈逸听的出来,那是醉星楼那个龟公的声音。 跟着叶双凡而来的骑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捏着叶双凡的脖颈往前走了两步,意思非常明显。 十几名骑兵对视一眼,只能是纷纷跳下了马,将马匹让了出来。 黑衣人毫不迟疑,直接带着叶双凡便上了马,其余十几人也翻身上马,沈逸被苏慕烟放在身前,心中一阵哀叹,这下完了。 第275章 为何不是李天问 “大人!不好了!” 正主持着大局的叶南忽闻一声急呼,转头定睛一看,原是跟在叶双凡身边的甄德强正往这边狂奔。 待他奔到身前,叶南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甄德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公子,公子被、被红云会的贼人挟持了!” “什么?!”叶南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而这时候,红云会的十几人已经奔到了城门附近。 “什么人!” “停下!” 城门处负责守卫的官兵见一行人策马狂奔而来,顿时提枪向前,呵斥停下。 “那,那个不是叶少爷吗?” 这时候,有人发现了当先一骑,被挟持着的人正是总督之子叶双凡。 黑衣人在阵前勒马,捏着叶双凡的咽喉,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打开城门!” 城门处的守卫足有四五十人,若是硬战,不知能不能冲出去,但有叶双凡在手里,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城门处的守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打开!” 黑衣人手上加力,顿时叶双凡发出一声痛哼。 城门处的守卫见状大惊,赶忙让开了路,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但现在被挟持的可是叶总督的儿子,谁敢拿他的命开玩笑呐? 黑衣人一夹马肚,领着十几人,从官兵让出的路中掠过,奔向城门。 “哪里走!” 这时候一声大喝响彻夜空,沈逸与叶双凡同是精神一震,叶南来了! 叶南策马而来,宝刀已在手中,刀尖直指着城门处,大声喝道:“拦住他!” 同时间,朝廷两名供奉的骏马也在叶南身后跟着,江供奉依然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而浑身肌肉的宋供奉脸上满是兴奋之意,若不是他身子太重,马儿跑不起来,这会甚至可能还冲在叶南前面。 黑衣人眉头微皱,趁着城门处的守卫还没回过神来,加紧了速度冲向城门,身后的十几人也提起了速度。 声音传开,城门处的守卫顿时围了上去,这可是叶南下的令,他们再不用为难。 苏慕烟抽出三尺青峰,左右挥砍,同时还要注意着身前的沈逸,不让他坠下马去。 沈逸也是心惊肉跳,若是能动弹也就罢了,问题是浑身没劲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光剑影闪过,要命的是他与苏慕烟两人靠的极紧,苏慕烟动作之间,身子还不停在沈逸身上摩擦着,一时间是说不出的难熬。 当先挟持着叶双凡的黑衣人已经冲到城门处,眼神示意之下,顿时有几名黑衣人翻身下马,取下了城门上的木桩,缓缓拉开城门。 黑衣人毫不停顿,直接策马而出,身后苏慕烟等人纵马跟上,这时候叶南也已冲到,断喝一声便从马上飞跃而下,一刀劈向正要上马的红云会成员。 那黑衣人抽刀去挡,一声脆响之下,长刀竟一分为二,叶南的宝刀深深的劈进了他的肩膀之中。 “呀!!!!” 叶南怒吼一声,双臂肌肉炸起,刀势不停,嵌在黑衣人肩膀中的宝刀再进一分,硬生生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 城门处落下的还有三四名黑衣人,然而眼见此状却根本不施以援手,纷纷翻身上马就欲逃窜。 “呵!” 又一道声音传来,一柄长枪乍现,枪尖闪烁寒光,直从一人前胸透出。 “哈哈!好久没动手啦!” 同一时间,宋供奉也拍马赶到,抡起粗的惊人的手臂,一拳轰在一名黑衣人胸前。 那黑衣人刚翻身上马,又被这一拳打的倒飞而出,撞在城墙上又坠地,满嘴的鲜血溢出,前胸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 叶南急声道:“二位供奉快去!这里交给我!” 江供奉将长枪抽出,单手抖了个枪花,枪身上殷红的鲜血顿时不见,又变的焕然一新。 瞥了叶南一眼,江供奉未作多言,直接策马冲出金安城,宋供奉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如今只剩下两个黑衣人,这还有这么多官兵,想来问题不大,于是也翻身上马,追赶而去。 前面先行奔逃的黑衣人和苏慕烟等人还没跑出多远,终究是驮着两人,跑的不快,眼看要被两位供奉追上。 挟持着叶双凡的黑衣人略一皱眉,提起叶双凡扔给了另一边的飞云,沉声道:“你们先走!” 说话间,黑衣人便勒紧了缰绳,骏马急停,调转马头,面向了追上来的两位供奉。 “师傅!” 苏慕烟和飞云皆是惊呼一声,黑衣人头也不回,急声道:“走!” 苏慕烟眼中万般担忧,终是一咬牙,“走!” 仅剩下的七八人扬长而去,留下黑衣人断后。 两位供奉也已经拍马赶到,看着留下断后的黑衣人,江供奉抚了一把长须,淡淡道:“倒不失江湖义气。” 黑衣人望他一眼,同样是淡淡道:“朝廷走狗。” 向来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江供奉听了这话,双眼陡然睁开,怒意明显。 他投靠朝廷这么多年,最忌讳的就是这句话,因为向来大周便是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朝廷不管江湖仇杀,江湖人也不插手朝廷的事,像他这样的人物,属于是打破了这一规矩的人,为江湖人士所不耻。 “摘下面罩!”江供奉眯着眼睛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何等人物!” “凭你也配!”黑衣人冷哼一声,下一秒,竟然是主动出招! “来的好!”江供奉大喝一声,长枪一挑,迎向黑衣人的短刀。 明月高悬,电光石火,黑衣人闷哼一声,勒马后退,左臂的衣衫已被划开,显然是吃了亏。 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对短刀,优势明显。 “只口舌之利罢了!”江供奉冷哼一声,看向对方。 黑衣人眼光冷寒,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李天问呢?为何不是他来?” 江供奉闻言神色一滞,随后便有几分恼意,似乎对李天问这个名字也有些不爽。 而五大三粗的宋供奉则是撇了撇嘴,看着黑衣人道:“要是李天问来,你还有命?” 第276章 断后 宋供奉这话让江供奉微微有些不爽,李天问来了此人就没命了,他不行吗? 这话里的意思好似他差了李天问许多似的! 黑衣人仅露在外面的双眼在两位供奉身上来回扫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没办法力敌两人。 他在等,等听不见苏慕烟等人的马蹄声。 江供奉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沉呵一声,提枪而上。 枪出如龙,银光如电,黑衣人双眉一挑,两柄短刀架在胸前。 “叮”! 一声脆响,枪尖抵在短刀之上,黑衣人闷哼一声,险些被刺下马去。 江供奉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别看戏了!快办事!” 宋供奉微微撇嘴,到底还是讲江湖规矩的,两个打一个,总感觉不像回事。 “我去追他们!” 最终宋供奉还是决定不插手,他看的出来眼前的黑衣人功夫虽然不差,但还不是**的对手。 说话间宋供奉便拍马向苏慕烟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唰!” 一柄短刀急挥而来,宋供奉汗毛竖起,连忙趴低了身子,险险躲过这一刀,转头讶异的看向黑衣人。 “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么!”黑衣人冷哼一声,又是一刀劈下。 宋供奉双手肌肉隆起,用力一并,便卡住了朝他劈来的短刀,双手一翻,一股巨力便顺着刀身传向黑衣人。 黑衣人不敢大意,连忙撒手,刀便被宋供奉夺了过去。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拦着我的。”宋供奉将那夺来的短刀扔到一边,双目充满战意的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面色凝重,左侧是追云枪江一城,右边是开山掌宋山,普天之下能同时力敌两人的... “快!” 一阵阵马蹄声传来,三人皆是朝那边看去,原来是叶南解决掉了城门处的人,带着官兵追上来了。 黑衣人深知不能力敌,此时苏慕烟等人已经跑远,黑衣人一手探向怀中,取出几颗小球,奋力往地上一砸。 江一城早发现黑衣人的动作,提枪欲挑,但已然是来不及。 “嘭、嘭..” 小球砸在地上,发出几声炸响,顿时散开烟尘。 “咳、咳、咳...” 江一城与宋山都是捂住口鼻,以袖袍挥散着烟尘,但弥漫的烟尘还是让两人双眼通红,忍不住流出泪来。 一阵马蹄声渐渐的跑远,烟尘渐渐散开,原本就在两人面前的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是她!”江供奉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宋山也皱起了眉头,模样也是十分严肃,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怎么跑这来了?” “追!”江一城低声一呵,驱动骏马向前奔去。 “诶!”宋山伸手去拦却没拦着,只能追了上去。 “咱们还追吗?”宋山策马跟上了江一城,在他身边说道。 “当然要追!”江一城头也不回地说道。 “追上了怎么办?”宋山撇着嘴角道:“咱们杀了她,李天问不得要咱们的命啊?” “....”江一城面色一滞,连带着速度也慢了几分。 “不抓几个,没法交差!”只犹豫了一小会,江一城便继续策马追了上去。 “唉!”宋山叹了一声,只得跟上。 ------- 骏马之上,沈逸现在只觉得自己像是海上的一叶浮萍,随着风浪一上一下,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不远处被飞云按着挂在马上的叶双凡还时不时的传来“沈兄”“沈兄”的呼唤,像是要确认沈逸死没死似的。 沈逸心中无奈,小叶,我现在跟你是正儿八经的患难兄弟了。 沈逸还不知他身后的苏慕烟也是一样的难受,沈逸坐在她的身前,随着马儿的颠簸,沈逸的脊背不时就靠上她的丰挺之处,惹的苏慕烟浑身发烫,面巾之下的俏脸升晕,可现在情况紧急又停顿不得,真是万分难受。、 七八人狂奔了一阵,从官道跑到小路,又从小路进山,奔到了一处沈逸未曾到过的山下,几人很有默契的同时下马,借着大亮的月光,沈逸能看见面前这座山的山脚旁有一座破落的建筑。 飞云制押着叶双凡,沈逸则要舒服一样,一只手臂搭在苏慕烟肩上,几人一同向那处建筑走去。 走的近了,才看清是一座荒废了的山神庙,庙中还有一处石鼎,早已生满杂草,已多年没有香火。 沈逸恢复了些许力气,虽然还是不能自如的动弹,但说话是不成问题了,观察了一阵周围的黑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苏姑娘,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搀扶着沈逸的苏慕烟顿时脚下步伐一滞。 罢了,瞒是瞒不住的。 “师傅要做的事,我别无选择。”苏慕烟淡淡说道,在沈逸被绑来之后,第一次开了口。 沈逸眼珠子一转,道:“反正你师傅不在...” “师姐?怎么了?”这时候走在前头的飞云忽然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苏慕烟奇怪的问道。 “没事,”苏慕烟应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放心,只要公子配合我们,师傅不会对你如何的,就算师傅要怎样,慕烟定然会为公子求情的。” 沈逸心中大呼难顶,你这就算二字,让我很不安啊! 凭借之前短暂的交谈,沈逸估摸着苏慕烟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物,她的求情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啊... 几人进了山神庙,飞云也不知从哪找了根绳子来,将叶双凡的双手双脚都绑的结结实实,叶双凡挣扎着叫道:“你们要抓抓我好了,抓沈兄做甚!” 沈逸心中真是十分感动,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苏慕烟将沈逸依靠着墙根放了下来,也未绑着他,因为苏慕烟知道沈逸跑不出去。 山神庙中气氛诡异,飞云和苏慕烟翘首以盼地望着来时路,等待着黑衣人追上来,而其余的几名黑衣人,有的显得焦急,有的则是闪着精光的双眼旋转,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有人前来,飞云担忧道:“师姐,师傅她...” “不要胡说。”苏慕烟打断了飞云的话,但眼中的担忧之意,却非常明显。 第277章 勒索 “先喝口水吧。”一人拿着水囊,走到苏慕烟身前说道。 听声音,是醉星楼那个嬉皮笑脸的龟公。 苏慕烟虽然心中担忧,但一晚上疲于奔命,确实累了,闻言看了那龟公一眼,接过了未打开的水囊喝了两口,又递给了身旁的飞云。 沈逸和叶双凡也是口渴,但两人只能是干看着。 说心里话,沈逸非常希望苏慕烟的那个什么师傅回不来,因为看现在的状况,似乎苏慕烟的话语权还挺大的。 但问题是,现实往往与心愿相违背。 寂静的夜空中,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如林中惊飞鸟,沈逸的心也一下提了起来。 “师傅!”苏慕烟蹙着秀眉看着来人,待行的近了,顿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娇呼。 一骑直接冲进山神庙中,马背上的黑衣人一跃而下,踉跄两步才站稳了身子,月光之下沈逸分明看见有几滴血液滴落。 “师傅!” 苏慕烟和飞云异口同声的一声惊呼,纷纷迎了上去。 “你受伤了!”苏慕烟扶着黑衣人,惊呼着说道。 黑衣人的左臂衣衫有一道划痕,苏慕烟伸手一探,收回手来竟满是鲜血。 原来江一城那一枪,不仅划开了黑衣人的衣衫,还划破了他的手臂。 “快!”苏慕烟与飞云对视一眼,连忙将黑衣人扶进了山神庙。 扶着黑衣人靠着山神像坐下,苏慕烟拿起黑衣人手中的短刀,挥刀割断一束青丝,飞云则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苏慕烟手中的秀发。 “啊——” 等苏慕烟将烧过的青丝敷在黑衣人伤口之上时,顿时便有一声痛哼响起。 这道痛哼之中,婉转带些凄凉,娇柔中又有痛苦。 唯一的问题是,这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沈逸瞪大了双眼,他分明听到,这声音是从那黑衣人,也就是苏慕烟的师傅口中传出来的! 苏慕烟的师傅是个女人?! 之前在沈府碰见的时候,不还是沙哑的声音吗?! 黑衣人手臂上的流血渐渐止住,苏慕烟这时候转头一看,那龟公和其它几名黑衣人顿时会了意,纷纷走出了山神庙,出去之前,龟公还将水囊给留下了。 几人走出去之后带上了没什么遮挡效果的木门,苏慕烟和飞云又向沈逸与叶双凡两人走来,飞云很不客气的将叶双凡的头盔给反了过来,苏慕烟则是取出了一块丝巾,蒙上了沈逸的双眼。 丝巾上的幽香扑鼻,一片漆黑之中,沈逸听见衣服撕裂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才响起苏慕烟的声音。 “师傅,喝口水吧。” 片刻之后,沈逸脸上的丝巾被取下,抬眼看去,是苏慕烟半蒙着的脸,和有些歉然的眼神,再看向山神像那边,之前的黑衣人右臂的衣衫已经被撕开,露出光滑如玉的小臂,臂膀出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 但这样一双手,配的却是一副庄稼汉的长相,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沈逸一时半会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男是女? 别是练了什么葵花宝典之类的功夫吧? 黑衣人的眼中有着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筹划了这么久,来的居然不是李天问!” 沈逸听了一愣,这黑衣人跟李老头有仇? “师傅,接下来怎么办?”苏慕烟蹲在黑衣人身边,目光中有些担忧的问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看着门外道:“从头来过便是!我就不信李天问能躲一辈子!” 咝 看来不是有仇,是有很深的仇啊 说话间,黑衣人的眼神又瞥向靠在角落里的沈逸,冷哼一声,在苏慕烟的搀扶之下走过来道:“只要你帮我做事,我留你性命。” cao 朝廷让我做事,你个混江湖的也让我做事,老子还有点自由空间没有! 沈逸干笑道:“这位前辈,我这点本事怕也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要不这样,我写信一封回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咱们两清,以后各走各的” 跟这种人搭上了线,那就彻底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那可不是死路一条,沈逸宁愿拿钱买命,也不想跟这种恐怖分子扯上关系,他可是老实的生意人。 “好,”黑衣人倒是干脆,应了一声。 沈逸心中一松,正要说话,黑衣人却又道:“二十万两,我放你走。” 你XXXX 沈逸心中一阵谩骂,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 老子辛辛苦苦这么久,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要我二十万两!你不如去抢! 等等 现在好像跟抢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四五万两还说说,张口就是二十万,胃口真够大的! 但是怎么说小命也比钱重要,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逸试探着道:“行!二十万就二十万!就是,能不能分期付款?” “呵,”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在跟我谈条件?” 沈逸笑着道:“生意总是要谈嘛,谈着谈着就” “唰”! “师傅!” 黑衣人的短刀瞬息挥过,在沈逸头顶的墙上留下一道划痕,伴随着的是苏慕烟的一声惊呼。 沈逸嘴角抽了抽,一言不合就动刀,跟这种恐怖分子谈判果然危险 而黑衣人的眼神已经不在沈逸身上,他皱眉看向苏慕烟:“你这是做什么?” 苏慕烟已跪在地上,跪在她师傅面前,也不敢抬头去看,低着头道:“慕烟,慕烟希望师傅能不要伤害沈公子” 这句话一出口,黑衣人的眼神急变数次,最后凶厉着道:“你喜欢他?” 苏慕烟愣住了,沈逸也愣住了。 到了最后,是苏慕烟顿顿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为了先护住沈逸。 “噗嗤”! “嗷!”沈逸痛呼一声,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啊!” 黑衣人一刀扎进了沈逸的右臂,虽刺的不深,但也足够疼的。 “师傅!”苏慕烟再次惊呼一声,伸出双手想要阻拦。 “啪”! 苏慕烟的双手被她师傅一把打开,紧接着,便是用满是仇恨的双眼盯着沈逸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278章 自相残杀 你娘的李老头,你他娘的是不是骗人家感情了! 沈逸心中怒骂。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对任何人动心!” 黑衣人厉喝一声,又抽出了长刀。 苏慕烟低着头,没有说话,她自然记得师傅的嘱咐,可是感情这种事,有几人能够自己决定? 黑衣人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看看苏慕烟,又看看沈逸,眼中凶光乍现,挥起一刀,竟是直直地劈向了沈逸! 卧槽,钱都不要了!? 沈逸双眼大睁,手已经摸向长靴中的匕首,黑衣人也受了伤,他有自信能挡下这一刀。 但是在沈逸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之前,有人比他更快。 苏慕烟。 还是那日在醉星楼中那样惊艳了沈逸的身法,还是那样挡在了沈逸面前。 “师傅!” 苏慕烟整个人都扑在了沈逸身上,张开了双手,眼中有泪光闪烁。 苏慕烟凄身说道:“慕烟自小没有违抗过师傅任何事,这是第一次向师傅求情,师傅,您就放过他吧!” 黑衣人的短刀骤然停住,就悬在苏慕烟的头顶之上不到一寸的位置,双眼圆睁着,呼吸异常剧烈。 飞云在一旁手足无措,虽然她早看出师姐对沈逸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却没想到为了沈逸师姐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那徐安怀也不差,叶双凡长相也俊俏,家世更比沈逸强上不知多少,为什么偏偏是沈逸? 飞云想不通,但她能想到的是,她不想看见师傅和师姐这样。 飞云抿了抿嘴,最终一咬牙道:“师傅” “当啷” 一阵清脆的响声,短刀擦着沈逸的身子掉在地上,苏慕烟的师傅,忽然身子一软,倒向了一边。 “师傅!”飞云惊叫一声,连忙去扶。 苏慕烟也呆住了,一瞬之后,便也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刀锋割裂身体的声音,几声闷哼与人倒地的声音之后,之前走出去的几名黑衣人,走有三人踢飞摆设一般的烂门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已经揭开了脸上的黑布,正是醉星楼的龟公。 他的武器很特别,竟是两把杀猪刀,如今他身上还有片片溅射出来的血迹,往日见人便笑的模样已经不见,换上的是一副凶厉的面孔。 “你、你们干什么!出去!”飞云厉声喝道。 而那龟公理也不理飞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苏慕烟扶在怀里师傅,沉声道:“解药交出来!” 苏慕烟的师傅剧烈的咳嗽两声,能动的左手在地上摸索着,想要去拿掉在地上的短刀,但只伸出没多久,便又无力地坠了下去。 苏慕烟惊慌之中又有怒意,一手摸向腰间,可就这么一动弹,苏慕烟忽然发现,自己也有些提不起力来。 而那边站起身子的飞云则更是脚下踉跄,晃了一阵之后,便如同她的师傅一样,栽倒在地。 苏慕烟立马就警醒过来,看看沈逸,又看看叶双凡,接着转头四处一望,最终停留在山神像前的那个水囊上。 “你下了药!”苏慕烟看着龟公,厉声喝道。 “不下药,怎么对付这个老妖婆?”龟公冷哼一声,对自己下三滥的手段供认不讳,又阴声说道:“下药,也是跟你师傅学的!” “将解药交出来!” 苏慕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她师傅抓住了手,黑衣人靠在苏慕烟怀里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龟公瞳孔一缩,盯着苏慕烟的师傅厉声道:“苏玲珑,你不要以为我没办法对付你!” 苏玲珑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可惜是个恐怖分子。 沈逸心中暗自想到,这会可以坐实是个女人了。 苏玲珑惨然一笑,也盯着龟公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龟公面色凶狠至极,手上的两把杀猪刀还向下滴着鲜血,看着苏玲珑忽然一笑道:“那水里被我下了丧力散,你现在提不起内力,我就将你,再挂在这山神像上,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李天问会是什么表情,嘿嘿嘿” 苏玲珑脸上的表情陡然一滞,怒声道:“别跟我提他!” 靠,你自己说的挺勤快的,别人提一嘴就不行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那边的叶双凡忽然出声,脑袋还被头盔蒙着,要是不说话沈逸都快忘了这人了。 但是显然庙中没有人在意他的声音,龟公依然盯着苏玲珑,沉声道:“你现在将解药交出来,我还能让你体面的走。” 苏玲珑冷笑道:“来地府取吧!” “给脸不要脸!” 龟公身后站着的两人显然沉不住气些,手上握着刀就欲冲过来,却被龟公拦住。 龟公的眼神在苏玲珑、苏慕烟和飞云几人身上来回扫视,过了一会,忽然淫笑道:“你这两个徒弟的姿色倒是不错,正好让我们爽爽,让你看着你最看重的徒弟被我们玩,嘿嘿嘿” “你!”这一记激将法果然恰到好处,苏玲珑气息顿时变的不稳,挣扎着也想要起身。 龟公一见便也知道计使对了,沉声吩咐道:“拖过来!” 一听这话,他身后的两人顿时便向飞云和苏慕烟走了过去,飞云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悲愤,却无力挣扎,就那样被拖到了龟公脚下,另一人则向苏慕烟走了过来。 忽然间沈逸感觉到腿上传来利器的触感,现在的情况是苏慕烟半个人倚靠在沈逸腿上,另一半则是那苏玲珑,沈逸眯着眼睛看去,正是那苏玲珑的左手正坐着小动作。 “嗖”! 就在另一人的手快要抓住苏慕烟的时候,异变突生。 三枚梅花镖,自苏玲珑手中飞出,这是她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一脸淫笑的靠近苏慕烟那人离的最近,梅花镖直接扎进了他的脑门,他还未来得及理清是什么情况,便直挺挺地倒下了,双眼仍是圆睁,依稀带着些淫邪的意味,死不瞑目。 离的远些的,拖走飞云那人反应不及,虽是躲闪,但还是被梅花镖扎进了右臂。 唯有站在那没动的龟公反应最快,一闪便躲了过去,梅花镖钉在他身后的门框上。 终不是全力的一击,还是留下了后患。 第279章 谈价 被梅花镖扎中手臂的那人虽然迅速地拔了出来,但一道青气直接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脖颈,最终脸上的筋脉都寸寸显形,血红的眼球凸出,模样甚是骇人。 “救、救我” 此人手中的长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向一边倒去,倒在地上仍在挣扎,一手伸向龟公呼救。 龟公根本不理,反而还后跳一步,生怕此人的手触及到他似的。 在龟公的冷漠旁观之下,那人只坚持了短短几息的功夫,便一命呜呼,没了动静。 沈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镖上有毒! 瞬息之间便取人性命,此毒之剧不用多说,可惜是没能一次将三人都解决了,不然现在她无力,沈逸却恢复了力气,想脱身就简单多了。 “贱人!” 龟公怒骂一声,提着两柄杀猪刀就走了过来。 他恼怒的倒不是两名同一阵营的人被杀了,他们只不过是为了活命组建的松散联盟,他气的是自己给了苏玲珑选择的机会,她还如此给脸不要脸。 龟公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刀。 苏慕烟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受伤害,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刀也向龟公挥去。 若是全盛时期或还能一搏,可现在苏慕烟已是喝下龟公下了药的水,运不起内力,力气还不及平常的十之二三,这一刀沈逸看着都轻飘飘的,又怎么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龟公冷哼一声,方向一变杀猪刀便迎向了苏慕烟的一击,短刀顿时便被磕飞了出去。 接着龟公又是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腿,将苏慕烟踹到一边,苏慕烟发出一声闷哼,捂着肩膀倒在地上,愤恨地看着龟公。 “解药交出来!”龟公看着苏玲珑的双眼问道。 杀猪刀就架在脖子上,生死已经掌握在龟公手里,然而苏玲珑根本不以为意,勉强冷笑道:“有能耐,你就杀了我,你敢吗?” “贱人!” 龟公目眦欲裂,反手一巴掌抽在苏玲珑脸上,苏玲珑顿时整个人都被扇飞出去,脑袋磕在山神像上,昏了过去。 “师傅!” 苏慕烟和飞云都是惊呼一声,想要去救,却无奈自身都难保。 龟公冷哼一声,忽然间,又转头看向了沈逸。 沈逸一顿,干笑道:“你们谈你们的” “沈公子,”龟公眼珠子一转,忽然笑了起来,看向沈逸道:“我比这个贱人好说话,五万两,我放你走。” 沈逸微微一愣,随后状若狂喜般的点头道:“没问题!” 龟公眼中掠过一丝阴狠之意,正要说话,沈逸却接着道:“还有我这个兄弟” 沈逸朝着叶双凡那边努了努嘴。 叶双凡虽然看不见情况,但也听的明白,感动道:“沈兄,不用管我,你先走!” 草,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怎么整的跟女主角似的! 沈逸心中暗骂一句,老子是那么没义气的人么! 龟公看他一眼,笑着道:“只要你出的起价钱,尽管带走,这贱人留你们有用,我可不需要。” “好说,”沈逸点头道:“钱不是事。” 说罢沈逸看了叶双凡一眼道:“这小子武功不行,又好色,智商也低,顶多值个千八百两,你看怎么样?” “哈哈哈哈” 龟公微微愣神,紧接着便是一阵大笑,刀指着两人道:“你们还真是好兄弟啊!” “哈哈哈哈”龟公又笑了一阵,这才点头道:“好!” 沈逸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又看见了苏慕烟正盈盈的望着他,心中叹了一声,又接着道:“苏姑娘也算我的朋友,能不能” 龟公的笑声停顿,眯眼看着沈逸,沈逸则是回以“真诚”的目光。 “好!”出乎意料的,龟公答应道:“十万两,钱货两清。” 十万两,你的胃口也不小啊。 沈逸为难道:“我身上也没这么多银子” 龟公不以为意道:“你写封血书,钱不就来了。” “还是别了,我怕疼,”沈逸试探道:“要不这样,我身上还有一些银票,你先拿着,我回头去取,再跟你换,我兄弟跟女人都在这,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报官。” 纵使情况紧张万分,但苏慕烟听见沈逸说“我的兄弟和女人”,脸上还是不禁掠上红晕。 龟公眼骨碌转了转,继而笑道:“行,拿来。” 沈逸笑着道:“这,我使不上力气,你来拿吧,就在我外袍中。” 说罢沈逸朝胸膛处努了努嘴。 龟公不疑有他,直接便走了过来,一手在沈逸身穿的锦袍上寻找着银票。 突然间,沈逸眼神一变,从人畜无害变的坚定凌厉,一手抓住龟公的手臂,右手迅速从长靴中掏出短匕,顺势就扎向龟公的脖颈! 沈逸许是发挥了潜力,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龟公陡然一惊,被沈逸抓住的手臂腾不出来,但还是用另一手举起刀来,挡在了脖颈侧面。 短匕扎在杀猪刀上,发出一声鸣响,震的龟公耳朵发鸣,但这一击终究没能得手。 沈逸不作停顿,抽刀又是一扎,这一下直接扎进了龟公的肩膀之中。、 龟公痛呼一声,沈逸自知不敌,不敢缠斗,抬起一脚踹在龟公肚子上,将他踹飞了出去,接着顺势一滚来到叶双凡面前,一刀割开捆住他的绳索。 那边龟公捂着手臂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沈逸,沉声道:“你有武功!” “你个看妓院大门的都有,老子不能有?”沈逸小心堤防着龟公,一边开口说道。 龟公吃亏就吃亏在沈逸从没在金安城出过手,他还以为沈逸是个没有功夫的普通人,大意之下吃了亏。 叶双凡一把打掉了头盔,定睛看了看,理了理目前的情况,顺手又捡起了之前苏慕烟被打飞的短刀,与沈逸一同堤防着龟公。 沈逸盯着龟公,丝毫不敢大意,凭龟公那躲开梅花镖和挡住他一击的反应速度,便知此人身手不简单,虽然他和叶双凡是两人,却也不知能不能结果了他,若是让这样的人逃了,以后怕是后患无穷。 第280章 反杀 如果龟公真是个收钱不收命的人,沈逸倒真不在乎银子,问题是,这龟公明显没安好心。 提出交换叶双凡,龟公一口答应的时候,沈逸就觉得龟公想法就不对劲,再说到苏慕烟,沈逸救她,是因为苏慕烟也如此待他,但沈逸明白,龟公大概不可能放她走。 因为看的出来苏玲珑很在乎她的两个徒弟,龟公要的那什么解药,苏慕烟是重要的筹码,当龟公答应下来的时候,沈逸就知道他根本没想放自己这些人离开。 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拼上一拼。 龟公被沈逸这样武功算不上多高的人所伤,显然是气的不轻,冷声道:“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说罢龟公怒喝一声,手持两把杀猪刀就冲了过来,沈逸目光一凝,接连后退。 龟公杀到沈逸面前刺了个空,刀势一转又劈向一旁的叶双凡。 叶双凡早有准备,短刀一接便和龟公斗了起来,虽是步步后退,十分狼狈,但也护的十分周全。 沈逸犹记得赵明月曾说过,若是论功夫,沈逸定不如从小练起的叶双凡,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假话。 即是如此,沈逸也明白叶双凡难以招架,手上抄着匕首也上去帮忙,顿时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即使沈逸的武功不高,但是夹击之下,龟公也要分神应付,加之手臂上的伤势,一时间沈逸与叶双凡两人竟与他打了个有来有回。 山神庙中只有微弱火光,刀光剑影却是连绵不绝,倒在地上的苏慕烟也想帮忙,奈何提不起力气,只能挣扎着向苏玲珑爬了过去。 情况显然已经出乎了龟公预料,本以为沈逸是个没能耐的生意人,也觉得叶双凡是个肾虚的纨绔子,可现在一打起来,顿时便推翻了他的设想。 加之他的手臂还在飙血,龟公明知不能久战,一咬牙,瞅准了时机,硬受了沈逸一击,身子陡然回旋,一手抓住叶双凡挥刀的手臂,另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向叶双凡胸膛劈了一刀。 杀猪刀在盔甲上磨出一阵火星,接着抬腿又是一脚,叶双凡顿时倒飞而出,轰然撞在墙上,闷哼一声坠地,没了动静。 沈逸见状大惊,他拿的毕竟只是匕首,方才的距离龟公把握的很好,沈逸只在他背上留下一道不算太深也不算太长的伤口,如今一对一,情况就更紧张了。 龟公毫不停顿,回身又是一刀,沈逸用匕首挡住,龟公速度极快,刀势被拦,抬脚又是一踹,沈逸无处躲避,只能是与他硬拼了一记,顿时也是向后倒飞而出。 “呸!” 在付出代价之后,终于解决掉两人,龟公吐了口唾沫,伸手摸了一把后背的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方才沈逸给他造成的伤势。 “妈的,一个个的给脸不要脸!”龟公怒骂一句,朝着倒在地上的沈逸走去。 沈逸刚才与龟公对了一腿,如今是感觉整条腿都要断了,龟公走到他面前,抬起杀猪刀怒骂道:“既然不想活,老子就送你上路!” “噗嗤”! 兵器入肉的声音传开。 沈逸毫发无伤,抬头讶异的看着保持举刀姿势的龟公。 龟公咳嗽两声,不敢置信的低头一看,目光所及,刀尖从他的肚子中探出,血液还在缓缓滴落。 沈逸略微愣了一瞬,紧接着握紧了匕首奋力起身,狠狠一刀扎进了龟公的心口! 龟公双眼圆睁,表情痛苦至极,闷哼一声,眼中凶光又现,手中的杀猪刀终于劈下,只是力气已失了大半。 杀猪刀劈在沈逸的肩膀上,龟公岁虽失了力气,但犹有余威,这一刀入肉三分,沈逸疼的痛呼一声,忍着剧痛,拔出匕首又是连扎数次。 龟公的心口处豁然开了几个血洞,口中鲜血直溢,一掌印在沈逸胸膛将他击飞,双手颤抖着捂向心口。 “我、我” 满嘴的鲜血让龟公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只呜咽不清的说了几个“我”字便栽倒在地,身子一抽一抽的,渐渐没了动静。 沈逸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撕裂的疼痛感,肩膀上还嵌着龟公的杀猪刀,血液染红了锦袍。 剧痛之中,沈逸着眼看去,那边的苏玲珑不知何时醒了,正被苏慕烟搀扶着,手臂还保持着扔刀的动作,口中剧烈喘气。 苏慕烟扶着她坐下,又飞快地跑了过来。 “公子,”苏慕烟望着沈逸,神色幽怜,眼中犹有泪光,伸手从一个小瓶中倒出丹药,喂沈逸服下。 丹药入喉,片刻之后,便化作一阵清凉之意席卷了沈逸全身,沈逸只感觉五脏六腑的疼痛不再那么剧烈了。 苏慕烟又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沈逸肩膀上的杀猪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血液顿时冒了出来。 苏慕烟简单地替沈逸止血包扎了一番,又望他一眼,便向那边还未恢复过来的飞云走了过去。 看着龟公的尸体,沈逸这才迟钝地来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和一场车祸送他来大周不同,这回是真刀真枪的硬仗,每一个瞬间都徘徊在生死边缘,一个不注意都可能一命呜呼。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抬起手掌看了看,满手都沾染着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猛扎龟公心口时沾上的。 娘的,老子想本本分分做个生意,怎么就这么难? 沈逸心中腹诽,别说叶双凡了,他也得找李老头补补课! 说起李老头,那苏玲珑还跟他有大仇似的 沈逸抬眼望去,又发现,苏玲珑也在盯着他。 此时的苏玲珑依然是一张庄稼汉的脸,十分的不和谐,唯一合乎道理的,是眼神中的杀意。 不好! 沈逸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但是此时已经无力起身,那边的苏玲珑随手又捡了一柄刀,踉跄着向沈逸走了过来。 苏慕烟刚给飞云喂下疗伤药,回头便见师傅朝着沈逸走了过去,顿时大急着扑了过来,口中惊呼,“师傅,你做什么?!” 苏慕烟拦在沈逸身前,苏玲珑却咬牙沉声道,“让开!” 第281章 情字难解 苏慕烟眼中含泪,望着师傅苏玲珑求情道:“师傅,是沈公子救了我们。” 方才若不是沈逸和叶双凡拖住了那龟公,苏慕烟根本没机会取丹药给她师傅,那时候,便只能任凭那龟公摆布了。 苏玲珑又何尝不知,但是她有比这更在意的事。 “将心放在男人身上,只会让你万劫不复!让开!”苏玲珑看着苏慕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苏慕烟咬了咬红唇,轻轻摇头,仍然挡在沈逸身前,没有让开的意思,一旁的飞云也渐渐恢复了些力气,见着师傅和师姐又开始僵了起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苏慕烟求情道:“师傅,放过沈公子吧,他对我们无害。” “可他对你有害!”苏玲珑咬牙切齿,苏慕烟在北方待了一年都没事,在金安城这短短几个月,竟就被沈逸给哄骗了! 沈逸心中叫屈,我诚实小郎君,大周好男人,能有什么害,这苏玲珑真是恩将仇报。 管的也太宽了,若是个男的也就罢了,想着来个师徒恋沈逸倒能理解了,现在这算个啥啊。 苏慕烟仍然没有让开的意思,放开沈逸的话,让苏慕烟相信沈逸心中有她,她便更不可能让开了。 “好!”苏玲珑忽然一喝,看着苏慕烟道:“师傅与他,你选一个!” 苏慕烟顿时便愣住了,这、这 飞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她跟着师傅已有六七年,而师姐比她还久,怎么能因为一个沈逸闹到这个地步。 “师傅,师姐她” “闭嘴!”飞云刚刚开口想要求情,就被苏玲珑给喝止了。 随着这声大喝,苏慕烟身子一震,旋即泪珠儿簌簌落下,轻摇着头道:“师傅” “前辈,不用这么极端吧” 沈逸撑着墙站起身子说道,苏玲珑的问题和我跟你妈同时落水先救哪一个相差无几,根本不好回答,苏慕烟挣扎着不回答,让沈逸心中无奈,长的太帅,是本少爷的错。 苏玲珑本就在心中厌恶着沈逸,为此连沈逸的银子都可以不要了,这时候沈逸还敢出声,更加让苏玲珑恼怒,一把推开了苏慕烟,抬手就是一刀。 “师傅!” 苏慕烟很快又扑了回来,紧紧地抱住了沈逸,挡在他的身前,让苏玲珑这一刀无法挥落。 “你!你!”苏玲珑气的不轻,目露凶光地盯着沈逸。 沈逸无奈道:“前辈,你也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不是最讲究自由,你徒弟自由恋爱怎么你还管呢,我看你老人家实在是” “别说了。”沈逸的话被打断,苏慕烟抱着沈逸摇了摇头,“别说了” 一面是将陪伴她多年的师傅,一面是倾心的男子,哪一面苏慕烟都不想放弃,更不想让他们争吵。 沈逸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了。 苏玲珑恨铁不成钢道:“这世间的男人,都是无情无义。你如此待他,来日他弃你如草芥,你如何处之!” “这点前辈放心好了,我还不是那样的人。”沈逸插嘴道。 “男人的话有几句能信?”苏玲珑哼了一声,看了那龟公的尸体一眼,又回头说道:“便如这姓郑的一般!” 沈逸无奈,苏玲珑看来有很深的仇男情结。 而苏慕烟闻言哀求道:“师傅,求你放了沈公子吧,他重情重意,断不是这样的人。” “重情重义?”苏玲珑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看着沈逸道:“他若是敢吃了这颗丹药,我便放他走!” 苏慕烟看清那丹药,顿时大惊失色道:“师傅” “住口!”苏玲珑开口喝断,看着沈逸道:“这七日断肠散,七日之内不服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你可敢吃?” 草,七天不吃解药就要死,那我走不走还有什么区别? 沈逸现在提不起劲来,之前用的匕首还扎在龟公的心口,连个兵器都没有,断然不是这苏玲珑的对手,反击恐怕是死路一条。 妈的横竖都是死,人死鸟朝天,死也要死的潇洒一点。 “吃就吃,谁怕谁!” “公子不要!” 在苏慕烟的惊呼声中,沈逸一把拿过丹药就往嘴里塞。 “怎么样?服了吧?”沈逸颔首傲然说道,显得很是洒脱的样子。 “公子!公子!”苏慕烟焦急不已,见状竟是向苏玲珑跪了下来,泪珠滑落道:“师傅,求您给我解药!” 而苏玲珑看也不看苏慕烟,依旧看着沈逸,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用这七天准备后事吧!” 年轻人不讲武德,湖更不讲武德,沈逸此时只想竖一个中指。 谁知苏慕烟此时居然从怀中也掏出一粒丹药,咬着嘴唇道:“师傅若是不赐解药,慕烟便与公子同去!” “慕烟!”苏玲珑顿时大急。 “请师傅赐解药。”苏慕烟将丹药凑近嘴边,大有以死相逼的态势,不得不说沈逸再次被感动了。 “师傅的培育之恩,慕烟来世再报!”苏慕烟见师傅不说话,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将丹药往嘴里塞。 “师姐!”飞云惊慌叫道。 “住手!”苏玲珑一急,伸手一探掐住了苏慕烟秀美的脖颈,手上略一用力,苏慕烟一阵咳嗽,将还未咽下的毒药给吐了出来。 苏玲珑一脚将掉落在地的丹药踩的粉碎,恨铁不成钢的将苏慕烟扔了出去,沈逸几步过去扶住了她。 “罢了!” 苏玲珑看着两人的模样,长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一阵痛苦。 “唰” 一个绿色的瓶子扔了过来,苏慕烟一把抄在手中,而苏玲珑抬步就往山神庙外走。 “师姐,师傅”飞云看看往外走的苏玲珑,又看看苏慕烟,一阵犹豫之后,选择了追上苏玲珑的脚步。 明月依稀,几分垂落,已是到了凌晨。 “师傅!”苏慕烟惊慌的追出了山神庙。 “不要跟来!”苏玲珑一声断喝,双手微微颤抖,头也不回的道:“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师徒!” 第282章 往后便由我来 苏玲珑沉声说出的一句话,顿时让苏玲珑如遭雷击。 将她养大,从小便在一起的师傅,居然在这一刻说以后与她不再是师徒。 这让苏慕烟如何能接受的了。 “师傅”苏慕烟泪水簌簌滴落,依旧向着苏玲珑走去。 “站住!” 苏玲珑又是一声断喝,声音不再沙哑,而是一道清幽的女声。 “既然你选择了男人,就不要再跟上来。”苏玲珑留下这句话,深深看了苏慕烟一眼,忽然手上一挥,短刀疾飞而出,钉在了苏慕烟身前的地上。 说罢,苏玲珑转身便踉跄着走了。 “师傅”飞云不知如何是好,看了苏慕烟几眼,叹了一声,一跺脚转身追了上去,扶着苏玲珑走了。 沈逸踉跄着走了过来,看着苏慕烟呆愣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从之前便能看出苏慕烟对她的师傅是十分敬重的,乍然之下苏玲珑要与她断绝关系,她肯定难以接受。 这苏玲珑也真是有毛病,非要开这么苛刻的条件。 “苏姑娘” 天光渐亮,苏慕烟脸上的泪痕愈发明显,人依旧呆呆地望着苏玲珑离开的方向,沈逸叹了一声,开口欲劝,但这一开口,苏慕烟便直接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公子,慕烟怎么办,师傅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呜呜——” 到底是为了自己,沈逸听的心疼,轻轻揽住她道:“还有我,苏姑娘,我照顾你。” 苏慕烟在沈逸怀中摇头哭泣:“我从小与师傅相依为命,她便像是我的娘亲一般照顾我,给我起名字,教我读书识字,又授我武艺,这凄凄尘世,若不是师傅照顾我,我早便没了性命。” 沈逸点头道:“你放心,以前你师傅照顾你,往后,便由我来。” 说武功或许沈逸不如苏慕烟,但这世上除了打打杀杀,还是有很多其它解决事情的办法的么。 苏慕烟听着沈逸倾心的话,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些,总算真心没有错付,只是心中难免还是忧愁,轻轻地啜泣着。 “啪啪”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山神庙中,此地是一地的狼藉,尸体倒了一地,沈逸走到叶双凡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双凡,双凡。” 沈逸大声唤着,试图将叶双凡唤醒。 不得不说那龟公的兵器还真不是普通的杀猪刀,叶双凡身上光亮的盔甲被他那一击直接割开,胸前还留下一道不深的口子,幸好沈逸确认了叶双凡的脉搏心跳都正常,只是昏迷。 喊了好一会,叶双凡的脸都被拍的有些红了,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咝” 叶双凡一醒过来便倒吸一口凉气,胸前的伤口疼痛感还是十分剧烈的。 “沈兄?你没死?”睁眼看见沈逸蹲在面前,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好歹还活着,叶双凡惊喜的叫了一声。 可转眼却看见站在沈逸身后的苏慕烟,顿时大吃一惊,右手抄起掉在地上的兵器就要出手。 “双凡!双凡!听我说!”沈逸连忙制止了叶双凡出手的动作,苏慕烟抬眼看了他一眼,未曾说话,沈逸已经交代过她,后面的事就交给他处理。 叶双凡急忙推着沈逸道:“沈兄!你傻了!她是红云会的人!” “听我说!”沈逸大喝一声,震慑住了叶双凡。 叶双凡愣愣的看着沈逸,又看着站在那没有出手打算的苏慕烟,再看四周,之前还交手过的龟公死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沈逸拉过叶双凡走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沈兄,你疯了?!”良久之后,叶双凡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逸说道,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慕烟。 “我没疯,”沈逸摇了摇头,道:“如果你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听我的,或者,我现在带着苏姑娘走。” 苏慕烟微微一愣,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看了叶双凡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叶双凡犹豫良久,定定地看着沈逸,而沈逸也不躲不闪地看着他,眼神十分坚定。 “唉,也罢!都已经这样了,”叶双凡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但是沈兄,你千万要小心,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放心,我知道处理。”沈逸点了点头,方才他已问过,苏慕烟会易容术,掩人耳目不成问题。 若叶双凡不是有之前那番仗义举动,沈逸不会和他说这些,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沈逸认为叶双凡是值得信任的,而且这件事,有叶双凡帮忙更好处理。 意见达成一致,沈逸正准备收拾残局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马蹄声传来,并且还越来越近,目标很明确,就是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而来。 沈逸动作一滞,来的肯定不是红云会的人,因为除了苏玲珑和飞云,其它的都在这了,此时尚是凌晨,如此急促的马蹄声不可能是路人。 “你先躲一躲。”沈逸朝着苏慕烟说道。 虽然叶双凡答应帮忙打配合,但现在苏慕烟绝对不能在叶南或者官兵面前露面。 苏慕烟微微迟疑,沈逸拉起她的手道:“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苏慕烟瞳孔微缩,抿了抿嘴,点头示意之后飞快的跃出了山神庙。 沈逸回过身去将叶双凡拉了起来,搀扶着他走出了山神庙,路过红云会几人的尸体时想了想,停下来将梅花镖拔了下来,再度补上几刀之后才走了出去。 沈逸与叶双凡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来的人也到了,正是朝廷的两名供奉。 之前因为苏玲珑的手段两人没能追上,等到天光微现,才根据地上少量的血迹寻了过来。 江一城当先走了进来,看见的是互相搀扶着的沈逸和叶双凡,以及一地的尸体。 “是你们做的?”江一城在满地的尸体上扫了一眼,随后看着两人问道。 沈逸没有说话,叶双凡看了他一眼,不作迟疑,点了点头。 江一城眉头微挑,带着宋山走了进来,掀开地上尸体的蒙面巾,一个一个的查看起来。 第283章 收尾 沈逸扶着叶双凡转身,静静看着江一城的动作。 “呵呵,英雄出少年,不错啊!”宋山没有参与江一城的动作,走到两人身边笑着说道,言语间还用手拍了拍沈逸的肩膀。 “前辈过奖了,侥幸而已”宋山本就巨力,沈逸又受了不轻的伤势,这两巴掌差点将他拍倒在地,疼的他嘴角直抽抽。 江一城此时已经查看了所有人的面孔,当看到龟公时微微一愣,宋山也随之看了过去,惊讶道:“屠夫蔡斗?” 屠夫蔡斗? 两名供奉都认识此人,看来这龟公以前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屠夫这个称号,倒跟他两把杀猪刀的兵器很衬。 江一城没有说话,眼神又在山神庙中搜寻了一遍,确认再无其他人后才看向沈逸与叶双凡问道:“没有其它人了?” 沈逸微微一滞,江一城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这时候说的越多漏洞的越多,只能闭口不言。 听见江一城的话,宋山也看了一遍尸体,发现没有苏玲珑时也是微微惊讶,多看了沈逸和叶双凡两眼,随后走了进去,在江一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沈逸只模糊的听到李老头的名字,也不知道有没有听错。 片刻之后,江一城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有些犹豫之色。 宋山小声地说道:“到时候李天问找上门来,跟我可没关系!” 这一句话仿佛说到了江一城心坎里,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不再多看了,直接朝庙外走了。 宋山松了口气,也跟着离开。 “前辈” 宋山路过沈逸和叶双凡身旁时,沈逸唤了一声,江一城明明想做些什么,但在宋山的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这让沈逸心中好奇。 宋山停下了脚步,看了两人一眼,呵呵笑道:“放心,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我跟不会抢的。” 说罢,宋山又拍了拍沈逸的肩膀,便跟着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叶双凡犹豫着道:“沈兄,我感觉江供奉看出了些什么” “不管他了,”沈逸摇头道:“先回去吧,苏玲珑跑了也不是我们的过错。” 叶双凡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唯一的问题是沈逸要收留苏慕烟。 说到这里,沈逸却没离开,等宋山和江一城两人的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之后,才吹响一声口哨。 虽然事先没有沟通过,但沈逸相信苏慕烟应当能明白。 果不其然,口哨响起没多久,山神庙旁的山林之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人影一闪,苏慕烟便又出现在沈逸眼前。 苏慕烟上前搀着沈逸的手臂,微微低着头,眼睛依然有些失落和无神。 “我没事,”沈逸勉强笑着说了一句,随后解下了腰佩递给苏慕烟道:“苏姑娘,我们不能一同进城,你易容一番,拿着这腰佩来,不管我在不在家,沈府的下人会让你进去的。” 来的时候沈逸与叶双凡是被捉来的,这一回去成了三个人,任谁都能看出问题来。 而这腰佩便是沈逸的母亲刘夫人给他的,虽不知来历,沈逸也是时时带在身上,沈府的下人只要看了便知道。 苏慕烟接过了这块成色极佳的腰佩,她也没少见沈逸戴着,猜出这腰佩对沈逸定然极为重要,他交给自己,既是一种信任,也是表明心意,心中一阵感动,点头道:“公子的伤势不轻,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沈逸点头道:“既然朝廷的供奉都来了,想必官兵也离不了太远,我们没事,倒是你要小心,官兵可能还会继续搜查,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公子放心。”苏慕烟点了点头,她之前并没有受伤,药效过了恢复力气之后她便是全盛状态,应付官兵还是可以的。 叶双凡看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暗自咂舌,谁也没想到当初醉星楼万人追捧的苏慕烟会是这种身份,更没人会想到一直没在醉星楼争风吃醋的沈逸会抱得美人归。 在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三人便分头行动,沈逸与叶双凡往金安城方向走,苏慕烟则反方向离开,等到时机成熟再回去金安找沈逸。 因为受伤,沈逸和叶双凡都不能疾驰,只能慢慢悠悠地骑着马往回走,一路上鬼影都没见一个。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才有大股的马蹄声传来,引的地面都阵阵轻颤,不时间还夹杂着呼唤叶双凡的声音。 清晨升起了迷雾,能见度极低,叶双凡和沈逸都没力气高呼,直到两方人马堪堪撞上才发现对方。 来的官兵当头一人便是叶南,脸上的焦急之色不散,叶双凡可是叶家独子,若是在这折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叶南想给儿子争一个捞功的机会,怎么的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双凡!”在见到叶双凡的那一刻,叶南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查看叶双凡的伤势。 “爹,我没事,”叶双凡摇了摇头,示意老爹不用紧张。 仔细查看了一番叶双凡的伤势,确认了确实不重之后叶南才放下心来,随后又朝沈逸看去,沈逸则是颔首致意。 叶南吩咐道:“甄德强,你领二十人送双凡和沈逸回金安城,其他人跟我来。” 虽然之前已经听宋山说过情况,红云会的贼人已经伏诛,但叶南还是要去确认一下,这是他的职责。 “是!”甄德强接了命令,领了二十人留下,其他人则跟着叶南往山神庙方向继续奔去。 “公子,沈大人,咱们回去吧。”甄德强驭马上来说道。 叶双凡闻言看向沈逸,沈逸则回头望着叶南与大队官兵离开的方向,看了良久,才回头道:“走吧。” 沈逸跟红云会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也不存在争端,唯一的问题是那苏玲珑。 苏玲珑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会不会来寻仇,毕竟因为苏慕烟的表现,苏玲珑显然对他没什么好感。 想来想去,沈逸还是决定早些回到东阳城去,找李老头问问苏玲珑到底是什么人,跟他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顺便,再多学些功夫自保。 第284章 隐藏高手? 即使没有甄德强等人的护卫,路上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苏玲珑大概不会在这时候杀个回马枪,毕竟朝廷的两位供奉还在。 沈逸和叶双凡回到了金安城,各回各家,临分别前,叶双凡再度不放心地提醒沈逸要小心,他在当时晕了过去,不知道苏慕烟和沈逸的情况,只能先入为主的以红云会成员的背景来审视沈逸。 沈逸点头示意,又嘱托了叶双凡几句,便回了沈府。 沈府里头,巧儿和家中的下人一宿都没睡,官兵一直都没传消息回来,众人心中都十分担心。 小丫鬟的眼睛都哭肿了,抱着膝盖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紧紧地盯着开放着的大门,希望下一秒沈逸能从那里出现。 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沈逸被金刀帮的人带走的时候,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两人的感情更深了,而且这次沈逸还是明确的被人抓走,连总督的公子也一块被绑走了,小丫鬟心中担心不已。 阿福也是急的来回踱步,甚是焦急,但是又束手无策。 “少爷!” “少爷!少爷回来了!” 在甄德强的搀扶之下,沈逸下了马,终于出现在了沈府门外,慢慢走了进来,注意着门外动静的下人顿时便叫了起来。 “少爷!”小丫鬟红肿的眼睛顿时睁大了,撒开丫子跑向了沈逸,泪珠儿随着风滴落在地,因为太过心急,中间还摔倒了一跤,但很快又站了起来,继续向沈逸狂奔而去。 “少爷!” 一声娇呼,巧儿犹如乳燕投怀,整个人都飞扑进沈逸怀中,泪珠沾湿了沈逸的染血的锦袍,放声哭了起来。 沈逸本就受了伤,被巧儿这一扑顿时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却未推开巧儿,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沈逸转头向甄德强道:“麻烦德强兄弟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甄德强点头道:“那沈大人先休养着,公子吩咐了,留下十人护着沈大人,我让他们留下,沈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 说罢甄德强招了招手,在后面跟着的十名护卫便走了进来。 这些也算是沈逸的老熟人了,以前叶双凡出来的时候,基本也都带着他们。 这是叶双凡的一片好意,沈逸也未拒绝,点头道:“多谢了,各位先在府上歇着,我今日不便,不能招待诸位了。” 几名护卫忙抱拳称谢,不敢居高,甄德强见沈府的下人都围了上来,便离开了。 沈逸低头看着依然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的巧儿,勉强笑道:“你再这么抱着,少爷我没伤也要被你抱出伤来了。” 巧儿缓缓的抬起头来,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大胆了,慌忙分开了双手,泪眼朦胧的看着沈逸,一瞥看见了沈逸肩膀上的伤势,顿时更伤心了,泪珠儿都连成了线。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沈逸再次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又吩咐一旁的阿福道:“打些热水,取些酒精来。” 机灵的阿福早派人去请了大夫,只是此时刚过凌晨,大夫恐怕都还没起床,沈逸也明白这点,先消毒一番,包扎了再说,谁知道蔡斗的那杀猪刀上有没有奇奇怪怪的细菌。 ---------- 过了一个多时辰,叶南也回到了总督府,而宋山和江一城两位朝廷供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坐在正厅等他。 叶南眼见此景,快步走上前道:“二位供奉这是”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也不久留了。”江一城坐在那淡淡说道,似乎一点也不想在金安城多待。 宋山站在一边,朝着叶南笑了笑道:“主使的应该就是那个心口受了致命伤的人,他叫蔡斗,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性格本就奸邪,能干出这事也不奇怪,现在他死了,咱们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 “蔡斗”叶南重复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屠夫蔡斗的名号他也听说过,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只是叶南心中有些奇怪,因为他感觉蔡斗的身形和劫走他儿子叶双凡那人有些出入。 叶南接着道:“醉星楼里还有那苏慕烟和她身边的侍女,却是不知去向。” 江一城哼声道:“主谋已经伏法,下面的小人物又有何妨,再者,还不是你们追的太慢,才让她们跑了。” 你不也让人从眼前逃了,还找错了方向! 叶南心中暗自腹诽,这江供奉从头到尾便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让他多少有些不爽。 不过江一城说的话也有道理,其它县城搜捕时也有漏网之鱼,既然主谋落网,那便能交差了。 叶南拱手道:“多谢两位供奉出手。” 江一城没有说话,宋山呵呵笑道:“呵呵,不是我们,那都是你儿子跟另外个年轻人干的,我们到的时候就是那样了。” “什么?!”叶南大吃一惊,那么多条人命,全是叶南和沈逸杀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叶双凡的武功叶南哪能不晓得,虽说不差,但一次对付这么多叫得上名号的江湖高手是绝无可能! 难道,是那沈逸 叶南皱起了眉头,细细想来,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见面的时候,沈逸的情况明显要比叶双凡好上一些,而且,他还是李前辈的朋友。 难道,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叶南心中满是疑惑,暗自决定之后要找叶双凡好好问问。 叶南拱手道:“既如此,就不麻烦二位供奉了,我命人准备车驾。” 宋山笑了笑,点了点头,江一城则没再说话。 走出正厅的叶南脱下身上的铠甲交给下人,又吩咐人给江一城和宋山准备了车架,随后便赶去了叶双凡的院子。 叶双凡这会正让大夫处理着胸膛上的胸口,疼的直抽气,自从染上那种兴趣之后,叶双凡都多少年没受过伤了。 这时候叶南忽然推门进来,叶双凡挥手让大夫去到一边,唤了一声:“爹。” 叶南摆了摆手,示意叶双凡不用起身,开门见山道:“山神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与我说说。” 第285章 来了 “所以,那个蔡斗也是沈逸杀的?” 半个时辰之后,叶南看着叶双凡问道。 叶双凡点了点头道:“是,心口的致命伤,就是沈逸的短匕造成的。” 叶南深吸一口气,陷入了沉思,之前见过两次面,真没看出来沈逸有这样的实力,倒是他看走眼了。 谁看走了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蔡斗死了,红云会分崩离析,这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叶双凡看着老爹,顿了顿,犹豫道:“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两位供奉踏上了回京的路,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没有说出苏玲珑的身份,误打误撞中,也算帮了沈逸一个小忙。 如今沈逸正躺在床上休养着,睡了一夜之后,浑身的疼痛感更加剧烈,动弹一下便疼的直抽抽。 巧儿坐在床榻上给沈逸一勺一勺的喂药,眼中的神情显然是心疼极了。 “别哭呀,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沈逸见巧儿喂着喂着又要哭出来,勉强笑着劝道。 巧儿眼眶红红的,如何肯听,要是被夫人和老爷看到少爷变成这样,肯定会难过极了。 沈逸叹了一声,时间接近冬季,等养好伤再回去怕是来不及了,出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却成了个伤员,指不定老爹老娘会怎么说自己。 “少爷,有客人来了。”一碗药刚刚下肚,阿福走了进来说道。 沈逸随口问道:“叶双凡?” 阿福摇了摇头,道:“是个没见过的姑娘,她拿着您的腰佩,说是您落下的。” 沈逸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苏慕烟来了,“快请她进来。” 阿福愣了一会,问道:“请到这?” “对,快去。”沈逸点头说道。 阿福呆呆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来人之前从没见过,也不知少爷是怎么想的,居然请女子进后院,人家哪肯进? 但阿福没想到的是,当他说出少爷请她去后院的时候,女子脸上竟有松了口气的表情,随后便大大方方的进了沈府,很是自来熟的模样。 引着苏慕烟到了后院厢房,阿福站在门外回头道:“少爷就在里面歇息,姑娘你....” “多谢。”苏慕烟淡淡点了点头,直接便走了进去,留下阿福一脸错愕,心中暗想这女子跟少爷是什么关系。 苏慕烟一进了厢房便看见沈逸靠在床头,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样子,顿时便有些难过,快步走上前道:“公子...” 巧儿也奇怪了,上下打量着苏慕烟,这是谁,叫的这么亲热。 沈逸看了好一会,暗自感叹这江湖的易容术真是了不得,根本看不出来眼前的人是当初在醉星楼引的万人追捧的花魁苏慕烟了。 如今的苏慕烟秀发盘起,一副少妇模样,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媚气和她手上的腰佩,沈逸都不敢认为她是苏慕烟了。 沈逸点了点头,吩咐道:“巧儿,你先下去吧。” “是。”巧儿应了一声,端着药碗下去了,走到门口还回头多看了苏慕烟两眼。 “公子...” 巧儿离开之后苏慕烟便在床榻旁坐了下来,看着沈逸的模样十分歉然,心中有万千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事,这不怪你。”沈逸勉强笑了笑道:“府里还有叶家的护卫,在金安你是不能恢复本来面目了。” “不要紧。”苏慕烟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忽又看向沈逸道:“若我以后永远是这副模样,公子还会照顾我么?” 沈逸微微一愕,苏慕烟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当然会,”沈逸笑道:“我若是急色,我们之间又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 苏慕烟玉脸一红,说来也是,若是沈逸与其它男子一般货色,她也用不着几次让飞云来请,甚至亲自上门,两人之间也不会来往的那么熟络了。 苏慕烟轻叹一声,有些失神道:“回金安城之前,我去寻了师傅,可寻遍了附近也不见,师傅她真的不要我了。” 沈逸稍稍沉默,若是说心里话,苏玲珑不走才让沈逸觉得麻烦,若是苏玲珑真的跟苏慕烟断个干净,那倒还好了。 沈逸拉住苏慕烟的手,微笑道:“你师傅走了,不还有我么,这一生一世,我来照顾你。” 苏慕烟眼中泪光盈盈,一动不动的看着沈逸,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而沈逸不躲不避,与之对视。 良久之后,苏慕烟轻泣一声,如飞燕归巢般投入他怀里,轻泣道:“公子,我已无可依靠之人,你不能再负我。” 苏慕烟这一抱,触动了沈逸肩上的刀伤,疼的沈逸直抽凉气,咬着牙道:“定然不会!” 扑在沈逸怀里哭泣的苏慕烟顿觉这声音不对,怎会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是心不甘情不愿吗? 抬头一看,才发现沈逸表情扭曲,肩膀上缠绕的纱布有若隐若现的血迹。 “公子!我、我...”苏慕烟顿时站了起来,自责不已,有些慌乱。 “没事,”沈逸摆了摆手,又说道:“你那天给我吃的丹药还有吗?今儿醒来浑身便疼的不行,还是你那种药好使。” “有。”苏慕烟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与上次一样的丹药。 沈逸正要去拿,苏慕烟却是避开,随后面色微红的将药送到沈逸嘴边。 沈逸愕然,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行事要比普通女子大胆多了。 沈逸没有拒绝,张口便将药吞了下去,片刻之后便是一阵清凉感袭来,顿时便好受多了。 沈逸舒服的哼了一声,随后睁开眼问道:“苏姑娘,这药是哪买的?以防万一,我去多买些备着。” “公子就叫我慕烟吧,”苏慕烟媚眼如丝地望了沈逸一眼。 其实两人都知道沈逸的态度代表着什么,称谓迟早要变,只是一时间扭转不过来,沈逸没开口,苏慕烟却是主动提出来了。 “慕烟。”沈逸尝试唤道。 “嗯...”苏慕烟轻咬红唇,轻声应下,接着才道:“这药买不着,是师傅炼的。” 第287章 临行之前 苏玲珑的本事,苏慕烟不说十成,跟着她这么久,**成是有的,炼药炼毒,那都不在话下。 至此沈逸又省了一笔请大夫的钱,在苏慕烟和巧儿暗中较劲似的照料下,伤势恢复的也极好。 到了第三天,沈逸的行动大体无碍之后,叶双凡的伤似乎也好的差不多了,找上了门来。 见到叶双凡时,他的胸口鼓鼓囊囊的,应该还缠绕着纱布,面色倒是不错,总督府家大业大,总不缺补药。 沈逸请他到了正厅,有人端了茶水上来,叶双凡特意挥退了护卫他来的甄德强,随后小声问道:“沈兄,那苏慕烟没来找你?” 端茶上来的人动作一滞,沈逸轻咳嗽一声,道:“来了。” “来了?”叶双凡叹道:“那真是麻烦。” “当啷。” 端给叶双凡的茶杯忽然倾倒,茶水差点洒到叶双凡身上。 “你干嘛?”叶双凡没好气地看了女子一眼,“沈兄,你府上这下人不够专业。” 沈逸再度轻咳两声,没有说话。 端茶上来的女子福身道:“抱歉,叶公子,另给您倒一杯。” “去去去,我与沈兄说话,一边去。”叶双凡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的模样。 女子没有说什么,收拾了打翻了的茶杯离开了。 沈逸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心中暗叹,这易容术果然了得,这都看不出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也不知苏慕烟是临时起意还是别的原因,竟然自己来上茶了,刚才叶双凡说她坏话,那可是当面说的。 厅中无人了,叶双凡低声说道:“沈兄,红云会的事基本定下了,查封了醉星楼,大概就没事了。” 沈逸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你帮忙了。” “没事,”叶双凡摆了摆手,道:“倒是沈兄,那苏慕烟不是个简单女人,现在想想,当初去她的房间就没了知觉,事情定然是不简单。” 肯定是不简单,你都被人下了药了。 沈逸摇了摇头叹道:“双凡,江湖险恶,以后要长点心呐,该戒的戒一戒。” 叶双凡自然明白沈逸指的是什么,唉声叹气道:“别提了沈兄,这回受伤之后,我爹决心要把我往死里练,已经给我下了通牒,不练到他满意的地步,别想从军营里出来。” “那倒是挺好的,”沈逸闻言却是笑了,作为男人来说,叶双凡太过单纯,而他作为总督府的独子,有些时候单纯是致命的,是该多练练。 “我也要回南永了,临走之前,送你个礼物。”沈逸一边说着,拿出了那颗苏慕烟交给他的丹药。 “这是什么?”叶双凡好奇的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沈逸道:“强肾丹,对你有好处。” 这时候,苏慕烟重新斟了一杯茶端了进来。 “害,我早就没那毛病了,”叶双凡哈哈一笑,就将药还了回来道:“倒是沈兄,以后有苏慕烟呆在你身边,肾这一块你得好好保养才是。” 苏慕烟动作一顿,脸上一红,放下的茶杯差点又打翻,飞快地偷看了沈逸一眼,飞也似地离开了。 叶双凡啊叶双凡,你说话还真是会挑时候! 沈逸摇头道:“哪有嫌肾强的,刚好有茶,听我的,吃了好。” 叶双凡狐疑地看了沈逸一眼,又看看面前的茶杯,没再多说,当着沈逸的面,就着茶水服下了丹药。 “呸、呸!”丹药下肚,叶双凡又连呸了两声,苦着脸看着茶杯道:“沈兄,你府上这下人泡的什么茶!” 沈逸看了一眼,才发现叶双凡那杯茶的茶叶整整放了半杯有余,定是苦的没边了。 这就是乱说话的后果啊。 沈逸失笑道:“双凡,苦尽甘来,多吃点苦,能长教训。” 叶双凡奇怪地看着沈逸,总感觉今天沈逸神神叨叨的。 也没多想,叶双凡转而笑道:“我身上有伤,不能跟你去东阳了,若是李前辈还在,就麻烦你帮我说说。” 叶南一心想让叶双凡拜入李老头门下,这点不算秘密,沈逸笑着点头道:“放心,若是能遇见他,我会说的。” 叶双凡点了点头,又神秘兮兮的笑道:“沈兄,我也送你个大礼!” “大礼?什么大礼?”沈逸好笑道:“若是送我姑娘,那还是免了。” 叶双凡摆手道:“哪能是姑娘?定是大礼!” 沈逸失笑道:“别卖关子了,说吧,什么大礼?” “嘿嘿,这个暂时保密。”叶双凡就是不说,叹气道:“难得有合得来的朋友,可惜沈兄要走了。” 沈逸笑道:“这有什么,明年开春我还会回来。” 叶双凡看他一眼,哈哈笑道:“或许是我去东阳拜李前辈为师也说不定!” 沈逸也笑道:“那到时候我一定尽地主之谊,东阳城的快活楼你随便玩。” “哈哈,那我必须得去一趟了。” ..... 沈逸和叶双凡在正厅中谈着话,而先前飞快离开的苏慕烟则在花园中俏脸绯红。 什么肾这一块好好保养,都说到哪去了? “师姐!” 胡思乱想间,忽然有一道小声的呼唤传来,声音十分熟悉。 “飞云?!” 苏慕烟惊呼一声,左右看看却不见人影。 “这儿!” 又是一声轻唤,苏慕烟循着声音看去,这才看见院墙外易容之后的飞云正探头探脑。 “你怎么来了?”苏慕烟飞快的跃了过去,惊喜的说道,随后又左右看了两眼道:“府里有总督府的人,你快进来,换个地方说话。” 甄德强留下的十个护卫还待在沈府,以防万一,苏慕烟小心翼翼的将飞云带回了自己的厢房。 “你怎么会在这?师傅呢?”苏慕烟拉着飞云的手问道。 “师傅受了伤,命我来买些药材。”飞云看着苏慕烟道。 “师傅还好么?”苏慕烟眼神低落下来,轻声问道。 飞云叹气道:“师傅的伤师姐你也知道,不算大伤,只是师傅还在生气。” 苏慕烟沉默下去,事情到这一步,她也不想,她不想离开师傅,但让她放弃沈逸不管,她也做不到。 第290章 沈少爷回来了 苏慕烟看着沈逸的模样也暗感好笑,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盈盈地望了沈逸一眼,忽然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沈逸微微一愣,便抱着苏慕烟品尝起来。 她的樱唇甜美娇嫩,仿佛是新剥开的荔枝般柔软,口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芳香,甜美可人,令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苏慕烟初尝此道,心里羞涩不堪,虽是主动,但却是凭着一股心中的悸动,此时根本不敢睁眼,只是羞涩地倚在沈逸怀里,任由他品尝自己的娇唇。 吻着吻着,沈逸难免心猿意马,手上又不老实起来。 苏慕烟仿若触电一般推开了沈逸,脸颊如火烧晕红,美目盈盈似要滴出水来,娇喘道:“难道慕烟在公子眼里,便真是那般随便的女子么?” 沈逸一愣,连说道:“是我唐突了。” 苏慕烟轻咬着红唇道:“也不能全怪公子,只是,慕烟,慕烟还没有准备好。” 沈逸心中大汗,说的我都感觉自己有些禽兽了。 沈逸摇了摇头,牵起苏慕烟的手道:“没关系,是我唐突了佳人。” 苏慕烟看他一眼,低下头轻声道:“公子,你会不会怪慕烟?” “怪,当然怪,”沈逸认真说道,惹来了苏慕烟失神惊慌的眼神,沈逸却又转而笑道:“怪你如此妩媚诱人,让我都把持不住了。” “公子”苏慕烟娇羞无限,别人说这话时她心无波澜,偏偏沈逸这样说,便让她面红耳赤。 “外面风大,我们回去船舱歇着吧。”沈逸笑着说道,手指还在苏慕烟手心挠了两下。 “嗯...”苏慕烟羞涩更甚,点了点头,任由沈逸拉着走回船舱去了。 江水滔滔,行至东阳尚需在船上过上一夜,到了夜里,明月高悬,江面上波光粼粼,景色迷人,但沈逸已无心再看。 怀中抱着个大美人,却只能看不能吃,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人在船上无人能看见,苏慕烟卸了伪装,恢复了那张原本的倾世容颜,与沈逸说了无数的倾心话,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两人抱在一起,睡了个素觉。 次日天刚蒙蒙亮,大黄船便靠了岸,巧儿打着热水来到沈逸的船舱,却发现门被反锁,只能在门外轻轻敲门。 沈逸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苏慕烟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胸口衣衫半解,露出大片春光,两条雪白修长的玉腿紧紧地夹着他,俏脸压在他胸膛上,平和地呼吸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本是升旗的时间,见着如此人间绝色更加积极,小沈逸顿时便如龙般挺立。 尚还未醒来的苏慕烟似乎察觉有异样,修长的玉腿不依的动了动,一阵磨蹭更是让沈逸既痛苦又舒爽。 “少爷,少爷,咱们到家啦。” 门外的巧儿敲了一会,见无人回应,轻声唤了起来。 苏慕烟也渐渐睁开双眼,揉了揉眼睛,发现沈逸也正看着她,眼神火热,不由脸红地唤了一声:“公子” 沈逸轻咳一声,没有说话,苏慕烟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胸前春光乍泄,玉腿还放在某个不可言状的地方,顿时惊呼一声,羞红了脸颊,触电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慌忙地整了整衣衫,苏慕烟红着脸转身看了沈逸一眼。 沈逸干咳一声道:“到东阳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易容一下吧。” 苏慕烟红着脸点了点头。 一炷香之后,船舱的房门方才打开。 “少...你怎么在这?”巧儿正要见礼,却见走出来的是一直斗气的女子,顿时撅起了嘴。 苏慕烟心中羞怯,也不与巧儿争辩,借道离开了,巧儿哼了一声,伺候少爷起床的活又被抢了先,竟然锁上舱门,真是可恶! 沈大少爷回到东阳,这动静可着实不小,大黄船上诺大的一个“沈”字甚是惹眼,如今的东阳城你可以不知道县令是谁,却不能不知道沈氏商号。 一箱一箱的货物和银子搬了下来,长长的车队从渡口一直往城中而去,当高耸的东阳城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沈逸方才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不过去了金安短短数月,恍惚间竟有种离开许久的感觉。 进了城门,沈逸便从马车上下来,重走这东阳街道。 “沈少爷,回啦!” “沈掌柜,好久不见!” “哟,沈少爷回来了。” 一路上见到沈逸的人皆是主动打着招呼,沈逸也不摆架子,一一点头回应。 “公子在这东阳城,声望很高呢。”苏慕烟跟着走在沈逸右手边,掩唇笑着说道。 “那当然了,公子可是东阳城最有名的人了!”走在沈逸左手边的巧儿撅着嘴说道。 沈逸微微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天气慢慢变冷,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走着走着,沈逸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苏慕烟奇怪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沈逸没有说话,眼神直直的望着前方。 在他眼神所至,身段婀娜的女子正小心翼翼地将香水摆放好,准备迎接上午的客人。 “玉钗姐!”巧儿高兴的唤了一声。 女子动作一滞,接着飞快地转过身来,只是一瞬,便找到了对着她微笑的沈逸。 一瞬间泪水充盈了眼眶,玉钗轻咬着红唇,快步走了上来,沈逸也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在苏慕烟错愕的眼神中,玉钗扑进沈逸的胸膛,沈逸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我回来了。”沈逸抚着玉钗的秀发,轻声说道。 玉钗埋首在沈逸怀中,轻轻的点了点头,沈逸捧起她的脸,吻了一口。 此时还是清晨,街上行人无几,但还是让玉钗羞的面色通红,即使如此,玉钗却没有躲闪,长久的思念,不足以被这一丝羞怯冲散。 苏慕烟见着这异常和谐甜蜜的一幕,心中微微泛酸,但沈逸早有言在先,说过他在东阳有一位夫人,凭着方才巧儿那一声呼唤,应该便是眼前这位了。 苏慕烟深吸一口气,挂上笑容,走上前福身道:“这位便是玉钗姐姐吧?” 第291章 小别胜新婚 沈逸偷偷看了苏慕烟一眼,见她脸上笑意不假,心中啧啧称奇,他本还想着怎么让玉钗和苏慕烟好好相处,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玉钗性子温婉,因为她丫鬟的出身,从一开始便说了不要当沈家的大妇,见着苏慕烟笑意吟吟的走了上来,心中猜出了一半,但又不敢尽信。 苏慕烟这会是易容之后的模样,身材虽好,相貌却只能说是一般,玉钗知道自家少爷眼光高,便有些不太敢肯定。 “少爷,这位是...”苏慕烟上来打了招呼,玉钗离开了沈逸的怀抱,还以一礼后轻声问道。 沈逸笑了笑,牵起玉钗的手道:“这儿不方便说话,先回府去吧。” 说罢沈逸便牵着玉钗往沈府走,玉钗虽是好奇,但少爷在那女子面前牵起她的手,对她还是那般好,让她心中一阵幸福甜蜜,不再多问,任由沈逸牵着往沈府走了。 苏慕烟看着两人牵手的模样心中难免吃味,但她深知玉钗在沈逸心中的分量,沈逸也早有言在先,将玉钗的存在告诉过她,十分坦诚,两人长久未见,这般样子也是应该的。 “哼。”巧儿似是得胜的天鹅似的看了一眼苏慕烟,昂起了小脑袋跟在两人身后离开,示威的模样明显,少爷还是对玉钗姐姐好,你缠着少爷再紧也没用! 留芳阁和沈府离的不远,没走一会便到了家门口,因为沈逸事先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沈府的门房见到沈逸先是一愣,见着他牵着玉钗的手这才确认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进去通报老爷夫人去了。 “家便是家,不是他处可比。”沈逸跨过自家门槛,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 金安也有一座沈府,但与东阳相比,却不甚相同,那种家的感觉是难以模仿营造的。 很快沈府的下人便簇拥着刘夫人走了出来,却不见沈老爷子。 “逸儿!” 刘夫人远远的便唤了一声,脸上满是高兴的表情,游子归家,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一个母亲开心了。 沈逸快步迎上前去,笑着道:“该是我向娘请安,怎么能让娘迎我。” “你这孩子,出去一趟,还多了这般规矩,”刘夫人拉着沈逸的手,嗔怪着说道,一眼看去沈逸的脸色仍有些许苍白,还消瘦了不少,顿时心疼的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脸。 “太累便不要出去了,府里什么都不缺,咱们一家便在这东阳过安生日子。”刘夫人看着瘦了不少的儿子,心疼地说道。 沈逸瘦下来刚是这几日的事情,主因便是当日在山神庙受了不轻的伤势,若说在外面受苦受累,那倒也没有,见状摇摇头说道:“不累,娘,爹呢?” “你爹他端着架子,想出来又不来,在厅里等着你呢!”话题转移的很成功,刘夫人微微翻起了白眼说道。 沈逸哈哈一笑,走进正厅去见到了沈万财,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爹,我回来了。” 沈万财故作淡定的喝着茶,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点头道:“回来就好。” “哼,也不知是谁几次想去金安呢!这会人回来了又端着架子,也不觉着矛盾!”刘夫人跟着走了进来,毫不给面子的揭了丈夫的短。 沈老爷子脸上顿时挂不住,呛声道:“你说的比我少了!?” 刘夫人也不肯让,就要回嘴,沈逸连忙道:“多谢爹娘关心,便不要因为这点事争吵了。” 儿子说话,刘夫人才哼了一声,不怄气了,苏慕烟很是会瞧时机,这时候走上前福身道:“见过伯父、伯母。” 方才刘夫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沈逸身上,没曾注意,苏慕烟这一走出来,才发现这趟回来多了一个面生的女子,疑惑的看向沈逸道:“这位姑娘是...” 沈逸简单地介绍道:“这位是从金安与我一同回来的苏姑娘。” “苏姑娘?”刘夫人一听沈逸不清不楚的话,低着头想了想,随后马上就“明白”过来,这都从金安跟到东阳来了,什么身份还用得着多说? 一时间刘夫人马上上下打量起了苏慕烟,嗯,这身材,好生养! 就是长的太平庸,不过逸儿喜欢就好。 可怎么这般随意?还未明媒正娶,怎么就跟到东阳来了呢? 面对刘夫人犀利的眼光,苏慕烟竟感觉有些承受不住,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方的微笑着。 跟父母见了礼,刘夫人硬要拉着苏慕烟说话,沈逸不好拒绝,苏慕烟更加不会抗拒,沈逸也相信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带着玉钗回了自己许久未住过的后院。 “少爷,那苏姑娘是?”被沈逸牵着手的玉钗,一到了后院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来话长,”沈逸拉着玉钗,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玉钗面色绯红,幸好此时没有别人,憋了许久的相思之情又甚浓,听话的坐了下来。 沈逸长话短说,将苏慕烟的来历和结识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当然打斗与受伤的过程便选择性的删减掉了。 玉钗听了,轻轻点头道:“没想到还有这些事情,苏姑娘对少爷情深意重,少爷可不能负了她。” 沈逸伸手在玉钗背上轻抚,嘿嘿笑道:“我是那样的人么?” 几月未见,玉钗的身子异常敏感,被沈逸的大手触碰,当时便像触电似的挺直了腰,面上红润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沈逸大手不停,在玉钗游移,更惹得玉钗嘤咛一声,轻咬着红唇将头靠在了沈逸的肩膀上紧紧的抱着他,灼灼的热气喷在沈逸的脖颈上。 沈逸嘿嘿一笑,拦腰将玉钗抱了起来,大步往厢房走去,玉钗惊呼一声,明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这次却没有做任何的挣扎,臻首略微抬起,偷眼看着沈逸的侧脸。 沈逸毫不犹豫地低头吻去,玉钗的香唇柔软而又温暖,似是最甜的蜜糖,让人爱不释口。 房门关上,将玉钗轻轻横放在床上,玉钗俏脸绯红,却也大着胆子用双手勾着沈逸的脖子不让他走。 沈逸坏坏一笑,低头深吻,玉钗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甚是好看,一边也动情的回应起来,两人抱在一起,释放着长久未见而积累的思念... 第292章 再见李天问 从刘夫人那回来的苏慕烟来到了沈逸的院子,站在厢房前,听着里面传来似有似无的轻喘,脸颊微红。 良久之后,沈逸整了整腰带从厢房中走了出来,一眼便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苏慕烟。 沈逸脸皮厚无所谓,可后面走出来的玉钗面皮就薄了,狂风暴雨之下玉钗累的路都走不太直,一下被苏慕烟看见,更是羞怯。 苏慕烟美目盈盈地望了沈逸一眼,不与他说话,反而走上前对玉钗道:“公子常提起玉钗姐姐,慕烟甚是羡慕,总想着能让公子这般记挂着的是怎样的一位佳人,今日见了方才明白,如若我是男子,也一定每日将姐姐放在心上呢。” 沈逸见着苏慕烟的模样暗自点头,这位置算是摆对了,倒省去了他许多事。 玉钗脸上还有余韵的潮.红,被苏慕烟这一说心中羞涩,摇头道:“苏姑娘过奖了,我本是沈府的丫鬟,只是少爷不嫌弃,才有今日。” “说起来,我与姐姐也同病相怜,自小便没了父母,”苏慕烟轻轻摇头道:“姐姐便也不要唤我苏姑娘了,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吧。” 玉钗年长,又是沈逸第一个女人,这声姐姐无论如何都当得,玉钗抬眼看了一眼沈逸,询问他的意思,沈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玉钗便轻轻点头道:“那我便托大,唤你一声妹妹。” 苏慕烟和玉钗相处的不错,沈逸笑道:“你带着她在东阳城随意逛逛吧。” 玉钗问道:“少爷要出去?” 不愧是第一个女人,一句话便能听出沈逸的意思,沈逸点头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玉钗马上就明白了,点头道:“少爷且去,我会照顾慕烟妹妹的。” 沈逸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李天问李老头了,之前李老头曾告诉过沈逸他住在什么地方,但沈逸一直没曾去过,经历了红云会这档子事,沈逸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李老头了,关于红云会和苏玲珑,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 因为苏玲珑的缘故,这件事沈逸认为最好还是不要让苏慕烟知道,玉钗也聪慧,帮着瞒下。 离开了沈府,沈逸在东阳城内逛了一圈,没见到李老头,于是便坐着马车去了城外,去李老头隐居的那座山寻他。 山上杂草茂盛,山路倒是平坦,可见平常走动的勤快,寻了好一阵,却没见到李老头说的草庐,沈逸心中起了疑惑,难道是那老骗子乱盖的,他根本不住山上? 正疑惑之间,却听有林中惊鸟飞起,沈逸眉头一挑,往山上赶去,穿了好一阵的林间路,突闻阵阵剑啸,步伐更快,加速赶了过去。 行的近了才看见,林间一片空地,一人持剑翻飞,剑气纵横,冬季的枯树都被引动,悉悉索索地抖动着。 叶南说李老头是澜沧剑圣,苏慕烟又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从这凌厉的剑法当中便可窥得一二,至少当日那蔡斗的气势,比起李老头要差的远了。 沈逸刚走过来,那边李老头也停下了舞剑,凌厉的双眼望了过来,看的沈逸都是一惊,这是那个不正经的老骗子? 见是沈逸,李天问的眼神马上变了,身子一跃便到了沈逸面前,哈哈笑道:“道友,许久未见,怎么还受伤了?” 沈逸一呆,李老头还真是眼尖,只看一眼便知道他受了伤,轻轻摸了摸肩膀的伤处,沈逸撇嘴道:“别提了,在金安又碰到那红云会,差点命都丢了。” 李天问似乎不知红云会的毕竟,笑着道:“早劝道友平日里多多练习。” 靠,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子还要赚钱养家呢! 沈逸暗自腹诽,摆手道:“关于这红云会,我还有事想问问你呢。” “哦?”李天问笑着道:“去老夫的草庐一叙吧。” 跟着李老头左绕右绕的,又穿过一片密林,这才看到了李天问那处世外桃源般的草庐,沈逸暗自咂舌,难怪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了,不过这李老头倒还有些意境,将这地方打理的有模有样的。 生火烧水,泡茶迎客,李老头十分熟练,一点也没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样子,待得茶泡好了,两人坐在石桌旁,李老头这才笑着问道:“道友有什么事想问我?” 沈逸接过李老头递来的茶杯,随意道:“你还真是有来头,听承光的叶总督说,你还有个澜沧剑圣的名号?” 李老头并不避讳,哈哈一笑摆手道:“都是陈年往事啦。” 沈逸撇嘴道:“放着大高手的名号不要,跑来东阳这么个小地方算风水,你怎么想的啊?” 李老头摇头道:“诶,道友此言差矣,道术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人活一世便学一世,归根结底这与练剑术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你一样,放着高深的太极拳不练,却要去做生意,这不是同一个道理吗。” 草,以前没见你这么能说啊。 沈逸撇嘴道:“叶总督想让他儿子跟你学功夫,我看你挺闲的,不如就收了这个徒弟吧?这样你也不用到处骗...到处算风水了,不愁银子,多好。” 谁知李天问听了这话,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般道:“不不不,教徒弟太麻烦了,还是现在这般自在。” 沈逸劝道:“那小子底子还不错,有模有样的,说不定能把你的武功发扬光大呢?” “老夫的剑法还用得着别人发扬光大!?”李天问顿时吹胡子瞪眼道:“澜沧剑法可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 “是是是,你最牛掰,你无敌。”沈逸一阵无奈,虽然他是想帮叶双凡一把,但收徒弟的毕竟是李天问不是他,他也不好强求。 沈逸又问道:“那你给我的那些秘籍,我能不能转赠给他?” 李天问闻言笑道:“既然给了道友,那就是你的了,赠给谁又何须问我。” 沈逸点了点头,顿了顿,接着看向李老头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苏玲珑的人?” 第293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李老头本来捧着茶杯正要喝茶,听见沈逸这么一问,动作突然凝滞,表情也不再那么轻松,沈逸立马就看出来,李老头肯定是认识苏玲珑的,而且,肯定记得很清楚。 “你怎么知道苏玲珑?”李天问将茶杯放下,看着沈逸面无表情地问道。 “见过。”沈逸喝了一口茶道:“你得罪过人家吗?” “在哪见过?”李天问没有回答沈逸的问题,一转攻势主动问了起来。 “金安城,”沈逸如实道:“这个红云会就是她搞出来的,她好像对你意见很大啊。” 当时苏玲珑口口声声地要找李老头,还说要杀了他,恨意不是一点半点。 “红云会是她搞出来的?”李天问不禁错愕,一阵无言,沉默良久之后,重新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两个大男人在这沉默着喝茶,场景十分奇怪,但沈逸连问了两遍,李老头都闭口不谈,他也不好穷追猛打。 “她怎么样?”沉默了一阵之后,李天问忽然开口问道。 沈逸顿了顿道:“本来还行,后来受伤了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受伤了?”李天问眉头一挑,气势突然又凌厉起来,只是坐在他身边,沈逸都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他从没在李老头身上见过的气势。 李老头的眼神变的锐利,沉声问道:“谁做的?” 沈逸一呆,李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挺多的,一个她倒戈的手下,是叫蔡斗吧?还有两个朝廷的供奉,名字不清楚。”沈逸想了想说道。 “蔡斗...”李老头的眼神依旧锐利,沉默了一阵,忽然提起宝剑,抬腿便走,脚下一跃,几个起落人就不见了。 “诶!你去哪!?”沈逸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喊道。 可沈逸哪里还看得见李天问的身影,早都不知去了何处。 本想来问问李老头情况,谁知这一问却把人给问没了,沈逸摇了摇头,只能独自下了山去。 ------ 郡守府里,秦香雪坐在梳妆台前,望着手里拿着的香水瓷瓶,兀自出神。 这是沈逸当初拿来给秦香雪看的样品,却被秦香雪当作是送给她的那瓶。 因为是样品,因此瓷瓶的样式没有现在留芳阁中售卖的那般精致,但也正是这样,才显得特别。 此时的瓷瓶早已空了,香水已经用尽,但秦香雪却一直留着这瓶子,不曾丢弃。 “姐姐,姐姐——” 房外传来小秦牧的声音,而秦香雪望着铜镜中的容颜,喟然一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没过多久,秦牧气喘吁吁的跑进秦香雪的房间,大声道:“好消息,好消息——” 秦香雪这才醒神过来,将空空如也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好,这才回过头来问道:“说了你多少次,不要这般毛毛躁躁的。” “姐姐,真的有好消息!”秦牧走到秦香雪面前兴奋地说道。 “什么好消息?”秦香雪望着弟弟一惊一乍的模样,无奈问道。 秦牧大声说道:“沈大哥回来啦!” 秦香雪脸上的表情一滞,眼睛越睁越大,渐渐的变的和秦牧一般兴奋,拉着他的手问道:“真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牧点头道:“真的!大概是今天刚回来的,府上的下人出去置办东西,看见沈大哥乘着马车从城外回来呢!” “沈大哥!”秦香雪脸上欣喜的表情毫不掩饰,听得秦牧确认,立刻站了起来,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 “姐姐,等等我!”秦牧惊呼一声跟了上去,他还想听沈逸没有说完的大圣的故事呢。 “这儿是少爷开的第一家香水铺子,现在城里凡是有条件的姑娘家,都来过这。” 另一边,东阳城的街道上,玉钗正带着苏慕烟逛着,这会正走到了留芳阁外头。 苏慕烟抬头看着留芳阁的招牌,笑着说道:“姐姐真是公子的贤内助,难怪公子这般看重你。” 玉钗羞涩一笑,如何不知道苏慕烟这是故意在说好话,拉近关系,偏偏她喜欢听这话。 “少爷一年四季都忙于生意,老爷和夫人年纪都大了,总要有人帮手,我也是被少爷赶鸭子上架,看着这生意,算不上贤内助。”玉钗带着苏慕烟往铺子里走,边走边说着。 苏慕烟摇头道:“公子在外面闯荡着而不用担心东阳城的事情,岂不都是玉钗姐姐的功劳?这不是贤内助还是什么。” 说罢苏慕烟又轻声一叹道:“不像我,到现在,我也不知能帮上公子什么。” 玉钗呆了一呆,轻轻摇头道:“慕烟妹妹,少爷既然能带你回东阳,便是认了你,即便什么都不做,少爷也不会怪你的,少爷从不强求别人为他做什么。” 苏慕烟叹了一声,本不觉得有什么,但见了玉钗,才觉得差了些什么,若是可以,她又怎么会不想像玉钗一样被沈逸每天记挂着呢。 “玉钗姐姐!” 忽然一声轻唤,一辆马车停在留芳阁门前,秦香雪下了马车小跑着进了铺子。 苏慕烟豁然回头,哪又来了一个妹妹?公子不是说他只有玉钗姐姐一个女人吗? 回头一看,满脸欣喜期盼之色的女子跑了进来,即使是苏慕烟也略微一呆,这女子与玉钗春兰秋菊不分高下,难怪沈逸在金安城起初对她不假辞色,原来身边早有这么多国色天香的女子。 秦香雪跑了进来,似未看见苏慕烟似的,径直小跑到玉钗面前,尽力克制着心中的兴奋道:“玉钗姐姐,沈大哥回来了?” 玉钗愣了愣,没有说话。 苏慕烟看着秦香雪,秦香雪看着玉钗,而玉钗又看着苏慕烟,形成了一个循环。 玉钗一面担心苏慕烟会不会觉得少爷是个花心大萝卜,一面又担心秦香雪,她虽未在玉钗面前表明过对沈逸的心意,但这么久的时间玉钗怎么也能看出来了。 她更能看出来的是少爷之前一直都有躲着秦香雪的意思,这趟去金安却带了个女子回来,秦香雪知道了岂不得... 【作者题外话】:中秋节快乐! 第294章 修罗场 秦香雪来的很不是时候,沈逸不在,苏慕烟却在。 玉钗顿了顿,轻声回道:“少爷早上刚回来,香雪妹妹知道的真快。” 秦香雪面上一红,回头看了一眼小跑上来的秦牧,微微低着头道:“我本也是要来看看玉钗姐姐的,碰巧听牧儿说起沈大哥回来了。” 秦牧跑上来道:“是啊是啊,沈大哥呢?他说回来之后会接着给我讲西游记的!” 玉钗微微一笑,哪能看不出来秦香雪这是拿秦牧在做挡箭牌,平日里她是不少来,可却不像今日这般匆忙欢快。 玉钗微笑着道:“少爷寻人去了,许要过上一会才能回来,我们去楼上坐吧。” “好啊好啊,”秦香雪点了点头,拉起玉钗的手便往楼上走去。 苏慕烟在这段时间内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着旁观,眼看秦香雪跟玉钗很是熟络的样子,不禁心中打起了小心,也走上了楼去。 三个女人上楼叙话,秦牧再跟上去就不合适了,想了想决定自己去找沈逸,带着下人又离开了。 “沈大哥回来了,玉钗姐姐就不用那么累了,”到了楼上,秦香雪拉着玉钗坐下笑着说道,侧眼又看见苏慕烟也坐了下来,有些疑惑道:“这位是...” 秦香雪早看见了苏慕烟,因为从未见过,便没有招呼,只以为是其它城池的大小姐来东阳城的留芳阁买香水,这会见她跟了上来,才问了出来。 玉钗泡了一壶茗茶过来,闻言看了苏慕烟一眼,随后朝着秦香雪介绍道:“这位是苏锦苏姑娘。” 因为苏慕烟的名字朝廷是知道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人前便换了个苏锦的化名。 随后玉钗又看向苏慕烟道:“这位是秦香雪秦姑娘,郡守府的千金。” 苏慕烟微微一笑,福身道:“原来是秦姑娘。” 秦香雪还以一礼,微笑道:“苏姑娘不是东阳城人士吧?看着面生,似未见过。” 苏慕烟点头道:“秦姑娘说对了,我不是东阳人。” 秦香雪笑了笑正要说话,苏慕烟又接着道:“我是从金安城来。” 秦香雪面上一直保持着礼貌性的笑容道:“原来是从金安...” 说了一半,秦香雪顿住了。 金安,那不是沈逸去的地方吗? “我来吧姐姐。”玉钗正要给二人倒茶,苏慕烟十分热情的从她手上接过了茶壶,主动将活揽了过来。 秦香雪表情更加错愕,看看苏慕烟,又看看玉钗,见多了场面的郡守之女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玉钗也是无奈,自然知道苏慕烟是什么心思什么打算,但哪个女子不像多争取一些情郎的心意,如此这般也无可厚非,毕竟秦香雪并算不上沈逸的女人。 玉钗只是觉得秦香雪等着少爷这么久,回来不曾见到沈逸不说,还见到了突然冒出来的苏慕烟,玉钗都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秦姑娘请茶。”苏慕烟将茶杯递到苏慕烟身前,显的很是客气。 秦香雪呆呆地捧起了茶杯,过了一会才勉强笑道:“苏姑娘是帮沈大哥打理生意的吗?也是女中...” “不是,”苏慕烟忽然娇羞起来,羞涩道:“我想帮公子打理,可公子不让呢,我倒是羡慕玉钗姐姐,能帮上公子的忙。” 秦香雪更加震惊了。 不是生意上的伙伴。 还跟到东阳城来了。 那岂不是... 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秦香雪已经不知道如何劝说自己了,茶杯捧在半空不上不下,时间仿佛静止。 苏慕烟嘴角扬起狡黠的笑意,一副得胜的模样。 “少爷。” “沈少爷。” 楼下传来见礼的声音,沈逸来了。 从城外回来之后沈逸又去了沈氏商号在东阳城的其它产业简单视察了一番,因此秦府的下人虽然见着他进城,但他到留芳阁的时间反而比秦家姐弟要晚。 沈逸点头回应之后问道:“玉钗在这吗?” “在的,在楼上。”留芳阁的伙计点头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迈步登上阶梯。 “沈大哥来了?”听见沈逸的声音,秦香雪方才回了回神,将茶杯放下,欣喜地望向楼梯口。 苏慕烟灵动的眼珠一转,忽然提起裙摆迎了过去。 “公子。” 沈逸还没走上二楼,便被迎上来的苏慕烟抱住了手臂,媚到骨子里的语气唤着他。 沈逸便往上走边笑着道:“我让玉钗带你在城中逛逛,怎么逛到这儿来了?” 苏慕烟抱着沈逸的手臂道:“留芳阁是公子交给玉钗姐姐的,姐姐是全心全意打理着呢。” 沈逸笑了笑,看来两人果真相处的不错,苏慕烟虽然很有狐狸精的样子,但却没有争宠的行为,这点倒是不错。 “少爷。”玉钗也在楼梯口等着了,待沈逸走上来之后道:“本是想带苏姑娘多走走,只是刚到留芳阁恰好遇上了...” 玉钗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将目光投向了二楼的桌椅处。 沈逸循着玉钗的目光看去,旋即错愕道:“秦姑娘?” 去了沧州之后回来待了一夜便去了金安,又待了这么久才回来,沈逸都快忘了秦香雪了,走进东阳城才稍稍想起来,只是没想到刚回来第一天便遇见了她,还是在自家的铺子里。 秦香雪此时的表情是呆滞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沈逸被苏慕烟抱着的那只手臂上。 本以为该是一场激动开心的相见,却没想变成了这样。 良久之后,秦香雪才勉强的挂上笑容,福身道:“沈大哥。” 看着秦香雪的模样,沈逸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头望了苏慕烟一眼,却见她满是媚气的双眼也正盈盈的看着他,琼鼻微微皱起,一副撒娇的模样。 还是那般诱人的模样,沈逸微微汗颜,不过这样也好,断了秦香雪的念想,对大家都好。 “好久不见。”沈逸带着苏慕烟和玉钗走了过来,礼貌的问候了一句。 秦香雪美目盈盈地看着沈逸,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思,可最终,除了淡然,还是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第295章 落花意 沈逸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修罗场,反正气氛是谈不上多和谐。 秦香雪的目光一直似有似无的往苏慕烟抱着他的地方瞥,而苏慕烟则是紧紧抱着,脸上虽是娇羞的模样,但沈逸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娇羞的人,多半是在示威。 “沈大哥在金安还好吗?”沉默了一阵,几人落座之后,秦香雪方才有些失神的问道。 沈逸微笑道:“还不错,金安是个好地方。” 秦香雪点了点头,看着苏慕烟紧挨着沈逸坐下,又陷入了沉默。 “时候不早了,香雪先回去了。”良久之后,秦香雪缓缓说道。 虽然现在还没到中午,从哪个方面来说时间都还早,但沈逸也不会拦着秦香雪,她在这气氛确实有些奇怪。 沈逸站起身来点头道:“好,改日我再去拜访秦大人。” 任谁都听的出来这是一句客套话,与遇见并不太熟悉的朋友时说的那句“下次请你吃饭”是一个道理,这下次或许几年内都抽不出时间。 可偏偏秦香雪不这么以为。 “真的吗?”正要下楼的秦香雪美目一亮,回身道:“什么时候?” “呃...”这一反问倒把沈逸问住了,在秦香雪似羞似盼的眼神下,沈逸只得道:“待将东阳城的事情理一遍就去。” “好!”秦香雪的兴致终于高了些,点头道:“我会告诉爹爹的。” 说罢秦香雪便离开了,留下沈逸一脸错愕。 “你不用这样,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不想跟官家扯上什么关系。”片刻之后,沈逸看着苏慕烟无奈说道。 “便不是因为她,公子也不喜欢这样吗?”苏慕烟闻言并不松手,反而还抱的更紧了,使得沈逸的手臂都陷入她的丰挺之中。 “咳、咳...”之前的苏慕烟有些不像她,便是这般才像沈逸认识的苏慕烟,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不由得轻咳一声,“倒也不是。” 苏慕烟闻言马上笑了起来,轻咬着红唇撒娇般的扭动着身子,那滋味让沈逸一度沉迷其中。 沈逸是享受的,但玉钗光是看着都羞红了脸,而沈逸看了一眼玉钗,不禁想着若是能大被同眠玩一玩一皇二后的游戏,岂不是人间快事? 不过玉钗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答应的,还需多多努力啊! 苏慕烟在沈府住下,渐渐的和沈府的人都熟络了,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刘夫人显得很是重视,因为苏慕烟也是被父母丢弃的身世,刘夫人母性大发,几乎每日都要找她说话。 东阳城的人也越来越多的知道了苏慕烟,或者说苏锦。 苏慕烟和玉钗不同,她的过往让她的性子不同于其它女子,经常跟着沈逸出双入对,出现在人前的频率比玉钗高上不少,渐渐的百姓们便知道了,沈少爷这趟去金安不仅带回来一箱一箱的银子,还带回来一个长相一般的女子。 沈氏商号涉及各行各业,沈逸在东阳城的声望更不用说,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说在嘴上,越来越多人猜测时常跟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是不是沈家未来的少奶奶,事情传开,不可避免的也传到了秦香雪的耳朵里。 这天在某个千金小姐的诗会上,秦香雪一改以往欢快的模样,独自坐在亭中望池自怜,秀眉轻蹙,心中的忧愁任谁都看的出来。 “香雪姐姐,怎么愁眉不展?”办这一次诗会的千金小姐看见秦香雪的模样,走过来问道。 秦香雪闻言回了回神,微笑道:“没事,楚楚,马上你要嫁到他城,日后相见的机会便要少了。” 今日这一次诗会,其实也是这些闺中密友对这位楚楚姑娘的送别,年后她便要嫁为人妇,嫁夫随夫,到时候再和这些东阳城的姐妹们相聚的机会就不多了。 秦香雪叹道:“真羡慕你,能觅得如意郎君。” 被称为楚楚的姑娘闻言一顿,微叹一声轻轻摇头道:“香雪姐姐羡慕我,我却反而更羡慕姐姐呢。” 秦香雪一愣道:“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楚楚姑娘轻叹一声,自艾道:“我虽要嫁为人妇,亲事却是父母定下,将来的夫君,我甚至都未见过一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时代,女子出嫁前未见过夫君的不在少数。 楚楚姑娘叹道:“香雪姐姐你却不同,你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钟意的,那才是如意郎君,而我,唉...” “挑选?”秦香雪凄凄一笑,摇头道:“你高看我了。” 楚楚姑娘眉头一挑,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试探道:“香雪姐姐原来是动了心?” 少女之间说起这些事总是容易害羞,秦香雪面上一红,想起那天苏慕烟抱着沈逸的样子,又叹道:“终究我是落花他是流水。” “哎呀!”楚楚姑娘摇头道:“香雪姐姐,你怎的这般糊涂?” “我糊涂?”秦香雪呆呆的问道:“为何是我糊涂?” “落花随流水,流水亦载落花,”楚楚姑娘道:“姐姐你有的选,已是幸事,既便大着胆子表明心意又何妨呢。” 秦香雪一叹,心意又何尝没有表达过,她都已经大着胆子做了那么多事,她也相信沈逸一定明白她的心意,只是结果依然如此。 “他已有他的落花。”秦香雪轻声说道,眼睑微垂,依然打不起精神。 楚楚愣道:“他已有婚配?” 若是已有婚配,那秦香雪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妾的,那便只能是错过了。 “婚配?”秦香雪想了想,玉钗是沈逸承认过的女人,苏慕烟的样子也很明显,只是... “那倒没有。”秦香雪摇头说道。 “既然没有,那姐姐何必在此喟叹,”深受包办婚姻所害的楚楚大着胆子劝道:“既是倾心,那便奋力去博,咱们女子,一生又有几次选择的机会?姐姐不要像我这般,到了这时候才后悔往日种种!” 秦香雪愣愣地看着相熟的姐妹,似乎重新认识了她似的。 第296章 秦远的人情 东阳城的传言沈逸也有耳闻,但他并不在意,若是他那般在乎别人的言论,也走不到今天的高度。 距离年节还剩下五六天的时间,沈逸依然没闲着,紧接着在他的大本营东阳城开了一家钱庄分号。 虽然东阳城的繁华程度比不上沧州或是金安,但苍蝇再小也是肉,谁又会嫌弃手头的可用资金多呢,明年将是沈氏商号大举开拓的一年,沈逸只会嫌钱少不会嫌钱多。 沈家在东阳城自有名气,用不着再去找任何合伙人,沈逸只是某天在天上人间提了一嘴要开钱庄的事,马上就在东阳城传开了。 虽然不懂沈逸为什么越败家越有钱,但东阳城的富商心中感叹,终于能从沈逸这取出些好处来了,钱放在那就能生钱,自己什么都不用干,这样的大好事求都求不来。 钱庄开张这天异常热闹,前来看热闹捧场的人无数,相熟的掌柜,天上人间的常客,城中的富商能来的都来了。 沈氏商号这边,掌门人沈逸理所当然的到场,周二虎也从沧州回来,他这一年出力不少,沈逸特意让他回来过年,还给了一笔不小的奖励。 沧州那边很稳定,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周二虎这人使着顺手,还能当护卫用,沈逸打算明年将他带在身边,去其它地方接着拓展,沧州就另派人过去管理。 天天跟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自然也到了,这会正在指挥着下人端茶送水,招待进来的客人。 看她忙的脚不沾地,沈逸笑道:“你回去歇着便是,这些事让二虎来就行了。” 苏慕烟轻轻一笑道:“公子的事情要紧,我还想成为玉钗姐姐那样的人,为公子分忧。” 说这话的时候忽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沈逸走出钱庄去看,却是一队身着红衣的仪仗队伍,为首两人抬着一块盖着红布的牌匾,后头还跟着一抬轿子,等到了钱庄门前才停下,帘子掀开,走下轿子的竟是秦香雪。 站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不禁撇了撇嘴,怎么又来了? “秦姑娘。”看这情况也是来贺喜的,于情于理沈逸都该迎上去。 “沈大哥,”秦香雪盈盈一笑,似乎心中阴霾已经一扫而空,婉转道:“早就听过沈大哥的钱庄开到了沧州和金安,今日在南永开张,爹爹特意让我送来牌匾贺喜。” 郡守送的牌匾,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都不禁佩服起来,败家能败到这份上,那也是人生无憾了。 “秦大人送我牌匾?”沈逸心中却是疑惑,他跟秦远也就见过那么几面,谈不上多熟悉,秦远曾让他走仕途还被他婉拒,这会竟送牌匾来,让沈逸匪夷所思。 秦香雪招了招手,后面的人便将牌匾抬了上来,红布揭开,“兴业长新”四个大字漆于匾上,龙飞凤舞又不失大气。 沈逸多看了秦香雪两眼,心想秦远送这块牌匾估计跟秦香雪脱不开关系,让开了身子伸手道:“秦姑娘请里面坐吧。” 秦香雪点了点头,走进钱庄之中,沈逸多的是事要忙,苏慕烟主动揽下了接待秦香雪的活,沈逸知道她什么打算,却也没有阻拦。 “秦姑娘有心了。”苏慕烟将秦香雪迎到桌边坐下,笑着说道。 秦香雪一改那天手足无措的态势,轻柔笑道:“能帮上沈大哥就好。” 苏慕烟微微错愕,轻轻哼了一声道:“名门大小姐,可没有做小的道理。” 秦香雪面上一红,想起即将远嫁的楚楚与她说过的话,竟大着胆子道:“沈大哥并未成亲,苏姑娘这话过了。” 望着玉面绯红的秦香雪,苏慕烟双眼都瞪大了,心中暗自气恼。 两女唇枪舌剑的斗了起来,沈逸并没有听到,他现在想的是这下真该去拜会一下秦远了。 不管是秦香雪求的也好,还是真的是秦远主动送的也罢,这个牌匾确实是天大的面子,沈逸收了好处,不能不作回应。 钱庄的开业很顺利,东阳城的富商争先恐后的往钱庄存钱,其中有存养老钱的,也有看中了钱庄的调转能力,想往沧州或者金安城发展,更进一步的,在这大本营,办什么事都要轻松许多。 等到沈逸不用再亲自经手之后,也终于腾出了时间去郡守府拜会回礼。 这一趟从金安城回来沈逸带了不少好东西,有些是给沈万财的,这次拜会沈逸拿了一部分,老山参之类的补品装了满满一箱,坐上马车往郡守府而去。 郡守府里秦远刚刚送走客人,一壶茗茶刚刚泡上,看着蒸腾而出的热气秦远不禁心生感叹,这沈逸的运气也着实太好了。 送给沈逸的牌匾,确实是秦香雪先提的建议,不过秦远本人也是十分乐意的。 在国库缺钱的情况下,商税成了朝政的重中之重,现在东阳城乃至南永,沈氏商号都是绝对的商税大头,加上沈逸有官位在身,送块牌匾也没什么,还能给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更为重要的是,秦远得了内幕消息,沈逸这小子,马上要飞黄腾达了。 虽然现在沈家也风光无限,可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平步青云。 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但秦远也实在不明白,怎么沈逸到哪都能闹出一番动静来? “老爷,沈逸沈大人登门来了。” 就在秦远感叹的时候,下人前来通报了沈逸上门的消息。 沈逸让下人将装满箱子的礼物抬了下来,正要往郡守府里走,却见秦远竟然快步走了出来。 沈逸讶异道:“怎敢劳动秦大人亲自相迎?” 秦远一脸的无语和焦急,人还没到便摆手道:“你怎地来郡守府?快走快走!” 沈逸一阵错愕。 不是吧,前两天你还送我牌匾,今天我刚上门还没跨进门槛你就要赶我走?什么毛病?你女儿看上我也不是我的错啊! 错愕间秦远已经走到沈逸面前,沈逸道:“秦大人,我这次来是...” 秦远二话不说,直接推着他往外走:“快些回府去!” 第297章 误会 沈逸可当真是一脸懵逼,门都不让进这么过分?当初你要东阳商户捐银修堤,我可还出了不少力呢! “秦大人,既然您不方便,我就不进去了,这点小小心意还请秦大人收下。” 既然秦远这么个态度,沈逸可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公事公办,人情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可是秦远看也没看那箱子礼物,急忙推着沈逸往外走:“不是本官不方便,是你不方便呐!” “我不方便?”沈逸满头雾水道:“我方便的很啊,今日没什么事情要忙...” 秦远将沈逸推到马车边,摆手道:“你回家就知道你方不方便了!” 怎么?秦香雪跑他家去了这是? 沈逸奇怪的看着秦远,见他一催再催,最终决定还是先回府去,看看秦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逸在秦远的催促下登上了马车,颔首示意之后便扬长而去,前前后后在郡守府停留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赶”走了。 马车上沈逸兀自思考着秦远是什么意思,是知道秦香雪看上他了?在给他女儿创造机会? 不该啊,他现在一个小小的九品官,门户跟郡守府怎么也配不上,就算秦远对康王敬而远之,也不至于打他的主意吧? 秦老头不会是想招他为婿,助他仕途顺畅吧! 若是这样,秦老头也太阴险了!这是把女儿当筹码啊! 回府路上沈逸想了很多,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合理的解释,之前大胆的猜想也被推翻,秦远若想靠女儿走仕途,那嫁给康王比嫁给他可有用多了。 疑惑之中,马车离沈府越来越近,外面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沈逸奇怪的拉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沈府门外早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场景颇有沈逸刚来大周的时候,一众债主堵着沈府讨债时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的沈家不欠任何人的钱,沈老爷子倒是借给了别人一些银子,都是当初帮过忙的,数额不大沈逸也没阻拦,如今要讨债也是沈家向别人讨。 “什么情况这是?” 马车已经没办法行到沈府门前,沈逸只能走下马车,问着堵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 “来了来了!” “沈少爷来了!” .... 前面堵住门口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站在沈逸面前的百姓连忙道:“沈少爷!你赶紧进家吧!你家有大事啊!” 沈逸面色一滞,有大事? 靠!别是苏玲珑来寻仇了吧! 沈逸心中焦急,刘夫人和沈老爷子可没武功防身,周二虎也不在,沈府连个能挡一下的都没有! 眼看前面的百姓拥堵着让不开路来,沈逸啧了一声,眉头一皱,转头向沈府高高的院墙冲去。 “欸!” “不好!” “沈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众人见沈逸往院墙上撞,皆是大吃一惊,但声音刚刚传开,便见沈逸脚下一蹬,在院墙上又连蹬两脚,整个人飘然而起,直接就跃过了高高的院墙。 跟李老头也学了很久了,像他那般飞檐走壁虽然做不到,但翻个墙还是小意思,沈逸小露了一手,惊呆了东阳城的百姓,下巴都合不上了。 沈家少爷还有这一手?! 沈逸没功夫管别人,翻过院墙便发现眼前空无一人,沈府的下人丫鬟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这实在太反常了! 沈逸更加焦急,连向正厅奔去,离得近了,也终于听到有响动。 “爹!娘!” 人还未至,焦急的沈逸便先大喝一声,手已经摸向了藏在腰间的短匕。 妈的,若是苏玲珑敢动他的家人,他就是死也要咬下苏玲珑一块肉来! 然而冲进正厅,迎来的是众人疑惑迷茫的眼神。 正厅之中,一名老太监端坐上首,另有一名年轻太监侍在一旁,沈逸的老爹沈老爷子竟是亲自奉茶,家中的下人女眷,包括刘夫人、玉钗和苏慕烟,都在一旁侍立着。 沈逸动作及表情皆是一滞,片刻之后冲上前一把将沈老爷子推到一边,向坐在那的太监道:“你易容了!?无胆鼠辈,不敢真面目示人吗!” 老太监本是笑眯眯的,却被沈逸这冲上来的一席话骂的糊里糊涂,满头雾水,表情都呆住了。 一边的苏慕烟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扯过沈逸,小声道:“公子,他不是我师傅...” “啊?”沈逸一呆,不是你师傅,个老太监带着个小太监跑来沈府干嘛? 坐在那的老太监呆了良久,忽然轻声一笑,站起来道:“沈大人认错人了吧?不知沈大人哪位朋友与咱家长的相似?” 尖细的公鸭嗓,一脸不健康的苍白神色,标准的太监配置。 沈逸顿了顿,看了四周一眼,见众人脸上都没有惊慌的神色,暗道一声关心则乱,一面拱手道:“阁下是...?” 老太监呵呵一笑道:“咱家宋祥,是来传旨的。” “传旨?”沈逸表情错愕,这会才看见跟在宋祥身后的小太监手上还捧着一方长长的锦盒。 沈逸疑惑道:“传旨,不是有侍卫跟着吗?” 老太监宋祥笑道:“就在府门处,沈大人没见到?” 沈逸肯定是没见到了,因为他是翻墙进来的,根本没走正门。 宋祥不待沈逸说话,又笑呵呵道:“沈大人来了,便开始吧。” 说罢宋祥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太监立马端着锦盒走了上来。 宋祥表情严肃且正式的打开了锦盒,取出了安静的躺在里面的明黄色的圣旨。 真是来传旨的。 沈逸心中暗道一声,不是秦香雪上门,也不是苏玲珑寻仇,是赵明月她老爹又给他传话了。 可恶的赵明月,当时不是说的好好的?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娘的回头就把老子卖了,没信用啊! 难怪秦远催着他回来了,接圣旨这么大的事正主不在怎么行。 诶?秦远怎么知道他要接圣旨? “登仕郎沈逸,接旨~!” 来不及想清楚,这时候宋祥已经面色严肃的将圣旨捧在了手上,用他的公鸭嗓朗声说道。 第298章 再接圣旨 圣旨虽然高贵神圣,对寻常百姓乃至普通官员来说可望不可及,但沈逸却没有那种感觉。 圣旨也就是给皇帝传话罢了,说起形式来,就跟上课传小纸条差不多,只是场面上要大不少,再说了,圣旨也不是第一次接了。 不过想法归想法,该跪还得跪。 沈家所有人早都到齐,就等沈逸了,宋祥这一开嗓,立刻呼啦啦地跪倒一片,沈逸心中无奈,只得扶着身边的沈老爷子跪了下来。 “臣沈逸接旨。” 宋祥展开圣旨,一字一句的宣读起来,前头就跟上次一样,一顿咬文嚼字的夸赞之言,但出乎意料的是,说到中间,不仅夸赞了沈逸在沧州的表现,还提到了红云会。 “....登仕郎沈逸,转圜沧州经济,助承光总督叶南剿灭红云贼首,两功并论,御封户部度支主事,嘉尔冠荣,永锡天宠,钦哉!~” 转圜沧州经济也就罢了,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了,不说赵明月,沧州城的县官,乃至凤兴郡的郡守蔡番鹤,还有一个朝廷派过去的户部官员,叫杜什么的来着,也知道是沧州的批发市场是沈逸的手笔。 如今年节将至,正是各地上缴今年最后一批税收的时候,想必是沧州给的实在太多了,让周皇帝也吃了一惊,想起了沈逸这个人来。 但问题是,助承光总督叶南剿灭红云贼首是什么鬼?! 此事根本不合常理,到底是谁在坑他? 当初沈逸跟叶双凡说的好好的,功劳全是他的,只要他帮忙隐瞒苏慕烟的事情,这圣旨不该送来东阳城,该送去金安才对.... 等等! 沈逸忽然想起,在金安城与叶双凡临别之前见最后一面时,叶双凡说过的那些话。 “沈兄,我也送你个大礼!” “什么大礼?” “嘿嘿!这个暂时保密!” ...... 你妹的,叶双凡! 真他娘的是个大礼! 沈逸心中又气又无奈,不知该怎么说叶双凡,叶双凡待他如兄弟,他便将功劳全送给叶双凡,可叶双凡非要拉上他干嘛! 户部主事,这还真是个大礼!太他娘的大了,大到完全打乱了沈逸明年的计划! 究其原因,这次封的不再是虚衔,而是个实职官员,还是个京官! 没有皇帝的吩咐、衙门的指示,他哪都去不了。 “沈大人,可以了,接旨吧!” 宣读完圣旨的宋祥看着沈逸愣在那的,还以为是赏赐太大沈逸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笑着提醒了一句。 这个宋祥看上去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之前都差点把匕首拔出来了他也没动气,沈逸顿了顿,跪在地上没起来,试探着道:“宋公公,那个,其实我身子一直不太好,一出远门就头晕恶心,各种病说来就来,上次去沧州差点回不来,还是在江南待着才能保命,您能不能帮我跟陛下说说...” “逸儿!” “胡说什么呢!” 刘夫人和沈老爷子听了顿时大急,自家儿子这是犯的什么浑啊! 沈逸从沧州回来的时候生龙活虎,歇了一夜就启程去金安了,什么一出远门就头晕恶心犯病,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宋祥听了沈逸莫名的话语,整个人都呆了呆,旋即神色严肃起来道:“你要抗旨?!” 说这句话的语气已经不再和善了,厉声之下,宋祥的公鸭嗓都不那么明显了。 抗旨是什么下场,不用谁来提醒,看来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虽然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沈逸还是在心里哀叹,好你个叶双凡,敢来东阳城,老子必让快活楼的姐儿玩到你肾亏,治不好的那种! 沈逸站起身来,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情,伸手接过圣旨道:“臣接旨。” “嗯?”宋祥沉着脸嗯了一声,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逸。 沈逸无奈,手持圣旨朝着北方遥敬:“谢陛下隆恩。” 宋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脸重新挂了上来,笑呵呵道:“沈大人,升官如您这般的,咱家还从未见过,恭喜恭喜。” 度支主事,正六品的官,虽然六品官在满地是权贵的京城地位跟个扫大街的也差不了多少,但只在官位上看,一年之内从九品虚衔直奔六品实职,这速度属实骇人听闻,要知道当初七品的刘县令在东阳“韬光养晦”足有六七年也没能更进一步。 “多谢多谢。”沈逸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面上的表情十分僵硬,任谁都看的出来那笑容是挤出来的。 宋祥看的出来沈逸的笑容有多勉强,心中暗道一句当初公主说的还真是一点不差,接着又笑道:“陛下体恤沈大人,特准沈大人在东阳过完元宵再进京赴职,届时沈大人勿要忘了进宫面圣谢恩。” “嗯,好,行。”没什么心情的沈逸极度敷衍了回了三个字。 宋祥却并不在意,笑着道:“京城多名医,不管沈大人生的什么病,总能治好的,届时咱家也可替沈大人介绍几位。” 沈逸嘴角抽了抽,随意拱手道:“那还真是多谢宋公公了。” 宋祥笑呵呵的,又唠叨了几句,便带着侍卫离开了,也没收沈老爷子私下里塞的好处,离奇的是离开之前竟还向刘夫人颔首示意,只是注意力在圣旨上的沈逸没有注意到。 宋祥带人离开了之后,正厅里安静了下来,下人们满脸喜色,却没有出声,巧儿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就说少爷不是平凡人。 阿福的腰身挺的笔直,胸膛也是高高昂起,像是沈逸升了官,他这个贴身小厮也跟着成了带刀侍卫似的。 “少爷,这....” 连苏慕烟都不清楚沈逸的想法,这儿只有玉钗知道沈逸对当官有多么抗拒,走上前来轻声问道。 “妈的,”沈逸咬牙骂了一句,随手将圣旨扔给了巧儿,让她随便找个地方放起来,刘夫人大吃了一惊,哪家接了圣旨不是放着供起来,这般随意扔来扔去算怎么回事? 沈逸不以为意,一边吩咐阿福磨墨,当场手书一封千字文,又将装好的信封塞给阿福,恶狠狠道:“去,让人送到金安去,年节之前,必须交到叶双凡手上!” 第299章 郁闷的沈逸 沈府又接圣旨的消息火速传开,与上次一样,刘夫人又命人大摆筵席,沈逸虽然不情愿,但在其它所有人眼里这都是大喜事。 离开沈府的宋祥没有去住官驿,而是去了郡守府。 “宋公公,”接了下人通报的秦远又是走出来相迎,面对老太监宋祥表现的很是客气,笑问道:“圣旨宣完了?” 宋祥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笑道:“沈大人的确是个别样人,秦大人说的不错。” 秦远是早就见识过沈逸的另类,对宋祥的评价并不觉得惊讶,笑着道:“公公请正厅用茶。” 宋祥点了点头,命侍卫们原地候着,伸手道:“秦大人请。” 两人互相谦让着走进了正厅,到下了上了茶之后,宋祥又眯眼笑着道:“秦大人务必要尽快将南永的政务安排好,乔大人的情况您也知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也记挂着秦大人呐。” 秦远之所以知道沈逸要接圣旨,那是因为宋祥在去沈府宣旨之前就先来过郡守府,在沈逸来的时候,宋祥才离开没多久,两方在某个地方还曾擦肩而过,只是都坐在马车里,都没见到对方。 按理宋祥带着圣旨,理应直奔沈府,之所以在郡守府停留,是因为他这次来要办的有两件事,一件是给沈逸的圣旨,另一件,便是大周皇帝给秦远的口谕。 相比之下宋祥选择了先来传口谕,毕竟怎么看都是秦远在大周皇帝心中的分量更重,当宋祥说还要传旨先离开的时候秦远便问了一句,宋祥也没有忌讳,透露了关于沈逸的消息。 秦远明知沈逸马上要接圣旨,才对他的登门感到惊讶,连推着他回去,就是为了让他接旨。 户部,这倒是最适合沈逸的地方,而且度支衙门主管赋税,以沈逸的能力,定然能大有作为。 “陛下圣眷,秦某唯有鞠躬尽瘁来报,”秦远郑重点头道:“请公公代我转达陛下,一定尽快理清政务交接。” 宋祥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转而道:“朝政艰难,咱家是个小人物,帮不上忙,秦大人要多多替陛下分忧呐。” 秦远闻言拱手遥敬北方,道:“秦某定会全力以赴,以报圣恩。” 宋祥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意思了一口,旋即起身道:“差事办完了,咱家也该回京了,这快年节了,宫里的小崽子们不懂规矩,咱家还得回去看着。” “今日就走?”秦远惊讶道:“宋公公不如歇息一夜再走。” “不了,”宋祥笑着摇头道:“万一大雪封路,想回都回不去了,咱家这把老骨头如今还折腾的动,这天寒地冻的,咱家还得回去伺候着陛下。” 秦远知道宋祥是个什么样的人,闻言也没再多挽留,伸手道:“我送公公。” 一路将宋祥送上了马车,侍卫们骑上骏马,护着马车走了,宋祥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只在东阳城停留了不到半日,但就是这半日,便决定了东阳城如今最大的两个人物明年的行程。 沈府这边,沈逸依然有些闷闷不乐,对于计划被打乱耿耿于怀,如果顺利的计划下去,他预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沈氏钱庄将在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因为那一张圣旨,这个预想中的场景将会无限期拖后。 一瞬间沈逸甚至想过让苏慕烟帮他易个容逃开,但想想沈家家大业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皇帝怪到他爹娘身上,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目光放在宋祥留下来的,叠的整整齐齐的户部官服和官印上,沈逸的脸上又开始有些失神。 这位皇帝陛下,赵明月他老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不就是整了个批发市场吗,就给他封个京官是不是有病?京官的官位空的太多了?这让那些寒窗苦读十年还未必能混个九品官的读书人如何看? 还有叶双凡。 奶奶的叶双凡,让你一人独享功劳,让你老爹也高兴高兴,非得扯上我! 真是作孽,早知道当初在沧州就不该搞这么大动作,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唉,但是意思一下钱庄就没这么快成形,沈氏商号的名号也没法传的这么快。 只能说福兮祸兮,作孽啊! 他可从来没有想着要投入到建设封建主义的浪潮中去,他没有那么高远那么霸气的志向,他只想等以后赚够了钱,看看这陌生的世界,天下之大皆可去得,上了皇帝的贼船,就不是想下就能下的了。 莫名其妙的的被封了官,沈逸的心情沉重…… 但除了沈逸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这样想的,比如最早知道的阿福,到现在还沉浸在自己成为带刀侍卫的美梦之中。 但见沈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阿福心里奇怪,明明被封了大官,怎么少爷还不高兴呢? 难道... 是嫌官小? 看了一眼少爷,阿福肯定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少爷,志向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比的! 嗯!一定是这样! 东阳城虽不差,但大周历朝以来都没出过东阳城的大官,虽然六品官在沈逸看来就是京城里的普通人,但在寻常人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少爷,喝口茶吧。”巧儿捧着茶碗来到沈逸面前,少爷被封了大官,巧儿开心极了,就是看着少爷不太高兴似的。 刘夫人在沈家的宗祠上香,脸上表情丰富,有欣喜也有担忧。 最淡定的要属沈老爷子,似乎经历了当初几近倾家荡产的绝境之后老爷子心态放开了不少,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就是喝茶的时候因为嘴咧的太开而漏出来少许的时候让下人知道老爷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玉钗则有些犹豫,沈逸要去北方,而且这一去很可能要在京城开府,玉钗想跟着去,但又犹豫东阳城的情况,毕竟沈家二老就像她的父母一般,沈逸走了,若是她也走了,沈府就太萧索了。 苏慕烟倒是没什么顾忌,沈逸去哪她就去哪,正好还能避了秦香雪那个狐媚子,再好不过了。 第300章 都去京城 相比沈家的情绪百态,金安城的叶家则是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沈逸分了红云会的功劳,便从九品虚衔一跃成了六品京官,在此之前,沈逸还是毫无朝廷根基的一个人,而本身作为朝廷大员的叶家,受到的奖励丝毫不比沈逸来的小。 叶南本人倒没有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奖赏,只是被周皇传口谕勉励夸赞了几句,他作为武官,任到一郡总督已是高位,毕竟武官和文臣不同,没有战事的情况下,很难有升官的机会。 相对应的,赏赐的大头落在了叶双凡身上。 叶双凡受封武职振威校尉,官职也是正六品,同样将在元宵之后进京赴职。 若说沈逸的六品官位是数功并论加上国情使然,朝廷急需这方面的人才,那么叶双凡的受封,便与他的家世有离不开的关系。 上任承光总督之前,叶南一直都在京城,叶双凡自小又与赵明月一同长大,也算是周皇帝看着长大的,如今叶南领兵在外,给叶双凡一个不算高的武职京官,老的在外面,小的就留在身边,既是奖励,又何尝不是一种保险,这便是帝王心术。 叶南自然看的明白,不过反正他没有那种不该有的心思,叶双凡去京城也好。 从来传旨的太监那,叶南也得了消息,沈逸也受封户部实职,元宵后赴任,叶双凡得知之后心里头高兴,想着到了京城又能跟沈逸厮混去了,到时候天高老子远,想怎么玩不是他说了算? 似乎看出了叶双凡的心思,叶南板着脸说道:“你莫要以为去了京城便能像脱缰野马般胡来,京城天地大,诱惑也大,万万不要跟那些纨绔子混到一起去,人家世袭爵位,叶家可就靠着你。” 叶双凡认真地点头道:“放心吧爹,我就跟沈逸多来往,其他人我没兴趣认识,在京城那会你不都知道了。” 叶南点头道:“嗯,是该跟沈逸多来往,你若能学到他一半本事,也不用我如此费心了。” 叶双凡心里腹诽,要是您知道他胆大包天地窝藏红云会的苏慕烟,不知道还会不会让我学他。 --------- “慕烟妹妹。” 隔日清晨,从沈逸房里偷偷溜出来的玉钗找到了苏慕烟。 苏慕烟和玉钗也算混熟了,闻言走上前道:“怎么了玉钗姐姐?” 玉钗顿了顿,道:“过完元宵少爷便要上京了,少爷虽让我跟着去,但这几日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下。” 苏慕烟闻言不解道:“姐姐这是为什么?是怕水土不服么?京城我去过,不算太寒,多穿些衣裳能挨的住的...” “非是如此,”玉钗轻轻摇了摇头,“少爷去金安的这段日子,府里少了生气,夫人每日要做的便是与我说话,如今少爷要去京城,若是我也跟着去了,我担心夫人太孤单。” 苏慕烟一阵沉默,难怪玉钗在沈逸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这般温柔如水,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女子,若她是个男子,也定然难以割舍。 “姐姐放心吧,我跟巧儿会照顾好公子的。”苏慕烟拉着玉钗劝着说道。 玉钗望着苏慕烟,忽然说道:“慕烟妹妹,你是不是会武功?” 苏慕烟闻言一滞,这事她从未说过,却不知玉钗是怎么晓得的。 “那日茶杯就快坠地,你一手便捞了起来,动作让我都目不暇接,”玉钗解释道:“我曾见过少爷和李天师学武功,但少爷可没有你这般快。” “李天师?”苏慕烟微微好奇,倒是没从沈逸嘴中听说过这号人,不过依沈逸的武功水平来看,想来对方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如今虽然名义上还不是一家人,但私下里的相处却是实实在在的,苏慕烟也未隐瞒,如实道:“是会一些。” 玉钗叹了一声,又微有些脸红道:“我见到了少爷肩膀上的疤痕,想来是与人起了冲突,少爷不说,我便也没问。” 苏慕烟想了想,肩膀上的伤势,应该是蔡斗临死之前反扑的那一刀了,那一刀虽不致命,但也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疤。 “少爷很善良,”玉钗继续说道:“可总有事情找上门,少爷又是桀骜不驯的性子,最不会服软,京城是个宝地,也是个险地,若是与人起了冲突,你要劝着些。” 苏慕烟闻言一滞,往玉钗身后望了一眼,旋即微微点头道:“姐姐放心,有我在公子就不会有事的。” “那我便放心了。”玉钗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大概对于又要分别,还是深有遗憾。 “这回不担心我被人勾了魂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玉钗的耳朵,玉钗身子陡然一紧,讶异的回身道:“少爷。” 原来沈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玉钗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少爷能分我一片心意便好,再者有慕烟妹妹看着,我何须担心?”苏慕烟和秦香雪的暗自斗法玉钗清楚的很,闻言玉钗俏脸微红着说道。 沈逸笑了笑,一把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方才说的话他听见了大半,如此懂事的玉钗让他感动坏了。 “我这么老实,哪会与人起冲突?”沈逸搂着玉钗道:“放心吧,等在京城站住了脚,我便买一处大宅子,把你们都接过去,然后咱们在京城开分号,开他十个八个分号,你做老板娘,做我最漂亮的老板娘。” “少爷....” 俯首在沈逸胸膛,静静听着他的心跳,玉钗眼眶微红,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了,”沈逸捧着她的脸颊笑道:“离元宵不还久着?这么难过干什么?走,今儿带你们消费去。” 说罢沈逸拉着玉钗的手,又向苏慕烟伸出了另一只胳膊。 苏慕烟媚媚一笑,如水的双眼白了沈逸一眼,跳着上前揽住了他的胳膊。 一男二女就这样出了沈府,玉钗即使羞怯,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敢去看路人的眼光。 街上百姓们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一手揽一个,沈逸这才十八岁,就享起了齐人之福,实在是叫人望而生羡呐! 第301章 看出来了 “这是去哪?” 郡守府里头,秦远看着正要出门的一对儿女,随口问了一句。 带着秦牧往外走的秦香雪脚步一顿,回身道:“爹爹,我带牧儿去找沈大哥。” “沈逸?”秦远随口道:“找他做什么?” “牧儿想听沈大哥说故事,”秦香雪表情微变,片刻后将秦牧拉了出来做挡箭牌。 可惜这一招障眼法对秦远并没有效果,秦远暗想秦牧自己在外面玩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去沈府还要你这个姐姐带着去?他去听故事,你也跟着听故事? 秦远招手道:“你一个女儿家,往男子府中去算怎么回事?让下人带牧儿去吧。” 秦香雪表情一顿,与秦牧对视了一眼,秦牧摊了摊手意思姐姐我也没办法,这是爹爹说的。 秦香雪福身道:“爹爹,我不去沈府,我去留芳阁找玉钗姐姐说说话。” 又是留芳阁,秦远眉头稍稍一皱,这该不会是... 沈逸带着玉钗和苏慕烟在东阳城中逛着,秦香雪与秦牧自然没能在沈府见到他,但当沈逸回府的时候却接到了邀请,郡守府的邀请。 起初沈逸以为是秦香雪,还想婉拒,却听下人说是秦远请他,想想上次上门拜访却连门都没迈进去,这次倒是刚好补上。 于是沈逸将玉钗和苏慕烟送回家中之后,便乘着马车到了郡守府。 “沈大哥?” 小毛孩秦牧没有找到沈逸又回来了,这会正打算出门玩去,却见到沈逸从马车上下来,立马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沈逸笑道:“秦大人呢?” “你找爹爹?”秦牧似乎不知道秦远找沈逸的事,闻言高兴地拉着沈逸往府里走,“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这一路上走的极慢,让秦牧带路还不如不带,一路上他都问着各种关于大圣的问题,还求着沈逸快些将大圣从五指山下放出来,说的好像沈逸是那如来佛祖似的。 沈逸现在可没功夫给秦牧讲西游记,他既不是作者,也不是一掌压着孙猴子的如来佛,他只是一个被皇权拎着走的可怜人。 大圣虽被压了五百年,但起码大圣大闹过天宫,潇洒过,霸气过,可他呢,他顶多刚上南天门,就被周皇帝一道圣旨给打下来了。 “秦大人。”终于最后是在花园见到了秦远,此时他正捧着一本书籍在看着,沈逸上前打了招呼。 秦远闻声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伸手道:“来了,坐。” 沈逸点头坐下,而秦牧也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 “功课做完了么?”秦远看着秦牧问了一句。 秦牧听见这话立马就失了大半的兴致,低头道:“没有。” “没有还不去?”秦远淡淡说道,语气中自带一股身为父亲的威严。 秦牧不敢反抗爹爹的意思,可怜巴巴的看了沈逸一眼,希望沈逸能替他说说话,但最终是没有等到,只能垂头丧气的走了。 秦远让人上了茶,抬头看了一眼冬季阴沉沉的天空,叹道:“要下雪了。” 虽然之前跟秦远打的交道也不算多,但沈逸还是觉得今天的秦远有些奇怪,闻言笑道:“是啊,要下雪了,不下雪就不像冬天了。” 秦远深深地看他一眼,忽然笑道:“你升了官,倒还没恭喜你。” 说罢秦远举起茶杯示意。 沈逸撇了撇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过年的提这么郁闷的事干嘛? “多谢秦大人。”沈逸还是端起了茶杯示意。 秦远笑了笑道:“你的能耐我见识过一二,不过还是劝你一句,京城王公众多,荆棘遍地,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远非东阳可比,到了那,你还是不要像在东阳这般行事为好。” 今天的秦远果然很怪,居然莫名其妙的跟他说这些事情,沈逸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京城太危险了,我去了也是添乱,要不秦大人帮我向皇上提一嘴,就免了我这差事...” “这可不是本官能做的事,”秦远摆手道:“再者说,以你的能力,即使在京城也当能有一番作为,好男儿志在四方,朝廷正缺这方面的人才,好好替朝廷办事,替陛下分忧,得到的可不仅仅是钱财。” 靠,我还真就只想要钱呢,六品官一年俸禄才多少?不仅仅是钱财,朝廷还能让我做太子不成? “沈大哥。” 正沉默间,一道略带欣喜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秦牧刚走没一会,秦香雪却又找过来了。 “秦姑娘。”沈逸礼貌地打了招呼。 “我近日做了些糕点,爹爹,沈大哥,你们尝尝。” 秦香雪也不是空手来的,手上端了一盘糕点,作为来此的借口。 秦远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他可不知道女儿做了什么糕点,要么是现做的,要么就是专门为了谁做的,甚至没给他这个老爹吃。 秦远伸手拿了一块却没吃,直直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沈逸,而秦香雪的眼神虽然不像秦远这般直接,但也似有似无地往沈逸身上撇。 于是沈逸也伸手拿了一块,秦香雪做的是玉带糕,入口粉糯,虽然不如沈逸曾吃过地专做糕点的铺子,却也不差了,倒没看出来秦香雪这样的大小姐还有这一手。 “怎么样?”秦香雪看着沈逸,目光中有些期盼也有些担忧地问道。 秦远又叹了一声,我也吃了,怎么不问我? 沈逸很给面子地笑道:“不错,我喜欢吃甜的,秦姑娘的手艺也很好。” 闻言秦香雪轻咬着红唇微笑起来,神态羞怯道:“沈大哥喜欢就好。” ??? 这话没有什么问题,但从这般娇羞模样的秦香雪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有问题。 秦远看了女儿一眼,道:“你先下去吧,我与沈逸有要事相谈。” 秦香雪顿了顿,虽然还想多留一会,但爹爹这般说了,她便多看了沈逸两眼便离开了。 玉带糕粉糯,但也容易黏牙,秦香雪离开之后,沈逸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秦远侧眼看着他,忽然说道:“你知道香雪的心意吧?” “噗!” 刚喝进嘴的茶水,被沈逸一口喷了个干净。 第302章 新的一年 “咳、咳咳....” 沈逸一阵咳嗽,脸色微微呛红,良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你看不出来?”秦远挑着眉头问道。 沈逸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望了秦远一眼,心中暗想我是看的出来,只是不知道你也知道了... 难怪感觉今天的秦远不大对劲,以往都是很客气的喊他沈大人,今天不是喊“你”就是直呼名字,还教他在京城要小心点行事,原来是知道了这档子事。 我靠,别是秦远也想招他当女婿吧! 沈逸嘴角微抽,顾左右而言他道:“秦大人,秦姑娘的心意我倒不是很清楚...” “哼,”秦远冷哼一声,道:“你这样精明的人物,这么明显的事你会看不出来?” “额...”沈逸十分不想跟秦远谈论这个话题,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扯上秦远算怎么回事? 秦远哼道:“她又是跟我求牌匾,又是做糕点,你去沧州的时候,还去送了你,女儿家能做到这份上,任凭哪个男子,也该看的出来了吧?” 果然是秦香雪跟秦远求的牌匾,沈逸略有些尴尬道:“秦大人,说句实在话,我这 孑然一身的,除了有钱长得帅以外别无长处,配不上秦姑娘啊...” “若你只是个商人,比起秦家,自然是差了一点,”秦远看他一眼,又说道:“不过如今么,倒还尚可。” 十八岁之龄家财万贯,又刚被封了户部主事,这成就不可谓不大。 沈逸挠头道:“秦大人,就算如今我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跟您怎么比,而且还不知道能干多久呢,说不定没多久皇上就让我收拾东西走人...” 秦远哼声打断道:“哼,本官若是那么肤浅的人,那当初让香雪与康王亲近岂不最好?” 额...沈逸一阵沉默,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 见沈逸沉默,秦远眉毛倒竖道:“你看不上香雪?” “不敢不敢!”沈逸连连摆手道:“秦姑娘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康王都追的起劲,哪轮得到我嫌弃,我就是感觉配不上秦姑娘,听秦大人这么说,我实在惶恐。” “哼,”秦远又哼了一声,再看沈逸一眼,又叹气道:“我倒也不是要乱点鸳鸯谱,只是香雪自幼没了她娘,我又疏于陪伴,这心中的愧疚只多不少,她喜欢的,我便尽力给她。” 沈逸撇了撇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说的好像我是街上的流氓混混似的。 秦远接着叹道:“本官要求就一个,不论如何,不要伤了我这女儿的心。” “自然,”沈逸点了点头道:“反正元宵后我就要去京城了,以后大概也不常在东阳,过上一阵就好了。” 沈逸这番话就让秦远明白了,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 又看沈逸一眼,秦远暗自想到,就是你要去京城我才头疼! 罢了,年轻人的事,他这老头子多说无益处。 聊到最后,秦远郑重道:“如今朝廷六部,兵部和户部是重中之重,尤其是户部,无数人都盯着户部衙门,你再精明,也千万不要在户部动你的小心思。” 沈逸微愕,既然左右是要去京城,本来他还想利用户部的身份看看能不能给自己争取些什么好处,秦远如今这一番话就犹如当头一棒一般。 秦远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无的放矢,如此郑重地说出来,看来户部的情况不简单啊? 沈逸点头应下,暗自在心里留了心眼。 起身告辞时,秦远顿了顿,再度提醒道:“最重要的,不要牵扯进党争之中,不管是谁拉拢你,能独善其身,便不要从流。” 沈逸一阵无语,少爷我最烦的就是党争,这才不想牵扯进官场去,你这会跟我说这个,不是多此一举么。 不过秦远也是一番好心,沈逸拱手道:“多谢秦大人提醒,沈某记下了。” “哼,”秦远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道:“莫要以为我要如何,我只是不想你死在京城让香雪伤心!” --------- 一场大雪之后,沈逸来大周的第一个年节到了。 一串一串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爆竹散发的淡淡硝烟味道,意味着大周的百姓们迎来了新春。 春寒料峭,冷风凛冽,雪后干硬的冻土被冰凌结成一块一块的土疙瘩,马车行起来颠簸不平,车轮声清脆响亮。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灯笼,有大有小,花样各异,形状不同,灯火或明或暗,或远或近,从远方望去,便像是挂在天边的灯火,挨个点燃揉亮,甚是美丽。 街道上的行人颇多,即使是平日里舍不得花钱的百姓,也会在这一天买些年货,或给家中的孩子买上一件新衣裳。 遍布东阳城的沈氏商号自然赚的盆满钵满,只不过这点销售额对现在的沈逸来说也造不成内心的波澜了。 远在金安的叶双凡,收到了沈逸写给他的千字文,兴高采烈的打开,又被骂的急急合了起来,撇着嘴巴心中郁郁,怎么帮沈兄升了官,他还写信来骂我? 唉,不管了,到了京城再问他! 沈逸站在院子里,看着阿福他们在院子里挂起红灯笼,巧儿和苏慕烟各自堆着雪人,正问他哪个做的好看些。 沈逸笑了笑,回了一句都好看,忽然间手上传来柔软且温暖的触感,转头一看,原是玉钗走了上来,正用他的柔夷温暖着沈逸略有些冰凉的双手。 两人牵着手站在院子里,看着忙碌不停的下人,和给下人封着红包的刘夫人,沈逸心中感到一阵温馨。 唯一糟心的是过了元宵他便要去京城赴任,皇帝吩咐的事情,那只能早了不能迟了。 李老头不知去了哪里,沈逸看他一个孤身老汉,好歹也算半个师傅又是半个徒弟,本来还打算慰问他一下,结果自那天在草庐见他一面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好多事还没搞清楚,也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去做。 沈逸轻叹一声,望了院中众人一眼。 不论如何,这一年到了最后,结果终究是好的。 平安喜乐,希望明年也是如此。 第303章 血溅三十夜 大年之夜,是整个中原地区最热闹欢乐的日子,东阳如是,京城如是。 但是比起东阳,京城的热闹更显的高端,尤其是大内皇宫之中,金銮大殿之上。 京城之中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往日上朝的地方,成了今夜宴会的举办地点,两旁位置摆齐,坐满了当朝大臣,中间是一群花枝招展的舞姬翩翩起舞,最上方的龙椅,则理所当然的属于大周皇帝。 老太监宋祥早赶回了京城,这会正侍立在周皇帝身边。 “诸位爱卿,” 一曲吹尽,舞姬离场,满面红光的周帝端起酒盏,面向下方微笑道:“大周开国已有一百三十余年,每听这京城爆竹声,朕总在心中欣慰,没有辜负历代先帝的期望,守住了这大周江山。” 落龙椅一阶而坐的几位皇子、公主,下方两侧的官员,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周帝。 “一入新年,朕望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周帝眼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诸位爱卿,与朕同饮此杯,便为更强盛的大周!” 殿中众人纷纷端起酒杯起身,齐声道:“贺陛下万寿无疆,大周千秋万代!” 金銮殿中一片赞贺之声,京中侯爵贵族的府邸也是一片歌舞升平,尽享新年之喜,唯有一处诺大的院子中,只有两人坐在屋檐下对饮。 “我说**,你请我来喝酒,一句话也不说,这是啥意思啊?” 杯酒下肚,身子壮硕如熊的男子放下茶杯,望着眼前飘雪撇嘴说道。 “谁说喝酒一定要说话?” 坐在男子对面的黑发白须男子瞥了他一眼说道:“既然都请你喝酒了,那便喝你的。” 这两名男子,赫然便是当初去到金安城的江一城和宋山两名朝廷供奉。 宋山闻言撇了撇嘴,虽然他们不喜欢参与朝廷的宴会,那种气氛让出身江湖的他们不喜,两人皆是孤身一人,身无牵挂,在这大年夜做个酒伴倒也不错,但是就这样喝闷酒也太无趣了。 “诶,你说那苏玲珑干嘛搞这个什么红云会?吃了没事干?”宋山似是没话找话,说起了在金安城的事情。 “我如何知道?”江一城哼声道:“怪异之人行怪异之事!” 宋山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要是再整一个白云会、黑云会出来,咱们估计还得被派出去。” 江一城又喝了一杯,冷哼道:“哼,若再来,我必取她性命,省的麻烦!” 宋山闻言一愕,论功夫,江一城确实能杀苏玲珑,但是么,杀了苏玲珑,后果就不好说了,毕竟.... “是吗。” 正在宋山心里腹诽的时候,两人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人声,月黑风雪夜,在没有下人的江府突然冒出第三道声音,恐怖的气氛突至。 宋山和江一城皆是精神一震,面色凝滞。 宋山要更明显一些,肉眼可见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几近撑爆他身上的衣袍。 两位江湖高手,朝廷供奉,杀过的人都不在少数,自然不会因为神神鬼鬼的事情而惊惧,他们紧张,是因为这道声音的主人,也是他们认识的人。 在无声无息之间便能贴近他们如此近的距离,这大周天下,再无第二人。 呼呼风声之中,一柄宝剑从天刺破屋檐而落,宋山与江一城皆是暴起急退,宝剑速度极快,瞬间穿透小木桌,刺入地板之中。 一道人影飘然而落,白发白须,一身稍显老旧的青袍,肩上片片落雪,眼神凌厉无匹,不是李天问还有何人? 艹!真来了! 江一城面色凛然,眼神微转,投与立在一旁的银枪之上。 宋山搓着手略有些尴尬道:“呵呵...老李,好久没见啊,你上哪去了这是...” “我与你还没有熟络到如此地步,”李天问冷哼一声,走上前拔出了嵌在地板中的宝剑,看向两人淡淡问道:“我听说,你们去了金安?” 宋山一愣,旋即在心中破口大骂,你娘的江一城,叫你别出手别出手,这下好了吧! “苏玲珑没事啊!”宋山带着笑容说道。 李天问瞥他一眼,淡淡说道:“那为何我听人说,她受伤不轻。” 呃.... 瞒是瞒不过去了,宋山很没义气的摇头道:“不是我干的!” 宋山的性格李天问晓得,闻言将眼神投向江一城,双眼微眯道:“那是你了?” 江一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仍在计算着在李天问的剑到之前,他能不能取到立在一旁的银枪。 “她受不受伤,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怕是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进的朝廷!”江一城缓缓移动着脚步,慢慢向银枪靠去。 李天问握剑的手一紧,脸颊微微抽动,只是这样站在那,便给了两人莫大的压力。 “拿上你的枪,”李天问转身走出屋檐行到院中,锐利的眼神盯着江一城道:“三招。” 江一城目光一滞,旋即心中大怒,牙齿一咬,一步上前握枪在手,脚下一跃飘然而起。 京城三十夜,风雪压屋檐,一杆长枪一柄剑,长枪如电,宝剑如虹。 几抹寒光四射,一道血光飞溅。 -------- 时间过的飞快,年节的这段时间每日里便是接客待客,往常跟沈逸关系好的商户,或者说凡在东阳城的商户,都一个一个抢着上门拜访。 除了商人,还有东阳城的各级官员,就连新来不久的新任县令都亲自上门拜访,毕竟沈逸虽未上京,却已是六品之身了。 在忙忙碌碌又迷迷糊糊之中,就到了沈逸上京的日子。 “京城不比东阳,可不要像以往那般胡闹了。”刘夫人替沈逸整了整袖口,担心地说道。 沈逸笑着答应,沈老爷子站在旁边,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到了来信报个平安。” “放心吧爹。”沈逸应了一声,转而看向了站在一边却没有说话的玉钗。 在二老的注视中,沈逸微微一笑,将玉钗揽进怀中,温柔道:“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将你们都接过去。” “少爷...”玉钗轻呼一声,泪眼朦胧。 第304章节 入京 在二老面前做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第一次,沈万财还是第一次知道玉钗跟沈逸的关系,眉头稍稍一挑,而刘夫人则是早就知道了的,见沈逸这般,还看了站在他身后的苏慕烟一眼。 发现苏慕烟眼中只有羡慕并无嫉妒,这让刘夫人放下了心。 “沈大哥!” 远远一声轻唤传来,听见这声音,苏慕烟的表情顿时便有些不悦。 秦家的马车赶到了沈府门外,秦香雪快步而来,“这便要走吗?” 昨天刚过元宵,沈逸一大早起来便准备上路了,虽然匆忙,但这是皇帝说的话,哪能让沈逸选。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刘夫人看着三女围着沈逸,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秦香雪微微咬唇,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和一盒糕点递给沈逸道:“京城路远,沈大哥一路保重。” 秦香雪递来的香囊是平安囊的造型,代表了一片心意,苏慕烟却道:“有我照顾公子,便不用你的平安囊来保佑了。” 秦香雪恍若未闻,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沈逸。 沈逸陷入沉默,有些犹豫,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玉钗望了沈逸一眼,又看看秦香雪,忽然上前接下了香囊,笑着道:“我代少爷谢谢香雪妹妹了。” 说罢,便将香囊系在了沈逸腰间。 沈逸一阵错愕,不过既然如此也没多说什么,与秦香雪道了一声谢,再看一眼沈府,便登上了马车,在众人意味不一的眼神中,离开了家。 这一趟跟着沈逸上京的人还不少,除了苏慕烟以外,工具人阿福是少不了的,伺候起居的巧儿一样跟着。 除此之外,从沧州回来的周二虎也被沈逸叫上,带着几个金刀帮的兄弟上京给他帮手,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还是周二虎这些人使的顺手。 沈逸和苏慕烟、巧儿坐在马车之中,阿福充当车夫,周二虎等人则骑马跟随左右,一行人一路向北,往京城方向而去。 -------- “终于到了!” 历经四日有余,望着比东阳城不知高大巍峨了多少的城墙,沈逸伸着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还是老样子。”苏慕烟也走下马车,望了一眼城门上偌大的“京城”二字,微笑着说了一句。 两人身后,周二虎等十名金刀帮的人用一种敬畏的目光看着苏慕烟,这一路同行,再也没人敢将她看作一个花瓶,只觉少爷带着苏慕烟而不是玉钗姑娘,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跨越了半个大周,这一路上也有过意外,行到某处山涧时,还遭过山贼,一伙将近三十人,手持刀枪棍棒,凶神恶煞。 就在周二虎等人刚收拾了十几人的时候,只看到剑光一闪,最后一人便倒在血泊之中,当时的苏慕烟神色冷然,长剑一抖,甩干了剑上血迹,又突然挂上一副温柔妩媚的笑脸,钻进了马车之中。 从杀人不眨眼的女剑客到一脸温柔妩媚的小女子,转变就在眨眼之间,这样突兀的反差感让周二虎等人不寒而栗,再不敢小看苏慕烟。 新春时节,冰雪初融,但北方比起江南要寒冷不少,沈逸紧了紧身上的锦袍,呼出一口白气暖了暖手。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没有人迎接,更没有什么欢迎仪式,京城一切如常。 “先找个客栈落脚吧。”沈逸看了一眼城门,没再坐马车,带着苏慕烟走了过去。 他带苏慕烟倒不是因为苏慕烟能打,而是因为苏慕烟在京城待过一年,对京城的情况有些了解,能省去他一些麻烦。 临近了城门,沈逸一眼看见城门处聚集了不少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维持着秩序。 一般百姓让路的时候,便是有大人物要进出,沈逸等人进城的脚步也只能停了下来,跟着站在一边等着。 在等待的过程中,沈逸问了问附近的人,这才明白这般态势原来是因为二皇子的车驾要经过。 想了想,沈逸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男子的面孔。 沈逸虽是个小人物,但二皇子这样的大人物他还真见过,那是在秦远的寿宴之上,康王带着周帝的赏赐到来,立刻被奉为上宾,还搞了许多事情。 沈逸还与他说过几句话,但只是一面之缘,也称不上认识。 正想着当日的情景,远处的车驾已经映入眼帘,正向城门处缓缓而来。 大队人马开路,中间是一辆豪华马车,后方还有近百的官兵跟着,声势甚是浩大,比起沈逸的一辆马车和几匹马不知强了多少。 队伍缓缓驶向城门,在离百姓聚集的地方近了,那辆被护在中间的豪华马车的帘子忽然掀开,露出了在沈逸脑海中出现的那张脸。 康王面带着笑容,目光扫过在场百姓,虽然没有挥手之类的动作,但已经够让百姓们惊讶,更觉得这位向来和善的皇子平易近人。 沈逸微微一滞,得民心者得天下,大的不说,小的方面这康王倒是有那么一手。 沈逸愣着,而看向百姓的康王也微微一愣,因为他的目光也扫到了站在路边的沈逸。 康王觉得沈逸的样貌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他是谁,实在沈逸的身份对他来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不值得他去记住。 马车缓缓驶过,康王也没有愣太久,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了笑容,一直到驶进了城门,才放下了帘子。 康王的车驾进了城,过了一会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也收队了,只留下日常负责检查的城门守卫,城门处也恢复通行,沈逸带着苏慕烟等人继续入城。 京城便是大周的心脏,天子脚下,安全是重中之重,康王不用接受检查,可其它人不能与康王相提并论,好在沈逸这次轻装上阵没带多少东西,没过一会便入了城。 进了京城,一眼便见青石铺就的街道,宽足足有东阳城主街的两倍有余,即便如此,街上还是稍显拥挤,行人车马川流不息。 越往城中走,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街道两侧的宅子反而变得越发的气派,沈逸找了一处看上去不错的客栈歇脚,在苏慕烟和巧儿的伺候下换上了宽大的官服。 第305章 面圣 官服肥大无比,沈逸怀疑脱下来甚至能当被子盖。 他的身子虽然也有肌肉,还是撑不起来这件户部衙门的官服,照着镜子不禁啧啧摇头。 走出房间离开客栈时,掌柜和客人都不禁向沈逸投去目光,这少年郎刚上楼的时候还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怎么出来就穿上了官服?难道不知道私制官服是死罪? 户部官员住客栈,这在路人看来显然是不正常的。 沈逸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登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老太监宋祥当时在沈府说了,到了京城就进宫面圣谢恩,沈逸即使再想先歇上一夜也没办法。 沈逸的马车虽然不差,但在京城驳杂的车马之中根本不显眼,阿福也没来过京城,还是一路走一路问,才知道前往皇宫的路怎么走。 一路行到午门外,早早的便要下马车行走了,沈逸抬眼打量着皇城,午门的正门紧闭,只有左右两面侧门开着,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面阔九间,重檐黄瓦庑殿顶,宛如三峦环抱,五峰突起,气势雄伟,端的是一个气势非凡。 这午门外的广场,寻常百姓是进来不得的,得亏沈逸换上了官服,没被拦下来,一路走到了宫门前。 城门处的侍卫队长见沈逸虽然身着官袍,却面生的很,走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沈逸掏出了证明身份的令牌交给守门的侍卫,微笑道:“户部度支主事沈逸,奉命入京,求见陛下。” 侍卫队长接过令牌只扫了一眼便看出来是真的无疑,一面惊讶沈逸看着如此年轻就能做到六品官,一面又无语地想到你一个六品官也想面圣?天天见你这般人物,陛下不得累死? 见到侍卫队长的表情,沈逸也猜出了他心中三四分心思,解释道:“是宋祥宋公公吩咐的。” 一听到宋祥的名字,侍卫队长眉头一挑,这才想起来年节之前宋总管还曾离京传旨,难道传的就是眼前的年轻人? 侍卫队长顿了顿,看沈逸的模样也不像开玩笑,便将令牌交给手下人道:“去通报一声。” 说罢又回头向沈逸道:“你在此稍等。” 大内皇宫,御书房。 一位穿着明黄龙袍,头未着冠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空旷的大殿方榻上,有少许白丝的头发挽成一个很精致的发髻,再用一根玉簪固定住,腰间系着一根九龙玉带,玉带由许多大小规格相同的白玉镶嵌成九条龙纹,脚底踩着一双明黄色的软底靴,其人身高七尺有余,体态魁梧,肩宽腰圆,面色略黑,坐在那便是不怒自威。 此时中年男人的嘴唇紧紧抿着,静静地坐在方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矮脚茶几上一堆凌乱的奏书。 此人正是大周朝第七位皇帝,当今天下之主,励精图治的周帝赵翊。 新春刚至,天气尚寒,周帝不在暖房中待着,便来了御书房处理奏折,可见他之志向。 但是周帝心中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北方京畿道的经济一蹶不振,在国库如此空虚的情况下,根本提供不了几分助力。 好在沧州城着实是给了他一份大惊喜,批发市场成形到年节之前不过数月,就交上了近三万贯的商税。 但三万贯看似不少,花到几十万大军的装备上,根本难以支撑,一个钱字,让周帝从去年一直头疼到现在。 户部尚书乔安均老眼昏花,根本使不上力,帮不上忙,但因为他是两朝老臣,年轻时也立过不少功劳,需得让他退的风光,不然周帝又何必像现在这般头疼。 御书房殿门未关,一个小太监拿着沈逸的令牌走了进来,却未出声,走近几步向侍应在周帝身旁不远处的宋祥示意。 宋祥见状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低声道:“何事?” “总管大人,有一位户部新上任的大人在午门外求见。”小太监低声说道,说话间将手中令牌递给了宋祥。 宋祥见着令牌上的字眉头一挑,暗道终于来了,接过令牌示意小太监在此处等着,自己走了回去。 过了一会,当周帝合上奏折,揉起额头的时候,宋祥才捧着一杯茶上前,躬身道:“陛下,歇息一会吧。” 周帝接了茶杯,“嗯”了一声,又过一会,宋祥才拿出令牌道:“陛下,沈大人来了。” “哪个沈大人?”周帝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逸沈大人,”宋祥笑着道:“您年前说的,要见他一面。” “沈逸?”周帝似乎想了起来,抬头望向窗外,喃喃道:“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让他进来吧。”周帝随意地摆了摆手。 “是。”宋祥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又将令牌交给了等在那的小太监,吩咐他带人进来。 小太监接了令牌快步离开了,在宫门外等了近半个时辰的沈逸终于被召进了宫中。 赶了四天的路,又马不停蹄地面圣,沈逸本是昏昏欲睡,一听皇帝要见他,掐了把脸,打起了精神,跟着小太监往御书房走去。 走到御书房外时,见那小太监始终盯在他的身上,沈逸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整了整头发,这才迈步跟在内侍的身后,进了御书房。 偌大的御书房中只有两道人影,一道是当初见过的宋祥,另一个坐在方榻上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天下之主,只一瞥间沈逸便看清了周帝的样貌,随即从容行礼道:“臣沈逸,参见陛下,叩谢陛下隆恩。” “抬起头来。”周帝本来眼睛都未往沈逸身上看,听他说话声音不急不徐甚是淡定,这才移目过去。 抬起头来?怎么整的跟老子是个娘们似的? 沈逸心中无语,但还是抬起了头。 周帝第一次见到沈逸的长相,心中啧啧称奇,如此年轻的少年郎能在他这个九五至尊面前这么淡定,倒让他高看了一眼。 周帝看着沈逸,沈逸却不能看周帝,不是不敢,而是规矩,只能垂目。 周帝没有说话,大殿之中陷入一片寂静。 “汝可知罪?” 坐在方榻上的周帝,忽然拉长了声调,问了这样一句话。 第306章 伴君如伴虎 沈逸一愣,知罪?我知个毛罪?怪我赚了钱没上交国库? 好你个皇帝老儿,抢钱够直接的啊,脸都不要了这个人! 靠,不会旁边的屏风里藏了刀斧手什么的吧? 一瞬间沈逸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死法,虽然目前看到的只有不当人的皇帝老儿和宋祥这个老太监,但是这大内皇宫之中,插翅也是难飞。 周帝淡淡的看着沈逸,没有说话,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沈逸的头脑飞速旋转,很快又推翻了悲观的想法,皇帝要他的钱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在大周待不下去,何必又是封官又召他入京的。 顿了顿,沈逸开口说道:“下官愚钝,不知罪在何处,恳请陛下示下。” “东阳城县令贪渎之案,你敢说与你没关系?”周帝冷冷地说道,释放出了危险的讯号。 草! 这陈年旧账被翻出来,倒是沈逸没想到的,当初坑刘县令那笔账,他以为御史查过了就完事了,你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老惦记着一个七品县官的事干什么? 坑确实是坑了,但认是肯定不能认的,沈逸行稽首大礼道:“启禀陛下,当初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刘县令威胁我不得说出去,若不是朝廷圣明派下御史巡察,确是要被刘县令瞒了过去,臣虽有知情不报之过,但也是被逼...” “哼,”周帝忽然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打断了沈逸的话,淡淡道:“你当朕是三岁小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逸嘴角抽抽,搞不清楚周帝是什么意思。 “少年人年少轻狂,这是常态,但若是小看了天下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迟早要跌个大跟头!” 周帝冷冷说道,突然又话风一转,笑了起来:“不过你在沧州的作为,倒没让朕失望。” 沈逸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一副要治他罪的模样,如今又笑得和蔼可亲,实在骇人。 “沧州本有地利,是陛下的圣明决断,才让沧州起死回生,臣不过是替陛下办了些微不足道的事罢了,就算没有臣,以陛下的高瞻远瞩、雄才大略,沧州复苏是迟早的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不知周帝的真实性情,沈逸还是先拍上一记马屁再说。 “哼,你倒是很擅长吹捧之道呐?”周帝听了这一记马屁,不仅没有表现的高兴,语气反而再次变冷。 说来也很奇怪,周帝笑的时候,沈逸觉得压力山大,甚至觉得随时随地都可能掉脑袋。 可是,一旦周帝的语气变冷,沈逸的心理压力,反而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大,真是怪事。 “不敢欺瞒陛下,臣虽能赚些小钱,却不敢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黄,没有陛下减税的旨意,沧州的市场是万万办不成的。”周帝问得很尖刻,沈逸也不是省油的灯,答得非常巧妙。 “沈逸,朕虽居宫日久,也不至于与世隔绝,”周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你沈氏商号能办的如此红火,想必你也必非泛泛之辈,懦懦之人。” “来人,赐坐。” 周帝忽然抬手,叫人端了一张圆凳过来,沈逸略微松了口气。 可是一坐下,却发现周帝居然笑眯眯地望着他,叫沈逸心里又开始发毛。 “如果不是沧州兴起,朕必治你的罪!”周帝嘴里说着恐怖的事,面上却泛起和煦的笑容,令沈逸大感惊悚,心下又稍安,皇帝老儿说这话,说明如今不会治他的罪。 “朕想知道,你如何来的这么多鬼点子?”周帝眼神盯在沈逸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倾向性的表情。 先进的现代商业模式被周帝形容成鬼点子,沈逸心里撇嘴,嘴上却道:“臣闲来无事便琢磨这些,正巧碰上沧州既有陛下给的天时,也有地利,乍一算刚好搭上,正是运气,臣这些小本事,上不得台面...” 周帝闻言冷哼道:“哼,照你这么说,朝廷岂不是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人了?” 沧州之困境周帝也召了朝中官员解决,但那些人皆在说原因,却无一个有解决的办法,还是沈逸去了才缓解。 沈逸暗自撇嘴,我还能咋说啊?总不能说朝廷得都是老废物,真办事还得看我沈逸,你这皇帝老儿还真会挑刺! “如今我大周局势,你如何看?”周帝再次转了画风,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问大周局势,沈逸前头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就算现在也只是一个六品的户部官员,还没上任的那种,哪轮得到他谈什么天下大势? 说的多错的多,沈逸略一思索,开口道:“回陛下,臣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这官位也是蒙陛下圣眷而来,说起天下大势,臣确是不甚了解,但臣相信,不论大周如今如何,定能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走向更辉煌的明天,只要有陛下在,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哈哈哈....沈逸,朕倒真有些看不透你了,说你是商人,你偏偏擅长拍马,还拍得朕很舒坦,说你是官吧,你又连一毫奋进之心都没有,朕问你,究竟哪张面孔是真,哪张是假?”周帝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沈逸轻咳一声,诚恳说道:“回陛下,世人皆有多面,在父母面前,臣是孝子,在妻妾房内,臣是浪子,对亲密的朋友,臣可以肝胆相照,对敌人,臣也能下得去狠手,为商臣能赚的银财,为官也定为陛下忠心办事...” “哈哈哈,行了!”周帝大笑三声,又拉下了脸,淡淡道:“朕早有听说沈家富的流油,既然你这么会做生意,就替朕多收些税上来。” “臣一定尽力。”沈逸恭敬说道。 “给你三天假,先把家事安顿好喽,”周帝接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富有,朕就不赐你府邸了,自己解决去吧!” 本来作为官员是有资格享受朝廷分配宅邸的,虽然作为六品官分到的地方不会太大位置也不会太好就是了。 但是给跟不给这可差着份,沈逸暗自撇嘴,好你个皇帝老儿,第一次见面就想着白嫖! 第307章 人和人的差距 从御书房内出来的时候,沈逸发现自己的后背微微沾湿,原来不知不觉间是出了一片冷汗。 沈逸心中暗道来大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给他如此压力的人,或是因为他的身份,或是周帝本人就是有这样的威势。 仅从这一次面圣的过程就能看出周帝绝不是简单人物,不知是不是一代雄主,但肯定不是昏君那种类型。 周帝说的对,往日确实小瞧天下人了,到底沈逸心中还是有种优越感,那种知道更多知识,降维打击的优越感,但虽然科技乃至商业方面他可以吊打天下人,但在心机心术上,古人比之现代人,也不逞多让。 尤其是像周帝这种日理万机的人物,想的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这进了官场,逃是逃不掉了,还得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别人当官都是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唯有沈逸满怀心事,打不起精神,他想的不是如何升官,是怎么甩掉这个包袱。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沈逸顺利的出了宫门,来到了午门前的广场。 “你可算出来啦!” 刚走了没一会,正要登上马车,斜刺里就冲过来一人,吓了沈逸一跳,下意识地要先给来人一拳再说,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害他落到如今境界的罪魁祸首——叶双凡。 叶双凡从马上窜了下来,快步上前,一把搂过了沈逸的肩头,猛力地摇晃了一阵,直摇地沈逸头晕目眩。 叶双凡显得很是高兴,按理说两人是旧识,在京城相遇也算他乡遇故知了,但沈逸见到他却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没好气地推开他道:“你谁?跟你很熟么!” 叶双凡先是一愣,随后笑哈哈地看着沈逸道:“看来苏姑娘把你伺候的不错,见色忘义了这是!” “忘你妹!”沈逸骂了一句,他跟苏慕烟可是清白的很,也就是亲亲小嘴,摸摸细腰的关系而已。 叶双凡哈哈笑道:“当了大官,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六品算个毛大官,沈逸瞥他一眼道:“你这么想当,我给你当,你去跟皇上说一声。” “不了不了,”叶双凡笑呵呵道:“文官那些麻烦事我干不来。” “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沈逸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功劳虽然分了他,可不是全给了他,于是又问道:“赏你什么官了?” “振威校尉!”叶双凡挺直了身板,昂首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也就管着千八百人!” 沈逸撇了撇嘴,千八百人都这样了,让你管几万人还得了? 现在看见这货就烦,沈逸不跟他多说,直接钻上马车吩咐阿福闪人。 “诶,”叶双凡一愣,连忙跟上道:“你去哪?” “回客栈。”沈逸淡淡说道。 叶双凡奇怪道:“回客栈?皇上没赐你宅子啊?” “赐你了?”沈逸反问道。 “赐了啊!”叶双凡理所当然地说道。 唉,同人不同命,都是六品官,他干的活还更麻烦,周帝赐了叶双凡宅邸,到他这就是一句话,厚此薄彼,很难让人信服。 “走。”沈逸拉上帘子,理也不理叶双凡,直接走了。 不过叶双凡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一路骑马跟着,让沈逸十分怀疑他领的是不是个虚衔,成天就像没事干的样子。 “公子。” 苏慕烟见到沈逸拉开房门,很快迎了上来,见到跟在沈逸身后的叶双凡时微微一顿,又福身见了礼。 叶双凡见到苏慕烟也是一愣,疑惑道:“这位是...” “苏姑娘,”沈逸坐下说道。 “啊?!”叶双凡看了一眼面前姿色平平的女子,难以想象她就是当初在醉星楼引众人狂呼的苏慕烟。 “苏姑娘。”叶双凡对苏慕烟如今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礼貌地回了一声,随后走到桌边坐下问道:“陛下真没赐你宅邸啊?那你怎么办?” “买呗,还能怎么办。”说到这个沈逸就来气,周帝又让他办事又不给好处,比最黑心的奸商还黑心。 叶双凡点了点头,沈逸有的是钱,买处宅邸算不上什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衙门报到?” 沈逸接过巧儿递来的茶杯道:“皇上放了我三天假,让我安顿下来再说。” 叶双凡点头道:“皇上对你真好,给你放这么久的假。” 沈逸拿着茶杯的手一紧,叶双凡的情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幸好他是个武职,幸好他还有个身为一郡总督的老爹,不然他在官场之上怕是要得罪不少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双凡想了想忽然道:“诶,那你不如先住我那?总好过住客栈啊!” 叶南上京虽然带着不少下人护卫,但亲眷是一个没有,更没有老婆让他带,周帝赐他的宅邸太大,刚来京城,还没摸清楚京城青楼妓院的质量,当真是孤独的紧。 沈逸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他们人太多,住客栈确实不方便。 歇了一会沈逸便让周二虎等人收拾了东西往叶双凡的宅邸而去,到了府门外,沈逸心中不爽的感觉更深了。 这是一处三进院,按叶双凡的官职本来轮不到这个宅邸,说到底还是给了叶南面子。 不过这也是帝王心术之一了,叶南领兵在外,周帝就把他独子叶南调到京城来,好房好差事的安抚着,同时也是给叶南掣肘,叶南若是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可得考虑清楚了。 叶双凡是不会想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有一种能够放飞自我的兴奋感,他在心底暗想一定要带沈逸喝遍京城的青楼,睡遍京城的妓院! 当然如此伟大的理想在叶双凡提出来后就被沈逸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手头事可多,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叶双凡这个官二代胡天花地。 沈逸在叶府落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周二虎等人派了出去,打听打听户部的情况,不管古今,官场之上要想日子过的安稳,必须了解同僚们的背景和人脉。 第308章 再见赵明月 在周二虎等人带回来消息之前,苏慕烟先告诉了沈逸一部分户部的情况。 当初为了寻找同样做过朝廷供奉的李老头,苏玲珑在京城待过一年,虽然没能找到李老头,但对京城的情况还是了解了一些。 苏慕烟道:“现任的户部尚书名叫乔安均,是两朝老臣了,如今年事已高,几乎不大管事,我在京城的时候,常听人说户部都是两个侍郎在管事,乔安均有时连上衙都不去。” 听说户部如今的尚书是个不管事的耄耋老人之后沈逸还挺高兴的,不管事的领导当然最好,若是领导要求太严格,他想摸鱼都没法摸。 沈逸又问道:“那两个侍郎人怎么样?” 苏慕烟有些歉然道:“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姓吴,一个姓刘,都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 “好吧。”沈逸点了点头,既然是两个侍郎管事,本来还想多打听些消息。 到了夜里,周二虎他们也都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不多,也跟苏慕烟说的大差不差,唯一多打听到的是沈逸的顶头上司,度支郎中陈长钊。 “这个陈长钊就是从度支主事的位置升上去的,在主事的位置做了足有五年,才升为郎中,而且若不是原来的度支郎中年老致仕,他可能还要再登上几年,听说此人不仅为官清廉,而且精通细务,办事十分认真。”周二虎站在沈逸面前,一字一句地将他们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沈逸。 “办事十分认真?”沈逸闻言略感头疼,这样的人,又是从度支主事的位置上升上去的,刚刚升官,想都不用想肯定会盯紧下面的人,不出差错。 唉,天不助我啊! 沈逸心中暗自叹气,没有再多问,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周帝给沈逸三天的时间找府邸,沈逸也命周二虎他们去找了,但在搬离叶府之前,有个不速之客先来了。 “明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叶府门口,得了消息的叶双凡迎出府门,看着门外的赵明月问道。 赵明月往叶府内望了一眼,问道:“沈逸住在你这里?” “是啊。”叶双凡点了点头,这事又不算什么秘密,以赵明月的身份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他昨天刚来京城,我正打算...” “他人呢?”赵明月似乎没有兴趣听叶双凡的打算,直接问沈逸在哪。 叶双凡愣了愣,随后道:“在后院,我带你去吧。” 嘴上如此说着,叶双凡的心中却有些伤心,他比沈逸来的更早,到京城足有四五日了,可从没见过明月姐姐来找他,今天来了他还挺高兴的,结果却不是为了找他。 “这个太小了,以后要是把我爹娘都接过来还怎么住?” “这个太偏了,离户部衙门这么远,我得起多早?” ........... 叶双凡给沈逸安排的后院里,沈逸正挑选着周二虎从牙行拿回来的图画,挑选着他在京城的新家,看是看了不少,却没一个中意的。 周二虎挠了挠头,也是没有办法,京城人山人海,达官贵人无数,大的好的宅邸,要么是朝廷的,要么早被人买了去,这会想挑个好的,还真不容易。 “沈兄!看看谁来了!” 叶双凡的大嗓门传来,沈逸放下图纸抬头看去,第一眼看到了叶双凡,第二眼便是在他身边的赵明月。 赵明月回了京城,依然还是一副男子打扮,小琴跟在她身边,笑得很开心地向这边招手,不过不是对沈逸,而是对巧儿。 “没义气!不讲信用!” 沈逸嘴里小声骂道,人跟着站了起来。 赵明月与叶双凡走了过来,沈逸撇嘴道:“参见公主殿下!” 跟着站起身子的苏慕烟闻言一愣,公主? 赵明月脚步一顿,她是公主沈逸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以往可没这般向她行礼过,一下子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放远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父皇的决定,我没向父皇提过你的事,”赵明月看着他,说道:“不是我提的建议。” “算了。”沈逸摆了摆手,圣旨都传下来了,再去追究原因也没有意义了。 赵明月看他的样子,心下稍安,原以为他会误会是自己向父皇提议把他调来京城的,毕竟之前她就没少向沈逸提过这事,只是沈逸一直拒绝。 “这位是...”赵明月顿了顿,看向站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问道。 不待沈逸介绍,苏慕烟便微微福身道:“民女苏锦,见过公主殿下。” “苏锦?”赵明月微微疑惑,她离开金安的时候,沈逸身边还没有这女子,如今看两人的态势,显然是爱侣关系。 沈逸没打算跟赵明月解释什么,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找双凡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我是来找你的。”赵明月看着沈逸说道,同时又给叶双凡的心上扎了一刀。 沈逸撇嘴道:“找我?我一个六品官,还是没上任的,公主殿下找我干嘛?” “这跟官职有什么关系!”赵明月恼道:“你要上任户部,如今户部是重中之重,你初进官场,很多规矩你都不懂,我与你说说。” 沈逸点了点头,这倒是挺好,正好周二虎他们收集的消息不多,他还正想多知道一些,于是便道:“行,那你说吧,我听着。” 沈逸答应了,赵明月却没有说的打算,看了一眼周围人道:“你跟我来。” 沈逸愣愣地看着赵明月离开,这是干什么?要说什么悄悄话? 难道,户部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出于心中的好奇,以及马上要上任户部的现状,沈逸这回没有拒绝,吩咐了苏慕烟一声,让她多看看周二虎拿回来的那些图纸,便带着巧儿跟了出去。 出了叶府,赵明月还是不说话,自顾自地在前头走着,倒是巧儿和小琴两个小丫鬟早就手牵着手说起了分开这些日子的见闻。 沈逸疑惑道:“要去哪啊这是?” “户部。”赵明月回头看他一眼,淡淡说道。 第309章 顶头上司 “户部?” 沈逸一愣,这赵明月还真是周帝亲生的,周帝调他来办事,吃住都不管,赵明月更厉害,周帝放话放他三天假,赵明月第二天就拉他去户部上班。 什么大周皇族,干脆叫周扒皮一家算了,沈逸使唤阿福也没使唤地这么狠过。 “不去不去,”沈逸脑袋摇的像拨浪鼓,“陛下说了放我三天假,这还是第一天,有这么过分的吗?” “我带你去熟悉一番,又没让你正式上衙,”赵明月瞥了他一眼道:“京城你人生地不熟,户部如今忙的不可开交,你届时上任再去了解,来得及吗?” 原来是先去打个照面,那还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叶府待着叶双凡还总是想拉他去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先去跟以后的上下级熟悉一下也好。 话说到这里,沈逸也不拒绝了,跟着赵明月往户部去。 赵明月道:“之前在沧州见过的杜大人,是户部郎中,你们也算认识,杜大人对你很推崇,你平时对公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他。” 杜大人? 沈逸闻言想了想,当时在沧州的时候他提出减税,是赵明月给她老爹周帝打的报告,后来就派去了杜德布置新税政,两人不说熟识,也打过照面。 如此说来他在户部还不算两眼一抹黑,起码还有个认识的人,不过也没多少深厚的情谊就是了。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看了赵明月一眼,问道:“你怎么在京城也穿男装?” 赵明月不在意道:“我一向如此,只有进宫才会换宫装。” 难怪当时杜德在沧州看到身穿男装的赵明月也不奇怪了,敢情是女扮男装惯了。 “倒是可惜了。”沈逸瞥了赵明月一眼,隐约间他还记得赵明月还是挺有料的,这么用绑带缠着着实暴敛天物。 赵明月一愣,羞恼道:“你往哪看!” ------ 在宋朝,朝廷官员每年的假期相加起来最多可达一百多天,简直可以说是做半年休半年,但在如今的大周,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尤其是对于户部。 在年节短暂的休假之后,户部便恢复了忙碌,这一切都源于如今大周的国情,再加上不管事的乔安均,下面人必须要加倍努力才能把事情干完。 而在如此忙碌的户部,尤其是度支衙的官吏,从几天前就关注着两件事情。 一件是曾经的度支主事升任郎中,而新任的度支主事,则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外地人。 沈逸,这个名字度支衙的官员十分熟悉,虽然沈氏商号在北方的影响力仅限于沧州城,但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便让他的名号十分响亮,别的且不说,在户部,尤其是度支衙门那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概因年节前沧州城交上来的商税就是由度支衙门统计再呈上去的,当时巨额的银子简直看呆了度支衙的官吏们,那时他们才知道,原来一座城池短短几个月的商税可以高到这种地步。 除了对这般神迹的赞叹,他们的态度多少也有些自傲。 古往今来,当官的途径除了权贵子弟能够蒙荫混个官位以外,就是参加科考取仕。 科考不仅要考算术、书法、文才,更重要的是法令和政论两项,考官给这两项的评分,很大程度影响了仕子的前途。 但众所周知的就是到底沈逸只是一个生意人,在连科考都没参加过的情况下?当真能做好朝廷的事情? 怀抱这种想法的不仅是下面的官员,最突出的便是新任的度支郎中陈长钊。 对于陛下封沈逸为度支主事他不好置评,但心中多少有意见,当年他虽不是状元,但也是殿试的进士出身,磨了多少年才成度支主事? 他曾听杜德杜郎中说过,沈逸才华斐然,机智聪慧,就是行事上不大讲规矩,喜欢走偏门。 对此陈长钊十分在意,因为他是一个最讲规矩的人。 因此他正琢磨着,要怎么磨磨沈逸的锐气,到了这度支衙门,进了朝廷,可得按朝廷的规矩办事,沈逸走偏门,给他惹上麻烦,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正想着法子呢,衙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陈长钊顿时皱起了眉头道:“何人在衙中喧哗?” 说罢陈长钊就站起了身子往公务厅外走去,准备训斥一番在衙门内喧哗的人。 跟着他的差吏也算机灵,快步先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又回来道:“大人,好像是沈大人来衙门了。” “哦?”陈长钊眉头一挑,按上面的通知沈逸三日后才来上任,怎的今日就来了? 是先来拜会他这个将来的上司么? 哼,还不算太桀骜。 如此想着,陈长钊挺了挺肚子,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另一边,沈逸由一名差吏领进了度支衙门,正左右打量着,抬眼忽见一名大腹便便,身高不过六尺的中年人正朝这边走来。 “你就是沈逸?” 中年人走到沈逸面前,半眯着眼睛,身子微微向后仰着,眼高过顶地说道。 沈逸望他一眼,点头道:“正是,这位大人是...” “本官陈长钊,是你的上司。”中年男人依旧是一副傲然的模样说道。 原来这就是周二虎说的那个当了七八年度支主事,靠着上司离休才升上来的陈长钊,沈逸点了点头道:“见过陈大人。” “嗯,”陈长钊淡淡地嗯了一声,正经说道:“度支衙门诸事繁杂,本官知你未曾与过科考,但既然陛下将你放到户部,就应努力办差,不要三心二意的心存杂念,不可辜负陛下的信任,你若是有一点差错,本官定不会轻饶,你可知道?” 沈逸一愣,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都还没浇上油,就让陈长钊先烫了一把。 幸好早让周二虎打听了,沈逸心中也有准备,他的涵养本就修炼到家,又岂会因为这点事大动肝火。 “下官谨记,努力把份内的差事办好,不辜负浩荡的皇恩。”沈逸拱着手,“虚心”的接受了陈长钊的“指点”。 第310章 这个新人不简单 陈长钊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半睁开道:“你涉世不深,如此年轻坐到了这位置,切不可胡乱行事,以免捅了篓子,本官已听杜大人说过,你行事不甚讲规矩,以前本官管不着你,但到了度支衙门,便要按本官的要求来做事。” 如果前一句还不能让沈逸有什么心理波动的话,那这一句就让沈逸有些厌恶了。 光是一句“你涉世不深”,陈长钊就摆明了瞧不起他。 沈逸暗想你涉世这么深怎么不做宰相去?还窝在这小小的度支衙门跟我摆谱? 沈逸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有陈大人的英明领导,下官想不出七八年咱们度支衙门就能成为陛下得力的左膀右臂。” “你好大的胆……” 陈长钊一听这话,气得浑身直发抖,指着沈逸勃然大怒。 外面流言若不是上一任郎中退下去了,他陈长钊还根本升不上来,这些闲话陈长钊自然知道,对“七八年”一词是异常敏感,沈逸虽笑着,陈长钊却觉得沈逸分明是在讽刺他! 刚来衙门就敢讽刺他,做上一段时间那还得了?他这个上司的脸往哪放? 沈逸面对陈长钊的怒气却是不以为意,一个郎中整的自己多了不起似的,下到县令县尉,上到总督郡守,还没哪个像陈长钊这般的。 一圈户部的官吏围在这看着好戏,明面上两人没有吵起来,因此也没有人劝和,大家都想看看这新来的度支主事能有多大胆,敢跟顶头上司对着干。 “沈大人。” 陈长钊正整理着措辞要好好批批这跋扈的少年人,不远处却传来轻唤,声音陈长钊听的出来,是另一位郎中杜德的。 哼,来的正好,就让杜德看看他口中赞赏有加的沈逸是怎样的人物! 陈长钊冷哼一声道:“杜大人,这沈逸棱角太盛,本官是教...” 说了一半,陈长钊的话音止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分开人群走过来的两人,结巴道:“公、公主殿下?!” 来的不止是杜德,还有方才不在此地的赵明月。 赵明月带沈逸来了户部之后让沈逸先来度支衙门看看,她则是去找了杜德,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沈大人,好久不见。”有过数面之缘的杜德笑呵呵地上前来向沈逸打着招呼。 “杜大人。”两人之间算不上熟,没什么共同话题,沈逸拱了拱手,回礼打了招呼。 杜德笑道:“哈哈,当日一别我就想以沈大人的本事,朝廷定有你一席之地,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同僚了。” 你以为我想! 沈逸微笑着道:“都是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怎么了吗?” 这时候赵明月走上来插嘴说道,方才走来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好大的胆子”之类的话语,暗想不会只让沈逸单独待着一会就得罪了人吧? 在沧州时沈逸出门逛了一趟集市,就打了凤兴郡的地头蛇纨绔子,有这前车之鉴,赵明月不认为沈逸是什么安分的人。 沈逸笑着道:“没事,我正接受陈大人的"教诲"呢,聊的很愉快。” “是吗?”赵明月似信非信,看了一眼陈长钊。 陈长钊连忙上前见礼道:“不知公主殿下大驾,下官未曾远迎,请殿下恕罪。” 赵明月抬手虚扶道:“陈大人不用多礼,我只是带沈逸来看看。” 带....沈逸,来看看? 公主殿下,亲自带沈逸来? 即便早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女中豪杰,陈长钊仍旧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同时又多看了沈逸两眼。 赵明月道:“沈逸他...他不太懂政务上的规矩,就有劳陈大人日后多教教他了。” 陈长钊连忙道:“一定,一定!” “害,何必用你说,陈大人可热情了,是吧陈大人?”沈逸朝着陈长钊挤眉弄眼地说道。 公主殿下直呼沈逸名字,沈逸也称的是“你”,而公主殿下还没有不悦的意思,看来两人交情不浅啊! 陈长钊心里叫苦,只得勉强笑道:“是,下官与沈主事聊的很投机...” “那就好。”赵明月点了点头道:“那烦请陈大人和杜大人带他了解一下户部吧,免得他上任了还什么都不清楚。” “是。”杜德和陈长钊都应了一声,带着沈逸和赵明月两人在户部衙门里头逛了起来。 一个六品官,上办公衙门打个照面,却有两位郎中甚至一位公主陪着,这待遇怕是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户部衙门比沈逸想象中来的要大,度支衙门则在最里面。 说起度支衙门,还是陈长钊来的更熟悉,有赵明月在,陈长钊也不敢摆谱了,老老实实地在前头带路,领着几人到了一处衙房,径直走进了最里间的大堂。 当下大堂中便有数人站了起来,朝着陈长钊和杜德拱手道:“见过陈郎中、杜郎中。” 这些小官不认识赵明月,原本陈长钊准备提醒一下,却被赵明月制止,于是陈长钊便指了指沈逸,介绍道:“这位是沈主事,想必你们也早有耳闻。” 说罢,陈长钊又指着两位官员道:“他是王礼,这位是何文书。” 被介绍到的两人望向沈逸,听是听说过了,却不知道会是如此年轻,两人纷纷拱手行礼道:“见过沈主事。” 这就是以后手下的员工了,沈逸见状也还了礼,客气了一通。 办公的地方、手下的主要人物都介绍过了,再给沈逸讲了一下平时他要负责的事情,到这里基本也就介绍完了,陈长钊不想待在这,总感觉失了面子,于是借口公务走了,赵明月也没拦着。 只剩下杜德和赵明月在这,杜德忽然走上来笑呵呵地问道:“沈大人,我按照你在沧州的布置,也筹措在京城渡口建了一个批发市场,可是效果却远不如沧州,这是为何?” 沈逸一呆,转头看了眼杜德,又看了赵明月一眼,见赵明月也正目光盈盈地盯着他,心中暗自想到,狗屎的认识户部官员,今天赵明月带他来,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第311章 东施效颦 要不说他明明是度支衙的人,赵明月为什么还要去找不同分管金部衙门的杜德呢,原来是另有打算。 不过赵明月没带他去找杜德,而是让杜德来找他,也算是给了他面子。 听杜德所言,沈逸疑惑道:“在京城渡口也办了一个?多大规模?” 来的时候走的陆路,没经过京城渡口,沈逸还真不知道朝廷已经剽窃了他沧州批发市场的创意,在京城也捣鼓了一个。 杜德回道:“时间紧迫,刚建成没多久,还不到沧州市场的一半。” 沈逸暗道还好没建成,不然亏这么多钱周帝不得把杜德脑袋给掰下来。 “问句不该问的,”沈逸看着杜德道:“杜大人,京城的批发市场效果不是不如沧州,应该是很差吧?” “呃....”杜德顿时一愣,随后略有些尴尬道:“倒也不至于...” 哪是不至于,看杜德的模样沈逸就知道,肯定是没少亏钱,收上来的商税估计还没建造花的银子多。 若说做官的学问,或许杜德懂的会比沈逸多,但说起做生意赚银子么,十个杜德捆一起抵不上一个沈逸。 沈逸见状摇头道:“杜大人,京城虽然繁华,地广人多,但比起沧州,有些地方就差的远了。” “比如呢?” 杜德还没说话,赵明月先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沈逸望她一眼道:“沧州城有天时地利,京城有陛下在,天时是不成问题,这地利就差的远了。” 杜德疑惑道:“京城乃大周首地,这地利如何差了?” “这跟首地不首地没关系,”沈逸摇头道:“沧州是水路枢纽,澜沧、广陵二江交汇处,上通京畿道,下连江南各郡,这才是它的优势所在。” 杜德道:“广陵江同样流过京城,京城商业本就有基础,比当初的沧州犹有过之,为何做起批发市场会差这么多?” 真是做官把脑子都做呆了,沈逸叹了一声道:“杜大人,就是因为京城的商业繁华有基础,才做不起来这批发市场。” 还有这种道理? 赵明月不解道:“这是为何?” 沈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舔了舔嘴唇。 赵明月愣了愣,杜德会意更快,马上吩咐道:“去给沈主事倒杯茶来。” 沈逸暗自点头,又瞥了赵明月一眼,看看人家,比你会来事多了。 差役的动作也很快,没一会就奉了茶上来,沈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才缓缓道:“正因为京城商业繁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才建不起批发市场来。” “沧州的水路连着京畿道,北方各城走澜沧江到沧州比到京城快多了,沧州还有更多江南的货品可以挑选,谁会来京城做批发?都是在沧州进了货,来京城做生意还差不多。” “再者,京城的渡口为了防止兵灾,选建的地方离城池甚远,沧州城可是出城没多久就是渡口,除了客商,百姓们也愿意去那挑选商品,像京城这样,谁愿意大老远的去买本来城中就买得到的东西呢?” 京城说起来是政治中心,商业也理所当然的不弱,但那是因为这是皇城,而不是因为有沧州那样的地利,杜德此举只能说是东施效颦,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周帝没贬他的官,只能说是杜德运好。 “呃...这...” 杜德一阵无言,沈逸这么一分析,搞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才会在京城搞个批发市场。 “有没有办法挽救?”赵明月出声问道。 比起杜德的沉默,赵明月更关心沈逸有没有办法将京城这个半废的批发市场振兴起来。 “没有。”沈逸很干脆的回答了。 开什么玩笑,别说真没办法了,就是有办法他也不会去干的,京城的批发市场是公款建的,跟他沈氏商号没半毛钱关系,好坏他都不挣钱,正是嫌当官麻烦,吃多了没事才会给自己揽活干。 “真的没有?”赵明月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沈逸,再度问道。 “没有,”沈逸摇了摇头,道:“没建成的就别建了,建的多亏的多,建起来的就换成买些京城特产吧,给那些路过的客船,说不定还能回点血。” “唉...” 杜德叹了一声,就算他不做生意,也知道卖特产的利润不高,就算回血也回不了多少,本来他想的是能不能让沈逸把他的沈氏商号开到京城的批发市场带动一下,但沈逸这一分析,他再劝的话无异于是让沈逸上赶着去亏本,只能闭口不提,此时他心中越发后悔当初要模仿沧州捣鼓一个批发市场了。 杜德叹道:“沈主事,这方面还是你在行,当初我就和陛下说沈主事定能为户部出一份力,陛下调你来京城,是明智之举。” 沈逸闻言一呆,娘的原来你也出卖过我,我跟你非亲非故,何苦害我啊! 得知复兴无望,杜德又与沈逸寒暄了两句,唉声叹气地离开了,从四个人到三个人,到现在就剩下沈逸和赵明月两个人了。 沈逸瞥她一眼,眼神中诸多意味,最明显的意思就是“这就是带我熟悉户部?” 赵明月面上微红,像是小算盘被人发现了似的躲避着沈逸的目光,又问道:“你不把你的沈氏商号开到京城来吗?” 沈氏商号名声在外,因为没有主力向北方发展,可能京城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赵明月却是清楚,在南永和承光,沈氏商号都是贡献了不少商税的。 沈逸撇了撇嘴,心想我这官还不知道能做多久呢,凭你老爹那神神鬼鬼喜怒无常的模样,过两天罢了他的官也不一定,若是一身轻松,他才不想在皇城、天子脚下打他的小算盘。 沈逸随口道:“看情况吧,年节刚过,各个地方都挺忙的,腾不出人手,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赵明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反正沈逸人在这,想跑也跑不掉,按他那不安分又爱钱的性子,沈氏商号迟早会开到京城来。 第312章 整个大的 “沈兄,走,仙香楼!兄弟我请!” 月明风清,某天夜里,叶双凡又找到了借住叶府的沈逸,再次提出去青楼的邀请。 “不去。” 正仰头靠在椅背上,享受巧儿按摩的沈逸十分干脆地拒绝道。 叶双凡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沈逸住在叶府的这两天,应该是第十四次,或者十五次了吧?他已经习惯了。 叶双凡“恨其不争”般地走上前道:“沈兄,你这一天到晚地闷在府里不行啊!” 沈逸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要不是,我用得着闷在这?天下之大我皆可去得,何像这样被绑在京城!” 说罢沈逸又打量着叶双凡道:“我看你整天就是这晃悠那晃悠,你这振威校尉都没事干的?不是管着千儿八百人么?” 叶双凡满不在乎道:“哪用我管,按以往一样练着就行了,又没战事,京城又这么和平,用不上我,我每天去露个脸就行了。” 沈逸闻言撇了撇嘴,要是大周的官兵都分在叶双凡这种二流子手上,军备做的再好那也没用啊。 “沈兄,做官是好事,不愁吃不愁喝的,还能光宗耀祖,”叶双凡望着沈逸嘿嘿笑道:“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但以沈兄的水平,只做个商人那不是埋没了么!” “我本来愁吃喝么!”沈逸骂了一句:“叫我来京城,宅邸也不管,俸禄才那么点,够干点什么?” “还光宗耀祖呢,哥哥我这辈子最中意的就是银子金子,看着银子金子哗哗的从别人的口袋落进自己的口袋,那种感觉真是....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叶双凡愣愣地听着,他确实不懂,因为他花钱都是伸手向他老爹要的。 “少爷,整理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周二虎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卷地图,上前摊在了沈逸的桌案上。 “嗯,辛苦了,下去歇着吧。”沈逸点了点头,坐起了身子,目光倾注在地图上,挥手让周二虎下去了。 周二虎离开之后,叶双凡上前几步打量了一番那张地图,看了一会之后旋即一惊道:“沈兄,你搞京城的地图来干什么?!” 沈逸瞥了叶双凡一眼,无语道:“我还能干什么?造反啊?” “诶!”叶双凡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要捂住沈逸的嘴,却被沈逸打开,急忙道:“这是在我面前,在别人面前你可不能这样说话!这是大不敬!” 沈逸心中无语,你当我傻的不成,跟你共过生死才这般玩笑,跟谁都这样说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我没人没权,拿什么干那事?”沈逸将地图转向叶双凡道:“你好好看看这地图上画的是什么。” 叶双凡着眼看去,细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标注的是京城的人口分布,他起初一瞥还以为标的是兵力分布呢... “误会了,误会了...”叶双凡挠头尴尬道:“沈兄,你搞这玩意干什么?” “当然是计划做生意赚银子,还能干什么?”沈逸看也不看叶双凡。 这两天左寻右找还是没找到一间满意的宅邸,好的宅邸自然都在京城中心,皇城根下,但那是达官显贵、王公贵族这样的人住的地方,都是朝廷配给的,有钱都买不到。 沈逸干脆也不找了,干脆就在叶府住下,反正也是叶双凡害的他被周帝拎到京城来,白吃白喝他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决定了之后,周二虎他们也没闲着,按照沈逸的吩咐,搜集起了京城的情报,做出了这样一份别样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京城大概的人口分布,哪个位置人多商铺多,哪个位置人少生意少,加上一些在京城十分有名的商铺,统统都标记了出来。 京城作为大周首城,理所当然的是一座超级大城,面积比起东阳城三倍都有余,搞出这样一份地图,足足让周二虎等人跑了两三天才搞定,在沈逸上任户部的前一晚终于送到了他案前。 周帝那天口口声声让沈逸给他多收些税上来,想多收税,那就要百姓赚的多才行,左右都要有人赚,为什么不能是沈氏商号? 度支主事一个月的那点俸禄,还不够沈逸花一天的,他可不会这样闲着。 “这回要做什么生意?”叶双凡亮起了眼睛道:“不如做青楼?我听人说你在东阳搞的那个天上人间有声有色的,可惜我没时间去见识!” 沈逸白了叶双凡一眼,他要是在京城开青楼,不得让叶双凡给霍霍完了,再说了,他一个官员开青楼,那是失了朝廷颜面,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朝廷就未必这样想了。 “这回,我要做个大的!”沈逸看着地图,信心十足地说道。 “大青楼?有多大?”叶双凡双眼满是期待地看着沈逸说道。 “滚!” ------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就算沈逸想做生意,终究也只能当副业做,周帝盯着的事才能是主业,起码表面上要是这样。 第二天便是沈逸正式报到的日子了,幸好他是一个“不入流”的六品小官,没得上早朝的资格,不然天没亮就要去宫门外候着,北方初春那清晨的寒冷,沈逸可不想尝试。 上衙这天,沈逸不急不忙地起床洗漱,穿衣束发,在上衙的锣响前一秒,正正好踏进了户部衙门。 前两天赵明月带他来户部,也不是全无作用,起码沈逸今天上衙算是熟门熟路了,直接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衙房中坐下。 “沈主事早。” 沈逸手下的两名小官见他来了,纷纷拱手打着招呼,虽然他们比沈逸更早来半个时辰。 现在户部日子难过,朝廷乃至陛下都盯着,大家伙都是卯足了劲,谁不是提前半个时辰上衙,只有沈逸这般轻松,不过这是第一天,他们又是下属,不好说什么。 “早。” 沈逸微微点头回应,一屁股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而坐了下来之后,他忽然有一种久违的茫然感。 坐在这,他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第313章 无所事事沈主事 前世沈逸一人独享一间办公室,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自有一片空间,到了这户部衙门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他需要和其它两名下属共用一间衙房,他的位置在里面,其它两位下属则在外间,虽说是外间,但其实什么动静都能互相听到,稍一探头也能看到对方在干什么。 而沈逸到了衙门坐下来,两名下属打过了招呼之后都忙的不亦乐乎,有翻书的声音,也有噼里啪啦拨动算盘的声音,只有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那天陈长钊引他来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大致的事情下面的人会理清楚后再交上来,他只需要核实一下,没什么问题交上去就行了。 而现在他面前空白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核实个锤子? 早知道把那张地图带来多看看了,好过这样闲着。 沈逸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毛笔砚台,一会又随意拿起一宗档案看看,什么花样都没看出来。 实在无聊的紧,沈逸走了出去,来到其中一名下属面前道:“王大人,需要我干些什么吗?” 几天前来的时候陈长钊曾介绍过这两人,沈逸记得清楚,面前这人叫做王礼。 王礼原本就听到了沈逸走出来的动静,只不过没有多事去问,如今沈逸开口问了,他也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道:“本季的账簿还未整理出来,也没有什么需要沈主事操办的,沈主事若是无事,不如去看看那儿的卷宗,熟悉熟悉?” 沈逸朝着王礼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在墙边竖着一座书架,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卷宗档案。 “行。”沈逸点了点头朝那书架走去,翻了一会,抽出一本去年的账簿,回到位置上随意翻看着。 这本账册记录了去年整个大周的税收大致,沈氏商号出于南永,沈逸也理所当然地先看了南永的税务。 结果不出所料,在沈逸穿越前的那半年,陈家是东阳的纳税大户,而在沈逸到来之后,一直到年节之前,沈氏商号从岌岌无名一跃成为东阳乃至整个南永的纳税头名,甚至在承光郡也有出现,至于沧州城,沈氏商号在那赚的是租赁钱,因此排名虽不靠后,但也不突出。 沈逸越看越恨,他给周帝的国库送钱,现在居然还要剥削他的劳动力,真是恩将仇报! 北方的经济差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概看了一下沈逸就啧啧摇头,京畿道三郡的商税加起来,堪堪高过承光郡少许,虽说承光郡是大周商业中心,但也实在太差了些。 而在凤兴郡,沈逸发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地方。 凤兴郡是沧州城所在,也是京畿道三郡之一,在这的商税大头,沈逸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号。 骆氏商号、许氏商号、胡氏商号..... 若只是许氏和胡氏的话,沈逸也许还注意不到,但这个骆氏商号,沈逸的印象就很深刻了。 那是属于金安城的纵横商会会长骆复海的商号。 而其余名列前茅的几家商号,大部分也都是纵横商会的成员。 看到这里沈逸不由得心里好奇,纵横商会明明是江南的商会,怎么在北方的生意还做的这么大?为什么他没听说过? 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跟纵横商会的恩怨在之前也算告一段落了,沈逸也不会因为人家在北方生意做的大就眼红,今年过去,还指不定谁是京畿道的纳税大户呢。 翻看了一会,满眼是密密麻麻的汉字数字,看的沈逸头晕眼花,左右无事,沈逸瞧了几眼,干脆倚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 沈逸不找人,也没人找他,他的两名下属王礼和何文书忙的不可开交,衙房中只剩下噼里啪啦拨动算盘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何文书敲了敲书案,向王礼颔首示意,低声问道:“沈主事在干什么?” 王礼停下打着算盘的手,探头看了看,回身一脸错愕道:“好像...在睡觉?” “睡觉?!”何文书吃了一惊,上衙第一天就睡觉的神人,这可不多见。 借着上茅厕,何文书起身往衙房外走去,回头一看,发现沈逸靠在椅背上,神态安然,呼吸平稳,双手放在扶手上,可不是在睡觉么。 “这也太儿戏了。” 从茅厕回来后,何文书摇头叹气地朝身边的王礼低声说道。 王礼无奈摇头,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只是本来乔尚书就不管事情,现在他们度支衙门的主事又是这副德性,倒霉的就是他们,以后他们要做的事必然会更多。 “铛。” 一声锣响,这是衙门午休放饭的信号。 沈逸立马就睁开了双眼,在王礼和何文书错愕的表情中大步走了出来,沈逸看着没有行动的两人,奇怪的问道:“你们不去吃饭吗?” 王礼顿顿道:“呃...我们稍等一会,沈主事先去。” 沈逸点头道:“行,那你们先忙着。”说罢便大步离开了衙房。 反正没事干,沈逸可不会管他们,自顾自的到了公厨吃饭。 大周的公厨,也就相当于现代的机关食堂,官员的早中晚餐都可以在这解决,甚至还可以打包回家,房子周帝不给,这吃皇粮的福利沈逸可不错过。 只是刚到了公厨,沈逸就后悔了。 这饭菜够谁吃的? 因为如今大周时情国库空虚,周帝勤俭为民,朝廷除军费以外的费用一削再削,如今户部的公厨,连一片肉食都见不到,只有某些小菜中能见到一点可怜的肉沫。 沈逸大呼坑爹,但是这会再让巧儿做了送来也来不及了,今天只能是这么将就了。 “呵呵,沈主事。” 沈逸正随意地扒拉着饭菜应付,忽然听见有人向自己打招呼,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杜德。 沈逸点头回应道:“杜大人。” 杜德在沈逸的这张方桌坐下,笑呵呵道:“度支衙事务繁多,计算最为麻烦,沈主事第一天上衙,可还适应?” “麻烦吗?”沈逸想了想,摇头道:“还行,挺轻松的。” 第314章 交换条件 “挺轻松?”杜德一阵错愕,旋即大笑道:“沈主事果然是能人,到哪都能吃得开。” 沈逸心中无语,睡觉摸鱼这事还要能人才能办? 见沈逸没什么反应,杜德反而感觉这人不骄不躁,沉的住气,疑问道:“沈主事最近有什么打算?” “打算?”沈逸闻言摇头道:“暂时没什么打算,现在户部混...好好做着吧,怎么的也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不是?” “那是自然,”杜德点了点头,又小声道:“告诉沈大人一个消息,最近兵部催银催的紧,陛下虽然没有表态,但意思上也是让户部想办法拿出来。” 沈逸一愕,兵部催银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让我来出啊?那不是你们金部的事情么? 沈逸道:“缺军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催银也不是这一次,以前怎么应付这次就怎么应付呗。” 杜德摇头一叹,道:“沈主事有所不知,以往都还好些,这次兵部说到了陛下那去,陛下虽没明说,但多少表达了些不满,乔大人也不想在致仕前搞得太难看,正想着办法呢。” 说罢杜德又神秘兮兮的凑近沈逸道:“本官素知沈大人办法多,若是能解了这困境,升官有望!” 要说这画大饼的功夫正是当官必备,出钱那是金部的事情,跟我度支衙门有个毛关系? 另一面沈逸心中暗道这事其实也好办,只要周帝组织一次大抄家行动,多少钱都抄的出来,别抄他家就行。 明面上说是为官不行商,但沈逸却不信,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在明面上一边当官一边做生意的,但绝不是唯一一个有其它收入的。 要么是借他人之手,要么是暗地里做着。 那些王公贵族家中动不动几十上百口人,仅凭着朝廷给的钱如何能够用?当初在金安城,骆家跟郡守徐家不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么。 沈逸道:“杜大人,我这第一天上衙,哪敢想升官的事,不瞒杜大人,这度支主事我能安稳当着就不错了,升官是从没想过。” 杜德闻言面色发苦,近来他为这事头疼的很,因为在批发市场上亏了一笔钱,金部的境地本就不好,这会又收到乔安均的死命令,可金部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来。 就算沈逸之前说他对京城没有什么好的点子,但杜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指望沈逸这个创造过奇迹的人。 杜德叹气道:“唉,今日为同僚,空闲时还劳烦沈主事帮忙替我想想办法,近来我愁的头发都白了。” 说罢杜德还指了指自己冠冕下的头发,肉眼可见确实有几束白发。 但沈逸记得好像当初在沧州见到杜德的时候就有这些白发了。 沈逸没有说话,吃了一口菜,边嚼边想,过了一会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这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沈逸将菜咽下,拿出绢布擦了擦嘴说道。 “哦?沈主事这么快就有办法了?”杜德眼睛一亮,一边在心中暗道沈逸真乃奇人也,一边快速问道。 沈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有个雏形,还不是很明确,需要多想想。” 杜德连忙道:“不急、不急!沈主事好好想,慢慢想!那我就不打扰沈主事了!” 说罢杜德就打算站起身来离开,给沈逸留下思考的空间,可见对这件事真的是十分着急。 “唉,”沈逸忽然叹了一声,道:“杜大人,你也知道,度支衙门事务繁杂,忙的脚不沾地的情况下我自顾都不暇,哪还有精力帮杜大人想办法呢?” 正要转身离开的杜德一愣道:“沈主事刚才不是还说挺轻松的吗?” “呃...”沈逸摆手道:“场面话、场面话,我总不能说为陛下办事太累了不是?” 杜德想了想,点头道:“那倒也是。” “那怎么办?”杜德有些焦急地问道。 “这样,”沈逸微笑道:“杜大人帮我一个忙,我就能替杜大人想出这个办法来。” “什么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杜德连忙问道。 “帮我向陈郎中请个假。”沈逸缓缓说道。 “请假?!”杜德吃了一惊,上衙半天就想请假,真乃神人也。 沈逸这个交换条件不是随口乱说的,也是考虑过的,他明白自己是户部新人,又是第一天上任,按那天陈长钊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去请假肯定是想都别想。 但若是杜德么,那就不一定了。 首先他跟陈长钊平起平坐,又是老资历,金部在户部衙门中重要性也比度支衙高上一些,他去说的话成功率还挺高的。 与其坐在衙门里无所事事,犯困打盹,那还不如去操办沈氏商号的事情呢。 沈逸点头道:“对,请假,只要我有空闲,我头脑就转的飞快,肯定能帮杜大人想出这个法子来。” “这...”杜德有些迟疑,金部和度支衙毕竟是两个部门,他这跨部门帮沈逸请假,多少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陈长钊刚刚上任度支郎中,正是要立威的时候,他去办这事属实不太好。 “唉,要是我每天都淹没在公文卷宗之中,实在是没有能力再帮杜大人的忙呐,”沈逸见杜德沉默不语,接着道:“按我料想,那个办法如果计划一下,还是很有可行性的,钱肯定不是问题...” 杜德顿时面色一变,明显是鱼儿咬钩的模样,想了想,旋即道:“行!我试试,沈主事需要几天?” 沈逸道:“也不用太久,十天半个月的就差不多了...” “什么?!”杜德大吃一惊,双手都按上了桌子,调高了声调道:“沈主事,你可不是什么计吏之流,你一个度支主事十天半月不上衙,那不得乱了套?” 周围用饭的其它官员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沈逸摆了摆手,示意杜德淡定,又试探道:“或者七八天,也行?” “不行,”杜德当即否定,在户部这么多年,他对度支衙多少也有些了解,断然不可能放这么久的假。 “最多五天。”杜德面色变幻,考虑良久才说道。 “行!”沈逸一口答应,站起身来拍了拍杜德的肩膀道:“五天之后一定给杜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着往门外走去的沈逸,杜德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第315章 来一个月的 吃完了饭回到度支衙门,沈逸的心情颇为不错,不管怎样,只要杜德答应了他的交换条件,假期是一定有的。 陈长钊虽然也是刚刚升了官,跟杜德说起来是一个品级,但杜德在郎中位置上的资历比他可就高多了,在去年年节之前,陈长钊都是一个见了杜德要恭恭敬敬行礼的人。 如今杜德找他办事,就算不能全批了,批个两三天的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总好过在度支衙门干坐打盹。 回到衙门里,不见王礼与何成书,应该是刚去公厨没多久,沈逸也懒得管他们,虽然饭菜不合胃口没有吃饱,但是困意也上来了,翻看了一会档案,就趴在桌案上小憩起来。 离沈逸的衙房不到二百米的位置,另一处衙房之中,沈逸的下属王礼与何成书正站在陈长钊面前,揣着手低着头,一副等着问话的模样。 “他上午做了些什么?”陈长钊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 站在那的王礼与何成安心里发苦,真是作孽,竟问他们这种问题。 虽然这事陈长钊一早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盯着这个没参加过科考的新人,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向他禀报,如果沈逸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他马上就向吏部参他一本! 要说是之前,这小报告打也就打了,陈长钊刚坐上这位置,容不得差错,他们也能理解。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从别人那听说了,昨天跟着来户部的那个俊俏公子,就是当今大周的公主殿下!沈逸来京的圣旨,还是宫里的宋祥宋总管亲自去传的! 这位沈逸沈主事,那是有背景、被陛下放在眼里的人物! 虽然宋祥去南永更大的原因是给秦远传口谕,但是外人并不知晓,别人只知道沈逸接的圣旨是这位常伴陛下左右的老奴去传的,就算同样是圣旨,谁传的,也有很大的区别。 王礼与何文书偷偷的对视一眼,最终是由与沈逸说过话的王礼道:“因为本季的账册还未整理出来,沈主事上午就翻看了一下过往的档案卷宗,了解了一下咱们度支衙门的工作内容,就算没事,他也没有离开衙门,沈主事还是兢兢业业的....” 王礼这番话说出来,连站在他身边的何文书都暗自赞叹,论口才,我差王兄远矣! 王礼说的一点不错,但是虽然沈逸没有离开衙房,但在衙房里干些什么,那就... 陈长钊闻言眉头一挑,暗道那嚣张跋扈的年轻人竟然这么安分?他还以为沈逸会给他惹不少麻烦。 安分就好,真闹出了麻烦,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行了,他是新来的不懂,政务上你们要仔细些,不要搞出问题来,”陈长钊吩咐道:“如果他有玩忽职守的地方,你们第一时间与我说!” “是。” 王礼与何文书赶忙应了一声。 “陈大人。” 门外传来声音,陈长钊探头看了看,见是杜德,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王、何二人应了一声,拱手离开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今天这关算是过去了,希望之后沈主事不要让他们太难办才好啊! 王礼与何文书离开时杜德刚好走进来,二人还行了个礼,暗说杜郎中也是认识沈主事的,自从沈主事来了户部之后,好像杜大人来咱们度支衙门也挺勤快的。 在公厨用完了中饭,二人回到衙房,一眼便见沈逸趴在桌案上睡的正香,皆是摇头叹气,暗想以后恐怕有的忙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将沈逸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觉醒来的沈逸只觉口干舌燥,习惯性吩咐道:“巧儿,茶。” 坐在外间的王礼与何成安闻言拨动算盘的手指都停了下来,对视一眼,嘴角抽了抽,这位哪是来上衙的,这是来当爷的。 吩咐了一会还不见巧儿端着茶杯过来,揉着双眼的沈逸一下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在身不由己的户部衙门,不是在家中。 外面的王礼与何成书没什么反应,沈逸松了口气,这时候有小吏跑了进来道:“沈主事,陈大人找您。” 王、何二人暗道一声沈主事好运气,恰恰刚刚醒来,若是被这个小吏看见,指定是要给陈大人说的。 “哦?来了。”沈逸猜大概是杜德去找过陈长钊了,心中轻飘飘,施施然的站起来整了整肥大的官袍,跟着小吏往陈长钊那间单独的衙房去了。 “陈大人。” 来到陈长钊的衙房,看着陈长钊那张拉长的老脸,沈逸却是施施然笑嘻嘻地拱手打了招呼。 陈长钊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能让杜大人来替你请假,沈主事,你的门路广的很么!” 沈逸笑着道:“出门在外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待人和善,他人待我自然也不差。” 陈长钊顿时吹胡子瞪眼,瞪了沈逸好一会才道:“你确定你要请假?” “当然,这不是为了帮杜大人的忙么,”沈逸微笑道:“若是帮上了杜大人的忙,想必杜大人也会记住陈大人的人情的。” 你倒是看的通透! 陈长钊冷哼一声,他这位置还不稳,搞好关系很重要,他可不能像沈逸一样愣头青。 “本官只能批你三天假。”陈长钊淡淡说道。 “为什么?”沈逸讶然说道,他知道他这种等级的官员请假,只要跟上面的头儿说就行,若是病假,最长甚至能请三个月,为何陈长钊给他批三天? “度支衙门如今一团事忙不过来,你说五天就五天,这五天的事堆积下来,你做的完么!”陈长钊哼道:“况且超出三天的假期,那是要扣俸的!” “做的完,”沈逸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就是算算账么,简单。 旋即沈逸又道:“陈大人,你说请多了要扣俸?” “正是。”陈长钊偏过半边身子,端起茶杯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道:“那您看,把我那几十两俸禄都扣完能请几天假?我都请了,不行我倒贴也成,给我批一个月的。” 第316章 做一休五 “噗!” 刚喝进嘴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幸好这个世界还没有假牙,不然陈郎中怕是连假牙都要一起飞出来。 “咳咳、咳...” 茶水喷到了桌案的卷宗上,一阵咳嗽之后,陈郎中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小吏连忙上前帮忙,沈逸也不闲着,上前帮忙收拾了一会,又凑近道:“陈大人,要不这样,我给您一千两银子,您慢慢扣着,扣完了您让人到叶府通知我就是,我再加...” 陈长钊闻言鼻子差点没气歪,还有比沈逸更把朝政当儿戏的人么!你以为你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还叶府,你姓沈你住什么叶府! “你、你你....”陈长钊一张老脸面色涨红,手指指着沈逸,话都说不顺畅,显然是气急了。 “别激动,别激动。”沈逸连忙劝慰,若是上班一天就把领导给气背过去,那他在京城可就出名了。 陈长钊指着门外怒道:“出去!” 沈逸不以为意,继续道:“那请假的事...” 陈长钊气急,怒道:“五天,爱请不请!” “行行行,五天就五天。”五天好过没有,沈逸应了下来,转身直接大步离开。 ----- “老王,你说陈大人找沈主事干什么?”在沈逸的衙房,何文书正在和王礼猜测陈长钊找沈逸的原因。 “不知道,”王礼想了想,道:“应该是敲打敲打吧?沈主事毕竟年轻。” 何文书摇头道:“能怎么敲打?沈主事可是有背景的人,那天他刚来的时候你没听说他怎么呛陈大人的?” 王礼道:“听是听说了,但是总归他是下属,陈大人是上级,总要按着规矩办事,他还能跟陈大人讨价还价不成?若是那样公主殿下也不好说什么吧?” 何文书叹气道:“唉,我看这位沈主事不像是讲规矩的人,上一天衙睡半天,能有多讲规矩?” 王礼深有同感,叹气道:“也是,唉,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哟,忙完啦。” 两人讨论的入神,刚停下来,沈逸就走了进来。 因为有了假期,沈逸满脸都是心情大好的模样,浑然不知他只上了一天的班,什么都没做就快把两个下属搞的接近抑郁了。 王礼与何文书连忙坐直了身子道:“还没有。” “哦,那你们忙你们的,我就不打扰了。”沈逸点了点头,哼着小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随意翻起了账册,混完还剩不久的下午,就准备迎接自己的五天小长假了。 王礼与何文书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大感疑惑,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沈主事的模样,怎么也不像被陈大人敲打了啊? 有研究表明,当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感觉时间过的特别快,如今沈逸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放衙的锣声响起,沈逸光速收回了二郎腿,将卷宗放了回去,又将桌案整理了一番,一切如初,毛笔没动过,砚台没墨过,就像沈逸从没来过一样。 他站起身,往衙房外走去,路过外间时还微笑着向两人道:“再见。” 王礼与何文书的事情似乎还没做完,呆了一会后回礼道:“明天见,沈主事。” 沈逸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笑道:“明天就不见了,有什么事的话,去叶府找我吧,就是振威校尉的那个叶府。” 说罢沈逸就哼着最爱的《飘移》离开了。 “得飘得飘我得意地飘~~” 在王、何二人听着毫不着调的声音越来越远的时候,二人终于回过了神来。 何文书讶异道:“什么意思?陈大人把沈主事赶走了?才一天?” 王礼愣了半天,讷讷道:“不会吧?沈主事心情这么好,不像啊?陈大人就算参了吏部,也没这么快吧?他还说有事去叶府找他。” “那这是...”何文书顿了顿,忽然惊道:“新封的振威校尉,不是叶南叶总督的儿子叶双凡么?” “这...” 王礼同样惊讶失声,两人对视一眼,发现越发看不透新来的沈主事了。 ------ 不论如何,五天的假期是到手了,做一休五,比起九九六福报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沈逸一路哼曲一路走,步伐轻快心情好。 “少爷,你回来啦!” 叶府后院,巧儿见到回来的沈逸,小跑着上前迎他。 “回来了,”沈逸笑了笑道:“快去给少爷做些好吃的。” 户部公厨的饭菜不合胃口,沈逸根本没吃多少,这会正是饿了。 “好呢!”巧儿高兴的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到叶府的后厨准备去了。 “公子,”苏慕烟端了茶水过来,放在桌上又服侍沈逸换下肥大的官袍,柔声问道:“第一天上衙,累着了吧?” “累?那倒没有,”沈逸摇头道:“说起来户部还挺闲的,我一天就干坐在那了。” “是吗?”苏慕烟微微错愕,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听见京中官员抱怨又苦又累俸禄还不高之类的话。 “是啊,”沈逸喝了一口茶后问道:“二虎呢?” 苏慕烟道:“他带着人出去了,说是按公子的吩咐,完善一下地图。” “这样。”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待的巧儿做好了美食,沈逸饱餐一顿,夜色渐深的时候,周二虎等人才回来,将标注的更多了的地图交给了沈逸。 沈逸接过地图只简单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吩咐道:“地图的事先到这,我交给你几件事,你去办一下。” 周二虎点头道:“少爷请讲。” “你明天启程,顺下沧州办两件事,”沈逸伸手请周二虎坐下,缓缓道:“第一,从沧州的沈氏钱庄调些熟手过来,再带些银财,越多越好,但是不能影响到沧州钱庄的运营,第二,沧州卖的好的紧俏商品,每样都收一部分,以南方的商品为主,都送到京城来,越快越好。” 周二虎边听边记,片刻后道:“少爷,要把钱庄开到京城来么?” 沈逸点了点头道:“时势已起,不乘岂不浪费?” 第317章 快给我滚 周二虎接了沈逸的吩咐,当天晚上就趁着城门还没关的档口离开了京城,跑到数里外的渡口搭船走了。 沈逸的假期开始了,他是轻松了,但是王礼与何文书,还有陈长钊就悲哀了。 陈长钊刚刚上任,这时候绝不能在公务上出差错,虽然沈逸本身也没帮上什么忙,但是他在的时候起码也算个人手不是。 沈逸这一走,本来归他办的那些事顿时就没人办了,陈长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王礼与何文书办,要么是他自己办。 鉴于陈长钊对公务的看重程度,沈逸估计这些活最终还是会有陈长钊自己经手,他这一升官,结果到头来干的还是度支主事的活。 不过沈逸也不是全然轻轻松松没有人管的,比如杜德就非常在乎他在干什么。 今日上衙之前,杜德就专程来了一趟叶府,提醒沈逸千万要将他的事放心上。 幸好杜德是上衙之前来的,若是午间休息的时候来,还真不一定能见到沈逸,那时的沈逸肯定是出门去了。 对于杜德的催促,沈逸一面让他放宽心,好饭不怕晚,一面又说他想这办法也要时间,毕竟是要给陛下看的**,马虎不得,让杜德这几天不要来打扰他,让他安安心心好好想,**清楚了第一时间告诉他。 杜德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下来,就是临走前一步三回头,意思不言而喻。 “沈兄,你还真是厉害,才上衙一天,就跟杜郎中混的这么熟了。” 杜德准备离开的时候,彻夜未归的叶双凡也正好回来,两人还打了照面,对于沈逸的社交能力叶双凡再度表示佩服。 沈逸瞥他一眼,无语道:“昨夜又是在哪个窑姐肚皮上睡的吧?” 如此直白的话语叶双凡不仅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得意道:“正是!不过说起来这北方的娘们就是不如江南的水灵,唉,想念金安呐!” 沈逸汗颜不理他,叶双凡又道:“不过沈兄,仙香楼那个头牌是真他娘的带劲!可惜我出不起那么多钱,要不你借我点?” “借你妹!”沈逸没好气的说道,这趟上京他也没带多少银子,最近还要用,哪来钱借给叶双凡。 “我没有妹妹啊,我爹就我一个崽,”叶双凡摇头道:“若是我有妹妹,我肯定让他嫁给你!” 娘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对于叶双凡令人叹为观止的双商沈逸表示叹服,不与他插科打诨,转身进去了。 “公子,这事真有办法吗?”跟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轻声问道。 杜德的事她听沈逸说过了,她只以为是沈逸要出钱帮忙,可看杜德方才的样子,好像不是几千两就能解决的问题。 “自然是有,我早已经想好了,”沈逸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交给苏慕烟道:“五天一到,将这信封交给杜德就是了,到时候如果我不在府里,你就代我把这个给他。” 苏慕烟接过了信封,小心收好,随后问道:“那现在该做什么?” “现在?”沈逸望了苏慕烟一眼,嘿嘿笑道:“被杜德这么早吵醒,没睡好,睡个回笼觉去!” 苏慕烟玉面一红,轻咬下唇,妩媚地看了沈逸一眼,神态诱人至极。 ........ ........ 睡到精神饱满之后,沈逸带着阿福出了门,在京城的街道上行走着,阿福打着地图,不时地为沈逸指路。 京城到底是京城,人来人往车流不断,华贵的轿子马车络绎不绝,随便点一个,可能就是了不得的人物,路旁的各色雕楼也很有北方特色,江南的雕楼注重美观韵味,北方的就要直接的多,以工艺为主,因此北方的雕楼虽然没有江南那般美观雅致,但大体比南方的都要高上不少。 沈逸随意的打量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阿福驻足道:“少爷,到了。” 沈逸也紧跟着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一座名为“聚贵阁”的酒楼出现在眼前。 但是这座酒楼的情况和它的名字并不相配,从外面就能看到酒楼里空空如也,连客人都没有,就别说贵人了。 也没有小二或是伙计在门外揽客,偌大一座三层的酒楼,掌柜的生意经似乎非常佛系。 走到酒楼里,还是没有人出来迎接,沈逸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一名男子正倚靠在柜台上呼呼大睡。 沈逸走过去在柜台上敲了敲,睡着的中年男子慢慢抬起头来,瞥了沈逸一眼道:“打尖还是住店?通铺一百文,上房五两银子。” 沈逸愣了愣,现在才明白这间酒楼名字的由来,真就是一个“贵”字。 “不打尖也不住店,”沈逸笑了笑道:“我是来做大生意的,你们掌柜呢?” “掌柜?”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我就是。” “你就是?”沈逸一阵错愕,这么大的酒楼,就剩下一个掌柜了? 不过这样也好。 沈逸笑道:“在下沈逸,未请教...” “姓伍。”中年男人随意地说道。 “伍掌柜,”沈逸微笑道:“我看你这酒楼生意不好做,有没有转手的打算?” 这处酒楼位置中规中矩,不算太好,但也绝对不差,周二虎在那份地图上标注的清楚,这处酒楼生意极差。 沈逸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他有眼睛。 这间酒楼的隔壁,就是一家名为近水楼的酒楼,装饰的十分典雅,四五个伙计热情地在门外揽客,酒楼里人声鼎沸,跟聚贵阁可谓云泥之别。 聚贵阁在态度上就输了大半,生意不好实属正常。 本来酒楼的掌柜若是没什么扭转局面的办法,或是做大改动的资金,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卖止血,沈逸的提议再正常不过,可是... 当沈逸提出“转手”这个话题的同时,本来一脸懒散模样的伍掌柜一顿,随即突然大发雷霆,随手抄起柜台上的算盘就扔了过来,口中怒骂道:“滚,给我滚!我绝对不会把这酒楼卖给你家主子!快给我滚!” 第318章 他乡故知? 看的出来伍掌柜只是个普通人,这一算盘扔过来并没有多少威力,沈逸略一侧身便躲开了。 但是对于他突然而来的怒火,沈逸十分莫名。 他的主子?他哪来的主子? 见伍掌柜似乎还有抄起其它物件扔过来的打算,沈逸与他保持些许距离道:“伍掌柜,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没有什么主子,我自己就是主子,沈氏商号我说了算。” “去你...”伍掌柜骂了一半,手臂半扬起,抄起的板凳就要飞出来又生生止住,顿顿道:“沈氏商号?” “对,”沈逸点头道:“江南的沈氏商号,在沧州也算小有名气,不知道伍掌柜听说过没有?” “没有,”伍掌柜摇了摇头,他只在京城开着酒楼,又不是四处行商的客商,没听说过沧州的沈氏商号。 这让沈逸发现沈氏商号包括沈氏钱庄在内的影响力还是太小,错失了不少敛财的机会。 不过伍掌柜接着又道:“你不是那纵横商会的人?” “纵横商会?” 这回轮到沈逸吃了一惊,他知道京畿道这一块有纵横商会的影子,只是在京城却没有发现。 纵横商会的手都伸到京城来了?动作挺快啊! “不是。”沈逸摇头否认,他跟纵横商会还有梁子呢,哪会是纵横商会的人。 沈逸又问道:“纵横商会也想买你这酒楼?” 伍掌柜正欲说话,酒楼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沈逸扭头看去,是一名伙计打扮的人跑走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伍掌柜收回目光,冷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似乎没有跟沈逸谈价钱的打算。 方才伍掌柜朝他扔算盘闹出了动静,那个伙计就出现了,沈逸只当他是看热闹的也没在意,如今看伍掌柜的模样,似乎别有文章。 这马上就知道了,也不知要等多久,沈逸也不闲着,笑着道:“伍掌柜,不瞒你说,我在户部有些许关系,如果你愿意将这酒楼让出来,若是将来你要在别处开铺的话,我也能帮上一些忙。” 被周帝剥削了劳动力,房子不给不说,俸禄还没多少,身上这层皮不用白不用,虽然秦远提醒过他不要在户部打小心思,不过他这也算合理行使他的身份吧? 但哪知伍掌柜根本不领情,闻言反而还扭过了身子,冷冷道:“哼,户部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逸尴尬了,这... “老伍,还有人买你这破店呐?啊?哈哈哈哈...” 两人说话间,第三道人声出现,说话的同时,伴随着猖狂淫.贱中又带着些猥琐的笑声。 沈逸转头一看,脸上顿时一阵错愕。 而走进来的人看见转过头的沈逸,原本六亲不认的步伐都停下了,脸上的笑容不复,而是变成嘴角抽抽的模样。 “沈、沈逸!?” 来人惊叫一声,伍掌柜皱起眉头,看看来人,又看看沈逸。 这是什么情况? 沈逸错愕之后回了回神,微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是吧?许掌柜?” 走进来的人,居然是沈逸的“老熟人”,金安城纵横商会成员,骆复海的狗腿子许文杰许掌柜。 许掌柜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看着伍掌柜,又看向沈逸,勉强笑道:“沈掌柜,你怎么来了京城呢?” 因为许掌柜是直接从金安来的京城,也没注意到沈逸在东阳的消息,还不知道沈逸现在已经是户部度支衙门的主事了。 沈逸好笑道:“就你们纵横商会能来,我不能来?” “自然不是...”许掌柜尽量保持着心情平静,又问道:“你要买这铺子?” 沈逸笑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许掌柜一听这话,心脏顿时往下沉了沉,为什么偏偏是沈逸?偏偏是这个吃软不吃硬,难收拾的东西? “哎呀,” 片刻之后,许掌柜忽然叹了一声,走上前拉着沈逸走到一边,一副两人非常熟络的样子,劝着道:“你有所不知,这酒楼邪门的很!经常闹鬼!根本没人敢住,生意也不行,你看,这哪有客人呐?” 看许掌柜的模样,沈逸猜不是这聚贵阁有鬼,而是许掌柜心里有鬼。 “邪门?闹鬼?”沈逸笑道:“没事,算命的说我命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阳火旺,鬼见了我都要绕道走。” 这事是真的,李天师可以作证,如果他在的话。 许掌柜一愣,随后摇头道:“你看,这位置在京城里头也不算最好的,这楼装修的也不行,买下也用不了几年,这样,我刚好看中一处好铺子,大家也是老相识了,在京城遇见也算他乡遇故知,若是沈掌柜要做生意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沈逸心中连呼好家伙,连他乡遇故知都出来了。 “谁跟你是老相识,是故知?”沈逸冷哼道:“当初纵横商会在金安城给我使绊子的时候,你出力最多吧?” “呃...” 尴尬之色爬上了许掌柜的脸颊,虽然事实如此,可这会... 许掌柜尴尬道:“那都过去了,过去了...” “你过去了,我可没说过去了,”沈逸打开许掌柜的手道:“我看不是这酒楼邪门,是你也想要这酒楼吧?” 许掌柜动作一滞,表情同样凝住,只这一会,沈逸就看出来是说中了。 笑了笑,沈逸回头走向伍掌柜道:“这不算事,你开个价吧。” 伍掌柜愣住了。 “沈掌柜,沈大人!” 许掌柜连忙几步赶上来,又拉着沈逸往后走,却被沈逸甩开了手,只得站在原地干笑道:“这酒楼不是我要的,也不是纵横商会要的,是上面的大人要的...” 说罢许掌柜伸手指了指上头。 “什么意思?”沈逸笑道:“你指着天,难道是陛下要的?” “当然不是!”许掌柜吓了一跳,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小声道:“是京里的一位大人,跟纵横商会有些小来往,他不便出面,托着咱们办这事...” “哦~”沈逸点了点头,随后又转头向伍掌柜道:“怎么样,想好价钱了吗?” 第319章 京城第一步 伍掌柜张了张嘴,还没反应过来,许掌柜说的话他都听到了,难道面前的年轻人没有听到吗? 沈逸自然是听到了,只不过他没当回事。 纵横商会在金安也有人,金安最大的头头徐郡守就跟骆复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也没怕过,何况是在京城。 按想纵横商会在京城也没什么名头,搭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他上头的人物那可就厉害了。 周帝口口声声让他多搞些商税,他这会给京城搞建设搞发展,若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他还能上周帝那发发牢骚呢,周帝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纵横商会上头的人,还大的过天不成? 伍掌柜见面前的年轻人神色淡然还带着微笑,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而那可恶的许文杰虽然一副焦急的模样,却也没有闹事,于是伍掌柜试探着道:“五、五千两?” “成交!” 沈逸非常干脆的拍出了银票,虽然这五千两也差不多是他这趟来京城带的所有银财了。 三层的雕楼,数百平的面积,位置还不偏,五千两不要太值,简直是白菜价。 沈逸心中的白菜价却让伍掌柜半天回不来神,望着桌面上的一沓银票愣愣出神。 “不行啊!”许掌柜见银票都拍出来了,顿时大急。 “嗯?”沈逸皱起眉头瞪他一眼,吓的许掌柜顿时就不敢动了。 一蹬腿,一拍手,许掌柜咬牙道:“我出六千两!” 沈逸一顿,好啊,又跟他比谁有钱了是吧,比钱少爷我还真没怕过谁,南永谁不知道我东阳败家小王子的名号? “七...” “你滚一边去吧!” 千两二字还没说出口,伍掌柜突然对着许掌柜发飙怒骂:“我绝不可能把这酒楼卖给你!” 看来伍掌柜对纵横商会的意见很大啊。 这就好办事了。 沈逸微笑道:“那我们...” “聚贵阁是你的了。”伍掌柜收起了沈逸银票,干脆利落地宣布了竞拍结果,虽然另一方的出价从未有效过。 “你!你!”许掌柜面色难看,不敢朝沈逸发飙,只能对伍掌柜发泄怒火,指着他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许掌柜带着跟着他来的伙计又离开了聚贵阁。 沈逸想了想,这许文杰来的速度如此之快,又打定了心思要这聚贵阁,该不会... 沈逸问道:“伍掌柜,旁边的那家近水楼...” 伍掌柜顿了顿,叹了一声道:“就是他开的。” 在交易达成之后,沈逸随口问了一句,于是伍掌柜说起了不堪的过往.... 原来之前聚贵阁的生意是不错的,可是年节前的一段时间,大约就是沈逸跟纵横商会的事情平息没多久之后,许掌柜就找上了门,要买伍掌柜这座酒楼。 这酒楼伍家已经上下经营了三代人,伍掌柜怎么肯轻易答应,自然摇头拒绝。 谁知那时候隔壁的铺子就已经被许文杰买下,说了几次之后见伍掌柜还是不答应,纵横商会干脆就将隔壁的近水楼先开起来了,抢起了聚贵阁的生意。 不仅如此,近水楼不仅抢生意,还抢人,聚贵阁的伙计、厨师、乃至洗衣服的婆姨,都被近水楼高价挖走,到了现在,就剩下伍掌柜一个人。 听到这里沈逸还有些尴尬,这办法还是当初他在金安跟纵横商会硬碰硬的时候干的事,现在却是被许文杰搬到京城来对付伍掌柜了,而伍掌柜虽然脾气也很硬,始终不服软,奈何他没有沈逸那样能跟纵横商会死磕到底的财力。 “我看那些闹鬼的事情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伍掌柜愤愤不平地说道。 挖走了人之后,许文杰又来开了价格,不过这次的价格降到了三千两,还豪言伍掌柜若是不卖,就守着这破楼过一辈子。 “就算有人想买我这间聚贵阁,也会像刚才那样被他唬走,”伍掌柜叹气道:“所以你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说客,多有得罪了。” “不打紧,”沈逸笑了笑,并不在意。 倒还真是巧,纵横商会和沈氏商号在金安城打的不可开交,刚平息没多久,没成想在京城又成了邻居。 生意谈妥了,事不宜迟,沈逸马上提议与伍掌柜一起去户部办一下手续,伍掌柜收了银子,办事也很干脆,点头答应下来。 “吱呀。” 酒楼的三扇门一扇一扇地关上,在关上最后一扇主门之前,伍掌柜眼中竟隐隐有泪光。 出来之前,伍掌柜便在酒楼中驻足良久,环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毕竟是历经三代传下来的家业。 沈逸见状想了想道:“伍掌柜若是舍不得,之后可以来帮我做事。” 伍掌柜一顿,问道:“你还接着开酒楼吗?” “不了,我做别的,”沈逸笑道:“不过我相信伍掌柜能办好事情。” 方才许文杰放下了狠话,沈逸知道按纵横商会的尿性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的出来。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伍掌柜的性格很不错,颇有不服欺压的气势,这一点沈逸非常欣赏。 伍掌柜闻言想了想,随后道:“之后再说吧,现在我想歇上一阵。” 沈逸也不勉强,微笑道:“若是伍掌柜改主意,随时来找我。” “多谢。”伍掌柜谢了一声,没再多说。 因为沈逸目前的状态是休假,名义还是帮杜德想办法,若是被杜德看见他来办这事就糟糕了,于是沈逸就将事情交给阿福去办,过程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与伍掌柜分开之后,沈逸便往叶府走去,一边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今铺子是定下了,就等周二虎那边回来。 从京城顺下沧州倒是快,一天便至,但回来逆着江流,就要花上近一倍的时间,周二虎是昨夜走的,算算此时应该也快到了,办完事情回来,他的五天假期也大概结束了。 这几天的时间也不能闲着,沈逸早有计划,买下了聚贵阁后便吩咐阿福去找熟手的师傅,聚贵阁买下来之后,沈逸可不会再让它保持原状。 第320章 买完就拆 许掌柜心情十分郁闷,本来纵横商会在京城发展的好好的,却偏偏又遇见了沈逸,而且沈逸再一次坏了他们的事! 金安城的生意已经被沈逸搅的亏了不少,现在居然还跟到京城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啊! “掌柜的,咱们现在怎么办?” 在许掌柜身边,站在他手下的伙计。 “我哪知道去!?” 许掌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现在聚贵阁都归沈逸了,难道还能从沈逸手上抠出来? 愤怒地一拍桌子,许掌柜面色难看。 纵横商会上面是有人不假,可他并不能联系上,这中间还要通过骆复海,而骆复海现在并不在京城。 深思了一会,许掌柜还是决定先将这事写信告诉骆复海。 “轰!” 毛笔沾墨,正要落笔时,却闻一声大响,毛笔直接在信纸上划了长长一道,这张信纸算是废了,除非许掌柜想寄一幅涂鸦给骆复海。 “咚、咚、咚...” 大响之后,又是一阵毫不停歇砸墙的声音,听的人心烦意乱。 “怎么回事?!”许掌柜本就心情不好,这会更是难以忍受,怒问一旁的伙计。 伙计哪能知道是怎么回事,顿了顿,连忙快步跑了出去。 片刻后伙计又跑了回来,手指着外面道:“掌柜的,聚贵阁、聚贵阁...” 伙计说话结结巴巴的,许掌柜懒得等他说完,一听又是聚贵阁的事,放下毛笔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近水楼一看,许掌柜赫然发现隔壁的聚贵阁十分热闹,十几个壮汉手里拿着大锤,十分卖力地正在拆墙,大门早已经被卸下,三楼已经拆了一小部分,方才那阵嘈杂的响动就是这帮大汉闹出来的。 而许掌柜,或者说纵横商会的眼中钉肉中刺沈逸沈大少爷,正站在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和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说着什么。 “我说许掌柜,这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好好喝酒了?!” “对啊,我刚想歇会,这怎么睡?我要退房!” 隔壁的响动太大,许掌柜刚出现在人前,立马被近水楼的客人围着发问。 “诸位、诸位,不要着急,我现在去与他交涉!” 许掌柜一面安抚着近水楼中的客人,一边脱身出来,朝着沈逸快步跑去。 “我说沈掌柜,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许掌柜跑到沈逸面前,焦急且面色发苦地问道。 许掌柜一过来,沈逸马上收起了图纸,看着他笑道:“巧啊许掌柜,没想到又碰上了。” 巧个屁! 打死许掌柜也不相信沈逸不知道近水楼是他们纵横商会的! 许掌柜指着正在拆除的聚贵阁问道:“沈掌柜,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逸疑惑地看着许掌柜道:“拆房子啊,你看不出来?” 我当然看的出来! 许掌柜道:“你刚花五千两买下这座雕楼,就要拆了?” 沈逸点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一时间许掌柜竟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有这雕楼,这儿哪值五千两?”许掌柜面色有些扭曲起来,你花五千两拆着玩,还不如让我买下来! “买了就是我的,我怎么来,用的着你过问?”沈逸撇嘴道:“我乐意拆,你怎么着吧?” 真他娘的是个败家子! 许掌柜心中不服,但又没有任何办法,谁让沈氏商号是真的有钱。 “沈掌柜,我这还做着生意,你这这么多人,如此吵闹,我这生意还如何做啊!” 许掌柜指着涌出近水楼的客人,嘴里发苦道。 沈逸朝那边看了一眼,耸了耸肩道:“拆房子不就是这样,总归要有些动静,若是白天不方便,那我晚上来?” 晚上来,近水楼的生意就更没法做了。 许掌柜顿时摇头,看着聚贵阁上忙活的大汉们,叹了一声道:“沈掌柜,要不这样,你让人别拆了,你转手卖我吧,我加五百两给你。” “转手给你?”沈逸笑道:“倒不是不行。” 许掌柜一愣,居然答应了? 下一秒,就见沈逸伸出了一根手指。 许掌柜愣道:“加一千两?” 沈逸笑而不语。 许掌柜想了想,转头就挣一千两,真有你的。 不过许掌柜还是咬牙道:“行!你让他们停下!” “非也非也,”沈逸摇头道:“一万两,聚贵阁归你。” “你!” 饶是许掌柜早就知道沈逸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被气到了。 “沈掌柜,你这是耍我!” “哪能呢?”沈逸笑道:“我说他值一万两,他就值一万两,你若不信,等着看呗。” 说罢沈逸还朝着聚贵阁上的壮汉们喊道:“喂,上面的,加紧些拆!” 壮汉们应了一声,手上的大锤抡的更勤快,动静更大了。 许掌柜脸都气青了,但又没有任何办法,望着近水楼里骚动起来的客人们,只能赶去安抚。 沈逸微微一笑,又回头和那中年男人说了起来。 “东主,您要盖的这种楼,小的盖了二十年的房子,可从没见过。”望着沈逸展示的图纸,中年男子摸着下巴说道。 没见过就对了,没见过才有新意,才能吸引人。 沈逸笑道:“能不能做?钱不是问题。” 中年男子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之后点头道:“行!只不过时间上花的要长一些。” “要多久?”沈逸问道。 中年男子想了想,放宽了期限道:“最少要一个月。” “这么久?”沈逸微微皱眉,顿了一会还是点头道:“行,尽快,人不够尽快招,只要造的快,工钱不是事。” ...... 沈逸的商业拓展如火如荼的进展着,而皇宫之中,周帝也正在为钱发愁。 望着兵部刚刚给上来的奏疏,周帝大感头疼。 钱钱钱,坐拥天下的帝王为钱发愁,偏偏又没有好法子。 “尽是些夸夸其谈的庸才!” 周帝将奏疏丢到一边,皱眉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的是兵部还是户部。 顿了顿,周帝忽然想起些什么来,转头问宋祥道:“那沈逸呢?京城渡口的事,他可有办法?” 第321章 起高楼 宋祥顿了顿,躬身道:“回陛下,沈大人前日请了休假,如今应该正在府中。” 周帝闻言眉头一挑,稍想了一会道:“休假?朕若是没记错,他休假的那天,就是他去户部衙门报到的日子?” “是的,陛下,沈大人只在度支衙当了一天的差,便向陈郎中请了五日的假期。”宋祥似乎对沈逸的情况知之甚详,不知他是特意关注着沈逸,还是一早就知道周帝会问起沈逸的情况。 “岂有此理!”周帝冷哼一声,眉头倒竖道:“他这是在给朕甩脸色?!” “那倒不是,”宋祥躬着身子道:“陛下可还记得,前几日兵部向户部讨要军费的事?” “如何不记得?都闹到朕面前来了!”周帝指了指刚刚扔开的奏疏,哼道:“这不,又递上来了,朕的内库都没银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内库与国库不同,那是皇帝的私房钱,当皇帝当到连私房钱都没有,确实有够悲催,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周帝确实是一个力图奋进的皇帝。 宋祥静静听周帝发着牢骚,片刻后才道:“就此事,杜郎中请沈大人帮忙,而这沈大人休假的理由,便是替杜郎中想法子去了,说是只要这五日的清闲时间,他便能想出解决户部困局的法子来。” “哦?”周帝闻言面色稍稍缓和,想了想又道:“那这几天他在做什么?” 宋祥继续道:“沈大人花五千两买下了一间西街的酒楼,当日便拆了。” “五千两?”周帝闻言眉头一挑,眼中精明的光芒闪烁道:“这沈逸,端的是富有呐!” 宋祥侍立在一边,没有吭声,大殿之中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哼,” 良久之后,周帝才哼了一声道:“朕倒要看看,五天之后他能给出什么好办法来!” ------ 五天的时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 聚贵阁原本的三层雕楼花了三天的时间全部拆掉,在这三天时间里因为嘈杂的动静近水楼的生意大受影响,客宿和饭食生意都一落千丈,但许掌柜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事就算告官也没有用,何况他还得知沈逸来京城是因为受封当了户部的主事,那就更不敢言了,毕竟算起来,户部的官员就是管着他们这些生意人的人,许掌柜只能是写信将此事告诉了骆复海了事。 聚贵阁原本的三层雕楼变为一地废墟,但就这还不算完,三天之后,施工的师傅又开始向下刨挖,直到挖出一个深近三米的大坑才结束。 在繁华的京城街道旁留下这么一个突兀的大坑之后,施工又突然暂停了,这是因为,沈逸的混凝土还没捣鼓出来。 在叶府的后院,沈逸直接围了一大块地,搞出了一个试验场,叶双凡平时在府里也不会逛花园,沈逸一提这事他立马就答应了,还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只不过只是一会,之后便觉得无聊,逛他的窑子去了。 围起来的试验场内,从沧州回来的周二虎等人彻底沦落成沈逸的工具人,或拿着长木棍搅拌着,或拿着大锤敲打着石块,个个都是累的满头大汗。 沈逸正用棍子挑拨着一个木桶内的成料观察着,跟在一旁的苏慕烟道:“公子,这便是您要用来做那地基的混凝土么?” 沈逸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沈逸早有发现,如今这个大周所用的建筑方法,大体还是用石灰砂浆,这种材料的特点在于制作技术简单,成本也低,但最大的弱点就是强度低,很难用来建造高大的建筑物。 这次在京城的新楼,沈逸就是要建的高,建的大,因此才必须要捣鼓出混凝土来,夯实地基。 混凝土的制造,沈逸想到的是十九世纪的波特兰水泥,这也是就目前条件来说能制造出来最简单最省成本的水泥了。 只要将石灰石捣碎成细粉,配合一定量的黏土,掺水后以人工的方式搅拌成泥浆,而后加热成干料,打击成碎块之后要送到民窑入窑煅烧,煅烧后的烧块再将其冷却打碎,磨细成粉,这便是波特兰水泥了。 这个知识沈逸虽然晓得,但具体的比例已经记不太清,因此才花费了多日来试验比例,在今日才造出成品水泥,不过只要有了成功的经验,之后的建造就快得多了。 聚贵阁的改建,沈逸设想的十分之高大,既然要高大,那么最重要的前提便是打好地基,为此沈逸不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精力,力求做到完美。 目前京城除皇宫外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五层的酒楼,而沈逸的目标,是建到七层。 非是不能再往上建,而是因为再建就要比皇宫高了,那是大不敬之罪,就算沈逸敢建,也没人敢帮他出工。 苏慕烟美目好奇中带着些崇拜地看着沈逸,也不知道她的情郎,是如何有这么多古怪的知识,与天马行空的想法的。 “少爷,都差不多了。” 满头大汗的周二虎走了过来,双臂肌肉隆起,显然是费了不少力。 沈逸点头道:“把成料都运过去,再去通知施工的人,可以开始了。” 周二虎应了一声,带着部分兄弟出了府去。 “唉,又要上班了,真是心烦啊。”做完这些,想起明天就是重回户部的日子,沈逸不禁仰天一声长叹。 身家厚实如他,还要去干一个每月俸禄不过几十两的活,偏偏又没法子拒绝。 苏慕烟掩着嘴笑道:“谁让公子如此出众,是金子总会发光,朝廷正是缺钱,皇帝看到您这块金子,当然要握在手里了。” 沈逸叹了一声,“唉,太优秀,是我的错!” “公子,既然杜大人没来过,这封信,还是您自己交给他吧。”苏慕烟拿出了沈逸原本交给她的那个信封,递了过来。 杜德也算沉的住气,自打那天沈逸说需要安静之后,就一直忍着再也没来催过,不过沈逸料想明天在户部杜德肯定会一早就去找他了。 若是到时候他说没想出来,不知道杜德会是什么表情? 第322章 来活了 事实证明沈逸的料想一点不错,而且想的还含蓄了些。 杜德没有一早就去度支衙门找沈逸,而是直接就等在衙门外头。 沈逸做事是非常认真且守规矩的,说好了辰时上衙,他就踩着巳时前一刻的点踏进户部衙门,绝对不早到半分。 因此在他施施然走到度支衙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杜德在衙房外来回踱步,显然是等了好一会了。 “沈大人,你可来了!”杜德一见到沈逸,马上迎了上来,面色焦急且无奈道:“你若再不来,我就要去叶府寻你去了!” 衙房里王礼与何文书面面相觑,一个主事能让杜郎中找上门去请,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要不怎么说沈主事是个有背景的人呢? 沈逸惊讶道:“杜大人,你这话说的,既然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做的,我沈逸难道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自然不是,”杜德催道:“那沈大人,你说的那帮上我的办法...” “喏,”沈逸拿出了五天前就准备好了的信封,交给杜德道:“都写在这上面了。” 杜德见状郑重其事地接过,沈逸给完就往衙房中走去,而杜德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就站在衙房外看了起来。 这封信写的简短,可是杜德却是越看越迷糊,越看越不懂,明明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成了天书。 “早。” 沈逸走进衙房,却看见分坐外间左右的王礼与何文书脸色异常的憔悴,开口打了声招呼。 “沈主事早。” 王礼与何文书似乎没什么精神,脸上的黑眼圈肉眼可见,有气无力地回应着,看着神采奕奕的沈逸,心中甚是羡慕。 “咚”。 沈逸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王礼就捧了厚厚的一沓卷宗账册放在桌上,卷宗之厚放在桌上竟发出一声闷响。 “沈主事,您不在这几天,我与何大人将本季的细税都整理出来了,您核实一下。”王礼顶着黑眼圈说道。 沈逸不在的这几天,可是把王礼与何文书累的够呛。 本来户部的公务就繁杂,沈逸这撂担子休假,当上度支郎中的陈长钊,却好像又成了度支主事,为求上任之初不出差错,陈长钊对王礼与何文书二人的要求更加严格。 两人基本上是没有按照正常的休沐时间离开衙门过的,有时回到家中,还要继续公务,累成了狗。 沈逸看着厚厚的卷宗发呆,好么,要么不来,一来就来一堆。 沈逸点头道:“我知道了。” 王礼看了看沈逸,提醒道:“沈大人,这些卷宗都是要在三天之内核实完交上去的,您可不能再请假了...” 请假?我倒还想请呢! 沈逸心中暗想上次请了五天假,还是杜德帮忙请的,陈长钊就气的够呛,这回估计是一天都请不下来了。 沈逸应道:“放心,我知道轻重。” 您懂得轻重,您懂轻重还在这关口请五天假... 王礼心中如此想,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看沈逸云淡风轻的模样,暗自里叹了一声,估计最后还是要他与何文书帮忙。 “沈主事,沈主事!” 王礼拱手退了出去,杜德却紧跟着又进来了,手上还摇着那张信纸。 沈逸奇怪道:“怎么了杜大人?” “这、这行的通吗?”杜德指着信纸上的字迹说道。 “行的通,”沈逸十分确信地点头道:“只要陛下愿意,肯定是行的通的。” 杜德低头看看手上的信纸,有些沉默,沈逸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杜德讷讷道:“可是,我不知该如何与陛下说啊...” “就按信纸上说呗,”沈逸道:“你带着信纸进宫去,照着稿子念就是了。” 杜德一呆,在陛下面前念稿这算怎么回事? 沈逸见状道:“没事,要是陛下不允,我再给你另想一个。” 杜德看沈逸如此笃定的模样,心想他在沧州搞的批发市场也是闻所未闻,最后还是大获成功,这次说不定也一样呢? “行!我试试看。”杜德又看了几眼信纸,郑重地一点头,离开了衙房。 杜德离开之后,沈逸开始将目光投向那厚厚的一沓账册卷宗,随手拿了一本翻看,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写满了一页又一页,幸好沈逸自己也做生意,账本看的也不少,换平常人来看,还真得看的头晕眼花。 看看账册,又看看一旁的笔墨纸砚与算盘,沈逸大感头疼。 每到这种时候,沈逸都想有一台电脑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惜这在大周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算盘这东西,沈逸还是在小时候见母亲用过,也学过什么口诀,但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就普及了计算器,早就不用这玩意了,现在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沈逸摇了摇头,将算盘扔到一边,取出几张白纸,划出一道一道直线,在纸上画了一个表格,随后就开始整理账册。 大周使用的还是单式记账法,户部的账本用的还是单式记账法,这种流水账虽然简单,但出入不分,一项一项加起来,在没有计算器的情况下,工作量不小,加上壹、贰、叁、肆、伍、陆、柒、捌这样的繁体字算起账来十分麻烦不清晰,十分容易出错。 所幸王礼与何文书已经整理了个大概,沈逸要做的只是核实。 于是在打好表格后,沈逸将概算出来的账目简化成1、2、3、4这样的罗马数字,看起来简洁明了且便于计算,之后便用借贷记账法一项又一项地核算起来。 要说沈逸还真算是全能,前世从小职工爬到CEO的位置,公司的哪项业务他没接触过?中间还抽空考了个会计证,算账这种事那就是小儿科。 外间的王礼与何文书其实一直侧耳听着里间的动静,半天却不闻拨动算盘的声音。 “沈主事不会又在睡觉吧?”何文书苦着脸问道,若沈逸什么都不管,最后活还是落他们俩头上,如今两人可是累的够呛了。 第323章 质疑 王礼也是面色发苦,大着胆子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旋即便是一呆。 沈逸正手拿着毛笔不紧不慢地不知在纸上画着什么,一脸聚精会神的模样。 “怎么样?沈主事在干嘛?”何文书向王礼颔首小声问道。 “不知道。”王礼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 说沈主事在算账吧,他连算盘都不用,说他不是在算账,他又一脸认真的样子,也确实在翻动着账册。 “不知道?!” 何文书一愣,看都看了,还能有不知道的事?睡觉就睡觉呗,这个噩耗他还能承受的住。 于是何文书也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同样的场景,还多看到了被沈逸扔到一边的算盘。 “这...” 何文书也呆了,他也看不出沈逸在干什么,不会是在画画吧? “我来,我来!” 此时正好有小吏送茶水来,王礼一把拦下他,端着给沈逸的那份亲自送了进去。 “沈主事,喝茶。” 借着送茶的名头,王礼靠近了沈逸的桌案,也终于看到了沈逸在干什么。 但是,他看不懂。 123456这样的罗马数字对于王礼来说无异于天书,加减乘除的符号,也像巫术上的符号似的,总之他能够确定,沈逸不是在算账。 “多谢。” 沈逸停下笔来,转了转手腕,就算简化成罗马数字,但是用毛笔写起这么多字来还是稍显费劲。 沈逸喝了一口茶歇息,却发现王礼盯着他打的表格满面愁容,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 就算有问题,王礼也不敢说出来,谁让人家有背景,他们只是小官呢? 王礼转身离开了里间,背影中带着些沧桑。 “怎么样?”何文书连忙问道。 王礼回头看了一眼,见沈逸又投入进去,叹了一声,小声道:“今晚准备加工吧!” ....... 沈逸算的很快,时间也过的很快,没过一会,有小吏小跑进来,行到沈逸面前问道:“沈主事,有个叫巧儿的姑娘寻您,说是您府上的丫鬟。” 沈逸闻言抬起头来道:“是,让她进来吧。” 小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王礼与何文书闻言更是发苦,怎么家里的丫鬟还找到户部衙门来了?这是上衙还要带个丫鬟伺候着?这也太过分了吧! 过了一会,小丫鬟巧儿怯怯地出现在门外,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当看到坐在里间的沈逸之后顿时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进来。 “少爷!” 小丫鬟手上拎着个食盒,小跑进衙房,从王礼与何文书两人面前跑过时,两人心中只有同一个想法。 真大! “来了。”沈逸微笑着放下了笔,将没算完的账册放到一边,笑问道:“今天有什么好菜?” 巧儿将食盒放在桌上,甜甜地笑道:“今天烧了少爷最爱吃的油焖茄子,春笋烧鸡、东阳醋鱼、清蒸蛋花....” 小丫鬟连报了七八道菜名,听的外间的王礼与何文书直流口水,心中暗想沈主事还真是会享受! 午休的锣声响起,巧儿揭开食盒,饭菜的香气溢出,充满了整个衙房,王礼与何文书心中羡慕,但也只能羡慕,他们只能去吃公厨那些简单的饭菜。 “王大人,何大人,”见两人站起身来要走,沈逸出言唤住二人,笑道:“今日我让丫鬟多带了些饭食,一起吧。” 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确实是如此,户部公厨的饭食简单至极,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沈逸根本难以下咽,唯一在户部吃的这一餐,他还让巧儿在府里烧好了给他送来。 而出于打好关系的原因,再加上前几日请假想必也给王、何二人添了不少麻烦,沈逸特意嘱托巧儿多做了一些。 “啊、这....”王礼与何文书顿了顿,有些犹豫。 沈逸站起身来,招手笑道:“没事,来,一起。” 说罢沈逸就拎着食盒走到了一旁供休息的圆桌上。 王礼与何文书对视一眼,这沈逸的第一次邀请,他们身为下属也不好拒绝,何况那饭菜香味确实诱人,便跟着走了过来坐下。 望着巧儿摆在桌上的六菜一汤,王礼与何文书心中啧啧有声,按沈主事这么个用法,户部的俸禄够他用多久? 沈逸笑道:“来,动筷,毕竟是烧好带过来了,样子上差了些,二位不要嫌弃。” 二人连忙应声,又心想这还差?比公厨的不知强上几倍! 沈逸吃的很欢快,王、何二人倒是十分拘谨,沈逸见状笑道:“这几天给二位添麻烦了,上衙不便,待下次,我请二位喝酒道谢。” 虽然这几天是忙的够呛,但沈逸这么一说,二人心中起码好受些,王礼与何文书连道:“不敢不敢,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何文书顿了顿,又小心地问道:“沈主事初初接触户部公务,进展的如何?” 王礼一愣,暗想你这也太心急了,沈主事刚请我们吃饭,你就问这事? 何文书可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他刚娶了一房小妾,这几天都没功夫临幸她,心里可是焦急地很。 沈逸想了想,道:“上午算了五郡的账册,大体没什么差错,有一点遗漏等今日算完了我再一起与你们讲。” 王礼与何文书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啥? 一上午算了五郡的账册? 大周总共十二郡,岂不是一上午就算了接近一半? 关键是,他还说今日能算完? 凭沈逸的鬼画符? 王礼与何文书两人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字,虽然沈逸只需要核实他们算出来的结果,比他俩的工作量要小得多,但那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事情。 沈逸早猜到两人不会相信他的效率会这么快,毕竟不属于大周的知识出现,想要让人接受是很难的事情。 不过罗马数字和借贷记账法,这是周二虎都学会了的事情,沈逸正打算先简单的给二人解释一下,不速之客却来了。 一名太监快步走进了衙房,凭借官服一眼找到沈逸,微微躬身道:“沈主事,陛下召见,请您速随咱家进宫吧。” 第325章 国债 大周朝至今已经有百多年的统治史,历任六位皇帝,就公信力这方面来说,肯定是足够的。 说来也巧,历史上第一个借钱的皇帝,也是大周天子。 战国末年,天下还是周天子的天下,都城还在洛阳,彼时的秦国兵强马壮,出兵攻打赵国,且直逼洛阳城,当时的周天子周赦王一听到消息就慌了,心想这是老姬家的天下,总不能拱手让人。 但是想归想,办法是一点也没有,因为那时候除了洛阳已经没有地方归周天子管了,此时楚王派人觐见周天子,提议以周天子的名义联合六国一起跟秦国对着干,此计一出,朝堂上下无不欢呼雀跃,大家一致赞成,**娘的。 但是问题又来了,计策虽好,但是没钱打仗啊。 于是,又有人出来献了一计:“咱可以借钱打仗啊,向洛阳城的百姓借钱!” 周赦王说:“百姓哪有钱啊,洛阳城就这点儿人,能有几个钱?” 这位大臣又说:“咱可以先让做买卖的富人乡绅出钱,再让乡绅带着百姓出钱,然后打完仗再连本带利一并归还!咱把利息搞得高一点,肯定能借到钱的!” 周赦王又说:“咦!恁真聪明嘞!就这么办!” 就这么着,周赦王发放了**历史上最早的国债,先向地主、商人和乡绅借了一笔钱,然后立好了字据,承诺战争结束后连本带息一起还清。 当然结局大家也知道,周天子最终是没能把这笔钱还上,但是这并不妨碍国债的效用,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大周属于一种民间不缺有钱人,但是朝廷缺钱的状态,国债是非常合适的操作。 只是这些故事沈逸没法说,说了也没人信,只能用简单的话来说明。 沈逸一句话完了事,杜德十分着急,心说你信上写的都比这多,怎么到陛下面前就这一句话了? 周帝哼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在自己的天下,还要与百姓借钱?” 沈逸心中无语,谁让你缺钱,又想要钱又不肯开口,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么。 不过人家是天子,一句话能要无数人的脑袋,话肯定不能这样说出口,沈逸毫不停顿道:“陛下,臣只是用借钱来比喻国债,实则这是一种国家团结的表现,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护佑着天下百姓,百姓们也为陛下出自己一份力,朝廷再适当的给予些好处,这样一来朝廷解了困,百姓也不吃亏,又增加了朝廷与百姓间的紧密联系,在臣看来这是双赢之举,两全其美之策。” “双赢之举,两全其美之策?”周帝瞥了沈逸一眼道:“你倒是能自夸。” 什么叫自夸,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沈逸拱手道:“臣不敢。” 这句话之后,御书房中又陷入寂静。 周帝双眼微眯着思考,赵明月看看周帝,最终眼神又停留在沈逸身上。 杜德躬着身子低着头,也不知道他的腰酸不酸。 沈逸时不时地抬眼偷看,心想行不行你给句准话,或者就给张凳子,这么站着多累人。 “你来详细说说,这其中的流程。” 良久之后,周帝才缓缓开口,只这一句话沈逸就听出来,周帝肯定是对这个主意心动的。 靠,之前还装那么矜持,真是又当又立,还以为你拉不下这脸来呢。 沈逸早已想好了操作,闻言马上道:“回陛下,其实很简单,只要由朝廷张榜布告,再由户部印制债券,债券印上数额以及日期,以此兑银,可以先让王公贵族先出钱,以此带动民间百姓出钱,待国库情况好转之后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让王公贵族先出?”周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逸道:“为何不是让富人先出?” 沈逸十分诚恳道:“回陛下,比起富人乡绅,王公贵族的地位更加高贵,影响力也更大,能更简单地打响国债的名号,这起的带头作用,非是富人乡绅能比的。” 其实沈逸还有一半的话没说,那就是王公贵族可不就是富人么,皇帝穷,下面的王公贵族可没一个穷的。 周帝闻言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也不知算不算笑,片刻又道:“那你的意思是,只在京城发行国债了?” 沈逸闻言愕然,好厉害的周扒皮,这是想向全天下都发国债?心真大啊! 大周十二郡,百姓不计其数,一人出一文钱都能堆成高山,但虽然周帝看起来深谙“有钱花,没钱借钱也要花”的道理,终究还是不能这么做。 沈逸拱手道:“陛下,这国债虽好,但也要控制发行量才行,臣认为,可以在富裕的城县试验推广,若是证明可行,或者仍然缺银,再试着推广到其它地方。” 赵明月此时出声道:“父皇,沈逸说的不错,急功近利非明智之举,明月觉得可以先在京城和承光郡的个别县城施行此法。” 沈逸抬眼瞥了一眼赵明月,能在这时候开口说话,周帝脸上还丝毫没有不悦之色,看来父女俩的感情是十分不错。 京城多王公,承光郡多富商,这两个地方的国债业务能办起来,基本上国库的缺损起码能补上大半。 周帝闻言开始斟酌起来,无人敢出言打扰,御书房再一次安静下来。 在周帝看来,国债一法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其中的问题也很多。 一来是工程量巨大,户部的人手本身都忙不过来,何谈外派? 再者接触到钱的事,也就代表着有油水可贪,这么多银子,随便一伸手都能贪上不少,就算是周帝也不敢说自己治理下的朝廷一个贪官都没有。 若是朝廷为钱折了腰,但却饱了某些人的口感,最终还要朝廷偿还这些银子,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负责此事的人选也成了异常重要的选择。 赵明月似乎看出了什么,望了沈逸一眼,忽而说道:“父皇,此事或许可以交由沈逸去办,他的钱庄经营过类似业务,在承光郡也有一定的号召力。” 第326章 互薅羊毛 周帝闻言眉头微挑,又看向了沈逸。 沈逸仍旧没抬头,不作声不说话,虽然这是一早就想好的打算。 料想中这该是由杜德提出来,或者周帝自己想起来,却没想到偶然碰上的赵明月会提出这事。 既然她知道沈氏钱庄在承光郡小有影响力,看来就算回京之后,她也是关注着沈逸的。 虽然过程不一样,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沈氏钱庄被摆到了台面上。 相比起国债,沈氏钱庄的存取业务其实有些许相似,若是办理起国债的业务来也不难,这也是沈逸让周二虎从沧州带一批钱庄熟手到京城来的用意所在,如今沈氏钱庄的铺子选址也做好了,钱庄和聚贵阁不同,只需要稍作一番改造,便能开门营业,随时可以配合户部发行国债。 周帝虽然看着沈逸,却没有说话,依旧在思考着。 沈逸是户部的官员,属于朝廷编制,但沈氏钱庄并不归朝廷管,这是一个民间的商业体,周帝早就看出了钱庄的性质,赵明月这一提起,周帝顿时想起来,二者之间的异曲同工之妙。 寻常人不知道沈逸为什么开个送钱的钱庄,只当他是败家败习惯了,但精明如周帝如何能不明白,表面上看是赔钱买卖,但其实可利用的资金骤然就增多了,这也是沈氏商号能大肆扩张的底气所在,只要钱庄不倒,沈逸就不存在缺钱的那一天。 可这之间的区别是,沈逸拿着这些钱可以生钱,朝廷发行了国债,拿着这些钱,却只能贴进军费之中,生不出钱来,这是注定的亏本买卖。 周帝皱眉想了想,忽然道:“沈逸啊沈逸,你倒是打的一手好主意,恐怕你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吧?” 让沈氏钱庄办朝廷的事,这无异于是朝廷帮沈逸做了宣传,给百姓的利息朝廷给,沈氏钱庄只需要经办,就能将名号传遍大江南北。 沈逸连忙道:“臣没有,这是公主殿下提出来的,臣从未如此想过。” 就算沈逸是这么打算的,但他也从没想过由他自己提出此事,那就太直白了,薅朝廷的羊毛哪是那么简单的,如今借别人之口,他还能装装无辜,尚有退路。 周帝面色变冷,冷哼道:“哼,朕知道你是什么人,何必在朕面前装蒜。” 杜德吓得身子躬的更弯了,沈逸闭口不言,赵明月却没有多少反应,因为她知道她的父皇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行了,”安静之中,周帝忽然道:“你得了朝廷的好处,也不能什么都不出。” 沈逸闻言不仅不惧,反倒大喜,周帝这是选择了沈氏钱庄! “你既说了这带头作用,那么你这想出国债来的人,是否要起到最先的带头作用?” 应该的应该的,打广告还要广告费呢,何况是效果这么好,天下独一档的广告。 沈逸早已想好,闻言拱手道:“臣愿出五千两白银,为朝廷分忧。” “五千两?”周帝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朕可是听说,你在西街买了一座酒楼,就花了五千两。” 沈逸一愕,他娘的你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老盯着我那点事干什么? 周帝这是摆明了嫌少,沈逸想了想道:“陛下,臣这手里实在是就这些现银了,要不,等周转过来,再给朝廷多做些贡献?” 周帝端起茶杯,笑道:“你打算做多大的贡献?” 沈逸微微想了想,思虑一番道:“一万两。” 周帝淡然喝茶,没有说话。 沈逸心里暗骂,好你个皇帝老儿,叫你周扒皮都是过奖了,你这是逮着一只羊就往死里薅啊! 你这会脸皮挺厚啊! 一瞬间沈逸心思电转,开始在心中捋算个大概。 沈逸咬了咬牙,拱手道:“臣愿出二万两,为陛下解忧!” 这番话多少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杜德身子一紧,赵明月也是眉头一挑,偏偏周帝显得十分高兴。 周帝微微一笑,放下了茶杯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 周帝如此黑心,沈逸心中一万头...不,是两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其实沈逸有钱,就在叶府还有好几箱银子,都是周二虎去沧州带回来的,只不过现在好处还没收到,沈逸可不想先把银子交出来。 周帝脸上笑意明显,就如同和赵明月说话时一样灿烂,挥手道:“朕命你与杜德同提举国债一事,三日之内,给出一个具体,今日就到这了,你二人退下吧。” “臣告退。” 沈逸与杜德连声告退,退出了御书房。 一出御书房,杜德的精神头就来了,“沈主事,还是你有办法,若是这国债推行顺利,我看你过不久就要升官了!” 那能叫升官么?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不跟买官差不多了? 沈逸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杜德虽然不做生意,但也知道这国债的利息应该不会少,见沈逸情绪不高,劝慰道:“沈主事放宽心,你这是为陛下分忧,在陛下心里留下好印象,这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 沈逸撇嘴道:“我看杜大人更是能臣,官阶也比我高,理应为陛下分更多忧,不如你帮我分担一半?” “不了不了不了....沈大人是能人,非我能比....” 杜德连忙摇头,他一个拿俸禄过日子的郎中,哪出的起那么多钱去?一万两,他就是当二十年的户部郎中也拿不出来啊。 再说了,马上要推行国债,他们这些户部官员多少都要意思一下,还得准备那部分钱去,哪还有余钱干别的事去。 两人一同回到了户部衙门,杜德了了一桩心事,自然是喜笑颜开,沈逸却是喜忧参半,本来一万两是他料想的极限,结果被逼无奈提到二万两,实在是有苦难言。 周帝开了口,国债这事就是**不离十了,接下来沈逸还要跟杜德商量清楚细节,最后由户部与沈氏钱庄合作开展这事。 不过在那之前,沈逸还得把度支衙门没办完的事给办了。 第327章 算完了 “你说,陛下召见沈主事是为何事?” 衙房里,短暂歇息的何文书捧着茶杯,随口问了一句。 “这我如何知道?”王礼瞥了何文书一眼说道。 就算两人已经在这度支衙一起当了多年的差算是熟识了,王礼也不敢胡乱揣测圣意。 何文书则显得要随意一些,微微摇头道:“依公主和叶公子跟他的关系,我看沈主事在咱们度支衙门也待不了多久。” 王礼朝里间沈逸的桌子望了一眼,叹气道:“唉,但愿如此吧。” 那鬼画符一样的字迹,王礼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最终只能断定沈逸完全没将户部的事情放在心上。 若是这样,还不如让沈逸早些离开了,给他们调一个真正办事的主事过来。 “但愿什么?” 回到户部衙门的沈逸走了进来,随意问了一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王礼与何文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见礼,机灵些的王礼解释道:“下官与何大人正在讨论如何改善户部的情况,方才是在说但愿户部的情况能越来越好。” 私下议论上官是不敬之罪,王礼机灵,何文书也不落后,闻言也附和道:“正是,正是。” 一说这事,沈逸又为马上要离开身边的二万两银子感到肉疼,略有些心烦地摆手道:“放心吧,马上就会好了!” 抛下这句话,沈逸兀自走回了自己的桌案,继续今日没做完的工作,核对大周的税收账册。 王礼与何文书对视一眼,看沈逸脸色不太好,心情也不佳的样子,难道是在宫中挨了训斥? 不会是他在衙门偷懒的事情教陛下晓得了吧? 不过要说能被陛下召进宫去谈话,这不乏也是一种圣眷,唉,这人比人,气死人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但是两人都不会主动去问,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沈逸定下心来,继续算起了账,这账册要三天之内核完,周帝也让他跟杜德在三天之内把有关国债的具体手续捋出来,事情不可谓不多,幸好这账册已经算了一半,看看天色,今天应当是能算完的。 当用毛笔写数字都写到手酸的时候,沈逸再次想念起了手机电脑,没有手机电脑,平日里的生活也很无聊,漫漫长夜,只能抱着玉钗做做坏事,揽着苏慕烟聊聊未来。 以前他听说过一句话,所有科技的进步,起始的出发点都是因为人类太懒,现在想想确实不乏道理。 沈逸埋头算账,王礼与何文书则在心中暗自叹气,偷懒就偷懒吧,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必还要装个样子出来呢?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流逝,太阳渐渐下沉,黄昏之色到来。 一声锣响,代表着休沐的时间到了。 但是王礼与何文书却不敢走。 不是因为他们的事没做完,而是他们知道沈逸的事情没做完,或者说压根没做,他们正等着给沈逸兜底。 虽然心里发苦,可也没办法,谁让沈逸是上级,他们是下属呢,他们是一个衙房的,沈逸没完成的事让上面不悦,他们也要跟着受罚。 但奇怪的是,沈逸依然在奋笔疾书,丝毫没有站起来离开的意思。 两人心里更苦,心中暗想我的沈主事,你这装样子也差不多得了,这都到休沐的时间了,何必还摆着架势呢? 沈逸并非是在摆着架势,心里发着牢骚倒是真的,若不是周帝召他进宫耽误了大把的时间,这些事本来早都该办完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何文书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已经初上天空,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朝里间走去道:“沈主事,这账册...” “呼...” 何文书的话还没说完,沈逸同时长出了一口气,随意的将毛笔扔到一边,“终于他娘的算完了!” “他娘的”这个词对于何文书这样通过科考正儿八经进入户部的文化人来说自然是有辱斯文,但他来不及在意这个,错愕道:“算、算完了?” 沈逸抬头一看,又朝外面看了一眼,也错愕道:“你们还没走?” “没...”何文书愣愣说道,看着已经换了个位置堆在一起的账册,脸上愕然的表情明显。 “正好,一块来吧。”沈逸朝外间正朝着这边张望的王礼招了招手。 王礼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与何文书一起站在沈逸桌案前等待着。 沈逸指着一张纸上的数字道:“大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凤兴郡和承光郡的有些小差错,总数应该是三十二万两,其中庆祥村的地税少算了.....” 沈逸指着纸上一个个数字细细说来,却看的王礼与何文书云里雾里。 说完之后见两人面色奇怪,沈逸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只能又拿回毛笔,将纸上的罗马数字改回繁体数字,王礼与何文书二人这才看了个大概。 沈逸又拿起凤兴郡和承光郡的账册挑给二人看,二人一看确实如沈逸所说,漏算了部分地税,顿时惊讶不已。 难道,难道沈主事真的是在算账? 看着那鬼画符般的字迹,二人陷入了沉思。 “就这些,你们核算一遍改一改就没问题了。”沈逸放下账册,伸展腰身,微笑道:“咱们一起吃个饭?” 两人连忙摇头婉拒,沈逸是揪出了差错,那万一还有其它没揪出来的呢?两人决定还是小心为上,再算一遍。 王礼与何文书婉拒,沈逸也不强求,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走到一半又回头说道:“明天我就不过来了,去金部衙门跟杜大人商量点事,若是陈大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陛下吩咐的。” 王礼与何文书愣愣地答应了一声,沈逸来户部报到已有七天,真正上衙却只有两天,而且从明天开始,又不来了。 沈逸双手负于身后,施施然地离开了,办公的第一天,感觉还行,但也只是这一天,若是让他连续这样算账算上半个月,他估计他精神要崩溃。 第328章 公私相间 “公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当沈逸回到叶府的时候,天色已暗,明月高悬,苏慕烟正要坐上马车去户部衙门寻他。 “有些事耽误了。”沈逸微笑上前道:“先吃饭吧,饿坏了,中午就没吃好。” 苏慕烟笑着应声,揽着沈逸的胳膊进了叶府。 府中叶双凡难得的没有去青楼妓院快活,居然在练武,一拳一拳打的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沈逸想了想,唤了一声道:“双凡。” 叶双凡闻声停下拳法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跳上来道:“沈兄,你可算回来了。” 沈逸疑惑道:“怎么?你也找我?” 叶双凡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那个,沈兄,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 “不能。”沈逸非常直接干脆的拒绝了,因为他知道叶双凡拿银子要去干什么。 沈逸休假的那几天,叶双凡也是一日不落地往青楼跑,照他这么个玩法,银子够用才怪了。 何况沈逸现在自个都缺钱,还欠着二万两银子呢,叶双凡要是去办些正事还好说,借钱逛青楼?免谈! “我找你也是为钱的事,”不等叶双凡再求,沈逸又接着说道:“写封信给你爹,让他筹集些银子,最近用的上,或许能换些好处。” 国债的推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既然要在京城和承光郡施行,作为承光郡总督的叶南必然也要参与。 “筹钱?”叶双凡奇怪道:“筹钱我爹也不可能给我啊!” 给你有个屁用! 沈逸白了叶双凡一眼,无语道:“你信不信我?” “自然是信。”叶双凡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就照我说的办。”沈逸抛下这句话,不再跟叶双凡多说,回自己院里吃饭去了。 一天下来总算是饱餐了一顿,时至半夜,沈逸搂着苏慕烟躺在床上,侧躺着想着关于国债的细节。 “公子在想什么?” 苏慕烟发现沈逸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使坏,不禁有些奇怪。 如今两人虽然还没煮成熟饭,但除了熟饭以外的事都已经干了,搂着睡觉再正常不过。 “没想什么。” 国债的事情是朝廷的事,深讲起来也太麻烦,跟女人躺在床上说这个,那就太失风趣了,沈逸选择了一带而过。 苏慕烟自以为明了沈逸心里的想法,幽幽一叹道:“公子,你待我好,我心里明白,但师傅从小就告诉我,只有拜了堂成了亲,才能全心将自己交给一个男子。” 这苏玲珑也不知是怎么教苏慕烟的,教她媚功,又将她教的如此传统,实在让沈逸汗颜。 “我不愿公子不快活,可心里始终记着师傅的教诲....”苏慕烟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失落起来。 女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敏感,沈逸一句没什么,反而让她多想。 怎么说的我像个老色批一样?沈逸心里好笑,揽着她的肩膀将她翻过来面对着自己,见她眼中有雾,在透过窗照进来的月色下盈盈发光,便道:“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不管我们到了哪一步,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妻子了。” 苏慕烟惊喜道:“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沈逸摸着苏慕烟的俏脸说道。 沈逸骗苏慕烟的地方多了,比如当初在金安城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沈逸答应去醉星楼,却连续鸽了苏慕烟不知多少次。 不过这会苏慕烟绝不会想起来这些,闻言心中欣喜无限,紧紧地搂着沈逸,娇嫩的身体在他身上摩擦一阵,轻轻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呼道:“相公——” 苏慕烟娇媚婉转的语气,喊着这一声相公,就如同女人喊爸爸那般刺激,这一声又酥又麻,直爽到沈逸心里去了,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两人抱的这么紧,苏慕烟自然也感受到了沈逸的变化,不过终究比玉钗来的大胆,娇媚地看了沈逸一眼,忽然身子一动,坐上了沈逸的身子。 感受着苏慕烟的圆润,沈逸心中大呼过瘾,旋即又想,这是打算不听师傅教诲了? 那敢情好,就是少爷我喜欢在上面一点。 但最终沈逸发现是自己误会了,苏慕烟并没有脱衣的动作和打算。 月光之下,苏慕烟轻咬着红唇,妖媚无双的双眼盈盈看着沈逸,就在沈逸不明所以之时,苏慕烟忽而掀起了被子,整个人都钻了下去,没入被中不见。 “咝....” 片刻之后,沈逸双臂一紧,玉钗从不愿做的事,苏慕烟做了。 一夜过后,沈逸神清气爽,精神头更足了三分,哼着曲儿走出了房间。 “少爷,这么早。”巧儿端着热水过来,讶异的看着自家少爷。 “是啊,早。”沈逸心情大好,笑着揉了揉巧儿的脑袋。 巧儿甜甜地笑了起来,不知少爷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总是好的。 “漱口漱这么多次干什么?”看着起来后疯狂漱口的苏慕烟,巧儿扁着小嘴说道。 苏慕烟妩媚中带着些哀怨地看了一眼沈逸,沈逸笑而不语,倒把巧儿弄地疑惑了。 ------- 办完了私事,还有公事在等着他,虽然是给周帝打工,但推行国债对沈氏钱庄也有着无穷的益处,沈逸办起来,比算账时要愉快多了。 户部衙门里,杜德早已在等着,关于国债沈逸说的轻巧,那是因为沈逸接触过,了解过,但杜德却是两眼一抹黑,到现在也只能凭着沈逸给他的那张信纸上的内容猜想,拟不出个头绪。 “沈主事,你可来了,事不宜迟,快去我那!”见到沈逸走进户部,杜德连忙迎了上去,看呆了衙门众人。 沈逸上衙以来可谓是办到了无数以往不可能有的事情,比如做一休五,比如以六品官阶被陛下召见,再比如让上官在衙门口等着他。 “别急,不还有三天么?”沈逸毫不着急,真要捣鼓起来,给他一个时辰就能写的明明白白,何必急在一时。 周帝给他三天的时间办这事,相当于给他一个三天不在度支衙门的理由,机智的沈逸,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摸鱼的机会。 第329章 翘班小能手 “只要户部提前张榜,告知此事,再印出国债券来,加上沈氏钱庄的辅助,这事保准办的妥帖。” 在杜德单独的衙房里,沈逸在纸上写写画画,大开话闸,说的杜德似懂非懂。 在沈逸说完好一会之后,杜德指着纸上的某个地方道:“关于这个国债的期限,照去年国库的状况,加之今年又是陛下不惑之年的天长节,届时礼部定要支一大笔银子,恐怕一年之内很难偿还。” 天长节这个节日是封建王朝专有,日期也不固定,在位的君主生辰是哪天,每年的这天就是天长节。 沈逸撇了撇嘴,无奈道:“那就在国债券上印定期债券,时间就按一年以上十年以内,债券可向下继承,这样一来就行了,问题不大。” 杜德点了点头,又照着纸上画的写的一步一步理解起来。 沈逸心里想,他的那二万两一旦交出去,恐怕没个十年是拿不回来了。 不过他也不缺这二万两银子过日子,他现在缺的是时间赚钱。 “杜大人,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在杜德沉思的时候,沈逸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问题?沈主事快请讲!”事关国债,杜德半点不敢大意,一个差错就是天大的事情,闻言连忙问道。 沈逸神情认真道:“虽然我们的想法很好,但是最终国债是要施行在民间百姓身上的,我们的想法不能代表他们的,我觉得应该事先问问百姓们对国债的看法,再适当修改。” 杜德闻言陷入沉思,不久后点头道:“沈主事说的有理,可是时间有限,只有三天,这如何是好?” “这没问题,”沈逸宽慰道:“不用问遍每一个人,只需要在街道上随机抽取幸运百姓询问就可,最后再统计一番便是,这其中涉及到概率学的问题,有空我再跟您细讲。” 虽然不懂什么是概率学,但是既然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杜德点头道:“行,那我吩咐人去办...” “不用不用,杜大人忙你的就好,”沈逸拦住杜德道:“就交由我去吧,我提出的问题,自然我知道怎么解决,况且我的身份更好接触那些商人,杜大人这样去找那些商人,他们也不好说话不是,我手下人也都闲着,让他们帮着问问就是了。” 杜德想了想,旋即点头道:“那就有劳沈主事了,事后我定向陛下奏明沈主事的功劳!” “诶,杜大人言重了!”沈逸一本正经道:“食君之事,为君分忧么!” 杜德深以为然地拱手道:“沈主事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小事,小事,”沈逸低声道:“若是陈郎中问起来...” 杜德顿时道:“本官会与陈郎中解释的,沈主事且去。” “多谢!”沈逸拱手道谢,步伐沉重,似背着重担似的走出了杜德的衙房。 走到拐角,沈逸的步伐立马变的轻快,飞也似地溜出了户部衙门。 还是本少爷机智,又给自己寻了半天假来! --------- 事实上沈逸自然不可能亲自去街上抽取幸运百姓,他心里清楚的很,在目前的社会条件下,购买国债的主力肯定是想讨周帝欢心的王公贵族和富商,百姓虽众,但大量的钱财其实集中在少部分人手里,他们如何看待国债,其实并无根本性的影响。 虽然不会亲自去做,但样子上还是要过的去的,沈逸派了几人去街上随便问问,而他自己则借着“民意调查”的名义,走访京城富商,这之间,再抽空看一下聚贵阁改造的进度。 因为拆倒重建,原本聚贵阁的位置这几天动静不小,极大地影响到了隔壁近水楼的生意。 许掌柜给骆复海写了信,但还没收到回复,隔壁每天叮叮当当地他也没有办法,除了每天骂上几句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大中午的,就不能歇歇?影响到我的客人了!” 今天也是一样,工头领着人顶着太阳施工,近水楼不多的宿客想睡个午觉都睡不安心,大发牢骚,许掌柜只得过来尝试“交涉”。 站在许掌柜面前的东主无奈道:“这位东主,我也没有办法,沈东主给的实在太多了,他又赶着日子,咱们这帮兄弟讨口饭吃不容易,望东主理解。” “客人都走光了!我如何理解!”面对这几天营业额的直线下降,许掌柜大发肝火道:“你们再不停工,我就,我就...” “许掌柜就要干嘛呀?” 一道玩味的声音传来,工头朝身后点头道:“沈东主。” 不用这一声沈东主,许掌柜也听出来了来人是谁,顿时脸色有些尴尬地回过了头来。 沈逸身后只跟着一个周二虎,但就是这周二虎,当初将许掌柜从沈府丢了出去,场景历历在目。 许掌柜原本面对工头时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面色发苦道:“沈掌柜,你看看我这近水楼,哪还有什么客人?您就行行好,慢些做成不成?” 沈逸往近水楼看了一眼,确实是门可罗雀,没什么客人,与当初刚见到时的场景天差地别。 沈逸微笑道:“我给钱,他施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难道为了你许掌柜,我就不能做自己的事了?哪有这种道理?” 对沈逸这个赖皮小人,许掌柜真是一点办法没有,苦道:“可是,可是我这...” “唉,”沈逸忽然叹了一声,截断了许掌柜的话。 “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能继续施工,你也不用担心生意了。” 许掌柜闻言眉头一挑,心中一颤,心中老有不祥的感觉,沈逸能有这么好心?他美也就罢了,还能让自己美? 沈逸接着道:“只要你将这近水楼卖给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正嫌这地皮小,你拿了钱再去别处开一家,多好。” 许掌柜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那沈掌柜出多少价钱?” 沈逸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也试探着问道:“一千两?” 第330章 查账 “一千两?!” 许掌柜心脏骤停,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沈逸这么欺负人的。 买聚贵阁他还花了五千两呢,他这重新修缮没多久的近水楼,就只值一千两了?! 真是信了邪,他居然会以为沈逸是真想买他的近水楼! 沈逸不以为然道:“许掌柜,你看看你这近水楼,人声无几,生意凄惨,能值几个钱啊?一千两,还是看在往日的份上给你出的。” 许掌柜气不打一处来,你买聚贵阁的时候都不是客人少,那是根本没有客人,你怎么不说? 沈逸看着许掌柜着恼的模样,微笑道:“怎么样,过了这村没这店?卖不卖?卖的话我现在就把银子...” “不卖!”许掌柜没好气地拒绝,又道:“沈掌柜,你这重建到底还需要多久?” 沈逸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工头。 工头见状道:“有东主给的那特殊的材料,约莫还需要二十天左右,框架便可建成了。” “听见了,”沈逸看向许掌柜道:“二十天,也没多久。” “二十天还不久!?”许掌柜气的脸都涨红了,一天就损失不少银子,二十天还得了。 沈逸笑了笑,忽然道:“你如果有意见,尽管去告官,不管是京城令还是户部衙门,你尽管去好了。” 许掌柜一阵错愕,心中自然明白沈逸有恃无恐,暗道等骆会长回了信,有你好看的! 许掌柜拿沈逸毫无办法,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 沈逸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掌柜的背影,片刻后向工头招了招手,往重建中的聚贵阁走去。 从动工到现在已经过去近十天,但新建筑的进度还是在第一层,而且只能大概看个轮廓。 看着大体的轮廓,沈逸点了点头,要不说古时能人巧匠多,这高价请来的师傅不一般,完全理解了他的设计图纸。 一层轮廓中刨开了所有不必要的建筑,以四面合围之势盖起小楼,中间留出一个占地不小的广场,只目前来看,就像是一个面积稍大的四合院。 沈逸逛了一圈之后,朝工头嘱咐道:“慢些不要紧,质量一定要过关,不然我是要扣工钱的。” 工头躬身道:“东主放心,咱们是老字号,绝不会偷工减料的。” 沈逸点了点头,随后道:“之后我不会常来,但我会派人盯着,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他说。” 沈逸指了指身后的周二虎,工头看着这凶神恶煞的汉子顿了顿,旋即点了点头。 工期还剩下二十天,但必要的准备该开始了,沈逸离开了工地之后,走访了京城中有名的富商,虽然在京城暂且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但沈氏商号在富商之间还是有些名号的,沈逸顺利见到了每一个想见的富商,等到谈完该谈的之后,天色已经到黄昏了。 算算该是放衙的时间了,沈逸干脆也不回衙门了,径直回了叶府。 ---- 一夜无事,次日沈逸再去上衙的时候,习惯性地走到了度支衙门,一眼却看见王礼与何文书趴在桌上,很没精神的样子。 沈逸心中叹气,难怪户部支棱不起来呢,都这个工作态度,怎么办事嘛! 手下人也偷懒,那他还怎么摸鱼? “咳。” 沈逸轻咳一声,王礼与何文书也并未睡着,实在是精神不佳,衙房里又没人说话,不知不觉地就有些昏昏欲睡,此时听见这声咳嗽,立马就清醒过来,见到沈逸站在门口,赶忙上前见礼。 两人脸上的黑眼圈十分明显,沈逸十分怀疑他俩是私下喝大酒去了,有些不悦道:“喝酒不叫我?不拿我当自己人呐。” 喝酒? 王礼与何文书皆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喝啥酒啊!这两天把他们累的够呛! 账册的核实期限是三天,虽然之前沈逸只用一天就完成了,但是两人不放心,各自分了一部分,又核了一遍,几乎每天都忙到半夜。 这一核实,两人却发现与沈逸算的结果丝毫不差,除了疲乏,心中更是震惊。 通过沈逸那般鬼画符的字迹,何文书甚至提出沈逸是施展巫术通灵来算出结果的可能性。 两人正要解释,嘴巴刚张开却顿住,朝沈逸行礼道:“陈大人。” 沈逸一愣,什么陈大人,你俩是昨晚喝的酒到现在还没醒呐。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严重威胁到了沈逸摸鱼的可行性。 他正要批评两句,身后却传来另一道声音。 “嗯。” 沈逸回头一看,原来真是陈长钊来了。 毕竟是上官,当初也给他批了假,沈逸也给面子拱手道:“陈郎中。” 陈长钊淡然应了一声,说道:“账册核实完没有?” “完了。”沈逸点了点头,朝桌上看了一眼却不见账册,还是王礼与何文书从各自的桌上拿出一部分,合在一起拿了上来。 陈长钊瞥了沈逸一眼,问道:“是你二人核实的,还是他核实的。” 沈逸一呆,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啊。 沈逸想错了,不是陈长钊不信他的工作能力,而是整个户部除了杜德以外就没人相信他这个没读过多少书没参加科考之人的工作能力。 不过王礼与何文书也算老实,直言道:“回大人,是沈主事核实的。” 陈长钊一顿,想想时间,没去接那些账册,而是道:“你们再核算一遍。” 沈逸怒了,这是一点不给他面子啊。 王礼连道:“陈大人,沈主事核算之后,我们已经重新核算过一遍了。” “已经核算过了?”陈长钊讶异道:“这账册才出来几天,你们已经各自算过一遍?” “为何不能?”沈逸负手而立道:“这点账,一天就能算完。” “一天?”陈长钊气笑了,没见过没本事还这么嚣张的。 陈长钊看着沈逸,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这账目少说也有上千条,谁告诉你一天就能算完?” 沈逸抖了抖袖袍,施施然道:“那又是谁告诉陈郎中,一天绝对不可能算完?” 第331章 挫挫锐气 这还用人告诉吗? 陈长钊不怒反笑,他在度支主事这个位置上干了七八年才升迁,算过的账比沈逸吃过的饭还多,这点事还用人告诉!? 陈长钊哼声道:“你说一天就是一天?好,将你的算簿拿来,让本官看看!” 沈逸不走不动,负手道:“拿了你也看不懂。” “你!...” 沈逸如此嚣张的态度,让陈长钊气不打一处来,但想起当日赵明月亲自陪同沈逸来户部,拳头握了握,还是选择暂时忍他一手。 “你,去将他的算簿拿来!”沈逸不动弹,陈长钊便朝着何文书沉声吩咐,对于这个老下属,陈长钊使唤起来是信手拈来。 何文书心里发苦,只得走去里间找沈逸打过草稿的算簿,一面又在心中暗想,陈大人,沈主事不是嚣张,您怕是真的看不懂! 算簿被沈逸随手扔在桌上,倒是很好找,很快何文书就取来递给了陈长钊。 陈长钊哼了一声接过算簿,看了两眼眼睛就瞪大了。 他真的看不懂。 “这你也叫核算吗!”陈长钊抖弄着算簿说道,心中与王礼与何文书一样是将这些鬼画符当成了巫术或者涂鸦。 “怎么不算?”沈逸哼声道:“你不懂,不代表没人懂,你若是不信,王礼与何文书也说了,他们已经核算过一遍,你若是不信,再找别人算就是,还有,我有我的办法,既然你不信,日后这账册的核算,也不必找我来核实了。” “你好大的胆子!”陈长钊气急,怒指沈逸道:“本官还未治你玩忽职守之罪,你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玩忽职守?”沈逸一愕,回头看了一眼王、何二人,他任何的摸鱼行为,都是钻规矩的空子,起码面子上是说的过去的,就比如昨日是借着“民意调查”的理由一般,那都是有借口的,他还特意让王、何二人代为转达了他去杜德那帮忙的事。 王礼与何文书见状皆是投来一个无辜的眼神,陈长钊昨日根本就到他们这来,他们也没上赶着去说。 沈逸立刻就明白了,陈长钊这是估计想着法子想搓搓他的锐气啊。 陈长钊摆明了是不相信沈逸核算过账册,冷哼道:“且不谈这玩忽职守之罪,你这般欺瞒上官,真当无人能知晓?就算你捂的住他二人的嘴,也瞒不过我!” 王、何二人一愣,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怎么他们就成了沈逸的帮凶了? 虽然他们是累的够呛,也不知道沈逸是怎么算出来的,但确确实实,沈逸是算过了,而且一点不差! 陈长钊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算过,那你且告诉我,承光郡上季的税收是多少?” “二十三万七千八百六十两。” 沈逸张口就来,他做生意这么久,本就对数字的敏感度十足,之前又整整算了一天,加之承光郡还是沈氏商号铺的最大的地方,自然会多注意两眼,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陈长钊刚将账册交给身后的随从,还未来得及转身,动作就滞住了。 “什么?” 沈逸瞥了他一眼,重复道:“你问的,承光郡上季的税收,是二十三万七千八百六十两。” “还想蒙混!”陈长钊冷哼一声,找出承光郡的账册,摊开一看,人就傻了。 丝毫不差! 陈长钊睁大了眼睛,但依然不信邪,又问道:“凤兴郡的呢?” “九万一千九百八十二两。” 沈逸依然毫不停顿,因为之前账册算错的地方就是这两郡,他记得很清楚。 陈长钊翻出账册一看,依然是丝毫不差。 见鬼了! 难道他真算过?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在一天之内把十二郡的账都算清! “没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 陈长钊面色难看的沉默,沈逸才懒得管他,打算溜到杜德那去,再找个由头翘班。 沈逸走出度支衙的时候,发现门外居然围了不少人,那些官吏见他出来,纷纷让开一条通道,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此人竟在一天内算清了账册? 难道是有三头六臂? “站住!” 陈长钊忽然一声断喝,喝止了正要离开的沈逸。 “又什么事?”沈逸转回头问道。 陈长钊神色变换一阵,忽然道:“沈主事如此能干,本官自然要好好的予以重用!” 陈长钊嘴上说着重用,但沈逸听在耳朵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陈长钊忽然微微一笑,道:“京城附近清丈田亩的进度太慢,沈主事这么能干,就过去帮手吧!” 果然! 沈逸心中大呼老阴逼,陈长钊为了立威,这是不惜把他往火坑里推! 京城内的大权贵多如牛毛,而附近的田亩,大多集中在这些人手上,量多了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就是亏了朝廷的钱,量少了,那就是死死地得罪了权贵。 事情办完,还是陈长钊这个度支郎中的功劳,出了问题,却要算到沈逸的头上来。 不论是什么人,成为朝廷权贵公敌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去。 按理说他一个主事不用干这种活,但明面上陈长钊是上官,有调动他的权利。 “没干过这事,我不会。”沈逸心里冷笑,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陈长钊冷哼道:“这有何难,户部多的是会的小吏,沈主事上手如此之快,想必很快就能学会。” 沈逸故作绞尽脑汁的样子,想了好一阵才说道:“下官愚钝,唯恐被小吏所骗,办砸了事情。” 陈长钊闻言后,冷冷一笑,这算什么理由?看来,这沈逸已经技穷矣,他的心里开始有些得意。 仗着公主殿下和杜德的关系,沈逸几次三番地“玩忽职守”,刚来户部那天,还跟他这个上官呛声,到了昨天,小吏居然告诉他沈逸一天都没来度支衙门,好不容易爬上来且还没立威的陈长钊,怎么可能一直忍下去呢? 这事就算真的传到公主殿下那去,而公主殿下也真的要过问此事,他也有理可说! 第332章 欺君之罪 度支衙门热闹,不少户部的官吏都慢慢围了过来,或问或听地得知了原委,都有些不忍心,谁都知道清丈田亩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若是沈逸这么个官场新人接了这事,肯定就更加难挨。 “他居然一天就算清了账?” “何止,我听说他连算盘都没用。” “这,他算数都不用想的吗。” “是啊,他也太快了。” “这哪里是人,我看倒像是行走的算盘。” 众人对沈逸越是夸赞,陈长钊心中就越是恼火。 “本官已经奏明陛下,保举你负责清丈田亩之事。”陈长钊虽然读了很多书,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痴,假公济私整人的手段,他还是有的。 王礼与何文书眼睁睁的看着沈逸掉进火坑,即将被诸多权贵的怒火所焚烧,多少有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心中感概,陈长钊也只是官声一级而已,怎么性情就变了这么多?以前当主事的时候,好像并不这样啊。 何文书一不留神,居然叹息出声,结果,当即招来了陈长钊的冷眼,两人受到了警告,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沈逸叹息一声说道:“陈郎中,您真的非要下官去丈量田亩?” “本官从无戏言。”陈长钊冷冷的盯着沈逸,仿佛欣赏着釜底残鱼一般。 这煮熟了鸭子,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不收拾了沈逸,以后这位置他还怎么坐下去?现在沈逸敢跟他对着干,要不了多久就要踩他头上了! “陈郎中,您真的已经奏明了陛下?”沈逸反正和陈长钊已经相当于撕破了脸皮,索性咄咄逼人的追问陈长钊。 “本官是何等身份?岂会骗你区区一个主事?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没有一点点尊卑之分?”陈长钊勃然大怒,怒声说道,越发觉得沈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头。 沈逸轻声一笑,指着陈长钊道:“陈大人,你既为户部的度支郎中,不仅不致力公务,反而行着揽权夺职之事,而且,竟然欺君,你该当何罪?” “啊!”沈逸此话一出口,满场的官员们立时大惊失色,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盯着沈逸,仿佛他的脸上长出了桃花一般,需要细细的研究。 这欺君确实是大罪,可也不能乱安这帽子啊! 沈逸不以为然,心里有底,陈长钊脑子发热想找他麻烦,也不搞搞清楚状况,只知道他昨儿没来衙房,但他是那随便翘班的人么,虽然他是总共在衙房待了也没几天。 周帝明明吩咐他跟杜德提举国债之事,周帝明明是急等着钱用,怎么会应了陈长钊的折子,让他去干丈量田亩的事? 他心中很不解,明明他为人和善好说话又守规矩,为什么陈长钊非要针对他。 “狂妄之极,来人,把此人给本官叉出去。” 在如此多人面前被沈逸指着鼻子问罪,陈长钊勃然震怒,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叫人进来抓沈逸。 终究陈长钊是上官,户部的差役听了,立马围了上来,面对这些差役,沈逸突然一声暴喝“慢着!” 差役们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逸淡然笑道:“王大人,何大人,你们且说说,我那天交代过你们什么事?” 此言一出,目光顿时又转向了站在那良久没吭声的王、何二人。 面对满场目光,王礼带着些许尴尬道:“陈大人,那日陛下曾派人召沈主事入宫,回来之后,沈主事也吩咐过他隔日不来衙房了,陈大人若是问起,让下官代他转达,但是陈大人没问起,所以下官就,就...” “啊!”听闻王礼细细说来的官员们,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是这个样子?所以说,陛下是交托了事情给沈逸去办? 因为周帝重政,时常会派太监来户部抽调账册拿回宫中查看,一个太监的出入十分正常,并没有引起注意,而沈逸一个新人,也没在户部打响名号,注意他的人并不多,加之那天小太监来找沈逸时正是午休的时间,官吏们要么在公厨用饭,要么在衙房午睡,根本没人注意到这点动静。 “陈郎中,你听清楚了么?”沈逸看着陈长钊,道:“陛下命我与杜大人提举密事,我这两日虽然不在衙门,但皆是有理出衙!” 国债这事暂时还没被摆到台面上,只有沈逸与杜德二人知道,说是密事,也不为过。 此时陈长钊的表情已经有些许凝滞,当他听王礼说沈逸进宫了之后就开始这样了。 当陈长钊听见沈逸说周帝命他与杜德提举密事之后,更是觉得他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陈大人,你身为户部郎中,竟然伪称上奏,这确是欺君之罪吧?”沈逸怜悯的看着身子一阵乱晃的陈长钊,一字一吐。 “各位同僚,对不住了,请诸位各自报上姓名和官讳,以免泄露了陛下的密令。”沈逸故意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让他们做了见证的同时,又不敢泄密出去。 事实上,国债这么大的事,周帝又很着急,密也密不了多久,沈逸这么做,只是想再给陈长钊心上来一刀。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教训,沈逸很清楚,既然翻了脸,那就翻的彻底一些。 “哼,老夫自会主动向陛下请罪。” 陈长钊大意之下把自己给坑了,居然着了沈逸的道,他悔恨莫及,早知道就不该为了恐吓沈逸,就说他已经奏明了陛下。 结果,到头来搬起了石头,反倒砸了他自己的脚。 陈长钊心里其实很清楚,周帝最中意的度支郎中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只不过,因为朝中几派争夺得很厉害,周帝出于平衡权力结构的考虑,才把原本的度支主事陈长钊挪到了现在的位置上,目的仅仅是想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罢了。 而陈长钊为了证明自己能管得好度支衙门,也是不留余力,结果用力过猛,反倒害了自己。 第333章 缺钱的原因 收拾了陈长钊,沈逸也不再久留,往杜德那去了。 杜德这会还忙着梳理出国债的细节,并不知道度支衙门发生的事情,见到沈逸来了,十分热切的迎上去道:“沈大人,民间的反响如何?” “反响?嗯,反响不错,我走访了头部的富商,街道上的百姓也问了一部分,总体的评价是正面的,可以推行,没问题的。”沈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应付。 杜德不疑有他,点头道:“还是沈大人想的周到,若没有沈大人,这次恐怕我就要焦头烂额了。” 沈逸大气道:“杜大人客气,客气,都是为君分忧嘛!” 杜德赞同道:“若朝廷的官员都是沈大人这般赤胆忠心,那便好了!” 一番话说的沈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听杜德的意思,朝廷也不是那么上下一心的样子。 沈逸虽然身在朝中,但既没有上朝的资格,也不是外干的职位,光户部这一亩三分地的官员都还没认全,更别提朝中的局势了。 不过这不是沈逸要关心的事情。 杜德接着道:“我细细想了想,近几年国库几乎都是入不敷出的阶段,光是还本金,都要好大的力气!” 沈逸闻言撇了撇嘴,能给你弄来钱就不错了,还嫌弃还钱麻烦,真是没良心啊! 沈逸到有个空手套白狼的法子,他想了想道:“若真还不出来,到时候再发行一批国债,把上一批的补上就是,下一批还不上,就等下一次国债,一批套一批,总能顶上的。” 杜德一听,马上来了精神,一副掉钱眼里的模样道:“还有这种说法?” 稍微了解过金融业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就是现代有名的庞氏骗局,这是对金融领域投资诈骗的称呼,是金字塔骗局的始祖。 在现代庞氏骗局还被称为“拆东墙补西墙”或者“空手套白狼”,简言之就是利用新投资人的钱来向老投资者支付利息和短期回报,以制造赚钱的假象,进而骗取更多的投资,很多非法的传.销集团就是用这一招聚敛钱财的。 沈逸上辈子初初离开学校步入社会时还真上过类似的当,虽然损失的钱不多,但也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才养成了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不乱下决断的性格。 当然了,在大周施行这个办法,就不叫庞氏骗局了,这叫“以特殊手段维护国库”。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合理运用,至少可以保证大周几十年内不会再陷入相同的困境。 沈逸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这个办法,总归提升正儿八经的税收才是正途。” 杜德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拱手说道:“说起税收,大周的土地基本都是固定的,拓荒进度也慢,还是要从商税上入手,说到商税,还是要多多仰仗沈大人呐!” “尽力,尽力。”沈逸面上微笑,心里却是暗骂,什么都让老子干,干脆把户部尚书给我当得了! “杜大人,咱们大周为何这么缺银子?立国百余年,连军械都备不齐整?” 沈逸想借口开溜,但杜德非要拉着他一起捋顺了流程才行,毕竟周帝给的期限只剩最后一天了,因此沈逸只能边喝茶边随口问些问题。 按说一个国家的诞生,都是打仗打出来的,像大周立国这么久了还缺银子搞军备的,实在不多。 杜德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沈逸一眼。 现在他确认了,沈逸是真没读过书,对大周史都不了解。 但是他明明没读过书,揽起钱来一套一套的,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这让杜德开始相信世上真有天纵奇才。 想了想,日后沈逸将是户部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杜德停下了工作,缓缓道:“沈大人可知道当今天下大势?” 倒是知道一点,沈逸点头道:“北面是草原蛮虏,下有西域诸国么。” 好歹不是一问三不知,杜德继续道:“西域有沙漠天险,与我大周井水不犯河水,但这北凉,却有虎狼之心!” “怎么说?”沈逸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杜德面色变得严肃,道:“其实自立国以来,甚至在五年前,草原各部都是向我大周俯首称臣,草原地广人稀,资源无己,朝廷也疏于管理,听之任之,直到五年前,巴尔思部族突然横空出世,统一了草原部族,还不知天高地厚立了国,取了国号!” 沈逸边听边点头,但对杜德的说法不甚赞同,人家能统一草原那叫天降猛男,是本事,看周帝如此着急整理军备,想必是对北凉有很大忌惮,足以证明人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真有那实力。 不过沈逸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的,他不像杜德,生于大周长于大周,对大周有很强的归属感,瞧不起**的蛮虏也正常。 “大周和平了百年,难免有所懈怠,”杜德叹道:“五年前蛮虏统一,朝廷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被冲到我大周边境的草原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五年来,蛮虏骑兵常南下打草谷,陛下将重心放于军备上,想必是要一次打疼北凉!” 说罢,杜德握拳道:“此刻只恨我是个文人,若有持枪之力,舞剑之技,定要去澜沧郡外杀他个人仰马翻!” 没想到杜德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理想,沈逸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不过杜德没有高看沈逸,见沈逸淡然模样,他不禁皱眉道:“难道沈大人对此没有什么感想?蛮虏如此可恶,沈大人难道不恨!?” 沈逸一愣,旋即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怒声道:“我如何不恨!我恨不得食其血饮其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我等同心协力之下,我坚信终有一天,朝廷能杀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蛮虏!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 “说得好!”杜德拍案而起,走到沈逸身边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说的好啊!若不是上衙,本官定要与沈大人痛饮!” 第334章 提上日程 沈逸也大气凛然道:“这有何妨,反正捋的差不多了,不如现在就走,咱们一醉方休,我做东!” “这....”杜德顿了顿,热血渐凉,慢慢恢复冷静,干笑道:“还是待下次,咱们先把章程拿出来,好让国库能拨银出来。” 淦! 沈逸心中暗骂一声,看来今天是要在这户部衙门待上一天了! 被杜德硬拉着在衙门陪他捋了一天的国债章程,虽然都是照搬,但好奇心旺盛的杜德总是问这问那,也将沈逸累的够呛。 好在章程总算是捋顺了,次日也就是周帝给的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杜德将捋出来的完整章程递了上去。 周帝仔细查看之后,在第二天的早朝上,正式宣布了关于国债的事项。 天色刚亮,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早已分列站好,在日常的奏报之后,周帝便命人将抄写的国债章程书,递到文武官两列的领官手上,传递阅览。 当朝大学士,进左仆射的苏乾在阅览之后啧啧称奇,问道:“陛下,老臣想问,这国债之法是何人提出?” 周帝淡然且不失威严地说道:“是户部主事沈逸提出,户部郎中杜德同提举,大学士以为此法如何?” 沈逸,苏乾暗暗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旋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法可行,但在相关人员的任用上当要慎重。” 当着满朝文武说这番锐利的话,当朝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人也没有几个了,恰巧苏乾就是其中之一。 苏乾话音刚落,立于另一侧的二皇子,也就是康王立刻站了出来,走到大殿中间道:“父皇,儿臣愿为马前卒,着办国债一事。” 康王很清楚,既然是关于户部,关于钱的事,那自然就是文官的事,武将肯定是插不上话的,让他们看只不过是走个形式,最终有影响力的还是文官。 而文官这边,苏乾是首当其冲的大学士、左仆射,历来的朝政,他认为可以的事,没有几件是最终没有拍板的。 康王虽然没有细想国债,但心中猜想这件事捋到这么详细才被周帝拿出来说,加上苏乾的认可,最终很可能是要实行的,于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康王刚站出来没多久,大皇子微微一愣,紧接着便站出来道:“父皇,皇弟尚有督工之事在身,若接了国债之事,一心二用之下恐有错漏,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为皇弟分担。” 康王微微皱眉,脸上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低着头拱着手等待周帝的回复。 “不用争了,”周帝摆了摆手,道:“朕嘱意将国债一事交由金部主理,沈氏钱庄辅助。” “沈氏钱庄?”苏乾想了想,片刻想起去年的沧州大兴之时,其中就有这沈氏钱庄的身影,最近京城也开了一家分号,开张的场面办的红火,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效用。 苏乾没有多问,有些事做臣子的需要自己去搞明白,不能全都问皇帝,那就乱了套了。 户部之中,又有四个分部,一曰本户,掌户口、土田,赋役;二曰度支,也就是沈逸所在的度支衙门,掌天下租赋,总领会计;三曰金部,是杜德统管,掌库藏出纳,权衡度量,因此兵部向户部讨钱,最终的压力是在杜德头上;其四曰仓部,掌禄粮仓廪。 有关钱的事,交由金部主理这是正常操作,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这次国债的发行地区也只是京城和承光郡两地,应当还是忙的过来的。 两位皇子也没再多争,拱手退开。 唯有户部尚书乔安均暗自叹了一口气,皇上吩咐户部办事,却没有通知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过他也知道如今自己的状态已然帮不上什么忙,心想待过了今年的天长节,便上书请辞吧。 百官都没什么意见,武将们看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也理解了是朝廷要向民间募银,只是他们提不了什么建议,而文臣这边,苏乾首肯,虽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无伤大雅,其它人也大多如此,在没有搞清楚全貌,尤其是沈氏钱庄这个组织的前提下,都没有贸然说话,总体来看,国债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 周帝也清楚众人想法,遍览群臣后最终道:“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罢周帝便站起了身子,站在龙椅旁的宋祥上前几步,高声道:“退朝~” 百官行礼,宋祥跟着周帝缓步离开。 周帝离开之后,百官开始慢慢往金殿之外退走,途中关于国债的讨论声不断。 “苏老,您如何看待此事?” 作为文官之首的苏乾,理所当然的会被问到,他也走的很慢,闻言微笑道:“老夫觉得此事可行,虽办法特殊,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年节前澜沧郡又遭侵扰,损失不计其数,如今整军、强军,是刻不容缓之事。” 问话的官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乔安均独自离开的寂寥背影,叹道:“如今的户部,当真是一团乱麻。” 苏乾闻言笑而不语,没有多说,现在是一团乱麻,但也乱不了多久了。 回到御书房暂歇的周帝没有闲着,观摩起了墙上的大周地图,地图上,与北凉接壤的澜沧郡,标了一大片的红色,那是草原人打草谷常选的几个城池。 “陛下,户部度支郎中陈长钊上书请辞。”过了一会,宋祥端着一本奏书说道。 陈长钊说到做到,真的向周帝请罪了,不过他不请辞也没办法,当日看见听见的人太多,事情早晚传开,他自己请辞,还能保全一部分名声,要等到御史或是别人把话传到周帝耳朵里,那才叫玩完? “陈长钊?”周帝转过身道:“他这时候请什么辞?” 宋祥已搞清楚事情原委,闻言立马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沈逸!脑子倒是活泛。”听了事情经过的周帝微微一笑,稍加思索后道:“如今户部紊乱,不宜频繁调动,先留着他吧。” “是。”宋祥应了一声。 想了想,周帝又道:“沈逸那边,你去一趟。” 第335章 安抚 宋祥闻言又再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御书房。 虽然从头到尾周帝都没说让宋祥去找沈逸干什么,但跟随周帝多年的宋祥很容易就知道了周帝内心的想法。 户部衙门中,陈长钊揣揣不安的等待着宫里来的消息,一步棋错,步步错,现在的他很可能要提前退休了。 “大人,宋公公来了!” 过了没多久,陈长钊的随从快步跑了进来。 “宋祥,宋公公?”陈长钊大吃一惊,站起身子惊呼道。 随从道:“对!马车刚停下,宋公公正往衙门中来呢!” 得了确认的消息,陈长钊心中更惊,他何德何能,居然劳动宋祥出宫? 顿了顿,陈长钊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难道... 陛下要处死他!? 都说死者为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理解了.... 虽然陈长钊请辞的奏书上没有傻到自己说自己犯了欺君之罪,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陈长钊很肯定当日的事情周帝能十分清楚的知道。 唉... 陈长钊长叹一声,眼中渐渐失去神彩,秉着道学先生最后的倔强,陈长钊决定出门相迎,等待自己最后的命运。 刚走到衙房外,迎面便走来一个太监,不过陈长钊定眼一瞧,却发现不是宋祥。 陈长钊疑惑地看了一眼随从,随从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他很肯定他看到第一个走下马车的就是宋祥。 来不及多想,太监已经走到眼前,陈长钊连忙行礼,虽是太监,但代表周帝来的太监,那就是高人一等。 太监面对躬身的陈长钊,缓缓开口道:“陛下有言,国情之下,度支衙公事繁杂,偶有疏漏也情有可原,如今户部正值紊乱,陈大人还当尽心为国,为朝廷,就此事,处罚俸三月,望陈大人引以为戒,谨记在心。” 陈长钊愣了愣,随即就是一阵狂喜! 陛下在挽留他,挽留他! 虽然罚了俸禄,但比起丢了官来说,这处罚已经是相当之小了! 陈长钊感激涕零,直接跪下道:“臣,谢陛下隆恩!” 挨了罚的人要谢陛下隆恩,另一边,沈逸这个满脑子想着摸鱼的人,却迎来了宋祥。 今日依然是相当无聊的一天,沈逸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就差把腿架桌上了。 几天下来,度支衙门的公务流程沈逸算是看明白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日常就是等下面的小吏把细账算完,他再核实一遍就完事,说白了其实就是干会计的活。 会计的活沈逸会干,但是他不想干。 算账既无趣,何况又不是算自己的账,那就更无趣了,而且在外面几千几万两银子地赚,沈逸怎么会甘心在这干一月几十两俸禄的活? 如今沈逸脑袋里想着两件事,一件是陈长钊会是什么下场,而他的下一任领导,又会是谁,是什么德行。 这第二件事,便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他溜出户部去。 沈逸眼睛盯着屋顶,正想着摸鱼的好法子,却闻外面传来讶异的见礼声。 “宋公公!” 王礼与何文书两人异口同声的见礼,沈逸微微歪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老熟人”宋祥来了。 自打在宫里见到宋祥每日跟在周帝身边,沈逸才知道这个当初给他传旨的太监不是普通太监,而是太监里的头一号人物。 虽然还是太监。 但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随便在皇帝耳边说上几句话,都可能有非凡的效果。 “宋公公,你怎么来了?” 沈逸放下了二郎腿,站起身来问道:“不会是陛下又召我进宫吧?” 上次好歹还吃了几口饭,这次都还没到午饭时间呢,周帝又把他召进宫,岂不是饭都没得吃? “那倒没有。”宋祥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 沈逸松了口气,跟着进来的王礼与何文书却是心中骇然,咱们这位沈主事见了宋公公都不出门相迎,只在位置上站着,还真是够硬气的。 沈逸走了出来,引宋祥到一旁供休息的圆桌旁坐下,道:“那宋公公来是为了?” 宋祥笑呵呵地坐下道:“咱家就是来嘱托一番,沈主事,国债之事不日便可定下,事关重大,沈主事要提前准备好。” 原来还是为国债的事,周帝真是被钱给逼急了,一件事反复地说,反复地催。 沈逸闻言道:“宋公公大可放心,这个没问题,我早已写信去金安,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户部随派的官员一到,沈氏钱庄就能配合进行国债事宜。” 自那天入宫之后,见到周帝反应的沈逸就十分确定国债最终会发行,因此早就给在承光的洪安打了招呼。 “那就好,那就好”宋祥笑了笑,又接着道:“此外,咱家也来传达陛下的意思,这朝廷之中,当以和为贵,齐心为国效力,才是正途。” 宋祥没来由的冒出这句话,沈逸闻言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在说他和陈长钊之间的事了。 不知道陈长钊受了怎样的处罚? 来不及想那么多,面对宋祥的笑脸,沈逸大吐苦水道:“宋公公,您是不知道,我这边为陛下,为朝廷劳心劳力,片刻不敢耽搁,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那日我正要去与杜大人接着商讨,无奈陈大人百般为难我,几乎将我心态都搞垮,若不是我心念着陛下,念着朝廷,面对陈大人的口诛笔伐,我当真未必撑得住啊!” 饶是宋祥,笑脸也微微凝滞,表情有些错愕。 这么能说? 这还不算完,沈逸又接着道:“非是我要与陈大人不和,实在是陈大人信口雌黄,说得了陛下授意,我知陛下绝不会朝令夕改,为了维护陛下的威严,我不得已将其谎言戳破,宋公公,我这都是被逼的呀。” 宋祥傻了,王礼傻了,何文书也傻了! 沈逸的表情、情绪和语气都十分到位,让三人心中不禁同时在想,原来是这样吗?沈大人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呐! 第336章 不至于 宋祥当真是震惊了,因为沈逸前两次进宫说话都比较小心谨慎,这让宋祥对他产生了错误的印象,到了今日,沈逸这一番张口就来,仿佛让宋祥重新认识了他。 沈逸说的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道:“其实我知道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我都比不上陈郎中,虽不至于一山不容二虎,但我们这般下去,怕对户部乃至朝廷有不好的影响,国事维艰,沈某不敢再给朝廷增加负担。” 宋祥愣了愣,道:“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逸放下茶杯,大义凛然而又痛心疾首道:“沈某想向陛下请辞,还户部一片朗朗青天!” 宋祥几人再一次傻了眼,前面说的好好的,这就要辞官?! 王礼与何文书心中惊讶,原以为沈逸成天不是偷懒就是溜走,是因为他不会在户部主事的位置上多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因为沈逸根本没把这主事的职位当回事啊! 沈逸说了这么一大段,可不就是为了铺垫最后这一句么,辞官是他的心愿,若是借着这事真能把官辞咯,那真是喜大普奔。 小小一个度支衙门,他还刚刚上任,就碰到了陈长钊这样的人,再往后走,还不知道要遇见多少恶心事。 “不至于,不至于,”宋祥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进展,他本来是该来安抚一下沈逸的情绪,说着说着,沈逸却要请辞了! 宋祥很清楚,现在的沈逸绝对是走不掉的,最起码在国债一事尘埃落定之前,周帝哪都不会让他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宋祥道:“陛下清楚沈主事与陈郎中都是朝廷栋梁,公务上有理念不合的地方也在所难免,有问题是常事,解决问题也是常理,沈主事就此辞官,却是让朝廷损失一位能臣,咱家想陛下也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沈逸心里腹诽,周帝想不想看到他不清楚,反正他是很想看到。 听宋祥话里的意思,陈长钊应该是没挨多少处分,周帝特意让宋祥来他这边的用意他也清楚,就是暂时稳住度支衙门的局势,不出乱子,帝王心术么。 既然不给辞官,那沈逸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宋祥不时的安抚勉励几句,沈逸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陈长钊这边在经历了狂喜之后也得到了消息,宋祥虽然没来他的衙房,但确实来了户部,只不过去的是沈逸那。 陈长钊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周帝刻意如此安排的。 宋祥来了却不见他,而是去见低他一级的沈逸,出于宋祥的身份,一定程度上他就代表了周帝的态度。 陛下这是在告诫,或者说是在警告他啊! 唉 原以为沈逸只是认识公主殿下,事情闹起来他还有理可讲,但现在陛下表明了态度,再有任何理由,他也没开口的机会。 日后别说沈逸跟他对着干了,就是当众掀了他的桌子,他也得忍着。 唉 --------- 宋祥与沈逸叙了一会之后离开了,沈逸恢复无所事事的状态,并且就这样一直待到了放衙的时间。 准时下班这事沈逸自然不含糊,铜锣一响立马就走出了衙房,出了户部眼见天色尚早,沈逸决定去在京城新开设的钱庄分号看看。 “二虎,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来到钱庄之中,沈逸找到了周二虎问他。 京城的钱庄将要用来辅助户部施行国债,因此人手的数量和质量都要足够,除了从沧州调来的人,此时正由周二虎在负责具体事宜。 除了日常账务以外,沈逸整理了一些关于国债的要点重点,交给周二虎让他告知到每一个人,谨防出错,毕竟这不是沈氏钱庄自己的业务,而是协助朝廷办的,虽然能给沈氏钱庄带来很大的宣传效果,但同时也要小心应付着,万不能出差错。 周二虎见沈逸来了,抱拳道:“少爷,基本都吩咐下去了,这几日下来,大伙也都记在心里了。” 沈逸点了点头,又问道:“嗯,这几日钱庄的业务怎么样?” 周二虎顿了顿,道:“不太理想,开张这几日,收进来的存银只有不到三千两,大多还是在沧州那边有产业的商户存的,刨去聚贵阁那边的花销,目前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京城有钱人这么多,三千两确实少了。 不过沈逸也不着急,这其中的因素有很多,第一钱庄的位置并不突出,第二沈氏商号在京城也不算太有名气,初来乍到吃不开也情有可原,等国债推行开之后,情况应该会改善。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一名身穿锦袍的老者,站在钱庄外面驻足看着钱庄的招牌,随后迈步走了进来。 老者走到沈逸与周二虎二人面前道:“这位小兄弟,可知这钱庄的掌柜在何处?” 沈逸顿了顿,道:“我就是,您是来存银子的?” 来人看着面生,当日沈逸走访京城富商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过这号人物。 “你就是沈逸?”老者没有回答沈逸的问题,而是眼睛一亮地打量起沈逸来。 这老者虽然看起来连自己一拳头都挨不住,可眼神却是无比的锐利,似要将沈逸整个人都看透来,仅凭这眼神,沈逸就能断定此人绝不是一般人物。 沈逸点头道:“我就是,有什么事?” 老者观察了沈逸好一阵,旋即笑道:“老夫不是来存银子的,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不知何处方便谈话?” 沈逸看着老者道:“就在这说吧。” “在这?”老者四处看了一眼,虽然不多,但偶尔还是有进来办理存取业务的人。 老者笑道:“这不方便,还是换处安静的地方,若是无事,不如老夫请小兄弟去对面的茶楼稍坐?” 不知这老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逸也张望了一眼,老者面上笑容和蔼可亲,但沈逸不敢大意,见他不愿在堂前说,便伸手道:“请移步上楼。” 第337章 奇怪的老头 钱庄的二楼有一间办公室,是归沈逸的,但因为沈逸不怎么在钱庄出现,基本都是周二虎在用。 老者闻言也不拒绝,伸手笑道:“请。” “请。” 两人一同上楼,周二虎跟在沈逸身后上去,倒是那老者似乎为了让沈逸放心,让身后跟着的随从就留在楼下,独自上了楼去。 两人在小间落座,周二虎充当了临时的侍应,给二人添上茶,沈逸缓缓道:“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免贵姓苏,”老者和蔼一笑说道。 “苏掌柜,”沈逸点了点头,道:“你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苏掌柜? 听闻这陌生的称呼,老者微微顿了顿,旋即笑道:“我非是要与小兄弟谈生意。” 不是来谈生意的? 那你是拿我开涮啊! 沈逸撇了撇嘴,本来看眼前的老者行为举止皆是不凡,料他不是一般人,沈逸这才没有拒绝他谈话的要求,结果搞了半天还不是来谈生意的。 又不是存钱,又不谈生意,那来干嘛? 老者见沈逸脸上有些不悦,也未在意,而是端起了茶杯笑道:“我听说,朝廷最近要发行一种债券,将由沈氏钱庄辅助户部的官员进行?” 沈逸一顿,细细看了老者两眼。 国债应该还没定下来才对,因为他还没有收到宫里来的消息,正常如果准备施行了,周帝肯定会让他提前准备。 所以国债这事,应该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才对。 老者抿了一口茶,瞧见沈逸脸色,笑道:“今日早朝,陛下已经说过此事,老夫也有些关系,因此得了些消息。” 原来是这样。 能上朝的官员,品级都在五品之上,眼前的老者能搭上那样的线,足以证明沈逸的猜想不假,不是一般人。 既然已经知道了,沈逸也没有装傻充愣,但还是谨慎道:“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老者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之所以有这种债券,就是你提出的建议?” 知道的够多呀。 沈逸随意道:“是有参与。” 老者暗自点头,心里对沈逸已有了第一层评价,又说道:“问句不该问的,沈氏钱庄的生意看似持续亏损,实则资金的灵活运用上,怕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事就不方便说了,好端端的问这作甚?懂不懂商界的规矩啊! 沈逸瞥他一眼道:“既是不该问的,那我就不答了。” 老者闻言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好,好,好,是老夫莽撞了。” 沈逸兴致缺缺,站起身道:“阁下若没有要事相谈,我就先走一步了。” “稍坐,稍坐,”老者招手挽留,接着道:“听说你还是户部的官员,能想出这样前所未有的办法,想必是满腹才华之人,若是真的能有好的效果,想必你也能受到不少赏赐。” 沈逸微微皱眉,感觉面前的老者越发奇怪了。 顿了顿,沈逸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面前这笑的和蔼的老者,别是周帝派来试探他的吧? 他几句话问的都非常奇怪,不合常理,一点不像个生意人,加上行为举止极有分寸,沈逸越发觉得他肯定是朝廷的人。 狗日的周帝,他都下班了,还要找人来试探他? 沈逸想了想,重新坐了下来,并且挂上了笑脸道:“苏先生,我也只是有些急智,连书都没读过几本,跟什么家国大事根本扯不上边,老实说,这债券的想法,那也是运气所致,我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是知道的,与其在朝廷误国误己,倒不如认清自己,老老实实的做些脚踏实地的生意为好,陛下就算赏我,我也是不敢受的。” 沈逸在试图传递自己想撂担子的想法,因为他以为老者是周帝派来的。 但在老者看来,这是沈逸谦逊的表现。 并且这种谦逊,让他眼前一亮。 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心浮气躁,稍有才气,便自视甚高,藐视众人,而沈逸能想出国债的设想,这是天下万万人都没有敢想过的,既有才识,又有胆魄,如此出挑的年轻人,实在难得! 老者爽朗笑道:“小兄弟的心态,老夫佩服,若天下之人,都有小兄弟这般的头脑和心态,我大周何愁不兴呢?” 沈逸愈发肯定了,这人绝对就是宫里来的! 看着不像个太监啊?年纪都这么大了,面色也没有太监那么白。 沈逸拱手道:“过奖过奖,我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陛下将我提到户部,其实是高看了我,我哪配得上这个位置。” “不然,”老者摇头道:“我看小兄弟是完全配得上的。” 沈逸无语了,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老者依然有许多问题提问,沈逸也小心谨慎地应付着,尤其着重表现自己不想当官,更不想升官的意思,但他越是这么说,老者点头就越平凡,眼中的赞赏之意也毫不掩饰。 在问了一大堆问题后,老者终于起身,拱手道:“小兄弟的才学着实不凡,倒让老夫开了眼。” “不敢。”沈逸客气回礼。 老者笑了笑,又与沈逸寒暄客套几句,便微笑着告辞离开。 楼下的随从早已等了半天,见老者出来,连忙拉开了车帘,载着老者离开了钱庄。 沈逸望着远去的马车是满腹牢骚,这周帝,下班了都不放过他,再过一阵是不是要派人到叶府里头盯着了? “晦气!” 沈逸长叹一声,没好气地骂道。 沈逸不想受赏不想升官,有的人却是想疯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格外渴望得到周帝的目光和注意力。 这二人就是大周的两位皇子,端王和康王。 国债之事一在早朝提出来,且苏乾给予肯定之后,久经朝堂的二人心中就明白这事基本上是不离十了,于是离开宫中回到各自的王府之后,立马就开始准备起了相关的事宜。 这是一次露脸的机会,且不谈和民间的富商比,也不和朝中的大臣,以及其它的皇亲国戚,权贵氏族比,但是唯有对方,他们是绝对不愿意低上一头的。 第338章 皇子反应 虽然两位皇子平常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从国库里拨出来的,但是给了他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现在拿不拿出来、拿多少出来,那是一种心意,更是对朝廷的贡献。 最重要的,是会被周帝看在眼里。 而在钱这一点上,大皇子端王十分自信能赢过他的弟弟康王。 因为康王十分喜欢结交各方能士,每每在府中举办什么诗会、书会,花销都不小,这在大皇子看来是虚伪,因为他知道他的弟弟只将那些人当作他名声积累的阶梯,而现在这座阶梯,要给他带来好处了。 端王府中,一名属官走到偌大的厅内,拱手道:“殿下,库房已经整理出账目来了。” 厅中上方位置,端王正倚靠在一名舞姬身上,享受着美人将剥好的瓜果送入嘴中,闻言道:“留下日常吃穿用度的,其它全部都封箱备好,待国债之事定下,就交上去。” 属官点头应是,转身欲走。 “等等,”端王招手示意属官留下,顿了顿问道:“我那弟弟在干什么?” 大周虽然不止两位皇子,但无论从年龄还是能力来说,只有二皇子康王会被端王放在眼里且问起。 属官闻言立刻应道:“今日下朝之后,康王就召集了门客朋友,在府中聚会。” “啊?哈哈哈哈哈”端王闻言先是微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我这个弟弟是知道比起钱来赢不了我,放弃挣扎了,啊?哈哈哈哈” 端王得意的笑声毫不掩饰,似乎觉得这一次自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笑着笑着,还得意地在舞姬身上摸了一把,在舞姬娇媚的哼声中,笑声更是放肆。 随着端王的动作越来越大,舞姬脸上的媚态越来越深,不用端王吩咐,属官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转身退出了大厅,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站在门外,属官心事颇重,以他的了解,他不觉得康王会是放弃挣扎的人。 另一面,在康王府内,也确实在进行着聚会,此时已到夜间,康王大方地摆起了宴席,留宾客在府内用餐。 酒过三巡,坐在首位,面上微有红光的康王忽然站起了身子,满场的目光立刻就聚集在了他身上。 康王微微一笑,道:“其实今日请诸位来,并非只为颂诗吟句,其实还有一事,想请诸位助我。” “殿下,有何事您尽管说,若是我等能帮上的,必然全力以赴。” “是啊殿下,力所能及之事,我等莫敢不从。” 康王一言发下,厅中的响应声四起,气氛十分热烈。 康王环视众人,忽而叹道:“如今我大周的困境,诸位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年节之前,因为北方蛮虏侵扰,澜沧郡损失惨重。” 众人闻言,皆都沉默下来,不知今天这种场合,康王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事,他们都是读书人,澜沧郡的情况他们是知道一些,但他们也没办法拿起刀枪去跟蛮虏硬拼啊。 康王接着道:“当务之急,是补充澜沧郡的军备力量,本王作为大周的皇子,理应出自己的一份力,本王计划,将府中的余钱,全都交给户部,投入军备,护我大周百姓安宁!” “殿下大义,周某佩服!” “殿下真乃仁义之人!” “有康王殿下,真是大周百姓之福啊” 众人虽然不知道康王是什么意思,但闻言都一个劲的夸赞,毕竟说好话总没错。 康王微微抬手,厅中又安静下来,康王再度道:“说来惭愧,本王命人清点库房,最终得到的账目唉” “本王这一点余钱,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今日召集诸位,是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一愣,康王这是什么意思,是向他们哭穷?要借钱? 众人的反应康王都看在眼里,拱手道:“诸位都是京中有名的儒士,借今日之兴,本王想向诸位求一幅墨宝画作,用以义卖,所得银财,全数交给朝廷,诸位放心,本王也不会独占了这名声,届时必将诸位的贡献奏与父皇知晓,待本王府库有所存余,再还与诸位。” 原来是这么回事。 众人明白过来,这是康王觉得自己给的少了不好意思,想多给一些又拿不出来。 他们都是些小有名气的儒人雅士,若是将画作书法用以义卖,确实能换一些银子,在场这么多人加起来,那募得的银子就不是小数目了。 如今的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大多不会将自己的墨宝拿出来卖,这样在他们看来,是沾染了铜臭,掉了自己的档次,但如今康王姿态放的极低,用“求”字来请他们帮忙,不可谓不给面子,再加上有为国事这个大义,他们也不可推脱。 更关键的是,康王口口声声说会奏禀周帝,凭他皇子的身份,办到这点自然不难,这可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是求都求不来的。 “殿下大义,在下佩服!愿献出我的得意之作,为我大周也出一份力!” “正是!既是为国,何必谈归还?在下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我也是” “还有我” 气氛到了,名义也到了,无数人出言响应。 上首的康王环视众人,片刻后居然一拱手,稍稍躬身道:“诸位大义,本王必铭记于心,也在此,替朝廷谢过诸位了!” 众人连道不敢,接下来的时间,有人趁着酒兴就要作画写字,康王早有准备,命人将文房四宝都抬了上来,仅这一夜,就有十余幅造诣颇深的字画问世,且落入康王手中,更有甚者,还写了一幅“大周之福”的字献给康王,拍马屁的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康王的姿态也放的极低,且认真地命人记录了详细,还一一道谢,对于那些要取放在家中的墨宝的,康王同样待之,康王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客人们也不抗拒,一时间,宾主尽欢。 第339章 康王的心机 待客人散尽,康王接过属官递上来的名册,看了一遍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掠起笑意。 “我那皇兄,想必会以为我拿不出钱来了。”康王微笑着说道。 “恭喜殿下,这次又能胜端王一筹了。”康王的属官见到他脸上的笑脸,很合时宜的奉上了一记马屁。 康王微微一笑,也无得意之情,赢这一次固然好,但赢到最后才叫真正的胜利。 将名册放到一旁,康王想了想,随即道:“提出国债的人,杜德我倒是知道,只是这沈逸,是什么官职?似乎未曾听说过户部有这号人物。” 属官闻言道:“殿下,您忘了,年节之前前度支郎中请辞,陛下驳了刘大人和周大人的提议,将原本的度支主事陈长钊提到了郎中的位置上。” 这事康王自然记得,道:“此事我自然晓得,这与那沈逸何关?” 属官接着道:“殿下,陈长钊这一升迁,度支主事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这沈逸是从南永调来京城的,上任才不久,之前只是个虚衔的散官。” “从南永调来的?”听到这个地名,康王脑袋中的记忆活跃起来,慢慢的他想起当初去东阳给秦远祝寿的时候,有一个十分无礼的年轻人,扰乱过他的计划,而这个年轻人,好像也姓沈。 有这么巧吗? 在康王的视野里,当初的沈逸只是一个不入流且令人讨厌的小人物,一个劣等的商人,没有让他记住的价值,如今这么久过去,康王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当初在东阳碰见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康王顿了顿,道:“算了,待之后再说吧。” -------- 时间过的飞快,在朝廷大臣们的研究下,国债一事在细节上做了一些优化,大体的布置不变,就如之前周帝说的,交给金部主办,沈逸的沈氏钱庄协办。 在国债发行前三日,户部张榜布告,引起民间震动,朝廷向民间借钱,这是开国头一遭,虽然每个人都觉得如梦似幻,但结合如今大周的情况来看,又像是情理之中。 在这三天的时间中,京城之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书画鉴赏会,说是鉴赏,其实就是拍卖,大批的字画佳作被摆上台面,任人挑选。 这对于那些费尽心思想附庸风雅、挤进上流社会的富人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不少人慷慨解囊,换回了一幅又一幅字画。 而最劲爆的消息,则是在这次的鉴赏会中,居然出现了苏乾苏大学士的画作,令人震惊不已。 要知道苏乾的字画,从未对外出售过,但凡是见过他画作的人,无不赞叹称绝,加之他大学士的身份,又为这幅画作增色不少,一拿出来,就引得无数人叫价,最终仅仅这一幅画作,就卖出了千余两的高价。 后来又消息灵通的人指出,被买走的那幅苏乾画作,居然是去年二皇子康王的生辰时,苏大学士给康王的赠礼,这消息一出,人们更为惊讶。 这画既然原本在康王手上,那么被盗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如今被光明正大的拿出来拍卖,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康王知道或者同意这事,或者说,就是康王自己拿出来的。 不少人觉得康王这次做的过分了,毕竟是别人特意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被拿出来卖掉,也太不给苏乾面子了。 这消息一出,在王府中惬意待着的端王自是喜不自胜,大笑不止。 他这皇弟为了凑钱,居然连苏乾的画作都拿出来卖掉,实在是一个昏招! 在端王看来,虽然这样是能筹到银子,但是也无异于是狠狠地得罪了苏乾,就算筹到的银子比他多,得罪了苏乾这个在朝廷上话语权极重的大臣,简直是赔本的买卖! 相比两位皇子,京师的权贵世家也是争相表现,他们有自己的关系,在张榜之前就已经提前得到了国债发行的消息,无不是早早地准备好了银财,只待三天后正式发行国债。 这次国债是周帝亲自在早朝提出来,也意味着周帝的目光就放在这件事上面,对于权贵来说,是露脸的好当口,而对于世家来说,则是为子孙换得福荫的机会。 此刻在皇宫之中,御书房内,周帝正在接见杜德,而杜德手上,则拿着一份名册。 杜德躬身道:“陛下,国债方才定下,康王殿下便差人将一批现银送到了金部,附加名册一份,要求臣在登记造册之时,按名册登记。” 周帝微一挑眉,颔首道:“呈上来。” 杜德献上名册,宋祥上前接过,转手呈交周帝,周帝摊开名册一看,脸上笑意渐展。 就如康王当日在王府中说的一样,这笔银子如何而来,哪幅字画卖了多少钱,作者是谁,都一一登记在上面,一个不漏,其中苏乾的那幅画作,也做了登记,意思就是这笔钱不算在康王头上,而是算给了苏乾。 当初二皇子的人将钱送到户部的时候,沈逸正好也在场,之前那些画作拍卖一事沈逸也听说过,光是这一手操作,顿时就让沈逸觉得,这二皇子康王,心机深沉的很。 虽然这笔银子不少,但康王自己出的并不算太多,但即使如此,却只有利无害,试想在国库缺钱的情况下,皇子却能一下拿出一大笔钱,周帝会作何感想? 而这第二妙的,就在于康王将所有人的贡献都写了出来,虽是分了功劳,但周帝只会记住康王,而不会去记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人物的名字,这一来,不仅增加了给的银两,而且丝毫不影响康王在周帝心中的印象,而康王能号召到这么多名士帮忙,也从另一种角度展现了他的声望。 最聪明的一点,就是康王没有等国债正式发行时,将钱送到沈氏钱庄,而是在那之前直接送到了金部衙门,因为事关皇子,杜德肯定会向上奏报,这些优点,甚至不需要康王自己在周帝面前展现,就好像他无意邀功一般。 第340章 搭桥 果不其然,周帝脸上的笑意明显,轻笑道:“倒是有心了。” “那些银两何在?”周帝放下名册问道。 杜德拱手道:“回陛下,银两此时存放在金部衙门。” 周帝又问道:“是否清点过了?” 杜德道:“臣已命人清点,与康王殿下给出的账目相符。” “嗯,”周帝点了点头,笑着道:“公事公办,就算是朕的儿子也一样,之后将债券给他吧。” 既是国债,那便是要还的,周帝的态度也很明确,不会让康王白出这笔钱,也就是说康王不仅留了一个好印象,日后还能将这笔钱拿回去。 当然康王拿不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国债期限是十年,或许十年之后,他已是太子,又或是皇帝了呢? 国债正式发行这天,沈氏钱庄外早早排起了长龙,不少人都是用马车载着装的满满的箱子来的,此时若是有亡命之徒敢于出手,或许能抢到一生都不用再愁钱的银财。 不过这个行为对亡命之徒的身手要求比较高,因为五城兵马司早已接了命令,派人在附近维持秩序,若是有人作乱,身手又不行的话,第一时间脖子上就会被架上钢刀。 户部派来的人也到了,因为是第一天,沈逸和杜德亲自前来坐镇,面对排成长龙的人群,杜德心里兴奋不已,就好像那钱要归了他似的。 看着杜德一副财迷模样,沈逸撇了撇嘴,什么读书人不爱钱?这世上哪有不爱钱的人! 钱庄一开门,人群马上就开始骚动起来,幸好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维持秩序,还不至于太乱,在沈逸站出来宣布正式发行国债,所有人皆可入钱庄认购之后,一批接一批的人涌进了沈氏钱庄之中。 沈逸猜想的不错,来认购的多是王公贵族和富商,而排在前面的,全是清一色的权贵,毕竟那些富商就算来的再早,也不敢跟他们抢位置。 不过权贵们也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认购国债都比较含蓄,基本上是在一到三千两左右的范畴,但即使如此,也架不住人多,短短半个时辰,发出去的国债券,就达到了八万两之多,这其中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清点银子速度慢,导致效率不高,后面排队的人,依然是一条长龙。 幸好沈逸提前提醒过杜德,国债券只可多不可少,印了不少的国债券,不然今天这么多人来,还真未必能全吞下这么多银子。 那些贵族世家们自然不会亲自去柜台处认购,都是让手下人去办,自己则和主要负责此事的杜德说话,而在杜德的引荐之下,沈逸也认识了不少权贵。 对于官员沈逸没有兴趣来往,但是对于这些贵族世家一类的人物,沈逸却很有兴趣。 这些人物大多都是有名但无权的,而他们的家族一般都不小,要养活这么多人,不能只靠朝廷的俸禄,从正常的角度来看,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从商界的角度来看,结识这些人有利无害。 “这位是户部度支衙的沈逸沈主事,这国债,还是他出力最多。”杜德微笑着向面前一人介绍着沈逸。 那人打量了一番沈逸,笑着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日后想必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这位是福毅伯。”杜德又向沈逸介绍道。 伯爵,也不小了,沈逸拱手道:“福毅伯过奖了,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论赚钱或许还行,论起政事来那就是一窍不通了。” 福毅伯眉头一挑,户部张榜布告之后,有不少人开始知道沈氏商号,或问或调查,都知道了沈逸的一些事迹,知道他是江南的富商,此时沈逸的话语里,对福毅伯来说无异于是带着一些暗示的味道。 “沈主事不必自谦,赚钱何尝不是一种本事?犬子若是有沈主事一半本事,我也就不用为他们发愁咯,”福毅伯笑着道:“日后,还要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和沈主事多多学习啊。” 对于沈逸的暗示,福毅伯也不着痕迹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一来一往,两人就交换了想法。 杜德在一旁听着,也自然知道两人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说,无权的贵族做生意,这本是一种没有明说但确实存在的事,只要不扰乱到正常的市场秩序,朝廷也不会跳出来说你是贵族,不能做生意之类的话。 一个又一个的贵族或是世家人物进进出出,沈逸说话说的口干舌燥,正要去喝茶,门外排队的队伍却传来哄闹的动静。 不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吗?怎么会如此哄闹? 沈逸与杜德对视一眼,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钱庄二人便看见两辆马车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而且丝毫不顾前面在排队的人,赶车的车夫大声地喝斥着前面的人让路,而五城兵马司的人并未有所行动,只是在原地看着。 今日的安排本来十分有序,人排队,马车停一边,等轮到你了,再将银子抬过来,其他人都遵守了规矩,唯独这一辆马车特立独行。 而奇怪的是,被驱赶的人群本来满腹牢骚,回头见到马车,就又不说话了,乖乖地让开了路。 “那是端王的车驾。”站在沈逸身边的杜德提醒了沈逸一句。 沈逸恍然大悟,原来是周帝的大儿子,难怪不愿意排队了,只是这样也有些夸张了吧? 马车慢慢推进到了钱庄门口,车帘掀开,走下一名英眉朗目,身穿华服的男子,五官与周帝有几分相似,但缺失的是那份给沈逸都带来压力的威严感。 虽然端王的表情和眼神都十分嚣张,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味道,但比起周帝来还是差的太多,看在眼里沈逸只觉得他沙雕。 端王行下了车驾,在场众人纷纷行礼,端王看也不多看,走到杜德沈逸二人面前道:“本王来认购国债。” 沈逸心想你都来到这了,不是来买国债的,难道就是为了来装个逼的? 杜德则恭敬道:“殿下要认购多少?下官这就命人去办。” “一万两!” 第341章 沙雕的端王 “一万两!” 端王特意在门外停留,就是等杜德这句话,闻言他稍稍环视四周,高声报出了他自以为稳赢康王的数目。 沈逸眉头一挑,是他想错了,端王还真是来装逼的。 一万两银子,捐的还没他多呢,虽然他的二万两银子如今并没有交上去。 退一步说,捐的还没康王多,就这般嚣张。 说起沈逸见过周帝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愣是没有一个跟周帝像的,当然说的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首先是赵明月,她倒是一心为国着想,也没有争权夺利的迹象,但性子不沉稳,做事稍显急躁。 再就是康王,康王为人气度倒是不差,但给沈逸一种阴沉的感觉,似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跟周帝威严的气质截然相反。 最后便是今日见到的端王了,行事高调无比,那幅藐视天下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生来如此,还是在模仿周帝,却只得其形不得其意的结果。 康王那笔银子是康王府的人在沈逸面前交到杜德手上的,沈逸记得,总数似乎是一万三千多两,送来的银子有整有碎,能看出来是拍卖那些画作得来的。 这其中康王自己只出了五千多两,但就产生的效果来说,沈逸觉得绝对会比眼前的端王来的好。 虽然沈逸和杜德都没有被这一笔一万两的巨款吓到,但其他人明显震惊了。 皇族虽不缺钱,但也不像沈逸一样动不动就能拿出几千上万两银子,岂不见那些贵族都只能拿出千儿八百两? 端王一开口,立马引得周围人惊呼,而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声音,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扬,一副惬意表情。 片刻之后端王挥了挥手,随从立马从第二辆马车上将那些装着银子的木箱搬了下来,似乎是提前演练的一般,箱子搬下来之后,随从们还特意将其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闪瞎了众人的眼,又引起一阵惊呼。 为了这一次出风头,端王可算是拼尽了全力,攒了许久的府库,除了之后一段时间日常用的,其它的全部拿了出来,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不收获对应的效果,那怎么行? 见过炫富的,但没见过这么炫的,沈逸暗自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全交给杜德去处理。 杜德也愣了愣,端王搞这么一出,认购一万两的事必将传遍京城,或许短时间内,他的名声会上升不少。 可是康王那边,也着实不少,到时候,怕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皇家的事杜德没资格插嘴,望着一地的银箱,赶紧命人都抬进钱庄去清点。 皇子的特殊身份,理应要享受一些特殊待遇,钱庄的伙计和户部的随行官员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全意先处理端王的事,而队的人,既不敢怒也不敢言,还有不少人甚至趁着这机会,上前和端王搭话。 而端王的目的性也很明确,十个人上来搭话,他可能只会理睬两三人,而这两三人,无一不是伯爵以上的贵族,又或是在士林有名的世家。 在所有人都腾出手来的情况下,端王的事办的很快,没多久就将一万两的国债券拿到了手,到手之后也毫不停留,只与与他说话的几位贵族颔首示意,便大步离开了钱庄,踏上马车离开。 “相差的还真多。”沈逸站的远远的,撇嘴说了一句。 “是啊。”站在他身边的杜德搭了一句,旋即又大惊道:“沈主事,慎言,慎言!” “我说什么了吗?我又没特指谁。”沈逸似笑非笑地道:“杜大人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呃”杜德一阵尴尬,半晌说不出话来。 外面又恢复了秩序,一直到中午,都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幸好现在是初春,太阳温暖而不毒辣,不然这一中午,不知多少人要晒晕过去。 一天下来,钱庄大大小小的收进了二十余万两银子,而且排队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杜德兴奋不已,沈逸看他的样子,就差蹦起来上蹿下跳了,全然看不出与当初担心还不起这些银子的杜德是一个人。 天色渐暗,沈逸不打算再等了,准备关门回家,结果杜德非是不肯,还道:“兵部着急用银,我们需得早些把账目理清楚交上去,一日拖一日,这得拖到那天去?” “一日拖一日?”沈逸无语道:“你还想一天把这些人的钱都收进口袋?” “当然不是,”杜德摇头道:“万一明天还有这么多人,明天又办不完事。” 沈逸一愣,他发现杜德真的是被收获冲昏了头脑,本来的他没有这么笨的。 为了脱身,沈逸无奈道:“你觉得明天还会有这么多人?肯定是越来越少,明天能有今天这么多的人,我再认购一万两都行。” 杜德愣了愣,片刻就明白过来,京城人不少,但来来去去基本也就那个数,财富更是集中在少数人手里,第一天的人肯定是最多的,越往后,就会越少了。 但杜德还是不死心,想要多收些银子,便道:“沈大人先行回去吧,接下来我看着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沈逸懒得多待,闻言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回到叶府,沈逸一口气喝了几杯茶,今天与新结识的贵族世家说了一天话,喉咙干的厉害。 “公子累坏了吧?”苏慕烟走到沈逸身后,轻轻揉捏起他的肩膀,被抢了活儿的巧儿不满的站在一边嘟起了嘴。 若钱能归他用,累些倒没什么,奈何钱收的再多也不是他的,沈逸摇头叹道:“打工人啊打工人。” 沈逸嘴里总会蹦出一些奇怪的词语,苏慕烟也习惯了,虽听不懂,但看沈逸的模样也知道他累,趁着巧儿转头倒茶的功夫,飞速低头在沈逸侧脸上啄了一下,又娇媚地看了一眼沈逸,直看的沈逸心痒痒。 但坏好事的人永远不缺,沈逸将苏慕烟拉到腿上坐下,正想调戏一番,忽然有人站在门外通报道:“少爷,公主殿下来了。” 第342章 嫁妆钱 赵明月?这天都黑了,她来干什么? 沈逸心中奇怪,苏慕烟闻言也从沈逸的腿上下来,但也站在一旁,却没有走。 她要看着沈逸,这是玉钗拜托苏慕烟的事,也是苏慕烟自己想的事。 尤其是因为对方是赵明月。 苏慕烟和赵明月不熟,心中只觉得一个女儿家,还是个公主,三番两次的找上门未免有些不太好,她最担心就是赵明月看上了沈逸。 如今沈逸还没成亲摆宴,若是他成了驸马,苏慕烟再想嫁沈逸,沈逸再愿意娶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沈逸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赵明月是公主,这儿又是叶双凡的府邸,沈逸没有任何理由拦着赵明月不让她进来。 没过多时,赵明月就出现在沈逸眼前,跟着她进来的,还有几个护卫,手里头都搬着箱子。 “见过公主殿下。”站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福身说道。 “这大晚上的,公主殿下怎么上我这来了?”沈逸张口便问。 赵明月看了苏慕烟一眼,随后道:“我拿些东西过来。” 跟在赵明月身后的护卫将拎着的箱子都放了下来,发出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动。 沈逸愕然道:“这不会是” “是银子,”赵明月点头道:“是用在国债上的。” 沈逸一顿,赵明月不把钱拿去沈氏钱庄他可以理解,毕竟她是女儿身,那儿那么多的贵族,去了肯定被认出来,但是她也完全可以和康王一样,送到户部去。 “怎么不送到户部去?”沈逸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赵明月摇头道:“这笔钱,我想用你的名义花在国债上,你不是答应了父皇要出二万两银子么,看你不情愿的样子,我这里刚好能顶上一些。” 这么好? 沈逸吃了一惊,赵明月不坑他反而帮他,转了性子了这是?还是中邪了? 难道是因为心存愧疚? 沈逸想不通,苏慕烟却自以为的想得通,这很好解释,就是赵明月想帮沈逸的忙,来换取沈逸的好感! 示威似的,苏慕烟揽上了沈逸的手臂。 这个动作很自然,沈逸没有多在意,他还在脑中思考赵明月为什么这么做。 想了一会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秉承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沈逸摇头道:“你出钱就出钱,干嘛用我的名义?不行不行。” 赵明月断然没想到沈逸这个之前看起来像是钻钱眼里的人会拒绝,一时间有些错愕,旋即道:“你就当帮我个忙。” “不行,”沈逸还是摇头:“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这钱我不收。” 赵明月顿了顿,脸上没来由的抹上一道浅浅的红晕,犹豫了良久,挥了挥手,让护卫都退了出去。 沈逸一愣,什么意思这是? 赵明月撇了一眼沈逸,又犹豫一阵,才开口道:“其实之前缺银的时候,我就曾拿出这笔钱想冲入国库。” 沈逸问道:“那怎么还留着?” 赵明月道:“父皇不允。” 周帝不同意? 不可能啊,周帝显然缺钱缺疯了,有钱却不要?康王给钱的时候也没见他说打回去啊? “为什么?”沈逸又问道。 赵明月脸上红晕更深,轻咬下唇,望了一眼沈逸道:“父皇说,这也是我嫁妆的一部分,不能挪用。” “啊?”沈逸愣了,还有这回事? 周帝对他这女儿,倒着实是不错,都说父亲更心疼女儿,看来是真的。 赵明月道:“料想这回也是一样,所以,我想用你的名义,不用告诉父皇。” 靠,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沈逸还是不能答应,这天底下的事哪有那么好隐瞒,这还是在京城,周帝的眼皮子底下,真被知道了,那可是妥妥的欺君之罪。 再说了,周帝都说这是赵明月的嫁妆,现在赵明月把嫁妆给他,这算怎么回事? 所以,赵明月为朝廷出力的决心沈逸很欣赏,但他还是不能帮这个忙。 然而赵明月说完,又接着道:“理由我已经说了,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罢,赵明月转身就走,直接大步离开院子,一溜烟不见了,根本不给沈逸开口拒绝的机会。 沈逸追出叶府,赵明月却比他更快,早登上马车离开了。 “你这是求人办事还是逼人办事啊!”沈逸大声喊道,却没有人应他。 “妈的!女人就是不讲道理!”沈逸低声骂了一句,只得叹着气回了院子。 沈逸一回来,苏慕烟就上前道:“公子,这钱咱们不能收。” “当然不能收。”沈逸看着地上的箱子说道。 虽然苏慕烟想的没有沈逸那么复杂,但是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虽然玩好了他能少出钱,但玩砸了,以周帝喜怒无常的脾气,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况且这还是周帝拒绝过的事。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硬要干皇帝不乐意的事,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事坚决不能干,沈逸摇了摇头,道:“明天让人给她送回去。” 苏慕烟听了笑面如花,上前揽着沈逸道:“公子真好。” 虽然沈逸也不知道苏慕烟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他确实很好,尤其是肾这一块。 “呀!” 一声惊呼,苏慕烟被沈逸拦腰抱起,直接抱回了厢房,放到了床上。 -------- 到了第二天,沈逸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去钱庄看着,而是将周二虎喊来,让他把昨夜赵明月拿来的那些箱子,全数都送回公主府去。 周二虎没有多问,点头就去办了,于是那些装满银子的木箱怎么进的叶府,就又怎么出去,沈逸连碰都没碰过。 再到钱庄的时候,门外排队的人虽然不少,但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多了,钱庄里,杜德早已到了,脸上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沈逸猜想应该是昨晚太兴奋了没有睡好。 而今天的杜德明显没有昨天那般兴奋了,因为他也看见门外排队的人少了许多。 “唉” 沈逸刚坐下,杜德就没来由地叹了一声,沈逸颇为无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看来是真的。 第343章 有钱就变心 沈逸随口问道:“昨天认购了多少国债?” “三十二万余两。”杜德有些兴致缺缺地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三十二万两,听上去不少,但放到一个国家用度上的层面来说,其实并不多。 当初华夏还是清政府统治的时期,同样因为财政拮据和战争花销,清政府借过大批的外债,其中光是汇丰银行,就借出超过二千八百万两白银,其中左宗棠的第四次西征,只这一次就借了五百万两。 虽然因为清政府的腐败,数额未必全数用在军备上,但也可以反映出打仗有多么烧钱。 大周的情况或许好一些,现在也没到大规模交战的份上,只是补充军备以待战,但是看周帝的状态,肯定是缺不少。 其实沈逸也曾想过,就由他的沈氏钱庄把钱借给周帝,从中收取利息,打通了沧州和承光郡的通商渠道,现在沈氏钱庄所拥有的财富,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但想了想,沈逸还是放弃了。 汇丰银行敢跟清政府打交道,敢借钱给清政府而不惧恶性后果,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汇丰银行本身是洋人抱团牟利的产物,而同时期的清政府,在武力上是无法与洋人背后的列强抗衡的,如若清政府不还,后果更加严重,相比起来,坐拥泱泱天下的清政府,反而是弱势方。 但是沈逸自己就是光棍一个,手下虽然也有上百号人听从调遣,但在周帝麾下的几十万军队面前,根本不算对等谈判的筹码。 借此事沈逸也想过,要不要偷儿摸的养些人,攒点力量,但就目前情况来说,还是比较艰难,若要走这条路,那么路程还有很远。 话说回正题,沈逸见杜德闷闷不乐,安慰道:“没事,不还有金安的没收回来么,也许那边更多呢。” 在户部正式张榜之前,就已经派人前去金安经办此事,碍于通讯不便,那边的国债认购数量不能及时传递到京城,但料想不会太少,毕竟也是一个富庶不亚于京城的地方。 杜德也知道还有金安城,只是昨天见到了那么多白银哗哗入库,今天骤然少了下来,是在是不适应。 “唉,自然是越多越好,真如沈主事所言,今儿一下就少了这么多,你说京城权贵遍地,怎么会只有这么点银子呢?”杜德遗憾地叹气说道。 沈逸闻言讶异地看着杜德,前几天还是一个见着几千两银子两眼就放光的财迷,到了今天档次突然就变高了。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心,看来也是真的。 杜德似乎被沈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沈大人不要这么看我,虽然还不多,但这事还是沈大人的功劳,陛下虽命我主办此事,但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他日论功,我定会向陛下奏请,这头功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别!千万别!” 对沈逸来说,能打开沈氏钱庄的知名度,比起朝廷的赏赐来的好得多了,现在大周缺钱,周帝赏不了他什么财物,就算赏也赏不多,也不可能让他当个将军带带兵什么的,既没钱赏又没权给,唯一的赏赐就是官位了,这再往上爬可就爬到朝堂上去了,他这无根无基的,太危险太危险。 沈逸劝道:“杜大人,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能认了,你看,谋划的时候,我只是出了个点子,是你,整日泡在金部衙门筹谋细节,是你,每天在钱庄盯到半夜,真论起功劳,我如何敢跟杜大人相提并论?” “是这样吗?”杜德被沈逸说的都有些怀疑了,乍一看好像确实如此,但仔细想想,好像他在衙房摸索一下午的计划,往往最后会被沈逸几句话推翻,最后沈逸补充几点,他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整个国债计划,好像采用他意见的地方并不多。 “少爷。” 沈逸正打算再劝两句,周二虎这时候走进了钱庄,还向沈逸投来一个眼神,明显是要说些在杜德面前不太好说的话。 沈逸点了点头,接着又向杜德说道:“杜大人,点子我也是在陛下面前说的,那时候你不是也在吗,既然如此,陛下还是命你主办,那说明陛下心中早有考量,杜大人,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杜德一愣,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讶异道:“难道陛下” 沈逸点头道:“杜大人,你可不要拂了陛下的意啊!” 话说到这里,杜德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沈逸松了口气,转身向周二虎走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沈逸开口问道。 周二虎四周瞧了一眼,小声道:“我们把银子送去公主府,但公主府的人也不收,让我们拿回来,说这是少爷你的东西,公主殿下不方便收。” 我靠!耍无赖么这不是!强买强卖啊! 不是强给强送啊! 沈逸气道:“银子呢?” 周二虎指了指远处道:“都还在马车上。” “我亲自去!”沈逸哼了一声,回头又像杜德道:“杜大人,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趟” “沈大人且去,这有我看着!”杜德此时已经又变得斗志昂扬,陛下看重他,他必须得好好表现! 沈逸满意地一拱手,带着周二虎离开了。 -------- 当今大周,成年的皇裔共有三人,也就是端王、康王和公主赵明月。 按大周历来的规矩,这三人成年后都搬出了皇宫,各自开府,两位皇子的府邸沈逸虽然没进去过,但也曾路过,而赵明月的公主府,甚至比起两位皇子的也不逞多让,古代固有重男轻女的陋习,但赵明月有如此待遇,足可以看出周帝有多么心疼这个女儿。 偌大的门庭,红漆金铃门,门外四名护卫抚刀而立,气势威严,金漆牌匾还是周帝亲手所书,就连二位皇子都没这待遇。 见周二虎走上台阶,站在府门外的护卫摇头道:“不是说了吗?那东西是沈大人的。” 周二虎摇头道:“这回我不是来送银子的,烦请二位通报一声,我家少爷来了。” 第344章 唯一的朋友 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沈逸,侍卫的眼神顿时变了变,随后就转身跑进公主府内去了。 凡是常跟在赵明月身边的侍卫都知道,公主殿下和这位年轻的沈大人关系“极好”,两人一同去沧州考察,出同行饭同食睡同 没到睡同寝的地步,但那时两人已经相当熟络了,公主殿下也经常表现出看重沈大人的意思,后来又到金安去找沈大人,这沈大人一上京,就找上了门去,还亲自带着他去户部,之后更是没少去。 周二虎上门他们还能拦一拦,周二虎无官无职的,想求见公主还没那资格,但是这位沈大人就不一样了。 沈逸走了上来,门外剩下的三名侍卫都向他见礼,沈逸点头算是回礼,随口问道:“你们公主殿下不在府里?” 侍卫腹诽道什么我们公主殿下,难道对你来说不是吗? 考虑到平常赵明月找沈逸的时候,就算沈逸不用尊称公主也没反应,倒不如说还显得更轻松一些,侍卫也没多说什么,正考虑着说在还是不在,先前去通报的那名侍卫就飞奔回来了。 那侍卫道:“沈大人,公主殿下请您进去。” 其它三名侍卫更是心惊,这么快?公主殿下这是问都没问,考虑都不带考虑的啊? 沈逸倒是坦然,跟着引路的侍卫往公主府里去了。 侍卫没将沈逸引去正厅,而是引到了花园。 许是因为不用出门,花园里赵明月身着一袭素色宫装,手握长笔正在作画,小琴乖巧地站在一旁磨墨。 “公主殿下,沈大人带到。”站在亭子外面,侍卫恭敬地通报一声。 赵明月没有应声,小心仔细地画下正行进的一笔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挪开毛笔不让墨汁滴在画上,将笔交给小琴后才回头看向沈逸。 赵明月忽然一笑,这一笑如春天的百花绽放,甚是艳丽。 “没想到还有你主动来找我的时候。”赵明月笑说一句,请沈逸在亭中落座。 沈逸心里腹诽,我这叫被迫主动,我不来,你岂不是吃定我了? 正要说话,抬眼正好看见了摊在石桌上的画,画上墨痕未干,进度也只完成了一半,但依旧可以看出,画的是周帝。 不得不说赵明月画工非常不错,这还没画完,周帝那股子威严气质已具三分,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与慈祥。 沈逸撇了撇嘴,这就纯属赵明月的臆想了。 不,应该说是只有赵明月才能看到的眼神,周帝看他时的眼神,那可比最奸的奸商还要奸。 赵明月见沈逸目光投在画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身子微微挪了挪挡住画,吩咐小琴将画拿了下去,这才解释道:“天长节快到了,这是我给父皇准备的贺礼。” 前面说过天长节就是在位皇帝的生辰,沈逸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但赵明月送画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周帝如今正值壮年,赵明月此时献上一幅画,既是女儿的心意,将来老了拿出这幅画看看,还能缅怀缅怀当年。 沈逸忽然想起,周帝这一过生日,想必收的礼物也不少,不是人人都能像赵明月一样用一幅画打发了周帝,光这一天周帝都能赚不少吧? 其它的都不算什么,就算沈逸也不得不甘拜下风,要说赚钱,还得是这样来得快。 “画的不错。”对于别人的优点,沈逸从不吝啬夸奖,就像对杜德一样。 赵明月难得从沈逸嘴里听见这样的话,以为他都是十分瞧不起看不上她的模样,今天突然来这一出,倒让赵明月有些不适应,脸上略微发红。 “说正事,你怎么会来公主府?”不太适应沈逸的变化,赵明月连忙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还问我?”沈逸脸色立马恢复以前的样子,道:“我让周二虎把银子送回来,你干嘛不收?” “什么银子?”赵明月睁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问道:“那是你的银子,你无缘无故给我送这么多银子,我怎么能要?” 沈逸惊了,愣住了。 他没想到,看上去一根筋的赵明月居然也有当演员的天赋! 看着沈逸呆住的样子,赵明月忽然扑哧一笑,坐下道:“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平常不花什么银子,这些钱留在我这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帮助朝廷。” 沈逸瞥了赵明月一眼,他知道在朝廷层面来说赵明月确实是个好公主,如果是个皇子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争位,她为朝廷或者说为她爹分忧的想法沈逸也能理解,可不是非要通过他啊! 沈逸摇头道:“要交你就自己交,干嘛用我的名义,二万两我又不是出不起,我可不是吃软饭的小男人!” “可是如果是我交上去父皇一定不允。”赵明月道。 沈逸摆手道:“那你找别人,干嘛非找我。” “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赵明月看着沈逸说道。 沈逸一愣,看着赵明月一脸的错愕。 又演戏? “你和其它人不一样,”赵明月真诚地说道:“我想来想去,这件事也只能拜托你帮忙。” 与沈逸猜想的相反,这几番话,赵明月确实没有演戏,是真正的心里话。 赵明月贵为公主,她不是两位皇子,就算穿上男装也不能想皇子一样和大臣相处,普通的百姓商人更是接触不到她,偏偏就在东阳城遇上了沈逸这么一个怪人。 当初在云华山捉拿妖僧的时候,就被沈逸故意找茬的“求算命”吸引了注意力,在那之后,师傅李天问居然也夸赞了沈逸,随后,便是在天上人间前,沈逸歪解的“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给赵明月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 在沧州,沈逸一己之力扭转局面,又歪打正着地揪出贪官,才华智慧可见一斑,而面对自己的身份,他又丝毫不怵,纵使上京之后他口口声声公主殿下,说话时其实也与其它人不同。 赵明月的身份注定了她不会像常人一样交朋友,而在她十多年的年华中,只有沈逸让她有“朋友”的感觉。 第345章 钱到手 赵明月真诚的眼神让沈逸一阵错愕,我靠,玩真的? 但是朋友也不行啊,你跟周帝那还是父女呢,你不找他去来找我? 沈逸还是摇头拒绝,在这个当口他并不想惹事,尤其是跟周帝有关,跟皇家有关的事。 赵明月看着沈逸,见他无动于衷,于是站起身子道:“我有要事,今天就不招待你了。” “不是,我说”沈逸愣了愣,起身想拦,赵明月却自顾自往内院走了。 沈逸想追也没法追,公主府的后院他若追了进去那算怎么回事。 小琴凑了上来哀求道:“沈大人,你就帮帮公主吧。” 沈逸摊手道:“这我怎么帮?让陛下知道我花他女儿的钱再给他,那我成啥人了?” 赵明月躲起来了,沈逸没有办法,只能离开公主府,但是这件事,就算是朋友也不行,男朋友都未必行。 ------- 有杜德兴致勃勃、精神十足的全力照看,钱庄的情况沈逸已经很少去管了,前面几天还偶尔露面,到后来沈逸干脆没出现。 杜德心狠,周帝也心狠,大有印出来的国债券不发光这件事就不算完的意思,哪怕到后面来认购的人已经是零零散散,钱也算不上多,杜德还是一整天都守在那。 金安城那边的银子都已经送回来过一批了,因为数额巨大,承光总督,叶双凡他老爹叶南在请命之后调动了不少官兵互送这一批银子上京。 账目送到之后沈逸还看过一眼账目,叶南整整认购了四千两,都快赶上康王自个出的银子了。 不知道是沈逸让叶双凡提前给他爹写信的原因,还是叶南就有这么愣头青的原因,沈逸想凭叶南的行事风格,能拿出四千两差不多也是他的极限了,说不定下个月的饭钱都得靠俸禄了。 沈逸没再管国债的事情,而是全心都盯着聚贵阁的施工进度,他可还欠着周帝二万两,就指望着从这上面赚出来。 如今聚贵阁原址上已经立起一座高楼,虽然还只是框架,但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因为这是京城人乃至大周人都从未见过的建筑。 这建筑整体呈一个长柱体形,看不见内里是什么样,但光造型就已经是惊世骇俗,来来往往的人都会驻足观看,一时间这座怪楼也在京中传开了名声。 十几天过去,京城的国债券终于在杜德的死磨硬泡下售空了,最终总计募集到的钱款达到八十余万两之巨,这其中还包括着吸引了京城周边的人来认购国债,可见后来十几天的效益其实并不高,占大头的三十多万两银子,在第一天就收上来了,后面每天的认购额就是在不停地下跌。 不过八十多万两银子也不少了,加上金安城送来那批,妥妥过了百万两。 国债券一售空,国库顿时多出了一大笔钱,虽然也同时多出了一大笔债务,但人不到还钱前夕,注意力都会放在钱本身之上,而不是放在计划还钱上,就算周帝气质不凡,威严无匹,也难逃这种规律。 再得知了国债的情况之后,御书房中的周帝当即大笑出声。 “好好好!”周帝连道三声好,可见心中有多兴奋,看着手里户部呈上来的折子,周帝感觉他这一生少有如此畅快的时候。 宋祥在一旁道:“恭喜陛下,贺我大周,澜沧困局可解。” “还不够,”周帝大笑几声之后又冷静了下来,难缠的北凉,不是这百万两白银就能对付的。 周帝吩咐道:“拟旨,这笔钱优先修缮澜沧郡受损的城墙,抚恤灾民难民。” “是。“宋祥出声应下。 宋祥应声之后,周帝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让兵部拟个详细章程出来,到底还要多少银子,才够给朕一支无往不利的强军!” 事实上,澜沧郡的情况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恶劣,真相只有朝中少部分人知道。 光年节前的那次来犯,澜沧郡的守军就折损近千人,看上去虽然不多,但是要知道这并不是大规模交战下产生的伤亡,而是北凉以极少的损失换来的。 北凉作为草原之国,他们的骑兵尤其难解,来如风去无影,骑术精湛不说,个个的骑射技巧都十分纯熟。 每当北凉人大肆劫掠烧杀,扬长而去之后,大周的骑兵想追都追不上,只能在后头赶着,但迎面飞来的就是草原人精准的箭弩。 而在大周驻军追之不及,伤亡过大无奈后撤之时,北凉骑兵甚至还反过来追在后头挑衅追击,这情报传到京城,搁谁都无法忍受,何况是有雄心的周帝。 因此周帝近年来的夙愿,就是组建一支能将北凉人打趴下,踩在脚下的骑兵,奈何光是养马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加上训练一个合格的骑兵所要的财力物力人力都不小,军中也不止这一个地方要花钱,周帝的这个愿望迟迟未能完成。 如今国债收上来的这笔钱虽然不至于说可保无忧,但应该也能让周帝离他的愿望再迈上一步了。 宋祥再度应声,点头正要下去拟旨,周帝却又唤道:“等等。” 宋祥立马停住了脚步,周帝犹豫了片刻,吩咐道:“召沈逸进宫。” 如今好的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么就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周帝为何要单单见沈逸一个人。 而被召见的沈逸这会并不在户部,而是找了个由头溜了出来,在宋祥去过沈逸的衙房之后,沈逸干什么陈长钊都不拦着,几乎已经到了不管不问的地步,随便找个不是太过分的由头,沈逸都能溜出来。 今日的沈逸照例来到了聚贵阁所在的地址,这是他连续第二天过来了,如今高楼框架已起,接下来就该装缮了。 但是沈逸今天没能照计划行事,因为和工头的对话被人打断了。 “沈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就是隔壁近水楼的掌柜许文杰,而今天的许掌柜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第346章 狠话 华夏有句古话叫做与人为善以邻为友,明明他们是邻居,他为人又和善说话又和气,甚至还曾想出钱帮许掌柜挽回损失,沈逸不明白为什么许掌柜每次都要找他发牢骚,而且每次态度都不好。 许掌柜没素质,他不能跟着没素质,沈逸微笑道:“许掌柜,又怎么了这是?” 沈逸在微笑,看在许掌柜眼里却是嬉皮笑脸,气不打一处来,还问他怎么了? 许掌柜气道:“你这楼盖这么高这么广,我近水楼的生意还怎么做!” 近水楼近水楼,顾名思义就是要先得月,近水楼的格式仿造了东阳城的天上人间,顶楼是开阔的大平台,可供客人赏月,本是个很有情调很别致的地方。 但沈逸这边高楼突起,直接遮盖了近水楼的视线,照近水楼所在的角度,在高楼阻挡下,没个半夜三更都看不到月亮,而到了那个时辰,百姓们早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谁还来近水楼? 沈逸这高楼一起,相当于斩断了近水楼最大的卖点。 原本许掌柜以为就是建设这一段时间吵闹,沈逸又不好惹,忍忍就算了,可是现在高楼一起,近水楼是太阳晒不着,月亮看不着,这生意还怎么做? 沈逸耸肩道:“许掌柜,你是不是发烧脑子烧糊涂了,你近水楼的生意你来问我?你该问骆复海去啊。” 近水楼仿冒天上人间一事沈逸早就知道,当然这世界也没什么专利可言,凑巧近水楼就在旁边,沈逸还是要让纵横商会知道想抄他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抄的。 “你!” 沈逸摆明了是在装傻充愣,许掌柜鼻子都给气歪,咬牙道:“大家都是邻居,用得着这样吗!” “用不着啊,”沈逸笑道:“所以我说么,早把近水楼卖给我不就没事了?谁都不耽误谁。” 许掌柜鼻子都气歪了,怎么卖!一千两怎么卖!? 沈逸抬头看了看,啧啧有声道:“这样吧,许掌柜,都是老熟人了,我给你加二百两,收了这近水楼帮你止血,怎么样?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我仁你大爷! 许掌柜心中怒骂,这近水楼是纵横商会的资产,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当初光买下这座楼就花了三千多两,更别提再加上重新装缮了,沈逸一千多两就想买过去,哪有这种好事? 还止血,这明明是放血! 见许掌柜面容都有些扭曲了,沈逸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许掌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大家以后好好相处,没事常来往...” 许掌柜咬牙切齿道:“沈掌柜,这楼,你改还是不改!” 沈逸闻言讶异道:“我这楼刚刚建成,哪有改的道理?再说了,改楼的钱你出?许掌柜,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治治吧。” “好!”许掌柜突然沉声一喝,面色难看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许掌柜扬长而去,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这番狠话沈逸自然不惧,在金安又不是没被威胁过,沈氏商号现在不是照样越做越好。 闻言沈逸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回头和工头沟通装缮的详情。 不过这时候宫里传召的也来了,大概是去户部没找到沈逸耽搁了一会,小太监显地有些着急,见面也不多说,直接简单明了地说明了来意,接着便将沈逸请上马车,急急忙忙地往宫里赶。 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周帝一面,但沈逸进京才一个多月,如今都已经是第三次进宫了,心中那种稍有些紧张的感觉也挥散而去,进了皇宫就好像跟上衙门没什么两样,毕竟他老老实实在衙门中待着的日子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周帝倒也没有硬生生等着沈逸,在沈逸走进御书房之前,周帝手里还拿着金安城的账目在翻看。 宋祥在一旁提醒道:“陛下,这次叶南叶总督,也认购了四千两的国债。” 因为账目是按认购的数目排列的,加之承光郡富商又多,四千两的数目还得排在后头,宋祥便挑着这里面比较特殊的一件拿出来说了。 “哦?”周帝微微挑眉,叶南的性格他清楚,不是那种贪污渎职之人,这些年一直忠诚本分,仅凭俸禄能凑出来四千两银子倒是难为他了。 往后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了叶南的名字,周帝微微一笑,顿了顿,开口问道:“叶南之子在京城任何职?” 像六品这种等级的小官,周帝是不会亲自去委任的,一般都是吏部琢磨之后交由上面看一下就完事,所以他只知道叶双凡在京城,不知他何职。 当然了,沈逸除外,沈逸那是周帝亲命,宋祥传旨的六品主事,只不过知道内情的人不多罢了。 宋祥躬身道:“回陛下,叶南之子叶双凡,之前因铲除红云会之功,委任了振威校尉。” “振威校尉...”周帝眯着眼点了点头,道:“派人去传旨,调他来宫里当值吧。” “是。”宋祥躬身应是,心里暗道叶南这次是赌对了。 从振威校尉调到宫中当值,看似从一个管着不少人的校尉变成了小兵,但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 叶双凡做一辈子振威校尉,周帝也许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但进宫当了值,那就是每日都在天子身边,这出现的评论一高,存在感一高,办事的机会就多了,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而且既是调任,叶双凡肯定也不会变成普通的带刀侍卫,怎么的也该是个小队长级别的了。 “陛下,沈逸大人觐见。” 宋祥刚刚应声,带沈逸进宫的小太监就回来了。 一直乐呵呵地在看账目,对于时间的流逝周帝也没了太大感觉,似乎并不觉得沈逸来的太慢,闻言摆摆手道:“带进来吧。” “臣沈逸,参见陛下。” 进了大殿,沈逸规规矩矩的行礼,偷眼看了一眼周帝,见他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掩不住了,暗道这回应该好应付了。 “起来吧,”周帝心情不错,抬手道:“你可知,国债换回来多少银两?” 第347章 打鸡血 沈逸自己就是度支衙门的,哪能不知道这事? 周帝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沈逸却不敢常理度之,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道:“回陛下,具体的账目都是杜大人在经手,臣知道一些,但也不甚详细。” “是吗?”周帝笑了笑道:“那朕告诉你,总数是一百八十六万两!” 这话周帝说起来铿锵有力,沈逸也能理解,一百多万两银子搁谁身上,谁说话的时候喉咙都得粗些。 不过沈逸奇怪的是他看的账目明明是一百八十四万两,怎么现在变成了一百八十六?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多了二万两?”龙椅上的周帝忽然微笑问道。 沈逸一惊,果然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幸好他之前没承认。 周帝接着道:“那是你的二万两还没交上来,但是朕,帮你记上去了。” 沈逸又是一愣,随后暗自咬牙,记得好啊,我特么谢谢你! 沈逸没有说话,周帝忽然哼声道:“若是你收了明月的银子,可不就是二万两这么简单了!” 闻言沈逸一阵心惊,这事周帝果然知道!幸好他没答应帮忙! 赵明月的钱还不回去,沈逸却也不会充进自己那笔里,而是交给了杜德,说是因为赵明月不方便,自己代她拿来的,杜德也没多想,按着赵明月的名字记录了。 钱最终是交了上来,虽然不知道周帝退没退给赵明月,但这不妨碍沈逸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沈逸拱手道:“陛下,臣如今正在调度资金,一个月,一个月之内一定将钱补上。” “朕不是找你催债的,”周帝又哼了一声,接着道:“这次你功劳不小,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想要什么赏赐?这是赏赐任他挑的意思? 沈逸拱手道:“此事是杜大人与我一同完成,杜大人出力更多,臣不敢居功。” 周帝显然听腻了这些场面话,闻言摆手道:“行了,朕让你说你就说。” 沈逸想了想,随后道:“臣不敢妄想,陛下随便赐臣个几百颗东珠,几百两黄金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周帝顿时愣住,旁边的宋祥讶异地长大了嘴巴。 幸好周帝刚刚没喝茶水,不然非一口水喷出来不可。 良久之后,周帝才笑骂道:“随便赐个几百颗东珠?你以为东珠是什么,地上随手就能捡吗!还千两黄金,真是异想天开!” 周帝虽然在骂,但沈逸却是松了口气,因为周帝的语气并不是生气的样子。 沈逸考虑了一会才说的这番话,绝不是为开玩笑,而是他认真想过。 一个臣子有功,皇帝给你你不要,还一副谦虚形象,反倒会惹得猜忌,若是这么信口开河,反而能得到好的效果。 总之帝王心术么,就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沈逸求的都是珠宝钱财,而他事实上并不缺这些,其实也是在向周帝传递一个信息,他不想要官位。 “你在户部待的可还适应?”周帝没来由地换了话题。 沈逸立马道:“很不错,在陈大人的英明领导下,也算是没有出错,若不是陈大人,臣断然是干不好这度支主事!” “是吗?”周帝笑问了一句,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当日派宋祥去户部起了效果。 想了想,最终周帝吩咐道:“着令,赐沈逸玉带一条。” ..... ..... 沈逸还等着下,周帝却没再说话,殿中只剩宋祥应声的声音。 这就没了? 沈逸一愣,皇帝老儿你是真黑心呐!一百多万两银子就换一条玉带! 周帝看着沈逸脸上古怪的表情好笑,又道:“听说你还住在叶府?朕不给你宅邸,你这是在抗议么?” “臣不敢,”沈逸拱手道:“只是一事接一事,臣还没有来得及去挑选,再加上京中房产确实不便宜,臣与叶大人私交也还不错...” “行了,”周帝懒得听沈逸说那么多,摆手道:“朕也不会亏待你,宋祥,就将西街那处宅院赏给沈逸吧。” “谢陛下隆恩!” 总算是愿意包住了,西街离聚贵阁也近,那块的房子着实不好找,这赏赐正合沈逸心意。 宋祥得了吩咐,想起西街空置的宅邸是哪处之后愣了愣,点头应了下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你说的?”周帝忽然又转了话题,沈逸的心再次一紧。 这是他私下和杜德说的话,这点事周帝都打听清楚了? “不敢欺瞒陛下,此言确是臣所说,臣以为大周是大周,蛮虏就是蛮虏,敢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臣认为该让不识好歹的蛮虏颤抖在我大周的钢刀与铁蹄之下,习我大周字,守我大周之天理人伦,永世成为大周的顺民!”沈逸拱着手,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堆。 幸好之前从杜德那补了课,知道一点背景,不然还真不好扯。 “哈哈,哈哈哈,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好,好,好,朕喜欢听,哈哈哈哈”周帝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子,突然拔出座侧的佩剑,猛力挥下。 “咔嚓”一声巨响,周帝一剑斩下桌案的一角,仰天长啸,“再给朕十年时间,不破北凉,誓不还!” 一道长啸,体现了周帝心中的不凡之志,沈逸套用的官话,无异于给他打了一针鸡血。 找周帝目前的状态来看,再健康十年还是比较有希望的,而这个“不破北凉”可能指的不只是打进北凉,而是彻底收下北凉了。 “陛下,臣觉得可以在京城替那蛮虏头子,修一座归服侯的宅子。”沈逸自然是会来事,顺水推舟的添上了一句。 此言也正合周帝心意,效果甚佳,周帝再度笑道:“哈哈哈,沈逸啊沈逸,你如此年轻就能有此等心性见识,别人说你没有上过学堂读过书,朕为何就不信呢?” 沈逸谦虚道:“陛下过誉了,臣也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周帝再次大笑三声,挥手道:“回去吧,日后要戒骄戒躁,继续为户部,为朝廷出力!” 第348章 新家 看的出来国债之事确实很成功,抠门的周帝终于出了宅邸,还额外给了一条玉带,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玉带更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代表了一种肯定。 沈逸出了宫就直接回叶府去了,因为宋祥告诉他之后会有人将玉带和新宅的钥匙送到叶府去,也会带他去新宅。 叶双凡听说沈逸被赐了宅子却有些不高兴,沈逸在这住的久了他也习惯了,本来就是一人上京,沈逸这一走,这府里就更显得空落落的了。 不过很快叶双凡就没时间不高兴了,因为周帝调他去宫里当值的命令传来了。 “让我?去宫里?”叶双凡看着传令的太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的,叶大人。”太监应了一声,给予肯定的答复。 “这是好事啊,”沈逸上前道:“上宫里当值,机会就多了,你这什么校尉名不副实,整天也没什么事干,做的再久也没用。” “我知道是好事,”叶双凡唉声叹气道:“可这样我就没时间逛窑子了!” 叶双凡还不傻,他当这振威校尉能在青楼睡到爽,但若是进宫当了值,可就全然没了这种可能性,谁敢放皇帝的鸽子,在皇帝面前摸鱼?若是第二天被皇帝闻到一丝酒味,那可就出了大事。 沈逸无语道:“正好改改你这坏毛病,我看这就是纯纯的好事。” 叶双凡不服地看了一眼沈逸,和站在他身边的苏慕烟,最终叹了一声,为什么没有姑娘看上他呢? 宣完叶双凡的旨意,这才轮到沈逸的,一条玉带一串钥匙,仅此而已。 沈逸谢恩接过,那太监道:“沈大人,这宅子在西街上,可否需要咱家带您去看看?” 左右无事,沈逸闻言点头道:“看看也好。” 太监也很敬业,没有嫌时间晚,一直将沈逸等人带到新宅外,用钥匙打开了宅门上的锁,才告辞离开。 沈逸抬头看了看,门匾上空无一物,但也没落多少灰尘,四处都比较干净,应该是刚腾出来不久的宅院。 三进的宅邸说小不小,但也称不上大,不过毕竟是皇帝给的宅子,沈逸也不好说什么,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一个院子倒也值不少钱了。 跟着过来的叶双凡朝里头望了望,摇头道:“唉,一个下人都没有,这多麻烦?要不还是回我那吧?” 赐宅归赐宅,周帝不会连同下人一起包办了,宅邸是空无一人,但要说沈逸身边一个服侍伺候的都没有,巧儿第一个不同意。 沈逸无语道:“行了,你也看着我住哪了,先回去吧,早些准备着进宫当值去了。” 叶双凡撇嘴道:“又不是明天就去,急什么。” 沈逸无语道:“你搁我这能干嘛?帮着打扫卫生?” 虽然大体算是干净,但总归是有些灰尘,沈逸已经让巧儿和阿福打扫去了,周二虎等人也帮着忙。 叶双凡自然懒得做这些,只是觉得现在回去也无聊,闻言四处看了看,转移话题道:“你这宅子可真是不错,比我那的位置还好,周边都是达官贵人。” “是吗?”沈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这位置是不错,离户部衙门的距离比叶府还近,另一面离聚贵阁的位置也算不上太远。 周边有没有达官贵人沈逸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主动去攀扯。 过了几天,在收拾了一遍之后,沈逸住进了西街的这处府邸,于此同时,国债的账目也核对清楚了。 “苏大人。” 早朝之前,康王在金殿外遇见了大学士苏乾,并且主动走上去攀谈。 苏乾闻言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见过殿下。” 康王扶着苏乾双臂道:“唉,苏大人,此番我来是向你致歉的,可受不得这礼。” “致歉?”苏乾微笑道:“不知道殿下有何事需要向我致歉?印象中我与殿下并无冲突。” 康王叹气道:“那事京城都传开了,苏大人应当也知道,之前募银时,我将苏大人赠予我的画拿出来义卖了。” 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因为苏乾的话可很少外流,何况这幅画是在生辰宴上赠给二皇子康王的,那意义更是不一样,全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苏乾当然也知道。 苏乾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康王肯定还有下文。 预料之中,康王又叹道:“是本王的疏忽,当时只想多筹些银子,为父王为朝廷分忧,便吩咐下人将府库中的宝物变卖,谁知他竟将苏大人的画也拿去卖了!” 康王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苏乾的表情,见他脸上还有微笑,又继续用懊恼的语气说道:“既然钱货两清,就算是我也不好赖账,不过苏大人放心,我已经找到买家且已经告诉过他,等我之后府库转圜,定然会将那画赎回来。” 说到这,康王的话才算说完,之后便开始观察着苏乾。 得知自己的作画外流,苏乾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笑着赞赏道:“这不算什么,康王殿下能有此心,是大好事,比起为朝廷出力,老夫的一幅画又算得什么呢?” 康王心中一喜,果然他是没猜错。 苏乾接着笑道:“老夫这些年作画少了,不然碰上此事,也能学学殿下,义卖一场。” 康王摇头道:“苏大人的画是传世珍宝,哪能随意变卖?是我的疏忽,让苏大人见笑了。” 苏乾又笑着与康王在殿外说了几句,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事,过了片刻才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康王立马点头伸手道:“苏大人请。” “殿下请。”苏乾让了一步,落后康王走进殿中,眼中精光闪烁,不知是在想什么。 康王此举姿态放的很低,而且重点都在说他着急为国效力,才闹出这档子事,苏乾又如何看不出来。 在苏乾看来,康王其它各项都不错,就是办事的目的性实在是太强了些。 如果真像康王所说,事情早就发生,那他为何不在之前的早朝前表达歉意,而偏偏要在国债账目刚刚算钱的今天? 第349章 论功行赏 金殿之上百官齐聚,周帝从后殿快步而入,步伐轻快,脸上表情春风得意,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一同行礼,话都还没说完,周帝便摆着手说平身,脸上的笑容百官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看到了。 台下的端王脸上笑容也很明显,因为他觉得自己出了很大的力,才让父皇有如此的表情。 而康王虽然没有那样表现在脸上,但一面看着父皇的微笑,一面看着皇兄的笑容,心中一样很是高兴,因为他的皇兄很蠢,注定会被自己踩在脚下。 在康王看来,他的皇兄除了比他早几个月出生以外,得了个长子的排位,其它的根本一无是处。 虽然大周也有立长的规矩,但那是立嫡长子,可端王与康王有一个相同点,他们的母亲都是贵妃,而不是皇后,就算端王是长子,但也称不上一个嫡字。 周帝环视下方百官,嗪着笑容道:“国债一经发行,遍收入百万两之巨的钱款,让国库缓了一大口气,也顶上了兵部所缺,朕心甚慰。” 能上金殿的官员也都是老油条了,一听周帝这话便知道,这是要论功行赏了。 经过整合清算,金安城与京城的钱款细额都已经算清了,金殿上的百官或多或少也都有贡献,能站在这位置上的肯定没有一个是穷的,再者执行此事的户部官员都已经出了,他们这些每天都要上朝,都要在皇帝面前晃荡的大臣不出,那不是找骂么。 虽然周帝没有特别提过,但其实跟强制购买也大差不差了。 买是买了,但大臣们知道自己出的那点钱还不至于被赏,能被提到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一个是主理此事的杜德,一个是提出主意的沈逸,另外两人,大概就是端王和康王了。 端王自然不用说,带着一万两银子招摇过市,冲到沈氏钱庄门口大声呼喝,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次国债大皇子端王出了大力。 而康王的作为,百姓知道的可能少些,但熟悉他的官员都清楚他肯定不会旁观此事,从售卖苏乾画的事情便能看出一二。 康王心思深沉,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去得罪苏乾,既然卖画,肯定是缺钱,而最近要用到钱的事情,也就是国债了,就是不知道康王到底认购了多少银子。 龙椅上的周帝说完一句后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国债一事,户部出力最大,乔安均。” 台下百官都愣住了,乔安均? 乔安均虽是户部尚书,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没有经手此事,最多是在账目上盖了个章罢了,陛下第一个居然要赏他? 眯着老眼有些走神的乔安均同样没反应过来,还是身旁的同僚伸手戳了戳他才回过神,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拱手道:“臣在。” 周帝眼神投在乔安均身上,虽然在笑着,眼中却有似有似无的失望之色。 “户部主理此事,你身为户部尚书,当为头功。” 此言一出,乔安均心中狂喜,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好事,之前明明商量此事的时候都是跳过他的,现在赏的头功却也是他。 百官心中艳羡,这资历老就是好,这也能混到功劳。 然而就在所有人羡慕的时候,周帝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改变了想法。 周帝看着乔安均道:“即日起,你便进大学士,工部择日立坊。” 众人再一次惊讶了,进大学士? 但是这一次,众人只是片刻就反应过来了。 当朝大学士有三位,但其中两位都已经致仕养老,唯一还在朝中的,就是年轻时就在大周颇有名气的苏乾。 大学士是个头衔,并无实权,受此头衔的,还能在家乡立一座牌坊,光宗耀祖,一般都是在地位颇高的大臣致仕之前封赏,即是让他们退的风光,而以乔安均的年龄,显然不会是和苏乾一样的性质。 周帝看似封赏,但其实是。。。。 受到封赏的乔安均,心情同样是大起大落,从山顶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还以为能够到了天长节之后再辞官,没想到…. 唉。 一声轻叹,乔安均脸上并无多少喜色,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周帝点了点头,只要乔安均还没有老糊涂到分不清现实,那他就该知道之后要怎么做。 出人意料的说完了乔安均的,周帝接着道:“户部郎中杜德,主理此事,出力甚多,赏良田百亩,进朝议郎。” 良田百亩,进朝议郎,这封赏就比较合理了,朝议郎同样是个虚衔,并无实权,杜德并没有因此升官,只是得了财力上的赏赐。 之后,周帝淡淡一笑,道:“此次国债,朝野上下一心,朕观之,心甚慰,无论是百姓,还是你们,都是朕,都是大周不可或缺的。” 百官闻言连道不敢居功,周帝扫了端王和康王一眼,微笑道:“这次,你们几个也出力不少。” 端王和康王同时拱手,康王抢先道:“父皇,身为皇子,为大周出一份力,是我们身上的责任,无论出力多少,都是应该的,相信皇兄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被抢了话的端王心中暗骂,把他的话都说光了,他还能说什么? 而康王又在心中暗想,你们几个?不是只有他跟端王么?还有谁? 周帝微笑道:“这次朝中出力最多,当数明月,只她一人便出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巾帼不让须眉,有这样的女儿,是朕的骄傲。” 明月? 明月公主? 所有人再度惊讶,居然最多的是明月公主? 一万五千两? 端王与康王的眼睛同时大睁,她哪来这么多钱? 百官除了称赞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毕竟赵明月是公主,平日里赏赐也多,比他们多也很正常。 但是两位皇子就不一样了,端王拿了一万两出来,康王则是费尽了心机表现自己,但最后得到的夸赞,只有一句概括的“你们几个也出力不少?” 那他不是白忙活一场? 第350章 在朝在野 半路杀出个赵明月,打乱了康王的全盘计划,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人算不如天算。 端王都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而赵明月比起端王显然更受周帝疼爱,日常的赏赐不少,加上赵明月平时用钱很少,存下一万多两银子,并不算什么难事。 赵明月想把钱给沈逸,让沈逸交上来,但就算她真诚的拿出了朋友的说辞,沈逸也还是没有答应,还是选择把钱交给杜德,用赵明月的名字交了上去。 而这回,周帝也没有把钱再退还给赵明月,选择了留下来充入国库,虽然之后户部充盈了,也还是要还的,但是这笔钱存不存在,对两位皇子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有这笔钱,受夸奖的就是赵明月,而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所有人都会记得第一名,而不是第二,或者第三。 不过是赵明月,总好过是对方,端王和康王心中,都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早朝最终以兵部的汇报结束,这次的银两足够兵部修缮城墙,整顿军备,两月之后兵部将调派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前往澜沧郡换防。 退朝时,很多人都感觉少了些什么,还是有人说起来沈氏钱庄之后,大家才渐渐想起,这次该赏的不该赏的都赏了,唯独少了一个沈逸。 按理说主意是他出的,过程中沈氏钱庄也有出力,陛下为什么提也不提,直接就跳到了皇子公主身上?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也许,只有周帝自己才知道。 而在朝堂上引起了众人疑惑的沈逸,此刻却没有心思想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因为他在京城的新产业今日正式开张了。 原本的聚贵阁,经过拆倒重建,如今已经大变样,已经变成了一座完全不同,从未有人见过的高楼。 之所以没人见过,是因为沈逸采用的是现代客家筒楼的造型,整体就像一个圆柱,中间镂空留下一个大天井,环形的楼层上隔开无数个门面,有大有小,静待商家入驻,而中间的天井,会安排戏团、剧院来表演。 说到这里,若是有现代人的话就会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综合商场。 沈逸做这个产业的理念,来自于有名的富豪,王健林家族的万达广场。 在大周这个时代,所有的店铺都是分门别类,卖菜就是卖菜,卖酒就是卖酒,有的时候你买完了下酒菜,却还要跑去很远的地方买酒,十分不便,像超市之类的铺子,是根本不存在的。 而像京城、金安这样的繁华城市,就算城池内人很多,但人流量的差别是明显的,沈逸的目标就是将商场做成万达广场一样的规模,他的商场开在哪,人流量就要跟到哪,哪的商家就要巴结着他。 而沈逸也曾想过开一家超市,但想想还是开综合商场更加合理。 做超市的话要自己付出人力物力,还要做自己的仓库,十分不便,但若是做成商场,那就像沧州市场一样管理就可以了。 商场的名字也很简单,沈逸随手取了一个百宝商场,曾经的聚贵阁变成了百宝商场,人流激增了数倍。 这是百宝商场的开张仪式,两条长联从楼顶一直垂落而下,上书一幅对联。 上联书:货向万人千户送 下联书:门朝五湖四海开 一阵鞭炮齐鸣,百宝商场正式开张,在之前借着“民意调查”翘班的时候,沈逸去走访京中富商,其实谈的就是百宝商场的事情。 彼时的沈逸在京城还不算有很大的名声,谈的过程谈不上有多顺利,但借着国债一事,如今沈氏商号在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行各业,不少商家都来入驻,加之沈逸之前就让周二虎从沧州带些热门的商品过来,因此就算第一天开张,商场内的铺子虽然还没驻满商家,但商品种类也不少了。 商场里的戏团正在表演,就算本不想买东西的百姓,也会有一部分被这免费观看的表演吸引进来,一进门的位置就有一块高高的木牌,上面表明了各楼层各位置都有哪些店铺,售卖些什么,一如现代的商场指引。 为了吸引消费,沈逸还实施了拼夕夕式的引客方式,不论在哪家店看中哪件商品,只需要邀请足额的亲戚好友来此,就能由商场出钱,免费赠送这件商品,而且被邀请来的人,不仅不用出任何钱,只需要登记姓名,就能免费获得一张木制的百宝商场会员卡,只要凭借此卡,在商场内的任何一家店铺消费,皆是九五折。 这种好事一传开,马上有百姓牵着拉着亲戚朋友来到百宝商场,想着能免费白嫖某件商品。 虽然每个价位的商品需要邀请的人数也不同,但沈逸说话算话,只要是邀请到了足够且不重复的人数,马上掏钱将商品买下赠与。 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交易量不断扩大,沈逸还需要发愁么? 一上午下来,白嫖到某些商品的人不少,但多是些小额商品,既没亏多少钱,也吸引到了足够的客人,这些会员卡一送出去,就算本来没有购物欲望的人,也会被看似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吸引进商场。 商界有一句话,不怕他不买,就怕他不看。 拼夕夕的策略虽然很无耻,但却很有效。 沈逸在商场中随意逛了逛,就往周二虎那边逛了过去,见了周二虎后,他笑着问道:“上午的情况怎么样?” 周二虎乐呵呵地说道:“不瞒少爷,我都有些想申请增加人手了,光一个上午派出去的会员卡,就有四百多张,收进来的货款,也有五百多两银子,咱们自己的铺子占了三四成。” “嗯,”沈逸点了点头,微笑道:“戒骄戒躁,今天的情况未必是日后一直持续的情况,重要是看未来五天,人不够先从钱庄那边调,等确定下来再招本地人。” 周二虎心中几乎是百分百认定这生意肯定能成,因为在他心里,就没有沈逸做不成的生意,或者说,只要是沈逸做的,那绝对能成! 第351章 微服私访 百宝商场将会将沈氏商号在京城的知名度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就是一股风,沈逸料想凭借着这股风,沈氏商号也将乘风而起,计划正式走到覆盖全国这一步的起点,之后就是沿着既定步骤发展了。 因为现在大周重要的几个城市都已经有了沈氏商号的足迹,商业中心金安,政.治中心京城,还有沈逸亲手打造起来的水上行商枢纽沧州,沈氏商号都有影响力,在这三足支撑之下,沈氏商号的知名度将向大周各地辐射,以后的日子需要沈逸亲自经手的事情就比较少了。 周二虎看着账册道:“少爷,按着这个进度,等到咱们铺子收费开始,二万两指日可待啊!” 沈逸欠周帝或者说朝廷二万两的事情周二虎也清楚,也知道沈逸就是想从百宝商场上把这钱给赚出来。 但是因为在京城初期没有什么人脉,沈逸为了“招商引资”,特别开出了商场首月免租的优惠,现在商场的收入都是自家卖的那些商品赚来的,要从商家手上赚的那一份,还得等下一个月才行。 沈逸也是无奈,开始他以为国债券都发完了,他那二万两可以赖到下一次国债,谁成想几天前杜德拿出了特意留下的二万两面值的国债券,还说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就是为沈逸留着的。 想来当皇帝当到这份上也真是丢份,成天惦记着他的那点钱。 沈逸没好气地瞪着周二虎,轻声斥道:“没志气,区区二万两何足道哉?要赚就赚大的!” “好大的口气?” 沈逸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玩味的轻斥,沈逸一愣,正想他娘的谁敢这么说老子?扭头一看,却见身穿一身紫色锦袍的周帝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沈逸顿时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昏了头了,四下一望这确实是在百宝商场门口而不是皇宫之内,再看周帝身上穿的也不是龙袍,原本想行大礼的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变成拱了拱手道:“皇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这一声皇爷在路过的顾客百姓听起来就像是“黄爷”一般,真正见过周帝的人自然屈指可数,倒是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沈逸怎么也没想到周帝有微服私访的兴趣爱好,这大白天的就跳出来吓人,访就访吧,那不该是到几个衙门去看看么,跑到他这来作甚。 往周帝身后看了看,倒是看见好几个熟人。 一个是经常见到的老太监宋祥,今日他穿了一身青色布衣,看上去就跟个管家一样,落后两步跟在周帝右侧。 还有一个就是当初在金安城见过的朝廷供奉,五大三粗的汉子,正饶有兴趣地往百宝商场中张望,记得好像也是姓宋。 另一人就有些奇怪了,是一个年纪稍大的老者,这老者沈逸也见过,正是当日莫名其妙跑到沈氏钱庄和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的人,此时落后一步站在周帝左侧。 除了这三个人以外沈逸再没见到其他人在周帝身后,作为微服私访来说这架势也合理,不过沈逸想来来来往往的这些百姓人群中,说不定藏了无数乔装打扮的侍卫,只要有一点不对劲马上就能冲上来护驾。 “行了,”沈逸机智,没有泄露他的身份,周帝微笑点了点头,问道:“这里之前没什么生意?” 宋祥在一旁道:“是的,这里之前是一座叫做聚贵阁的酒楼,听说很久没有开张了。” 周帝点了点头,又询问他身旁的老者道:“按这规模,一月能交上多少税款?” 沈逸还记得那人姓苏,此时他站在周帝身边,沈逸立马就想到,我靠,不会是他吧? 当朝姓苏的大臣,皇帝微服私访又能跟在身边的,除了苏乾应该没别人了吧? 我靠,堂堂大学士溜到沈氏钱庄找我去说那一堆莫名其妙的干什么? 沈逸顿时开始回想,当日有没有说周帝和朝廷的坏话…. 苏乾身为左仆射,自然也该知道一些税收方面的知识,闻言立刻笑道:“不瞒您说,光凭这一日还看不出些什么,但若是每日都有这样的规模,怎么着也有机会超过一千五百贯钱。” 苏乾说的话还算中肯,没有乱报数目,周帝闻言笑吟吟的目光在沈逸身上打了个转,“有些人捞起钱来,倒是一把好手啊。” 沈逸暗暗告诫自己周帝笑得时候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闻言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小心道:“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周帝问这种话,沈逸哪能正面回答,他只得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一月一千五百贯,一年是多少?”周帝像是在问苏乾,眼神却又死死地盯着沈逸,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苏乾的算术虽然也不错,但是此时的算科可没有九九乘法表这种东西,对于这种倍数的乘法,就是苏乾也得算上一阵。 苏乾没有说话,周帝的眼神又一直盯着自己,沈逸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皇爷,是一万八千贯钱。” “京城之中,可还有比这高的?”周帝忽然扭头问身后的苏乾。 苏乾似乎有些惊讶沈逸能这么快算出结果,闻言稍稍欠身道:“回皇爷,若是单体的税收,那便没有了,依在下的看法,这百宝商场大有可为,持久发展下去,就是那些商会,怕也赶不上这一处商场。” 闻言周帝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看的沈逸心中发毛,这家伙绝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乾还真是个有眼光的人物,他身居此位多年,关键说起实干的能力,比那些不食人间烟火,只知道读圣贤书的道学先生,不知道强出了多少,一眼就看出百宝商场大有发展的前途。 当初沈逸也正是看重这一点,京城的人口分布和商业都在慢慢从原本的城中心往四周扩散,才一口气拿下了聚贵阁,只要不出意外,城西的人流量将会越来越多。 只是,对于苏乾的持平公论,沈逸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 第352章 参股 沈逸早知道这样的新模式能赚钱,位置和模式都没错,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才开张第一天,周帝就微服私访来了百宝商场。 料想中等周帝发现应该是看到户部账册的时候,那时候沈逸已经将钱卷进口袋了,现在周帝这么一打岔,事情就有极大出现变化的可能! 沈逸连忙解释道:“皇爷,这里面的生意都是别人的,在下就是带着做些小买卖,没赚什么多少,也就是够吃饭。” “嗯,那你说说看,你自己的小买卖,赚了多少钱?”面对沈逸的解释周帝不以为意,笑看着沈逸问道。 周帝是个精明的皇帝,沈逸为了展示无私的胸怀,他主动请周帝上百宝商场中的茶馆,亲自听取周二虎的汇报。 茶馆也是沈氏商号在百宝商场中的自营产业,开在第三楼,位置居于中间,对于不管是上还是下的客人来说都刚好,走累了逛累了都可以在这里歇歇,凭借沈逸在沧州的特殊地位,在这里可以喝到大周各地的茶种,好的便宜的,绿茶红茶等等一应俱全。 虽然对大周来说很新奇,但对沈逸来说在商场中开茶馆再正常不过,若不是配方不太好弄,沈逸甚至想整出几家奶茶店来。 周帝走进百宝商场,一眼就看到那标明了各个店铺位置的木牌,暗暗点头,做事有条有序,十分不错。 百宝商场中的茶馆装修的相当有格调,融合的大周南北的特色风格,还点着淡淡的檀香,各种茶具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品味十足。 周帝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宋祥和苏乾还有宋供奉都站在那,周二虎亲自端了茶馆里最好的茶水过来,周帝抬眼问他道:“你就是周二虎?” 周二虎很精明,凭借沈逸的反应就猜出来来人是谁,因为他跟着沈逸见其它任何人的时候,都没见过沈逸说话有这般小心谨慎。 “草民周二虎,参见陛下。” 此时茶馆中还未有客人,是一片私密的空间,周二虎直接跪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周帝摆了摆手,对着周二虎和颜悦色地问道:“今天的买卖不错吧?” 周二虎看了看沈逸,但沈逸在周帝的虎视眈眈下,怎么使眼色?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加上沈逸的态度,周二虎决定说真话:“不敢欺瞒陛下,买卖还算过得去,今天到现在为止,自营的铺子共签成了五六百两的契约,交割了二百两的货物。” “怎么交割的这么少?”周帝注意到这个细节,追问着周二虎。 周二虎拱手说道:“因为上午来的有很多商人,订货量都比较大,货源还需要调集,然后才发货到户。” “发货到户?”周帝仔细的追问琢磨着这四个字的含义。 周二虎傲然一笑,说道:“别的人家都是当面买卖,小人这里只需要将货款送到总柜,就可以把货品送到买家门口,之后再付全款。” 总柜即是一楼天井旁的一间办公室,大额的买卖都可以在这里结账登记,最后由百宝商场出人将商品送到买家指定的地方,相当于百宝商场的官方管理点。 送货到户即是现代的快递物流行业,碍于信息通讯不及时,沈逸目前只能做到这点,之后若有机会,还会尝试搭建更大的物流网。 周帝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扭头笑吟吟地问沈逸道:“不止收你自己的小买卖,商场还负责代收所有商家的货款吧?” 沈逸拱手说道:“只是替做买卖的商人,临时代管一下货款,做些送货的活罢了,做个见证。” “呵呵,恐怕你不会白做这个见证吧?”周帝双眼冷冷地瞄着沈逸说道。 沈逸只作不见,拱手道:“商场针对交易的双方,各收五毫的辛苦钱。” “各收五毫,那就是说只是做个见证,就要收一厘的好处喽?”周帝又再度问道。 “商场只是收了些小钱罢了,却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商户受骗的可能,既方便了客人,又保障了商户的利益,商户还是很愿意掏个小钱买个心安的,商场做这些,其实也是负担着风险,一旦有什么意外,损失是要由总柜负的。”虽然买卖双方基本都是京城本地人士,基本不可能存在损失的可能性,但沈逸也只能尝试这样给周帝洗洗脑了。 苏乾站在那边听边点头,越想越发觉得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包含了无数道理和用意,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看沈逸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亮了。 周帝摸着下巴,凝神想了一阵子,忽然说道:“这个名目倒是没问题,只是,朕也想参些分子,汝意下如何?” 艹!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逸一见到周帝就觉得他在打着坏主意,果不其然,聊了这一会,终于暴露出他不良的居心了! 皇帝问他意下如何,他还能如何?难道说老子不想跟你做生意,给我滚出去?淦! 沈逸心中暗骂,这不是公开抢劫么!亏你说的出口! 沈逸故意装傻道:“陛下说笑了,我这点小生意,就是混个温饱,赚的钱还不够您吃顿饭的…” 周帝却显得很有耐心,摆手说道:“朕不是说你的见证钱,朕是说,你的这整个商场。” 周帝微笑看着沈逸,微笑道:“你赚的,也不止是这个见证钱,朕若是没猜错,这些开在商场里的铺子,你都会收租费吧?还有送货的这些业务,你不还是要赚一笔?说起来,跟沧州倒是很相似。” 艹! 沈逸心中再度暗骂一声,撇着嘴问道:“不知您想参多少份子?” “嗯,暂定为五成吧。”周帝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很淡定,说出来的话却是狮子大开口,一口就想吞下一半的利润,太狠了! 也许是察觉到沈逸心情有些不爽,周帝冷冷说道:“怎么,不愿意?” 我特么敢说不愿意么! 沈逸只得拱手道:“实在是高兴都来不及呢,神经病才会不愿意呢!” 第353章 皇商 沈逸说话阴阳怪气,但周帝似乎没有察觉到,笑得很是灿烂,也不知这笔钱他会充入国库还是充入自己的私库。 周帝看着沈逸,忽然道:“哼,朕也不会亏待了你,京城郊外还有百亩良田,就赏了你吧。” 百亩良田能值多少钱?之前敕封登仕郎的时候,周帝就赐了地产,当初还觉得是个铁饭碗,但沈氏商号渐渐发展起来之后,那笔田产的进账沈逸都没正眼瞧过,而且到最后赚的还是那些穷苦百姓的钱,沈逸也没那兴趣。 沈逸想了想,拱手道:“只是个小生意,臣愧不敢当,只求陛下赏个名目,臣愿每年纳税五万贯钱!” 五万贯钱? 虽然之前刚收上来一百多万两的国债,但听到这一笔钱,周帝的眉毛还是挑了挑。 “嗯,你要何名义?”周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但沈逸却不惧,按周帝以往的态度,真正的情绪该按表情的反面含义推算,这应该是代表心动了吧? “皇商。”沈逸拱手说道。 莫名其妙丢了百宝商场五成的利润,沈逸心中自然不爽,周帝说入股,难道还真能拿出钱来给他不成?还不是空口一句话就能套白狼回去,肉包子打狗还能听个响呢,如今钱分出去了,沈逸自然要想办法捞些好处回来。 皇商这个名头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周帝同意了,就算他只将这个名头赐给百宝商场,但是百宝商场归属的,还不是沈氏商号?而一旦有了这个名号,沈氏商号在任何地方的发展都将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有纵横商会之流敢跳出来捣乱。 这个名目对于皇室乃至朝廷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只要沈氏商号不刻意办什么烂事,而沈逸一直以来的名声也很好,周帝听了他的提议,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 茶馆中一片安静,无人说话,最悠哉的当数宋供奉和周二虎,此时两人正互相打量着。 周二虎没有见过宋供奉,但看的出来对方功夫肯定很高,毕竟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人物,而宋供奉则是因为周二虎跟他很像,当然不是说长相,而是说体型。 周二虎练的是外家功夫,宋供奉同样也是,两人都是肌肉隆起,看上去很是唬人。 沈逸见到两人这般,心想若是让周二虎跟这宋供奉学上几招倒是不错,经过这么一出,沈逸再度在心中动摇了既定的计划,想以和平的方式与虎谋皮,在精明的周帝面前,似乎越发的不现实,他想要早做准备。 “七万。”良久之后,周帝终于出声,他看着沈逸道:“赐你名号倒是可以,但你每年,要纳税至少七万贯钱。” 沈逸闻言微愣,苦着脸道:“陛下,这,这,臣实在是有些难以负担….” 周帝加了二万两的价码,看起来很多,但其实在各地的沈氏商号总和起来完全能出的起这个税,更别提今年还要大力发展。 只是沈逸不能表现地那么轻松,不然周帝一后悔又要加价,那可就惨了,沈逸临场发挥,开始了他的表演。 周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哦,是吗?” 沈逸为难道:“陛下,您也知道,沈氏商号用人实在是多,光京城,就要招上百人,这招人就要养人,加上沧州、金安、东阳等等等等,这每月的花销着实不小,臣虽下还没有小,但上有二老,他们人在东阳孤苦伶仃,臣不能在身边尽孝,只能每月多给他们些钱,花销之后,再交这七万两的税收,实在….” 沈逸真情流露,周帝都有些信了,闻言转头看了看宋祥,宋祥点头确认沈逸说的属实,又在周帝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沈氏商号用人确实很多,但沈逸每月的花销,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沈逸很能花钱,在东阳城还有败家子的名声在。 顿了顿,周帝看了周二虎一眼,摆手道:“苏乾,回去下一道敕碟,命周某为京城津议,同提举皇商之事。” 随后周帝又看向沈逸道:“就七万两,回去朕就下诏,赐你名目。” 虽然没能少交些钱,但沈逸原本的目标是达到了,而周帝琢磨了一下,还赏了周二虎个官做,算是一个补偿。 京城津议,也就是管京城渡口的小官,也隶属于户部衙门,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关键是有在渡口的影响力,以后沈逸在京城走货将更加方便。 沈逸表面上装的很苦,实际上心里非常高兴,但也不能表现出来,苦着脸应下,这让周帝十分满意,觉得这一笔交易做的还是自己赚了。 “草民叩谢陛下隆恩!”周二虎骤然得了官,心里自然是异常激动,还不习惯自称微臣,像他这种人想当官难如登天,他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但周二虎绝不敢忘本,从给赌坊看场的地痞无赖,到朝廷的官员,这一切都是来自于身边的少爷沈逸,没有沈逸,就没有他的今天。 “起来吧,好好做事。”周帝只拿出了一个小官位,就获得了一年几万贯的纯利润,无论怎么计算,这都是大赚特赚的生意。 而沈逸非但没有亏本,反而因为拿到了正式皇商的名号,生意可以光明正大地做遍整个大周的疆域,肯定要赚的一塌糊涂。 嗯,勉强算是双赢吧! 这时,从窗外突然传来了鼎沸的叫喊声以及惊呼声,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片尖叫声十分刺耳。 周帝眉头微挑,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后望向沈逸,微微颔首。 沈逸当即会意,这是让他去看看出了何事。 就算周帝不吩咐,沈逸也想去看了,这是百宝商场开业第一天,任何岔子都是不能出的,周帝一吩咐,沈逸立马带着周二虎下了楼,来到商场门外。 这时,就见到一群人围在门外,原本想进商场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围成了一圈,走的近了,才发现一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两眼翻白,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还有一人不知是他的朋友还是何人,蹲在他身边凄厉地嚎叫道:“死人啦!死人啦!百宝商场的东西害死人啦!” 第354章 栽赃陷害 周二虎一马当先上前分开人群,给沈逸腾出一条道来,沈逸没有第一步上前,而是抬头望了望,虽看不见人影,但沈逸估计窗边的周帝估计正注视着这儿。 “怎么回事?”沈逸走进场中问道。 围观的人群见正主来了,议论声也小了很多,注视着场中等着看接下来的发展。 倒在地上的男子口中白沫溢出,双腿儿抽抽,像是命不久矣,蹲在他身旁半扶着他的人见沈逸来了,立马来了精神,怒视着沈逸嚎叫道:“你们商场面馆卖的面,将我大兄毒成这样!这样也敢叫诚信生意吗!” 既然是综合商场,那吃喝行业自然是少不了,除了一家茶馆,沈逸还开了一家面馆。 面馆师傅是京城本地人,本来是个摆摊的师傅,位置不算多好,一天也赚不上几个钱,但面做的很好吃,沈逸外出时曾吃过一次,后来便将他拉到了百宝商场来,而诚信经营是百宝商场天井上方悬挂的四个金漆大字招牌,十分引人注目。 既然沈逸都拉进商场来的生意,不用说当然是亲自考察过的,从原料到制作工艺,本就没有问题,制作环境还从街边小摊挪到了干净的百宝商场之中,怎么可能反而吃出了事情来了? 再说了,要吃成这副口吐白沫的样子,要下多少不干不净的东西才行?怕是那一碗面汤煮出来都是黑乎乎的吧? 看那躺在地上的人抽搐着都似乎有节奏感,而在他身旁怒视着沈逸的朋友脸上也光是愤怒而没有着急之色,正常来说这时候应该找大夫或者是喊救命才对,哪有就放在这大门口让大家看的。 沈逸一时间有些奇怪,他得罪的人是不少,但绝不存在这样的平民百姓,他也压根就没见过眼前的两个人,干嘛非要来砸他的场子? 今儿是百宝商场开业第一天,一举一动影响都十分巨大,若是今天传出来面馆吃的人生活不能自理,给商场带来的负面影响想想都知道有多可怕。 周二虎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沈逸,他侧头一看,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混迹在人群中,正满脸阴损地看着这边。 沈逸又看看地上的人,心中无语,好么,这就是他说的“你等着”? 站在不远处的人就是许老板,自打上次“和谈”不成,沈逸就再没见过他,没想到是在今天冒出来了。 根据聚贵阁的前掌柜所说,许老板也给聚贵阁捣过乱,像是什么闹鬼之类的传言,搞得聚贵阁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仔细想来,这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沈逸心中明了,但却没有戳穿,人群拥堵在这也不像回事,沈逸挥手道:“先将他扶进去休息。” “等等!”先前怒骂沈逸的人却道:“你不给个说法,就要将我大兄带走,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沈逸一愣,这回许老板可真是请了个专业的来了,这戴帽子泼脏水的本事不一般啊! 只是让人拉他进去休息,怎么就成了杀人灭口了? 沈逸道:“那,让他在这躺着?” 那人愤怒道:“赔钱!我带我大兄去找大夫!” 到最后还是要钱,这就更让沈逸确信对方来路不正了。 然而这钱,沈逸是绝对不会赔的,虽然看似用钱就能打发了这事,但沈逸可不是那种息事宁人的性子,再者赔了这钱,侧面就证明了是面馆有问题,看起来就像是沈逸心虚了一样,沈逸可不会干这种蠢事。 “看大夫是吧?”沈逸笑了笑道:“没事,刚好我也学过些医术,我来替他看看。” “你?”那人明显愣住了,沈逸会医术?之前没说过啊! 他要是会医术,这还怎么闹事?不是马上就露馅了么? 人群中的许老板也是一愣,沈逸还会医术? 没可能啊! 他在东阳城的时候就调查过沈逸,书都没读过几年,活脱脱一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么,哪可能会医术? 别说这两个人了,就连周二虎都呆住了,他也不知道少爷是何时学的医术。 沈逸没有管旁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倒在地上那人面前蹲下,他到现在还抽抽着,这可是个体力活,真是难为他了。 沈逸倒也没做别的,就是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他奋力地将眼珠子向上翻,导致眼球都有些发红了。 “你行不行?!不要耽误了我大兄!出了事我要你偿命!”站在旁边那人依然强撑着气势催促着,心中其实心虚地很。 沈逸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吩咐道:“二虎啊,去把我配的那特效药拿来。” “特效药?”周二虎一愣,不明白沈逸说的是什么。 “你忘了?”沈逸笑道:“砒石加马钱子加巴豆加闹羊花,磨成粉搅拌,配上二两水送过来。” 周二虎彻底愣住。 沈逸这一通报药名,使得满场皆惊。 是药三分毒,而沈逸报的这些药材,是中草药中有名的带毒药材,只要稍微懂些的人都能知道,这哪是什么特效药,这根本是特效毒啊! 这一喝下去,那可就不是口吐白沫了,该是吐血了! 沈逸向周二虎使了个眼色,周二虎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拱手道:“少爷稍等,我马上就去准备。” 躺在地上抽抽的人动作明显顿了顿,抽搐的节奏感都打乱了,而站着的那人也是大急,叫道:“哪有你这样医人的!你这是要我大兄的命!” 沈逸笑道:“你说他中毒,他看上去也确实像是中毒,虽然未必是吃面吃的,但就先按中毒来医么,以毒攻毒这种方法都不懂?” 沈逸站起身来,朝着四周道:“各位父老乡亲,若是我的特效药医死了这人,我沈逸甘愿赔他万两白银!实在不行,要我抵命也可以!”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中顿时议论声四起。 以命抵命? 沈逸都做到这份上了,赔点银子跟这比起来不就是小事么?原本就算赔也不用万两白银,看来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真是吃面吃出的问题,赔点银子看大夫也就是了,怎么也不至于闹到赔命的份上。 第355章 沈逸会医术 “以毒攻毒?!” 站在那的那人听见沈逸的话直接就瞠目结舌,虽有以毒攻毒这种说法,但那也是有迹可循,有医理可依的,而沈逸根本都没怎么看症状就报了药名,他可以断定沈逸根本不懂医术! 还什么以毒攻毒,那几味药根本是要人的命啊!哪还是什么以毒攻毒! “休要拿我大兄的性命玩笑!”那人强打着气势道:“若我大兄有什么不测,我必砸了你这破店!” 沈逸笑着道:“那是自然,只要他愿意喝我的药,又好不了的话,随便你怎么砸。” “你!…”那人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不喝你的药没事,喝了绝对就有事了! “少爷,药来了。” 就在气氛越发尴尬的时候,周二虎终于端着一个碗出现了,碗里装了一碗黑黄相间的液体,一看就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 沈逸点了点头,接过碗盯着周二虎问道:“确定是特效药么?” 周二虎马上会意,道:“刚做的特效药,在四楼加工过了,没问题的。”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特效药,但是沈逸需要,周二虎就得变出来,而且这特效药不能真的是用那些带毒的药材制的,不然那人真的玩命喝下去,沈逸还真的赔命不成? 因此周二虎说了在四楼加工过这个信息,四楼就是面馆所在,那根本没有什么药材,这一碗,根本是煮面留下来的废水,周二虎加了些燃火的草木灰搅和搅和成的污水罢了,喝了最多就是肚疼腹泻几天。 沈逸闻言也很快会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周二虎办事越发机灵了,是个值得培养的人。 沈逸接了碗,转身笑道:“兄台,特效药来了,烦请扶起你的大兄,好让我喂药给他。” 那人愣了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而倒在地上抽搐的人似乎抽累了,动作幅度稍小,双眼还翻着,只是似有似无的,也像是注意着动静。 沈逸和周二虎知道这碗就是一碗污水,但是别人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为这真是按沈逸那奇奇怪怪要人命的药方配出来的特效药,这一碗喝下去,人还能好? 站着那人没动静,沈逸招手道:“二虎,上来帮手。” “是,少爷。”周二虎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将那人扶着半坐起来。 沈逸拿着碗蹲下,看着那人翻白的眼珠子笑道:“兄台,不知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我虽然没医过生,但猫猫狗狗什么的还是医过的,以前村头张老头家的猪不吃饭,还是我治的,虽然治完第二天它就上刀板了,但我还是对自己有很大的自信。” 站着的人立刻傻了,你娘的,医畜生的?! 沈逸一手托住那人下巴,将碗凑近那人道:“放心,你出了事,我也会赔的,你就安心地喝吧!” 沈逸肉眼可见面前之人脸颊上的肌肉抽了抽,而沈逸的手甚至撑不开他的下巴,他表现地非常抗拒,无论沈逸怎么用力,他的嘴巴就是闭地紧紧的,白沫也不吐了。 沈逸眼神一凝,目露凶光,低声喝斥道:“二虎,撑开他嘴!” 周二虎应了一声,一手托着那人后背,另一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 周二虎的力气可比沈逸大上不少,稍稍用力一捏,那人差点忍不住痛呼出声音,脸色都有些涨红了,但无奈还是被掰开了嘴。 沈逸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将碗凑近了那人地嘴巴,黑黄相间的特效药,马上就要灌入那人的嘴巴,这时候那人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也不再翻白了,惊恐地望着沈逸,这是真要他的命啊!为了赚几个银子丢了命,这可不值当! “这沈逸的歪法子倒是不少。” 不出沈逸所料,楼上的周帝一直在窗边看着,注视着此处的动静,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事已至此无异于大局已定。 苏乾在一旁笑着道:“沈大人确实不执迷于条条框框的规矩,总有出人意料之举。” “哦?”周帝闻言眉头微挑,笑着道:“你与他相熟?” “非也,”苏乾笑着道:“陛下初次宣布国债之事后,臣曾经去过沈氏钱庄查看过情况,与沈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沈大人谈吐不凡,绝非目不识丁之人,臣虽知道沈大人,不过想来沈大人还不知道臣的身份。” “哈哈哈哈,”周帝笑了几声道:“原来如此,还是你办事周密。” “不过你小看沈逸了,他的花花肠子可不少,你今日跟在我身边,我想他多半也能猜出你的身份。” 苏乾似乎并不惊讶,微笑拱手道:“那也是大周之福。” 周帝轻笑两声,没有多说,继续将目光投向下方的人群。 那儿沈逸手上的碗沿都已经触碰到那人的嘴巴,即使他的双眼已经不再翻白,人也剧烈挣扎,但是沈逸还是没停手,用眼神示意周二虎抓紧他,一面继续往他嘴里灌药。 “住手!” 这时候突变又起,就在那装死的人忍不住要说出实情的时候,人群中一道“正义之声”传来。 沈逸动作一顿,脸上微微一笑,终于跳出来了。 将碗递给周二虎,示意他擒着那人别动,沈逸站起身子笑道:“许掌柜,有什么指教?是来恭贺我开门大吉的么?” 说话的声音沈逸自然熟悉,不就是隔壁的冤家许掌柜么,沈逸断定这事跟他脱不开关系,现在看来更是如此了。 许掌柜心中暗骂一声怎么还不过来,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沈掌柜,我可从未听说你会医术,你这般乱来,便是没病也被你医病了!”许掌柜看着沈逸,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怎么会?”沈逸笑道:“你没听过不代表我不会,再者,只要他真的中了毒,这以毒攻毒的特效药便是有用的,我也说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沈逸全权负责,在不能证明是我家面馆害他如此的情况下做到这份上,谁也没话说了吧?” 第356章 上头的人 别说许老板了,周围围观的人群都不住点头,在这前提之下做到这份上,确实是没话说了,甚至吃面吃成这样也是那两人的一面之词,万一是假的呢? 有钱遭人嫉妒,就是来讹钱的也说不定。 沈逸能这么光明磊落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舆论风向一边倒,许老板脸色有些许难看,他为这事可是筹谋了许久,提前打听到百宝商场里会有沈逸自己的面馆开业,还特意安排那人真的进去吃了碗面,照顾了沈逸的心意,若是落得这么个结果,那他可真就亏大发了。 当然亏指的不是那一碗面钱,而是如果他这一通捣鼓还增长了沈逸的名声,那他会气的肝疼! 娘的还不来!架子这么大! 许老板一面在心中又骂一遍,一面佯装正经道:“依我看,应该找一名有名的大夫来替他诊治,这样大家都没话说。” 沈逸可不会答应许老板任何一件事,哪怕这件事看似合理。 “现在大家也没话说啊,就你跳出来了而已,”沈逸讶异地看着许掌柜道:“大家都不着急,就你着急,不会这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他!”许掌柜一急,看着另一人道:“你不急吗?你同意你大兄喝这药?” 原先大喊大叫的人这会都有些出戏了,许掌柜一喊他才反应过来,怒视沈逸道:“对!我不同意我大兄喝这药!我觉得该听这位掌柜的,请个有名的大夫来替我大兄诊治!” 一唱一和的,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许掌柜就像个锄强扶弱的正义使者一般。 但沈逸可不会怵他。 闻言沈逸冷哼一声,紧接着冷笑道:“既然是在我百宝商场门前出的事,那我就必须要管!今儿这药,他必须得喝!不然,怎么证明我,还有我商场的清白!” “喂他喝药!”沈逸看着周二虎,低声一喝。 周二虎闻言立马又掰开那人的嘴巴,端起碗就要往他嘴里灌。 许掌柜见状顿时大急,这真要是喝了下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皇城根下,天子脚下的人命案那可不是小事,真查到最后,他若是被挖出来,那可就出大事了! “让开,让开!” 就在许掌柜忍不住要上前打断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许老板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一边去一边去!” “让开让开!” 吵闹声越来越响,周二虎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沈逸也朝人群外看去,这时,就见一个身穿深绿色官服的陌生官员,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地从官差开辟的道路中冲了进来。 沈逸在京城这么久,对朝廷也有些研究了,七品官服就是深绿色,京城的七品官还能这么嚣张的,应该就是京城县令了。 京城县令也算是个十分独特的官职了,看似京城的事都归他管,但实际上什么事都不大好管,京城遍地权贵,随便抓一个人,都可能是官位比他高的,而且京城不比其它地方,以前东阳的刘县令能贪那么多钱,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山高皇帝远,他就是东阳的土皇帝,而在这天子眼皮底下想贪钱,那就不是只讲本事了。 干的活又麻烦,有极大得罪人的可能,钱还谈不到多少,京城县令实在是一个棘手又麻烦的差事。 骑在马上的官员环视四周一眼,最终眼神停在沈逸身上道:“本官巡查到此,远远地就见此地喧闹,所为何事啊?” 沈逸心里头冷笑,这就是许掌柜之前说过的“上头的人”? 县令亲自巡查倒没什么毛病,京城么,想做个姿态给人看倒也正常,但偏偏这么巧的时间这么巧的地点,沈逸就不信了。 “本官户部主事沈逸,你是何人?”身上有官位,不装白不装,沈逸负手而立,半点好态度都欠奉。 然而那县令似乎也十分正直,见状哼声道:“户部主事又如何?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一个六品官职,便如此嚣张?!” 好么,这事情经过都没问,直接给他扣上帽子,沈逸冷笑一声,根本懒得理他。 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孩子才会信的话,周帝杀了人,你敢抓他么?敢抓连你一起杀了。 装的这么正义,还不是收了好处。 “你!”见沈逸直接不理他,县令顿时有些恼火,这时候许掌柜十分适时地跑出来道:“龚县令,沈逸的面馆食材极差,客人吃出了毛病,他不仅不认,还要毒杀此人,这可是在京城!性质十分恶劣!” “竟有此事?!”龚县令一脸愤怒模样,怒斥沈逸道:“晃晃天日之下,这是店大欺客么!莫要以为仗着户部的关系就能为所欲为!” 沈逸冷哼道:“我有没有为所欲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倒是你,上来就定我的罪,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县令冷笑道:“来人!将沈逸押回衙门!百宝商场,查封停业!待查清事实真相之后,本官自能分辨!” 开门第一天就被查封,这影响到的就不只是生意了,甚至入驻商场的商户都可能碍于影响搬出去。 沈逸眼珠一转,冷声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竟敢如此栽赃陷害,还有没有天理?” 沈逸态度本就差,如今逼问他的语气更是不善,龚县令顿时火了,马上挺起腰杆,厉声喝道:“再敢喧哗,本官定上禀天听!小心你的官位都保不住!” 官位保不住?那敢情好! 沈逸不仅不惧,反而变本加厉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龚县令根本不惧,异常猖狂的说道:“王法自然是有,不过在这京城地界,王法就在本官手上!本官说的话…” 他这一下话还没有说完,“嗖”的一声一股劲风猛然刮了过来。 “啊!” 伴随一声惨嚎,龚县令捂住血淋淋的嘴巴,从马上栽了下来。 同时间,一道威严中带着些许火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用这玉钺,把这狗官的门牙都给朕敲碎!” 第357章 吓尿了 钺,作为**古代的一种兵器,其形制似斧,以砍劈为主,此外,还把斧背上有勾或刺,杆端有的斧,称为钺。 但是一旦加上玉字成为玉钺,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此器此器既精致且美观,去除了锋刃,不再作为兵器,而是一种象征权力的瑞器,也不是谁都能带的,而这句话显然来自于周帝,这玉钺也同是来自于他。 沈逸就近在咫尺,看得很清楚,楼上窗边忽然飞下一柄玉钺,狠狠的砸到了龚县令的脸上。 随着龚县令栽下马来,沈逸的视线下意识的跟了过去,却见就在龚县令倒地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好几颗断牙,和点点血迹。 “谁,谁敢偷袭本官,都拿下,都拿下……” 龚县令明显给砸懵了,捂着嘴巴口齿含糊不清,胡乱的下达了抓人的命令。 京城县令虽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作为京官那也是自有一份威严的,这大庭广众之下朝他丢东西,袭击朝廷命官,只要逮住了这人,龚县令十分有把握将他关在牢里折磨一辈子。 然而那些官差都没有动作,神智有些恍惚,一是因为龚县令突然遇袭,二便是因为那道威严的声音。 楼上的人自称什么? 沈逸不由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姓龚的,活该你要倒霉,事先也不打听打听,今儿谁在这里镇场子呢? 不过周帝来的突然,就连沈逸都不知道这事,龚县令想打听也没地方打听。 官差愣着,沈逸可不客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玉钺,大步朝着捂着嘴巴还半坐在地上的龚县令走了过去,抬起一腿就踹在他肚子上。 “诶呦!” 龚县令明显不怎么耐打,只是一腿下去就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沈逸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打飞他的官帽,揪着他的发髻拉了起来,手上的玉钺一下接一下地朝龚县令嘴上砸去。 周帝发了话沈逸肆无忌惮,是一点也没留手,第一下下去龚县令的两颗门牙就崩断了,两下之后便是血肉模糊,连痛呼声都开始漏风。 “大胆!” “快住手!” 旁边的官差此时终于醒悟过来,大呼小叫着喊住手,一边还拔出了腰上的佩刀,直逼沈逸。 “嗯?!”周二虎当仁不让地挡在沈逸前头,藏在身后惯用的短刀也抽了出来,怒目圆睁,喝道:“谁敢上前!” 周二虎这一嗓子颇有“燕人张翼德在此”那味了,几名官差被周二虎这一瞪竟是真的没敢上前。 许掌柜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这好不容易计划的一出大戏,怎么就成了这个结果?这沈逸发了疯了,当街就殴打县令? 而先前装死的和嚎叫的两人更是看傻了,心中害怕不已,沈逸不会打的兴起,连他俩一起杀了吧? 许掌柜着急归着急,但让他上前去帮忙肯定是不敢的,只能在原地催促道:“上啊!帮手啊!他们才两个人!” 官差们大眼瞪小眼,都等着有个人先站出来出头壮声威,可没人敢先上前去跟壮的像头牛的周二虎掰掰手腕,京城和平久了,也没人敢在天子脚下像沈逸这般行事,因此养的差人也没什么血勇之气,这会就暴露出来了。 那边沈逸一下接一下的砸着,刚才还大发神威的龚县令这会已经犹如死狗一般瘫软了身子,沈逸向来守规矩,又是秉公执法代言人,周帝说敲光他的门牙,沈逸是一颗都没给他留下。 这会周帝也走下楼来了,沈逸停下动作,低头冷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可是你说的,等会可别怯场。” 说罢,沈逸像拖着龚县令像拖死狗一样地带到周帝面前,等候他的下一步发落。 跟着龚县令来的官差起初还是一头雾水,跟周二虎等人对峙着,现在周二虎等人收了回去,这些官差反而起劲了,大呼小叫地要上前去救回龚县令,可周帝身边的宋祥将令牌一亮,顿时就屁都不敢放一个,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站到了一边去。 不知许掌柜是有些机智还是看出了些什么,眼见大事不妙,就想趁乱溜走,一直侧眼盯着他的周二虎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也拽到了沈逸面前。 “沈掌柜,沈少爷,亲祖宗,您就饶了我吧,我也是看个热闹,头脑发热才站出来说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拖到了沈逸面前,也即是拖到了周帝面前,许掌柜头也不敢抬,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看热闹?”沈逸和蔼一笑,向周二虎颔首示意道:“将那两人也带过来。” 周二虎当即会意,马上过去将之前大呼小叫的男子还有他装死的大兄给揪了过来。 龚县令如今已然疼的神志不清了,倒在地上用无神的双眼瞥了一眼周帝,竟是没有认出来,还在下意识地重复道:“大、大胆…” 周帝的脸大概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嘴上却扯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眯起双眼望着龚县令道:“宋祥,回去下一道敕碟,将这姓龚的一家子,都给我抄了!” “喏。” 宋祥一边答应着,一边心想,沈逸的运气还真是不赖,今天这个死局,若不是被陛下亲眼所见,就算最后没事,肯定也够沈逸喝几壶的,就算动不了他的人,这百宝商场的生意肯定要大受影响。 一听见周帝的话,好像龚县令才是喝了“特效药”的人,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双眼大睁看了一眼周帝,旋即大惊失色,迅速调整了姿势,跪在周帝面前疯狂磕头,张着一颗牙齿都不剩的嘴巴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沈逸微微摇头,对他颇为失望,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义正言辞的,怎么这会就不行了? 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子浓浓的骚味,沈逸微一皱眉,转头一看,却见跪在一边的许掌柜身下湿了一大团,此时整个人都颤抖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58章 近水楼到手 真他娘的晦气。 这会毕竟周帝还在这,沈逸只得招了招手,赶紧吩咐手下人把这个白痴给带了下去。 龚县令的求饶到底没有起作用,天子脚下当官有利有弊,而今天的龚县令无疑是钻到了弊端的极限中去了。 周帝笑眯眯地朝沈逸说道:“你刚迁新居,从龚家抄来的婢女、奴仆,就都赏给你了。” 沈逸闻言微愣,旋即拱手道:“谢陛下隆恩。” 跟周帝也打过几次交道了,沈逸知道一些皇帝老儿的脾气,这周帝笑得越是开心,心里就越是怒火中烧,此时这么灿烂的笑容,心里头估计都快起火灾了。 今儿龚县令装X装到了正主面前,没取他的性命,大概都算周帝仁慈了,抄家的手段也很符合目前周帝的经济情况,那些金银财帛和田产自然不用说,要么归周帝要么充公,奴婢丫鬟自然是不值几个钱,但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明面上还得当成“隆恩”来说。 沈逸心想这是拿我的钱拿出愧疚感来了,想补偿一番? 现在周帝的身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但不乏有迟钝些的还是没察觉到,等到沈逸这一句谢恩出口,周围的百姓方才醒悟过来,这人竟是当今天子,大周的九五至尊?! 在短暂的气氛凝滞之后,一群人当即哗啦啦地跪下一片,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之类的话语,任谁也没想到出来逛逛居然能遇上皇帝,这可是兴许一辈子也见不着的人。 周帝笑容可掬地朝四周看了看,轻道了一声平身,这时候人群之中也冲出无数个便衣侍卫,将百姓和周帝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沈逸猜的不错,皇帝出行架势肯定不止明面上这么简单,现在身份暴露了,估计周帝也留不久了,沈逸抓准时机,向那两人道:“陛下在此,你们还不说实话?” 先前大喊大叫的人和他装死的大兄此时吓得浑身发抖,怎么也没想到演场戏居然演到皇帝面前去了,就是京城最好的戏子也未必有这机会啊! 周帝只是瞥了两人一眼,两人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口吃着将实情给交代了个干净。 就像沈逸猜的一样,就是许掌柜出钱请两人来,谋划了此事,但是他们只负责收钱演戏,其它的事情并不知情,也不知道龚县令跟许掌柜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或是有什么交易。 这下周围的百姓就明了了,这就是一场生意上的恶意竞争,估计是隔壁的近水楼因为被影响了生意而怀恨在心,搞了这一出大戏。 而沈逸也趁机道:“陛下,臣本来打算收购隔壁这近水楼,奈何那人就是不肯,还弄这事意图抹黑百宝商场,不瞒陛下说,若是能打通近水楼,臣有信心将每年上交的商税再提高一成!” 幸好许掌柜吓尿了被拉下去了,不然听见这话非得气死。 有句话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现在完全可以改成沈逸之心,路人皆知了。 许掌柜一开始就知道沈逸打近水楼的主意,但他以为沈逸只是拿他开涮,一千两的价钱,任谁也不可能卖给他。 但事实上,沈逸是确实想要近水楼,但他知道好声好气地和许掌柜谈生意肯定是没搞头,于是按下不表,后来沈逸还曾加过价,加了二百两银子。 虽然看上去还是在开涮,但熟悉沈逸的人就会看出来,若他不是真的把近水楼放在心上,是不会报两次价的。 现在周帝也知道沈逸的打算了,而且听见沈逸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亮了亮,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七万两的一成,那也就是七千两,看上去不多,但对周帝来说,任何一笔钱都不嫌少。 “八万两。” 周帝思考了片刻,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也即是周帝的交易条件,沈逸说能多交七千两银子,周帝把这个数字提高到了一万两。 沈逸想了想,最终带着些为难之色点头道:“臣尽力而为。” 周帝微微一笑,挥手道:“近水楼掌柜诬陷当朝命官,押入大牢候审,资产查抄充公。” 因为周帝的存在,许掌柜不仅没能害到沈逸,还把近水楼给丢了,人也进了大牢,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逸闻言心中一喜,正要问问多少钱能将近水楼从朝廷手中拿下来,周帝却接着道:“朕不白拿你的,这近水楼朕就赐给你了,就算是朕投的钱。” 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沈逸心中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周帝居然这么大方,将近水楼直接赐给了他,他还以为周帝会再想办法从他手中抠一笔钱出来呢! 不过说起来要从百宝商场拿走五成的利润,可不是这一座楼的投资就能填平的,怎么算都是周帝赚了。 身为一个精明的皇帝,肯定不会做亏本的生意,见周帝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又亲自这么说,沈逸也不会傻到去拒绝,拱手谢恩,将近水楼收入囊中。 事情平息,如同沈逸料想的一样,周帝没有再多待,乔装打扮的侍卫找来了轿子,要护送周帝回宫。 趁着这功夫,沈逸上前去和宋供奉搭了几句话。 沈逸笑道:“宋供奉,没想到又在京城见面了。” 宋供奉似乎也记得沈逸,闻言笑着抱拳道:“呵呵,好久不见!” 沈逸笑了笑道:“记得当初去金安的还有江供奉,怎么不见他?” “呃…”宋供奉闻言表情略有些奇怪,半晌才道:“他受了点伤,不大方便。” 宋供奉从面相到语气都能看得出来是个老实人,沈逸选择相信他的话,就是不知道哪个猛人居然能伤到朝廷的供奉? 不去管那么多,沈逸小声道:“不知道宋供奉有没有收徒的打算?我这刚好有个好苗子,在我这埋没了,也是个武痴。” 沈逸虽然没明说,但宋供奉也知道沈逸说的是谁,下意识地往周二虎身上看了一眼,似是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道:“算了!现在还是不太方便!” 第359章 谁亏了 进了朝廷的武林中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自由自在了,沈逸也能理解,闻言没有多劝,转而笑道:“我这商场有好酒,宋供奉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坐坐,我做东。” 宋供奉也喝过美人醉,早听说是沈逸的商号产的,早就馋地不行,闻言一个劲地点头道:“行!有空我就来!” “就这么定了,随时欢迎。”沈逸笑着说道,如此一来也算和宋供奉结个善缘,混个脸熟。 数十人护着周帝起轿,宋供奉也不再和沈逸多说,抱了抱拳赶了上去。 周帝一行人离开了,门外倒还是一片狼藉,沈逸最先走到面如死灰的龚县令身旁,微笑道:“狗东西,敢给我上眼药,倒血霉了吧?” 龚县令的心已经沉到谷底,此时连杀了许掌柜的心都有,根本无力再反驳沈逸的话了,周帝口谕一下,他现在已经是半个人犯,就等敕碟下来抄他的家了。 被临时带走的许掌柜又重新被拉了出来,一股子尿骚味老远就传了过来,龚县令见到他,立马就红了眼,发了疯似的从地上弹起来扑了过去,两人倒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沈逸懒得管他们,朝着那些还是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的官差喊了一嗓子:“愣着干嘛?都押回衙门去啊!” 那些官差方才如梦方醒,回过了神来,对付周二虎他们犹豫,但是对付龚县令和许掌柜两个没什么功夫的人他们就没那么紧张了,连忙上前去将两人分开,带回了衙门。 尽管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不过由于平息的也很快,百姓们大多没受到什么影响,都不用沈逸安抚,就又兴致勃勃地往百宝商场里冲。 开玩笑,刚才谁在这?当今天子! 连皇上都来的地方,哪还能有错不成?! 还什么吃面吃中毒了,简直是笑话! 那可是皇帝都待过的地方,他们若是也进去,想想都觉得光荣激动! 无形之中,周帝给沈逸的百宝商场做了一次代言,效果不亚于沈氏钱庄和户部合作国债,涌进百宝商场的人比之前更多更热闹了。 沈逸很满意目前的状况,就结果来说,他反倒该谢谢许掌柜才对。 沈逸向周二虎招了招手,吩咐道:“你派一些人,将皇商的事发散出去,不要太刻意。” 周二虎点了点头,带人去办了。 沈逸则走回了商场中,门口一堆人正在等着他,正是入驻百宝商场的商家。 “沈掌柜,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来!?” “沈掌柜,听说你成了皇商!?” ….. …… 众人七嘴八舌的抢着发问,后面的话沈逸根本没听清,不过他一样很满意。 之前商场的商家根本不知道周帝驾到,等他表露了身份才明白过来,不过因为士农工商的阶级分层,他们根本不敢绕到周帝眼前去,都是窝在商场大门远远地下跪行礼。 但他们是亲眼见到沈逸和周帝说了好一会的话的,心中自是羡慕极了,一面又觉得沈逸本事实在是大,做生意能做到富名遍江南,当官能当到和皇帝谈笑风生,真是个奇才! 对于提问的人沈逸都一一回应了,对此事并不避讳,求个皇商的名目,本来就是要让人知道的么。 有沈逸如此坦然的承认,最先入驻百宝商场的这一批商家都安下了心来,一时间对沈逸的吹捧之声不断,更有甚者连商场免租一月的优惠都主动不要了,就为跟沈逸攀个好关系。 沈逸也没有发飘,之前怎么定的规矩,现在就怎么做,商界最讲诚信,朝令夕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打发了热情高涨了百倍有余的商户们,沈逸还招待了一批得了消息来此的王公贵族。 周帝出现在这里的消息传开,凡是离的近的权贵都赶来了,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周帝已经回宫去了。 既然来都来了,又听说沈逸皇商的名头,这些人自然不好白来,要么进商场买了些东西,要么上楼去喝茶。 有人提起要去喝茶的时候沈逸才想起事了,马上吩咐人将周帝坐过的那张茶桌隔出去,以后都不许再让人坐。 倒不是出于敬仰,而是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噱头,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坐过的桌子,有这么个玩意在,以后茶馆就算只卖白水,也只会客满,而不会没生意。 。。。。。。。。。。 处理完了商场的事情,送走了那批权贵,沈逸也有些乏了,借着周帝来此的由头,沈逸干脆不回衙门了,托人送话回衙门说他有事要办,自个却开溜了。 如今沈逸已经正式搬到了西街的新宅来,虽然还没有多少人,但也好在之前没在京城买些丫鬟下人,不然龚县令抄家之后剩下的奴婢丫鬟,可不就浪费了么? 正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的巧儿见沈逸这么早回来了,还有些吃惊,连忙放下鸡毛掸子倒茶去了,苏慕烟也走了出来,问道:“公子不是说今天会很忙么?” 沈逸接过巧儿送上的茶杯,笑道:“本来是会很忙,但有人帮了我大忙。” 周帝这一来,虽然拿走了五成的利润,但也留下一个皇商的名头和他来过的事实,有了这两件事,百宝商场的事情还用得着沈逸亲自招呼? 周帝以为几万两的税收和利润他就赚大发了,但实际上沈逸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周帝也许会赚,但沈逸永远不亏,皇商这个名头,能给沈氏商号的帮助可太大了。 沈逸想了想,问道:“算算日子,叶双凡今天休沐吧?” 叶双凡进宫当值有一阵子了,他比沈逸更惨,做七才能休一,如今这么久过去,似乎今夜他就能从宫里出来,获得那一天的假期。 巧儿算了算,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苏慕烟笑着道:“公子总嫌他烦,今日怎么要找他了?” 想起在金安城的过往,沈逸微笑道:“我虽嫌他烦,但他也确实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今儿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阿福,你去叶府打声招呼,再等二虎回来,咱们今夜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 第360章 冠翠楼 不管怎么说,沈逸在京城是初步地站住脚了,有周帝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出微服私访,关键访到最后暴露了身份,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因此丢了乌纱帽,从今夜起百宝商场和沈逸的名字定然会传遍京城。 沈逸吩咐下去不久,过了一会阿福就带着叶双凡回来了,听阿福说沈逸开了个什么都有的商场,叶双凡问的第一句话不出沈逸所料。 “有没有青楼?你那天上人间整出来了吗?” “没有。”沈逸直截了当地回答,这是商场,又不是。 叶双凡一脸失望,在宫里这些天可算憋坏了。 在外面看上女子还好说,宫里的女子可不是能随便看上的,哪怕是个宫女,也不是叶双凡说上就能上的。 沈逸感兴趣地问道:“陛下让你进宫,给你当了个什么官?” 叶双凡叹气道:“别提了,就是个小队长,手下还不到十个人,整天就在御书房门外晃来晃去,有时候我还得亲自站岗,可累了!” 叶双凡觉得心累,沈逸却只觉得震惊。 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 皇帝私下处理朝政的地方,也是朝中大臣为数不多能去的几个宫殿之一,整个就是一个上流社交的集中之地。 叶双凡被安排在这个地方,累是累点,毕竟皇帝常在这,肯定没办法摸鱼,但是对他的帮助也是十分之大的,只要他有心,结识朝中大臣根本不成问题,虽然手下只有不到十个人,但让那些领着上千人的校尉去换这个官,会有无数人愿意争破了脑袋去抢。 如此看来,周帝也有提拔叶双凡的心思。 看了一眼满脸辛酸的叶双凡,沈逸不得不叹一句,“单纯真好。” “谁单纯?”叶双凡四处望望,显然不觉得做过无数次新郎的他自己是个单纯的人。 “没什么,”沈逸摇了摇头,道:“咱们先去吧,阿福,你再跑一趟,跟二虎打声招呼。” 阿福作为专业工具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选项,闻言又一溜烟地跑出了门,找周二虎去了。 沈逸带着苏慕烟还有巧儿出了门,叶双凡跟在后头,一路走出来,叶双凡叹道:“还是你舒服,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 苏慕烟闻言美眸盈盈望了一眼沈逸,想起夜里的胡闹,不禁俏脸微红。 巧儿更是连耳朵都红了,看着揽着沈逸胳膊的苏慕烟,眼中有些许羡慕之色。 沈逸笑而不语,所有的收获都不是天上掉馅饼,希望叶双凡能早些懂得这个道理。 京城最好的酒楼当数冠翠楼,这酒楼占地面积极大,比百宝商场只大不小,就算把近水楼也纳进去,也比之不上。 装潢更是不必说,每到夜里便是灯火辉煌,雕檐映日,画栋飞云,也并非是一座孤楼,上层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上可俯瞰着烟波缥缈的澜沧江,下可见川流不息的京城百姓,景色极佳,一向是京城之中风流才子,世家贵族登高饮酒的所在。 这么好的酒楼不是一般人能办得成的,原本的掌柜叫什么沈逸不晓得,但正式上任户部,和京城的部分商户搞好了关系之后,他却听说这冠翠楼背后还有王公贵族的影子,而且不止一位。 这便是那些王公贵族搞额外收入的其中一种办法了,沈逸初开始还看上了这座酒楼,不过酒楼背后有这些人的身影,他也只能作罢,转去西街,寻到了如今的百宝商场。 买不着不妨碍沈逸来光顾,他早听说京城最好的酒楼就是这里,虽然好即代表这贵。 之前碍于腾不开手,还没空来尝一尝北方的名菜,今日刚好有空,又恰逢沈氏商号再上一个台阶的高兴日子,沈逸当然不会吝啬这些钱。 要问冠翠楼的档次有多高,看叶双凡的神色就知道,一进门他就左望右望,比乡巴佬还乡巴佬。 沈逸讶异道:“你都没来过这?” “那倒不是,”叶双凡收回眼神道:“上一次来这,大概是五六年前了,那会跟着我爹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来过了。” 叶南那样的人会来消费水平这么高的地方? 沈逸想了想,估计是有什么大人物做东,请叶南来的,由此也可想象,冠翠楼的档次之高了。 档次高服务也要好,沈逸等人一进门就有侍应迎了上来,笑问道:“这位客官,可有订座?” 来人笑容不谄不媚,显得十分淡然,显然是见惯了大人物的模样。 没今天这一出,揽不到皇商的名头,沈逸也不会来此庆祝,倒是没有提前订座,闻言道:“没有,不过我们人不多,一个十人的小间即可。” 侍应闻言点了点头,客气道:“冒昧请问您是哪位大人,小人吩咐下去,马上为您安排。” 瞧这语气,没点地位还上不了雅间不成? 初来乍到不知其中门道,沈逸也不找麻烦,淡淡道:“户部主事,沈逸。” “沈大人,”侍应点了点头,向后方招呼道:“三楼雅间来客!” 一声之后立马有其它的侍应跑了过来,引着沈逸往阶梯处走,之前招呼的人则留在门口继续迎客。 走在楼梯上,沈逸问那引路的道:“五层没位置了吗?” 五层是冠翠楼的最高层,也是眺望远景的好地方,沈逸的百宝广场虽高,但位置不如冠翠楼,眺景还差了些,既然来了,当然要最好的位置。 引路的人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沈逸,随后客气道:“十分抱歉,这位大人,今日四层、五层都客满了。” “是吗?”沈逸问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四层倒是有些动静,不过五层是一丝动静也无,客满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大人,到了。”没过一会就到了三楼,侍应拉开移门请沈逸等人落座,地方不小,但也不大,装饰倒是颇有格调。 “这位大人,您吃些什么?”侍应凑了上来问道,还提醒了一句:“三楼雅间,菜品要高于五十两银子,或者,您可以挪到二楼去。” 第361章 二世祖 “我擦,吃个饭就要五十两?你们这是有姑娘陪酒啊这么贵?!” 叶双凡第一个表示吃惊,毕竟他搂着姑娘睡一觉也花不了五十两银子,几年前来此也不是他付账,对于一顿几十两银子的饭显然是有些惊讶。 那侍应闻言微笑着道:“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自然是没有的。” 好地方就会有高消费,见多了世面的沈逸见怪不怪,但是他依稀记得,只谈他度支主事的俸禄的话,一月也就几十两银子,还真不像是吃得起这冠翠楼的人。 这还是三层,最低就要五十两,再往上去的话,得要多少? 不过沈逸从不靠俸禄吃饭,闻言抽出一张银票丢在桌上道:“多上些北方的名菜,先凑齐这些吧。” 侍应低头一看,竟是张五百两的大额银票,眼睛不由微张,小小一个主事能轻飘飘地扔出这么一张银票,确实让他没想到。 外界说户部难户部难,看来是一点都不难,一个主事都能贪这么多油水。 侍应接了银票,态度客气了三分,下去布菜去了。 “狗眼看人低!”叶双凡撇嘴说了一句。 沈逸笑道:“你将你宫中的腰牌一亮,说不定会好上不少。” 叶双凡进宫当值,出入宫中自然要有令牌,有这一块令牌,比沈逸户部主事的名头好用多了。 叶双凡撇嘴道:“那就没必要了,不过是个小伙计,我跟他赌什么气?” 叶双凡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雅间门口,先前领着沈逸等人上来的那名侍应为难道:“刘公子,这雅间已经有了贵客,小人给您换一间。” 几名年轻人站在他面前,领头的一位皱眉看着他,问道:“这儿是我常来的房间,你们不知道?为什么给别人?” 侍应脸上小心赔着笑,心里却是腹诽,不过是个官二代,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几天难得来一次,干嘛给你留着房间不做生意? “里面的是谁?”年轻人见侍应就是不松口,不禁有些恼了,想来在三楼落座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今儿他跟朋友夸了海口来着,刚来就落了面子那可不行。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不算什么人物,但身后的家世确实不一般,侍应不想参和其中,毫不隐瞒道:“是户部的主事沈大人。” “户部主事?”年轻人呆了呆,他身后的年轻人笑着道:“刘兄,没想到是被你二叔手下的人抢了位置,要不,咱们还是下去吃?” “哼,哪用得着!”年轻人哼了一声,推开面前的侍应,抬手大力敲了几下移门,敲的砰砰作响。 雅间里沈逸有些不悦,还高档酒楼呢,连客人的隐私都不保护,门外的也是个愣头青,有这么找人的? 正要说话,却有人比沈逸动作更快。 “干什么?!”叶双凡一下拉开了门,看着面前的人沉声问道。 见到叶双凡走出来,年轻人愣了愣,看着叶双凡的脸想了一会,似乎认识他似的。 “你想干嘛?”叶双凡却像是不认得此人,扯着喉咙问道。 “叶双凡?!” 这一嗓子像是醍醐灌顶,年轻人突然想起了叶双凡的名字。 “你认识我?”叶双凡多看他两眼,忽然也灵光一现道:“哦,是你啊,几年没见,还是这么瘦,经不经打啊?” 两人之间似乎有点故事,叶双凡此言一出顿时让年轻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暗自瞥了一眼站到一边的侍应,心中骂道什么户部主事,这不是叶双凡么! 叶双凡的身份跟户部主事可不是一个等级,虽然他官不大,耐不住他爹有本事。 盯了叶双凡一眼,年轻人最终还是没坚持,连狠话都没放,便带着同伴走了。 沈逸见叶双凡起身走出去,没一会又进来了,想来是事情已经解决了,他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叶双凡挥了挥手,随意说道:“没什么,刘家的二世祖,要和我们抢位置,他还没这么大的面子,看见我就吓跑了,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叶双凡居然说别人是二世祖,这是沈逸没想到的,不过听说看见叶双凡就吓跑了,他感兴趣道:“被你吓跑了?你对人家干什么了啊?” 叶双凡满不在乎道:“害,也就是以前在京城那会,你也知道,将门的孩子就跟将门的一块玩,跟文官那些向来是合不来,有次在国子监的时候咱们两边打起来了,我那会打的就是他,也算我打的最狠,牙齿都给他打掉两颗。” 文武不合这是自古以来都有的现象,下面的孩子有样学样,也看不起对方,这沈逸能理解,听赵明月说以前的叶双凡壮实的很,凭他咋咋呼呼的性子打掉人两颗牙也很合理,沈逸尤其还记得当初在金安城叶双凡和徐公子争风的时候一言不合也是要上去动手。 沈逸好奇问道:“牙都打掉了,你没给人道歉?” 天子脚下多少要讲个规矩,寻常打闹就算了,但是打掉人家两颗门牙就不是打闹的范畴了。 叶双凡道一脸得意道:“我当然不道歉,不过他爷爷是个人物,还是我爹把我拽上门去的,不过那小子之后还是看见我就怕!” 能让叶南揪着儿子上门道歉,看来这个刘公子的爷爷还不是一般的人物。 叶双凡接着道:“说起来,他二叔还是你上司呢。” “我上司?”沈逸疑惑道。 叶双凡点头道:“对啊,他二叔刘伯宏,户部侍郎么,升官也算快了,我跟我爹离京的时候还是个郎中。” “刘伯宏”沈逸微微点头,虽然还不曾见过,但之前是曾听人说起,户部尚书乔安均半退休之后,户部都是两位侍郎在管事,一位姓吴,一位姓刘。 按叶双凡说的算来,那刘公子不过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那他二叔应该也就是四十以下,四十岁以下做到户部侍郎,这升官速度确实不一般,大有往上走的可能性。 第362章 被安排 冠翠楼里沈逸还在等待着上菜,以及还没到的周二虎等人,但另一面的皇宫里,周帝已经用完了山珍海味,正用黄色的绢布擦着嘴。 待得周帝喝茶漱口之后,宋祥才端着一份奏折上前道:“陛下,乔大人上书。” “嗯?”周帝放下茶杯,眉头微挑,拿起奏折一看,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文字晃花了眼,但周帝还没看清便笑了起来。 朝臣上奏一般挑紧要的、关键的说,像这样洋洋洒洒的奏书只有两种情况下会有。 一是紧急情况太多,就算只写关键的也要写这么多,但现在大周国内的情况除了缺钱外也没别的大事,若是兵部还有可能,户部就算了。 其二么,就是官员上书请辞的时候,会这么写,大抵就像写辞职信时写一堆感言,诸如对企业的不舍,对同事的留念之类的,而乔安均的奏折,显然就属于这一类。 之前周帝赐了乔安均大学士的头衔,看似褒奖,实为暗示,暗示他时间到了,你该退了,名号都已经给你了,还不麻溜的自己滚蛋? 乔安均老则老矣,办起事来可能是力不从心了,但官场上的规矩还是记得清楚的,这么些天过去,也很识时务地自己上书请辞。 看到这封奏书,周帝甚至有一种浑身畅快的感觉。 “拟旨,敕赐尚书禄于乔安均,以其终身。”周帝放下奏书,心情大好,挥手赏了乔安均一道厚礼。 敕赐尚书禄,意如其字,就算乔安均辞官还乡养老,到死之前也能享受尚书的俸禄待遇,虽没有尚书的权力和名头,但也不用干尚书的活了,还能领到不菲的退休金,至于名头之前已经进了大学士,便就不再赐了。 乔安均虽年老,但对大周不可谓不忠,周帝也没有因为他这几年的无力而薄待了他,乔安均这一退,也算退的风光。 沈逸若是知道必然羡慕不已,啥事不用干就能领尚书的工资,他却要给朝廷办这么多事,还只能领个几十两的俸禄,委屈啊委屈! 不过更委屈的事,还在后面。 宋祥应了一声,正要去吩咐,周帝又接着问道:“凤兴那边如何了?” 宋祥顿了顿,答道:“御史台的人已经回来了,禀报是未见有异。” “未见有异”周帝重复了一句,眉头一竖立,忽然怒道:“哼,他们当朕是傻的不成!” 宋祥双手揣着躬身在一边,不敢说话。 殿中一片安静,周帝状若愤怒,又似在思考。 良久之后,周帝喃喃道:“御史台也变了,都是一群老人,翻不过浪,越不过山了。” 宋祥在心中踌躇了一会,忽而轻声道:“陛下,不如派一个年轻的,心智过关的去。” “嗯” 对于宋祥的插话,周帝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眉头却没松开。 “现在朝中哪一个,还是敢放手干的?唉”周帝轻叹一声,无奈道:“难道让明月去?明月倒是胆大,到底是不够缜密。” 宋祥顿了顿,提议道:“奴才觉得,沈大人倒是适合。” “沈?”周帝皱着眉头问了一声,旋即拍手笑道:“对,沈逸,朕怎么把他给忘了!他确实不错!” 沈逸虽然觉得自己表现地很平凡,但在周帝看来,在他面前而不怯场,见了几次甚至还有讨价还价的勇气,这就已经极为不凡了。 而且沈逸还如此年轻,又初到京城,刚入官场,绝无搭上派系的可能性,国债一事又办的如此漂亮,简直是完美的人选。 宋祥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许是劳累了,奴才这去传命,着沈大人明日进宫。” “慢,”周帝摆了摆手,止住宋祥的动作,又笑着道:“先让他在京城待着,朕要看看他能将那百宝商场做到什么地步,那可是朕的钱袋子。” 近水楼刚赐给沈逸,还没什么改变,周帝对沈逸赚钱的能力可是期望很大。 ------- “阿啾!” 冠醉楼里的沈逸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坐在他身旁的苏慕烟紧忙替他紧了紧衣领,关切道:“初春易染风寒,公子要注意些。” 沈逸嘿嘿笑道:“许是夜里着凉了!” 苏慕烟闻言脸色一红,哪能不知道沈逸说的是什么,娇嗔了一声别过头去。 叶双凡撇着嘴羡慕地看着沈逸,哼道:“还吃不吃?这菜都上齐了!” 雅间里菜已经上齐,各种北方菜式堆满了桌子,侍应还递回了许多找回来的钱,看来也不是太贵。 沈逸笑道:“等等吧,人还没齐。” 周二虎还没过来,今夜是百宝商场的庆功宴,自然少不了办事最多的周二虎,而且他今天也被封了个小官,也顺便为他庆祝一番。 叶双凡撇了撇嘴,但他知道沈逸对自己人一向很好,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能无聊地喝着茶水。 “瞎了你的狗眼!” 这时候又传来一阵吵闹声,这声音沈逸分辨的出来,就是刚才在雅间门外叫唤的年轻人。 叶双凡也听了出来,哼声道:“小爷这几年不在京城,这二世祖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沈逸笑了笑,不以为意,端起茶杯欲要喝茶,接下来的声音却让他顿住了。 “是你没有看路,撞到了我。” 沈逸动作一滞,这是周二虎的大嗓门。 从二楼到三楼的阶梯上,两方人马正在对峙着。 “还敢顶嘴!”刘家少爷自上而下,怒目瞪视着面前要上楼的周二虎,手指着他怒骂道:“冠翠楼是你这种下贱的狗东西来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说罢刘家少爷还指着一旁的侍应怒骂道:“怎么办事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楼里带!脏了我的衣服你赔吗!” 周二虎虽然刚当上小官,但身上穿的还是粗布麻衣,这样方便给沈逸办事,而这种装束在刘家少爷看来显然是“下等人”的代表。 周二虎自认不是什么上流人士,但对方这样显然太过分,正要开口反驳却又顿了顿,向着年轻人身后颔首道:“少爷。” 三楼之上,沈逸居高临下,瞥了刘家少爷一眼,继而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第363章 冲突 “你是谁?” 刘家少爷见一个陌生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爽。 就算沈逸现在在京城名头颇为响亮,但除了叶双凡这个有情有义的幼稚鬼以外,他打交道人的都是年纪大上他许多的商人或者官员贵族,刘家少爷这样的二世祖是真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 沈逸没有搭理他,这句话本来也不是朝刘家少爷问的,况且先前刘家少爷一口一个狗东西,让沈逸心中已经不悦。 周二虎道:“今日商场繁忙,忙到如今才腾出手来与阿福赶过来,问清了地方正要上楼,此人恰好从楼上下来,回头与他的同伴说话时撞到我身上,却非说我撞了他。” 周二虎办事认真负责,来晚了沈逸也不怪他反倒很欣赏他,而他为人老实,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也不是那种惹事的人,他说的话沈逸没理由怀疑。 刘家少爷方才在三楼晃了一圈都没有雅间,只能下到二楼去,心中已是感觉失了面子,但冠翠楼背景不一般,他又不好发作,如今见沈逸和周二虎一唱一和的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有些恼火,怒声道:“本少爷在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沈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难怪刚才听见有人骂狗东西,看来确实是有,聒噪的很。” 跟在沈逸身旁的苏慕烟抿嘴一笑,暗想公子厉害,不声不响地就替周二虎找回了场子。 刘家少爷一愣,旋即便是大怒,但他还算有些脑子,仔仔细细地扫了沈逸一眼,又在脑海里回想一遍,最终确定京中不管文武还是贵族的后代,都没有沈逸这号人,顿时怒指沈逸道:“你敢骂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逸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可没有说谁,但你要对号入座,我也拦不住你。” 随即沈逸又对周二虎道:“既然来了就上来吧,菜还热乎着。” “是,少爷。”周二虎应了一声,领着阿福从刘家少爷身边走过,往三楼而去。 沈逸如此嚣张的态度,再穿着粗布麻衣的糙汉跟下人都能上三楼,他却只能去二楼,刘家少爷愤怒不已,而且也不打算再跟沈逸逞口舌之利,一气之下抡起一掌就往周二虎身上拍去。 周二虎没想到这么个小瘦鸡居然会动手,还真被这一掌拍在了肩膀上。 可问题是,周二虎浑身的腱子肉看着就不好惹,反观刘家少爷的身板连衣服都撑不笔挺,这一掌印上去恍若棉花打在石头上,周二虎甚至摇晃都没摇晃一下,站在原地一转头,天生凶厉的眼神望地刘家少爷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躲。 周二虎本着不给少爷惹事的心态没有多说,冷哼了一声要往上走,然而刘家少爷依然不作罢,既然动不了周二虎,那还有别的。 沈逸还未说话,刘家少爷眼神一闪,忽然一抬腿踹在跟在周二虎身后的阿福身上。 阿福虽然是个专业的工具人,精通木匠活、园丁活、跑腿活等各种手艺,但对武功是一窍不通,更没有时间勤练筋骨,刘家少爷这普普通通的一踹,真的将阿福踹的一倒。 最为关键的是,此时两方人都在阶梯上,阶梯旁就是空档,阿福这一摔就撞在阶梯护栏上,身子一倚惊叫一声直接跌过护栏往下坠去。 虽是二楼多一点的高度,但这么摔下去就算要不了阿福的命,落个残疾是绝对少不了的。 “阿福!” 沈逸本来正要说话,见着这一幕顿时一惊,身子前冲就要去救,但他的距离显然是来不及了。 身旁的苏慕烟也是一样,她跟着沈逸久了,知道阿福是沈逸用的最顺手的人,同样是身子一动,人已经是飘然跃起。 不过有人比苏慕烟更快,周二虎虽然轻功不如苏慕烟,但胜在距离最近,眼疾手快的他极快地转身一捞,险险抓住阿福的手腕,拉住了他。 悬在半空中的阿福三魂七魄都吓飞了一半,身子不停发抖,双眼睁大如铜铃,家丁小帽都坠下了楼去,楼下的客人听见动静,顿时朝这边望来,见着有人吊在空中,女宾都不由得惊叫出声。 周二虎手上一用力,将阿福给拉了上来,阿福惊魂未定,站在阶梯上腿还有些发软。 沈逸见阿福被拉了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面上涌起怒色,大步冲到刘家少爷面前,怒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刘家少爷不以为然,一个奴籍的下人而已,就算死了顶多赔些银子,又能如何? 沈逸的个儿高,即使站在同一阶梯上也有居高临下之意,刘家少爷自然不愿落了下风,昂着脑袋呛声道:“本少爷高兴踹他!” 说罢刘家少爷还从怀中抽出十两银票,甩在阿福脸上,傲然道:“本少爷乐意,买了他再踹他下去,你又能怎样?” 沈逸心中怒火中烧,别人不把奴籍的下人当人,他可不同,况且来到大周最开始见到的人就包括阿福,这一路来阿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向来是任劳任怨,沈逸从未将他当作低人一等的贱流,即使他改变不了其他人的思维,但他自己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我待如何?”沈逸冷声重复了一遍,双手如电,一把按住刘家少爷的脑袋,另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扭,瞬间将他押在栏杆上。 “公子!” “沈逸!” “少爷!” 苏慕烟、叶双凡还有巧儿与周二虎见状皆是惊呼,生怕沈逸冲动之下将刘家少爷给扔了下去,闹出了人命案子,这可是天子脚下,更何况除了周二虎以外的人都知道刘家少爷也是有背景的人,真出了事那就不好解决了。 “嗷!”刘家少爷双手都被反剪,疼的嚎叫一声,大喊大叫着:“放手!放手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马上就知道!”沈逸从不是冲动的人,朝周二虎吩咐道:“押着他!” 周二虎松了口气,上前扣住刘家少爷的双手,此时已经有人上前围观,叶双凡赶下来道:“现在怎么办?” 沈逸冷冷地看着被押着的刘家少爷,“谁掌律法,就交给谁办!” 第364章 报官 沈逸要带走刘家少爷,他的那些同伴虽然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但总不能坐视不理,见状一个个地出声喝止。 “大胆,还不快放手!” “你是何人,知不知道刘兄是什么身份?” 叶双凡转身一吼:“怎么?你们要上来碰碰?” 刘家少爷的同伴顿时就噤声了,虽然不知道叶双凡身份,但方才刘彦看见叶双凡都没脾气,他们又怎么出头。 沈逸回头扫了一眼,率先朝楼下走去,雅间里一桌饭菜上来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一筷都没动。 周二虎押着刘家少爷刘彦跟着下楼去,苏慕烟带着巧儿也跟了上去,回过神来的阿福更是不想在这多待。 叶双凡断着后,一直盯着刘彦的同伴,最后才哼了一声离开。 刘彦的同伴面色为难地看着刘彦被押出了冠翠楼,等看不到沈逸等人的身影,才有人问道:“赵兄,咱们怎么办?” 被称为赵兄的人脸上为难,他能猜出沈逸的身份,叶双凡跟在他身边,想必同样刚才是在那间雅间中的人,而其他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应该他就是那“户部沈主事”了。 想了想,赵姓年轻人道:“他也是个官,应该不会把刘兄怎么样,咱们还是先去给刘大人报信吧!” 众人闻言赞同道:“对,还是先告知刘大人。” “刘兄的二叔还是户部侍郎,想来那人也不敢怎么样!” 众人一拍即合,转道向刘府而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只是刘家少爷被人押走这件事一时间成了冠翠楼中议论最多的事。 路上,叶双凡走到沈逸身边道:“沈兄,你就是押他去官府也没用,阿福是奴籍。” 后面半句叶双凡没说完,阿福就是死了,官府也只会让刘彦赔钱私下解决。 沈逸道:“若不然?就这么算了?我可不是那种被人欺上门来还没脾气的人。” 叶双凡无奈道:“要不然我帮你揍他一顿。” 沈逸要带刘彦去官府,刘彦还没什么恐惧,心中还有些不屑,他就不信官府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叶双凡一说揍他,刘彦就有些害怕了,因为叶双凡是真的敢这么做。 如今他爷爷不在了,就算叶双凡打了他,可能到最后道歉都不会有了,他已经成人,在外面被同龄人欺负了,父亲也不会替他出头了,只会骂他没用。 沈逸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自己的场子,我自己找。” 沈逸拒绝,叶双凡只能无奈叹气,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沈逸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就像他怎么说沈逸都不借钱给他去妓院一样。 就身份上来说,刘彦并无官位,因此他的事情,该归京城衙门管,而恰巧今夜的京城衙门,没有县令。 龚县令一头撞进了绝路,在周帝眼皮子底下大发官威,导致丢了乌纱帽,周帝抄家也是迫不及待,现在的龚县令,早就带着一家老小被赶出京城去了。 现在京城衙门最高兴的当属县丞曾伟,因为朝廷调令还没下,新任县令还没决定,由他暂时代管,而他也很有机会直接坐实了县令的位置,只要他在代管这段时间里表现出色。 因此曾伟干脆夜不归宿,直接在县衙里睡了,以表现他兢兢业业的态度,虽然也许并没有人注意着他。 “咚、咚、咚” 正在做着换身官服再进一步的美梦,曾伟忽然听到一阵鼓声,县衙外的鸣冤鼓被人敲响,声浪一阵接一阵。 “这么晚了谁击鼓?”曾伟走出值房,吩咐道:“出去看看。” 衙门的大门早已关上,沈逸一手擒着刘彦,周二虎手上拿着鼓槌,一下接一下地击打在衙门外的鸣冤鼓上。 “敲什么敲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 没过多久,几名官差打开县衙大门走了出来,刚喊了一句就愣住了。 门外领头的年轻人他们熟悉的很,白天才刚刚见过,那是跟陛下都说得上话的人,没想到夜里居然又见一面。 为首的官差搓着手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沈、沈大人,您这是” 沈逸朝周二虎那边颔首,道:“看不见么,报官。” 官差一愣,你还报官?官都被你碾跑了,你居然会来报官? “放开我!” 此时刘彦叫喊了一声,官差低头一看,更是惊讶,这不是刘府的大少爷刘彦么!怎么被沈主事擒在手上? “怎么?不接待?”沈逸看着呆呆的官差,淡淡问道。 “接、接”官差不敢让沈逸站在门外等,一面给伙计打了个招呼,让他领着沈逸先进去喝茶,自己一路小跑去给临时升职的曾伟报信。 “沈逸押着刘彦来报官?!” 听了信的曾伟大吃一惊,沈逸的名号他自然晓得,毕竟是把上司赶下马的人,刘彦就更不用说了,刘家是京城正儿八经的实权派,一门两个实权朝臣,已故去的刘老太爷更是曾官至光禄大夫,哪个不知道? 本来说平安无事的熬过这一段时间就有机会坐实了县令的位置,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就来了个这么棘手的事情! 沈逸能跟周帝说上话,刘家更是如此,不管具体是什么事,这二位主是一位也怠慢不得,曾伟只能戴上官帽,带着官差匆匆赶去。 “沈主事,”曾伟人还没进来,招呼已经先响起,一面拱着手走过来道:“久仰久仰。” 沈逸刚上京一个多月而已,曾伟这句久仰也久不到哪去,沈逸没有当回事,拱手还了一礼道:“曾大人,我是来报官的,公事公办即可。” 曾伟点头道:“当然,当然,本官不像某些人,一定会秉公执法。” 曾伟这话里话外无形间踩了被革职的龚县令一脚,还捧了自己一手,一看也是官场老油条了。 瞥了一眼被周二虎押着却依然不老实的刘彦,曾伟惊讶道:“这不是刘公子么?沈大人与他生了误会?” 沈逸心里冷哼,方才官差都认出了刘彦,他可不信曾伟会不知道这事,开口就说生了误会,摆明了是想和稀泥。 第365章 有理有据沈少爷 沈逸可不给曾伟这机会,厉声道:“不是什么误会,刘彦犯下强盗之罪,按我大周律例,当处以流刑!” 流刑即是流放,乃是五刑之一,被判此刑者将被流放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不等,进行一到三年的无偿劳动,大周国内如此和平,刑罚量重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流刑!?”曾伟吓了一跳,本来这两位主的事,他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没想到沈逸一上来就这么狠,直接脱口而出就是流刑。 强盗之罪有很多种,有大有小,但是怎么看刘彦也不像是会犯这种罪的人,刘家缺钱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你敢污蔑我!你给我等着!我二叔就是户部侍郎!”听见沈逸的话,刘彦挣扎地更激烈了,还放出了狠话。 沈逸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户部侍郎又怎么样,沈逸巴不得有人针对他,最好搞得他这个官当不下去。 他就不信离了户部刘彦的二叔还敢打沈氏商号的主意不成?皇商的名头可不是叫着玩的。 既不怕丢了官,又不怕商号被针对,刘彦的威胁略显无力。 曾伟见沈逸一言不发,再度为难着道:“沈主事,这其中是不是有着误会,我看不如还是...” “没有误会,”沈逸坚定道:“还请曾大人公事公办吧。” “这...”曾伟一阵沉默,看着沈逸认真的神色,只能道:“升堂!” 夜里升堂,也算是多年来头一遭了,曾伟坐上位置,无奈问道:“台下有何冤屈?” 沈逸拱手道:“我状告刘彦未经同意抢夺我之财产,其行径已是强盗之罪,望大人明察。” 叶双凡说的很清楚,沈逸也明白,即使是差点闹出人命,但阿福是奴籍,就定不了刘彦的罪,那不如就换个思路,换个说法,销售出身的沈逸,偷换概念这一手根本不用人教。 罪名之前说过了,但过程还不清楚,曾伟拍下惊堂木道:“且将详细说来。” 沈逸早有准备,招手让阿福上前,手按在他肩膀上道:“此人乃是我府中下人,刘彦未经允许要强行控制他、取他性命,且是在我未知情、未同意的情况下,如此行径,岂不是强盗?” 听到被形容成财产的阿福脸色不变,因为就连在他自己心中也是这样,入了奴籍的人,就是主人的一项财产而已。 但奴籍没有人权,财产却受到保护,这一点,是大周律法都写明了的。 没有人权,那就不讲人权的问题,沈逸没自信到改变大周律法,但他自信所有能利用的他都能利用。 沈逸的一番话让站在后方旁观的叶双凡张大了嘴,这样也行? 曾伟同样是目瞪口呆,他入仕也不短了,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案子,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曾伟看了一眼暂时被松开,满脸怒色正要开骂的刘彦,坐在他这个位置上,自然是两方都不想得罪,却又不知从何处开解,只得道:“刘彦,你有何辩解?” 曾伟话还没问完,刘彦就迫不及待骂道:“狗屁的强盗!我只不过踹了他一脚!就是死了又怎样?本少爷会缺下人?强盗,真是可笑!我看你就是一个没读过书的下等人!” 还真让刘彦说对了,大周的书籍沈逸确实没看过几本,私塾更是从小就不收他,但这不妨碍他找回自己的场子。 曾伟一个头两个大,刘彦明显是嚣张惯了,说些什么不好,非说这些,这不是正符合沈逸说的话么! 沈逸道:“曾大人也听见了,他自己承认向我的下人动手,不管他缺不缺下人,此人都是我的财产,他不仅蓄意强盗,还意图破坏,按律该罪加一等。” 曾伟头疼不已,皱着眉头道:“沈主事,你看你的下人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没有被刘彦夺去,这事实上...” “事实上?”沈逸冷笑道:“难道一切只讲结果?杀人未遂就不算犯法?存在就是存在,他衣服上还有刘彦的脚印,我、我的朋友、冠翠楼的侍应宾客都可作证,人证物证皆在,这,才叫事实!曾大人,你可要秉公执法!” “证个屁!”刘彦怒火中烧,双目喷火似的指着周二虎道:“是这狗东西不长眼撞了我在先!我现在要告你的下人蓄意伤人!” 沈逸回头瞥了一眼周二虎,招手道:“向曾大人自我介绍一下。” 周二虎闻言上前抱拳道:“蒙陛下恩赐,在下新任京城津议,受命与少...与沈大人提举皇商之事。” 台上曾伟一愣,京城津议,一个小官而已,官职还不如他,这有什么影响? 沈逸接着道:“曾大人,津议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食朝廷俸禄的朝臣,而刘彦无官无职,肆意辱骂陛下钦命的官员,乃不敬之罪,按律,还要再加一重罪。” 刘彦看着周二虎一愣,这狗东西还是个官?那还穿这么寒碜! 可沈逸还没说完,他又接着道:“另外刚才刘彦所说,皆是谎言,分明是他转身与友人说话无视前方,撞到了周二虎,此事冠翠楼的侍应也可作证,他却贼喊捉贼反咬一口,此乃诬陷朝廷命官,如今算来,已有四重罪,数罪并罚,判个流刑,是便宜了他。” 刘彦自认是个有修养的读书人,但出口皆是谩骂,沈逸这个没读过书的人反而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滴水不漏,一时间倒有些分不清读书多是好是坏了。 曾伟也算是服了,沈逸说的头头是道,理都给他占了去了,刘彦的反击根本没有作用,曾伟甚至感觉自己都是多余的存在。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两边的碰撞不是他一个代职县令能插手的,他也不想插手。 但现在场面上明显是刘彦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曾伟绝不可能判刘彦的刑,如果他还想在京城待下去,在仕途上走下去的话。 曾伟佯装如厕,借机溜开吩咐官差道:“快去刘府告知此事!” 话刚说完,却有另一名官差跑过来道:“大人!刘府的管家来了!” 若不是先前吩咐的那名官差还没走,曾伟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刘大人心灵相通,不用传信他就知道了。 此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曾伟连忙道:“快,快请!” 第366章 漫天要价 “何管家!” 对于到来的刘府管家,曾伟亲自迎了出来。 刘家甚至没有派一个正主来,只是让管家来了,但曾伟还是要亲自出去迎接,这便是权力倾轧下的现实。 何管家对此见怪不怪,稍稍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便问道:“少爷呢?” 曾伟伸手道:“在堂前!正与沈主事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是给刘家面子了,哪怕是想和稀泥的曾伟也不得不佩服沈逸搬弄是非的本事实在是厉害,刘彦被说的十恶不赦,话里总能让沈逸挑些漏洞出来,刘家再不来人,曾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管家点了点头,还是客气地请曾伟先行,一行人又回到了堂前。 听见一阵脚步声的沈逸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何管家时上下打量了几眼,看服饰不像朝廷官员,但应该是刘家的人,因为他一进来眼神就放在刘彦身上,也正往那边走去。 “少爷,没事吧?”一到刘彦面前,何管家的脸色就恭敬起来,与面对曾伟时不是一个态度。 “我能没事吗!”刘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还伸出了手腕来,那儿还有些许红印,是刚才被沈逸和周二虎押着的时候造成的。 何管家看了看,虽有红印但也算不上伤,于是宽慰了几句,那边曾伟正向沈逸解释道:“这位是刘府的何管家,沈主事,这事刘大人定然是知道了,既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我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和稀泥是曾伟坚定不变的态度,他实在不愿意刚顶班一天就摊上这么麻烦的事情。 沈逸往那边看了一眼,却见何管家也正向他看来,目光平淡,沈逸毫不让步地与他对视,心中想着刘家也够自信的,只派个管家来,根本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自信的同时也代表对方有着一定的实力,但小小一个管家,还算不上什么。 何管家见沈逸居然寸步不让,目光微微一凝,随即走上前道:“这位就是沈主事?” 这话是朝曾伟问的,而不是沈逸本人。 方才曾伟与何管家一同走进来,沈逸可不认为曾伟会没向他解释过今天的事情,何管家这样干显然有些无礼。 沈逸心里冷哼,一条狗而已,却自认比他人高贵,实在可笑。 曾伟点头道:“正是,何管家,本官看此事只是误会,不如两边商谈一番,也不要闹的这么严肃。” 何管家没理曾伟,而是看向沈逸道:“这位大人,看在我家二爷的份上,这事就算了吧?” 何管家这话说出来像是请求,但实际上这根本就是一种威胁。 刘家的二爷,不就是户部侍郎刘伯宏么,沈逸的顶头上司,等周帝准了乔安均请辞的消息一下来,就是户部唯二的龙头人物,方才曾伟都确认了是“沈主事”,何管家却还是以“这位大人”称呼,可以说是尊称,也可以说,是没将沈逸放在眼里。 沈逸自然不会与一条狗计较,只是他将刘彦从冠翠楼押到衙门来,一句话就想打发了,未免太小看了他。 沈逸面不改色,淡淡道:“我给刘侍郎面子,谁来给我面子?面子是别人给的,但有的时候,也是自己凑上来丢的!” 何管家微微皱眉,早听说负责国债的沈逸刚入仕不久,年轻的很,如此看来还真是个愣头青,怕不是以为替朝廷办了件事就了不得了? 何管家道:“沈主事是要和刘府对着干?” 沈逸冷笑道:“我不是和谁对着干,我只是找回自己的面子。” 何管家眉头皱的更深,面子固然重要,但哪有前途重要?真不怕在户部被穿小鞋? 终究是刘彦理亏,何管家也只是个管家,不是什么状师,来的时候听曾伟简单说了说,他是没把握能说的过沈逸,但是家主把这事交给他,他必须要办好,不论如何,还是先把事情平息了再说。 “那这样,刘家来赔偿沈主事的损失,也算是对周津议的一份歉意,您看这样如何?” 既然来硬的沈逸不服软,何管家就改变了策略,试试软的。 实际上沈逸并没有什么损失,与其说是赔偿损失,倒不如说是私了的好处费。 沈逸未作多想,道:“可以。” 曾伟闻言松了口气,这才对么,两边都有台阶下,就怕两边死活不松口,把事给闹大了。 何管家脸上也扬起笑容,从袖兜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沈逸。 沈逸没有伸手,看了一眼银票,微笑道:“这点钱,可不够。” 何管家一愕,他以为五十两已经很多了,这可是沈逸和周二虎加一起一个月也领不到的俸禄。 何管家道:“沈主事觉得多少才合适?” “五百两。”沈逸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五百两!”何管家一下就炸毛了,旋即沉声道:“你这是在漫天要价!沈主事是在拿刘家玩笑不成!” “怎么叫玩笑?”沈逸拍着阿福的肩膀笑道:“刘彦差点杀了他,下人是用银子买来的,但既然他归我,他的价格就由我定,再说周大人,随便在哪摆上一桌水酒,也要花不少银子,你这歉意一次要赔两个人,是远远不够。” 何管家咬牙道:“谁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下人!” “你不买不代表别人不买,”沈逸微笑着望向在场外围观的叶双凡道:“卖给你你要不要?” 叶双凡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当然要!五百两也太少了!我再加一百两!” 别说六百两了,就是六十两现在叶双凡也拿不出来,但沈逸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也一定会去配合。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笑道:“你看,这价格并不高。” 何管家脸色不太好看,他看的出来叶双凡跟沈逸是一边的,但同时他也知道叶双凡的身份,不能去说什么,把叶家拉扯进来,这事就更不好处理了。 五百两是肯定不能给的,就算何管家愿意给,这个数目的钱也不是他能随意挪用的,而且他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钱。 “剩下的,有人会给大人送去的!” 何管家将身上的银子全都拍在一旁的桌上,留下这句话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带着刘彦就往外走。 第367章 刘家的安排 沈逸没有去阻拦,而是朝着曾伟挑眉道:“此人目无法纪,公堂之上肆意妄为,直接带走嫌犯,曾大人不管?” “呃,这”曾伟一时无言,他怎么管?他哪里敢管?我的沈主事,刘家都服软了,您消停会不行么! 沈逸未再多言,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朝阿福颔首道:“拿着吧。” 阿福一愣,少爷这意思是钱赏他了,顿时千恩万谢。 连曾伟都感到一阵震惊和羡慕,这些银子可是他目前几个月的俸禄,沈逸居然随手给了下人!有这钱这下人都能自赎了! 不过阿福可不会像曾伟一般想,跟着少爷吃香喝辣,一年光赏钱都能领不少,而且少爷自从大病一场之后从没打过他们,就连骂都是少数,他怎么可能离开沈家。 “走吧。”沈逸不再多留,带着人离开了,曾伟还亲自送了出来,一阵拱手寒暄,沈逸却只是敷衍。 回府路上叶双凡凑上来道:“沈兄,这钱也有我一半功劳,你拿到手可得分我一半!” 何管家说过剩下的钱会有人给沈逸送去,对沈逸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缺钱搞黄色的叶双凡来说这可是一笔够他快活一阵的钱了。 沈逸瞥他一眼,无语道:“你真以为还有剩下的钱?” 叶双凡一愕,嘴巴微张道:“怎么没有?那是他亲口说的!刘家也算高门大户,总不能食言吧!” 叶双凡的单纯让沈逸不禁叹气,明明如今两人年纪相差无几,叶双凡的单纯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老阴逼。 叶双凡犹自疑惑道:“你叹什么气?可还有不少没给呢!” 沈逸摇了摇头,懒得跟他解释,刘家出了几十两银子,已经是丢了份,怎么可能再给剩下的,沈逸猜的不错的话,明天找他的不是送钱的人,而是户部侍郎的召唤。 苏慕烟担心道:“公子,要不明天请个病假,不要去衙门了?” 沈逸笑道:“请什么病假?一点小事就抱病躲着,岂不惹人发笑,光天化日,他还能在衙门把我怎么样不成?” “可是”就算沈逸风轻云淡,苏慕烟一样担心,毕竟侍郎已是不小的官的,更何况还是沈逸的顶头上司。 沈逸拍了拍苏慕烟的手背,微笑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逸早打算好,刘伯宏要是找他的麻烦,给他穿小鞋,他就再请辞,一个侍郎跟一个主事,周帝总不可能再像上次对陈长钊的事情那般处理了吧? 回府的路上,沈逸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马车路过一座宅邸的时候正好瞧见刘彦气冲冲地走进家门,刘彦家所在刘府,居然和他的新居沈府在一条街上,此前倒是没注意这么件事。 沈逸到家的同时,何管家已经在向如今刘家的家主,刘彦的父亲刘璟升汇报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对于何管家说赔了沈逸几十两银子私了此事,刘璟升不以为意,淡淡地吩咐道:“让伯宏过来一趟”。 “是。”何管家恭敬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中,留下刘彦一人在此。 刘璟升将手上的茶碗一放,瞥了儿子一眼,哼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配上茶碗落桌的声响,刘彦的身子不禁抖了抖,随后不服道:“是他的人先撞了我!他说的根本都是狗屁!哪来的” “既是狗屁,你为何不知反驳?”刘璟升锐利的目光刺在刘彦脸上,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刘彦的话语。 刘彦话语一顿,不敢说话了。 刘璟升还没说完,又接着道:“任凭人说你罪名,一句有用的都驳不出来,将你送进国子监去,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刘璟升有些生气,但气的不是沈逸的乱加罪名,而是气刘彦明明年长沈逸一些,学识也更丰富,却被沈逸玩弄股掌之中,从何管家转述的过程来看,高下立判。 刘彦低着头不敢反驳,他知道反驳只会迎来父亲更严厉的训斥,然而他心中并不服气,他觉得沈逸就是在搬弄是非信口开河,那曾伟也是个蠢货,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大哥。” 一道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一名英眉郎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也未看刘彦,向坐在那的刘璟升唤了一声。 “嗯,”刘璟升应了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了刘彦一眼,片刻后不耐烦地摆手道:“你先出去。” 刘彦如蒙大赦,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路过中年人身边时唤了一声:“二叔。” 刘伯宏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待刘彦离开之后,门外的下人关上了房门,屋中刘璟升站起来道:“来坐。” 两人在茶座落座,刘璟升不紧不慢地泡着茶,随口问道:“最近户部怎么样?” 刘伯宏熟知大哥性子,知道刘璟升喊他来一定有事,但也没急着发问,顺着话道:“近来有些许忙碌,国债的账目不少,入库记册都是不小的工程,兵部急着要钱,点账也在同时进行。” 刘璟升点了点头,给刘伯宏倒了一杯茶,道:“户部有个叫沈逸的主事,你可晓得。” 刘伯宏淡淡道:“是有这么一个人,虽然我未见过,但国债一事就是此人提出的建议,我自然晓得,据说十分年轻,办事也很快。” 刘璟升抿了一口茶,舒了一口气,接着淡淡道:“明日,你见一下他。” “为什么?”刘伯宏问道,想起刚才刘彦的模样,又再度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刘璟升没有隐瞒,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随后道:“见见即可,随便说些什么。” 银子已经赔了,这已经是刘家给了面子,剩下的钱是绝不可能给的,刘璟升不允许沈逸将这件事到处宣扬,搞得天下皆知,落了刘家更大的面子,只让刘伯宏见沈逸一面,足以达到某些效果。 这也不算什么难事,虽然瞧不上刘彦这个侄子,但毕竟这是整个刘家的事,他自己也姓刘,闻言刘伯宏点头道:“知道了。” 第368章 最快的男人 次日一早,沈逸依然像没事人一般地准点踏进了户部衙门,开始他最为摸鱼的时间。 “沈主事,早。” 王礼与何文书打着日常的招呼,因为沈逸跟陈长钊正面叫板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反而还招来了宋祥,宋祥的态度也很明显就是安抚来的,这使得王礼与何文书二人现在成了沈逸的忠心小弟,就算沈逸把大把的事务全扔给二人他们也没话说,毕竟跟着沈逸这样年轻又受周帝看重的年轻人比起年老的陈长钊这个老头有前途多了。 沈逸应了一声,也打了招呼,之后便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喝茶,想着等吃完巧儿送来的午饭,就找个由头溜出去,把近水楼也给并进百宝商场去。 这会王礼走过来道:“沈主事,本季的账目出来了,咱们要忙活起来了。” “忙点好,”沈逸便吹着茶水边道:“朝廷也不养闲人,是吧?” 王礼与何文书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是,沈主事说得对。” 沈逸见两人不走,奇怪道:“那就去干活啊,杵在这干什么?” 王礼怔了怔,搓着手道:“下官想向沈主事学学,那那难懂又快捷的计算之法。” 现在户部上下都知道,沈逸办事极为麻利,以往两三天才能核算完的账目,到他手里多不过一天,甚至有时只要半天就能算完,堪称是户部最快的男人,令人羡慕,他不用算盘,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算盘成了精。 王礼与何文书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他们成天算,夜里算,算的两眼发黑也要三天,沈逸成天睡觉外出,偏偏一天就能把事情办成,还挑不出岔子来。 虽是为朝廷办事,但谁又不想办的轻松些,俸禄领的舒服些?此前沈逸一直没提,他们也不好问,但这次的账目实在是多,两人一合计,决定向沈逸讨个法子,学学那看不懂的计算之法。 王礼提出了主题,何文书也附和道:“所有人都知道沈主事是咱们度支衙门最快的男人,您想想,若是咱们像您一样快,以后您把事情交给咱们,咱们也办的更快些” 什么?最快的男人?哪来的谣言! 沈逸抬手道:“去去去,什么最快的男人,话可不能乱说!” 何文书一滞,沈主事这是不愿意教他们? 不过想来也有道理,毕竟这种方法闻所未闻,说不定是独家秘传,他们只是下属算不上徒弟,沈逸不传也能理解,只是这么一来两人就要花更大力气去核算账册,这两天怕是睡不好觉了 王礼与何文书皆是叹了一声,拱手欲走,沈逸却道:“走什么?不是要学算术么?” 王礼怔了怔,问道:“大人愿意教我们?” 沈逸摇了摇头,大义凛然地说道:“这有什么愿不愿意的,知识是需要传承地,你们想学,我教给你们又何妨,敝帚自珍可不好。” 一番话说的二人极为感动,一阵感谢,但真实原因是为了大义还是沈逸为了自己更好的摸鱼,那就没人知道了。 沈逸提起笔,说道:“你们需要先学习一点儿基础知识。” 提笔在纸上书写,沈逸道:“首先,你们需要记住这些符号,1就是壹,2就是贰” 繁体的数字,例如壹、贰、叁、肆等,书写起来十分麻烦,沈逸不打算对所有人普及阿拉伯数字,但既然王礼二人要学,这些是一定要教的,学会了将汉字数字转换成阿拉伯数字,书写的时候,能节省很多的时间。 好在王礼二人一辈子和数字打交道,对这些概念十分敏感,虽然不能说是一点就通,但一个上午的功夫,经过沈逸的逐一指点之后,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阿拉伯数字了。 何文书目露奇光,喃喃道:“这等代替之法,简直闻所未闻,下官初见,还以为是西域文字。” 王礼也道:“这阿阿拉伯数字?十分简洁方便,用之计数,再也合适不过。” 何文书点头道:“虽然看起来有些别扭,但的确省时省力。” “少爷。” 在两个大老爷们的讨论声中,拎着食盒的巧儿动听甜美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逸看了二人一眼道:“先吃饭吧,核算的事不着急,你们多多练习,争取扛起度支衙门,以后这主事的位置是你们的。” 沈逸的意思是等他辞了官之后他们两能升官,但王礼二人听来却是觉得沈逸高升之后会带着提拔他们,接着又是一阵大喜地感谢。 要说沈主事还真是个好人,从没责骂过他们,还带着他们一起吃山珍海味的午膳,现在又教他们新式快捷的计算之法,这样的好上级可不多得啊! 不过最终这次沈逸还是没能和两位下属一同吃饭,增进一下感情,因为他等了一上午的人来了。 一名小吏在沈逸刚夹了一筷子菜的时候走了进来,躬身道:“沈主事,刘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这消息,沈逸淡定地点了点头,将夹上来的菜送入口中,接过巧儿递来的绢布优雅地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站起了身子。 “主事且去!”不待沈逸说话,王礼与何文书就站起身子拱手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吃。” 目送沈逸出了衙房,王礼啧啧道:“我看呐,沈主事说不定马上就要升官了。” 何文书颇为赞同地点头道:“估计是为国债之事的奖赏。” 明面上,沈逸并没有从朝廷得到什么赏赐,在朝会上周帝封赏的只有乔安均和杜德等人,像是漏掉了沈逸一样,不过王礼二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这儿只有昨夜与沈逸等人在一起的巧儿知道,这位刘大人请少爷去肯定不是为什么好事,心里充满了担忧,小眼神盈盈望着沈逸的背影,心中暗道少爷真苦! 小吏将沈逸带到了户部深处的一处衙房门口,伸手请沈逸进去,沈逸面色淡然,扫了扫袖袍,大步踏入。 衙房中,刘伯宏身子坐的笔直,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沈逸面目,还微微停顿了一会。 第369章 明人也说暗话 沈逸不在乎刘伯宏的神色,此人看着一脸正派,到底还不是要为家人强出头。 沈逸走上前按着规矩拱手道:“刘大人。” 刘伯宏收回目光,朝着桌案前的椅子伸手道:“坐。” 沈逸也就施施然地坐下了,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刘伯宏多看他两眼,片刻后,忽然微笑道:“听杜德说过你很是年轻,确实不假,你今年可到双十?” 刘伯宏不提昨夜的事,反而说起了闲话,沈逸有些没想到,但也淡然道:“方才十八,未及双十。” “可婚配了?”刘伯宏笑着问道。 查户口来了这是? 沈逸摇头道:“尚未婚配。” 说到婚配,沈逸记得曾给玉钗许诺,要给她一场正式的拜堂仪式,只是刚从金安回东阳没多久,就接了圣旨,如今倒是在京城稳住了,能将玉钗接过来了,只是之后就说不准了,或许过几天他就不是这个官了,还是等过上一阵再说。 刘伯宏闻言点头道:“有才的人眼光是高些,迟些也不打紧。” 从进来开始刘伯宏就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沈逸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为了刘彦的事? 沈逸道:“只是些歪才,上不得台面。” “可不是歪才,”刘伯宏微笑道:“你既能筹划出国债,又对大周律法得心应手,这皆是上得了台面的。” “又对大周律法得心应手”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因为昨夜沈逸冠给刘彦的那么多罪名,皆是来自大周律法。 这是要发难了。 沈逸同样微笑道:“多少懂得一些,是非还是看的分明的。” 有时候交锋不一定要指着对方的鼻子对骂,如同沈逸和刘伯宏的对话,两人皆在笑着。 对于沈逸话里的含义,刘伯宏并不动怒,依然笑着道:“以你的才干,留在户部干些杂活有些可惜了。” 威胁我小心丢官?沈逸微笑道:“我也觉得我不该留在户部。” 刘伯宏眉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微笑的沈逸,心中有些感叹。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白了,沈逸如此回答,要么他没听懂,要么他就是不怕刘家斩了他的仕途。 只凭刚才这一番对话,刘伯宏就能确定沈逸绝不是听不懂话外音的人。 此子,才学、心性、魄力,皆比他那侄子强上太多。 实际上,刘伯宏并不想对沈逸如何,因为沈逸加入户部之后,户部的情况确实缓和了不少,度支衙门没再出过问题,国债一事也让国库多出了一大笔资金,沈逸事情办的好,其实对刘伯宏只有好处。 但是,刘伯宏不能只为他一人活着,他还有一整个刘家,他们是连在一起的。 “京畿道账目不明,你既然精于核算,就去一趟京畿道吧。”刘伯宏顿了顿,吩咐了这么一件事。 京畿道三郡,分别是京城所在的永平郡以及沧州所在的凤兴郡,还有一个昌林郡,这三郡加起来大大小小几十座城池,沈逸这一去,要花的时间可不断,等回来的时候,京城都忘了他这号人了。 沈逸不想去,也没空去,北方不是他的发展重点,有沧州市场在,北方他根本没打算多使力,他更想在江南以及稍偏北的地方发展沈氏商号,现在近水楼刚收进囊中,沈逸不想这时候离开。 于是沈逸摇头道:“核账这种事,度支衙的王礼与何文书皆是有才干的人,说起能力资历,都在我之上,如此大的事项,还是该交给他们。” 刘伯宏此时有些不悦了,他还没让沈逸如何,只是将他支走,沈逸却还跟他对着干。 “这是本官的安排,而不是在和你商量,”刘伯宏道:“有才是有才,可不要恃才傲物,终究你现在是户部的人,本官也还是户部的侍郎。” 沈逸站起身来,拱手道:“恕下官力所不及,况且京畿道三郡地势高险,我的身子骨差,经不起长途奔波,大人若执意如此,还请准我请辞。” 请辞?! 连刘伯宏也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骨头硬成这样的人,当真一点不把官位放在心上? 沈逸不是不把官位放心上,他是十分想摆脱这个官位,离周帝远远的,面对刘伯宏错愕的眼神,他接着道:“下官这就请辞,若是刘大人在吏部有相熟的人,还劳烦替我打声招呼。” 沈逸一个六品主事,请辞自然不用向周帝请,向吏部即可,不过吏部的人要不要、会不会向周帝汇报,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沈逸说罢转身就走,刘伯宏错愕地看着沈逸的背影,一阵发愣。 忽然间,刘伯宏目光一凝,他看见一物,十分相熟的一物,在他的身上,也有一个极相似的物件。 只是一眼,那物件的样子却在刘伯宏脑海中挥之不去,比起沈逸的请辞,如今他的眼神更加震惊。 “站住!” 沈逸正往外走着,爆喝突起,使得沈逸脚步一顿。 守在门外的小吏被这一声吓得身子都抖了抖,跟着刘伯宏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过刘伯宏如此大声地和谁说过话。 这沈主事到底是说了什么、干了什么?竟让刘大人发这么大的火? 沈逸同样有些错愕,方才刘伯宏的形象温文尔雅,与他想象之中上来就发难的场景大相径庭,如今说完了却突然一声爆喝,让他有些错愕。 回过身来,沈逸望向刘伯宏,刘伯宏也正盯着他,却不是盯着他的人。 刘伯宏此时人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双眼圆睁,与方才儒雅的中年人模样大相径庭,眼神直直地盯着沈逸的腰间。 沈逸不由得低头看了看,今日系的是一条锦蓝色腰带,虽是好货,却也不算多奢侈,还不比周帝赐的那条玉带。 一条腰带有什么好看的?少爷我身材是好,也不至于这么盯着看。 再看一眼刘伯宏,沈逸忽然发现他看的不是腰带。 不是腰带 沈逸忽然想起,他腰上还有一物。 一个腰佩。 母亲刘夫人留给他的,价值不菲的腰佩。 第370章 舅舅?(五更,求一下银票!) 这腰佩是刘夫人早就给了沈逸的,说起来它也算见证了沈家的兴衰。 当初沈家败落时,刘夫人还让沈老爷将这腰佩拿去当了以解危局,只不过因为陈家的从中作梗,当铺没有收这枚腰佩,因此才得以保留,在不久之后,便被刘夫人拿给了沈逸,一直到现在。 “过来!” 刘伯宏忽然沉声一喝,不复之前的平淡口气,比起他让沈逸去京畿道查账目,现在的语气才更像是命令。 沈逸偏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闻言道:“有什么事刘大人请说吧,我这便要去准备请辞了。” 沈逸无动于衷站着不动弹,刘伯宏脸上一阵愠怒,随后居然是自己绕过桌案,走了过来。 大步行至沈逸面前,刘伯宏直视着沈逸,仔仔细细地盯着。 刘伯宏个头不矮,但比沈逸还地上少许,因此是抬着头,即便是上官,沈逸也毫不退让的与之对视,他倒要看看刘伯宏能怎样。 出人意料的,刘伯宏什么都没说,盯了良久之后,刘伯宏忽然一伸手,抄向沈逸腰间悬着的腰佩。 沈逸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步后跳,躲了过去,一整袍服又道:“刘大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若是缺钱大可和我说,沈氏钱庄除了存取,还有借贷业务,你不妨去那看看。” 刘伯宏无言无语,盯着沈逸,又紧跟一步上前,再度伸手向那腰佩。 沈逸更是无语,妈的变态是吧? 双眉一皱正要说话,侧眼瞥见一物,沈逸却又说不出来了,动作也为之一滞。 在刘伯宏的腰间,也有一枚腰佩,样式与沈逸腰间的极为相似,若不是刚才还护住了腰佩,沈逸甚至都要怀疑是刘伯宏偷了自己的。 就这么一会的动作停滞,让刘伯宏成功将沈逸腰间的腰佩抄在了手里,紧接着,便是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那一枚腰佩沈逸也看了无数遍,上有双鸾绕日之雕刻,而那中心处的太阳突出少许,上有点红漆,轻轻的抚摸上去,会发现那太阳竟然不是红漆点上颜色,而是古玉本身那一处便是红色,剔透晶莹,很是漂亮,就算是前世见多了珠宝的沈逸,也不得不说这枚玉佩是生平仅见,价值不菲却有其道理。 而刘伯宏看这枚腰佩的眼神并不是贪婪,更不是羡慕,反而,有些许感伤,怀念 一动不动了良久,随后刘伯宏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腰佩,放在沈逸那枚旁边对比,沈逸能够看见,只看款式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沈逸那枚上雕的是双鸾绕日,刘伯宏那枚,则雕着鲤跃龙门。 “沈原来是这个沈” 良久之后,刘伯宏松开了手,让沈逸的腰佩在他腰间轻荡,站直了身子看着他道:“你父亲,是沈万财?” 沈逸从南永郡发家,有心人都能知道,但沈万财一早将沈家的大权交到了沈逸手上,因此一直到现在,除了东阳本地人以外,其它地方的人都只知沈逸,而不知其父沈万财。 从刘伯宏的腰佩,沈逸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如今刘伯宏的话,似乎印证了那种难以理解的可能性。 “是。”沈逸应道,又看着刘伯宏道:“这两枚腰佩” “雪娥她还好吗?”刘伯宏不再像之前那般儒雅,直接打断了沈逸的话语。 雪娥,是刘夫人的名讳,刘雪娥。 在这个时代,女子不会让别人随意称呼自己的名字,男子也不会这样去称呼女子,这是一种无礼且流氓的行径。 就像沈逸可以称呼苏慕烟为慕烟,别人只能喊苏姑娘。 而除了这种亲密关系以外,还有其它关系可以这样称呼,比如父女,比如母女,比如兄妹。 “母亲很好。”沈逸现在有点乱,他看着刘伯宏道:“所以” 刘伯宏看着沈逸,目光不像是之前那般的客套,而显得柔和,甚至比看刘彦时还要柔和。 那是一种长辈看待后辈的目光。 “我是你的舅舅。” 最终,刘伯宏印证了沈逸心中的想法。 即使沈逸凭着两枚腰佩已经猜出了一些,但是真的到刘伯宏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混乱。 刘夫人的娘家在京城,是高门大户,是名门千金,沈万财生长都在东阳,世代行商,是社会地位不高的一级。 沈逸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早已故去,而每当问起姥姥姥爷的时候,刘夫人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后用“离得太远,有机会带你去看望他们”来搪塞。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千里,确实很远。 沈逸忽然想起当初的一件事。 难怪,难怪 难怪当初御史去到东阳城时,担忧的刘夫人第一次拿出这枚腰佩给沈逸,她说,给御史看,能换得公正。 确实如此,刘家势大,家主刘璟升身居朝中要职,权柄日重,二爷刘伯宏也以不及四十之龄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这一家子,就是“贵族”的代名词,曾伟也不敢招惹,何论两个会被派下去办那种小事的御史巡察。 “舅舅” 万万没想到,在京城居然撞见了亲戚,还是在如此戏剧化的情况之下,沈逸一直以为这种情节只有电视剧中才有,突如其来的血缘关系把他整不会了。 刘伯宏再度深看了沈逸两眼,最终招手道:“过来坐吧。” 说罢,刘伯宏走了回去,但却不是回到办公的桌案后,而是走到了休息的软榻上。 户部侍郎的衙房自然比沈逸的和陈长钊的都要大上不少,茶座软榻,应有尽有。 沈逸一阵默然,最终选择跟了上去。 现在的情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刘家,或者说刘伯宏不再是要为难沈逸的人,沈逸也暂时放下了戒备,从刘伯宏的态度看来,他对刘夫人这个妹妹,应当是很看重的,从态度的变化上,他也并不讨厌沈逸这个外甥。 而现在的沈逸,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 【作者题外话】:银票金票都没了,五更求一波银票,看不够的兄弟们银票顶起来!敢投我敢肝! 第371章 身世 二人在软榻落座,刘伯宏的表情有些复杂,沈逸已经从惊讶回了神。 即使是有血缘关系,他也对面前的舅舅没多少亲切感,因为他已不是原本那个沈逸。 但刘夫人不同,刘夫人非常疼爱甚至是溺爱沈逸,沈逸也非常想知道,为什么出身名门大户的刘夫人,会嫁到南永而从未提过刘家,哪怕是在沈家最危及的时候。 坐在沈逸对面的刘伯宏望着窗外草地上新长的嫩草,初开的花朵,喟然一叹:“眨眼竟已是二十年光景。” 二十年,二十年前甚至还没有沈逸这个人。 刘伯宏的意思是,二十年来都没有见过刘夫人? “雪娥,她受了不少苦吧?”刘伯宏看着沈逸,忽然问道。 沈逸想了想,受苦分多种,以前的败家儿想必是让刘夫人精神上受了不少痛苦,但是在生活环境上,老爹沈万财是竭尽所能给他们母子最好的,哪怕是沈家快破产的时候,沈万财也从未在吃穿用度上对刘夫人克扣过什么。 之后就不用说了,现在的刘夫人除了盼孙子以外,其它时间总是开心的。 沈逸道:“娘过的很好,与爹相敬如宾,吃穿用度上,也不曾难受过。” 说相敬如宾其实是给沈员外留了面子,事实上在沈家是刘夫人说往东,沈万财就不会往西的情况。 然而提起“爹”这个字眼时,刘伯宏眉毛明显皱了皱,似乎对沈万财没什么好感。 片刻后刘伯宏又问道:“她如今在南永?身子可还好?” “身子无恙,在东阳过的很开心,”沈逸答了一句,随后问道:“我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一切细节都在告诉沈逸,刘伯宏应该是没有骗他,就算不验DNA,舅舅这件事也能基本坐实。 但当年的事情一定不那么简单,不然刘夫人也不会二十年不与娘家人相见,即使京城路远,二十年总能抽得出时间来,或者刘家去,或者沈家来。 说起当年,刘伯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你父亲,刘家岂会变成这样?” 沈逸微微眯眼,看来刘伯宏对老爹沈万财有不小的意见。 “雪娥没有与你说过从前的事?”刘伯宏看向沈逸,问了一句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些事她也不好对你说。” 沈逸道:“那还请刘大人告诉我。” 刘伯宏顿了顿,似在犹豫,似在考虑。 说来这事太过巧合,算起来,刘彦还是沈逸的表兄,一边是侄子,一边是外甥。 刘伯宏当然希望可以好好相处,但他知道,他的大哥刘璟升一定不喜欢沈逸这个外甥。 在知道沈逸是刘雪娥的儿子之前,刘璟升或许只是会就此事让他敲打敲打沈逸,倘若知道了沈逸的身份,就算没有刘彦的事情,刘璟升定然也不会让沈逸好过。 想了想,刘伯宏还是决定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沈逸。 “当年,是你爹拐走了雪娥!” 停顿了好一会之后,刘伯宏张口就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拐走? 沈逸不信刘伯宏的说辞,刘夫人高门大户出身,沈万财则是商贾之家,哪有胆子跟本事拐走刘家的千金? 刘伯宏叹道:“若不是你爹,雪娥现在该过的很好” “我娘现在过的也很好。”沈逸反驳着道。 刘伯宏不去与他争辩,接着道:“以你爹的出身,刘家自然不可能将雪娥嫁给他,然而当年雪娥却少不更事,被你爹所骗,死心塌地地相信他,父亲不允婚事,你爹竟趁着不备,带着雪娥逃出京城!” 这么一说,沈逸就明白了。 拐走是假,私奔才是真。 说拐走本就不成立,沈逸也没见过老爹派人盯着刘夫人,向来是她想干嘛就干嘛,出门也就随身的丫鬟跟着,若是拐走,刘夫人有的是逃跑的时机,又何必在东阳陪着沈万财这么多年? 虽然老爹已老,但从他的五官也看的出来年轻时也是英俊潇洒,有钱又有颜,虽然现在看着只是一个普通的遛鸟老头,却不知道他还干过带着千金小姐私奔这么牛掰的事情。 片刻,刘伯宏又是一叹道:“父亲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几次寻不到,也等不到雪娥回来,一气之下,与雪娥断了父女关系,还说,刘家从此没有这个女儿” 听说刘家的老太爷曾是大学士,地位颇高,当初因为他,叶双凡打了刘彦还被老爹揪着上门道歉。 而这种儒林学士,当然也最重“规矩”,刘夫人跟人私奔,显然是有辱斯,坏了规矩,败了刘家的名声,加上普遍重男轻女的现象,刘老太爷会下断绝父女关系的决定也不算奇怪。 刘伯宏看了一眼沈逸腰间的玉佩,提醒道:“这腰佩,你要收好,莫要让大哥看见。” 腰佩一共三枚,皆是取自同一块玉石,而那玉石,还是当年先帝赐给刘老太爷的,刘老太爷用这玉石雕出了三枚玉佩,又赐给了三个儿女,所以刘伯宏看见腰佩,便认出了沈逸的身份,理所当然,刘璟升也会认得这腰佩。 沈逸顿了顿,说起来刘彦的父亲才是现在的刘家家主,听刘伯宏说来,对于当年的事情,刘璟升似乎并不像他这样宽容。 有其子也必有其父,刘璟升是个什么样的人,凭刘彦的教养大概也能猜出来一些,但沈逸不惧,私奔归私奔,律法上也没有这条罪名,刘璟升还能将他怎么样? 随后,刘伯宏又与沈逸说了许多话,大抵是刘伯宏在问,问得最多的,也是关于刘夫人的事情。 一直聊到锣声响起,下午的工作要开始了,刘伯宏才收了话头,看了沈逸一眼道:“你回去吧,往后如常,不要露馅。” 刘伯宏嘱托沈逸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当然沈逸也没想过一口一个舅舅地套近乎,刘家是刘家,他是他。 沈逸告辞离开,一场原本可能的风暴,却没想到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第372章 刘家 “沈主事怎么了?” 度支衙房,走出来的王礼小声地问着何书。 何书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是在考虑升官之后的计划?” 王礼也回头看了看,摇头道:“不太像,沈主事不像是这种人。” 自打从刘伯宏那回来之后,沈逸就倚在椅背上望着屋顶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礼二人也不敢去打扰。 沈逸没有出神,他一直在想事情,在想关于刘家和沈家的事情。 拿起腰间的玉佩,沈逸若有所思。 本来还打算将二老和玉钗从东阳接过来,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烦乱的很,莫名其妙在户部冒出个亲戚来,莫名其妙,跟京城的权贵扯上了关系。 甩了甩头,沈逸暂且将此事按下,还是先将眼前事做好,再慢慢计议。 “王大人,何大人,我们继续吧。” 沈逸一开口,王礼与何书马上屁儿颠地凑了过来,学习新式的计算之法。 这一教就教到了放衙,王礼二人学会没有他不知道,基本的简单的运算方法沈逸都已经教了出去,之后的就要他们自己领悟了。 “沈主事慢走。”王礼与何书朝着沈逸的背影拱手。 沈逸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行了出去,户部衙门外,阿福早已赶来了马车等着,他知道少爷每天都会踩着点放衙,绝不会晚上片刻。 凑了巧的是,沈逸刚走出户部衙门,正看见刘伯宏往马车上钻,两人对视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接着便是相互颔首致意,都没有说什么。 沈逸摇了摇头,也钻进马车离开了。 阿福问道:“少爷,回府还是?” “回府吧。” 沈逸本想今日去近水楼看看,但想想也没有太大必要了。 近水楼收入囊中之后,沈逸片刻也不耽误,马上就动手改造。 近水楼改造起来相对方便,因为本身的装缮也很有格调,外观是不用动的,只需将楼内的客房改造成铺面即可,而这单独的一座楼,沈逸打算全部用来卖女士用品,诸如香水、成衣铺之类的店面。 原本沈逸是想将两座楼打通,但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放弃了,男女有别,大周终究不是现代,现代的商场可以同时有男女用品的店铺,但搬到大周来就不太现实了。 女子的铺子若是和男子的开在一起,会添上许多麻烦,不仅无益,反而会没有生意。 改造铺子不算什么技术活,交给周二虎足够,事后再问问他即可。 “公子,今日玉钗姐姐来信了。” 回了府里,苏慕烟便拿着一封信走了上来说道。 信封上是娟秀的字迹,沈逸识得是玉钗亲手所写,脸上扬起笑容,拆开信封阅了起来。 “一别之后,两地悬念” 开篇便是直白的思念之语,沈逸看的心痒痒,玉钗也只在信上能写的这么主动,真刀真枪的时候往往是看也不敢看他,不过也这是这种反差才让人欲罢不能。 信上一半是在写玉钗念着沈逸,又问沈逸在京城如何,另一半,则简要地说了说东阳城的近况。 二老都好,一样念着沈逸,生意上一切如常,钱的方面不用沈逸担心,信到最后,玉钗还隐晦地提到最近秦香雪去留芳阁去的的少了。 去的少是好事,沈逸不作多想,让下人取来笔墨,想了想,写了一封回信。 肉麻的情话自然少不了,男人在对待女人的时候就该不要脸,要多肉麻就多肉麻,沈逸深谙此道,保准儿小玉钗看到这封信必是面红耳赤。 信到最后,沈逸还提了一嘴上京的事,主要是让玉钗旁敲侧击地问问刘夫人愿不愿来京城,另一件事,便是让玉钗派人把秋霜送到京城来。 周二虎在京城当了官,虽然只是个小官,哪怕日后沈逸离开了京城,也还是想让周二虎留在京城主持着,周二虎对京城也很适应,既然他与秋霜是一对,就把秋霜也弄过来,免得记挂着。 再者秋霜在东阳城办的事也很不错,另一间香水铺子也打理的井井有条,调她来京城,近水楼那边的女宾生意也可先交给她,让她和周二虎搭个夫妻档。 “伯宏回来了吗。” 在距离沈府不算太远的刘府,下了衙门回来刘璟升问着何管家。 何管家躬身道:“二爷回来了,方才往祠堂去了。” “祠堂?”刘璟升略有疑惑,今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跑去祠堂干什么? 未想太多,刘璟升也往祠堂走去,等他刚走到时,却正好见到刘伯宏出来。 刘伯宏见到刘璟升,步伐微顿,接着面色如常的走了上来道:“大哥。” 刘璟升看了一眼祠堂方向,又看看面前的刘伯宏,问道:“怎么今日想起来祠堂?” 刘伯宏道:“今日瞧见一本书,书籍上还有父亲写的戒言,睹物思人,便来给父亲上一炷香。” 刘璟升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转而道:“京畿道的账册,可交上去了?” 刘伯宏顿了顿,点头道:“数日前便呈给陛下了。” “这次御史台派了人去,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刘璟升道:“陛下对御史台早有不满,此事应当不会就这么揭过。” 刘伯宏微微沉默,没有说话。 刘璟升接着道:“若是陛下再提起此事,想必会从户部也抽调人手和计吏,你争取一下,安排我们的人进去。” “这,”刘伯宏一滞,早前他还在跟沈逸说这事,还想让沈逸参与到其中,但是见到那枚腰佩,若说户部刘伯宏最不想让谁参与此事,那定是沈逸无疑。 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并不简单,若沈逸是个无关的路人,去了也就去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刘伯宏道:“大哥,此事凶险,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谁也说不准,我们此时参与进去,为时过早,不如再” 刘璟升打断了刘伯宏的话语,摆手道:“你也看到,彦儿这幅德行,将来怎么撑起刘家?是非功过,总要有人去拼!” 第373章 殿内算账 从刘伯宏这一代算起,刘家子女三人,大哥刘璟升,二弟刘伯宏,三妹刘雪娥。 刘夫人二十年前就被宣布断绝关系,二弟刘伯宏早已成婚,生的是个女儿,而大哥刘璟升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刘彦。 刘伯宏的女儿承不了家业,而刘彦虽是个男儿,却是个难堪大用之人,这十几年过来,刘璟升早已对这个儿子失望,如今的目标,大概也就是希望能将他培养成一个守成之人。 现如今刘家的地位确实不凡,但比起那些国公侯爷,还差着不少,而刘璟升的目标,显然不止于眼前。 刘伯宏喟然一叹,不由得又想起了沈逸,此子才智魄力皆让刘伯宏刮目相看,若不然就算他是妹妹的儿子,刘伯宏也不会跟他谈那么久的话。 若是沈逸姓刘,如今刘家也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 只可惜刘伯宏心里很清楚,只要刘家还是大哥做主,沈逸永远都走不进这道门。 刘璟升见刘伯宏叹气,也不奇怪,如今刘家的境地在外人看来风光,可谁又知道这里面的苦。 刘伯宏想了想,又道:“大哥,我觉得还是再观望一阵,或许对此事陛下心中已有属意的人选,我们太过热心,反而不美。” 刘伯宏说的也有道理,刘璟升点了点头道:“此事你关注着些,不要错失了机会,如今国库充盈了些,陛下或许不像之前那般着急,但定然也不会忘了这事。” 刘伯宏点头道:“我会注意着。” “先来吃饭吧,”刘璟升说了一声,转身欲走,转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来,又问道:“那个沈逸,你可见过他了?” 刘伯宏,顿了顿道:“见过了,我已敲打过他,此事不会有人知道。” 刘璟升轻应了一声,也没太过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 几天过去,稍加改造的近水楼也重新开业了,统一售卖女性的用品,外到香水,内到亵衣都有售卖,因为东阳城那边回信来,目前只能让苏慕烟顶上管理一职。 近水楼的招牌也自然而然地换成了百宝商场女宾特区,这一来无论男女的生意都让沈逸做了,百宝商场的名声是越做越大,每天都是客似云来。 然而沈逸没等到东阳城的来信,却是先等到了宫里头的召唤。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沈逸本还打算看一圈女宾区的情况,就带着苏慕烟和巧儿去京城郊外踏青,如今是去不成了。 对于进宫沈逸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这次去的却不是御书房,而是一处名为垂拱殿的大殿。 除了日常上朝的今殿以外,皇帝召人议事一般有两处地方,一处是御书房,一处便是这垂拱殿了。 相比垂拱殿,御书房的会面显得不那么正式一些,而垂拱殿一直是皇帝召集重臣们议事的主要场所,其政治意义非同小可,沈逸以六品的官位踏入垂拱殿,也是一种令人称奇的荣耀了。 沈逸进殿之后,便见周帝穿着龙袍独自坐在御榻之,面前还有三人,一个是上次跟着周帝微服私访的苏乾,另一个更熟悉,竟是刘伯宏,自打上次会面之后,就算在同一个衙门,沈逸也再没见过刘伯宏,此时见到才想起来这个已经几天没见过这个舅舅了。 最后那一人沈逸未曾见过,不过看他身上的官服和站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户部除了刘伯宏以外的另一位侍郎了。 “臣参见陛下。”沈逸给周帝行了礼,周帝淡淡地摆手道:“罢了。” 沈逸站直了身子,偷眼观察着身边三人的脸色,一个个的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那想来周帝不是在发脾气。 周帝接着道:“近来户部的效率,倒是高了不少,以往十日才能交上来的账册,如今五日便可。” 苏乾第一个笑着道:“听说都是度支衙门有了一种新的计算之术。” 周帝笑了笑,转头问刘伯宏道:“可有此事?” 虽然沈逸之后没见过刘伯宏,但刘伯宏实际上一直关注着沈逸,包括沈逸哪天溜了号都一清二楚,更别提这事了,闻言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另外一位沈逸不认识的官员此时也笑着道:“陛下,臣听说这计算之术,就是沈主事提出来的。” “哦?”周帝微笑看着沈逸道:“是这样吗?” 这一唱三和的,最终绕到了他头上来,这会话都说开了,沈逸还能说什么? “回陛下,就是臣之前做生意的时候捣鼓出来的一种小技巧罢了。” 周帝忽然一抬手,指着桌案上的一堆帐册,笑眯眯的望着沈逸说道:“算不清楚,不许离开。” 沈逸一愣,心想周帝叫他来,难道只是想考较一下的他算术能力? 旁边的刘伯宏却是眉头微微一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算账自然是沈逸的拿手好戏,不管周帝是个啥想法,他发了话,也没沈逸拒绝的余地,只能照办。 可是,当沈逸拿起一本帐册,定神一看,当即傻了眼。 这哪里是帐册啊,简直是一本流水帐啊,而且写得密密麻麻的,很难看清楚细目。 沈逸连看了两本账册,都是一样的流水帐,想找个统筹的数据,都难得要死。 “陛下,如果不给臣派几个识字的人配合着,臣恐怕很难在一天之内算完这些帐册。”沈逸也不是吃素的,该提条件的时候,必然要趁机提出来。 苏乾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乱晃,最终,苏乾试探着问沈逸:“你是说一天之内可以独自算完这么多的帐册?” 沈逸有些诧异的望着苏乾道:“陛下说了算不完不许走,一天算不完,难道在宫里过夜?” 苏乾望着沈逸,哑口无言。 令沈逸头疼的,不是帐目上的数字,而是帐目非常混乱的大问题。 周帝淡淡的看了沈逸一眼,冲苏乾点了点头,吩咐宋祥道:“调五个堂吏过来,朕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样在一天之内,算完这么多的帐目?” 等五个堂吏被调来之后,沈逸让内侍拿来了几大张作画用的长卷,裁成几段。 接着,沈逸利用周帝桌上的镇纸,当作米尺,画出了借贷记帐法的表格。 五个堂吏,其中的三人,每人手捧一本帐册,开始念帐目上的事由。 沈逸则领着剩下的两个堂吏,一一在表格上做了记录,只是需要写阿拉伯数字的时候,才由沈逸去做标注罢了。 第374章 能否胜任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更旺,不到一个时辰,几本杂乱无章的帐册,渐渐的被沈逸梳理得一清二楚。 堂吏也带来了算盘,可沈逸从头到尾都没用过,在场的一位皇帝三位大臣,只是看着他不停的写字翻书。 由于是借贷式记帐,沈逸只需要一路从头加到尾,最后得出总数,再将借贷两项相减即可,速度自然是快得很。 有堂吏帮着写备注的细目,沈逸更是轻松自如,信手拈来。 很快,沈逸将整理好的表格,递到了苏乾的面前。 其实,苏乾刚才就一直站在沈逸的身旁,沈逸的整个操作过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沈逸所得出的结论数字,和事先已经算过一遍的数据,却相差不少。 周帝就在殿内,一直没走,沈逸干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干的,他也是完全清楚的。 显然,周帝来了兴趣,索性把政事堂内的所有堂吏都叫了来,叫他们复核沈逸所提供的数据。 只不过,沈逸的图表,别说堂吏们,就算是在场的一个皇帝,外加三位大臣,就没一个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周帝指着阿拉伯数字9,十分好奇的问沈逸:“这是什么?” 沈逸拱手回答说:“回陛下,因为图表位置狭小,所以,臣为了简便起见,用9来代替九。” 哦,那这个就是叁了?“周帝指着阿拉伯数字3,又问沈逸。 沈逸惊讶于周帝的精明睿智,比起王礼与何书二人,周帝这理解能力着实强悍了不少,沈逸赶忙回答说:“陛下圣明。” 周帝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眼沈逸,询问了从09的详细用法,沈逸一一做了解答。 在周帝的要求之下,沈逸再次核算一遍表格上的所有数据,最终得出的结论,和此前一模一样。 此前还要理出精准的数据计算,这复核就用不着了,因此速度再次快了一步。 沈逸心里有了底,就拱着手说:“苏大人,下官算过了两遍,总数皆为一致。” “沈逸,你告诉朕,你这个鬼画符,是怎么弄出来的?” 近百名堂吏还在苦苦的计算之中,沈逸却在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复核完毕,这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以至于,周帝陡然来了很大的兴致。 沈逸就捧着借贷记帐的表格,详细的介绍道:“回陛下,这边是进项,另一边是出项,进项的总数减掉出项的总数,就是留存的银钱” 周帝乃是聪明睿智之人,经沈逸这么一解说,他当即意识到,如果所有的帐册,都按照沈逸的这种表格进行记帐,而且使用数字09的组合。 那么,不仅每一笔款项都清清楚楚,而且,收入和支出的总数,也都一目了然。 “这个细目太多,朕需要的是总帐。”周帝冷冷的看了眼沈逸,心里已经异常称许,嘴上却要挑出骨头来。 沈逸微微一笑,道:“陛下,总账需要一点时间,需要的人手也多,那都是臣下属的人做的,臣不甚了解” 周帝现在对于沈逸的性格,已经有了较为初步的了解,他心里明白,如果沈逸做不到的事,他不会说出口,而做得到的事情,他也会推诿搪塞,不逼他,他是怎么也不肯拿出真本事来。 但换句话说,沈逸一旦拿出了真本事,也确实能做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嗯,诸卿,巡查京畿,这沈逸可胜任啊?”周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殿中众人,忽然开口问道。 沈逸一愣,巡查京畿? 怎么有些耳熟? 对了,几天前刚见刘伯宏的时候,他也曾说过这事,只是看见了腰佩之后就没再提过,沈逸也没将这事记在心上,没想到今天到殿内算了笔账,又从周帝嘴里听见了这话。 周帝根本没问沈逸的意见,而是直接问了苏乾三人,沈逸心里暗喊,别答应啊!少爷我才不想搁外面吹风去! 周帝一言示下,官位最高的苏乾若有所思,没有急着发表意见,最为激动的当属刘伯宏,前面他就觉着苗头不大对,一听周帝这话,立马拱手道:“陛下,此事不妥!” 周帝微微挑眉道:“哦?如何不妥?” 刘伯宏道:“回陛下,沈逸年纪尚轻,资历尚浅,就职还不满半年,京畿道三郡城池之多,官员之多,他未必能应付过来,若账目有遗漏,恐酿成大错!” 周帝微笑道:“朕倒觉得,以他的算术能力,不会有遗漏。” 刘伯宏不做停顿,再度拱手道:“陛下,虽然如此,但臣觉得有更合适的人选。” 周帝坐回龙椅上,颔首道:“说来听听。” 刘伯宏松了口气,慢慢道:“臣以为,度支衙中的王礼与何书皆可胜任此职,此二人历任已久,也曾在京畿道中巡查,对此事更为熟悉,况且沈逸不久前已将此算术教给他二人,以他们二人在户部的经验,想必也不必沈逸差,综合来看,臣认为此二人更适合巡查京畿一事。” 刘伯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顿,虽然是在说沈逸配不上这件事,但沈逸心中不但不气,反而还很高兴。 不过另一面说,这其中也有些蹊跷。 在身份暴露前,刘伯宏也让他干这事,知道是外甥之后他就闭口不提,而现在周帝提出了这事,刘伯宏又如此强烈地反对,足以说明京畿巡查这件事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的。 归根结底刘伯宏说的话有理有据,挑不出毛病,周帝似乎也陷入了思考,这时候,却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陛下,臣觉得,沈逸可担此事。” 说话的,是除苏乾与刘伯宏以外的人,户部唯二的侍郎之一,吴清源。 吴清源接着道:“刘侍郎的话,臣不敢苟同,沈逸虽然年轻,但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国债之事也不是小事,不正是他完成的?此可见沈逸有大将之风,再者,虽然他将算术之法教给了王礼与何书,可谁也不敢保证这二人学的多少,又能活用多少,臣觉得,还是让沈逸主理,挑几名熟手的计吏辅助,最为妥当。” 第375章 辩论(继续五更,求银票!) 半路杀出个吴清源,那是对沈逸好一顿夸奖,说的天上地下,无沈逸所不能似的,但沈逸心里头可不高兴。 少爷我的能耐用你说?你说就说吧,尼玛别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说啊! 刘伯宏闻言也是愕然,旋即便咬了咬牙,好一个吴清源,非在这时候跑出来跟他作对! 现在的情况是一比一,户部两位侍郎一个支持,一个反对,且都说的有理有据,难分高下。 但被周帝问到的有三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苏乾的意见就显地尤为重要。 或者说在这三人里,本也就是苏乾的话语权最重。 于是乎,殿中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思考中的苏乾身上,包括周帝在内。 周帝看重苏乾的意见,也没有出言,任由他慢慢想着,反而问着沈逸道:“近来你的小生意如何?” 沈逸一愣,他曾将百宝商场称作“随便做点小生意”,没想到这话是被周帝记在了心里,闻言沈逸道:“近水楼的改造已经完成,如今已经投入使用,暂且还算稳定,下月中旬,能清算第一笔收益。” 皇商这个名头不是白拿的,到了下个月中旬,就到了分钱的时候,五成的利润,都得拿出来交给周帝。 对于沈逸说的“暂且还算稳定”,周帝自然不会就这么信了,这个钱袋子他一直关注着,每天的生意都好得很,就看看到了分钱的时候,沈逸能给他交上多少银子。 这时候,苏乾像是终于想好了,向众人稍稍拱手道:“呵呵,年纪大了,这想事情也慢些。” 吴清源笑着道:“苏老想得多想的细,自然花的时间就多,您想清楚了,那就没了遗漏了。” 沈逸闻言朝他看去,嚯,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了得,就这样给吴侍郎贴上了初印象的标签。 周帝也是微笑着问道:“你觉得此事如何?” 沈逸目不转睛地看着苏乾,也许这个人的话很大程度上能左右周帝的决定,也决定他要不要跑出去公干。 出乎意料的,苏乾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才拱起手,缓缓道:“回陛下,臣以为,沈逸不适合京畿巡查一事。” 闻言,刘伯宏眉头微挑,心里暗自叫好。 吴清源嘴角动了动,但总体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周帝也是略有错愕,接着问道:“为何这么说?” 在满场注视之下,苏乾四周望了一眼,随后一抖袖袍,呵呵笑道:“倒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老臣如此觉得而已,还请陛下圣裁。” 沈逸吃了一惊,我去,敢在周帝面前如此说话,这老小子胆子不小啊。 出人意料的是周帝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现,反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殿中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周帝的决断。 “罢了,” 最终周帝是摆了摆手,道:“留之后再议吧。” 留之后再议,既没有驳回,也没有确定人选,最后怎么样还是未知之数。 “尔等先退下吧,”周帝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就在几人拱手告退之时,周帝接着道:“苏乾留下。” 沈逸抬头一看,苏乾也并没有像几人一般拱手告退,站在那似乎早已料到了此事。 怎么说苏乾也是反对派,沈逸不想那么多,转身离开了。 转身的时候,沈逸看见刘伯宏向他使了个眼色,出了殿外,刘伯宏又刻意放慢了脚步,沈逸心里会意,也跟着慢了下来。 那位吴侍郎似乎跟刘伯宏关系谈不上多好,出了大殿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反而是向沈逸看了一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京畿巡查一事,你要想办法避开。” 等吴侍郎走远了,刘伯宏很直接地来了这么一句。 对于这位舅舅,沈逸拿不着准心,不知他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成分,虽然他是刘伯宏的外甥,但刘伯宏毕竟姓刘,如今沈逸跟刘家的关系,也算不上一个好字。 对他人保有戒心,是沈逸两世都奉行的道理。 闻言沈逸道:“刘大人之前也想让我参与此事,怎么现在让我避开?” “那是之前,”刘伯宏摇了摇头,接着道:“这事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牵扯到的不仅是户部,你入仕尚短,不懂那么多,不要参和进来。” 沈逸耸肩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也不是我自己提的,我还能对着干不成?” “所以,”刘伯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逸道:“所以你要想办法避开。” 言外之意,刘伯宏似乎非常相信沈逸有这样的办法。 刘伯宏的面色严肃,沈逸有些讶异,早知道这事不简单,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反正刘伯宏的意见和沈逸自己的意愿相符,沈逸想了想道:“我本也懒散,大不了请辞。” 刘伯宏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走出几步忽而问道:“可和你娘通过书信了?” 刘伯宏目视前方,没有看他,也不知他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沈逸想了想,道:“通过。” 闻言刘伯宏点了点头,未再多说什么,结束这一段对话,加快了速度朝宫外走去。 大殿之内,苏乾仍然留在那。 周帝看着他道:“你为何也觉得沈逸不合适?你应该对他的能力有所了解才是。” 要说这一对君臣的相处方式也着实有趣,或者说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已有了一种默契,苏乾说没有那么多讲究,周帝却不会那么认为,他会觉得,是有些话苏乾不好在另外几人面前说出来。 苏乾此时也不再笑呵呵地了,神色认真地拱手道:“正是因为臣对这沈逸有所了解,才觉得他不适合此事。” 周帝来了兴趣,问道:“这是为何?” 苏乾微笑道:“前有国债,后有百宝商场,这两件事看似只是脱于生意,但臣却觉得另有玄妙,就拿国债来说,那日臣去沈氏钱庄时,门外的王公贵族排着队儿地认购,沈逸却丝毫不怯场也不觉惊讶,数日的忙碌,也全都毫无遗漏地完成了,臣以为,或许从一开始,这国债应有的场面,都早已被沈逸料到。” 周帝点点头道:“所以呢?这与此事有什么联系?” 苏乾接着一拱手,语重心长道:“此乃算无遗策之像,臣以为,以沈逸的才干和能力,不该止步于此。” 第376章 请辞 苏乾的这一句话里,表达的可不是他赞同不赞同周帝的安排。 从这一句话中足以看得出来,苏乾是欣赏沈逸的,因为他亲自去了沈氏钱庄,他看到了沈逸处事时的缜密安排,最重要的是那股子风轻云淡的态度,对功名的淡然视之,让苏乾觉得这是能真心给朝廷办实事的人,而非争权夺势之辈。 偌大一个朝廷,文武百官之中,又有几人一直恪守本心,不受诱惑呢?苏乾这么多年来,看惯了一个个的忠良之人被朝廷一步步同化,最终成为成天里只知肚里算计的政客,而非能臣。 或许只从这短时间的表现来判断有些武断了,但是苏乾认定沈逸有成为能臣的基础,如果能将沈逸放到他手下培养,他有自信能带出一个真正的能臣来。 苏乾这一言,让周帝有些惊讶,以苏乾的地位,他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很有份量的,周帝也许久没见他给一个人如此之高的评价。 不过,周帝心中多少有和苏乾一样的感受。 沈逸确实是个人才,除了有些懒惰,消极怠工以外,心性才智皆是不凡,因此周帝才想将京畿巡查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可是苏乾的话即使说的既隐晦,又直白。 听上去有些矛盾,但事实就是这样。 “不该止步于此”,为何止步于此?明面上看上去只是一件汇算的差事,办坏了自然没好处,但若是办好了,那是有赏的,苏乾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但他依然是说,不该止步于此。 没有多问,周帝微笑道:“听上去,你对沈逸的印象不错。” 苏乾拱手道:“沈逸既有才干,又有赤子之心,是难得的好苗子,老臣确实对他印象不错。” 沈逸不想一猛子扎到朝廷的浑水里去,却被苏乾说成了是有赤子之心,不知道他若是听到了会是什么感受。 “赤子之心?”周帝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苏乾有些莫名,片刻周帝才道:“你高看他了!” “高看?”苏乾有些奇怪的问道。 周帝淡淡道:“你接触他太少,不知他真正的性子,他便是这样,没人逼他,他永远不会拿出真本事。” “朕承认,他确实有才干,他也确与其他人不同,对这户部主事的官位,还真没多少留念,只不过,还不足以称为赤子之心,懒惰之心,倒是合适。” 之前周帝派宋祥去安抚被陈长钊为难的沈逸,沈逸开口就要辞官,这事宋祥也是禀告了周帝的,从上任到现在,辞官这件事沈逸最少提了有三次,周帝开始以为是沈逸以退为进嫌官小,但慢慢的发现,他是真的不想当官。 “懒惰之心”苏乾被周帝说的有些汗颜,他看沈逸也并不懒惰,今儿算账不是很快就算好了么? 周帝忽然一转话风,看着苏乾问道:“京畿道三郡的问题,你觉得是出在哪?” 苏乾一抖袖袍,笑呵呵道:“这,呵呵,老臣不敢妄言。” 苏乾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周帝摇了摇头,摆手道:“罢了,之后再议吧。” 最终沈逸任京畿巡查的事是没定下来,待苏乾离开之后,周帝忽然问道:“刘伯宏知道沈逸的身世了?” 殿中除了内侍以外,就剩周帝和宋祥,这句话问的自然是他,而这话问出来,显然周帝是一早就知道沈逸跟刘家的关系的。 宋祥躬身道:“回陛下,几日前刘侍郎见过沈主事一面,谈话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未曾交集,平日里也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周帝笑了笑道:“这倒是有趣,若是没认出来,他为何反对沈逸去京畿道?” 宋祥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政事上,不是他该插嘴的。 “当年引得京城才俊争得头破血流的刘雪娥,生出来的儿子也不凡呐,”周帝忽然看向宋祥笑道:“若是刘璟升得知了此事,会如何?” ------- 刘家知道了会如何尚不清楚,沈逸也不关心刘家知不知道,他要走的路是为自己,为家人,刘家都跟刘夫人断绝关系了,沈逸还上什么心? 沈逸现在上心的事情就是辞官,从宫里头出来,他就回了户部,不过不是在干活,活都让王礼与何文书给干了,沈逸在做的,是写辞职信。 以前是一条道走到黑,到死之前为止都是在一家公司上班,辞职信这玩意沈逸还真没写过,况且现在请辞,可比辞职信更麻烦,写上个三四百字都算少的。 国债之后,身上这活是越来越多了,再这么弄下去,迟早被周扒皮榨干劳动力不可。 还什么京畿巡查,本少爷有你那闲工夫? 沈逸的桌案上摆满了书籍,他发誓从穿越到现在他都没看过这么多大周的书籍,但没办法,请辞这种正式的事情,多少要在辞呈上拍一下马屁,还要用文绉绉的口吻,沈逸只能从大周现有的书上摘抄些。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沈逸的辞呈才写了一半,突闻两声惊呼。 “苏老?!” “苏大人?!” 抬头一看,竟然是不久前才刚见过的苏乾来了,王礼与何文书二人都已经站起了身子上前见礼。 这可是朝中的大佬,当初还莫名其妙跑到沈氏钱庄去,也不表明身份,跟他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沈逸云里雾里。 苏乾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王礼与何文书不用激动,随后兀自走到里间,笑问道:“沈主事在忙?” 沈逸心里头暗道,我是不忙,但你看起来也挺闲的,还有功夫串门。 对于那封辞呈沈逸不遮不掩,起身道:“苏大人怎么来了。” 苏乾呵呵笑道:“本是一身老骨头,若不走动,过几年就该动不了咯。” 沈逸微微撇嘴,他倒也想像苏乾这般光明正大地摸鱼,翘班都翘地这么理直气壮,哪像他,摸个鱼还要想办法找借口。 跟苏乾也谈不上熟悉,寒暄之后,沈逸也没多说什么,苏乾主动问道:“沈主事在写什么?” 沈逸正要说话,苏乾的眼神先投到了纸上,随后吃惊道:“你要请辞?!” 第377章 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 虽然沈逸的辞呈只写了一半,但是这种格式苏乾见得多了,摆明了就是在为请辞做铺垫。 沈逸也不瞒着,点头道:“正是,我自感能力配不上位置,还是早早让给有能力的人来坐这位置比较好。” 能力配不上位置? 苏乾一愣,该是位置配不上能力才是! 苏乾望了沈逸一眼,大有深意的道:“沈主事,恕老朽直言,以你如此才华学识,在这户部衙门做一个主事,着实委屈了你,如果沈主事信得过老朽,老朽倒可以推荐一番,以你的才华,定能有一番大大的作为,前程似锦。” 苏乾此时心中也是和最开始的周帝一样,以为沈逸是以退为进,嫌在这么小的度支衙门,施展不开他的能力,发挥不了他的报国之心。 表面上在做事,实则一直注意着里间动静的王礼与何文书二人听见苏乾这话人都傻了,咱们沈主事,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前有三公主、叶家少爷,后有大内总管宋祥、当朝重臣苏学士,一个个的都这么注意着沈逸,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两人甚至都在心中幻想,如果苏乾这话是对他们说的,那可能他们已经激动的站都站不稳了! 那可是苏乾啊!他说的话,就连陛下都很看重! 但这是王礼二人的想法,沈逸却与他们不同。 “前程似锦?”沈逸微微一笑道:“但不知是什么前程?” 苏乾认真道:“登阁为仕,为国效力,造福四方。” 登阁为仕?做阁老,那可不是沈逸的梦想,他的梦想是有花不完的钱,建一座大大的宅子,抱着娇妻美妾,儿女膝下承欢,岂不美哉? 沈逸叹了口气道:“苏大人,这可是你年轻时候的理想?” 苏乾愣了一下,沈逸这句话问的大有深意,暗示这只是他的想法,而不是沈逸的。 此话的确不假,苏乾到了这般年纪,见识了许多阴暗,也耍弄过许多手段,年轻时候的激情早已退却,却哪里还能寻着那理想的痕迹。 沈逸看着苏乾脸色微变,也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话,有时候,话不用说的太开。 理想?理想算个屁,什么为国效力造福四方,口号喊得当当响,贪污腐败、鱼肉百姓的,岂不是朝廷的官员?如果哪一天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些当官的,那才是真正的太平了。 沈逸接着道:“苏大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上私塾不到一年就被赶了出来,没有读过圣贤之书,也没想过什么救国救民,坐在这户部主事的位置上,都是陛下高看了我,人生艰难,人呐,还是别有太多理想,安安稳稳的过完每一天,这就是上苍的恩赐了。” 苏乾听他话语,竟是毫不留情的将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给拒绝了,他心中忍不住长叹,这沈逸,行事处处出人意料,又云淡风轻,实在是很有些大家风范。 忽然间,苏乾想起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是因为今日陛下提起让沈逸任京畿巡查之职,才导致他要请辞? 难道,他已经看清其中牵扯? 若真是这样,那他的眼光和才智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只是一个户部主事,就能看清其中利害,这眼光,这头脑,谁有? 苏乾试探着问道:“可是因为京畿巡查一事,才让你要写辞呈?” 确实跟这事有关系,毕竟出去跑一趟太累,又耽误功夫,沈逸心想总不能直白地说他懒得给周扒皮办事,回头苏乾把这话往周帝耳朵里一传那可就糟糕了,于是他点头道:“是有关系。” “咝”苏乾倒吸一口凉气,竟当真如此? 有言道,位卑不敢忘忧国,形容如今的沈逸正合适! 苏乾看着沈逸,更加坚定了要培养他的想法,义正言辞道:“沈小兄弟,你放心,有老朽在,定有你施展拳脚的舞台!” ? 沈逸满头问号。 怎么就变成小兄弟了?我跟你很熟? 沈逸大感莫名,什么有你在我就有施展拳脚的舞台,你要给我沈氏商号投资啊? 不知道苏乾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正经,但沈逸很确定他的舞台不在朝廷也不想在朝廷,沈逸摇头道:“苏大人,还是不要勉强了,我真的不适合。” 如此有天赋的年轻人,苏乾哪肯放弃,接着道:“沈小兄弟,你才学深厚,心思缜密,老朽也是佩服之至,凭你这口才机智和手段,便是封侯拜相,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忽悠,就接着忽悠。 封侯拜相?那不是更要被周扒皮逮着薅羊毛了? 再说了,封侯拜相哪是那么容易的,画饼这活沈逸没少干,却不想今日被个老头子画了张大饼,还是他不感兴趣的饼。 沈逸微笑道:“做做小生意,我还是可以的,但论起大智慧,在苏大人面前,我还是甘拜下风的。” 苏乾听了心中满是可惜,看那写了一半的辞呈,叹气道:“小兄弟,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么?” 沈逸摇头道:“苏大人,这事不用再说了,我还是喜欢简单点的生活。” 简单的生活? 也是,朝堂太过复杂,整日里便是勾心斗角,没想到沈逸只当了两月的官,就已看清了这么多。 越是这样,苏乾就越是感到可惜,好好的一个人才,却没有培养的机会了。 苏乾劝他不动,唯有叹口气道:“也好,也好老朽少年时便是不如小兄弟看的开,年少轻狂,追逐那些虚名假誉,省悟之时,却已是这般年纪,依然是俗务缠身,脱离不得,比起小兄弟来,老朽这一辈子,却是稀里糊涂,稀里糊涂啊。” 苏乾说到后来,已是感慨连连,谁又不是个少年天才,谁不曾年少成名?当年的苏乾连中三元,殿前亲封,身着状元服巡街的时候一样是风光无限。 沈逸心道,哪个人不是活了一辈子才明白,你这算好的了,有的人到死都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幸好少爷我活了两辈子,如今明白的早。 第378章 一反常态的赵明月 “人各有志,小兄弟这样淡泊,老朽也不好勉强,只是改日若有机会,还想请小兄弟喝一杯水酒,聊聊心中想法。” 留是留不住了,苏乾也不打算这样放弃,想多听听沈逸对朝廷的看法,或许从中他也能受到启发,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么。 苏乾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随便一幅画都能卖上几千两银子,若是搞上个十几二十幅往那一挂,还愁店铺没生意? 对于苏乾的提议,沈逸自然不会拒绝,微笑道:“那是自然,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苏乾再度深深看了沈逸一眼,最终是摇头叹气地离开了,背影看上去,竟有些寂寥。 苏乾走了,沈逸又坐了回去,继续还没写完的辞呈,但苏乾这来了一趟,注定他是写不安稳了。 “沈主事,你要辞官?” 王礼与何文书二人联袂而来,着急地问着沈逸的打算。 起初二人还以为沈逸又像往常一般随便写写画画,经苏乾一说才知道,原来竟是在写辞呈。 “是啊,”沈逸坦诚道:“我看好你们,这个位置你们还是很有机会的。” 王礼与何文书更是着急,度支主事这个位置有机会坐他们知道,原以为,沈逸很快就会升官,到时候主事的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可万万没想到会是在沈逸辞官的情况下。 王礼道:“沈主事,您在这咱们办事才安稳,您这一走,咱们可就没了领头羊了!” 虽然沈逸经常摸鱼溜号,但真有事要办的时候,从来没耽误过,这么久来度支衙门一点纰漏都没出,比陈长钊做主事的时候还要好,一个新式的计算之法,也让他们的工作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上下级的相处也很融洽,别人在吃公厨的简餐的时候,托沈逸的福他们却能吃六菜一汤。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还想着以后沈逸升官了能记着他两,如今沈逸这一辞官,就好像他们的前途也断了似的。 什么领头羊,做羊那就不是等着被薅羊毛么?沈逸笑道:“这平常的事,本也就是你们在干,我就是每天来签个到打个卡罢了,放心,有机会我会向苏大人推荐你们的。”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 “参见公主殿下!” 两人正要说话,门外的小吏却又出声了。 公主殿下? 王礼二人回头一看,带着小琴的赵明月正朝屋内走来,目不斜视,穿过二人往沈逸的位置上看。 今儿这是怎么了?沈主事进了一趟宫里,回来就写辞呈,接着就是苏乾来了,到现在,连公主殿下都来了! 沈逸微微撇嘴,每次摊上赵明月,准没好事。 现在连小吏都认得赵明月了,可见她来的有多勤快。 “公主殿下。” 赵明月自顾自走到沈逸桌案前,微微点头示意二人不用多礼,随后便朝沈逸道:“你和我来一下。” 来一下?来哪下? 赵明月这么莫名其妙的,沈逸不上她的当,别又是塞嫁妆钱给他,让他代给周帝。 “干嘛?清清白白的有事就在这说。” 话说的王礼与何文书暗自咂舌,公主殿下都找上门来了,沈主事还这么有个性,真是我辈楷模! 多正经的事被沈逸一说就变得不那么正经的,赵明月微恼道:“是重要的事!” 沈逸道:“我手头上也有重要的事。” 赵明月气道:“是你去宫里的事!” 去宫里的事?京畿巡查? 怎么老有人说这事? 沈逸十分奇怪,往赵明月身后望了望,确认就赵明月一人,这才站起身来道:“那走吧。” 边往外走,沈逸还向王礼二人道:“二位,我就先走一步了。” 这可是当朝公主殿下叫他出去的,绝佳的溜号借口。 王礼二人哪敢说什么,一个劲点头道:“沈主事且去,今日事务不多。” 沈逸这才和赵明月一起走出了度支衙门,赵明月沉默无言地往外走,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沈逸也不急,就这样一起走着。 走出了户部,赵明月依然不开口,一路走出许久,一直走到京城里的流舫河边,四下没什么行人的时候,赵明月才道:“父皇想让你任京畿巡查,你怎么想的?” 这话虽是在宫里头说的,但以赵明月的身份,知道这个消息并不用费多大力气,沈逸闻言道:“我不想去啊。” 沈逸一早跟赵明月说过不想做官,如今说起这种话来也是毫无心理压力。 但赵明月一反常态地没有去劝沈逸,而是道:“京畿道的事,你不要管比较好。” 呦呵?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 沈逸疑惑着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京畿道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这么多人都不想我去?” 赵明月望了一眼沈逸,道:“沧州的情况,你应该还记得。” 能不记得么,沧州市场是沈氏商号扩大规模的重要一环,沈逸点头道:“当然记得。” 赵明月望着面前流舫河的清波,一字一句道:“自从沧州暴露了税收问题之后,父皇就已经下旨重查京畿道的税账,并且不通过户部,而是通过直接由内政堂来查,这一查,才发现不止是沧州,京畿三郡不少城池的税收,都有异常。” 查账不用户部,用内政堂? 沈逸一听就明白了,周帝这是怀疑户部有人搞鬼。 而且很可能周帝怀疑对了,因为还真让内政堂查出了问题来。 沈逸疑惑道:“所以呢?既然查出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干嘛还要派人去巡查?” 赵明月摇了摇头,道:“账册有问题,却不知地方的问题到底出在哪,户部和御史台的人派下去无数,依旧没能查清楚。” 好家伙,这么久连个账都查不清,这帮人还真是吃干饭的。 户部和御史台一直查不清,所以周帝就想派他去?难怪今日一进宫就让他算账了,可这种事,哪是会算账就行的? 沈逸看了看赵明月,忽然问道:“按你的性子,应该会劝我去才是,怎么这次居然会劝我别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事耽误了,求一下银票,明天六更,尽量早更。 第379章 这还是赵明月? “我看起来像强迫别人的人吗?”赵明月看着沈逸问道。 没想到赵明月对自己的误会深到了这种地步,那是像不像的问题吗? 这问题都不用多说了吧? 沈逸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可以代表他的回答了。 出乎意料的,这次赵明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什么解释,而是依旧在京畿巡查这个问题上说道:“这件事吃力不讨好,而且即使是你,也不一定能办成,我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你现在的身份,就算办成了这件事,也很难” “我猜想,或者说大部分人都知道,京畿三郡的问题,一定有权钱交易,这其中,一定也有京城的权贵。” 沈逸微微一愣,没想到赵明月会跟他说这话,在沈逸的印象里,赵明月是个一心为大周好,又不愿面对朝廷阴暗面的一个过分纯真的公主。 若是别人和沈逸说这话他还能理解,但赵明月说这话就容不得他不惊讶了。 赵明月忽然转身看着沈逸,认真道:“如果最后父皇还是决定让你去,你可以装病,我可以帮你隐瞒,父皇一定会相信的。” 咝 沈逸再度震惊,赵明月居然会说让他装病?还要帮沈逸一起骗她老爹? 这还是那个赵明月? 现在对赵明月的那句“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有三分相信了。 同时从赵明月的话中,沈逸也能整理出来一些情报。 京畿道的问题不小,牵扯到京城的权贵,而且很可能不是一般的权贵,是翻手就能将沈逸压死的那种等级。 不知道苏乾为什么也不想他去,但是刘伯宏和赵明月都这么说,那么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说来沈逸对官场上的事情关注的太少,赵明月说大部分人都清楚,而他居然听都没听过这件事。 话说回来,在这样的前提下,周帝心中必然也是清楚的,本以为大周只有外患,没想到内忧也不少。 不过,那又如何呢? 问题有多大,钱亏了多少,关沈少爷什么事,沈少爷的辞呈只剩签个字送到户部去就完事了。 沈逸笑道:“还说是朋友,你还是不了解我,这事我本来也不想去办。” 赵明月愣了愣,旋即摇头一笑。 也是,关心则乱,以沈逸的性格只会嫌事情太多,怎么会嫌事少呢? 忽然赵明月脸色稍红,她这么急着赶过来,会不会让沈逸误会? 原本淡然的心态突然变得不那么淡然了,赵明月只感觉心跳都快了几分,侧眼偷偷看了一眼沈逸,见他的目光已经投向流舫河中,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劲,这才松了口气。 流舫河的风景十分不错,沈逸上京的时候还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冷,但是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流舫河上的画舫重新营业,哪怕是大白天也有不少泛舟河上,歌舞声不断,画舫上的客人抱着妞儿听着曲儿,好不快活。 不过沈逸并不羡慕,像这样的画舫他随便一挥手都能买下几艘来,几艘船的姑娘陪他一个人嗨。 但那不是沈逸的梦想,应该是叶双凡的梦想,沈逸不禁一声轻叹,像他这样的有志青年还是太少。 赵明月看着沈逸叹气,不知他在叹什么,还以为他是觉得官场烦心。 想了想,赵明月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出声道:“我走了。” 赵明月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沈逸也没留他,点点头道:“慢走。” 赵明月深深看了沈逸一眼,之后便带着小琴离开了。 沈逸在河边驻足了一会,也迈步离开,当然他是不会回户部的,有赵明月给他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翘班,他又怎么会回去受苦呢? 虽然辞呈还留在户部衙门,但可以明天再接着写,反正急也不急在这一天了。 沈逸打算溜达溜达路过百宝商场看看,之后就回府去,算算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东阳城还没回信过来,若是今天再收不到,沈逸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沈逸沿着河边往百宝商场的方向走,这个时候一艘偌大的画舫也正要靠岸,船上甲板处有数人正众星拱月般的围着一人说话,沈逸若是朝那边看上一眼,应该能认出来那正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康王赵元成。 “还是要感谢殿下,不然我等,如何能上这画舫吟诗作对,一览京中美景?” “是啊,殿下宅心仁厚,王某佩服。” 甲板上,一群人正围着康王拍着马屁,这些人,也就是康王搞义卖之前,请到府上的那些名士。 虽然之前国债一事因为赵明月的横空出世,康王没有出最大的风头,但怎么说也是把康王压下去了,因此今日他以感谢之名,包下了这艘不菲的画舫,请这些人到流舫河上来游玩。 除此之外,康王还依据名册,将拿到手的国债券分给了这些人,表明了日后这钱他们是能拿回去的,虽然有些人推辞不受,但拗不过康王坚持,只能收下。 名士归名士,名士或许有才,却未必有钱,若不是康王,他们哪能上这艘画舫来,再者康王又把国债券给了他们,日后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下好,他们虽然卖了画,得了钱,却没染上铜臭,还能上这儿享受,还能不拍康王的马屁么。 人群中间的康王表现的很淡定,微笑着时不时回应两句,一面又在心中自得,掌控人心就是这么地简单。 他唯一付出的,不过是包下了这艘画舫,钱虽然不少,但这是对这些穷书生来说,对他可不算多,而将国债券给他们他就更没损失了,以后还钱也是朝廷还,又不是他。 只这么一手小操作就让这些人乐不可支,围着自己转,康王心中自然得意,但一面他心中又想,若是现在围着他拍马屁的是朝中大臣,是苏乾那样的人物该多好。 “咦,那不是协办国债一事的沈主事么?”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马屁之外的声音传出,一群书生名士中的某一位,正指着岸边的某个位置说道。 第380章 路遇康王 虽然周帝在朝堂上表扬的是杜德,但实际国债出力最多的是沈逸和他的沈氏钱庄,为人所记住的也是沈逸,认购第一天沈氏钱庄外人满为患,还是沈逸站上台维持的秩序,拉开的认购浪潮。 画舫正要靠岸,沈逸也沿着河岸走着,康王一群人又站在甲板上,转眼就能看见沈逸的面目。 沈主事? 康王在脑海中想了想,才想起来好像是提出和协理国债一事的人。 转头看见沈逸面目,康王只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心思。 沈逸正哼着曲儿往前走着,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虽然李天问后来离开了东阳城,导致沈逸想找他强化武功的计划落空,但是之前教过的,沈逸一直都有在练,再说了,还有一个武功同样上佳的苏慕烟在身边,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言传身教”,如今沈逸的武功不说绝世,但也大有长进,自从在金安城被苏玲珑掳走那一次之后,沈逸养成了保持小心的习惯,因此这一道黑影即使是从上方袭来,他还是很快察觉到。 一跳瞬间后退数步,黑影落地的瞬间,沈逸也拉开了安全距离。 “什么人?!” 这种出场方式的角色一般不是什么好人,沈逸打起了小心,一边还观察着四周。 黑影落地,是一位身穿蓝袍的青年,其实他落下的地方也不会砸到沈逸,而是恰好落在他原先前进两步的位置,见沈逸小心的模样,蓝袍青年拱手笑道:“沈主事,在下非是要图谋不轨,只是想留一留沈主事。” 来人称呼他沈主事,明显是知道他身份,但沈逸却能肯定从未见过此人,疑惑道:“你认识我?” 说这话的时候,沈逸也没放松警惕,如果青年突然出手,他自信能招架。 蓝袍青年笑道:“我认不认识沈主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与沈主事认识一番。” 说罢,蓝袍青年朝向流舫河一面伸手。 “殿下?”沈逸顺着青年手势看去,一艘画舫正要靠岸,甲板上,康王正看着他微笑。 康王? 沈逸一愣,康王想认识他? 不是早就认识了么? 话说回来,这蓝袍青年刚才是从这三四米高的甲板上跃过来的?功夫也相当不错啊。 画舫靠岸,船上放下长木梯搭上岸,一群书生儒士缓缓通过木梯下船,大多数只是看了沈逸一眼,有的远远拱手,有的颔首致意,虽然这些人沈逸一个都不认识。 “请!” 等船上的人都下完了,蓝袍青年一伸手,请沈逸上船。 不知道康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对方毕竟是皇子,还特意派人“请”自己,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沈逸点了点头,顺着木梯走上了画舫。 “请。” 蓝袍青年跟着上了画舫,一伸手,引着沈逸往画舫上的楼阁走。 等走到了一处小厅,沈逸也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康王。 康王一身淡黄色常服,见到沈逸,也站起身子笑道:“沈主事,久仰久仰。” 即使知道康王是在假客套,沈逸还是吃了一惊。 倒不是惊讶于康王对他如此客气,他早听说康王麾下门客多,若是没点假仁假义,哪招揽的来这么多人,他惊讶的是康王说这话时是一脸笑意,一副没见过他的样子。 如果还记得他,应该说的是“好久不见”,而不是“久仰久仰”。 不记得也好,当初的场景想来康王也有些失了面子,沈逸见状不卑不亢道:“见过康王殿下。” “不用多礼,”康王摆了摆手,微笑道:“坐。” 厅里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几盘瓜果和水酒,窗外清风徐来,碧波浩淼,当真是诗情画意人间仙境,不得不说康王还是挺会享受的。 沈逸也不怯场,施施然坐下,一名身穿月华裙的女子上来为二人斟了酒,之后便随侍在一边。 这女子生的花容月貌,但比起玉钗和苏慕烟还差上一些,沈逸瞥了一眼就没再多看,等着康王说话,既然康王请他上来,肯定是目的性的,毕竟两人又不算熟,康王甚至都不记得他了。 康王见沈逸的眼神没在女子身上停留多久,微微有些讶异,旋即露出笑容道:“早在国债发售之前,本王就听过你的大名,早就盼着见一见我大周数十年不遇的人才了。” 国债正式发行之前周帝就在金殿早朝上提过沈逸的名字,当时康王就觉得有些耳熟,只是没想起来罢了,毕竟他的目光着眼在太子之位,小小一个东阳城的九品散官,还入不了他的眼。 说是数十年不遇有些夸张了,沈逸只是借助了现世的知识而已,他相信不止是他,很多人都能办得到。 沈逸笑了笑,说道:“康王过奖了。” “户部困顿已有不短的时间,所有人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来,沈主事一来便有改变,何来过奖?”康王笑得很是客气,端起酒杯说道:“这一杯,本王敬沈主事,解了大周的困局,挽救边疆百姓于水火。” 这话说的好像康王代表了朝廷似的,但明面上又揪不出毛病,沈逸也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杯酒下肚,康王接着笑道:“听说沈主事是江南人士,可还适应北方的环境?” 这下沈逸能确定,康王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而从这点也能看出,康王并没有真的将秦香雪放在心上,若不然,他怎么会忘了沈逸这个让他在中意的女子面前失了面子的人呢? 想来也是,帝王家的感情哪有纯粹的,康王看中的是秦家,而非一个秦香雪。 沈逸道:“如今春暖花开,倒也适应,或许到了冬日会有些难度。” 康王笑道:“北方的冬天确实寒冷,到了冬日,本王命人送些银屑炭到沈主事府上。” 炭分多种,最好的便是这银屑炭,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康王送的,自然不一样,沈逸心想,康王这是想招揽他? 赵明月看着沈逸叹气,不知他在叹什么,还以为他是觉得官场烦心。 想了想,赵明月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出声道:“我走了。” 赵明月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沈逸也没留他,点点头道:“慢走。” 赵明月深深看了沈逸一眼,之后便带着小琴离开了。 沈逸在河边驻足了一会,也迈步离开,当然他是不会回户部的,有赵明月给他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翘班,他又怎么会回去受苦呢? 虽然辞呈还留在户部衙门,但可以明天再接着写,反正急也不急在这一天了。 沈逸打算溜达溜达路过百宝商场看看,之后就回府去,算算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东阳城还没回信过来,若是今天再收不到,沈逸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沈逸沿着河边往百宝商场的方向走,这个时候一艘偌大的画舫也正要靠岸,船上甲板处有数人正众星拱月般的围着一人说话,沈逸若是朝那边看上一眼,应该能认出来那正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康王赵元成。 “还是要感谢殿下,不然我等,如何能上这画舫吟诗作对,一览京中美景?” “是啊,殿下宅心仁厚,王某佩服。” 甲板上,一群人正围着康王拍着马屁,这些人,也就是康王搞义卖之前,请到府上的那些名士。 虽然之前国债一事因为赵明月的横空出世,康王没有出最大的风头,但怎么说也是把康王压下去了,因此今日他以感谢之名,包下了这艘不菲的画舫,请这些人到流舫河上来游玩。 除此之外,康王还依据名册,将拿到手的国债券分给了这些人,表明了日后这钱他们是能拿回去的,虽然有些人推辞不受,但拗不过康王坚持,只能收下。 名士归名士,名士或许有才,却未必有钱,若不是康王,他们哪能上这艘画舫来,再者康王又把国债券给了他们,日后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下好,他们虽然卖了画,得了钱,却没染上铜臭,还能上这儿享受,还能不拍康王的马屁么。 人群中间的康王表现的很淡定,微笑着时不时回应两句,一面又在心中自得,掌控人心就是这么地简单。 他唯一付出的,不过是包下了这艘画舫,钱虽然不少,但这是对这些穷书生来说,对他可不算多,而将国债券给他们他就更没损失了,以后还钱也是朝廷还,又不是他。 只这么一手小操作就让这些人乐不可支,围着自己转,康王心中自然得意,但一面他心中又想,若是现在围着他拍马屁的是朝中大臣,是苏乾那样的人物该多好。 “咦,那不是协办国债一事的沈主事么?”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马屁之外的声音传出,一群书生名士中的某一位,正指着岸边的某个位置说道。 第381章 康王示好 不等沈逸说话,康王又接着道:“北方动乱,本王也想多为父皇为朝廷分忧,沈主事博学多才,本王以后,还要多向沈主事请教才是。” 沈逸看了看他,笑道:“殿下过誉了,早闻殿下德才兼备,麾下门客无数,应当是我向殿下讨教才是。” “那些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门客,”康王辩解了一句,又笑道:“若沈主事有兴趣,本王欢迎之至。” 有兴趣,值得是对做朋友有兴趣,还是对成为门客有兴趣? 康王话没有说的太明,毕竟皇子公开招揽官员是一件忌讳的事。 沈逸道:“我不过是户部一小官,殿下太高看我了。” 沈逸一句话也无形化解了康王的问题,康王愣了愣,也不以为意,笑道:“虽然父皇没有公开表彰,但我想父皇心中定是记得沈主事的功劳的。” 此时,蓝袍青年递过来几个锦盒,康王接过后放在桌上推向沈逸,笑道:“本王这里尚有一些澜沧郡的贡茶,沈主事不妨收下,北方天气冷寒,平日多喝些茶水才好。” 沈逸顿了顿,这话未免有些踩一捧一了,前脚说周帝没有公开表彰,后脚自己拿好处给他,这算怎么回事?他替周帝给了? 靠,周帝怎么说也给了一套宅子一条玉带,你就送几盒茶叶,也太抠了!周帝的扒皮属性你还真是遗传了不少! 康王听不到沈逸的腹诽,若是听到估计气的不轻,这可是贡品!寻常人想喝都喝不着! 皇家的东西,即使是这一点点的好处,想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往往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周帝给的,沈逸可以接,但是康王给的就不是那么好拿了,沈逸道:“下官惶恐,此乃贡品,下官如何能用?” 沈逸嘴上惶恐,面上表情倒是淡然,也没多少稀罕的样子,康王看他两眼,笑道:“既然父皇赏给了本王,那本王就有权力处置他,再者沈主事是我朝之能臣,些许贡茶,还是拿得的。” 话说道这份上,沈逸再拒绝,今儿两人都不好下台了,反正也是在画舫上没有外人,沈逸只得收下。 见沈逸点了头,康王笑脸更盛,端起酒杯,又敬了一杯。 又是一番相互吹捧之后,康王笑了笑道:“甚是可惜,本王今日还有些事情,如若不然,定要和沈主事喝个尽兴。” 沈逸也听得懂意思,本来待着也无聊,闻言顺势起身告辞,康王假仁假义到底,还起身相送。 待得沈逸走下船去,蓝袍青年道:“殿下,这沈逸只是个小人物,何必对他这般客气?” 康王看着沈逸离开的背影,笑道:“小人物?你可知道,只最近这一月,父皇召他进宫已有数次,莫说是六品,便是四品三品,又有几人能有他这般圣眷?” 他的目光移开,眺望着皇宫方向,若有所指道:“现在是小人物,不代表永远都是小人物。” 在康王眺望的方向,皇宫之中,周帝也正享受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在御花园中喂着池中的鱼儿。 一个国债,缓了户部一大口气,乔安均识相地请辞,也让周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唯一还让周帝有些心烦的,就是京畿道三郡的事情了。 户部自顾不暇,其中势力又错综复杂,即使是皇帝,也难以分清,御史台都是些循规蹈矩的老人,难堪大用,查了数次,竟是难究其因。 待周帝一把将手上的饲料抛尽,宋祥适时地端上一杯茶来,躬身说道:“陛下,公主殿下求见。” “明月来了?”周帝接过茶杯,笑了笑道:“让她过来吧。” 宋祥应了一声,去请赵明月,周帝抿了一口之后将茶杯交给一旁的小太监,走到亭中稍作休息。 不久之后,赵明月与宋祥走了过来,来到周帝身前道:“父皇。” “坐吧,”见到赵明月,周帝脸上便是和蔼的笑容,道:“今日不是你给你母后请安的日子,怎么会这时候进宫?” 离开皇宫开府以后,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进宫的日子都是有安排的,当然,若是周帝提前发了话,他们进宫也不会有人拦着。 赵明月性子耿直,直接了当道:“明月为京畿三郡之税一事而来。” 周帝端茶的动作一顿,刚才还在想这事,赵明月一进攻却又提了起来。 周帝将茶杯放下,微笑道:“哦?你要做什么?” 赵明月认真道:“此事,父皇就交与我去做吧。” 闻言周帝也不惊讶,微笑道:“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赵明月顿了顿,道:“明月想为父皇分忧。” 见状周帝心中暗叹一声,女儿长大了,居然也会瞒着他说话了。 另一面,周帝心中又有些感慨,京畿巡查是个苦差事,三郡那么多城池,光是赶路就要花上不短的时间,而此事端王和康王一句话都没说过,还是她这个女儿,主动站出来要承担此事。 赵明月的身份摆在这,不管最终查出了什么,都不怕报复,但问题是,赤子之心足以,终究心思是不够缜密。 想到这里周帝不由再度感叹,赵明月若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既是皇后所出,又有赤子之心,即使心性不够,也可以培养,奈何,却是个女子。 周帝想了想,忽然道:“此事繁杂,一人处理不过来,朕看,不如让那沈逸和你搭手,你们在沧州也有过合作,想来也彼此熟悉了。”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沈逸身上,赵明月一愣,随即道:“不用沈逸,只需要带上几名内政堂的计吏即可。” 周帝饶有兴趣道:“哦?沈逸与你熟悉,又是度支衙门的主事,说起汇算比那些计吏只强不弱,为何不用他?” 赵明月脸色不变,但眼珠子却在转着,心思也是飞快活动,奈何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最终只能强自道:“回父皇,明月与沈逸不合,他去了也是徒增麻烦。” 第382章 平凡日子里的惊喜 “不合?”周帝一愣,旋即轻笑两声,也不知他这个女儿是怎么想出这个理由来的。 不合,会带沈逸去户部衙门?不合,会让沈逸代为转交那些银子? 有时候,周帝也会感慨,这个女儿还真是太天真,天真地可爱,一点也不像生在帝王家的人儿,但也正因如此,才让周帝这个父亲对她疼爱有加。 哪个父亲,又愿意面对在自己面前都心机深沉的儿女呢? 周帝没有说话,在心中思量了一番,赵明月也没有打扰,坐的笔直,等待着周帝的回复。 一阵沉默之后,周帝微笑道:“此事也不急于一时,留待之后早朝,再来商议吧。” 赵明月一愣,明明这是之前父皇最关心的问题,怎么又不急于一时了呢? 再议,再议万一又议到沈逸身上去 赵明月起身道:“父皇,明月可以办好” “不用说了,”周帝摆了摆手,微笑道:“还没去见你母后吧?去看看她吧,最近叨的紧,总让朕召你进宫来。” 赵明月心思即使再纯真,也能明白父皇是不想在这事上多说了,只得拱手道:“明月告退。” 说罢赵明月便潇洒地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待她走出御花园之后,周帝叹了一声道:“长大了啊。” 宋祥站在一边,呵呵笑道:“大周有公主殿下,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宋祥很清楚,相比几位皇子,皇后所出的赵明月更得周帝喜欢。 周帝笑道:“这个沈逸,倒是好运气,苏乾高看他,明月待他也不同啊。” 宋祥笑呵呵道:“沈大人确有才干。” 周帝微微一笑,又摇头道:“罢了,也不用看着他了,由他自个折腾去吧。” “是。”宋祥躬身应了一声。 ----- 另一边,沈逸拎着几个装着贡茶的锦盒回了府里,刚走进来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心中有些好奇,之前龚县令被抄家,周帝也很守约地将那些丫鬟下人送来了,但府里丫鬟虽不少,却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巧儿不善与生人说话,苏慕烟也很少和丫鬟玩笑,今儿是什么情况? 等走进了内院,沈逸顿时就愣住了。 “玉钗?!”沈逸惊呼一声,内院里一片莺莺燕燕,苏慕烟和巧儿皆在,与她们说着话的,有秋霜,还有一个小女孩,最为熟悉的,便是沈逸几次夜里梦见的那道身影。 听见沈逸的声音,原本正与苏慕烟说话的女子声音戛然而止,娇躯轻颤,转过身来时,已是红了眼眶。 “少爷——” 沈逸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熟悉的娇嫩身躯便已扑进他怀里,玉钗紧紧抱住他腰身,将脸颊贴在他胸膛,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浑身轻轻的颤抖着。 短暂的愣神之后,沈逸直接将手上那些康王送的贡茶一扔,反手将玉钗柔弱的娇躯搂在怀里,顿时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身边的女人只有玉钗能带给他,他与她是一体的,就像树藤与树根,相依相偎,何况是分别了这么久之后,苏慕烟与他的关系尚未踏出最后一步,离那血脉亲情,始终要差些火候。 “小玉钗别哭了,少爷在这呢!”见玉钗都快哭成了一个泪人,自己胸前的衣衫都有些湿了,沈逸在她头上吻了一口,轻声劝慰道。 玉钗的性子能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扑进沈逸的胸膛,可见心中思念之情有多浓厚,这毕竟和沈逸在金安城时不一样。 在金安时虽也是分别,但路程不过一日,消息信件都很快捷,但沈逸这一趟上京远走千里,任何事东阳城都不知情,那种遥远的感觉,促使了玉钗的大胆。 玉钗紧搂住他,一刻也不肯放松,泪珠簌簌流下道:“少爷,我几次梦见,你说在京城,在京城不回去了,不要我了” 沈逸愕然,随后将玉钗的小细腰揽住,抵着她的额头道:“傻姑娘,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在京城,可也想你的紧,谁又少梦了?” “少爷”玉钗热泪淌落,喃喃自语着,一刻也不肯松手。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站在那,即使园中不算美景,但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副极和谐,又极感人的画面。 秋霜自然羡慕,她还没见着周二虎呢,不知道相见的时候,会不会像 想着想着秋霜便红了脸,身边的小女孩看着睁着大眼睛看着娘亲的表情脸上有些奇怪。 巧儿看着此情此景,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少爷和玉钗姐才是天生的一对呢! 苏慕烟心中同样羡慕,她也明白自己在沈逸心中的地位赶不上玉钗,当然沈逸也坦诚地对她说过,她也不会因此而在心里有疙瘩。 过了一会,苏慕烟才上前道:“公子,玉钗姐姐,外面天寒,咱们快些进屋里去说话吧。” “对,快些进屋去,小玉钗,老公抱你进去。”沈逸点了点头,一边说着就将玉钗拦腰抱起,玉钗吓得惊呼一声,哭声也止住了,脸色鲜红如桃花盛开,方才情动忘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哪里好意思让沈逸抱她? 但沈逸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抱着玉钗就往屋里走,玉钗羞怯不已,嘤咛一声,埋首在沈逸怀里。 到了屋里,沈逸先是坐下,随后也不放开玉钗,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感受那丰润的挺翘,心里直痒痒。 还说怎么多日都不得回信,原来这送信的人不是别人,竟是玉钗亲自上京来了。 见玉钗脸上有些许憔悴,这一路上京,路上的颠簸和辛苦可想二至,从东阳到京城,路程何止千里,她一个弱小的女子跋涉而来,这番情意,就算是天塌下来也盖不住。 沈逸心中感动,也不管玉钗的挣扎,搂着她就吻了上去。 玉钗惊呼一声,望着沈逸的面容,感受着唇上的触感,心里酸楚和甜蜜一起涌了上来,所有的辛苦,只要这一吻,便都烟消云散了。 第383章 久别重逢(五更) 跟在后面进来的巧儿羞红了脸,双手捂住眼睛,但指缝之中却露出一些缝隙来,明显是在偷看着。 脸红的巧儿心里想着,好久以前还在东阳城的时候,若不是阿福闯了进来,自己也差点与少爷... 秋霜也是脸色一红,却没有捂着自己的脸,反而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带着疑惑传来:“娘,怎么了?晴儿看不见了。” 这一道童声让玉钗恍然惊醒,明眸睁开,双手覆上沈逸胸膛,轻轻推开了他。 望着玉钗如水的明眸,沈逸嘿嘿一笑,也不着急,来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巧儿,去倒些热茶来,”沈逸吩咐了一句,忽然想起刚才扔掉的东西,又道:“就拿外面那些锦盒中的茶叶泡,让你玉钗姐暖暖身子。” 巧儿应了一声便去了,虽然刚才已经泡过了,不过少爷吩咐,那可不得照办么。 这时候秋霜才走上前来见礼道:“少东家。” 沈逸看了看秋霜,笑着道:“好久不见,是越来越漂亮了,我看等二虎回来该高兴坏了。” 听着沈逸打趣,秋霜脸上一红,毕竟她和周二虎还没有摆宴成亲呢。 避开这个话题,秋霜拉着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上前道:“这是我的女儿,晴儿,晴儿,快见礼。” 扎着双丫髻,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的小女孩怯怯地看着沈逸,低声道:“叔叔。” 小女孩长相甚是可爱,模样与秋霜有几分相似,可这一声叔叔就很不合时宜了。 沈逸一愣,心想少爷我才十八,怎么就成数字辈的了? 沈逸有心逗逗她,将脸一板:“嗯?” 晴儿被沈逸的模样吓到,小脚丫子溜的飞快,慌忙躲到娘亲身后,又怯怯地露出半个脑袋来看着沈逸。 都是家财万贯又做官的人了,还是这样心性,被沈逸抱着坐在腿上的玉钗嗔道:“晴儿胆儿小,少爷不要吓她。” “哈哈哈,不吓不吓,”沈逸哈哈一笑,微笑招手道:“来,过来。” 晴儿被一吓自然不敢出来,还是被秋霜拉着出来的,沈逸微笑着从怀中抽出数张银票,递向晴儿道:“叫声帅哥哥,哥哥给你红包。” 秋霜大吃一惊,她晓得杂钱都在阿福身上,沈逸身上带的,面额就从来没小过,连忙推辞道:“少东家不可!” 沈逸一摆手,笑道:“这是给晴儿,又不是给你的,来,晴儿,快叫一声。” 晴儿看看娘亲,又看看沈逸,乖巧地摇头道:“晴儿不能要。” 听话的孩子惹人疼,看着晴儿乖巧的模样沈逸心都有些化了,笑道:“晴儿,你们这一路上京来又累又冷,那这些钱给你娘亲买些暖和的衣服,等二虎叔叔来了,再让他还我好不好?” 秋霜有心拒绝,却被沈逸眼神制止,晴儿犹豫了好一阵,见娘亲没说话,才怯怯地道:“谢谢帅哥哥。” “哈哈哈,”沈逸一阵大笑,又打趣玉钗道:“咱们也生个女孩好不好?” 玉钗脸一红,啐了沈逸一口,扭过头去,却见连耳朵都红了。 自打上京之后好久没有这般开心过,沈逸招呼众人坐下,又问道:“怎么你也一起来了?东阳那边还好吗?” 沈逸去信让秋霜过来,却没想到玉钗也一起来了。 玉钗闻言想起正事来,拿出一封信交给沈逸,又道:“原本未曾打算,是夫人劝着我来的。” 沈逸点了点头,刘夫人可是干过私奔这种事的新时代女性,对相思之情大抵有很深的感受,定然知道玉钗的心思,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至于那封信,信是刘夫人写的,上面写着东阳一切都好,二老身体也好,让沈逸不用担心,后来又问沈逸在京城过的如何,也没有遇到什么难事,还嘱咐他多添衣裳,字里行间,还隐晦地问着沈逸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沈逸叹了一声,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另一面,大概也能看出刘夫人现在还不想来京城,究其原因,也许有害怕,也许有自责。 沈逸放下信件,秋霜在那边打趣道:“这一路上京啊,玉钗姐隔着一个时辰便要问问路程,行了这么久下来,没问五百次,怕也有三四百次了呢!” 玉钗脸一红,轻啐一声,感受着沈逸的怀抱,脸上有淡淡的幸福红晕,轻声道:“现在东阳城一切都上了正轨,香水的销路铺满了南永,酒楼也新开了几家,一切都运转的很好。” 沈逸在玉钗脸上捏了一把道:“小玉钗真能干。” 玉钗脸色绯红,看着沈逸坏坏的笑脸,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少爷,女宾楼那边生意渐渐兴隆起来,我看还是先....” 门外周二虎人未到,声先至,这家伙现在也够忙的,挂着个津议的名头,每天要去打个卡,完事了再回商场忙活,一天天的火急火燎。 一走进屋内,周二虎就像沈逸一眼瞧见玉钗一眼瞧见了秋霜,话音顿时戛然而止,而秋霜也分辨出了声音,轻咬着下唇,终究没有玉钗那么大胆,只是回首盈盈望着周二虎。 “二虎叔叔!” 对于周二虎晴儿显然比对沈逸熟悉的多,见着他一下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周二虎一愣,旋即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都快抑制不住了。 “还叫叔叔呐?”沈逸哈哈一笑,看着周二虎道:“给你放个假,没什么要事就不用禀报了,带着她们在京城逛逛吧。” 周二虎一喜,点头道:“谢少爷!” 秋霜脸色绯红,轻声道:“少爷,那我...” 玉钗替沈逸答道:“快去会你的情郎吧!” 秋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低声告辞,飞也似地逃了出去,一句话也没和周二虎说。 女孩子家到底脸皮薄,周二虎也不见怪,呵呵笑道:“少爷,那我就先去了。” 沈逸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 你有事要办,少爷我也有事要干呢。 第384章 急色公子(六更,求银票) 深夜寂静,皓月高悬之时,忽从沈逸房中传出女子似痛苦又似快乐地呻吟。 玉钗“唔”地一声,藕臂不由搂住了沈逸,玉面羞红一片,脖颈上几点淡红。 “少爷,我,我吃不住了” 身下的玉钗,似哀求般,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逸。 沈逸缓缓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嘿嘿笑道:“小玉钗,北方干燥,要多补水!” “少爷”玉钗娇躯缩成一团,心想苏慕烟也不知是怎么照顾少爷的,她这刚上京,便迎来这般狂风暴雨。 都怪苏玲珑那老妖婆,玉钗哪知道沈逸到现在也没破了苏慕烟的身子,就算苏慕烟手口并用,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哦~” 一声轻呼,玉钗自知难逃魔掌,媚眼如丝,羞涩地献上红唇,轻吟道:“坏蛋少爷” 沈逸嘿嘿一笑,动作不停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嗯~”又是一声轻吟,北方虽寒,却是芙蓉帐暖,鱼水相欢 翌日一早,日上三竿,沈逸难得地起晚了,也理所当然地迟到了。 但他不以为意,反正今儿署个名就把辞呈给递上去,迟到又算个什么事? “早”。 沈逸走进度支衙房,心情愉快地打着招呼。 王礼与何文书二人连连回礼,心想这哪早了,唉,要请辞的人就是不一样,日上三竿了才来上衙。 沈逸找出昨日写的差不多了的辞呈,添上几笔封好,往吏部衙门一送,这事儿就算完了。 不过沈逸没想到的是,他这辞呈在吏部根本没停留多久,转手就被送进了宫中。 周帝不比沈逸快活,每天要起早朝会,之后要么和内阁大臣议政,要么处理奏折,难有休息的时候。 “陛下,吏部添了一封折子。” 待周帝批复完一封奏折,停下喝茶的时候,宋祥捧着一封折子上前说道。 周帝扫了他一眼,皱眉道:“为何此时才送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宋祥顿了顿,道:“这封,是沈主事的辞呈。” 周帝原本正要看下一封奏折,听见宋祥这话顿了顿,抬头道:“你说什么?” 宋祥重复道:“回陛下,是沈主事的辞呈,也是不久前才送到吏部。” 虽然是小官,但毕竟是皇帝钦点的,吏部自然不敢乱下决断,接了辞呈都没看,直接送到宫里来了。 “拿给朕看。”周帝伸出手来,接过宋祥递上的折子,展开一看,紧接着眉头一挑。 “这沈逸,怎么也如此文绉绉的说话?朕还以为就算是辞呈他也该与别人不同。”周帝指着奏折,笑着说道。 沈逸是没干过这事,只能按部就班的来,洋洋洒洒的一大片,看的周帝直摇头,只看了几眼就往旁边一丢。 见周帝又继续处理其它奏折,宋祥打着小心问道:“陛下,吏部那边如何回复?” “不用回复,”周帝微笑道:“留中吧!” --------- 递交了辞呈,沈逸心情更是放松,吃过了午饭,借口也不找了,直接溜号,他打算去百宝商场看看。 不得不说周二虎的性子也是耿直的紧,秋霜这才来一天,周二虎就直接带人家去了女宾楼,让秋霜负责管理。 之前周二虎本来觉得女宾的生意忙起来了,秋霜还没来,便想着先招些人手,却不想话没说完就看见了秋霜,这家伙也实诚的很,不说带人家在京城好好逛逛放松放松,直接就上岗了。 好在秋霜知道周二虎的性子,也不怪他,倒不如说经过以前那书生一骗,周二虎这样的人才更能给她安全感。 好在秋霜之前也打理过留芳阁的生意,也算熟悉,上手很快,半天时间就弄清了个大概,女宾楼里做的也都是女子生意,秋霜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这是什么地方?” 在沈逸到达之前,一名年轻公子带着几名小厮路过了百宝商场,眼看近水楼改造的女宾楼里女子进进出出莺莺燕燕,其中不乏面容姣好,身材优越之人,顿时挑起了眉头问道。 年轻公子身后的小厮看了一眼,回头道:“公子,像是个酒楼。” “酒楼进出全是女子?我看是青楼才对吧!”年轻公子脸上扬起猥琐的笑容,一挥手道:“进去看看!” 不管三七二十一,年轻公子直接忽略了门外“男宾止步”的牌子,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女宾楼。 入门处也有伙计看着,只不过刚上前去劝阻,就被年轻公子手下的小厮推到了一边去。 一进门,年轻公子就看直了眼,一整座楼里,全是身着各式衣衫的靓丽女子,犹如穿花蝴蝶一般行来往去,笑声连连。 年轻公子逛多了青楼,自然分的出来哪种是风尘女子,哪种又是良家少女,这一进门一看一闻,心就提了起来,这是哪?人间仙境!?专为本公子准备的? “这款香水是芙蓉与秋菊揉捻而成,很适合姑娘的气质呢。”某处铺子里,秋霜正拿着一瓶香水,向面前的姑娘介绍着,刚来第一天,她便从熟悉的香水业务开始了解起。 “哈哈,小娘子,别跑啊,小爷我请你喝几杯!” 正要再说几句,秋霜却听见了男子淫邪的声音。 怎么会有男人进来?这女宾楼里头还有卖亵衣的铺子,怎么能放男子进来? 秋霜奇怪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拦着某处铺子门外的姑娘不让走,满脸猥琐的笑容调笑着。 “小娘子,这儿的衣服才值几个钱?跟小爷喝几杯,小爷带你去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买上十件八件,如何?”年轻公子脸上的笑容已经表明了他心中的想法,绝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 女子心中惶惶,四处躲闪,却被年轻公子的小厮拦住,脱离不得,急地都快哭出来了。 “你是谁?怎么能闯进女宾楼来?没看见门外的牌子吗?” 正要去抓女子的手,身后却有一道动听的声音响起,年轻公子闻声回过头来,见着秋霜亭亭站在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别有风味,顿时眼睛就闪出了亮光! 【作者题外话】:昨天承诺的六更办到了,再求一波银票,银票多更新多 第385章 扔出去 秋霜虽有了孩子,但却还是少女心性,这就造成了,她既有少女的灵动之感,又带着一丝成熟的韵味,这种强烈的感官碰撞立马就吸引了急色公子的眼球。 年轻公子顿时放弃了上一个猎物,转而向着秋霜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脸上猥琐的笑容一收,似是变得彬彬有礼的模样。 “你想干嘛?”秋霜在天上人间时也是见多了各路牛鬼蛇神的,就算年轻公子装的文质彬彬,秋霜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不怀好意,更何况她之前分明瞧见了年轻公子拦住那女子的行为。 “姑娘莫怕,”年轻公子得意一笑,自以为温文尔雅,上下打量了秋霜一眼,笑道:“在下罗旷,不知姑娘芳名?” 秋霜才没兴趣认识面前举止轻佻的罗旷,双手叉腰道:“你知不知道女宾楼只有女子能进来?门外男子止步的牌子你没看见吗?” 罗旷笑着说道:“是吗?在下还真未看见。” 罗旷确实没看见,因为他一门心思进来遍览群芳。 “没看见?也没人拦你吗?”秋霜疑惑了,门外有伙计守着,看着男子要进来,应该也会劝阻才是。 说罢秋霜朝楼下看了一眼,却看不见原本守在入口处的伙计。 秋霜不禁有些气恼,真是的,这时候偷懒?还是二虎哥靠得住些。 回过头,秋霜道:“这里是女宾楼,请你快些离开吧。” “离开当然是要离开的。”罗旷微笑道:“不知能不能和姑娘一块离开?” 秋霜怔了怔,心道这人想什么呢,正要说话,罗旷却接着道:”姑娘,这北方天寒,尤其春日最易着凉,不如在下请姑娘烫上一壶好酒,暖暖身子,岂不美哉?“ 这话已经有些轻佻了,秋霜自然不可能答应,摇头道:“我没有时间,你还是快些离开吧,不要惊到了其他人。” 说罢秋霜转身欲走,她要去看看伙计去哪了,如果这罗旷还是不走,还是让伙计来处理。 罗旷却几步赶了上去,一手搭在秋霜肩膀上,嘿嘿笑道:“姑娘,我如此诚恳地邀请你,你可不要不识趣啊。” 秋霜一扭身,挣开了罗旷的手,不悦道:“你干什么?请你快些离开!” “嘿嘿,只要姑娘肯与我走,我自然就离开了。”罗旷不再装了,脸上的笑容再度变得毫不掩饰地猥琐,说罢又伸出手,要去拉扯秋霜。 秋霜连忙一躲,紧接着转身就跑,想去隔壁楼将周二虎找来。 秋霜越是跑,罗旷越是起劲,那些妓院青楼的姑娘搞起来不起劲,他就好搞这些良家少女少妇,那样他才有成就感,而他的身份也让他毫不用担心后果,就算闹出了事来,赔点钱也就是了。 罗旷几步追下楼去,秋霜终究是女子,脚下没有罗旷那般快,眼见要被追上,秋霜心里着急,抬眼一看,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顿时心里有了安全感,提起力气咬牙快跑了几步,跑到出现在入口处的男人身边。 罗旷一看秋霜停下,也不追了,嘿嘿笑道:“姑娘,你还说男子不得入内,他不也进来了么?” 说罢,罗旷又要去抓秋霜的手,就在堪堪要碰到秋霜的时候,罗旷的手臂反被一只大手抓住,一股巨力传来,难以再前进分毫。 被女人抓的话罗旷是十分欢迎且欣喜的,但被一个糙汉子抓住,这让罗旷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弄脏了。 使了使劲,却是挣都挣不开,罗旷皱着眉,冷声道:“放手!” 得了伙计消息,刚刚赶来的周二虎淡淡道:“这位客人,女宾楼只做女子生意,您若要逛,就去隔壁吧。” “放手!”罗旷心中不悦,一声大喝,使劲一抽手,周二虎也恰好松了力,这一抽倒让罗旷自己往后一倒,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少爷!”几名小厮见状,急忙上前去扶。 楼里本就关注着这边的女客见状不禁笑出了声,这让罗旷大感失了颜面。 周二虎将秋霜拉到自己身后,又让开一条道伸手道:“请吧。” 罗旷失了面子,而且是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断然不肯善罢甘休,现在走了,岂不是丢了更大的面子。 “滚开!”罗旷猛地一挥手,打开下人搀扶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盯着周二虎道:“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让她陪我一天,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这种条件,周二虎也断然不会答应,沉声道:“公子若再不走,那我就要“请”公子走了!” 这话让罗旷气笑了,冷声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走!” 周二虎浓眉一竖,作势就要上前,秋霜担心道,“二虎哥!” 京城遍地是权贵,这道理谁都懂,秋霜看出来罗旷可能有些背景,生怕周二虎出事,虽然倾心周二虎,但秋霜也晓得,周二虎毕竟不比少爷,什么事在少爷手上都不算事。 见状罗旷一阵冷笑,道:“看看,女人都比你有眼力见,姑娘,跟着这种没用的男人,还不如跟着我,包你下半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周二虎冷哼一声,大步上前,罗旷适时地往后一步,几名小厮瞬间上前,拦在了周二虎身前。 哪怕周二虎人高马大长相凶悍,他们心中有些发怵,但也不能让了去,罗旷要是出了事,有他们好受的。 “怎么了这是?” 两方对峙着,场面僵持不下,这时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周二虎听见这声音,就要挥出去的拳头顿住了,秋霜则是满脸惊喜,回头呼了一声:“少爷!” 罗旷皱了皱眉,哪来的少爷,我也是少爷,怎么不见你这么高兴? 门外,沈逸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看着对峙的两方,奇怪道:“怎么有男人在里面?” 周二虎收起拳头,走回来道:“少爷,此人闯进女宾楼,调戏女客,也不肯出来。” 站在周二虎身边的秋霜一个劲地点头,确认了罗旷的行径。 沈逸看了罗旷一眼,罗旷毫不相让,嚣张地与他对视,沈逸摇摇头,好笑道:“他不肯出去,你扔他出去就是了。” 第386章 先礼后兵 开这女宾楼的时候,打出的噱头就是只属于女子的私密空间,这件事沈逸若不严肃对待,女宾楼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可影响可不小。 罗旷听到沈逸的话,气急反笑,哼声道:“扔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沈逸笑道:“百宝商场一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哪有功夫一个一个认识,反正我看的出来,你不是女子,你不去隔壁,这么爱往女宾楼里钻,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放肆!”罗旷自感受了侮辱,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扔我出去!” 周二虎冷哼一声,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响,惊的罗家的小厮脸上生畏。 “诶,等等,”沈逸摆了摆手,微笑道:“总要给人家个理由,咱们又不是地痞流氓。” 这时候,十几名金刀帮的汉子也都赶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站在沈逸身后,虽然沈逸嘴上说着自己不是地痞流氓,但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壮汉,让他的言论有些站不住脚。 罗家的小厮脸上已经有些为难之色,原本握起的拳头也有些发软了,这十几个大汉,领头的周二虎更是壮的跟座小山似的,一个都难应付,现在就更惨了。 罗旷倒是不惧,他不信沈逸敢对他如何,他可是安平侯的儿子,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欺负过呢! 当然,某年某月一个姓叶的混小子除外。 沈逸朝周二虎颔首道:“二虎,说给这位长得有些磕碜的公子听听,陛下赐你什么官。” 陛下? 这词一出来,罗旷眉头微挑,眼前这糙汉子居然认识陛下? 周二虎望着看过来的罗旷,哼了一声道:“蒙陛下赐,添为京城津议。” 京城津议? 罗旷先是一愣,随后差点笑掉大牙,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他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 可随即周二虎又道:“佐命提举皇商之事!” 皇商? 罗旷一愣,什么时候京城多了个皇商? 望向沈逸,见他一脸毫不着急的微笑,罗旷再看这女宾楼,难道,这,这是皇商产业? 去年冬季,罗旷随母亲去了南方过冬,最近才回来,对京里发生的事不甚了解,如今才知道,京城多了个皇商。 既是皇商,那就是皇家产业,罗旷在这闹事,也可以说是在皇家闹事,沈逸就算扔他出去,也有理可说。 京中多权贵,沈逸又何尝不知,秋霜看得出来罗旷有倚仗,沈逸更看的出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先将话挑明了,罗旷再不识相,可就别怪他了,再有倚仗,倚地过皇帝? 此乃先礼后兵是也。 果然,听见皇商的名头,罗旷的眉头微皱,沈逸适时地挥手道:“来人啊,“请”这位公子出去。” 一言示下,包括周二虎在内,十几名大汉围向了罗旷几人,几名小厮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罗旷围在中间。 “请吧!”周二虎虎目怒视罗旷,声音震耳发聩。 楼中的女宾都停止了购物,目光聚集此处,关注着结果,罗旷面色有些难看,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一副真敢动手的样子! 别的不说,周二虎是真敢动手,他们是最初跟着沈逸的一批人了,跟着沈逸一路走过来,风风雨雨都淌过了,就没输过,沈逸就像个将军,而他和金刀帮众人就是将军手下最忠诚的先锋军。 再看沈逸,脸上依然是一脸淡然微笑,罗旷不甘心就这样丢了面子,强自道:“我爹是安平侯!” “哦?是吗?我跟你爹还见过呢,”沈逸笑道:“要让他来给你擦屁股吗?” 发行国债之时,京里的权贵沈逸见得多了,安平侯便也是其中之一。 罗旷一愣,见沈逸还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握了握拳,一咬牙,最终冷哼一声,推开面前的小厮,大步离开。 沈逸没说话,周二虎等人也没为难他,放他走了,路过沈逸身边时,罗旷还冷哼了一声,“我记住你了!” “可惜我不感到荣幸。”沈逸淡淡微笑,没当回事。 “哼!”罗旷再度哼了一声,大步离开,那些小厮,也瑟瑟发抖地从周二虎等人的包围中逃了出来。 罗旷自以为走的很潇洒,但在女宾楼中的客人看来,就是落荒而逃,甚至楼中有些客人看着沈逸微笑的面庞,眼中都闪出了星星,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儒雅的气质太吸引人了! 沈逸负手而立,神色若有所思,忽然说道:“二虎,你跟我来。” 说罢,带头往隔壁大楼走去。 周二虎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秋霜以为沈逸要训斥周二虎了,也跟了上去,想替他解释一番。 到了办公间里,沈逸看着秋霜奇怪道:“你怎么跟来了?” 秋霜鼓起勇气道:“少爷,这事不怪二虎哥,是那罗旷跑进来骚扰客人” 周二虎拦住秋霜不让她再说,自己道:“少爷,这事是我没处理好,您要罚,就罚吧。” 看着这一对一唱一和,沈逸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干嘛要罚你?” “啊?”秋霜一愣,道:“那少爷您让二虎哥来是为了” “我是要给他布置布置接下来要办的事,”沈逸无奈解释,随后又看向周二虎,认真道:“不过此事也让你长个教训,遇事不要光冲动,怎么说大周的律法也不是摆着看的,再者,遇事多想,多看,要学会充分利用我们手上的优势,皇商这个名头,也不是只拿来看的。” 周二虎认真道:“记住了,少爷。” 沈逸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二虎啊,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人了,跟着我这么久,你长进了不少,我对你还是有不小的期望的,等我走了,京城这一片我就打算交到你手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周二虎闻言正要点头,秋霜也满心欢喜,可一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片刻之后,两人异口同声道:“少爷,你要走?要去哪?” 第387章 不服气的刘彦 沈逸十几岁的年纪,身子康健的很,周二虎年纪还比他大,他说等他走了,当然不会有人认为是等他死了。 结合后面的话,那意思就是他要离开京城,周二虎心想少爷还当着官,陛下也很是看重少爷,怎么这就要走了呢? 秋霜同样心想玉钗姐才刚来京城,怎么少爷就要走? 两人的默契也是够够的,很有夫妻相,沈逸无语道:“我去的地方多了,之前没见你们这么激动过?” 周二虎摇了摇头,询问道:“少爷,可您不是在户部” “官我辞了,”说起这事沈逸就一身轻松,伸了伸懒腰道:“从此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咯!” “啊?!”秋霜一听就惊讶道:“少爷,您怎么把官辞了呀!” 在秋霜看来,就算是读书人,十年寒窗也只为求个功名,少爷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赐了官,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光耀门楣的事,地位是噌噌往上窜,怎么就辞了呢? 沈逸好笑道:“干着心累心烦,就辞了呗,这叫及时止血,保证收支平衡,再干下去,我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 秋霜心里更是惊讶,也很疑惑,给朝廷办事,这怎么能叫损失呢? 这点还是周二虎明白一些,因为沈逸曾经私下里说过周扒皮这个词,起初周二虎听不懂,还以为是说他,后来结合一些事,有些明白了,也时常在心里想,少爷真不是一般人物 沈逸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接着道:“我打算去沧州待上一阵,了解了解现在大周的市场,再决定下一步去哪,如果不出意外,我就不回来了,玉钗她们我也会带上,我先给你简单说说接下来京城的业务该怎么办,之后有什么事,你便差人问我。” 说罢,沈逸拿出几张图来,一张是周二虎当初奉命搞的京城地形图,一张是现在沈氏商号在京城的产业分布。 周二虎上前几步,认真地听着沈逸就着图纸给他讲解,秋霜见两个大男人认真谈起公事来,也不再打扰,悄悄地退了出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沈逸甩了甩手,道:“如果没有什么幺蛾子,短时间内先这么办。” 周二虎点头应下,想了想,转而道:“少爷,过几天,百宝商场的总账就该收上来了,按您跟陛下的约定,五成的利润,咱们要送进宫里。” 沈逸嘴一撇,好心情消散了不少,他娘的,给周帝打白工,有冤都没处喊呐! 沈逸摆摆手道:“行了,你去把账本取来给我看看,银子也别急着送,能抠一些是一些!” ------ 沈逸心情受损,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好的,但此时此刻,有人是真的心情很糟。 他就是刘家的大少爷刘彦。 自从跟沈逸那件事之后,刘彦虽然是落了面子的那一方,但也被刘璟升关了禁闭,昨日才刚刚重获自由,而重获自由之后,刘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沈逸有没有受到报复。 刘彦心想,沈逸落了刘家的面子,还想好过?他虽然被关了禁闭,但沈逸一定比他更难过! 但最终的结果,让刘彦异常失望。 他的父亲刘璟升没有找沈逸,就连他的二叔,户部的侍郎刘伯宏,好像也没有什么动作,沈逸依然是户部的主事,该怎样还是怎样,丝毫没有遭到刘家的报复。 刘彦顿时就惊讶了,难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沈逸可是把他押到县衙去,落了刘家的面子! 然而刘彦再不信,事实也正是这样。 一直等到夜里,等到刘伯宏放衙回来,刘彦直接找上了他。 “二叔,你没有收拾沈逸?!” 刘伯宏对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淡淡道:“他又未做错事,为何要收拾他?” “未做错事?”刘彦睁大了眼睛,道:“二叔!那天他可是让人押着我去了县衙!刘家失了面子!” “你还有脸说?” 刘伯宏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让人押去县衙,是因为你在冠翠楼动手伤人,你莫要以为你不说,我和你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彦一愕,正要再说话,刘伯宏又接着道:“刘家为何失了面子?失了面子不是因为刘家势小遭欺,是你不如别人,处处落人一筹!失的是你的面子,而非是刘家!你若觉得不服气,那就自己去找这个场子,你是刘家的男儿,刘家的长子,不要只想着靠刘家的树荫活下去!” 对于不学无术的刘彦,刘璟升和刘伯宏这一对兄弟是又气又无奈,训斥了几句,刘伯宏再不多言,越看刘彦越觉得沈逸优秀,从小小一个东阳城一步步走到朝堂之上,时至今日连陛下都看重他,而刘彦,却还是想着靠刘家的权势作威作福,相比之下二者是天差地别。 眼看着刘伯宏绕过自己大步离开,刘彦心中气急,却不敢多说什么,待的刘伯宏走远,才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面貌都有些扭曲了。 他想不通,想不通他的二叔明明是沈逸的顶头上司,却为何就是不愿替他出这口气! 自从叶双凡离京之后,文官集体也渐渐势大,现在那些将门子弟已经不太敢招惹他们了,作为刘家的嫡子,刘彦在京城的日子不要太好过,沈逸这件事,还是多年来他第一次丢这么大的面子! 这个场子,他必须得找回来! 但是心里这么想,真正施行起来,却无比困难。 刘彦身无功名,身边的朋友虽然不乏小有名气的才子,但是却没一个有官位的,更别提像刘伯宏这样能压住沈逸的了。 那怎么办?趁夜里拿麻袋罩着沈逸打一顿? 不行不行,那天他扣着自己的时候力气不小,两三人未必收拾的了他。 搞点事情诬陷他? 不行,那沈逸嘴巴毒的很,没理的事都能说出理来,如今也没什么由头能找他的麻烦。 刘彦越想越是心烦,这亏难道就白吃了吗! 第388章 计上心头 就在刘彦气的在房里砸着东西的时候,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刘兄,什么事生这么大气?”刘彦的朋友上门来找,却见他在房中砸着东西,不禁疑惑着问道。 “哼!”刘彦重重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坐下不说话,这种失面子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拿出来说。 那人笑着道:“刘兄,开心点,我听说罗兄刚刚回京,不如咱们约上他,去流舫河上吟诗作对,岂不美哉?” “吟个屁!没心情!”刘彦重重地将茶碗拍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 那人一愣,摇头叹道:“既然刘兄心情不佳,那便罢了,我本还想着拉上刘兄,一起去安慰安慰罗兄,毕竟咱们也是熟识了。” 安慰安慰? 刘彦哼了一声,随口说道:“罗旷有什么好安慰的?他的日子不要过的太快活!” 那人摇头道:“刘兄有所不知,罗兄昨日去了一家铺子,被人赶出来啦!” 罗旷,被人赶出来? 安平侯的公子,哪家铺子有胆子赶他出门?命不要了不成? 刘彦哼道:“赶他出门,照罗旷的性子不把人铺子砸了?还用别人安慰?” 那人摇头道:“刘兄有所不知,那铺子叫作百宝商场,就是不久前加了皇商名头的那家,既是皇商,跟普通的铺子自然不同,唉,说来也怪罗兄不小心,闯到了女宾楼去,就算要发怒,他也没理,回头跟安平侯一说,安平侯反叫他不要惹事,这不,心情跟刘兄一样差着呢!” 听见这番解释的刘彦眼睛一亮,也许之前刘彦的心情很糟,但有了这事,他心情就不糟了。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能稳压沈逸,甚至比他二叔还稳的人,而且,找沈逸麻烦的由头也送来了! “好啊!”刘彦想着想着,忽然拍案而起,脸上的表情相当欣喜。 来人吓了一跳,惊讶道:“刘兄,你这是” 刘彦一愣,收了收心里的喜悦,轻咳一声道:“没事,罗旷确实吃了个闷亏,这样,今晚我做东,请他到冠翠楼吃一顿,安慰安慰他!” 来人一喜,拍手道:“好!这样好啊,刘兄,你也别闷着了,不就是被刘大人关了几天禁闭么,咱们一醉解千愁,往后还是风流人物!” 刘彦嘴角抽了抽,假笑道:“那就麻烦你,去和罗旷说说,今晚我在冠翠楼等他。” “没问题!”那人答应一声,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传句话又怎么了?闻言很快离开刘府,找罗旷去了。 待那人走后,刘彦唤来下人,沉声道:“你,去叫老何过来。” 没过多久,何管家快步赶了过来,看着房里砸碎的瓷器,愣道:“少爷,您这是” 刘彦不跟他解释,示意何管家凑近些,随后附耳道:“你帮我办件事” 片刻之后,何管家惊讶地站直了身子,难以相信以少爷的智商居然能想出这么妙的计策来! 作为刘家的管家,何管家消息自然灵通着,而且那日沈逸无形之中也是得罪了他,他心里头也不爽着呢。 何管家的表情让刘彦很是满意,吩咐道:“安排些办事麻利的,身手好的,明白?” “明白,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安排,少爷放心!”何管家点了点头,麻利的下去办事了。 刘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言自语道:“沈逸是吧,得罪本少爷,将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 冠翠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刘彦选在这请罗旷吃饭,也是下了不少本钱,为了占个好位置,他早早就到了冠翠楼,坐的恰好便是之前沈逸来的那次用的雅间。 过了片刻,移门被人拉开,罗旷顶着一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的脸,带着身后的小厮走了进来。 “罗兄,整整一个冬日不见,甚是想念呐!”刘彦迎了上去,笑容十分灿烂。 罗旷心情不佳,没跟刘彦多客套,只略微寒暄了两句,便落座了。 刘彦也不见怪,反而还大方地亲自给罗旷倒上酒,宽慰道:“罗兄,那沈逸是个卑鄙小人,不必跟他置气,论身份论学识,他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罗旷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听陈强说,之前你也在这跟他起了冲突,还被扭送到县衙去了,一个冬天不见,你刘彦变得这么大度了?” 刘彦闻言脸上表情一僵,瞥了坐在另一边的陈强一眼。 陈强神色有些许尴尬,本来是想说这事能让罗旷好受一些,没想到罗旷当着刘彦的面说了出来,这就很尴尬了。 一反常态的,刘彦没有生气,反而摇头道:“罗兄,这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官,我不过一介平民,还能怎么着呢,再说了,就算去了县衙,我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罗旷冷哼道:“你是平民,你家可不是,你二叔,不还是他的上官么,这都不替你出气?” 罗旷一而再再而三地取笑他,刘彦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心想少爷我请你吃饭,你还这么不识趣,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了不成? 刘彦冷冷道:“刘家是不差,罗兄又差到哪去了,安平侯没为你出头?” 此事也是罗旷不爽的地方,刘彦一提起,他便上火,拍桌道:“你!” 陈强连忙起身劝道:“诶诶诶!咱们好久没见,今夜是出来作乐了,莫要伤了和气!” 陈强一劝再劝之下,罗旷才坐了回去,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刘彦想了想,也罢,不跟你一般见识,这计策,没你还施不成呢! 想到这里,刘彦端起酒杯道:“罗兄,是我失言,这一杯,我敬你。” 说罢,刘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罗旷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太装,端起酒杯回应。 陈强自然乐意看到这一幕,笑着道:“这才对嘛,咱们是朋友,莫要因为那沈逸伤了和气!” 刘彦点头道:“正是,说起来,咱们该一致对外才是,罗兄,我跟你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第389章 难道是...(五更,求票!) “那又如何?他的钱庄勾着户部,商场又是皇商,能怎么着他?”罗旷也和刘彦一样,想报复沈逸,但也是想不出办法来,说着说着,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酒。 刘彦微笑着端起酒杯道:“唉,谁不是呢,算了,今夜不提这个,一醉解千愁,喝酒,喝酒!” 陈强也端起酒杯附和道:“正是,喝酒!” ......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闷了。 “待我承袭了爵位,定要他好看!”罗旷面目赤红,大力地拍着桌子,恶狠狠地说道。 那边陈强早已喝的人事不省,只是下意识地拍桌道:“对,对,讲得对....” 看着明显喝多喝上头的罗旷,刘彦心里鄙夷,安平侯的爵位能不能承袭还两说,再说等到那时候,沈逸都不知道上哪去了,还报复个球球?要报仇要趁早! 刘彦叹道:“罗兄,等到那一天,你可一定要带上我,让我也出一口恶气!” 罗旷哼声道:“那是自然!我,我...呕....” 说了一半,罗旷就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一股恶臭顿时充斥了整个雅间。 刘彦走过去拍着罗旷的背,劝道:“唉,罗兄喝多了,来人,送罗兄回府。” 不用刘彦吩咐,安平侯府的下人也准备这么办了,闻言支起罗旷,搀着他往外走,罗旷瘫软似烂泥,下人心里叫苦,幸好安平侯府离得不远。 刘彦没有跟着下楼,而是站在楼梯口目送罗旷被下人扶着离开,脸上勾起笑容。 “少爷,您慢点!” 下人扶着罗旷走在街上,苦不堪言。 “滚!滚开!”罗旷一把将下人推开,仰天大吼道:“我草你祖宗!老子要你好看!” 一句骂完,罗旷腿一软,跌倒在地。 也不知罗旷骂的是谁,幸好此时夜深人静,街上没有行人,不然安平侯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跌坐在地的下人满脸无奈,站起身来准备去搀自家少爷,刚站起身,却感觉眼前一黑。 “谁!谁!” 下人慌忙大叫,却没有人回应他,紧接着他便感觉到钝器击打在身上,一阵剧痛传来,下人顿时痛呼出声。 但还有人比他更大声。 “嗷!” “谁!谁打我!” 下人听的清楚,这是自家少爷的声音。 下人顿时大惊,忙喊道:“你们知道少爷是谁吗!我家少爷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 然而就算自报家门,对方也没有停手,一棍又一棍地砸在他身上,一时间在这僻静之处主仆二人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打了好一阵,对方才停了手,下人只感觉浑身都疼,此时却听见一道冷哼。 “敢在少爷的场子闹事,给你长点教训!” 又有另一人道:“胡说什么!快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下人抬起像是要断了一样的双手,艰难地揭开套在头上的麻袋。 四处张望一番,下人终于发现像死狗一样躺在另一边,头上同样罩着麻袋的自家少爷。 “少爷!少爷!” 下人惊呼着,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一把揭开麻袋,只见罗旷已经被打的惨不忍睹,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怕是安平侯在这也未必认得出来这是他儿子。 下人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罗旷的鼻息,在发现还有出气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旋即扯开喉咙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 安平侯府。 一名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面沉如水,在他身后的房间,不时传出痛哼的声音。 片刻后,一名大夫走了出来,说道:“侯爷,罗少爷伤及内腑,夏天之前,怕都不能下地了...” “滚!” 安平侯沉声一斥,大夫摇了摇头,无奈离开。 随后,安平侯看向跪在面前,脸上同样青一块紫一块的下人,沉声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有人对我儿下如此毒手!” 下人颤抖道:“小人不知,昨夜少爷应刘彦少爷邀请,去冠翠楼喝酒,喝完回府的时候,忽然窜出人来蒙上麻袋就打....” “就没有线索吗!”安平侯喝斥道:“凶手长什么模样?多高多大年纪?!” 下人心想我都说了被蒙上了麻袋,哪还能知道这些... 又一想,下人忽然道:“对了!小人听见他们说了话!” 安平侯眉头一挑,急问道:“什么话!快说!” 下人道:“小人听见他们说“敢在少爷的场子闹事,给你长点教训”!” 敢在少爷的场子闹事? 安平侯皱起了眉头。 “罗兄!” 这时候,两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刘彦和陈强联袂而至,见到安平侯,两人纷纷见礼,刘彦道:“侯爷,我听说罗兄昨夜遇袭,是真的吗?” 安平侯看了两人一眼,冷哼道:“我儿与你们一起吃饭,你们竟不将我儿送回来,任凭他醉酒离开?” 陈强解释道:“侯爷,昨夜我们三人都喝醉了,我与刘兄,也是被下人送回府的!” 安平侯哼了一声,道:“你们可得罪了什么人?” “我们三人就在雅间中吃饭,没有其他人,”刘彦道:“侯爷有行凶者的线索吗?” 安平侯没有多说,刘彦状若着急,看了一眼跪在那的下人道:“昨夜到底怎么回事?罗兄怎么会遇袭?” 下人只得将刚才说的话说了一遍,谁知说完之后,刘彦忽然惊道:“难道是...” 陈强本来愣愣的,看见刘彦的表情突然也意识到什么,惊讶道:“不会吧?他不要命了?” 安平侯眼睛一亮,面色沉了下来,沉声问道:“是谁!?” 沈府。 沈逸正在床上与玉钗嬉闹,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沈逸何在?” “赶快让他出来?” 沈逸听到声音,心想这是吏部来通知他辞呈批复了? 披上外袍走出房间,沈逸看了一眼,却见来的是几名差人,疑惑道:“有什么事?” 那差人竟不跟沈逸多说,直接一挥手道:“拿下!” 第390章 沈少爷被带走了 几名差人立刻围向了沈逸,手按着腰刀,大有缉拿之势。 早就赶来的苏慕烟怎会眼睁睁看着官差在自己面前将沈逸带走,手在腰间一抚,日常绕在腰上的软剑已握于手中,横跨一步,挡在沈逸身前,拦住那些官差。 那边带着官差进来的周二虎同样一惊,本来以为这些官差是找少爷有公务上的事情,万万没想到是来抓沈逸的,同样是大步上前,拦在沈逸身前。 官差要带走沈逸,苏慕烟与周二虎寸步不让,一时间两方对峙,剑拔弩张,气氛凝滞。 官差皱眉道:“你难道要与朝廷作对!” 沈逸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竟然有官差上门缉拿自己,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反手将房门带上,淡淡道:“要带我走,总要给我个理由才是。” 那官差看了看沈逸身前几人,在心里掂量掂量,随后道:“我们怀疑你与昨夜行刺安平侯公子的案件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安平侯的公子遇刺? 沈逸问道:“安平侯的公子是谁?” 周二虎回头道:“就是之前闯进女宾楼的那个罗旷。” “是他。”周二虎一说,沈逸略微一想就想起来了,是了,就是那罗旷,那天他还曾大言不惭地炫耀自己的身份。 他遇刺了? 这事沈逸是毫不知情,也确定肯定不会是自己手下的人干的,看了一眼官差,不像是县衙曾伟手下的人,便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官差严肃道:“我等奉刑部张侍郎之命而来。” 刑部衙门....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候屋里传来玉钗的声音,房门被沈逸带上,让她看不见外面的情景。 “没事,”沈逸应了一声,吩咐周二虎道:“商号那边你按着我给你的吩咐办事就行。” 周二虎一愣,随后道:“少爷,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沈逸摆了摆手,去刑部又不是去打架。 “公子...”苏慕烟看着面前的官差,又看看沈逸,心里颇为担忧。 沈逸抚了抚她的秀发,轻笑道:“没事,此事与我无关,说清楚就好了。” 说罢沈逸穿好衣服,走上前看那官差道:“你确定要带我回刑部?” 领头的官差拿出一张纸展示一番,严肃道:“公文在此,还能有假?” 沈逸点了点头,道:“好。” 官差见沈逸配合,挥了挥手,让手下人都收了回来,院中的气氛稍稍缓和。 沈逸一路走,苏慕烟周二虎等人一路在后面跟着,一路送他走出沈府,沈逸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们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听到这话官差的嘴角扯了扯,若是坐实了此事,你还想回来? 到底沈逸的辞呈还没批复下来,他现在还有官位在身,而且他也只是有嫌疑,并没有坐实,因此官差没有押着他,更没有上铁链枷锁之类的刑具,甚至还要用马车,接他去刑部衙门。 一大清早,刘伯宏刚下了朝会回来,却看见一队人从沈府门外离开,几名官差领在前头,马车在后,沈府门外那些内眷都满脸担忧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刘伯宏皱了皱眉,看了那边一眼,问道:“发生何事?” 苏慕烟没有理会,还是周二虎认得刘伯宏身上的官服,知道他是户部的上官,道:“刑部有案子请大人配合调查。” “刑部?”刘伯宏自言自语重复一句,往沈府看了一眼之后便径直离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吩咐身后的随从道:“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案子。” 随从应了一声,立刻离开,刘伯宏眉头微皱,不知怎地,心里总有股感觉,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慕烟,少爷呢?” 这会玉钗穿好衣裳赶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之色,急急忙忙问道,方才沈逸将房门带上,就是为了保护玉钗。 苏慕烟还没说话,巧儿就着急道:“怎么办玉钗姐,少爷被他们抓走了!” “什么?”玉钗闻言也是大急,立刻问道:“为什么?少爷出什么事了。” “姐姐不要着急,”苏慕烟看着玉钗眼眶红红的样子,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是抓走的,只是请公子去一趟刑部。” “刑部...”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玉钗,反而让玉钗面色微微发白,毕竟刑部这名字听上去就够唬人的。 苏慕烟心中何尝不着急,眼见此景,一咬牙,将软剑往腰上一别,就要跟着刑部的人马去。 “慕烟!”玉钗忙唤住她,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与我说说。” 苏慕烟脚步一顿,一跺脚,只能回头将事情说了一遍,说罢,又要往刑部赶。 “不要着急,”到底这时候玉钗还是展现出了当家大妇的气度,她强迫自己收起泫然欲泣的模样,轻咬着下唇,道:“既然没有上刑具,说明事情还没坐实,少爷与他们走,心中一定有把握。” 巧儿着急说道:“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万一刑部动用私刑...” “不,”玉钗摇了摇头,稍想了一会道:“少爷的信上提过,是不是在京城有一位姓叶的公子常来找少爷。” 巧儿点头道:“确实是有,对!我们找叶公子帮忙,他的爹爹是大官!” 玉钗点头道:“慕烟,你应当认识他。” 苏慕烟一顿,点头道:“我去找叶双凡。” 说罢,苏慕烟脚下一顿,身子飘然而起,踏上院墙,身姿如燕般踏墙而去。 玉钗又道:“二虎,你按少爷吩咐的,把百宝商场看好,再让人打听一下,昨夜到底生了什么事。” 周二虎拱手道:“是,少夫人。” 这句少夫人喊得玉钗面上微红,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羞怯的时候,归根结底,还是要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周二虎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少夫人,除了叶公子,还有一人常来找少爷,我想比起找叶公子,找她可能更有效。” 玉钗闻言问道:“谁?” 周二虎道:“公主殿下。” 第391章 监狱风云 公主府。 赵明月正在亭中继续她那幅未完的画作,那是要献给周帝的生辰贺礼。 “公主,有一名女子在门外求见。”刚一停笔,府里的侍卫便来禀报有人上门。 “女子?”赵明月放下毛笔,问道:“是谁?” 侍卫摇头道:“未曾见过,她自称玉钗,说是沈大人的家眷。” “玉钗?”赵明月想了想,马上便在脑海中浮现一个温婉女子的形象,那次找到东阳去,见到沈逸的时候,他正在留芳阁外与这女子... 她怎么会找上门来? 不容多想,赵明月伸手道:“请她进来。” ........ 刑部衙门。 沈逸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陌生的门面,表情淡然。 刑部与户部虽然同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六部之一,但门面与户部差的太多,毕竟刑部是个掌刑法的地方,门面没有那般大气,反而有些阴沉的意味。 “请吧。” 官差领着沈逸进了刑部衙门,走了一段距离,沈逸问道:“不是张侍郎要问话?衙房都走过了。” 那官差头也不回道:“张侍郎公务繁忙,如今不在衙门,在那之前,委屈大人先在牢房里等上一等吧。” 沈逸脚步停止,淡淡道:“牢房?” 官差也停下脚步,回头道:“刑部不比户部,可没有待客的厅室。” 沈逸道:“我现在顶了天只算可能有关系,你让我在牢房等着?” “公事公办,请大人配合!”官差加重了语气说道。 沈逸也盯着官差看着,片刻之后,忽然一笑,“行。” 说罢,沈逸主动往前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飘来一句话:“请我进去可以,请我出来,可没这么简单了。” 望着沈逸负手往前淡然走去的背影,官差撇了撇嘴,心道有安平侯亲自盯着,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还两说呢。 实际上,官差说的公务繁忙的张侍郎,也并不繁忙,如果说在衙房和人喝茶也算公务的话,那他倒确实在办事。 “大人,人带回来了。”将沈逸送进刑部牢房之后,官差立刻前来禀报。 刑部侍郎张严看了坐在旁边的安平侯一眼,随后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官差道:“他说对此事并不知情,见过罗少爷之后便在商场和伙计对账,夜里也在府里没有离开过。” “哼,”坐在那边的安平侯忽然冷哼了一声,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刑部就是如此办案的?证据都指向他,依我看,直接上刑!” 就算认购国债的时候跟沈逸有过一面之缘,也寒暄过几句,但毕竟现在是他的亲儿子被打的下不来床,安平侯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呵呵,侯爷莫急,刑部当然有刑部的办法,此案刑部必会严查。”张严笑着劝了一句,又向那官差吩咐道:“先让他在牢里吃吃苦头。” 官差应了一声,拱手离开了。 张严又笑着向安平侯道:“侯爷,这案子本官一定上心去办,那犬子的差事...” 安平侯端起茶杯,冷哼道:“只要能将此人绳之以法,我自会往吏部去说。” 听这话,安平侯已然是将沈逸内定为犯人了。 听到安平侯这话,张严欣喜拱手道:“多谢,多谢侯爷!” 沈逸虽然是户部的主事,擅自抓他进牢房有些不合规矩,但到底还是自家儿子的前程重要,安平侯与吏部侍郎交情不错,有他说好话,自家那儿子也有机会混个一官半职。 至于沈逸,小小一个主事,连国债一事的赏赐都没他的份,还会有什么人给他出头不成?不管是不是他,先让安平侯满意再说,反正也没到动用私刑的地步。 刑部的牢房之中,沈逸抬手在鼻前挥了挥,事实上此地也不算太过肮脏,但闻了一夜软玉温香的沈逸,自然是觉得腥臭难闻。 “进去。” 狱卒挑了好一阵,最终打开一扇无窗牢房的牢门,扭头示意沈逸进去。 沈逸往里头瞧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单人的牢房,除了他以外,还有四五个长相凶悍的大汉在里面,眼睛里泛着凶光,正不怀好意地对着他笑。 沈逸看了狱卒一眼,信步走了进去,狱卒将牢门关上,带上锁便离开了,此处牢房,变成了一处无人监管的地带。 牢房里只有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个砖块砌起来的长台,上面铺了些干草,此时一个身材壮硕的凶汉坐在上面,一手撑着床,嘴里咬着一根干草,对着沈逸发笑,其它三人则或蹲或站在旁边。 虽然没进过监狱,但这里头的潜规则沈逸也知道一些,毕竟发哥的《监狱风云》可谓经典中的经典,立马就看清了牢房里的权力形势。 只见坐在床上的壮汉朝沈逸微微颔首,立马有两人围上来,左边那人似笑非笑道:“新来的,衣服不错嘛?我看配你次了些,配九哥刚好!” 另一人上下打量着沈逸,啧啧有声道:“瞧这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卖屁股的吧?京里有龙阳之好的贵人这么多,你这么俊俏,也不少赚吧?” 沈逸面色不改,扫了两人一眼,好笑道:“看你们这么懂的样子,那边那位九哥,没少“干”你们吧?” 中华字典博大精深,一个字,可以延伸出多种不同的含义,而此时的含义,并不用沈逸多解释。 坐在那的九哥一愣,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悦,而沈逸的话,更明显戳到了某人的痛点。 方才说沈逸的锦袍不错的汉子,听了这话面色腾地涨红,牙齿都咬了起来,浑身有些轻轻颤抖着,愤怒地盯着沈逸道:“把衣服给老子脱了!” 沈逸看他一眼,嗤笑了一声,问道:“看来,你是他的大夫人?” 汉子一愣,旋即勃然大怒,一巴掌抽向沈逸,同时嘴里骂道:“老子**祖....” 最后几个字终究没能说出来,沈逸剑眉一凝,手出如电,一把抓住汉子的手掌往下一扯,同时另一肘狠狠撞在汉子的手腕上,汉子的手臂瞬间断裂,再一拧,便成了一个反向的九十度直角。 第392章 斯文暴徒 “嗷!!!” 手臂无力垂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摇摆着,汉子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 沈逸从地上抓起一把干草,塞进汉子嘴里,止住了他的嚎叫,抬起一脚又踹在他身上,将他踹的倒飞而出,撞在后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牢房入口处的狱卒听见了一些动静,但也没有来管。 飞扬的锦袍恢复如常,沈逸拍了拍手,面色依旧淡然。 平常不出手,可不代表沈逸不会武功。 自打在金安城被苏玲珑带走那次之后,沈逸练武别提多勤快,虽然后来李老头不知去了何处,但还有苏慕烟这个女高手在身边不是,那可是真正的“言传身教”,这么久下来沈逸进步飞快,不说拳打苏玲珑,脚踢李老头,对付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 坐在那的“九哥”明显一愣,旋即大怒,这个新来的也太不懂规矩了! “教教他咱们这的规矩!”九哥坐在那发号施令道。 其余三人闻言捏了捏拳头,骨节捏的啪啪作响,脸上挂起凶厉的笑容,不怀好意的朝着沈逸走了过来。 ..... ..... “大哥,爹,祖宗,我错了,错了....” 片刻的功夫之后,九哥的脸与冰冷肮脏的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早没了脾气。 沈逸抓着他的左臂,一脚踩在他脊背上,淡淡道:“可不要胡乱认祖归宗,我可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被沈逸踩在脚下的九哥表情痛苦道:“是,是,以后您就是我大哥,大哥,九弟错了....大哥别介!大哥!嗷!!!” 沈逸手上一用力,直接卸了他的胳膊,疼的九哥嗷嗷大叫,沈逸又抬脚踹在脸上,九哥的嘴巴顿时血流不止,肉眼可见地崩断了几颗牙齿,这一下之后也不敢再叫了。 沈逸冷哼一声,松了手任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便不再管他。 其它几人,全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沈逸惊骇莫名。 谁知道这么个小白脸儿这么能打?看上去是个斯文人,动起手来也不比他们手软啊! 沈逸望了几人一眼,淡淡道:“把衣服脱了。” 几人惊恐的看着沈逸,此刻他们只想见到平日里最讨厌的狱卒,无奈狱卒并没有要来管的迹象。 ------- 沈逸被刑部衙门的人带走,表面上看只是关于小人物的一件小事,但实际上,京里却有不少不小的人物关注着此事。 一再保证好好收拾沈逸的张侍郎,刚刚送走了安平侯,心里想着日后一家能有两个官,虽然还比不得刘家,但也算光耀门楣了。 这还要是他张严会来事啊! 捧起茶杯美美的抿了一口,解决了儿子就业问题的张严心情愉快。 “张大人,刘侍郎来了。”这时候,一名官差急急忙忙的来找到张严,道:“正往这边来。” 张严一愣,随后问道:“哪个刘侍郎?” 话刚问出口张严就觉得多此一举,朝廷六部,姓刘的侍郎不就那么一个,户部的刘伯宏么,刚才还想着刘家呢,这会刘家二爷就上门了。 沈逸是户部的人,刘伯宏会得知此事也不奇怪,张严正要吩咐带他过来,一句话却已经飘了进来。 “抓户部的人,连招呼也不和我打,张大人,他这是犯了多大的罪?” 人未至,话先至,话音刚落,刘伯宏也走进了张严的衙房。 张严马上挂上笑脸,站起身子道:“稀客啊稀客。” 刘伯宏身影出现在衙房之中,刑部的官差向他行礼,他却是看也不看,自顾自看向张严道:“张大人,不知沈主事触犯了大周哪条律法,要在他家中将他带走?” 张严并不着急解释,笑呵呵道:“刘大人莫急,先坐。” 刘伯宏也不急躁,施施然在客座坐下,张严随即坐在他身旁位置,招手道:“来人,看茶。” “茶就不必了,”刘伯宏淡淡道:“本官就是来问问情况,搞清楚了就走。” 张严一滞,敬茶不喝,多少有些不给面子,但不给他也没办法,虽然都是侍郎,但张家跟刘家可差远了去。 张严道:“呵呵,虽然事情重大,但本官也不瞒刘大人,沈逸,他与袭击安平侯之子一案有关。” 刘伯宏淡淡问道:“可有实据?” “自然,不然本官也不会贸然抓人了,”张严点头道:“安平侯府的下人已有证词。” 刘伯宏道:“那刑部已经聆讯过了?” 张严笑道:“这倒没有,此等大案,本官亲自负责,不过本官手头事务繁杂,要等上一等。” “那沈逸现在何处?” “自然是在刑部候审。” “我要见他。”刘伯宏淡淡道。 张严一愣,旋即笑着道:“刘大人莫要为难我,此案安平侯亲自盯着,我也不好...” “张大人,”刘伯宏看着张严,淡淡道:“沈逸是度支衙门主事,你也知道此时陛下正盯着户部,出一点纰漏,陛下都会知道,到时候追究起来...” 刘伯宏掸了掸袖袍,道:“张大人,到时候你可要替我向陛下解释。” 张严一皱眉,心里暗哼一声少了一个主事就运转不了,你们户部其他人都是窝囊废不成?还陛下,所有人都知道国债出自沈逸之手,结果陛下赏赐的时候连提都不提沈逸,你拿陛下来压我? 张严微笑拱手道:“呵呵,刘大人,本官也是公事公办,你我各司其职,都是为朝廷效力,还望刘大人理解。” “好,”刘伯宏站起身来,“话已至此,本官就不多说了,张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刘伯宏转头就走,毫不停留。 张严装模作样地起身送了送,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看着刘伯宏离开,眼中,又若有所思。 “他有没有交待过什么?要求过什么?”张严突然看着一边的官差问道。 官差稍有走神,闻言回过神来道:“关进去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也没提过什么要求。” 张严皱了皱眉,摇头道:“奇了怪了,难道真是他做的?不要命了?” 第393章 四方来探 沈逸没有什么要求好提的,既然刑部敢将他关进牢里,肯定是做了准备,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有效的回应。 在牢里也没什么,除了环境差点,跟在度支衙门待着也差不多么。 聚集在大牢入口处的几个狱卒此时正在说笑,谈论的话题,就与沈逸有关。 “那小子犯了什么事?竟要跟陈老九那帮人关在一起?” “我哪知道去?看他穿的也不差,听说还是个官,估计是得罪了上头的人物吧。” ”嘿,他这细皮嫩肉的,到了夜里陈老九估计要整点幺蛾子出来。” “哈哈,那就不知道咯!” ..... 几人说着浑话打趣,忽然瞧见有几个人大步往这边走来,几人立马收了声,喝止道:“什么人?刑部大牢,无关人等不得擅闯!” 来人片刻不停,依旧继续往前走着。 狱卒眉头一挑,抬手上前拦道:“嘿!你这人...” “放肆!” 一声断喝,忽然窜出一名侍卫,以刀鞘击在狱卒手臂上。 哪怕是刀鞘,也疼的狱卒痛呼一声,其它狱卒见状要上前帮忙,那便装侍卫又是抬起一腿踹在狱卒肚子上,直踹的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 “瞎了你的狗眼!敢对公主殿下不敬!” 几名狱卒顿时傻了眼,瞅着面前一身男装打扮的赵明月,心里愕然,这、这是公主? 直到侍卫亮出了令牌,几人才慌忙跪地,公主这种人物,他们哪认识啊! 赵明月淡淡道:“沈逸在里面?” 一名狱卒道:“回公主殿下,是。” “带我去。”赵明月说道。 牢房里头,沈逸正如之前的九哥一般倚坐在砖块床上,身下除了干草,还铺着几件衣服,正百无聊赖地假寐。 整个牢房上下,看着也就这些犯人身上的衣裳稍微干净些,沈逸只好用他们的衣服翻转过来垫着了。 而那几名犯人,正光着上身,拥挤着龟缩在牢房一角,除了断了手的九哥和他的“大夫人”,其它人都是以双手抱头的姿势蹲着,这是沈逸给他们立的“新规矩”。 “沈逸。”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逸睁眼一看,却见赵明月正站在牢房外头看他。 “哟,公主殿下。”沈逸嬉皮笑脸地从床上下来,微笑道:“可以啊刑部,把你都逮进来了?那我就平衡了。” 旁边带路过来的狱卒心里一抖,你可不要乱说,抓公主,刑部尚书就是疯了也干不出这事啊! 赵明月没有回答沈逸的调侃,而是看着他问道:“安平侯府的事,是你做的?” 沈逸微微一顿,微笑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信。”赵明月神色认真地说道。 沈逸接着一愣,旋即笑道:“不是我做的。” “开门。”赵明月淡淡说道。 狱卒哪里敢犹豫,直接就将牢门打开,赵明月走进牢房,看了一眼龟缩在一角的几名人犯,道:“走吧。” 这算啥?美救英雄? 沈逸摇头道:“那可不行,案子没查清楚,我要配合才是。” 沈逸早说过,要让他进来可以,想请他出去,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他不知道是谁要整他,不过既然要整,他就配合着呗,事情不闹大一点,怎么知道是谁呢。 赵明月脸上错愕,看着沈逸的表情不似玩笑,竟然劝道:“出去再说,此事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沈逸摆了摆手,摇头道:“我作为大周的良好公民,配合刑部办案是应该的,就算刑部不讲理了一些,手段下乘了些,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管着大周律法的刑部嘛,你说是不是?” 赵明月一阵沉默,轻咬下唇,再度问道:“你真不走?” “不走。”沈逸微笑说道。 闻言赵明月不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堪堪要离开沈逸视线之时,忽然飘来一句:“我会让人给你送吃食。” 牢里的伙食自然不比外面,沈逸微笑道:“多谢。” 赵明月得了这一声,带着人又离开了,牢门还打开着,狱卒站在那,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沈逸看他一眼,训道:“看什么,关门啊。” 今日的刑部大牢异常热闹,赵明月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来了。 来人穿着一身银甲,看着像个侍卫,就是制式有些陌生,不知是哪的侍卫。 “站住,”狱卒再次将人拦下,不过这次长了心眼,小心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不跟他废话,直接亮出令牌,狱卒一看,吓得没给跪了。 刚才见到了公主府的令牌,这回更夸张,居然是宫里的令牌! “沈逸,沈逸!” 沈逸刚坐下没一会,叶双凡的大嗓门从牢房外的过道里传了过来,沈逸无奈道:“这。” 很快叶双凡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也不废话,直接道:“咋回事,你把罗旷给打了?” 沈逸还没说话,叶双凡居然叹气道:“居然不喊我,你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 沈逸顿时汗颜! 上下打量了叶双凡一眼,沈逸好笑道:“你今儿这一身倒是精神,从宫里溜出来的?可以啊你,胆儿比我还大。” 叶双凡摇头道:“怎么可能,我昨日休沐,今天刚准备进宫,苏姑娘就找上门来,说你被刑部抓了。” “你把罗旷打咋样了?居然让刑部抓你,”叶双凡又问道:“不会是打死了吧!” “想什么呢,”沈逸无语道:“我还想知道他被打成什么样了。” “这么说不是你打的?”叶双凡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你不像干这种事的人。” 叶双凡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沈逸汗颜道:“你跑过来,问我怎么办?那你来干嘛的?” “你办法多啊!”叶双凡道:“我一着急就过来了。” 沈逸颇为无语地看着叶双凡,这小子除了一颗纯真的心是真的啥也没有啊。 想了想,沈逸道:“你要进宫当值?” 叶双凡点头道:“是啊,快来不及了,怎么办?” “别着急,”沈逸微笑道:“有人会救我出去的。” 第394章 沈逸在哪(五更,求银票!) “记住啊,他不问你也别提,别着急!” 望着跑走的叶双凡,沈逸不放心地嘱咐道。 “知道了!”叶双凡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脚下飞快地离开了。 沈逸微微一笑,回头望了一眼朝这边看的九哥等人,剑眉一竖,斥道:“看什么看?蹲好!想挨打!” 几人如同见了猫的老鼠,继续抱着头缩成一团。 ------ 皇宫之中,周帝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早朝之后接着便是处理堆成小山的奏折,就算是铁人,日复一日地这样下去也会感觉累。 “陛下,歇一歇吧。”宋祥捧起另一名太监端来的玉碗道:“这是端妃娘娘给陛下熬的红枣燕窝,温热着呢。” “有心了。”周帝笑了笑,接过碗来,勺子在碗里舀了舀,最终却没有喝,而是叹着气问道:“朕隐约记得今日有什么事情,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事,终归是老了。” 宋祥闻言眼珠子转了起来,心里也在思量着,片刻之后,宋祥微笑道:“陛下,按约定,今日是沈大人给陛下送银子的日子。” 周帝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是了!朕给他皇商的名头,他可还没让朕看见真金白银呢!” 宋祥躬身笑道:“百宝商场宾客如云,想来收益不少。” 周帝再度一笑,问道:“沈逸人呢?为何还不将朕的银子送来?” 宋祥微微沉默,之前赵明月主动要揽下京畿巡查这件事之后,周帝就吩咐他不用盯着沈逸了,让沈逸自由发挥去,现在问宋祥沈逸在哪,宋祥还真不知道,不过想来应该是在户部衙门。 这时候,匆匆赶进皇宫,正站在殿外当值的叶双凡心里无比着急,沈逸说陛下不问他也别说,现在算不算问?还是要问他才算? 眼看着周帝又有将注意力放在奏折上的倾向,叶双凡管不了那么多了,鼓起勇气道:“我知道!” 着急之下,叶双凡这一嗓子没控制好音调,吼的整个大殿之中都有回响,旁边的大内侍卫都惊呆了,队长这是疯了不成?甚至周帝都微微一惊。 定睛一看,见是叶双凡,周帝居然没有怪罪,好奇着召他上前来,问道:“你知道什么?” 叶双凡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认真道:“臣知道沈逸在哪。” 沈逸?知道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周帝好笑道:“那你说说他在哪?” 叶双凡拱手道:“正在刑部天牢之中!” 一句话让宋祥和周帝都愣住了。 刑部天牢? 他犯什么事了?几天不盯着就闹天牢里去了? 这时候又有太监来报道:“陛下,明月公主求见。” 周帝眉头微微一拧,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挥手道:“传。”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衣裳的赵明月快步走了进来,福身道:“父皇。” 周帝道:“你突然进宫,是因为沈逸?” 赵明月一愣,旋即摇头道:“不是。” 周帝好奇道:“那是为何?” 赵明月认真道:“刑部侍郎张严滥用刑法职权,在证据不足、罪名未定的情况下,私自关押朝廷命官,恳请父皇严查。” 周帝眼睛微眯,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命官,就是沈逸吧?” 良久之后,周帝忽然开口。 赵明月眼神一滞,最终点了点头。 “沈逸啊沈逸...” 周帝微微摇头,似念似叹,殿中一片安静,众人都听得见,叶双凡莫名其妙,赵明月没来由地感到脸上一红。 “你去看看。”片刻之后,周帝看着身边的宋祥吩咐道。 有些出神的宋祥很快反应过来,应道:“是。” 宋祥快步走下台去,路过赵明月身边时,赵明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没说。 周帝看着赵明月的神态,无奈挥手道:“你想去就跟着去吧。” 赵明月心里一喜,福身道:“谢父皇。” 说罢便微微提起裙摆跑了出去跟上宋祥。 叶双凡也张了张嘴,他也想去,但他不敢说。 周帝一样看向了他,沉声道:“说完了?” 叶双凡一愣,点头道:“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回去站好?” 叶双凡心里委屈,又走到殿外站着去了。 ----------- 刑部衙门里,张严正火急火燎地往大牢赶,一边赶还一边骂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抓沈逸进来的官差跟在张严身后,结巴道:“属下见大人与几位郎中在议事,便没打扰...” 张严气道:“你!....误我大事!” 刘伯宏来了也就算了,居然连公主殿下都来了!还直接绕过了他! 还来了个宫里的侍卫,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严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度支主事,怎么能吸引来这么多人。 “公主殿下方才来说什么了?”紧赶慢赶地赶到了大牢,张严毫不停顿,张嘴就问。 几名狱卒早不敢再说闲话,就怕又有大人物来了,此时见到张严来了,立刻道:“公主殿下问是不是沈逸做的,沈逸就说不是,殿下就说带他去找您,但是,但是沈逸他不去...” “不去?”张严愣了,公主请你都不去,好大的胆子啊! 正要接着再问,张严却瞧见狱卒往他身后望,似在走神。 张严气急,这都什么时候了,在我面前还走神!? “张大人。” 正要开口训斥,赏这狱卒一巴掌,张严却听见身后冒出一道公鸭嗓的声音,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尿了。 “宋,宋,,宋公公,公主殿下....”张严结巴地打着招呼,宋祥可是陛下身边的人,这赶到天牢来,不会,不会也是因为.... 事与愿违,宋祥恰恰开口问道:“听说沈逸沈主事被关在天牢,咱家奉陛下之命,来看看他。” 宋祥脸上一片微笑,看不出他的情绪,不过张严看的出来赵明月的情绪,赵明月面无表情,十分冷漠,不过盯着他的那双眸子,已经让张严心里发寒。 当官当了这么多年,自以为形势摸的门清,不过这次,张严有种感觉,他好像做错选择了! 【作者题外话】:我想有机会爆十更,希望银票足够给我动力 第395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牢房里,十分无聊的沈逸正听着九哥等人说着十分无聊的冷笑话。 “我发现了,可以把钱借给姑父,也可以把钱借给姥姥,但不要把钱借给大爷,因为欠钱不还的都是大爷!” 九哥碘着一张痛苦还没完全散去的脸,费尽心思地想了一个冷笑话出来。 沈逸嘴角抽了抽,摆了摆手:“开始吧。” 九哥一脸委屈难过,但又不敢反抗,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啪、啪、啪”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这是沈逸立的规矩,说出来的笑话能让他笑的就算了,笑不出来的赏十个耳光。 而从这个活动开始,牢房里一直充斥着啪啪啪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九哥的耳光刚打完,下一人还在费尽心思想笑话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催促着身旁的狱卒道:“快,快打开!” 那名狱卒哆哆嗦嗦地掏着钥匙,一时间竟是没拿出来,后面的赵明月走了上来,看了牢房内一眼,说道:“看来你乐在其中。” 沈逸笑道:“是啊,还不错,我和这些人相处的挺不错的,是吧?” 九哥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疯狂点头道:“是,是,是!沈少爷您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关系可好了!可好了!” 赵明月瞥了这些人一样,有手臂不自然弯曲着的,有鼻子塌地不成样的,大部分人,脸都肿起老高,怎么看也不像相处的不错的样子。 宋祥这时候也凑上来道:“呵呵,沈主事真是大才,到哪都吃得开。” 沈逸眉头一挑,道:“哟,宋公公,稀客稀客,难不成你也有嫌疑?刑部不愧是刑部,真是大公无私!快请进,床位让给你。” 沈逸的浑话让旁边的张严吓得一激灵,一气之下抬手给狱卒脑袋上来了一下,骂道:“快点!干什么呢!” 狱卒掏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钥匙,打开了牢门之后,张严立刻走进牢房,来到沈逸面前,笑着说道:“沈大人,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了,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沈大人可以走了。” 沈逸猜也猜的出来他就是下令抓自己的那个“张侍郎”,但还是明知故问地朝赵明月问道:“这位大人是” 不等赵明月说话,张严就抢着陪笑道:“本官刑部侍郎张严。” “张大人,”沈逸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道:“张大人,下官以为,刑部办案严谨,不放过一点可能性,这很好,虽然我是朝廷命官,在没有定罪的情况下将我关进大牢,有那么一点点不合规矩,但我还是很佩服张大人一心办公的态度,这种大公无私,兢兢业业的态度,值得我等学习啊!” 沈逸表面上夸赞张严,实际上暗里一直挑刺,旁边的宋祥虽然微笑着,但已是把话都记了下来,张严嘴里发苦,心里更苦,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户部主事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来,到现在连陛下都知道这事了! 张严赔笑道:“沈主事,此事是我刑部的疏漏,先前我公务繁忙,来不及处理,只能命人先将沈主事请到刑部来,稍作休息,谁知那差人竟擅自将沈主事关进大牢来了,之后我一定狠狠地训斥他,让他登门给沈主事赔礼道歉!现在沈主事可以出来了。” 张严这锅甩的可痛快,官差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黑锅,但沈逸依然摇头道:“这案子虽然我不甚了解,但一天没有水落石出,我身上就多一天的嫌疑,张大人现在放我离开,万一真是我干的,那怎么办?到时候,张大人又怎么跟安平侯,怎么跟百姓交代?刑部办案,还是要以严谨为主啊,切莫因为外界因素,就擅用职权,给某些人开后门,您说是吧?” 张严一脸愕然地看着沈逸,这沈主事,好毒的嘴啊! 怎么跟安平侯交代此时已经顾不上了,公主殿下和大内总管亲至,就是为了找沈逸,张严要是还关着他,头顶上这帽子还要不要了? 张严脸上再次露出赔笑之色,说道:“沈大人此言差矣,此案虽然没有水落石出,但现有证据也不足以指证沈大人就是疑犯,沈大人还是快些离开吧!” 然而,沈逸依旧拒绝。 他早就说过,请他进来可以,但想让他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进来之前,沈逸也再三向那官差确认,是不是真的要让他进大牢,凭那官差的态度,说不是张严下令或是默许的,打死他都不信。 现在张严先坏了规矩,他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沈逸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回床上坐下,坚定道:“我沈某人生平最讲诚信,最重名声,既然刑部抓了我,不洗清我的嫌疑,我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谁敢跟一个可能是凶犯的人做生意?张大人,我不出去既是为你,也是为我,更是为刑部,张大人也不用为难,该怎么办怎么办吧,我全力配合!” 张严看着沈逸一脸坚定的模样,如遭雷击。 这人是个疯子吗?!待大牢里待上瘾了不成!?? 张严侧眼看了宋祥一眼,却见他眼睛也正瞥着自己,精光闪烁。 此刻张严甚至想给沈逸跪了,求他出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的张严,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心中又急又悔,急的是沈逸再不走,现在还是来的宋祥,到时候一道口谕下来,他就要遭殃了! 他悔的是,不该为了儿子的前途,就给安平侯开后门,现在别说儿子的前途了,他自己的前途都要出问题了! 那边缩在角落的九哥等人只感觉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刑部侍郎求疑犯离开大牢,疑犯还不愿意,这世界颠倒了吧! 说句心里话,九哥等人十分希望沈逸赶快离开,他们这辈子也不想见到沈逸了! 现在还是白天,沈逸可能还收敛一些,若是让他留到晚上,万一他真有那种爱好 想想都可怕! 第396章 诛心 张严请沈逸走,沈逸就是不走,场面僵住了。 这时候宋祥出声道:“沈主事,陛下召见,您快些随我进宫吧。” 沈逸心里暗道,什么召我进宫,那是召钱进宫,虽然结果上来说是一样的。 没有沈逸的印鉴和戳章,谁也别想从沈氏商号的钱库里取出钱来,就算是周二虎也不行。 之前将商号接下来的布置和周二虎说了一遍,就算沈逸在牢里头,也不担心商号出问题,并且他很清楚,最近就是跟周帝分账的日子,之前还跟周二虎对过账了。 他更清楚的是,以周扒皮的嘴脸,肯定也惦记着这钱,到时候钱送不进宫去,周扒皮肯定会问起他来,他在刑部根本待不了多久,因此才会跟着官差走。 事实证明政务的繁忙险些让周帝忘了这事,不过幸好有宋祥的提醒,也有沈逸给叶双凡的安排,从结果上来说,一切都按照沈逸料想的步骤在走。 听着宋祥的话,沈逸有些为难道:“可是宋公公,我还是疑犯,就这么出去了,不合规矩,我既然是朝廷命官,就应该起带头作用,按规矩办事,您说是不是?我想陛下也希望朝廷官员,都按规矩办事吧?” 张严听着又是一个哆嗦,杀人,还要诛心!? 沈逸张口闭口就是规矩二字,字字往他命门上戳,这是在报复他啊! 扣着陛下要见的人,那还得了,张严立刻大声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沈主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沈逸正要说话,赵明月先说道:“沈逸,这件事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向你保证。” 宋祥闻言侧过头,稍稍看了赵明月一眼。 张严心里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交代?推一个官差出去能不能交代得了? 沈逸顿了顿,今日的一切都是张严和安平侯串通起来安排的,他记下了。 “那好吧。” 沈逸松了口,张严也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一颗悬着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来。 张严心里清楚,沈逸刚才那些举动那些话,就是针对着他来的,虽然他暂时的离开了,但这一去就是进宫,还不知道他在陛 来的时候连张严的面都见不到,走的时候却是张严亲自相送,一直走到刑部大门前,张严一直在向沈逸解释,这事是那官差自作主张,不是刑部更不是他的本意。 沈逸自然不信,也没跟张严多说,跟着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户部衙门里头,刘伯宏伏案工作,没过多久,一名小吏跑了进来,躬身道:“大人,沈主事出来了。” 刘伯宏闻言停笔,抬头问道:“出来了?” 小吏点了点头确认了消息,刘伯宏的眉头稍稍舒展,吩咐道:“等他回来,让他过来一趟。” 小吏面露为难,说道:“大人,沈主事没有回衙门,他是被宋公公和公主殿下接走的。” “嗯?”刘伯宏闻言愕然,宋祥和明月公主去刑部接沈逸出来? 这事这么快传到陛下耳朵里去了? “我知道了。”片刻之后,刘伯宏淡淡说了一句,吩咐下人离开,之后,便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 在此之前,他也没闲着,着手了解了一下此事。 安平侯的儿子确实被打了,也确实伤的不轻,但当时是深夜,没有人目击现场,依据仅仅是下人听到的一句话。 刘伯宏是不信这件事是沈逸干的,一来据他看来,沈逸的性格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而且就算他干了,凭他的做事风格,也绝不会留下具有明显指向性的证据。 而在更多了解之后,刘伯宏发现了一点问题。 自从知道沈逸是刘雪娥的儿子之后,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交集,但暗地里刘伯宏一直关注着这个外甥,当然,这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刘伯宏清楚,沈逸在京城基本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真要算起来,除了罗旷本人以外,大概只有三个。 一个是度支衙门的郎中陈长钊,但陈长钊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会为了报复沈逸去干殴打安平侯之子这么危险的事情,况且他们的矛盾陛下已经差宋祥来安抚过。 这第二个,是之前近水楼的掌柜,但事发之时,他已经因为诬陷沈逸,蹲进了县衙大牢,不具备策划的能力。 第三个 很不巧,是他的侄子刘彦。 巧的是,安平侯的儿子之所以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没看到行凶者的样貌,是因为当时他已经醉酒,而与他喝酒的人,恰巧有他的侄子刘彦。 刘伯宏有一个不好的想法,他不愿意相信,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真实的概率很大 皇宫。 周帝处理完奏折,时间已接近正午,他正要移步用膳。 这时候,宋祥快步走进来道:“陛下,沈主事带到。” 周帝闻言,并没有急着召见沈逸,而是吩咐宋祥,先将了解到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殿外,沈逸老老实实的等着,在他身旁不远处,手按宝刀,领着一队侍卫的叶双凡正朝他挤眉弄眼。 沈逸无语道:“你眼睛干了?” 叶双凡兀自叹气,沈逸平常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变傻了? 叶双凡依然不说话,还朝着沈逸挤眉弄眼,各种暗示。 而沈逸实在是理解不了叶双凡那扭曲的表情到底是在暗示什么,最终还是他身边的赵明月淡淡地开口道:“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一听赵明月这话,叶双凡马上开口道:“你出来啦!” 沈逸无语道:“我都站在这了,没出来不然能是影分身?” “影分身?那是什么?”叶双凡疑惑着问了一句,又道:“诶,那小子栽赃你,回头我跟你找他去!” “那小子”指的自然是罗旷,叶双凡当年也算威风,文臣派系的官二代几乎被他打了个遍,这会想着给沈逸报仇呢。 不过沈逸的格局不像叶双凡一样放在罗旷身上,只是没等他说话,身旁的赵明月先皱眉道:“不要带坏沈逸。” 第397章 周帝过问 叶双凡哑口无言,表情有些麻木,我?带坏沈逸? 叶双凡上下打量着赵明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沈逸也觉得不老对劲,赵明月明明可以直接进殿去,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一样等在这里,这会居然还说起“不要带坏沈逸”这种话。 就连沈逸自己都觉得,纯真的叶双凡,风评被害。 沈逸想了想,摆手道:“算了,这事没那么简单,再说了,有人会给我主持公道的。” 说罢,沈逸看了赵明月一眼。 赵明月面无表情,淡淡道:“我说到就会做到。” 沈逸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叶双凡脸上的表情更加讶异了。 宋祥终于从殿内出来了,微笑着道:“沈主事,陛下召您进去。” 沈逸这才迈步朝殿中去,赵明月也随即跟上。 殿内周帝已经从龙椅上下来,正在殿内踱步,似在活动身子,见到沈逸进来,周帝笑道:“刑部天牢的滋味怎么样?” 沈逸一楞,心想怎么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可是给你打工的人,不给我出头,反而问牢里滋味怎么样。 沈逸拱手道:“回陛下,牢里的朋友们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哦?这么快就交上了朋友?”周帝闻言失笑道:“那要不然,朕让你在里面多住上一阵?” 多住上一阵还是免了,沈逸拱手道:“陛下,若按大周律例,臣确实有罪的话,不必陛下发话,臣会自己进去的。” 旁边的宋祥扯了扯嘴角,刚才在牢里不出来的时候,你跟张严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帝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能说会道,张严居然能说的过你,将你抓进大牢去?” 终于等到了这个话题,沈逸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闻言一本正经道:“陛下,其实臣心中同样疑惑,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让张大人传唤我,不过即使心中不明白,但本着支持朝廷工作的想法,臣还是全力配合着官差去了刑部衙门,虽然莫名其妙地进了大牢,这其中,也未曾与张大人交流过,但臣想,张大人应该也是按着规章制度办事的,毕竟张大人是刑部的侍郎,想必对大周律法了如指掌,应该不会有错,因此,臣只能是全力配合着。” 沈逸开口就是夸夸其谈,丝毫不提各种过程,就挑着刑部不合规矩的地方说,想来周帝虽然办事不讲厚道,但作为一个上进的皇帝,应该很注重规矩才是。 果不其然,等沈逸说完之后,偷偷打量了一眼,确见周帝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周帝哼了一声说道:“堂堂户部主事,朕还赐了你玉带,可你连为什么被关进大牢,都不清楚?” 沈逸大概忘了自己有周帝御赐的玉带,就算事情真是他干的,只要将其示之于人,张严也不敢将他关进大牢,奈何沈逸不知道那一条不值钱的玉带还有这个功效,张严也不知道沈逸私下里被赐了玉带,要不然,就算沈逸不拿玉带出来,张严也不会答应安平侯的要求。 沈逸道:“臣听说了一些,似乎是因为安平侯府的公子昨夜遇袭,张大人怀疑与臣有关。” 周帝问道:“为何与你有关?你与他有过节?” 沈逸道:“回陛下,几日前,罗旷曾闯入百宝商场的女宾楼,出于规矩,臣只能请他出来,过程中罗旷多有不愿,无奈之下,臣只能阐明了皇商的身份,才堪堪处理好此事,过程中,或许多有得罪,让罗旷心中不平了。” 百宝商场有一半的钱归周帝,今日周帝提起沈逸,也正是因为这一半的钱,沈逸就不相信提起罗旷闹场的事,周帝心里会没点意见。 结果不出沈逸所料,周帝冷哼一声道:“无规矩何以成方圆?朕知道你那百宝商场早在门外立了木牌写了规矩,此事你没有错。” 沈逸拱手道:“陛下明鉴。” 周帝顿了顿,忽然问道:“那安平侯一事,确与你无关?” 不待沈逸说话,赵明月先道:“父皇,此事定然不是沈逸所为。” 靠! 沈逸心里暗喊一声,你相信归相信,别在这会说出来啊!让周扒皮听见,等会还以为 偷眼看了看周帝,果然他也盯着自己,眼神复杂。 殿中良久无话,周帝也没问赵明月是怎么知道这事跟沈逸无关的,只是吩咐道:“宋祥,你去吩咐御膳房,今日的午膳多备一些。” 宋祥跟在周帝身边几十年,对周帝的了解整个大周他说排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一听他就明白,周帝这是要留沈逸用膳了。 果不其然,周帝对着沈逸以及赵明月说道:“也到午时了,你们就留下来陪朕用膳吧。” 赵明月十分淡然,毕竟是她老爹,而周帝的话没说完,沈逸自然不会就这么走了,闻言拱手道:“臣遵命。” 周帝不再说话,领着头出了大殿,赵明月与沈逸在后头徐徐跟上,出了殿门,沈逸就看到叶双凡羡慕嫉妒的眼神投来,他整日在这站岗,这么久了,可还没混着一顿饭吃呢! 移步另一处大殿,周帝坐在主位,赵明月坐在左侧,沈逸次之,没过多久,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手上皆捧着菜品,因为周帝吩咐过,所以御膳房准备的十分丰盛。 太监宫女们摆好菜品,然后打开了盖碗,一时间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香,真香! 不只是香,该说是色香味俱全。 周帝平日里倒也没有这么铺张,只是今日难得地吩咐了,御膳房也极为认真地准备了。 在刑部天牢闻了一上午难闻气味的沈逸还真是食指大动,虽然他平日里吃的也不差,但跟现在面前宫里的御膳比,自然还是要差上一些。 但周帝是主,又是皇帝,他不动筷,谁也别想吃,只是在他动筷之前,还得有小太监试菜才行。 沈逸只好规矩的等着,心里感叹,做皇帝是真累啊。 待试菜的小太监试过菜之后,周帝这才笑道:“吃吧!” 第398章 没看到的 周帝也很讲饭桌上的规矩,席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待众人都用完之后,周帝才道:“此事,你有何看法。” 沈逸很心烦周帝老是问他有什么看法,明明周帝自己心中门儿清,却还是非要问他。 沈逸道:“有之前商场一事,张大人怀疑到臣身上,实属正常,至于官差将臣押入大牢,或许真的是因为张大人忙于公务,而牢房里那些意图向臣动手的囚犯,应该也是因为他们本性如此罢了。” “混账!” 沈逸说完,周帝哼了一声,看着他说道:“你既为臣子,有你的义务,也有你的权力,没有证据的事,你何必迁就?大周既有律例,便不是摆来看的!” 沈逸状若老实地拱手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周帝点了点头,又问道:“朕记得,当初与你的约定,是五五分账。” 真是无情,这公道还没讨回来,就问起钱来了。 沈逸点头道:“回陛下,确是如此。” 周帝笑问道:“那朕的钱呢?” 沈逸叹息道:“唉,臣本打算一早就送进宫来,奈何刚起床,就被刑部传唤而去,这才耽搁了,陛下恕罪。” “无妨,”周帝笑了笑,问道:“有多少?” 幸好之前跟周二虎对过账,不然还真记不清楚,沈逸闻言道:“商场方才起步,商家也未全部入驻,还有不少空着的铺位,上月的利润,只有四千多两银子,不过按照目前的进度发展下去,相信不出三个月,能稳定在万两以上。” 周帝挑眉道:“那岂不是说,朕只能拿到二千两银子?” “陛下误会了,”沈逸道:“四千两,已是分账之后的数目,之后的数字,也是按陛下得到的说的。” 周帝一惊,道:“这么说三个月之后,朕每个月能有一万两的进账?” 哪怕是皇帝,一年十几万两的进账,对于单单一个内库来说也不少了。 沈逸点头道:“按料想应是如此,但臣也不敢保证。” 周帝深深地看了沈逸一眼,摇头道:“大周果然是人杰地灵,你这赚钱的头脑,连朕都不得不佩服。” “陛下谬赞了。”沈逸谦虚地说了一句,人家只赚客人钱,而他既从利润里抽成,又从商家那收租赁费,当然来钱快了,只不过他不觉得是自己的脑子牛掰,他只是借鉴了现代的成功经验而已。 赵明月这时候说道:“父皇,张严既然敢不守规矩地将沈逸关进大牢,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原因促使他这么做,明月以为,很可能与安平侯有关,此事应当” 沈逸微微一愣,暗想赵明月这性子也实在是太直了些。 跟大人物说话的时候,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没说什么。 周帝将话题转移到商场的利润上面,看似很自然,但其实也说明了,周帝不想在张严这件事上多说,至少是不想在沈逸面前多说。 官官相护,这是哪个朝代都存在的不可辩驳的事实,其实周帝心里应该也清楚,哪怕是再英明的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这种现象。 但如今前头沈逸给送钱来,不能后头就不管他,周帝一直以来起码在表面上都过得去,之前多少也赐了一条玉带,一座宅邸,如今这件事,他也不能不过问。 但过问归过问,张侍郎和安平侯都不是什么小人物,处理起来还要多多考虑,就算是周帝,也要权衡一下利弊。 沈逸并不怪周帝,帝王心术就是这样,他们之间非亲非故的,最多算是合作关系。 而赵明月这时候重新提起张严的话题,实际上多少有些让周帝为难。 尽管如此,但不管是真的为了替沈逸讨公道,还是因为朝廷公正,赵明月能说出来这话,沈逸心里也感到受用。 果然,赵明月的话没有说完,周帝就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语,看着沈逸说道:“你且先回去,此案,朕会让人彻查,还你一个公道的。” 沈逸早料到周帝不会在他面前说出保证让张严怎样怎样的话,留他在宫中吃饭,看似是为了问话,其实也有补偿的意思在里面。 闻言沈逸躬身道:“臣告退。” 沈逸离开之后,赵明月有些不解地问道:“父皇,张严敢滥用职权,明显是有安平侯的影子在里面,他是刑部侍郎,怎可因为这些事情而” 周帝再度摆手,摇摇头道:“明月,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赵明月不解,难道她想错了?她不这么觉得,她认定是有安平侯参与其中。 “为什么?” 能在周帝面前问为什么的人不多,赵明月恰巧就是其中一个。 而周帝对这个女儿也很好,闻言并不感到不耐烦,反而教道:“看一件事,不要看一部分,要看全貌,一件事,可以只有表面意义,也可能有两层,甚至三层。” 赵明月没有听明白,表情有些疑惑。 周帝笑了笑,道:“朕问你,你既然看出来张严是因为安平侯才做出格,那其它的地方,你又看到了什么?” 赵明月有些懵了,既然父皇也这么说,说明她想对了,那为什么还说她太年轻? 话分两头,出了殿门的沈逸,又见到了叶双凡。 “你们不换岗吃饭吗?”沈逸上前问道。 叶双凡小声道:“要等陛下吃完午休,才有人来换岗。” 沈逸点头道:“那行,你忙你的。” “诶!”叶双凡急唤道:“你去哪?去找罗旷吗?等我出去呀!” 沈逸疑惑道:“找他干什么?” 叶双凡道:“不找他找谁?” “找害我的人,”沈逸往殿内瞧了瞧,微笑道:“罗旷是受害者,但他不是傻子,不可能找人打自己一顿来害我,既然罗旷不是我打的,那就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既然敢安排人打安平侯的公子,想来也不是个小人物。” 殿内殿外,不同的场景,说话的人也不同,彼此也听不见对方说的话,但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同。 周帝与沈逸,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个人,才是包藏最大祸心的人!” 第399章 不能这么算了(五更,求银票!) 叶双凡听了沈逸的话,讶异地说道:“对哦!罗旷没理由找人打自己一顿,那也太贱了!” 说罢,叶双凡又着急问道:“你觉得是谁?” “我哪知道?”沈逸耸了耸肩膀道:“我抱着夫人睡着觉,醒来就被带走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 虽然沈逸是在解释自己不知道事情经过,但叶双凡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 他觉得沈逸在嘲笑他没有夫人,或者嘲笑他没有X生活。 “不说了,”沈逸摆了摆手道:“我走了,你继续努力。” 沈逸离开了皇宫,没过多久,赵明月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路过叶双凡身边时,赵明月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沈逸和谁有矛盾?” 叶双凡想了想,道:“没有吧?” 在叶双凡看来,只有对沈逸有意见的,沈逸好像还真没对谁有过意见,平常都挺大度的。 当然沈逸并没有真的那么大度,他对周帝就是一肚子意见,只不过他不会整天拿出来说罢了。 赵明月白了叶双凡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诶,我”叶双凡一阵错愕,沈逸和赵明月前后脚离开,让他倍感委屈。 ------ 刑部衙门。 自从宋祥和赵明月将沈逸接走之后,张严悬着的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刑部侍郎,居然将陛下亲自召见的人抓进了大牢,而且是宋祥亲自来召见,看样子是耽搁了很重要的事情,这让他怎么能放下心来。 万一真的耽搁了陛下的大事,别说是乌纱帽了,就是他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那也是个未知数。 到如今,张严只能在心里头祈祷沈逸心胸广阔,不会在陛 可是,可是沈逸在牢里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啊! “大人,安平侯来了。” 就在张严在衙房里头坐立难安,午饭都吃不下,来回踱着步子的时候,一名官差飞快地跑来说道。 “安平侯安平侯,都怪这个安平侯!”说到安平侯,张严心中就来气,若不是安平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怎么会闹出这档子事来嘛! 张严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不见,就说我不在!” “张大人,什么事忙到没空跟本侯见上一面?” 人未至,话先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张严表情一滞,脸上有少许尴尬之色,狠狠地瞪了那官差一眼,人都走到门口了你才来通报! 张严强自收起那副怨天尤人的表情,看着走进来的人影点头道:“侯爷。” 安平侯哼道:“张大人倒是忙的很呐,本侯想见上一面都要靠运气!” 张严皮笑肉不笑道:“侯爷误会了,本侯正有要事要外出,实在不得多少空闲。” 安平侯冷哼一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追究,径直走过来,看着张严问道:“那沈逸呢?有没有交代什么?” 还交代?交代个屁!还是想想我自己怎么交代吧! 张严有些心烦的说道:“走了。” 安平侯怔了怔之后,看着他,大怒道:“什么,走了?你可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本侯什么!” 现在还顾得上儿子的前途?张严正要回答,却看到门外又走进来一人,看到这人,张严面色顿时一白,腿有些发软。 来人扯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张大人,咱家奉陛下之命,请张大人入宫觐见。” 安平侯奇怪地看着张严,一个太监,至于让你这么大反应么? 安平侯哪里知道张严心里的苦头,只见张严抬起有些发抖的手扶了扶官帽,惨然道:“侯爷,我说了吧,本官有要事要出门” ------- 沈府。 除了忙于商号事务的周二虎以外,得了消息的沈家众人早在府门外翘首以盼,见到沈逸信步走来,不等他走到府门前,便全都拥了出去。 “公子!” “少爷!” 众人一拥而上,有武功的苏慕烟居然是没快过巧儿,眼看着小丫鬟抢在她前面扑进了沈逸的怀里。 “呜呜,少爷,少爷” 巧儿这个小哭包遇到事情总会哭鼻子,犹记得当初沈逸被金刀帮带去小树林的时候这小妮子一样担心的哭的稀里哗啦,眨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却一点没变。 沈逸笑着摸了摸巧儿的脑袋,安慰道:“哭什么,少爷这不是回来了么。” 被抢了位置的苏慕烟撅了撅嘴,随后关心着问道:“公子,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本少爷面子大,牢里的人都给我面子,可听话了。”沈逸笑着说道。 还在牢里的九哥叫苦,你这么狠,我也不敢不听话啊! 沈逸又笑道:“就是衣服弄脏了些,快别哭了,给少爷洗衣裳去。” 哭了一会,巧儿渐渐止住了眼泪,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她抢先了。 倒不是觉得抢了苏慕烟的,而是觉得抢了玉钗姐的。 巧儿这么想,沈逸也正看向玉钗。 玉钗性子温婉,此时正站在府门处,双眸盈盈地看着这边,看似平静的模样,只是微红的眼眶还是表明了她心里头的担忧。 沈逸绕过众人,笑着走上前来,一把将玉钗揽入怀中,轻声道:“让你担心了。” 倚在沈逸胸膛的玉钗轻轻摇头,略带着泣声道:“少爷没事就好。” 在府门外相拥片刻,沈逸拉着玉钗的手道:“先回家吧,进去再说。” 众人拥簇着沈逸进了沈府,玉钗服侍着沈逸换了一身锦袍,苏慕烟泡好了茶候着,问道:“公子,此事定是有人害你。” 比起恬静的玉钗,被苏玲珑带出来,在京城待过一阵子的苏慕烟,更懂得一些官场上的阴暗。 沈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老让人惦记着也不是个事,必须要查清楚。” 说罢,沈逸吩咐阿福道:“你去喊老常过来一趟,带几个会来事的人过来。” 第400章 混账东西! 沈逸被抓进刑部大牢关了半天,这件事除了在特定范围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将目光放在一个户部的主事身上。 但话说回来,关注着这件事的人,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刘府。 放衙回来的刘伯宏刚走进府门,就吩咐道:“让刘彦来我书房一趟。” 此时的刘彦正看着何管家,面露讶异之色道:“你说什么?只关了半天就出来了?” 何管家脸上带着少许惊惧,点头道:“不仅出来了,而且直接去了宫内” “宫里,”刘彦皱起了眉头,问道:“他去皇宫干什么?” “不清楚,”何管家摇了摇头,宫里的事情哪是他这样的人物能打听到的。 “而且,他是被宋公公和公主殿下接走的。”何管家接着说道。 “明月公主?”刘彦闻言眉头皱的更深,沈逸怎么跟明月公主又认识了? “他出宫没多久,刑部侍郎就被召进了宫去,出来之后就再没回衙门,称病回家了” 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从何管家嘴里说了出来,刘彦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便在这时,下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道:“少爷,二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二叔?”刘彦啧了一声,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慌乱,定了定心,还是朝刘伯宏的书房走了过去。 刘彦走进书房,一眼见到刘伯宏正低着头,望着铺在桌案上的一幅画。 画上人物几多,有老有少,中心位置是爷爷奶奶,左边是他的父亲刘璟升,右边便是刘伯宏,此时两人皆是少年模样,意气风发,看年纪,和此时的他大概差不多。 画中还有一人,却是刘彦从未见过,那女子站在奶奶身边,一幅温婉模样。 也许就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姑姑? 刘彦没有多想,出声道:“二叔,你找我。” 刘伯宏似是看的入迷了,沉浸在当年的记忆之中,闻声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好。 看了刘彦一眼,刘伯宏淡淡道:“我听闻,罗旷遇袭之前,是与你在一起喝酒。” 刘彦心里一凝,二叔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确实如此,那晚与我们一起的还有陈强。”刘彦回了一句,附带着把另一人拎了出来。 刘伯宏接着问道:“罗旷醉成烂泥,你二人都不派人照应?” 这个问题刘彦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解释道:“二叔,那晚我与陈强也都喝醉了,如果没醉的话” “喝醉?”刘伯宏冷哼一声,淡淡道:“大哥还在京中,你敢喝醉?” 刘彦闻言话音一滞,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别看刘彦撒泼耍浑,其实刘家家教极严,虽然不知刘彦是怎么被教成了这个样子,但刘璟升最为厌恶的就是喝醉的人,他认为不能保持一颗理性之心的男子都是窝囊废。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刘彦从小到大也没喝醉过几次,为数不多的那几次,都是他父亲刘璟升因公离开京城的时候。 刘彦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承认了,强自道:“那日罗旷非拉着我喝酒,他心情不佳,我们是故交,出于安慰就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刘彦虽在解释,底气却有些不足了,刘伯宏心里暗叹一声,看来,他的猜想真的猜对了。 “那刘家的下人在刑部衙门外盯着,你怎么解释?” 刘伯宏接着问道。 刘家能指使下人办事的人不少,但是大哥刘璟升不知此事,他虽知道,但派的不是刘家下人,而是户部的小吏,其他人更不用说了,根本没有动机。 刘彦也噎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细节决定成败,刘彦自以为计谋无双,实际上稍一了解,刘伯宏就看出了端倪。 刘彦嘴硬道:“我,我是关心罗旷,毕竟,毕竟” “毕竟沈逸也让你失了面子,”刘伯宏接上了刘彦的话,淡淡道:“我与大哥不追究此事,你就想利用跟你相同处境的罗旷来报复沈逸,是也不是?” “我,我,我”刘彦彻底惊了,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刘伯宏长叹一声,道:“大哥也快回来了,此事,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替你跟大哥说?” 片刻之后,刘彦失魂落魄地跟着刘伯宏走出了书房,脸上有着畏惧之色。 刚回到府里的刘璟升刚刚在妻子的服侍下脱下官袍,便见到了走进来刘伯宏和跟在他身后的刘彦。 “大嫂。”刘伯宏看见刘璟升妻子在此,守礼地打了招呼。 刘璟升的妻子何氏笑着应了一声,又见刘伯宏神色认真,知道是有话要和丈夫说,理好了刘璟升脱下的官服之后便朝屋外走去,路过时还唤上儿子刘彦与她一起离开。 “大嫂,”刘伯宏制止了何氏,认真说道:“彦儿也要参与。” 何氏见状微愣,刘家向来是刘璟升两兄弟做主,就算刘彦已经成年,但两人谈话,从没带上过他,这倒是第一次。 何氏心里一喜,难道是丈夫和小叔子准备将儿子提进仕途了?那可太好了! 想到这里,何氏脸上扬起笑脸,吩咐刘彦道:“彦儿,多看多学。” 说罢,何氏就离开了,刘彦的嘴都快挂到下巴上了,他搞不清楚娘亲到底在高兴什么。 待得屋中只剩三人,看出些许不对劲的刘璟升开口问道:“发生何事了?” 刘伯宏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去将房门关上,本就觉得不对劲的刘璟升这会眉头更是皱起来了。 “你自己说吧。”回过身来的刘伯宏看着刘彦说道。 刘彦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刘璟升,见到他蹙起的眉头,心里一颤。 “我,我,我” 连续说了几个我,刘彦还是没将事情给说明白。 刘璟升眉头皱的更深,朝刘伯宏问道:“到底是何事?” 刘伯宏看着刘彦胆怯的模样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昨夜,安平侯之子在街道遇袭,在那之前” “混账东西!” 片刻之后,双目圆睁,气冲面门的刘璟升怒骂一声抬起手来,抡圆了一巴掌狠狠抽在刘彦脸上,直将刘彦打的跌倒在地,口齿流血。 第401章 反应 次日清晨,早朝散去,百官从大殿走出来,面色各异。 今日的早朝与往日相比,显得有些不太平静。 安平侯之子在京城街头被人打成重伤,安平侯今早在朝堂之上请求周帝彻查此案,却被陛下迎头痛骂一顿,责怪他教子无方,安平侯当场就懵了,连百官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周帝还是派了太医去安平侯府,但这已经类似于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了。 这还只是第一件令百官疑惑的事,在这之后,还有第二件。 刑部侍郎张严抱病不在,令人称奇,昨日的早朝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今日就抱病了? 本来以为张严突染恶疾就够可怜的,没想到还有更可怜的,据奏刑部的档案文书出错,抱病在家的张严直接被罚了半年的俸禄,降为郎中。 这让百官更加奇怪,档案上的差错也不归张严管,这点小事就罚了半年的俸禄还削了官,多少有点狠了,看来今日的陛下心情不是太好。 奇怪的是在张严被罚俸削官之后,原本叫冤叫屈的安平侯就不说话了,这让百官察觉到了一丝不简单的味道。 早朝之后,周帝信步回到御书房,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待周帝坐上御座,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之后,宋祥上前禀报道:“陛下,今日一早,沈大人就差人将银子送来了,合计四千五百七十二两,都已充入内库了。” 周帝眉头一挑,当即笑出了声,“这沈逸,朕现在,倒是开始期待三个月之后他能给朕多少了!” 宋祥笑呵呵道:“沈大人说话向来小心,他既然敢说有万两银子,想必届时会只多不少。” “哈哈,”周帝又是一笑,说道:“没想到一个沈逸,就能给朕带来这么大的收益,若是大周多出几个沈逸,何愁军费不足?” 宋祥笑而不语,他也知道周帝是在玩笑,大周就一个沈逸,沈逸这样的少年人物,也是他生平仅见。 话音落了半晌,宋祥接着道:“陛下,关于安平侯之子的案子,内卫有一些发现。” “什么发现?”周帝拿起一本奏折,随口问道。 宋祥躬身道:“安平侯之子遇袭之前,曾与人一同饮酒,这其中一人,是刘府的少爷刘彦。” “刘府?”周帝挑眉问道:“哪个刘府?” “便是与沈大人有着关系的刘府。”宋祥应道。 “哦?这倒是有意思。”周帝笑着说道,并不觉得惊讶,显然是早已知道沈逸和刘家的关系。 “接着说。”周帝心里清楚,宋祥不会无的放矢、莫名其妙的跟他说刘家的事,既然提到了刘彦,那就说明刘彦跟这件案子关系不小。 宋祥接着说道:“之前被沈大人揪去县衙的,也正是这个刘彦,而安平侯之所以怀疑到沈大人头上,也是因为刘彦与其友陈强赶到安平侯府,名为探望,实则在言语中将矛头指向沈大人。” 周帝眉头一挑,笑着说道:“刘璟升的儿子,也有些心机嘛!” 宋祥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又问道:“陛下,要不要传刘大人...” “不着急,”周帝笑道:“他们一家子的事,何必朕替他们管?等等看吧。” “安平侯那边,让人去安抚一番,告诉他此事朕会派人调查。” “是。”宋祥躬身应下。 -------- 在周帝看来沈逸和刘家是一家人,但在当事人层面,或许只有刘伯宏这么认为,就算是沈逸自己,也没对刘家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刘彦挨了刘璟升一巴掌,又被下令关了禁闭,这次刘璟升真是发了大火,严令不准让刘彦迈出房间一步,哪怕是后知后觉的何氏来求情也没用。 刘璟升气的不是刘彦报复沈逸,在他看来沈逸只是个路人而已,他气的是刘彦居然出了这种昏招,居然拿安平侯的儿子当棋子。 当棋子就当棋子吧,最关键的是他这盘棋下的稀烂,下的漏洞百出,这才是让刘璟升极度不满的地方。 若是刘彦有本事坑了沈逸,刘璟升倒不会说什么,刘家的辉煌想延续下去,需要这种有心计的后代。 可是现在刘彦的昏招阳谋不算阳谋,说阴谋又差了太多,随便一查都能查出问题,这不是在坑沈逸,这是在坑刘家自己! 安平侯被训斥,张严被削职,这说明陛下已经注意到了此事,早朝之时,刘璟升一直在想,是不是向周帝坦白请罪,看在刘家的份上,安平侯也不会太为难刘彦,但这仇肯定是结下了。 沈府。 沈逸此时正在纠结要不要去户部上衙,几天前交上去的辞呈,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动静,今天他去吏部一打听,吏部的人居然说交到上面去了。 上面是哪里?吏部尚书?还是直接送到周扒皮那去了? 好歹也给个回应啊喂! 没答应,也没拒绝,这是算他辞了还是没辞呢? “少爷,都打听清楚了。” 这时候老常手上捏着一张纸,快步走了进来。 “嗯?说说看。”沈逸扭头问道。 老常将手上的纸摊开,递了过来同时有些不好意思道:“少爷,我嘴笨,打听到的消息都写上面了。” 沈逸一顿,倒是忘了这事,老常的表达能力确实不行,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言不合就动刀子了。 可是语言表达不行就算了,他的字也不行,跟鬼画符似的,沈逸看了好久,边看边问,才总算在心里有了个大概。 “这么说来,这个刘彦有问题。”苏慕烟也在一旁,也看出了问题。 “是啊,出现的有点频繁,”沈逸点了点头,可惜的是,冠翠楼里的情景靠老常这些人没办法打听到。 沈逸问道:“你说那天刘伯宏也去过刑部衙门?” 老常点头道:“少爷进去之后,第一个去的就是刘伯宏,不过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沈逸沉思想了想,按刘伯宏的风格,大抵不可能是去帮刘彦对付他的,如果要对付他,在户部更加方便,何必通过刑部。 不是去让张严给他穿小鞋,那么,是去捞他? 想了想,沈逸决定,还是去一趟户部。 第402章 承认 沈逸不在的这几天,户部衙门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被影响,也没有人去计较,沈逸已经连续旷工这件事。 王礼与何文书二人不会多嘴多舌的去告状,而且那天沈逸的辞呈是他们看见的,心里还在想着,沈逸都辞官这么多天了,上头怎么还不派接任的过来。 而沈逸的上官陈长钊呢? 上次的欺君事件之后,陈长钊连沈逸的衙房都没进去过,公务上的事情,也是王礼代沈逸来转达,陈长钊就当看不见沈逸这个人。 这下可好,上面不管,下面不说,沈逸连续旷工,竟是一点风波都没引起。 见到沈逸进来,埋头工作的王礼与何文书一阵讶异,“沈主事,您怎么来了?” 沈逸撇嘴道:“你当我想来?” 王礼与何文书一阵发愣,这是什么意思? 一思索两人就明白了,这是辞官没辞成! 两人再度在心中惊叹,这是何等的圣眷啊,他们是想升官却没有路子,而沈逸呢,却是一心想辞官,却辞不成。 沈逸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问道:“刘侍郎来上衙了吗?” 王礼点头道:“回大人,已经来了,刘侍郎每日上衙都很早。” “行,”沈逸应了一声,扭头就走,走了一半,又问道:“还忙的过来吧?” “忙的过来、忙的过来。” 两人纷纷应声,沈逸将算术教给了他们,两人做起事情来事半功倍,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沈逸点了点头,道:“那我之后就不过来了。” 反正辞呈他是交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上头不说准也不说不准,那他就当作准了来了。 沈逸迈步朝刘伯宏的衙房走去,留下一脸愕然的王礼与何文书,当官当的这般快活的,还是第一次见。 “大人,沈主事求见。” 刘伯宏的衙房里,走进来的小吏传达着沈逸到来的消息。 刘伯宏微微一顿,他料到沈逸应该也会着手去查这件事,却没想到会直接上他这来。 之前阐明了身份之后,沈逸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日常里也没来拜访过他,之前怎样,之后还是怎样,并没有受到影响。 刘伯宏也能理解,毕竟十几年都没见过,突然冒出来一个舅舅,任谁也不会有太亲近的感觉。 而今日他一反常态的找上来,大概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 抛开行事风格和印象不谈,刘伯宏对沈逸的头脑是高度肯定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查到这些。 “请他进来吧。”刘伯宏收起桌上的卷宗,吩咐说道。 没过多久,沈逸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刘大人。” 刘伯宏微微一顿,明明是一对舅甥,见面却是“刘大人”和“沈主事”,这让家庭观念深厚的刘伯宏不禁在心里头叹息。 “坐,”刘伯宏移步茶座,问道:“几日没来户部了,昨日是有缘由,其它时间可要算无故不上,是要罚俸的。” 罚俸就罚俸吧,户部的这点工资沈逸就从没放在心里头过,若是他反过来给户部这些钱,户部能别找他的话,他还更加乐意。 沈逸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大人。” 刘伯宏倒茶的动作一顿,看他一眼道:“什么事?” 沈逸看着他说道:“听说昨天,大人也去了刑部。” 刘伯宏不作隐瞒,点头道:“你是户部的官员,张严私自将你带走,于情于理,我都该过问此事。” 沈逸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大人应该知道我牵扯进的是什么案子了。” 刘伯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沈逸继续说道:“那大人知不知道,罗旷出事当晚,是和谁在一起喝酒。” 喝茶的动作一顿,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让沈逸在心里确定刘伯宏是清楚的。 而他接下来的沉默更让沈逸猜想,刘伯宏不止是知道刘彦的存在,很可能已经知道更多的内幕。 “张严被削职,安平侯也被训斥,你也无事,此事,就此揭过吧。” 刘伯宏没有正面回答沈逸的问题,而是希望他将此事揭过。 刘彦虽然不争气,但也是他的侄子,沈逸同样是他外甥,从心底来说,刘伯宏希望以和为贵。 “张严被削职了?”沈逸没有上朝的资格,得到消息没有刘伯宏这般快,听到这件事倒是有些惊讶。 周帝说会给他交代,其实沈逸心里并没有太当回事,指望周帝还不如指望赵明月,说到底周帝其实也是个生意人,只不过他经营的朝廷罢了。 比起给沈逸交代,他应该更想要朝廷稳定,张严这种等级的官员,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本来以为最多也就是罚俸了事,没想到真的把张严削职了。 虽然结果出乎沈逸的预料,但是张严并不是沈逸最关注的人。 沈逸道:“刘大人,冤有头债有主,人活一辈子,就该活的明白,你觉得呢?” 刘伯宏叹了一声,说道:“刘彦是做错了,但他已经受了责罚,也被下令禁足,往后他不会再找你麻烦。” 刘伯宏承认了,承认此事是与刘彦有关,他知道多瞒无益,沈逸不放过,与其让他大张旗鼓地调查,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坦诚承认了。 沈逸微笑起身,拱手道:“多谢刘大人。” 说罢,沈逸转身就走。 刘伯宏皱了皱眉,唤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你们是一家人。” “有冤不报,那人这一辈子要受多少委屈?”沈逸回头道:“至于....” “人待我如何,我便待人如何,这,才是我的处世之道。” 刘伯宏略微皱眉,从心里来讲,他也觉得刘彦此事做的有些过分,应该让人给他长点教训,但刘伯宏同时又不想这个人是沈逸。 沈逸不等刘伯宏说话,便告辞离开,刘伯宏叹了一声,罢了,终究是沈逸受了委屈,想来他也不是用那些下作手段的人,而且现在刘彦被禁足在家,两人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之间的矛盾,就慢慢来调解吧。 第403章 交代 皇宫。 周帝刚刚从午休之中回过神来没一会,宋祥就来禀报,刘璟升求见。 周帝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多想,抬手示意宋祥宣他进来。 没过一会,刘家的家主刘璟升快步走进殿内,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免礼,”周帝淡淡应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问道:“何事啊?” “臣,来向陛下请罪。” 台下的刘璟升忽然一拜到底,高声说道。 “请罪?”周帝笑问道:“你何罪之有啊?朕为何不知?” 刘璟升依然拜倒在地,高声道:“回陛下,家中逆子刘彦,酒醉之下打了安平侯之子,臣教子无方,特来向陛下请罪。” 思来想去,刘璟升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来向周帝请罪。 张严被削官,安平侯遭斥,说明周帝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案子,也许周帝会查,也许不会。 但刘璟升不敢赌。 刘伯宏能找出问题来,何况是周帝。 与其等着周帝查出来,倒不如自己来认罪,虽然得罪了安平侯,但总好过在周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刘璟升虽然来坦白认错了,但还是给刘彦找了一个“酒醉之下”的借口。 这事往小了说,可以说是年轻人之间的矛盾,安平侯的儿子也没有被打成残废之类的程度,刘家现在是当红的权臣,看在刘家面子上,赔礼道歉之后,安平侯也不会太过为难刘彦,起码明面上不会。 周帝也顶多是斥责一顿,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将刘彦下狱,刘璟升来认错,是经过无数考量的。 至于沈逸,则完全没有被刘璟升考虑在内,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也并没有被真的怎么样。 出乎刘璟升的预料,周帝并没有斥责他,可能是觉得没必要,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你是何时知道的?”周帝淡淡问道。 “早朝之后,臣才知晓此案,了解之后才知道与家中逆子有关,臣不敢耽误,立刻来向陛下请罪。”刘璟升伏地说道。 周帝看着刘璟升,似在看他说的真假,半晌之后,才一如刘璟升所料的说道:“年轻人之间有矛盾,也很正常。” “不过你教子无方也是事实,就罚你半年俸禄,引以为戒吧。” 刘璟升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闻言高声道:“臣,遵旨。” “至于安平侯那边,”顿了顿,周帝又接着问道:“这事,总不会是刘彦自己动手的?” 刘璟升心里一愣,不知周帝此言何意,闻言道:“回陛下,此事非是臣的逆子自己动手,而是酒醉之后说了胡话,让他人误会了。” 周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毕竟是罗旷遭了罪,朕也要给安平侯一个交代。” 刘璟升正在心里头琢磨周帝的意思,便又听见周帝接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可明白?” 刘璟升浸淫官场多年,哪能不知道周帝的言外之意,心里大喜,说道:“臣明白!” 周帝稍稍点头,又说道:“沈逸因此事被错怪,在刑部天牢待了半天有余,此事因你儿子而起,你说是你教子无方,那你这个做爹的,也该替他担起责任。” 刘璟升一愣,没想到周帝居然会亲自提起沈逸,虽然心里并没有将沈逸放在心上,但既然周帝开口,刘璟升只能道:“臣明白。” 周帝点了点头,这才摆手道:“回去吧,为朝廷效力固然重要,可也不要忘了家中之事。” 刘璟升这才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 从户部离开之后,沈逸一边往府里走着,一边在心里头考量着,该怎么回敬刘彦,刚走到府门口,却迎面来了另一队人。 定睛一看,领头的居然是刘府的管家。 何管家自然也看到了沈逸,立刻在脸上堆起了笑脸,凑上前道:“沈大人。” 比起之前在县衙高人一等的那副臭屁模样,今天何管家的态度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沈逸还以为他们是路过,但一看何管家凑上来搭话,后面的人也在府门前停下了,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事?” 何管家让开半边身子,让沈逸看到了身后一队人,以及他们挑着的几个木箱,随后搓着手道:“这是老爷的心意,也是表达对沈大人的歉意。” 歉意? 沈逸微微挑眉,问道:“哪个老爷,刘伯宏?” 何管家搓着手道:“是大爷的意思。” 那就是刘彦他爹刘璟升呗? 前一秒还在想着怎么给刘彦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没想到后一秒他爹居然送礼来了。 当朝得势的大员给六品的小主事送礼,这事在别人听来都可能觉得不现实,但偏偏如今就是发生了。 这时候,老常从后边快步跑了过来,凑到沈逸身边,附耳道:“少爷,罗旷的案子破了。” “什么?”沈逸闻言一愣,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老常看了对面的何管家一眼,何管家此时变得无比醒目,主动退了回去。 老常这才接着道:“刚才刑部出的消息,有几人到刑部自首,说罗旷是他们打的,还说是喝醉了之后冲动所致,现在安平侯正往刑部赶。” 沈逸眉头一挑,这事明明是刘彦干的,现在却有人自首,还说是喝醉了干的,意思就是与其他人无关呗? 抬眼望了一眼刘府的下人抬来的几箱东西,沈逸心里头可以断定,这大概不是刘璟升自己的意思。 也许,是周帝的意思? 沈逸猜的不错,之前想的也没错,周帝就是一个做着不同生意的生意人,他想要的,就是朝堂的稳定。 削了张严的官,又训斥了安平侯,这就是周帝给沈逸的交代,如今送礼来,是刘家给沈逸的交代。 而让那些人去自首,是给安平侯的交代。 刘家是权贵,安平侯府同样是权贵,从周帝的角度来说,他不想两方冲突。 因此对于如今这个结果,虽然两人没有在明面上讨论过、商量过,但却是彼此心照不宣。 第404章 拒收 想清了逻辑,沈逸忍不住叹气,帝王心术啊。 何管家见两人话说完了,又凑上来道:“沈大人,我家老爷说想与沈大人交个朋友,这个歉意请沈大人一定收下,待老爷得了空闲,再宴请沈大人。” 刘璟升的歉意? 是周帝吩咐之后才有的歉意吧? 府内,得了消息的玉钗和苏慕烟等人都迎了出来,见着刘家抬来的箱子,玉钗问道:“少爷,这是...” “没什么,他们路过而已。” 沈逸淡然的话语,让何管家面上一滞。 玉钗又看了看刘家送来的那些礼盒,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何管家顿了顿,还是撑起笑脸道:“沈大人,这是刘家的...” “不用了,”沈逸摆了摆手道:“请回吧。” 这点“歉意”,沈逸还不放在眼里,要说钱的话,沈氏商号拥有的财富能直接把刘彦给活埋了。 今天哪怕是刘彦或者是他爹刘璟升和沈逸说上几句话,都比让一个管家送来这点歉意要好。 刘彦要陷害他的动机,沈逸也能想到,无非是觉得被他在冠翠楼的大庭广众之下押着去县衙,感觉失了面子。 如今周帝的态度表明,也自以为给了沈逸交代,刘家也送了一些好处上门,但沈逸不觉得这是道歉的方式。 冤有头债有主,张严和安平侯不过是棋子罢了,说实在的,沈逸并不怪他们。 今天如果他收了刘家的钱,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那以后是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他一脚,然后给些好处就能了事? 沈逸不缺这点钱,更不会收这些钱。 何管家还欲说话,可沈逸已经带着大家走回了府邸,留下刘家一队人面面相觑。 “何管家,咱们...” 下人们留在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去问领头来的何管家。 何管家脸色有些不悦,在他看来集权势于一身的刘家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给了沈逸极大的面子,而沈逸居然敢甩刘家脸色! 何管家朝着沈府的门楣哼了一声,甩手道:“走!” 府里,玉钗有些担心道:“少爷,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沈逸笑道:“周帝的态度表明了,我收不收这些东西,刘家都不敢对我怎么样,反正我和刘彦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这点表面上的功夫,做不做都一样。” 沈逸说的很淡然,但玉钗心里还是担心,毕竟刘彦胆子大到连安平侯的公子都敢打,最后还是交了几个人顶罪了事,如果之后再对沈逸.... 似乎是看出了玉钗心里的担忧,沈逸笑道:“别担心,现在最怕我有事的,恰恰就是刘家,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既然刘家受到了来自于周帝的压力,周帝关注着这事是明显的,刘家是老牌权贵,不可能不知道如何在圣心和小恩怨之间选择。 如果这时候沈逸出了点什么事,周帝第一时间会想到谁头上? 沈逸相信刘璟升能想明白这点。 比起玉钗的担心,苏慕烟更多的是为沈逸打抱不平,他可是被关进了牢里。 “公子,不如让我去给那刘彦长些教训!”苏慕烟轻咬着银牙地说道,记仇的样子与她平时妩媚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逸拉着苏慕烟的手让她坐在另一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这时候哪边再挑事都不好。” 以苏慕烟的功夫,沈逸相信她能潜入刘府,也能找到刘彦,但是这么做就跟沈逸出事一样,周帝同样会怀疑到沈逸头上。 换位思考,站在周帝的角度,应该是觉得他这么做已经仁至义尽了,两边都应该没话说,都应该放下这事洗洗睡了。 出身江湖的苏慕烟对这样有仇不报的情况显然不太乐意,接着说道:“那就这样算了?公子,我不会被人发现的...” “发不发现并不是关键,”沈逸看着她笑道:“而且,我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苏慕烟面色微变,旋即问道:“那公子....” 沈逸微微一笑,“我自有计划。” 刘府。 刘璟升刚刚放衙回来,身体倒不疲惫,但心却觉得很累。 到目前为止,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大概就是生了刘彦这么个儿子。 第二大的败笔,就是没有教好他。 刘彦降生时,刘家上下都很高兴,尤其是已经故去的老太爷,还高兴地说刘家后继有人。 可现在看来,刘璟升宁愿生的是个女儿,哪怕到时候招婿上门,也比把家业交到刘彦手上要好。 “老爷。” 见着刘璟升回来,何管家很快迎了上来。 刘璟升此时看何管家已经有些不喜,刘彦全盘交代之后,他理所当然地知道了这事是何管家帮着刘彦办的。 本来是想将何管家赶出刘府,但毕竟也是刘家的老人了,又是妻子何氏的亲戚,刘璟升也不好做的太绝。 “东西送过去没有?”刘璟升低沉着声音问道。 送礼上门确实是刘璟升吩咐,那些东西与其说是送给沈逸,倒不如说是送给周帝看的,如若不然,一个六品官哪有资格收他的礼。 何管家迎上来也正是为了说这事,闻言道:“老爷,东西是送过去了,可是那沈逸坚持不收...” 正往前走着的刘璟升脚步停住,回头皱眉看着何管家道:“你说什么?” 何管家躬身道:“我们将东西一直送到沈府门前,也跟沈逸表达了来意,可那沈逸居然都不拿正眼看我们,态度十分恶劣...” 不知何管家心里到底是打着什么想法,沈逸虽然没有收刘家的礼,但说话态度都十分平淡,到何管家嘴里,却成了十分恶劣。 “哼,”刘璟升冷哼道:“真将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不成!” 他给一个六品官送礼,居然会被拒收挡回来,这是刘璟升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他依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反正姿态他已经做出来了,收不收,那是沈逸的事情,就算他还是不肯揭过此事,坚持要报复的话,放马过来就是。 第405章 叶双凡的朋友 有周帝的态度,再死缠烂打不放,那就是沈逸的不对了,占着理,或者说占着圣心,刘璟升何惧之有?论权势,沈逸根本无法与刘家相提并论! “敬酒不吃,不用管他。”刘璟升一甩袖袍,大步离开,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回到了往日正常的节奏。 张严的降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涉嫌殴打安平侯之子的人犯在牢中被好一顿收拾,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过几天就被其它的消息淹没过去。 京城从来都不缺乏有趣的事情。 比如某某员外逛妓院时被家中的母老虎逮着,从妓院一直打回了府里。 比如哪位权贵被爆出有龙阳之好,光是男宠就有上十人,下到十二上到二十,实在令人咋舌。 再比如刘家的大少爷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关了禁闭,已经数日没有出现在人前。 刘彦已经数日没有出现过了,与之相对的,沈逸这段时间也很低调,偶尔去户部打个卡,其它时间便在京中各种乱逛,似乎又在打算拓展新的产业。 几天过去,叶双凡也得以从宫中脱身,迎来他的休沐假期。 当初叶南听了沈逸的建议,倾尽家财认购了数千两的国债,确实很有效果,叶双凡进宫到现在,已经升到了羽林校尉。 虽然管的人没以前做振威校尉的时候来的多,可两者之间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如今认识叶双凡的大官,比认识沈逸的还要多,毕竟每次面圣都能看见叶双凡,对于这样皇帝身边的近侍,大臣们也不会吝啬与打上个招呼,寒暄几句。 可是对于叶双凡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什么褒奖,而是一种....折磨! 刚刚回到府里,脱下厚重的盔甲,叶双凡直接倚靠在椅子长舒一口气,他终于再次重获自由了! 可惜的是,叶双凡兜里已经不剩多少钱了,俸禄还没结下,想找个快乐都找不到.... “少爷,沈大人来了。” 就在这时候,救星降世。 “沈逸?”叶双凡心里一喜,当即弹射起步般地站了起来。 叶双凡平常没少找沈逸,可沈逸找他还是头一遭,兴奋的叶双凡甚至没让下人带沈逸过来,自己就跑了出去。 “你要带我去找快乐吗?”一看见沈逸,叶双凡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以为沈逸终于开窍,要与他一起沉浸在风尘之中。 “找什么快乐?”沈逸奇怪地看着叶双凡,说道:“我找你有正事。” “正事?找我?”叶双凡讶异地看着沈逸,也许他自己都想不到能干什么正事。 但存在即合理,沈逸找上门来,哪怕叶双凡自己想不到,沈逸也能替他想到。 “对,”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沈逸找他帮忙,这更是头一遭,叶双凡立马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忙?去揍刘彦一顿?你等等,我拿些家伙....” 沈逸满头黑线,他看上去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吗? 还拿家伙,叶双凡这是要把刘彦废了不成? 沈逸拉住要回去抄家伙的叶双凡,摇头道:“不是揍刘彦。” “不是刘彦?”叶双凡想了想,说道:“那是罗旷?他都已经成那样了,还是不拿家伙了,万一给打死了。” 说罢,叶双凡又自言自语道:“可他现在都下不来床吧?咱们怎么找他?闯安平侯府去?你有夜行衣吗?其实我觉得可以等等....” “停!”打断叶双凡暴力的想法,沈逸无语道:“我是想让你帮我请几个人。” “原来不是打架,”叶双凡的兴致好像突然低落了几分似的,问道:“请谁?” “请几个你相熟的将门子弟,”沈逸道:“最好是跟你很合得来的那种。” “将门子弟?”叶双凡看了看沈逸,点头说道:“也对,京城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交朋友,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寸步难行,多交几个朋友,对你大有好处,咱们将门的子弟,说话办事都痛快,不像刘彦那种狗崽子。” 没想到有朝一日,沈逸居然会被叶双凡教育为人处世的道理,这让他措手不及。 叶双凡接着拍着胸膛道:“包在我身上,请到哪?” 沈逸微笑道:“就冠翠楼吧。” ----- 叶双凡办事很快,大概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假期也没有几天,当天晚上,叶双凡就告诉沈逸,人都请好了,答应今夜冠翠楼赴宴。 叶双凡也出身将门,请几个相熟的将门朋友不成问题。 得了消息之后,沈逸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轻装上阵,往冠翠楼而去。 到了冠翠楼外,沈逸才发现叶双凡等人到的比他还早。 见到沈逸下了马车,叶双凡迎上前道:“怎么来这么晚。” 沈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暗道应该是你来早了才对。 叶双凡没有多说,向站在稍后的几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兄弟,沈逸。” 沈逸看了几人一眼,改拱手为抱拳打了招呼,叶双凡又接着笑道:“别看他长的白白嫩嫩的,其实跟那些文系的崽儿也处不到一块去!” 沈逸嘴角微抽,问道:“这几位如何称呼?” “哦,对,对,”叶双凡指着他请来的三人道:“这是朱轩、这是石贵,这是丁武成。” 介绍之后,三人同样抱拳,笑道:“早听过沈兄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几人乍一看就是武夫模样,一个个的年纪轻轻就生的十分壮实,尤其是那朱轩,身材跟周二虎都有的一拼了。 叶双凡得意地说道:“咱们都是一起从国子监出来的,朱兄不久前还跟我一起在春香楼喝酒,以前跟刘彦他们干起来的时候,就数我们几个最勇!这都是我在京城最铁的兄弟,办事靠谱的很!” 沈逸点了点头,有句话说男人之间有四种关系最铁,分别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一起扛过枪。 目前看来,朱轩几人最少都占了两样,定然是信得过的。 第406章 合伙 沈逸微笑道:“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边吃边说吧。” 叶双凡附和道:“对对对,走,我都饿坏了。” 朱轩似乎要健谈一些,笑道:“要不是沈兄,我们是难得来一次这冠翠楼啊。” 武将世家不如文官那般好捞油水,做生意又做不来,大多都是靠着朝廷的俸禄过日子,想上一次消费水平极高的冠翠楼,确实不容易。 沈逸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冠翠楼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依然是三楼,还是上次那个雅间。 几人落座,石贵嘿嘿笑道:“听说沈兄把那罗旷打了个半死,真是厉害,我早想这么干了,可惜一直没逮到机会!” 沈逸摇头道:“那事不是我干的,不是已经有人伏法了么。” 丁武成笑道:“懂,咱们都懂,嘿嘿。” 沈逸无奈摇头,他本身属于文官派系,朱轩几人如此表现,应该不只是因为叶双凡,也可能是认为沈逸连罗旷都打了,肯定跟他们是一类人。 也是,几个平民老百姓将安平侯的儿子打了,说出来也没几人相信,想必安平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些人咬死将事情都揽了下来,他也没办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叶双凡介绍的朋友,看起来性格上也跟他很像。 叶双凡也同样笑道:“他虽然现在只是个户部主事,但你们可别小瞧他,他的生意从南做到北,可大了!” 就算没有多了解过沈逸,久居京城的朱轩等人也听说了成为皇商的沈氏商号,自然对叶双凡的话深信不疑。 石贵羡慕道:“还是沈兄的日子快活啊,像咱们这些莽夫,书也读不进,若是不能找机会去北方跟草原人干仗,想出头就难咯。” 朱轩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战事,也是件好事。” 虽然朱轩嘴上这么讲,但从他眼睛里的光也看的出来,他是跟石贵一样的想法。 跟文臣不同,武将的官位那都是拼出来的,和平年代,武将的后代难以博功,家世也会一代不如一代。 本来沈逸还要引一段对话,再牵出正事,现在叶双凡帮他说了,也不用他再多说了,接着石贵等人的感叹,沈逸笑道:“其实这次托双凡找到诸位,是想与诸位商量一件事情。” 叶双凡闻言诧异,不就是喝酒吃饭吗?还有别的正事? 叶双凡问道:“什么事?” “赚钱的事。”沈逸微笑着说道。 喝酒吃饭从来不算什么正事,沈逸不会莫名其妙的就想要认识朱轩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 当然,说归说,到底要不要参与进来,还要看朱轩等人自己的意思。 一听沈逸说赚钱的事情,几人明显表现出了兴趣,钱这种东西,连周帝都喜欢,又有谁不想要呢? 而对于沈逸的赚钱能力,朱轩几人也毫不怀疑,若是不赚钱,哪会被陛下看上? 朱轩第一个道:“不知道这赚钱的事,具体是指....” 沈逸微微一笑,与朱轩几人细细说道。 ..... 片刻之后,丁武成有些疑惑道:“听沈兄这么说来,这事好像也没有很赚钱。” “赚多了可就打眼了,”沈逸笑着解释道:“况且乍一看这事不算很赚钱,但胜在细水长流,我认为,给诸位赚一些零花钱是不成问题的。” 丁武成点了点头,不说话了,但朱轩又接着道:“那不知道,有哪里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沈逸道:“不用帮忙,入股即可。”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入股是什么意思,又看向叶双凡,但叶双凡也同样不知道。 沈逸解释道:“就是你们出钱,按照你们出银的多少,等比例每月给你们分红。” 叶双凡明白过来,毫不犹豫地说道:“赚钱的事情傻子才不干,算我一个!” 沈逸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有钱吗?” 叶双凡的经济能力沈逸一清二楚,不久前还跟他借钱来着呢。 果不其然,叶双凡略有些尴尬,但很快又道:“你先借我,我再入股就是了!” 沈逸一愣,好家伙,空手套白狼这招算是给叶双凡学会了。 朱轩虽然不是非常信得过沈逸,但他信得过叶双凡,再者,他们也确实缺钱花。 说起来都是武将世家,但是如今和平久了,虽然边疆偶有动乱,但还不到大规模交战的时候,像叶家这样算好的,得了个总督的位置,其它几家都已经是京城的夕阳家族了。 曾经显赫一时,但随着环境和时势的变化,家族渐渐没落,影响力不同往昔。 当然,即便是再没落,终归还是有些底蕴的,但朱轩等人只是家族年轻一辈的子弟,平日里的例钱和常人相比,自然是天文数字,但要是和沈逸这样的富一代比起来,则是比乞丐都寒酸。 他们那点儿微末的零花钱,是远远不够他们平日里消费的。 朱轩忍不住说道:“沈兄,要说赚钱这种事情,你最在行,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沈逸笑着说道:“资金也没有硬性要求,诸位能腾出多少,便出多少,营运的事情我会安排,有什么事情,也会派人通知你们。” 朱轩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兄应该也知道,咱们这些人平常的零花钱不多,我...给我几天时间,应该能凑出来二百两。” 石贵想了想,说道:“我也能拿出来差不多这个数目。” 丁武成说道:“那我也出这个数吧。” 也怪不得几人不好意思,沈逸请他们来冠翠楼吃饭都要不少银子,现在邀请他们做生意,每个人只能拿出来这点银子,多少有些尴尬。 “我出五百两!”与之相对应的,是叶双凡略显豪爽的出价。 沈逸懒得理他,这小子浑身上下五十两都拿不出来,还五百两,还不是要跟他借才有,拿他的钱参他的股,真是太牛了。 沈逸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说道:“来,预祝京城日报红红火火!” 几人纷纷应声,端起酒杯齐声道:“红红火火!” 第407章 京城日报 将门子弟豪爽,这一顿酒喝到很晚,喝到沈逸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走出冠翠楼时,路上已经没了行人,朱轩几人结伴回去了,叶双凡这时候凑上来道:“你没事吧?” 不论什么人都有优点,即使是叶双凡,今天也展现了他很能喝这个优点。 “没事,”沈逸微微揉了揉额角,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顺你一程?” “当然。”叶双凡毫不客气地奔上了沈逸的马车。 沈逸微微摇头,跟着上去了。 路上,叶双凡忽然问道:“刊印纸本可是很贵的,这点钱够办成吗?” 雕版印刷流程繁琐,在如今书籍的造价可不便宜。 没想到叶双凡的脑袋居然能想到这点,沈逸对他的进步感到很欣慰。 “够,”沈逸说道:“我已经提前买下了一座雕版坊,成本都是我自己的,他们出的钱花不了多少。” “啊?”叶双凡吃了一惊,造书籍不便宜,更不用说买下一座雕版坊了,光这一座雕版坊都要花不少银子,朱轩等人投进来的钱根本连苍蝇肉都不如。 叶双凡道:“那你这不是白送钱给他们吗?” 沈逸不打算跟叶双凡细细解释,点头道:“差不多吧。” “为什么?”叶双凡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逸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你教我的?要多交朋友。” 叶双凡一阵错愕,没了话头。 ....... 没过几天,朱轩等人如约将各自的二百两送了过来,至于叶双凡,早就回宫里当值去了,一分钱也没给沈逸,不过沈逸还是算他入了五百两的股。 为了办起这份《京城日报》,沈逸提前收购了京城中一座雕版印刷的作坊,也看好并买下了铺子,等朱轩等人一入股,《京城日报》的刊印就提上了日程。 这次的新铺子,沈逸没有再打着皇商或是沈氏商号的名头,是一家单独出来的铺子,外人根本不知道这铺子和沈氏商号以及朱轩等人的关系。 春深之时,京城的百姓忽然发现,京中的一家书铺,开始打着《京城日报》的名头,刊印一种叫作“报纸”的东西。 这种“报纸”不同于书籍,只有薄薄的一页,幅面却是普通书籍的数倍之大。 报纸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因此当沈逸提出来的时候,朱轩等人糊涂了好一阵。 想办报纸,最重要是有稿子,因为是第一期,稿子只能由沈逸自己来准备,幸好凭借沈逸的身份,也不难搞到能刊登的消息。 第一期的《京城日报》,头版消息是户部一则调整税册的布告,这是昨日户部已经张榜公布的消息,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告示,有许多人还真是通过报纸才知道这件事。 第二版,则是一些招工的启事,有百宝商场的,也有京城其它商号的。 余下的,则是收集了一些京中的趣闻,其中第四版,整整一页只用来刊登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标题是: “震惊!知名权贵宿醉青楼,醒来竟发现与小厮发生关系!” 这样一个标题,很快吸引了所有拿到报纸的百姓的注意力,故事文笔生动,甚至详细描绘了故事中的“牛家少爷”与“小厮”之间的爱恨情仇,令人如同身临其境。 可恶的是,故事到了最精彩激动的时候,便戛然而止,报方还写明:“欲知后事如何,请关注明日《京城日报》”。 值得一提的是,《京城日报》为了打开知名度,第一期报纸完全免费,一大清早开始就有小孩自称“报童”,背着一兜报纸,在街道上见人就送。 而关于“牛家大少”的关系,很快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使京城日报在最后用一行小字注明了“本故事纯属道听途说”,但还是挡不住京城中的百姓热情地讨论这位“牛家大少”,到底是京城里的哪位大少爷。 当然《京城日报》也不只是刊登的小故事有用,每次户部或是其它朝廷衙门有新的公示,《京城日报》都会在报上刊登,并且由报童送到百姓手中,让百姓第一时间了解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 当然最吸引人心的还是那一则以“震惊!”起头的小故事,仅仅一天时间,“牛家少爷”成了京中被讨论最多的人物,而《京城日报》也成了不可避免被提及的东西。 不知不觉的,京城百姓都已经开始翘首以盼,第二天的《京城日报》会续写上什么样的故事? 于是到了第二天,上街的报童还没有开始叫卖,就已经有无数的百姓围了上来,将他们携带的报纸全都取走。 而所有人都在拿到报纸的那一瞬间,直翻最后一版,果不其然,还是熟悉的故事,熟悉的人物。 只是这次的标题略有改动。 “爆!刑部看了都沉默!牛家少爷不得小厮的爱,竟殴打至残!” 一时间,所有认得字的百姓,如同是为食物所驱使的蚂蚁,埋头在了《京城日报》之中,“牛家少爷”的人气,再一次到达顶峰。 但是和上一次相同的是,《京城日报》再次留了一个悬念,在故事的最后,“牛家少爷”脸上带着变态的笑容,将小厮拖进了房中,之后,便是一段熟悉的“请关注明日《京城日报》。” 一则劲爆的故事和为百姓提供便利的政事告知,所带来的收益是肉眼可见的,第三天还不等报童们上街去发报纸,就有百姓自发地找到了发行京城日报的铺子。 只是刚到铺子门外,他们就被告知从当天天开始,《京城日报》不再免费赠送,改为有偿提供。 顾客可以选择两种购买方式。 一种是花两文钱到铺子或是报童手中购买,第二种就是以每月一百文的价格,享受送报上门的服务。 并没有多少人关注送报上门的服务有多周到,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掏出两文钱,买下今日的《京城日报》。 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一个劲爆的故事! 第408章 是牛还是刘(五更,求票!) “少爷,昨夜印的报纸,上午就卖空了!”被沈逸安排到铺子盯着的老常兴奋地说道。 沈逸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钱不钱的他并不关注,他正在构思着明天该写些牛家少爷怎么样的故事。 在和平的大周,物价渐渐上涨的年代,两文钱甚至买不到一壶茶水。 但是无数个两文钱堆积起来,也足以形成不小的财富。 虽然沈逸看重的不是这笔财富,但也足以用来给朱轩等人分红了。 他需要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舆论。 沈逸深知,报纸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新鲜的东西,利用好这股新鲜的镜头,足以将舆论的倒向控制在自己手中。 就像这两天一样,整个京城都在讨论并不存在的“牛家少爷”。 只要是和沈逸亲近些的人都能猜的出来,这位“牛家少爷”的原型人物到底是谁,甚至现在京中已经有人将猜想的目标放在了刘家大少爷刘彦身上。 这两天的刘伯宏心里非常奇怪,因为他发现,上朝的时候许多人都似有似无地朝他与他大哥刘璟升所在的方向望。 虽然以往也不缺少注视的目光,可那种目光与现在的,根本不是同一种含义。 “刘大人。”下朝的时候,有一名官员唤住了刘璟升。 刘璟升停下脚步,点头道:“陈大人。” 陈大人凑上前,小声问道:“刘大人有没有看近期风靡京城的《京城日报》?” “京城日报?”刘璟升摇了摇头,问道:“那是何物?” 刘璟升每天光是处理公务都要不少的事情,哪有功夫去打听京城的百姓最近都在谈论什么。 陈大人叹气道:“下官劝刘大人应该去了解一下,近期的风向,对刘家不太好啊!” 刘璟升眼神微凛,皱眉问道:“陈大人此话何意?” “唉。”陈大人摇了摇头,道:“刘大人看了便知。” 说罢,陈大人便拱手离开了。 刘璟升皱眉沉思,确认自己确实没听说过什么京城日报,顿了顿,赶上前去。 在出宫之时,刘璟升看着自己的车夫,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车夫顿了顿,之前确实听到过有人说“这刘家少爷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但是他上前确认之后,发现是“牛”家少爷而非“刘”家少爷,便没管那么多。 此时刘璟升问起来,车夫同样是以“没有”来回应。 刘璟升心中疑惑更深,连陈大人都知道了,没理由自家人不知道。 想起陈大人的话,刘璟升吩咐道:“将我送去衙门之后,你去打听打听关于“京城日报”的事情。” “是,大人。”车夫应了一声,赶起了马车。 终究在刘璟升之前,刘家有人先知道了这件事。 这个人不是刘伯宏,也不是何管家,恰巧是被关了好一阵禁闭,刚刚被放出来的刘彦。 从府门大步踏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刘彦脸上扬起笑容,我刘大少爷又回来了! “嘿,你说这刘大少爷真不是个东西!连男人都搞,搞也就算了,搞完了还把人家打残废!” “嘿,你没看今日的《京城日报》吧?”男子从怀中抽出一份报纸,炫耀道:“今日有了大反转!原来被搞的是刘大少爷,是那小厮趁他醉酒**的他!” 男子的同伴诧异道:“你如何有今日的报纸?我正打算顺路去买呢!” 男子得意道:“我花了一百文,每天天刚亮就送到我府上,你当然没我知道的早了!” ..... 两人后面的对话刘彦已经无心再听,他只听到了关于“刘大少爷”的话题。 而这些话题,足以让他暴怒。 什么搞男人?什么被小厮搞? 特么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站住!”刘彦暴喝一声冲向两人,眼中火光四射。 路过的两人只不过是普通人,一看来的居然是刘家大少爷,顿时站着就不敢动了。 刘彦冲上前去,怒骂道:“好大的胆子!敢造我的谣!还敢在我家门前大声说!” 手拿着报纸的男子结结巴巴道:“造,造您的谣?我哪敢呐!” 刘彦怒声道:“我刚刚听见你口口声声说我,你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打!” “别打!别打!”男子慌忙招架,一面拿出了手上的报纸惊声道:“刘少爷,你搞错了!搞错了!” “嗯?”刘彦看到了报纸第四版斗大的标题。 “大反转!牛大少爷遭小厮醉酒**!” 一瞬间,刘彦双眼陡然睁大,一把夺过了男子手上的《京城日报》。 根据报纸上的故事,“牛大少爷”身高六尺,身形偏瘦,好穿青袍,喜在腰间佩一枚环鱼玉佩,出门最爱吆五喝六,搞大排场... 看着看着,刘彦低头看了看身上青色的锦袍,和腰间的环鱼玉佩。 你他娘的干脆把我生辰八字写出来得了! 刘彦一把将报纸撕地稀碎,怒声道:“这东西是谁写的!” 男子颤声道:“是,是北街上的书铺卖的,谁写的我也不清楚...” 刘彦的面色极度难看,一腿踹在男子身上,接着怒声道:“带人!跟我去北街!” 不多时,北街上出现了一队十几人的队伍,领头的,正是面色难看到极点的刘彦。 一路过来,刘彦听到无数行人在讨论“牛大少爷”的“风流故事”,虽然明明知道是牛不是刘,但是不知怎得,刘彦还是忍不住将自己代入故事中! 尤其是一路上,竟然有人在见到他之后捂嘴而笑,这是刘彦最受不了的! 他感觉他丢了面子,丢了天大的面子,甚至比沈逸揪他去县衙那次还要大! 怒火中烧的刘彦带着十几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北街的书铺,在他赶到的时候,甚至还有不少人正在排队购买今日的《京城日报》。 刘彦冲上前怒骂道:“滚!滚!都给我滚!” 排队的客人都皱起了眉头,一看见是刘彦,顿时有人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刘彦顾不了那么多,看着摆满了报纸的书铺,咬牙切齿道:“给我砸!把这些东西都给我烧了!” 第409章 尽在掌握 虽然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牛大少爷”,可这听上去,跟刘大少爷又差得了多少? 在京城颇有权势的刘家,也会被人联想到这则“牛家少爷”的小报故事上去。 更何况,这故事上的人物形象,就差指名道姓地说是刘彦了。 刘彦只想大喝一声“老子喜欢女人”! 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先将这些抹黑他名声的报纸都给烧咯! 刘彦带来的十几个家丁护卫,冲进书铺里一通乱砸,将书架砸的七零八落,又很快将那些还没卖出去的报纸都集中在了一起。 刘彦拉着书铺掌柜的衣襟,恶狠狠道:“再敢写这些东西,小心你的皮!” 书铺掌柜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他也只是个打工的而已,平常就是卖报记账罢了,哪知道报上的小故事是谁写的? 刘彦不管那么多,将他扔到一边,又从下人手中接过火折子,点燃了收成一堆的报纸。 同时间,有不少围观的人此时眼神都在刘彦身上扫视着。 虽然大家一直都有猜测这“牛家大少爷”会不会是“刘家大少爷”,毕竟刘家势大,京城日报为了避讳不得不改了名字,但还是被“聪明”的群众给猜了出来。 在此之前猜测归猜测,刘家从来没有回应过,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似的,渐渐的舆论也有偃旗息鼓之势,但如今刘彦赶上门来一通打杂,还烧了报纸,这个举动就引人深思了! 有人会觉得刘彦是认为自己被影射了,无端端的丢了面子。 而有更多的人是认为,《京城日报》揭了刘彦的丑事,他心虚了! 但是此时怒火中烧的刘彦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想赶紧毁掉这些让他恶心的东西! 见到一位客人赶在他来之前还买到了报纸,此时正站着围观,刘彦愤怒地冲了过去,夺过他手里的报纸撕地稀碎。 一把将碎纸扬开,刘彦脸色涨红地吼道:“谁他娘再敢谈这件事我就要谁不好过!” 在场客人纷纷后退了几步,毕竟刘家的权势不是开玩笑的,此时他们更加佩服京城日报居然敢将这事写出来。 在这种境况下,刘彦的行为不仅没有起到遏制流言的作用,反而更让大家认定,这位故事中的“牛家少爷”,就是刘彦本人! 事后刘彦带着十几人大摇大摆地离开,只留下被打砸地不成样子的书铺。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牛大少爷”的故事在京中流传,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京城富饶,平均文化水平比其它地方要高上那么一些,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字的。 沈逸第一天命人免费送的报纸,其实有很多人拿到之后压根看不明白,直接就拿回家当了草纸。 但不论如何,终归有人能看得懂,只要有人能看懂,在群居习性之下,就不怕故事穿不开。 不到一天时间,街头巷尾,大到像冠翠楼这样的高档酒楼,小到街边茶馆路摊,都有人在谈论牛家少爷的故事,刘彦打砸京城日报的行为,无疑是火上浇油。 得知书铺被砸的沈逸不仅不恼,反而有些高兴。 刘彦这么多天没出现,他还以为是被刘璟升关了起来,又或者送出京城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不过现在好了,他终于出现了。 “少爷,咱们要不要报官?”老常试探着询问道。 “报官?”沈逸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报官不好玩。” 老常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好玩?” 沈逸没有跟他解释,笑说道:“不用着急,前两天让你送的东西都送到了没有?” 老常点头道:“放心吧少爷,都送到了,几位公子还说下次也要请您吃饭哩!” “那就好。”沈逸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老常接着问道:“少爷,那书铺那边怎么办?还接着卖不?” “卖,当然卖,”沈逸拿起桌上的手稿,笑道:“我把明天的稿子都写出来了,不卖岂不是浪费?” 看多了“震惊流”标题新闻的沈逸,想起几个吸引眼球的标题还不是手到擒来,反正都是编,随便想想,每天关于“牛家少爷”的故事就有了。 将手稿递给老常,沈逸吩咐道:“他砸了书铺,又没砸了雕版作坊,拿去印刷,将书铺稍微整理一番,明天接着卖。” ----- 刘璟升从衙门里走出来,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车夫的手里拿着几张大纸。 “大人,这是您吩咐小的办的事。”车夫拿着报纸递给刘璟升说道。 刘璟升顿了顿,这才想起早上下朝的时候命车夫去了解了一番京城日报。 见状刘璟升将这种新奇的小报接了过来,凝目看去。 前面几版倒是中规中矩,多是摘抄一些朝廷宣布的要事,或者是商铺的招工启事。 到了第三版,就开始不对劲了。 当看见“牛家少爷”的故事时,刘璟升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京城有名的权势贵族,放荡不羁的纨绔公子,从家世到形象,这写的不就是刘家么? 刘璟升皱眉道:“这东西是谁写的?” 车夫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才道:“谁写的不清楚,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刘璟升皱眉催促道。 车夫小声说道:“但是少爷下午已经带人将那地方砸了...” “什么?”刘璟升神情一滞,骂道:“蠢货!” 这时候去砸那书铺,不是落人口舌么?这么一来,原本没有的事也会被人当成有了! “回府!”刘璟升阴沉着脸说道。 刘府。 打砸了一通之后,刘彦的心情稍稍畅快了一些,但心中那股屈辱感却挥之不去,连带着今天看自己的小厮也很不顺眼。 “少爷,老爷唤您过去。”这时候,下人来通报说道。 刘彦自然不敢拒绝,快步赶了过去,可刚赶到书房,见到的却是面带怒色的父亲。 刘璟升一脸怒色,指着刘彦,质问道:“混账东西,你今天又做了什么!” 第410章 变本加厉 “我没做什么啊!”刘彦一脸愕然加无辜,他不过是将诬陷他的书铺砸了而已。 刘璟升早从车夫那得了消息,怒声道:“什么都没做?你今天是不是带人出去砸了西街的书铺?才一天时间,你刚出来就给我惹事,从今天开始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爹,你不能这样!”刘彦面露惊恐,大声道:“爹,我才出去一天,爹,你不能这样啊!再闷在府里我就要废了!” 刘璟升冷哼道:“哼,我宁愿你废了,也别出去给我,给刘家闯祸!” 此时刘璟升的妻子何氏也在,她也看到了刘璟升带回来的报纸,见状劝道:“老爷,彦儿虽然平常胡闹了些,但这次却是遭了无妄之灾,说到底,还是那京城日报不对在先。” 刘璟升冷哼道:“哼,人家写的是牛,真论起来,他哪占着理?他这么一闹,反倒让人家以为就是刘家!” 何氏叹气道:“老爷,事已至此,还是将那京城日报早些处理了好。” “我如何不知?” 刘璟升有些头疼,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有刘彦这么一闹,事情就变的麻烦了。 京城日报是不能再让他们卖了,否则,怕是会对刘家的声誉有损。 可问题是,礼部尚书是刘家的对头,对于京城日报之事他肯定是乐意看见的,又怎么会帮着刘家将京城日报给封禁了。 看了刘彦一眼,刘璟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都出去吧,等伯宏回来,让他来一趟。” ------- 次日,朱轩、石贵、丁武成三人聚集在一家茶馆之中,就像是召开董事大会似的。 “你们都拿到了吗?”朱轩看着二人问道。 石贵点头道:“前两天就送到我家府上去了。” 丁武成也道:“没想到真的能赚钱,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二百两银子的本钱就能回来了,接下来的就是纯利!” 三人此时谈论的,是沈逸派老常送给他们的分红。 京城日报发行第三天开始收费售卖,到了第五天,分清了账的沈逸就让老常将当日的分红送到了三人府上。 虽然报纸仅仅两文钱一份,但耐不住购买的人多,而且近几日销售额还有上升的迹象。 朱轩喝了一口茶,嘿嘿笑道:“我就知道,跟着沈兄,肯定没有赔钱的生意!” 石贵也道:“我之前就想通过双凡认识他了,奈何双凡一直在宫中当值,找不到空闲。” 丁武成笑着道:“我昨天路过,好家伙,那排队的阵势,直从书铺里都快排到对面的酒楼里去了!” 朱轩接着道:“咱们找个时间,请沈兄喝上一顿酒,咱们这什么都不干,就跟白拿钱似的。” 石贵和丁武成二人都附和道:“应该的,等下次双凡从宫里出来,咱们叫上他一起。” 三人正谈论地起劲,都说沈逸能将他的商号做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时候,茶馆其它的客人中有人说道:“你们听说了么?昨儿京城日报的铺子被砸了。” “能没听说么?我还听说京城日报不卖了。” “嘿,谁说的?我这儿还有今天新出的呢!”说罢,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份报纸。 “哗!他们还敢卖啊,不怕刘家报复?” “嘿嘿,这才是聪明之处,他写的是牛家又不是刘家,人家凭什么找他?” “那昨日刘少爷不还是找上门去了?” “也是,可能真的说的是刘少爷,也可能今天他还要去砸一趟,又有好戏看了!” .... 朱轩三人都听见了这些对话,脸上有些错愕。 书铺被砸了?他们还没听说这事呢。 朱轩站起身来朝谈论此事的那桌客人走了过去,问道:“这位兄弟,听你说昨天京城日报的铺子被砸了?” 说话的男子正在吹嘘着自己昨日就在现场,刘彦的模样有多愤怒如何如何,闻声回过头来,说道:“是啊,何止是砸了,没卖出去的报纸都被烧了!” 朱轩眉头皱了起来,妈的,砸他的生意? 朱轩沉声问道:“是谁砸的?” “这你都不知道?”男子道:“刘家大少爷刘彦啊,他还放话说京城日报再敢卖,就拆了老板的皮!” “好大的口气!”朱轩怒哼一声,沉声道:“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拆了我的皮!” 说罢,朱轩再不多问,回头向石贵二人招手道:“走!找他去!” 石贵和丁武成也不犹豫,站起身来就跟着朱轩走了,现在的京城日报可是他们的财路,刘彦这不就是在断他们的财路么? 刘府门外。 在何氏的劝说之下,刘璟升总算没有再一次对刘彦禁足,今天的刘彦,再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虽然还是白天,但刘彦打算叫上陈强去青楼喝上两杯,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心情不好。 “哈哈,原来刘少爷跟陈强才是一对!” “要说这小厮怎么强.暴刘少爷,原来是因为刘少爷只想着陈强啊,哈哈!” ......... 刘彦眼神一滞,旋即大怒道:“站住!” 他心中本就有火气无处抒发,表情阴沉至极,昨天刚刚才将那铺子砸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谈论此事! 片刻之后,刘彦再次拿到了一张报纸,今天刚刚发行的,全新的《京城日报》。 翻开第四版,熟悉的故事,同样让他怒火中烧的标题。 “不看不是大周人!牛家少爷和其好友程墙之间竟有这种关系!!” 这一次,故事中的牛家少爷多出了一个朋友,程墙。 故事说,两人常常出双入对,其实两人才是真爱。 “找死!” 刘彦再次大怒,没想到京城日报的胆子大到了这种地步。 京城日报不仅没有停止发售,反而还越写越离谱,越写越让人觉得牛家少爷就是刘彦。 现在,连程墙都出来了! 难道他的警告不够直接,不够明白吗!就不怕他烧了铺子吗! “带人!” 刘彦忍无可忍,什么告诫都抛之脑后,他决定了,今日就烧了那铺子! 第411章 痛打 时隔一天,刘彦再次气势汹汹地带人来了书铺。 书铺似乎没有受到昨日的影响,稍微整理了一番又继续开张了,也依然有很多客人在排队买报纸,看见刘彦来了,排队的客人很有默契地往后退了退。 刘彦抬头看了看京城日报的牌匾,怒声道:“烧了!” 旁边等着看热闹的客人们为之一惊,昨天是砸,今天改烧了? 真要烧了,就算是刘家的大少爷,也要摊上事吧? 刘家的下人也有些犹豫,烧报纸就罢了,烧报纸跟烧铺子可不是一码事。 刘彦正在气头上,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抢过下人手里的火折子,往铺子里那一垛报纸上一扔。 “好大的口气!” 火折子在空中圈圈旋转,没等落在报纸上,便被一人踢了出来。 刘彦眉头一皱,移目看去,沉声道:“朱轩?” 从书铺里走出来的,正是朱轩、石贵、丁武成三人。 先前从茶馆听到刘彦砸了书铺的消息,朱轩三人立刻就计划找刘彦算账,可是一想,又觉得该计划一下。 他们跟刘彦这种文臣世家的子弟向来合不来,以前在国子监一同读书的时候,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平日里,也不会去关注对方在干什么。 与其满大街地去找刘彦,还不如在书铺守株待兔,一面令下人分开去找去,三人一合计,立刻就决定过来书铺等着。 看着书铺外面排队的客人,朱轩三人的心情自然是好,可还没好上一会,刘彦便来了,还狂言要烧了书铺。 刘彦看着朱轩三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在这干什么。” “干什么?”朱轩哼哼一笑,说道:“行侠仗义,行不行?” 石贵更是直接问道:“昨天是你来砸的是吧!” 刘彦看着他,皱眉道:“石贵,你什么意思,这书铺和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你砸的!”朱轩脸上露出怒色,“你以为有刘家撑腰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爷爷可不怕你!老子的店都敢砸,揍他!” 朱轩一会爷爷一会老子的,逻辑十分混乱,但这并不影响他向刘彦出手。 三人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朱轩一迈腿,石贵和丁武成也没闲着,直接向刘彦冲了过去。 虽然三人手下的下人护卫都被派出去打听刘彦在哪了,但是仅凭着他们三人,也是丝毫不惧带着十几个人前来的刘彦。 三个都是将军府的少爷,刘家的下人护卫敢砸铺子,可哪里敢对这三位小爷出手?顶多是拦着他们。 可朱轩三人要说吟诗作对,那是一句也写不出来,但要是说打架动手,国子监没人教,家里的长辈可不会让他们闲着。 下人不敢动手,三人是一点不客气,你一拳我一腿,刘彦带来的十几个人便像是被秋风吹散的落叶倒了一地。 “干你奶奶个腿!” 刘彦还没有反应过来,朱轩已经冲到他前头,一拳砸在他脸上。 刘彦痛呼一声,捂着鼻子就倒在了地上,石贵和丁武成不甘落后,上前就是拳脚并用,给予刘彦一顿痛打。 周围的客人今天总算看见了个大热闹,京里的纨绔们举重斗殴,刘家的大少爷被打的惨叫连连,这乐子可太大了,明儿又有吹嘘的资本了! 以往这帮人打架都是在国子监里头,哪是平民百姓能看见的,今儿可算大饱了眼福! 朱轩三人也不是什么一根筋的蠢货,当然没下死手,练过武的他们,招招都是往不致命但绝对很疼的位置招呼。 全身加起来也没二两肌肉的刘彦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抱头防卫,刘家的下人慌忙上来阻拦,却是来一个被打飞一个。 后来刘家的护卫也顾不得面子了,再不认真点,少爷就要被打死了! 于是乎,朱轩三人又跟刘家的护卫真打了起来,有机灵的下人眼看护卫也是招架不住,连忙找到了附近巡逻的官差过来制止。 不久之后,这场持续了许久的热闹,被官差制止,但同时官差们又犯了难。 光天化日聚众斗殴,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是,被打的是都察府督察御史刘璟升的儿子,刘家的大少爷,这就不一样了。 按理来说,这事肯定要严肃处理,行凶者难逃严厉制裁。 但问题是,打人的更不简单。 石贵,建威将军之子,其父是武将一系的中坚人物。 丁武成,与石贵差不多,护军将军之子,小时候就是有名的打架精。 最后这位更是重量级,朱轩,镇远将军之孙,镇远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年轻时曾平北方叛乱,又拓西部疆土,战功赫赫,可以说是武将一系的领头人物。 这么三位小爷,让区区京城县衙的官差们如何处理?家里随便来一位人物,曾大人都得亲自出县衙去接进来!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老百姓都看着,就这么不管,那他们就要倒霉。 于是,领头的官差只能道:“朱少爷,石少爷,丁少爷,这事,您几位看能不能跟我们回县衙一趟,毕竟这儿这么多百姓...” 要带参与群殴的人回县衙,居然是用询问的语气,足以看出在权势纵横的京城当一个小官是多么的不容易。 朱轩还挺讲道理,闻言道:“老子敢作敢当,去就去!” 石贵与丁武成同样应声,心里没带怕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了。 官差们松了口气,也没敢押着几人,就像同行一般地将几人带去了县衙。 哦,还有个特殊对待的,刘家少爷刘彦,是被抬着去的。 县衙里,刚升为正式县令不久的曾伟哼着曲儿,心情愉快。 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升官了,虽然在京里还排不上号,可跟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的机会却变多了。 京城县令和地方县令不同,今天打架斗殴的可能是哪个国公侯爷的大孙子,明天调戏妇女的就可能是哪个尚书侍郎的小儿子,到时候,随便放放水、转圜转圜,这善缘不就结下了? 第412章 又进县衙 一旦结下了贵人的善缘,这升官可就比以前容易多了。 就在这么期望的时候,曾伟的机会也真的来了。 得到手下的官差禀报,西街发生一起斗殴事件,有权贵之子参与其中。 曾伟喜出望外,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曾伟心里想好了,肯定是要偏袒权贵那一方,另一边就安抚一番,再让权贵赔些小钱了事,两全其美嘛! 可当满心欢喜的曾伟来到衙门前堂的时候,人就傻了。 什么情况? 衙门里,朱轩三人站在一边,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曾伟心想,是这三位小爷打了人? 罢了,虽然结交武将世家没什么大用,但也算是善缘。 可再一看,被抬进来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鼻子还在流着鼻血的那是谁? 定睛一看,曾伟的魂差点没吓飞了。 那不是之前来过的刘家大少爷刘彦么!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看看刘彦,再看看朱轩三人,再一想,难道,难道... 曾伟嘴里发苦,马上叫来了带朱轩等人来的官差。 “怎么回事!?”曾伟沉声问道。 官差道:“大人,咱们去的时候,朱轩三人正在跟刘家的护卫打架,激烈着呢...” 曾伟道:“那刘彦呢?也是他们打的?!” “应该,是吧...”官差不确定地说道,他们到的时候就看见刘彦躺在地上,朱轩三人跟刘家护卫打的起劲着呢。 曾伟头皮发麻,要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他就是装病也不可能出来啊! 还以为只有一边是权贵,谁知道,这两边都是,而且还是文武两派,个顶个的大人物! 若是像之前刘彦跟沈逸那样,沈逸是个小官,还是刘家二爷的下属,曾伟很好选,肯定是偏着刘彦。 可如今,两边是文武两派的人,官位上也不存在谁压谁,关键是,这两边曾伟是一边都得罪不起啊! 地方县令便是一县之主,在县内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几乎任何事情都能一人做主。 但京城县令? 就是个屁! 刘家跟朱家这三家对上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只有曾伟这个县令。 要管这件案子,真是难为他了。 这时候,又有官差来禀报道:“大人,沈大人来了。” 沈?朱轩这四人哪有一个姓沈的? 曾伟疑惑道:“哪个沈大人?” 官差道:“之前来过的,户部主事,沈逸沈大人。” 曾伟怔了怔,“他怎么来了?” 官差通报的时候,沈逸已经走进来了,没等曾伟想明白,他就已经走到了公堂上。 朱轩三人见到他,同样是问道:“沈兄,你怎么来了。” 沈逸看了看三人,身上衣衫凌乱,但还是笑着,看来是没受什么伤,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沈逸道:“我听人说书铺出了事情,就赶过来了。” 朱轩满不在乎道:“哪有什么事情,这狗东西敢烧咱们的铺子,收拾他一顿罢了!” 沈逸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叫疼的刘彦,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道:“刘少爷,好久不见啊。” 刘彦勉强睁开眼睛见是沈逸这个害得他挨了父亲一巴掌,更被关了这么久禁闭的人,有心想骂,却疼的骂不出口。 曾伟这时候走下来道:“沈大人,您这是...” 沈逸看他一眼,说道:“我听说我的几位朋友跟人起了冲突,特意过来看看。” “几位朋友?”曾伟奇怪的看着沈逸,又见他与朱轩三人站在一边,心里惊讶,沈逸什么时候跟武将一系搭上了? 按他的身份,不是更应该跟刘家示好才对么? 说罢沈逸也不管曾伟的反应,回头朝朱轩三人道:“你们把情况跟我说说。” 朱轩三人虽然觉得无所谓,但既然沈逸问起,就大概说了一遍。 沈逸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底,这时候那边刘彦强撑着疼痛,有气无力道:“我要,我,我要告你们!” 沈逸朝他那边看了一眼,便朝曾伟道:“曾大人,这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相信朱兄他们也不会不认账的。” 朱轩立刻道:“那是自然,大丈夫敢作敢当,刘彦敢再来我照样打!” 曾伟嘴里发苦,心想你是打爽了,我就为难了。 刘彦口口声声要告,曾伟只能硬着头皮办事,心里期盼着两家的大人快点过来,最好是同时过来,那样他就最轻松。 说实话曾伟并不想将这事升到办案的程度,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升堂,只是站在下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家的下人立刻道:“这还用问吗,他们三人殴打我家少爷!” 朱轩冷哼一声就要说话,沈逸却及时制止了他,开口道:“这不过片面之词,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刘彦要烧朱轩几人的铺子。” “朱轩的铺子?”曾伟心里奇怪,这几位爷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了? 沈逸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来,说道:“曾大人,请看。” 曾伟目光投了过去,沈逸接着道:“这是我与朱轩几人签订的契约,上面写明,西街书铺是我们五人合伙开设,并聘请第三方负责日常打理。” “曾大人稍微打听就知道,昨日刘彦已经砸过一次书铺,今日朱轩三人待在书铺乃是为了以防万一,恰恰刘彦再一次来了,还意图烧了铺子,曾大人,说起来,朱轩三人的行为只能说是正当防卫。” 刘家的下人强自道:“我们还没烧呢!” “大人听到了,他们是准备烧的,”沈逸接过话茬,接着道:“若不是朱轩三人及时阻止,天子脚下若出了焚烧店铺这样的事情,刘彦可能没事,但曾大人的乌纱帽估计难保啊。” “这,这,这.....”曾伟哑口无言,早见识过沈逸嘴皮子厉害,今日又见识了一次。 那边刘家下人强自道:“我们没放火!是他们将我家少爷打了!” “再者,”沈逸看了那人一眼,接着道:“刘家这么多人,而反观朱轩他们只有三人,可见刘彦是有备而来,刘彦不能说被打,只能说是技不如人,没打过罢了。” 第413章 一码归一码 其实事情闹到这一步,是有些出乎沈逸的预料的。 他办这个京城日报,确实是针对刘彦的报复行动,舆论发酵也确实是他的一步棋,哪怕刘彦会找上门来闹事或者砸场,也是沈逸预想过的进展。 但是朱轩几人暴打刘彦,这是沈逸没有考虑在内的。 当初沈逸让叶双凡帮忙介绍几个他的朋友,原因有二。 其一,叶双凡很讲义气,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沈逸相信让叶双凡承认的朋友,也不会是太差的人。 其二,以叶家的身份地位,叶双凡的朋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事实证明沈逸的猜想不错,朱轩等人个个都是将门子弟,来头也都不小。 这两点,是沈逸最先考虑的。 他要报复刘彦,说白了就是跟刘家对着干,仅凭他目前吊着的户部主事的职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算个啥,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以卵击石。 所以,沈逸需要扩大他的权势。 足以和刘家抗衡的权势。 权势这种东西不是一朝能得来的,在有限时间里,沈逸也没自信能混到个大官,在这个前提下,找“外援”就成了相当不错的选择。 沈逸找到朱轩三人,且提出合伙做生意,就是将几人绑在一条船上,但是他绝非是想利用几人去殴打刘彦。 他最终的计划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不是这种暴力手段。 当然了,既然事情发生了,该笑还得笑。 沈逸的话说完之后,丁武成应声道:“对,刘彦这狗东西想烧了我们铺子,火折子都丢进来了,还是朱轩踢出去的!” 石贵也附和道:“沈兄说的对,我们根本就是那个正,正...” “正当防卫。”沈逸提醒了一句。 “对!正当防卫!”石贵点了点头,同时又向沈逸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这些出身武将世家的公子哥,虽然也打小就被送进国子监,但将门出来的,有几个能成为儒士? 家里父亲爷爷成天舞刀弄枪,想读书都未必读的下去。 文武两立的传统同样在他们这一代身上反应出来,自小他们是看不起那些文官世家的,觉得他们除了一张嘴啥也没有,但今日的沈逸,他们看着却很顺眼。 找他们做生意,分红分账清清楚楚按时按点,这是信。 此事与他并无直接干系,他们有后台不怕刘家,可沈逸不一样,他只是个主事。 但他还是来了,掺和进此事,这是义。 武人最重什么? 忠!义!信! 沈逸当然不可能对他们效忠,因此只需信义两点,足以让他们高看沈逸一档。 曾伟两次看到沈逸,都觉得自己这个父母官做的实在是没意思。 因为他感觉在沈逸面前,他根本没有主动权,沈逸每回说的,就连他都觉得很有道理,好像案子该怎么判,就像是沈逸说了算似的。 有时候曾伟听着听着,就想把惊堂木塞进沈逸手里,您上来判,我下去坐着? 这次也是一样。 明明刘彦被打的抬进来,可沈逸说的,好像刘彦才是施暴者似的。 “可是沈达人,毕竟刘少爷他被打成这样,我总要给刘家一个交代....”曾伟终究是文官系统里的,怎么说,他也该为刘彦说句话。 “给什么交代?老子没打断他扔火折子那只手算我大方的!”朱轩第一个呛声,武人气质展露无疑。 “就是,若是真打,他还能搁着哼哧哼哧地叫唤?”石贵和丁武成两人也接着附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没嫌事大。 这三兄弟的友情比起刘彦为了陷害沈逸而去殴打罗旷来说,真是云泥之别。 不过到底是在公堂之上,朱轩三人放狠话也并无益处,沈逸回头与三人说了几句,朱轩三人听了后各自对了个眼神,最终由朱轩道:“行,听你的。” 这时候,沈逸才回过头来,继续看向曾伟。 沈逸很明白曾伟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敢对朱轩三人如何,但同时又不敢或者说不能就这样看着刘彦挨打。 他心里最佳的想法,应该是朱轩三人给刘彦道个歉,再赔些银子了事。 沈逸开口道:“曾大人。” “诶,诶。”曾伟连忙应声,凑了上去。 “我们可以给刘彦赔汤药费,”沈逸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道:“我先替他们垫付。” 朱轩虽然答应沈逸让他来交涉,可看见沈逸手里的银票依然忍不住撇嘴,“沈兄,他那点伤哪花的了那么多钱?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沈逸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沈少爷出手向来很大方,不然也不会有败家子的名声。 但同时,沈少爷从来没花过冤枉钱。 朱轩看的出来刘彦的伤花不了这么多钱,但曾伟看不出来,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是越多越好,到时候也好给刘家交代。 于是曾伟想先接过那银票,但没等他碰着,沈逸就将手一收,没让他拿着。 曾伟嘴巴微张,为难道:“沈大人,你这是....” “该我们赔的,我们会赔,”沈逸微笑道:“那该别人赔我们的,也不该少。” 曾伟愕然,看了看朱轩三人,身上最多是衣服凌乱了些,哪有什么伤势?这有什么好赔的? 沈逸接着道:“就在昨日,刘彦带人砸了我们的铺子,焚烧了我们刊印的报纸,出于息事宁人的态度,我没有选择报官。” “但现在既然说到银子上了,咱们就来论一论。” “首先书铺的门面损坏严重,还没来得及修缮,曾大人也可去查证,要知道我的门面用的都是上好的黄梨木。” 曾伟长大了嘴巴,装铺子门脸用黄花梨?你是真干的出来啊! 朱轩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今日去书铺他们还没注意,听沈逸说了才知道,光是书铺的门脸都价值不菲,这点汤药费比起黄花梨木来那是小巫见大巫。 这还不止,沈逸接着道:“还有他焚烧的京城日报,就算抛开人工不算,成本也不止这点汤药费,再加上因此事影响到的生意...” “一码归一码,如今我们赔了汤药费,刘家也该照价赔偿我们的损失。” 第414章 阳谋 “你以为赔两个臭钱就行了吗!我,我....我要你好看!” 刘彦依然在大放厥词,想了想他大概拿朱轩几人也没什么办法,最终反而怪罪到了沈逸身上。 他从来不知道那书铺是沈逸几人合开的,也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摆明了就是沈逸在坑他! 沈逸不以为意,这才将银票递给曾伟,道:“这钱,曾大人代为收着吧,也请转达我说的话。” 曾伟接过银票,有些愕然,现在他怎么办? “我们可以走了吧?”沈逸接着问道:“或者让三位将军来县衙要人?” “不敢、不敢。”曾伟连连摇头,打死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朱轩等人走出了县衙,都有些不好意思,朱轩说道:“没想到沈兄在铺面上投入这么大,这倒是让我们不好意思了。” 沈逸笑了笑道:“没什么,那铺子本来也是我的,就不计入成本了,盈利还是按着比例分。” 朱轩点了点头道:“下次,等下次,我们请沈兄上冠翠楼好好喝一顿,这会,我还得回去跟我家老头子打个招呼。” 石贵与丁武成也同样点头,意思很明显。 沈逸笑道:“去吧,等你们的邀请。” 衙门里头,曾伟看着被下人抬着的刘彦头疼不已。 怎么每回都摊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先把刘少爷送回去吧,”曾伟无奈对着刘家的下人说道,同时又唤来一名官差,将沈逸给的银票交给他,说道:“你跟着一起去,把银子带到,再把刚才沈逸说的那些转达一下。” 刘府。 刘璟升刚刚回来,就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哭声。 一下子刘璟升就识别出这哭声是来自妻子何氏的,皱了皱眉,朝着院子里快步走去。 “呜呜....老爷!”一见到刘璟升进来,何氏哭的更厉害了,“你要为彦儿做主啊!” “做主?”刘璟升皱眉看去,却看见刘彦光着上身躺在床上,背上一片青紫之色,丫鬟正在给他上药,时不时地还传来刘彦小声痛哼。 刘璟升瞄了一眼,发现还有名官差站在屋外,便走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官差心里同样发苦,曾伟不敢来,只能派他来,可他又何尝想来。 银票之前已经交给何氏了,此时刘璟升问起,官差只能老老实实地将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立马就告辞开溜。 刘彦被打成这样,不知刘家跟朱轩那三家会怎么交锋,但这都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参合的,现在不走殃及池鱼可就有苦难言了。 何氏哽咽着说道:“老爷,你可一定要为彦儿做主啊!彦儿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苦?连我都不舍得如此打他!” 刘璟升往床上看了一眼,哼声道:“若不是你自小溺爱,会有如今的境况?” 何氏不满道:“我不管,彦儿不能白白这样被欺负了,一定要讨个说法!” “讨?怎么讨?”刘璟升冷哼一声,不再停留,甚至没走到床边去看上一眼,就大步离开,任凭何氏在身后老爷老爷地叫着,也不曾回头。 待刘伯宏放衙回府之后,立刻就被何管家请到了刘璟升的书房,路上,受刘璟升吩咐的何管家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和刘伯宏说了一遍。 刘伯宏走进书房,即刻问道:“朱家,石家,丁家这三家怎么会牵扯进来了?” 有周帝介入,本来刘家和沈逸的矛盾也算平息了,谁知刘伯宏刚放下心,两边又爆发了冲突,还牵扯进三个将门子弟。 刘璟升哼道:“这阴险的沈逸,是想用将门牵制刘家!” 在刘璟升的角度看来,自然是沈逸卑鄙无耻,而刘伯宏不这么认为。 这是沈逸的阳谋,在刘彦不冲动的情况下,其实难以对刘家有什么杀伤,最多就是一些流言蜚语,刘家哪怕不回应或是声明,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问题就出在刘彦的举动,想从“牛家少爷”这样的描述上指证沈逸污蔑刘家,不能说胜率不大,只能说毫无胜率。 毕竟京城日报上还注明了“本故事纯属虚构”,沈逸也并没有刻意引导人往刘家身上猜测。 京城日报牵扯到三家将门,这就更不好办了。 虽然文臣势力渐渐压过将门,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几家也不是任人鱼肉的。 刘伯宏想了想,摇头道:“是彦儿先动的手,此事就算告知陛下,恐怕情况也对我们不利。” 周帝的态度表明,希望先前的事情平息,现在冲突再起,还是刘彦先动的手,周帝就算怪罪下来,也只会怪刘家咬着不放。 其实在两人商量的时候,周帝已经得知了这件事情。 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京城日报在风靡京城,“牛家少爷”成为舆论中心,这样大的事情,周帝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时候,周帝正结束了一天繁忙的政务,展开一卷京城日报看着。 而“牛家少爷”的故事,周帝同样是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良久之后,周帝摇头而笑,将报纸放在一边,在今日这份之前,他已经看过连续三日的京城日报。 除了牛家的故事以外,其它地方倒没什么毛病,周帝看着宋祥问道:“查出来了么?” 一旁的宋祥躬身道:“回陛下,今儿刚得到消息,这京城日报,是沈大人,以及镇远将军、建威将军、护军将军几位府上的小辈合伙做的生意。” “哦?”周帝闻言饶有兴趣的模样,笑道:“这些人倒也做起了生意?也好,将门到底不比文官。” 宋祥呵呵一笑,接着说道:“陛下,今儿还有件趣事。” 周帝瞥他一眼,好笑道:“你这奴才,什么时候还学会卖关子了?快些说来!” “呵呵,是,”宋祥微微躬身,说道:“今日这三位将军府上的小辈,合伙将刘璟升刘大人的儿子给打了,满街的百姓都围着看热闹,还是官差到了才拦下来。” “什么?”周帝一阵愕然,看着报纸上“牛家少爷”的标题旋即又反应过来,哈哈笑道:“这一家人,有点意思!” 第415章 拉拢 知道内幕的周帝自然是将沈逸和刘家当成了一家人,在他看来,就是表弟沈逸找表兄刘彦的麻烦,能不有意思么? 周帝饶有兴趣地问道:“后来呢?如何了?” 宋祥道:“后来几人去了县衙,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刘家的少爷被抬回府的路上还一直叫嚣着要让沈大人好看。” “沈逸?”周帝闻言疑惑道:“他也打了刘彦?” 宋祥摇了摇头,笑呵呵道:“那倒没有,沈大人倒没有参与其中,不过怕是刘公子迁怒到了沈大人身上。” 周帝点头笑道:“朕也觉得他不是那种逞勇无谋之人。” 宋祥观察了一下周帝的脸色,猜测他今日心情不错,这才小心着说道:“陛下,牵扯到这么多家族....” “嗯?”周帝往京城日报上撇了一眼,旋即笑道:“小辈之间的事情罢了,这点事情还要朕管,朕一天还能得空闲?更何况刘家和沈逸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康王府。 康王正与几位门客喝酒吟诗,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一派和平融洽的景象。 要知道康王面前的几位门客本身并无多大功名,最多也就是个进士,能和康王走的如此近,真是上天眷顾。 这时候,之前曾在流舫河边拦下沈逸的蓝袍青年快步走到康王身后,附耳说了几句。 康王听着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当真?”康王转头问那蓝袍青年。 蓝袍青年点头道:“应该不假,是从县衙传来的消息,街道上也有百姓目击。” “好!”康王忽然低喝了一声,引来一众门客疑惑的目光。 康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诸位先坐,本王有些事务要去处理一番。” 众人哪里敢拦,连声道:“殿下且去!” 随即康王挥了挥手,移步后堂,又重新问道:“确认是沈逸跟朱轩几人合开的?” 蓝袍青年应道:“确认,沈逸曾在县衙展示过他们的契约,也是以此为由,要求刘家赔偿。” 康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两文钱的生意,门面却要用黄花梨木,这沈逸,当真是有趣。” 蓝袍青年沉默不语,说来也是太夸张了,有钱归有钱,也不是这么使的,这黄花梨木用在冠翠楼这样的门面上也就罢了,居然用在西街一家小铺上,怎么说呢,实在是有些....败家。 康王想了想,吩咐说道:“你去一趟沈府,带句话给沈逸,你就说.....” 蓝袍青年静静听着,旋即有些犹豫道:“殿下,此时拉拢是不是为时过早?” 康王哼声道:“有什么早?刘家倒向我那皇兄都多久了?父皇不也未曾管过?” 蓝袍青年顿了顿,接着说道:“将军府是将军府,沈逸不见得与他们有多深厚的交情,如果事情真的闹大...” “闹大也不怕,怎么算也是刘彦先动的手,”康王微笑道:“而且,沈逸之前被刑部抓了去,我就一直关注着他。” “能被宋公公从牢里接出来,这种圣眷,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张严说是公务上的事务,本王看其实是父皇安抚沈逸罢了。” 康王脸上扬起似有似无,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况且,连明月也去了,沈逸此人,不简单。” “跟刘家卯上,他既然敢还击,这就是胆量,拉上几位将军府的小辈,这是计谋,有胆有谋,还有钱,这样的人此时不趁早拉拢还待何时?” 沈府。 沈逸找到巧儿,问道:“慕烟呢?我有件事要让她帮我办一下。” 来京城来这么久了,苏慕烟总感觉帮不上沈逸的忙,连后面才来的玉钗都已经开始帮着打理百宝商场的生意了,她却还是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 要知道苏慕烟也是跟着苏玲珑在江湖闯荡过的江湖侠女,这种小家碧玉的生活,实在有些乏味,关键是她觉得帮不上沈逸的忙,还不如那赵明月,这让她很是挫败。 于是一听到沈逸的吩咐,不等巧儿去找,苏慕烟就不知从哪飞了过来,轻盈地落在沈逸面前,嫣然微笑:“公子,你找我。” 突然出现的人影让沈逸吃了一惊,旋即点头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苏慕烟内心欣喜,笑面如花道:“公子吩咐,慕烟一定全力以赴。” 沈逸点了点头,附耳说了几句,一旁的巧儿见少爷连自己都避着,心里头吃味,小嘴嘟起老高。 片刻之后沈逸交代完了,问道:“明白了吗?要把握好,不能过了。” 苏慕烟小嘴微张,脸上的讶异之色明显,顿顿道:“公子,这,这是否...”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按我说的做就好了,我有计划,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只有你能办到。” 一听见“对我很重要”“只有你能办到”这样的话,苏慕烟神色立刻变得无比坚定,点头道:“公子放心,我会办好的。” 沈逸噙着淡淡的笑容,手抚上苏慕烟的俏脸,轻抚道:“就靠你了。” 苏慕烟玉面微红,娇羞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阿福跑过来道:“少爷,有康王府的客人来了。” 沈逸一愣,问道:“哪?” “康王府。”阿福再次说道。 康王派人来干什么? 沈逸心中好奇,一面吩咐道:“请过来吧。” 未过多时,一人跟在阿福身后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到沈逸就笑着拱手道:“沈大人,又见面了。” 沈逸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见过的蓝袍青年,确实是康王身边的人。 稍稍拱了拱手,微笑道:“说起来,还不知阁下名讳。” 蓝袍青年一顿,带着歉意的笑容说道:“在下姓楚,单名一个南字。” 处男?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先有叶双凡的护卫叫真的强,现在又冒出来个叫处男的,实在厉害。 沈逸点头道:“处大人。” 楚南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当是沈逸的乡音问题,也不多说,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殿下身边一个跑腿的罢了。” 第416章 居京城大不易 要说能在皇子身边跑腿的也不简单,沈逸倒也没有因此低看他三分,问道:“处兄弟来是为了...” 楚南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替康王殿下带话来的。” 看你两手空空的模样也不像是送礼来的。 沈逸点了点头,等着楚南说话。 但楚南并没有开口的迹象,反而用眼神向沈逸示意。 什么意思?康王还能有什么大事要跟他商量?造反啊? 沈逸介绍道:“这位是我夫人,苏锦,巧儿也是我亲近的人。” 一听沈逸说她是夫人,苏慕烟脸色更红,微微福身见了个礼,巧儿则甜甜笑了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楚南微微错愕,旋即拱手道:“沈大人坦然,在下佩服。” 沈逸摆了摆手,问道:“康王殿下有什么事要说?” 楚南笑了笑,说道:“昨日的事情,殿下都已经听说了,特意让我来告诉沈大人一声,我们两方是一边的。” 一边的?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昨天的事情,也就是刘彦那件事了,归根结底这件事是沈逸跟刘彦或者说刘家的事情,康王说他们是一边的,意思就是康王跟刘家也有矛盾? 在太子之位空悬的今天,按理来说康王不应该与朝中大臣有矛盾,尤其是刘家这样有权势有影响力的家族。 而刘家,为什么会去得罪太子? 不等沈逸想明白,楚南接着小声说道:“殿下有心相助,若是沈大人心中难平,殿下可以出手帮忙,朝堂上,也能给刘家一些压力...” 刘彦的事可以说就是小辈之间的冲突,康王逮着这件事要做文章,可见他对刘家是有不小的意见的。 沈逸想明白了,能对立到这种程度,说明康王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恐怕,在太子之位上,刘家是支持较为年长的端王的,而且这种立场还十分坚定,这才让康王想要打击刘家而不是趁机拉拢。 这件事其实只是沈逸的私人恩怨,他不想将这事跟皇室的党争挂上勾。 闻言沈逸看着楚南,笑道:“康王殿下真是客气,只是此事已经平息,昨日朱轩等人在县衙已经说开了,不好再劳烦殿下,请带我感谢殿下的心意。” “在下知道了,”楚南自然听的明白沈逸的意思,闻言也不在意,笑着道:“这就去回禀陛下。” 沈逸点了点头,正要让人送客,楚南却接着说道:“殿下还吩咐我,上次在流舫河匆忙之下招待不周,等沈大人有时间的时候,请沈大人一定要去康王府做客。” 不得不说身为皇子客气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了,沈逸不好直接拒绝,只能点头道:“有机会一定上门拜访。” 话说到这里,楚南的任务也完成了,他个人跟沈逸也没什么交情,传完了话就告辞离开。 等到看不见楚南的身影,沈逸才叹道:“居京城,大不易啊。” 康王府。 康王听完楚南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作为端王的坚定支持者,康王当然希望刘家越狼狈越好,但昨日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小辈之间的冲突罢了,不值得出手,若是强行扩大事态,得不偿失。 康王从未打算真的帮沈逸将这事闹大,但是同时为了拉拢沈逸,他又要表示出足够的关心,表明他的态度。 与其说康王希望沈逸答应,他更希望沈逸不答应,如今沈逸的回复正好合他的心意。 在占着道理的情况下,沈逸能够审时度势,适可而止,更是说明他是一个知进退的聪明人,以后可堪大用。 康王把玩着手中玉盏,叹息一声,若是刘家再做几件蠢事,那就真的能在这事上做文章了。 可惜,刘璟升和刘伯宏两兄弟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指望他们再出错,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刘家。 刘璟升和刘伯宏两兄弟商量之后,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沈逸自然是个小人物,刘璟升动动手就能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但牵扯到此事的,还有朱家等三个将门世家,光一个镇远将军府都够刘家喝一壶的了,这三家绑在一起,便是刘家也要避其锋芒。 刘彦被打了也只能是被打了,朱家要上门道歉自然最好,真的不来,刘家也没有办法。 当然,京城日报那些损失刘璟升是肯定不会赔的。 真赔了,刘家才是真的丢了大面子,少爷被人打了还要送钱给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如今就连沈逸刘璟升都不好动,他身后有这么多豪门子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刘家做出什么举动,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难以招架。 这个暗亏,刘家算是吃定了。 刘伯宏不禁叹了口气,三妹刘雪娥心性纯良和善,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这么小心眼,又这么多心眼? 沈逸并不是小心眼,他只是秉承着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生格言,如果当初刘彦跟他称兄道弟,有刘伯宏的态度他也不介意称刘彦一声表兄,可惜时光不能回转,结了仇就是结了仇。 知道有恩报恩的也不只是沈逸一人,叶双凡一休沐出宫,朱轩三人就派人来请沈逸,冠翠楼候他。 沈逸换了衣裳,按着时间到达冠翠楼门口,和上次一样,朱轩三人已经在门外等着。 上次是沈逸请客,朱轩三人等着就罢了,这次是朱轩三人请客,却依然在门外等着,无疑是给了沈逸很大的面子。 走下马车,沈逸玩笑说道:“干嘛等在这,这倒让我有些不敢上去了。” 朱轩哈哈一笑,上前道:“要不是沈兄,咱们几个可吃不起这冠翠楼,等你是应该的。” 石贵和丁武成二人也是赞同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沈逸微微一笑,和直爽的武人交际,确实要比那些文人好得多了。 侧眼一看,却见以往最是欢脱的叶双凡今日不高不兴地蹲在一边,也不理他。 沈逸奇怪道:“这是...” 朱轩揽着沈逸的肩膀往里走,大笑道:“害,别管他,他怪咱们揍刘彦不喊他呢!” 第417章 着火了(五更,求银票) 沈逸微微汗颜,进京这么久了,一根筋的叶双凡依然没有变化。 本就心中郁闷的叶双凡听朱轩说起,心里更是不爽,哼道:“还好意思说?也不早点告诉我,我早就想揍他了!” 这点沈逸可以作证,自从上次知道沈逸被抓牢里去是刘彦搞的鬼之后叶双凡就一口一个要揍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丁武成闻言取笑叶双凡道:“告诉你怎么样,告诉你你还敢不进宫当值?” 石贵也道:“就是,有个官当着你就知足吧你!” “我...”叶双凡想要反驳,却发现没法说,若还是闲的慌的振威校尉也就罢了,现在在宫里当值,他还真不敢丢下护卫皇帝的差事跑外面打架去。 朱轩哈哈笑道:“咱们也是临时起意,放心吧,有下次肯定叫上你,沈逸来了,咱们都上去吧!” 叶双凡这才好过了些,几人应声道:“走!” 朱轩三人虽然没什么大钱,但是有身份,凭着朱轩镇远将军府的名头,这次竟在冠翠楼的四楼落了座。 这几个将门纨绔的饭局自然少不了喝大酒吆五喝六,他们性情直爽,有话说话,沈逸跟他们聊的倒是很愉快,推杯换盏下来,几人的关系也更亲近了。 酒过三巡,人人都在兴头上,沈逸借机笑说道:“回去之后几位将军没收拾你们?” “有什么好收拾的?”朱轩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又不是我先惹的事,是刘彦那狗东西先砸了我们的铺子,这就是打朱家的脸,我爹还怪我打的轻了呢!就该狠狠收拾他!” 丁武成也道:“我爹也说我打得好,早看他们那帮咬文嚼字的文官不顺眼,找不到搞事的由头罢了,我们虽然是小辈,也算给他们出了口气。” 沈逸再度汗颜,果然大人是小孩的第一个老师,朱轩几人大咧咧的习性都是随了上辈。 唯有石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爹倒是没怪我打刘彦,就是怪我为什么在外面做生意不告诉他。” 石贵带了头,朱轩和丁武成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家里也是这么说的...” 丁武成挠了挠头,有点尴尬道:“其实我爹,让我请沈兄上门一趟。” 朱轩也应道:“我家也是。” 沈逸闻言愕然,稍稍想了想,心里也能理解。 将军府高门大户,商人向来是“奸”的代表,而武人可以说最讨厌的就是奸猾之徒了。 朱轩几个小辈突然在外面做起了生意,将门的长辈也怕他们被骗被坑,更怕整个家族都被拉下水,毕竟沈逸说起来还是文官派系的人。 沈逸微笑道:“那就转告诸位将军,改日一定上门拜访。” 朱轩三人见沈逸并无不悦,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沈逸帮他们赚钱,家里长辈反而还怀疑沈逸,这在他们看来是落了下乘,但长辈的话又不能不听,沈逸不介意那就是最好了。 朱轩看着沈逸,说道:“沈兄,你可别怂,这京城日报咱们接着卖,我倒要看看刘家能怎么样,你放心,他们要是还敢使阴招,朱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丁武成与石贵也是一样的态度,总不能光拿钱不干事。 沈逸摆手笑了笑,卖自然是要接着卖的,不然他的棋怎么接着下下去? 若是以为计划到此为止,那就大错特错了。 “少爷!少爷!” 这时候,阿福突然急急忙忙地找了上来,满脸的惊慌之色。 沈逸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急躁不要急躁。” 此时朱轩几人也将目光投了过去,阿福一口气跑上四楼,上气不接下气,大喘着气,咽了口唾沫才接着道:“咱们,咱们的铺子着火了!” “什么?!”沈逸大吃一惊,连问道:“哪家铺子?” 朱轩三人皱起了眉头,该不会是.... 果不其然,阿福接着说道:“就是咱们卖京城日报的铺子!” 沈逸面色发沉,一言不发地看了朱轩几人一眼,拱手道:“朱兄,丁兄,石兄,特殊情况,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沈逸就往雅间外走,叶双凡直接跟上。 “沈兄!等等!”朱轩三人同时起身唤道,话音刚落也跟着往外而去。 刚才还说刘家再用什么阴险手段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谁知刚说完就出事了,烧的是沈逸的铺子,又何尝不是他们的? 沈逸的马车当先,其余的叶双凡几人皆是骑马跟在后头,没过多时,几人就赶到了书铺外头。 此时火已经被灭了,被烧成焦炭的门面还冒着丝丝的白烟热气。 沈逸上前问道:“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阿福道:“没有,书铺晚上没人值守,发现的也早,就是门面被烧了,里面还好。” 沈逸松了口气,说道:“没人受伤就好,不幸中的万幸了。” 阿福可惜道:“少爷,咱们这门面可都是黄花梨造的,这一烧,该损失多少银子啊!” 看着已成焦炭的黄花梨木门面,阿福气道:“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生儿子没....” “诶,”沈逸摆了摆手,打断阿福的话,说道:“告诉你多少遍了,要注意素质,再者,或许是谁不小心烧着的也说不定....” 阿福叹了口气,还得是少爷气量大,银子多,这搁谁身上不发火? 就比如一旁的朱轩三人。 “妈的!狗娘养的刘彦!”脾气暴躁的丁武成第一个开骂。 “看来打的还不够疼!”石贵接着骂道。 叶双凡和朱轩对视一眼,沉默无言地往刘府方向走。 沈逸急忙拉住他们,“你们干什么?” 朱轩冷声道:“沈兄,这摆明了是刘彦干的!他那天口口声声地要烧了铺子!这事你别管,我去找他!老子就不信了,打不疼他!” 叶双凡也应道:“正好上次没揍着,再揍他一顿!” 沈逸摇了摇头,劝道:“事情还没定论,或许真的不是刘彦干的,我们还是不要冲动,万一错怪了人家多不好?” 第418章 一定是刘彦干的 朱轩几人心中愤懑,不久前方才揍了刘彦一顿,而刘彦不仅不识相,居然还接着放火烧了铺子,这已经不是嚣张了,这已经到了蹬鼻子上脸的地步。 本来说出些力镇一镇刘彦,结果反而还引火烧铺,这事若是不摆平,让朱轩几人觉得很没有面子。 沈逸还是劝道:“你们去了刘府,难道当着刘大人的面再揍他一顿不成。” 朱轩几人稍稍沉默,若是在外面打架也就算了,如果当着刘璟升面殴打刘彦,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刘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少爷挨打的。 “岂有此理!”朱轩一脸怒色,“一定是刘彦干的!” “这狗东西!别让我再碰见他!”丁武成恶狠狠地说道。 望着一地狼藉和冒着丝丝白烟的门面,几人都感觉肉疼,光这些黄花梨木都价值不菲了。 朱轩很生气,不只是他,叶双凡和丁武成、石贵也很生气。 文武不两立,那些文官的孩子在国子监里的时候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平日里仗势欺人的应该是他们这些武人。 如今被文人上门烧了店铺,要是传出去,不只是文人要笑他们,就连将门子弟也要笑他们,这面子可丢大了。 这已经不止是银子的问题了,而是尊严问题。 朱轩一脸怒色:“这事儿要不是刘彦干的,我名字倒过来写!刘彦还真以为京城是他们刘家的天下了!” 沈逸摆了摆手,安慰道:“朱兄先不要这么生气,或许另有其人。” “不可能!”石贵突地一挥手,沉声说道:“这是刘家在给我们几家警告啊!妈的,刘彦还打不得了?” 丁武成沉着脸说道:“我先回去告诉我爹。” 朱轩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先回去一趟。” 几人各自离开,唯有叶双凡没走,他要想告诉老爹,那得跑到金安去,一来一去,事都办完了。 朱轩几人走了之后,叶双凡心疼地看着店面说道:“这可是刚装缮好的新铺,再修一次要花多少银子?” 沈逸摆了摆手,随口说道:“没多少钱。” 叶双凡用一种心痛的眼神看着沈逸,劝道:“你这次可别用黄花梨木了,两文钱的生意搞这么大投入,还不如给我去快活几次呢!” 沈逸无语地看了叶双凡一眼,接着又望向已成焦炭的店面,笑着说道:“这次自然不会了。” 此时天色已晚,再收拾也不方便,等火势灭尽,白烟也不冒了之后沈逸便与叶双凡告别离开。 回了沈府,沈逸却没有睡下,而是点灯在书房之中,既没有写字,也没有看书,就那样静静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吱呀。 良久之后,一扇偏窗被人推开,一道黑影迅速钻了进来。 沈逸眉头一挑,起身上前,问道:“没事吧?” 黑衣人身材高挑,见着沈逸之后将面巾拉下,露出一张倾城容颜,竟是一直跟着沈逸上京的苏慕烟。 苏慕烟明媚一笑,说道:“公子放心,没事。” 沈逸揽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这才放心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苏慕烟摇了摇头,说道:“一路上慕烟都小心着,没有人发现。” 沈逸点了点头,轻抚着苏慕烟的脸颊道:“你没事就好。” “公子——”苏慕烟在他怀里羞涩呓语,那娇羞而又温婉的神态,诱人至极。 女子日常穿着的衣裳都较为宽松,夜行衣却不一样,苏慕烟此时的一身打扮,将她姣好的身躯勾勒地凹凸分明,紧绷着的丰挺肆意吸引着沈逸的目光,使得沈逸不禁抱紧了些。 苏慕烟心里扑嗵扑嗵乱跳,浑身酸软也没了半分力气,还未开口说话,却觉得自己小腹处似是触到了某样火热的东西。 她虽是个清白女子,还没跟沈逸迈出最后一步,但除了最后一步,其它的哪一步都迈了,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怯怯地,她又感觉到一双大手覆了上来,轻轻揉捏之下,浑身都似着了火,抬头一看,便是沈逸似笑非笑,眼中灼热的表情。 苏慕烟呼吸越发的急促火热了起来,下意识的要将身体离开他怀抱,小口微张羞涩道:“公子,你坏死了。”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妙的春.药了,沈逸欲心大盛,紧紧抱住她丰满娇嫩的身子,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嘿嘿笑道:“慕烟,我是无辜的,是它背叛了我——” 苏慕烟哪里听得下去,浑身轻颤,正要挣开,却觉的他怀抱更紧,便连那作坏的东西也是越变越大,紧贴在小腹上。 “啊——”苏慕烟小口轻呼,面如火烧,浑身一阵激烈的颤抖,便连呼吸也没了力气,软软的瘫倒在他的怀里。 一阵轻捻揉捏,终究是在书房,也不好办正事,沈逸也知道苏慕烟有心结,想办也办不成。 沈逸这情场老手一番挑逗,自让苏慕烟轻喘连连,衣衫半解的她良久才缓了过来,如水般的双眸盈盈地望着沈逸,脸上发烧,心里又羞又喜,心道,总算公子知道怜惜我。 “公子,为什么要自己烧自己的铺子?”苏慕烟一只手捏着胸口大开的衣衫问道。 沈逸坏坏一笑,拨开她的手,又将自己的伸了进去,一边动作一边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可不知道,别人也不会相信,有人会自己烧自己的铺子。” 苏慕烟似吟似喘的一声传来,娇哼一声躲了出去,又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沈逸望着她,笑说道:“接下来?接下来回房!” 苏慕烟微微一愣,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整个人被沈逸拦腰抱起,一路抱回了厢房... 次日一早,京城百姓发现往常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报童今日不见了踪影,原本来来往往总有那么些人手里捧着京城日报在看,可是今日一样没有了。 而在书铺外头,许多前来买报纸的人发现,书铺没有开门,原本的门面也被烧毁只剩残骸。 挂在上面的牌匾也被烧了大半,没被烧着的那一部分一样被熏地漆黑,此时正有人要将其拆卸下来。 第420章 头疼的刘璟升 想想也罢,刘璟升不是爱看周帝的脸色么,这次就让他看个够。 刘府。 刘彦正在院子里一步一挪地走动着,虽然是被朱轩三人好一顿痛打,但朱轩等人都瞧准了地方,刘彦受的尽是些皮外伤,还不至于像罗旷那样许久下不来床。 但这也足够刘彦感到屈辱的了,毕竟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那么多的百姓围观之下,被朱轩三人殴打了! “少爷,吃饭了。” 这时候,下人前来唤刘彦去正厅吃饭。 刘彦在心中咒骂了朱轩三人无数遍,连带着沈逸也没能逃开,骂完之后,才一步一步地朝厅中走去。 一踏入厅中,刘彦就感觉有两道视线如电般射在他身上。 一道来自他父亲刘璟升,一道来自他二叔刘伯宏。 刘彦心里一惊,虽然之前他是带人去砸铺子,但最后受欺负挨打的是他,父亲总不可能再收拾他一顿吧?那也太不讲理了! 厅中十分安静,刘彦站在那过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求助似地将目光投向母亲何氏,却见母亲脸上也是一脸心忧,根本没看他。 良久之后,刘伯宏先开口道:“他这两天都在家中,也未曾出去过,不可能是他。” 刘璟升也慢慢收回目光,说道:“先吃饭吧。”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刘璟升和刘伯宏当然也知道了,刘璟升是督察院的头儿,消息更灵通些,倒是刘伯宏还是放衙路上才知道的,不然定要找沈逸问问情况。 刘彦不知父亲跟二叔在说些什么,愣愣地问道:“又怎么了?爹,我这两天可哪也没去!” “知道不是你。”刘璟升哼了一声,虽然他没有警告过刘彦什么,但他相信刘彦也不会在挨了一顿打之后又去惹事。 厅中的气氛不妙,刘彦惴惴不安地坐下,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刘璟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懒得跟这个儿子多解释。 刘彦一脸委屈,又看向一旁的下人,下人这才说道:“少爷,沈逸的铺子被烧了。” “被烧了?”刘彦先是一愣,接着大喜道:“烧的好啊!是谁干的?我必须请他喝酒!” 刘璟升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怒骂道:“蠢货!给我闭嘴!” 刘彦脖子一缩,连忙住了口,可怜兮兮地看着父亲,他就是叫个好也不行? 何氏劝道:“老爷,别动气,不是彦儿做的,他们也赖不到咱们刘家头上来...” “你懂什么!”刘璟升豁然起身,看着何氏与刘彦,怒声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说罢,刘璟升直接大步离开,连饭也不吃了。 何氏被刘璟升骂的委屈,“这,我...” 刘伯宏摆了摆手,劝道:“大嫂不要着急,我去与大哥说说。” 言罢,刘伯宏也放下了筷子,跟着走了出去。 厅外,刘璟升负手而立,望着偌大的刘家宅邸,心有戚戚。 最近一段时日生的气,感觉比往年一整年来的都要多。 “大哥,情况不算太糟,毕竟只是谣言。”此时刘伯宏从后面走上来劝道。 “谣言猛于虎啊!”刘璟升长叹一声,摇头道:“这逆子,那日还说出了那种话,做出那种事,无疑是给人怀疑刘家的理由!” 刘伯宏也是叹了一声,若不是刘彦冲动,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谣言止于智者,不妨以不变应万变,”刘伯宏接着说道:“大哥,我认为你应该主动出面。” 刘璟升心里烦闷,理不清头绪,刘伯宏这么一开口,他问道:“我出面?” 刘伯宏点了点头,道:“退一步讲,真相即可止谣言,谣言不止,就查出真相,大哥不妨派督察院的人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所为。” 刘璟升想了想,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明日我着手去办。” 刘伯宏应了一声,两兄弟沉默着站在厅外,同样看着院中风景。 不同的是,刘璟升想的是十年,二十年后的刘家,还会不会是这样的刘家,如若不是,那会是变得更风光,还是变的没落? 而刘伯宏想的是,几十年前,他们三兄妹在院中一同玩耍的景象,那时的刘老太爷乃是当朝大学士,士林大儒,刘家既有地位,又不用参与进党争,那是最轻松最美好的记忆。 良久之后,刘璟升忽然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刘伯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微微沉默后开口说道:“大概率不是意外,是有意谋之。” “或许,是康王殿下也不一定。” “康王....”刘璟升叹了一声,说道:“我得了消息,康王去拜会了朝中御史,恐怕明日早朝,这事就会上达天听。” 刘伯宏闻言再度沉默,不管是不是康王做的,这事情牵扯到刘家,康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刘家的机会。 -------- 京城一家书铺被烧,看似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正牵动着无数的暗流。 次日早朝,不出刘璟升所料,以御史中丞为首的各大官员,联名弹劾刘家长子品行不端,涉及民间纵火案,影响十分恶劣,奏请圣上降罚。 有趣的是,这一次连武将一系也站出来不少,以建威将军为首,都要求彻查此事,以正朝堂风气,话里话外,无不在讽刺文臣一系管教无方,矛头更是直指统管督察院的刘璟升。 虽然嘲讽了不少文臣,但是这一次也算是实现了一次壮举,文武两系的官员居然联起手来弹劾一人,这倒是十分之少见的现象。 这还是朱轩的爷爷镇远将军没说话的份上,不然光是他一人,就够刘家喝一壶的。 如此之大的波澜倾覆于刘家,端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御史们刚说完,端王就跳出来指责这些御史仅凭一些流言就胡乱弹劾,根本是在滥用职权,扰乱朝中法度。 而当那些武将站出来说话的时候,端王又好声好气地解释,刘彦是一个多么多么懂事的孩子之类的话。 第421章 上达天听 武将们自然不听,以往朝政上的事文官发言权大于他们也就罢了,毕竟没到打仗的时候,可这次刘家是踩到他们脸上来了,这如何能放过,若是不还击,岂不是认怂了? 另一边的康王,一直微笑着不曾说话,静静听着御史弹劾,又看皇兄跟诸位武将解释的模样,心里好像,却是一直不曾说话,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似的。 御史和武将们言辞激烈,虽然火势没有造成伤亡,但杀人放火乃是重罪,此次有万幸,如果下次是万一呢? 这还是天子脚下,凡事都要放大了看,绝不能就此姑息。 哪怕端王再三替刘家解释,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一点也没为刘家开脱出去,反而使得刘家在此事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本来不太清楚此事的大臣,都不仅将目光投向了刘家两兄弟。 到最后,刘璟升主动站出来请旨,由督察院彻查此事,却又遭到了武将们的反对。 “你查你自己的儿子?笑话!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出个屁来!” 也就只有练武出身的武将们能在朝堂上说些屎尿屁之类的话,总之是一口咬定此事跟刘彦脱不开关系。 吵到最后吵得周帝头疼不已,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心烦地摆手道:“行了!” “此事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严查!退朝!” 端王心中一急,连道:“父皇,这....” 话没说完,却迎来了周帝不悦的眼神,端王赶紧把嘴一闭,没话说了。 文武百官也嗅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此案交由刑部查也就罢了,有意思的是还多出个大理寺来。 大理寺管的是百官犯案,这是不是也代表着,陛下也怀疑刘家与此事有关? 不管是不是,反正是有这么个苗头,这也使得在退朝之时,本有无数人拥簇的刘家兄弟今日身边都空了出来。 “刘大人,请稍等。” 到最后,还是一个跑腿的唤住了刘璟升。 刘璟升认得此人,是端王身边的奴才,他来了,端王也不远了。 不久之后,端王走出殿中,看着刘璟升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这事是不是刘彦做的?” 虽然在朝堂上大肆为刘家说好话,但其实端王心里也不敢打包票,刘彦真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但毕竟是支持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刘家,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刘璟升怔了怔,随即摇头道:“可以确定不是彦儿。” “奇了怪了,那怎么有这么多人针对刘家?”端王不解地问道:“你们最近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过什么人? 安平侯算一个,但他应该不知道打罗旷的人是刘彦安排的,没有理由向刘家发难。 其它的,几个将军府的小辈,也算不上得罪,而且那是他们自己的铺子。 还有..... 那个拒收了刘家礼物的沈逸。 但与将军府的小辈一样,那同样是他自己的生意。 想到最后,刘璟升还是摇了摇头。 端王有些心烦地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你上点心,最好自己把纵火之人找出来,不然你也看到了,我都不好帮你说话。” 说罢,端王便朝宫外而去,刘璟升拱手相送,面色难看。 照目前的舆论压力,刘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被做负面的解读,更何况如今周帝下令让刑部和大理寺查这件事,刘璟升要插手,只会是负面作用。 “刘大人。” 这时候,又一道声音传来,刘璟升回头一看,原来是整个早朝下来一句话都没说的康王。 就算两方明知是对头,但都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 刘璟升也同样客气道:“康王殿下。” 康王微笑道:“刘大人,纵火一事我不甚了解,但也相信以刘家的家教,刘彦是万万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什么叫笑面虎,这就叫笑面虎了。 刘璟升很清楚的知道,那些跳出来的御史跟康王脱不开关系。 刘璟升点头道:“殿下信任,刘某感念。” 康王微微一笑,又道:“只是皇兄也是的,此事他应该多多帮衬才是,你说呢?” 刘璟升为之一愣,不待回话,康王已经大笑着走了。 刘璟升面色更加难看,看着康王离开的身影,心中暗道莫要以为赢一时便是大胜! 此时刘璟升心中将怀疑已经放到了康王身上,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如今刘家的境地,只是因为当初得罪了一个小小的六品官。 ------- 此时,报复心极强的沈逸正坐在户部衙门里头,用一把小匕首削着苹果,哼着小曲,格外的悠闲。 沈少爷也是与时俱进,一直在进步,坑人的目标从当初的当铺老板、陈家这样的小角色一跃到当朝大臣,沈少爷心里还有些小佩服自己。 未过多时,有衙门的小吏前来通禀道:“大人,刑部来人了。” “刑部?!” 沈逸没着急,王礼与何文书倒是吃了一惊,上回沈逸就被刑部抓走,这回刑部居然还找到衙门来了,这也太猖狂了吧!? 沈逸淡然道:“找我吗?请过来吧。” 小吏应声去了,王礼与何文书二人这时候围上来道:“大人,这是在户部衙门,您是陛下钦点的主事,若是没有正令,您不用跟他们走的。” 沈逸好笑道:“我干嘛跟他们走?去去去,做自个的事去。” 王礼二人现在是诚心跟着沈逸混了,辞官都辞不掉的人,不跟着他混还跟着谁混? 看沈逸淡定的模样,王礼二人不好过多置喙,只能又走了回去,心中却想若是刑部等会要是强行发难,怎么地也得拦上一拦。 不过多时,一人带着两个小吏走了进来,沈逸抬头一看,竟是熟人。 沈逸站起身子,微笑说道:“张大人,好久不见啊,最近日子过的还不错吧?” 刑部来的,居然是以前的刑部侍郎,现在的刑部郎中张严,两人不可谓不熟了。 张严走进衙房前脸色别提有多苦了,走进来之后,却不得不顶上了笑脸,但沈逸的话却又让他神情一滞。 我好得了么! 第422章 沈老实!(五更,求银票) 周帝发话,刑部自然看重这事,直接让张严过来了解情况,哪怕是面对让自己丢了官的罪魁祸首,张严也只能撑起笑脸,好声好气地问道:“沈大人,本官奉陛下之命,来调查西街铺子失火一案。” 不管康王插手不插手,这盘棋的末尾就是要让周帝知道这件事,刑部来查,沈逸也不惊讶,更不担心。 以苏慕烟的身手,若是放个小火这种小事都被人发现,那苏玲珑这师傅也太不称职了。 倒是刑部这边,事关刘家的案子,又是周帝吩咐,居然让张严来查,也不知道是他的新上司看他不爽还是给他升官的机会。 若是后者,张严可就要白跑这一趟了。 沈逸将匕首收起,微笑道:“哦,是这事,你问吧。” 张严还怕沈逸小心眼给他难堪,见他如此配合倒是松了口气,问道:“沈大人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有啊,”沈逸嘎嘣咬了一口削干净的苹果,微笑道:“张大人你不就是么。” 张严嘴角抽了抽,面目凝住。 是,沈逸可以说是得罪了他,虽然是他帮安平侯开后门抓了沈逸,可沈逸死活不出来才是他被削官的最大因素。 可问题是他敢记恨么!这是个宋祥跟公主殿下亲自到牢里去请的主! 再说了,这时候承认,他岂不是也跟这案子有嫌疑? 张严连忙干笑道:“沈大人说笑了,我们同朝为官,是同僚,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沈逸哈哈一笑,坐下道:“是吗?那就没有了。” “没有了?”张严一愣,说道:“刘...” 说了一个刘字,张严又不说了,连忙收了声,这事不该由他说。 沈逸目明耳聪,挑眉道:“嗯?刘什么?” “没,没什么...”张严尴尬道:“沈大人,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沈逸没有说话,上下扫视着张严,直看的张严头皮发麻,才咧嘴笑道:“没有。” “没有?”张严一滞,沈逸这么小心眼的人居然不借题发挥? 接下来张严又问了许多问题,在王礼与何文书的耳朵中,则充斥着“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这样的回答声。 问到最后,张严肝都要气炸了,枉他以为沈逸配合,配合个屁! 沈逸将吃干净的苹果核扔进篓中,站起身来叹着气说道:“张大人,你也是个**湖了,有些话,我怎么好说呢?我怎么得罪的起呢?” 张严眉头一挑,明悟过来,沈逸接着说道:“也就是件小事,这点损失我还扛的起,张大人,不如你就跟陛下说是我自己放的火,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张严心里憋屈,你在刑部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方?我张家虽然比不上刘家,可也不差么! 沈逸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候,又进来一名太监,这太监沈逸也面熟,之前几次进宫,都是这人来请的。 不出所料,这次也是一样,太监进了衙房,在沈逸身前站定,微笑道:“沈大人,陛下召您觐见。” 终于来了! 沈逸心里暗道一声,当面说的效果比跟张严在这费口舌肯定好得多了。 “张大人,我进宫一趟,你就搁我这坐一会,你若是闲的慌帮我算算帐也行....”沈逸一边拱手,一边跟着与太监一起离开了。 张严撑着笑脸道别,心里想着吃多了没事才在这帮你算账! 衙房里头只剩下张严与王礼、何文书二人,几人对视,心里皆是暗叹,这是何等的圣眷啊! 皇宫。 周帝手上拿着那份写明了“因不可抗力,关于牛家少爷的故事,将无限期停止连载”的报纸,笑说道:“这一份只卖两文钱,怕是赚的钱还不够成本,他沈逸也会干这样的事?” 宋祥笑呵呵道:“沈大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或许有别的安排也说不定。” 周帝将报纸往桌案上一扔,道:“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跟朕解释。” 沈逸进了皇宫,正好遇到叶双凡带人去换岗,叶双凡也瞧见了他,马上凑上来道:“你怎么进来了?” 沈逸耸了耸肩道:“又不是第一次来。” 叶双凡起劲道:“你是不知道,今天早朝一帮子御史大臣逮着刘家咬,朱轩他们几个也出了力,刘璟升那脸色,啧啧,比吃了屎还难受!” 这就看出来,叶双凡的文化水平在一个什么地步了,沈逸无语道:“你不能斯文点?” “娘的,这么得意的事还要什么文雅?”叶双凡撇了在前面领路的太监一眼,忽然附耳说道:“不如你趁着机会,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绝对让刘家吃不了兜着走!” 沈逸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道:“站你的岗去,少在这出昏招。” 叶双凡一急,连道:“这怎么是昏招...” 叶双凡想接着说,沈逸却不跟他说了,跟上太监,往大殿去了。 在殿外等待时,叶双凡还小声提醒道:“往狠了说,往狠了说...” 沈逸却理也不他,不过多时,就被宣进大殿。 “参见陛下。” 在周帝面前,沈逸依然很老实,而且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老实孩子。 “起来吧。”周帝淡淡的声音传来,锐利的目光在沈逸身上扫视一阵,就如同沈逸扫视张严的时候那样。 “朕听说,你的铺子失了火,损失不少。”周帝接着说道。 “回陛下,损失确实不少。”沈逸大方承认了。 周帝一笑,问道:“外面都在传,刘家与此事有关,你呢?你如何想的?” 在周帝的眼皮子底下,沈逸张了张嘴,又收回本想说的话,接着咬了咬牙,最终拱手道:“陛下,臣认为这是无端猜测,民间流言多有不实,此事与刘彦无关!” 周帝眉头一挑,心里起了几分好奇,稍稍坐直了身子,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周帝看见,沈逸的眼珠子转啊转的,似在思考,手掌也下意识的握紧,似在犹豫。 这一切周帝都洞若观火,心里暗暗好笑。 “朕问你话。”周帝催促道。 “是!”沈逸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吓了周帝一跳,旋即也觉失态,连忙拱手道:“臣失礼!不过臣以为无论如何,此事都跟刘彦无关!更不可能跟刘家有关!” 第423章 影帝归来 沈逸的反应让周帝颇为意外,他以为沈逸应该向他大吐苦水,再说道说道刘彦与他的恩怨才对。 却没想到,所有人都认为是刘家的少爷干的这事,偏偏只有沈逸这个当事人不这么想,反而,还矢口否认会是刘家做的这种可能性。 而且他说的话非常有意思。 先是“不可能是刘彦”,紧接着又是“更不可能和刘家有关”。 帝王总多疑,沈逸这番态度,就不得不让周帝多想了。 周帝面上仍是微笑,颔首说道:“那你倒是和朕说说,为何不能是刘彦?” “这....”沈逸犹豫起来,似乎是词穷了。 周帝好笑道:“谈起赚钱的事情来你能说会道,怎么让你说正事,你又说不出来了?” 沈逸面色发苦,为难道:“不敢欺瞒陛下,臣原本毕竟只是个商人,说起钱来也是熟能生巧,这是是非非的事情,臣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次看见沈逸如此窘迫的模样,周帝忍不住笑了出来,挥手道:“赐座。” 皇帝发了话,太监马上办,即刻就有人取了凳子过来,让沈逸坐了。 周帝挥挥手道:“你不用紧张,慢慢想,好好想。” 让皇帝等自己说话,这一刻的沈逸大概是整个大周最大牌的人物了。 但沈逸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有的只是苦涩。 而周帝也真的没有再催促沈逸,反手阅览起了奏章,只是看起来的速度很快,也并没有批阅。 实在是今日的奏章太过单调,少有论事的,大多都是弹劾刘家的折子,刘家出了一个刘彦,就好像十恶不赦一般。 而那些御史也好像认定了就是刘彦干的,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早朝说这事,下了朝还是这事,一封也就罢了,这四五六封折子全是弹劾刘家的,就是周帝也会感到心烦,根本不以批阅,只看一眼就扔到了一边去。 朝堂上越是这样,周帝就越发对沈逸的态度感兴趣,他为什么就与众不同的要矢口否认呢? “想好了没有?”几封陈词滥调的奏折看过,周帝又看向沈逸问道。 沈逸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听起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有些为难道:“回陛下,臣想这大概还是个意外,也不能仅凭刘彦几句有所关联的话就往他身上怪罪....” 今日的沈逸真是稀了奇了,周帝看着他,想起京城日报突然宣布停止连载,一瞬间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周帝问道:“那万一真的是他呢?” “那....”沈逸顿顿道:“也没有人伤亡,可能刘彦也是不小心,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算了吧....” “可你刚刚承认了损失不少。”周帝紧接着说道。 “这....”沈逸有些为难道:“银子嘛....人没事就好。” 看着沈逸的反应,周帝忽然明白了,眯起双眼,锐利问道:“你是害怕刘家吧?” “当然不是!”沈逸再度矢口否认,仓皇道:“刘大人身为督察院,手掌律法,怎么会让刘彦做出这种事情,刘家也是矗立京城已久的世家,门下必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这不就是你怕的原因?”周帝看着沈逸,冷哼道:“你口口声声不敢欺瞒,在朕的面前,你还敢说假话?” “臣,臣...”沈逸明显有些慌张,语无伦次起来。 周帝就眼睁睁地看着,沉声道:“朕让你说,你就尽管说!” 沈逸纠结良久,最终牙一咬,心一横,低声道:“臣,其实也有一些怀疑。” 见沈逸终于说了心里话,周帝冷哼道:“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沈逸长长一叹,低下头道:“其实,自打来京城,臣就常感到居京城,大不易。” 周帝看着他,问道:“哦?你倒说说如何不易?” “臣,实在是忘不了刑部天牢的滋味,每每想起,都会浑身颤栗,臣,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对于周帝的问题,沈逸避而不谈,反倒翻起了旧事。 但在周帝看来,这也是沈逸回答了他的问题。 为什么说起天牢?因为沈逸进去过。 为什么沈逸会进去?因为刑部侍郎张严滥用职权。 一个刑部侍郎况且能将沈逸关进天牢去,何况是一门两要员的刘家? 督察院势大,如今比之大理寺与刑部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刘家还有个刘伯宏,更是沈逸的顶头上司。 这会的周帝,非常能理解沈逸的恐惧感。 当年刘家的那档子事,周帝不想管,那也不是他一个皇帝该操心的事情,沈逸与刘家相不相认,也自有命数,但是若是因为刘家,把他的钱袋子吓跑了,那周帝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周帝心理活动丰富起来,手搭上了桌案,随后哼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京城,更要讲王法,你既无错,又何必怕他人害你?在朕的面前,你又何必畏惧他人?难道,连朕都保不住你?” 沈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这回他是真有话想说,他娘的你保我?少爷我上次在天牢被关了整整半天!靠你个周扒皮我还不如靠赵明月来的靠谱! 周帝自以为猜到了沈逸不敢说的话,继续说道:“你既然是奉朕的旨意办事,朕就是你的靠山!朕让你居京城,就没人能赶你走!” 成功调动起了周扒皮的皇帝自豪感,沈逸心里暗道一声,差不多了。 沈逸正要说话,却发现周帝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片刻之后,周帝又将目光投向了先前被置于桌案上的京城日报。 不对啊,这事不是他让沈逸办的。 想到这里,周帝拿起报纸扔了下去,沉声问道:“朕现在要问问你,为何要弄出这么个东西来?你是想调动民心?” “做起生意你是一把好手,这次居然会做这样个明显亏钱的生意,朕怎么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呢?” 周帝锐利的双眼盯着沈逸,而沈逸脸上满是讶异之色。 我靠,这么顺利? 第424章 环环相扣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作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周帝也很明白这点。 不过沈逸不能这么承认,他调动的是舆论而不是民心,硬要说的话只能说调动了某一部分。 报纸这玩意玩好了确实可以操控民意,但沈逸不会傻到在周帝眼皮子底下这么做,那跟把头架在杀人狂魔的屠刀上,还一边挑衅着喊:你砍我呀,没多大区别。 报纸卖两文钱当然是亏的,因为用在雕版印刷上的成本就不少,但是沈逸不说,朱轩这些直爽不谙世事的纨绔也不会去想,他们只会看见拿到手的分红,和每天有无数人排队买报纸的盛况。 但他们背后的人当然知道,所以才会要见沈逸,而周帝,就更加看的明白了。 幸好,沈逸也早准备好了说辞。 “不瞒陛下,报纸生意,确实是亏的。”沈逸如实说道。 “你这么精明一个人,居然会做亏本的生意?你说你不懂官场,商场你总该懂了?”周帝眯起眼睛,殿中的气氛好像都因此低沉了下来。 对于周帝的威压,沈逸不以为意,他发现无论是什么人,见得多了也就是平常心了。 他必须承认第一次见周帝他心中紧张,走出大殿时发现后背都是汗。 古往今来,无数书籍都曾写过,皇帝者,掌生杀大权,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样的话。 但是见得多了,虽然有生杀大权不假,但内里周帝就是个缺钱又喜欢装样的小老头罢了,还是比较好打发的。 沈逸没有说话,而是面带遗憾之色,捡起了周帝扔下来的报纸,一边看着,一边摇头,还加着叹气。 “你叹什么气?”周帝哼声道:“你总不会告诉朕,是你失误了?” “臣不敢,”沈逸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的报纸道:“其实这京城日报,只是臣计划中的一部分。” “计划中的一部分?”周帝皱眉道:“什么计划?” 沈逸认真道:“臣见陛下日夜为大周忧心,光凭户部,又无法陛下排解所有忧愁,每每想起国债刚收集时陛下脸上为大周而高兴,为百姓而高兴的笑容,臣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因此臣斗胆,想了一道拙计,想为陛下分忧。” 一提起国债,周帝面色稍稍缓和,虽然没能弥补上所有缺漏,但沈逸这小子着实为他办了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虽然还在忧心,但比起之前却是好上太多了。 周帝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此事与国债有何关系?” 沈逸摇头道:“并无关系,臣只是有感而发。” 一句话差点让周帝气的翻脸,拿朕开涮是吧? 不过沈逸又接着道:“臣发行报纸,其实是为了第二步,发行彩票。” ------------ 刘府。 刘璟升今日难得地没有在督察院待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让他坐在衙门也坐不踏实。 刘璟升忧心的是,他自己提出要协查此事,却被周帝驳回,反倒是派给了刑部和大理寺。 单单刑部也就罢了,牵扯上大理寺,说明周帝心中也认为此事与刘家有关。 此时此刻,刘璟升恨不得打断刘彦的腿。 倒不是为了出气,而是为了自证清白。 刘彦那天确实是没有出去过的,刘璟升坚信府里的下人不可能帮着刘彦欺瞒自己。 可这话说出来只有刘家的人信,刑部的人会信吗?大理寺会信吗?被康王指使的那些御史会信吗? 显然不会。 这时候,有督察院的差人找上了门。 “大人,西街那边的百姓、商铺都问遍了,那天时辰已经很晚了,没有一个人看到是谁放的火...” 周帝虽然没把事情派给刘璟升,可刘璟升也不能干坐着,如今的形势对刘家大为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私下派人了解情况。 可这一了解回来却全是坏消息。 没人目击,刑部和大理寺也没传来消息。 这代表着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嫌疑。 除了待在刘府的刘彦。 “嘭”! 刘璟升愤怒地一拍桌案,手上青筋都有些显形了。 他现在内心将八成的可能性都归咎到了康王身上。 一个下等的户部主事,铺子刚出事康王就知道了?还那么快地安排御史弹劾刘家?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 “再查!” 刘璟升微微咬牙,挤出了一句话。 督察院的差人拱手领命,又离开了。 没过多久,刘家二爷刘伯宏竟也回来了。 “那沈逸是什么态度?”刘璟升见着刘伯宏,第一时间开口问道。 刘伯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有些阴郁,闻言坐下说道:“还没来得及找沈逸,张严先找上了他。” “张严?”刘璟升皱起了眉头:“原来那个刑部侍郎张严?” 刘伯宏点了点头,说道:“刑部很重视这件事,将其交给张严来办,碍于之前安平侯的事,我不好跟张严探听情况。” “未过多久,大理寺的人也找了过去,只是....” 刘璟升沉声问道:“只是什么?” 刘伯宏叹气道:“只是,沈逸被陛下召进了宫去,到现在也未曾回来。” “陛下?”刘璟升面色更沉,没想到不仅交代了刑部和大理寺,陛下还亲自过问此事。 可以说目前刘家的处境跟沈逸在周帝面前说的话直接挂钩。 而凭借之前沈逸拒收刘家礼物的态度.... “可恶!”刘璟升再度拍桌,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他总不能闯进宫去,捂住沈逸的嘴不让他说。 刘璟升哪里知道,沈逸一直在帮刘家开脱,只不过这种开脱在周帝眼里是反面效果罢了。 刘伯宏叹了一声,怎么会弄成这样,为何会弄成这样? 本该是一家人,却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刘伯宏看了大哥刘璟升一眼,暗自摇头。 就像沈逸在周帝面前替刘家开脱一样,他就算告诉大哥沈逸是他们的外甥,也只会是反面效果。 这时候,何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躬身说道:“老爷,二爷,大理寺,大理寺的张寺丞来了...” 第425章 都是为你好 皇宫。 “彩票?”本有些气恼的周帝,又被沈逸说出的新奇词语吸引去了注意力。 “对,”沈逸点了点头,指着手上的报纸说道:“臣之所以低价发行售卖报纸,是为打开市场,扩大影响力。” “一旦报纸有了足够的影响力,便可以顺势改版成为彩报,从刊登虚拟故事,改为宣传彩票,或是提供一些专业的彩票分析,权威指导,购彩指南,兑奖信息等等....” 周帝摆了摆手,打断道:“你还没有告诉朕,什么是彩票。” 沈逸说道:“彩票,陛下可以将它理解成一种概率较低的赌法。” “赌?”周帝疑惑道:“和谁赌?” “我,”沈逸道:“或者可以不称之为赌,可以称之为陛下对大周百姓的恩赐。” 周帝被沈逸说糊涂的同时又起了兴趣,问道:“如何恩赐?” “彩票,其实与银票差不多,就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印着数字和文字等信息,”沈逸解释道:“这一张纸,只需要几文钱购买,而这几文钱,却有可能博得百两,千两甚至万两的奖励,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笔恩赐。” “让朕出这万两的奖励?”周帝皱起了眉头,抓住了他最关心的点。 “既是为陛下解忧,那自然不是如此,”沈逸摇头道:“陛下,其实在京城日报发行的第三天,销售量就有了数千份,陛下,试想有这么多人愿意花两文钱买个乐子,又会有多少人不介意花几文钱买个暴富的机会呢?” 周帝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摸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 沈逸拱手道:“陛下,如果彩票的销售额达到一百两,那奖金可以设三十两,四十两,若达到一千两,奖金可以设三百两,四百两,不论如何,终究有一部分是不用发出去的,那么这一部分....” 周帝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上来,上前说话!”周帝招着手大声说道,让沈逸从台下走到了他的御案之前。 “接着说。”周帝眼里闪着亮光,催促来到案前的沈逸。 “几文钱,或许有人拿不出来,但不当回事的人更多,陛下试想,我大周百姓何止百万?哪怕取个零头,这一次彩票发行的收入....” 沈逸看到,周帝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嘴角有些微微上扬。 于是他接着说道:“而且彩票与报纸相辅相成,哪怕报纸盈利少,只要基数够大,什么样的成本都能填平,以报纸宣传彩票,再以彩票带动报纸的销量.....想不赚,都艰难!” “臣深知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且朝廷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又太多,陛下也为此心烦,届时,彩票利润按比例划归国库,这些银子,陛下可以用来填兵部、震水灾、剿山匪....” 不用沈逸说,周帝也已经想到了,他想到了银子填满国库,他大手一挥,怒斥兵部尚书“拿着钱给朕滚”的场面。 他嘴角的上扬已经控制不住了。 而沈逸也明白,这时候该浇冷水了。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没希望了。”沈逸拿着手里的报纸,语气十分低落,忍不住叹气。 周帝也从梦中惊醒,惊问道:“为何?!” 沈逸叹了口气,看着报纸沉默不语。 而周帝渐渐的,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因为一场火。 京城日报销量大减。 原本铺设好的道路也为之塌陷。 沈逸很明白,想要说服别人,最好以别人的利益为出发点,表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当然,在这之前要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喜欢什么,这叫投其所好。 周帝喜欢什么不用多说了,后宫他不缺,权力更不缺,权钱色剩下的只有一样,而且人人都知道他缺。 根据沈逸对周帝的了解,为了钱他啥事都干的出来,包括开口就要百宝商场五成利益这样臭不要脸的事他都能干。 而这次他甚至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站在朝廷,站在国库,站在为周帝分忧的角度去想,周帝若是不心动,让他三天不碰玉钗都成。 而周帝神色恍惚的模样,很明显他心动了。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本来路沈逸都给铺好了,银子就摆在周帝面前,只要他说一个行,银子就哗啦啦入袋。 现在好了,刘彦抢走了这一箱银子,还扔进了海里。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京城日报的铺子被烧,周帝感同身受,那是深深的难过。 “岂有此理!”周帝猛然一拍桌,双眼赤红,嘴巴动了动,似乎碍于威严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但离得这么近,沈逸根据嘴型分析了一下。 当头两个字应该是“该死”,该死的什么呢? 应该是该死的刘彦? 周帝吭哧吭哧的,显然是气急了。 如果顺利的话,大周如此多的百姓,哪怕只有十万人买彩票.... 一人几文钱,那十万人就是.... 可恶啊! 这一刻,连周帝也忘了去思考,到底是不是刘彦放的火。 “可还有什么挽救的方法?” 良久之后,周帝开口问道。 这么多的银子,周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即使他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也不忍心。 沈逸面露为难之色,思考了起来,这一刻,连周帝都不敢去打扰。 他希望,甚至是盼望,沈逸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倒不是没有办法...”良久之后,沈逸带这些不确定地说道。 周帝急忙道:“快说!” 沈逸略微犹豫,接着说道:“其实说到底,京城日报要的是影响力,而彩票需要的,是权威,如果,臣是说如果。” “如果能快速抓到这个纵火者,让他当众认错的话,京城日报的影响力和权威性,一下就上来了....” 周帝的眼睛亮了,像是死灰复燃,像是见到蜂蜜的熊二。 渐渐的,光又稍微变弱,周帝的眼神慢慢恢复如常,但那一丝期待依然明显。 “留下陪朕用膳吧,跟朕再仔细说说那彩票的事。” 周帝没有给沈逸回答,但是沈逸已然知道了他的抉择。 第426章 落定 第二次在宫里吃饭,沈逸放松了不少,但是也没怎么享受到宫里的美食,因为周帝动不动就要问他一些问题,导致他一餐饭吃的并不完整。 吃完饭又是接着唠,这一唠就唠了近两个时辰,等沈逸从大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只感觉像是跟以前的老总做年度汇报似的。 不过也没办法,沈少爷自己制定的计划,吃不饱也要把它走完。 这时候叶双凡早已换了岗,虽然不能出宫,可也早就在宫门处等着沈逸。 “你这是说了多少的坏话啊?刘家祖上干的坏事都被你给说尽了吧?”一见到沈逸大步走来,等了许久的叶双凡立马凑上去问道。 “谁说我说刘家坏话了?”沈逸看着叶双凡,义正言辞地说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叶双凡撇嘴道:“不说刘家坏话,你还能给刘家开脱不成?” “当然,”沈逸点头道:“我确实是和陛下说不是刘彦干的。” 叶双凡睁大了双眼,忽然拿手探向沈逸的额头。 沈逸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道:“你干嘛?两个大男人摸来摸去像什么样?” “没发烧啊...”叶双凡口中喃喃,忽然灵光一闪道:“你疯了!” “疯你妹!” 耿直的叶双凡让沈逸一脸黑线,接着说道:“我是给刘彦开脱,不过他应该是要倒霉了,你应该也能放几天假。” “你给他开脱,他还要倒霉,我还要跟着放假,”叶双凡看着他道:“你确定你没疯。” 沈逸不在乎地说道:“不信就拭目以待。” 依叶双凡有限的人生阅历来看,沈逸信誓旦旦说出来的事,一般都成真了,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太信。 不过这难得的一次质疑,叶双凡也没能质疑太久。 此时的刘璟升,刚刚送走了大理寺的寺丞,原本这种品级的官员,定然是要在他面前小心说话,可是今日上门,却是完全占据了上风,偏偏刘璟升还没有任何办法。 寺丞的问题十分犀利,个个问题都是在往刘彦身上绕,虽然刘璟升一再否认,也明说了刘彦没有出去过,但寺丞显然是不太相信的。 此时刘彦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刚刚清闲下来,还没等刘璟升喝上一口茶,府上又来了人。 这次来的是宫里头的太监,奉命前来传召刘璟升入宫,刘璟升错愕之下,心中也有些鼓舞。 陛下让他进宫,多半是让他去解释一番,这事跟谁解释都没用,最终还是要看周帝的态度。 刘璟升也很有自信,这些年他为朝廷办的事也不少,不然刘家也混不到今日的地位,他相信只要他诚心解释,周帝是会相信他的。 可刘璟升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进宫去,就遭到了狂风暴雨般的喝斥。 当然周帝不会指着刘璟升的鼻子破口大骂,那样有失威严,但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使得狂风暴雨在刘璟升心中掀起。 “朕早就交代过你,朝政要紧,但也不要误了家教,一个家都管不好,何以管衙门?何以助朝廷?” 龙椅上的周帝淡然说道。 刘璟升满脸都是错愕,刘彦,已经被陛下认定是纵火者了? 诚然刘璟升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说过自己管教不力,向周帝请过罪,但这一次,他不是为请罪来的啊! 台下的刘璟升一拱手,认真道:“陛下,臣有话说...” “行了。” 然而,周帝却没给他说这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莫要以为朕深居宫中,就什么都不知道,几日前刘彦就曾带人砸过沈逸的铺子,小辈之间的事,朕不欲管,但你真以为朕不晓得?” “大理寺也将情况都告诉朕了,他们说,你对什么都矢口否认,唯独不让刘彦自己答话?” 刘璟升身子一抖,这是事实不假,他无可反驳。 大理寺寺丞上门的时候开口就要找刘彦,刘璟升当然不会让他们单独见面,生怕刘彦再做什么浑账事。 这个逆子万一在寺丞面前说上一句“烧的好”,那真是黄泥落裤裆了。 刘璟升拱手道:“陛下,臣只是怕大理寺故意引导我那逆子说些...” 周帝摆了摆手,再度打断刘璟升的话语,接着说道:“朕不管刘彦之前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朕可以不计较此事,但是总要给民间一个交代,给沈逸一个交代。” 给沈逸一个交代? 刘璟升脑子嗡嗡的,此事又不是刘彦干的,为什么刘彦要给沈逸交代? 刘璟升大概忘了,罗旷被打一事也不是沈逸干的,沈逸却蹲进了刑部大牢,事后周帝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也同样没人给他交代。 既然别人不愿意给交代,那沈少爷,就自己拿回来。 “安平侯一事,是刘家对不住沈逸,”周帝看着刘璟升,接着说道:“即使纵火之事不是刘彦做的,砸店之事是众人皆看在眼里的,这才过去多久,你跟朕说过什么?严加管教?” “臣,臣....”刘璟升苦思许久,有心解释,却解释不了,这事确实是刘彦干出来的,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来的。 “倒是那沈逸,年纪比你儿子还小上一些,这些事却从未和朕提过,就连这失火案,也是朕从别人口中听闻,到了朕的御前,他还好心为刘彦开脱,以德报怨。” 周帝淡淡说道:“刘彦若是有沈逸一半心性,你倒也不用在这苦想解释了。” 一句话让刘璟升如遭雷击,经过这几件事,刘彦肯定是让周帝记住了,而且记住的还是不好的印象。 这以后想再将刘彦提进仕途,就难了... 事到如今,周帝的态度也无比明显了,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刘璟升心里即使骂了一万遍逆子,也只能为自己请罪。 “臣管教无方,罪该万死!” “行了,”周帝挥了挥手,说道:“不论纵火案与刘彦有没有关系,上次加上这次的事,他都该给沈逸赔礼道歉,这样两边都下的来台。” 第427章 成真了(五更,求票) 刘璟升在宫中没有待太久,叶双凡也是如此。 正要在夜里换岗的时候,周帝忽然召他进了大殿。 “臣参见陛下。”一身银甲的叶双凡走进大殿,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 “平身吧。”周帝招了招手,头上的冠冕已经取下,眼看是打算入睡了。 叶双凡站起身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那,看上去很是乖巧,只看表面肯定看不出来这是个青楼妓院的常客。 周帝没有其它的寒暄,直言道:“朕放你两天假,明日出宫去帮着沈逸办事吧。” 叶双凡一阵错愕,愣愣道:“放,放假?” 周帝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你与沈逸不是熟悉的很?那京城日报,不是你们合伙办的么?” “是,是。”叶双凡连连应声,拱手道:“臣遵命。” 周帝摆了摆手,“出去吧。” 直到走出大殿,叶双凡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放假,放假? 羽林卫的规矩可严着,只要你没死,就必须干该干的事情,哪儿也别想去,因此当初被调进来的时候叶双凡才和沈逸大吐苦水。 而今天,陛下居然给他放假? 猛然间,叶双凡忽然想起下午沈逸出宫前和他说的话。 “你应该也能放几天假” “不信就拭目以待” 沈逸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真放假了! 等等....他前面还说过什么? “刘彦是要倒霉了。” ------ 距离京城日报的铺子被烧已经过去了两天,京城日报的销量也受到了影响。 这两天铺面还是那副焦炭的样子,想买报纸只能在街道上寻找报童,而没了牛家少爷的故事,报纸的吸引力好像也没以往那般大了。 不过在这天,沈逸终于派人开始清理烧毁的门面,同时也有不少材料运到了铺子门口,稍微懂行的人都看的出来,那是装缮门面用得上的。 于是乎少数人又开始讨论,京城日报这是要重新开张了?之前的纵火案可还没查清呢?不怕遭报复? 有好事者有幸见到了来到铺面探查的沈逸,大着胆子上前去问了,最终得到了沈逸的答复。 “这几天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十分抱歉,接下来将会给大家带来劲爆的新闻,具体的还请关注接下来的京城日报。” 消息一经传开,马上又引起议论。 劲爆的新闻? 这么说来京城日报是确认要重新开张了? 牛家少爷的故事要回来了? 一时间,京城日报再一次赚足了眼球,无数人翘首以盼着接下来将要发行的京城日报,带来的消息到底有多劲爆。 次日一早,沈逸还抱着玉钗睡得香着,就听见了叶双凡扯着喉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沈逸!沈逸!” 巧儿站在叶双凡身边,嘟着嘴嗔怪道:“哎呀!叶公子你别喊了,让少爷多睡一会!” “睡什么睡,太阳晒屁股了都!”叶双凡身上还穿着盔甲,疑惑着问道:“他不用去户部上衙的?” “陛下给少爷放了假呢,”巧儿心疼地说道:“少爷平时可累了,每次我送饭去户部的时候,少爷都无精打采的,有时还只能趴在桌子上睡一会缓解疲累,可辛苦了...” 巧儿劝说道:“所以啊,叶公子你就先回去吧,等少爷醒了我会告诉少爷的。” “不行,我必须问问他,他是不是会算命。”叶双凡坚决地摇了摇头,又扯开嗓子大喊:“沈逸!沈逸!” “喊什么喊!” “嗖”! 沈逸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张凳子凌空飞来。 叶双凡手一伸稳稳接过如此之大的暗器,放在屁股下坐了,抬眼就看到衣衫半开,长发散乱,面带怒色的沈逸。 昨夜折腾到天快亮才睡,这会正是睡的香,叶双凡就找上门来大喊大叫的,换谁谁不上火。 “有屁快放,放完快滚。”沈逸带上房门,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不耐烦地说道。 “哎!陛下真给我放假了!”叶双凡一下子窜起来说道。 “所以呢?”沈逸看着他,说道:“该上青楼上青楼,该找姑娘找姑娘,你找我干嘛?” 沈逸上下打量叶双凡几眼,抛下一句“要钱没有”之后转身就走。 叶双凡一呆,连忙拉住沈逸道:“哪是借钱啊!” 沈逸将叶双凡的手甩开,不耐烦道:“到底干嘛?” 叶双凡大睁着眼睛说道:“你是不知道,昨天你离开皇宫之后没多久,刘璟升就被叫了过去,被陛下好一通训斥!” 刘璟升会被训斥沈逸猜也猜的到,断了周帝的财路,只挨顿训算是轻的。 “所以呢?”沈逸问道。 叶双凡喊道:“然后陛下接着就放了我的假啊!不然我怎么出宫来,怎么来找你!” 沈逸无语地看着叶双凡,没好气道:“我昨天就跟你说了,你有假放,你还特意跑来通知我?吃饱了没事就回去睡觉,你不睡我还睡呢。” “不是!”叶双凡紧接着道:“你昨天还说刘彦会倒霉,难道他真的会倒霉?” “马上你就知道了。”沈逸随口说了一句,转身往房里走。 叶双凡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那一瞬间,脑子里好像有灵光一闪。 暂且相信沈逸真的给刘彦开脱了,但是他一开脱,陛下反而要找刘家的麻烦,那是不是说... “等等!” 叶双凡大步跑上前去,一把按住了沈逸推门的手。 看着沉着脸望过来的沈逸,叶双凡极为认真地说道:“你给刘彦说好话,刘家反而挨骂。” “那是不是说,我不跟你借钱,你就会借钱给我?” 叶双凡很有活力,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但他的脑子好像没什么活力,一大早就处于罢工的状态。 沈逸回过身来,搭上叶双凡的肩膀,指了指某个方向。 “看见了吗?” “看见了。”叶双凡点了点头,那是院门的方向。 “那儿有钱吗?”叶双凡问道。 “没有,”沈逸摇了摇头,说道:“从那出去,赶紧滚。” 叶双凡一阵错愕,片刻回过头来,剧情不对啊,沈逸不是应该把钱强塞给他吗? “嘭” 院中只剩下沈逸关门的声音,和捂嘴偷笑的巧儿。 【作者题外话】:418关了整整一天还没出狱,我痛心疾首,心感对不起各外书友,遂决定解封后爆更,再次求一波银票,求诸位书友给点动力 第428章 送钱去 叶双凡被沈逸无情赶走,不过到了下午,沈逸又主动找到了他,连带着一起的,还有朱轩几人。 别看叶双凡平常像是沈逸的小弟一般,到了这时候,还对沈逸早上不留情面地赶他走有些耿耿于怀。 叶双凡秉着傲娇模样道:“哟哟哟,这不是沈大少爷嘛,半天不见,怎么有空来我叶府啦。” 看叶双凡那臭屁的模样沈逸直想给他搂逼脸来上一拳,刚走进正厅,看见叶双凡这副模样直接转身朝朱轩几人说道:“我们走,这银子不带他赚也罢。” 朱轩立马点头道:“我看行!” “对,双凡,我们去办些事,你可千万别跟来。”石贵在一旁嘱咐道。 “完事了请你上冠翠楼!”丁武成脸上的兴奋之色明显。 几个损友的反应让叶双凡一愣,顿感事情不对劲,也不敢再摆谱了,连忙起身道:“诶!等等!什么银子?” 可惜无人理会他,沈逸带着几人就往外走。 “别走!别走!”叶双凡快步追了出来,拉着沈逸道:“什么银子?” 旁边朱轩几人看着叶双凡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指着他哈哈大笑,不过再想起来自己当初得知这事的时候,反应跟叶双凡也大差不差了。 谁能想到沈逸能将生意做到陛下那去?而且还不忘带着他们一份。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而且不仅仅是对于他们本身来说。 将门影响力渐微,很大原因是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大周还用不上这些武将,因此那些文官才能在朝堂上压着他们的父辈说话。 而现在呢?沈逸的生意拉上他们搭伙,在描绘的未来版图中,那是能赚大钱的事儿,这事还直接沟通到了陛下,经此一事,不说全部武将,只他们几家的话语权必将大长。 沈逸回过头看着叶双凡,说道:“叶大人这是要干嘛,可不要拉拉扯扯的,咱这身份,何劳叶大人追出来啊。” 叶双凡知道沈逸这是因为刚才的事在臭他,也顾不上朱轩几人的嘲笑了,搓着手说道:“沈兄!沈少爷!我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整天喊穷要借钱去妓院的孩子沈逸是没怎么见过,瞥了叶双凡一眼,摆了摆手:“行了,跟着来吧。” 说罢沈逸就往外头走去,朱轩几人正要跟上去却被叶双凡拉住问道:“诶,到底什么银子?看你们这样,赚了不少啊?” 朱轩哈哈一笑,摇头道:“还没赚上手,而且今儿还是要去送钱,不是赚钱。” “送钱?”叶双凡连忙摇头,“那我不去了。” 丁武成嘿嘿笑道:“不去?不去你可别后悔!” 叶双凡被两人云里雾里的话给说懵了,着急道:“到底送钱还是赚钱?” 丁武成神神叨叨地摇头晃脑道:“既是送钱,也为赚钱。” 说来说去还是不明白,叶双凡在心里头一想,送钱这种败家的事儿确实是沈逸干的出来的,但是他送钱之后,往往好像又能赚个大的回来。 想到这儿叶双凡再不犹豫,一伸手:“走着!” 几人跟着沈逸出了门,往京城日报的铺子去了,而在距离沈府不远的刘府,也有一个人准备出门。 “什么?要我给他赔礼道歉?不可能!” 刘彦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挨了打,反而要他去赔礼道歉?这天下还有王法吗!还有公义吗! “不去,我打断你的腿!以后哪也别给我去!”坐在上首的刘璟升同样沉着脸,脸色冷寒如冰。 “我不去!”刘彦挺直了腰杆,撑起了胸膛,下一秒内心也有些佩服自己。 刘璟升猛地一拍桌,起身指着刘彦骂道:“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刘家会像现在这样?” “我....是那京城日报先污蔑的我!”刘彦自然不服,还在顶着嘴。 “污蔑?怎么污蔑?凭一个牛家少爷?”刘璟升越说越气,“你平日若是收敛一些,任凭别人怎么想也想不到你身上去!” 刘彦看着刘璟升怒气上头的模样不敢再顶嘴,但还是小声嘀咕道:“我哪不收敛了...” 此时厅中落针可闻,刘彦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刘璟升给听见了。 “还敢顶嘴!”刘璟升激怒不已,大声道:“取家法来!” 一听到取家法,刘彦就身子一抖,脸上也浮现恐惧之色,足可称为应激性心理创伤。 别人家用家法那都是点到为止,可刘家的家法是正儿八经地打,每每打的刘彦哭爹喊娘,在下人面前丢尽脸面。 下人很快送来了戒尺,刘璟升刚拿上手,得了消息的何氏就闯了进来,一把扑倒在刘璟升面前,哭诉说道:“老爷!彦儿他伤都还没痊愈,您不能这样啊!” 刘璟升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怒道:“再不收拾他,刘家迟早被他败尽!” 何氏看丈夫眼里冒火,显然是动了真格,连忙回头劝道:“彦儿!你快答应你爹呀!” 刘彦眼里同样喷火,心里委屈无比,这火根本都不是他放的,他为什么要去道歉? “彦儿!”何氏看见刘璟升挽起了袖子,更是着急,连忙再呼。 可惜刘璟升根本不等刘彦回答,抬起一手就将戒尺抽在了刘彦身上。 “嗷——” 这一下正好抽在不久之前挨了朱轩一拳的地方,疼痛直钻刘彦心底,杀猪般的惨嚎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内厅。 “彦儿!”何氏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抱住刘彦,刘璟升正欲再打,只得堪堪停手,差点一戒尺打在夫人身上。 “让开!”刘璟升怒斥一声,“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样被你惯坏!” 何氏泪眼婆娑,也不说话,就抱着刘彦哭泣。 刘璟升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何尝想这样,无缘无故给一个六品官赔礼道歉,想想都觉得可笑! 可是,这是周帝的态度! 这才是关键! 刘璟升将戒尺扔给下人,沉声说道:“你若不去,明日我就将你逐出家门!省得你再祸害这个家!” 第429章 五文搏千金 “老爷!您不能这样啊!”何氏大急,反过来又抱住刘璟升的大腿哀求。 刘璟升面沉如水,“不能?不给他个教训,迟早整个刘家都被他拖下水!” 何氏哭道:“可是,可是彦儿是刘家的独子啊!” 刘家二爷生了个女儿,女儿在这个时代在大多数人心中就是赔钱货的代名词,能继承家业的只有刘彦。 刘璟升怒声道:“与其给他,还不如给芷容!” 刘彦身子一抖,他跟他母亲都十分相信,父亲刘璟升真干得出来这事。 刘彦尚无功名,真被逐出了刘家,他该如何生存? 打一顿也就罢了,可这逐出家门,对刘彦来说真的是致命一击了。 “大哥,这是.....?”这时候,刘伯宏走了进来,看着厅中的场景疑惑着问道。 何氏如见救星,他深知小叔子的家庭观念是比较重的,连忙唤道:“伯宏!快劝劝你大哥,他要赶彦儿出门!” 刘伯宏一愣,旋即上前问道:“大哥,何故如此?” 刘璟升冷哼一声,一拂袖袍坐了回去,刘伯宏也紧跟着坐下。 那边何氏依然在呜咽着,刘璟升本就心烦,顿时拍桌道:“闭嘴!” 何氏身子轻抖,可也不敢再哭,渐渐收了声,抱着刘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伯宏。 刘伯宏无奈,只得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何事?” 刘璟升深吸口气,又叹了出来,面色有些颓然,最终缓缓开口,将进宫的见闻简要说了一遍。 听到刘璟升说沈逸在陛下面前还为刘彦开脱,刘伯宏心中欣慰,到底是雪娥的儿子,心地还是善良的。 “这么说,这是陛下的意思。”听到最后,刘伯宏揉搓着手指问道。 刘璟升一张脸黑如锅底,冷冷道:“不知那沈逸到底说了什么,不然,陛下不可能如此罔顾刘家的脸面,就算火是彦儿放的,也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陛下不会因此事骗我们,我相信沈逸是真的给彦儿说了好话,”刘伯宏淡淡说道:“归根结底,还是彦儿做的太过分,安平侯的事刚过去不久,此时又去砸店,已是落了下风。” “哼。”刘璟升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明显同样是这么想的。 见到何氏求助的目光,刘伯宏无奈摇头道:“我觉得,还是让彦儿去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希望此事能让他长些教训,有所改变。” 何氏眼中希望顿时熄灭,老爷这么说,小叔子也这么说,那这就是板上定钉的事,在这个刘家谁也改变不了。 刘彦同样明白这一点,被母亲护住的他,眼中满是不甘,心中俱是屈辱。 ------ 再回到另一面,沈逸几人来到了京城日报的铺子,向来求效率而不求省钱的沈逸,短短两日时间就已经让人将门面重新装缮了一遍,此时看上去根本看不出来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这是干什么?”从马背上跃下来的叶双凡看着铺子外面搭起的高台疑惑着问道。 朱轩昂着首问道:“这就是等会要用来送钱的地方了!” 叶双凡转头奇怪地看着朱轩,他感觉不止沈逸疯了,朱轩也疯了。 败家还能传染? 朱家虽然高门大户,但叶双凡知道朱轩这小子根本没多少零花钱,跟自己一样穷的叮当响,今儿跟着来送钱,他居然这么开心? 再看石贵与丁武成,脸上同样十分期盼,似乎他们不是去送钱,而是去抢钱似的。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叶双凡心里说道。 这个世界没疯,这一次来确实是来送钱,只不过朱轩几人相信沈逸,而且,更相信周帝。 连陛下都参与的事,能有亏钱的道理?这事都不用他们想,陛下的决定已经替他们想了。 “咦,感觉哪里不对?”再看原本京城日报的铺子,叶双凡又觉得有些不对。 朱轩几人闻声看去,也发现有些不对,顿时都向沈逸发问。 书铺旁边本来是一家茶馆,但是此时却关门了,原本的牌匾换了新的,还盖着红布没揭开。 沈逸笑说道:“旁边的铺子我也买下来了。” 咝.... 朱轩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京城的铺子说买就买,这是多有钱? 几人不约而同地捂了捂荷包,想到家里长辈嘱托的话。 “既然陛下参与,我们也不能小气,这钱拿了投进去,你且记着,账目一定要看清,莫要被那沈逸黑了银子还不知道!” 几人对视一眼,心想,就这点银子,恐怕沈逸连黑的兴趣都没有。 叶双凡奇怪道:“卖报纸的话,一间铺子已经够了,干嘛还要再买一间?” 沈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有没有带钱?” 叶双凡愣了愣,在身上翻找了一会,最终掏出五两银子交给了他。 沈逸嫌弃地看了叶双凡一眼,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叶双凡问道:“这算不算抢劫?” “算。”沈逸随口应了一句,转头走进铺子里去了。 “沈兄,”朱轩等人追了上去,各自将荷包拿了出来,说道:“我们各自再追加一些银子。” “好,”沈逸似乎早有预料,也不惊讶,微笑道:“不过你们的银子等等再拿出来,你们听我说...” 没心没肺的叶双凡偷听了几句,听到是朱轩几人要再投些银子,顿时没了兴趣。 也不能说是没兴趣,只能说是没实力。 溜达到了台前,叶双凡见到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围在此处,手里还捏着一张张的小纸,各自议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说什么呢?”叶双凡好奇地走了过去,随手拿过一人手中纸看了起来。 那人本来正要发怒,一看是叶双凡,顿时没了脾气。 叶双凡低头看去,只见纸上写着十分显眼的大字。 “五文搏千金!” “只需五文钱,即可得到一次搏得百两、千两的机会!”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日暴富不是梦!” “本抽奖活动在朝廷监督下进行,活动真实有效,结果公平公正!” 第430章 大周福利彩票 “五文搏千金?”叶双凡口中喃喃,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赌场还要一比一的本金呢,五文就想搏千金,做梦呢吧?这事也有人信?那东家不得亏死?这么败家的生意哪个白痴才能做的出.... 等等... “不会吧!”叶双凡大呼一声,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铺子里。 “沈逸,沈逸!” 沈逸这会正在检查带回要用来抽号的箱子,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问道:“干什么?” 叶双凡没问出来,第一眼先看到了放在一边的一盘子银锭,粗略算去,少说也有一百两。 艰难地收回目光,抖了抖手中的纸,叶双凡急声问道:“他们说的送钱,不会就是这事吧!” 沈逸瞥了一眼,点头道:“是,你从谁那抢的?快给人送回去,别等会说我们作弊。” “你真疯了啊!嫌钱多你给我啊!”叶双凡没有照办,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把钱还我!这事我不干!” 沈逸看他一眼,确认道:“这么赚钱你都不干?” “赚钱?”叶双凡觉得沈逸脑壳一定坏掉了。 “五文钱,你要倒贴这么多银子,这不是纯亏的生意?” 沈逸好笑道:“那你看看,刚才外面有多少个五文钱?” “外面....”叶双凡想了想,外面少说不下百人,可那也不够啊! “行了,别说废话了,上台。”沈逸检查完了铜球,懒得再跟叶双凡解释,直接往铺子外面去了。 朱轩三人随即跟上,叶双凡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没想明白,一握拳一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你说这事靠不靠谱?” 台前,正有百姓拿着手里的宣传小页议论着。 “管他呢,反正这次也没花钱,看看真假再说呗。”他身边的同伴笑着说道。 若是细看,便可发现宣传小页的背面写着一串随机数字,而宣传小册,也完全是由报童随即发放。 “嘿,若是我中了这头奖,少不得要去冠翠楼喝上一顿。” “那就等陈兄好消息,到时候可别忘了带上我!” “哈哈,万一是你中了呢?” “哈哈,若是我....诶,来了来了!” 在台前百姓嘈杂的议论声中,沈逸几人走上高台,跟在最后的,是一脸郁闷的叶双凡。 随后,还有侍应端着银锭、抱着抽奖箱走了上来。 看着那些在阳光下发光的银锭,百姓们眼珠子都看直了,真就送钱啊!? 叶双凡的嘴都快撇到下巴了,不悦地朝台下看去,却看见有一人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正是刚才被他抢走宣传小页的男子。 叶双凡顿了顿,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宣传小页揉作一团扔了过去。 男子很快接住,展开一看发现还是自己那张,这才松了口气。 台上除了叶双凡以外皆是面带笑容,沈逸站在中间,上前一步抬手虚压,笑着说道:“诸位父老,诸位乡亲!” 一瞬间,台下的百姓情不自禁地噤了声,想要听清沈逸说的话。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感谢诸位一直一来对京城日报的关注和支持,虽然过程多有坎坷,但从明日开始,京城日报也将回归常态,继续发行!” 这事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因为铺面都重新装缮好了,牌匾也挂上了,不重新售报,那不是浪费这钱么? 沈逸接着说道:“为了回馈诸位的支持,即日起推出彩票活动,只需要五文钱,就有机会获得百两、千两乃至更大数额的大奖!” 纸上看是一回事,真正听沈逸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看到了那一盘一盘的银锭之后,原本只是想来看个热闹的人,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而更让他们心动的还在后面,面对议论之声,以及跃跃欲试想要提问的人,沈逸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了手里。 “今日诚邀诸位来此,也是为了另一件大事——” 随着沈逸的伸手一指,满场目光聚集在隔壁经过装缮的新铺,和铺子外面站着的两位美人,最终则停留在那盖着红布的牌匾上。 沈逸稍一点头,早已准备好的周二虎等人立刻点起了爆竹,随着噼里啪啦地热闹声响,新铺外的玉钗和苏慕烟同时伸手一拉。 牌匾上的红布揭开,露出六个金漆大字——大周福利彩票! 有眼尖的还能看见,牌匾下方还盖着一方小印,见识多的就能认出来,竟是户部的官印! 爆竹燃尽,沈逸抬手挥了挥弥漫的烟尘,接着说道:“为了回报大家,也为了让诸位弄清楚规则,凡是今日收到传单,并且到场的朋友,不需花费五文钱,即可免费参与第一期的大周福利彩票!” 此时还有不细心的人在旁人提醒之下才发现,原来宣传小页的背面,还写着一串数字,但还不清楚这一串数字的用意。 沈逸一招手,端着盘子的侍应稍稍走向前头,亮出了一盘子的银锭。 “本次奖金共有一百两银,皆为京城日报所出,获奖者可得!” 看着一盘子的银锭,百姓们只感觉呼吸都紧张了起来,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银子。 叶双凡看着那些银子,嘴都撇到了外婆家,也不知沈一是怎么想的,居然... “什么?” 就在叶双凡看向沈逸的时候,沈逸也看向了他,并且问了一句什么。 叶双凡顿感莫名其妙,我心里的话也能被你听见? “什么?” 叶双凡也奇怪地问了一句,却见沈逸整个人倚了过来,从台下看,就像叶双凡在和沈逸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接着沈逸握了握叶双凡的手,随即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张银票,张开示意给诸位百姓,紧接着喊道:“好消息!羽林校尉叶双凡叶大人,再出资一百两充入奖池!” “哗!” “羽林校尉?那不是宫里的官差么?” “这么说来,这事真跟陛下有关系?” 台下嘈杂声顿起,叶双凡吃了一惊,他全身上下哪拿的出来一百两银子?他怎么不知道? 第431章 热烈 不管这钱是怎么变出来的,叶双凡觉得他作为兄弟,有义务阻止沈逸这么败家下去,连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可惜在滔天的欢呼声中,叶双凡的话并没有多少人听见,更何况,此时朱轩也紧跟着站了出来。 “我朱轩代表镇远将军府,再添一百两,为大周百姓谋福利!” 说罢,朱轩按沈逸事先交代他们的,从长辈给的那些银票中拿出一百两,展示了一番之后交给了沈逸。 此时欢呼声再起,然而不等达到顶峰,石贵继续站出来说道:“我代表振威将军府,也添一百两,为京城日报助势!” 赞助一波接一波,奖金越积越多,丁武成也紧接着站出来:“我代表护军将军府,....” 台下的百姓们都傻眼了,短暂的寂静之后,又都疯狂了。 四个一百两,加上本就有的银锭,这可是整整五百两银子! 沈逸接过几人手上的银票,抬手按下了现场汹涌如潮的欢呼声,接着微笑道:“既然诸位如此鼎力相助,那沈某人再将可能性扩大!” 说罢沈逸一挥手,几名捧着箱子的伙计从大周福利彩票的铺子中鱼贯而出,走到人群当中。 众人正在疑惑之时,只听台上沈逸说道:“在场的诸位,皆有一次抽奖机会,只要抽到红球,即可获得百宝商场购物券一张!凭此券,可在沈氏商号旗下百宝商场任意兑换等价商品!” 沈逸很明白,别看现在百姓欢呼,不将东西送到他们手上,是不足以让百姓真正信服的,于是在彩票之外,沈逸还安排一个类似于安慰奖的奖项,来让众人口服心服。 五百两不能全部作为奖金给出去,那样一来之后的奖池压力就很大,沈逸可以垫付一次,却不会永远垫付下去,那样就真的是赔本生意了。 充入安慰奖,能缓解之后的奖池压力,还能跟百宝商场的入驻商家互动,乃是一箭双雕之计。 于是他取出其中一部分,作为安慰奖,让大部分人都有参与感,都真正相信自己有机会,这才能保证今日之后的彩票售卖不会太冷场。 安慰奖的几率沈逸放的很高,购物券的面额也不大,在场不少人都从箱子中抽到了红球,当他们真的将百宝商场的购物券拿到手中之后,现场就更加疯狂了。 “我中了!我中了!” “我也中了!我要给我闺女买件新衣裳!” “俺也中了!百宝商场有没有酒卖?” “废话,既然叫百宝商场,能没有酒?” ..... 台下,犹如范进中举般的高呼声不断,这时候,周二虎奔上了台,附耳说道:“少爷,嘉宾过来了。” “嘉宾”,是沈逸给刘彦取的外号,周二虎这么说,就说明刘彦离开了刘府,正往这边来。 相信有周帝的态度,刘璟升就是绑也会把刘彦绑过来,他不是爱看周帝的脸色么?那就让他看个够。 沈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此时气氛已经无比疯狂,沈逸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意,除去这些购物券以外,奖金还剩下二百两,接下来,将以递进形式抽出真正的彩票中奖者!” “三等奖可得四十两,二等奖六十两,一等奖,可独得一百两!” 在百姓的狂欢之中,越来越多路人也被吸引了过来,甚至造成了街道的拥堵,京城县衙不得不出动官差维持秩序。 可也仅仅是维持而已,不能驱散拥堵在这的百姓,上头打了招呼,不得出现任何打乱沈逸进度的事情。 就连曾伟自己都赶了过来镇场,这可是京城,万一出现什么脚踏事件,那他刚戴上不久的乌纱帽也要发晃。 远远的,曾伟看着站在台上的沈逸,微微摇头一叹,从古至今一个六品官能在京城引起这么大动静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如今自己这一帮人还要兼职给沈逸当保镖,看来台上的那人儿,升官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此时,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听见不时间爆发出来震天的欢呼声,本就心情极差的刘彦在车厢中怒骂道:“停下来做什么!快点!” 车夫隔着帘子道:“少爷,不是不过去,前面人太多,过不去...” 刘彦拉开帘子一看,只见那曾经被他砸烂的铺子外面搭起了高台,高台前,还围了一大群人,高台上人影错落,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正伸手在箱中掏着什么。 而在女子身边,是烧成灰刘彦都记得的人。 “沈,逸!”刘彦看着台上的人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最后一个数字,拾伍!”沈逸接过玉钗递来的铜球,看了一眼铜球上的数字,一边大声宣布,一边展示给台前百姓。 彩票的玩法,沈逸借鉴了双色球的规则,只不过将开奖一次改成了开奖三次,全中的才能对应领取三次开奖决出来的三个奖项。 此时玉钗抽取的,是二等奖,也就是六十两银子的奖金。 “我!是我!是我啊啊啊啊!!!” 有了之前拿到四十两银子的三等奖中奖者,此时台下众人都已屏息凝神,一片安静,沈逸宣布最后一个数字的那一刻,马上有人发了疯似的喊叫了起来。 众人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嚎叫那人身边的同伴也正摇晃着他,激动说道:“陈兄!你真的中了!今晚冠翠楼可别忘了我啊!” 在狂喜之后,陈兄渐渐平复了心绪,看了一眼手**传小页的号码,心中仍然意难平。 谁知道在街上走着走着,被卖报童塞了一张纸,就能得到六十两银子? 这就是真正的天上掉馅饼啊! 震惊之余,陈兄又有些尴尬地说道:“要不,还是上我家喝去吧,冠翠楼还是太贵了....” 陈兄的同伴顿时愕然。 不论如何,陈兄还是喜气洋洋地上台领走了六十两的银子,台下百姓没有失望,因为这时候,还剩下最后的一等奖,一百两银子! 第432章 有请嘉宾(五更) “接下来,将开出本期大周福利彩票的大奖,一百两!” 沈逸的每一句话,就像撞针一样撞在百姓身上,所有人都盯着沈逸,目不转睛。 这时候,周二虎又跑上台来,附耳说了几句,惹得台下百姓一阵不满。 沈逸听完转头一看,只看见刘彦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正用怨恨的眼光盯着他。 沈逸内心呵呵一笑,面上同样是笑,还伸手朝他挥了挥。 那边刘彦一阵错愕,沈逸竟然还敢朝他笑? 随着沈逸的转头挥手,台前百姓也转头看去。 “那是刘彦?” “刘家的少爷怎么来了?不会是来砸场的吧?” “别是又要放火吧...” 刘彦铁青着脸,沈逸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等着,”沈逸低声吩咐周二虎一句,随后回头说道:“既然是一等奖,就该有不一样的牌面,让我们有请本期的开奖嘉宾,户部的金部郎中,杜德,杜大人!” 百姓们的目光又被吸引回来,在高台另一侧,穿着官袍的杜德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引起一阵惊呼。 “杜大人。”沈逸笑着打招呼。 杜德微笑着走过来,小声道:“沈大人真是有办法。” “呵呵,随便搞搞,随便搞搞,养家糊口嘛。”沈逸谦虚地说道。 杜德微微一笑,心道你这得养多少家糊多少口才要做这样大的生意。 杜德也不急着抽奖,正对着台前百姓道:“本官带陛下口谕而来。” 一听是带着陛下口谕,甭管懂事的不懂事的,哗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杜德这才缓缓开口,高声说道:“今大周安定,百姓安居,继天立极,垂统保民,今着令沈逸,谨办大周福利彩票,功在千秋,利在万民,扶民间疾苦,助社稷.....” 杜德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还加上一句“量力而行”,算是周帝提醒百姓,别家贫还往死里买彩票。 沈逸此时心想,比起现代的体彩高层,周扒皮还真是有良心。 等杜德说完,百姓们才起身,沈逸亲自捧着箱子上前,微笑道:“杜大人,请吧。” 杜德微微一笑,伸手在箱中摸了一个铜球。 “第一位,陆号!” 沈逸大声报出了数字。 宣传小页上第一位写着陆的,心都揪了起来,而第一位就没中的也没离开,等待着看看到底是谁走了狗屎运,能独吞那一百两。 杜德之后,便是朱轩、石贵、丁武成以及叶双凡四人轮流抽球,经过最初的怀疑之后,叶双凡也感觉到些许不对劲了。 三大将军府参与就算了,之前他们就是合伙人,现在杜德都来了,还带来了陛下口谕,这事肯定不简单! 于是,叶双凡在还没想清楚的情况下,也高高兴兴地抽了球。 加上杜德,他们一共抽出了五个铜球,五组数字,也就说还剩下最后两位。 叶双凡左右看了看,刚才开二三等奖的时候,周二虎、玉钗和苏慕烟等人都抽过了,就连害羞的巧儿都上台抽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一个沈逸还没动手,那他一人抽两个? 好吧,他是掌柜,他有特权。 谁知,沈逸并没有急着抽球,而是在气氛到达顶峰之时将箱子放下,笑着说道:“有请另一位抽奖嘉宾,刘家少爷,刘彦!” 此言一出,叶双凡顿时愣住,朱轩几人也都一脸错愕。 刘彦?没听沈逸说有这安排啊? 台下百姓也呆住了,刘彦居然是来帮沈逸开奖的? 之前那火不是刘彦放的么? 也有人捕捉到沈逸的话语,这个“刘家少爷”用的真是极好,不少人联想到曾经京城日报上的“牛家少爷”,忍不住笑出了声。 众人随之看向刘彦那边,却见到刘彦同样是愣住了,似乎先前没有任何准备。 “他是什么意思!”刘彦看着站在一边的周二虎,咬牙切齿地问道。 “刘公子本来不也是来找少爷的么,”周二虎淡淡说道,伸出手来:“请吧。” 刘彦会去才有鬼了,立刻就转身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何管家拦住。 “少爷...咱们还是去吧,老爷他...”何管家面色发苦地劝道,概因刘璟升发了话,要么刘彦把事情办了,要么两人就都别回刘府了。 刘彦面色铁青,袖中的双拳攥紧。 开奖?开个屁奖! 本来就算被逼着来了,他也只是打算随便说一声就走,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办? 台上的沈逸笑着说道:“看来刘少爷不太好意思,大家给点掌声!” 顿时间,掌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刘彦身上。 刘彦只感觉浑身刺挠,牙齿都快咬碎了。 何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少爷,我们...” “行了!” 刘彦断然一喝,恶狠狠地眼神盯着台上的沈逸,在满场注视中,迈开了步子。 第一步,走的惨然,第二步,走的痛苦。 刘彦一步一步向台上走去,一时间,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终于刘彦走到台上,铁青着脸站在那一言不发,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叶双凡等人都看着他。 这一刻,刘彦直感觉丢尽了面子。 沈逸也不怕他冷场,转手就把箱子抱到了刘彦面前,微笑道:“刘公子,为大家抽出第六个号码吧。” 刘彦咬着牙,盯着沈逸,压低了声音怒声道:“沈逸,你给我记住,我...” “什么?”沈逸忽然提高了音调,大声说道:“刘公子有话对我说?” 在刘彦错愕的眼神中沈逸后退两步,笑道:“请说吧。” 此时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等待着开奖,突然的转折又让众人愕然,随即将目光聚集在刘彦的脸上。 刘彦满脸皆是错愕,迎着台下逼人的目光,他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沈逸这是在落他的面子! 一瞬间刘彦的脸便涨成了猪肝色,吭哧吭哧地大喘着气。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任谁也受不得这种委屈。 看着刘彦一副快要爆炸的模样,沈逸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第433章 真正的欺人太甚(爆更) “刘公子,有话就快说吧,大家都等着呢。”沈逸火上浇油,催促了一句。 “沈,逸!”刘彦目似喷火,拳头紧握,好似下一秒就要动手了似的。 刘彦现在非常想转头就走,但他想起了戒尺的滋味,不敢走,又看见了台下苦着脸向这边躬身不停拱手哀求的何管家。 叶双凡撇了撇嘴,说道:“你以前挺能说的,这会哑巴了?” 这句话无疑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刘彦,他转过头朝着叶双凡怒目而视。 叶双凡丝毫不惧,反而撸起了袖子,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干嘛?想打架?” 要打架刘彦也不会找叶双凡这种人打,那只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挨一顿打罢了。 于是刘彦只能忍气吞声,又转过了头去。 台下的百姓等的不耐烦,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到底要干嘛,倒是快点啊,老子前面五个数都中了...” 在极度的愤怒和羞耻之下,刘彦的听觉变得无比敏锐,不好跟沈逸翻脸,这些臭老百姓还敢对他说三道四? 刘彦突然暴喝道:“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台下的百姓被突然发疯的刘彦吓了一大跳,台下的何管家心一凉,完了! 幸好沈逸及时拦住了他,笑着说道:“刘兄,你是书香世家出身,要文雅一点。” “谁是你刘兄!” 情绪被调动,刘彦怒不可遏,一把打开了沈逸的手怒声说道。 “你干嘛?动手是吧!” 朱轩几人一皱眉,叶双凡更是直接,冲上来就揪住了刘彦的衣领。 刘彦破口大骂:“我干你大...” “诶,”沈逸摆了摆手,制止了叶双凡抬起来的拳头,微笑着向刘彦说道:“刘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读书人要讲涵养,怎么能说这些粗鄙之言呢?” 刘彦转头又欲反唇相讥,沈逸却接着说道:“刘大人估计也不想看到刘兄败坏了刘家的门风吧?” 刘彦神情一滞,骂到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 沈逸微笑道:“大家都等的不耐烦了,我之后也还要进宫向陛下禀报今日的情况,刘兄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 刘彦心中再震,进宫去,向陛下禀报今日的情况.... 禀报什么情况? 刘璟升和刘伯宏谈话的时候刘彦也听着,知道让他道歉,是周帝的意思,这也是导致他来的一个关键因素。 沈逸若是进宫去胡扯一通,让陛下知道,他只会更倒霉。 想到这里,刘彦极为不甘地看着沈逸,那眼神就好像在看杀父仇人。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刘彦以极快的语速,极低的声音说完了这一句话,别说台下百姓了,就连沈逸叶双凡等人也没有听清楚。 “什么?”沈逸伸手掏了掏耳朵,“我没有听清,麻烦刘兄再讲一遍。” “你听清了!”刘彦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沈逸微微一笑,凑近了小声说道:“要我把安平侯一案的真相写上明天的京城日报吗?” 刘彦睁大了眼睛,心中巨震! 现在这事安平侯还不知道,虽然就算沈逸说了安平侯未必就信,但舆论的力量,显然刘家已经领教过了... 若是安平侯知道罗旷是他刘彦安排人打的,可以想象,明天的朝堂之上,又是一场针对刘家的弹劾浪潮... 家里的那根戒尺,估计打断了了也难解刘璟升心头之恨.... “你们听见了吗?”不等刘彦想清楚,沈逸朝着叶双凡等人问道。 “没有。”朱轩等人似笑非笑地摇头。 “听个屁啊!蚊子都比他声音大!”叶双凡更是夸张。 “你们呢?”沈逸又朝台下百姓问道。 百姓皆是摇头,沈逸微笑道:“刘兄,你也看到了,大家是真的没听到。” 刘彦怒视着沈逸,也不知心中在考虑什么。 等了三息,刘彦还是不开口,沈逸摇头,故作无奈道:“唉,算了,我还是去问问陛下,刘兄到底要说什么吧。” “等等!”刘彦突然又是一声暴喝,盯着沈逸,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清晰无比。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也全都再一次讶异了,唯独站在台侧的何管家松了口气。 刘彦在向沈逸道歉? 这么说,火真是他放的? 这以前的事,刘家为的是安平侯以及砸店的事,但在百姓心里,只会想到最近的事。 那就是失火案。 更何况,所有人本来也就都怀疑是刘彦干的这事。 哗,真敢说啊! 没有人觉得刘彦光明磊落,反而觉得他胆子太大。 同时所有人又在想,沈逸会是什么反应? 早已习惯了这么多目光聚于己身,沈逸淡然地微笑,摆了摆手,说道:“都是小事,过去就过去了。” “哇,沈掌柜真是大度,这都能原谅!” “这就是一笑泯恩仇?” “沈主事厉害!这种人才是朝廷需要的么!” 没人夸赞刘彦,却有无数人赞美沈逸的大度。 沈逸重新抱起了箱子,笑着道:“那么接下来,有请刘彦为大家抽出第六个号码!” 终于事情回到了正题上,百姓们又聚起了精神。 “刘兄,请吧,”沈逸笑着,与刘彦面对面而站,留给百姓们一个背影。 喊了出来,刘彦似乎也放下了肩膀上的担子,虽然觉得很丢脸,很屈辱,但至少不用担心被赶出家门了。 事情走到这步了,也不在乎多抽个球了,刘彦沉着脸将手伸进了箱中,看也不看沈逸,只想赶快了事走人。 “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欺人太甚吗?” 忽然,沈逸张嘴说了一句,正好被刘彦听见。 刘彦皱起眉头,看向沈逸。 沈逸压低了声音,靠近刘彦说道:“火,是我自己放的。” 瞳孔陡然放大,浑身汗毛都已经竖起,刘彦抽取铜球的手定格在那,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 “哗啦!” 下一秒,刘彦忽然发狂,打翻了沈逸手中的箱子,里面的铜球落了一地,砸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第434章 将军有请(七更,求银票!) 箱子抛飞,满场皆惊。 沈逸看似慌忙的后退,实则恰好躲过刘彦愤怒的一拳。 “妈的敢动手!” “找打!” 叶双凡几人皆是大骂,同时撸起袖子上前,制住了发狂的刘彦。 刘彦双眼充血地看着沈逸,双腿疯狂地乱蹬,却怎么也挣不开四个将门子弟的压制。 随后,刘彦像是想起什么,朝着台下大喊道:“火是他自己放的!是他自己放的!他承认了!” “妈的!”叶双凡怒骂一声,举拳欲打,却被沈逸拉住。 沈逸微笑道:“让他说。” “火是沈逸放的!铺子是他自己烧的!跟我无关!!” 刘彦的大喊响彻全场,却没有人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何管家面如死灰,刚刚还好好的,眼看着大功告成,怎么少爷又发疯了? 诶? 我为什么要说又? 百姓们在心中鄙夷,这刘家少爷是不是脑袋不好,自己烧自己的铺子,那不纯属钱多了没处烧了么?哪个败家子能干这样的事? 再说了,刚才都已经道歉过了,那就是承认了呗,现在又突然反咬一口,这是干嘛? 没想到京城鼎鼎有名的刘家,居然出了这么个脑子有坑的货色。 刘彦的喊声,就连远处维持秩序的曾伟等人都听到了。 曾伟摇了摇头,幸好这事不是在京城县衙闹的,不然他又要头疼了。 刘彦咋这么多幺蛾子呢? 刘彦在台上狂喊了半天,也没有人阻止他,但他却看到台下所有人鄙夷的眼神,还有沈逸嘴上嘲弄的笑。 沈逸微笑道:“我理解你,当初我在刑部说罗旷不是我打的,也没有人信。” 说罢沈逸微微颔首,周二虎立马从台下奔了上来,押着刘彦下了台去。 沈逸又命人拾起了散落一地的铜球,重新装回了箱子当中。 待得收拾完了,沈逸拱手朝台下说道:“抱歉抱歉,刘兄突发恶疾,不能为大家抽奖了,还请大家多多担待,接下来的两个号码,就由在下来为大家抽取吧。” 百姓纷纷应声,暗想还以为会借着混乱不抽那最后一百两了,要说办事还得是沈掌柜敞亮! 最终一百两花落一位不知名的路人手中,在满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下领走了一百两的银子,沈逸还十分有仪式感地命周二虎带人将他一路送到家,免得被人抢了。 气氛之热烈超乎了所有人想象,此次围观的百姓从最初的一百多人到最后吸引了将近五百人,就算是京城宽阔的街道也被堵地水泄不通,让曾伟等人好一阵忙乱。 此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距离暴富只欠一个运气,五文钱算个屁?立马有人掏钱要接着买彩票。 但沈逸却及时收手,告知第二期彩票将于明天发售,并且在往后每三天一期,机会多多,请所有人关注接下来京城日报的开奖信息。 “我看这些人明天起码有一半会回来买彩票!”下了台后,叶双凡自信地说道。 “不止,”沈逸摇了摇头,道:“等今天的消息传开,明天买彩票的人只多不少。” 叶双凡心里灵光一闪,激动问道:“京城有多少人?” 石贵想了想,说道:“不算驻扎的军队,光城中百姓加上附近村落,少说也有十万。” “不止。”石贵肯定地说道。 “肯定不止。”丁武成附和着。 “发财了!”叶双凡终于搞明白彩票怎么个赚钱法了,可喜可贺。 “你的智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沈逸颇为佩服地说道。 叶双凡两眼冒着光,“五百两的奖金,其它的都是我们的,我们该赚多少啊!” “其一,不是所有人都会买彩票,其二,奖金不会永远是定额,要看买彩票的利润有多少,”沈逸伸出几根手指,一字一句说道:“其三,利润拿出一部分做奖金,剩下的我们还要跟陛下四六分。” 叶双凡撇嘴道:“怎么才六成?” “六成那是人家的!”沈逸白了叶双凡一眼,说道:“剩下四成,我们五家分。” 叶双凡一下子就失了大半兴奋,垂头丧气起来,周帝拿钱,他又不敢说什么。 想想也是,这事不是朝廷担保,百姓的反响未必有这么热烈。 百姓都知道商人逐利,这种好事碰上了也会在心里怀疑,但是是朝廷撑腰的那就不一样了,况且今日有人已经将银子拿到手,一夜暴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轩,忽然拿出了剩下的九百两银票,递给沈逸之后说道:“沈兄,我爷爷今晚在家中设宴,嘱托我一定要将你请到。” 沈逸接过银票微微一顿,镇远将军设宴请他? 当朝的一品武将,宴请一个六品文官,这事传出去,绝对值得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道:“一定到,等这里都安排好我就过去。” 朱轩松了口气,抱拳笑道:“那我在家恭候沈兄大驾。” 旁边丁武成和石贵两人一脸错愕,本来他们也要请,却没想到镇远将军也有此意。 既然镇远将军府先提出来了,他们就不好再说了,毕竟门楣低一档,而且他们的父辈若是知道是被镇远将军府抢了先,也不会怪他们。 【作者题外话】:418章已解封,未删减版请到书友群查看,群号:915800473,爆更说到做到,兄弟们金票银票顶一顶啊! 第435章 兰芷蕙心 忙完了大周福利彩票的第一次发布会,沈逸也闲了下来。 虽然还是有不少后头才得了消息的百姓拿着铜板来问能否再买彩票,但这些事让铺子里的伙计处理就行。 “我就不回府吃饭了,之后要去一趟镇远将军府。” 沈逸将玉钗和苏慕烟送上马车,搭着车帘说了一句。 有朱轩和沈逸的交情,玉钗对此也不担心,苏慕烟掩嘴轻笑,劝道:“京里的武人将军们都能喝,公子可别被灌倒了。” “那倒不会,”沈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镇远将军府说是设宴请他,但估计也不是光喝酒这么简单,这是将门世家难得地参与到生意里面,怎么也要问一问。 玉钗相信沈逸做事的分寸,提醒道:“初次上门,要不要带些礼物?” 沈逸想了想,镇远将军应该是他见到的最大的官员了,虽然自己给他们提供了一条财路,但第一次上门也确实应该备些什么,不然显得没有礼貌。 沈逸点头道:“也好,我稍后去百宝商场挑一挑。” 玉钗微笑道:“之前刘掌柜的送来的茗茶不错,少爷不常在府,家里也没什么人爱喝,送武人送些财宝书画之类的就落了俗套,不如就取那茗茶吧,既不贵重也不俗气。” 开了百宝商场,又办了报纸,如今沈逸在京城商圈名气不小,常有人提着礼儿上门求他办事,要么是求商场的铺位,要么是求在报纸上打个广告。 这些人送来的大大小小的礼物,都快塞满了沈府的库房,这些全是玉钗管着,沈逸甚至没去看上一眼。 这时候就看出来谁是持家大妇了,沈逸微笑点头道:“好,听你的,让阿福跟着回去吧,再给我提过来。” 阿福应了一声,跟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上,苏慕烟美眸看了玉钗一眼,羡慕地说道:“真羡慕姐姐,能帮公子办这么多事,还能将府里管的井井有条,现在想想,姐姐没来的时候,我就是个闲人。” 玉钗捂嘴轻笑,轻声道:“我也是熟能生巧,那时候在东阳城便帮着少爷打理着天上人间和留芳阁,起初也是手忙脚乱,还是少爷一步一步教的我。” 按沈逸来到大周的时间线来算,他甚至都能跟玉钗算得上青梅竹马了,一起经历的事情比苏慕烟要多的多。 苏慕烟羡慕地说道:“真好。” “妹妹也不用妄自菲薄,”玉钗忽然拉住了苏慕烟的手,朝着她眨眼道:“我只是个弱女子,有些事情,还得妹妹这样的高手才能帮少爷做。” 苏慕烟一愣,没听太明白玉钗的话,转头看了看玉钗的脸色,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姐姐知道了?”苏慕烟难掩惊讶道:“是公子告诉你的?” 玉钗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我猜的。” 这都能猜出来? 沈逸明明说过纵火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姐姐怎么猜出来的?”苏慕烟好奇地问道。 想起方才的场景,玉钗淡淡笑道:“我想那刘彦来此,既然都道了歉,没理由突然变脸,再看见少爷当时的表情,我就有些明白了,跟着少爷这么久,他一笑一叹我就能知道少爷在想什么。” “那场火分明是少爷自己放的,别人觉得少爷不会做这事,我却不这么觉得,大胆的事,少爷在南永的时候就做的太多了。” 苏慕烟心中的讶异难以言表,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玉钗在沈逸心中有那么重的份量了。 紧接着,玉钗又微红着脸看了苏慕烟一眼,低声了说道:“那晚一晚没见你,定然是出去了,到我将要睡着时,少爷房里又传来那种动静....那时候你才刚回来吧?” 苏慕烟微微一滞,紧接着红霞从脸颊一直弥漫到脖颈,羞怯道:“我,我没有与公子....” “我知道,少爷与我说过你的苦衷,”玉钗拍了拍苏慕烟的手背,红着脸道:“少爷那人,最会做坏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做坏”指的是什么,齐齐红了脸,低下头去,不久之后又相视一眼,同时捂嘴笑了起来。 --------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跟着回府的阿福提溜着包好的茗茶回来了,刚走进店铺正要找少爷,却看见沈逸正跟一位锦袍老者对话。 老者看着有些眼熟,阿福仔细想了想,随即露出惊讶的神情,那不是当初给少爷传圣旨的老太监么? 阿福惊讶,沈逸同样惊讶,他正等着阿福回来就去镇远将军府,却没想到乔装打扮的宋祥突然出现了。 沈逸当时说之后要进宫,其实那都是诓刘彦的,今儿是送钱又没赚钱,进宫也没什么好说的,看不到银子,估计周帝也不想见他,却不成想宋祥忽然找到了他。 此时宋祥正笑呵呵地站在沈逸面前,这老头整天就是笑,沈逸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一天到晚都这么乐呵。 “沈大人的才干,待在户部有些屈才了。” 扯了一大段的废话之后,宋祥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虽然这老头整天笑,很容易给人迷惑,但沈逸却认真对待他的每一句话,顿时就抓住了重点,闻言连忙道:“哪是屈才,是户部亏了才是,给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发俸禄,我要是头儿,早就开除这种人了。” 宋祥笑呵呵道:“沈大人忘了,上个月你的俸禄,总共才不到五两银子。” 沈逸一愕,问道:“是吗?” 户部那些钱沈逸从没放在眼里,加上他刚上任就请假,之后商场开业又连续请假,扣了不少俸禄。 “是的,”宋祥笑呵呵道:“如果五两银子能将沈大人这样的人才招致麾下,咱家想有不少人会抢破脑袋的。” 沈逸思索了一阵,宋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代表了周帝的意思,那么这句话,其中的含义又是什么? 有不少人会抢破脑袋,谁? 皇子? 沈逸眉头一挑,暗想是他跟康王见过面这事被周帝给知道了? 第436章 镇远将军府 沈逸在外面搞舆论,康王在朝堂之上又借势掀起弹劾风暴,也许这事在周帝看来,是沈逸跟康王商量好的? 事实上这是康王自作主张地要“帮忙”,沈逸想拒绝,但是皇子做事,他拒绝也没用。 不管宋祥是不是这个意思,沈逸还是说道:“宋公公说笑了,我这人天生就是一个懒字,陛下安排的事我不敢怠慢,若是别人,说不定我一两俸禄都拿不到。” 这会轮到宋祥稍有些愕然,心中暗道此子年纪这么小,城府倒是不浅。 “呵呵,方才的盛况咱家也见着了,感叹沈大人才干之余,咱家还为陛下带了一句话来。”宋祥接着笑道。 沈逸点头道:“宋公公请说。” 宋祥看着沈逸,表情严肃地说道:“陛下有言,不论利于朝廷还是社稷,凡事皆要有所节制,百姓不易,莫要做的太过。” 沈逸当即就明白了周帝的意思,就是怕百姓买彩票买上瘾,买的倾家荡产呗。 这事前面杜德已经提过一遍了,没想到周帝又让宋祥亲口再跟沈逸说一遍。 这是多担心他贪钱啊? 听到彩票就两眼放光的是你周扒皮自己好不好! 沈逸微笑道:“请陛下放心,大周福利彩票,用的都是实名登记购买,购票的数量都有限制,如今铺子只有一处,还应付地过来,以后如果增设,也会有相应的节制。” “不愧是沈大人,咱家也劝陛下,沈大人必定考虑周到了,”宋祥笑呵呵道:“最后一句,陛下问,为什么沈大人要拉朱家四家一起?” 这个原因其实有很多,第一就是因为办报纸的时候,要用几家的势力震慑刘家,其二就是扩大影响力,这其三么... 还不是防止周扒皮黑吃黑! 现在合伙办彩票的这么多家,周帝也不好意思拿的太狠吧? 但是其中两个原因必然不能说,沈逸正经说道:“我在陛下御前说过,彩票需要的是权威性和影响力,拉将军府入伙,也正是这个原因。” 宋祥又问道:“那为何是将门,而无一个文臣呢?” 沈逸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微笑,小声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想必比起文臣,百姓们也更相信武将。” “几位将军都是京城乃至整个大周都响当当的人物,是他们替普通百姓筑起了铜墙铁壁,大周百姓安居,少不了他们的功劳,我想,百姓心中一定也是对他们心悦诚服的。” 宋祥频频点头,多看沈逸一眼,躬身说道:“咱家明白了,这些话咱家一定如实转告陛下。” “有劳宋公公。”沈逸伸手送宋祥离开。 “沈大人留步,勿送,勿送。”宋祥客气地劝阻,微笑道:“咱家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小人物罢了,还请沈大人将精力放在正事上。” 沈逸微微一笑,自然不会真个留步,还是将宋祥送上了回宫的马车。 等到马车离开,跟在沈逸身后的周二虎道:“少爷,他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又想要钱,又怕我动歪心思,”沈逸摇了摇头,道:“做皇帝可真累。” 这时候阿福才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蹦出来道:“少爷。” “拿来了?” 沈逸才回头看了阿福一眼,说道:“走吧。” 将接下来的事务都交给周二虎,沈逸带着阿福去向了镇远将军府。 作为一等一的将门世家,镇远将军府的大宅自然也在京城中心位置,十分好找,行了一阵,马车来到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镇远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怒目圆瞪,仿如活物。 奇怪的是,将军府门前并无沈逸想象中的有士兵或是侍卫把守着,偌大的门前空无一人,中门大开,又似是迎客。 走进几步,才见到门房,问清了身份之后门房连忙请沈逸入府,应当是早就被打了招呼。 进了将军府约摸百步的距离,便见得一幢低矮宽阔的建筑,大门紧闭,前有一块不大的场地,周边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一眼便可看出是座演武堂。 自入府以来,种种景象无不让人深觉凝重,此刻四下耀眼的硬铁精钢散发出的压抑气息,似乎已经陷入了十面埋伏般的困局之中。 绕过演武堂,景致却一下变了,后面是一处池塘,将将军府分成了两个分明的区域,眼见着绿树之后隐现的园林庭院,便是后府,一座木制拱桥垮于池塘之上,成为通往后院的唯一通路。 黄昏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足以让人忘记了此时身处的是将军府,忘记了之前那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再走几步,就有一阵铲土的声音传来,沈逸肉眼看去,只见园中一位仅着内衫,头发半白的老者正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地劳作着。 在这宜人的园林景色之中多出一块菜地,一个劳作的老头,显得很是突兀。 门房伸手做了个请字,沈逸心想,这个挖地的老头就是传说中的镇远将军? “朱老将军?”沈逸带着阿福走上前去,对着老者的背影问道。 老者回过头来,一张满带岁月痕迹却又彰显坚毅二字的硬汉脸出现在沈逸面前。 “朱老将军?”老者摆了摆手,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就是个种地的。” 啊? 沈逸一愣,将军府还特意请人在这园林里种菜? 这是什么讲究,不太懂啊? 回头再看那门房,早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沈逸只能问道:“这位老伯,请问朱老将军现在何处?” 一语落定,沈逸发现在他的注视之中,种地老头的一张略微显黑的脸慢慢涨红,握着锄头的手臂发力,一副上头的模样。 沈逸生怕这老头忽然发疯给自己一锄头,暗暗退了一步。 此时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老匹夫,还什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镇远大将军!人家根本不认识你!这下看你怎么吹!” 第437章 两个老顽童 随着这一道大笑声,又有另一位面庞黝黑,身形敦实的老者从园子里走了出来,一路走到种地老头的身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再看之前的种地老头,此时一张老脸黑的像锅底,瞪起了双眼看着沈逸,大声问道:“小子,你真的不认识我?!” 种地老头的声音中气十足,振聋发聩,这一刻沈逸直在心里想这老头是不是练过狮吼功。 之前确实不认识,但是有那敦实老头的笑声和话语,机智的沈某人自然能猜到了,这位肯定就是镇远将军。 这么一个身居高位的老头,说话气势确实逼人,但偏偏要在府里种地,还跟他开这种“我不是我”的玩笑,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 沈逸立刻说道:“当然认识!朱老将军嘛!整个大周有谁不知道朱老将军的?” “瞧,老夫就说认识吧!”此时种地老头抱起双臂,得意地看着身边敦实的老者炫耀般的说道。 敦实老者被种地老头一激,怒道:“小子!你刚刚明明不认得他!” 沈逸神情不改,面色不变,颇为正经地说道:“我看朱老将军来了演戏地兴趣,便想着陪他演一演,尽尽兴,作为晚辈也是应该的...” 朱老将军哈哈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往后仰去,又大力地拍着身边敦实老头的肩膀,朝着沈逸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这...” 沈逸一阵汗颜,他又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哪里知道忽然冒出来的一位敦实老头叫什么名字?他根本连镇远将军都不认得好不好! 见沈逸沉默,朱老将军更是高兴,大声笑道:“哈哈,你输了!给钱!” “?”沈逸一愣,这两老头还赌上了? “你耍赖!不算!”敦实老者显然不服输。 “你自个跑出来,怪我耍赖?”朱老将军哼哼道:“看看人家,年不过二十,可比你懂事多了!” 敦实老者倔强道:“我不管!不算!” 朱老将军虎目一瞪,怒声道:“不给钱老夫拔了你胡子!” “你!...”敦实老者身子一震,显然受过类似的欺负,无奈之下,只得气哼哼地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扔给朱老将军,一边还骂道:“耍赖的老东西!” 沈逸还道两人是赌了多少钱能闹的这么凶,感情只是一枚碎银。 朱老将军哈哈一笑,接了碎银却是乐呵呵地收了起来,还对着沈逸频频点头,那意思是“小子,干的不错!” 此时那敦实老者气呼呼地朝着沈逸说道:“老夫丁威!小子你可给我记住了!” 丁威? 好像丁武成的爷爷就叫这个名? 据说当年还是跟镇远将军一同并肩作战的生死袍泽。 沈逸算是明白了,敢情两个老头搁这对赌他能不能认出他俩来。 没想到两位大周有名的将领私下会是这个老不羞的德行,沈逸汗颜的同时拱手道:“一定,一定...” 两位老将军都是豁达之人,赌完了之后,又开始打量起沈逸来,沈逸接过阿福手上的茗茶,笑道:“朱老将军,初次登门,略备薄礼还请收下。” “哈哈,好好好。”朱老将军十分大方地接过茗茶,一边招手道:“过来坐!” 几人在亭中坐了,朱老将军开门见山地问道:“报纸跟彩票就是你小子捣鼓出来的?” 沈逸很诚实又谦虚地说道:“也就是瞎捣鼓。” “不错,不错,”朱老将军点了点头,又叹道:“我家那小子也整天瞎捣鼓,怎么就捣鼓不出来呢?” 丁威也跟了一句道:“我家那小子不也是?不过武成指定是被你家朱轩给带坏了!” “你说什么!”朱老将军怒目而视。 “本来就是!”丁威毫不退让。 朱老将军一个暴怒,突然道:“狗娘养的,老子今天不断了你的胡子老子就不姓朱!” “你个猪爹生的,不姓猪你姓啥!莫当老子真怕了你!”丁威一样吹胡子瞪眼,两人掐了起来。 两位老将军有趣的很,刚才还自称老夫,这会就变回了老子,想必刚才也是想撑一下长辈的架子强行装出来的修养,这会才是真实。 眼看两人真有要打起来的迹象,沈逸连忙劝道:“两位老将军不要动气,这事是我跟朱轩他们一起搞的,按说也该说是我们一起捣鼓的才对...” “捣鼓的好!” 两位老将军又突然停了手,异口同声地说道。 朱老将军笑呵呵地给沈逸倒了茶,毫无当朝一品大员该有的牌面,又让沈逸吃了一惊。 给沈逸倒的同时,朱老将军也给丁威倒上了,不过给沈逸倒的是满满一杯,给丁威的,大概只能论滴来算。 “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看着沈逸略显讶异的眼神,丁威顿感丢份,脸红脖子粗地又喊了起来。 不过这会朱老将军似乎不想吵了,笑着说道:“捣鼓的好啊,不然靠我家那小子,哪还吃的上饭?” 朱老将军如此谦虚让沈逸连道不敢,虽然朱轩现在没什么官位,但朱老将军堂堂镇远将军,待遇肯定不会差了去,沈逸也知道朱轩的老爹,朱老将军的儿子同样是军中将领,虽然官职不高,可该有的俸禄也不会少。 估计光是朱老将军一个人的皇粮就够这一大家子吃的了。 没想到的是朱老将军话锋一转,又道:“唉,加上国债,这么多银子陛下居然只给个户部主事,实在是不像话。” “就是,也忒小气。”丁威也接着说道,这会两位老将军达成了一致。 沈逸心里又是一抖。 虽然他也常叫周帝为周扒皮,但那都是跟绝对信任的人才说过,跟外人可从没提过。 而两位老将军今日初见他就当面说周帝的不是,实在是太犀利了些。 不过想来两位老将军叱咤战场的时候,周帝还是个小屁孩皇子,又好像有那么些合理。 “小子,要不我跟陛下说说,把你调进军中?你放心,位置多高不敢保证,但是四品肯定少不了!” 第438章 各种试探 朱老将军突然开出来的条件,让沈逸措手不及。 这老头子思维跳跃地怎么这么快呢?也不比他个小年轻差啊? 朱老将军身为大周军界一把手,又是历任两朝的老功臣,在周帝面前肯定是说的上话的,再看他自信的模样,想必十拿九稳。 那边丁威也双眼灼灼地盯着他,好像只要沈逸一点头,他也能给些好处似的。 但是奈何,沈逸就是个懒胚。 上户部坐班沈逸都懒得去,更别说去军中整天舞刀弄枪了,整日在大营跟一帮子散发着汗臭的抠脚大汉睡大通铺,跟搂着香香的玉钗快活人间有的比? 朱老将军的提议,他连想都没想就否决掉了。 于是沈逸断然拒绝道:“承蒙老将军厚爱,不过沈逸能力只此,能成为户部主事已经是陛下抬爱,对军事我更是一窍不通,实在愧不敢当。” 拱手说话的沈逸,没能看见朱老将军脸上的欣慰和认可之色,也没能看见丁威一瞬间拉下来的脸。 “哈哈!给钱!” 又是一阵大笑,沈逸错愕地抬起头来,只见脸臭的不行的丁威恨恨地看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没好气地塞进朱老将军手里。 叼你妈又在赌? 沈逸算是服了这两个老顽童了,一瞬间他又想到了李天问,李老头虽然不正经,起码表面上会装一装,这两老头压根是不装。 说起来,有好一阵子不见李老头了,那家伙不知去了哪里? “好啊,好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朱老将军看着沈逸点了点头,想必后生可畏也是他为数不多知道的有文人气的词语。 随后朱老将军看着沈逸说道:“文官那边我说不上话,不过说真的,你如果想在军界发展,老夫是可以帮你说说。” 没等沈逸说话,朱老将军接着道:“不过就算进了军中,也要从地下开始,虽然你给我老朱家搭了条财路,也不能例外。” 不说这句话,沈逸还有些懵圈,当加上这句话,沈逸便不由得高看了这位老将军一眼。 果然比起整日忙着勾心斗角的文臣,耿直的武将才更加一心为国家着想。 这样的人,沈逸也更愿意结交。 “出来吧。” 一阵莫名其妙的试探之后,朱老将军挥了挥手。 在沈逸错愕的眼神中,朱轩从园中小林后钻了出来,带着一脸尴尬的笑容走到沈逸面前,搓手道:“让沈兄见笑了。” 沈逸惊愕的看着朱轩,难怪之前朱轩说在府里等他,来了却不见人影,原来是在那躲着。 看着朱轩头上插着的一片树叶,再看看那片小林,沈逸有些无语道:“老将军,还有多少人你就一并叫出来吧,这样一个一个的太麻烦...” 朱老将军一阵错愕,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对老夫的胃口!” 怎么,对你胃口你还要吃了我不成。 沈逸心里腹诽。 朱老将军给沈逸又添了一杯茶,接着说道:“小子,看你也不像是看中我们几家在军界的影响力,干嘛扯上我们几家?你一个文官,找那些吊书袋的不是更好?” 丁威也附和道:“老夫也觉着这事不简单。” 沈逸笑道:“说来也简单,晚辈跟叶家的叶双凡是朋友,双凡组了个局,大家就认识了。” 丁威接着问道:“那些文官更懂生意,怎么不找他们?是不是看我们将门的好骗?” 沈逸一阵无语,随即道:“自然不是。” 朱老将军接着道:“嘿嘿,小子,你不是文官那边派来了,想给我们使坏的吧?” 朱轩一听,顿时想要替沈逸解释,却被爷爷一个眼神制止了,顿时住了口不敢说话了。 沈逸也是无语,这么解释下去啥时候才是个头? 眼珠子一转,沈逸目光微微下移,喃喃道:“这茶汤颜色针不戳,味道也好,比我送的也不差,不会是贡茶吧...” 朱老将军一脸黑线,说道:“是陛下赐的贡茶,老夫在问你话。” 沈逸喝完了茶,又打量起茶杯,一边道:“哇,这茶杯看着也不像凡品,这釉色,这雕花....” 两位老将军相视无语,随后沉声说道:“小子,你最好说清楚,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看两位五大三粗的壮硕身形也不可能是吃素吃出来的,沈逸反正是懒得再解释了,只得道:“其实晚辈就是看那些文官不顺眼也合不来,两位老将军可能不知道,刘家跟我一直不对付,我承认,拉上诸位也是为避险,免得刘家再找麻烦,虽然最后还是....”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朱老将军忽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给沈逸添了一杯茶,接着说道:“我们这些人就不喜欢跟文官打交道,一个个花花肠子多的很!不过咱们还是喜欢诚实的人。” 沈逸算是服了,这两位老将军说起话来没有丝毫逻辑,简直比周帝还难捉摸。 “罢了罢了,你给咱们好处,咱们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人儿,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们几个老家伙,别的不说,在这京中护得你周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到了最后,朱老将军终于是不再绕来绕去了,终于摆了摆手说道。 朱轩一喜,有爷爷这句话,彩票这事才算真的定下,想来以后能多不少零花钱了! 看着朱轩暗自欢呼雀跃的模样,沈逸却在心里暗道这些老将根本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鲁莽和粗犷,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比他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要大,看事情还是能看到很多面的。 人老成精,小狐狸熬都熬成老狐狸了,以后再遇到这些老将军或者是老大人的时候,万万不可小觑。 好一顿有的没的说完,下人才来通知席面都准备好了,朱老将军这才站起身来,笑说道:“走吧走吧,到底今日还是请你来吃饭的,倒是让这丁老匹夫也蹭上了一顿!” 丁威哼声道:“老东西,说的谁稀罕你种的三两菜似的!” 第439章 秘闻(五更,求票) 镇远将军府的席面异常之简单,别说没沈逸平常吃的好了,就算今天他作为客人来了,桌上也是两荤三素,十分简朴。 “尝尝,这可是老夫亲手种的,等闲人吃不到!”朱老将军丝毫不觉得寒碜,大方地请沈逸吃菜。 沈逸夹了一口,笑说道:“没想到朱老将军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这算哪门子兴趣爱好?”丁威大口大口地吃着菜,都是些武人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大声说道:“以前咱们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种地这是吃饭的活计,怎么能叫兴趣爱好。” 朱老将军此刻显得要斯文一些,笑呵呵道:“以前捏的都是长枪短刀,现在用不上了,但是不握些铁器,又闷的慌。” 沈逸点了点头,跟这些老将军在一起,竟觉得心里也宁静几分,总与那些文官算计来算计去,心累。 过酒几杯,朱老将军说道:“沈小子,你本事多,花头精也多,又在户部当差,能多搞些钱就多搞些,我们几家拿少点没事,总归不会饿死,现在朝廷是真的缺钱。” 有人嫌自己赚的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嫌自己赚的钱多,沈逸再一次打心底里佩服这些老将军。 这时候丁威说道:“要不是缺军备,我大周的好儿郎能让那些狗.日的蛮虏打进澜沧郡来?要我看那乔安均早该收拾东西滚蛋,要不是...” 丁威说了一半,却被朱老将军抬手制止了。 不过沈逸还是锐利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信息。 北凉打进过澜沧郡? 不是说只在边疆骚扰劫掠么? 边疆外和打进澜沧郡,这可是不同的概念。 打进澜沧郡,可是能长驱直下直逼京城的。 想到这里,沈逸不免有些惊讶,这些事居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还当北凉只是在境外骚扰劫掠而已。 看朱老将军的模样,似乎不想消息泄露,沈逸只当没有听见,继续吃菜。 其实丁威没能说出口的那部分消息中,恰巧有一个沈逸认识的人。 方才丁威准备说的是“要不是李供奉随手杀了几个蛮虏头子,能那么简单打回去”? 沈逸方才才想到的李天问,不知何时已经回了他的故乡澜沧郡,还跟战事扯上了关系。 这个消息丁威没能说出来,沈逸也不知何时才能得知。 多出一个令人惊讶的小插曲,也没影响整顿饭的气氛,两位老将军虽然非常老不羞,但是说话十分豁达,不时地说些浑话,气氛轻松愉快。 吃到后来两位老将军喝酒喝上了头硬是开始比拼起了划拳,甚至将沈逸这位客人抛到了一边,还是朱轩送沈逸出的将军府。 “不好意思,让沈兄看笑话了,我爷爷就是这个性情,年纪大了也改不了。” 府门外,朱轩朝着沈逸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沈逸深以为然,他确实说的不错,当朝应该没有哪个一品大员会跟上门的陌生人玩“我不是我”这样幼稚的游戏。 不过嘴上还是要留点面子的,沈逸笑道:“朱老将军是个有趣的人,不像其它的官员,成日端着架子,这餐饭我吃的很愉快。” “沈兄不介意就好,”朱轩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我爷爷同意了,武成的爷爷今夜也刚好在这,想必石贵家也不会多问了。” 那敢情好,这一天天地吃过去沈逸还嫌麻烦呢。 朱轩热情地将沈逸送上马车,这时候,皇宫里头的周帝,正听着宋祥的汇报。 “沈大人说,陛下交代的事他必将尽心去办,若是他人,就未必了。” 周帝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他是个聪明人。” 宋祥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沈大人向来很少与朝中官员来往,看上去,也不像争权夺势的人。” 周帝摆了摆手,道:“朕只是提醒他一番罢了。” 此时宋祥又接着说道:“今日刘家的刘彦也去了,还向沈大人道歉,只是最后不知是何缘故,又发了狂,叫人看了笑话。” “刘璟升这儿子,真是不及他半分,”周帝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刘家几代攒下来的名声,被他这儿子败了不少。” 宋祥看着周帝面上根本不像是感到可惜的笑容,于是也笑呵呵道:“好事,好事。” “如何是好事?”周帝捂着胸口,说道:“可惜了刘璟升这么多年的经营,朕这是痛心和遗憾啊!” 他的手捂在胸口上,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 “是,是,可惜。”宋祥见风使舵,又改了口风。 刘家从上一代开始就是权臣,如今刘家两兄弟一个把持督察院,一个坐镇户部侍郎,在乔安均退下去的这个时期,可以说跟户部尚书也差不了多少。 刘家不仅在朝堂之上党羽众多,因为刘老太爷的名声,导致刘家在民间和仕林中的声望也一时无二,这是权臣之像。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最为关键的是周帝知道,在他春秋鼎盛的现在,刘家已经倒向了端王,这才是周帝不满的地方。 他都还没发话要立储,刘家就做了选择,这算什么?这像什么样? 问题在于,刘家两兄弟的能力都十分强悍,若不是这次刘彦,明面上还真挑不出刘家的毛病。 也只能是借着安平侯和沈逸的事,敲打敲打刘家了。 最近这些日子,刘家的名声接连受损,其实这正是周帝乐于看到的。 片刻后,周帝似是无意的问道:“你说这把火,到底是刘彦放的,还是元成做的?” 元成,康王的名讳。 宋祥诧异道:“不都说是刘家吗。” “未必如此,”周帝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多御史同时弹劾,朕不相信是凑巧。” 宋祥疑惑道:“陛下说的,老奴怎么听不懂,御史们本不就是纠察百官之职吗?” 周帝看了他一眼,哼声道:“老东西,这装傻的本事你是越来越纯熟了!” “奴才愚笨,请陛下责罚。”宋祥躬身称罪,脸上却还是笑。 周帝摇了摇头,望着偌大的宫殿,心中有些孤独之感,长叹一声道:“朕这两个儿子,都不让朕省心呐!” 【作者题外话】:铁子,票子有伐?来点票 第440章 康王邀请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周帝精神奕奕,正是春秋鼎盛之际,不说十年八年,在龙椅上再坐个两三年大概是毫无问题。 但是大皇子端王和二皇子康王的争锋却早已开始,周帝虽不曾明说,但也心知肚明。 争储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更何况,现在的大周隐藏在和平安稳表象下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内忧外患,在这种前提下两个儿子不想着帮助朝廷,却成天搞那些勾心斗角算计之事,太让周帝失望。 但是周帝的失望,一点也不关沈少爷的事。 沈逸从镇远将军府离开之后便径直回府,此时天色渐晚,不回去软玉温香里泡着岂不浪费? 只是刚将玉钗搂进怀里,坏事的就来了。 “楚南送来的请柬?” 沈逸皱着眉头,望着玉钗拿出来的请帖问道。 之前也稍带了解了一下,原来之前替康王来传话的人不叫处男,是他搞错了。 要说也怪那楚南,浓浓的口音容易让人误会。 楚南是康王的人这是明的,他跟楚南只打过两三次照面,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他来送请帖,肯定是替康王来的。 虽然沈逸跟康王也谈不上交情,但是皇子这种人物,请人吃饭看重的从不是交情。 今儿刚从镇远将军府吃完饭回来,一回头就又是皇子邀约,若是普通人,估计已经飘到了天上去。 但沈逸只觉得麻烦。 要说皇子的档次也属实不低,请帖上都烫着金字,上面邀请沈逸三日后去康王府饮宴,届时,也会有其他的年轻俊杰参与。 “走,飘香楼去!” 这时候,叶双凡的声音传来进来,开口还是老三样,青楼妓院喝大酒。 虽然今天送了钱,说是一百两,但他自己其实只出了五两,他也看出来彩票这事肯定有赚头,喝个酒不是小意思? “诶?这不是康王的请帖么?”叶双凡走了过来,却看见康王手中的请帖。 沈逸好奇问道:“他也请你了?” “没有,”叶双凡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康王府的请帖都是这样式,一眼都能分出来。” 沈逸疑惑道:“你收到过?” 叶双凡点头说道:“当然,我刚到京城没几天,他就请我去府上喝酒,那会你还没来,不过那都是些读书人,咬文嚼字的,老没意思了,也就是酒还行,我进宫当值之后他就没请过我了。” 别看叶双凡脑子是不太好使,但人家有家世,刚从金安来京城就接到了康王的邀请。 虽然这次没请叶双凡,沈逸也不感到奇怪,振威校尉跟羽林军那是两回事,叶双凡进了宫那就是皇帝身边的人,康王再请他喝酒,那就犯了忌讳了。 见沈逸看着请帖沉默,叶双凡笑着说道:“康王是诸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王爷,喜欢结交各方人士,经常在府中设宴邀请诸多才俊,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虽然是户部主事,但在京中没什么根基,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结识一下京中其他家族的年轻俊杰,若是能和康王交好,那益处就更大了。” 没想到居然有被叶双凡教育的一天,沈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知道康王是个好人?” 叶双凡点头道:“看着还行啊,请我喝酒吃饭,也没让我替他干嘛。” 沈逸更加无语,现在没让你还情,将来让你还的时候,就说不定是多大忙了。 叶双凡的话不值得沈逸记住,他看着手中的请柬,皱起了眉头。 他跟康王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说起来应该是两面,当初在东阳城还见过一次。 两人最多算是认识,这康王好端端的请他干什么? 从心底上沈逸是不想参加这宴会的,但康王的身份又有些特殊,直接拒绝的话,未免落了他的面子。 端王沈逸见过一面,光从第一印象的话,沈逸也承认应该是康王坐上储君之位的机会要更大一些。 这以后他真当上了皇帝,整个大周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沈逸不禁有些头疼,想了想问玉钗道:“他来的时候没找到我,你们有说我今夜去了哪么?” 玉钗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说少爷在外有事,还未回来。” 沈逸点了点头,将请柬交给了下人,“这请柬,先放着吧。” 就算是邀请赴宴,那也是三日后的事情,想来这三天时间,也足够抠出一个合理拒绝的理由了。 ---- 刘府。 “爹!这是真的!火真的是沈逸放的!他亲口告诉我的!” 这时候,刘彦整个人都被绑在柱子上,哭诉着说道。 他老爹刘璟升拿着戒尺气喘吁吁,何氏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儿,显然儿子已经挨了好一顿打。 “还敢胡言乱语!” 刘璟升抬起戒尺又给刘彦身上来了一下,此时的刘彦似乎都被打的麻木了,哼都没哼一声。 从京城日报的铺子回来之后,刘彦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的火气之大,甚至都能将他的头发点燃。 在家里好一通乱砸乱打之后,放衙回来的刘璟升听了何管家的汇报,得知刘彦道歉之后又在台上发疯,当即气的不行,吊起来就是一顿痛打。 刘彦心里既委屈又苦,这天下最委屈的事,莫过于亲爹都不信你说的话。 其实若只是之前的情况,那刘璟升可能还会好好想想,刘彦的话会不会是真的。 但是今日他得知了另一件事,康王又要办宴,而且这次还派身边的得力之人送了请柬去沈府,因为两家距离不远,这一幕刚好被出去采买的刘家下人所看见。 在朝堂上向他发难的康王要邀请沈逸赴宴,再加上当日下朝之时,康王那一番落井下石的话语,使得本就认为此事跟康王有关的刘璟升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火,大概就是康王派人放的,沈逸只不过就是个棋子而已。 一回来这不成器的儿子又非说火是沈逸自己放的,那一刻刘璟升只感觉智商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如何能不发火? 第441章 走了种了! 越想越是生气,刘璟升抬手又要打,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都不用想刘璟升就知道来人是谁,整个刘府也就一人敢拦他做事。 “大哥,这是做什么。”应酬回来的刘伯宏见侄子被打的凄惨,还是出手阻拦了。 刘伯宏取下刘璟升手上的戒尺,说道:“彦儿不是已经去道歉了?事情都过去了,又何必这样。” 刘璟升一挥袖袍,坐了下来道:“哼,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胡话!” 刘伯宏闻言看了过去,只见刘彦还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说道:“火是沈逸放的,真是沈逸放的...” 刘伯宏一阵错愕,接着就是心中大震。 刘伯宏走上前问道:“你说什么?” 刘彦回了回神,抬起头见到二叔,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大喊道:“二叔!二叔!你跟爹说,那场火真是沈逸自己放的!” 刘伯宏瞳孔放大,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 比起大哥刘璟升,刘伯宏要更加冷静,而且,他也多一些对沈逸的了解。 他也知道自己这侄子虽然时常犯浑,但既然已经认了栽去道歉了,没有理由到了这时候再反咬沈逸一口。 其实他这么一说,刘伯宏心中已然信了三分。 若真是沈逸放的.... 那么,这件事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故意拉上几个将门开设京城日报,故意写出“牛家少爷”那种不堪入目的故事,故意引导刘彦去砸了铺子.... 这一切,难道都是沈逸计划好的? 从百姓的舆论,刘家的反应,康王的意动,到陛下的决断,都是沈逸算好的!? ..... 刘伯宏不寒而栗。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他才十八岁! 假设真的是沈逸自己放的火.... 起初听到沈逸在陛下面前为刘彦开脱的消息,刘伯宏还心说不愧是雪娥的孩子,心善这一点随娘。 现在想来.... 真是走了种了! 不对! 跟他爹一个模样,都是表面老实,实则心怀鬼胎! 刘伯宏心里暗暗不爽,居然被外甥给骗了过去。 再看看被打的人都麻了的刘彦,刘伯宏暗叹一声,事已至此,再计较也无用。 “大哥,算了,事情过去了,我想彦儿也长了教训。”刘伯宏将戒尺交给下人,示意下人拿走,一边朝着刘璟升劝道。 跟着,刘伯宏又朝被绑在那的刘彦说道:“你以后,也少去招惹沈逸,你...” 本来刘伯宏想说你再招惹他,还不知道要被他坑成什么样,话到嘴边想到大哥还在此,又吞了回去。 刘璟升哼了一声,说道:“再敢惹事,我必将他赶出刘家!” 刘伯宏看着大哥的模样暗叹了一声,他知道大哥说的出就办得到。 连亲儿子都舍得赶出门,又怎么会让被赶出门的刘雪娥再回来呢? 这也是为什么刘伯宏知道了沈逸的身份,却一直不曾透露的原因。 刘伯宏劝道:“我想彦儿不去招惹沈逸,沈逸也不会再跟刘家过不去,明日去户部,我再找他谈谈。” “那可说不准,”刘璟升脸沉了下去,说道:“今日,康王派人送请柬去了沈府,请沈逸赴宴。” “这么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小官,得了皇子青睐,不赶着靠过去?以后,必然又是我们的对头。” “什么?”刘伯宏吃了一惊,问道:“康王会拉拢沈逸?” 刘璟升还以为刘伯宏的意思是沈逸不算什么大人物,康王不会去拉拢他,闻言沉声道:“莫要小看了这个沈逸,国债一事他就在陛下心里留了印象,如今纵火案这么件小事,陛下都亲自召他入宫过问,可见他已不是一个普通的主事而已。” “而且,”刘璟升看了一眼刘伯宏,说道:“我得到风声,陛下嘱意让秦远接任户部尚书,他也在南永当郡守,或许跟沈逸有什么来往,康王想必是看重了这条线!” 乔安均请辞已有月余,这段时间户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悬,大事都是刘伯宏和另一位侍郎在撑着。 有人请旨请周帝再命一位户部尚书,其中不乏有提名刘伯宏的,不过最终因资历不足遭到不少人反对。 而且周帝始终没有透露让谁接任,还是刘璟升有特殊的路子得了消息,原来竟然是远在南永的秦远。 当初就有不少人猜测下一任户部尚书很可能就是秦远,去南永历任郡守不过个加些履历,现在看来这种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 南永郡的税收一年比一年高,到了今年,甚至有直追金安的势头,这是秦远过人的政绩。 而这其中少不了沈逸的沈氏商号大量交税的缘故,刘璟升猜测秦远和沈逸认识,也合情合理。 其实秦远何止是认识沈逸,对这个吊儿郎当的败家子,秦远可以说是爱恨参半。 两年前他上任南永郡守,自然也想做出一番政绩,而最好的,既然是提高南永的税收,因为他知道陛下缺钱,朝廷缺钱。 本来秦远想从农税入手,所以当初大堤崩溃,淹没大量农田他才心急如焚。 可渐渐的,他发现光是东阳的商税,就是翻倍地在增长,根本不是农税可比的,账册当头最显眼的就是那大大的四个字。 沈氏商号。 南永的商税飞速增长,这是沈逸发财的证明,也是秦远拿得出手的政绩,这是他喜欢沈逸的地方。 说到恨呢... 秦远移目看向了一边。 秦远的小儿子秦牧拿着一块糕点儿吃的起劲,一边又问道:“姐姐,你做的糕点越来越好吃了,明天再做一点吧。” 秦牧刚把话说完,秦香雪就把盒子一收,嗔道:“少吃些!” 秦牧委屈道:“姐姐,糕点做出来不就是拿来吃的么。” 秦香雪正要说话,秦远却无奈摇头道:“还有一段时间才上京,你就是留着,送到沈逸面前也坏了。” 秦香雪闻言脸上升起一阵红晕,嗔道:“爹,你说什么呢,我是怕牧儿吃成个胖小子...” 秦牧此时也不在意糕点了,高兴道:“对呀!齐天大圣的故事沈大哥还没给我说完呢!” 秦远看着一对儿女,无奈叹气。 他这老爹在面前,儿女却想着千里之外的另一个男人,这能不恨么! 第442章 欲劝又止 次日一早,沈逸照常上工,打算去户部打个卡就闪人,去看看彩票铺子的进展怎么样了。 到了户部,沈逸又想起什么,问道:“咱们衙门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往外调的?最好是去一天就能回来那种?” 对于这位出现一天,接下来三天休想见到他人影的上官,王礼与何文书二人也已经习惯了,闻言王礼说道:“大人,事倒是有,或者是查税,或者是丈量田亩....不过这些事让计吏干就行了,哪轮得到您亲自出马?” 沈逸义正言辞地摆手道:“作为上官,应该与大家同甘共苦,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哪有什么尊卑之分?最近有没有事?最好是两天之后...” 沈逸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两人愕然,心想您说的这么大气,您倒是多来上两天衙门啊... 王礼想了想,说道:“两天之后倒是没有,最近一次安排在月底,是去凤兴郡...” “那就算了,”沈逸顿时没了兴趣,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忙你们的。” 本来想借着公事躲开康王的邀请,给他老爹办事,康王总不能怪到他身上来,可是现在这个想法是落了空了。 正要走出户部的沈逸,却被人拦住了。 一名小吏拦住了他,这人沈逸晓得,是刘伯宏身边的人。 沈逸问道:“刘大人找我?” 小吏点了点头,躬身说道:“沈主事请。” 沈逸啧了一声,跟着小吏去了刘伯宏的衙房,刚走进去,小吏就在门外把门带上了。 沈逸撇了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上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呢,这多不好。 刘伯宏却不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很有必要。 见到沈逸进来,刘伯宏哼了一声,说道:“过来坐。” 沈逸一听刘伯宏这语气不大对劲,但也不甚惊惧,淡然地走了过去,施施然坐下。 “那火是你自己放的?”沈逸刚一坐下,刘伯宏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失火的事情。 沈逸表情不变,疑惑道:“什么火?不瞒大人,我府上光是厨娘就有四五个,我还从没下过厨房呢。” 见沈逸顾左右而言它,刘伯宏沉下了脸,说道:“你那铺子失火,是你自己放的火吧?” 沈逸一愣,望着刘伯宏讶异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谁会放火烧自己的铺子?” 说罢沈逸竖起四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可对天起誓,绝不是我自己放的。” 刘伯宏皱起了眉头,看着沈逸不似作假的模样心中起疑,难道真是刘彦失心疯胡言乱语了? 再看沈逸一眼,刘伯宏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叹了一声说道:“不管过去彦儿跟你有什么过节,如今他都还了,怎么说你们也是表兄弟,不要太过。” “诶,大人此言差矣,”沈逸摆手说道:“不管是不是表兄弟,刘少爷有刘少爷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何来太过一说。” 刘伯宏心里暗道一声小狐狸,又哼了一声。 沈逸面上微笑,心里腹诽,想套他的话,少爷我两辈子加起来岁数可不比你少。 “我听说,康王殿下请你赴宴?” 安静了片刻,刘伯宏再度开口,说起了康王的事。 沈逸也正为此事犯愁,闻言心想这刘家的消息还真够快的,别是在他府上安排了卧底吧? 沈逸坦然说道:“确有此事,康王殿下请我两天后前往王府赴宴。” 刘伯宏拿起茶杯,淡淡说道:“此事,你还是回绝的好。” “谁说不是呢。”沈逸耸了耸肩,如此说道。 刚喝下一口茶水的刘伯宏差点呛着,愕然地看着沈逸,却见沈逸脸上也是同样一副嫌麻烦的表情,看起来不似作假。 本来刘伯宏还担心沈逸一朝攀上了高枝,就不管不顾地攀附上去,还道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一劝他,没想到他居然根本就没那意思。 说起来现在刘伯宏的心思还是有些复杂的。 刘璟升是刘家家主,刘伯宏跟他是亲兄弟,刘璟升选择端王,刘伯宏自然不会跑到康王那边去。 但沈逸不一样,他明面上还不是刘家的人,似乎他自己心里也不这么想,如果他投入到了康王的阵营,本就尴尬的关系就变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其二,比起端王,康王的心机更加深沉,争储的水太深,沈逸在京城又没什么根基,极有可能被康王利用,从心底来讲不管刘家是不是支持的端王,刘伯宏都不希望沈逸搅进去。 不过现在这么多担心,和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沈逸也不想去康王的宴会。 “你能这么想就好,”刘伯宏放下了茶杯,淡淡说道:“皇子的门楣,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想有什么用,”沈逸摇了摇头,顿了顿,忽然间又灵机一动。 沈逸眼睛发光,看着刘伯宏问道:“刘大人,不如我跟你商量个事?” 刘伯宏心里一奇,这个外甥主动要跟他商量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心中的好奇让刘伯宏禁不住问道:“何事?” 沈逸低声说道:“要不这样,过两天等到康王举办宴会的时候,大人就找个由头,让我在户部加班,放心,这次我肯定不溜....” 刘伯宏睁大了眼睛,一阵错愕。 能让沈逸主动要求留在户部做事,康王应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大周第一人了。 若是周帝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要求康王每天都邀请沈逸赴宴。 愣了一阵,刘伯宏也真的就考虑起了沈逸的提议。 反正现在刘家支持的是端王,康王也是心知肚明的,就算刘伯宏故意留下沈逸不让沈逸去康王的宴会,让康王知道了也无所谓,也不差这一次得罪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拖下去,能拖一次两次,却不能永远拖下去。 刘伯宏看了沈逸一眼,心里叹气,他也知道如果沈逸干脆拒绝,无异于是落了康王的面子。 最终刘伯宏点头说道:“行,我就帮你这个忙。” 第443章 两位皇子 见刘伯宏答应了,沈逸心中一喜,又笑道:“怎么能是帮我的忙,咱们这是互相帮忙,刘家应该也不想看到我跑到康王殿下那边去。” 刘伯宏又是一阵愕然,大哥刘璟升心里说不准,但是他自己确实是这么认为。 想到这里,刘伯宏不禁又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小狐狸。 康王府。 经历了日常的晨练之后,康王用毛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随后看向一旁的楚南问道:“沈逸怎么说?” 楚南走上前头,说道:“昨夜属下送请柬去的时候,沈大人并不在府上,是他夫人接的请柬。” “夫人?”康王闻言脸上错愕,问道:“他成亲了?” 楚南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成亲了。” “沈府中的女子属下之前见过一位,沈大人曾介绍说那是他的夫人,昨夜又出现另外一位,两人以姐妹相称,面貌却不相似,她能替沈大人接请柬,想必也是沈大人的夫人。” “好!成亲了好啊!” 康王忽然一阵欣喜,甚至拍起了手来。 楚南疑惑道:“沈大人有夫人,为何殿下如此高兴?” “你不知道,”康王笑了笑,抬头眺望着南方,说道:“其实沈逸此人,我一早就见过,便是我奉父皇之命下江南给秦远贺寿那次,只是你没有随我去罢了。” “竟有此事?”楚南讶异之后拱手道:“殿下与沈大人如此有缘,想必沈大人一定会乐于帮助殿下的。” “有缘?”康王笑了笑,紧接着微微摇头。 刘璟升知道秦远极有可能是下一任接任的户部尚书,康王同样也知道了此事。 当初去江南的时候就曾想过拉拢秦远,到最后却没能办成这事。 而以秦远的消息为引子,康王也终于想起了为何在京城一见到沈逸就觉得他面熟。 当初他在南永对秦家示好,最后却适得其反,秦远寿宴上出了风头那人,可不就是沈逸么。 康王一直有心通过秦香雪来获得秦远的支持,如今秦远基本半个屁股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康王对此事就更上心了。 而就连康王也看的出来,秦香雪似乎和沈逸私交颇好。 如今他终于放下心了,沈逸有了夫人,秦远断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一个小官府上做小妾。 康王宴请沈逸有两个原因。 其一,沈逸跟刘家的梁子,是康王将沈逸拉进自己阵营的一个伏笔,虽然沈逸现在还是一个户部主事,但以他进宫的频率来看,康王跟王礼等人的想法一样,升官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二,彩票一事,沈逸拉上了几位将门子弟合伙,其中最重量级的,竟然还有镇远将军府。 武将一系一直是两位皇子都想拉拢的势力,这些人虽然平常在政务上不发表什么意见,但却没有人能忽略他们的影响力。 但是武将又非常特殊,作为皇子去接触他们是大忌。 现在沈逸跟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以后未必不能通过沈逸做什么,这样一来,康王既能够与武将们对话,又不算犯了忌讳,这才是康王最看重的因素。 楚南在一旁拍着马屁道:“沈大人只是一个六品官,殿下如此礼贤下士,之前还在朝堂上帮助沈大人给刘家施压,我想沈大人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这一记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康王大笑说道:“本王也如此觉得,沈逸断然没有拒绝之理!” 另一面,大周另一位有争储希望的皇子端王,也与他的支持者刘璟升会面了。 “刑部跟大理寺都没有再查此事,想必是陛下已经知会过了。”刘璟升坐在端王对面,说着纵火案的情况。 刘彦跟沈逸道了歉,彩票也顺利发行,周帝就没有再让人追查此事,除了刘彦心中不平,纵火案算是落下了帷幕。 王府的丫鬟端上一盘洗净切好的瓜果,端王随手拿了一块吃了起来,只吃了两口就又全吐了出去,怒道:“本王捐出那么多银子,搞得现在吃的瓜果都不上档次!” 搞了半天端王还惦记着国债的事情,认购了整整一万两的国债,最终却没捞到好处,这让端王耿耿于怀。 “你说皇弟要请那沈逸赴宴?”端王喝茶漱了漱口,旋即问起了刘璟升带来的消息。 刘璟升点头道:“对,此事是府中下人看见,送帖的人是康王身边人,可以确定。” 端王冷哼道:“小小一个六品官也看的上,我这皇弟真是掉了身份!” “非也,”刘璟升摇头说道:“那沈逸勾结上了几家将门,虽然关系可能不甚坚固,却有机会为康王牵线搭桥,沈逸不是关键,那些将门才是重点。” 听到将门,端王才正视起这个问题,看着刘璟升说道:“你意思是皇弟是借那沈逸做桥?” “可以这么说。”刘璟升点头道。 “真是卑鄙!”端王骂了一句,看了刘璟升一眼,说道:“那沈逸不是跟你家也有矛盾?不如就让人在户部给他找些麻烦,不说彻底解决掉他,他的履历一旦有污点,皇弟也不好再明面上拉拢他,也为你出一口气。” “殿下不可,”刘璟升摆了摆手,说道:“夺嫡之路步步凶险,户部更是如今重中之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无限放大,若是为了一个小卒子满盘皆输,太不划算,下官感念殿下挂怀,但是此事万万不可。” “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不管了。”端点了点头,旋即又皱眉说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拉拢沈逸?若真的让他搭上了那些将门的线,我在朝堂上就更加被动了!” “自然不会,”刘璟升早考虑过此事,端王问起,他便说道:“沈逸现在搭上了将门,不只是我们知道,康王殿下知道,陛下心中一样清楚。” “如果沈逸真的和康王走的太近,陛下也不会坐视,如果康王殿下一意孤行,最终只会惹得陛下不快,况且那些将军个个都是又硬又臭的石头脾气,就算康王殿下真的向他们示好,也未必有多大效果。” 第444章 一反常态的主事大人(五更,求票!) 听刘璟升这一顿分析,端王心中一喜,那敢情好,到头来康王白忙一场,说不定还要挨父皇的训斥。 想想真是太爽了! 端王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灿烂,随后看着刘璟升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若没有你,我将举步维艰呐!” “殿下谬赞了。”刘璟升客气的说道。 若论本身的实力,不论是表面待人,还是内在修养,端王都比康王差上一线,这点别人看的出来,刘璟升又何尝看不出来。 他心里也清楚,端王除了是长子以外,没有哪一点是比康王出色的。 但他还是选择支持端王,而且是在大部分人都还没有站队的情况下。 要问为什么的话,答案也是端王本身不算太杰出。 如果端王是一个像周帝这样的人物,将帝王心术玩的炉火纯青,刘璟升反而不会支持他。 可见如今的朝野上下,有哪一个人的地位太过杰出? 而端王就不一样了,没有刘家的支持,康王定然会一直压着端王,现在有刘家支持,刘璟升出谋划策,端王多少还能和康王分庭抗礼。 到时候端王登上皇位,以他的性格就算不记得当初的情义,也已经习惯了刘璟升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届时的刘家,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沈逸万万没想到他的名字会被两位皇子轮流提起,这实在非他所愿,他更希望百姓提起他。 “沈逸,那是咱们大周最有钱的人。” “何止,还是咱们大周最俊俏的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逸会很高兴。 但是此时此刻,虽然他很帅不假,但是距离大周最有钱的人还差着些距离。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康王宴会这天,刘伯宏如约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让度支衙门加班,而沈逸今夜显得非常有义气。 当王礼两人体贴地表示要留下来加班的时候,被沈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你们忙活,现在该我帮你们一次了!” 坐在衙房中的沈逸如此大气地说道。 第一次,第一次在衙门敲响了放衙的锣声后还能看到这位上官,王礼两人都有些诧异,而他居然主动地将事情都揽了下来,更让两人觉得匪夷所思。 何文书正想再说什么,却接了王礼的眼神,随后王礼首先道:“多谢大人体恤,那下官就先回去了,若是大人忙不过来,尽可差人来府中唤下官。” “去吧去吧。”沈逸大方地摆了摆手。 何文书心里奇怪,连忙跟着告退,追上了王礼。 “就将主事大人一个人扔在这?”何文书追上前问道:“这不好吧?” “你懂什么,”王礼回头看了一眼,见沈逸还坐在那,便小声说道:“大人平常那么懒...忙碌,难得在衙门坐上一天,今夜这般反常,怎么会没有原因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何文书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何文书一问出来,王礼脸上就起了得意的笑容,小声说道:“我猜,大人这是要升官了!” “升官?”何文书吃惊地问道,没有征兆啊! 王礼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悄悄告诉你,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宫里当差,昨日我得了消息,其实彩票那事,跟陛下也有关系!” 何文书好奇问道:“彩票?那不是主事大人拉着几个将门公子搞得吗?” “嘿,其实这背后,陛下才是真正的东家,跟主事大人的百宝商场一样,都有陛下的份!”王礼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听说,陛下针对此事有意成立一个新部,我看,陛下嘱意的负责人很可能就是咱们主事大人!” “竟要单独成立一个新部?”何文书再度吃了一惊。 王礼自以为很明白地道:“所以啊,我想大人也是得了消息,才如此卖力的工作,给陛下一个好印象!” “原来如此!”何文书恍然大悟,点头道:“还是你消息灵通,我差点坏了主事大人的好事。” 衙房里的沈逸看着门外的王礼与何文书嘀咕了好一阵才离开,也不去管他们,他这么反常的举动,引起一些非议也正常。 刘伯宏给的理由是核算一本账册,按以前度支衙的工作效率,少说要算上一整夜,但是现在有了沈逸教的新算法,效率要快上不少。 更何况沈逸心知肚明,这是刘伯宏没事找事给他加的班,因此他也没去翻那账册,架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准备睡上一会拖过了时间再打道回府。 过了一阵,夜色渐渐降临,康王府的宴会已然开始。 康王目光扫过全场,随即问身边的楚南道:“沈逸呢?” 楚南一愣,紧接着也在场中看了一圈,没找到沈逸的身影,只得道:“属下去问问门房。” 没过多久,去而复返的楚南面色古怪,拱手说道:“殿下,沈大人,沈大人他还没有过来...” “还没来?”康王皱起了眉头,请柬上时间地点写的清清楚楚,沈逸若是看到了,不可能搞错。 康王皱眉问道:“你确认请柬是交给了他夫人?” “这...”楚南有些犹豫,玉钗也没说什么“我是沈夫人”之类的话,都是楚南自己猜的。 “蠢货!”一看楚南的神色康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声道:“去沈府看看!” “是!” 楚南不敢犹豫,闻言立马就奔了出去赶向沈府。 而这个时候,户部侍郎的衙房也刚刚熄了灯火,片刻后两道人影走出衙房。 “多谢刘大人解惑。” “苏学士客气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刘伯宏朝着对面的苏乾拱手说道。 苏乾笑道:“是老朽没有挑好时间,耽误了刘大人回府。” “无妨,能帮上苏老的忙伯宏深感荣幸。”刘伯宏客气说道。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便一起往户部外走去。 路过度支衙门时,苏乾一眼看见一处衙房的灯火还亮着,好奇道:“户部还有如此勤勉的人,难怪最近越来越好了,不知那是哪个衙门?” 刘伯宏看了那边一眼,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说道:“是度支衙门。” “度支衙门?”苏乾应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迈步向亮着灯的度支衙房走去。 【作者题外话】:银票顶一顶兄弟们,我想爆十更,给个机会 第445章 择日不如撞日 苏乾若是没记错的话,度支衙门的主事该是沈逸,虽然他之前就已经在辞官,但似乎没能达成所愿。 经过刘家一事,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想法? 苏乾对沈逸的看法还是有些复杂的,沈逸的才华他很认可,但沈逸的办事态度,他却不敢苟同。 哪都好,就是太懒! 现在沈逸京城的铺子被人烧了,也许他也会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压力,或许因此而生出了努力往上走的想法也说不定。 怀着这种想法,苏乾走向了沈逸的衙房之中。 刘伯宏张了张嘴,却发现又不好说什么,苏乾身为左仆射,探访一下朝中官员的办公进度也无可厚非,刘伯宏不好阻拦。 走进衙房之中,想象里沈逸奋笔疾书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二郎腿翘到了桌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苏乾顿时就怔住了,微微抬手表情凝固道:“这...” 放衙的时间到了不回家,在衙房里呼呼大睡,难不成是家里有只母老虎? 刘伯宏跟着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尴尬之色道:“近来事务颇多,也许是太劳累了...” 这话说出来刘伯宏自己都脸红,上衙六天,沈逸最多待在户部两天,超过了都该给他发个奖。 谁知苏乾居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也是,能者多劳,小小年纪真是不易。” 刘伯宏自己都替这外甥感到无地自容,轻咳一声想要上前叫醒沈逸,当朝左仆射在此,沈逸却在他面前呼呼大睡,这成何体统,像什么样! “沈...” 刘伯宏刚喊出口就被苏乾制止,苏乾心里认为沈逸也不容易,就让他歇一会,还准备让人给沈逸上条毯子免得着凉,损了大周一大能臣。 但结果沈逸还是醒了,刘伯宏那一声轻咳就已经引起了沈逸的注意。 这毕竟不是在自个家而是在外面,沈逸还是留着心眼的,一听见动静立刻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便瞧见了刘伯宏暗地里给他使眼色,那意思是:虽然是假加班,起码你也做做样子! 沈逸心里暗道差不多得了,搞那么正式干什么,康王还能找到户部来请他不成。 再一看,又看见了站在稍后面的苏乾,沈逸眉头一挑,这小老头怎么在这? 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心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时候康王府应该吃的正欢,在刘伯宏和苏乾两人注视之下,沈逸脸不红心不跳地收回了二郎腿,起身整了整袍服。 再装模做样地收拾了一番桌上从头到尾都没动过的笔墨纸砚、卷宗账册之后,沈逸施施然地向外走去。 路过苏乾身边时,沈逸就是许久不见但又不算熟的人那般,稍稍点头示意,便像没事人一般的走了出去。 刘伯宏一脸错愕,苏乾亦如是。 “沈大人。” 忽然苏乾开了口唤住了沈逸,沈逸回过头来问道:“苏大人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苏乾笑呵呵地跟了上来,慈眉善目地说道:“之前见沈大人写辞呈,似乎被陛下搁置了,如今沈大人能奋发图强,老朽为大周感到高兴呐。” 沈逸看着这小老头嬉皮笑脸的模样,感觉他娘的就是在嘲笑他被周帝给绑住了! 天可怜见,苏乾这番话乃是真情实感,看刘伯宏的脸色就知道了,他看着苏乾一脸震惊。 在苏乾看来,在衙房里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会已经到了放衙的时间,再说了,两名下属都走了,沈逸这个上官还留着在,不也是一种表态么? 想来应该如刘伯宏的那样,太劳累了。 “不敢不敢,分内之事罢了。”沈逸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随即十分干脆地转头接着离开。 苏乾却好像不打算就此作罢,又跟上道:“沈大人留步,留步!” 沈逸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来,暗说你这老头什么毛病,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跟着我作甚。 “苏大人到底有什么吩咐?”沈逸问道。 刘伯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听见沈逸这一句心里直骂好不懂事的外甥! 避开康王也就罢了,何必避开苏乾? 这位可是当朝第一大权臣。 说权臣有些过了,说现实点,他是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 无论跟端王还是康王结交都有坏处,但跟这位大人认识,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刘伯宏实在是不知道沈逸这么急着要干什么去。 苏乾看着沈逸,微笑道:“沈大人可还记得,之前曾答应过老朽,若得空闲便去老朽府上闲叙,可这左等右等,月余过去,老朽却没等到沈大人的光临啊。” 苏乾这么一说沈逸记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当初他以为辞呈递了就完事了,答应苏乾也就答应了,谁知道他离了京城什么时候再回来? 可如今官没辞掉,人也没去,这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沈逸心里也腹诽,满朝文武百官,你天天的见面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老惦记着我干什么? 苏乾见沈逸有些愕然,还以为他是忘了这事,便又笑着道:“说来也是缘分,今日老朽来户部衙门,恰巧就碰见了沈主事,想来沈主事应该还没用饭,不如就去老朽府上小酌几杯?” 刘伯宏一听苏乾这话,站在苏乾身后的他拼命地朝沈逸挤眉弄眼,见沈逸不看他,更是心急,挤地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幸好沈逸应道:“倒不是不行。” 苏乾闻言也是一笑,伸手道:“请。” 沈逸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之前让我夫人等我吃饭,我还是要回去通知她们一趟,想来也麻烦,还是算了,改日吧。” “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这个好办,”苏乾微微一笑,转头正欲说话,却被挤眉弄眼的刘伯宏的样子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说道:“老朽记得刘府与沈府相近,不知能否让刘大人代为转达一声?” 刘伯宏迅速回过神来,别说这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还是苏乾拜托帮忙,这个面子怎么也要给,于是应道:“苏老放心,尽管与沈逸去吧。” 第446章 懵逼的楚南 沈逸不知道刘伯宏是怎么搞的,苏乾当着刘伯宏的面请他吃饭,又没请刘伯宏,反而让刘伯宏去当这个工具人,问题是刘伯宏当的还很开心,三人一同往外走的时候,刘伯宏还给他使眼色。 沈逸算是服了,被苏乾逮个正着,逃是逃不过了,左右一想在哪吃不是吃,去就去吧,皇宫里头他都吃过饭,还有他沈少爷不敢去的地方? 三人行出户部衙门,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苏乾笑说道:“沈大人没有马车?那就和老朽挤一挤吧。” 沈逸微微撇嘴,他不是没有马车,只是沈府离户部也不远,用不上,他要真讲排场的话,每次上班他能搞个几十上百辆马车停户部门口,想坐哪辆坐哪辆。 刘伯宏在一旁拱手说道:“苏老,下官先行一步。” 苏乾点了点头,客气了一句,又带着沈逸往马车上走。 三人行变成兵分两路,而且一切都被第四人看在眼里。 站在远处正往这边赶的楚南一眼看见苏乾与沈逸上了马车,脚步一顿,心思活络了起来。 沈逸怎么跟苏乾在一起?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学士,一个六品小主事,那马车还是苏府的,难道是苏乾来请的沈逸?这不合理啊! 时间再回到一炷香之前。 接了康王吩咐的楚南迅速地赶到了沈府,路上还在想那请帖肯定是送到了,当时除了接帖子的女子还有几个下人在,沈逸没理由不知道这件事。 难道沈逸这么直接就落康王面子?这也太不识抬举了! 楚南很快赶到沈府,张口便问门房:“你家大人呢?” 门房也认得楚南,知道之前来过两次,也不隐瞒,说道:“大人还未回来,不在府上,您有何事?夫人倒是在府上,若是要事的话小人帮您通禀一声。” 夫人? 楚南一听这称呼就更加确认自己没搞错了,一边又点头道:“快去,我有要事。” 门房不敢慢待,应了一声跑进府内找到了巧儿,说道:“巧儿姐,你去跟夫人说一声,门外有人找大人,说是有要事。” 别看巧儿还是一张萝莉脸,可是在沈家那也是老资历了,更何况还是服侍沈逸的丫鬟,府里这些后来的下人谁敢不叫一声巧儿姐? 巧儿闻言应了一声,又跑进内院去告诉了玉钗。 楚南在门外等了没多久,便看见玉钗带着苏慕烟和巧儿走了出来,见是来送康王请柬的人,玉钗福了福身,礼貌道:“楚大人。” 楚南也没时间纠正自己的身份,直言道:“那日我送了请柬来,夫人可交给沈大人了?” 玉钗点了点头,疑惑问道:“已经交给少爷了,少爷也说到时候要去,大人找过来,难道是少爷没有去吗?” “沈大人说会去?”楚南皱了皱眉,说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沈大人。” “怎么会这样?”玉钗轻掩小嘴,想了想说道:“大人不要着急,想必是户部有事拖住了少爷,我差人去问一问...” 沈逸不想去康王府玉钗自然是知道的,而且玉钗也知道沈逸跟刘伯宏联起手来放康王的鸽子,当然她不会明说。 玉钗要装作她也不知道的样子,才能表现出沈逸“加班”的临时性,表明沈逸不是故意不去的。 说罢玉钗便要唤人去户部问,楚南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劳烦夫人了,我亲自去看看吧。” 上次来送请柬就是因为没搞清楚才闹出这么多事,这次怎么得也要见着沈逸本人,不然难免在康王心中落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于是乎就有了如今的一幕,楚南眼看着沈逸三人从户部衙门出来。 看看天色,确实应该是户部有事拖住了,只是苏乾怎么来了? 见到刘伯宏朝这边走过来,楚南身形一动,躲到了暗处。 想了想既然沈逸跟着苏乾走了,肯定是去苏府,这再找上苏府就不像话了,没办法,楚南只能回去跟康王禀报。 可来时路上有个刘伯宏,刘家是端王的羽翼,楚南不想与刘伯宏碰面,只能落后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就这么跟了一段路,走到沈府附近时楚南却看见刘伯宏居然转身走上了台阶,还跟沈府的门房说起了话来。 楚南顿时心下大惊! 刘伯宏怎么会去沈府? 难道端王那边.... 来不及多想了,楚南感觉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趁着刘伯宏跟门房说话的空档迅速掠过,赶回了康王府。 沈府门前下人又重复问了一遍,心里又暗道今天怎么这么多大人找上门来。 未过多时,又是玉钗带着苏慕烟走了出来,见到是刘伯宏,玉钗心里微惊,同样跟楚南一个想法,刘家的人怎么会上门来?难道少爷不在户部?那是去哪了? 心里疑惑着,玉钗还是福身见礼道:“见过大人,不知大人上门是有何事?” 刘伯宏上下打量了一阵,见到原本在沈逸腰上的腰佩此时到了玉钗身上,有些惊讶道:“姑娘是沈逸的夫人?” 玉钗听了有些脸红,但还是摇头说道:“还不是。” “不是?”刘伯宏也奇怪起来,若不是夫人,沈逸怎么会把腰佩给她,他还以为面前这个是他的外甥媳妇呢。 跟着出来的苏慕烟打趣道:“现在不是,以后定然是。” “慕烟,”玉钗嗔了一声,接着问道:“还不知道大人是有何事?少爷他应该在户部才对。” 刘伯宏顿了顿回过神来,心里想了想,看来两情相悦是不错,只是没成亲罢了。 没成亲也好,若是成亲了他这个舅舅没随礼,感觉还有些不得劲。 于是刘伯宏微笑说道:“没什么要紧事,沈逸被苏老请去喝酒了,身旁又没带下人,本官顺路,替他说一声。” “原来如此,”玉钗点了点头,微微躬身道:“谢过大人。” “举手之劳,”刘伯宏摆了摆手,又看了玉钗几眼,心想这外甥媳妇容貌上佳,也落落大方,心想着他日成亲之时,倒要来讨上一杯水酒。 该备个什么礼呢? 第447章 有趣起来了 “殿下!” 楚南片刻不停,脚下生风般地赶回了康王府,找到正与一位才俊说话的康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康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微微一变,旋即保持着笑脸说道:“诸位接着聊,本王有些事务处理,先离开一会。” “殿下且去。” 诸人自然不敢阻拦,客气了几句之后,康王带着楚南走到一处无人水亭,立刻问道:“你说什么?苏乾去户部把沈逸接走了?” “正是,属下亲眼所见!”楚南信誓旦旦地说道。 康王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沈逸,苏乾.... 由不得康王不郑重看待,苏乾是什么人物?那是父皇最信任的人。 整个大周除了后宫的妃子,跟周帝说话最多的肯定是宋祥,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而除了宋祥,那就是苏乾了。 苏乾在朝堂上的份量不可谓不重,康王卖掉他的画,都要小心着去道歉,可见一般。 而苏乾也是端王和康王两位皇子极力想争取但又无处下手的人,若是苏乾表态支持哪一位皇子登上储位,那么不说十拿九稳,七成的赢面是跑不了的。 而现在,沈逸跟苏乾又扯上了关系.... 先是将门,再是苏乾,甚至他在父皇面前还能有那么一点话语权.... 康王已经来不及计较沈逸为什么不来赴宴了,沉思之后立刻吩咐道:“派人去苏府盯着,看看沈逸到底是不是去了苏府,若是去了,待了多久,什么时辰出来的,务必通报!” “是!”楚南应了一声,犹豫了一阵又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 康王原本已经转身要走回宴会上了,闻言说道:“什么事?” 楚南小声道:“从户部出来的时候,除了沈大人和苏老,刘伯宏也在一起,分开之后,刘伯宏还去了沈府...” “刘伯宏去了沈府?”康王很快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离开的身子又走了回来,皱眉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楚南拱手道:“千真万确,属下就跟在刘伯宏后面,亲眼看见他找到沈府去。” 康王再度沉默起来,这下,事情可有趣了.... 他的皇兄端王,之所以能在朝堂上跟他抗衡,很大因素就是因为刘家站在端王背后出谋划策,而户部的刘伯宏,同样也是一个棘手的人。 刘伯宏的举动,很难让人不往端王身上想。 难道.... 康王忽然笑了,这下事情可就有趣起来了.... 他的皇兄虽然不是多么杰出,刘家兄弟却不简单,这是也看到了沈逸小官位背后的大作用? 前不久才刚跟沈逸起了矛盾,这刘家为了扶他大哥上位,还真是拿得起放下的啊! 康王淡淡一笑,对于他这位大哥他并不怎么担心,在礼贤下士、揽取人心的本事上,他自认高出端王不是一点半点。 “本王知道了,暂且不用去管,先派人去苏府看着,搞清楚沈逸到底不是不是去了苏乾府上。”康王摆了摆手吩咐下去,面带笑容地又回到了宴会上。 沈逸没来,宴会却不能就此结束,目前的沈逸,还没有那么大的份量。 而没有份量的沈逸,此时才刚刚到达苏府。 “呵呵,住的远了些。”苏乾下了马车,随后对着跟下来的沈逸笑呵呵地说道。 沈逸撇了撇嘴,确实远了些,户部离皇城那么老远,你这府邸就差住进皇宫去了,能不远么? 从一个官员所住的府邸也能看出一些他的地位,像苏府,沈逸估摸着从这到宫门半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周帝将这宅子赐给苏乾,估计这小老头平常也没少往皇宫跑。 同是大周打工人,沈逸的官当的不情不愿,苏乾倒是当的有滋有味。 “请。”苏乾有一伸手,请沈逸进了苏府。 这苏府的门脸丝毫不比镇远将军府的小气,走进里面映入眼帘的就是雕梁画栋的楼阁,一方池塘就在庭院当中,月色之下还有锦鲤鱼跃,端的是意境不凡,看的出来苏乾平常也是有些生活格调的。 苏乾一回来,老管家马上上前问东问西,一看这个点了还有客人,都不用苏乾吩咐,立刻就下去吩咐加菜去了,沈逸心里感叹,咱们家那傻阿福什么时候能这么机灵? 苏乾带着沈逸进入正厅坐下,沈逸随意地打量着,厅中挂着不少字画,大部分都是苏乾自己作的,还真是自信的很。 不过苏乾的书画也确实不凡,一幅一幅各有特色,当初在东阳,康王也拿他的画给秦远祝寿,可见其价值不一般。 见到沈逸的目光,苏乾笑着说道:“老朽平日里就好些笔墨,让沈大人见笑了。” 沈逸边看边说道:“不敢不敢,苏大人的画确实不凡,随便拿一幅出去卖,估计都是个天价。” 苏乾一阵错愕,随即哈哈大笑道:“沈大人不愧是商人出身,思维与他人不同。” 此时的读书人大多有着心底的骄傲,除非真的日子过不下去,否则很少有将自己的字画拿出去卖的,水平先不说,这是读书人引以为傲的“风骨”,作字画是为交流品评,拿去卖钱那是沾了铜臭。 沈逸不是读书人,自然也没这么多穷讲究,在他看来这么多读书人,真的能有青史留名水平的有几个? 沈逸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苏府下人的动作也很快,两人说了没一会话,热腾腾的饭菜就呈了上来,比起镇远将军府的简朴,苏乾的档次就要高上不少了,也不知是他平常如此,还是因为今夜沈逸来了。 期间苏乾的夫人还出来了一趟,见到沈逸在此,就只打了个招呼便又退了下去,读书人家,到底规矩要多一些。 苏乾又挥手屏退了侍应的下人,整个厅中,就剩下沈逸和苏乾两人。 “早就想与沈大人促膝长谈,好巧不巧,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苏乾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沈逸同样端起酒杯,说道:“他人都说苏大人是当世大儒,是我荣幸才对。” 第448章 论商 两人将酒饮干,酒刚入口沈逸眉头就挑了挑,这酒居然是美人醉。 见到沈逸的神色,苏乾也哈哈一笑,说道:“沈大人尝出来了吧?” 自己搞出来的酒当然尝的出来了,沈逸奇怪的是美人醉在北方不算普及,苏乾这里居然有。 苏乾似乎也看出了沈逸的疑惑,笑着说道:“犬子半年前调去沧州任职,不久前买了一些差人送到了京城来。” “原来如此。”沈逸点了点头,原来是从沧州运过来的。 说起来苏乾的儿子他没见过,能在沧州当官,想来也不简单。 现在的沧州可不是以前的沧州可比,如今乃是一座税收十余万贯的超大商业城市,周帝这么看重钱的家伙,肯定不会让没本事或者信不过的人去管沧州。 苏乾放下酒盏,又接着微笑道:“不瞒沈大人,除了这美人醉,内人还用着沈氏商号的香水,不久前她听说沈氏钱庄可以钱生钱,还特意拿了一笔闲钱去存着。” ..... 沈逸闻言在心里思考,苏乾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你一家都是沈氏商号的忠实粉丝,套近乎? 一品官跟六品套近乎显然没什么必要,沈逸还是觉得苏乾意有所指。 “除了这些,沈大人的商号还有其它许多广泛涉猎,如今大周的百姓,怕是没有不曾听说过沈氏商号的了。”苏乾接着说道。 这话意思就更明显了些,沈逸打起了小心,说道:“为百姓造福嘛,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造福确是不错,但有的福,只可天赐,不可人造。”苏乾似是顺口般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却让沈逸绷紧了神经。 只可天赐,不可人造。 天赐,谁是天?天子即是天。 苏乾是在说他的手伸的太长了? 沈逸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身为户部主事,多给朝廷贡献些税收也是应该的。” 苏乾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有些事,户部主事可以做,其他人就未必好做了,我想以沈大人的智慧,应该想的明白。” 夹菜的手一顿,沈逸不由得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了苏乾。 苏乾无疑是在提醒他,在天子眼皮子地下发展的太快,很可能出现差错,现在他是朝廷的人,一部分是在为朝廷出力,可如果不是了,那么.... 沈逸沉思起来,苏乾说的不错,他现在活的这么滋润,除了他自己的运作的原因以外,还有周帝的默许,如果不是这样,不说别的,报纸跟彩票是肯定搞不起来的。 不愧是当朝左仆射,只是一点就让沈逸通达了不少。 是啊,如果他的官真的辞成了,他能从京城带走的东西有多少? 如果他不再为朝廷效力,届时的周帝会是什么反应? 没人说的准,沈逸说不准,苏乾也说不准。 长吸一口气,沈逸放下筷子,郑重一礼道:“多谢苏老提醒。” 苏乾摆手笑道:“呵呵,沈大人只是身陷囹圄糊涂了,即使老朽不说,你也能想的明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沈逸微微摇头,说道:“论做生意,我自认不输何人,但要说官场和对陛下的了解,我差苏老远矣。” 苏乾微笑道:“老朽也是一步一步,一年一年走过来的,在你这个年纪,老朽还不如你,而老朽想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却一定比老朽更加出色。” 沈逸摇头道:“不敢当。” 苏乾哈哈一笑,也没多说什么,二人接着饮酒。 除了这一句提醒,一段时间内,苏乾再没说什么正事,就跟沈逸闲扯淡,又问南永民俗,又问沈逸生平,反正除了正事是什么都问,也什么都说,连他以前穷的没钱上京赶考这事都告诉了沈逸。 一阵寒暄下来,两人距离也拉近不少,喝的一样是面红耳赤。 这时候,苏乾才终于说起了正事。 “若说别的,老朽都能理解,唯独这国债和彩票两件事,老朽是百思不得其解,沈小兄到底是如何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沈逸笑道:“都是瞎琢磨出来的,我书读不进,就好瞎折腾,折腾一阵,似乎有点用处,半尝半试地也就做了出来。” “非也非也,”脸红脖子粗的苏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沈小兄是否记得,国债之时,老朽还曾特意去钱庄见过沈小兄。” “当然记得,”沈逸笑着拱手道:“当时初来京城,不识得苏老,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哪里会怪,”苏乾大方地摆了摆手,回忆起来。 “老朽记得,当日钱庄门前排起长龙,那可是满京城的权贵,钱庄内也是忙的不亦乐乎,杜德亦是忙的脚不沾地,唯有小兄弟你,毫不慌张,也毫不惊讶,似早有预料。” “这彩票也是同理,发行之前,你就拉上了朱老将军等几家将门子弟,若是事情做不成,不说得罪,起码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想以小兄弟的心性,不会这么莽撞,可见你同样是胸有成竹。” 苏乾最后看着沈逸问道:“老朽实在想问,为何你如此笃定事情能成?” 一个人能成功,自有他成功的到底,就像苏乾,看待问题的角度就是与常人不同,能获得周帝的信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国债一事,我只是提了个点子,说到底还是因为不论是工农仕商,大家对大周,对朝廷的感情够深,愿意慷慨解囊罢了,” 国债的事说起来太现实太锐利,沈逸不好多说,微笑着解释道:“至于彩票,其实不论是何人,都渴望成功,都渴望成为人上人,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荷包够厚就是成功,” “而这些百姓中的又绝大部分,都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只差一个机会,而我只是给了他们抓到这个机会的可能性罢了,说到底,都是人心。” “哈哈哈哈——”苏乾忽然大笑了几声道:“说的好,人心,皆是人心,沈小兄你年纪不大,却对人心看的透彻,好,好的很!” 第449章 论战(五更,求票) 苏乾越发觉得沈逸真是难得的大才,没读过书没考过科举又如何?有能力的人未必要靠科举证明,而中了状元的人,也未必都是有能力的人。 苏乾在这一点上的眼光,还是独到的。 谈兴更高,苏乾接着说道:“老朽听闻,光是第二期的彩票,就收入千两白银有余,虽说是能给国库缓解压力,长久下去,怕是要有隐患。” “若所有人都指望着彩票走上成功之道,也是不可,百姓的钱都被朝廷收了去,也未尝是件好事。” 沈逸见苏乾看的长远,便道:“其实说起百姓之于朝廷,就像是鱼之于水。” 苏乾来了兴趣,说道:“哦?为何?” “有朝廷才有大周,有大周才有安居乐业的百姓,也正是有百姓,才组成了整个大周。” 沈逸放下筷子,说道:“没有鱼的水不过是一汪死水,而没有水的鱼,则命不久矣。” “相生相倚,乃是正道,朝廷有难,百姓相助,朝廷解了困局,再回报于民间,其实是一个循环,陛下虽然贪财,却不是个昏君,自然知道平衡。” 虽然谈到现在两人颇有成为忘年交的态势,但是听到沈逸直说周帝贪财,苏乾还是禁不住一阵愕然,紧接着便哈哈大笑。 “好,好啊,后浪推前浪,是我大周之福啊,”笑了良久,苏乾突然长叹一声,取了酒盏一饮而尽。 饮完一杯,苏乾接着问道:“沈小兄,你对人性了解如此透彻,不妨猜猜,北凉那些草原人是怎么想的?” 怎么突然说到了北凉上去了? 对北凉这个国家沈逸真的不甚了解,草原上都是些游牧民族,他也没想过把生意做到那上面去。 不过之前在镇远将军府吃饭的时候丁威顺嘴说漏过有关北凉的消息,如今苏乾又问了起来,最近这个草原国家的出现频率有点高啊。 沈逸想了想,随口说道:“要说草原人,其实就和山贼一般。” “山贼?”苏乾好奇问了一声。 沈逸点点头,说道:“北凉做的事,岂不是和山贼一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山贼也尽是些汉子,若是尽心劳动,不说致富,自给自足活下去也不成问题,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字,贪!” 苏乾闻言想了想,竟是觉得丝毫不错,紧接着又问道:“那沈小兄觉得,之于北凉,大周应该是和还是战?” 日,这老头怎么与他讨论起这些事来了,沈逸笑道:“苏老,这事不归我管吧?” 苏乾笑道:“老朽只是与你随便聊聊,你便说说你的看法吧。” 沈逸笑了一下道:“这还用想么?别人都欺负上门了,除了一战,还有他途么?” 苏乾微微笑道:“那你是主战了?” 沈逸哼道:“打的赢要打,打不赢更要打,一次打不赢,我们只是失掉了城池,可以接着再打,月月打年年打,打赢为止,大周万万人,何缺好汉?若是打都不敢打,那便会失掉了民心,失城与失民心,苏老,这都用不着选择吧?” 苏乾叹了一声,笑道:“好一个失城与失民心,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见识,那朝中之人,却无你一个户部主事看的明白。” 没等沈逸说话,苏乾又道:“若是主战,草原人体格魁梧,骑术精湛,战力强悍,以我大周的兵士战力,皆是处于弱势地位,要如何打呢?” 靠,这问题也来问我?我可没打过仗。 沈逸苦笑道:“苏老,我可没上过朝堂,也没上过战场,这对战之事,我可不太清楚。” 苏乾摆手道:“未上朝堂更好,你便什么都可以说,若是上了朝堂,遭了那些人一般搅和,你怕是想说也说不出口,你便说说,若是你这不懂战事之人搅了进去,你会如何去做?没准比我们这些身处其中的人看的更清楚。” 言多必失,沈逸不想在这些事上多说,便托词道:“苏老,这些事哪是我一个户部主事能够谈论的,还是不说了吧。” 苏乾一笑道:“老朽知道你只喜做生意,不过今天这话是我让你说的,也不会外传,更不会让你白白的浪费了这一番口舌,便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是有事让老朽帮忙,老朽定然不会拒绝。” 当朝一品大员的承诺,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日后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沈逸想了想,便笑道:“既然苏老让我说,那我便直说了。” “请讲。”苏乾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起来。 “我对北凉不甚了解,可也能猜到一些,既是草原民族,大概多以部族群居,这些草原民族,虽是战力强悍,却也容易分裂,我们为何不加以利用?我大周口才好、善游说者不在少数,若是有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舍,许以些空头利好,便从内部分化,也并非没有可能。” 沈逸一口气说完,心里还有些佩服自己,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都是史书上电视剧上看来的。 “内部分裂?”苏乾喃喃自语,想到沈逸说的“口才好、善游说者”,却又情不自禁地看了沈逸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让沈逸心里咯噔一下,靠,这小老头的眼神好生阴险,在打什么坏心思? 苏乾沉默半晌,长目一扫,道:“叫你这般说来,这办法却也简单实用,道理也有几分,那你再说说战事呢,战事上你有什么看法?” 前面说说也就罢了,到了这里,尤其是看到苏乾那“阴险”的眼神之后,沈逸是打死也不肯再说,连连托词不懂。 不管苏乾再怎么追问,沈逸也不说了,此时天色也已经晚了,沈逸借口要回府,苏乾也只能放弃。 “与沈小兄弟一番畅谈,老朽受益匪浅,有机会,定要再来一叙。”苏乾亲自送沈逸出了府门,临别时拱手说道。 “一定,一定。”沈逸嘴上说着一定,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来了。 苏乾安排了府中马车送沈逸回去,待马车启动之后,望着星空叹了一声,也走回了府中。 而这一切,都被一名隐藏在暗处盯梢的康王府之人看在眼里。 第451章 监司人选 这天赐司管彩票,说白了管的就是钱,管钱的人,自然要好好选。 苏乾一发话,其他人干脆就不用想了,直接就是一句“附议”了事。 周帝淡淡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天赐司涉及流水账册、收支存取,朕打算就将此司设在户部,由度支衙与金部衙门合办,单独分立一个衙门,这监司的人选,诸位爱卿怎么看?” 既然是管钱的,设在户部也合理,众人对此并无异议。 但周帝顺嘴问了一句监司的人选,这就有值得一提的地方了。 按说天赐司由度支与金部两个衙门合办,那么监司也应该从两个衙门之中选。 明面上,度支衙门的头号人物是郎中陈长钊,可是他年事已高,怕是应付不过来。 另一边的金部衙门,郎中是杜德,资历是够,精力应该也够,但问题是彩票的发行他并未参与其中。 在这两位郎中之下,倒是有一位恰恰适合此事的人选。 周帝刚一提出来,苏乾就如同拿准了周帝会问一般,拱手说道:“陛下,彩票一事,是由户部主事沈逸提出,几家将门,也是通过沈逸联络的此事。” “事前沈主事在度支衙门提出的新式算术已经证明可用且效率奇高,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老臣认为监司一职非沈逸莫属。” 苏乾刚一说出沈逸的名字,康王的心念就动了。 这天赐司看上去没有什么实权,可官位是实打实地升了一等,从六品到五品,那可就是跟户部郎中平起平坐的官位,再上一等,可就能参与朝会了。 这其中的关键是沈逸初春来京,如今还没到夏天,如果他真的当了监司,那这升官速度当真是骇人听闻。 苏乾提出沈逸,周帝点了点头,也没回复,又朝另外几人问道:“你们呢?” 康王心下一想,有苏乾提起这事,事情基本上是十拿九稳,虽然现在沈逸还不算他的支持者,但康王心中也有把握,倒不如趁着这时候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将来说起来也好听。 想到这里,康王拱手说道:“父皇,儿臣认为大周福利彩票既然是由沈逸提出且施行,那么监司一事由他来办也是得心应手,加之国债时沈逸也出力不少,有功必赏,朝臣才能更加信服朝廷。” 康王不仅支持沈逸,还顺嘴提到了国债的事。 国债之后,杜德受赏,沈逸却未被周帝在早朝上提到,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是周帝难得的疏漏,漏掉了一个功臣。 说这事,实际上是康王堵住了周帝敕封杜德做这个监司的可能性,毕竟上次国债已经赏了杜德,这次再让杜德摘了沈逸的功劳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父皇,儿臣反对!” 康王的话刚说完,他的皇兄端王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周帝眉头一挑,问道:“为何反对?” 为何反对? 端王其实没想太清楚,反正康王提出来的事,他反对就完事了。 临时细想了片刻,端王拱手说道:“父皇,沈逸此人进京不过两月余还不到三月,此前由登仕郎提为户部主事已是破格,此番再次提拔,于理不合。” 说完了之后,端王又再细想一番,心想沈逸跟刘家还结着梁子,刘家又是他的人,难保沈逸以后不会因为刘家而碍他的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阻止沈逸升官。 想到这里端王不禁在心中暗赞自己一声,本王真是睿智! 不管怎么说,端王的理由也不算离谱,资历尚浅,这是沈逸最大的问题。 周帝接着点头,同样未做回应,将目光转向了其它几人。 说到封官,那就是吏部最有发言权了,吏部侍郎方晨一看其他几个大牌的都说了,于理也该自己说话了。 想到当初沈逸递了辞呈上来却被搁置,方晨暗想陛下应该是看重沈逸此人的,酝酿了一下,方晨说道:“陛下,虽沈逸资历尚浅,但天赐司同样是新司,况且此事本就由沈逸主办,想必交由他监司也更加得心应手,臣赞成苏老的提议。” 康王心中一喜,如今苏乾、他、加上方晨,沈逸已有三票,此事基本是稳了,除非两名户部主事都不想沈逸上位。 端王心中则是有些不悦,什么新司旧司,十八岁的人当五品官,大周朝历史上有过这回事吗?乱来嘛这不是! 再者康王支持沈逸,他就必须反对,不然他就觉得是落了康王一头。 幸好户部还有自己的人,端王心想只要他们两个反对,三对三,事情还有余地。 端王心想刘伯宏那边是十拿九稳的,毕竟他是支持自己的.... “臣附议。” 没等端王想完,突然传来一声臣附议,让端王眼神一滞。 因为这道声音来自刘伯宏。 “你...”端王有些恼怒,开口想要说话,忽然又想起这是在御书房,父皇还坐在上面,于是又改口道:“刘大人,你是户部侍郎,沈逸在你之下多久难道你不清楚?才这么短时间,他何德何能能当这个天赐监司?” 端王虽然改了口,但语气中多少有些不悦之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身为他阵营中的人,刘伯宏居然会在背后给他来上一刀,支持康王的决定! 刘伯宏面无表情,外甥要升官,他能不支持么? 不等刘伯宏说话,康王先呛声道:“皇兄此言未免有些偏颇,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沈逸虽缺乏资历,但他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是因为年纪轻就否定他的能力,那些一心报效朝廷的年轻仕子该如何去想?” 说罢,康王又暗戳戳地补了一句:“刘大人尚能平心而论,皇兄也当心平气和才是。” 这话在周帝面前说出口,无疑是在暗指端王和刘家的联系,康王生怕他的父皇不知道端王已经在笼络朝臣了。 “你!...”端王顿时就被气到了,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周帝打断。 “行了,”周帝摆了摆手,表情有些不耐,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第452章 升官 他想要听的,是众人各自的想法,尤其是两位皇子,哪怕是错的,也代表他们认真考虑过此事,而不是只会重复朝臣言论,说些“附议”之类的话。 皇后未出嫡子,端王与康王都是贵妃所出,本着历练择优的想法,周帝让他们参政,可这两个儿子却整天将心思放在互相攻击、勾心斗角上,这让他十分不悦。 如今更是离谱,为了一个五品官,竟要在他的御书房里吵起来,这如何能忍? 周帝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看向最后一个还没说话的吴侍郎,微微颔首,示意他说话。 吴侍郎想了想,最终拱手道:“臣认为当由杜德杜郎中任此职。” 选杜德,那无异于是在康王和端王的争锋中选择了弃权。 现在的情况是支持沈逸的有苏乾为首的四人,反对的只有气急败坏的端王一人,且他还没有提出另一个人选。 到这一步事情基本定下了,周帝虽然是皇帝,但也不能一意孤行,罔顾大部分人的意见,何况面前站的这些臣子,还是朝廷的中坚力量。 更别说周帝自己也是想提拔沈逸的。 毕竟沈逸前前后后给他搞了这么多钱来,再不给点好处确实说不过去。 扫视了众人一圈,周帝最终朝着宋祥吩咐道:“拟旨吧,着沈逸添任天赐监司,杜德为辅,度支与金部衙门协理此事...” ....... 御书房中的小朝会散去,众人纷纷退出了御书房。 苏乾步伐稳健,跟在两位皇子身后行了出来。 一出御书房,离开不远,康王就回过头来,笑道了一声:“苏老。” 苏乾闻言止步,客气地拱手道:“康王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与苏老说些闲话。”康王笑问道:“苏老觉得沈逸能否达到父皇心中的期望?” 沈逸? 在一边挎着宝刀领着人站岗的叶双凡一听见沈逸的名字耳朵就竖了起来,假模假样地巡了几步,慢慢靠近康王和苏乾所在的地方。 苏乾微笑道:“呵呵,老朽既然提名沈逸,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康王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苏老觉得,假以时日,就连资历也不成问题时,沈逸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话问的就有些锐利了,苏乾闻言摆手说道:“这老朽哪里说的准,不过若沈逸能一心为朝廷效力,必然是我大周一大能臣。” 康王再度点头,笑说道:“本王也如此认为,沈逸年纪轻轻,却总有天马行空之举,资历虽浅,能力却也不差,是我大周难得的年轻俊杰。” 苏乾仍然是笑呵呵的,心中却想千万不能让沈逸跟两位皇子混到一块去,不然一个没有功利心的人平白陷入党争之中,那真是坏事。 苏乾拱了拱手,说道:“老朽尚有些事务要办,恕不能与殿下长谈。” “说来是本王叨扰了苏老,苏老是我朝第一能臣,不能耽误苏老要事,请。”康王并未不悦,显得很是客气。 苏乾点了点头,大步离开,而康王眼光似有似无地往那装模作样巡视着的叶双凡身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跟着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渐远,叶双凡也不再装样了,豁然回过身来,神色悲愤。 沈逸要升官了?凭啥他整天不干活就坐着赚钱也能升官?他在这天天巡视站岗,连上青楼都缺钱! “刘伯宏!”宫门外,端王拦住了刘伯宏,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本王一起反对?居然支持那沈逸,你忘了之前的事了?!” “端王殿下,”刘伯宏回首看向端王,摇头说道:“殿下,我支持并非是因为我情愿,连苏老也支持沈逸,此事便已**不离十,再者彩票本就是沈逸提出,他任监司合情合理。” 端王气道:“再合情合理,你怎么能跟着元成的话说?!” 其实端王气的不是刘伯宏没跟着他反对,而是刘伯宏支持了康王的论调。 刘伯宏也明白这一点,摇头说道:“端王殿下,苏老带头,方尚书附议,无论康王殿下如何选择,此已是大势,若是殿下也提出一个人选,我尚可跟着推荐,可殿下既未推荐,我也不好强跟着反对,那样就太明显了,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惹得陛下不悦。” 端王闻言一愕,怒气消了三分,开始思考起来。 “若不是在御书房,我自然会支持殿下,可如今在圣上面前,就不好太过了,彩票之事关乎国库,陛下一定不愿看到二位殿下为此事相争,殿下,刘家虽与沈逸有些许矛盾,但切不可因小失大。” 刘伯宏趁热打铁,接着劝道。 端王闻言恍然大悟,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本王险些犯错,若是因为一个五品官惹得父皇不悦,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了之后,端王微笑道:“是本王错怪你了,不要往心里去。” 刘伯宏拱手道:“下官不敢。” 端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刘伯宏望着端王离开的背影,兀自摇了摇头,心中十分疑惑大哥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位皇子。 就算以后刘家能成为权臣,但这样一位皇子,光靠刘家真的能扶的上去吗? 唉.... 刘伯宏叹了一声,忽又想起,幸好他还有个有本事的外甥,心中又稍稍感到欣慰。 而这位让刘伯宏心中欣慰的外甥,现在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眉头紧皱。 “王炸!” “我就一张牌了呢。” 站在沈逸身后的巧儿笑道:“嘻嘻,少爷又输了。” 看着一手牌甩的干干净净的玉钗,沈逸无奈地扔掉了手中的牌,赌气道:“不玩了!” 闲来无事,沈逸把斗地主给整了出来,并教给了苏慕烟和玉钗,谁知这两人上手极快,关键是运气好,把把都是天牌,打的沈逸落花流水。 正心想着是不是把麻将捣鼓出来,再拉上巧儿,四人躲在房里玩些少儿不宜的脱衣麻将时,一道悠长的声音传了进来。 “圣旨到~” 第453章 富贵闲人 “圣旨?”玉钗一听这声音,赶紧站了起来,吩咐道:“巧儿,快去把大家都叫来。” 巧儿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走了。 “急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接了。”沈逸见怪不怪地摆了摆手,领着几人往院外走去。 圣旨这玩意东阳城的沈府里还放着两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周扒皮又给不了他什么好处,沈逸并没有什么期待感,说不定这次又是派给他什么麻烦差事。 随着沈逸走出来,府里的下人也聚齐了,为首的太监高声道:“沈逸接旨。” ..... 又是一番熟门熟路的陈词滥调,写在圣旨上的表扬周帝是一点也不吝啬,好生夸赞了一番沈逸的表现,表示给予他高度认可。 以前早就被领导画过无数大饼的沈逸自然不吃他这一套,可是太监念到最后,莫名其妙说到了一个什么天赐司,还着令沈逸添任天赐监司。 天赐司,名字听上去很霸气,可沈逸压根没听说过这个衙门。 圣旨念完,太监将圣旨重新卷起,递到沈逸手上,笑呵呵道:“恭喜沈大人,如此年纪便身居高位,陛下十分看重沈大人的能力,沈大人以后可要再接再厉。” “一定,一定。”沈逸脸上带着礼貌的假笑,接过圣旨后问道:“请问公公,这天赐司我怎么从没听过?” 太监也没急着走,闻言解释道:“沈大人有所不知,这是陛下今日刚刚与几位大人商定的,专门为大周福利彩票所设立的新衙门,就设在户部之中,度支与金部衙门协办。” 为彩票专门搞了个部门出来,沈逸心想周帝这是看到了彩票的利润,同样不甘心只在京城揽财,要把彩票搞到整个大周去了。 这倒是跟沈逸的想法不谋而合,反正周帝赚的多,他也同样赚的多。 想了想,沈逸又小声问道:“公公,这天赐监司,是几品官?” 太监没想到沈逸问的这么直白,顿了顿才说道:“呃,五品。” 五品,那还不用一个大早地赶到宫里去朝会。 接了圣旨之后沈逸显得很淡定,反倒是府里的下人欢呼雀跃,心想着这么一个大喜事,大人会不会一高兴就赏他们银子。 可惜下人们等了许久沈逸也不曾开口,反而是看着手里的圣旨有些出神。 最终还是玉钗开了口,吩咐道:“巧儿,去账房知会一声,这个月大家的例钱都涨一倍。” 如今在京城不在东阳,当初刘夫人做的事,轮到玉钗来做了。 “好呢。”巧儿应了一声,也没问沈逸的意见,转头就去了,因为很早之前沈逸就说过,家里的事归玉钗管,不用事事都问他。 “谢谢夫人!” 下人们一阵欢呼,谢起了恩。 这一阵嘈杂也将沈逸从思绪中扯了出来,苏慕烟上前问道:“公子,您说不是第一次接圣旨了,怎么自己却出神了?” “想到一些事情,”沈逸淡淡一笑,没有多说。 他想到和苏乾那夜的谈话,让他开始审视现状,开始更多地着眼未来。 有些事,官能做,商不能做。 现在之所以很多事他都做了,那是因为他不止是商,同时还有个官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官了,有些事他还做的了吗?精明的周扒皮会放任他做吗? 没人说的准,当初沈逸不想要权力,现在他有些动摇。 忽然间,沈逸感觉到一双柔夷覆上了自己的大手,转头一看,原来是玉钗也走了过来。 玉钗看出了沈逸有心事,却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美目凝在他脸上,浅浅的微笑着。 这笑容让沈逸心神宁静,片刻后甩了甩头,洒然一笑道:“罢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也没用,我就是我,不管在哪都是我。” 接了圣旨,沈逸没在府里继续待下去,去了一趟户部。 说是新建的天赐司,其实就是从户部腾出一间房子来做个新办公室,再从度支衙门和金部衙门抽调一些人手组成这个天赐司。 到现在那房子还没整理干净,沈逸官是升了,活倒是不用干。 不过圣旨上写明沈逸是“添任”天赐监司,意思就是说,原本户部主事的位置,他还得兼职。 到户部才搞清楚的沈逸不禁暗骂周扒皮,这剥削劳动力是越来越狠了,一人当两人使。 不过度支衙中的下属王礼与何文书倒是很替沈逸高兴,同时又在心里想,果然,这么快就升官了,跟着沈大人混,前途绝对有! 杜德也从金部衙门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称沈逸“上官”,虽然他是户部郎中,但在天赐司上沈逸才是监司,他是辅官。 最不高兴的当属度支郎中陈长钊了,这几个月来,陈长钊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沈逸给替代了,现在好了,没有替代,却和他平起平坐了。 最尴尬的是,在度支衙沈逸依然是他的下属,但是官位上两人却是相等,那么这么一来,以后沈逸出了什么差错,他是骂还是不骂? 以后见面是该自认上官还是平级? 陈长钊头疼不已,暗想陛下为什么还要让沈逸兼顾着度支衙门,干脆调走不就好了吗?大家都省心。 度支衙房里头,杜德与沈逸坐着喝茶,杜德笑道:“沈大人曾言不想做官,如今却是越做越高了,以沈大人的能力,假以时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啊。” 又说起这事,沈逸微微摇头,说道:“飞黄腾达什么的我是不敢想,大多时候我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富贵闲人。” 杜德笑道:“富贵闲人?天下难得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富贵闲散更不好兼得,要富贵就不能闲散,要闲散就无法富贵,所以说,沈大人这个愿望实在难以实现。” 沈逸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不说了,铺子里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沈逸站起身来,借口离开,现在他做天赐司的监司,借着巡查铺子溜号,不要太简单。 杜德也不会阻拦,站起身来相送,一面想道,你现在这样,可不就是富贵闲人么? 第454章 再次邀请(五更,求票) 嘴上说着去巡店,沈逸却没有去,沈氏商号那么多铺子,整天巡来巡去地不得累死。 沈府里正忙活着,大人升官,别的不说,今晚的饭菜肯定要丰盛一些。 沈逸刚坐下,茶都还没喝进嘴,巧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少爷,外面又有人找,这次来了好多人....” “很多人?”沈逸心中疑惑,难道是刘彦心中意难平,带着人上门来要找他的麻烦? 走出府门的时候,沈逸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几名下人正在将马车上的箱子搬下来。 楚南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高声道:“都小心着点,别磕着碰着。” “快点,都搬进去。” 沈逸走了过去,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 楚南一看沈逸出来了,抱拳笑道:“沈大人,这是殿下给大人准备的一点薄礼,恭贺沈大人升迁,还请沈大人不要推辞。” 这次楚南学鸡贼了,他其实一早就从康王府出来,但是硬生生等到确认了沈逸在府里,才送上门来。 沈逸撇了撇嘴,看那些礼物的数量和重量来说,估计东西不少。 他又没摆升迁宴,广邀亲朋,就算邀也不会邀康王,康王却如此主动地将礼物送了上来,如同一只舔狗。 他若是升到一品二品也就罢了,作为皇子肯定需要这种人的支持,来提高坐上皇位的可能性,但问题是他今天只是升上了个五品官。 如果每一个六品官升职,康王都要备上这样一份礼物,那就算他是皇子,估计也吃不消。 这时候,楚南又凑了上来,小声说道:“殿下命我转告沈大人,殿下和沈大人,有一样的敌人。” 一样的敌人? 沈逸懂了,这些礼物还有一层含义,估计是因为沈逸起了引子,让刘家被周帝给敲打,也相当于挫了端王的锐气。 不过康王搞错了,他跟刘家还称不上敌人,顶多是跟刘彦有些恩怨,单论个人,刘伯宏对他还是不错的。 原以为上一次邀宴没去,康王会发小脾气不再搭理他,没想到反而是更起劲了。 沈逸说道:“替我谢过康王殿下。” “一定,”楚南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说道:“明夜冠翠楼,殿下设宴为沈大人恭贺。” 沈逸一愣,靠,这还真是一环接一环,就非要跟他吃上这一顿饭吗? 这三天一小摆,五天一大摆的,康王到底是多有钱啊? 沈逸想了想,说道:“我明天可能有事...” “沈大人,明天您休沐。”楚南微微一笑,这次可是做足了功课。 “呃...”沈逸怎么也没想到,康王为了赶鸭子上架,居然将功课做到了这种地步。 楚南接着说道:“殿下知道沈大人今夜应该要与家人庆祝,因此才特意将时间定在了明夜。” “嗯,嗯...”沈逸漫不经心地点头,他并没有为康王的“体贴”感到荣幸,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一种遇到变态痴汉的感觉... 连他哪天放假都打听清楚了,就像一个男人打听清楚了女人哪天没有姨妈似的... 话说到这份上,沈逸只能答应下来,翻开请柬一看,笔锋凌厉的字迹写着:冠翠楼天字一号雅阁,扫榻相迎。 “怎么这些皇子公主什么的都这么不自忖身份呢?”沈逸回了府中,随手将请柬丢在了桌案上。 赵明月三天两头往他府上跑,这下好,又多了个康王。 玉钗走了过来,掀开请柬看了一眼,说道:“少爷要去吗?”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看他这架势,这次不去还有下次,不知要请多少次。” 这时候叶双凡大呼小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见面就喊道:“你又升官了?” 沈逸无语道:“你消息倒是挺快,但是为什么叫又升官了?” 叶双凡一屁股坐了下来,羡慕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散官,这才一年光景,你都混到五品了。” 沈逸看他一眼,说道:“你升官可比我早。” “可我的官没你的好啊!”叶双凡叹道:“你整天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却每天都要巡查,溜一天都不行!” 什么叫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沈逸撇了撇嘴,说道:“我每天想干的都是正事,不像你,尽想干些不正经的事。” “唉——”叶双凡长叹一声,他觉得他那也叫正事,只是别人不理解而已。 “咦,又有请柬?”叶双凡此时才看到康王的请柬,自来熟地扯过来一看,哗然道:“天字第一号?乖乖,不愧是皇子,这可是下了本钱。” 沈逸看他一眼,说道:“你想去?你想去你替我去吧。” 叶双凡有些意动,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算了,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我去算怎么回事?”叶双凡将请柬放下,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道:“今天我在宫中,你猜我听见什么?” 沈逸这会没心思猜叶双凡听见什么,随口问道:“什么?听到宫女的花边消息了?” “怎么可能!”叶双凡一摆手,说道:“我今日在御书房外巡岗,恰好听见康王一股劲地跟苏学士夸你,估计是看上你了!” “噗....” 沈逸一口茶刚喝进嘴直接喷了个干净,玉钗赶忙轻拍他的后背,又取出香巾替沈逸擦拭,看的叶双凡羡慕不已。 “咳、咳...”沈逸轻咳了一阵才缓过来,怪异地看着叶双凡道:“什么叫看上我了?就不能换个方式说?” 叶双凡满不在乎道:“反正就是那意思。” 沈逸白了他一眼,同时心中也思考起来。 康王在苏乾面前夸他,目的是什么呢?他跟康王又算不上熟悉,康王没必要花功夫来捧他。 看了看叶双凡一眼,沈逸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康王是站在你面前说的?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双凡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在面前,可也离的不远。” 沈逸紧接着问道:“那是不是,正好到那位置的时候康王找苏乾说的话?” 叶双凡想了想,道:“好像是吧,有什么差别吗?” 沈逸啧了一声,康王这作秀水平,不去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第455章 站队 康王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在殿门外说,还是挑在叶双凡面前。 说句实在的,自从彩票铺子开了,几乎全京城都知道了叶双凡是沈逸的朋友,而康王知道这一点明显要更早。 说白了就是让叶双凡当个传话筒,利用叶双凡来告诉沈逸,他康王是很欣赏他这个人的。 看了一眼摆在外面的箱子,叶双凡问道:“这些,难道是康王送的?” 沈逸点了点头,这些箱子他刚才打开看了看,虽然不是满箱子的金银珠宝,但是名贵器物和字画不少,要论价值,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然这些东西康王搞来很容易,他门客众多,多是些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其中也不乏精研书画之道,小有名气的书法家或是画家,平日里估计也没少给康王送。 现在转手一赠,便成了示好,而康王除了车马什么都没付出,还很有可能获得沈逸的好感,这二倒贩子算是给康王做明白了。 叶双凡有些羡慕,又有些疑惑道:“康王还真舍得,你才是五品官就送这么多,怎么不见他送我呢?” 沈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两能一样吗? 他沈逸又没有根基,没有后台,拉拢也就拉拢了,可叶双凡本身就够敏感了,皇帝身边的人皇子都敢去拉拢渗透,不怕被周帝赶出京城去? 再说了,叶双凡背后是整个叶家,他老爹叶南是手上掌握着一郡兵权的总督,别说是皇子了,就是真的成了太子,周帝没驾崩之前康王也不敢对叶家太过热情,除非他脑子有坑。 叶双凡很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说道:“收下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康王的人了。” 自从叶双凡说了那句“康王估计是看上你了”,沈逸就觉得他说话非常奇怪,如今又是“就是康王的人了”,就更加奇怪了。 沈逸撇撇嘴说道:“谁说我要收这些东西?” 叶双凡愕然道:“这都摆在你院子里了,还不算你收了?” “进来了也可以再出去,”沈逸招了招手,阿福立刻小跑着进来。 “少爷。”阿福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沈逸。 沈逸指着外面的箱子吩咐道:“将这些东西送到户部衙房去放着,再把天赐司的名单带一份回来。” “是,少爷。”阿福应了一声,很快去办了。 叶双凡奇怪道:“送到户部去干什么?上交国库?” “上交国库算怎么回事?”沈逸无语道:“等天赐司成型了,将这些东西给 分给户部的人? 叶双凡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不如给我。” 沈逸再度汗颜,那能一样吗? 康王送的东西他搬去户部,到时候在天赐司一发,就说是康王殿下对大家的鼓励,希望天赐司能越做越好,越做越顺利,这样一来给外界也释放一个信号,他不是康王的人,同时康王也不会太介意。 要送给叶双凡,那才是真的不像样。 叶双凡又顺手取了一些瓜果,接着道:“要我看,你不如就收下这些东西,反正你跟端王势不两立,肯定是靠不到一块去,还不如让康王给你做挡箭牌。” 沈逸疑惑问道:“我跟端王怎么就势不两立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叶双凡却说的轻飘飘的。 叶双凡理所当然道:“你跟刘家闹僵了,不就是跟端王闹僵了?都是一样的。” 沈逸摇了摇头,“你还小,不懂不要乱说。” “搞错没有,我比你年长!”叶双凡挺起了胸膛说道。 “可你还要去青楼妓院解决问题。”沈逸看着他说道。 “你这样聊天就没意思了。” “那换个说法,你连上青楼的钱都要跟我借。” “不聊了,我走了。”叶双凡面无表情的起身,愤然离开。 “再聊会啊。”沈逸故作客套地起身挽留,随后摇了摇头。 其实他目前并不存在选不选,选哪个的问题,康王想利用他跟刘家的矛盾争取他的支持,在户部插上一杆旗,给争储添上一层助力罢了。 可最根本的问题是沈逸不觉得他跟刘家是什么生死大仇,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说到底都是利益。 至于站队,他现在并不需要考虑。 周帝此刻正春秋鼎盛,这么早就站了队,只是在周帝心里给自己加一个标签,凭空多了些麻烦。 但是礼物可以不收,连请两次的饭却不能不吃,要不然也太不给康王这个皇子面子了。 想来明晚又是一场虚与委蛇的宴会。 不过在明晚之前,今夜这场家庭庆祝会气氛就要好上不少了。 “恭贺少爷升迁。” 沈逸的女人和亲信齐聚一桌,在玉钗的带领下,所有人都端起酒杯。 周二虎笑说道:“少爷升官这么快,不出几年,怕是仆射也触手可及。” 沈逸微笑道:“少说我的事,你什么时候也升个官,把秋霜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少爷....”秋霜面色一红,不依地嗔道。 周二虎挠了挠头,哈哈笑道:“咱们不像少爷,温饱就够了,我打算下个月把我老娘从东阳接过来,娶秋霜进门。” “二虎哥...”没想到周二虎会当众说这事,秋霜羞红了脸,一旁的晴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脑袋瓜还不明白成亲的含义。 秋霜红着脸道:“少爷,你可还没跟玉钗姐拜堂呢,就想着催我和二虎哥。” 拜堂是早拜过了,只是没人见证,但说起这事,沈逸确实有些愧疚。 当初说好了从金安回去之后就给玉钗一个婚礼,结果又被周帝一道圣旨喊来了京城,虽然中间也有时间,但是沈逸想给玉钗一个盛大的婚礼,时间太短办起来就太仓促了。 想到这里,沈逸不由得歉然地看向玉钗。 玉钗浅浅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她明白沈逸的心意就好。 不过说到这里,玉钗顺势劝道:“少爷,如今也算是在京城站住脚了,不如就把老爷夫人都接过来吧?” 第456章 赴宴 接爹娘过来? 沈逸想了想,旋即微微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现在他还没想好是留在京城奋斗,还是脱离这个漩涡,再者从朱老将军和苏乾那透露的消息,边境的情况似乎不太好,现在接过来,万一到时候北方兵荒马乱,想走就麻烦了。 主要的问题,还是刘家的关系尴尬,虽然刘伯宏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但似乎并没有告诉刘璟升,之前刘夫人也表示过,暂时还不想回京城,或许京城对她来说,是个伤心地。 夜深。 玉钗躺在沈逸身侧,青葱般的玉指轻触着沈逸的胸膛,轻声说道:“秋霜的话,少爷不要往心里去,其实,玉钗不在意的...” 沈逸愣了愣,旋即抓住玉钗柔嫩的手,笑道:“不管在不在意,媳妇总是要过门,你放心,说过的我一定会做的。” 玉钗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少爷,你已是朝廷要员,我,我这般身份,真的能做那大妇吗?” 沈逸翻过身子,在玉钗额头上轻吻了一口,微笑说道:“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我说你能,你便能。” “少爷...”玉钗眼中盈盈,话音凝咽。 “再说了...”沈逸的手覆上高峰,坏笑道:“你现在岂不是就在做着大妇该做的事么?” “嗯——”玉钗鼻子里轻哼一声,腰身一动抱紧了沈逸,不让他乱动,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红唇凑了上来。 主动的玉钗可不多见,一边品尝着娇嫩红唇,沈逸一边心想,这便是升迁最好的礼物了罢? 次日休沐,夕阳的光刚刚降临,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沈府门外。 下人引着楚南来见了沈逸,楚南开口便道:“沈大人,殿下特命我来接沈大人前往冠翠楼。” 为了请他吃个饭,康王也是煞费心思了,真就生怕沈逸跑了似的。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冠翠楼,天字一号雅间。 雅间处冠翠楼最高层,虽然冠翠楼越高的楼层面积越小,但比起八上十个雅间,但第五层,仅仅三个而已。 雅间之中除了饭桌,还有单独会客的茶室,供人休息的单间、卧榻,应有尽有,雅间中摆放的瓷器字画之类的装饰品,也尽是不俗,普通人要是顺走一样,怕都是能换得不少钱。 要按现代化来说,这就是五星级酒店中的总统套房。 站在雅间窗边,能眺望大半个京城景象,此时康王就站在那,目光投向户部的方向。 眼看着窗外天色渐暗,康王却还是站在那不曾落座,一名青年看了看康王,走上前去疑惑道:“殿下,大家都等着您入座呢。” 康王笑了笑,说道:“不着急,还有一位贵客没有过来,不用在意本王,诸位先坐吧。” 那青年心中疑惑,不知康王殿下说的贵客是何人,能让康王包下天字一号的雅间款待他,还等在这里,而康王对此,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康王嘴上说着让其他人先坐,但是他是皇子,今晚又是他请客,他站在那,谁敢落座了去?于是所有人又只好站在那各自闲叙,与康王一同等着。 过了一会,康王透过窗户看见自己王府的马车渐渐向冠翠楼驶来,嘴上扬起笑容,移步到了茶室之中。 随着康王移步,雅间内众人的目光也纷纷随之移了过去,却见康王在雅间中泡起了茶,可又不曾叫他们任何一人进去,不禁心里头又起了疑惑。 就在众人心中好奇之时,雅间的移门被人推开,当先走进来的在坐众人都认识,那是康王殿下的左膀右臂,康王府的楚南。 楚南进来之后左右看了一眼,见到康王坐在茶室之中,转身向着身后说道:“请。” 在众人目光聚集之下,他们心中好奇的贵客终于露了面。 一走进雅间,沈逸便见到众人的目光全都向他投来,扫了一圈下来,没一个是他认识的人。 “沈大人?” 此时一道疑惑中带着些惊讶的声音传来,沈逸闻声看去,是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绿袍白面,很是清秀。 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印象,沈逸问道:“阁下是?” “真是沈大人,”那青年一笑,走上前道:“小生陈明,当日大周福利彩票发行时曾远远的见过沈大人一面。” “这样,”沈逸点了点头,说道:“幸会。” 楚南这时候插话道:“沈大人,请吧,殿下正在等您。” 随着楚南伸手的方向看去,沈逸这才见到坐在茶室之中的康王,而康王也正向他看来,脸上带着淡然微笑。 “先失陪了。”沈逸朝着那书生礼貌地说了一句,迈步朝着茶室而去。 楚南随即跟上,在沈逸进入茶室之后便带上了门,将茶室与众人所在之处隔了开来。 此时厅中众人都迎向陈明,七嘴八舌地发问。 “陈兄,那是何人?” “你称他沈大人,难道他已有功名?” “年纪轻轻,竟比我等还早些踏上仕途。” .... 陈明见到沈逸进入茶室,也是十分讶异,片刻才回神道:“那位是户部的沈逸沈大人。” “沈逸?”有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旋即拍手道:“那不就是协理国债一事的户部主事吗?” “对!就是他!”有人恍然道:“难怪觉得眼熟,当初在沈氏钱庄还见过他一面。” 有人小声道:“康王殿下等的就是他?他只六品而已,没必要让康王殿下单独等他吧?” “嘘!康王殿下的决断,岂是你我能够参透的?大家再等等吧...” ...... 虽然茶室与外面隔开,但声音还是能听见一些,康王微笑道:“沈大人在京城已然有了不小的名声,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你的名字。” 沈逸神色如常,没有接这个茬,拱了拱手说道:“府中有些事耽搁了,让殿下久等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康王满面笑容,说道:“更何况,约定的时间未到,是我们来的早了。” 第457章 缘分 沈逸微微点头,玩笑道:“若不是殿下邀请,我可能一辈子也上不来这天字一号的雅间。” 沈逸来过冠翠楼,自然知道在这喝酒是要看身份的,越高的楼层对身份的要求越高,不是谁想上来都能来的。 康王闻言却摇头道:“我观沈大人身负奇才,前途无量,即使我不请,将来想请的人怕也无数。” 沈逸笑道:“殿下高看我了,我此阶此位,何德何能。” “不说其他人,便是我那皇兄,定是少不了的。”康王微微一笑,忽然说起了端王。 两个争储位的皇子,康王引出端王来,沈逸故意没有说话,保持了沉默。 康王也不在意,斟了一杯茶放上桌案,稍稍推向沈逸,接着微笑道:“说起来,皇兄跟沈大人也早有缘分。” 两个大男人的扯缘分,沈逸想想都起鸡皮疙瘩,顺着康王的话说道:“殿下此言,我不太明白。” 说实在的,沈逸连端王是高是矮,是瘦是胖,是正常人还是脑残都不知道,哪来的缘分? 康王微微一笑,推开了茶室中的窗户,高楼之上春风拂面,到了夜里,还有些微凉。 康王笑道:“沈大人觉得此处风景如何?” “风景独好。”沈逸点头说道。 “地段呢?” “京城之中,当数上佳。” “沈大人是商人出身,应该知道,这样一个地段,建起这样一座高楼,要投入多少银子。”康王微笑说道。 沈逸当然知道,百宝商场不就建起了么,虽然地段比不上冠翠楼,可也花了沈逸不少银子。 沈逸点头说道:“大概能猜到一些,殿下说这些的意思是?” 康王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说道:“这笔钱可不少,当今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拿的出来。” 沈逸心想你这就想错了,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饮下了茶,康王接着说道:“这冠翠楼,是一商会筹银所建。” 沈逸喝茶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康王,心想该不会是.... “金安的纵横商会,”康王面带微笑,说道:“沈大人对他们应该不陌生?” 果然是。 沈逸猜到了,提起商会,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纵横商会,走南闯北这两年,也就纵横商会跟他有过节,康王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商会,他刚说出口,沈逸就猜到了。 “当然,我在金安行商时,与纵横商会有过不少的“交流”。”沈逸放下茶杯说道。 康王似乎知道纵横商会跟沈逸的过节,见他用“交流”来形容过往的矛盾,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沈大人好气量,本王佩服。” “殿下过奖了。”沈逸摇了摇头,这事都是多久之前了,他也没低端到记得这么一点事不放,再说当初他又没吃亏。 沈逸现在心中好奇的是,如果这冠翠楼是纵横商会的资产,凭什么骆复海敢定下“地位越高,位置越好”这样的规矩?真不怕得罪京城的权贵? 康王又给沈逸添了一杯茶,接着说道:“不知道沈大人还记不记得,国债发行之初,皇兄大手笔地拿出了整整一万两白银?” 沈逸点了点头,要说这事,还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当初钱庄门外大批权贵排着队,端王就像个装比犯似的拉着白银冲了过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他要出一万两,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给大周做出的贡献,他的功绩。 “这两年蛮虏愈发猖狂,父皇全心提整兵力军备,沈大人也清楚,在你上任之前,户部穷的叮当响,”康王给沈逸添了一杯茶,微笑说道:“因为这事,父皇自己的开销都少了许多,而我们皇子公主的待遇,也跟着下调。” “皇兄那人本王自认还是很清楚的,好排场,喜铺张,以他的花销,难以存下一万两白银。” “可国债之时,他还是拿出来了。” 康王说到这里停下了,沈逸接上道:“殿下是想说,冠翠楼,或者说纵横商会,是端王殿下的钱袋子。” “聪明!”康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兄是卢贵妃所出,而卢贵妃的娘家是承光郡的望族。” “如此看来,沈大人是不是跟皇兄早有缘分?” 沈逸没有说话,本来以为康王将设宴地点定在冠翠楼而不是康王府是为避嫌,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样,而是他刻意如此。 康王说起这缘分,也根本不是给端王那边说好话,是想利用纵横商会跟他的恩怨,让他恨乌及乌,连带着对端王也添上恶感。 沈逸不动声色地看了康王一眼,随即端起茶杯微笑示意,康王同样举杯回应。 心机深沉。 这是这次见面之后,沈逸给康王打的标签。 “过去的都过去了,当初也是一些小误会而已。”沈逸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 康王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反正话他已经说出来了。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那些青年才俊的声音,能听的出来是冠翠楼的伙计开始上菜了。 “终于上菜了,本王还道这冠翠楼效率也实在是慢。”康王笑了笑,站起身说道:“今日是为沈大人祝贺,来吧。” 说罢康王便向茶室外走去,楚南先一步拉开了房门。 沈逸才不信是效率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康王话说完没一会菜就上来了。 两人走出茶室,康王面向众人,说道:“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户部主事,沈逸,另外,父皇已经任命他为天赐司监司,今日此宴,便是为沈逸祝贺。” 不用康王介绍,刚才厅内的青年也通过那见过沈逸的陈明稍稍了解了一番沈逸的身份,又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算是对沈逸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六品官并不稀奇,在座的诸位心高气傲的才俊未必当他是个大人物,稀奇的是这六品官能经常入宫面圣,还能负责全国性的国债事务。 最不同的是一个六品官得罪了京中望族,到最后倒霉的反而是刘家,这样就不得不让他们高看了。 第458章 求教 刘家是敬重豪门望族,是与康王争锋的端王手中的最大势力,而之前刘彦的一番举动,无疑是直接将这位风头正劲的沈大人推给了康王。 介绍了一遍之后,一众青年纷纷对沈逸行礼,这之后康王才带着众人落座。 康王作为皇子又是请客的人,当然要坐主位,而他身边的位置,就是为沈逸所准备的。 落座之后,康王首先端起酒杯,笑道:“今晚,本王主要是想介绍沈大人给诸位认识,他可是诸位的榜样,今夜权当交际,不谈杂事,大家喝个尽兴。” “殿下说的是,沈大人是我等榜样。”一名青年点头说道,他们倒也想有朝一日,能让堂堂皇子等着自己到来。 “来,沈大人,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沈大人一杯。” “还有我,沈大人,这杯你该先跟我喝,大周福利彩票,我可是每期都买...” “你要这么说,京城日报我还从没落下过呢....” 在座的青年才俊都看的明白,康王因为沈逸而设宴,自然是将之当成自己人了,如此人物,众人对他的态度无不热情。 沈逸亦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凡是向他敬酒的,或多或少都喝上一口半口。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皇帝不是端王就是康王,这都是日后手握大权的人物,虽然心里没多亲近,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几杯酒下肚,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谈话声渐渐高涨。 “虽说这次失火案让刘家受挫,但刘家在朝堂上颇有根基,只这么一件事怕是动摇不了他们多少。” “这也没办法,刘家故去的老太爷在仕林中颇有影响,上一辈打好了基础,两位刘大人也身居高位,此事最多是刘彦倒霉,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说来京中的贵族都被长子的名头迷惑了,论风度气量,康王殿下根本也不输端王殿下。” “一叶障目罢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相信他们终有一天会看清的。” 虽说康王一开始便言明,今日权当交际,不谈杂事,但众人喝了几杯酒,话题自然还是离不开两位皇子之间的争锋。 康王和端王的支持者是很明显的两个阵营。 端王虽然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却稍年长一些,占着长子的名头,京城老一派的贵族,许多都因为这个名头而觉得端王更有登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虽然周帝没有明言立储,却禁止不了权贵心中这么想。 而比起端王来,康王并没有什么优势,他的母亲是选秀入宫,比不了端王那边的望族,在仕林中,更是没有什么影响力,因此只能大力地招揽门客。 沈逸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插话,看了一眼康王,似乎也没有制止这些谈话的打算。 沈逸不由得心想,虽然说读书人心高气傲,但是这种场合公开谈论皇子和权贵,胆子还真是够肥的,也能够因此看出康王对他们并没有多少限制,嘴上噙着淡淡的微笑,似乎乐见其成。 康王喝了一杯酒,朝着身边的沈逸叹道:“要想得到权贵的支持,谈何容易。” 沈逸想了想,放下酒杯,说道:“殿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说了一半,沈逸又不说了,这让还指望着他能出些主意的康王有些许失望。 不过想了想,今日才是二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虽然纵横商会跟沈逸有过节,但他也不一定就因为此事倒向自己,在那之前,估计还是想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康王不禁在心中点了点头。 年少有钱又有才,却秉的住性子。 稳重。 而比起面前这些浮夸的读书人,他更喜欢稳重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给他最大的助力。 康王端起酒杯,笑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王受教了。” ?? 这一刻,沈逸是懵逼的。 他说啥了?怎么就胜读十年书了? 刚才那一番话虽然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但是让他来评价的话,这就是一句废话。 结果康王居然扯到胜读十年书上去了,想不吃惊都不行。 在沈逸看来用“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来形容要贴切的多。 不知道康王心中经过了什么样的心理波动,但是沈逸只能端起酒杯示意,跟康王饮了这一杯。 此时有青年问道:“沈大人,我等不少人今年便要参加科举,心中也很期望能像沈大人一样为朝廷效力,再为殿下添上一份助力。” “若说诗词书画,我等自认无逾,但这策论上,跟着教条难免死板,沈大人,不知能否向您请教一二?” 策论,指的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比起死板的教条文章,策论要更灵活一些,朝廷时常会出些当下有或可能有的问题来考这些仕子。 这青年也说的不错,与其跟着教条来,不如听听朝臣的见解,毕竟当过官的人,肯定理解比他们这些书生多。 而沈逸心中想的是... 他娘的你今年要科考,不回去看书反而在这里喝酒,完了还要我教你怎么考,我又不是你爹,又没交学费,他吃多了么不是? 不过沈逸不想答,康王却很想听。 因为沈逸目前展现出来的都是他在赚钱揽财上的本事,光靠赚钱,可能一时间能得到父皇的看重,可等时艰过去了,那就不一定了。 想要位极人臣,最终看的还是对政务的理解。 沈逸正待开口拒绝,康王却抢先说道:“说得好,沈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就是本王想请他赴宴也请不到,如今算是被尔等抢着了机会,错过了今夜,可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说罢,康王又朝沈逸说道:“在座的将来都可能是沈大人的同僚,不妨为他们解惑一二。” 沈逸心里咬牙切齿,他娘的要我解惑,你自己怎么不去解,少爷我一分钟千八百两上下,莫名其妙的要在这里给这些快考试了还喝大酒的书生解惑,真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干的事! 第459章 佩服,佩服...(周票过三千爆十更) 见到康王支持自己,那提问的书生更加起劲,直接出言问道:“沈大人,此时若是你是考生,意欲考取功名,而我是考官,我出题,如何能治水患,你会如何作答?” 大周水域丰富,澜沧江、广陵江就像是前世的黄河和长江一般,孕育了无数生命。 但是一旦到了雨季,洪水必然是每年都有,当初的东阳城福康堤就曾因为雨季导致被广陵江冲毁,沧州当初失税的时候,前户部尚书乔安均也曾用水患来做借口,这书生提出这个策论,倒是很附和大周目前的国情。 沈逸深吸一口气,问道:“我是考生?” 那青年点头道:“对,假若沈大人是书生,如何作答才能让考官满意,从而走上仕途,为朝廷效力呢?” 沈逸翻了翻白眼:“我肯定会交白卷。” 青年讶异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不想当官。”沈逸干脆地说道。 身为朝廷的户部要员,又即将成为天赐司的监司,沈逸这番话说出来无疑有些凡尔赛,但这是实话。 此言一出,满场错愕,就连一直心想着沈逸会如何作答的康王,脸上噙着的微笑也凝住了。 沈逸偷眼瞥了康王一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表达一下他不想当官,没有往上爬的心思,以后咱们各走各的,你呀,争你的皇位,少爷我,帮不上你。 “这,这....” 此言一出,在座的青年书生皆是面面相觑,这还是人话吗? 那青年书生觉得沈逸是看不起他,懒得跟他多说,不禁将目光投向康王,顿顿道:“殿下,这...” 表情凝住的康王回过神来,看了沈逸一眼,见他神色无比认真,不似玩笑,忍不住在心里掂量起来。 片刻之后,康王眼睛一亮,懂了! “说的好,说的好啊。”康王脸上再度挂上笑脸,不止如此,还啪啪鼓起了掌。 青年才俊们皆是愕然,好?好在哪? 沈逸同样错愕,是啊,好在哪? 在众人注目之下,康王放下了手,笑着说道:“沈大人的意思,是让诸位的功利心不要太重,不要一心想着如何走上仕途,要从心底去为朝廷,为大周考虑,只要心中真心为大乾,便是白卷,也能证赤子之心。” .... 静... 时间似乎停止,不在流转,仿佛过了片刻,又仿佛过了良久。 啪 啪啪啪 一阵冰霜般的气氛之后,紧接着的是满场的掌声雷动。 那提问的青年书生鼓着掌站了起来,一脸佩服地看向沈逸,高声道:“好!好!不愧是能得陛下青睐的良臣,如殿下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沈大人,在下佩服!” “是啊!沈大人高论,佩服!” “沈大人,再敬你一杯!” 沈逸的嘴巴微张,眼睛大睁。 这也行? 这都圆的回来? 转头看向身边的康王,却见康王也正对他微笑,脸上表情丰富,那意思是,如何?本王才是真正懂你的人!快投效本王吧! 沈逸嘴角微抽,赵元成,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次奥! 在众人的赞美敬酒之中,沈逸直接被捧成了出淤泥而不染,思想境界达到一定高度的大周人才,受到在场青年书生的一致好评。 康王乐见其成,还跟着敬了沈逸一杯,自己这边跟沈逸处的越好,将沈逸拉进阵营就越有希望,最好是给他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沈逸并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现在只有一种进了傻子窝的震惊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康王接着说道:“沈大人今日心情不错,愿意为诸位解答,诸位可要抓住了机会。” 康王放屁,不管香的臭的,自然有人抢着闻,这话一出来,立马有人凑趣道:“殿下亲自款待,沈大人定然也心生欢喜。” “还要多谢殿下,为我等取来这次求知的机会....” ..... 康王满脸笑容,看向沈逸问道:“沈大人不在意吧?” 不在意,当然不在意,谁会跟傻子置气呢... 沈逸咧了咧嘴,看上去像是在笑,但是没有说话。 还是先前提问的那青年书生抢到了话茬,他接着问道:“沈大人,您想传达的理念我们感受到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沈大人,对防治水患,有何等具体的见解?” 一问,立马全场的目光又投到了沈逸身上。 实在水患是大周长久以来的问题,今年的科考,策论也真的很有可能考到这个题目。 沈逸四下扫了一圈,决定表示的更直接一些,于是他撇嘴说道:“治水我不会,我就会赚钱。” 简短的一句话,依然是那样的惜字如金。 答非所问,依然是那样天马行空。 但有了上文,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愕然,而是在心里思考了起来,这回要表达的又是什么理念? 一时间又没了声音,沈逸自顾自的夹菜吃菜,来都来了,可不能光喝酒,饿着肚子回去。 “妙啊,妙啊!” 在沈逸第三次下筷的时候,身边的康王又出声了。 紧随着,青年才俊们也将目光投向了康王。 “本王明白了,沈大人一语中的,实在透彻,”康王看了看沈逸,如此说道。 有青年问道:“殿下此言何意?” “你们的眼光还是差了些,”康王笑着说道:“沈大人的意思,是防止水患,首先要提升朝廷的国库储备,在水患之前,朝廷如今真正急切的问题是国库缺银。” “有银子,朝廷才能在水患爆发时,即使拨银救灾和抚恤,诸位在考虑水患问题时,同时也要将缺银的问题考虑进去,虽然朝廷已经有沈大人这位能臣,但他还是期待诸位能够有亮眼表现,沈大人这是对诸位抱有很大的期待啊。” “当啷” 在在场青年发出惊叹之前,沈逸手中的筷子先不自觉地掉了下来,还长大了嘴巴。 康王微笑着看向他,说道:“沈大人,我说的对吗?” 沈逸嘴角抽了抽,不禁拱手说道:“佩服,佩服....” 第460章 脑疾 康王的宴请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会觉得十分荣幸,但对沈逸来说只有痛苦。 最起码这一餐饭他是吃的十分煎熬。 康王太特么离谱了,不对,如果用高情商的话来说,康王的思维真是太活络了! 一顿饭下来,那些青年书生似乎问上了瘾,康王也十分支持他们提问,到后来,沈逸就光听他们说些朝廷大事了。 最离谱的是,沈逸从没用心回答过,但就算是他答非所问地说出“我不想活了”这样的回答,康王也能替他解释出“不能为朝廷效力,沈大人生不如死”这样的释义来。 这一辈子的假笑,或许都在今夜笑完了。 到了散席时,众人都有些醉意,唯有沈逸是精神无比,满心的尴尬。 康王似乎喝的也很尽兴,脸色醺红,拍着沈逸的肩膀道:“沈大人,本王的这些朋友,可还能入沈大人的眼?” 入不入沈逸的眼其实不重要,他是户部的主事,又不是礼部的官,管不着科举的事儿,眼缘再好也没什么用。 沈逸嘴角微抽,拱手说道:“殿下和在坐诸位的才华,让在下叹为观止,五体投地!” “哈哈哈!”康王放声大笑,心中甚是高兴,大声说道:“他们还是要多向沈大人学习啊。” 青年才俊们闻言纷纷附和:“还要向沈大人多多请教。” “望沈大人不要推辞。” “今日一闻,学生才是对沈大人佩服地五体投地...” ...... 沈逸堆起满脸的假笑,心中打定主意是要离康王跟他这些小弟远远的,处地久了,可能智商会被同化,被拉低。 宴席散去,康王和沈逸并列走在前头下楼,后面熙熙攘攘地跟着一群人,皆是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沈逸,这就是当官的好处啊,堂堂皇子都如此客气地对待。 沈逸一边不走心地应着康王的话,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而两人并肩而走的这一幕,被冠翠楼的管事看在了眼里。 管事心下一惊,这不是之前在这跟刘家少爷起了冲突的那个户部主事?怎么跟康王殿下走到一块去了? 康王其实不常来冠翠楼,虽然知道这其实是他皇兄端王的铺子。 但也正是因为这点,来冠翠楼消费,岂不就是给端王送银子,两人明里暗里都争着储位,康王怎么可能干这种给敌人送钱的活计。 今天来此,就是刻意做给端王看的。 到了冠翠楼门外,康王笑着说道:“沈大人,与你相谈甚是愉快,若有机会,定要再饮。” 沈逸向着康王拱手:“天赐司刚刚成立,过两天大概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了,兹事体大,接下来怕是不得空闲....” “无妨,待沈大人有空便是。”康王哈哈大笑着,显得心情很是愉快,又寒暄了几句,才踏上华丽的马车离开了。 最大的麻烦走了,沈逸自然不会跟那些穷酸书生唠嗑,省的又被一通追问,飞也似地溜走了,半点看不出醉意。 ------ 次日一早,叶双凡又找上了门来。 沈逸刚吃完早饭,瞥他一眼:“又去青楼?” “谁吃饱了天天去青楼?”叶双凡很不要脸地回了一句,紧接着又问道:“昨晚怎么样?” 叶双凡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惊的沈逸不由得在想他是不是患了失忆症,连自己去青楼都忘记了。 懒得跟叶双凡讨论什么青楼妓院的问题,看着他道:“什么怎么样?” “康王啊,”叶双凡说道:“昨晚跟康王的饭吃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逸撇了撇嘴:“我估摸着康王可能有点毛病。” 叶双凡愕然道:“什么毛病?” 康王堂堂皇子,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顾,生了什么小病,那都是太医院的太医给照顾,能有什么毛病? “有点脑残。”跟叶双凡说话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沈逸说的非常直接。 “脑残?”叶双凡想了一想,面上呈现讶异之色:“你是说康王有脑疾?” 沈逸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你还懂医术?”叶双凡惊讶的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觉得是问了句废话,因为当初他的难言之隐都是沈逸帮忙治好的。 叶双凡忽然严肃起来,小声问道:“那有药救吗?” 沈逸摇了摇头:“脑残者,不可医也。” “咝....”叶双凡吸了一口凉气,说道:“那岂不是说,端王当定太子了?” 沈逸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端王也是个脑残呢。” 刚说出口,沈逸又觉得自己说的像是诅咒。 两个成年的儿子都是脑残,那周帝也太惨了些,不知道他这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努努力,争取再练一个小号? 因果报应啊因果报应,叫他周扒皮成天剥削少爷我的劳动力,报应来了吧? 对沈逸的话深信不疑的叶双凡长叹了一声,说道:“陛下真可怜。” 紧接着又道:“咱们去鹿山赏桃花吧!” 叶双凡的话题跳跃太快,以至于沈逸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前一秒还在感叹周帝真可怜,下一秒就要去赏桃花,悲喜之间转换自如,要不是知道他就是个一根筋的小机灵鬼,沈逸一定会觉得此人城府极深。 沈逸无语道:“两个大男人去赏桃花,你脑子有坑,我可没坑。” 叶双凡看着沈逸,神色无比认真:“何止!朱轩他们也去,咱们五个大男人!” 咝..... 五个大男人赏桃花,那场景想想都恐怖。 沈逸正要拒绝,想想又觉得好奇:“难得的休沐,他们现在手上也有余钱,你不找他们请你上青楼买桃花,居然去山上赏桃花?” 沈逸的话问出来,叶双凡忽然变得有些扭捏起来,挠着头说道:“其实也不是赏桃花,你不知道,每年这时候鹿山上桃花开的最艳,那些千金小姐都会结伴上山....” 沈逸这才明白过来,赏桃花是假,想走桃花运是真。 单纯的叶双凡,他并不关心周帝有多可怜,他只关心他自己。 第461章 赏桃花 嫖归嫖,终归是要成亲的。 而像叶双凡、朱轩这样的将门子弟,将来的亲事也不可能在街上随便寻个***婆娘就结了,更大的可能还是跟名门贵女凑成一对。 而这些名门贵女不像农户或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赵明月这样成天穿着一身男装走街串巷的是少之又少,很可能成亲之前都见不上一面。 但是赏桃花就不一样了,心怀期艾的少女会在这天结伴而行,这是难得的一见庐山真面目的好时机,不管怎么样,见见这些贵女什么长相,日后家里给定下了亲事,是以死相逼还是欣然接受,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当然,若是眉来眼去看对眼了,能发展出个自由恋爱,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你们去就去了,干嘛拉上我?”叶双凡他们四条单身狗,他可不是。 “你桃花运旺啊!”叶双凡理所当然地凑上来说道:“你有经验,到时候给我们参谋参谋...” 沈逸往后仰了仰身子,拉开了与叶双凡的距离,什么叫他有经验?说的他像是个海王似的。 沈逸断然拒绝道:“绝对没可能,我明天要去天赐司,我要为朝廷服务,为百姓谋福利。” 叶双凡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一整个月你在衙门待了不超过七天,御史的折子都递到陛下那去了,我在殿外听的清清楚楚,那御史把你骂的屁都不是...” 沈逸闻言一阵愕然,没想到他这样的小官居然还会有御史盯着,实在是太敬业了。 说起来这事他都毫不知情,上面也没给他什么惩罚,看来周帝还是讲些基本道理的。 其实沈逸不知道的是,上个月他的那份俸禄,一分钱都没发下来,这就是对他的惩罚。 不过沈大少爷家大业大,忘了这一点小钱罢了。 这时候玉钗端了洗净的瓜果过来,叶双凡毫不客气地抓了一颗,又很客气地说道:“麻烦弟妹了。” 叶双凡仗着比沈逸早从娘胎里出来那么一年,整天想摆谱,沈逸自然不吃他这一套,但叶双凡似乎很执着。 玉钗听的羞怯,轻声问道:“和少爷在聊些什么?” 叶双凡一听顿时像个大喇叭一样说道:“我让沈逸跟我们一块去鹿山赏桃花,他非是不去,年纪轻轻的就闷在府里,像个小老头似的!” 沈逸补充了一句:“什么赏桃花,他们那是去看姑娘。” “那是顺便!”有女子在场,叶双凡还是要点面子:“主要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切。”沈逸不屑地哼了一声,懒得揭穿他。 反正玉钗肯定会阻... “叶公子说的是,少爷不妨出去走走。”玉钗坐了下来,轻声说道。 沈逸一脸愕然。 不得不说古代的民风真是太好了,家里的女子,居然会叫你出去跟一群狐朋狗友看姑娘。 这要是放到现在,搓衣板伺候是常态。 沈逸看向玉钗,玉钗不躲不闪,续上了话:“少爷来了京城便忙的脚不沾地,不如趁着天赐司还未整备完毕,出去放松一番也好。” 赏桃花,那是有情调的年轻人干的事,沈逸这两辈子加起来怎么也算不上个小年轻了,虽然美女是养眼,但每天都能养一天的沈逸自然是没叶双凡那么积极。 摇了摇头,正要拒绝,看了看玉钗,沈逸顿了顿却又没说出口。 沈逸笑了起来,握着玉钗的手说道:“去吧,我们一起去。” 沈逸这话说完,便见到玉钗微愕,紧接着便意动起来。 沈逸心里暗叹,他不嫌弃京城无聊,他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但是玉钗不一样,在东阳的时候她还能跟老爹老娘说说话,可以忙忙生意,或者跟天上人间的姐妹们聊聊天,但是到了京城,成天待在府里,就像是只金丝雀似的,无论多耐得住性子的人,待久了也无聊。 叶双凡的提议沈逸答应了,不过这次不再是五个男人去了,是四个单身狗和另外一家子。 正巧最近在朝廷待的久了心烦,出去走走散散心也不错。 将出去赏桃花的消息告诉了巧儿,让她做些准备,到时候在山上寻个桃花灿烂的地方野餐,活泼的小丫鬟差点蹦起三尺高,欢天喜地的准备去了。 苏慕烟也非常欢喜,毕竟是江湖儿女,让她跟玉钗一样做持家的大妇,多少有些难为她了。 次日一早,沈府动员起来,玉钗和苏慕烟二女揽着沈逸的左右手臂行出了府门,巧儿带着些路上吃的瓜果吃食跟在后头,阿福背着些野餐的用具充当工具人。 周二虎也带着秋霜来了,沈逸将消息告诉他,让他们这一对也去增进增进感情,周二虎虽然没有赏桃花的艺术细胞,秋霜却是不缺,面上的表情表达出她内心的开心。 沈府出动了三辆马车,列成一队开向京城城门。 沈逸上京的时候还是正月,那会是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季节,如今两个多月过去,梅花换成了桃花,鹿山上正是桃花缤纷,遍地粉红的好风景,再过上一阵子便该谢了,此时去是最好的赏花时节。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今天是一个适合出游的日子。 叶双凡和朱轩等人早已在城门处等着,看的出来他们对这一趟桃花之旅期盼已久。 看见沈府的马车过来,叶双凡驾马上前,讶然道:“你这是打算去鹿山住下了。” 沈逸掀开车帘,笑说道:“玩就玩的尽兴,听说鹿山不近,还是赶紧出发吧。” 叶双凡等人显然比沈逸更急,打了招呼之后便扬起手上的马鞭,四骑绝尘地向鹿山方向奔赴而去。 沈逸倒是不急,沈府的三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荡着,一路上同行的马车不少,看马车上的装饰就能看得出来,有不少马车里载的都是女儿家,不时的还能传来些女子的说笑声。 桃花带来的不止是春意,还有不管是男是女,那萌动的春心。 第462章 青年与禅师 到了鹿山脚下时,距离出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叶双凡总算记得是他邀请沈逸来鹿山的,虽然比沈逸早到,却没有独自先上山去。 只是看他坐在马上,目光不停扫视着上山下山的女子身影时,沈逸不太能确定他是在等自己还是在做第一轮的海选。 几人下了马车,沈逸伸展了一番坐的略有些麻木的身子,顺便张望了一下四周。 山脚下已然停了不少马车,小姐丫鬟们莺莺燕燕的,揽手并肩,通过那一条青石铺就的石阶向山上攀爬。 从山脚到山顶,皆是一片粉红色的海洋,沁人的桃花香扑鼻而来,游人无数,车水马龙。 每年的这个时节,天气正好,除了赏桃花的游人,也有来鹿山寺祈祷或是还愿的香客信徒。 日子好过些的读书人会来奉上一些香火,祈求在来年的应试中能够高中,到时候一定加倍还愿,年轻的小姐们求上一支姻缘签,盼望着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最好是在今天... 一座海拔不过一百多米的小山,山上的小寺也没有多大规模,只是靠着漫山遍野的桃花,这天生的优势让鹿山寺得以香火鼎盛。 “好美的景!”沈逸身边的玉钗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叹,在车水马龙的京城之中,已经少有这样清新宜人的景象。 沈逸笑了笑:“是不错。” “快来!” 再一转眼,叶双凡等人已经站在山道上朝沈逸挥手,那模样似乎是已经海选出了一定量的目标,正要凑近了打探。 对此种急色行为沈逸表示非常不屑,一手牵起一女,微笑道:“我们也去吧。” 玉钗和苏慕烟一同应声,浅浅一笑,往山道上去了。 比起京城,这鹿山上的空气新鲜了许多,空气中还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山道两侧栽种了很多桃树,位置低矮些的已经被摘走不少,抬眼再看,前头有说有笑的小姐们几乎是人手一支,石阶上面落满了花瓣。 没走几步,沈逸居然看到一个青衫士子也摘了一朵桃花拿在手里,朝着空山新野吟诗作对,摇头晃脑的模样似乎沉浸其中,只是可能长的太丑,路过的小姐们皆是掩嘴而笑便离开了,并没有人为他眼冒桃花.... 石阶不陡,沈逸本着赏景的心态,与玉钗二女走的极慢,边赏边走,心情也舒缓起来。 起初还能见到叶双凡几人,后来干脆没了影子,此时沈逸才能确定,那时在山脚下,叶双凡不是在等他。 一路行到了山顶的鹿山寺,檀香阵阵,香客们来来去去,好不热闹,不少年轻女子经过时总会往沈逸身上瞧上一眼,待看到他身边的玉钗和苏慕烟,又暗道一声可惜。 沈逸没那么花心,他看着香火鼎盛的鹿山寺,想的是寺庙的生意是真好做,既不用做推广也不用愁销路,找个好地方建个庙,剃个光头念个经,自然有人心甘情愿地把钱投进功德箱中。 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沈逸本来是不信神鬼佛魔这些东西的,但后来一想连穿越这种离奇且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发生,一掌劈开大石的功夫也真的有,未必就真的没有神鬼也说不准呢? 到了寺里,沈逸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张银票,这个举动看的那敲木鱼的和尚眼珠子都瞪大了,见过扔铜板的、扔银子的,直接塞银票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玉钗和苏慕烟也都各求了一支签,只是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藏了起来,就是不给沈逸晓得。 出了宝殿,几人便在古色古香的寺庙转悠了起来,真别说,这古时候的寺庙,跟现代的截然不同,当真有一种质朴和厚重感,别有一番韵味。 行了一段,忽然听见隔壁的院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师,我长的这么俊俏,家世这么好,却总是认识不到心仪的女子,这是为何呢?” 这是叶双凡的声音,沈逸心里好笑,这小子没了人影,没去搭讪姑娘,居然来这问姻缘了,难道是被拒绝了不成? 站住脚,沈逸脸上浮现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便绕了一段,走到院子小门处去看。 只见叶双凡背对着他,在他面前站着一位蓄着白须的老和尚,只听那老和尚缓缓摇头,没有说话,递给了叶双凡一本书。 叶双凡好像茅塞顿开一般,恍然道:“大师你是说,内在修养很重要?” 沈逸站在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禅师与青年? 见到叶双凡一本正经的模样,沈逸笑得前仰后翻,笑着捂着肚子道:“不,大师的意思是你人丑就要多读书,哈哈哈哈....” 苏慕烟看着沈逸这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无奈摇头,公子也有这般搞怪的时候。 玉钗却是浅浅微笑,见沈逸笑得如此开心,这次来鹿山,总算是不虚此行。 叶双凡听见声音,猛然回过头来,见到沈逸笑他的模样,脸色腾地一下涨红不止。 沈逸手扶着门板,笑得直不起腰,忍不住笑道:“原来,原来叶大少爷还有这种忧虑啊,哈哈哈...” 叶双凡脸涨地更红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时候那老和尚十分及时地说道:“施主,老衲见你心诚,怎会是随便问问?佛说,要正视本我,不可虚妄...” 叶双凡脸上的尴尬之色已经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了,只见他握紧了双拳,也不用走的了,直接翻墙而走,一句也不跟沈逸多说了。 每个人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就像叶双凡一样,表面上他天天逛青楼,实际上他在苦恼为什么找不到心宜的老婆,不巧的是这个秘密今天被沈逸听到了。 估计接下来有几天可能见不到叶双凡了,看他落荒而逃的模样,估计心里的羞耻感已经爆棚,在古代社会,这种情况称之为无地自容,在现代社会,称之为社死。 第463章 交个朋友 从寺庙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沈逸又带着几人下到山腰,寻到上山时看到的那一片桃花林,铺开了带来的阔布,摆上些瓜果点心,就着桃花美景,享受野餐。 桃花林里不止沈逸这一群人,时而有人进进出出,周围是阵阵喧闹和嬉笑之声,只不过像沈逸这样在林间野餐的倒是不多。 鹿山上除了山顶的鹿山寺,山脚其实也有一家吃饭喝茶的铺子,就那样独家独户的开在那,显的很是孤单。 但其实这家铺子的生意却非常好,沈逸听说这家铺子每年只在桃花盛开,赏桃花的游人最多的时候开上那么一阵,其他的日子是从不开门的。 沈逸听了之后连连称赞,什么叫眼光?这就叫眼光,会做生意的可不止他一人。 山上的才子小姐们对上眼了,自然不想那么快分别,那怎么办呢? 在山上走的久了累的慌,待地晚了又冷,那么山下的铺子就成了很好的选择,借着喝茶吃饭的由头再相处多一阵,岂不美哉。 别看东家一年只做这么短时间的生意,人家这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顺手从面前的小桌上拿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正嚼着的时候,周二虎忽然道:“少爷,朱公子他们在那边。” 顺着周二虎手指的方向看去,沈逸果然看见了朱轩等人。 刚才丢了大脸的叶双凡也正在其中,四人正以极其**猥琐的目光扫视着桃花林中的女子。 看来几人也是知道这桃花林中女子最多,说不定是想着搭讪一个下山吃饭去。 “如果叶双凡真的寻到个知心女子,那我得给他封个大红包。”沈逸看着那边全无了求问大师时那副虔诚之感的叶双凡说道。 苏慕烟笑着说道:“叶家的门户,怕是叶公子的婚事由不得他自己定。” 沈逸想了想,以叶南那种谨慎的性格,或许也不会想着跟什么高门大户联姻,其他几家不知道,叶双凡想自由恋爱还是很有机会的。 林间想要碰一碰桃花运的又何止是叶双凡几人,在不远处,同样有几名华服公子结伴走进桃花林,一边负手而行,一边扫视着林间的女子,只几眼之间便能将容貌身段看个大概。 “任啸,你上月才添了一个小妾,这会就玩腻了?”一名年轻男子,朝着站在一群人中间,剑眉英挺,俊俏不凡的男子说道。 被称为任啸的男子轻笑一声,洒然说道:“前几天就被我休了,早赶出了门去。” “这么多年,你的臭毛病还是没改啊。”年轻男子看了任啸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你休的第八个小妾了吧?你这娶了就休娶了就休的,有什么意思?” 任啸面色不该,淡然而笑:“女人便不就是拿来玩的?” 其余举人皆是哈哈而笑,笑谈间颇为随意。 这时候,一名手持着桃花,一直怯怯望着这边的女子在身边闺中密友的鼓励下,大着胆子朝着这边款款走来。 “公子...” 女子走到任啸一行人身旁不远,怯怯地唤了一声。 任啸等人回过头来,见女子脸上红晕不散,模样娇俏,不时间地偷看几眼任啸,顿时都明白过来,有好事的,还吹起了口哨。 任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问道:“姑娘是找我吗?” 那姑娘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在这个男女有别的年代,能让女子主动找上门来,可见任啸的长相确实不凡。 任啸没有说话,他身边的朋友反而啧啧称奇道:“姑娘,你不知道他是谁?” 姑娘愣愣地摇了摇头,她只是见任啸长的英俊,气度不凡,春心萌动才来主动认识的,哪里知道任啸是谁。 任啸伸出手拦住同伴,走到那姑娘面前,看着她手里的桃花,说道:“是赠我的吗?” 桃花是姑娘自己采的,并非是要给任啸,只是现在任啸离她如此之近,让姑娘本就萌动的春心跳的更快,鬼使神差之下,竟是大着胆子点了点头,之后便连自己都羞怯不已。 任啸从她手里接过桃花,微笑着看了看,下一秒,脸色忽然变得狰狞,声音冰寒:“**,怎么不去暖花楼做妓子?给我滚!” 说罢,任啸一把将桃花扔在地上,还抬起脚来,狠狠碾了几脚。 那姑娘立刻变得瞠目结舌,原本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间她反应不了这种转变。 抬眼一看,却见任啸双眉紧皱,双目狰狞中还带着恨意,模样骇人至极。 姑娘呆呆地低下头看了便碾进土里的桃花,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梨花带雨地跑走了。 任啸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走了回去,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些同伴哈哈笑道:“任啸,你还真是厉害,人家仰慕你,你居然叫人家去做妓子。” 任啸嘴角继续负手前行,轻飘飘地飘来一句话:“如此**,不做妓子还能做何物?” 几名同伴深知任啸的性子,哈哈大笑几声便跟了上去,同样是毫不在意。 几人走了一段,走到桃花林深处,有人摇头叹道:“唉,看来看去也没一个像样的,也就看上任啸那个长的还算不错,可惜被任啸吓走啦,哈哈。” “任啸,不如我去打听一下那是谁,你下次约她出来,让兄弟几个玩玩?啊?哈哈哈......” 任啸闻言一笑,正要说话,目光一转,要说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任啸?”同伴看着任啸的模样,不仅好奇问道。 任啸没有说话,又转了回去,紧接着便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迈去。 几名同伴朝那边一看,立刻就反应过来,随后笑着跟了上去。 那边玉钗正剥好一颗瓜果往沈逸嘴里送,脚步声忽然传来,玉钗抬眼看去,眼中有些许疑惑。 沈逸也跟着转过头去,见是不曾见过的年轻公子,看着他道:“阁下有事?” 任啸面带笑容,自来熟地坐了下来:“任啸,我看你很顺眼,不如交个朋友。” 第464章 任啸 任啸坐下之后,他的那些同伴也跟了上来,沈逸心想叶双凡拉着他来赏桃花理由是找女朋友,可看面前这样子,难道不止是有找女伴的,还有找男伴的? 不过当沈逸正眼看去的时候,心里便明白过来了。 任啸接着说道:“向你这么顺眼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看上去任啸似乎有什么社交牛逼症,但在他如此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没看着沈逸,而是一直盯着沈逸身边的玉钗。 任啸的那些同伴也不说话,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任啸坐在那谈话,一边地还小声的交流着什么,不时间发出一阵阵笑声,有的还一样看向玉钗,随即点点头,似乎在肯定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人望向一旁的巧儿和秋霜,目光猥琐不堪,下流至极。 唯独没有人看苏慕烟,她自然是倾城之貌,只是出门在外易容之后便只能算是中等,倒没引来多少目光。 “这位是弟妹?”任啸接着说话,目光一直放在玉钗身上没有移动过。 沈逸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对这些人尤其是面前的任啸,他是没有一点点好感。 “我好像没有说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沈逸看着任啸,面无表情地说道。 任啸没有在意沈逸的话,甚至没有将目光挪过来,反而不停扫视起玉钗,看的玉钗都有些害怕起来。 沈逸眉头皱的更深,将玉钗拉到身后,任啸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沈逸,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你不回答,那我就当不是了。” 说罢,任啸微微颔首:“姑娘,如此桃花美景,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姑娘喝杯水酒?” 玉钗躲在沈逸宽厚的胸膛之后,不曾说话,沈逸冷声说道:“我不与你说话,不代表否认,她是我的女人。” “是你的女人?那倒是可惜了,”任啸摇了摇头。 就在沈逸以为他只是个低情商的傻缺,说了这些他就会离开之后,任啸忽然又抬起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说道:“也没关系,你休了她,这钱归你。” 望着任啸拿在手中的一百两银票,沈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了,当初在东阳城,陈家的傻儿子也拿着银子要把玉钗买回去。 看着沈逸冷下来的脸,任啸仿佛未察觉到他的心情一般,将银票扔在了沈逸面前,微笑道:“交个朋友。” 不等沈逸开口,任啸微微起身,还抽出了手,向躲在沈逸身后的玉钗抓去。 “哈哈,任啸果然看上那女子了。” “我还以为是那身材不错的丫鬟。” “你也是说笑,虽说都是玩玩而已,但任啸身份摆在那,还能娶个丫鬟当小妾?他看的上,任老爷子都不可能同意。” ....... 不远处,任啸的同伴看着此处情景议论了起来。 任啸脸上的笑容和煦,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止住了。 因为在他的手伸过去之前,被另一只手钳住,丝毫也动弹不得。 任啸的同伴们惊讶了,看那年轻人穿的不差,想来也有些地位,这样的人在京城中都没不知道他面前的是任啸? 沈逸不认识任啸,也不想认识,他抓住任啸的手腕,眯起了眼睛。 任啸脸上的笑容收敛,同样眯起眼睛看向沈逸,冷声说道:“三声,不放开,取你的手。” 沈逸面色冷然,淡淡道:“试试。” 任啸面色微愣,接着再度扬起有趣的笑容。 “一。” 沈逸面色不变,手上加了把劲。 “二。” 任啸脸上微抽,被沈逸抓住的手臂微微颤抖。 “唰!” 这“三”字未曾出口,任啸忽然间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寒光一闪,以极快的速度挥向沈逸的手臂! 那短匕散发着锐利寒光,一眼便知不是普通刀兵,这一刀若是挥中,沈逸的手臂恐怕要整条被砍! 苏慕烟的手已经摸上腰身,那是随身的软剑。 她看的出来任啸身手不怎么样,沈逸躲的开这一刀,但不远处还有任啸的朋友。 任啸的同伴们似乎见怪不怪,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似乎在嘲笑沈逸,又似乎在笑,又有人要倒霉了。 沈逸面色不改,手上一松,紧接着往后躲开这一刀,紧接着手掌握成拳头,狠狠一拳砸向任啸面门。 任啸刀势还未收回,哪里躲得开,硬生生吃了沈逸这一拳,顿时仰面而倒。 不远处任啸的同伴们笑容顿时凝住,紧接着便是大惊失色地冲了上来。 苏慕烟抽出软剑,正要上前却被沈逸拦住,周二虎同样握起了拳头,只等沈逸一声令下便冲上去。 “大胆!你可知道任兄是何等身份!你竟敢向他出手!” “怕不是京城人吧,小子,你要倒霉了。” 几名同伴七手八脚地扶起任啸,还有人厉声大喝,口出狂言。 还是那句话,沈逸不知道任啸是什么人,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在京城这个地方,占着理就没什么好怕的。 被扶起来的任啸手捂着鼻子,指缝间还流着鲜血,同伴赶紧抽出绢布递给了他。 任啸稍稍擦拭一番,捂着鼻子看向沈逸,目光竟然毫无怒意,反而浮现了古怪的笑容:“有意思,有意思...” 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任啸看着沈逸:“杀了他。” 任啸的同伴们同时惊住。 “杀,杀了他?” 任啸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说话那人,淡淡道:“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那人面色尴尬,听是听清楚了,却不好去做。 他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哪打的过沈逸,况且那边还站着那么个壮汉,另外一个姑娘,软剑都抽出来了... 那边的朱轩等人似乎最终还是没交到桃花运,心情有些低落,正想着下山,却看到这边的动静。 朱轩眯眼看去,旋即道:“那不是沈兄吗?” 叶双凡一听沈兄,顿时想起被沈逸听到的尴尬,有些想溜之大吉,溜走之前瞥了一眼,竟看见对峙的场景。 石贵仔细看了一眼,惊叫道:“糟了!那是任啸!” 第465章 襄国公 任啸擦了一把鼻间鲜血,看了一眼手上的殷红之色,紧接着,他竟凑了上去。 鲜血中类似铁锈的味道,让任啸的眼中散发出疯狂的光,他盯着沈逸,笑容阴狠诡异。 “小子,跟我们见官去!” 被任啸指使那人还没有疯狂到真的将沈逸杀了的地步,再者,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们这边的人没可能把沈逸杀了。 都是出来找乐子的,谁还带着护卫,他们这些人又没习过武,论阵势对面那壮汉就够唬人的,刚刚打了任啸的年轻人好像也有些功夫。 论兵器,只有任啸手上有一柄短匕,那边长相一般的女子手上却是一把软剑,怎么看都是处于下风。 见官? 沈逸最不怕的就是见官,他奇怪的是对方先动的手,居然还会提出见官这样的要求。 产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对方的家世,使得他们可以在县衙颠倒是非。 沈逸目视几人,冷声开口:“贼喊做贼,还真是...” 唰! 不等沈逸说完,怪笑着的任啸忽然再度出手,即使明知不是沈逸对手,他还是推开搀扶他的同伴,将手中短匕挥向沈逸,目标,是沈逸的心窝! “任啸!” 任啸的同伴大惊失色,今日这鹿山上人来人往游人无数,在这闹出了人命怕是任老爷子也压不下来啊! 沈逸面不改色,眉头稍皱,正要抬手给任啸一个教训,苏慕烟比他更快,手腕翻飞,软剑旋旋击出。 “叮”地一声脆响,任啸手中短匕被软剑挑飞,擦着他的耳鬓掠过,飞快地钉在后方的桃树上,入木三分。 苏慕烟眸中带着杀气,软剑再动,剑身重重拍在任啸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她方才看见任啸眼中的疯狂,闯荡过江湖的苏慕烟能够分辨,任啸是真的想下死手! 任啸的同伴看见任啸的手上肿起老高,再看苏慕烟手中软剑,心中大为震惊。 此人竟胆敢仗剑对任啸出手? 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任啸的牙关微微发颤,然而他面上依然笑地诡异,目光从沈逸身上挪开,看向了苏慕烟,“很好,很好....” 令人摸不着脑袋的话语让沈逸皱起眉头,这人脑子有病不成? “任啸!” 这时候一道厉喝传来,转头看去,朱轩几人正向这边狂奔而来,转眼奔到了沈逸面前。 “朱轩?”任啸的同伴看着来人,见他们与沈逸站在一起,心中有些震惊,这人跟镇远将军府有关系? 不止如此,还有丁武成几人,怎么这么多将门子弟? “你想干什么?”朱轩当先看向任啸,表情严肃,似乎对任啸有些忌惮。 任啸只在朱轩几人脸上瞥了一眼,便恍若不见,直勾勾地盯向沈逸,面上依然带着古怪笑容:“你是京城人?” 沈逸瞥了他一眼,理也不理,转头说道:“收拾一下回去吧,煞了风景。” 本来说是出来郊游赏个桃花,没想到却碰上这种心理变态,再待下去也没心情了。 巧儿和阿福闻言立刻收拾起来,周二虎见朱轩几人来了,也松了拳头,帮忙收拾起来。 “你觉得你回的去吗?”任啸带着笑意说了一句,因为鼻间还留着少许鲜血的缘故,让他说这话时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 “不知道有谁能拦我。”沈逸看也不看任啸,淡淡说道。 任啸的同伴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神,这年轻人难道还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吗? 他看不到朱轩等人忌惮的神色吗? 任啸笑了,笑得很开心,很诡异。 朱轩沉声说道:“任啸,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发疯回你自己家发去。” “干嘛,想打架不成?”叶双凡也站了上来,目光瞪向任啸,毫不客气。 “看来你们跟他很熟,” 任啸沉默了片刻,忽然看向朱轩:“那我就不怕找不到他了....” 说罢,任啸居然像没事人一样自己转头走了,让他的同伴们更加错愕。 愣了片刻之后,几名同伴恶狠狠地瞪了沈逸一眼,扭头追了上去。 朱轩松了口气,回头问道:“沈兄,你没事吧?” 沈逸能有什么事,全身上下都好好的,该帅的帅,该大的大。 “没事。”沈逸摆了摆手,看向任啸离开的方向:“我先回去了,你们接着玩。” “我也回去了。”叶双凡凑了一句,跟着沈逸一块走了。 碰上了任啸,朱轩几人的心情似乎有些受到了影响,也不打算接着找妹子了,跟着下了山去。 青石山路上,气氛有些沉默,叶双凡问道:“你怎么跟他卯上了?” 朱轩在后面出声道:“玉钗姑娘花容月貌,任啸定然是老毛病又犯了。” 叶双凡看了一眼玉钗,又看了一眼易容了的苏慕烟,心想若是没易容,估计两个都要被惦记上。 沈逸随口问道:“看样子你们认识他,他是什么人?” 不等叶双凡说道,朱轩先道:“他爹是襄国公。” 国公,王、公、候、伯、子、男爵,国公这个爵位,可就在王爷之下了。 襄国公... 沈逸在脑海中想了想,却没有什么印象,如果见过,他应该记得才对。 当初国债初初发售的时候,第一天来的全是王公贵族,沈逸见过不少,但他十分肯定没有这个襄国公。 国公的儿子,在京里头也算是排的上号的纨绔了,单单比门楣,怕是比之镇远将军府也差不到哪去。 “这人脑子有问题,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待朱轩说出了任啸的身世,叶双凡开口补充了一句。 叶双凡的话令沈逸有些诧异。 当初跟安平侯府的罗旷起了冲突,叶双凡得知后的第一句话是“走,揍他去。” 再后来和刘彦的矛盾,朱轩几人先行暴揍了刘彦一顿,叶双凡从宫里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打架不叫我?走,再揍他一顿。” 但现在变成了任啸之后,叶双凡的话变成了“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连叶双凡这种一根筋的暴力分子都觉得任啸不好对付,沈逸对这个心理变态的任啸多了一层认识。 第466章 担忧 端王府。 碧波荡漾的园中湖泊,一叶小舟漂泊其上,舟上除了撑船的下人还有两人对坐饮酒。 一位是王府的主人端王,另一位则是端王忠实支持者刘璟升。 虽然今天晴空万里,天气大好,但端王可没有去鹿山赏桃花的打算,那都是下贱的平民,人多路远,去那种地方有失他的身份。 光说桃花端王府也有,在湖心小岛也开的正灿烂,他是皇子,堂堂端王,有什么东西弄不到?何必跟那些平民一样跑到山上去看去。 就着园中美景,端王酌了一杯美酒,看向刘璟升,“冠翠楼的管事带了消息过来,元成在天字一号阁宴请了那个小主事。” 小主事? 刘璟升稍稍凝神,看向端王,“沈逸?” 端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浮躁:“你不是说他没什么用?那元成怎么会去拉拢他?” 刘璟升拱手说道:“殿下,沈逸虽然之前风头不小,但是他再厉害,也不过是因为给户部缓解了压力,除了赚钱,他一无是处,殿下若是稍一探听,就能知道他进宫的次数比之之前要少的多了。” 如果是在现代,除了赚钱一无是处这种话说出来,那被骂的人还要好好想想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谩骂,但在大周,在混官场的人身上,这显然是一种蔑视。 沈逸虽然很有钱,但端王也不去缺钱,有纵横商会和一些老牌权贵给他的支持,在财力上他完全可以碾压康王,康王招揽沈逸,是因为即使沈逸不能在仕途上有所突破,光是钱上也能给他很大帮助。 端王鼻子里哼了一声,望着水波轻缓的湖面说道:“不管怎么样,总归都是户部的人,他势力大一分,对本王的威胁就大一分!” 刘璟升摇了摇头,沈逸虽然是户部的人,可不过是个主事,据他的了解,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不敬业的官员,这种人难成大事,算不上什么紧要人物。 虽然沈逸跟刘家有着过节,但是刘璟升还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对端王的支持,他是不夹带任何个人色彩的,他的选择或许没多少人能懂,但是在办事上,他也是真的全心全力去辅佐的端王。 “殿下不用在意,沈逸虽然是户部主事,但是户部有伯宏看着,康王的手想伸进去没那么简单,殿下尽可放心。” 刘璟升好言相劝,接着说道:“虽然国债一事沈逸立了功,但连陛下都不看重他,可见他的前途并无多少光亮,再者户部缓解了压力之后,陛下也不会再重用他,说到底他还是商人出身,若是让他位极人臣,如何向天下仕子交代?” 端王细细听着,越听也越觉得像这么回事,对啊,沈逸就是靠着能赚钱当上的官,等国库不缺银子了,父皇怎么还会理会沈逸? 端王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此人在朝堂上确实没什么用,但抛开朝堂不谈,他的财力还是很丰厚的。” “财力丰厚,这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 刘璟升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地说道。 端王一愣,凑近了问道:“你的意思是....” 刘璟升神情严肃,说道:“殿下不用担心,没了朝堂上的影响,其余的问题微乎其微,要对付一个商人,再简单不过,与其顾忌康王拉拢了他,不如留沈逸在他身边,做一个不稳定因素,日后必有所用!” 刘家作为书香世家,因刘老爷子曾任帝师,门生无数,所以在士林之中声望极高,刘璟升本人也算是刘老爷子精神的继承者,读书人的毛病他是一点都不缺,打心底就瞧不起商人,就和端王一样,认为那是下贱的人。 更别提,刘家的三小姐,刘璟升的妹妹当初就是被一个商人拐跑,败坏刘家的门风,落了刘家的大面子,让刘家在那一段时间内成为士林儒生的笑柄,这是刘家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奇耻大辱。 这个不堪回首的过往,刘璟升到现在还记在心里。 如此,怎能让刘璟升不恨,不鄙夷商人? 而端王呢? 端王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觉,一个户部主事罢了,要说多少帮助大概也提供不了,只是觉得康王在他的地盘假惺惺的设宴招揽沈逸,这让他很不爽,因此才多过问了几句。 对于刘璟升,端王还是很信任的。 “也罢,既然如此,便不去管他,喝酒。”端王举起酒杯,刘璟升跟着陪了一杯。 ----- 鹿山之行并没有沈逸想象的久,原本估摸着这一趟出门,要到黄昏才回来,但因为任啸的搅兴,刚过正午便下了山。 回到京城之后几人分别,叶双凡跟着来了沈府。 沈逸见玉钗的面色不太好看,抚着她的手劝慰:“惊着了?” 玉钗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听几位公子所言,那任啸好像不是一般人,少爷,我们...” “不怕,”沈逸抚了抚玉钗的脸颊,温柔说道:“刘家也不差,我也没吃亏,莫说是公爷,就算是皇子,打我女人的主意,我也能把他拉下马来。” 玉钗听的心里感动,可难免还是担忧,国公,高高在上的人物,一年前的玉钗,从没想过能和这样的人产生交集。 那时候还在东阳城,惹上的,最多便是陈奋,或是县尉的公子,即便是那样玉钗都忍不住替沈逸担心,何况是现在? 现在想来,少爷在京城过的还是太累了。 “少爷,我们离开京城吧?” 玉钗握着沈逸的手,目光如水地望着他。 沈逸闻言愕然,这么久以来,玉钗甚少对他提出要求或是愿望,一直她扮演的都是男人背后的女人,坚定地支持着沈逸。 她唯二提过的要求,一个是沈逸刚要离开东阳城时,玉钗对他说要在心里给她留一个位置。 第二个便是如今,她说想要离开京城。 沈逸沉默了一阵,随即微微一笑,与玉钗对视着,目光一样温柔,“好。” 第467章 疯狗 “你真要离开京城啊?” 与沈逸在院子里坐下,叶双凡直接问道。 “当然,”沈逸点了点头,“答应自己女人的事,我一定做到。” 叶双凡问道:“那你的差事怎么办?之前你辞过官,不是没成吗?” 沈逸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他不缺钱了,之前三天两头就喊我进宫,现在呢?” 刘璟升都能注意到的事,沈逸这个当事人自然也注意的到,以前给他一个户部主事的官,都要让他进宫谢恩,现在新成立一个天赐司,连面都不用见了。 叶双凡看了看他,问道:“可刚刚才让你当上天赐司监司,我估摸着下一步你就该上朝堂了。” 沈逸闻言,摆了摆手说道:“这还不容易,说白了,天赐司的监司,知道户部流程,会用人的都能做,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在乎这么一个官。” 叶双凡叹气道:“唉,你走了,我可就无聊了。” 叶双凡确实拿沈逸当朋友,语气之中难掩失落。 沈逸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走了之后,你那份钱我会让人每月给你的,省着点花,别跟个傻子似的有钱就洒女人肚皮上,将来有正事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这一番话说出来像是交代遗言似的,叶双凡听着听着,眼眶居然发红了。 “靠,怎么还哭上了,”沈逸颇为无语地锤了他一拳,“快打住打住,娘娘们们的,你好歹是禁卫头子,像什么样?” “唉!”叶双凡皱了皱鼻子,叹了一声,好歹是没真的哭出来。 沈逸摆了摆手,“你还是跟我说说,那任啸到底是个什么人,免得我走了之后还被一只疯狗追着屁股咬。” “唉!” 叶双凡又叹了一声,“别的都没事,这任啸真的是个疯子!” 说起任啸,叶双凡不禁撇了撇嘴,“他爹襄国公是老牌的权贵了,是先皇时期就封下的,要说在朝堂上的地位,比朱轩他爷爷也差不到哪去。” 沈逸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打断道:“等等....任啸看着跟你们年纪差不多,他爹跟朱老将军是一辈的人物,襄国公这是...老当益壮啊?” 叶双凡摇了摇头,解释道:“厉害就厉害在这了,襄国公的爵位,是世袭!” “世袭?”沈逸微微吃惊,国公这样的爵位都能世袭,这是给先皇帝挡过多少刀啊? 世袭罔替,那么就说明,只要任啸不死在他爹前头,不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他就是下一个襄国公,人说富不过三代,有世袭罔替这四个字在,只要朝廷不倒,想富多少代都有可能。 而朱轩等人就不一样了,镇远将军这个封号只属于朱老将军,后辈的前途,得靠他们自己去拼,看朱老将军等人刚正不阿的性子,若是拼不好,爷爷是大将军,孙子是无名小卒都有可能。 “而且,他杀过人。”叶双凡又补充说道。 杀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沈逸也杀过,叶双凡不也杀过么?当初在金安城外的破庙里,那手持两把杀猪刀的汉子,不就是两人手下的亡魂么。 沈逸没往心里去,随口问道:“杀的什么人?” “女人。” 叶双凡的下一句话又让沈逸愕然,“他自己的女人。” “大概三年前,任啸就纳过一个小妾,前后不过五天,那小妾就死了,听说是任啸活活将她掐死。” “当初那小妾的娘家上门去闹,硬是被襄国公压了下来,最后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反正那娘家人也不闹了,收了尸就回去了。” “他们对外说是上吊死的,其实就是被任啸掐死的。” 沈逸听完,直接下了决断:“要么是被戴了绿帽子,要么就是心理变态。” “绿帽子是什么意思?”叶双凡不解问道。 “别管那么多,”沈逸摆了摆手,接着问道:“这么个纨绔儿子,襄国公不收拾他?” 叶双凡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想起了曾经,“在国子监那会他还不这样,挺正常的,后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事离谱他就干什么事,大家都说他是疯了。” “当初他还参加过科考,乡试的时候还拿了第一,”说到这里叶双凡顿了顿,问沈逸:“你猜接下来怎么着?” “少废话赶紧说。”沈逸不耐烦地摆摆手。 “结果到了会试,他竟然不去了!”说起这段历史,叶双凡也觉得叹为观止,“任凭谁拉他都不去,就是襄国公拿出家法他也不去,后来没办法,襄国公绑着他送去考场,结果他干脆殴打考官,被赶了出来。” 咝.... 就连沈逸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确实够离谱的。 襄国公有任啸这么一个儿子,确实是头都要愁白。 虽然是世袭,但任啸这个儿子确实是老来得子,至今也是襄国公的独苗,为了不让这根香火断绝,只要他不是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任何事襄国公都会想尽办法替他摆平,给他擦屁股。 而这一根香火从不娶妻,纳妾却十分勤快,至今纳妾少说也有**人了,但除了死了的那位,其余的无一例外,都是不超过一个月便被任啸用一纸休书赶出了门。 这样玩弄女子若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任啸生在国公府,一举一动自有无数人盯着,不说别的,光是那些御史的折子,暗里就不知费了襄国公多少心思。 “按他的性格,我估计还会来找你麻烦,”叶双凡摇了摇头,说道:“你可以让康王帮你跟襄国公说说,应该就没事了。” “干嘛找康王?”沈逸撇了撇嘴,康王那不灵光的脑瓜子,找他说不定还能解读出什么了不得的含义来。 “你不喜欢康王?”叶双凡坐在沈逸对面,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解。 沈逸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当然不喜欢康王,我喜欢女人,还喜欢银子,金子也可以。” 对于康王他谈不上喜恶,只是不想参与到他的那些事情中去,自古以来,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第468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沈逸决定了,他要离开京城。 辞官不是问题,之前辞官沈逸想用合理一点的方式,但是既然周帝不吃这一套,那就只能用不合理一点的了。 想着辞官办法的同时,沈逸总结了一下,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个康王抢着要招揽,苏乾非要他做官的地步,还是因为太出众了。 都说财不露白,现在看来,才也不能露。 想要在天子脚下过的安稳,还得会装傻。 沈逸轻叹了一声,让少爷这种天生英俊潇洒,才智无双的绝世公子装傻,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不过少爷也是看过《演员的自我修养》的,如今逼不得已,只能再为观众们展现一遍了! 天赐司的衙房终于腾出来了,位置就离度支衙门不远,上衙的第一天,杜德并不担心,因为沈逸虽然经常找理由溜号,但是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没有正当的理由,肯定会来户部打个卡再走,而且他也派人提前跟沈逸打了招呼。 新衙门第一天的工作,自然要等着上官来了,吩咐一番,演讲一遍才能开始,于是一大清早,杜德就领着十几个户部抽调出来的官员,在衙房外等着沈逸。 杜德脸上噙着笑脸,当初果然没有看错沈逸,是个当官的好料子。 这进京才多久? 三个月,从六品蹦到五品,如今官位已经和他平起平坐,而在天赐司内,甚至还是他的上官。 那么再过上三个月,或再过个三年呢?那会是何等的高度? 杜德满心怀着期待,迎着初升的朝阳,似乎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是了,好好处理天赐司的事务,假以时日沈逸再立大功,他作为辅官,定也能一荣俱荣。 可这一等,从朝阳初升,等到艳阳高照,等到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起来了,沈逸还是没来。 被从度支衙抽过来的王礼走上前头,小声道:“杜大人,沈大人会不会,会不会是忘了这事...” 按王礼的猜想,他觉得很有可能,因为不在户部的时候,沈逸从不将户部的事放在心上.... “应当,不会吧....”杜德这样说了一句,嘴角抽了抽,还是吩咐一名小吏去沈府看看。 小吏连忙去了,赶到沈府之后便被门房迎了进去,这时候沈逸哼着曲儿从后院走出来,一眼看到了小吏,好奇道:“咦,小吴,你怎么过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过来了?! 小吴一见到沈逸,立马上前道:“沈大人,今日天赐司落成,您不到场,咱们不好开衙啊!” 沈逸挠了挠头,看着小吴:“今天?不是明天吗?” 小吴心道果然忘了,一边急道:“哪是明天,不就是今天?杜大人不是已经派人跟您说过了吗?” “是吗?”沈逸低下头自言自语了一句,紧接着一拍脑门,笑道:“对,是说过,唉,你瞧我这记性!” 说罢沈逸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怪我,昨夜叶双凡非拉着我喝大酒,喝的我头疼欲裂刚刚才醒来。” 小吴听傻了眼,心里暗道大人您别逗了,谁不知道叶双凡为您马首是瞻,您若是自个不想去,他能绑着您去吗? 小吴急道:“大人,杜大人带着大家都等着呢,咱们快些去吧!” “不急不急,”沈逸淡然地摆了摆手,说道:“时辰还早,我才刚起来,早饭都没吃,吃完再去不迟。” 小吴愣住了,急忙要劝,沈逸却道:“一起来点?” “不了不了...” “来来来,别客气别客气!”沈逸不由分说,拉着小吴进了正厅,按着他坐下。 下人的动作很快,两碗白粥立刻端了上来,小吴哪里有心情吃,站起身道:“大人,我们...” 沈逸摆了摆手:“食不言,小吴,你没读过书都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怎么还不清楚呢?” 这现在是读没读过书的问题么,小吴急道:“大人,我....” 沈逸朝着小吴的白粥努了努嘴:“别浪费,吃完了我们再走。” 任凭小吴再怎么激动急切,沈逸就是不理他了,慢悠悠地吃起了白粥。 小吴没有办法,一狠心,端起白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三五口就喝完了一碗粥。 那边沈逸还在慢慢悠悠地吃着,光是看着小吴都替他着急,恨不得替沈逸端起碗来一口干了。 等过了许久,沈逸那碗粥快要见底的时候,小吴刚张开口,阿福又带着油条上来了。 沈逸皱眉道:“搞什么,怎么这么慢?我粥都喝完了!” 阿福点头哈腰,歉然道:“少爷,这个时辰,那街上的早点摊子都收摊了,还是我求着人家重新开火做的。” 沈逸哼道:“求什么求,少爷我吃不起个油条吗?下次拿十两银子扔他脸上,看他做不做!” 阿福哈腰应道:“是,是,少爷说的是...小的记住了。” 说罢,沈逸笑眯眯地看着小吴说道:“虽然晚了点,但都买来了,不能浪费粮食,还是吃了再走吧。” 小吴张了张嘴,沈逸却已经吃了起来。 没有办法,小吴只能捏着油条,满目颓然,紧接着疯狂地啃了起来。 待到油条吃的差不多了,阿福还侍应在旁边,沈逸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吃油条哪有不配豆浆的?” 阿福一呆,连忙应道:“是小的疏漏了。” “还不滚去买?”沈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朝小吴笑道:“不好意思,再等等。” 小吴欲哭无泪,劝道:“大人!开衙第一天,上面都看着呐!咱们不能再拖了!” 沈逸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诶,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我想他们能够理解的,来,吃。” 阿福的动作倒是很快,不一会买了豆浆回来,小吴哪里敢等,三下五除二就给喝完了。 再等上一会,沈逸终于吃完了,小吴满眼期望的看着他,这下总该出门了吧? 谁知沈逸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可不能光咱们吃,阿福,去,给天赐司的同僚,一人买一份....” 第469章 都在酒里了 小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给沈逸跪了:“大人!等您到了都中午了!哪还吃早饭呐!” 沈逸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惊讶道:“都这么晚了?那还是算了,快走快走。” 终于,在小吴到达沈府许久,杜德忍不住派出第二个人来问的时候,沈逸终于动身了。 到了户部衙门里头,杜德等人还在等着,只是精神面貌上,早已没有刚开始那么好了。 “诸位早啊!” 远远的,传来沈逸招呼的声音。 杜德精神一震,抬眼看去,是满面笑容,精神十足的沈逸,和快被逼疯了的小吴。 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的太阳,杜德不知道沈逸这声“诸位早”是如何能说得出口的。 “沈大人,你可算来了,”杜德撑起笑脸,上前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 “我能有什么要紧事,”沈逸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就是昨晚喝多了,惭愧惭愧,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忘了,忘了.... 沈逸的声音在脑中回响,忘,忘了?! 你升官的事你能给忘了?! 杜德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逸,沈逸却不看他,径直走进了衙房里,站到主位前头,稍稍抬起两手道:“诸位都是熟面孔了,本官就不自我介绍了。” 杜德心想,来晚了就来晚了,难得这么一次也能理解,总算是要开始正事了,于是收了心思,走到最前头,等着沈逸说话。 沈逸笑了笑,接着说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本官不兴这一套,本官出身民间,还是信民间的规矩。” 众人都搞不懂沈逸要说什么,等了片刻之后,忽然有几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阿福,手上还捧着酒坛子,走到沈逸面前。 沈逸两手一拍开了封,倒了一碗端在手里,举起酒碗道:“别的不说了,都在酒里了!喝了这碗酒,大家好好干,努力干!” 所有人当场傻了眼,都在酒里了?! 来迟了也就罢了,上衙时间,居然喝酒?! “来来来,本官请客,都别客气,这可是沈氏商号的好酒,金贵着呢...”沈逸带头干了一碗,紧接着十分豪爽地将酒碗往地上一砸,江湖气十足。 紧接着沈逸又端着另一碗走到杜德面前:“来,杜大人,咱们是老搭档了,这杯归你!” 杜德一时间有些出神,沈逸搭上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来嘛来嘛,不喝白不喝。”沈逸十分热情,硬要将酒碗塞到杜德手里头。 杜德一个头两个大,这是着了什么魔啊? 另一边,阿福将酒坛放下之后出了天赐司衙房,一路小跑着来到度支衙,找的当然不是沈逸,而是.... 陈长钊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户部的风头都被沈逸抢了去,又是国债又是新算术,沈逸出尽了风头,再这么下去,别人就只知沈逸,不知他陈长钊了! 最气愤的是,现在居然还成立一个新衙门,还让沈逸当了监司,同时还兼任着户部主事,既是下属又是平级,这算哪门子事? “可是陈大人?” 这时候,一个青衫小帽,下人打扮的男子贼头贼脑地走了进来,恭声问道。 陈长钊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何人?可知衙门重地不可擅闯?” 阿福连忙躬身道:“大人请了,小的是沈大人府上的下人。” 陈长钊愣道:“沈逸?” “正是。”阿福点了点头。 沈逸沈逸,又是沈逸,陈长钊没好气地问道:“天赐司不在此处,你来本官这作甚?滚回去跟着你主子!” 阿福连忙道:“大人请消气,小的奉我家大人之命,特请陈大人移步天赐司。” “天赐司?”陈长钊皱眉问道:“请我去干什么?” 阿福摇了摇头,说道:“小的不知,我家大人一再嘱咐,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陈大人一定要来。” 十万火急的事情? 陈长钊不知道沈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想他刚刚当上这个监司,面上还是要过得去,于是便起身道:“知道了。” 左右无事,陈长钊走出了衙房,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去看看那沈逸搞什么鬼。 刚走到天赐司附近,还没进门便听到传来一阵喧闹声。 “来,喝,喝完这碗咱们就干活!” “诶,杜大人,干嘛这么死板?劳逸结合,肯定不会耽误事。” .... 陈长钊脚步顿住,皱起鼻子闻了闻,竟然闻到一股酒味! 内心震惊之余,陈长钊加快了脚步奔向了天赐司的衙房。 衙房里,沈逸正把着杜德的脖子,硬要往他嘴里灌酒,而杜德则是在拼命挣扎,奈何一介文人如何能挣扎得开,只好紧紧抿着嘴以示不从。 “来,就喝这一碗...”沈逸拿着酒碗往杜德嘴里灌,一转眼看见陈长钊走了进来,眼睛一亮松开了杜得,大步走了出去,“陈大人!来的正好,来,我天赐司今日开业,来的都有,来人,给陈大人倒酒....” 陈大人? 终于重获自由的杜德心里一震,回头看见陈长钊站在门口,暗道糟了! 走进来的陈长钊愣住了,天赐司,开业? 你当这是做生意呢还开业!? 还喝酒? 当酒碗被塞到陈长钊手里那一刻,经历了短暂的愕然,脑袋像是忽然转过弯来的陈长钊脸上升起狂喜! 陈长钊将酒碗一扔,义正言辞道:“大胆沈逸!上衙时间,竟敢在衙门饮酒!本官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沈逸满不在乎地又接了一碗酒,还揽上陈长钊的肩膀道:“哎呀参什么参,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兄弟...” “谁与你是兄弟!”陈长钊很不客气地打开了沈逸的手:“如此行径,简直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对不起你身上的功名!” 说罢,陈长钊转头就走,很奇怪,杜德在沈逸手上都动弹不得,年纪更大的陈长钊却轻轻松松地脱身了。 在转过身扬长而去的那一刻,陈长钊不装了,他摊牌了,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连中了十期大周福利彩票头奖那般开心。 回到衙房,陈长钊提笔就写,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千字文,声泪俱下地控诉了沈逸的罪行,以及自己的惋惜,还有对户部官员的痛心。 将长纸折起,陈长钊递给信得过的小吏,急声道:“快,送去奏事处!要快!” 第470章 一起吃点? 陈长钊不仅亲自写了一封急奏,下了衙门之后,还去拜访了几名相熟的御史,沈逸刚升官就如此招摇,陛下岂有不罚之理? 但是陈长钊的奏疏送到了奏事处,人一看是个弹劾的折子,也不算什么大事,干脆就留着没上,等周帝见到这封奏折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了早朝之后了。 在御书房里坐定,昨日晚送的和今日一早送来的折子都由奏事处整理好了送到周帝的桌案。 日常处理政务周帝已经是得心应手,翻起奏折来看的飞快,感觉有用的就加以批注,其它的,就直接扔到一旁的篓子里,这便是代表着留中不发。 今日的折子与往日大差不差,南方请朝廷拨款扶持农户,北方也请朝廷拨款镇水患,至于澜沧郡要的更多,又是修城墙,又是征壮丁,还要请朝廷拨军器。 地方官员张口就是钱钱钱,以往的周帝总是为此头疼不已,不过如今是好多了,国债收上来的银子还是有所剩余,后续的大周福利彩票虽然一次性的收益算不上太多,但好在细水长流,如今宫中内库也渐渐充盈起来了。 周帝也是个持家的皇帝,凡是要钱的折子总要考虑良久再加以批注,有的拿不准主意就先放到一边,事后叫上苏乾等几个老臣再议上一议。 几张奏折或批或扔之后,拿起下一封时周帝却顿住了。 这是一封御史递上来的折子,御史掌监察百官之职,折子递上来基本都是弹劾某个人的,而这一封,居然是弹劾沈逸的。 沈逸上京三月,弹劾他的折子周帝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是在刚刚升官之后。 “在衙门饮酒?”待看清楚了弹劾的内容之后,周帝不禁愕然。 沈逸虽然年轻了些,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周帝摇了摇头,将奏折扔进了篓子。 再下一封。 “沈逸以上官之权,强迫下属饮酒,杜德等十二名天赐司官员深受其害....” 周帝睁大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的宋祥心中好奇,偷眼瞥了瞥,刚看到一半的内容,周帝就将折子合了起来,扔进了篓子里去。 再下一封,赫然便是陈长钊那封洋洋洒洒的千字文,痛心疾首地阐述了在户部值此用人之际,沈逸身为上官竟带头饮酒,罪不可赦,朝廷应以此为鉴,严厉惩处,警示其它大臣... 再一再二不再三,连续三封弹劾沈逸的奏折,就算是周帝不信,也该重视起来了。 将折子放下,却没扔进篓中,周帝沉声吩咐道:“你去天赐司替朕看看,这沈逸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宋祥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天赐司这边,开衙的第一天,整个衙门十余人什么都没干,硬是被沈逸带着胡闹到了放衙,等到放衙,沈逸还说要带大家去青楼接着喝酒,还是他请... 到了今天,杜德等人依然兢兢业业地来了,沈逸却和昨日一样,日上三竿还没出现... “唉!终归是年轻人,才有些进步,就忘乎所以了啊!”杜德长叹一声,语气中难掩惋惜。 “杜大人。”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杜德抬头一看,讶异道:“宋公公!” 刚惊呼一声,杜德又想起什么,赶忙迎上前去挡住宋祥的视线,不让他看见空空如也的主位。 但宋祥又不是个瞎子,早就看见监司的位置上没人,笑呵呵地看着杜德:“怎么不见沈大人?” 杜德干笑一阵,掩饰心虚,片刻后道:“沈大人腹痛难忍,刚刚去了茅厕,估计要好一会才能出来,宋公公不如稍作片刻,我派人去知会一声。” 说罢,杜德一瞪小吴:“还不快去?” 小吴心里苦,只得出了衙房,当然他不是去茅厕喊沈逸,而是要去沈府喊了。 宋祥笑呵呵的,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听说,昨日沈大人在衙房饮酒?” 杜德闻言愕然,脸上浮现尴尬之色:“呃,这个....” “哟!宋公公!” 就在杜德想着怎么替沈逸解释的时候,沈逸的时间便传了进来,杜德与宋祥同时望去,只见小吴着急忙慌地跟沈逸说着什么,沈逸却步履不停,快步朝着衙房而来。 沈逸走进衙房,拍着宋祥的肩膀道:“来的好啊!都是老熟人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便饭?” “对啊,这不是快正午了,”沈逸点了点头,回头招手道:“都带进来!” 话音刚落,十几人手里捧着菜盘子,有序地走了进来,沈逸朝着众人道:“昨天没喝过瘾,既然大家不想喝我也不勉强,今儿请大家吃饭,都是冠翠楼的,大家别浪费了!” “来来来,把桌子拼一下...” “杜大人,拿你桌子一用...” 很快,衙房变成了宴会厅,十几道美味佳肴盛上桌面,色香味俱全,估计价值不菲。 沈逸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还招手道:“坐啊宋公公,来都来了,一起吃点。” 宋祥头顶流下喊汗来,伸手擦了擦,忍不住问道:“沈大人,您这是...” 沈逸摆手道:“公厨那饭根本不是人吃的,要吃就得吃好的,不吃好的怎么干活?要我说,还得来杯酒提提神...” “诶,宋公公,你别光看着啊,坐坐坐...” “不了不了...”宋祥一个劲地摇头摆手,看着铺开的桌案汗颜不已,好不容易挣开了沈逸的挽留,立刻逃命似的上了马车回宫去了。 “诶呀!” 宋祥走了之后,杜德痛心疾首地长叹一声,大步走上前来:“沈大人,你这是作甚,宋公公来了肯定是昨日的事传到陛下那去了,你是怎么想的?闹便闹了,居然还请陈郎中一块来,唉!” 沈逸恍然道:“你提醒我了!” 杜德一喜,心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凭沈逸过往的功劳陛下应该只是斥责一顿应该也就过去了。 谁知沈逸又接着道:“大家都是一个衙门的,别那么见外!阿福,去喊陈郎中过来吃饭!” 第471章 恃宠而骄 “岂有此理!” 周帝狠狠地一拍桌子,听了宋祥地汇报,气的脸都涨红了几分。 宋祥尴尬地站在一边,本来他还想替沈逸解释一下,可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沈逸这番作为能怎么美化.... “昨日饮酒,今日设宴,他这是把衙门当成他的后厨吗!” 厉喝声在殿中回响,退一步越想越气,周帝手指重重地戳着桌案,怒声道:“枉朕还以为他是个可造之才,刚升一级,便恃宠而骄!简直岂有此理!” 好久没见过周帝发这么大的火,可见他是真的觉得沈逸是个人才,宋祥急忙劝道:“陛下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 “嘭!” 周帝又是狠狠地一拍桌,宋祥当即跪了下来,紧接着殿中的太监宫女跪倒一片,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周帝一指殿门:“去,把叶家小子给朕叫进来!” 没过一会,在宫中当值的叶双凡就进了大殿,就算不看跪倒一片的太监宫女,他也在殿外听到了周帝的厉喝,知道他心情不佳,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叶双凡,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行了!” 叶双凡好不容易正经一回,却被周帝无情打断,“你跟沈逸相熟,你告诉朕,他最近是怎么回事?!” “这...” 叶双凡这两天在宫里,还真不知道沈逸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他只知道沈逸不想当这官了。 看陛下的模样,沈逸辞官的手段好像有点过激了啊... 叶双凡想了一阵,在想是该替沈逸解释一下还是... 忽然,叶双凡眼珠子一亮,说道:“陛下,臣想,沈逸可能是受了任啸的刺激,心中不平,才有此反常之举。” “任...”一听见这名字,周帝怔了怔,随即皱眉道:“他与任啸发生何事?” 叶双凡拱手道:“陛下,前日臣与沈逸去鹿山郊游,沈逸带上了他的夫人,在山上恰巧遇见任啸,任啸见色起意,被沈逸阻止,随后挥刀袭击了沈逸。” “什么?”周帝眉头皱的更深,片刻后哼声道:“这个任啸,真是愈发过分了。” 片刻无语,殿中一片安静,叶双凡抬眼打量周帝,此时周帝刚好看了过来,叶双凡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行了,你下去吧。”周帝挥了挥手。 “是,臣告退。” 叶双凡退出了大殿之后,周帝心中的气也消了几分,看了那几封奏折一眼,通通扔进了篓中。 天赐司。 沈逸的二郎腿都快要翘上天去,等了好一阵还是没等到削他官的旨意,心中不禁好奇,老子都做到这份上了,宋祥也来了,周扒皮这都能忍?平常没见着这么大气啊? 看来是还不够过分。 打定了主意,下了衙之后,好不容易正常工作了一下午的天赐司官吏们,硬是被沈逸拉住了。 “走,冠翠楼,一个都不准走,今晚谁不喝醉就是不给我沈某人面子!”沈逸找来了周二虎,十几辆马车停在户部门外,吸引了过往百姓的目光。 杜德为首的天赐司官吏们犹如哑巴吃黄莲,沈逸这样拦着他们,大有一种不去就是跟他作对的意思,大家都是天赐司的人,太难办了。 生拉硬拽的,沈逸将十几名天赐司的官吏扯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冠翠楼而去。 片刻之后,陈长钊从户部衙门里头走了出来,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狠声道:“喝吧喝吧,最好喝的伶仃大醉,明天一个人都没有!” 若是沈逸在这,都要连呼陈长钊才是他的知心朋友,他就是这么想的。 到了冠翠楼,十几名官员齐至,这可不是小场面。 杜德被生拉来也没办法,看着冠翠楼奢华的门面,苦劝道:“沈大人,咱们一月俸禄才多少?来这种地方难免招人非议,每天都有无数御史盯着这...” 沈逸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没御史盯着才出问题呢。” 杜德讶然道:“什么?” 沈逸摆摆手道:“没什么,我请,怕什么?走走走,今晚不醉不归,谁敢先走我明天必罚他!” 摊上这样的上官,还能说什么呢?杜德几人皆是长叹一声,本以为前途光明,现在却只能为为将来灰暗的前途感到伤心。 襄国公府。 襄国公坐在椅子上,看着任啸鼻子上的青紫之色,说道:“怎么回事?” 任啸看也不看他的父亲,坐在饭桌上手上却拿着一柄短匕,眼睛在刀锋上来回扫动,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地说道:“小事。” 任啸惹的事也够多的了,没准又是跟哪家纨绔或是平民打了起来,既然对方没有闹上门来,襄国公也懒得去管,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看任啸,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襄国公身边坐着一位年轻妇人,年轻妇人看了看这对父子,眼珠子一转,用腻歪的声音劝道:“啸儿你也真是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 “闭嘴!” 本来满脸平淡的任啸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抬手将短匕刺进桌中,阴声说道:“再敢喊我的名字,割了你的舌头!” “逆子你说什么!”襄国公眉头倒竖,拍案而斥。 任啸阴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对襄国公的话恍若未闻,妇人吓得花容失色,差点一跤摔下椅去。 “任啸!任啸!出来了,出来了!” 这时候,正厅外头传来呼声,任啸冷哼一声,拔出刺进桌案的短匕,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逆子,逆子!”襄国公怒不可遏,却毫无办法。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襄国公清楚地很,无论是打是骂都改不了,事到如今,襄国公也没了办法。 任啸走出正厅,看着赶来国公府的年轻人问道:“什么事?” “好事!”年轻人凑近了任啸身边,说道:“那沈逸这两天不是躲在府里就算在衙门,今天总算出来了!” 任啸双眼一亮,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淡淡问道:“他在哪?” 年轻人挑了挑眉:“冠翠楼!” 第472章 寻仇 冠翠楼上,沈逸揽着杜德的肩膀,大笑说道:“老杜,咱们这可是第一次一块喝酒,来,给个面子,干了!” 杜德脸上发苦,嘴角微抽,硬被沈逸逼着干了一杯酒。 酒辣的杜德喉咙发烫,咋舌不已,苦道:“沈大人,明日还要上衙,咱们还是适可而止吧...” “这有什么,明天起不来的给我假条,我全批了!”沈逸十分大方,一点不像当初他请个假还要让杜德去跟陈长钊打招呼。 如今沈逸也是天赐司的监司了,有批准下官请假的权力,而原则也只有一个——敢请就敢批。 抬眼看去,除了被沈逸揽着的杜德,其它人都没怎么喝酒,沈逸接着道:“几位喝的不尽兴啊,二虎,去看看冠翠楼有没有女人,找些女人来陪他们喝酒!” 杜德惊道:“沈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沈逸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放心,我肯定不告诉杜夫人!” “二虎,快去!” 周二虎闻言,从位置上站起来,拉开了房间移门离开了。 没过多久,移门又被推开,沈逸讶异道:“这么快?你不是随便抓了两个女人上来吧?” 转过头来,看到的却不是带着女人上来的周二虎,而是任啸以及他的同伴。 任啸脸上带着笑容,向沈逸缓缓走去,“好巧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沈逸怔了怔,想了想,疑惑着问道:“你是女人?长的跟我前几天在鹿山上碰见的**真像,滚滚滚,我不中意你,换一批来。” 任啸的几名同伴跟在他身后,脸色微微一变,任啸却似乎不受影响,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只是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任啸一脸春风,好像是真的因为遇到老朋友而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意,沈逸对他开始有点佩服。 心理变态不愧是心理变态,换做正常人,绝不会是这种截然相反的态度。 别人不知道任啸,杜德如何不知道,这小公爷也算是京城里顶难缠的纨绔了,惹下了不少事端,京里被他殴打的纨绔子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被打断过腿的,只是看在襄国公的份上,大家都不好追究的太深。 这小祖宗怎么来这了? 杜德凑近沈逸,小声道:“这是襄国公府的小公爷!” “原来如此!”沈逸像是恍然发现的样子,说道:“原来是你个死变态,不想靠你爹吃饭,出来自食其力陪酒了?” 别说杜德,就连任啸身后的几名年轻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由的一怔。 任啸差点砍了他的手,他也给任啸脸上来了一拳,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事情还没过去两天,居然能忘了? “你真是能说会道....”任啸看着沈逸,喃喃说道,转眼又在雅间中扫了一眼,没有见到玉钗,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开心了。 任啸带着笑意说道:“看来那**比你懂事,知道你惹了我,比你跑的快。” 沈逸眼睛微微眯起,也不再玩笑,冷冷道:“看来你爹比你懂事,知道你是个废物,没有给你出头。” 杜德闻言大惊,任啸他爹,可是国公啊,哪能这般说话! 杜德慌忙道:“沈大人,你喝多了,下官送你回去...” “急什么,菜都还没上齐,酒也没喝完,我说了谁都不能先走,我怎么能开这个头呢?”沈逸摆了摆手,不以为然,接着端起酒盏来喝了一口。 “这、这...”杜德急得不行,看看沈逸,又看看任啸,心想沈大人怎么跟任啸卯上了?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喝了一口酒,沈逸头也不回地说道:“阿福,去叫一下冠翠楼的侍应,什么服务态度,这儿垃圾这么多,也不来扫扫!” “你说什么!” “小子,别以为你的官位有多了不起!” ..... 任啸还没有说话,他的那些同伴们便忍不住骂出口来。 虽然家世不及任啸,但也都是在京城有鼻子有脸的世家公子,岂能让沈逸用“垃圾”来侮辱他们? 沈逸笑了笑,说道:“我是不觉得有多了不起,但总比你们这些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仗着家世强装牌面的要强的多。” “你!...” 任啸的同伴们气的心里冒火,但此行是任啸带头来的,主要的矛盾也是在任啸和沈逸身上,他们也不好先出手。 毕竟说起来还是朝廷命官,任啸个疯子不怕事,就算真的怎么样了还有襄国公给他擦屁股,他们就不一样了。 “少爷,冠翠楼没有陪酒姑娘....” 这时候周二虎回来了,一看雅间里这么多人,再看竟是那时在鹿山桃花林遇到过的人,顿时严肃起来,几步绕了过去,顶在任啸前头与他对视,毫不相让。 几名公子哥有些怯场起来,怎么这壮汉又在? 不过一想,今日任啸也带了府里的护卫来,应该不成问题。 事到如今杜德若是再看不出来任啸是上门找麻烦的,那他也白当这么久的官了,小声问道:“沈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跟任啸起了矛盾?” 沈逸淡定地喝酒吃菜,也不回答,举起酒盏道:“来来来,别闲着,喝起来!” 任啸手摸向后背,笑容愈发灿烂。 周二虎哪能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哼了一声,也做好了准备。 “沈逸。” 呼声一次接一次,这次,还是个女子的声音。 沈逸愕然道:“不是说没有陪酒的姑娘吗?” 周二虎也愣愣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没有,只是这会却传来女子的声音,沈逸这餐饭,也没请女子啊... 众人都不自觉地向移门处看去,借着不大的空隙,沈逸也看清楚了。 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赵明月。 赵明月的目光在雅间中搜寻着,即使任啸等人回头看着她,她的目光也没停留半分。 任啸的那些同伴一看到赵明月,心下惊讶的同时马上拱手见礼,赵明月的目光终于看到了沈逸,理也不理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第473章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一众公子哥赶紧让出了条道来,赵明月从他们中间走过,走到任啸身前时,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便擦肩而过。 “怎么回事?”赵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逸问道。 虽然此时赵明月是男装打扮,但是户部的人哪有不知道赵明月身份的,立刻都站起来拱手见礼。 “公主殿...” 杜德刚走出来见礼,赵明月却不看他,上前几步在杜德让出的位置上坐了,就坐在沈逸的身边,使地杜德一脸愕然。 赵明月看着他问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听父皇说你在天赐司胡闹。” 在席面上看了一眼,再看沈逸面前的酒盏,赵明月继续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哪有什么事,我这不就带着咱们衙门的人出来团建么,”沈逸大大咧咧地说道:“团建你懂吧,就是喝喝酒吃吃饭,增进增进感情...” “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等沈逸说完,赵明月便十分肯定地说道,双眼看着沈逸,目光澄澈,却满是不解。 瞧赵明月这话说的,好像很懂他似的,沈逸撇了撇嘴,“能有什么事,不就喝酒吃饭这么简单么?要我说,不准在衙房喝酒这规定就不合理,我决定在天赐司开始实验...” 后面的话,赵明月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他看着沈逸侃侃而谈的侧脸,只觉得奇怪。 环视了四周一圈,赵明月目光所及之处,无人不低下头来,包括那些公子哥。 唯有任啸一人,丝毫不退地与之对视。 看了任啸一眼,赵明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你可以跟我说。”赵明月声音轻柔,就像是看出来孩子受了欺负的母亲似的。 沈逸还是第一次听见赵明月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禁有些愕然。 回头看着赵明月,与她四目相对,沈逸看的出来,她眼中的那丝关切和坚定之意。 沉默良久,沈逸没有说话,赵明月也没有追问,其他人更没有出声,仿佛整个雅间之中只剩下两人。 任啸的手也从身后的短匕上离开了,杜德这些人没所谓,赵明月来了,在这个公主面前动刀兵,那就殊为不智了。 他是疯,可不是傻。 “没意思没意思,不喝了。” 沈逸手按桌案,忽然起身,摇头道:“喝不成了,明天再喝,走了走了。” 杜德为首的天赐司官员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被逼着喝酒了,有公主殿下在这,也不用担心闹出什么事来了。 “走了走了。”沈逸摇了摇头,颇感没劲,起身想要离开。 无人拦他,只是在路过任啸身边时,任啸横移一步,挡在沈逸离开的路线上。 任啸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似乎两人是很好的朋友似的。 下一刻,任啸凑近了身子,在沈逸耳边小声的说道:“算你运气好,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在府里别出来……” 任啸虽然在笑,声音却无比的森寒。 几位公子哥以及其它官员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面上略有疑惑,刚刚看着好像不睦的样子,怎么现在又跟好朋友一样? 赵明月看着沈逸,虽然没听清任啸说了什么,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在满场的疑惑之中,沈逸微微怔了怔。 紧接着,他笑了。 笑得很灿烂。 这笑容在任啸身后的公子哥们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们知道任啸绝对不会说什么好话,更不会就这样将此事揭过了。 然而,沈逸却笑了。 这笑容让其他人心中疑惑,而落在任啸眼中,却让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就在任啸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却看到那笑容猛的收敛,随后就变的无比冰寒。 一只拳头在任啸的眼中飞速放大,下一刻就落在他脸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就将任啸的意识淹没,痛哼之声还没发出,任啸整个人便倒飞而出,砸在他身后的公子哥身上,又砸倒树人,发出一阵盘翻杯落的嘈杂之声。 离雅间远远的冠翠楼侍应也听见了,有人想要上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身边人给拦住了。 “不该你管的别管。”另一个侍应是冠翠楼的老人了,拉着年轻人不让他过去。 年轻侍应的敬业精神很不错,指着雅间道:“可是那边...” “去,你知道那里头都是什么人?做你自个的事去!”老侍应骂了一句,赶走了年轻侍应。 看向雅间之中,老侍应撇了撇嘴,又是户部官员,加上那么多纨绔子弟,关键是还有个小公爷,到后头公主都来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有他们这些人过问的份? 雅间里一阵混乱,这一拳来的太过突然,任啸身后的几个公子哥傻了眼。 沈逸怎么会突然出手?他怎么敢出手? 此时任啸痛哼才起,捂着的左眼痛的流出泪来。 上次是面门鼻子,这次是眼睛,还剩一只眼就齐全了。 被他砸倒的公子哥们七手八脚地扶着他,还有人叫道:“来人!来人!此人殴打小公爷,拿下他!” 雅间里空间就这么大,任啸带来的人都在雅间外候着着,一听见呼声就立马冲了进来,但是却没有立刻动手。 一是因为任啸没有说话,二是因为,他们刚才看见了赵明月进来,现在的赵明月,就站在沈逸身边。 沈逸看着被公子哥们扶起来的任啸,冷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侮辱公主殿下!” 跟着任啸来的公子哥们再次愣住了,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就牵扯到公主殿下了? 难道任啸刚才在沈逸耳边说的话,是骂公主殿下的?因为公主殿下坏了任啸的事? 这不可能啊! 任啸就算脑子再不正常,也绝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任啸一言不发,止住了痛哼,擦了一把左眼流出的眼泪,那只眼睛一片发红,已经肿了起来。 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保持,任啸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沈逸,只有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第474章 打人有理 任啸根本没有想到,沈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发难。 赵明月突然出现,他不找沈逸的麻烦就罢了,沈逸居然敢先动手。 “你敢打我。”任啸用还能活动的右眼,阴狠的盯着沈逸:“有意思。” “你公然辱骂公主殿下,难道不该打吗?我还嫌打的轻了。” 说罢,沈逸揉了揉手腕,似乎又有要上前的打算。 “放屁,任啸什么时候辱骂公主殿下了?” “我们怎么没有听到?” “就是你在血口喷人!你这是诬陷!” 任啸一边的公子哥自然不会让沈逸说什么就是什么,朝着国公府的护卫怒骂道:“愣着干什么!此人殴打小公爷,还不将他拿下!” 那护卫首领愣了愣,看了沈逸一眼,又看看任啸,等着他说话。 任啸没有动作,反而是沈逸朝着赵明月道:“公主殿下,此人刚才竟与我说“你好大的面子,居然能让公主陪酒”,这难道不算是辱骂吗?臣实在不能容忍他如此亵渎皇室尊严,这一拳,我不后悔!” 赵明月微有些愕然,愣愣地看着沈逸,眼神连续变化,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公子哥们都愣住了,纷纷看向任啸,紧接着便是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任啸绝对不可能说这种话,他又没有脑疾... 但是,刚才那句话是任啸凑近了沈逸耳朵说的,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说了什么,沈逸可以瞎扯,任啸也可以解释,但这并不关键。 甚至他们信不信,杜德等人信不信都不关键,最重要的,是赵明月信不信。 于是,就连任啸也一样,所有人的目光,从沈逸身上移到了赵明月身上。 赵明月的眼神几度变化,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只是看着沈逸。 良久之后,赵明月面色不该,嘴唇未动,“嗯。” 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信了!? 这话都能信的吗?! 沈逸淡然地回过头来,接着说道:“任啸,就算你爹是国公,就算这里不是皇宫,你也该谨言慎行。” 沈逸面色正经,就好像刚才任啸说的话就和他说出来的一样。 “你....”扶着任啸的一名公子哥气愤不已,他不敢质疑赵明月的话,却不代表他不敢呛沈逸。 但他的话没有出口,任啸却拦住了他。 走上前头,任啸眼中的杀意甚至并没有因为赵明月在此而有丝毫的减弱,但他只是淡淡说道:“有意思...京城,好久没有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有意思?”沈逸眉头一竖,怒不可遏,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抓住任啸的衣领,大手左右开弓,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扇在任啸两边脸上。 “有意思?你还觉得有意思?你还想接着骂是吧!我今天就替你爹好好管教你!不识规矩的东西!” 沈逸的话音恶狠狠的,似乎他真的非常生气,配合着巴掌一下接一下扇在国公之子脸上,画面很有冲击感。 虽然没有风,但杜德等人还是凌乱了。 疯了,沈大人一定是疯了,可能公主也... 想到这的人不自觉地拿手捂住自己的嘴,虽然这只是他们的心声并没有说出口,但他们还是害怕沈逸打的兴起连他们一起打,万一公主再信沈逸说什么听见他们的心声这样的理由.... 公子哥们不止凌乱,还有心惊。 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这沈逸肯定是不想活了! 有人想要上前阻拦,但刚走上去几步,却被一道山一样厚实的身影挡在前头。 “嗯?!” 同样的一个嗯字,从周二虎嘴里发出来,加上他怒睁的虎目,让公子哥们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将目光投向赵明月,现在能阻止沈逸的,好像也就只有公主殿下了! 感受到许多目光,赵明月怔了怔,紧接着抬手扶上了额头:“有点晕...” 跟着赵明月的琴儿赶紧扶着她坐下,留给公子哥们一个背影,关切地问道:“殿下,没事吧?” 公子哥们凌乱了。 头晕! 这时候头晕!? 为什么晕啊!你都没喝酒啊! 这时候沈逸似乎打过瘾了,任啸口齿满是鲜血,一张俊脸此时肿的不成样子,哪里看得出本来模样。 沈逸停手的那一瞬间任啸才回过神来,此时顾不得在场有什么人,顾不得什么影响了,任啸从腰后抽出短匕,疯了似的划向沈逸的喉咙。 不过沈逸虽然算不上什么大高手,但也是跟着澜沧剑圣李天问学过的,后来还有苏慕烟的日常巩固,任啸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伤不到他。 沈逸轻飘飘地后退一步,便躲开了划来的匕首,反手抓住任啸的手腕,虎口用力,任啸吃痛之下松开了手,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好大的胆子,不仅辱骂公主,还敢谋杀朝廷命官!”沈逸怒骂一句,抬起一脚踹在任啸身上,顿时踹的任啸倒飞而出。 这一个倒飞直接砸在了移门上,连着移门都一块砸塌了,沈逸冷哼一声,拍了拍手。 赵明月此时又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匕首皱起了眉头,再看那边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任啸,吩咐道:“收好这匕首。” 琴儿应了一声,抽出怀中的绢布小心地包好,跟在赵明月身旁。 “走了。”赵明月看着沈逸,不知是在通知还是在邀请。 沈逸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任啸,遥向皇宫方向拱手说道:“真是晦气,我定要向陛下参他一本!” 明明是沈逸打了人,却还要参被打的一本,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沈逸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说,迈步朝着雅间外而去,那些拦在路上的公子哥不仅忘记了去扶起任啸,迎着沈逸的目光还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路。 沈逸走了,赵明月也走了,杜德等人哪里还有留下来的道理,跟着鱼贯而出,离开了雅间。 雅间之中一片狼藉,只剩下了跌在地上哼哼的任啸,和回不过神来的公子哥们。 第475章 说沈逸沈逸到 沈逸和赵明月领着头出了冠翠楼,杜德等十几名官员也跟着奔了出来。 杜德本想跟赵明月说上几句,但见赵明月的眼神瞥来,又转过头去看着沈逸,知道她有话要跟沈逸说,便带着其余官员告辞离开。 众人散了之后,就只剩下赵明月和沈逸两边的人,沈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要上马车。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赵明月看着转身上车的沈逸,轻声说道。 沈逸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笑道:“还真没有什么想说的。” 赵明月直直地望着他,良久才道:“那陪我走走吧。” 沈逸顿了顿,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谁也没有给这段路定下一个终点。 沈逸和赵明月并肩走在最前方,琴儿、阿福和周二虎十分醒目地落后一段距离跟在后头,马车则缓缓地落在最后。 月明星稀,春风依旧,作为大周最繁华的城市,此时的京城依旧很热闹。 路边的小摊子还在叫卖,有百姓带着孩子逛着夜市,有富人纨绔在街边茶楼大声吹牛,欢笑声,喝骂声,劝酒声声声入耳。 没有人注意道他们身边走过的两人,一个是户部的主官,一个是当朝的公主。 沈逸有些感慨,来京城这么久,竟还是第一次这样像个普通人一样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赵明月忽然开了口。 沈逸脚步不停,打了个哈哈:“任啸竟敢辱骂公主殿下,我当然不能忍,要说还是打轻了,下次我割了他的...” “我不是指这件事,”赵明月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沈逸的侧脸,问道:“你为什么要在户部,在天赐司那么做?” 沈逸大大咧咧地说道:“这又什么为什么的,这就是我的本性。” “你不是这样的人,”赵明月十分肯定地摇头,“也许你平常满不正经,但若是正事,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沈逸摇了摇头,“你错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到了京城,才变了样子。” 赵明月顿了顿,接着又沉默下去。 无言走了一段之后,赵明月才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是,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沈逸撇了撇嘴,我还能说是因为你老爹太抠了,办事不给钱还老吞我油水? 你那两个哥哥的事你也帮不上忙,说了也白说。 沈逸还是摇头,没有说话。 赵明月眼中亮光忽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着,一个分岔路口出现在眼前。 赵明月疾走两步,在沈逸面前站定,轻咬着下唇似在犹豫,半晌才道:“当初你的事,我没有告诉父皇。” 沈逸一阵愕然,不知道赵明月为什么会说这话。 “你相信我吗?”赵明月睁着两只大眼睛,认真的看着沈逸。 沈逸沉默一阵,咧嘴笑道:“相信。” 当初刚上京的时候杜德就说了,他向周帝好生“歌颂”了一番沈逸的功绩和能力,当时沈逸就明白过来,原来是杜德这个老东西出卖他。 赵明月确实很想为朝廷做事,也非常希望让沈逸为朝廷效力,但就这件事上,沈逸还是相信言行合一的赵明月没有骗他。 赵明月听见沈逸说信,似乎也松了口气,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我走了。”抛下这句话,赵明月转身离开,走向右路口。 “殿下,等等我。”琴儿唤了一声,看了沈逸一眼,小跑着跟了上去。 没往心里去,沈逸摇了摇头,离开这摊浑水的想法并没有因此改变。 周二虎拉开马车车帘让沈逸坐了进去,问道:“少爷,回府吗?” “不,”沈逸摇了摇头,说道:“去苏府。” 周二虎应了一声,跟阿福坐在车架上,马车一掉头,朝着左边离开。 ----------- 苏府。 苏乾和夫人正坐在饭桌上,苏乾端着酒杯,忽然叹了一声,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夫人拿起酒壶帮苏乾又斟了一杯,这才问道:“老爷何故叹气?” “唉!”苏乾重重一叹,摇头说道:“原本找到一位天赋很不错的后生,今日进宫时,竟听说起他被多人弹劾。” 苏夫人好奇问道:“是上次来府上与老爷喝酒的那位小沈大人吗?” 想起上次拉沈逸来苏府,苏乾忍不住一笑,说道:“对,就是他!” “很少见道老爷与年轻人谈到那么晚,”苏夫人含笑道:“想必小沈大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苏乾虽然年纪不比刘家故去的老太爷,但是要说在仕林的声望,那是丝毫不减甚至犹有过之。 当初苏乾从澜沧郡应仕,从乡试、会试再到殿试,三考连中三元,在金殿被周帝钦点为兵部郎中,这也是大周科考史上起点最高的状元,连中三元的苏乾书画双绝,乃是大周仕林的一个传奇。 又是仕林传奇,又官至当朝仆射,想要向苏乾求学的仕子不知凡几,就连已经进了官场的人也想着向他请教,若真一个一个见,苏乾哪里忙的过来。 像沈逸这般年纪能和苏乾聊上那么久的,苏夫人还是第一次见。 苏乾重重点头道:“不错,他很有天分,年纪轻轻办事却十分老成,行事看似胡闹却有章法,心思成熟又不贪功,如此天分,我也是生平仅见!” 苏夫人疑惑道:“那老爷如此叹气,又有人弹劾他,是这位小沈大人出了什么事情?” “唉,”说到这里,苏乾再度一叹,他不敢相信沈逸居然会堂而皇之地做出在衙内饮酒这种事来。 这时候一名下人走了进来,躬身说道:“老爷,外面有客人求见。” 苏乾摆了摆手,说道:“不见,就说老朽已经睡下了。” 下人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又添道:“客人说您听了名字应该会见他。” 苏乾夹菜的手停住,眉头一挑,好奇问道:“谁?” 下人说道:“客人说他姓沈。” “姓沈?”苏乾双眼亮了,一把将筷子放下,说道:“快带进来!” 第476章 请你说我坏话 苏夫人好笑道:“刚还说着,这就上门了,老爷跟这位小沈大人,还真是有缘。” 苏乾不再叹气,微笑了起来,吩咐道:“把这都收拾了,派壶茶来。” 苏夫人一阵愕然,接着劝道:“老爷,再吃些吧...” 苏乾摆手道:“不吃了不吃了,快去!” 苏夫人又无奈又好笑地叹了一声,这才知道丈夫有多看重这个姓沈的年轻人,招了招手,让下人来将桌案上的饭菜收拾了。 等沈逸进来的时候,桌案上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苏夫人朝着沈逸礼貌微笑,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沈逸回以一礼,接着便独自走进厅中在苏乾对面坐下,笑着说道:“苏大人,好久不见。” 本来微笑着的苏乾这会却板起了脸,冷哼了一声,未作回应。 沈逸一阵愕然,心想这小老头什么毛病,上次硬要拉着他来喝酒,今儿少爷上门了他反而还摆起谱子来了。 “沈小兄弟在天赐司还没喝够?还要来老朽这接着喝?老朽怕是不能奉陪啊。” 就在沈逸撇嘴的时候,苏乾开口了。 沈逸嘴巴微张,原来这小老头是因为这事才摆谱,是因为他不上进而恨铁不成钢? 沈逸好笑道:“苏老误会了,在下今日上门,不是来讨酒喝的。” “哦?那不知道沈小兄弟有什么大事要与老朽说?”苏乾状若高冷的模样,微微扭头说道。 其实不用沈逸说,苏乾也能猜到他是来干什么的。 肯定是那些弹劾的折子起了作用,让陛下恼怒了,让沈逸吃了苦头了,才来找他。 不过苏乾对沈逸却有包容,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五品官,一时间飘飘然也能理解,当初他坐上兵部郎中的时候也算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还不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才磨平了棱角。 上次拉沈逸来苏府吃饭的时候,为了让他谈谈对政务的看法,苏乾曾经许诺欠他一个人情,今日沈逸必然是为这个人情来的。 如果沈逸幡然悔悟,知错能改,毕竟是个好苗子,苏乾也不介意为他在周帝面前说说好话,毕竟是个可造之才.... 沈逸微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苏老帮个忙,不知道苏老可还记得,您还欠着我一个人情。” 这时候下人端上茶来,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苏乾端起茶杯,冷言冷语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朽自然记得,不过也要看沈小兄弟要请我帮什么忙了。” 沈逸笑道:“小事,对苏老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哼,”苏乾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端起茶杯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逸微笑道:“我想请苏老在陛 茶入口中,苏乾心中暗道果然,同时又想,等会该怎么教他官场的道理,让他成为可造之才呢.... 沈逸接着说道:“想请苏老在陛 “咳!咳、咳咳咳....” 茶杯被苏乾重重按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苏乾老脸涨地通红,胡子上都沾了几滴茶水,捂着胸膛咳嗽不止。 “老爷!” 正要离开的下人吓了一跳,赶忙跑了回来拍着苏乾的后背替他顺气,焦急不已地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沈逸也愣了愣,关心道:“苏老,没事吧?怎么了这是?茶太烫就等等再喝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烫个屁! 苏乾良久才缓了过来,挥手将下人推开,抹了把胡子盯着沈逸问道:“你刚刚跟老朽说什么?” 沈逸微愕道:“苏老年纪还未及花甲,怎么耳朵就不好了?真是可惜,朝廷应该多给苏老补偿些银....” “老朽问你刚刚说什么!”苏乾老眼瞪地老大,一字一句地问道。 沈逸淡定地重复道:“想请苏老还我的人情。” “然后呢?!”苏乾盯着沈逸,眼睛一眨不眨。 “在陛 ...... ....... 厅中无言,一片寂静,沈逸淡定坐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也不是很烫啊。 或许是撑着桌案累了,或许是眼睛瞪地干了,良久之后,苏乾“呼”地出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刚才他也觉得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居然听见沈逸说让他在陛 但是现在他确认了,沈逸真是这么说了。 庆幸的是他的听力还很正常,不幸的是沈逸的行动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不是应该请他说好话么?! 虽然有那么多折子弹劾沈逸,但他相信如果有他说好话,陛下肯定不会严惩沈逸,应该会选择给他一个机会。 可是,可是现在.... 苏乾看着沈逸,面色肃然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朝中弹劾你的折子已有不少,都已经送到陛下的御案上了!” “知道。”沈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当然知道这事,陈长钊亲眼看到他的罪证,能不弹劾才怪了,拉上几个御史之流一起打团也能理解,从宋祥去到天赐司,和赵明月今晚的态度来看显然是也知道了这事,这也就说明折子肯定送到周帝那去了。 但是沈逸奇怪的是周帝居然没有罚他,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周扒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公衙内喝酒,怎么地也该削他的官吧?当初削起刑部侍郎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怎么如今屁都不放一个? 沈逸想不通,但想来应该还是力道不够,既然是急病,那就下点猛药。 想到这里,沈逸接着说道:“就是知道,才想请苏老弹劾我。” 都说苏乾是大周朝廷第一能臣,深受周帝信任,别人弹劾不行,他弹劾总能行了吧? 苏乾震惊了,听说过请人说自己好话的,请人说自己坏话的,活了五十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 看着沈逸淡定的模样,苏乾忽然有些惋惜,紧接着一排桌案,心痛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朝廷的浑水给逼疯了!” 第477章 朝堂弹劾 一阵汗颜,沈逸无语道:“苏老,我没疯,这真是我心中所想,拜托您在陛,我可以私下再补贴您一些银子,找个好些的大夫治治您的耳疾...” “老朽耳朵好的很!”苏乾无比认真地一排桌,怒道:“老朽十七岁应试,历经乡试、会试、殿试,十九岁登上金殿,御前作答!” “二十岁任兵部郎中,当官三十余载,向你这般、这般、这般离谱的要求,还是第一次听到!” 沈逸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苏乾,搞得他突然说出了他的光辉历史,但沈少爷一想识趣,边点头边拱手道:“佩服,佩服....” “哼!”苏乾重重哼了一声,看了看沈逸,越看他淡定的模样就越来气,怒声道:“你虽未科考,但才能不在老朽之下!你既佩服,如何做出这等胡闹之事!还让,还让老朽弹劾你,简直是贻笑大方!可笑!” 越说越气,越觉得沈逸不争气不上进,说到最后,苏乾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沈逸抬手劝道:“坐、坐,苏老坐,别这么激动。” 苏乾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番心神,又吐出一口浊气,才重新坐了下来,但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还是深深地反映出他恨铁不成钢的心理。 “苏老,我也不是跟您玩笑,我这么说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沈逸徐徐劝道:“有人喜欢弄权夺势,位极人臣,但那不是所有人的梦想,比如我,我就不这么想。” “苏老,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即使不在朝廷,我也能为大周做贡献,您就说,您的人情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沈逸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苏乾愕然,看着他面色严肃不似玩笑,苏乾才真儿思考起来。 沈逸早有辞官的举动在先,也早就跟苏乾说过他只会做生意不会当官,对于他的想法,苏乾不置可否,只是觉得留不住这样的人才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良久之后,苏乾才看向沈逸问道:“一定要走?” 沈逸点头道:“一定。” 沉默半晌,苏乾悠悠叹道:“罢了,罢了...” 沈逸眉头一挑,说道:“苏老这算是答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朽方才就说过,”苏乾哼了一声,说道:“弹劾总要个理由。” 沈逸大手一挥,轻松说道:“这简单,别人怎么弹苏老就怎么弹呗,我跟您仔细说说,我这几天快中午才上衙,到了就喝酒吃饭,喝完就睡觉...” 看着沈逸侃侃而谈,苏乾是哑口无言,这种事情从沈逸嘴里说出来,竟好像是在炫耀的样子! 说完了衙门的事,沈逸又想起今夜,恍然道:“哦对了,我刚才还把襄国公的儿子打了,这事您也可以跟陛下说道说道,今儿我打国公的儿子,过上一阵我一上头,说不准要打谁的儿子呢,您说是不是?” “你,你,你....” 这话无疑是有些大逆不道的嫌疑,气的苏乾话都说不明白了。 但转念一想,将本来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逼成不惜这般代价也要离开京城,可见朝廷的水已经浑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唉,少年有知,少年有知啊...” 苏乾终是叹了一声,没有挑沈逸话里的毛病。 又是一阵沉默,苏乾悠悠开口:“明日,老朽会和陛下说的。” 沈逸一喜,站起了身子,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多谢苏老,事情成了,日后百宝商场的东西您随便拿,都记我账上!” 苏乾心下无语,官至左仆射,还至于贪你那点便宜么。 “多谢苏老,走了,您留步!”沈逸笑哈哈地离开,走出正厅还不忘客气。 苏乾看着沈逸潇洒离开的背影,不禁摇头而叹:“年轻真好啊。” 沈逸回到府邸,玉钗迎上来见到沈逸神色清明,问道:“少爷今夜不是去喝酒了吗?” “喝酒又未必要喝醉,”沈逸捧着玉钗的脸颊吻了一口,羞地玉钗玉面绯红。 苏慕烟在一旁浅笑道:“看起来公子的心情不错。” “是不错,”沈逸微笑道:“这回总该定下了,当朝第一臣子弹劾我,再不罢我的官也说不过去啊。” 罢官? 几人听见沈逸的说辞,皆是惊道:“少爷,您做什么去了?” “没事,就是请苏老明天弹劾我,”沈逸说的云淡风轻,吩咐道:“阿福啊,可以收拾家当了,估计没两天咱们就能开溜了。” 沈逸虽然不担心,玉钗却随了刘夫人爱操心的性子,担忧道:“少爷,若是陛下一怒之下...” 沈逸满不在乎地摆手道:“怕什么,我又没犯什么大罪,顶多削个官罢个职。” 周帝要罚什么总得先看他给过沈逸什么,要削官罢职是沈逸心头所想,要让他将那为数不多领过的几十两俸禄还回去都可以,这宅子不留也罢,就当年少无知给黑心老板打了场白工。 但要是周帝贪心起来了想伸手碰别的,沈逸可就不客气了,他有脸伸沈逸就有胆子拉人造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次日一早,下了早朝之后,周帝没了往日的平淡,显得怒气冲冲。 “这沈逸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怎么把任啸打的那么重?!”边往御书房走,周帝一边带着怒气说道。 今天的早朝,苏乾倒是还没有弹劾沈逸,其他人就先开始了。 先是陈长钊打过招呼的那些御史,说沈逸玩忽职守,不忠政务,这些都是之前就有的事了,周帝摆摆手没回应,御史再不爽,事情也就是被搁置的结果。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惊爆了众人的耳朵。 襄国公居然站出来说,沈逸昨夜在冠翠楼殴打其子任啸,致其昏迷不醒,要求陛下严惩沈逸。 襄国公跟那些御史可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他一开口,事情可就大条了,沈逸这个名字在国债和京城日报事件之后,再一次站上了风口浪尖。 第478章 心中所愿 襄国公刚说出这事就惹得朝堂议论纷纷,任啸这个小疯子,那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这些年来惹下了不少事端,包括御史在内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他们刻意不提,提了也会被压下来。 襄国公府可是数得上号的高门大户,世袭罔替的公爵,整个大周只此一家,先帝时期,国公府的恩宠可谓盛极一时。 据传第一任襄国公那是和先帝一起马上打天下的铁兄弟,曾经还有小道消息说那位襄国公跟先帝还拜过把子,当初大周的兵权大头可不是镇远将军,而就是在这位襄国公手上。 虽然在先帝驾鹤西去,周帝登基之后国公府的权势与日俱减,兵权也被掏了个干净,但看在先帝份上,周帝对待国公府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兵权以外,其它赏赐从来就没少过。 如今,任啸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到昏迷,这无疑是一件大新闻,足以登上京城日报头版的大新闻。 哦,不对,京城日报就是沈逸自己的.... 但是在这件事上,民间的舆论于此事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襄国公在早朝之时义愤填膺,情绪激动破口大骂,可见任啸是真的伤的不轻。 同在早朝的康王虽然想拉拢沈逸,也想为沈逸辩解,无奈刚刚开口襄国公就说目击的除了国公府的护卫还有朝中不少大臣家中的子弟,且那些大臣都纷纷站出来作证。 这一来铁证如山,康王再为沈逸辩解只怕要将自己也拉下水,看了一眼父皇的神色只好悻悻住了口。 端王见到这一幕心里暗笑,同时还在想还是刘璟升说得对,与其费心思拉拢沈逸,不如让他留在康王身边做个不稳定因素,果然不错,刚说没多久,这个不稳定因素就爆发了。 见状,端王还站出来支持襄国公“维权”,言语里还暗戳戳地说康王和沈逸私交甚好,颇有落井下石的意思,气的康王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同样在场的刘伯宏也只能是干着急,昨夜刚得知沈逸在天赐司胡搅乱来,本想下了朝会户部时找他说说,没想到两天不见,就惹出了这样大的事来! 昨夜的任啸确实被打的不轻,只沈逸开始那一拳就将他打了个乌眼青,脸面脸面,打人不打脸,这一拳下去,任谁都看得出来任啸挨了打,即使任啸不说,襄国公也从送他回来的那些公子哥嘴里问出来了。 后来沈逸的连环大巴掌,更是将任啸的一张俊脸打成了猪头,牙齿都打飞几颗。 这下还得了?任家父子虽然出于某种原因关系不睦,但任啸毕竟是国公府的独苗,将来是要继承国公之位的,被人打成这样,襄国公如何能忍? 诚然任啸是被沈逸一腿踹飞昏了过去,但也只是那片刻,沈逸等人走了之后他就醒过来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襄国公在早朝之上夸大其词,向周帝讨个说法。 虽然周帝还是没有当场宣布对沈逸的惩罚,但看此时他的心情,已然是气的不轻。 “去把沈逸给朕喊来!”周帝踏进御书房,大手一挥,时隔许久终于再次召见沈逸。 宋祥应了一声,刚要去传旨,正好又有一名太监小跑进来道:“陛下,明月公主来了。” “明月来了?”听见自家女儿来了,周帝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板起的脸微微放松。 可过了一会眉头又皱了起来,正巧今天早朝襄国公弹劾沈逸,明月此时来了该不会是又是因为... “让她进来吧。”周帝挥了挥手,打算先见了赵明月再说。 不多时赵明月走进殿中,这次来的不是她一个,身后还跟着琴儿。 赵明月微微福身:“明月参见父皇。” 周帝伸手虚抬,笑问道:“这次进宫,该不会又是因为沈逸?” 赵明月微微愕然,旋即摇了摇头。 周帝见状,好奇道:“那是何事?” 赵明月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月来禀报父皇,昨夜任啸在冠翠楼欲取沈逸性命,按律当以严惩,襄国公身为朝廷权贵,教子无方也应施以小惩。” 说罢,赵明月向着身边的琴儿投去一个眼神,琴儿随即捧着手上绢布包着的物件,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连着绢布一起递了上去,皱眉的周帝掀开一看,竟是一柄匕首。 赵明月接着说道:“此匕首便是昨夜任啸行凶的凶器,明月当时在场,目睹了任啸行凶过程。” 赵明月这歪屁股裁判做的,若是任啸在此,估计已然要怀疑人生了。 周帝皱眉道:“任啸如何会要取沈逸性命?” 任啸此人周帝也了解一二,以往犯些小错也就罢了,只要襄国公府面上不做的太难看,他也不过多追究,可欲杀朝廷命官,这显然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 赵明月认真说道:“因为沈逸打了任啸。” 周帝一阵愕然,这又是坐实了沈逸殴打任啸,他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沈逸为何殴打任啸?” 赵明月顿了顿,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因为任啸言语轻薄明月。”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周帝的眉头顿时倒竖,脸上的怒气比听说沈逸殴打任啸时还要更甚三分。 赵明月并没有重复方才的话语,而是接着说道:“为此,沈逸为维护皇家颜面,才不得以出手教训了任啸。” 一个是殴打,一个是教训,虽然实际行动是一样的,但是意义就不一样了。 “砰”! 看了一眼摆在桌案上的匕首,周帝狠狠一拍桌案,发出一声震响,怒道:“好一个襄国公,还敢来朕面前叫屈!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儿子!” 此时的周帝,已然信了赵明月的话。 说来也是,亲女儿的话不信,还能信谁的呢?信襄国公的?显然不可能。 赵明月此时心中也有些纠结,她一度在想要不要进宫来,要不要说这些话,只是越想思绪越发混乱,到了最后,还是遵循了心中所愿。 第479章 喜从天降 事情还没揭过,太监又来通报:“陛下,苏学士求见。” “苏乾?”周帝气哼哼地问了一声,摆手道:“传。” 不多时苏乾也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一样有些纠结。 看见赵明月站在殿中,苏乾微愕之后见礼道:“公主殿下。” 赵明月微微福身,还以一礼。 转过头来,看见周帝的御案上竟然放着一柄匕首,苏乾吃了一惊,行了礼后站在那未开口。 周帝开口问道:“苏卿此来是有何事?” 苏乾一般很少主动来御书房见驾,多是周帝有问题的时候派人请他进宫,而他每次进宫,多半是有要紧的正事。 苏乾心里叹了一声,随后拱手道:“老臣此来,为弹劾天赐司监司沈逸,在其位不谋其政,上衙时懒政怠政,且在公衙之内聚众饮酒,影响极坏,今早又闻襄国**其殴打任啸,老臣认为此人太过年轻,德不配位,朝廷应削其官罢其职,以儆效尤。” 苏乾话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身边的赵明月直勾勾的眼神盯在他身上,心里也发苦,公主殿下您别看我,是那混小子乱用老朽的人情,老朽也没办法! 赵明月心中惊奇,苏乾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沈逸地欣赏,之前有朝臣弹劾时他也没说话,没想到今日会来提出削官罢职的要求。 惊奇的又何止是赵明月,周帝也是一样。 能当面说的事苏乾会在早朝上直接说,早朝没说的,那就是机密大事,苏乾来御书房周帝还以为是北境又有蛮虏作乱,没想到竟然是为这事。 周帝十分好奇,问道:“你一向欣赏沈逸,还说要将他收入门下,如今竟也弹劾于他?” 苏乾拱手道:“陛下,欣赏虽欣赏,但就算欣赏,老臣也不能眼睁睁看他犯错,朝廷在选用人才之前,也应重视品德。” 这话说的有些违心,如果沈逸说一心为朝廷效力,苏乾必然好话说尽,就算是襄国公这事,苏乾也会顶着跟襄国公对着干,保下沈逸。 当官这么多年,苏乾如何不懂律法只是掌权者手中的戒条,惩与不惩,皆在一言之中。 无奈受人所托,只能这么说了。 周帝闻言更惊讶了,苏乾早年入仕时,性子倒是十分暴烈,经常弹劾你弹劾他,兵部郎中弹劾兵部尚书,也算是在当时的大周开了一道先河。 但是随着他年龄增大,在仕途上走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很少有弹劾的举动了。 顿了顿,周帝开口说道:“任啸对明月出言不逊,沈逸教训他也有理。” 苏乾一愣,心想还有这事?沈小子怎么不早说? 看周帝的模样,似乎还是打算放沈逸一马。 想到沈逸登门时的模样,苏乾心一横,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与其朝廷捆着他让他懒政,倒不如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到时候让他全心来还。 想到这里,苏乾拱手道:“陛下,老臣不知其中详情,但若是任啸犯法,当有国法束之,沈逸身为天赐司监司,并不掌刑法,即便发现任啸有错,应交与衙门查办,而非引起殴斗。” “放任不管,难保其日后滥用职权,老臣认为当以施惩,削官罢职让其意识到后果严重,待其醒悟之后,朝廷另行任用也无不可,同时也当对任啸施以管教,以显朝廷治国有道,秉公无私。” 苏乾一番话合理合矩,听的周帝都沉默下去,暗想沈逸近来是有些过分了,虽然过往功绩加在一起封个五品官并不过分,但年轻人终归把持不住心性,恃宠而骄。 片刻后,周帝望向赵明月道:“明月,你如何觉得?” 原本惊奇的赵明月见到苏乾竟然如此坚持要罢沈逸的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听到周帝发问,顿了顿之后,拱手说道:“明月支持苏学士所言。” 周帝讶异道:“你也希望罢沈逸的官?” 赵明月一阵犹豫,手放了下去,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殿中安静下来,无人说话,周帝静静思考一阵,最终摇头啧了一声,说道:“也罢,无规矩不成方圆,去,传沈逸过来。” 宋祥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被周帝唤住,在周帝示意之下凑近了些。 周帝低声吩咐道:“另外,再将...” 宋祥脸上浮现一丝讶异,很快又收了回去,听清楚之后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沈府。 “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 今日一样没有按时上衙的沈逸听到这声音一蹦三尺高,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天知道他等这一次传召等了多久,沈逸心中暗道苏老头办事就是麻利,比那些狗屁御史强多了。 “沈大人。”宋祥看着哼着曲儿吊儿郎当走过来的沈逸,心里暗道这位主还真是不当回事,宫里都要罢你的官了,你还这么高兴,等会就要哭咯。 “哈哈,宋公公,好久不见啊,哈哈。”沈逸随意打着招呼,显得很是高兴。 “沈大人心情不错,”宋祥实在想不通沈逸为什么这么高兴,低声道:“陛下命我带沈大人进宫。” “明白,走着。”沈逸点了点头,主动朝府门外而去。 宋祥无奈叹了一声,多好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疯了。 进宫的次数已经有很多次了,但是没有任何一次沈逸是如此欣喜地进宫。 到了御书房殿前,宋祥进去通报了,沈逸留在殿外还跟叶双凡挤眉弄眼。 叶双凡好奇道:“你中彩票了?” “彩票钱都是我发的,我还中什么彩票?”沈逸微笑着说道:“哥要自由了,小伙子好好奋斗,等你混成了羽林将军哥送你座青楼。” “真的假的?!”叶双凡十分兴奋地问了一句,一瞬间也忘了他比沈逸年纪大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要自由了?什么意思?” 不等沈逸回答,宋祥已经从御书房中出来,走到沈逸身前微微躬身道:“沈大人,陛下召您进去。” “好嘞。”沈逸应了一声,收起笑脸,大步踏入了御书房。 第480章 得偿所愿? 走进御书房,沈逸就看见了站在那的赵明月和苏乾。 朝苏乾点了点头,小老头办事办事还真麻利。 “参见陛下。” 站在两人身边,沈逸收起了心中的欣喜,一本正经地行礼。 “行了。” 即使赵明月替沈逸开脱了一番,但今日周帝看见沈逸就有些来气,居然在公衙饮酒,这小子真是越来余额不安生了。 “你这几日,倒是逍遥快活啊。”周帝看着沈逸,冷哼了一声。 沈逸一愣,逍遥快活?逍遥个屁啊! 知不知道演戏有多累啊,人家演一天能拿几百万,少爷我演一天还倒贴钱,上哪说理去?还逍遥快活呢! 沈逸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臣每日都醉心国政,片刻不敢忘陛下之嘱托,殚精竭虑之时,偶尔也会稍稍放松一下,俗话说劳逸结合,身体是为国奋斗的本钱,臣不敢在此时就熬坏了身子,耽误了大周....” 一旁的苏乾听着沈逸的花式解释直长大了嘴,这也行啊? 昨夜里沈逸在苏府炫耀似地侃侃而谈,说出他如何如何乱来时,可不是这幅模样。 “住口!” 龙椅上的周帝突然大怒,喝斥道:“还敢油嘴滑舌,油腔滑调!朕本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也是巧言令色之徒!你可知这几日弹劾你的奏折有多少封?朕的案前都快放不下了!” 周帝的大怒,除了他真的看重沈逸的才能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如今证据确凿,沈逸却还在他面前狡辩。 如果沈逸大大方方地认错了,周帝还能斥责一番放他一马,可是现在,他却油嘴滑舌地颠倒是非,实在可恶! 作为怀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又怎么会喜欢这种油嘴滑舌的臣子? 因此周帝发怒,他看着沈逸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了御案上的几封奏折扔了过去,怒骂道:“看看你这几日都干了什么!还当朕不知道?还在朕面前狡辩!” “连苏卿都来弹劾你,明月都要罢你的官,你自己想想,你让多少人失望!” 几本奏折落在沈逸脚前,沈逸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假设这全是弹劾他的奏折,这也才七八本,周扒皮那御案那么大,哪能放不下,真是睁眼说瞎话... 沈逸不是不了解周帝才在御书房油腔滑调,相反正是因为太了解周帝那些臭毛病,他才改了口,不像是和苏乾交代时一样说。 苏乾的弹劾果然很有成效,但是,赵明月也支持罢他的官,这是让沈逸没想到的。 按理来说,赵明月不是应该希望他留在京城给她老爹打工的么? 偷偷地撇了一眼赵明月,赵明月也像是感受到沈逸的眼神似地看了过来,只是眼神稍一接触,就闪躲了过去。 “不用看明月!谁都保不了你!” 龙椅上的周帝再度呵斥一声,语气中破带怨气。 沈逸心里嘀咕,少爷也没想她保我,她保我才头疼呢。 装模作样地从地上捡起一本奏折。 很尴尬,这本不是弹劾他的。 于是沈逸只好又换了一本,幸好这本终于是了。 好巧不巧,还正好是陈长钊的折子,其言语的诛心程度,痛心疾首的真情实感,丝毫不亚于李斯谏秦王,若不是沈逸知道奏折上骂的是他,他都要忍不住支持陈长钊了。 于是在看了这封奏折之后,沈逸就好像突然发现东窗事发瞒不住的罪犯,面上惊慌失措,颤声道:“臣有罪,臣有罪....” 低着头的苏乾张大了嘴巴,看着沈逸情真意切的表演,心中连到厉害厉害,比老朽当年强的何止一倍两倍.... 本来沈逸打算演地真实一些,哭一哭什么的,从看清奏折那一刻他就开始酝酿情绪了,奈何四五秒过去,他一点眼泪都逼不出来,反而还有点想笑。 也是,心里笑哈哈,想哭出来也实在是太难了。 唉,看来还是演技不到位,要多磨练啊! 不过这种程度的演技,已经能让周帝这个评委看不出真假了。 “沈逸啊沈逸,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周帝看见沈逸认罪,仍然不消气,站起了身子骂道:“朕设天赐司,让你做监司,还挂着户部的职位,你看不出来朕的用意吗?你还不知道朕的良苦用心吗!” 沈逸痛心道:“臣知道,臣知道!” 我知道个屁! 真当少爷我不知道这个官怎么来的,叶双凡早跟少爷抖了个清楚,这么多人商量了半天才定下来,周扒皮个臭不要脸的也好意思说的像他力排众议非要捧自己上位似的,看看这个人,还在笑,多不要脸! 还身兼数职,还良苦用心呢,还不是想剥削劳动力! 心里嘀咕,表面上沈逸还是呼道:“臣自知愧对陛下辜负,臣,恳请辞去所有职务....” “不用你请也留不住!”周帝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又坐了回去,淡淡道:“即日起,收回沈逸所有敕封!” 宋祥心里暗叹,也早有准备,闻言拱手应下。 苏乾暗自摇头,心里感到可惜,深深地看了沈逸一眼,可惜啊.... 赵明月心中复杂,抿了抿嘴,眼中有挣扎之色。 沈逸面上痛苦,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得偿所愿脱离苦海,如果有香槟,现在已经开上了。 周帝圣意独断罢了沈逸的官,大概这是见到周帝以来,沈逸觉得周帝做的最英明的决定了。 沈逸没有任何的狡辩和求饶,拱手说道:“臣....哦不是,草民沈逸叩谢皇恩,草民,告退!” 说罢,沈逸一步一步地向后挪动,迈出这个御书房,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已经看到站在殿外的叶双凡,向他投来羡慕中带着一丝嫉妒的眼神.... “等等。” 忽然,周帝低沉的声音传来,殿中众人纷纷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沈逸往外退的脚步也不由得一滞。 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周帝看着直往外冲的沈逸,面上浮现一丝恼怒,沉声说道:“朕的话还没有说完,谁容许你走的?” 第481章 监察使 还没说完? 错也认了官也罢了,还要说啥? 真就盯着少爷的那点过日子的家底不放呗? 沈逸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挂了下去,只能说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周帝冷冷一哼,向一旁的宋祥挥了挥手。 宋祥得了信号,端起放在一旁的盘子,肃然地向沈逸走去。 路过苏乾和赵明月身边时,两人都不由得侧眼瞧了瞧,只见盘上放着一块令牌,别无他物,宋祥很快走过,两人也没来及看清令牌上的字。 沈逸也看到了那是一块令牌,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意思,少爷要走了,送块免死金牌?算是年终奖吗? 可以啊周扒皮,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厚道的时... “民间有句俗话,人挪活,树挪死,朕觉得甚是有理,既然户部不适合你,就出城去吧,这监察使,务必要用心去办,莫要再给朕胡闹。” 盘子端到了沈逸面前,周帝的话也同时在殿中回响,沈逸看清了令牌上的大字。 不是什么能挡灾的免死金牌,也不是赵明月那块写着如朕亲临的牌子,古朴的黑色令牌,三个透着正气的大字雕刻其上,添以金漆。 ——监察使。 大周的监察使这个官职有些特殊,它说不清品级,看名字跟督察院似乎有关系,但实则大不相同,论职权跟御史又有些相像,但其权力又绝非御史可比。 监察使并不是一个常设的职位,只有在执行某种特殊任务的时候才会挂上这个头衔,它没有衙门,没有上官,所有事务,只需要向天子一人汇报和负责。 说白了,就是一个和钦差差不多的头衔。 如今大周四方开泰,社稷平安,唯一能用到监察使的地方... “父皇不可!” “陛下不可!” 只转念一想,还没待当事人沈逸开口,赵明月和苏乾就齐齐出声,劝阻周帝。 江南地区安稳无波,自然是用不着监察使的,唯一有隐患的就是北方,若是在具体点,就是曾无数次提起的京畿道。 京畿道的问题早已存在,朝廷派了不知多少户部计吏和御史大臣,通通都查不出问题来,沈逸不是第一位监察使,但却是苏乾等人最不想看到的监察使。 并非是因为沈逸没有那样的能力,相反正是因为沈逸具有不俗的才能,才不想看到他踏进这个龙潭虎穴。 尤其是在沈逸在户部天赐司大闹一番之后,让苏乾忍不住担心这小子要是在京畿道也这么乱来,那些家系豪门可不是好应付的。 苏乾宁愿京畿道的问题永远也不清明,也不希望让沈逸去处理这些问题。 苏乾拱手道:“陛下,沈逸资历尚浅,对官场涉足不深,即便派去了,很可能也是无用功,臣以为还是让他回去南...” 周帝摆了摆手,打断苏乾的话,淡然道:“就是涉足不深,朕才让他去,这谭浑水,是要搅一搅了,他这么能闹,就让他去闹,有朕赐予的金牌,有何惧也?” 苏乾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回头看了过去,向沈逸狂使眼色,让他自己也说说。 可是沈逸那边却压根没看到苏乾使的眼色,反而拿起了那枚令牌端详起来,看的津津有味。 除了苏乾,还有人不同意,赵明月此时说道:“父皇,明月愿往京畿道巡查。” 比起苏乾的劝阻,赵明月就比较直接了,她想替了沈逸的位置。 “你如今年龄已至,不要在外乱跑了,在京中留着吧,此事不必再谈。”周帝淡然说道,还是驳回了赵明月的请求。 “父皇...” “沈逸,你可听到?”赵明月还待再说,周帝却问起了沈逸。 沈逸端详着令牌看了好一会,闻言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陛下,这个监察使,是多大的官啊?” 苏乾愣住,赵明月讶然,周帝面色一滞。 总看沈逸不想当官,如今的口风,似乎官够大就能当? 周帝顿了顿,最终道:“监察使只需要向朕负责。” 只需要向周扒皮负责,那意思就是说地方的官员都可以不用叼呗? 沈逸问道:“不用待在京城吧?” 周帝冷哼道:“监察使自然是巡查之职,待在京城你如何巡查?” 沈逸眼睛一亮,接着问道:“查出问题来,能惩处吗?” 周帝想了想,道:“只要不是大问题,朕准你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 这个词就很有意思了。 理论上应该理解为自行决定适当的措施或办法,通俗点说,也可以理解为“想怎么办怎么办”。 问清楚想知道的,沈逸当即拱手道:“臣遵旨!” 臣变成草民,草民这下又变成了臣。 沈逸接下了这份差事。 周帝有些讶异,原以为沈逸还会推脱扯皮一番,没想到他是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 周帝不禁有些自我怀疑起来,让沈逸当这个监察使,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不过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天子说的话,就是一万匹草里马也未必拉的回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在一位大臣和自家女儿面前,周帝也不好收回来。 周帝为了确认一番,又似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问道:“你真的明白其中意义了?” “明白,当然明白!”沈逸答应的很干脆,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了这块牌子,少爷就是行走的老大! 既不用待在京城,又能在地方“便宜行事”,傻子才不接呢。 一反常态,周帝看着沈逸干脆的模样,不禁没有心安反而还更加不安,勉强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最终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好好办这差事,朕自有重赏。” “一定,一定。”沈逸干脆地应了一声,飞也似地溜走,免得周帝又来个没说完。 苏乾哑口无言,心想这小子也忒不厚道,真是搞不清楚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赵明月更加直接,沈逸刚刚应命离开,赵明月就马上道:“父皇,明月告退。” 周帝哑然失笑,心里暗叹,女大不中留啊。 第482章 襄国公 沈逸一出殿外就被叶双凡拦住,“怎么样了?你真的要走了?” 沈逸亮出令牌,玩笑喝斥道:“大胆,竟敢阻拦监察使!” 叶双凡一愣,仔细瞧了一眼令牌,满脸的匪夷所思:“怎么你每回辞官都能升官?下次再辞,是不是要做尚书了?” 沈逸听了也是一愣,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当主事的时候辞官,没过多久官升一品成了监司,这回闹事,刚辞了官又成了监察使。 怪哉,怪哉! 沈逸将令牌收起,随意道:“管他呢,收拾完东西我就走了,等你休沐,哥几个喝一个。” 跟叶双凡约定好了之后,沈逸离开了御书房,赵明月从后面追了上来。 因为身着宫装长裙,赵明月走不快步子,只好在后面喊道:“沈逸。” 沈逸正要回头,却见迎面走来一人,面目上还有些面熟,不禁多看了两眼。 走来的男子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一身紫色的流云锦袍看得出非富即贵,身形消瘦看面色就知道已被酒色掏空,白瞎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若是私生活上节制一些,估计也是个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男子正埋头往御书房走,走的近了也看到了沈逸,本是要擦肩而过,看清了面目时却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回头喊道:“等等。” “沈逸。” 赵明月这时候也追的近了,开口唤了一句,男子的眉头顿时皱起:“你就是沈逸。” 沈逸回过头来,问道:“阁下是?” 此时赵明月已至身前,男子稍稍行礼道:“公主殿下。” 赵明月看见男子面目也是一顿,又看了看沈逸,方才回应道:“襄国公。” 襄国公? 沈逸这才想起来,难怪说有些面熟,原来是长的跟那欠揍的任啸有些像,只是那晚都已将任啸打成了猪头,记不太清他本来面目了。 “纵使任啸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出手也未免太重了吧?”襄国公眯起眼睛看着沈逸,语气冰冷,只是他被酒肉掏空的脸颊和消瘦的身形并不能给出什么压迫感。 沈逸耸了耸肩,“既然都得罪了,难道还打不得吗,我手里有轻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消肿了,我这是替你管教他免得他惹出大错。” 襄国公沉声道:“若是我没搞错,你是户部的官,有何资格管教我儿?” “你还真搞错了,”沈逸摇摇头道:“我可不是户部的官,再说了,任啸以下犯上,不管是对公主还是对我,抛开国公之子,他也就是个普通人,顶多是个参加过科考的仕子,冲撞了我,我打就打了,又能如何?” “好大的威风!” 小小一个五品官,竟敢在他这个国公面前如此猖狂,襄国公火气上头,冷声道:“老夫必将禀明陛下!京城繁华,沈大人可也要小心日后跌了跟头!” 赵明月听的眉头一皱,沉声道:“襄国公!” 襄国公一顿,多看了一眼赵明月,最终没有再放狠话,冷哼一声朝着御书房走去。 “站住。” 平淡的一道声音传来,却让襄国公身子一抖。 站住? 一个五品官,命令他这个国公站住?! 襄国公冷笑着回过头来,“后生可畏....看来,还是小瞧了你的胆量呐!” “那是,我从小就吃熊心豹子胆,”沈逸毫不客气地应了一声,紧接着笑呵呵地走上前来,说道:“襄国公说话可要小心点,虽说大周不兴文字狱,可大周也有律法,襄国公说的太过分,小心我告你一个恐吓命官哦?” “沈逸。”赵明月伸手拉了拉沈逸的臂膀,让他也少说两句。 见到赵明月的动作襄国公眉头一挑,紧接着又被气笑了:“你?定我的罪?你可知我是何人!” 沈逸满不在乎道:“当然知道,傻儿子的爹么。” “你!...” “陛下给了我一块牌子,不知道能不能管管国公爷的言行举止?” 襄国公指着沈逸正要大骂,沈逸反手掏出了令牌,触在襄国公的手指上。 挪开手指定睛一看,监察使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格外刺眼。 “监察使?!”襄国公吃了一惊。 “不可能,老夫从未听说陛下任命过监察使!”惊讶了片刻,襄国公又矢口否认想要打假。 然而赵明月这位公主就站在旁边,淡淡道:“这是父皇钦赐的令牌,沈逸受皇命,任京畿道监察使一职。” 沈逸的话信不过,大周公主还能睁眼说瞎话帮他说谎么? 襄国公讷讷无言,监察使,京畿道监察使? 所谓京畿道指的便是北方三郡,京城恰在这三郡之内,所以理论上,京畿道监察使还能管京城内的任何事。 虽然离开了京城想管也管不到,但是确实有这个权力。 沈逸打了任啸,打的那么重,陛下竟还给他这般大的权力?! 襄国公气急了,一是气皇家针对国公府,二便是气一个年轻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偏偏他没有任何办法。 跟皇家作对是不可能的,而针对监察使,他反口跟皇帝一说,结果还是一样。 襄国公面色铁青,心中怒意翻腾,久久没有说话。 沈逸怕他气的背过去,片刻之后,先露出了笑容,开口道:“任啸是什么样的人,国公爷再也清楚不过,我出手到底重不重,想必您心中是有定论的,又何必说这些呢?” 襄国公眉头皱起,涉及到任家唯一的嫡子,自然难以将任啸当做寻常人看待,在他犯下错误之时,他自己如何惩戒都无妨,事实上他也没少拿家法收拾任啸。 然而,这些事情,他却不想让外人代劳。 沈逸没有辩解,一句话直接撕开了所有遮掩,直指本心,当朝国公,只要他不是跟任啸一样的心理变态,对与错,是与非,他一定比谁都清楚。 然而,被一个年轻人当面诘问,襄国公的脸上到底还是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扭头又走向御书房,他还是要找周帝说道说道。 沈逸撇了撇嘴,这老头子到底还是要脸面的,看了看手上的令牌。 嘿,好像还真不赖。 第483章 将军有请 “你为什么不推脱?” 襄国公继续往御书房走,沈逸则继续出宫,赵明月跟着沈逸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推脱?”沈逸抛着手上的令牌,说道:“我本来也打算往北方发展,有这玩意不好办多了。” 从起步到现在,受官员压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最终都没压成,但有这块牌子显然能避免掉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逸本不排斥权力,哪个男人不想要权,他只是对权力之间的倾轧敬而远之,有这块令牌就是行走的土皇帝。 又不用待在京城,又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监察使有的不止是权力,还有职责。”赵明月看着沈逸,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逸耸了耸肩,道:“我知道,周扒...陛下让我做监察使是让我去查那儿的问题,但除了我之外,以前去过的人也不少吧?” 赵明月点了点头:“御史和政事堂的计吏已派去无数。” “都没查出结果来吧?”沈逸接着问道。 神色有些遗憾,有些痛心,赵明月还是肯定地应了一声。 沈逸道:“那些御史计吏后来怎么样了?” 赵明月听不明白,“什么怎么样了?” “他们回来之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还是那样。” “那就是了,”沈逸停下脚步,接住了落下的令牌,转身说道:“这么多人都查不出来,怎么可能我就查的出来?他们没事,我为什么要有事?” 既然朝廷这么关注京畿道,这个问题也提出了不止一次,足以证明,问题肯定是有的,但是别人都查不出来,周帝也没怎么他们,沈逸干嘛非要查出来呢? 赵明月看着沈逸的眼睛,认真道:“可是,也有没回来的人。” 沈逸闻之一愕,真有这么狠,御史都敢往死里整呐? “没事,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沈逸摆了摆手,继续往宫门外而去。 他辞官,周帝同意了,反手甩给他一个监察使,这其实可以看作是一次交易。 交易讲究一个互惠互利,周帝准他离开京城,也给自己争取一点利益,沈逸如果坚持不给,交易未必能达成。 当然了,交易归交易,摸鱼归摸鱼,反正去是去了,也不能强求做的怎么样不是... 真正的冲突,只有在触碰到对方的利益的时候才能产生,他这个监察使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赚小钱钱,估计那些贪官能把他当爹一样伺候地好好的。 出宫门的这段路,赵明月一直跟着劝沈逸辞了这差事。 沈逸心里叹气,这小姑娘还是实诚,说起来跟叶双凡一样天真。 那是你爹,又不是我爹,真以为说什么就什么呢... 没等上马车,沈逸又见到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望着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的朱轩,沈逸喊了一声。 听见声音,原本一脸焦急的朱轩一下子望过来,惊喜道:“沈兄!” 朱轩小跑了过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沈逸好奇道:“能有啥事?” 朱轩指了指宫门,“我刚刚看到襄国公进宫去了....” 沈逸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国公人不错,老好说话了。” 朱轩一阵愕然,那个护犊子的襄国公,老好说话了? 愣了愣朱轩才看见跟在沈逸身边的赵明月,连忙见了礼,赵明月问道:“你要进宫?” 朱轩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正事,拉着沈逸道:“快,我爷爷请你过去。” 任啸被沈逸殴打的事虽然没登京城日报,也没在京中传遍,但这些纨绔子的圈子里却都知道了,朱轩一听就急了,立马告诉了朱老将军,紧接着就被派来找沈逸过府一叙。 他先去了沈府,却被告知沈逸进宫去了,暗道糟糕的同时跑回去告诉了朱老将军,紧接着就被一脚踹了出来。 “去宫门外头等着,必须把沈小子接过来!” 这是朱老将军的原话。 来了宫门之后正巧看见襄国公进宫去,朱轩就更急了,紧张地来回踱步,知道看见沈逸出来才松了口气。 朱老将军请他不知何事,沈逸跟赵明月打了声招呼,跟朱轩一块上了马车,往镇远将军府去了。 镇远将军府。 有三人在花园亭中坐着。 今日府里可不止朱老将军一人,沈逸见过的丁武成他爷爷丁威也在,还有另一位中年人,坐在当初沈逸坐的位置。 “若是老任头也就算了,他这两个儿孙,一个比一个不像样!若是老子我生出这样的儿子,直接淹死在粪桶里头!”丁威一边喝着茶,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朱老将军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沈小子帮了咱们,咱们也不能看着他挨欺负。” 丁威看了看那中年人,抬头道:“石小子,你怎么说?” 中年汉子憨厚一笑,答应道:“二位叔伯都这么说了,石家怎么会旁观,若是忘恩负义不去管,怕是我爹都要从坟头里爬出来揍我。” “不错,”丁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石老头总算没走种!” 朱老将军瞥了丁威一眼,挑事道:“你家也没走种,你儿子跟你一样没出息。” 丁威顿时扬起怒色,回呛道:“就你!还镇远将军,沈小子都不认得你,垃圾!” 朱老将军虎目一睁:“他明明认得!” “那是我先说出来的,是人家会来事,你个垃圾!” “老子今天不拔光你胡子老子他娘的三天不吃荤...” 看着又闹起来的两位叔伯,中年人一脸无奈。 “爷爷!” 朱轩的声音远远传来,片刻就带着沈逸出现。 沈逸看着又动起手来的两位老将军有些汗颜,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顽童似的。 沈逸拱手道:“朱老将军,丁老将军。” 朱老将军放开丁威的胡子,傲然道:“听见没?沈小子先跟我打的招呼!” “娘的这是你家!若在老子家他肯定先跟我打招呼!” “你跟谁老子!?” “我是你爹!” 看着又暴躁起来的两位老将军,沈逸一阵无语。 第484章 一柄匕首 两位长辈毫不顾忌影响,就差倒在地上扭打了,中年人也是无奈地看了一眼,接着抱拳说道:“石家承蒙小兄弟照顾。” 沈逸顿了顿,先是一拱手,接着向朱轩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朱轩反应过来,介绍道:“这位是石贵的父亲,石烈石将军。” 沈逸接着道:“石将军,久仰久仰。” 见人先说久仰幸会,总是没错的,这位石将军明显比两位长辈成熟的多。 石烈哈哈一笑,说道:“久仰个啥,靠着我爹的余荫罢了。” 转头石烈又朝两位老将军劝道:“二位叔伯,沈小兄弟都来了,不是要说正事么?” 朱老将军跟丁威这才慢慢停下手来,头发散乱的样子毫无长辈形象。 朱老将军伸手道:“坐。” 沈逸坐了下来,问道:“两位老将军找我有正事?” “可不是么,听说,你把任家那小畜生打的够呛?” 不等朱老将军先说话,丁威先抢着说道,惹得朱老将军又是不快,不过反正也是他要问的,很大度地忍了。 能把国公府的嫡子称作小畜生,可见老将军有多彪悍,沈逸汗颜道:“也不是很呛,也就是三五天的不能见人而已。” “打得好哇,”朱老将军这次抢着拍手,说道:“任老头这孙子忒不像样,儿子又是个酒囊饭袋,败光了任家名声,着实该打!” 听起来朱老将军跟第一任襄国公似乎有些交情,沈逸没有说话,等着下文。 这时候朱轩说道:“爷爷,我刚才在宫门看见襄国公进宫去了。” 丁威哼声道:“不成器的玩意!成天就知道找陛下说事,老子要是生出这种儿子肯定...” “淹粪桶里,”朱老将军接过话茬,向沈逸点头道:“沈小子你也别怕,你帮了咱们几家,咱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国公府那边你不用怕,这事就是陛下怪罪下来,咱们几个也给你扛着。” 早知将门比文臣靠谱,没想到靠谱到了这种地步。 沈逸抱拳道:“多谢几位将军关切,不过这事不用劳烦几位出面,没什么事。” 今天进了宫去周帝一个字也没提襄国公府,可见是没打算追究这事,沈逸也看到了御案上的匕首,估计是赵明月说了些什么。 那既然周帝不管事,那还有什么要紧。 丁威哼声道:“小家伙不要逞强,任家可护短的很,那小畜生闯了这么多事,都让他爹收拾干净了,挨打还是打一次,估计心里头不爽着呢。” 虽是哼声,沈逸也知道好歹,这是丁威在关心自己,他笑着说道:“倒不怕襄国公找麻烦,不日我也要离开京城了。” 说罢,沈逸拿出那枚令牌,放在了桌上。 丁威盯着一看,指着令牌懵道:“这啥玩意?上面写的个啥?” “老匹夫,大字都不识一个!”朱老将军不屑地看了丁威一眼,旋即看向石烈道:“石小子,上面写的啥玩意?老夫只认得个使字。” 沈逸满头黑线! 石烈笑道:“上面写的是监察使,意思是...” 石烈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看着沈逸讶异道:“监察使?” 丁威好奇问道:“啥?哪的监察使?” 沈逸笑着解释道:“京畿道三郡,我府上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就动身。” “陛下让你做京畿道三郡的监察使?”朱老将军皱起了眉头。 沈逸点了点头,看着朱老将军的模样,似乎知道些什么。 “轩儿他爹在澜沧带兵,信上跟我说道过几句,”朱老将军看着沈逸,提醒道:“沈小子,那儿可不比京城。” 沈逸笑道:“我倒是觉得比京城好上不少。” “晚辈离开京城,商号的生意还请诸位老将军代为关照一番,该分的利润会有人定期送到府上。” 朱老将军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你放心,有咱们几家在,就是国公府也不敢砸你的铺子。” “不过说起来,沈小子你自己注意着些才对,”朱老将军想了想,站起来说道:“你等着。” 说罢朱老将军离开了亭子,也不知去何处。 丁威大力地拍着沈逸肩膀,豪迈道:“沈小子,老子看你顺眼,要是外面混不下去就来京城,老子罩着你。” 沈逸汗颜地拱手道谢,没多时朱老将军又回来了,手上带着把匕首,走进亭中扔给沈逸,说道:“这是老夫的匕首,若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拿这玩意去找轩儿他爹,保你一命没问题,不过你小子办事有度,应该没事。” 丁威也点头道:“别怕,出去走一圈就回来,没人怪你。” 沈逸一阵无语,挺高兴的事,怎么变成他怕了呢? 在镇远将军府坐了一会,听几位将军说了半天之后,沈逸回到了府里。 玉钗关切地问道:“少爷,没事吧?” “没事,”沈逸笑了笑,说道:“准备一下,等叶双凡出来喝顿酒咱们就走。” 苏慕烟惊喜道:“陛下准我们离开了?” 沈逸笑道:“准了,不过给了个差事,要去京畿道晃一圈。” 说罢沈逸吩咐道:“二虎,京城这边你交代一下,这趟你跟着我。” 周二虎应了一声,去商号了。 沈逸仰天伸了伸拦腰,看着朗朗晴天,叹道:“在这鬼地方耽误这么久,终于能离开了。” 与此同时,襄国公一脸沉闷地出了宫门,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手上还拿着柄匕首。 当天夜里,双王都得到了宫里的消息。 康王惊讶道:“父皇命沈逸去京畿道巡查?” 楚南点了点头,低声道:“沈府已经在收拾行李,估计不日便要启程。” 康王深吸了一口气,思虑片刻,吩咐道:“备车!” 端王府中同样是一片震惊。 “什么?!监察使?”端王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算怎么回事?任啸的打白挨了?” 一旁的刘璟升也陷入沉思,跟刘彦也就罢了,刘家到底不是国公府,可是现在打了任啸,证据确凿都能脱身,这沈逸,是不是运气太好了点? 第485章 游手好闲 “居然敢辱骂公主,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国公府,襄国公抬起怒骂一句抬手欲打,可看着任啸那张肿的不像样的脸,已经没有多少能供他下手的地方。 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有打下去,收回手来之后,襄国公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恼怒,过了片刻干脆一腿踹在任啸身上。 任啸应声跌倒在地,华服擦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没有解释自己根本没有辱骂过赵明月,也一点儿都不因为襄国公不信他而感到委屈。 “还敢行刺朝廷名官,当初为了擦你的屁股,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吗!” 襄国公将那柄原属于任啸的匕首丢在他面前,再度骂了一句。 看着那柄匕首,任啸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只是配上红肿的脸颊,只能显得他自己狼狈。 曾被任啸要挟过的年轻少妇看着任啸的狼狈模样,同样是在心里冷笑,又走到襄国公身边轻拍他的后背,嗲声劝道:“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哼!”听着年轻少妇的声音,襄国公重重哼了一声,怒骂一句“任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之后才走回去要坐。 “任家还有脸能让我丢吗?”跌坐在地上的任啸云淡风轻地说道。 襄国公的手刚扶上椅子扶手,闻言身形顿住,气的老脸发红,额头上暴起青筋,“你,你这个逆子,你说什么!” 任啸冷冷一笑,没有回应。 “逆子!”就是这副模样才更让襄国公生气,大喝一声捏紧拳头就要打。 “老爷,老爷!”少妇赶紧拉住襄国公,劝道:“算了,算了,啸儿自小没了娘亲,不懂事也正常....” 虽然少妇也看任啸不爽,但是这句话表面上就是一句正常的劝架,可这句话刚说出口,任啸的眼中忽然升起暴怒之意。 他一把捞起脚边的匕首,疯了似的扑了上去,抬手就是一刀! “老爷,您消消气....啊!!” 少妇本还劝着襄国公,任啸突然袭来,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挡,藕臂上当即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襄国公大吃一惊:“逆子,你疯了!” “我是疯了,从你害死我娘那天开始我就疯了!”任啸状若疯狂,眼中一片血红,丝毫不因襄国公是他的父亲而惧怕,反而拿着刀再度杀了过去。 “制住他!制住这个逆子!”襄国公慌忙大喊,一边护着少妇后退。 很快国公府的护卫冲进来将任啸拿住,取了他手上的匕首。 襄国公心疼地看着少妇手上的伤口,赶紧让人给她包扎,一面转过头看着任啸。 襄国公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肯定不会揭过这事,可是如今沈逸成了监察使,惹他等于惹皇帝,放这个逆子出去,怕是要惹来大祸! 这么个疯儿子,偏偏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这些年来因为他,襄国公不知道面上无光多少次了! 可惜他年纪大了,年轻时醉心声色犬马,如今那活儿已然是不行了.... 不然,说不得也要再给国公府添个新丁!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不断地跳动,良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这个逆子给我关到后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国公府一步!” “是!” 护卫们立刻应声,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任啸丝毫没有反抗,任由护卫们将他关进房中。 房门轰然关上,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护卫们在外面将门给锁上了。 任啸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了,望着屋顶愣愣出神,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笑的有些阴森。 “可惜...可惜...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 时间过的飞快,尤其是不用上班的日子。 周帝革了他的职位之后,沈逸整日游手好闲,从穿越到现在,这段日子大概是他两辈子中都算最清闲的时光。 没事带着府中女眷上街逛逛,打发打发时间。 偶尔挥霍一番,买下一整间成衣铺,引得路人和店主的惊叫,再将他们全部赶走,让玉钗等人试个够,作为指定且唯一评委的沈逸,不亚于看了一场维多利亚的秘密。 顺路,还经过了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随手拍出三千两银票,告诉老鸨以后叶双凡的消费就从这里面扣。 若不是因为自家的姑娘实在比不了沈逸身边的玉钗等人,满脸水粉揭下来能揉出个面团的老鸨必须要请沈逸体验一番她们的特殊服务。 看见不错的宅院,就随手买下,送给周二虎用作他将来的婚房,宅院是两进门,大概秋霜再生一窝也住的下,原本想要抬价的房主见到沈逸拍出的银票,差点没跪下当场认爹。 经历了无聊的一天,到了夜里,便是每晚固定的打情骂俏,回到房中,再让羞红了脸的玉钗,与媚色天成的苏慕烟换上白天买的轻纱长裙,接下来便是那没羞没臊的夜生活... 唉,败家子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 期间找沈逸的人不多,最早的是刘伯宏。 在得知沈逸被罢官之后,刘伯宏痛心疾首,竟然在沈逸面前自责是他这个舅舅没做好。 关于监察使一事,刘伯宏也通过大哥刘璟升得知了,又语重心长地告诉沈逸,皇命虽难违,但到了地方,能不做的事就不要做,必须要做的事也可以尽量混混.... 这一点倒是与沈逸的计划方案不谋而合,舅甥一拍即合,总算让刘伯宏松了口气。 说到最后,刘伯宏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沈逸自己万事小心,若是有难,就写信给他。 刘伯宏之后,又是户部曾经的下属来拜访,杜德同样嘱咐沈逸小心,但同时他也对沈逸很有信心。 王礼与何文书则是相当没有男子气概地痛哭流涕,表达对沈逸有多么多么不舍,最终在沈逸佛山无影脚的威胁下才渐渐止住了眼泪。 除了兼任天赐司监司以外,杜德还带来了周扒皮的吩咐,户部将抽调两名计吏,御史台也会出两名御史,听从沈逸调遣,跟他走这一趟京畿道。 搞了半天多出来四个跟屁虫,不过沈逸再三确认了这回他是老大,去哪里,待多久,干什么都是他做主以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第486章 离京 枯燥的三天过去,沈府的行李早已收拾完,沈逸也终于等到了休沐的叶双凡,喝完今晚这顿酒,明天就走。 “唉,没想到这么快沈兄就要走了,只能说相逢恨晚!”酒桌上,朱轩长吁短叹着。 “狗日的任啸,我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叶双凡也是气哼哼的,显然认为沈逸的离开是因为任啸。 “你就算了,老老实实当你的差,等你混出息了,哥真送你座青楼。”沈逸拍了拍叶双凡的肩膀,好言相劝。 他一人能做全家主,叶双凡可不行,他就是一个讲义气的一根筋,但他背后的叶家,大概不会想跟国公府卯上。 叶双凡喝了口闷酒,表情十分苦恼,这让沈逸非常期待等他得知京城最好的酒楼有他三千两存款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这不足以让沈逸留在京城。 端起酒杯,沈逸起身笑道:“能与诸位相识,是我沈逸的荣幸,京城的沈氏钱庄,就拜托诸位关照了,我们有缘再见。” 这一次喝的很晚,朱轩几人都是被府里的下人护卫抬回去的。 不得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莽夫的儿子必然是莽夫,朱轩几人的酒量不算太好,但酒胆是一点也不差,灌的沈逸都有了几分醉意。 叶双凡就更别说了,满脸通红一身酒气,难得的是这么个一根筋居然没有发酒疯。 “你,你,你什么时候回京城?”骑不了马,蹭着沈逸马车的叶双凡艰难地捋着舌头说道。 沈逸揉了揉额头,说道:“也许很久,也许很快,谁知道呢。” 叶双凡忽然一下坐直了身子,怒骂道:“娘的,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揍那任啸一顿,实在不行,我帮你宰了他!” 沈逸吃了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看了车外一眼,幸好现在夜深,街上已经没了行人。 打归打骂归骂,谈到“杀”上可就不一样了。 “瞎说什么?挨打的是他又不是我。”沈逸朝叶双凡头上敲了一下,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这一下反而敲得叶双凡困意上来了,靠在了车室软垫上低声地胡言乱语起来。 沈逸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拉起他劝道:“好好当你的差,别的都别干,千万记住,别跟康王还有端王来往。” 在拿了监察使的令牌之后,脑残康王居然上门拜访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反正是夸赞沈逸精明强干云云,还说会帮忙照看沈氏钱庄的生意,让沈逸放心。 沈逸当然不听他的屁话,反而觉得这人真是脑残没了边,见风使舵地厉害,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嗯....嗯....”叶双凡迷迷糊糊地答应着,也不知听没听见。 沈逸大感无语,估计说了也白说,还是回去写在纸上,让人明天送到叶府上去。 ------ 次日清晨,看着下人带着他写的忠告跑向叶府,沈逸回过头来笑道:“我们也走吧。” 带着玉钗、苏慕烟以及巧儿进入车室,马车缓缓开动,离开了沈府门前。 马车走的很慢,沈逸拉开车帘,张望着京城的街道。 苏慕烟轻声问道:“公子舍不得吗?” 沈逸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要太舍得!” 苏慕烟妩媚地瞥了沈逸一眼,嗔道:“可还有个公主殿下,眼巴巴地盯着公子呢。” 沈逸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道:“别乱说,我跟明月最多只算是朋友。” 苏慕烟嗔道:“哼,都已经直呼姓名了,还只是朋友?” 跟当朝权臣乃至学士讲话的时候沈逸都不虚,因为他们起码讲一点道理,而女人往往是不讲道理的,沈逸大感头疼,干脆不说话了。 说起赵明月,其实沈逸如今也产生了一些疑惑。 以过往对她的认识,赵明月无疑是一个扶国魔,跟她老爹周扒皮如出一辙,整天想着让他给朝廷打工,沈逸不止一次的认为,她要是个男的,端王跟康王都不用争了,太子肯定是她的。 可是到了后来,赵明月好像又变了些。 比如她没有在周帝面前提他干过的事,又通过他捐出自己的嫁妆钱,到后来,还能帮他做伪证坑任啸一把,又支持周帝罢自己的官,还让他别去当这个监察使。 这种转变让沈逸有些疑惑了。 真看上他了? 看不太出来,反正赵明月除了在宫里见到以外都是一身男装,沈逸实在没能往那方面想过,整天一张忧国忧民的高冷女神脸也真的透露不了什么信息。 户部的计吏和御史台的两位御史早已在城门等着,两位计吏沈逸尚且不认识,惊奇的是他反而认识那两名御史。 看着两名给他行礼的御史,沈逸讶异道:“陆大人,吴大人?” 御史台派来的两名御史,赫然是当初曾到东阳城查刘县令贪墨之案的陆仁和与吴风。 当初到东阳城,这两人还找沈逸问过话,当初沈逸可是好好地爆发了一把演技,将刘县令坑的够呛,听说刘县令后来被发配苦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时两人降临东阳城的时候形象正面的像是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如今却在沈逸面前恭恭敬敬地见礼,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人生如戏? 两人显然也记得沈逸,年纪大些的陆仁和恭敬道:“实在是缘分,此次巡查京畿,我与吴御史必为沈大人马首是瞻,沈大人尽管差遣我二人。” 沈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两次下到地方都是这两人,这在御史台到底是有多不受待见? 除了周帝给他安排的小弟,来送行的人也有不少。 杜德和户部相熟的官员来了,朱轩等将门子弟也来了,就连苏乾也派人带了封信来,他要上早朝议事,只能如此。 除了醉的太厉害的叶双凡没来,其它的都来了,除了赵明月。 一番寒暄之后,沈逸拱手说道:“诸位,山水有相逢,来日再见!” “保重!”众人或抱拳或拱手,还礼作别。 沈逸最后抬头望了一眼城门上方的“京城”二字,心里头有些复杂,片刻之后,转身登上马车。 车轮缓缓而动,不算太长的车队出发离京。 约莫行出数百米之时,一道娇叱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沈逸!等等!” 第487章 保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不久前才在脑海中浮现的高冷女神脸。 苏慕烟红唇微微撅起,娇嗔了一声,抛了一个妩媚的白眼。 沈逸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吩咐道:“停下吧。” 在京城外的官道上,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随行的御史计吏们奇怪地探出了脑袋,随即便看见了一名英姿飒爽身穿长袍的女子跨坐着一匹通体泛着红色的骏马疾奔而来。 公主殿下? 众人皆在心中惊讶。 沈逸走下马车,赵明月的骏马也缓缓停下,束起的长发随微风微飘,依然是那张高冷的脸,只是眼中稍有波动。 “公主殿下。”随行官员纷纷下车见礼。 赵明月点头回应,轻声道:“我有些话要交代沈逸。” 若是寻常事大可当面说,其余人知道这是赵明月在让他们回避,多看了沈逸一眼之后,又各自回到了马车上。 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像娇弱的女子。 站在沈逸面前,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 路旁依旧有赶路上京的行人,见着停在一旁的车队,不自觉地看上两眼,只是寻常人,哪认得出一位是监察使,一位是当朝公主。 “这个你拿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明月取出一块令牌,递到沈逸面前。 这块令牌沈逸见过,当初在沧州的时候赵明月亮出过一次,清晨的太阳下闪着金光的令牌只一眼就能看出比沈逸那枚监察使的令牌要高级的多。 最重要的是令牌上的四个烫金大字。 如朕亲临。 沈逸愕然道:“这...不好吧?” 赵明月自顾自地抓起沈逸的手将令牌塞了进去,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示人。” “如果有事,你就派人通知我。”赵明月接着说道。 沈逸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心中有些异样波澜。 顿了良久,沈逸才玩笑道:“有事难不成你还去救我吗。” “我会。”赵明月紧接着沈逸的问题做了回答。 沈逸一阵错愕。 赵明月也稍稍低下了头,沉默下去。 浅夏的天空中流云渐过,暖人的微风吹动尘烟。 赵明月忽然探前几步,轻轻揽住沈逸,既有些突然,又不过分热烈。 “保重。” 耳边响起这样一道声音,一触即分的轻拥之后赵明月转身就走,未等沈逸做出任何反应。 “驾!” 骏马疾驰而去,留下的那一道尘烟,也渐渐归于平静。 若不是手中那枚沉甸甸的金牌,便好像她从未来过。 啧了一声,望了一眼手上的令牌,沈逸摇头道:“这下玩大了。” 短暂的停留之后,车队重新出发,马车上,苏慕烟双手拿着金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逸。 沈逸有些尴尬,此时在想苏慕烟那些话,只感觉女人的第六感确实有些道理。 玉钗微微一笑,若是公主,那便配得上少爷了,她这般身份,如何能做大妇.... ---- 走官道来到距离京城老远的京城渡口,这渡口离京城远的不是一点半点,沈逸甚至觉得都已经不足以叫京城渡口了。 一行人由马车换乘船只走水路直下,因为是沈逸这个监察使带头,这次周扒皮大发慈悲,拨了一艘官船给他。 虽然速度上不比大黄船快上多少,但是舒适度自然不是商用船能比的,船舱内的单间,装饰地就跟民宅没什么两样。 唯一可惜的是床有点窄,一次只能躺两人,让沈逸有些遗憾。 在水路上行了两天,精通地理方位的陆仁和慢慢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这不是去雄州的路。 沈逸虽然如愿离开了京城,但是身上还背着公务,巡查京畿道三郡,朝廷给定下的计划,是先到最近的雄州靠岸,然后在陆上走一个大圈,对各郡税务核查,以及对官员进行考课。 结果现在船在江面上飘着,已经过了雄州渡口,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于是他找到官船上的管事,询问他是不是搞错了方位走错了地方,结果管事的说监察使大人划的就是这条路线。 陆仁和只好又找到沈逸,问他:“沈大人,船已经过了雄州却不停,管事说您改了路线?” 沈逸在甲板上晒着太阳喝着茶,巧儿侍应在一边,手里还捧着一些瓜果。 闻言沈逸点头道:“对,是我吩咐的。” 见沈逸承认,陆仁和更加奇怪了:“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朝廷的意思不是先到雄州吗?” 沈逸摆手道:“诶,陆大人这话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要随机应变嘛,反正该走的地方都走了,任务也不落下,咱们先去沧州。” “沧州?!”陆仁和惊地叫了起来,一把胡子抖了抖,叫道:“大人,就是变化也变的小些,您这变的也太多了!” “陆大人此言差矣,”沈逸将茶杯递给巧儿接着,摇头说道:“武功有千百种变化,变化越多,则越是高深,咱们办案也是一样,变化越大,那些贪官就越难以捉摸,可不能循规蹈矩。” 陆仁和的眼皮跳了跳,心里想到当初去东阳城的时候,面前的小子话都说不利索,这才多久过去,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忽然想起什么,陆仁和低声道:“我看大人不是去沧州办案,是去巡视您的市场吧?” “诶!胡说什么!”沈逸面色一板,正经道:“本官两袖清风,一心为朝廷办事,怎会因私事更改路线?陆大人,你身为御史,说话应该更有分寸才是!” 陆仁和一愣,方才想起面前的年轻人已是监察使,不再是当初的小小登仕郎了,只是他太过年轻,陆仁和实在很难将他当作上官对待。 人在屋檐下,陆仁和认错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失言。” 沈逸笑了笑,拍着陆仁和的肩膀劝慰道:“陆大人,也别怪本官严厉,毕竟咱这差事,就必须按严厉的来。” “下官不敢。”陆仁和连忙拱手。 沈逸笑得十分和善,问道:“再问一句,陆大人官居几品?” 陆仁和滞了滞,面色有些难看,搂着白胡子道:“六品!” 第488章 重回沧州 陆仁和一大把年纪了,沈逸故意问他官职,像是在嘲笑他,让他站清楚位置似的,陆仁和心里非常不爽。 “那就是了,”沈逸点头道:“陆大人,你想想,咱们的路线,连你一个六品官都知道...别见怪,本官说话就是这么直。” “不敢。”陆仁和臭着脸拱手。 沈逸笑了笑,接着道:“咱们是去巡查的,您都能知道的消息,难保地方的官员不会事先得到消息,如果明知咱们要去,这就给了他们做准备的机会,即使咱们去了,也很难查出什么来,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相反呢,咱们现在走水路,消息一点儿也传不出去,沧州必然是不知道咱们要去的,这时候咱们杀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事半功倍?” 陆仁和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认真拱手道:“还是大人想的周到,是下官失虑了。” 难怪面前的年轻人能年纪轻轻就当上监察使,深受皇家信任,这脑子里考虑的,确实不少啊。 沈逸心里呵呵一笑,武功有千百种变化,少爷的嘴皮子功夫也不差,说的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沈逸早看过京畿道诸郡的资料,按往年的规律来看,确实是应该走水路,从雄州登陆,查上一个大圈。 不过沈逸很清楚自己离开京城到底是干什么,给周扒皮办事? 做梦呢! 山高皇帝远,此行他最大,吃多了才规规矩矩地上岸查税去。 官员的考课向来就是那么一回事,别说查不出来,就算真的有什么猫腻,他也不打算深究,更不打算浪费这些时间。 老实巴交偏一点正直的陆仁和被沈逸给说服了,此后再也没问过沈逸关于路线的问题,整日闷在船舱里研究京畿道的资料,似乎真想在这一趟上做出些功绩来。 沈逸暗自叹气,精神可嘉,可惜跟了个画大饼的老板。 没错,说的就是沈少爷本人。 官船在广陵江上飘啊飘,终于飘到了沧州。 官船靠岸这天,陆仁和等人先去了官驿歇息,因为沧州是水上交汇之城,常有官船停靠,沈逸他们这一艘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没有任何人知道朝廷的监察使来了。 沈逸没有去官驿,而是带着玉钗等人在渡口市场逛了起来。 当初跟赵明月来的时候,沧州渡口一片混乱,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脏、乱、差,简直不堪入目,白瞎了这么好的地盘。 如今渡口的繁华程度丝毫不比京城闹市弱,来来往往的客商不断,四面八方的商人汇聚于此互通有无,城里的百姓也时常来淘些便宜又实用的东西。 在沈氏商号的管理下,整个市场井井有条,展窗式的铺子使得市场看上去更像是前世的商品展会一般。 如今光是租赁的费用,每年都能给沈逸带来一笔巨额利润,当然,疯狂上涨的商税使周帝同样是笑哈哈。 玉钗跟在沈逸身边,说道:“真想知道这儿曾经是什么模样的。” 沈逸笑道:“我记得以前曾有一幅画画过当初的渡口,有机会让人寻来给你看看。” “好。”玉钗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市场如今已经开拓到四期工程,全部逛完得花上不少时间,走了一会玉钗和巧儿都有些脚乏,恰好时间快到了正午,沈逸也不想去吃官驿里头敷衍的饭菜,干脆带着她们在附近的食楼里坐了。 食楼里头正好有人被轰了出来,嘴里还骂道:“黑店!奸商!” 沈逸一愣,也没多管闲事,这种人流量巨高的地方,商品价格高于合理水平也正常,前世的火车站机场,那物价真是岗岗的。 说明这食楼的老板很会做生意啊! 沈逸没有多想,带着众人进去坐了,随意点了几个地方的特色菜,吃饱喝足之后周二虎招手道:“小二,结账。” 沈逸正要说跟着老板出来哪能让小弟请客,结果那小二走上来就来了一句:“五十两。” 话语顿时卡壳,沈逸看了看桌上的剩菜,问道:“多少?” 他们一行七人,点了六菜一汤,虽然说荤菜不少,怎么地也够不上五十两的价格,这就是在冠翠楼也吃不了这么贵。 小二面色不改,重复道:“五十两。” 说罢小二还上下打量了说话的沈逸几眼,不屑道:“没钱?没钱拿东西抵债,再不行,你身边的姑娘留下来也可以。” 如此嚣张的食楼小二,不得不说真的是第一次见。 难怪方才有人被轰出去,还破口大骂黑店和奸商,沈逸本来觉得是他们没钱,现在觉得真的是黑店,少爷我都没这么黑过。 这时候另一张桌子上的客人也暴怒起身,骂道:“十两?你们不如去抢!以为我初来乍到好欺负吗!?” 沈逸往那边看了一眼,客人面前就两个碗,一个是饭碗,一个碗里还有一两根小青菜。 就这两样,居然也要十两。 沈逸看明白了,这就是杀熟的反义词,杀生。 每天来往渡口的船只客商无数,这家食楼就逮着这些第一次来沧州的生人宰,就没打算做第二次生意。 沈逸嗤笑一声,指着桌上的剩菜道:“你给我说说,这几个菜够的上五十两?” 小二显得很是不耐烦,扭过头道:“就是五十两,吃不起别来啊!” “厉害厉害,”沈逸拍手道:“把你们掌柜给我叫来。” 小二冷哼一声:“你算老几?还想见我们...” “啪”! 不等小二说完,周二虎抡圆了一巴掌抽在小二脸上,只看见小二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之后砸翻身后的桌子跌倒在地,眼冒金星不知今夕是何年。 周二虎怒骂道:“狗一样的东西,反了你了!” 一阵嘈杂的响动传开,那边也在争论的客人和另一名小二都朝这边看来,不久之后那小二就噔噔跑上了楼去,大概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领着四五人走了下来,那小二跟在那身边伸手一指,中年人便朝沈逸这边看来,嘴角带着冷笑走了过来。 第489章 天价食楼 中年人长的有些富态,他身后的四五人则是满脸横肉,看着像是打手一类的人物。 中年人走过来看了一眼跌坐在地还在发昏的小二,接着看向沈逸道:“就是你打我的伙计?” 周二虎刚要起身却被沈逸拦住,他淡淡道:“你这伙计乱收账,态度又恶劣,挨打是他活该。” “哦?”中年人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说道:“他收你多少钱?” “五十两。”沈逸如实说道。 “收这么少?!”中年人惊呼一声,抬起一脚踹在那小二身上:“狗东西,你想亏死我!?” 可怜的小二挨了周二虎一巴掌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又被自家掌柜踹了一脚,委屈极了。 踹了一脚之后,中年笑呵呵道:“不好意思,收错了,是八十两才对。” 沈逸眉头一挑,那中年人又接着道:“加上你打了我的伙计,砸翻了我的桌子,这些赔偿,收你一百两,总共是一百八十两。” 上梁不正下梁歪,小二报的数目相比之下已经很公道了。 沈逸笑了,中年人也笑了。 “你是这儿的掌柜?”沈逸问道。 “正是。”中年人应道。 沈逸点点头,淡淡道:“今天就给我滚,以后再进市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中年人一愣,接着又笑了,是被气笑的。 “哥几个,听见没有,这公子哥在我的铺子叫我滚,哈哈哈。” 中年人身后的几个打手也笑出了声,“哪来的憨货?就这脑子还做生意?” “怕是这几个妞把他榨干榨傻了吧?” “哈哈哈哈....” “这几个妞不错,唐哥,不如就拿她们抵债,让弟兄们爽爽....” 沈逸眼神变冷,指着那人道:“敲断他牙齿,一颗都不许剩下。” 说话那人一愣,正要破口大骂,突见一刀山一样的身影站了起来,紧接着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头发,蹬起膝盖狠狠撞在他的嘴上。 登时满嘴牙齿断了大半,淋漓的鲜血溅到了周二虎的裤腿上,狗叫一般的惨嚎响彻食楼。 周二虎仍不停手,抬起脚来又是一记膝撞,这下所剩不多的牙齿全都断了。 被称为唐哥的中年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怒骂道:“愣着干什么!上啊!” 几名打手愣了愣,紧接着全都向周二虎扑了过去。 言罢唐哥又指着沈逸道:“吃霸王餐是吧!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每个时代的律法都有漏洞,像在大周,这儿没有什么消费者协会,遇到黑店也没地方说理去,而你发现价格离谱不想付钱的时候,黑店却能报官抓你。 沈逸站起身来,淡淡道:“不管你在市场有几间铺子,做多大生意,今天你不滚,明天我就让人烧了铺子,以后不准进市场一步!” 唐哥冷笑着说道:“烧我的铺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滚,弟兄们...” 唐哥想要让人接着收拾沈逸,喊了一声却发现没人应他,回头一看,原本几个面生横肉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哀嚎惨叫。 周二虎整了整衣服,走回来道:“你的弟兄没时间帮你。” 唐哥脸上的冷笑凝住,看看周二虎,又看看沈逸,手指指来指去,厉声道:“好,好好,你给我等着!别想跑,老子记得你!” 说罢唐哥迈开两条短腿飞也似地朝食楼外跑去。 沈逸也没拦他,撇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二,淡淡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泡壶茶来?” 小二一愣,旋即立马跑去倒茶去了。 食楼里的客人不管是刚进来的,还是争论着的都停了下来,全都看着沈逸这边。 沈逸想了想,吩咐了一句,只见周二虎站起身来,抬手道:“诸位不用紧张,今天诸位的消费全由我家公子买单,请诸位不要因为这家食楼对整个沧州市场失望。” 食楼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人怕掌柜喊人去了,为免之后殃及池鱼,很快离开了,有好事热闹的,不仅没走,反而还加了几个菜,反正有那公子哥买单么。 食楼里的动静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消息传开了,不久后有一名年轻人小跑着进来,看见了周二虎先是一愣,擦了擦眼睛后惊讶道:“虎哥,你怎么来了!” 周二虎没有吭声,朝着坐在他对面的沈逸颔首。 那年轻人一愣,看了眼沈逸的背影,绕了几步之后惊呼道:“您也来了!” 沈逸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便看向周二虎,周二虎解释道:“这是苟娃,我们周家村唯一读过书的,之前我让他来沧州市场帮手,后来少爷让我上京的,他干的也不错,我就交给他了。” 沈逸点了点头,老常那一帮人喊打喊杀还行,干细活估计上手难,面前这个苟娃看着白白净净,起码形象上符合一些。 不过最终还是出了纰漏,沈逸问道:“这家食楼是怎么回事?” 苟娃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周家村的恩人,有些紧张地搓着手道:“沈东主,这食楼是唐余开的,他家里有些关系,加上他干的买卖,也不算偷抢,咱们实在不好管...” 唐余? 倒是个好名字,让沈逸忍不住联想到痰盂。 想了想,苟娃说的也没错,唐余的食楼价格离谱归离谱,但只要不偷不抢,官府都不好管,何况是沈氏商号了。 沈逸点头道:“别紧张,我方才看了,整个市场大体都还不错,你做的很好,以后遇到这种不好处理的问题要知道上报,不要放任不管,长久下去市场坏了名声,以后还有谁来?你读过书,该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被沈逸夸赞一番,苟娃稍稍安心了一些,点点头正要说话,食楼外却传来驱赶的声音。 “让开让开!” “别挡着道!让开!” 在一阵喧闹之中,三名手按宝刀的官差走进了食楼,唐余就跟在他们身边。 领头的官差眼睛在食楼中扫视一圈,最终在唐余的指认下朝沈逸这边走来。 “当” 官差直接将刀鞘架在桌上,沉声问道:“就是你在此伤人?” 第490章 一次叫来 转头望去,官差身上穿的制服与当初沈逸见过的官差不同,不像是县衙的直属官差。 苟娃给沈逸介绍道:“这位是官府分派协管市场治安的差头于海。” 沈逸想了想,说官差可能还是抬举了,应该就是衙门招的外包人员,负责干些杂活的衙役。 于海挑眉看着沈逸,大概也不认得他,喝道:“问你话呢?是不是你在此伤人?” 沈逸朝那些倒在地上的打手努了努嘴,说道:“是他们出言不逊在先。” 于海哼道:“骂你几句你就能打人?你倒是好大的威风!又有谁听见他们骂你了?” 周二虎沉声道:“我们都听见了。” 于海提起刀鞘在桌上敲了敲,嗤笑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自然帮他说话,你,你听见他们骂人了没有?” 那边被于海问到的客人本也不想多事,看了看于海凶狠的眼神和手里的刀,抿着嘴摇了摇头。 于海得意一笑,“看,还说什么骂你,我看就是你无故找茬,扰乱市场秩序!” 周二虎气急,正要喝斥两人,沈逸却先说道:“打都打了,你还想怎么着?” “当然要赔钱,”于海理所当然地道:“你看这些人,伤的这么重,没个几百两那医的好?” “正是!你伤了我这么多人,收你二百两银子已经是公道了!”唐余见自己这边像是占了上风,也站出来呛声。 刚才是一百八十两,现在又多出了二十两,唐余与于海眉来眼去,估计是在商量等会怎么分配这二百两银子。 沈逸笑了笑,从怀中抽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钱我有的是,若是二百两够揍你们一顿,你数数这些钱够揍几次?二虎,你准备一下。” “是,少爷!”周二虎接了吩咐,开始撸起了袖子,双目紧紧盯在于海脸上。 于海没有注意周二虎的眼神,一双眼睛直接被那一沓银票吸引了。 沧州渡口来来往往的客商这么多,多的是有钱的生意人,但像这样轻飘飘地一把拍出一沓银票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于海瞥了唐余一眼,只见他的眼睛也盯上了银票,顿时心里考虑起来。 沈逸猜的不错,他们就是沧州县衙外招的差役,每天在沧州市场晃荡晃荡,保证不出现重大问题就行,这种简单又没编制的活,一月的饷钱还不够喝上几顿大酒的。 看着桌上的一沓银票,于海心中就有了念头,心想哥几个帮唐余跑一趟,才收二十两银子,还要四人分,够花个锤锤? 想到这,于海忽然微笑起来,说道:“这样,这事我帮你说和,各退一步,你赔唐余一百两,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沈逸瞥了于海一眼,才不会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于海接着道:“不过嘛,哥几个要顾着整个市场,辛苦跑这一趟来给你们说和,要点车马费不过分吧?” 沈逸笑笑,道:“这钱是挨揍的钱,你想拿,就要准备好挨揍。” “哦?”于海一愣,紧接着哈哈笑了起来,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挨揍!” 说罢,于海一手按着刀柄,眼睛盯着周二虎,一边向那一沓银票伸出了手。 沈逸没有动作,很快,于海抽回了两张银票,见到沈逸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于海得意一笑。 正要将银票塞进怀中,忽感耳边疾风袭来,转瞬之间周二虎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脑袋上。 于海来不及拔刀,脑袋“嘭”的一声砸在桌上,紧接着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瘫倒在沈逸脚边,两张银票随手抛飞,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跟着于海来的几名差役本来正高兴着今天能多分点钱了,谁知道下一秒于海就被打昏了过去,顿时大吃一惊。 “好大的胆子!官府的人你也敢打!” 震惊了片刻之后,其余几名差役皆拿着手上的短棍指着周二虎喝斥。 周二虎虎目一瞪上前两步,大脚踩在于海背上,凶神恶煞的模样惊的几名官差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沈逸看着唐余道:“现在,你滚还是不滚?” 唐余身子一抖,表情有些惊讶,很快又回过神来,咬牙道:“你,你惨了,你给我等着!” 说罢唐余又要离开。 “等等。” 沈逸也没拦他,淡淡道:“有什么后台,干脆一次叫过来,别耽误我时间,反正你这铺子,是不可能开的下去了。” 唐余一愣,看了看苟娃,骂道:“这你都不管?这市场还做的下去?!” 苟娃抿了抿嘴,这我有什么管的,他管我还差不多,我哪敢管他? 眼见苟娃不说话,唐余气哼哼地离开了,不知道又要叫谁去。 “坐。”沈逸招了招手,示意苟娃坐下。 苟娃有些拘谨,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只是他从东阳的小村落走出来,毕竟还年轻,虽然表面上跟沈逸只差了两岁,但应付起唐余这种老油子来是差的远了。 沈逸看着苟娃,说道:“刚才他那样跟你说话,显然是越矩了,你要记住,在这个市场,你才是最大的,这所有的铺子都是我们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苟娃搓着手,有些紧张道:“知道,可是东主,我...”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在这市场来来去去的都是老油条,但管理权在你,只要不犯法,你可以不用跟他们扯皮讲道理,像这种人,直接就让他滚蛋,让他在这市场才开不下去了。” “所有的地皮、铺子都是我们自己的,他们只是租用,让他滚不滚,干脆就烧了铺子,又如何?官府也帮不了他。” 苟娃讶然道:“可是东主,铺子是我们自己的,这烧了铺子,不就亏了吗...” “铺子能值几个钱?烧了再建,不差这点钱,”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只要能将市场管理好,这点钱算什么?” 苟娃听愣了,什么叫铺子能值几个钱,这一座铺子建起来可不得要不少钱么... 第491章 新任县令 沧州县衙,前一任的吴县令贪赃枉法,正好撞到了沈逸和赵明月来沧州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被撸了官帽。 调来接任沧州县令的高洵也是凤兴郡人士,之前在另一县任县丞,在上面的举荐下被任命为沧州的新一任县令。 高洵在这待了不到一年,就忍不住替上一任县令感到可惜。 原本没多大名气的沧州如今已经成了大周最大的商品贸易之地,商税像是升天似的噌噌往上涨,光是在这老老实实待着就是一项不错的政绩,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油水... “大人,唐余来啦,说有要事求您帮忙。” 就在高洵想着就算给他个京官他也不换这个沧州县令的位置的时候,县衙里的官差跑了进来。 “唐余啊,”高洵大概跟唐余已经很熟悉了,闻言摆手道:“让他进来说话吧。” 官差应声去了,高洵坐在椅子上挑着指甲,这唐余也算是沧州城最懂事的人之一了,没少给他送好处。 算了算上任到现在揽下的钱财,估计再过几年他就可以提前辞官回乡养老了。 虽然不怕上面查,但是这种事,干多了总归心虚。 没过一会无端三粗的唐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高、高大人,出、出大事啦!” 高洵面色不变,漫不经心道:“怎么,又有人告你的铺子?怕什么,也不是第一次了,老规矩...” “不是,这回不是!”唐余调整一番呼吸,急道:“这回真是大事!那人不仅打了我的几个兄弟,连分派的差役都打啦!” “竟有此事?”高洵眉头一挑:“是什么人?敢在本官的辖区如此猖狂?” 高洵嘴上生气,却没有要出去管一管这事的动作。 唐余暗骂一声老狐狸,接着道:“一个来做生意的小白脸,他手下那个护卫颇为能打哩!不好对付,还说要烧了我的铺子!高大人,我的铺子要是烧了,您这里的孝敬...” 高洵板起脸道:“什么孝敬不孝敬?既然是在本官辖区生的事,本官自然要管!” “是是是,大人高义!”唐余谄媚地赞了一句,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从袖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在地上,惊呼道:“哎呀,高大人,你银票掉了!” 高洵哪能不懂他意思,眼睛也不抬道:“劳烦你帮本官捡一捡。” “好嘞!”唐余十分勤快地又将银票捡起来,送到高洵桌上,同时小声道:“大人,那小子不仅打了我的人,还砸坏了我店里的桌椅,那都是上好的木材,要花不少钱哩...” 高洵瞥了一眼银票的数额,点头淡淡道:“本官自然会让他照价赔偿。” 唐余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英明!” 高洵摆了摆手,起身道:“本官到要去看看,是谁敢在本官的地界不守国法!” 两人向外走去,走了一段高洵眼珠子一转,问道:“确认是个做生意的小子?” 唐余点头道:“当然,上面的公子我都见过,肯定认得出来,那人太年轻也不可能是御史,再说了,御史哪能一次拍出一沓子银票来?” 听唐余这么说,高洵放下了心,带上县衙里头正规的官差,拉上唐余又往渡口市场去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沈逸在食楼里给苟娃好好上了一课,苟娃只感觉世界观已经被颠覆了,原来钱这玩意,是越花越有的。 就在沈逸等的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声音。 “让让,让让!” 这么久过去,食楼外面看热闹的人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变多了,原本食楼中的客人也都散了,打了官差可是大事,他们都不想惹火上身,纷纷跑到食楼外面看戏去了。 食楼中只剩下沈逸这一桌,目标非常明确。 高洵走下马车,从人群之中经过,先是看到了坐在沈逸对面听讲的苟娃。 瞥了一眼壮实的周二虎以及被他踩在脚下的差役,高洵哼声道:“苟掌柜,渡口市场发生这种事,你难辞其咎啊。” 苟娃看向了沈逸,毕竟沈逸现在是主心骨,但沈逸却没有说话,反而点头让苟娃回应。 苟娃吞了口唾沫,壮了壮胆,毕竟像他这个层面的人,跟官员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大人,市场生乱,我确实有责任,但此事的原因,是因为唐余胡乱收账,导致客人不满,进而发生冲突,管理上的漏洞我会向东主汇报,但是唐余克宰市场新客,手下还大收打手,已经是扰乱了法度。” 苟娃大着胆子,断断续续地将心中所整理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沈逸点了点头,课总算没白上。 跟在高洵后面的唐余愣了愣,这小子怎么突然能说会道起来了? 高洵冷哼一声,说道:“唐余的打手?谁是唐余的打手?” 苟娃闻言,指了指那些缩在一边的汉子。 高洵一眼看去,各个都是挂彩,哼声道:“唐余,这几人是你的打手?” 唐余站出来正色道:“大人,根本不存在打手,这几人都是小人的朋友,今日在食楼聚餐,见这位客人要惹事就跟着小人下来看看,只说了几句话,就被那人给打了!” 苟娃激动道:“胡说八道!大家都知道那些是你的打手!有不付你的黑账,闹事的客人就是他们出来解决的!” “行了!”高洵低喝一声,说道:“是不是打手,本官自有决断,至于这些人...” “苟富贵,你看着他们伤及差役,不仅不报官,还跟他们坐在一起,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一旁的唐余一愣,随即心想好家伙,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只是想坑客人的钱,高洵这是想坑沈氏商号的钱啊! 唐余清楚的很,这个苟富贵是个老实人,嘴又笨,肯定说不过高洵,真被高洵待住,不给点好处那能出的来? 苟娃立刻就急了,正要起身说话,却被沈逸拦住了。 沈逸整了整长袍,站起身转头道:“确实是一伙的,不知道这位大人想怎么样?” 第492章 变脸达人 高洵看了一眼站起来的人,确实很年轻,他并不认识,身上也没穿官服,反而是一身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锦袍。 唐余说的没错,就是个做生意的小伙子罢了。 见状高洵端起县官的架子,冷声道:“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殴打差役,已是触犯了国法!你可知后果!还敢问本官想怎么样,本官看是你泯顽不灵!” 沈逸笑了笑,指着地上的差役说道:“他自己愿意拿钱挨打,可不是我逼的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罪之有?” 自己拿钱挨打? 笑话! 高洵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笑话! 高洵冷哼一声:“小伙子,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吗?”沈逸问了一句,笑道:“我不觉得可笑,我给钱他挨打,一场交易而已。” 高洵一愕,旋即冷声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怕是被家里惯坏了吧!不让你见识见识朝廷的法度,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少爷!” 沈逸正要说话,外面的看客却热闹了起来。 “咦,那不是沈东主吗?” “咝...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 “我看不太像,沈东主没这个小伙子俊俏吧...” 原本沈逸留给所有人的都是一个背影,现在转过身来,门外的看客们有些曾经就见过沈逸,渐渐地想了起来。 那不是沈氏商号的东主吗? 有的看热闹的商户干脆叫出了声:“沈东主!我呀!我呀!之前您说在二期给我留个仓库,没腾出来呀!” 别的也就算了,说他帅这是实话,年长一岁,人帅一成,这是应该的,但是后面这个商户的问题事关市场的信用,虽然沈逸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但问题他听到了。 于是沈逸回头看向了苟娃,现在他才知道,苟娃还有个苟富贵这样的好名字,想来在周家村这种“周二虎”“李大鱼”“常丰收”这样的名字包围中,苟富贵已然是显得相当有文化了。 苟娃凑近了小声道:“这位是卢掌柜,二期的仓库被人占了,都是沧州本地的关系户,我也没有办法...” 唉... 沈逸叹了一声,关系户很好理解,本地的商户跟官府的关系好,官府随便派个人出面说话,苟娃这样的老实人肯定不敢不答应。 沈逸朝那商户说道:“你放心,仓库一定给你。” 沈逸这么一答应,无疑是坐实了他的身份,外面的看客们更加热闹起来。 “真是沈东主!” “沈东主,我明年也想在这开个铺子,能不能给我留一间....” “这唐余老不是东西了,沈东主快将他赶出去吧!” 人的名树的影,沈氏商号的沈东主,高洵没见过,但肯定听说过。 国债推行开来,渐渐变得富饶的沧州也有试点,当初高洵还认购过一些,虽然只十两银子而已。 而这国债,据说就是这位沈东主搞出来的东西。 当时高洵在心里暗恨,好好的搞什么国债,挖他的钱... 但暗恨归暗恨,不佩服却不行。 这位沈东主从商人做到官,官至户部主事,虽只是六品,但那是六品的京官,踩他这个县令不是跟踩小鸡似的。 如此年轻的御史没有,但这个年纪的户部主事就真有一位... 此时高洵的面色已经有些开始不自然了,从县官的架子也不敢端了,客气道:“原来是沈逸沈大人?” 沈逸点头道:“我是沈逸。” 高洵吞了口唾沫,暗骂唐余坏事,一边拱手道:“真是沈大人!沈大人在沧州可是一个传奇,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莫怪...” 高洵的变脸可谓相当之快,技术已然是炉火纯青,沈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高洵说着说着偷偷打量起沈逸的脸色,一面在心中暗想刚才应该没说什么逾越的话,接着恭敬地拱手道:“户部派了大人过来,怎得也没人来通知一声,下官好设席给大人接风洗...” “高大人不用这么客气,我已经不是户部主事了,”沈逸轻飘飘地说道:“犯了些事,被罢官了。” 不是户部主事了? 被罢官了? 那我还行个屁的礼! 高洵一瞬间直感觉自己吃了个大亏,堂堂县令居然向一个贱商行礼! “沈东主,不管你是不是户部主事,伤人终究是不对的,看在曾为同僚的份上,你看是私了,还是公堂决断?” 一听沈逸没了户部主事的名头,高洵再度变脸,如翻书一样快的速度,便是博尔特也要甘拜下风,又重新端起了县官的架子。 从小伙子到沈大人,最后变成沈东主,高洵的反应很好的告诉了沈逸,有些东西你可以不喜欢,但是却不能没有。 沈逸微笑问道:“高大人觉得怎么个私了法?” 高洵没有说话,挥手让唐余上前来。 唐余本来也有些愣,没想到惹事的居然是整个市场的东主,朝廷的命官。 但一听沈逸被罢官了,那点后怕又消失不见了,反而因为有高洵的撑腰,变得更加猖狂。 唐余走了上来,故作大方地说道:“沈东主,你看你伤了我这么多人,还打翻了我的桌椅,大家一个地方做生意,我也不为难你,这个铺子,你免费给我用三年,这事就算了。” 沧州市场所有的铺子包括仓库在内都是租赁制,客商只有使用权,租期到了,市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唐余知道今天肯定是得罪了沈逸,恰巧铺子租期快到了,趁着高洵在这里先薅他三年羊毛,省的沈逸把铺子收回去。 借着渡口超大的人流量,加上与高洵的权钱交易,光是一年唐余就坑了无数人,从白手起家混到了如今,想想三年也够他挣的了。 高洵问道:“沈东主,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沈逸笑道:“铺子是不可能给的,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时辰,我也不会让他待在这。” 沈逸看着唐余,淡淡道:“今天,现在,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 第493章 猪脑子 唐余扼住,紧接着冷笑起来:“高大人,看来沈东主不想私了啊。” 高洵瞥了沈逸一眼,淡淡道:“沈东主,本官感谢你为沧州商业作出的贡献,不过你要记住,万事讲求一个理字,不是你说如何就如何的!” “本官看唐余的要求也不过分,这铺子,就让他使着吧。” 沈逸眉头一挑,说道:“这是我的铺子,高大人这是替我做主了?” 高洵端起架子,淡淡道:“本官秉公执法而已。” 沈逸愕然,“那还真是公道。” “不过嘛....这铺子我是肯定不会给的,唐余也休想在市场接着做生意,就是你高洵跪下来求我也不行。” 高洵气急:“你!...沈东主,说话可要注意分寸!本官看在往日同僚的份上才敬你三分,莫要不识抬举!” “是吗?”沈逸笑了笑,接着说道:“铺子是不会给的,不过我看这块牌子好像值不少钱,高大人看看,够不够赔给唐余的损失?” 高洵端着架子,没有亲自去接,唐余眼冒贪光,伸手一扯:“拿来吧你!” 待唐余看清了令牌上的字,人就愣住了。 高洵心想一个破牌子还想就这么算了?难道是沈氏钱庄的印鉴,能随便取用银子不成? 见唐余半天没反应,高洵不耐地从他手上抢过了牌子,瞥了一眼之后便道:“沈东主,你这未免...” 话未说完,高洵自己卡了壳,瞳孔渐渐放大,顿顿地望了下去。 监察使三个字格外地醒目,也格外地刺眼。 质朴的令牌并不值钱,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敢拿钱买这块牌子。 令牌“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高洵的双手微微发抖,不确信地问道:“监、监察使...?” “是啊,”沈逸笑道:“陛下送我的牌子,应该值不少钱吧?” “陛、陛陛陛下给您的牌子....”高洵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颤声道:“不是,不是说罢,罢官...” 沈逸笑道:“我确实不是户部主事了,不过陛下怕我闲着,送了我这块牌子,让我来京畿道玩一玩。” 玩... 那是玩那回事吗? 反复的变脸似乎让高洵的面部有些僵硬,此时他不知该以哪种表情面对沈逸。 端起架子?可是对方是监察使啊! 虽说是没有品级,但他哪敢得罪啊! 谄媚讨好? 这会讨好,会不会适得其反? “高大人,怎么说这也是陛下给的牌子,就是不值钱,你也不能就这样扔地上啊。”沈逸叹着气说道。 高洵顿时一惊,连忙从地上捡起监察使的令牌,颤颤巍巍地双手奉还给沈逸,颤声道:“本...下官有眼无珠,不知监察使大人驾临,还请恕罪!” 沈逸没去接牌子,笑问道:“我不用上公堂了吧?” “不用,不用!”高洵一个劲地摇头,看向唐余的打手以及被周二虎踩着的差役:“这几人整日游手好闲,为非作歹!大人教训的是!还有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打!还敢收大人的抚恤,就该再打一顿!” 高洵很没义气地转换了阵营。 沈逸这才拿回令牌,接着问道:“唐余这个铺子,高大人觉得没问题吗?” “这...”高洵有些犹豫。 像唐余这种人完全就是靠着打点官府的关系才得以起家,这种强买强卖的生意在沧州市场还有另外几家,唐余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每个月都能给高洵送上不少的“好处费”。 想想还是舍不得那些钱,高洵硬着头皮道:“大人,唐余的生意不偷不抢,也不是什么非法生意,就如大人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也不好...” 沈逸嗤笑一声,指了指桌上饭菜:“愿打愿挨?这一桌菜五十两,换你你吃吗?” 高洵尴尬道:“下官的俸禄当然是不够...” “那就是了,”沈逸没等高洵说完便打断道:“你这样的猪脑子都不愿意,会有别人愿意吗?”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听着沈逸口口声声骂他猪脑子,高洵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此时只想给唐余脖子上来上一刀以解心头之恨! “不止是说的是,还要采取行动。” “是是是...” 沈逸眺了一眼唐余,吓得唐余直接给跪了,他不知道什么是监察使,但从高洵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不好惹。 沈逸淡淡道:“他还辱骂我的内室,秉公执法的高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罚?” 唐余身子一抖,正想解释那是打手说的不是他说的,被周二虎一瞪,又不敢说话了。 高洵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本地的“孝敬派”,一边是权大但待不了多久的监察使,这事实在是难办。 “不如我给高大人出个主意?”沈逸忽然提了一嘴。 高洵立刻道:“大人请说!” “这唐余在沧州市场赚了不少黑心钱,还败坏了市场的名声,这可是整个沧州市场的损失,更是朝廷的损失,若是因此商税大降,十万两突然变成一千两,高大人想想,陛下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高洵听着听着冷汗都流了下来,有这么大影响吗?这一年商税也没怎么少过啊... “本官肚量大,可以不追究他,不过对市场,对朝廷的损害却是不能不追究的。”沈逸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么大的损失,唐余难辞其咎,就由他来补上吧。” 高洵愣了愣,小心询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抄家。” 沈逸嘴里轻飘飘的蹦出两个字,却震的唐余心如死灰。 沈逸接着说道:“抄家所得,全部用于沧州市场的建设,你觉得如何?” “这....大人,是否量刑过重了...毕竟唐宇不算...”抄了唐余的家,谁还给他孝敬?高洵有些不情愿。 “你不愿意?”沈逸坐下道:“好啊,那我也不走了,就在这看看,唐余的生意到底能做多大多强,看看到底是谁,让他这般嚣张!” 高洵精神一震,立刻义正言辞道:“抄!必须抄!下官马上派人去抄他妈的!” 第494章 由奢入俭难 任凭唐余再怎么叫唤,在高洵和沈逸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结果终究是改变不了的。 高洵也没让唐余有太多求饶的机会,借着抄家的事情,飞快地让官差押着唐余离开了,甚至连那挨了打的差役也不管了。 沈逸坐了回去,看着手中的令牌:“真不错。” 先前被打昏过去的差役早就醒了,但还是趴在地上装死,因为他也听到了沈逸的身份,想着等沈逸走了他再离开... “喂,差不多得了。”沈逸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差役万分尴尬的爬了起来,一脸胆怯地站在那。 “看你之前不是这么怂的么,”沈逸手里拿着银票,微笑道:“拿着。” 那是差役之前想拿的好处,可他现在哪里敢拿,连道:“小人不敢!” “是你自己不要的,出去可别说我白打了你,”沈逸摆了摆手:“滚吧。” 差役如蒙大赦,飞也似地逃了。 “我说的是滚出市场,别让我再看见你,还有你那些小弟。” 差役跑出几步,轻飘飘的话语传来,顿时让他心里发苦。 怎么着也犯不上跟朝廷的临时工置气,不过沈逸是不会容忍他们给他的生意添麻烦的。 另一面,回城内的唐余挣开官差的压制跑到高洵的轿前直接跪了下来。 “大人!高大人!” 轿子里的高洵感受到一阵晃动,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再听到外面的呼声,很快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高洵没有第一时间走出轿子,而是透过帘子吩咐官差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等官差给出肯定的答复,高洵才走了出来。 看着跪在面前的唐余,高洵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你干什么?” 唐余哭喊着道:“大人,您不能抄我的家啊,这一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给...” “住口!”高洵一腿踹在唐余身上,阻止他接着说下去,紧接着上前道:“没看到那令牌吗!还敢乱说话!” 唐余哭着抱住高洵的大腿,叫屈道:“大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你千万不能抄我的家啊!” 不抄你的家? 不抄你的家我怎么办! 高洵一把拉起唐余,低声斥道:“没有本官帮你,你能混到今天!?” 唐余哭泣不止,还想再求饶,高洵接着说道:“监察使只是要抄你的家,又没要将你下牢狱!” “人没事,多少钱赚不回来?你要钱还是要命!?” 唐余泣声一滞,慢慢平复了一些。 高洵这才松开他的领口,低声斥道:“既然是监察使,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的,估计还会有人找你,到时候自己的嘴自己管好,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唐余愣了愣,这么看来,抄家好像已经无法挽回。 “等他走了,本官找机会放你出来,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高洵哼了一声,低声道:“在他走之前这段时间,你给我老实点!别给本官,别给大人添麻烦!” 回到县衙之后,高洵直接命人将唐余带去狱中,又让人去唐府抄家,不管怎么样,监察使在的时候还是要听话些的。 想到抄家,高洵撇了撇嘴,什么用以沧州市场的建设,那沧州市场不就是姓沈的么? 其实这就是左手倒右手,把唐家的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偏偏借口说的冠冕堂皇,挑不出毛病,你说气不气人? 一名差役跑到高洵,拱手道:“大人,王驿长传了话来,今日官驿住了四位大人,两名御史,两名计吏...” 果然... 高洵暗骂一声就不能早点来说?搞得他险些出错... “去,唐余的牢房派人盯紧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见他!” 沈逸没有去官驿住下,官驿的房间虽然不算脏乱差,可也好不到哪去,与其住那还不如住沈氏商号的客栈。 现在沧州的沈氏商号就像是前世的某东,除了外租的铺子和仓库外,好的地段都有自己的生意,客栈就是其中一项。 沈逸来了,最好的房间当然就是他的了。 见到沈逸打量着手里监察使的令牌,苏慕烟将手上的茶水放下,说道:“公子,怎么看的这么入神?” 沈逸闻言将令牌放下,有些感叹道:“以前没感觉,在官场走了一遭下来才发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呐。” 苏慕烟疑惑道:“总觉得公子话里另有所指?” 另一边的玉钗笑着说道:“少爷说的是权字吧?” 沈逸笑道:“还是玉钗聪明,慕烟,你可要好好学学。” 苏慕烟娇嗔一声,问道:“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玉钗摇了摇头,说道:“今日那沧州县令几度变脸,何其明显?少爷在京城待的久了,想必有些不习惯了。” 玉钗这么一点,苏慕烟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说的是高洵的态度。 “也是,听闻公子被罢了官,那高洵立刻就高傲了几分,狗眼看人低。”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以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那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京城走了这么一遭,倒是变矫情了。” 苏慕烟妩媚地贴上沈逸的后背,娇笑着说道:“若是少爷想当官,便是仆射也做得。” 感受到后背的柔软温暖,沈逸嘿嘿一笑:“当仆射有什么意思?我更想当新郎!” 说罢沈逸反手摸了过去,苏慕烟娇笑一声躲开,两人正要打闹起来,周二虎却在门外敲门道:“少爷,两位御史来了。” 沈逸顿了顿,整了整衣衫后走了出去,问道:“在哪呢?” 周二虎朝楼下努了努嘴,沈逸靠着护栏望下去,正见陆仁和与吴风二人在那四处张望着。 见到沈逸走下来,陆仁和立刻迎上去道:“沈大人,您与沧州县令见过面了?” 沈逸点头道:“对,怎么了?” 陆仁和叹气道:“难怪,方才县衙的人找到官驿,说沧州县令在县衙设席,要为我们接风洗尘,还请大人一定要到,下官正是奇怪他如何知道大人是监察使。” 第495章 虚情假意 刚刚不久前才当着高洵的面耍了一把官威,不说太难看,起码也让他在沧州百姓面前有些失面子,不曾想恩怨不过夜,高洵甚至还要请他吃饭。 沈逸随意道:“今天出去走动的时候刚好碰见了高大人。” 陆仁和讶异道:“这位高大人竟然会跑到城外的渡口来巡视?倒是勤政爱民。” 勤政爱民? 沈逸憋住笑道:“是,勤政爱民的很。” 陆仁和奇怪地看着沈逸,不知他脸上的笑意从何而来,也没有多问,几人一同乘坐马车去往沧州县衙。 沧州市场越做越大,现在已经开拓到了四期工程,原来的小渡口,显然已经焕然一新,成了一个全国性的临江贸易地。 沈逸不禁去想,这样大的市场,鱼龙混杂是常事,如果不能好好管理,很可能导致恶性发展,这里可不是只给周帝交商税,沈逸每年也要从这里获取大量利润。 另一方面,沧州城的官场环境,似乎并没有因为当初和赵明月来那一次而有多少改善,今日遇见的高县令与他的前任不说一丘之貉,也差不到哪去。 唐余的生意做的这么黑,今日围观的那么多看客见到唐余的下场都拍手叫好,身为县令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而高洵来了之后,反而是和唐余站在一边的。 要说这里头没有点猫腻,沈逸是不信的。 行了许久,马车在沧州县衙外停下,沈逸头一个走下马车,在门外候着的高洵迎上前道:“沈大人,辛苦辛苦。” 沈逸微笑道:“没高县令辛苦,城里城外地跑,又要抄家还要准备晚宴。” 高洵顿时一滞,紧接着伸手道:“就等着诸位上桌了,请!” 县衙后院,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菜,菜品不算多高端,甚至有些朴素,荤素搭配看上去倒是还不错。 高洵请沈逸几人落座,随后道:“实在抱歉,诸位大人,下官俸禄不多,之前又购了国债,没办法请诸位去酒楼,只能在县衙为诸位大人接风了,这些菜虽然不算名贵,但也是县衙的老厨娘烧出来的,手艺不比酒楼的差。” 闻言沈逸眉头一挑,不说别的,高洵这面上的功夫是做到位了,看的出来求生欲望确实很强。 不过即使他不做这些,沈逸也懒得去管那么多事,贪赃枉法什么的,与他有什么关系,哪个时代没贪官,查是查不完的,徒惹一身腥。 关键周帝还不给他发工资,如果周帝能说一句“你查完了地盘归你”,沈逸保准干的比谁都起劲。 酒席上,除了高洵之外,沧州方面还有一位县丞和一位县尉作陪,阵容上算是很重视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逸等人寒暄着。 陆仁和年纪大些,为人又正直,酒桌上话也不多,倒是年轻些的吴风和高洵等人聊的很投机,几杯酒下来,大有拜把子做兄弟的意思。 虽然沈逸与陆吴二人也只有过一面之缘,但通过这一次宴席的细节还是能看出很多来。 酒过三巡,高洵凑近了说道:“沈大人,唐余的家产下官已经命人查抄完毕,您看是怎么处理?” 沈逸还没说话,陆仁和先惊讶道:“抄家?抄谁的家?” 高洵解释道:“一位无良奸商,该抄的,该抄的。” 陆仁和看向沈逸,沈逸随口道:“确实是个奸商,扰乱市场秩序,搞得市场的名声都臭了,再不处理,影响到商税就不好了。” 陆仁和惊讶地看着沈逸,这位监察使看着吊儿啷当,办事倒是雷厉风行么,不声不响地就办了个案子。 陆仁和也没多想,说道:“此案我想见一见人犯,记录一下案情,沈大人日后要巡查,尽量带上我等以便随时记录,毕竟巡查之后卷宗都是要交给陛下一阅的。” “可以,”沈逸点了点头,随后朝高洵吩咐道:“银子就送去沈氏钱庄吧。” 陆仁和这下不淡定了,急声道:“查抄的家产应该送缴国库,怎可送到钱庄?” 沈逸理所当然道:“他坏了市场的名声,这笔钱自然要用来重整市场啊。” 陆仁和一个劲地摇头,说道:“大人,这于理不合,我们还是先上奏...” “诶,”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事事都要上奏,等朝廷的指令回复,这一圈得走到什么时候去?本官之前就说过,不可太过死板,要懂得变通。” “可是...” 陆仁和还待要说,沈逸却摇头道:“行了,陛下特许我便宜行事,不打紧。” 这时候便宜行事这四个字的功能就展现了,陆仁和果然没了话,陛下给了沈逸权力,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高洵听的一愣一愣的,暗道好大的本事,当着御史的面就把钱装进口袋了,这位监察使看来才是真正的此道高手啊! 一餐饭吃的不算多热闹,正直的人板着脸不苟言笑,推杯换盏的也尽是虚情假意,从京城到地方,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做戏。 高洵为了展示他的清廉,上的酒简直不能算作酒了,喝到最后沈逸还没搞清楚这酒到底是什么味。 陆仁和坚持要连夜去探一探唐余,高洵劝了几句他不听,干脆也不劝了,非常爽快地带着陆仁和去了。 而吴风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奈何陆仁和坚持,同为御史吴风也只能跟着去。 那两名户部的计吏也被沈逸派了活,那就是核对一下唐家查抄上来的家产和县衙登记的账册能不能对的上。 两名计吏怎么也没想到这巡查的第一站没有查商税也没有查农税,反倒是帮沈逸算起了抄家的账。 高洵贪不贪,或者说贪了多少,沈逸懒得管,但要进他口袋的钱,可不能少了,周扒皮动歪心思也就罢了,人家手上几十万军队不好对付,你一个小小县令敢动本少爷的钱,那就别怪本少爷行使监察使的权力了。 所有的活计都被下面的人干了,沈逸乐得清闲,又回到市场的沈字号客栈歇脚。 第496章 如果 第二天一早,陆仁和再度找到了沈逸。 吃早膳的时候,沈逸随口问道:“昨晚问出什么来了?” 陆仁和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唐余就是个纯粹的奸商,是被沧州市场聚集的利益吸引,鬼迷心窍动了歪心思,因为来往的客人大多在本地也没有什么路子,就算被宰也只能认了。” “昨晚一问,基本上可以断定此人跟沧州官府没有什么勾结。” 说罢,陆仁和小心地看了沈逸一眼,说道:“这种食楼能开这么久,县衙有责任,但作为管理方的商号也有一定管理不力的地方...” 沈逸不在意地笑笑,说道:“确实是沈氏商号的人没做好,我已经教育过他了,相信之后这种情况能够尽量避免。” 陆仁和点了点头,接着道:“什么时候去县衙巡查?” 沈逸摆了摆手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陆仁和愕然道:“大人是监察使,不去怎么行?” 沈逸随意道:“我走的是野路子,你看,我昨天随便逛逛就发现问题了,这种官面上的事,还是陆大人你们应手,我就不参与了,在外面随便看看。” 陆仁和愣了愣,也没有再劝,这位沈大人不走寻常路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者考课这种事也是循规蹈矩,沈逸去还是不去,并没有太大影响。 “大人,沧州市场虽大,可沧州本身不过是个小城,咱们还是尽快前往下一个地方。”最后,陆仁和还不忘提醒沈逸这次离京的本来任务。 沈逸点点头,示意陆仁和放心。 陆仁和与吴风带着两名计吏离开了,要对沧州的官员进行考课,沈逸站在沈氏客栈的最高层,看着一行人往城门方向而去。 “官呐。”沈逸摇了摇头,似嘲弄似感叹地说了一句。 跟在沈逸身后的周二虎疑惑问道:“少爷怎么会有此感叹?” 沈逸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二虎,你知道贪官会是什么下场吗。” 周二虎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发配苦窑或是杀头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量刑这么重吗?”沈逸接着问道。 周二虎道:“当然是因为为政不公。” “不。”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在这个时代,贪官杀头,是因为他动了不属于他的东西,直白点说,他拿了皇帝的东西。” 低头望了下去,客栈楼下是沧州市场的主干道,人来人往,叫卖声、砍价声不断,好不热闹。 “沧州市场这么繁华,看似是属于沈氏商号的,但有句话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时候,这未必姓沈。” 沈逸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搞得周二虎更加摸不着头脑。 沈逸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皇帝发现大周的钱都被我挣了,你说那时候我会怎么样?” 周二虎一愕,紧接着沉默下去。 便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他,也能想象到时候会是怎么样。 皇帝可以容忍天下的钱分散在天下人手中,却绝对不会容忍集中在某一个人手中,就算是太子都不行,何况是其他人? “二虎啊,如果有一天你家庭和美,儿孙满堂,这时候皇帝要你死,你会怎么选?” 沈逸话风突变,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周二虎还是沉默,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不过这就够了,只要他没有说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的话来,沈逸就会问出下一个问题。 沈逸问道:“如果我跟皇帝对着干,你会怎么办?” 周二虎依然沉默,不过这一次他最终开了口,“如果是少爷的话,二虎愿为马前卒。” 沈逸的话问的有些大逆不道,周二虎的回答则更加直白。 沈逸眉头一挑,问道:“为什么?” 周二虎想了想,认真道:“因为少爷想做的事最后都成功了,二虎有今日,也都是少爷所赐,没理由离开。” “哈哈哈...”沈逸一笑,拍手道:“好好好。” 去了一趟京城,对周帝这个人也有了些了解,造反沈逸是没想过,但也不想哪天周帝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他的命。 沧州市场依然车水马龙,没有人知道沈逸和周二虎在楼顶上谈了些什么。 朝廷对官员的考课项目不少,从官员的个人品德,生活作风,到地方的治理民风、赋役征税等等,林林总总的有数十个项目,十分繁琐。 这一切沈逸全都抛给了陆仁和等人去做,他就在沧州市场的沈氏商号里头给苟娃上课,教他如何管理,如何与沧州地方的官员交际。 不知道苟娃学了多少,反正沈逸认为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去悟了。 两天过去,陆仁和等人的考课终于进行完了。 “怎么样,有问题吗?”沈逸看着陆仁和问道。 陆仁和回复道:“没有,沧州官府对地方的治理虽然存在一些小疏漏,但大体上是没有问题的。” 沈逸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说高洵没问题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权钱交易是肯定存在,但御史查不出来,他也不会去做这个愣头青。 京畿道的形势有多复杂,从小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任命是由吏部决定的,但是吏部不可能小到县令的任命都要去实地实人的考察,在这一项上,地方官员的举荐就有很大的作用。 下梁歪了,必然有上梁的问题,前一个贪官县令被撸了官帽,下一个调来的还是有问题,这就说明了凤兴郡的问题不止是在沧州,而是从上到下,都存在着问题。 沈逸也是无语,周帝因为缺钱,目光都放在江南那边,就想着捞钱充国库,导致明明临京城近的京畿道变得这么乱,一天也没有天子近前的那种感觉。 北方穷是穷点,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管,任由地方官员胡搞乱搞,搞得现在一棵树上下都蛀烂了,再想着来救活他,沈逸都想不出来,除了整棵树锯了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挽救。 第497章 秦远上任 京城。 御书房中。 周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微笑说道:“你去南永已有两年,对江南的情况应该深有了解了。” 御案之前,秦远恭敬拱手道:“回陛下,这两年臣走访多地,对江南商户农户进行了大致摸排,江南的商界模式大体有了些了解,按臣所想,北方也可学习一番,赶超或许无望,但长进是必然的。” 原本远在南永任郡守的秦远,此时已经回到了京城。 周帝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之后你拟一份奏报,详细列明与朕瞧瞧。” 秦远拱手应道:“是。” 周帝微笑道:“一个户部郎中,朝中都能争地面红耳赤,这户部尚书,交给你朕才放心。” 之前在周帝的暗示之下乔安均非常识相地自己请辞了,户部尚书的位置空闲了一个多月,周帝却没有安排人去的意思,大部分人都猜测这是因为周帝打算将远去江南镀金的秦远放到这个位置上,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秦远严肃道:“陛下所命,臣必当全力以赴。” 周帝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户部也不如之前那般艰难了,各方面的人才充足,国库也有余款,若是有什么好的计划,也可大刀阔斧地去干。” “说起来,你还要好好谢谢那沈逸,若不是他,你上任户部之后怕没有如今这般轻松。” 秦远闻言微愕,沈逸的名字他记得清楚地不得了,家里两个崽有事没事就沈大哥沈大哥地念叨着,想不记住都不行。 之前远在南永他也听说国债是沈逸提出来的,这是立了大功,只是没想到沈逸居然会被陛下给记在心里。 秦远笑说道:“臣与沈逸也有一些交际,想来共事会很愉快。” 周帝顿了顿,旋即摆手道:“共事是不行了,他早就不是户部主事了。” “不是户部主事了?”秦远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周帝随意说道:“他在户部胡闹乱来,朕罢了他的官,让他去京畿巡查去了。” 胡闹乱来? 秦远不由得撇了撇嘴,忽然想起当初沈逸曾和他说过,若是当官他是两眼一抹黑,干啥啥不成,别说给朝廷效力,不给朝廷添乱都算好的了。 现在他还真就在户部乱来了! 秦远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周帝却重新拿起一封奏折,说道:“你离京城已久,先去户部熟悉一番吧,若是无事,越早上衙越好。” 沈逸上任户部主事之前还放了假,到了秦远这是一天假期都没有了,直接就让他上班干活。 但秦远是个老老实实混仕途的人,不像沈逸一般尽想些敛财的事情,闻言秦远拱手道:“臣告退。” 出了皇宫秦远也没耽误,直接去了户部,尚书上任别的不说,先要和两位侍郎熟悉一番,毕竟是日后的左膀右臂。 但这左膀右臂使起来也有些麻烦,秦远虽然离开京城两年了,但对京城的局势还是十分了解的,他很清楚,吴侍郎暂且不说,刘伯宏身后的刘家,是早就倒向了端王的。 两位皇子着眼于储君之位,在多年前就开始寻求朝廷大臣的支持,当初康王带着周帝的赐礼去东阳给秦远贺寿,还十分明显地表达出了拉拢的意思。 但秦远深知为官之道,像他这样的大臣,随便选择立场是一种极其不智的行为,起码在周帝明言要立储之前,都不能站队。 秦远到了户部,先是去了属于他的独院衙房,消息很快传到了两位侍郎耳朵里,刘伯宏与吴侍郎领着诸位郎中来见礼。 “见过秦大人。” 一众人纷纷拱手行礼,秦远坐到这衙房里头,明显是要上任户部了,早有猜测流言在先,众人也不惊讶。 秦远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蒙陛下信任,本官不日便要上任户部尚书一职,望诸位同僚日后鼎力相助,一起为陛下打理好户部。” “一定,一定。” 在与几位郎中认识了一番之后秦远先让他们回去,留下了两位侍郎。 请两人坐了之后,秦远笑说道:“原本得知陛下命我上任户部,心中还有些忐忑,没想到如今户部的情况比起我离京之时已大为好转,倒让本官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吴侍郎闻言拱手道:“秦大人说笑了,虽然是比前些年好了一些,如今国库虽有剩余,但兵部的缺口像是总也堵不上,迟早会坐吃山空,恰逢天长节将至,我与刘大人本来还担心着,秦大人这一上任,我二人便可将心放回肚子里了,呵呵。” 秦远摆了摆手,说道:“本官初初上任户部,有很多地方,还要二位多加协助。” 两人闻言客气道:“是下官分内之事。” 顿了顿,秦远忽然问起:“本官听说之前沈逸在户部胡闹,已被陛下罢了官?” 吴侍郎先笑着道:“呵呵,正是,距今也就是十多天的样子,沈逸年轻,一逢升官大概心中喜悦之情难制作,言行出格了些,若不然他倒是个好苗子。” 刘伯宏在一旁撇嘴,说起这事他也是非常遗憾,本来前途光明的外甥突然被罢官了,还是因为那种荒唐事,这如何能接受的了。 嘴关键的是罢官就罢官吧,陛下居然反手派他去京畿道巡查,如今也不知道怎么阳了,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又寒暄了一阵,当秦远知道沈逸是因为在户部喝酒才被罢官时不禁暗自咋舌,在东阳那会虽然有些败家,但也不像是这般荒唐的人呐。 熟悉一番,待刘伯宏和吴侍郎离开之后,秦远吩咐跟着的下人道:“去府中将我常用的卷宗取来。” 既然来了户部,秦远也不打算看看就走,周帝让他尽早上任,今日干脆就在户部先熟悉熟悉。 秦远也是周帝宠臣,离京之前的院子一直保留着,正好离户部也不远。 见下人一人回来了不见秦远,秦香雪疑惑地问了一声,下人说是要取卷宗,秦香雪一听便道:“爹爹在户部?我送过去吧。” 第498章 贫瘠之地 “香雪?你怎么过来了?”秦远看着吩咐下人将装着卷宗的箱子都搬进来的女儿,问了一声。 秦香雪走上前说道:“爹爹,我们刚到京城爹爹就来上衙了,有这般急切么?” 秦远一边吩咐着将卷宗放到某个位置,一边说道:“陛下命我尽快上任户部,越早越好,府里正收拾着,此时回去满屋的灰尘,还不如在这多熟悉一番。” “倒是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秦香雪走到秦远身后,轻轻揉捏起他的肩膀,柔声道:“旅途劳累,爹爹一到京城便这般奋力,香雪怕爹爹累着。” 秦远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看我是假,看沈逸才是这真吧?” 秦香雪手上动作一顿,玉面渐渐红透,嗔道:“爹爹说什么呢...” 秦远暗里叹了一声,又板起脸道:“不是?那是爹误会你了,爹要整理卷宗了,你若没什么事便先回府去吧,京城不比东阳,看这些牧儿别让他乱跑。” 秦香雪闻言一顿,轻咬着红唇道:“既然来了,也要拜会一番才好,毕竟在东阳受了沈大哥不少照顾,还有玉钗姐姐...” 秦远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说不看他?” 秦香雪面子薄,不依道:“爹...” “好了好了,”秦远摇了摇头,说道:“就是你要见也见不到了,他如今已不是户部主事,前一阵被陛下钦命监察使,上京畿巡查去了。” 秦香雪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凝住了,一别数月,好不容易以为到了京城能见到了,却没想到又是擦肩而过。 这便是,有缘无份么? 还是说,沈大哥在躲着她.... 秦香雪一下变得沉默了许多,良久才道:“女儿不打扰爹爹公务了...” 看着女儿的兴致一下失了大半,秦远暗叹一声这叫什么事? 秦香雪没有许人,沈逸也未婚配,如今也有所成,他倒是不介意两人走到一起,可是如今看来好像真的是有缘无分。 ---------- 负心人沈逸这会没心思想秦远有没有升官,他已经启程前往了下一站。 倒不是沈逸迫不及待地想走,只是待了一阵之后陆仁和见沈逸丝毫没有想要走的样子,忍不住催促。 这京畿巡查沈逸不当回事,陆仁和却很在意,这一城带个七八天的还不走,剩下的那么多城池还查不查了? 所幸沈逸要交待给苟娃的事也交待的差不多了,耐不住这个一根筋的老头死命地催促,半推半就地上路了。 沈逸本想直接去凤兴郡首城松州城,那儿条件还算可以,说不定有什么发财的门道,最重要的是大周唯一一座火药矿就在此地。 沈逸心想,若是能搞出些火器来,也算是有了些自保的能力。 可陆仁和这老头子非是不肯,硬说什么中间还有城池没巡查,非得要入城看看,还说什么受君之命,忠君之事,沈逸要是不去,就好像是大逆不道似的。 沈逸算是服了这个老家伙,在沧州待久了他不肯,中间跳过他又不行,实在是怪异的很。 就这么着,一行人走陆路,到了沧州和松州之间的延山县城来。 路过那扇破败的延山城门,沈逸特意多看了它一眼,然后撇了撇嘴。 人还没进城的时候,城门便成了他第一件嫌弃的物事。 若是打仗了,这扇城门大概都不用攻城锤,差上十几个大汉合力踹上一脚都得倒,还有城墙,这种一泡尿就能冲垮的土墙,连摆设都不如。 刚才远远隔着几里地,沈逸对这座城的第一印象就是太破了,现在进了城,沈逸马上对它产生了第二印象,那就是……它果然很破。 经过城门,进城后便是一条笔直的街道,城池内的布局跟大周其它的城池并无太大差别,最明显的区别,是城里很脏,脏得不忍视睹。 各种马粪牛粪到处堆积,散发着一阵阵恶臭,也不见有人打扫,马车上的玉钗和苏慕烟等女子都忍不住捏起了鼻子。 街道两旁零零散散开着十几家店铺,大路一头有个集市,集市里倒是颇为热闹,不少商贾或蹲或坐在大道两旁,悠闲地喝着酒吹着牛,丝毫没有迎客吆喝的样子。 路人从身旁穿行而过他们也懒得抬头,偶尔有人看中了他们的货物上前问个价,商人们才懒洋洋地抬头,心不在焉地随意报个价,做个随心买卖。 街上有一家客栈,说是客栈,其实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几间小土屋,店内空荡荡的,伙计用手撑着脑袋打瞌睡,夏日渐近,一堆苍蝇愉悦的嗡嗡飞舞着。 从计吏携带的卷宗档案上可以得知,延山城里的百姓并不多,偌大的城池大约只有一两万人左右,从穿着也能看得出,城里的百姓很穷困,每个人穿着各异的服色,衣裳褴褛面容憔悴地走在街上,沈逸刻意看过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干饼,蕨菜,麸糠…… 沈逸心里有点奇怪,延山城的位置也不算差,处于沧州与松州之间,虽与水路不相接,但离广陵江也不算远,应该是来往的客商落脚打尖补充粮水的好地方才对。 如此地理位置,按理说这个地方就算赶不上沧州那般繁华,也应该不这么穷才是。 商人多的地方一定穷不了,可延山却穷成这般景象,放眼望去如同是闯进了丐帮似的,满大街走来走去的都像帮中弟子…… “不应该穷成这样啊……”沈逸拧着眉喃喃自语。 “大人说什么?”陆仁和依稀听到几句,扭头问道。 “没什么……”沈逸摇了摇头,扭头说道:“陆大人,你看这延山县穷成这样,就是贪都没什么好贪的,我就不进去了,你们随便查一查看一看,差不多得了...” 不等陆仁和再搬出“受君之命,忠君之事”那一套说辞,前面一队人奔了过来。 “下官李仁,敢问可是监察使大人?” 沈逸本想问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少爷我长的太帅,转念一想这一条街上他们这一队人锦衣华服的显得很是突兀,好像也挺好猜的。 第499章 有鬼 光凭猜大概只能猜出沈逸很有钱,但应该猜不出他是监察使,来人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肯定是从哪儿得了信息来。 这离沧州最近,一行人离开京城也只到过沧州,答案不用多想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凤兴郡这一张大网织的倒是密不透风,沧州还没待多久,延山就收到了消息,或者说,整个凤兴郡都已经知道朝廷的监察使下来了? 沈逸点头说道:“我就是。” 自称李仁的官员一听沈逸承认,立马便十分恭敬地拱手说道:“果然是监察使大人,下官延山县尉李仁,请大人随我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明知道监察使来了,来迎的人却不是延山县令,只派了个县尉来,这么不把皇帝派来的人放眼里吗? 沈逸撇了撇嘴,也没有多问,跟着李仁向城中走去。 走了好一段路,李仁一句话也没跟沈逸多说,一点都不会来事,还不如高洵呢,沈逸暗自腹诽你这点情商能当上个县尉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就在沈逸忍不住要问到底要去哪的时候,李仁终于停了下来,指着面前一座由实土夯成的小宅院,带着些歉意道:“监察使大人应该看到了,延山颇为贫瘠,只要委屈监察使及各位随官暂住此处落脚。” 看着那幢窑洞似的宅院,沈逸傻了眼,朝廷的监察使,住这? 延山贫瘠他是看到了,可再贫瘠也不至于一座像样的宅院都腾不出来吧? 沈逸撇嘴问道:“延山县令在何处?我去见见他,我们也不嫌麻烦,住县衙就成。” 李仁闻言歉然道:“县令大人不在城中,前日不知哪路盗匪洗劫了延山辖下的村子,县令大人闻讯后连夜带人赶去,至今尚未回城,监察使大人舟车劳顿,不如暂且歇息几日,等县令大人回城后,下官自当引大人前来拜会。” 说完这些李仁就告辞离开,虽然从头到尾都很客气,丝毫不曾逾矩,言语间执下官之礼,礼数之周到,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但还是能看出他并不想跟沈逸这一帮人多接触。 李仁走后,陆仁和脸上却露出怒色,重重一哼道:“大人,这延山城里有鬼!” 李素眉梢一挑,愣道:“有鬼?陆大人你还懂通灵之术?” 陆仁和一本正经道:“这李仁面上礼数倒是周全了,教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可言语不尽不实,不像是老实人。” 沈逸惊道:“什么?你意思是他是鬼?!不行,我打小就怕鬼,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去松州....” “看看这李仁给咱们安排的宅院,哼哼,我等一行如此多人,有男也有女,却只给咱们两间简陋土屋,这是何意?” 陆仁和根本不跟沈逸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沈逸撇了撇嘴,这陆仁和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成天这么一本正经的干嘛?周扒皮能给你加工资? 延山有问题这是明摆着的,那李仁说什么县令领兵去了辖下的村子,表面上显得县令爱民如子,但其实这话也不知能不能信。 辖区闹匪患,就算带兵去救,也该是李仁这个县尉领兵才是,县令一个文官,带什么兵?他走了,延山县的公务还管不管了? 也只有陆仁和这个直肠子就想着给个破宅院是对朝廷监察使的不敬。 听见陆仁和不爽的话语,一路上没什么话的吴风这时候道:“陆大人多虑了,咱们也都是穷苦出身,应该多多理解才是,延山贫瘠这是现实,饶是如此李仁还是腾出了一间相对宽敞的院子,已是不错了。” 沈逸愣了愣,陆仁和这个死板的老头觉得有鬼,吴风这个年轻人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本以为年轻人要更矫情一些,难道世道反过来了? 不管延山有没有鬼,多大的鬼,沈逸都没心思在这个穷地方待着,于是他开口说道:“陆大人,还是这句话,穷地方没啥可谈,咱们还是挑富裕些的地方使力,比如松州,那旮瘩贪官肯定多,建议陆大人好好发挥本领,必须严查,查上三五个月!” 谁知陆仁和听了,还是十分正直地摆手道:“大人不可!既来之,岂有不查之理?受君之命,忠君...” “行行行....”沈逸连忙抬手打断他那一套老掉牙的说辞,摆手道:“那你们在这歇着,我出城去了。” “大人不住此间?”陆仁和指着小宅院道。 “你也说了,咱们有男有女,怎么住?”沈逸说道:“与其住这臭气熏天的破城里,我还不如去城外扎营住。” 不止是这土宅院,包括那苍蝇飞舞的客栈沈逸也没想过要住,住这种地方真不如扎营算了,正好夏日渐至也不算冷。 说罢沈逸摆了摆手,直接带着玉钗等人往城门方向去了。 “唉!好逸恶劳,好逸恶劳啊!”陆仁和十分痛心地说道,偏偏监察使此等天官就交到了这样一个人手上,此行他说了算,陆仁和搞不懂,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 陆仁和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沈逸也不知道周帝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在这住上一夜非得臭死不可。 从城里一直出到城外,沈逸都皱着眉头,街道上时不时的都能看见牛粪马粪,臭不可闻。 玉钗以绣帕遮面,巧儿则是紧紧地捏着鼻子,苏慕烟反应更大,虽然捂住了口鼻,但面色还是有些发白。 沈逸有些好奇,玉钗这样的倒没这么大反应,苏慕烟这样的江湖儿女应该要更坦然一些才对。 沈逸关切道:“没事吧?用帕子捂着呀。” 苏慕烟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道:“我的鼻子灵敏,绣帕也遮不住气味,出城去便好了。” 绣帕都遮不住气味? 见沈逸疑惑,苏慕烟解释道:“公子应该还记得,我师傅擅长用毒,我从小便被师傅培养,要做到蒙上眼也能嗅出各味药来,因此...” 沈逸恍然大悟,拉着苏慕烟加快了步伐,往城外赶去。 第500章 延山县令 满大街都散发着恶臭的延山城给沈逸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难得地将一个地方挂在嘴边唠叨。 “陆仁和也算是个人才了,居然能在里面待着。”沈逸拨动着眼前的篝火,撇嘴说道。 玉钗微微一笑,说道:“陆大人持正本心,是难得的直臣。” 沈逸点头道:“确实是个老古板。”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周二虎从远处跑了过来,指了指手上的羊肉说道:“少爷,城里肉铺子不多,就搜着这些肉。” 北方唯一的好,大概就是羊肉管够,没想到在这延山县连羊肉都没多少。 聊胜于无吧,沈逸掏出朱老将军赠他的匕首割起了羊肉,割成条状串上竹签放火上一烤,往馍馍里一夹,简单的肉夹馍就成了。 堂堂坐拥万贯家产的大少爷,居然要在城外自己动手搞这个肉夹馍,想想真是造孽。 “这匕首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真好使。”沈逸望着手里的匕首啧啧有声。 若是朱老将军知道沈逸拿他的匕首当菜刀使,不知会作何感想。 沈逸边吃边问道:“方才进城见着陆仁和他们了吗?” 周二虎点头道:“见着了,陆仁和正在和街边的百姓谈话。” 沈逸挑眉道:“就陆仁和一个人?” 周二虎点了点头,“没见到吴风他们。” 沈逸啧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折腾了两日,沈逸是待不住了,只好忍着臭味又进城去,找到了县衙里头。 陆仁和等人现在正在县衙里翻看延山县的税收账册,沈逸扶额问道:“陆大人,还没查完呐?” 陆仁和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大人,账册上预计今夜就能整理完毕。” 沈逸松了口气,说道:“那行吧,明天启程走吧。” 谁知陆仁和忽然回头道:“还不能走。” 沈逸愣道:“都查完了还不走,延山县有什么问题?” 陆仁和摇了摇头,细细说道:“倒没有什么大问题,延山县土地贫瘠,耕种难以获得丰收,商业水平也低,税收虽然少些,也情有可原...” 沈逸奇怪道:“既然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还不走?” “还有人没见到。” “谁?” 陆任何认真道:“延山县令,以前就有官员用这种方法躲避巡查,不可放过。” “.....” 一旁的县尉李仁听着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 等沈逸和陆仁和离开之后,李仁吩咐手下人道:“去知会大人一声,让他尽快回来一趟吧。” 夏风迟迟,又过一日,一队车马疾奔而来。 沈逸正陪着玉钗等人在林子里荡着秋千,听见大队车马的声音不禁走出来看了看。 这样的穷乡僻壤,几天下来除了沈逸一行人根本没有人来延山县,这会谁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了? 出了林子,只见领头数骑,身上皆是穿着官兵的制服,一辆马车被护在中间,后方也是一队骑兵断后。 看着架势,是延山县的县令剿匪回来了? 车队并没有看见沈逸等人,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往城中去了,沈逸忙说道:“走,进城去,应付完了走人上松州。” 县衙外头,李仁早已带着人在等着,等延山县令蔡玉从马车上走下来,立刻就迎了上去。 蔡玉五官长的有些粗犷,皮肤有些黝黑,与寻常的读书人看上去不太一样,下了马车他张口便问:“朝廷派下来的人呢?” 李仁道:“监察使在城外扎营住了,其它的随官在咱们安排的那间土屋落脚。” “难不难对付?”蔡玉面无表情地问道。 李仁凑近了些,小声说道:“跟以前的都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就是有个老御史固执的很,非要见了您再走。” 蔡玉点了点头,吩咐道:“待我换身衣裳,去见见这些....” “李大人。” 蔡玉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李仁目光绕过吴玉看去,面色就板了起来。 蔡玉同样回过头来,只见是一名身穿锦袍的男子带着一行人过来,这时候身后传来李仁小声的话语,“这位便是朝廷的监察使。” 监察使? 这么年轻? 不待蔡玉惊讶完,沈逸已经走到一众人身前,李仁立刻迎上去一本正经地行礼道:“监察使大人。” 沈逸点了点头,看向蔡玉,蔡玉非常识相地挂上笑脸,行礼道:“下官延山县令蔡玉,见过监察使大人。” 蔡玉这一走上来,沈逸身边的苏慕烟鼻子轻轻皱了皱。 “原来是蔡大人,”沈逸虽然早已猜了出来,面上还是惊讶道:“蔡大人终于来了,可是让我们好等呐。” 蔡玉歉然道:“辖下村子突然遭了盗匪,百姓损失惨重,下官不敢耽搁立刻带兵去救,事先也不知大人会在这时候过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陆大人面面俱到,一心等着蔡大人。”沈逸笑着回了一句,打量了一番随蔡玉回来的官兵。 这些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的样子,脸上身上衣裤上既没伤口也没血迹。 这剿的是哪门子的匪,还耽搁这么久。 蔡玉这时候道:“下官刚回来就听见李县尉说了,已经派人去请陆大人了,延山县贫瘠,没有招待好诸位大人,还请见谅。” 沈逸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蔡玉十分客气地请沈逸等人进了衙门,待将众人送到待客厅后,蔡玉一拱手道:“大人请先稍坐,容下官先去换上一身衣裳。” “蔡大人且去。”沈逸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吩咐下人给沈逸等人上茶之后蔡玉就快步离开了,沈逸随意打量着这待客厅,装缮的很是朴实,一件值上那么一点钱的饰品都看不出来,用的桌椅茶具,也就是比普通百姓家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的档次。 端起茶杯的时候沈逸见苏慕烟面色不太好看,关切问道:“这县衙里头还算干净,耐不住么?” 苏慕烟摇了摇头,说道:“县衙里倒是不臭,只是那蔡玉身上难闻地紧。” 第501章 另一个穿越者? 蔡玉身上难闻地紧? 蔡玉有狐臭? 沈逸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疑惑道:“蔡玉有狐臭?我怎么没闻到,难道我鼻子坏了?” 说罢沈逸又看向周二虎等人,问道:“你们闻到了吗?” 众人皆是摇头说没有,沈逸奇怪的看向苏慕烟,苏慕烟解释道:“非是体臭,像是那种...炮仗的味道,还有一些焦味。” “炮仗的味道?”沈逸愣了愣。 炮仗的味道,那也就是.... 火药燃烧的味道? 蔡玉带兵去剿匪,跟火药有什么关系? 大周又没有火器,剿匪用不上火药,难道剿匪之前先放上一串炮仗庆祝,顺便告诉盗匪“官兵来了”? 此时也不是逢年过节,没理由放炮仗,这几天城里也没见有人放过炮仗,不太可能是路上沾染的.... 难道蔡玉比他还猛,已经比他先捣鼓出火器来了? 靠,蔡玉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就混了个县令?这也太失败了。 这一刻沈逸脑洞大开,问苏慕烟到:“你确定闻到了炮仗的味道?” 苏慕烟确信地点了点头,说道:“方才从蔡玉身边经过时味道最是浓厚,他走了便散了一些,此刻已经没有了。” 沈逸点了点头,不禁思考了起来。 周扒皮这贼老板眼光贼的很,知道炮仗是民间常用的东西,利润也十分可观,从开采到制成烟花炮仗再到贩卖一系列流程都抓在手里,炮仗是官府直迎的东西。 虽然蔡玉作为官职人员能很轻易地搞到炮仗,可怎么想,他也没有带上炮仗剿匪的理由... 延山县穷成这样,似乎也没有放炮仗庆祝的地方... 不等沈逸想明白了,陆仁和大步走了进来,见到沈逸已经到了,陆仁和眉头一挑,心想这位大人嘴上说着懒得查赶紧走,来的倒是挺快的嘛。 看来陛下还是没看错人,监察使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呐! 于是陆仁和问道:“大人这几天可有所收获?” “收获?什么收获?”沈逸有些奇怪的问道。 陆仁和理所当然道:“大人不是应该在私下里探查一番,或许能像在沧州时一样揪出些问题?” 私下探查? 你这把少爷想的也太高尚了,这破城有什么可查的? 沈逸咧了咧嘴,“没什么收获,延山县民风淳朴,治安也没问题,除了穷了点、脏了点、差了点,其它都没问题。” 陆仁和不禁愕然,你这么一说延山县还有点好么? 延山县虽然穷,那也是大周的领土,百姓也是大周的子民,这都是大周的一份子,沦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在任的官员碌碌无为。 陆仁和十分心痛,因为碌碌无为实际上算不上罪过,只要他没搞得每况愈下,也并不能因此罢他的官,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延山县的百姓。 没过多久,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裳的蔡玉快步走来,见到陆仁和等人都来了,连忙一个一个地招呼。 身为监察使的沈逸自然被蔡玉请在主位坐了,等蔡玉要坐到下首的时候,沈逸突然冒出一句:“AK47?” 蔡玉一愣,问道:“大人说什么?下官没听清。” 没听清? 沈逸又换了个说辞:“加特林?冒蓝火,哒哒哒哒...” “大人说的是鬼火?”蔡玉摇头说道:“延山县虽贫瘠了些,但还是和平的,鬼火吞人之事从未发生过。” 不对啊... 若是穿越的该知道这两样东西才是... 难道是更早的? 沈逸不死心,又追问道:“燧发枪?火绳枪?” 蔡玉紧接着摇了摇头,说道:“兵器下官不甚了解,白头枪、扑头枪这些倒是听说过,监察使大人说的这两种却是闻所未闻,大人若是想论武,下官可以让李县尉与大人细谈一番....” “算了算了,随便问问。”沈逸这下真死心了,蔡玉的反应不似作假,肯定不是穿越者。 唉,本来还有种类似“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感,没想到白高兴一场。 蔡玉懵懵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一趟来的监察使好生奇怪,为何莫名其妙的会谈起兵器来? 难道... 是在警告他? 怀揣着这种小心,蔡玉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 考课的过程十分无聊,陆仁和却是十分起劲,所有考课项目执行地一丝不苟,问到沈逸的意见时,沈逸多是用“嗯”“好”“可以”之类的词语来敷衍了事。 这一聊就聊到了黄昏,陆仁和再正直也是个人,也要吃饭睡觉,于是站起身道:“今日就到这吧,未完成的明日再请大人配合。” 蔡玉站起身道:“好,下官已命公厨准备了饭菜,说来惭愧,到今天才为几位大人接风。” 话说完吴风眼睛一亮,这两天吃的可算是差了,每日都是萝卜咸菜,吃的都快吐了,想来县衙的饭菜总要靠谱一些了吧? 不等吴风说话,陆仁和就先说道:“我等奉皇命而来,岂会贪图享乐?” “是是是,”蔡玉一个劲地点头,又伸手道:“几位大人请。” 待沈逸几人往用餐的正厅去了之后,蔡玉装作吩咐下人收拾茶碗的模样留了下来。 李仁凑上前道:“大人?” 蔡玉眼睛微眯,说道:“还是一群饭桶,没事,尽早打发走就是。” 李仁试探着道:“那要不要接着...” 蔡玉摇了摇头,“小心为上,等这些人走了再说,那边有没有来信?” 李仁点头道:“也是吩咐咱们小心为上。” 蔡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跟上沈逸等人。 陆仁和见沈逸低头思考的模样,问道:“大人在想什么?可是发现什么问题?” 沈逸回过神来,说道:“没有,没什么问题,我在想今晚的饭桌上有几道荤菜。” “....”陆仁和一阵无语,他刚说身负皇命不能贪图享乐,结果现在沈逸在想等会有几道荤菜... 蔡玉追了上来,笑道:“大人放心,延山县虽然贫瘠,但下官也不敢怠慢诸位大人,已派人去买了羊肉来了。” 第502章 穷则思变 蔡玉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倒搞得沈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当然没有去考虑晚上有几道荤菜的想法,他想的是,蔡玉身上的炮仗味是从哪来的。 炮仗的原料当然是火药,而火药矿在松州却不在延山,说火药矿不太准确,该说是硝石矿才对。 硝石从开采出来到制成火药中间还有不少步骤,这些步骤也尽皆掌握在官府手里头。 最近沈逸一直在想的是,怎么能搞到硝石。 硝石配成火药并不难,在造火器的步骤上只是最简单的一步。 但这一步同时也是最难的一步,他想搞硝石来造火药倒腾火器,却无奈没那个门路。 正如蔡玉所说,招待上官的饭菜算不上太好,但也不差,总比他们这几日吃的要好上一些。 沧州跟延山两地算是将表面功夫都做到位了,招待从不上酒楼饭馆,都是在县衙的公厨烧些菜招待一番完事,既不显得铺张,又尽了礼数。 饭桌上沈逸随口问道:“蔡大人剿匪可还顺利?” 蔡玉闻言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汇报道:“贼人被我们抓的正着,还想负隅顽抗,就地斩杀了。” 吴风凑趣道:“蔡大人文人出身,没想到领兵也有方。” 蔡玉摆了摆手,谦逊道:“我也是赶鸭子上架,那日刚好李县尉患病不能上马,只能是我带人去了。”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在想,蔡玉为什么要骗他,他这一趟出城到底干什么去了。 直到吃完了饭离开县衙的时候,沈逸还在想这个问题。 此时延山县里头的铺子基本都关了,这么个破落的小城,生意关起门来比哪都早,要是放在京城,夜市这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秋霜撇嘴道:“穷则思变,延山县却好像倒过来了似的。” 走在前头沉思的沈逸一愣,猛然回头道:“你说什么?” 秋霜吓了一跳,愣愣道:“少东家,我说什么了?” 周二虎闻言看看秋霜,又看看沈逸,不明所以。 沈逸急声道:“你上一句,说延山县好像倒过来了。” 秋霜想了想,说道:“穷则思变啊。” “对啊!”沈逸一拍手。 延山县的土地质量没办法支撑谷物丰收,农业不发达,也没有金克拉。 没有金克拉就算了,但耕种没办法活命,也没见延山县的生意人有多勤快,刚来的那天就感受到了,客栈的小二倚着柜台睡觉,铺子的店主都懒得吆喝叫卖。 穷则思变,穷是穷了,延山县却丝毫没有一点要变的样子。 这种情况大概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延山县的百姓全都在混吃等死,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第二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穷.... 沈逸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在延山县看到的一切,都未必是真实的... 周二虎见沈逸沉思的模样,忍不住走上前问道:“少爷,怎么了?” “二虎,有件事你得跑一趟。”沈逸没有解释,一转话风说道。 周二虎愣了愣,说道:“什么事?少爷尽管吩咐。” 沈逸凑近了些吩咐了几句,随后说道:“马上就去,晚了就不好找了。” 周二虎听清楚了之后,一拱手立刻离开了。 秋霜问道:“少东家,你让二虎哥干什么去?” 沈逸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回头望了一眼县衙,接着离开了,不过却没有回城外扎营的地方,而是找去了陆仁和等人歇脚的土院。 “大人怎么来了?”陆仁和见到沈逸,显得有些惊讶。 “随便走走,”沈逸说道:“夜里无聊,我想看看这儿的卷宗解闷。” 陆仁和又是一愣,一路上都不怎么管事的监察使居然会主动提出要看卷宗,卷宗带了不少,之前沈逸是正眼都没瞧过一眼。 “大人稍等。”陆仁和应了一声,回屋里将桌上的卷宗都收好捧了过来,交给沈逸道:“延山县的卷宗资料都在这了。” 沈逸讶然道:“你每天都看啊?” 陆仁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来巡查,自然要了解的越多越好。” 虽然这个老头很固执,但办事也确实很认真,固执地有些可爱。 沈逸取了卷宗离开了,夜里便在篝火旁借着火光查看。 看着看着,沈逸就啧啧有声地叹了起来。 苏慕烟好奇问道:“公子在叹什么?” “叹这延山县好大一个窟窿,”沈逸摇了摇头,说道:“陆仁和的直觉不错,延山县确实有鬼。” “有什么问题吗?”苏慕烟随手接过卷宗,看了几眼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沈逸指着某个地方道:“你看看这蔡玉和李仁的履历,这两人是搭伙多年的老班底了。” 苏慕烟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也很正常,证明延山县县衙之内是稳定的。” “不,”沈逸摇了摇头,说道:“你看这两人之前在何处任职。” 苏慕烟接着看下去,旋即惊讶道:“松州?”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人从松州调到延山都有三年多了,期间什么政绩都没有,也什么错误都没犯。” “三年下来,延山县的税收比三年前只多了几贯钱而已,总体相当稳定,稳定地有些诡异。” 从松州调任到延山县这个穷地方来,就像是从上海调任到印度,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而蔡玉和李仁两人反而当的相当惬意,也没有思变求升迁的动作。 这说明两人想留在此地,任何人想留在一个地方,那必然都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吸引他的东西,或者他没做完的事。 延山县很穷,穷的没油水可贪,蔡玉与李仁却不想着离开,百姓对没有作为的官府也没有怨声载道,过着一种看上去得过且过的生活。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逸本来没兴趣搞这些巡查的活儿,只不过现在出现的这个妖让他很感兴趣。 沈逸望了苏慕烟一眼,忽然搂过她在她鼻尖上吻了一口,笑说道:“这回可是你立功了。” 第503章 留下来做善事 周二虎这一去就是许久,隔天才找了回来。 周二虎一回来,沈逸就问他:“找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周二虎点了点头,说道:“找到了,根据马蹄和车轮印,目的地确实就在深山老林之中,那儿有个小村子,路上有不少哨子。” 沈逸又问道:“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周二虎摇了摇头,说道:“根据您吩咐,没有靠的太近。” “那就好,”沈逸点了点头,事情好像离他的猜测越来越靠近了。 巡查还在进行,延山县这边只剩昨晚对蔡玉的考课也就结束了,从县衙走出来之后,陆仁和说道:“沈大人,现在咱们可以去往松州了。” 沈逸笑道:“不急,不急。” 陆仁和闻言一愣,“又不急了?” 沈逸一直催着要走,要去松州,而陆仁和坚持要将该做的都做完,现在终于做完了该做的,谁知道沈逸又不急着走了。 陆仁和不禁疑惑道:“大人发现了什么问题?” 沈逸笑道:“问题?没有问题,只是我看延山百姓生活地水深火热,想帮上他们一把。” 陆仁和问道:“帮?怎么帮?” “当然是用钱帮,”沈逸笑道:“别的我没有,钱我倒是有一些,我打算在延山城开一间铺子。” 开铺子? 陆仁和想了想,以沈氏商号的过往来看,涉及的各类商品价格都十分公道,如果开到延山城来,对本地的商税应该有所帮助,这倒是不错。 陆仁和正要说话,蔡玉先出声道:“沈大人,这不好吧?” 陆仁和奇怪地看了蔡玉一眼,见过招钱的,没见过把钱往外推的,沈氏商号来交商税是好事,蔡玉这个县令还把人往外赶? 意识到陆仁和的眼神,蔡玉解释道:“下官也是为监察使大人着想,大人的商号下官听说过,可延山不比沧州,百姓们也没有那么多闲钱可支配,大人的商号我听说过,可您在这恐怕难以取得利润呐。” “延山县是下官的辖区,未发展起来是下官的能力欠缺,但若是因此让监察使大人贴补,倒叫下官过意不去了。” 沈逸微笑道:“蔡大人多虑了,我也没说开铺子是要来赚钱的,怕是帮助不了延山县的商税。” 蔡玉愣道:“不是来做生意的?那是...” “是为做善事,”沈逸微笑道:“延山百姓如此疾苦,本官想起过往的奢靡,实在是羞愧难当,因此决定回馈百姓,做一做好事。” 蔡玉追问道:“大人要如何做?” 沈逸笑笑,没有多解释,转身离开了。 蔡玉想搞清楚沈逸想做什么,可也不好追上去问,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陆仁和跟上沈逸道:“大人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沈逸笑道:“钱太多了,放在身上捂的慌。” “......” 沈逸不解释,陆仁和就一直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沈逸在臭气熏天的街道上边走边看,笑说道:“陆大人,哪间铺子你看着顺眼?” 陆仁和一愣,问道:“大人何有此问?” 沈逸笑道:“陆大人尽管说就是。” 陆仁和不知沈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一会,指了路边的一间铺子。 沈逸看了过去,很普通的一间铺子,门面看上去还有些小,位置也不算很好,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这间铺子附近的牛粪马粪比较少。 “行,听陆大人的,那就这间。”沈逸一拍手,朝铺子快步走了过去。 “听,听我的?听我的什么?”陆仁和愣在原地,更加迷糊了。 走近了才看到,陆仁和所指的这间铺子是卖香烛的,装修的很简单,似乎也没什么生意,店主正倚着门框打瞌睡。 沈逸走近了问道:“这位可是店主?” 店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沈逸,见他陌生,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戒意,低声问道:“买些什么?” 沈逸笑道:“买这间铺子。” 店主一愣,嘴角抽了抽,皱眉道:“哪来的屁孩,莫要在这闹事,快走快走。” 屁... 沈逸愣了愣,这样的称呼,他好久都没听到了。 一旁的苏慕烟掩嘴而笑,连玉钗都忍不住抿起了嘴。 沈逸有些尴尬,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说道:“你看我像闹事的人么?” 店主本来懒得搭理沈逸这个小年轻,开口就要买铺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见他不依不饶,赶还赶不走,不禁有些恼怒。 店主很莫名地发了火,怒道:“娘的,你这屁....” 话说了一半,店主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沈逸手上的银票。 整整一百两。 店主双眼发光,再也不喊屁孩了,认真地打量起沈逸来。 正要问你是哪家的孩子时,陆仁和这会跟了上来,问道:“大人,你让我随手指一间就是要买?” 沈逸应道:“是啊,我也没有特别看上眼的,陆大人眼光这么好,就让陆大人来选吧。” 陆仁和微微汗颜,看到沈逸手上的银票,惊道:“这延山县贫瘠的很,这又是间小铺子,何至于一百两?” 沈逸正要说话,那店主却开口了。 ”不卖不卖。”店主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看着陆仁和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沈逸看看店主,又看看陆仁和,最终看了眼自己。 陆仁和这人正经的很,御史的官服从不落下,那官服就像是他荣耀的象征一般。 而沈逸则不同,除了在户部混日子那段时间,他根本不穿那件肥大的官服,这一趟出来更不用说了。 而之前拿出银票的时候店主明明有些意动,但看见陆仁和转头就说不卖,这变化相当有意思。 陆仁和奇道:“你这间铺子若是开在京城,一百两自然拿不下来,可在这延山县,你该偷着笑才对。” 店主顿了顿,有样学样似的抱拳道:“这位大人,这铺子是草民祖上传下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卖。” 说什么也不能卖? 陆仁和正要说这是为延山县做好事来的监察使大人,沈逸却不说那么多,直接连抽数张银票,微笑道:“一千两,够不够?” 【作者题外话】:卡文,欠一章 第504章 转换 “一千两?!” “一....一千....” 两道声音惊起,店主着实惊的不轻,加价还有这样加的,一言不合就加十倍的价钱? 陆仁和则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知道沈逸有钱,可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这延山县的百姓,恐怕想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手握这么多银子。 而现在,店主只要轻轻地一点头,就能赚到他陆仁和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一言不合就撒币,彩票还有什么好买的?换位思考,如果陆仁和是普通百姓的话,与其指望彩票来让自己一夜暴富,倒不如每天啥也不干,就跟在沈逸屁股后面,看他什么时候撒币... 但换位思考这种事终究带着一些主观思想,比如陆仁和是店主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卖掉这间铺子,但事实上真正的店主似乎并不这么想。 陆仁和情不自禁地朝店主看去,然而竟看见店主面露纠结之色,轻咬着牙齿,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吧?这还犹豫!? 陆仁和都要忍不住替店主答应,延山县穷成这样,好不容易沈逸来一趟,能卖就赶紧卖吧还犹豫.... 而店主的犹豫,似乎本就在沈逸的预料之类,又或者说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普通的百姓就算有间铺子,一百两已算是高价,一千两都还如此犹豫... 沈逸笑道:“掌柜的,你可要搞清楚,我不是一定要买你这间铺子,只是给陆大人一个面子,一千两,别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铺子,就是买祖宗骨头,也有大把人愿意吧?” “这条街上铺子也不少,只是我也懒得一家一家地去问,一口价一千五百两,你不卖我当街吆喝一声,相信有人会愿意卖。” 陆仁和难以接受,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又抛出去五百两.... 店主似乎也受不住自己的底线了,神色挣扎了一阵,最终四处张望片刻,小声说道:“进来!” 沈逸一笑,跟着店主走进了铺子,陆仁和奇怪地看了一眼,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店主拉着沈逸走到铺子里头,认真说道:“钱活两清?” 沈逸毫不犹豫地掏出银票,整整一千五百两,一分不少。 店主看着银票吞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我有个条件。” 沈逸笑道:“说说看。” 店主道:“要等我走了之后你才能开新铺子,我走的很快,今天就能搬走。” 沈逸想了想,笑道:“没问题。” 说罢沈逸凑近了店主说道:“我不仅答应你,还送你一张下江南的船票。” 店主一滞,惊讶道:“真的?” “当然,拿着我的手写信去沧州,你想坐到哪都成。” 扬了扬手中的银票,沈逸挑眉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店主再不犹豫,一把接过银票,立刻又跑到里屋翻箱倒柜,片刻后走了出来将地契房契一把拍在桌案上,还真是祖上传下来的铺子。 “钱货两清!”拿了银票,店主迫不及待地催道:“船票?” 沈逸不慌不忙,用店内的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店主,说道:“拿着这信去沧州市场,那儿的人会安排你走。” 店主二话不说,拿了信就走。 陆仁和看着他离开,忍不住问道:“为何他这么急着走?” 沈逸笑道:“财不露白嘛,怕发财的消息走漏被亲戚朋友缠身呗。” 陆仁和恍然大悟,接着点了点头,想想也是,延山这么个又小又穷的地方,可不得被亲戚朋友围着借钱。 沈逸望着店主快步离开的地方,转头和苏慕烟附耳说了几句。 离开的店主先是“重金”买了一匹快马,一辆马车,接着什么都没带,只带上婆娘和儿子,直接就出城去了。 沈逸也很讲信用,没有着手开新铺子,而是回到了城外的扎营地歇脚,似乎并不着急。 县衙。 “大人,不好!”李仁快步走进厅中,急声道:“监察使买到铺子了!” “可恶!”蔡玉心中微恼,沈逸突如其来地改变主意,突然想要留在延山做生意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吩咐做准备。 蔡玉沉声道:“是谁卖给他的?” 李仁铁青着脸道:“陈老头家的香烛铺,陈老头拿了钱就走了,什么东西都没带。” “哼,以为这样就能走了?这可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地方!”蔡玉冷哼一声,递给李仁一个阴狠的眼神:“派人去,追上他。” 李仁点了点头,又快步离开了。 蔡玉长吸一口气,这个监察使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来延山做生意? 当天沈逸没有在铺子里做任何事情,只是手写了几封信送往各处。 一夜过去,当陆仁和来到昨日沈逸买下的铺子时,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铺子的大门禁闭,招牌也还是原来的招牌,一丝一毫也没有动过,似乎沈逸买下这里只是为了好玩似的。 陆仁和心底疑惑之下,出了城寻到了沈逸等人扎营的地方,一眼就看见沈逸躺在吊床上晃荡着。 陆仁和快步走了过去,问他:“大人,您不是买下了城里的铺子么?” 沈逸眯了眯眼,看了陆仁和一眼后笑说道:“是啊,怎么,陆大人有兴趣出一份力?” 陆仁和撇了撇嘴,将他府上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一千两银子了,如何出一份力... 陆仁和低声道:“下官见铺子并无丝毫变化,大人也....放松的很,大人,虽是做好事,可您也要尽快,毕竟咱们有公务在身...” “陆大人这就说错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身上除了银票什么都没有,难道开张卖银票?这一切总是要筹备着来嘛,莫急莫急。”沈逸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陆仁和哪能不急,正事是京畿巡查,现在沈逸突然要做生意,做就做吧,这一耽搁就是几天,关键也没见沈逸干什么,整天游手好闲,也不知是何故,陆仁和都有些怀疑沈逸是不是待久了爱上延山县不想走了。 第505章 布置 “大人,这延山县考课已经完成,下官看不如这铺子就教给您商号的伙计打理,我们先上路....” 现在的立场跟之前是完全反转了,之前是沈逸一心想走,陆仁和非是不走,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沈逸不走了,陆仁和开始催了。 不过就像陆仁和这个老顽固不听劝一样,沈逸决定要做的事也没人动摇的了。 “陆大人,身为御史,可不能急功近利,身为朝廷官员,要懂得为天下百姓考虑!” 沈逸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想,我在延山县做善事,那是帮助了多少百姓?有我在,百姓就知道朝廷在意他们,关心他们,虽然延山不比松州那么大规模和人口,陆大人也不能厚此薄彼啊,要多向我学学。” 陆仁和一阵愕然,之前最想走的也是你,怎么那会不说这话?理都给你占完了。 “再说了,那些伙计能有我干的漂亮?陆大人,我这是亲力亲为,认真且负责地去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巡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帮助地方变得更好吗?陆大人,你不应该催促,应该与有荣焉才对呐。” “是,是....”陆仁和一阵汗颜,知道自己说不过沈逸,干脆也不去说了,拱手离开。 沈逸笑了笑,叹道:“唉,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真是够可怜的。” 玉钗抿嘴忍住笑,少爷时不时发出一些莫名其妙地感叹,总是那么喜感。 正要开口打趣两句,侧眼看见了远处一道人影而来,“少爷,慕烟妹妹回来了。” “嗯?”听见声音的沈逸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苏慕烟施展轻功飘渺而来,落在面前犹如翩翩仙子。 “累了吧?辛苦你了,快坐下歇会。” 苏慕烟落地刚要说话,沈逸从吊床上蹦了下来,轻轻替苏慕烟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长发。 苏慕烟心中欣喜,柔声说道:“慕烟不累,只要能帮到公子就好。” 沈逸微微一笑,拉过苏慕烟的手说道:“怎么样?碰上了?” 苏慕烟轻轻点头,说道:“那店主离开延山不久就有两骑追了上去,我用暗器伤了他们的马,店主平安离开了。” 沈逸点了点头,“那就好。” 县衙,两名官兵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蔡玉见状皱眉道:“怎么回事?一个老头还能跟你们打的有来有回?” 两名官兵缓了缓,其中一人才开口道:“大人,马在路上伤了脚,咱们没追上陈老头,咱们还是牵着马回来的!” “什么!”蔡玉拍桌而起,怒声道:“没解决掉?!” “没有,”两人同时摇头,说道:“陈老头死命的跑,那马鞭子挥的飞快,一转眼就没了影....” 蔡玉怒不可遏,绕过桌案抬脚给两人身上一人来了一腿,怒骂道:“没解决掉你们还回来干什么!” 两人被踹了个四仰八叉,其中一人解释道:“大人,陈老头一向老实本分,他知道厉害,应该不会乱说的,而且他往松州去,估计也没想跑....” “应该?你跟我说应该!”蔡玉一听更是生气,竟直接搬起椅子狠狠砸向了说话的官兵。 官兵不敢躲,只能架着手硬挨这一下,幸好蔡玉本身是个文人,没有多大力气,不然这一下可够他受的。 “还不去追!追不到你们两个都别回来!”蔡玉又分别赏了两人一腿,全都踹了出去。 两名官兵抱头鼠窜,回到延山县还没来得及歇息一番,就换了马再次上路了。 只是店主死命地跑,这会都不知道跑去哪了,想要追恐怕是难如登天。 赶走两名官兵,蔡玉又让人喊来了李仁,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去告诉高洵,严查渡口登船的乘客,决不能错漏!” 李仁愕然道:“大人,陈老头不是往松州跑的么?为什么让高洵查渡口?” 蔡玉哼声道:“他既然跑了,肯定不会在凤兴郡待着,他必然知道在北方死路一条,想活命,只有往江南跑。” 李仁想了想,错愕道:“大人的意思是...” 蔡玉眯起眼睛,冷声道:“人不可貌相,平日里看着老实,却也学会了声东击西,不论他怎么绕,最终肯定会离开北方,而最快的方法,就是从沧州乘船走!” 李仁闻言思考起来,陈老头如果往松州跑,肯定跑不走,整个凤兴郡都有布置,迟早要被逮住,这边也派了官兵去追,如果再将水路堵死,那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大人高见,我这就去办!”李仁拱手答应一声,转头离开。 “等等!” 蔡玉忽然喊住他,李仁回头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我总觉得这个监察使有问题,买了铺子,却什么也不做,”蔡玉眯着眼睛,说道:“让人传下去,不管他做什么生意,任何人不准光顾,逼到他的生意做不下去,滚出延山县!” 李仁愣了愣,旋即答应下来,拱手离开。 以往每当有客商想来延山县做生意,也都是被百姓用这种方法逼走,不论你做什么生意,绝对没有人光顾。 久而久之,外面的客商都知道延山县的生意不好做,来了就是亏钱,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了,延山县彻底变成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孤城。 但是这都是过往,沈逸买下铺子之后,就要改上一改了。 又是两天之后,一组车队从沧州而来,汹涌驶进了延山县中,引的慵懒在街边的百姓都不禁投去目光。 车队最终停在了沈逸买下的那间铺子之前,而铺子的招牌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原本香烛的招牌消失不见,崭新的木匾挂了上去,“济民堂”三个金漆大字格外显眼。 “济民堂?这是卖药的?” “看着像是,管他呢,咱们不买就是了。” “嘘!” “失言、失言....” 偶有百姓站的远远的看热闹,小声地议论两句,看着大箱小箱的货物搬进铺子里,皆是摇头,走这么多货来,到最后亏的怕是要亏得爹都不认识。 第506章 白送 沈逸听不见百姓的小声议论,也没有注意去听,他只是按着自己的计划办事。 阿福手里拿着一张清单交给沈逸,说道:“少爷,您要的东西都运过来了。” 沈逸接过清单之后扫了一眼便放到一边,问道:“人接到了么?” 阿福低声道:“接到了,不过沧州那边现在严查各类船只,暂时没办法让他上船,如今被苟掌柜藏在家中。” 沈逸点了点头,旋即吩咐道:“都搬进去,放不下的直接放外面也行。” 济民堂热热闹闹地卸货搬货,从透露出来的一些货物中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货物都有,布匹、粮食、腌肉等等种类,让人分不清沈逸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一些基础的准备完毕之后,沈逸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济民堂将在明日正式开张,做完这些,沈逸又到了县衙,蔡玉得了消息之后连忙迎了出来。 “蔡大人。”沈逸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沈大人。”蔡玉同样是秉持着礼貌不失客套的微笑。 沈逸笑着说道:“有些事,想请蔡大人帮帮忙。” 帮忙? 蔡玉心里猜疑着,嘴上十分干脆地说道:“大人请讲,只要下官力所能及的,莫敢不从。” 沈逸笑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明日我的济民堂就要正式开张了,蔡大人是延山的父母官,我想请蔡大人来捧个场。” 捧场?蔡玉想了想,只是捧场倒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开张了之后,也没有人会买沈逸的东西。 寻常的商人自然请不来官员的捧场,但沈逸可不是普通的商人,彩票刚刚发售的时候,连杜德都去捧场了,现在头上顶着监察使的名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哪有蔡玉拒绝的余地。 蔡玉点头道:“下官届时一定到场。” 沈逸拱了拱手,叹道:“还是蔡大人靠谱啊,我让陆大人捧个场,他是死活都不干,包红包都不干。” 呃....给御史包红包也真就没几个人能看的出来这事了... 蔡玉干笑道:“陆大人身为御史,自然注重的地方要多一些...” 沈逸点了点头,忽然话风一转,问道:“对了,蔡大人,这几日怎么不见李大人?本来我还想叫他一起捧个场呢。” 蔡玉心中一顿,表情不变,歉然道:“李县尉家中老母急病,他请了公假,回乡探亲去了。” “原来如此,”沈逸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知李大人老家在何处?都是同僚,既然碰上了,身为上官我该要探望一番,聊表心意才是。” 蔡玉有些错愕,很快又调整了表情道:“李县尉老家在深山之中,这一来一去要耽误不少时间,我想李县尉也不想因为私事耽误朝廷的公办,待李县尉回来,下官会转达监察使的好意的。” 沈逸手托着下巴,像是在犹豫的样子,看的蔡玉心中紧张不已,良久之后沈逸才遗憾道:“那好吧,等李县尉回来再说吧。” 蔡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蔡玉答应下来之后,沈逸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并没有多说什么,让蔡玉又在心里不禁自问,这沈逸不会真的是来做生意的吧?脑子进水了不成? 第二天,不等蔡玉自己出门,周二虎就找了上来。 周二虎拱手道:“蔡大人,我家少爷命我前来接大人。” 蔡玉有些汗颜,多大点事还派人来接,不就是开张么,开了也没人去,又赚不到银子,何必呢? 本来还打算磨蹭磨蹭,但沈逸派了周二虎过来,说是来请,其实就是催促,蔡玉不好再拖,只能尽快收拾了行头跟着周二虎往济民堂去了。 蔡玉到的时候济民堂已经吆喝开了,只是铺子门可罗雀,有了蔡玉暗里的吩咐在先,根本没有多少人光顾。 不过蔡玉这以来,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说好不来光顾的,怎么你自己来了呢? “蔡大人,你可来了!”沈逸一见到蔡玉,立刻大步迎了上来,拉起蔡玉就往铺子那边走,边走边说道:“就等你了!” 蔡玉心里一阵错愕,你做生意,又不是我做生意,我只是来意思意思,这般等着我作甚? 沈逸可不管蔡玉心中在想什么,拉着他走到铺子门外正中间的位置,大声宣布道:“蔡大人一再说了,延山县的百姓生活不易,听得本官深有触动,像蔡大人这般为民着想的父母官,如今真是不多了!” 被沈逸拉着的蔡玉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了?就是御史进行考课的时候他也没说过那些话,更别说是在沈逸面前了。 延山县的百姓也听的一愣一愣的,有些犹疑地看向蔡玉。 沈逸接着道:“于是本官与蔡大人一合计,要为延山县的百姓谋些福利啊!” 说到这里,沈逸停下来问身边的蔡玉道:“蔡大人,我说的对吧?” “啊?”蔡玉愣了愣,粗想一番说的也没什么大问题,便点头道:“是是,监察使大人说的是。” 围观的百姓更奇怪了,到底是咋回事? 沈逸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百姓的目光,大手一挥道:“之所以取名为济民堂,是因为店如其名,我和蔡大人开这个铺子,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帮助百姓!” “所以,济民堂的一应物资,全部白送!家中缺粮的拿粮食,缺肉的拿肉,总之,缺什么拿什么,这是本官与蔡大人的一番心意,大家千万不要客气!” 白送!? 延山县的百姓们全都震惊了,那大箱小箱的东西,全都白送? 难怪昨晚多的堆不下就放在门外也不怕偷,敢情本来就是要白送的! 但是.... 跟蔡大人有关系?蔡大人不是让他们别来么? 人群顿时开始窃窃私语,开始讨论与蔡玉命令相悖的现实。 震惊的不止是百姓们,蔡玉也是一样,听到沈逸的话,他心里头有多震惊只有自己知道。 白送,铺子里的这些东西,沈逸居然要白送! 蔡玉知道沈氏商号有钱,却不知道已经多到了钱不当钱的地步。 第507章 当官为名利 蔡玉嘴角微抽,说道:“沈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来拿,都能拿,”沈逸一边向百姓招着手,一边说道:“搞错?没搞错啊,怎么会搞错呢。” 蔡玉看着铺子里的货物,说道:“这....白送?大人,这是否有点...” “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延山县贫瘠,百姓的日子过的水深火热,本官想起自己过往的奢靡生活,实在羞愧难当,”沈逸拍了拍蔡玉的肩膀,摇头说道:“来,蔡大人也吆喝两声,你是父母官,我的影响力不如你,还是得你来。” 蔡玉愣愣道:“可是这....” “还有什么可是的,”沈逸摆了摆手,凑近了蔡玉耳边说道:“放心吧蔡大人,合作是说给百姓听的,这钱本官一人出了,不会让蔡大人破费的。” 这是破费不破费的事么? 你这是银子当作石头往水里砸啊! 有那银子,给我不好么? 之前蔡玉觉得沈逸这个人有点麻烦,后来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是现在,他是真的看不透了。 本想着靠百姓们齐心协力不光顾他的生意,来将沈氏商号赶出延山县去,结果现在倒好,人家本来也不是来做生意的,亏不亏钱的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就是冲着亏钱来的。 见蔡玉没有反应,沈逸板起脸来道:“怎么?蔡大人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 蔡玉心里发苦,他是不想答应,可是不答应,面上都过不去。 于是蔡玉只好极度敷衍地抬起手道:“都来拿吧....” 蔡玉开了口,效果可比沈逸好的多了,有胆子大的百姓尝试着走上前头。 “蔡大人。”沈逸笑眯眯地递了一小袋粮食给蔡玉。 蔡玉万般无奈地接过,转手又递给了走上来的百姓。 当粮食拿到手上时,百姓面上并没有欣喜的表情,反而是有些疑惑,看看蔡玉,又看看沈逸,不明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做善事的大人,跟咱们是一伙的? 在蔡玉的“配合”之下,做善事的计划大体还算成功,只是来的百姓并不多,因此沈逸派人从沧州运过来的物资并没有发出去多少。 虽然后续有人得了消息,说蔡玉蔡县令也在做善事从而赶了过来,但想拿光济民堂的东西,还差的远了。 沈逸似乎不急不忙,和善客气地接待着每一位愿意来拿东西的百姓,而蔡玉几次想借口离开,都被沈逸制止了。 蔡玉十分奇怪,奇怪这位监察使到底想干什么,真的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别人花? “蔡大人,”沈逸看了看堆满铺子的货物物资,说道:“我突然想起,除了城中百姓,延山还有许多百姓都是住在城外的,这些百姓很难得到城里的消息,依我看,还是派人给他们送过去为好。” 蔡玉先是一愣,随后点头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派人...” “诶,”沈逸拉住了蔡玉,微笑道:“不用派人,我带人去就好了。” “什么?!”蔡玉心中一惊,眼神凛了起来,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能让沈逸下乡去。 “不可,大人何等身份,发放物资已是一份心意,怎可屈尊做这些事?”蔡玉找了一个理由拒绝了沈逸的要求,随即道:“城外的村镇上,下官会派人去送的,大人放心,一定会按量送到,绝不会有中饱私囊之事...” “蔡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蔡大人中饱私囊,”沈逸拉过蔡玉,小声说道:“蔡大人,你说当官是为了什么。” 沈逸的话题转的太快,蔡玉心中一凝,心思电转之间已经在内心更换了好几种回答,最终回答道:“自然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 蔡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这一套丝毫挑不出毛病的官话来回答沈逸,毕竟沈逸这人的路数,有点看不透。 “屁的为朝廷效力!” 谁知道,沈逸居然低声骂了一句,反倒吓了蔡玉一跳。 “大人你....” 沈逸呵呵一笑,小声说道:“蔡大人,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沈逸是商人出身,低微的很,没什么大志向,当上这个官也是陛下赶鸭子上架,这个监察使更是莫名其妙来的。” “后来我想了想,陛下罢了我的官,却给了我一个监察使,这肯定是有用意的。” 蔡玉倒是被沈逸说的好奇起来了,随问道:“什么用意?” 沈逸心里一笑,接着说道:“蔡大人你想想,监察使,看上去很威风,实际上呢?走完这一趟,若是没立功,这头衔就没了,那时候,我不就是一介布衣?” “而这京畿道,查来查去查了这么多年,查出什么来了?查不出来,那就是没问题,没问题,那就是无功可立嘛!” 蔡玉听了嘴角微抽,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有些心机本事,让人捉摸不透的厉害人物,原来是这样的人,白费我那些心思.... 沈逸接着引导道:“所以啊蔡大人,我当官不为别的,就为名利,名利名利,名在前,利在后,只要我有了名气,这样就算没了官位,我的生意也能做的风生水起,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蔡玉嘴上客气地应付着,实际上心里头已经有些鄙夷起沈逸来。 沈逸微笑道:“这个名,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最基本的,也要摆个姿态出来,有什么姿态,比下乡体恤百姓更能获得名声的呢?” “这...”蔡玉无可反驳,心中暗道这小子这么懂逢场作戏,怎么会混到马上要丢官罢职的份上来? 沈逸拍了拍蔡玉的肩膀,说道:“蔡大人,我花钱,添了你的名声,你可不能只顾自己不顾我了。” 蔡玉明白沈逸的意思了,可是问题是,村镇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沈逸也不是什么好官,可这东西毕竟敏感... 这时候沈逸飘出来一句:“不过路我确实不熟,还是要请人带路,不如,就请蔡大人与我同去如何?” 第508章 原因 一起去? 蔡玉愣了愣,如果一起去的话就不怕沈逸到处乱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出现什么情况,自己也可以及时控制。 看了一眼笑眯眯的,一脸奸滑模样的沈逸,蔡玉心想沈逸都做到这份上了,如果他再推三阻四,反而显得有鬼。 于是蔡玉点头道:“愿为大人带路。” “好极,好极!”沈逸拍手大笑,吩咐道:“二虎,准备车马,下乡装样...阿不,体恤百姓去!” 周二虎应了一声,马上准备去了。 沈逸又招手牵过玉钗,向蔡玉说道:“我夫人性子喜动,早就说在城中待着无聊,我想这趟带着她一起走动走动,路上行的慢些,蔡大人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大人请便。”蔡玉笑呵呵地应着,显得很是客气,但其实心里已经鄙夷地不能再鄙夷。 就你这样贪图享乐,体恤百姓还想着带上女人的,不罢你的官罢谁的官? 不过也正是因为沈逸这种人,他们才能有钱拿..... 周二虎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拉来了马车,蔡玉也回县衙召来了一些官兵,护着沈逸等人出了延山县。 说是护,其实就是监视,防止沈逸发现一些有的没的,如果被沈逸察觉到什么不该察觉的,这些负责护卫的官兵,马上就会变成要他命的杀手.... 一行人行的很慢,时不时的就要停下来,走了两个村子,已经停了三四次,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沈逸的夫人苏慕烟要“游山玩水”。 看着沈逸带着苏慕烟在河边踏青,丝毫也不着急赶路,蔡玉身边的护卫撇嘴道:“大人,这位监察使真是有史以来最离谱的一位了,陛下怎么会让这种人做监察使?” 蔡玉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也算对朝廷有些贡献,陛下用不上他了,给他个名头让他退的风光些罢了,退之前是户部主事,又或是负皇命办事的监察使,哪个更威风?” 官兵恍然地点了点头,蔡玉接着说道:“若不是这些窝囊废,你的日子又岂能这么好过?” 官兵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蔡玉似乎受到感染,同样笑出了声。 官兵笑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小声提议道:“大人,我看此人贪婪成性,又没什么心机,而且他的沈氏商号也做的很大,不如我们...” 话没说完,蔡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官兵一惊,立刻闭上了嘴,拱手道:“卑职失言!” 蔡玉哼了一声,冷冷道:“贪婪归贪婪,这事,可不是贪婪就行了....” 在河边踏青的沈逸听不到蔡玉等人的议论,而他们也并不是真得在踏青。 “是这条路么?”沈逸没有回头,低声问了一句。 跟在沈逸和苏慕烟身后的周二虎低声应道:“方向没错,再过一个村子,就到了。” 沈逸点了点头,旋即望向苏慕烟道:“怎么样?” 苏慕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刚才那个村子也没有那种味道。” “嗯....”沈逸轻轻应了一声,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顿,苏慕烟柔声劝道:“公子,或许只是误会,整个县城都串通起来,这有些太惊世骇俗了...” “不,绝不是误会,”沈逸摇了摇头,说道:“种种痕迹都表明,这延山县不简单。” “为什么?”苏慕烟问道。 沈逸回头看了一眼,见蔡玉也正望着这边,便向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前方,意思是还要再逛一会。 蔡玉点了点头,拱了拱手,意思是大人请便。 沈逸回过头来,虚伪的笑容已然不见,解释道:“我看过延山官府的账册,就在四个月之前的年节,延山县的炮仗利润,低的离谱,与延山县的人口根本对不上。” “回过头来想想,街道上的牛粪马粪这么多,臭气熏天却无人打扫,不是因为懒,也不是官府不作为,而是刻意留着这些东西,遮掩某种气味...” 一点就透,苏慕烟直言道:“公子是说,用这些臭味来遮挡硝石的气味?”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机缘巧合,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见过凤兴郡的郡守,他叫作蔡番鹤。” 当初初到沧州的时候,碰上官二代欺负巧儿,机缘巧合之下跟赵明月去了一趟松州,到郡守府拿人,那一次沈逸见到了蔡番鹤。 在那时候,郡守在沈逸看来已经是大人物了,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事没事还能见皇帝一面,因此沈逸的印象很深。 苏慕烟想了想,讶异道:“蔡玉他....” “不知道有没有关联,但我宁愿相信有,郡守府早出现过贪赃枉法之事,只不过蔡番鹤聪明,及时拿人顶了罪,现在,硝石矿在松州,蔡番鹤恰巧就是松州的郡守。”沈逸低声说道。 “说白了蔡玉留在这不升迁,是有利可图,或是事没办完,而延山县的百姓穷成这样却没有暴.乱之类的事情....结合种种怪象,如果原因是硝石外流,私制火药牟取暴利的话,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延山几乎不与外界往来,留下来的都是本地人士,又是这种山窝窝的地方,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再容易不过了。” 苏慕烟疑惑道:“那公子为什么不告诉陆仁和与吴风?” “因为我不想告诉朝廷,”沈逸嘴角掠起一抹笑意,说道:“他们用硝石来制火药私炮赚黑钱,我却有更大的用处。” 沈逸回过头来,说道:“走吧,先找到那地方,二虎,路上注意着点。” 周二虎点了点头,当初蔡玉借剿匪去的目的地,沈逸是让他去探查过的,只是因为有暗哨,没能靠近。 几人回到车队之中,沈逸笑说道:“蔡大人,我忽然想起,之前延山似乎有个村子遭了盗匪,蔡大人还说损失惨重,这必须要去体恤一番,不如我们直接去那个村子?” 此言一出,蔡玉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凝结了,随后用一种透着精光的眼神看着沈逸。 而沈逸只是微笑,疑惑道:“怎么了?很远吗?” 蔡玉看了好一阵,看不出沈逸打着什么心思,良久才重新笑了起来,说道:“不远,下官带大人去。” 第509章 试探 对于沈逸突然提出的要求蔡玉并没有犹豫太久,片刻就答应带沈逸前去“作秀”。 等沈逸几人上了马车,队伍重新出发,往山中而去。 苏慕烟放下车帘,有些疑惑地问道:“公子,既然明知道延山县在私藏私制火药,为什么不挑明了说呢?” 挑明了说?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知道归知道,但说不说,却大不相同。” 苏慕烟见沈逸的面色有些严肃,不禁问道:“如何不同?” 沈逸笑着问道:“我问你,蔡玉为什么要制私炮?” 苏慕烟道:“公子不是说为了黑钱?” 沈逸点了点头,又问道:“是为黑钱,那这个黑钱,拿的是谁的钱?” 苏慕烟想了想,迟疑道:“拿的....朝廷的钱?” “可以这么说,但说的更直白些,他拿的是原本属于周帝的钱,”沈逸瞅了一眼车外,蔡玉离得远远的,时不时朝沈逸的马车望上一眼,和身边的官兵说着什么。 “他黑周帝的钱,然后呢?我是什么人?”沈逸目光微眯。 苏慕烟顿了顿,旋即恍然道:“公子是监察使,蔡玉会怀疑公子的动机。” 沈逸点头道:“对,如果直言,蔡玉必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替周帝在诈他,打死也不会跟我说实话,但如果我是一个只贪名利的贪官,那就不一样了。” “说的直白些,贪官只会和贪官合作,而不会跟清官谈怎么黑朝廷,黑皇帝的钱,那是找死。” 苏慕烟恍然明白过来,说道:“所以公子才借做善事这件事来向蔡玉表明立场。” “这只是一方面,”沈逸接着说道:“其次,也是验证我的猜测,是不是整个延山县的百姓都被蔡玉控制着,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表面看着这么穷的延山县,免费送的米面,居然都没人抢着要,这正常吗?” 之前沈逸就因为延山县的怪象,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那部电视剧中,一个两万多人的大村,都跟着村主任制作违禁品来获得暴利,表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换个场景,延山县的情况跟这部电视剧是如此相像。 沈逸接着说道:“蔡玉也很小心,到处布了暗哨,不找个理由,外人想进那村子很困难。” “到了那村子之后公子要做什么?跟蔡玉摊牌?”苏慕烟问道。 “未必,还要看蔡玉的态度,”沈逸摸了摸下巴,心中没有多少把握,“贪皇帝的钱可是大罪,何况是周扒皮这么抠的人,如果蔡玉真的带我去了那个村子,那才有接着往下谈的可能性,如果他故意绕路,那只能另想办法了。” “如果太过紧逼,这些跟来的官兵,大概就变成了杀我们的人。” 苏慕烟绣眉微蹙,眼神变得凌厉,冷声说道:“慕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公子。” “这些人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只是弄的太僵终究不好。”沈逸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少担心。 蔡玉带了二十人左右的官兵出来,别看沈逸这边只有三人,收拾起来是绰绰有余。 但问题是沈逸是想要谈合作的,他想要获得蔡玉手中私流出来的硝石火药,而不是跟他闹翻,闹翻了还怎么谈合作? 蔡玉能搞到火药的原材料,凭他一个延山县的小县令,断然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背后必然有一张巨大的利益网,与蔡玉的接触只是开头,如果从这就闹翻了的话,还怎么谈合作?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山路,队伍来到深山的一处小村庄中,马车停了下来,蔡玉行到沈逸马车旁边,恭敬道:“监察使大人,到了。” 充当车夫的周二虎跳下车去拉开帘子,车室里沈逸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 周二虎看了四周一阵,接着道:“少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快些,不然就来不及再走几个村子了。” 周二虎一说这话,旁边的蔡玉立刻道:“不急、不急,剩下的地方,下官明日派人去就是了,山路多有颠簸,大人在城中歇着即可,下官会让人说明,东西都是监察使大人送的。” 车室里沈逸有些失望,周二虎的意思是,当初蔡玉去的村子,并不是如今这个地方,蔡玉带着他们到了另一个目的地。 走下马车时,沈逸又换上了笑脸,四周看了一圈,说道:“之前遭了盗匪的,就是这个村子?” 蔡玉点了点头,说道:“之前村子遭匪,损失不小,盗匪狡猾,依靠山林之密躲藏,费了下官好大的功夫。” “蔡大人辛苦了,”沈逸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转头看去,村民已经被蔡玉派官兵召了出来,正聚集在一起,看着进山来的马车窃窃私语。 沈逸吩咐周二虎领着官兵们发放那些物资,一面随便找了一人问道:“之前的盗匪,没有伤人吧?” 那百姓顿时哭道:“伤人啦,俺的手就是那会被砍伤的!” 说罢,百姓撩起袖子,露出半截包扎着的手臂。 沈逸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家里损失不大吧?” 那百姓摇头道:“还好蔡大人来的早哩,俺家被抢走了四头羊,还算小的了!” 沈逸笑了笑,收回手道:“去吧,去拿吧,缺什么拿什么。” 百姓应了一声,对着沈逸千恩万谢,随后跟上队伍领东西去了。 “这蔡玉倒是小心,早就准备好了。”沈逸和苏慕烟随处走着,叹了一声。 苏慕烟安慰道:“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公子的身份敏感,蔡玉必也害怕。” “我倒不是烦这个,”沈逸摇了摇头,说道:“这延山县被蔡玉管的服服帖帖的,想绕过他插手不容易。” 苏慕烟沉默下去,她并不擅长勾心斗角,这种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出不了什么主意。 回过头来时,蔡玉已经将事情都办完了,看见沈逸回来,蔡玉拱手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回城去吧?” 沈逸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蔡玉一眼,蔡玉脸上笑眯眯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沈逸随口应了一声,钻上马车。 蔡玉松了一口气,下了命令,一行人结束了作秀之旅,回城去了。 第510章 坑爹的娃 京城,秦府。 书房之中,秦远捧着一卷卷宗阅读着,仔细看去,上面写的正是沈逸和杜德共同草拟的发行国债的相关计划。 除了国债的发行,杜德还补充写上了如果届时国库无力偿还国债,可以用二次发行,也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灵活转用的弥补办法,以及其中的道理和可行性,还特别注明,也是出自沈逸的想法。 当时沈逸忙着捣腾百宝商场的生意,计划的草拟基本都是杜德一人进行的,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杜德无形之中又“出卖”了他一次。 良久之后,秦远看着卷宗啧啧摇头,啧啧叹道:“真乃奇才,竟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 门外传来叩门声,秦远淡淡道:“进。” 一名下人推门而入,躬身说道:“老爷,康王殿下来了。” “谁?”秦远愣了愣,放下卷宗问道。 下人躬身又说了一遍:“老爷,是康王殿下,殿下带了礼物来,说是祝贺老爷升迁之喜。” 当初沈逸升天赐司监司时,康王也送了礼,但本人并没有去,这回秦远被放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康王又迫不及待地送礼来了。 秦远暗感麻烦,摆手道:“就说我出门应酬去了,东西也不要收。” 说罢秦远又要继续看那卷宗,下人张了张嘴,顿顿道:“可是殿下已经进来了...” 秦远一愣,问道:“什么?谁让他进来的?” 下人顿顿道:“是小少爷带殿下进来的,康王来的时候,正巧小少爷也回府了,康王拿出了些机巧玩具,小少爷就兴高采烈地带着康王进来了,小的也不好阻拦,小少爷还说,还说...” 秦远暗自撇嘴,好一个康王,准备倒是充分。 听见下人顿顿的没说完,秦远又问道:“还说什么?” 下人略有些尴尬道:“小少爷还说老爷您在书房百~万\小!说,待会要检查他的课业,不能玩太久,还请康王殿下保密,不要说送了玩具...” 秦远嘴巴大张,良久才恢复平常模样,微微扶额叹道:“坑爹啊!...” 正厅里,小秦牧摆弄着康王送给他的玩具,玩的饶是起劲,感兴趣道:“殿下,这玩具是哪买的?真有趣,我让爹爹给我再买些。” 康王看着一门心思都放在玩具上的秦牧,微笑道:“这是本王请工部的巧匠造的,坊市间可买不着,你若是喜欢,本王让他们给你多做几个。” 秦牧小小年纪,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听就乐了,正要点头答应时,却传来了秦远的声音。 “牧儿。” 一道牧儿传来,秦牧就像厉鬼见了林正英似的,身子站的笔直,双手极快地将手上的玩具往身后一藏,贼偷贼脑地看着来人道:“爹爹...” 秦牧小小的人儿,身子哪能挡得住身后的玩具,秦远看着他哼了一声,也没急着教训,先向康王拱手道:“见过康王殿下。” 康王很快站起身来,抬手虚扶道:“秦大人是朝廷能臣,何必如此客套?如此倒是显得生疏了。” 秦远暗里撇嘴,心说跟你也谈不上多熟络。 面色不变,秦远抬手请康王坐了,不等秦远发问,康王便笑着道:“本王犹记得当初带着父皇的旨意,去南永为秦大人祝寿,当日一别,恍然已有一年了,真是时光飞逝啊。” 秦远客气地笑了笑,说道:“劳动康王殿下,秦某深感荣幸,亦感惶恐,何德何能,竟受如此皇恩。” “诶,秦大人太谦虚了,”康王摆手说道:“当初朝中就有猜测,下一任户部尚书非秦大人莫属,辞去南永不过两年,足见秦大人精明强干,比起乔大人来,父皇便是几个月也不想等,提前让秦大人来了,可见传言不虚,父皇对秦大人十分看重。” 秦远挑了挑眉头,户部尚书归了他是真,但康王这么说未免有些过了,乔安均刚卸任户部尚书,康王便如此说话。 即便乔安均再不足,面上也要过得去,周帝让他致仕,也封了大学士,面子功夫是做的足够到位了,康王身为皇子却这样说话,气度上已输了三分。 康王淡淡而笑,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秦远是不知道康王有多想插足户部,端王阵营里有刘家,刘家有刘伯宏,这就是说端王在户部已经有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康王之前也想拉拢乔安均,但乔安均年纪大了,一心想着如何风风光光地退下去,根本搞不清楚康王的想法。 现在秦远来了,康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寒暄几句,康王接着说道:“当日秦大人寿宴,碍于朝廷时况,本王也拿不出什么奇珍,正好如今秦大人升迁,借此机会,本王就将当初的礼物补上。” “楚南,让他们将东西都抬进来。” 楚南应了一声就要离开,秦远连忙唤道:“且慢!” 秦远看着康王道:“殿下,陛下信任,秦某已是感激涕零,如今初初上任户部,还未能有如何建树,如何能收殿下的礼物。” 就是你刚上任才送你,等你有了功劳,就没有理由送了。 康王暗自想着,嘴上微笑说道:“本王知道秦大人清廉,那些不是贵重珠宝,就是些字画,还有些给小牧的机巧玩具,算不上什么。” 秦牧闻言面色一急,真是的,怎么把我给出卖了呢? 便是字画秦远也不会收,一旦收了,传出去就跟康王扯上关系了,且不论别人怎么看,陛下那都会猜疑。 “殿下,秦某愧不敢当,实在无颜收下。”秦远拱手说了一句,再度谢绝康王的好意。 谁知康王笑了笑,接着说道:“秦大人,本王知道香雪喜欢字画,小牧又喜欢这些玩具,其实也是挑出来送给他们的,秦大人就算收下又何妨?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本以为拒绝一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谁知康王竟然还是紧咬着不放。 秦远眉头一皱,将目光投向了秦牧。 第511章 任啸投效 一见到老爹严厉的眼神,小秦牧顿时紧张起来,双手死死别在身后,藏紧了玩具,低着头不敢说话。 秦远正要呵斥秦牧将玩具还回去,这时候一名下人拿着几张报纸低着头走了进来。 “少爷,总算买到了以前的报纸,沈大人还真在上头写过故事...” 原本紧张着的秦牧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随手就将手上的玩具一扔,跑过去道:“哪呢?让我看看,沈大哥有写大圣的故事吗?” ..... 看着被秦牧丢在地上的玩具,康王望向秦远,秦远也望向康王,气氛有些尴尬。 “少爷,在这呢...”下人将报纸上的故事指给秦牧看,抬头却看见厅中站着老爷和客人,顿时吓了一跳,额头上起了冷汗,躬身道:“老爷....” 秦远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般将那玩具拾了起来,放在康王面前道:“殿下,礼物秦某真的不能收。” 康王看了一眼秦牧,只见秦牧正盯着京城日报看的津津有味,一点也不顾及片刻之前他还爱不释手的玩具。 也跟着轻咳一声,康王咧了咧嘴,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强求了....” 勉强了笑了笑之后,康王问道:“倒是许久没有见过香雪了?不知她近来可好?在府中么?” 又打我女儿的主意? 秦远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带着歉意道:“香雪一切都好,只是不巧今日应邀去了诗会...” “牧儿,我方才听见你喊沈大哥?” 好巧不巧,秦香雪从后院走了出来。 秦远面容一滞,康王脸上的笑容也凝住,气氛顿时更尴尬了。 好在秦远也是个人精,佯装惊讶地回过头道:“香雪,你不是出去参加诗会了么?” 秦香雪一走出来就看见了康王坐在厅中,此时看着爹爹转头跟她使眼色,立刻反应过来道:“今日女儿身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便没有出门了。” “原来如此,”秦远点了点头,假装淡定地喝了口茶。 秦牧拿着报纸小跑过来,“姐姐姐姐,沈大哥写的是什么?龙阳之好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断袖分桃啊?是跟大圣分吗?” 秦远差点一口茶喷康王脸上,幸好多年的修养让他强行憋了下去,闷咳了两声才将茶咽了下去。 秦香雪面上绯红,向康王福了福身,紧接着拉着秦牧飞快跑走了。 秦远放下茶杯,歉然道:“让殿下见笑了。” 康王努力保持着笑容,摆手道:“无妨...本王忽然想起还有要事,便不打扰秦大人了。” 秦远立刻起身道:“殿下先忙。” 康王站起身来,转身时脸已经拉了下来。 “殿下,”秦远指了指桌上的玩具,“殿下忘了此物。” 康王脚步顿住,头也不回,深吸一口气,“楚南。” 楚南愣了愣,随即走回去,拿走了桌上的玩具。 出了秦府,康王面色阴沉地登上了马车,这一次向秦远的示好,以失败告终。 同时间,沈逸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康王心里。 而记挂着沈逸的,并非康王一人。 国公府。 任啸已经被禁足在府中许久,这回襄国公真是动了真怒,到现在还没有放任啸出来。 任啸还待在那间屋子里,翻动着一卷资料,而资料上,不时也会出现沈逸的名字。 这时候,门外传来声音,一位公子哥走了进来,正是当初来通知任啸,沈逸出现在冠翠楼的那人。 襄国公禁止任啸出门不假,却没有禁止别人来见他,毕竟儿子的脑子本来已经不太正常了,让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待这么久,恐怕要疯的更夸张。 公子哥走进房中,任啸并没有招呼他,依然看着手上的资料。 公子哥瞥了一眼,随后坐下撇嘴道:“任啸,你不是还想报复沈逸吧?他现在成了监察使,不好惹啊...” 听见沈逸的名字,任啸将手中的资料放下,微笑道:“不好惹,又不是不能惹,他又不是坐在龙椅上的人,为什么不能惹?” “诶诶!”公子哥顿时大急,突然又想起这是在国公府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现在在哪?”任啸笑着问道,眼中闪动精光。 公子哥想了想说道:“之前在沧州出现过,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沧州.....可不要死在凤兴了...”任啸喃喃自语,似是在为沈逸担心,但脸上阴险的笑容却看不出一点担心的意思。 片刻,任啸话风一转,说道:“帮我个忙。” 公子哥一愣,有些犹豫道:“什么忙?” “不让你杀人,”任啸从屉中抽出一封信交给公子哥,“把这个交给端王。” 公子哥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任啸让他去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听见只是送信,干脆地答应下来。 端王府。 端王正与刘璟升对弈,表情似有些不悦。 棋盘上局势分明,刘璟升的黑子占优,对端王的白子暗暗形成包围之势。 眼看着端王即将落败,刘璟升忽然下了一步臭棋,原本合围之势的黑子顿时现出巨大的破绽。 端王顿时一喜,毫不犹豫地落子,片刻后大笑道:“哈哈哈,你这棋艺还需多多提升啊!” 刘璟升谦虚笑道:“与殿下对弈,我受益匪浅。” 端王颇以为是地点了点头:“确实进步不小,中期一度让我都感到头疼,只是这收尾上你还需多琢磨琢磨。” 刘璟升笑着应是,这时候下人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王爷,仁勇伯府的公子送了这封信来。” “仁勇伯的儿子?”端王接过信来,一看信上署名却是任啸,愣了愣之后带着好奇打开了信封。 片刻之后,端王面露喜意,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刘璟升问道:“殿下,何事如此欣喜?” 端王笑着说道:“任啸给本王写信,意欲投效本王!” 刘璟升愣了愣,皱眉问道:“襄国公一向是支持殿下的,任啸的立场,重要吗?” “你啊,”端王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任啸啊,远不是传言中那么不堪!” 第512章 双管齐下 还有这事? 刘璟升不明白,在他看来,任啸几乎可以说是京城这群纨绔子中的“佼佼者”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因为国公府的门楣,早就在牢里待着了。 “不知殿下指的是什么?”刘璟升带着好奇问道。 端王将信放在棋盘上,自信笑道:“本王就再给你上一课。” 刘璟升点头道:“愿听殿下指点。” 端王呵呵一笑,突然响起什么,微微摇头,感叹道:“任啸这个人,就连本王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天才。” 天才? 刘璟升有些错愕,任啸不就是个疯子?何时成了天才? 端王没有在意刘璟升的错愕,其实他自己刚看到任啸当初那张答卷时,同样也是不敢相信竟是任啸能提出来的观点。 端王问道:“你应该知道,科举的考题,有时会出一些事关当下的考题吧?” 刘璟升点了点头,这是大周一直以来的惯例,他当然是知道的。 端王接着说道:“五年前,澜沧郡盗匪猖獗,占山为王势力纵横,百姓怨声载道,朝廷连续几次剿匪都以失败告终。” 刘璟升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此事,最终是兵部江大人亲自带兵平的匪患。” 端王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说道:“他只是带兵,主意并不是他出的,当年的科举题,考的也正是此事,当初收小屠大,围三缺一的法子,就来自一位仕子的答卷,若不是当时本王恰巧在御书房聆听父皇教诲,也难以得知此事。” “此法居然来自仕子?”刘璟升为之一惊,想了想,刘璟升震惊道:“难道那个仕子就是...” “正是任啸,”端王啧啧叹声道:“他当初才十六岁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锐利的见解,就是本王也要佩服,你以为后来襄国公为什么硬要绑他去考场?他那会已被父皇问起过,只要能走到殿试,前途可谓无量!” 刘璟升大吃一惊,没想到如今的疯子任啸,还曾有过这样光辉的过往! 襄国公府虽然高门大户,但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实权,如果任啸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到殿试,将很有机会获得重用! 到时候国公的爵位加上实权的官位,怕是比如今的苏乾也不差吧? 只是任啸,居然死活都不参加第二轮的会试,到底是怎么想的? 端王大笑道:“这任啸才智不差,就是比之那沈逸也不差,如今想要投效本王,大概是幡然醒悟了,若是他能再提出几个有益处的好法子,本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必将乘风而上!” 刘璟升心想当年天才,如今就不一定了,但面上还是拱手说道:“恭喜殿下再得力助。” 康王招揽秦远碰壁,端王却获得了任啸主动投效。 “哈哈哈哈...”端王心情愉快,大手一挥道:“天助我也,来,再杀一盘!” 刘璟升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收起残局,开始新一局的对弈。 ------ 再回到延山县,沈逸已经被蔡玉等人“护”着回到了城池之中,一行下来,除了和部分百姓见了一面之外,留下了印象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有劳蔡大人了。”回到城中,沈逸朝着蔡玉拱手说道。 “大人客气了,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蔡玉十分恭敬地拱手说道。 沈逸想了想,最终没有多说,告辞离开了。 回到济民堂,铺子里的物资还剩不少,在沈逸出城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多少百姓来拿免费的米面粮食,此时还有一些百姓在远远看着,却并没有多少过来的意思。 周二虎问道:“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沈逸沉默无言,延山县从上到下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想插手进来,非是朝夕之功。 片刻后,周二虎想起什么来,接着说道:“洪安他们已经到了。” “到了?”沈逸眼睛亮了亮,点头说道:“到的正是时候,让他们在城外等着,不要进城来。” 当天夜里,沈逸在城外见到了洪安等人,从金安离开之后,那边的生意一直都交给洪安等人打理,一别已有半年之久。 “少爷。”洪安比起当时壮硕了不少,看的出来日子好过了,见到沈逸的第一面便带着他身后的几个师弟恭敬行礼。 沈逸点了点头,朝周二虎说道:“明天我再找蔡玉谈一次,谈不成就走了。” 虽然蔡玉油盐不进,但沈逸还是想再最后试一试。 周二虎跟着沈逸久了,听他的意思,像是要安排自己留下来,便问道:“少爷需要我做什么?” 沈逸吩咐道:“当初蔡玉去的那个村子,夜里你带着洪安他们去踩点,至于你,你的目标太大,还是跟着我吧。” 洪安闻言问道:“少爷的意思是...” 沈逸抬头看着天边,缓缓说道:“你们几个的任务就是盯着延山县,以及那村子出入的马车,他们制了私炮,总是要出货的,不可能永远放在延山县,你们要做的,就是盯紧可能是运送私炮的马车,并且跟着他们,找到目的地。” “我在这里,蔡玉不敢制私炮,但是我走了,他最多再等一两天,不然他不想做,延山县的百姓也忍不住。” 周二虎和洪安等人都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沈逸嘱咐道:“一切小心为上,千万不要被发现,不然,蔡玉一定不计后果的要杀人灭口。” 洪安等人点头应道:“少爷放心,做生意我们不行,但身手是看家本事,这些日子也未曾松懈过。” 沈逸点了点头,做完这些,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 他本来想和蔡玉谈谈合作,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想法有些难以实现。 既然蔡玉这边走不通,那么留给沈逸的路还有两条。 一条,往上查,查硝石流出的源头,硝石矿在松州,想查只能去那,但有打草惊蛇的可能性。 第二条,就是往下,查延山制出来的私炮到底流向何处,再想办法收集这些私炮。 第513章 离开延山 两种办法各有利弊,都不算完美。 越往上查风险越大,沈逸担心的是此事若是牵扯到什么有兵权在手的人物,容易引火烧身,想脱身也麻烦。 若是往下查,就算能收集到那些私炮,那时候硝石也已经配成炮仗,再改成能制火器的火药,又要费不少功夫。 在这一道利益链中,从蔡玉这入手其实是最保险也最方便的,无奈蔡玉小心谨慎,不好对付。 隔日,当天夜里,蔡玉收到了沈逸的邀请。 看着面前的周二虎,蔡玉愕然道:“沈大人设宴请我?” 周二虎点头道:“就在济民堂中,请蔡大人随我前去吧。” 蔡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沈逸身为监察使,断然没有请地方官赴宴的道理,这突然而来的设宴,是想干什么? 想不通,多想也无益,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盘,沈逸还敢杀了他不成? 想到这里,蔡玉点头道:“请。” 随着周二虎到了济民堂,还没走进铺子,一股肉香已经飘了出来,馋的人直流口水。 走进铺子,原先堆满的米面粮食已经被清到一边,正中摆上一张大大的圆桌,桌上佳肴无数,最显眼的当属中间的一整只烤全羊,肉香、酒香充斥了整间铺子。 沈逸坐在主位,见蔡玉走了进来,豪爽说道:“蔡大人来了,快坐!” 蔡玉愣愣地走了进来,指着一桌子菜愕然道:“沈大人,这....” 沈逸大方地摆手道:“送也送不完,这几日也没吃好,不如自己享受一番,快坐。” 等蔡玉走了进来,周二虎将铺子大门关上,守在外面。 蔡玉一惊,这是要关门打狗...呸,关门,这是要干什么? 惊疑地在铺子里扫了一眼,铺子不大,没有地方藏人,肉眼可见只有他与沈逸两人。 蔡玉带着小心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不见陆御史,吴御史他们?” 沈逸撇着嘴摆了摆手,说道:“那些人迂腐,与我不是一路人。” 沈逸说的如此直接,令蔡玉微微汗颜。 “来,喝酒。”沈逸主动替蔡玉倒了一杯酒,蔡玉心里带着怀疑与沈逸喝了一杯。 酒刚入口蔡玉就被这味道惊住了,沈逸笑道:“不错吧?都是沧州送过来的,沈氏商号酿的美人醉。” “确实不错,但下官记得,这酒很贵。”蔡玉点了点头,美人醉他喝过,但也只喝过那么几次,还是在松州喝的。 “好喝就多喝些,管够。”沈逸大方说道。 蔡玉愕然点了点头,看着满桌的菜肴,贫富的差距,他十分直观地感受到了。 唉,钱,他也有,只是沈逸的钱能光明正大地花,他的钱,却要等他不再是这个县令了之后才能花... 沈逸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找由头跟蔡玉来来回回地喝酒,一瓶美人醉下肚,蔡玉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说什么也不喝了。 沈逸借着话头牌桌道:“唉,赚些钱是真不容易啊!真儿挣钱的法子,都在大周律例里写着!” 蔡玉闻言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说起来,硝石倒是能赚钱。” 沈逸的下一句话,让蔡玉的醉意消散了九分,浑身汗毛一竖,大睁眼睛看向沈逸。 沈逸没有停顿,接着叹道:“又能制冰,又能制炮仗,可惜我少不更事,把制冰的法子交给朝廷了,想想真是后悔啊!” 蔡玉眉头稍皱,原来是冰... 沈逸大声说道:“可惜现在民间也搜集不到多少硝石了,不然说什么我也要再赚上一笔!” 蔡玉拿酒杯的手顿了顿,望向沈逸,只见他满脸的懊恼,不似作假。 蔡玉勉强笑道:“大人说笑了,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 沈逸哼声道:“禁止怎么了!赚点钱而已!做的小心些,谁知道?” 蔡玉眉头微微皱起,眼珠子扫来扫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逸一直注意着蔡玉,见他要抬头,立刻将眼神移到一边。 “被朝廷知晓,可是要遭牢狱之灾的。” 对面,传来蔡玉的声音。 沈逸不以为意地摆手道:“怕个甚?人活一世,胆子要大!” 蔡玉直勾勾地盯着沈逸,沈逸满不在乎的模样。 良久。 蔡玉微笑道:“大人喝醉了,醉了...” 沈逸顿了顿,心底有些失望,旋即笑道:“是,醉了。” 次日一早,陆仁和等人得到消息,沈逸派周二虎来传话了。 “今天就走?”陆仁和奇怪地看着周二虎,心想这位监察使大人真是奇怪,一会要走,一会不走,现在吧,又突然要走了。 周二虎点头道:“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就等陆大人你们了。” 陆仁和闻言应声道:“好,请转告大人,我们马上就好。” 说罢,陆仁和等人就收拾起来。 县衙里,蔡玉揉着有些发涨的额头,看着面前的李仁道:“还没找到?” 李仁摇头道:“没有,不知去了何处。” 蔡玉皱着眉头,摆手道:“让高洵那边不要大意,他肯定藏不久,定要要离开凤兴的。” 李仁应了一声,这时候一名官差跑进来道:“大人,监察使要走了。” “走了?”蔡玉脸上升起喜意,拍手道:“终于要走了!” “我去送送,”蔡玉向外头走去,想了想又回头吩咐李仁道:“你跟着他们,防止他们来个回马枪。” 李仁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城门外,沈逸坐在马车里,等待陆仁和几人的马车。 蔡玉坐轿赶来,落轿就张口大喊:“大人,大人!” 沈逸拨开车帘,笑道:“本打算不打搅蔡大人公务了,没想到还是教蔡大人晓得了。” 蔡玉赔笑说道:“大人这便要走了?” 沈逸点头道:“是啊,京畿巡查嘛,陆大人催的紧,我也不好一直留在这。” 蔡玉像是遗憾道:“可惜,下官与大人相处这些日子,只觉得相谈甚欢,相逢恨晚啊!” “是吗?” “是啊!” 沈逸笑道:“那我再多待一阵?” 蔡玉嘴角微抽,我客套几句,你怎么还当真了....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陆仁和等人的马车来了,沈逸摆手道:“蔡大人,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蔡玉拱手相送。 车队缓缓驶离延山县,蔡玉站在城外,朝着某处点了点头。 暗处,李仁带着两人,跟着车队而去。 第514章 分头行动 自京城离开,已经快有一个月了,夏日的炎热渐重,沈逸离开延山县的这天似乎也是夏日宣告到来的时候,树上的知了欢快地歌唱,似在庆祝沈逸这个被延山县上下所排斥之人的离开。 不知不觉间,在延山县待的时间比在沧州停留的还要久,虽然没有太大的建树,但也不能说毫无收获。 硝石矿资源的外流基本可以确定,延山县虽穷,可也拥有不少人口,这样一座大县即使效率再慢,每天能产出的火药数量也是极为可观的。 最可惜的是没能和蔡玉谈成合作,不然中间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现实下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让沈逸获取蔡玉的信任,毕竟身边还有陆仁和等人跟着,待的太久,难免引起怀疑。 马车行出约莫二三里地,苏慕烟放下车帘,说道:“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沈逸点了点头,蔡玉行事小心谨慎,派人盯着他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恐怕在确定沈逸离开之前,延山县的火药生产将会一直搁置下去。 虽然这样损失不小,但是对于蔡玉等人来说肯定是小心为上。 沈逸想了想,朝充当车夫的周二虎说道:“二虎,在前面停一会吧。” 此刻天色还早,再行上一会会有一个岔路口,往左是松州,往右便是回沧州的路。 沈逸所坐的是领头的马车,他的车一停下来,后面跟着的陆仁和等人也要停下来。 沈逸刚跳下马车,后方的一辆马车车帘也被掀开,吴风看着沈逸,问道:“大人,怎么停下来了?” 就算要歇脚,时间也早了些,这会还不到中午。 吴风在延山这个穷地方是待够了,他们住的那间小土院又小又破,每日还要忍受着城中的臭味,在京城待惯了的吴风如何受得了? 回想起来,在沧州的时候那真是神仙日子,现在吴风只想赶紧赶路到松州去。 沈逸接过阿福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道:“陆大人呢?我与他打个商量。” 吴风闻言一愕,他与陆仁和是平级,凭什么要跟陆仁和打商量,而不是跟他? 不等吴风说话,陆仁和钻了出来,走下马车问道:“沈大人,怎么了?” 沈逸笑道:“陆大人,延山县没问题吧?” 陆仁和点了点头,延山县除了穷些,确实没什么大问题,穷也有自然原因,倒跟官府没多大关系。 “在沧州就能发现问题,到了延山就没有了,你知道区别在哪吗?”沈逸笑着说道。 陆仁和想了一会,不确信地问道:“因为一个穷,一个富?” 在陆仁和看来,地方官府是否腐败,跟穷富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要知道就算是一个小小里正,也大有油水可贪,延山县虽穷,却未必没有能贪的地方。 “非也非也,”沈逸摇了摇头,说道:“沧州查出了问题,是我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问题不大,只是些市场管理的疏漏,不过也印证了我们的巡查是有效果的。” 陆仁和闻言奇怪道:“如何是措手不及?” 沈逸揽过陆仁和的肩膀,笑道:“陆大人想想,当初我们到沧州,神不知鬼不觉,本监察使还亲自私访,这才碰上了问题。” 陆仁和恍然明白过来,还确实是这样,当日要不是沈逸没事先亮明监察使的身份,或许牵扯不出来后面的问题。 只是那些问题正如沈逸说的,只是些小疏漏而已,陆仁和不知道沈逸到底想说什么,便没有说话,等着沈逸的下文。 后面的吴风看着沈逸和陆仁和说的起劲,嘴都快撇到姥姥家去了,明明他才是更有前途的人,陆仁和一个快要致仕的老头子,有什么好说的? 沈逸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区别就在于,一个是明查,一个是暗访,我们到延山县的时候,身份已经暴露了,自然查不到什么东西,当然,也不排除延山县确实没问题的可能性。” 陆仁和有些明白过来了,恍然道:“沈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此去松州,也用暗访?” “对,也不对。”沈逸笑道。 陆仁和摇了摇头,说道:“沈大人,下官年纪大了,您就别和我卖关子了。”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这回,我们双管齐下,既要明查,也要暗访。” 陆仁和顿了顿,恍然道:“大人的意思是,分头行动?” “对!”沈逸打了个响指,说道:“陆大人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陆仁和没跟沈逸开玩笑,点头道:“也好,松州不比沧州差,暗里的问题也许更多,大人放心,暗访时下官一定....” “诶诶诶,”沈逸摆手道:“你搞错了,暗访的是我,明查的才是你。” 陆仁和讶异道:“这如何使得?大人是监察使....”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陆大人,你也知道我的出身,这公务考课,账册核算的经验我不如你,但市井消息,民间利害的理解,你就不如我了,所以啊,这暗访的任务,还是交给我来吧。” 陆仁和嘴巴微张,手抬了半截,但想想又确实是这么个理,一时间有些无处反驳。 沈逸接着劝道:“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力,不管明查还是暗访,都是一样的,我就行驶我监察使的权力,命令你们执行明查的任务。” 陆仁和不愧是个老顽固,一听到这话,立刻拱手道:“下官听令。”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歇一会吧,等会陆大人你带人先出发,错开时间,到合适的时间,就会在松州再见的。” 陆仁和答应下去,回头跟吴风等人传达了沈逸的安排,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坐在路边草地吃着干粮的时候,沈逸随口问道:“陆大人当御史,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陆仁和闻言老脸一红,尴尬应道:“已二十载有余了。” 当了二十年的御史,到老了连个主簿都没混上,实在可怜,不过想来跟他太过正直的性子有关系。 就算是御史,也同样身处官场之中,想升官,也必须懂“潜规则”。 第515章 障眼 沈逸想了想,问道:“按陆大人的年纪,估计再有两年就该致仕了?” 陆仁和笑呵呵道:“如今随大人巡查,已是下官第四次巡查京畿,这次回去,就该上辞折了。” 嚯,没想到陆仁和挺精神一老头,已经到了要致仕的年纪。 沈逸笑道:“没了陆大人,是朝廷一大损失啊。” 陆仁和呵呵笑道:“下官年纪大了,也该回去抱抱孙女,教教孙儿了,朝廷还是要看沈大人这般年轻有为的人才是,若是只靠老一辈撑着,大周如何能再上一层楼?” 看我的? 沈逸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不跟周扒皮对着干都算好的了,还靠我?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等到国库不缺钱的时候,还有少爷我站的位置? 即便周帝现在还不算太过分,有来有往的也没有太恶毒,但沈逸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想让别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沈逸有些羡慕陆仁和这般儿孙满堂,退下去便逍遥自在的生活,不知道等他到了这个年纪,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陆仁和见沈逸叹气,劝慰道:“大人何故叹气?虽然大人行事不甚讲章法,但朝廷死板久了,正需要大人这样的人,即便陛下一时不查,削了大人户部的官职,但下官相信有朝一日大人必然能再为大周立下大功,届时与大人共事过,也是下官与老友们吹嘘的资本呐。” 虽然沈逸让陆仁和捉摸不透,有时候也觉得他实在太过懒散,但他为大周立下的功劳是众人皆知的,当初国债之事周帝不奖沈逸,陆仁和还上书劝过呢。 虽然周帝并没有看就是了。 沈逸深吸一口气,笑道:“那就借陆大人吉言了。” 闲叙了一段,众人再次上路,陆仁和拱手道:“大人,那下官等先行一步,届时大人若是寻到什么问题,可命人到官驿差唤我等。” 沈逸笑道:“本官清楚,陆大人且去。” 陆仁和点了点头,登上马车与吴风等人先行离开了,到了岔路口向左而去,奔赴松州。 而沈逸并没有急着出发,他朝后方来路上看了一眼,风吹草动,树影朦胧,却不见人影。 沈逸笑问道:“人还在吗?” 苏慕烟装作撩发梢的模样看了一圈,随后点头道:“还在,左边约莫三四十丈的地方,人数不清楚。”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上马车吧。” 苏慕烟没有跟着登上马车,而是在沈逸身后问道:“要甩开他们吗?” “不用,”沈逸笑了笑,拉着苏慕烟上车道:“不让他们看着,蔡玉哪能放得下心来开工。” 苏慕烟点了点头,乖乖听话坐进了马车,沈逸吩咐周二虎道:“走吧,速度放慢些,让他们好好看着。” “是,少爷。”周二虎应了一声,挥动马鞭,马车缓缓驶动,到了岔路口时往右一转,朝着陆仁和等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巧儿掀开帘子看了看路,疑惑问道:“咦,少爷,这不是我们从沧州来的时候走的路吗?” 玉钗拉过巧儿的小手,柔声道:“我们就是回沧州。” 巧儿睁着大眼睛看着沈逸道:“可是少爷刚才不是说去松州暗访吗?” 沈逸捏了捏巧儿秀美的鼻子,笑说道:“那是说给陆仁和他们听的,不然我哪能脱的开身?” 巧儿皱了皱鼻子,模样甚是可爱,“少爷又骗人了。”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怎么叫骗人?这叫做谋略!” 玉钗掩着红唇一笑,轻声问道:“少爷是要去见那店主吧?” “还是玉钗懂我,不过这是其一,其二还是摆出个不管事的姿态给蔡玉看。”沈逸微微一笑,左拥着苏慕烟,右抱着玉钗,靠在马车里头,坐享齐人之福。 沈逸是舒服了,跟着他的李仁等人可就苦了,几人要离的远远的,时刻小心着不让沈逸发现,又要保证不跟丢,这夏日炎炎的还要忍着毒辣的太阳追踪,辛苦不可与外人道。 见沈逸居然往沧州去了,跟踪的几人都愣住了。 “大人,他们往沧州去了!”一人指着沈逸离开的马车大声道。 李仁抬手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骂道:“老子没长眼睛?” 那人摸了摸头,低声道:“大人,他们接下来不是应该去松州吗?怎么又回沧州了?” “我问谁去?”李仁骂了一句,看了看松州方向,又看看沈逸等人的马车离开的方向,最终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大人,你继续跟着沈逸,我先去沧州跟高洵通气。” 吩咐完了之后,三人兵分三路,分散开来。 ---- “去了沧州?”延山县衙,得了消息的蔡玉摸起了下巴上并不长的胡子,低声道:“去沧州干什么?” 前来传信的人道:“大人放心,李大人已经快马去沧州和高大人通气了。” 蔡玉仔细想了想,心想有李仁跟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吩咐道:“不管那么多了,不去松州也省得麻烦,不在延山就好,吩咐下去,重新开工吧。” 传信的人面上一喜,应声下去了,他们赚钱,就靠私炮的利润,朝廷的监察使来的这些天全面停工,损失可不是小数目。 前往沧州的路上,沈逸一直让周二虎控制好速度,别让后面的人跟丢了,因此到达沧州的时间,比出来时要慢上不少。 高洵已经得到了李仁的消息,得知监察使又独自回到了沧州,不禁拉下了脸。 “会不会是知道什么了?”高洵来回踱步,急声道:“你们那露馅了?” “不可能,蔡大人安排的妥帖,不可能露馅。”李仁自信地摆了摆手,说道:“不过,如果他真的发现了,肯定会找你搬救兵,到时候,你就...” 说着说着,李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高洵顿了顿,眼中浮现狠辣之色,紧接着点了点头。 朝廷这些年派下来巡查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偶尔有几个水土不服,或者路上遭了山贼盗匪而殒命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第516章 陈二 李仁接着问道:“陈老头抓着没有?” 高洵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过往的货船客船都查了,没有此人动向。” “啧,倒是会躲,难道去哪个深山过日子去了?”李仁叹了一句。 片刻,李仁摆了摆手道:“算了,先盯着这个监察使,省得他坏事。” 沈逸的一举一动,都被李仁等人监视着,从他离开延山县开始,每一步都在李仁等人的掌握之中。 出乎李仁意料的是,沈逸到了沧州并没有找高洵,也没有来官府,而是直接去了沈氏商号,整天吃香喝辣的,偶尔还来城里的戏馆听上两个小曲,一件正事也没干,过的不要太快活。 李仁不禁在心里怀疑,难道这小子是在延山县憋的太久了,来沧州享福来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在延山就好.... “大人,他今日带着沈氏商号的管事又去了戏馆...” 高洵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看了一眼李仁,高洵忍不住道:“我看此人就是个不学无术之辈,根本也没想着替陛下办事,我早听说他作风一向懒散,这监察使就是被罢了户部的职位之后安上的。” 李仁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实话,他还跟蔡大人说当官就为名利,他只爱钱。” 高洵一听这话便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看看李仁,试探着说道:“这沈氏商号的规模不小,如果跟他合作的话...” “你疯了!”李仁骂了一句,打断高洵的话道:“现在分的钱不够你用的?咱们做这事就是一个稳字, 高洵叹了一声,钱自然不少,可是谁会嫌钱多呢? 另一面,沈逸带着苟娃正在戏馆里听曲儿,这段时间他一点正事都没干,甚至也没去见藏在苟娃家中的店主,刚到沧州来,高洵他们肯定一心盯着他,太早见面容易露馅。 其实沈逸也在等,等洪安他们那边传来消息,只是几天过去,洪安等人也没有来报信,这就说明延山县并没有将私炮运出来。 于是沈逸决定,在今夜去见一见店主。 一曲唱完,沈逸起身说道:“走吧,去你家坐坐。” 苟娃愣了愣,旋即点头道:“东主请。” 两人走出戏馆,沈逸随意打量着戏馆门外的摊贩,有些人表面上在吆喝叫卖,实则眼神一直若有若无地往戏馆门口瞥着。 “走,去你家再喝几杯!”沈逸像是没发觉的样子,揽着苟娃的肩膀走了。 苟娃在沧州的住所不大,只一进院而已,里面两间屋子,其中一间便用来安置当初延山县的店主。 店主名叫陈二,是土生土长的延山县人,如今带着婆娘孩子在沧州已经待了许久。 见到沈逸推门而入,陈二下意识地将婆娘孩子护在身后,见是沈逸,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打起小心,眼神中充满戒备之意。 沈逸笑道:“不用这么害怕,我不是来抓你的。” 陈二顿了顿,没有说话。 沈逸见到陈二警惕的样子,故意说道:“但是你应该知道,要抓你的人不少吧?” 陈二一愣,旋即摇头道:“草民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沈逸好笑道:“我都安排人接到你,还把你藏在这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阵错愕,仔细想了想,陈二脸上掠起怒意,骂道:“你故意害我!” 沈逸耸了耸肩,无辜道:“怎么能叫害呢?铺子是你自己愿意卖的,你提的条件我也做到了,我甚至还帮你躲过追杀,哪里害你了?” “你明知道...”陈二张口骂了一句,蹦出几个字来却又不说了。 沈逸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追击道:“我明知道?明知道什么?明知道你们延山县在制私炮获利?” “你....”陈二睁大了眼睛,心中的惊讶无以言表。 原以为沈逸只是个有钱点的官,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看陈二的表情沈逸就知道他心中的动静,苟娃搬了椅子过来,沈逸施施然坐下问道:“说说吧,你们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陈二虽然惊讶沈逸知道了延山县在制私炮,但还是闭口不谈,眼神也躲闪着,他心里清楚,想活命就不能说一点内幕。 沈逸也知道陈二不会这么简单开口,继续说道:“我也不瞒你,外面到处是在搜查你的官兵,只要你一出现,估计活不了多久。” 陈二闻言掀起满脸的怒气,但想想怪只怪自己不该贪那笔银子,便又长叹了一声,沉默下去。 “不过嘛,我倒是可以救你一命,”沈逸挑了挑手指,说道:“别担心,你也不用害怕我,你只是个小人物,法不责众,我不会怎么你的。” 听到沈逸能救自己,陈二顿时看了过来,沈逸趁热打铁道:“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我保证送你离开北方,到江南去。” 陈二眼神飘忽,似有些意动。 沈逸看了他的婆娘孩子一眼,接着说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的老婆孩子想想,我敢说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把你送出去。” 说罢,沈逸又保证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以监察使的名义起誓,绝不追究你的责任。” 陈二神色犹豫,纠结的模样看的旁人都着急。 沈逸懒得再跟他磨蹭下去,既然软的不吃,那就上硬的。 沈逸往椅背上一靠,说道:“或者,我去找人来,说我这有个延山县的朋友?” 陈二还没怎么的,他的婆娘先急了,“当家的,当家的!不能啊!娃儿还没娶媳妇呐!” 陈二心烦意乱,左右在这待着已是落入沈逸手中,他干脆把沈逸之前给他的银票都掏了出来,跪地哀求道:“大人,求求你,求求你!银票都还给你,放我们一家走吧!” “你觉得我缺这些银子?”沈逸眯起眼睛,果断站起身子,冷哼道:“苟娃,银票你收着,到时候,烧给他们一家吧!” 第517章 延山内幕 “大人!大人!”陈二顿时急了,扒着沈逸的脚不让他走。 沈逸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你不要以为,蔡玉他们不好说话,我就好说话。” 陈二面如死灰,只觉得进了贼窝。 现在再让他选,就是三千两,他也不卖那铺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二再后悔,也已然来不及了。 沈逸忽然又微笑起来,说道:“而且只要你愿意,下了江南之后,这钱你自己留着,另外承光和南永随你挑,只要你看上的铺子,我直接送你,这买卖划得来吧?” 软硬兼施之下,陈二再也承受不住了,摇头捶地连叹数声,最终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个陈二总喜欢谈条件,就像当初他卖铺子的时候,也让沈逸答应等他离开延山再宣布买了他的铺子似的。 沈逸笑道:“可以,你尽管提。” 陈二闷闷道:“如果以后朝廷追究,你要保证我和家人平安。” “没问题。”沈逸很干脆地答应了,别的不敢保证,藏个小人物还是可以的,而且沈逸很确定,朝廷根本不会追究陈二的责任。 他不说,朝廷怎么知道延山县有鬼,就算以后暴露了,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平民百姓小人物。 “还有,你必须亲自送我们上船。”陈二又添了个附加条件。 “小事。”沈逸点头答应。 两个条件沈逸都答应了,陈二并没有多少欣喜之感,如今他自己也明白了,不过是求一个心安而已。 “我们是在制私炮,我们整个延山县,都靠这个活命。” 良久之后,陈二终于开口,沈逸没有打扰,认真听着,一字一句地记着。 “延山县的田地太差,种什么都不活,老百姓活不下去,后来,县令大人就已经拉了部分人做私炮,我就是最初的那批人。” “开始我们还胆战心惊的,后来朝廷派人来查,蔡大人都会把城里的硝石运走,每次朝廷都查不出什么来,卖私炮的钱,县令大人也都分给我们了,到后来,干脆所有人都参与进来了。” 陈二的故事听上去,就好像蔡玉是个为百姓民生着想,不惜违抗朝廷明令,带着他们致富的好官似的,不过沈逸知道,前期给些甜头是必须的,而变数,也一定会有。 不然,陈二这种刚开始就加入的老人如何会接受沈逸的银票而离开呢? “开始县令大人骗我们,说是得了朝廷的允许,但有见识多的,知道这事其实就是犯法....” “那时候就有人想跑,但是一家子全被杀了,尸首还扔在大街上,大家都看在眼里,”说到这里,陈二的脸上带着恐惧,“自那时候起,县令大人就说,要发财一起发财,要死就一起死,想跑的,肯定活不成....那之后,就没人敢跑了...” “起初钱还不少,到后来,说是要按人头计量,我家三口人,就要做三口人的量,做不出来,就要扣钱...” “我婆娘残疾,我孩子又不是熟手,根本做不出多少来,现在赚的,跟以前根本没法比。” 果然,转折点来了。 蔡玉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制私炮,肯定不是为了造福百姓,自己也要拿钱的,前头拿出利润来把百姓都拖下水,等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经犯了法,家人性命都掌握在蔡玉手上,又哪有他们这种小人物反抗的地方。 大概陈二当初答应沈逸的时候也在赌,赌监察使在这里,蔡玉不会动手,他有跑的机会,结果事实证明他想错了,悔不当初。 沈逸最感兴趣的不是私炮是为什么产生的,他关心的是另一样.... “这些私炮,你们卖到什么地方?卖给谁?”沈逸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管做。”陈二摇了摇头。 答案让沈逸有些失望,但想来陈二这种工人类的人物,也知道不了太多内幕。 沈逸转而问道:“那你想想,你们做私炮是个什么流程?硝石从哪来?做出来的私炮又交给谁?” 陈二想了想,说道:“硝石都是蔡大人派人送来,不知道从哪来的...” “做出来的私炮,每到月中也会有人上门来收,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月中会有人收....”沈逸想了想,月中,不就是他在延山的那段时间吗? 月中收这些私炮,肯定是要为了集中起来运走的,这次因为沈逸的到来耽误了许久时间,但是迟早是要出货的。 沈逸想了想,又问道:“延山像你这样想走的有多少人?” 陈二想了想,说道:“有一小半吧,知道这是犯法,大家都怕死,有的存够了钱,只是平常没机会跑...”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些?” “就这些,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陈二一个劲地磕头道:“大人,你放我走吧!” “会放你走的,”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不过要过上一阵子。” ------ 延山县。 洪安和他的几个师弟,日夜不停的监视者延山县的要道,要想走马车,必须要通过这些要道离开。 几天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自从沈逸等人离开之后,没有马车来延山县,也没有马车离开,不过几人都没有松懈。 “师兄,换人了。” 一处密林之中,洪安的师弟凑了上来,小声说道。 洪安点了点头,接过师弟递来的干饼咬了一口,摇头道:“还真能忍得住,少爷走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动静。” 洪安的师弟点了点头,准备要说话时,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延山城门方向道:“师兄!看!” 洪安飞快地转头一看,只见延山城的城门大开,十余骑疾奔而出,沿着官道跑过,目光左右扫视着。 洪安等人赶紧低下头,藏身在密林之中。 十余骑飞快奔过,约莫小半个时辰又回来一半奔进城中,再过了一会,便带着十余辆马车重新开了出来。 “终于露头了!”洪安握拳捶地,吩咐道:“老三,你去沧州知会少爷,我跟着他们!” 第518章 复杂的牵扯 一日之后,身在沧州的沈逸得了洪安的师弟带来的消息。 “去松州了?”沈逸愣了愣。 被洪安派来报信的师弟道:“对,刘家沟那边也出来十多辆马车,分前后往松州去了,现在大师兄带着二师兄他们跟着。” “啧。”事情跟沈逸想的有些出入。 倒不是说私炮的数量,虽然延山县是一个超大的工厂,这么多人只造出来不超过四十车的私炮数量上就有问题,但是狡兔尚且三窟,分批地送倒也有可能,二来沈逸在延山待了那么久,耽误了开工的时间也有一定原因。 真正令沈逸有些讶异的是,从延山制造出来的私炮,最终又流回到了松州。 按沈逸的设想,沧州跟延山的勾结是明显的,那边陈二刚跑路,沧州就封路严查,按理来说延山制出来的私炮,也应该从沧州这个水上枢纽分散到大周各地才对。 现在又运回松州去,这是干什么? 回锅肉啊? 总不能真的是替朝廷制的吧,没那个必要啊? 来沧州一方面也有守株待兔的原因,没想到到最后目的地还是变成了松州。 沈逸想了想,吩咐道:“你就留在这吧,看好陈二,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带着他走。” 洪安的师弟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沈逸向周二虎招手道:“收拾一下吧,去松州看看情况。” 松州。 陆仁和等人早已到了松州,考课的项目也正常进行着,这天,轮到了郡守蔡番鹤。 陆仁和带人到来,蔡番鹤笑脸相迎,不过他并没有让陆仁和掌握主动权。 “陆大人,怎的这几日的考课,也不见监察使?”蔡番鹤笑呵呵地说道。 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京官,陆仁和等人刚到官驿的时候,蔡番鹤就收到了消息,松州的官员纷纷前来拜见,蔡番鹤虽然没有亲至,但也听说监察使大人并不在官驿之中。 虽然蔡番鹤清楚沈逸是去了沧州,但后来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沈逸似乎就在沧州纵情享乐,但蔡番鹤还是想从陆仁和嘴里得到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陆仁和手上拿着几分卷宗,认真道:“监察使大人有公务在身,他的行踪下官不便透露。” 蔡番鹤混不在意陆仁和的说辞,笑道:“监察使大人辛苦,等他办完了公务,本官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 陆仁和微微点头,不作回应,说道:“蔡大人,开始考课吧。” “呵呵,好。”蔡番鹤答应一声,不再多言。 ---- 追踪数日,洪安和他的几名师弟先后追进了松州城之中。 两批马车进城的方式十分隐蔽,多是在夜里城门关闭前那片刻时间分批进城,一夜最多只进几辆,等所有马车都进了松州城,已经又过了几天,这时候后来赶上来的沈逸都已经快到松州城了。 松州城丝毫不比沧州差,若是抛开渡口市场不谈,松州城完全不是沧州能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延山县来的马车混在行人车马之中毫不显眼,随着马车左绕右绕,洪安等人还差点跟丢。 不过幸好最终是跟住了,当洪安在某个街口和对面而来的师弟碰头时,不禁有些愕然。 洪安和他的师弟们分做两批,洪安盯的是延山县城出来的那批,另外几个师弟,盯的则是蔡玉当初去的那个村子出来的一批。 最终他们在这个街口碰头,马车开进了巷子里,通过侧门进入一座大院。 而这座大院的前方,是一座小楼,小楼装饰地金碧辉煌,透出一种唯恐不富丽,就怕不堂皇的气质,楼面挂着的牌匾,洪安十分眼熟。 那是他在金安经常都能看见的名号。 等沈逸到达松州城,没过多久就跟洪安接上了头,而洪安带来的消息再度让沈逸吃惊。 “纵横商会?”沈逸愕然道:“松州有纵横商会?” 洪安点了点头,说道:“就在南城,牌匾上写的分明,就是纵横商会。” 沈逸微微皱眉,追问道:“你确定延山县出来的马车进了纵横商会?” “确信,两个地方出来的马车,最终的地点都是纵横商会后面的院子。”洪安点了点头。 沈逸“啧”了一声,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大条了。 纵横商会是老朋友了,当初跟骆复海的翻脸,徐郡守的劝和,以及许老板被周帝抓进牢里都还历历在目... 如果纵横商会在松州也设立了分号,结合起来想想,私炮运来松州,似乎就变得合理了。 在沧州市场成立之前,全大周的生意人都知道,大周商业最发达的地方就是金安,而纵横商会的总会,也就设在金安,那是一群承光郡的富商联合成立的排外商会。 而纵横商会的生意自然也不小,私炮通过纵横商会自有的商船,能流到大周各地,通过纵横商会在承光郡官府的关系,商船到达江南时,大概也能逃过检查。 而销售这些私炮所得的黑钱,还能通过纵横商会本身的业务洗白成正常的收入,可谓一石二鸟。 唯一的问题是,纵横商会背后的牵扯。 之前康王在冠翠楼设宴请沈逸时,曾有意地透露出一个信息,纵横商会,其实是因为端王的母系氏族发展起来的商会,到如今,成了端王笼络人心时的钱袋子。 现在私炮扯上了纵横商会,那跟端王又有没有关系? 制私炮,其实是端王自己从他老爹口袋里拿钱花? 这算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沈逸并不了解端王母亲的背景,甚至连端王,他也没有见过。 康王放给他的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 纵横商会,到底是不是端王的势力? 沈逸不敢尽信。 忽然间牵扯上纵横商会,好像什么问题都清晰了,又好像什么问题都复杂了起来。 沈逸一个头两个大,谁能想到查着查着,居然查到了纵横商会,居然查到了皇子身上去? 本来还抱着合作的想法,现在想来,跟皇子合作,那不就是跟可能的未来周帝合作吗? “妈的!”沈逸骂了一句,一切似乎要重新计划了。 第519章 盯梢 沈逸当夜在一家客栈下榻,闭着眼睛稍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思虑些什么,玉钗等人做什么都轻手轻脚地,尽量不去打扰。 松州城这是沈逸第二次来了,上次与赵明月来拿人的时候没有待太久,但也见识了一番松州的风土人情。 凤兴郡地处大周北方,而松州又在凤兴靠北临近澜沧郡的位置。 这里畜牧业较为发达,从来时的路上都能看出,不少山头上都有牧羊人赶着大批的羊儿放养。 土地的土质比起延山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素有北方粮仓之称,因此在北方经济下滑的时期,松州还是保持着一个不错的水准,每年都能给周帝的口袋里送上不少银子。 但是这送上去的银子,有多少是从硝石矿里抠出来再洗白的银子,那就说不准了。 按沈逸想来,纵横商会设在松州,势必也会给蔡番鹤的政治履历添上一笔政绩,话说回来,蔡番鹤跟商人还是蛮有缘的。 在松州有纵横商会,治理下的沧州又有沈氏商号铺起来的渡口市场,这一年来蔡番鹤估计是活的滋润地很。 只不过他似乎有权钱两手抓的倾向。 蔡番鹤任凤兴郡守的时间,远远要比秦远任南永郡守的时间来的久,但人比人气死人,秦远能在南永镀两年金就上任户部尚书,蔡番鹤在凤兴一蹉跎就是十年。 十年,相比蔡番鹤对松州乃至整个凤兴的影响力已经根深蒂固。 幸好来沧州的时候甩开了跟踪的人,现在还能暗里活动,若是暴露了监察使的身份,又是一桩麻烦事。 “明天,去纵横商会看看。”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逸终于睁开双眼,下了决定。 次日,沈逸脱掉锦袍,换上一副平民老百姓的打扮,又让苏慕烟帮他伪装一番——粘上一撇小胡子,再打乱日常由巧儿梳的整整齐齐的束起的长发,走出客栈时,俨然就成了一副身上没几个子儿的青年样貌。 此番出来沈逸只带了周二虎和洪安的师弟马杰,几个女子太出挑,这回出来真变成了暗访,带上回头率太高的玉钗她们,接上行人眼神都往这边瞄,还暗访个啥。 在马杰带路之下,沈逸三人来到了松州纵横商会的设立处,商会的门面做的十分大气,跟金安城的总会大差不差,不同的是所处的地段并不繁华,四周的建筑也不多。 几人进入一家茶楼,洪安正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喝茶,一面盯着纵横商会的动静,见到沈逸来了起身道:“少爷。” 沈逸摆了摆手,示意洪安坐下说话。 洪安给沈逸倒上茶水,坐下之后沈逸随口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动静?” 洪安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动静,延山的马车运进去之后就没出来,纵横商会的布置也很小心,四周都有暗哨盯着,凑不了太近,也就在这能安全些。” 沈逸点了点头,这附近的建筑不多,伪装成摊贩太突兀,就这一处直对门的茶楼还只有两层,也没法看到纵横商会院子里的景象。 事情进展有些慢,因此沈逸决定.... “先把这茶楼买下来吧。”沈逸想了想,吩咐洪安道。 “啊?”洪安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沈逸自顾自地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马杰,说道:“这儿还要继续盯着,总不能每天都来这喝茶,一来就坐一天,如果是掌柜的话,就合理了。” 马杰不懂沈逸的理论,但还是接了银票去了,一来一去,茶楼莫名地变成了沈逸的财产....不,严格来说是变成了马杰的财产,从出面购买到立定契约的都是马杰,沈逸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你们在金安,有没有发现纵横商会有什么特殊的动静?”瞥着纵横商会的门面,沈逸随口问道。 “没有,”洪安想了想,说道:“少爷离开之后,纵横商会也很安分,跟我们沈氏商号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是说这个,”沈逸摇了摇头,说道:“有没有注意过纵横商会,或者说骆复海跟官府有什么特殊的往来?” 洪安仔细想了想,还是说道:“这倒没有注意过。” 沈逸心里一叹,洪安等人说到底还是武夫,金安打好了基本盘,让他们看看铺子守成还行,想做更多的事就有些困难了。 “我倒是见过几次,”这时候,洪安的师弟马杰突然冒出来一句。 沈逸感兴趣地问道:“见过什么?” 洪安也紧跟着看向自己的师弟,催道:“快说。” 马杰努力回想当初看到的场景,片刻后说道:“之前咱们的香水跟美酒不是都从东阳运到金安的么?有一次我去接货,正巧看见骆复海也在渡口上。” 沈逸追问道:“他在那干什么?” 马杰说道:“也是接货,有时候是骆复海,有时候是那个姓许的,有几次我还看见郡守也出现在渡口。” 那个姓许的,估计就是在京城还见过的许文杰许掌柜了。 他是骆复海的忠实小弟,什么货重要到要这两个纵横商会的高层亲自去接,还跟郡守扯上了关系? 想来想去,极有可能就是从北方走私过去的私炮。 沈逸接着追问:“你看到的几次都是什么时间?” 马杰想了想,说道:“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但我们的货都是每月上旬送一次,我去接货看到,想来纵横商会那边也是上旬走的货。” 上旬.... 按时间算,从北方走水路到金安的时间,如果中旬从延山县运出,上旬私炮就能运到金安,那么纵横商会伪装出货的时间很紧,基本上过上三两天就要把延山出的货装上船下金安。 如此说来.... 沈逸吩咐道:“洪安,这几天你们要紧盯着纵横商会,日夜不断!我估计,现在他们就在院子里伪装那些私炮,过不了多久,就要装船下江南。” 洪安见沈逸神色认真,忙点头应下。 沈逸低头正要想要不要在江南做些准备,目光游移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熟人出现在纵横商会门外。 第520章 该死的气质 “陆仁和?” 沈逸讶异地透过窗户往纵横商会看去,此时陆仁和正带着那两名计吏要进入商会,却被人拦住了。 沈逸大为惊讶,陆仁和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搞明查,不是应该跟蔡番鹤那批人打交道么,怎么会到纵横商会来了? 难道.... 沈逸微微皱眉,陆仁和也是这张利益网中的一环? 不想还不觉得有什么,越想,越是觉得可怕。 他前后来了四次京畿,却一点问题都没能查出来,与他同行的人物或伤亡,或贬官,偏偏他什么事都没有,还能坚持到第四次京畿巡查。 难道,前面那一切正直,都是演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演技,沈逸都要甘拜下风! 正在沈逸内心汹涌的时候,却见到另一名御史吴风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两人在门外说了几句,过了一会陆仁和又不去纵横商会了,转头要离开。 看着陆仁和等人离开,沈逸低声道:“走!跟上看看。” 沈逸带着周二虎出了茶楼,隔着一段距离跟在陆仁和与吴风身后,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去听两人在说些什么。 “陆大人,咱们是下来考课的,你怎么跑哪地方去了?”吴风不解地问道。 陆仁和淡淡道:“纵横商会是松州的税收大头,于情于理本官应该去看看。” 吴风闻言摇头道:“于情是可以,于理是不行,咱们是御史,官员考课是咱们的本职,要干这些,还得监察使大人吩咐才行。” 陆仁和脸一板,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事事都等着监察使大人,那与他一人来巡查有何不同?咱们既为朝廷命官,又身负皇命而来,岂能事事都等人吩咐!?” 吴风撇了撇嘴,对陆仁和的说法有些不屑,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不行,本官还是要去看看。”陆仁和摇摇头,忽然一转身,又要往纵横商会走。 这一转头,却是杀了沈逸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陆仁和笔直走过来沈逸忍不住愣了愣,下一秒反应过来如今是乔装打扮过的样子,干脆放松了心神,假装淡定地和陆仁和擦肩而过。 “不是,陆大人...” 与陆仁和擦肩而过之后,吴风连连摇头地追了上去,路过沈逸身边时浑然没发觉监察使大人就从身边走过。 “嗯?” 陆仁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那人,怎么一股熟悉的气质? 吴风以为陆仁和是听到了自己的叫唤才停下脚步,张口正要说话,陆仁和却迈开步子直接从他身旁经过,又回去了! 吴风整个人愣在原地,这什么意思?拿我开涮呐! “少爷。” 沈逸与周二虎两人向前走着,周二虎忽然开口低声说了一句。 “嗯。”沈逸应了一声,他也注意到了,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路过一个巷口,沈逸直接带着周二虎钻了进去。 “沈大人,沈大人!” 进了巷子,陆仁和干脆不憋了,直接喊了出来。 跟着他的吴风愣道:“什么沈大人?哪来的沈大人?” 前面的沈逸和周二虎停了下来,妈的,这陆仁和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连乔装都已经遮不住少爷我的帅气了吗? 陆仁和小喘着气跟了上来,道:“沈、沈大人,就是暗访,也不用连下官也装不认识吧...” 从京城离开这一路下来,陆仁和在沈逸身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多少还是有些认知的。 认出沈逸不是因为他的帅气,而是他的脚步怎么看都透出懒散的气质,而这种气质,陆仁和就在沈逸身上见过.... 更让陆仁和确定的,是跟着沈逸的周二虎,周二虎虽也乔装打扮了,但那山一样的身形怎么都伪装不了,这么一个懒散青年和壮硕大汉的搭配,再加上那懒散的气质,陆仁和立马就联想到了正在“暗访”中的监察使大人... 绕到沈逸面前,见到他的乔装打扮,陆仁和不禁为之一愕,旋即拱手道:“大人果然敬业,不知暗访可有收获?” 沈逸嘴角抽了抽,随口道:“没有什么大收获。” 陆仁和点了点头,接着又叹了一声,“大人,这么久不见您来官驿差唤我们,下官还以为您不在松州呢,没想到大人如此融入市井,下官为自己的想法深感惭愧!” 陆仁和想的倒也没错,之前沈逸就是不在松州,如今到松州也不过一天,没想到就这一天的时间就碰上了陆仁和,还被认了出来.... 后面的吴风见陆仁和紧追着一个路人不放,进了巷子还攀谈起来,不禁快步走上前去,细看了一番之后也认了出来,惊声道:“真是沈大人,您不是在...” 沈逸扫了吴风一眼,吴风赶忙收起惊讶的样子道:“您不是在暗访吗?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我这副样子不附和暗访的条件吗?”沈逸没好气地说道。 苏慕烟这乔装功夫不到家,回头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当然不是...”吴风尴尬地说道。 陆仁和接过话茬,说道:“大人,松州的考课,已经完成了一半,郡守蔡番鹤一直在问大人为何没来,说要设宴为大人洗尘。” “大人,这暗访的时间太长了也不好,可能给地方带来负面影响,您看...”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这才离京多久,急什么?我就随便逛逛,随便看看,也没想着能查到什么大事。” 陆仁和顿了顿,不知想些什么,最终点头道:“大人,毕竟是郡守,于情于理您该见上一见。” “本官知道,”沈逸随口道:“挑个时间我会去找他的,不过我这暗访还没结束,你们虽然看到我,但不可跟任何人透露,知不知道?” 陆仁和与吴风同时拱手道:“下官遵命。” 交待了一番之后,沈逸带着周二虎离开了,陆仁和与吴风遵循沈逸的吩咐,隔了一会才走出巷子。 “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周二虎问道。 沈逸想了想,吩咐道:“先回去吧,这两天派人跟着陆仁和,看看他干些什么。” 第521章 身份暴露 松州,郡守府。 蔡番鹤应付完一天的公务回到府中,还没来的及喝上一口茶,麾下的心腹就快步跑了进来。 “大人,有消息了。”心腹凑近了小声说道。 蔡番鹤眉头一挑,屏退厅子里的下人,心腹很醒目地带上了房门,紧接着回来小声说道:“监察使来松州了!” “在松州?”蔡番鹤正要坐下,闻言动作顿了顿,凝目问道。 沈逸的行踪一直在掌握之中,从延山县出来之后也一直被李仁派人盯着,直到他离开沧州之后,才被跟丢,万没想到他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已经摸进了松州城。 蔡番鹤的心腹点头道:“是的大人,可以确定已经到松州了,只是隐藏了身份。” 蔡番鹤追问道:“他在做什么?” “这...”心腹顿了顿,摇头道:“这尚且不清楚。” 蔡番鹤皱了皱眉,问道:“在何处现身的?” “西街。”心腹脱口而出道。 “西街...”蔡番鹤眉头皱的更深:“那不是纵横商会所在么。” “这沈逸,到底是个什么人?”蔡番鹤口中喃喃,心思电转。 高洵传信说,沈逸是个贪财之人,中饱私囊之徒。 蔡玉则说,沈逸是个昏官,当官只为名利,行事毫不顾及朝廷。 但蔡番鹤却记得,当初身边副手的落马,跟沈逸似乎也有关系。 当初来拿人的是赵明月,但是沈逸却也跟着来了,虽然一切下来都没怎么说话,但是能让赵明月这位公主殿下亲自介绍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通过多方消息,蔡番鹤得知这次朝廷的监察使,就是那个沈逸,别人只有一面印象,蔡番鹤却有两次。 当初蔡番鹤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城府不浅,身为一个九品散官面对一郡郡守却丝毫不惧,不仅不惧,谈吐之间有礼有节,透着一股不属于年轻人的成熟之感。 如今他成了朝廷监察使,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人,还有一事,骆复海已经启程北上了。”不等蔡番鹤想明白,心腹又接着说出了另一个消息。 “嗯。”对于骆复海的消息,蔡番鹤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少波澜。 他心中在意的还是沈逸,虽然根据高洵和蔡玉的传言,此人并不值得重视,但蔡番鹤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位置上这么久,靠的就是小心为上四个字。 只要事情有一点点败露的可能性,他都会痛下杀手.... “延山县走掉的那人,还没有消息?”片刻之后,蔡番鹤沉声问道。 心腹拱手道:“回大人,还没有那人的消息....” 蔡番鹤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哼,这个蔡玉,小小一点变故都应付不过来,将来若是出了大事,还能指望上他?” 心腹没有说话,一时间厅中安静下来,蔡番鹤沉思了一阵,最终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隔日,沈逸收到马杰的禀报,纵横商会有动静。 沈逸闻言打起精神,换上了乔装的衣服打算去纵横商会看看,可是刚走到西街,又被人认了出来。 “您是,沈大人?” 面对面前一个毫无印象中年人,沈逸愣住了。 他现在有这么出名了吗? 不等沈逸说话,中年人便紧接着道:“沈大人,真是您呐!” 这会还是在闹市上,中年人这么一叫唤,满大街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大人?什么大人? 沈逸连忙将他扯到一边,问道:“你是谁?我认识你?” 中年人一拍手,谄媚着道:“沈大人,您忘了,您见过我啊,上一次您跟公主殿下来松州的时候,咱们见过!” 沈逸仔细想了想,时间有些久远了,当时赵明月拉着他来松州他也是不情愿的,除了蔡番鹤以外,别的人他是一个也没记住,眼前这人,更是没有印象。 没等沈逸反应过来,那中年人便接着道:“您可算来了,蔡大人每日都念叨着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款待沈大人呐。” “快去,快去通禀郡守大人,沈大人来了!”中年人极为热情地揽着沈逸,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似的。 中年人手下的人接了命令很快就去了,沈逸拦之不及,看来这身份的暴露是注定的了。 沈逸指了指贴在脸上的小胡子,无语问道:“我见我的样子,跟上次一个样?” 中年人热情道:“呃,是成熟了一些,不过沈大人身居高位,形象成熟些也是应该的,主要是沈大人那从容的气质,是一点都没变呐!” 沈逸微微扶额,问道:“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中年人一点也不感到尴尬,谄媚道:“下官松州长史邱建,贵人多忘事,贵人多忘事啊。” 邱建,这个名字沈逸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奈何邱建似乎对他很有印象,一直拉着他聊东聊西,嘴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这种在官场上待久了的都是些人精了,就算是刚见面的人都能扯到祖宗十八代,硬跟你扯出些关系来。 而邱建手下的人办事也很快,没过一会,一队车马护着中间一顶轿子往这边快速而来。 到了路边,之前跑去通知消息的那人伸手一指道:“大人,就在那边。” 轿子落地,帘子掀开,蔡番鹤从里面钻了出来,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往这边看来,一眼就看到了沈逸,紧接着便也像是久别重逢地老友似地赶了上来。 “沈大人,好久不见!”蔡番鹤快步走到沈逸面前,拱手说道。 沈逸打量他一眼,面上的笑容还是像当初那样客套,却看不到一点真诚。 既然被人识破,沈逸也不强装不认识了,微微一笑道:“当日一别,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蔡大人还记得我。” “唉!当日本官就说大人来日必能青云直上,一直想与大人小酌几杯,无奈公主殿下着急要走,这才错失了良机,一直是本官心中的遗憾!” 蔡番鹤望着沈逸,笑道:“没想到今日又能重逢,这回,本官定要与沈大人喝上几杯!” 第522章 热情 “大人,您怎么穿的这副模样?”话说了一半,蔡番鹤望着沈逸身上的百姓装扮说道。 沈逸微微撇嘴,随口道:“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蔡番鹤愣了愣,紧接着拍手道:“不愧是陛下看重的能臣,大人行事果然不同凡响!” 十分生硬地拍了一记马屁,蔡番鹤紧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本官见到了大人,说不得也要请大人到府上做客,大人,请!” 人家都这么急地赶上来了,这会身份已经暴露,再拒绝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还不如去郡守府里探一探算了。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大人,请。”蔡番鹤十分热情地一伸手,让开了路。 但是问题是,蔡番鹤来的时候只有一顶轿子,如今走的时候要加上沈逸,交通工具就成了一个问题。 沈逸正打算借机说要不算了,有时间再去,结果蔡番鹤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抢着道:“大人虽是为了公务,但远来是客,大人就坐本官的轿子吧。” 沈逸愣了愣,虽然知道蔡番鹤的表面功夫一直做的不赖,但如此热情还是让沈逸有些不适应。 虽然一路过来,从沧州到延山,高洵与蔡玉等人对他都挺客气的,但也没有客气到这个份上,连轿子都让出来了。 蔡番鹤是一郡郡守,就算正儿八经办事的监察使来了,蔡番鹤就算端着些架子也是合理的,如今他却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这是表达他对朝廷的敬畏?还是..... 不管三七二十一,蔡番鹤好说歹说地将沈逸请上了轿子,他自己则骑上了一名护卫让出来的马匹,一行人往郡守府而去。 到了郡守府外头,蔡番鹤又恭恭敬敬地将沈逸请下马车,请进了郡守府,又让下人奉上了一壶茗茶。 蔡番鹤笑着说道:“这是早年陛下御赐的贡茶,本官一直不舍得喝,今日沈大人来了,却是正好。” 一路跟着来的邱建呵呵笑道:“托大人的福,下官也能蹭上一杯了。” 蔡番鹤笑骂道:“你是该谢谢监察使大人,不过你小子也不是第一次来本官这蹭茶了吧?哈哈。” 邱建笑呵呵道:“哈哈,那倒是的,蔡大人体恤下官,下官心里也记着呐。”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沈逸还没有说话,蔡番鹤与邱建就给沈逸来了一场“上下和谐”的好戏,看上去这上级下级相处的关系很好,远胜于当初东阳的秦远和刘县令。 当初的东阳突出的就是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方就是阴奉阳违,贪了不少银子,如今到了凤兴,却是这样衣服和谐的场面,让沈逸再度愕然。 蔡番鹤与邱建笑说了几句,又转头问道:“沈大人,这贡茶如何?” 沈逸还没来得及喝茶呢,听蔡番鹤问起才啜了一口,入口清香四溢,沈逸点头道:“确实是好茶,不愧是贡品。” 蔡番鹤一听这话,马上招了招手,马上有人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罐子上来了。 蔡番鹤接过那罐子,呈给沈逸道:“呵呵,本官这还有一些,大人若是喜欢,就拿些去尝尝。” 沈逸眉头一挑,不禁多看了蔡番鹤两眼。 方才蔡番鹤还说这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还是因为沈逸来了才拿出来,沈逸刚说好喝,他又直接拿了一罐出来,虽然只有一小罐,但定然价值不菲。 这算什么?糖衣炮弹? 还是试探? 顿了顿,见罐上的封口还未开,沈逸眼珠一转,装出惊讶的样子道:“这....不合适吧?我怎么好夺人所爱?” “大人此言差矣,本官做这凤兴郡郡守已有十年,早喝惯了北方的粗茶,此等贡品落在本官手里是浪费了,若是给大人这般非凡人物,那才是正正好。”蔡番鹤连连摆手,一个劲地把茶罐往沈逸手里递。 不愧是官场老人了,拍马屁拍的这么到位,就连沈逸也不得不说一句舒服。 沈逸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呵呵,既然蔡大人这么坚持,那我....收下?” “收下,一定收下!”蔡番鹤见沈逸不再推辞,反而笑的更灿烂,一点也不心疼这一罐子贡茶。 “呵呵,好,那就多谢蔡大人了。”沈逸十分顺手地接过了茶叶罐,又顺手递给了跟在身边的周二虎。 蔡番鹤微微一笑:“大人稍坐一会,本官命辖下大小官员来见。” “诶,蔡大人且慢,”沈逸唤了一声,说道:“你看我这一身...怎么也该穿的正式一些来,再者,还有这贡茶...” 蔡番鹤立刻明白过来,说道:“是本官疏漏了,大人先去更衣,本官命他们在此候着。” 沈逸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蔡大人如此热情,真让我感到何谓宾至如归啊。” “应该的,应该的。”蔡番鹤极尽谄媚之能事,一路送沈逸出门。 谢绝了蔡番鹤派人送他回去的提议,沈逸沿街说道:“我先去沈氏钱庄看看,稍后还请蔡大人派马车接我一程。” “大人放心。”蔡番鹤一拱手,答应下来。 看着沈逸大步离开,蔡番鹤与邱建脸上的谄媚都消失不见。 邱建上前两步,小声说道:“大人,此人....” 蔡番鹤眯眼望着沈逸离开的方向,哼声道:“如蔡玉所说,不过是个昏官罢了,他若是不收那贡茶,本官还高看他三分,他既然敢收,这种官,又何惧之有?” 邱建闻言恍然,拱手道:“大人高见。” 蔡番鹤摆了摆手,说道:“面上还是要应付一下的,去让他们过来吧,过半个时辰,派人去接他。” “是。”邱建应了一声,两人一进一出,分两个方向离开。 街道上,沈逸抛着手上精致的小罐子,吩咐道:“二虎啊,这松州真是不简单啊。” 周二虎愣了愣,疑惑道:“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沈逸将茶罐握在手中,笑道:“我可没有跟蔡番鹤说,要去哪里接我。” 第523章 纨绔监察使 周二虎愣了愣,旋即恍然过来道:“少爷的意思是,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今日根本不是什么偶遇?” “也不一定,”沈逸摇了摇头,转着手上精致的小罐子,说道:“不过起码也能说明,有人在盯着我们。” 周二虎闻言立刻左右看了一圈。 “别看!” 沈逸沉声说了一句,道:“没把握揪出来就当不知道,也未必是坏事。” 周二虎赶忙收回眼神,佯装无事般跟着沈逸往前走。 作为凤兴郡的首府,沈氏钱庄也理所当然地开到了这里,沈逸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手上那罐贡茶。 沈氏钱庄各个钱庄之间的资金流动当然没有网上转账这样方便的办法,所有现银的流动,都是靠人力运输。 而运送的银子,会在外面贴上沈氏钱庄的封条,标上日期,如果在到达另一个目的地前有开封的痕迹,就代表银子被人动过,若没有,则代表安然无事。 到了松州的沈氏钱庄,沈逸将那罐贡茶交给管事的,吩咐道:“今晚运一批银子去京城,将这罐贡茶放在里面,到了京城不要拆封,就说是我吩咐的。” 沈逸的命令在沈氏钱庄自然是最高级命令,管事的闻言立刻就去办了。 周二虎不解道:“少爷,您不是喜欢喝这茶么?” “切,一罐破茶而已,真当少爷没喝过?”沈逸撇了撇嘴,方才还大赞的贡茶如今已变得一文不值的样子似的。 周二虎愣道:“那您这是...” “姓蔡的想用这个试探我,我如果不收,必然遭他惦记,”沈逸负起手来,淡淡说道:“若是收了嘛,这私相授受,虽然问题不大,但也能拿出来做点文章,将来他往周扒皮面前一捅,有邱建作证,我有几张嘴也说不清。” “还不如留着这个东西,将来或许还能有些用处。” 周二虎听得一知半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走吧,换身衣裳,见见松州的官老爷们。”沈逸负手走出沈氏钱庄,朝着下榻的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沈逸问苏慕烟道:“慕烟,这两天有人跟着我们吗?” 苏慕烟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自从甩开延山的那一批人之后就没有了。” 沈逸接着问道:“万一是松州的人呢?” 苏慕烟摇了摇头,歉然道:“这两天慕烟没有跟着公子,所以....”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等会我走了之后你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盯着客栈,或是跟着我。” “好。”苏慕烟答应了一声。 玉钗面容有些忧愁,沈逸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问道:“怎么了?” 玉钗抿了抿红唇,说道:“少爷,这两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子跳的厉害。” 沈逸轻抚了一把玉钗的秀发,笑道:“没事,不要乱想,我可是堂堂监察使,不会有事的。” 玉钗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微微锁着的秀眉和脸上的忧心怎么也散不开。 “来吧,帮我更衣。”沈逸也知多说无益,唯有一步一小心。 在三女七手八脚地忙活之下,沈逸换上了一身锦衣,一副俊俏少年模样。 过了一会,周二虎敲门进来,沉声说道:“少爷,轿子来了。” 沈逸眼睛微微眯起,苏慕烟脸上有些自责。 这说明,行踪早已泄露。 “小心。”沈逸摸了摸苏慕烟的脸颊,嘱咐道。 苏慕烟神色坚定,点头道:“公子放心,慕烟一定将他们揪出来。” 沈逸点了点头,苏慕烟的身手他信得过。 走出房门,沈逸又朝周二虎吩咐道:“你留下来,保护玉钗她们。” 周二虎一愣,迟疑道:“少爷你....” “我没事,”沈逸摇了摇头道:“我去郡守府,又不是去牢里,就目前他们还不敢也没有理由对我下手。” “况且还有洪安马杰他们,”沈逸拍了拍周二虎的肩膀,说道:“机灵一点,找个路人跟他们通个气,别暴露。” 周二虎应了一声,点头道:“少爷放心。” 片刻之后,沈逸孤身走出锦袍,面对着停在门外的轿子,脸上露出笑容。 “久等了。” “不敢,大人请。”轿夫拉开帘子,请沈逸入内。 起轿之后,过了片刻,乔装打扮过的苏慕烟犹如鬼魅般地从客栈闪身而出,钻入行人之中,寻不着踪迹.... 轿子在郡守府门外落定,府内,十多名官员在院子里小声说话,见到沈逸迈步进来,都有些愕然。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监察使竟如此年轻? “监察使大人。” “沈大人。” 十多名大小官员在蔡番鹤带领之下纷纷上前见礼。 沈逸哈哈一笑,大气摆手道:“不兴那一套,不兴那一套!听说蔡大人要给我接风洗尘,不知道在哪设宴啊?档次太低可不行呐!” 除了蔡番鹤和邱建以外,十几名官员都愣住了。 沈逸开口之前: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沈逸开口之后:这哪来的纨绔? 这是松州官员心中的真实想法。 而蔡番鹤自以为摸到了一些沈逸的习性,也不意外,笑说道:“大人放心,松州有名的清风楼,为大人设洗尘宴。” 松州有钱,蔡番鹤这个郡守的俸禄也不低,吃一趟好的也是没问题的,沈逸开口,他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哈哈哈,好好。”沈逸大笑着,通过众人中间,往正厅去了。 十几名官员你看我,我看你,在蔡番鹤的招呼下也跟了进去。 “见过大人,下官松州郡丞张顺....” “下官松州功曹史刘能....” 进了正厅之后,那些沈逸没见过的官员都向沈逸躬身行礼,自报家门。 “嗯,本官乃陛下钦点监察使,沈逸,有礼啦。”沈逸颇为臭屁地自报了来路,虽然他不说,众人也都明了了。 众人在心里头鄙夷,真不知道周帝是怎么想的,居然派这么一个纨绔来京畿,之前起码还派些像样的,如今就派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来。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阻挠了他们的生意! 第524章 不足为惧 来到郡守府拜见沈逸的官员们一个比一个客套,从表面上看去,松州的官场似乎与京城的有着天壤之别,没有那样结党营私的尔虞我诈,反而是一团和气。 能够看出的是蔡番鹤对松州官场的掌控力,只要他开口说话,其他人必然是安安静静,他话一说完,众人皆是赞同称赞的态度。 据蔡番鹤说,在座的这些官员的考课都已经由吴风与陆仁和主持进行了,沈逸接下来的时间,其实只要吃吃喝喝就行,歇上一阵,就可以去往下一个地点了。 这吃喝的第一站,就是蔡番鹤安排的清风楼洗尘宴了。 “来,诸位一起,敬监察使大人一杯。”蔡番鹤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大人年纪轻轻便深受陛下信任,是我等同僚的榜样啊。” “是是是,我等应向监察使大人多多学习啊....” 蔡番鹤一带头,十几名官员顿时凑趣地拍起了沈逸的马屁。 一群三四十岁的老头子点头哈腰地说要向一个不到双十的小年轻多多学习,场景看上去十分滑稽。 沈逸笑道:“呵呵,诸位谬赞了,其实这监察使,不就是公费旅游么,事都让陆大人他们干了,其实我这一路上都在吃吃喝喝罢了。” 邱建摇头道:“唉,大人如此谦虚,倒叫我等无地自容啊!” 另一人凑声道:“是啊,下官早听说国债之事就是监察使提出的,今日一见,果然英武不凡,久仰!” 说实话,到现在这雅间中的十多人名字沈逸都还没记全,但见面先道一声久仰总没错,沈逸也十分虚伪且客套地还礼,称赞了一番松州风气之好令人佩服云云。 一餐筵席下来极尽热情之能事,你吹捧来我劝酒,气氛十分热闹,看上去宾主尽欢。 入乡随俗,这样的场合,沈逸没有摆架子的理由,京官到了地方,架子端的太高,并非是什么好事。 北方的饭菜一直都不太合沈逸的口味,但他也还是一直等到松州的官员都喝的面红耳赤之后才告辞离开。 清风楼外,蔡番鹤似乎是喝多了,亲昵地搂着沈逸的肩膀。 “英雄出少年啊!苏老如是,沈大人如是,假以时日,我大周又要出第二个苏乾,真是天佑我大周啊!” 天佑不佑大周不知道,但一定是佑着蔡番鹤的,能让他这么多年安安稳稳潇潇洒洒地待在这。 沈逸客气道:“我哪能比之苏老,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诶,沈大人谦虚了!” “是啊,沈大人少年才俊,与当年的苏老比,也差不多哪去嘛!” ..... 一群人自诩以苏乾为榜样,但行事作风上却与苏乾相差太多。 想苏乾那小老头,当初让他帮着弹劾自己,他那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臭,若不是当初苏乾自己口口声声说欠沈逸一个人情,估计这忙他帮不帮还两说。 沈逸与蔡番鹤等人客套一阵,周二虎已经驾着马车来接了,沈逸顺势拱手道:“蔡大人,本官就先回去歇息了,留步,留步。” “大人慢走!”蔡番鹤跟了两步走到马车旁,摆手说道:“在松州有什么需要帮忙配合,大人尽可差人来通知我,本官一定全力配合。” “好说,好说,”沈逸敷衍了一句,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清风楼,蔡番鹤本有些迷糊的眼睛顿时变得清明,步子也不再歪歪扭扭的了。 邱建等十余名官员一并围了上来。 “大人,我看此人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毫无城府,不足为惧。” “哪有清官像他这样的?”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能跟苏乾比。” 沈逸一离开,方才还道着“久仰”“幸会”的松州官员顿时就变了脸,“黄口小儿”“不足为惧”等形容张口就来。 蔡番鹤摆了摆手,说道:“少说点吧,他能搞出国债来,证明此人头脑活络,能被陛下安在监察使的位置上也不会毫无理由。” 蔡番鹤一发话,其他人又赞同地点了点头,好似刚才那些藐视的话不是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似的。 “都回去吧,他在松州还没离开之前,都小心着些。”蔡番鹤大手一挥,驱退了跟随的官员,自己也坐上轿子,回郡守府去了。 马车上,沈逸神色清明,出门在外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是他一直以来都贯彻的处世之道。 蔡番鹤这个土皇帝,对松州的掌握有些超乎了沈逸的想象,如今身份已经暴露了,脑袋上顶着“监察使”三个字,干什么都不方便,这让沈逸有些头疼。 赶着马车的周二虎忽然隔着车帘说道:“少爷,有一位大人在客栈等您。” “在客栈等我?”沈逸有些疑惑,松州的官员,有头有脸的不都去了清风楼么?怎么会有人在客栈等他? 沈逸反问道:“是什么人?” 周二虎想了想说道:“说是松州都尉。” 都尉? 官职沈逸倒是知道,大周每郡都设郡守和总督,郡守主管政务调配,而总督则主管军事防卫,这个都尉,就是协助总督管理军事的官职,通俗点说,也就是军区的副司令。 都说文武分家,武官不参加蔡番鹤主办的宴会倒是能理解,只是这个松州都尉为什么会找到客栈去,沈逸就不太明白了,松州都尉他并不认识,在松州他只和蔡番鹤有过一面之缘。 到了客栈,便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外,轿夫见沈逸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跟着朝轿子里说了一句,片刻之后,一名青年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青年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到沈逸之后便迈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阁下应该就是监察使沈逸沈大人吧?” 沈逸也点了点头,说道:“阁下应该是松州都尉?” “正是,”青年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沈逸一番,见他浑身酒气,眼中多了一种莫名的意味,紧接着说道:“不知能否叨扰沈大人片刻?” 倒是有礼貌的很。 沈逸点了点头,伸手道:“请。” 第525章 苏乾之子 二人步入客栈,找了个叙话的雅间坐下。 沈逸微笑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青年微微一笑,说道:“苏鹏程。” “苏鹏程?”沈逸顿了顿,仔细看了看苏鹏程几眼,讶异道:“难道是...” 苏鹏程点了点头,说道:“家父苏乾。” 果然。 当初去苏府做客的时候,苏乾无意间曾提到过,他儿子在凤兴郡任职,还给他捎去了美人醉,没想到就是在松州。 苏乾此人享誉大周,据说是文武双全,从兵部尚书混到大学士仆射之位,大概不是空穴来风,不过他现在偏文官更多一些,说出去也都是文官之首,不曾想其子是混武将的,还已经到了都尉。 要说权势,苏家这一对父子的权势也不差了吧? 沈逸笑道:“鹏程万里,好名字,是苏老的作风。” 苏鹏程笑了笑,接过客栈小二奉上的茶水替沈逸斟了一杯,手法讲究,一眼看得出来是书香门第出身。 两杯茶都斟的半满之后,苏鹏程放下茶壶笑道:“也不只是取鹏程万里之意,家母也姓程。” .... 沈逸有些错愕,没想到苏乾这小老头还挺讲浪漫的... 苏鹏程微笑道:“家父给我的书信中提起过沈大人,对沈大人可是不吝赞美之词,令我好生惭愧,如今一见,沈大人竟如此年轻,我更是无地自容了。” 呃... 他这算是成了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了吗?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苏老太高看我了,比起苏老的大胸怀,我不过是个市井小民,苏老的赞誉,受之有愧啊。” 苏鹏程微笑道:“父亲看人一向很准。” 苏鹏程这半句话出来,沈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不能说“你爹眼神不好,看走眼了”。 跟苏鹏程也是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共同话题,沈逸捧起茶杯,气氛有些沉闷。 “不知道大人对松州印象如何?” 沈逸刚抿了一口茶,苏鹏程提出了新的话题。 沈逸放下茶杯,笑道:“很好,上下和谐团结,民风朴实,经济也不错,这一路来就是松州给我印象最好了。” 此言一出,苏鹏程脸上明显有些错愕,只是很快便隐去了,紧接着又说道:“今夜是蔡大人宴请大人吧?”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蔡大人很热情,各级官员也十分健谈,让我受宠若惊。” 跟苏鹏程谈不上熟悉,沈逸可不会傻到跟他说心里话。 苏鹏程有些失望,原本有些想说的话,也没再说出口了。 气氛沉默下去,两人闲扯了几句,最终苏鹏程似乎是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起身告辞离开。 “少爷,有什么问题吗?”周二虎见沈逸望着苏鹏程离开的背影,好奇问道。 “感觉这小子在试探我。”沈逸眯眼说道。 “试探?”周二虎愣了愣。 沈逸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不说这个了,纵横商会那边怎么样?今天是有什么动静?” 沈逸一问,周二虎马上如数家珍道:“少爷去郡守府之后,我就摸到了茶楼去,马杰那边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事。” 沈逸挑眉问道:“什么有意思的事?” 周二虎道:“昨天我们离开了茶楼之后,有一青年去了纵横商会,今日又去了一次,马杰便跟踪了他,后来他去的地方,少爷肯定想不到。” 这周二虎,还学会卖关子了,沈逸撇嘴道:“郡守府吧?” 周二虎一愕,愣愣道:“少爷怎么知道。” 沈逸一阵无语,既然周二虎说他肯定想不到,代表那个地方既是沈逸知道的,又是一个看起来不会跟纵横商会产生交集的地方,郡守府不正合适? 当初沈逸就觉得蔡番鹤这人不简单,如今就算说他跟私炮有关,沈逸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的,倒不如说跟他没关系才奇怪了。 周二虎有些担忧地问道:“少爷,茶楼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那倒不至于,”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如果蔡番鹤已经知道我的动作,今晚就不会这么客气,而是鸿门宴了。” 周二虎问道:“少爷,什么是鸿门宴?” 沈逸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吩咐道:“让马杰他们那边小心点,仔细盯着纵横商会,没什么要事就不要主动来找我们了。” 周二虎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沈逸抬起胳膊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气直钻鼻间,嫌弃地仰起头来,走上楼洗漱去了。 客栈外,走出来的苏鹏程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方才与沈逸谈话时的场景,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失望的意思明显。 “少爷,怎么了?”苏府的老管家站在轿子旁边问道。 若是沈逸见到,应该能认出当初去苏乾府上拜访的时候就是这位老管家迎的他,如今却又出现在了苏鹏程身边。 “这样一个人,父亲竟对他颇多赞誉,”苏鹏程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就是一个与蔡番鹤同流合污之人?” 老管家笑呵呵道:“少爷切不可以貌取人,这位沈大人,确实不简单。” 要说对沈逸的印象,老管家比苏鹏程还要多一些,毕竟沈逸几次上门他都是知道的,当初苏乾跑到沈氏钱庄去,老管家也是跟着的。 苏鹏程摇了摇头,说道:“但愿吧,就目前看,不足以成事。” 说罢,苏鹏程钻进了轿子,启程离开。 到了楼上厢房推门而入,进门便见玉钗面带担心地望着窗边,而在她望的方向,苏慕烟正在那通过窗子打开的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 “怎么了?”沈逸走上去问道。 “公子。”苏慕烟拉沈逸过去,指了指某个位置。 沈逸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摊贩正在叫卖,“有什么问题?” 苏慕烟说道:“那人是盯梢的,今日才出现,之前一直都没有。” 沈逸并未感到惊讶,问道:“就他一个吗?” 苏慕烟有些歉然道:“只发现了这一个。”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随他吧,不管他。” 第526章 械斗 隔日,蔡番鹤刚刚洗漱完毕,心腹便找了过来。 “什么?” 心腹附耳说完,蔡番鹤挑了挑眉,甩着沾水的手指说道:“这苏鹏程,倒是不安分。” 蔡番鹤一边擦拭着手一边问道:“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心腹应道:“不久,也就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一炷香,就是客套都嫌短。 蔡番鹤嗯了一声,眯起眼睛道:“若不是因为苏乾,这苏鹏程,哼哼...” 想了想,蔡番鹤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 心腹静静听着,片刻后拱手道:“大人放心,一定办妥。” ---- 这天的清晨,沈逸是被一阵打砸声吵醒的。 “少爷,少爷...” 醒来时,玉钗正轻轻摇动着沈逸的肩膀,柔声唤着他。 沈逸睁开眼,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疑惑问道:“怎么了?” 玉钗朝门外努了努嘴,沈逸凝神听了听,只听见一阵互相问候祖宗的招呼传来。 “狗日的杂碎,单挑!” “杂种你骂谁?来啊!” “我艹你祖宗....” .... 一阵粗鄙之极又接地气的喝骂之后,便是一阵叮叮当当地响声与桌椅砸烂的声音传来。 沈逸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周二虎与苏慕烟都在门外守着,一边打量着下方的客栈大堂。 沈逸也跟着看了下去,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客栈大厅正有两方人在殴斗,看人数怎么也有十余人,而且还动起了明晃晃的刀子。 方才叫嚣着单挑的不知是何人,反正如今是一副大乱斗的景象。 沈逸问过李天问,得知大周并没有武林盟主这一说,但没有武林盟主,并不代表没有江湖。 相反,大周的江湖好汉还不少,尤其在北方,经常可以看见背着剑或是挎着刀的大汉,这样的江湖人也最是让官府头疼。 你不管他吧,容易发生械斗,你管他吧,江湖人一个不服,拉上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哥们,直接落草为寇,更是麻烦。 而今天这副场景,就是这种大环境的缩影了。 此时正是夏季,人心浮躁的时候,就像一句“你瞅啥”都能引发血案一样,松州的江湖人也很容易动火上头。 不知事情起因是什么,但如今殴斗的情况明显不是客栈的掌柜能控制的住了,十几人的殴斗加上明晃晃的刀枪棍棒,掌柜正和小二搂抱着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自叹自己倒了血霉。 “少爷,要不要管?”周二虎问道。 “怎么管?你是武林盟主还是青天大老爷啊?”沈逸摆了摆手,没有在意。 “住手!都住手!” “全部住手!分开!” 沈逸话音刚落,数道粗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群身穿制服的官差手握拳、刀出鞘,气势汹汹地涌进了客栈。 “停手!”当先一人大喝一声,命令官差将两边殴斗的人分开。 官差人多势众,手上也是亮着刀的,江湖人再莽,也没莽到往刀口上撞的地步,在官差的维持秩序之下,客栈大厅渐渐恢复平静,两方人马分到两边,接着被官差一个个地带了出去。 “办事倒是挺快的。”周二虎点了点头,给予了松州官府办事态度一个高度肯定。 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谁是掌柜!?”领头的官差大喝一声。 “我!我!”躲在角落的掌柜忙不迭跑了出来,点头哈腰道:“谢过官爷,小的是这儿的掌柜。” 官差手叉腰四周扫了一眼,沉声道:“你这掌柜如何管事的?若是伤到百姓怎么办?!” 掌柜大喊冤枉,那两帮人喝个茶的功夫都能打起来,他一个客栈的小掌柜,能怎么办? 官差不管他冤不冤枉,喝道:“你随我去衙门,你这客栈即日起关停,停业整顿,把客人都请出去吧!” “啊?!”掌柜心里大呼倒霉,一个不小心就摊上事了,可是事情发生在他店里,官府传唤他也合情合理。 民不与官斗,商就跟不敢了,掌柜不敢反驳官差的话,只得自认倒霉,自己跟着官差走了,让小二把客人们都请出去,房费如数退还。 沈逸住在最高层,没听到官差吩咐掌柜的话,等小二上门来通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会了。 “清客停业?” “是的,这位客官,真是抱歉,这是您预付的房费。”小二恭恭敬敬的将没算上的银子退了回来,没再多说,紧接着又去通知下一间的客人了。 沈逸看着手里的银子,若有所思。 收拾了行礼走出客栈,正想着是去官驿凑合凑合,还是另寻一家客栈,街道一头一队人飞奔而来,领头的见到沈逸站在客栈门外,便放声大喊。 “沈大人,沈大人!” 沈逸转头看去,来人有些面熟,似乎昨日见过。 “你是?”沈逸问跑来他面前的青年。 青年躬身道:“小的郡守府管事何国华。” 原来是蔡番鹤的人,沈逸见他身后还跟着几顶轿子与马车,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的下文。 何国华接着道:“我家大人听说客栈出了械斗案,按律客栈是要查封的,想起大人您在此处落脚,我家大人特意命小的接您到郡首府暂歇。” “大人,官驿的环境不比郡守府,郡守府的冰块供应也比官驿足,我家大人已命府里收拾厢房了。” 自从沈逸把硝石制冰的秘法献给了周扒皮,朝廷就又多了一项可观的收入,夏天的冰荒也得以缓解。 沈逸换得了一个登仕郎的九品虚衔,大周的富人能够买到相对低价的冰,各级官员也能享受到一些特殊待遇,可谓剥削沈某人,幸福全天下。 客栈这种地方当然不会给每个客人都准备冰鉴,官驿这种等级的地方,冰块的供应也相当有限,夏天在客栈或者是官驿住着,确实也没那么舒坦。 乍一看,沈逸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蔡番鹤的邀请。 郡守府,算盘打的不错嘛。 沈逸微微一笑,说道:“好啊,那就叨扰蔡大人了,二虎,把行李给这位管事。” 第527章 怎么是你 周二虎应了一声,跟阿福一起把行李抬上跟着何国华而来的马车。 何国华立刻喊人帮手,又麻利地掀开车帘,谄媚道:“大人,请。” 沈逸二话不说,直接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队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前往郡守府。 蔡番鹤给安排的住处不错,是一座独幢小楼,上下三层,布置地十分考究,沈逸来了之后,客气道:“蔡大人“有心”了啊。” 何国华躬身道:“我家大人吩咐,监察使大人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和小的提,小的尽力满足。” 沈逸笑了笑,道:“暂且不用麻烦了,有什么需要我再喊你吧。” 何国华很醒目地离开了,苏慕烟见状立刻走上来,不解道:“公子,我们这样不是羊入虎口吗?” “羊入虎口?”沈逸摇了摇头,笑道:“这整个松州都是那只虎,在哪都是一样的,在这起码不用再去猜想谁是盯梢的,谁又真的是好人。” 苏慕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沈逸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幢小楼来,现在又没有窃听器这种东西,想偷听他说话,必然要驱耳附墙,但有苏慕烟在,想发现不难。 另一方面,沈逸自认为之前伪装的还不错,蔡番鹤等人应该不会那么严肃地来看待他,但是今天蔡番鹤的态度突然变了。 说是请沈逸来郡守府住,其实就是全方位的监视,但是这个监视,作用极其有限。 蔡番鹤并没有理由阻止他去什么地方,也很难偷听他说话。 那么这座郡守府唯一的作用就是.... 阻止某些人见他? 沈逸在院中石椅旁坐下,手拖着下巴思索起来。 阻止松州的百姓告状? 不像,蔡番鹤的谈吐极度自信,那十几名官员言行举止间也为蔡番鹤马首是瞻,松州的经济也不差,再说他们是赚“大钱”的人,不太可能出现压迫百姓的情况。 那是阻止陆仁和他们? 也不应该,陆仁和本就是他的随官,他们要进郡守府,蔡番鹤也不可能拦他们。 那是... 沈逸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昨夜见过一个人。 蔡番鹤那个团体以外的人。 苏鹏程? 说起来苏鹏程之前言语间也在试探他,还问他“对松州的印象如何”,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 但是... 沈逸摇了摇头,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思绪有些乱。 没等沈逸整理好脑子里的信息,何国华领着陆仁和进来了。 “大人,您怎么在这住下了?”陆仁和见面便问。 沈逸笑道:“蔡大人这冰鉴管够,住的舒坦呗。” “这...”陆仁和为之愕然。 何国华应声道:“大人想用冰块尽快吩咐,小的立刻给您送来。”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跟陆大人聊会。” 何国华很干脆地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 陆仁和这才坐了下来,说道:“大人,这住不得!” 沈逸眉头一挑,陆仁和这老头立场有点不分明,之前沈逸看见他要进纵横商会,见了他的第二天就被邱建“偶遇”,这会沈逸正有些怀疑他是内鬼呢,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如何住不得了?”沈逸好奇问道。 陆仁和一张老脸有些凝重,顿了片刻才说道:“请大人随我去见一个人。” 沈逸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何国华还问了一句,沈逸便用与陆仁和出门吃饭应付过去。 事实上,陆仁和也真的是带沈逸去吃饭。 沈逸被陆仁和带着走进了某个不起眼的小饭馆,唯一的雅间之中,已经有人在等着。 “陆大...怎么是你?” 等在里面的人听到有人推门而入,起身招呼,转过头来却看到了走在陆仁和前头的沈逸。 沈逸也愣了,“苏大人怎么在这?” 等在雅间里面的,赫然就是苏鹏程。 陆仁和错愕道:“两位已经见过了?” 沈逸点头说道:“不久前才见过。” 苏鹏程道:“陆大人,这...” 陆仁和请沈逸入座,自己也跟着坐下道:“大人是信得过的。” 沈逸有些讶异地看着陆仁和,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事让陆仁和觉得他是信得过的。 苏鹏程有些错愕,坐下之后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因为沈逸在此而有些顾忌。 苏鹏程不说,陆仁和先说了。 “大人,松州有问题!”陆仁和看着沈逸,低声说道。 苏鹏程一急,抬手道:“陆大人...” 陆仁和摆了摆手,说道:“监察使一心为民,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 一心为民? 沈逸愣了愣,忽然想起来,难道是因为当初在延山发物资的事? 见苏鹏程有些犹豫,沈逸想了想,正色道:“苏大人,有什么事不妨说说看,我虽不是什么大义之人,但也不是贪赃枉法之辈。” 苏鹏程看了沈逸一眼,心想,就算他不说,看陆仁和的架势,估计事后也会跟沈逸抖个明白。 罢了! 苏鹏程叹了一声,说道:“松州有问题。” “问题出在哪?”沈逸挑眉问道。 “郡守府,硝石矿。”苏鹏程说道。 靠,原来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沈逸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陆仁和接过苏鹏程的话说道:“硝石矿的巡逻守卫一直是由松州的地方守军安排,苏大人身为都尉,也掌一些军马,但唯独硝石矿的巡守,一直不曾安排给苏大人。” 陆仁和的嘴太快,苏鹏程想拦都拦不住,摇了摇头,算是认命了。 沈逸则在内心思索,如此说来,参与私炮的,不禁有蔡番鹤这些文官,还有军部的势力... 越来越麻烦了啊。 沈逸想了想,好奇问道:“为什么苏大人不与我说,而与陆大人说?” 苏鹏程瞥了沈逸一眼,淡淡道:“陆大人先后四次来京畿,为人正直是我亲眼所见,沈大人,我不敢尽信。” 沈逸有些无语,想来昨晚他的表现确实跟陆仁和正直的形象是有大区别。 不过,苏鹏程提防他,他又何尝不提防苏鹏程呢? 第528章 我能解决他 沈逸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不像曹操曹老板那般多疑,但遇人提防三分总是没错的。 就算是苏乾的儿子,未必就没有同流合污的可能性,虽然目前看来是不太像。 本来苏鹏程似乎想跟陆仁和深谈的,但是因为沈逸的出现,苏鹏程兴致缺缺。 在听陆仁和说沈逸住到了郡守府里头之后就更加了,之后再没说几句话,关于硝石矿的事是一句也没再提,连带着对陆仁和看人的眼光也产生了怀疑。 任凭陆仁和再问,苏鹏程也只是敷衍过去,最终还以公务为由借口离开了。 陆仁和陪同沈逸回郡守府的路上,小声说道:“苏大人为人小心谨慎,也是这一次来松州才向我透露个中疑点。”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跟你说了,想必是要你帮忙的,帮什么呢?” “大人高见,”陆仁和点头道:“苏大人是武官系的,文官这边的事务插不进手来,因此只有靠咱们才能有机会接触。” 似乎是怕沈逸不信任苏鹏程,陆仁和补充道:“其实松州的情况大概苏学士早有察觉,四年前将苏大人调至松州,恐怕就是在为此做准备。” 对于苏乾的安排沈逸不予置评,但就他看来,想靠苏鹏程和陆仁和掀翻松州的地方官府,还是有相当大的困难的。 苏鹏程手上的证据,似乎就只有硝石矿的巡守被限制的很死,并没有其它的实质证据,延山县的存在,他应该是不清楚的。 现在想想,难怪蔡番鹤要将私炮作坊大费周章地挪到延山县去,原来是因为松州也有“内鬼”。 局势有点乱,但水越乱,越适合浑水摸鱼.... 沈逸如此想着时,已经走到了郡守府附近。 而这时候,一辆马车也正朝着郡守府而来。 马车之上,坐的也是沈逸的老熟人。 似是机缘巧合,坐在马车上的骆复海掀开了侧窗的帘子,这一掀开,恰巧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沈逸。 骆复海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面色一变,飞快放下车帘,吩咐道:“不要停车,回商会去!” 车夫应了一声,本应该在郡守府停下的马车径直路过,绕路又回了纵横商会。 夜深。 某处偏僻酒铺的后院之中,披着斗篷的蔡番鹤大步而入,问道:“有什么急事?” 骆复海直奔主题,开口问道:“沈逸住在郡守府中?” 蔡番鹤愕然道:“你认识他?” “如何不认识!”骆复海沉声说道,语气中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当初在金安的那一场商战,沈逸让纵横商会吃了个闷亏,到了京城,又捣毁了纵横商会重要的新据点近月楼,还把他的副手许掌柜送进了大牢,骆复海如何能不认识沈逸? 蔡番鹤摆了摆手,说道:“此人不足为惧,倒是那苏鹏程,近来有些不老实,怕是发现了什么。” “如何不足为惧?”骆复海沉声道:“此人心狠手毒,城府深沉,绝不是一般人物!” “心狠手毒,城府深沉?”蔡番鹤喃喃重复了一遍,怎么也没法将这两个词语跟那个吊儿郎当的监察使联系在一起。 “你不知道,沈氏商号能有今天的规模,几乎是踩着纵横商会上位的!”骆复海眯起眼睛道:“而且此人,已经倒向了康王。” “还有此事?”蔡番鹤窝在松州凤兴郡发财,对京城的局势,掌握的还不如拥有冠翠楼的骆复海。 骆复海没有解释,接着问道:“你跟我说说,他在凤兴干了些什么?” 蔡番鹤想了想,将他所知道的沈逸的作为简要说了一遍。 骆复海皱着眉头,良久之后说道:“他在藏拙,肯定有目的!” “什么目的?”蔡番鹤问道。 骆复海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此事不能大意,此人败家只是表象,他在延山散财,定有深层的目的,还是先告知端王殿下,让殿下那边商量决断吧!” 蔡番鹤还是不太能相信沈逸有骆复海描述的那么厉害可惧,但毕竟事关大局,还是答应了下来。 数天后。 端王府。 “哈哈,任啸,你这画,比之苏乾也不差啊。”端王手里拿着一幅画卷,频频点头,出言赞赏,听他这般说,竟然是任啸的画作。 任啸不知何时被襄国公解了禁足,此时正站在端王身边,闻言笑道:“此画一出,我当先想到的就是殿下,也只有殿下配得上这幅画。” 端王听了,笑得更是灿烂。 画上画的是两虎争食,稍大的那只咧着凶厉的面孔,吓退了稍小的,将猎物抓在手中。 端王是大皇子,岂不就对应了那只大老虎,两只虎争取的猎物,不正就像储君之位一般? “哈哈,好好好,才气不减当年啊!”端王收起画卷,又夸赞了一句。 “殿下过誉了。”任啸微微一笑,配上他俊俏的脸,俨然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将画卷交给下人收好,端王大笑道:“迷途知返,为时不晚,跟着本王,你来日的成就定然不小,啊,哈哈...” 任啸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 此时一人快步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低声说道:“殿下。” “嗯?”端王侧眼看去,一见信上纵横商会的标志,稍稍打起精神,接过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端王的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些厌恶道:“怎么又是这沈逸!” “沈逸”两个字刚从端王嘴里蹦出来,任啸的眼睛,突然闪出了亮光! 任啸问道:“殿下,是何事?” “嗯?”端王看了任啸一眼,心想这事襄国公府也有参与,让任啸看看也无妨,便将信件递给他道:“一只烦人的苍蝇。” 任啸飞快地接过了信,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地看了一遍,旋即,脸上展露诡异阴险的笑容。 片刻后,任啸忽然说道:“殿下,我有办法解决他。” 正打算找刘璟升来商量一番的端王闻言收住了手转头看任啸,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任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眼神有些飘忽,他似乎,已经看到沈逸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第529章 骆复海之邀 苏鹏程在松州数年,似乎已经掌握到了一些这样利益大网的小问题,但应该还不至于到连根拔起的地步,不然他也不用找朝廷派下来的巡查队伍帮忙了。 沈逸有些头疼,他一不想查蔡番鹤那点破事,二不想跟苏鹏程扯上关系,说通俗一点,他不想做大周的功臣,也不想做贪官。 最开始沈逸打算和蔡玉那边合作,但蔡玉小心的很油盐不进,第二个计划沈逸打算直接收购流出的私炮,哪怕多花上些钱,后期的改造再麻烦些,谁知道又扯上了纵横商会。 跟纵横商会不能说不熟,只能说已经是是势不两立了,去他们那买私炮,估计成功率连一成都没有。 “唉。”小院里,沈逸叹了一声,浑水是可以摸鱼,但要搞清那条鱼的位置,也不容易。 这时候,周二虎走进来道:“少爷,洪安那边传来消息,纵横商会的会长来松州了。” “骆复海来松州了?”沈逸想了想,骆复海此人还是不见为妙。 沈逸突然想起,许掌柜还在京城大牢里头,如果他把许掌柜捞出来示好,能不能换一手私炮?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片刻,沈逸就打消了。 许掌柜恨他估计如杀父仇人,大概很难改变,他又是骆复海的心腹,跟他谈与跟骆复海谈也没什么两样。 甩了甩头,沈逸重新计划起来。 骆复海来松州,大概率是为了私炮的运输,以前有许掌柜代办,现在许掌柜进了号子,骆复海只能亲自跑一趟。 他既然来了,应该也就说明走货的时间快到了。 或者.... 当一回水匪,直接在水路上把他劫了? 沈逸眼睛一亮,这个好! 纵横商会干的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算被抢了也不敢报官把事情闹大,只能吃个哑巴亏,沈逸这边有周二虎和洪安以及马杰等几个师弟,武力上是有保障的,到时候劫了纵横商会的货远遁而去,既可顺流下江南,也能把货放沧州的仓库,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里,沈逸立刻吩咐道:“你跑一趟沧州,让苟娃抽出几艘小黄船来准备好,再去信给京城,让老常带些身手好水性好的兄弟过来。” 周二虎闻言也不问沈逸要干什么,答应一声就要去办。 “等等,”沈逸唤住他,又吩咐道:“让马杰到松州渡口去,看看纵横商会的货船上有多少人。” 周二虎答应下来,大步离开了。 沈逸长舒一口气,第一次做不法之徒,感觉还挺刺激的? 他是朝廷的监察使,反手又派人准备劫船,不知道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某日夜里。 蔡番鹤接到了京城来的信件。 “殿下怎么说?” 在客位上,骆复海开口问道。 蔡番鹤没有回答,直接将信递给了骆复海。 信在手上展开,骆复海有些错愕,端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断了?还是刘璟升怎么安排的? “好毒的手段。”骆复海不禁叹了一声。 蔡番鹤点了点头,“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不愧是执掌都察院的人。” 两人都在心底以为,信上的计策定然是刘璟升出的,反正不可能是端王殿下。 想想端王殿下身边,也就刘璟升有这样果决,只是以往,刘璟升似乎也没有这么狠毒过... 任啸投效端王两人还不知情,就算知情,也不会想到此计会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京城纨绔出的。 “你有把握从他手上拿到银子?”蔡番鹤说道。 骆复海自信地点了点头,说道:“此人钱不当钱使,别的不好说,此事我却有几分自信。” 蔡番鹤点了点头,招来何国华,小声吩咐了几句。 -------- 次日沈逸走出房间,没走两步正看见何国华带着人往院子里头搬木材,疑惑问道:“这是干什么?” 何国华见沈逸出来,应道:“回大人,这梅雨季快来了,我家大人命小人来看看有没有缺漏,修缮一番,免得给大人带来不便。”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正要离开的时候,何国华又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说道:“大人,今日有人来拜访您,不过我看大人还未起来,便没敢打扰您。” “拜访我?”沈逸愣了愣,到郡守府来拜访他,难道是苏鹏程? 沈逸问道:“可知道姓名?” 何国华点头道:“有拜帖。” 接过拜帖一看,沈逸就呆住了。 拜帖的封面沈逸见过,他在金安的时候也曾收到过。 这是纵横商会的拜帖。 最后署名的,正是骆复海。 在松州认识的人本也不多,但沈逸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骆复海居然会来拜访他。 他自认为跟纵横商会是势不两立的,当初在金安虽然有郡守调停,但梁子肯定是结下了,再加上许掌柜在京城那档子事... 难道骆复海不这么认为? 沈逸知道骆复海来了松州,但这跟他自己坦白出来,又是两种意义了。 想不明白,沈逸摇了摇头,说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他决定走一趟纵横商会,本来也正愁没法子进去打探虚实。 周二虎去了沧州调度,不在松州,沈逸干脆单刀赴会,光天化日的,骆复海还敢对他这个监察使如何不成。 何国华很醒目地安排了轿子送沈逸到了纵横商会,沈逸刚刚落轿出来,茶楼里正监视着这边的洪安愣了愣,少爷怎么来了? 纵横商会看门的伙计远远的见到轿子来了就去通知了骆复海,轿子停了没一会,骆复海就亲自迎了出来。 “沈掌柜!”骆复海老远的就拱起手来,笑哈哈地小跑到沈逸面前,站定之后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该叫沈大人才对。” 对于这种表面客套的态度沈逸已经见怪不怪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骆复海客气,沈逸便也微笑道:“骆会长,好久不见啊。” 骆复海脸上笑意真诚,说道:“自从金安一别,已经快一年了吧?” 沈逸笑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530章 要钱没有 一年的时间还得快吗?并不快,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之间,定然不会这么说。 因此,沈逸说这话的时候,让骆复海微微愕然,笑容滞了片刻。 此时,两人还站在纵横商会外头,骆复海伸手笑道:“沈大人,里面请。” 沈逸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站在外面与他说话,本来的目的也是借此事探一探纵横商会的虚实,于是也伸手说道:“请。” 两人一阵谦让,好像真的是毫无过节的样子,最终是肩并肩一起走进了纵横商会。 商会里头,骆复海早已经准备好了茗茶,沈逸扫视了一圈,左右打量着,松州的纵横商会跟金安的布置是一种风格,富丽堂皇,只从表面来看的话,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异样。 沈逸也不废话,坐下来就开门见山道:“骆会长突然邀我,是有什么事吗?” 骆复海笑了笑,茶杯微微端起,说道:“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与沈大人这么久未见了,颇有些唏嘘,记得当初在金安的时候,沈氏商号才起步没多久,现如今沈氏钱庄几近开遍大周,已经不是我纵横商会能够比拟的啦。”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都是运气,三分本事七分实力罢了,纵横商会也不差,在凤兴郡涉猎的行业也很广泛呐。” 两人虚情假意地互相吹捧,谁也没有透露半分真正的心思。 骆复海不清楚沈逸知道多少,但他留在延山县必然是有目的,因此骆复海几乎是本能地保持着对沈逸的戒备。 沈逸同样猜不到骆复海真正的目的,如果说只是为了请他叙旧的话,沈逸断然是不信的,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旧好叙的,如果硬要叙的话,大概也只能叙仇吧? 客套寒暄了好一阵子,就在沈逸忍不住要认为骆复海是不是老年痴呆,老糊涂了,忘记了过去的过节之时,骆复海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沈大人,实不相瞒,这次请沈大人过来,是有个忙想请沈大人帮一帮。” 沈逸眉头一挑,骆复海请他帮忙? 脑壳真的坏掉了? 沈逸借势问道:“不知道骆会长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上的?” 骆复海哈哈一笑,说道:“沈大人太自谦了,您贵为监察使,您的沈氏钱庄又有如此大的规模,帮纵横商会的忙,只不过是抬抬手的功夫而已。” 沈逸微笑道:“那洛会长就说说,我这手该如何抬吧。“ 沈逸不会一口答应帮忙,骆复海心里也明白,闻言搓着手道:“其实,纵横商会近来的运转遇到了些许难处...” 一般这话开口,正常人都能想到,是要借钱了。 果不其然,骆复海紧接着说道:“在下希望可以从沈大人的钱庄,支取一笔借款。” 沈逸眼睛微微眯起,虽然他穷的只剩下钱了,但是借钱这事,他还是没有一口答应。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以前的过节,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这个忙在沈逸看来有些无厘头。 谁跟他借钱他都能接受,就算是周扒皮跟他借钱他都不会惊讶,唯独是纵横商会,沈逸会感到不可思议。 沈氏钱庄铺的是广,但业务覆盖率最小的,就是金安。 纵横商会这个将金安大部分资金都笼络在手里的庞然大物,居然会和沈氏商号借钱? 沈逸笑道:“这确实是举手之劳,不过骆会长为什么不去钱庄办借款,而要找到我呢?” 骆复海闻言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说道:“以前大家有些小误会,虽然误会最终解开了,但是....想在金安借款不易,在下想来想去,还是请沈大人开口才有用。” 沈逸闻言恍然,骆复海估计是不想去钱庄丢脸,才亲自找到他。 沈逸笑道:“不知道骆会长要借多少?” “五万两,就五万两。”骆复海报出了一个数字。 对于普通人来说五万两遥不可及,但对沈氏商号和纵横钱庄的体量来说,确实可以用这个“就”字。 沈逸想了想,忽然笑道:“我们沈氏钱庄借款之前,都要看看借款人的资质,这样,不如骆会长带我逛一逛,看看现在纵横商会能变现的资产?” 骆复海一阵愕然,沈逸解释道:“朋友归朋友,但公事要公办嘛,骆会长也是生意人,我想应该能理解吧。” “能理解,能理解。”骆复海点了点头。 沈逸四周扫了扫,说道:“不如,就从这幢小楼开始?” 骆复海眉头一挑,竟没有犹豫多久,便说道:“请。” 沈逸有些错愕,真带着他逛? 出乎沈逸预料,骆复海真的带着他逛了一遍纵横商会,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就在沈逸要往后院走的时候,骆复海突然阻拦道:“沈大人,后院住的都是些女眷,不方便...” 商会里头住女眷,你骗谁呢? 沈逸心中暗道,有了几分猜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骆复海道:“沈大人,城中还有几处铺子,我带您去...” “不用了。”沈逸摆了摆手,他可没兴趣看骆复海的生意。 “那您看这借款的事....”骆复海搓着手问道。 沈逸微微一笑。 “不借。” “好,那麻烦您写个字条.....什么?”骆复海说了一半,人愣住了。 “我说不借。”沈逸仍是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 纵横商会跟他借钱?想得美! 不去钱庄借,非要找他本人,谁知道骆复海拿这钱去干嘛? 再说了,就算骆复海拿去做正事,沈逸还能帮着纵横商会起势?这不是做梦呢吗,他巴不得纵横商会早点死! 要是骆复海以为拍几个马屁就能从他这抠出银子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骆复海的表情有些复杂,勉强撑起笑脸道:“只是周转一阵,一定能还的。” “能还我也不借。”沈逸耸了耸肩,摊手道:“骆会长,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是不知道,我的钱都被陛下捞的去了,我跟谁说去?不是不帮,只是要恕我爱莫能助啊。” 第531章 大周需要你 借钱不成,骆复海的表情有些难看,而沈逸知道进不去后院,干脆告辞离开了。 反正到时候在水路上劫也是一样的。 夜里,蔡番鹤与骆复海捧了头。 “怎么样?拿到字条了?”蔡番鹤问道。 计划中,骆复海需要从沈逸手上搞到一张亲笔信,或是沈氏钱庄的票据。 骆复海咬了咬牙,面色有些难看,摇头道:“没有。” 蔡番鹤愕然道:“你不是说自信能弄来?” 骆复海咬牙道:“他连没钱这种借口都能说的出来,我还能如何?” 蔡番鹤嘴巴微张,讶异的模样溢于言表。 沈氏商号没钱,说出来谁信? 光是沈氏钱庄在松州的分号,怕都不止有五万两银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想到计划在第一步就搁浅了。 “算了,他已经去过纵横商会了,最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骆复海摆手说道。 蔡番鹤想了想,也觉得问题不大,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 自从陆仁和带沈逸去见了苏鹏程之后,苏鹏程就再没现身过。 连续几天没能见到苏鹏程,事情的进展耽搁下来,让陆仁和有些沮丧。 “唉!”陆仁和坐在沈逸对面,重重叹了一声。 沈逸微微撇了撇嘴,明知故问道:“陆大人叹什么?” 陆仁和沉声道:“叹国之不幸!” 沈逸有些汗颜,陆仁和一个小御史,真是为国操碎了心,想来苏乾都没陆仁和担操心的这么多来。 “少爷。”巧儿递了一个削好的苹果过来。 沈逸顺手接过啃了一口,心思飘向院外,要不要让苏慕烟趁夜去纵横商会探一探? “大人。”陆仁和神色忽然坚定了几分,说道:“下官打算去纵横商会查一查。” 昨天骆复海刚请他去商会,今天陆仁和又提了出来,沈逸愕然道:“去纵横商会干什么?” 陆仁和四周张望了一眼,旋即小声说道:“其实,下官也查到了一点问题!” 沈逸来了兴趣,问道:“哦?什么问题?” 陆仁和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翻到某页,指着上面的数据说道:“大人请看。” 沈逸歪头看了一眼,记的是纵横商会去年交的商税。 “有什么问题?”沈逸好奇问道。 “大人再看这里。”陆仁和又翻了几页,记的是前年的商税。 见陆仁和又要翻页了,沈逸无语道:“陆大人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陆仁和闻言也不再展示他的工作成果了,小声道:“大人,最近四年,纵横商会的商税竟然连年增长!” 沈逸满不在乎道:“这不挺好的么,周扒...陛下就喜欢这样的。” “如何好?”陆仁和眉头一竖,说道:“大人去年到过沧州,难道不知凤兴是个什么景象?” 沈逸随口道:“穷噶,还能是什么景象?” “非也,”陆仁和摇了摇头,说道:“去年,乃是水患形势最为危及之年,北方经济大受影响,像纵横商会这样江南来的客商,该是受影响最大的,如何能做到商税仍然只多不少?” 沈逸吃苹果的动作一顿,我去,好像有点道理啊? 陆仁和沉声道:“硝石若真的流出,必然有人暗里获利,下官怀疑,此事与纵横商会有关!” 搞来搞去,真给陆仁和查到了纵横商会头上来,原来当初陆仁和去纵横商会,就是要查这事? 人老,心并不老嘛! 沈逸眼珠子一转,说道:“陆大人,把那册子给我吧。” 陆仁和愣道:“大人要做什么?” 沈逸理所当然道:“本官身为监察使,这种事当然要本官去做了。” 说罢沈逸便伸手去拿那册子,结果陆仁和动作更快,直接一把收了回去。 沈逸愣道:“你这是...” 陆仁和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恕下官僭越,此事,还是让下官去办吧。” 沈逸慢慢收回手来,疑惑道:“为什么?” 陆仁和看了看沈逸,说道:“说实话,大人行事....有些随心所欲,不甚讲规矩。” 这....就有些尴尬了。 陆仁和瞎说大实话,凡是个人都这么认为,反驳也反驳不了。 “大人有才能不假,可这官场凶险,凡事都要走条例,讲规矩,”陆仁和语重心长道:“大人经验尚且不足,可知道有多少监察折在了这京畿三郡?大周需要大人这样的人才,若是因为此事大人丢了前途,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沈逸有些错愕,没想到陆仁和居然会跟他说这样一番话。 陆仁和正直不假,讲规矩也是真,沈逸知道当初去东阳查刘县令的案子,问过他以后陆仁和还一一走访民间取证,只不过实在是刘县令名声太差,已无转圜的余地了。 沈逸问道:“陆大人就不担心自己的前途?” 陆仁和洒然地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夫本也将要请辞致仕了,贬官也无处贬,无关紧要。” 闻言,沈逸沉默下去。 良久之后,沈逸才摇头道:“陆大人,此事你不要着急,还要从长计议。” 陆仁和摇头道:“大人,此事宜早不宜迟,监察本职就是考课查账,纵横商会还能坚持不出示?” 这时候何国华走进了小院,沈逸当即闭口不谈了。 何国华躬身道:“沈大人,我家大人备了晚宴,请大人与诸位夫人赴宴。” 还请了诸位夫人? 沈逸问道:“就在府里吗?” 何国华点了点头,应声道:“是的,就在宴客厅。” “好,我知道了,”沈逸看向陆仁和,说道:“陆大人也一起吧。” 陆仁和摇了摇头,站起身说道:“下官还要核一核账册,就不去了。” “好吧,”沈逸也不多劝,毕竟是蔡番鹤设宴,何国华也只说请沈逸和诸位夫人。 沈逸朝着陆仁和说道:“陆大人,你还是等等我。” 有何国华在这里,沈逸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他相信陆仁和应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陆仁和低头想了想,而后拱手道:“大人请放心。” 第532章 死 沈逸的话陆仁和听的明白,陆仁和的话沈逸就听不明白了。 放心? 放什么心,是放心陆仁和会等他,还是放心陆仁和能办好这事? 说完这话,陆仁和就迈步离开了。 “诶...”沈逸张口想说什么,但何国华在这里,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想来陆仁和也不会急在这会跑到纵横商会去,明日再找他好好谈谈。 “走吧。”沈逸唤了玉钗和苏慕烟出来,示意何国华带路。 宴客厅中,蔡番鹤与他的夫人已经在座,也仅仅只有他们两人,看起来今日是小宴。 见到沈逸等人进来,蔡大人起身道:“公务繁忙,沈大人在郡守府下榻却抽不出来招待,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沈逸微笑摆手道:“不至于,蔡大人身为郡守,每日要处理的事务繁多,倒是我叨扰了蔡大人。” “不敢不敢,沈大人,坐。”蔡番鹤笑着伸手道。 一坐下来,蔡夫人就热情地与玉钗等人唠些家常话,态度十分亲和,玉钗与苏慕烟也是接话说话,场面很和谐。 酒菜齐至,蔡番鹤率先端起酒杯,说道:“沈大人能在郡守府下榻,是本官的荣幸啊。” 沈逸摆了摆手,跟着端起酒杯道:“蔡大人过奖了,大家都是同僚,哪有什么荣幸不荣幸的,说起来我这监察使的头衔只是一阵,蔡大人却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郡守,比起我来,蔡大人对朝廷的功劳可要大的多了。” 蔡番鹤叹了一声,说道:“唉,说起来,本官固守一方,难得机会能离开凤兴,沈大人携美而游,本官心里甚是羡慕啊。” 沈逸哈哈笑道:“蔡大人要是这样说,蔡夫人可是要不高兴了。” 蔡夫人闻言打趣道:“沈大人这话说的,您这二位夫人,便是妾身也羡慕的紧,沈大人拿我与他们二位相比,可是折煞我了。” “哈哈。” 几人皆是一笑,接着便喝起酒来。 放下酒杯,蔡番鹤问道:“不知大人打算何时动身前往下一城啊?” 沈逸闻言心里暗想,这回估计要待上好一阵了,起码,也要等劫了私炮再说吧。 沈逸笑道:“这几日正是在商议此事,具体的还没定下来。” 蔡番鹤点了点头,说道:“天气炎热,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与何国华说。”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郡守府可比客栈舒服多了,起码这冰鉴,客栈可提供不了。” 沈逸在郡守府住着,别的不说,面子上的功夫蔡番鹤是做的很足了,起码冰鉴管够,无论外面多炎热,屋里永远是凉快的。 “说起来,这制冰秘法还是大人献给朝廷的,造福万民,沈大人乃是头功。”蔡番鹤摇了摇头,吹捧起来。 头功是头功,周扒皮赚的盆满钵满,却也没分少爷我一点呐。 沈逸心里嘀咕,面上还是与蔡番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你吹捧我厉害,我说你牛逼,整个宴会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场景。 到了喝完了散席,沈逸也没搞明白为什么蔡番鹤会安排这样一餐饭,除了顺口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走,其它的什么都没问,颇为莫名。 回院子的时候见玉钗走在后面,脸色不太对劲,沈逸关切问道:“怎么了?喝多了?” 蔡夫人也算是女中豪杰,不止是沈逸和蔡番鹤在喝,蔡夫人也拉着玉钗和苏慕烟搞气氛,沈逸知道玉钗酒量不行,还以为她喝多了。 玉钗摇了摇头,轻声道:“心跳地慌张,眼皮子也跳的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 沈逸拉过玉钗道:“大概是太久没喝酒了,突然喝不习惯吧,没事,早些歇下吧。” 玉钗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好点了点头,跟着沈逸回屋了。 夜色如墨,睡梦香甜,一夜如常。 次日一早,沈逸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柔了柔有些发涨的脑袋,正要唤巧儿端些热水进来,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沈逸一惊,也顾不得穿好衣服,只着里衣便拉开门跑了出去。 四周不见响动,再一看,不远处的那一堆木材上,躺着一人。 当看清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时,沈逸忍不住心里一抖。 “公子!” 一面,苏慕烟也听见巨响跑出来唤了一声,见到沈逸没事才松了口气。 而沈逸并没有回应苏慕烟,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向前方走了过去。 “公子?”苏慕烟有些疑惑,当看到躺在那堆木材上的人影时,秀眉蹙起,手已经抚在腰间软剑上,眼神在院中扫视。 沈逸眼神凝滞,咬着牙关,一步一步走到人影前头,当看到人脸时,昨日对话在脑海涌现。 “大人有才能不假,可这官场凶险,凡事都要走条例,讲规矩。” “大周需要大人这样的人才,若是因为此事大人丢了前途,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 沈逸双拳紧握,致而双臂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剑眉已经紧皱。 陆仁和躺在那,双眼轻闭,面色微微发白,发髻散乱,已然没有了呼吸。 昨日还活生生的精神老人,如今已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陆仁和总是一本正经的老顽固模样,就算没有丫鬟服侍,每日身上的御史官袍总是悉心穿好,可此时衫口散乱,没了往日的精神模样。 他常为自己当了几十年御史却不曾升官而感到尴尬,但也同样为自己御史的身份而自豪,他曾和沈逸说,御史就是朝廷的大夫,朝廷病了,御史就要治,而御史,必须要正直。 他总说这次回去就要请辞,就能回乡养老了,他要回去教孙子,抱孙女,还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他孙子也能成为一名御史。 只是..... 不要在像他一样踏步不前,因为,走的越高,才能伸张更多的正义.... 他说,让沈逸放心。 或许,他也为前几次巡查没能发觉疑点而自责。 而如今, 如今。 如今他死在了凤兴郡,死在了郡守府,死在了沈逸面前。 第533章 谁敢闯 “大人你!....” 这时候,何国华突然出现在小院门外,见到沈逸握着拳头站在陆仁和的尸体面前,面上错愕不已,惊叫出声。 苏慕烟眉头一皱,脚尖轻点要去拿人,结果何国华转身便跑,苏慕烟竟是没有捉到。 苏慕烟心里一凝,此人也有武功! 院中出现尸体,苏慕烟担心沈逸,不敢走远,放弃了追拿何国华,回到了沈逸身边。 “公子...”院子里,沈逸还站在陆仁和的尸体之前,一动也不动,苏慕烟红唇轻抿,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逸看着陆仁和的脸,百感交集。 如果,他昨夜留陆仁和在郡守府一起赴宴,会不会他能逃过这一劫? 如果他将掌握的消息和陆仁和分享,他是不是就不去纵横商会了? 如果他不是一直想置身事外,办自己的事不淌浑水,结果会不会有改变? 如果.... “有没有人。” 良久之后,沈逸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 “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苏慕烟摇了摇头,她看到陆仁和尸体的一瞬间就飞快在院子里搜了一遍,没有刺客,没有人影,陆仁和的尸体仿佛突然出现的一般。 “沈大人,你!...” 这时候,蔡番鹤带着好一群人赶了过来。 很奇怪,他总说他公务繁忙,如今却没有去衙门,反而这么快赶到院子里来了。 沈逸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蔡番鹤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在他身后,有府兵,有官差,有邱建在内的松州官员。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的模样,仿佛是沈逸杀了陆仁和一般。 “陆大人!” 又有人惊叫出声,京畿巡查队伍中的另一名御史吴风,扒开人群冲了过来,一把跪倒在陆仁和的尸体旁边,眼眶发红。 良久,吴风抬头看着沈逸,“沈大人,你怎么能....” “你胡说什么!”苏慕烟手上软剑一抖,娇声喝止吴风的话音,剑尖堪堪停在吴风喉前。 吴风吓的惊叫一声,身子往后一倒,微微颤抖。 沈逸捂住苏慕烟的手,让她将剑收了回来,紧接着望向站在那的蔡番鹤等人,低声道:“蔡大人,还有诸位大人,今日公务不忙了?” 沈逸没有解释,在这样一个黄泥落裤裆的场景之下,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诸如“人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云云。 即使心头百感交集,但沈逸还是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无名火,只那么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任凭他在解释,也没有用。 如果他没猜错,下一步蔡番鹤会往他身上泼脏水,众目睽睽之下,跳进澜沧江也洗不清。 蔡番鹤似乎也没想到沈逸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愣了愣才指向陆仁和的尸体问道:“沈大人,这....你是否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蔡大人希望我解释吗?”沈逸问道。 蔡番鹤再次一愕,旋即下令道:“搜查院内!” 站在蔡番鹤身后的府兵和官差闻言涌进了小院。 “站住!”沈逸突然沉声一喝,声如爆响,众人闻言一震,全都停了下来。 蔡番鹤皱眉道:“大人这是何意,本官让他们搜查,也是为了...” “院里只有我们,没有别人。”沈逸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蔡番鹤眉头皱的更深,沉声说道:“本官是为了洗刷大人身上的嫌疑,沈大人不要自误!” “尽管怀疑,院里没有其他人。”沈逸面色不变,双眼紧紧地盯着蔡番鹤。 蔡番鹤与之对视,片刻之后挥手道:“沈大人,请不要阻挠我等办案,本官以郡守身份下令,搜!” 府兵与官差们听了,停下的脚步又迈了起来。 “谁敢!” 沈逸再次大声一喝,夺过苏慕烟手上软剑,手中拿出令牌高举,喝道:“本官乃陛下钦封监察使,没有圣旨,谁敢闯我住处!” 古朴的监察使令牌,不知已经了多少人的手,在阳光照耀之下,也并不能闪出亮光,但只这么一块令牌,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府兵与官差们再度停下了,回头看向蔡番鹤。 蔡番鹤沉默片刻,这一刻的沈逸,才真正与当初他见第一面时的印象重合起来。 几经思考,蔡番鹤最终没有说话,只是使了一个眼神。 于是又有人往院中而去。 沈逸不再多言,手持软剑一个闪身。 哧。 剑光一闪,走在最前头的官差,手捂着喉咙,指缝溢出殷红的鲜血,嘴巴大张却已说不出话,片刻后轰然倒地,没了生息。 沈逸持剑而立,剑身染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剑身亮光依旧。 “谁敢擅闯本官住处,死!”沈逸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 这只是沈逸第二次出手杀人,恰巧两次杀人,都被苏慕烟目睹。 比起在金安时,少了慌乱,多了果决,更有狠辣。 苏慕烟知道,沈逸心中一定燃着怒火。 目光凝视着众人,若是一拥而上,沈逸怕是对付不了,苏慕烟已经做好护着沈逸的准备。 蔡番鹤面色难看,这明明是郡守府,恰恰是他请沈逸住进来的,只是沈逸在此,有那块令牌,那官差死了也白死。 他知道规矩,所以没有说话,只用眼神暗示,却万万没想到沈逸会这般果决狠辣,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 众官差皆是后退,不敢再上前了。 让他们搜查院子没问题,光天化日之下杀监察使?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说了,要怀疑,尽管怀疑,但谁敢闯我住处,杀无赦!” 沈逸狠声说道,眼神扫过众人脸上,目光所及之处,邱建等人触之皆不敢与这锐利之眼对视。 蔡番鹤心中略有些急躁,本来可还有一手准备,如今沈逸这般坚持,怕是实施不下去了... 顿了顿,蔡番鹤一挥手,将那些府兵官差召了回来,沉声说道:“既然沈大人坚持要自误,罢了。” “不过,既然沈大人有嫌疑,请恕本官要限制大人离开了!”蔡番鹤沉声吩咐道:“来人!将此院围起,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出!” 第534章 沧州之变 因为沈逸监察使的身份,蔡番鹤不能对他采取极端的暴力措施,即便是将他软禁在小院中,也得要客客气气,好吃好喝的供着。 当然事到如今,沈逸也再没了吃喝的兴趣。 蔡番鹤命人围了小院之后就退走了,陆仁和的尸体还躺在那,沈逸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看来,果然不错。 陆仁和虽然到了致仕的年纪,可身子骨硬朗的很,每到一座城池,数他办公最为积极。 他总是跑的欢快,无论是考课还是查账,他总是一丝不苟,是真正将监察这份差事放在心上的人。 如果不出意外,在京畿道走上这么一圈,既无大功,也没差错,他能从御史的位置上退下去,安享天伦之乐。 但这一切都在今日戛然而止。 “少爷...”玉钗站在沈逸身边,轻轻揽着他的手臂,脸微微别过,不忍去看冰冷的陆仁和。 “他是因我而死。”沈逸怔怔地看着陆仁和的尸体,忽然开口。 苏慕烟带着悲色劝道:“公子,这不怪你。” “他说我不懂规矩,大周朝廷需要我这样的人,”沈逸笑了,是自嘲的笑。 “朝廷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他这样的人...” “这监察使,他比我更配...” 说着,沈逸拿出手中监察使的令牌,自嘲一笑:“官呐...” 玉钗看着沈逸自嘲的模样,心里难受,忍不住落下泪来,呜咽有声。 玉钗这一哭,巧儿也忍不住了,陆仁和对待公务严苛,对人却很好,在巧儿看来,就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哭声阵阵,苏慕烟心头也有火,怒声道:“公子,我去将他抓来!” “站住!” 沈逸喝止苏慕烟的脚步,问道:“抓谁?抓蔡番鹤?你用什么理由抓?拿什么抓?” “我...”苏慕烟说不出话来,只得微恼地一跺脚。 “就算要杀,也要伪装意外的模样,他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将陆仁和的尸体放在郡守府,肯定是有了周密的计划。” 沈逸说了一句,旋即又回过身,看着陆仁和。 “放心走吧,你没做完的,我替你做....” 平淡的语气,带着些许森寒..... 同样是郡守府,蔡番鹤的书房中,方才的十几名官员俱在,外加一个方才不曾露面的骆复海。 有人顿顿道:“大人,不会让他看出什么来吧....?” 邱建哼声道:“你没见过他那纨绔的样子?就这样的人能看出什么来?” “可他刚才杀人毫不手软,与往日大相径庭啊....”说话的人有些担心,沈逸一言不合拔剑杀人的场景历历在目,让他有些担心。 邱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看向蔡番鹤说道:“大人,要我说,不如直接做了他,何必费这么多功夫?” 蔡番鹤冷眼相看,淡淡道:“他死在郡守府,你是要害他,还是要害本官?” “呃...”邱建哑口无言。 陆仁和死在沈逸的小院,可以栽赃给沈逸,如果沈逸再死了,那就没人可栽赃了... 蔡番鹤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端王的计划关键的一环是要陷害沈逸现行,现在害是害上了,但是沈逸今日的表现同样让蔡番鹤有些不安。 看上去端王给的计划是天衣无缝,但这丝不安就是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这时候骆复海出声道:“不必如此紧张,如今沈逸哪也去不了,我们按计划行事,先上书奏请吧。” 众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皇帝钦点的监察使,没有上面的旨意,他们这群人还真动不了沈逸。 蔡番鹤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沉声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合作这么久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废话我就不说了,希望各自做好本职。” “是!大人放心!” “一定,一定....” 众人一同应声,杀上面派下来的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同的是以前都是伪装成失足落水、遭遇路匪之类的场景罢了.... ------ 沈逸出事的时候,周二虎才感到沧州没多久,到达沧州第一时间便去渡口市场找苟娃,现在沧州的商号归苟娃管,让他调配船只更快。 只不过赶到商号时,周二虎却得到一个坏消息。 “什么?被官府抓了?”周二虎凝神问道。 被安排在沧州看着陈二,洪安的三师弟面色严肃,点头说道:“就是前天的事,到现在还没回来,商号的人去官府问,被赶了出来。” 周二虎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急声问道:“陈二呢?” “被我转移了,”洪安的三师弟道:“那天我也以为是来抓陈二的,结果他们进来抓了苟富贵就走,根本没搜查院子,我看,不是冲着陈二来的。” 周二虎松了口气,陈二没暴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官府为什么要抓苟娃?沈氏商号在沧州影响力这么大,少爷才离开不久,官府不管了吗? 此时沧州的大牢之中,最角落的阴暗房间,苟娃被绑在木架上,脑袋无力地垂着,身上虽然看不出伤口,整个人却很虚弱,不时地咳嗽着。 片刻后,沧州县令高洵快步走了进来,皱眉问道:“还没搞定?” 看守的人立刻站起身来,有些尴尬道:“这小子看着软弱,没想到骨头硬的很...” “废物。”高洵沉声骂了一句,旋即走到苟娃面前,拉开他的衣襟一瞧,一大片淤青出现眼前。 高洵回头斥道:“下手注意分寸,打死了你上?” “是,是...”看守点头哈腰地应了一声。 “弄醒他。”高洵说道。 看守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啪啪正反两个巴掌一抽。 苟娃顿时便被打醒,嘴角流下鲜血。 抬头见到高洵,苟娃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别痴心妄想了,我,我不会陷害东主的....” 高洵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劝道:“小伙子,沈逸不过把你当条狗,你至于这么给他卖命么?只要你写一份供状,五千两银子你拿走,包你下半身平安无事,如何?” 第535章 天长节 苟娃惨然一笑,说道:“又...又涨价了?我、我都不知道我值这么多钱...” 高洵微笑道:“你也知道这钱不少了,你给沈逸当一辈子的狗才能赚多少钱?这交易,还用想吗?” “呵呵...” 苟娃咽了口唾沫,勉强说道:“大人也是读书人,难道不懂读书人该有的气节吗...” 高洵面色一凝,还跟他谈起气节来了,气节能值几个钱?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高洵沉声说道,没想到平日唯唯诺诺的苟富贵,这时候骨头这么硬。 “我不值这么多钱...”苟娃咳嗽几声,虚弱说道:“我拿了这钱,我爹娘,都会打死我...” 沈逸可是整个周家村的恩人,苟娃如果拿了这钱,除非他远走高飞一辈子不回乡不见亲人,否则,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哼!”高洵沉哼一声,转头吩咐道:“再给你三天,拿不出供状,拿你是问!” 说罢高洵便大步离开,看守点头哈腰的送走他,紧接着便换上凶厉的脸,阴狠地看着苟娃,捏着拳头缓步走去,指节发出一阵噼啪声... ------- 京城。 今日京城沉浸在一片欢庆之中,不管日子过的好坏,百姓脸上都带着笑容。 宫城铺上红绸,皇家园林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欢腾的气氛,平日里不开的正门今日也打开了,门外驻守的禁卫增加了一倍有余,身着明铠手持缨枪,威风齐整。 虽然已到了放衙的时间,但百官回府洗漱一番,又换上官袍,穿戴齐整,相邀向皇宫方向而去。 这一切的原因届是因为今日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天长节。 天长节不是个固定节日,通俗点说,就是在位皇帝的寿诞,换了皇帝,天长节的日子也会变。 到了这天,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前往宫中参加皇帝的寿宴,寿礼自然是少不了,给皇帝的寿礼也不能太寒碜,除非是嫌自己官做的太舒服了。 不过能有资格在皇宫寿宴入座,本来也是一种荣耀,相比之下备上一份厚礼并不算什么,普天之下有钱的人多的去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周帝的寿宴的。 既然是普天同庆,周帝在这天也会难得地大方一回,官府会放粮接济乞丐或是日子难过的百姓,犯些小罪的罪犯,也有获得大赦的机会,判了秋后问斩的么,也有机会活到明年秋天。 这天你要是敢在大街上哭丧着个脸,官差抓了你都没处说理去。 今夜的皇宫比以往任何时间都热闹,龙椅上的周帝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模样体现了他绝佳的心情。 又统治了大周一年,这一年他雄心壮志,厉兵秣马,国库日渐充裕,再不像去年一般捉襟见肘,连带着他的寿宴也要缩减开支.... 人到中年,又常年地幽居深宫,周帝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奈何以往经济条件不允许,但今年不一样了。 有堆积成山的银子,今年的天长节周帝大办特办,礼乐、礼炮等等节目往大了整,去年只有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伯爵以上勋贵能参宴,今年直接放宽到了五品,可见周帝大气了多少。 酒过三巡,众人的寿礼在进宫时就交上去了,宋祥早已派人清点,不过还是有少数几人的寿礼是要当面呈交的,比如皇子公主们。 年纪尚小的,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公主们因为还未离宫开府,自然也拿不出什么了不得的寿礼。 但寿礼重在心意,这些年纪小的皇子公主们便排成一排,在周帝御座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说上一些贺寿词,便也就可以了。 “好,好!”周帝今夜非常开心,也非常和善,儿女的祝寿词让他更开心了,大方地发了红包。 下首的官员笑着问道:“苏大人,您赠的是何物啊?” 苏乾微笑道:“老夫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画了一幅千秋图赠于陛下。” “苏老的画可不比宝物差了,”那人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端王和康王会送何物。” 苏乾微微一笑,兀自喝酒没有说话。 是的,那些小辈的皇子公主并不被百官在意,真正被他们看在眼里的,还要属双王之争的端王和康王。 没到这种时候,谁能讨得周帝欢心,也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早在月前两人就开始准备给周帝的贺礼了。 等到众幼小的皇子公主退下,端王抢先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日前偶得一对连壁,其形如骏马,玉质通透,乃当世罕见,宝马配英雄,此宝当为王者所有,儿臣特以此连壁,贺父皇寿诞!” 说罢,一位太监接过端王手上的锦盒,呈至御前。 锦盒揭开,果然是一对质地上佳的连璧,周帝被赞为英雄,顿时大喜,笑道:“好!睿儿有心了,来人,赐东珠十颗!” “谢父皇恩赏!”端王大声谢恩,随即炫耀似地望了康王一眼。 康王面不改色,紧接着起身说道:“父皇,儿臣之前已将府中积蓄用以认购国债,也未能纳得至宝,只能请儿臣的百位好友联手画了一幅《江山万里图》,赠与父皇,恭祝父皇一统千秋,我大周繁荣昌盛!” 不多时画卷便被呈上,数丈长的一幅画卷,由康王麾下门客联手而作,其中不乏京城名士,虽比不上苏乾的功力,但也是有名的人物。 取名江山万里,其意颇妙,再者百位画者齐力为周帝献上这幅寿礼,也体现了周帝对大周的影响和统治力。 周帝果然大悦,连道数个好字,大手一挥道:“元成也有心了,赐美酒十斛,锦缎十匹!” 赐了两样,比端王还多了一样,康王大声谢恩,回敬了端王一个眼神。 端王暗自恼怒,狡猾的康王,不仅博得周帝大悦,还侧面表现出他得人心,实在可恶! 百官心中暗道,此番还是康王占了上风。 待双王献完了礼,周帝扫了一圈,笑着问道:“明月,你给朕准备了什么啊?” 第536章 凤兴急奏 赵明月本没打算站起来出风头,但周帝问起,赵明月只好起身道:“回父皇,明月也准备了一幅画作。” 又是画作?百官心中摇头,苏乾送画,康王也送画,此时赵明月又送画,排在最后,便没了新意。 不过也不打紧,端王和康王争一争圣心,赵明月身为公主争了也没用,说的过去便可以了。 周帝也不在意又是画作,笑道:“呈来给朕瞧瞧。” 赵明月顿了顿,没有动作,周帝问道:“怎么了?难道落在府中,忘了带来?” 端王眼珠子转了转,眉头一挑,端起长兄的架子说道:“明月,今日是父皇寿宴,普天同庆,你怎么如此大意?”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刘璟升若是在端王身边,肯定要劝,可惜尊卑有别,他的位置与官员一起,端王作为皇子肯定要更上一阶,等刘璟升反应过来,端王的话已经说完了。 康王暗自一笑,这个蠢货。 果然,周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没有说话。 赵明月也没理会端王,这时候宋祥拱手说道:“陛下,公主殿下进宫时,已将寿礼交与老奴了。” 周帝一愣,旋即无奈摇头,“你啊你啊。” 宋祥作为大内总管是负责收礼,但收的百官和勋贵的礼,赵明月将礼也交给他,他不好不收,这也表现出赵明月一丝争宠的心思都没有。 周帝看着宋祥,笑骂道:“杵着作甚?还不呈来朕看?” 宋祥似早有准备,片刻就呈了画作上来,周帝展开一看,发现画中人竟是自己。 画上的周帝栩栩如生,英眉微蹙,面容肃然,威严无匹,一股王者霸气似要从画中溢出。 周帝愕然道:“此画,难道是你所画?” 赵明月点头道:“是。” 其实周帝也是问了句废话,皇帝的画像,寻常人哪里敢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赵明月接着说道:“明月以此画,恭祝父皇圣体康泰,愿世清平。” 短短三言,并未过多吹喷,却十分得周帝心意。 两个儿子都大肆夸赞吹捧他,赵明月却平平凡凡地祝他圣体康泰,也正是这种平凡,才更像家人父女,而非君臣。 “好啊,好啊....”周帝语气百转,似感叹,似赞赏,片刻后笑问道:“朕在你心中,是这幅严肃模样?” 该说不说,周帝面对赵明月之时,那副慈祥模样沈逸吐槽了不止一两回,画上的周帝,是面对臣子时的模样。 当然赵明月也不会说,这幅画确实采纳了一些沈逸的意见,才让其显得更逼真... 良久后,周帝感叹地收起画卷,交给宋祥道:“收好,明日在御书房挂上。” 能被挂在御书房的,无一不是绝佳宝物,对于一幅画来说,这也是一种殊荣了。 周帝再度一叹,说道:“城郊的百里食邑,赐予明月吧。” 淡淡一言,赐了百里食邑,百里间有多少户人家?说不清楚,但其价值肯定不是端王和康王那些赏赐能比了。 端王和康王各有些讶异,但也没往心里去,康王还在心中窃喜,压过了端王。 百官心中赞叹,双王争来争去,结果还是公主殿下最受宠,此时有人不禁在想,如果公主殿下是男儿身... 赵明月谢恩之后,最引人注目的环节便也过去了,接下来便是继续吃喝,欣赏礼乐舞曲。 “报!!” 不料这时候一道长啸传来,一名禁卫忽然急步上殿,手捧一封奏书,在御前跪下,高声说道:“陛下!凤兴郡守蔡番鹤急奏!” 百官各自讶异,凤兴急奏? 因为官位的特殊性,郡守和总督这些官员在天长节也不能擅离辖地,这时候上一封祝寿的折子表示心意无可厚非,但也用不上说是“急奏”吧? 听到凤兴二字,赵明月心神微凛,她记得此时沈逸应该就在凤兴郡。 周帝听到急奏二字,眉头微蹙,难道蛮虏打到凤兴郡了?不可能吧? “呈上来。” 周帝一吩咐,宋祥马上取了奏折上去,周帝带着些忐忑打开,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百官也都观察着周帝脸色,见状不禁在心里猜想,出了什么大事了这是? 苏乾面色肃然,他也同样以为是战事吃紧。 只有随襄国公进宫,与一众小辈坐在大殿末端的任啸面带微笑,因为他知道,这封折子上写的是什么。 “啪” 奏折被周帝重重仍在御案上,原本喜字写在脸上的面色变得略有些难看。 但苏乾却放下了心,因为周帝没有离席,如果真的是战事问题,周帝定然会中止宴会,召他们商议对策,在大事上周帝从不含糊。 周帝虽没有离席,但之后的宴会脸上的笑容也再没有回来过,直到宴会结束,周帝才吩咐苏乾明日到御书房见他。 散席之时,百官渐渐退出大殿,殿外,苦逼的叶双凡还在站岗,朱轩三人正跟他打趣。 丁武成笑道:“双凡,你是不知道,今儿那酒,可真是不俗啊!” “你懂个屁!”朱轩骂了一句,嘿嘿笑道:“要我说,还是那些舞姬够劲,那身材,不愧是万里挑一,那小腰扭的...唉,可惜双凡你要站岗,看不到!” 三人放声大笑,毫不顾忌地逗着叶双凡。 叶双凡撇着嘴,脸臭的跟什么似的,朱轩三人随着长辈入宴,叶双凡却不行,就算叶南来了京城,叶双凡也还是要干羽林卫该干的活,不能入席喝酒看美女。 打闹过后,朱轩说道:“凤兴好像出了点事,说起来沈兄刚好在那,我们不得听闻,他知道这事却比陛下还早,真是羡慕啊。” “唉,还是他舒服,”叶双凡叹了一声,忽而臭屁道:“不过他还算讲义气,给我在春香楼留了三千两!” 石贵惊道:“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你居然不告诉我们!”丁武成怒道。 朱轩不忿道:“表面兄弟!这兄弟,不做也罢!” 叶双凡哈哈一笑,得意的很。 “你们应该不知道,沈逸很快要倒霉了吧?” 这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第537章 危机四起 打闹顿时停了下来,朱轩转头看向来人,沉声道:“任啸。” 任啸面带微笑的走来上来,扫了一眼说道:“你们的沈兄,很快就要倒霉了。” “你说什么?”叶双凡皱眉问道。 任啸缓步走上前去,凑近叶双凡,低声说道:“等沈逸没了监察使的身份,他就什么也不是,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他,砍断他的四肢,挂在树上让乌鸦啃食....他的女人,我会好好照顾的...” 叶双凡目光一滞。 任啸退后一步,拍了拍叶双凡的肩膀,微笑道:“到时候,你可以替他收尸....” 叶双凡怒气顿生,一把抽出腰间宝刀,怒喝道:“老子先给你收尸!” “双凡!” 朱轩几人大吃一惊,他们没听到任啸说了什么,只见叶双凡突然发怒,竟要在这皇宫之中砍了任啸,惊愕之下连忙上前制住他。 叶双凡双手被朱轩等人拿住,宝刀在月色之下闪着明晃晃的寒光,腿也不闲着,直接蹬在了任啸身前。 任啸哪里吃的住,顿时便被蹬飞,跌在地上仰面向天,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怒色,反而诡异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笑声让叶双凡更怒,使出浑身力气挣开三人束缚,大步冲向任啸。 朱轩眼疾手快,抢先一步缴了叶双凡的刀,可也仅仅如此,到底没能拉住叶双凡。 “笑!笑!老子让你笑!” 叶双凡直接骑在任啸身上,左右开弓双拳如雨点般揍在任啸脸上,两拳下去任啸已是鼻血溢出,然而面上的诡异笑容却丝毫不减。 路过的百官都停了下来,愕然地看着羽林校尉殴打襄国公之子。 “住手!” 数道暴喝传来,四周的羽林卫上前合力拉开叶双凡,朱轩三人忙上前拦着他。 “呵呵...”任啸擦着鼻血,慢慢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叶双凡,淡淡说道:“真是好兄弟啊,以后多给他烧几张纸吧...” 叶双凡大怒:“老子艹你...” 叶双凡还要上前,却被羽林卫拦下,任啸淡然离开,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朱轩推了叶双凡一把,骂道:“双凡!你麻烦大了!” 叶双凡混不在乎,怒骂道:“老子出去再接着收拾他!狗东西!” ------- 隔日早朝,第一个议题,是襄国公之子又被打了。 这个又字很精髓,但这次,没人能给叶双凡庇护了。 羽林校尉打人,打的是襄国公之子,最关键的是还是在皇宫之中,这成何体统? 无论从身份还是地点来看,叶双凡都做的太过分了。 今日他敢打国公之子,过一阵还不知道要打谁的儿子呢,万一哪天发了疯,连皇子也打呢? 朝堂风向几乎是一面倒,纵使几位武将有心庇护,但又不知缘由,只知道叶双凡突然发疯暴打任啸,想替他开脱都没地方下手。 最终周帝下令,削去叶双凡羽林校尉之职,勒令其向任啸道歉。 谁知命令下了,被传召进殿的叶双凡当众交了宫牌,此举便可视为脱离羽林卫,但其下一番举动让众人目瞪口呆。 “削我的职我认了,但要我向任啸道歉,不可能!出去我还揍他!” 叶双凡可谓将“一根筋”三个字贯彻到底,几位武将眼中大发亮光,但在大殿之上,又不能喝彩叫好,只能在心里赞赏。 襄国公气的差点背过去,一个劲地在殿上哭诉,在加上端王的支持,周帝听的心烦,最终下令将叶双凡禁足在府中,不得走动,并派人通知叶南,让他处理此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第二件事,又引起了朝堂震动。 巡查京畿的监察使沈逸,竟因冲突痛下杀手,谋杀随行御史陆仁和,被郡守蔡番鹤及一众松州官员目睹了现场! 巡查京畿一向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要辛辛苦苦地走遍北方三郡不说,路上还总容易出“意外”。 诸如遭遇山贼路匪,沉船江中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监察使谋杀随官,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谋杀同僚,杀的还是御史,情形恶劣,令人咋舌,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陛下,此事恐有蹊跷。”苏乾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他认为沈逸不会干这种事。 “如何蹊跷?被众人目睹,难道还有假?”端王站出来了。 本来他有些懵,顿了顿才想起来,这是任啸帮他制定的计划。 刘伯宏惊愕之下,来不及多想,出列说道:“陛下,据臣观察,沈逸虽行事荒唐,但为人尚算和善,当不会有如此举动。” 身为沈逸曾经的上司,说这话可信度还是有的,只是此举让端王有些不悦。 康王眉头微皱,沈逸杀人?不应该啊... 虽然想招揽沈逸,但想到当日在秦府碰壁,康王选择明哲保身,没有站出来说话。 武将一系,包括镇远将军在内也站出来为沈逸说话,认为事情蹊跷,应予严查。 端王努力回想起了当日任啸的谏言,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只听片面之词,也不能依过往印象判断,此事影响甚大,应以都察院为首,刑部、大理寺为辅,三司合查此事,方为公正。” 此言一出,百官俱惊。 如此有理有据,不偏不倚,这是端王能说出来的话? 周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点头道:“元睿说的不错,此案,需严查。” 端王心中暗喜,得意地看了康王一眼,同时又在心里暗道,果然没看错任啸,竟算地丝毫不错。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去惹叶双凡? 早朝之后,苏乾、刘璟升、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齐聚御书房商议此事,无人得知各中详情,只是小道消息传出,据说公主赵明月得知此事之后飞快进宫,跑到御书房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最终周帝勃然大怒,第一次喝责了赵明月。 天长节隔日,沈逸谋杀御史陆仁和的消息在京城大肆发酵,但在这之前,就已经传遍了凤兴郡,并随着沧州的来往客商,消息在江南也不胫而走.... 第538章 该我还手 最终的定论,一如端王当日的谏言,都察院为首,大理寺、刑部辅之,抽调人手前往凤兴调查此事,在查明真相之前,暂削沈逸监察使之职。 此时众人又想起,都察院的刘璟升,可不就是端王的忠实拥趸么,端王像是随口一言,但又为刘璟升争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实在是高,不少人因此事对端王都有些改观了。 同时间,无数人都觉得沈逸估计是难逃悲惨下场了。 首先,刘家与沈逸的过节不用多说,刘家少爷跟沈逸的故事是个京城人都知道,刑部负责此事的张严,据说也与沈逸有过矛盾。 另一个大理寺,虽说与沈逸没有旧仇,但大理寺向来秉公执法,谁的面子都不给,恐怕够沈逸受的。 端王府。 端王吩咐道:“刘大人,此案你最好亲自去办,要办的漂亮。” 刘璟升知道其中牵扯,点头道:“我已向陛下奏明,都察院由我亲自带队。” “好,务求坐实沈逸的罪名,”端王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脸上还有些红肿的任啸,关切道:“任啸,这次你是首功,只是你干嘛要去惹那叶双凡?伤势无碍吧?” 任啸微笑道:“临时起意,不打紧,多谢殿下关心。” 其实并非是临时起意,任啸只是想折磨沈逸,在他死之前,让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倒霉,让他痛苦.... 任啸接着说道:“殿下,当日其实我没有说完,定了沈逸的罪,我们还有很多能做的。” 端王好奇道:“哦?还有什么?” 任啸笑道:“沈逸落马之后,他的沈氏商号必备臭名所累,这时候殿下让纵横商会趁虚而入,既能全盘接过沈氏商号的生意,又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端王一愣,旋即拍手道:“好!好哇!任啸,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啊,哈哈哈哈!” 刘璟升暗自心想,此子果然不凡,算计地如此长远,难怪当日端王那么高兴。 赞了几句,端王最终拍手道:“行了,刘大人,你也早些回去准备吧。” 刘璟升与任啸闻言告退。 “刘大人。” 正往王府外走着,任啸忽然追了上来。 刘璟升疑惑地停下脚步,点头致意,虽然是小公爷,但以他的身份也不用太过客气。 任啸微笑道:“此案,刘大人可要上点心。” 任啸的语气让刘璟升心里不悦,淡淡道:“本官自然晓得,不用小公爷提醒。” 任啸不以为意,接着道:“最好不要让沈逸有喊冤的机会,不然,怕是要连累刘大人。” 刘璟升皱眉道:“此言何意?” “刘大人不知道?”任啸佯装惊讶的模样,说道:“之前,我派人去东阳查了查沈逸的底细。” 刘璟升不知任啸意思,没有说话。 “他的母亲名叫刘雪娥。”任啸接下来的话,让刘璟升心头大震! 面对刘璟升带些凶厉的目光,任啸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让刘家蒙羞的那位?” ----------- “少爷,先吃饭吧...” 松州郡守府中,玉钗看着黑眼圈浓重,面容颓丧的沈逸,担忧地说道。 即便囚禁在院中,伙食方面也十分丰盛,荤素搭配一应俱全,除了不能出府,待遇上与往日并没有差别。 只是有了陆仁和之事,所有吃食都要精通毒药之道的苏慕烟验过之后才能吃。 “不用。”沈逸头也不回,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纸张。 十多张纸被沈逸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光是看上一眼就头晕。 所有事情都被写了下来,延山的线索,松州的怪象,硝石矿的联系,陆仁和的行踪,纵横商会的牵扯,骆复海的邀请.... 凡是能想到的,沈逸都写了出来,在此之前,他已数日没有合眼。 玉钗已经劝了数回,沈逸就是不肯挪开注意力吃饭,她没有办法,只能望向苏慕烟。 苏慕烟抿着红唇,摇了摇头,知道这时候没人能劝的了沈逸。 沈逸紧紧捏着毛笔,眼神飞速在十多张纸张扫动,脑袋已有些昏沉,但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若不能查明真相,为陆仁和报仇,他知道这辈子他都将迈不过这个坎。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回,真的遇到了难关,京畿道的水,真的太深。 有很多疑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要对陆仁和下手,为什么不是直接对付他? 为什么陆仁和的尸体会突然出现在院中,明明没有其它人出现在院中。 为什么.... “少爷,”阿福走了进来,怯怯开口。 “说。”沈逸头也不回地说道。 阿福搭着小心说道:“院子里正好有些木材,我打个简单的棺子,先把陆大人...” 沈逸忽然抬头,锐利的目光逼视阿福,吓得阿福差点跌倒。 陆仁和的尸体早已被沈逸安放在一间厢房中,盖上白布,阿福懂得木匠活,想着打个简单的棺材也能理解。 此时正是夏天,不用棺材,尸体的臭味就遮掩不住了。 沈逸深吸一口气,正要答应,忽然间又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福愣愣道:“小人说打个简单的棺子,先把陆大人...” “前一句!” “院子里正好有些木材....” “木材,院子里的木材...那是何国安修缮屋子带来的...”沈逸口中喃喃,眼中精光大亮。 在几人疑惑不解中,沈逸飞快跑出了厢房。 几日未出门,刺眼的夏日烈阳让沈逸一阵晕眩,坚持着跑到当日陆仁和躺着的那堆木材之前,沈逸驻足良久。 四处一望,沈逸自嘲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了害我,倒是聪明的很呐!!” “少爷/公子!”玉钗和苏慕烟追了出来,担忧地看着扶着沈逸。 沈逸只是摇头,只是叹气,院外负责看守的府兵官差都忍不住探头探脑,不懂沈逸在干什么。 沈逸不需要他们懂,他只需要一件事。 复仇。 良久之后,沈逸拿出一块令牌,眼神中带着杀气,语气如同九幽而出。 “该我,还手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开始翻盘,尽请期待,求一波银票鼓励 第539章 母 京城刘府。 沈逸的事情一经爆出,刘伯宏便感到心头发慌,临行之前明明已经提醒了无数次,也以为凭沈逸的行事风格不会卷到麻烦事中去,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头撞上了南墙。 蔡番鹤急奏说沈逸杀人,还是杀御史,刘伯宏是断然不信的,甚至他都不相信文质彬彬的沈逸会杀人。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居然会有人目睹现场。 对凤兴的情况刘伯宏不甚了解,大哥刘璟升一心辅佐端王,但刘伯宏并不是,私炮的事情刘伯宏压根就不知情。 他之所以说京畿道的水很深,完全是出于对过往几次巡查结果的判断。 万幸,陛下没有听信片面之词,任命三司会审此事,事情没有坐实就好... 大理寺办事刘伯宏放心,肯定是公正的,刑部那边张严也许会给沈逸找些麻烦,但相信沈逸应该能应付过去。 至于都察院.... 大哥刘璟升统属的都察院,能力肯定是有的,就怕因为过往刘彦的事情大哥也会借机给沈逸些脸色看。 还是要从侧面劝一劝才是... 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刘伯宏相信沈逸不会杀人,凭他那贼头贼脑的性子就算杀人肯定也不会让人知道... “老爷。” 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刘璟升回来了。 刘伯宏等候多时,第一时间就迎了出去,但见到刘璟升时脚步却顿了顿。 刘璟升的脸臭的就像是被贬官了一样,从都察院贬到县衙跑腿的那种.... “大哥...”刘伯宏愣愣地喊了一声,刘璟升却片刻不停,大步走进了正厅。 刘伯宏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快步追了进去,“大哥,发生何事了?” 刘璟升沉默不语,眼神阴冷无比,脸庞微微抽搐着。 问了几遍,刘璟升还是不说话,刘伯宏心里担心沈逸这个外甥,干脆说起正事。 “大哥,沈逸此人我了解,断然不是这种行凶之人,此案定有蹊跷,都察院这边应该严加调查...” “你这么急着替他脱罪?” 话没说完,刘璟升忽然开口。 话音一滞,刘伯宏有些愕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刘璟升直视着自己的弟弟,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刘伯宏几经思考,摇头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哼,”刘璟升重重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他早已不是户部的人了,此事你不用管了!” 刘伯宏愣了愣,左右今夜的气氛也不好再劝,只能点了点头,说道:“此案影响深远,还是要好好交待一番派出去的人,秉公办事,毕竟朝野上下都盯着此事,此时...” “不用交待,此案我亲自处理!”刘璟升沉声说道。 刘伯宏大为惊讶,原本就怕大哥因为过往的恩怨在此事上落井下石,现在看来还真有这可能。 “大哥...” “不用说了!”刘璟升愤而起身,盯着刘伯宏道:“我说了,此事你不用再管!” 说罢,刘璟升大步迈出厅中,不知去往何处,留下一脸愕然的刘伯宏。 回了书房的刘伯宏不禁去想,为什么今日刘璟升会发火,还有那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让刘伯宏惴惴不安。 “二爷。” 何管家找了过来。 刘伯宏直接问道:“大哥去了何处?” “去了祠堂。”何管家如实说道。 “祠堂...”刘伯宏喃喃自语,良久,表情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 糟了... -------- 周帝催的紧,朝野上下也盯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很快调集了负责此案的人手。 不出预料,都察院由刘璟升带队,还有足足二十人的协办队伍,刑部由张严带头,与大理寺的队伍都是三五人规模的轻装简从。 临行这天,又出了意外。 送刘璟升出门的时候,刘伯宏还是在尽力说道:“大哥,这案子不简单,京畿道的问题早有意象,沈逸他与以前的那些....” “行了,”刘璟升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这个弟弟这几天不知道是第几次跟他说这些话了。 那个孽种,就算没有这回事,刘璟升也不会放过他! 此时已走到府门外,刘伯宏不愿放弃,还要再劝,却见到门外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位妇人和他的丈夫。 待看清了妇人面容,刘家兄弟面色顿时大变! “雪娥!” 刘璟升没有说话,刘伯宏却是惊叫出声。 沈逸的娘亲,曾经的刘家三小姐刘雪娥,从东阳远赴京城,其父沈万财站在她身边。 “大哥!你救救逸儿吧!”见到两位兄长,刘夫人两行清泪落下,哭喊有声。 凤兴的消息随着沧州市场的人来人往传到江南,以沈逸在江南的影响力消息自然是大为传播,刘夫人得知消息的第二个时辰,便启程上京。 沈家没有后台,没有关系,思来想去,能帮上沈逸的,也只有两位哥哥了。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妹妹,刘伯宏快步走下台阶,扶着既悲伤又忧心的刘夫人,急声道:“雪娥,你怎么来这了!” “二哥,”刘夫人满面泪痕,眼眶红透,“逸儿,沈逸,沈逸他是你的外甥啊!你救救他吧!” 刘伯宏早就知道沈逸是他外甥,他也一心想救,但奈何他跟司法不是一个系统,此事还落在了他大哥头上,如今,如今.... “哼,”台阶上,刘璟升重重哼了一声,怒道:“此人是谁?哪来的外甥?外面的野猫野狗,可不要想与刘府攀关系!” 二十年前,刘老学士早已宣布与私奔外逃的女儿刘雪娥断绝父女关系,从此刘家不再有这个人。 “大哥...”刘伯宏面色难看,果然大哥已经知道了什么。 “大哥!”刘夫人哭呛一声,踉跄着奔上前去抓着刘璟升的手臂道:“大哥,你救救逸儿吧...” “滚!”刘璟升毫不留情地一甩手,将刘夫人推开,跌倒在地,刘伯宏连忙上前去扶。 “大哥!大哥...” 刘夫人哭声不止,未等刘伯宏来扶自己便挣扎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刘璟升呜咽道:“大哥,大哥,你救救逸儿吧,求你,雪娥求你....” 第540章 计划开始 刘璟升依然不为所动,反倒脸上怒意更甚,怒道:“叫本官救一个杀人的凶手?绝无可能!” 刘夫人涕泪横流,心里一急,想要给刘璟升磕头,却被刘伯宏拦住。 “大哥,雪娥她这般求你,兄妹一场,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吗?”刘伯宏心痛劝道。 “何来兄妹!我刘家没有这个人!”刘璟升大怒道:“你要违背家训吗!” “我...”刘伯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哼!”刘璟升一抽官袍,沉声道:“来人!敢在刘府门前聒噪,乱棍赶走!” “雪娥!”面对要上前来的刘府下人,沈万财一把抱着刘夫人护着她。 刘璟升再不停留,冷哼一声,踏上马车,往城外渡口而去。 “干什么!退下!”刘伯宏一身怒喝,赶走了上来的下人,一个是老爷,一个是二爷,老爷走了,自然要听二爷的,下人们便又退了回去。 “雪娥,快起来。”刘伯宏心痛万分地扶起妹妹,劝慰道:“别担心,逸儿他断然不会做这种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哥...”刘夫人悲伤过度,站也站不稳了,喃喃着道:“逸儿,我的逸儿...” 喃喃几句,刘夫人脑袋一歪,竟是昏了过去。 几日舟车劳顿,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下了船便直奔刘府,长久积压的劳累和忧心,在求助无果之后终于爆发。 “雪娥,雪娥!” 沈万财与刘伯宏皆是惊呼,刘伯宏一把抱起妹妹奔进刘府,怒吼道:“大夫!快找大夫!” -------- 松州。 周二虎一路紧赶赶了回来,得知沈逸被软禁在郡守府,立刻就赶了过去。 有蔡番鹤的命令,周二虎自然见不到沈逸,心急之下要闯,但现在郡守府满布府兵和官差哪里闯的进去。 心急之下,周二虎也来了急智,离开郡守府,不知做什么去了。 小院内,沈逸右手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计划的雏形在脑中反复思考,推理疏漏。 “嗖”! 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一支利箭射进院中,守在沈逸身边的苏慕烟顿时暴起,手在腰间一抽,软剑已在手中。 不过那支利箭并非冲着沈逸而来,直直地钉在小楼上。 沈逸抬头一望,旋即迈步走了过去。 拔出利箭,只见箭身上还缠着一张纸卷,拆下一看,眉头皱的更紧。 “公子?”紧跟着沈逸的苏慕烟询问道。 “真是够下功夫的,”沈逸冷笑一声,说道:“苟娃被高洵抓了。” “这...”苏慕烟一愕,不解其中深意。 “是要逼苟娃指认我吧,”沈逸摇了摇头,说道:“正好二虎回来了,今晚,你拿着东西找机会出去一趟。” 那些府兵和官差人虽然多,也许杀不出去,但要出这小院对苏慕烟来说却不难。 只是,她担心沈逸会有事。 从苏慕烟的眼神中沈逸也感受出来了,摆手道:“我不会有事的,我在这死了,蔡番鹤自己也要倒霉。” 一阵为难,但沈逸十分坚定,苏慕烟还是答应下来,心下暗自想将东西交给周二虎就回来。 “沈大人。” 这时候蔡番鹤的声音传来,他站在院门处,皱眉问道:“ 沈逸随手将信纸塞进怀中,淡淡道:“没有。” 蔡番鹤皱眉道:“沈大人,朝廷已经下令三司调查此案,这时候,沈大人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沈逸大步走了过去,面色阴沉,锐利目光盯着蔡番鹤:“要不,蔡大人进来搜搜?我可是欢迎的很!” 蔡番鹤嘴巴张了张,瞥了一眼苏慕烟手上的软剑,他十分怀疑他走进去沈逸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剑。 最终这种怀疑占了上风,蔡番鹤一摆袖袍,哼了一声离开了,到了外面吩咐道:“府外也派人把守,五丈之内不得让人靠近!” “是!”众人应了一声,分人去府外把守着了。 夜深,小楼早早熄了灯,苏慕烟从窗边绕出,附耳倾听了一番外面的动静,片刻之后身子几个起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窗边的沈逸看着苏慕烟离开,似想起什么。 论轻功,当初在东阳城李天问带他在屋顶上翻飞那次着实震撼到了沈逸,苏慕烟虽然不及,但也有了几分神蕴。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李天问了,如果他在这,大概会持着一把剑就杀出去吧?这点府兵官差,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不知那家伙在何处,如果能再见,说什么也要把他留下来。 陆仁和的死,不仅给沈逸心理上的冲击,也让他明白,想要保持中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瑞士银行一样又赚钱又立于硝烟之外,即便是瑞士那样的永久中立国,也是几方势力谈判之下的产物罢了。 没有权势,谈什么中立,过往,是他太自信,也太幼稚。 纵横商会对角的茶楼之中,周二虎正焦急等待,也不知道那封信少爷有没有看到,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洪安在旁安慰道:“别急,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马杰出主意道:“要不咱们带人劫了郡守府,救少爷出来?” 周二虎断然摇头道:“不行,如果少爷想出来,肯定会让苏姑娘带消息出来,少爷没下令,我们贸然行动反而可能坏了少爷的事。” 作为跟着沈逸最久的人,周二虎也学到了不少,尤其是越危急越要保持冷静这件事。 另一面,周二虎也非常相信沈逸,相信他一定不会落入手足无措的地步。 “咚,咚咚,咚。” 此时,早已关上的铺门传来敲门声,一短两长再一短,是当初沈逸留下的暗号,来茶楼交接信息时所用。 几人迅速站了起来,周二虎飞快跑过去打开一道缝隙。 “都在里面,尽快行动!”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随着声音一个锦囊抛了进来,听声音周二虎也能认出正是刚才他提到过的苏慕烟。 第541章 行动 说了一句话,留下东西之后苏慕烟便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便又折返回郡守府,她还是放心不下沈逸。 周二虎听清了声音认出了是苏慕烟,知道她肯定心忧,也不追出去,很快合上了门,打量起了手中的锦囊。 洪安上前小声问道:“怎么没进来?是谁?少爷?” “是苏姑娘,”周二虎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一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锦囊。 “还好,那说明少爷现在没事。”洪安说了口气说道。 一旁的马杰问道:“纸上写了什么?” 锦囊中最先现出一张信纸,几人都看在眼里,另一物,周二虎还没取出。 幸好因为要替沈逸这个甩手掌柜管事,周二虎跟着沈逸之后被强迫学习认字,不然这封长信他还未必读的通顺。 待读完了信,周二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洪安急忙将周二虎手上的信扯了过来,一阅之下,也是相同反应。 唯独只负责训练钱庄护卫的马杰认字不多,只好急忙问道:“怎么了?说什么了?要咱们干什么?” “等等,让我缓一缓...”洪安愣愣地寻了张椅子坐下,一边摇头道:“事儿太多,我还没理清...” 周二虎同样也陷入了沉思,无奈沈逸的计划太详细要做的事情太多,只看一遍,还真折腾不明白。 良久之后,周二虎率先理清了顺序,朝着洪安说道:“沧州那边你去吧,船我来之前都安排好了,老常他们也在沧州等着。” 洪安也反应过来,点头道:“行,那边交给我们。” 周二虎看了看他,有些犹豫道:“你行不行?若不行便我去,这事也算是我老本行。” 洪安洒然大笑,说道:“为民除害,这是好事,何来不行?” 周二虎闻言放心下来,点头道:“行,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慢!”一直插不上话的马杰这时候终于能发言了,他拉住周二虎道:“你不知道,出事之后蔡番鹤下令,松州现在每日都宵禁,你又没有苏姑娘那样的轻功,就算有,也出不去城。” 周二虎一愣,旋即点头道:“关心则乱。” 洪安说道:“不急这一时,明早动身吧!” 周二虎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再计议一番。” 几个大汉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计议的,所谓计议,就是将沈逸的信纸再手抄了一遍,以免疏漏.... 次日一早,几人分头行动,往常每日照常营业的茶楼人去楼空,但这么一家小馆子的营业与否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骆复海也没有在意这点,他现在忙着背台词,朝廷下旨三司会审,消息都传过来了,想来人也马上就要到达松州了。 虽然是都察院牵头,刘璟升也是自己人,但是毕竟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在,不能敷衍。 就在骆复海状态正好的时候,下人来通知,蔡番鹤找他。 骆复海也未犹豫,立刻就出了纵横商会。 明面上一个是高级官员,一个是商人,并没有什么关联,因此两人的见面也不会在明面上。 轿子抬着骆复海来到府衙后巷的小门,从这进去,未行多久就见到了蔡番鹤。 骆复海坐下道:“有什么事?这种时候我们应该避免见面。” 蔡番鹤沉声说道:“昨天看守沈逸的人说,见到有东西飞进院子,想想,应该是给他传信的。” “传信?”骆复海愣了愣,“传什么信?” 蔡番鹤摇了摇头,沈逸矢口否认,他也不敢进院子,传了什么信不得而知。 骆复海沉声道:“怎么如此不小心?谁传的信?!” 蔡番鹤沉声道:“事后我让人查探了一番,据描述,应该是之前跟着沈逸的那个壮汉,我已下令搜查此人,不过还没找到。” 骆复海眉头皱起,思虑片刻,狠声道:“干脆放他出来,找人杀了他。” “这样太刻意了,”蔡番鹤摇了摇头,说道:“三司会审,你以为是开玩笑?他死了,不管是不是死在郡守府,最终肯定会查到我头上来。” “再者,他身边有高手,人少了难以得手,人多了容易暴露。” 骆复海闭上眼想了一会,渐渐冷静下来,说道:“不着急,此事证据在我们手上,他翻不出浪花来。” 蔡番鹤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是来提醒你,最近小心一点。” 骆复海一愕,愣愣道:“他还敢派人杀了我?” 蔡番鹤淡淡道:“狗急了还会跳墙,他落到如此境地,还有什么不敢?” 闻言骆复还沉默下去,心里暗自想到最近该加些护卫了,同时又说道:“我们的计划才走两步,他如何能想到那么多,明面上我与此事根本没有关系。” 蔡番鹤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之前也就罢了,一副颓废样子像是认命了,不过最近几天,又活络起来了,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想太多了,”骆复海摆了摆手,说道:“等刘大人一到,此事就盖棺定论,翻不起浪花来。” 蔡番鹤也是如此以为,心想骆复海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便转而道:“正好趁这段时间,先把这批私炮运走。” 骆复海如何不知道,闻言道:“早已在安排了。” ----- 城外,凤兴驻军大营。 周二虎匹马奔至,岗哨见状立刻喝止道:“军营重地!来者何人即刻止步!” 周二虎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高声道:“我是朝廷监察使沈逸的护卫,要见松州都尉苏鹏程!” 大营中,苏鹏程正巡视着士兵们的日常操练,一名岗哨跑上前来抱拳说道:“都尉大人,营外有人求见,自说是监察使的护卫。” “监察使的护卫?”苏鹏程微微瞠目,监察使不就是沈逸么? 陆仁和的死,苏鹏程也得了消息,甚至他还真的有些怀疑沈逸。 因为陆仁和死的时候,就是他带沈逸见了苏鹏程没几天,或许就是因为陆仁和知道太多,沈逸才要杀他。 更或许,下一步就要对付他了。 事后苏鹏程曾想找沈逸当面对峙,奈何蔡番鹤无论如何都不放行,总督也叫他做好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 没想到现在沈逸身边的人居然会主动来见他,难道是弃暗投明? 想到这里,苏鹏程令道:“带他来见我!” 第542章 少爷有令 周二虎顺利进了大营,大帐之中,苏鹏程支开账内兵士,虽然看的出来周二虎有武功,可他苏鹏程也不是泛泛之辈。 “坐。”苏鹏程十分客气地挥手说道。 不过周二虎并没有听苏鹏程的,站在那便道:“我找都尉大人有要事。” 苏鹏程毫不意外,说道:“是要弃暗投明?你有什么沈逸的把柄?” “把柄?”周二虎冷笑一声,说道:“少爷说的果然不错,你差苏学士远矣。” 苏鹏程眉头一挑,说他不如他老爹,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苏鹏程自己也知道同样也能接受,但是这话是沈逸说的,那就不一样了。 “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苏鹏程故作不悦地说道:“不是弃暗投明,你来找本官做甚?” 周二虎大声道:“少爷有令,命你带尽多兵士,随我行事。” 一语掷地有声,却让苏鹏程愣住了。 气急反笑,苏鹏程怒斥道:“少爷有令?什么少爷?哪来的令!此乃军营,你以为调兵是他沈逸说了算的吗!还随你行事,简直贻笑大方!” 周二虎哼了一声,不作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物。 苏鹏程皱眉看去,待看清周二虎手上的东西,惊愕之下急忙起身在周二虎身前拱手单膝跪下。 周二虎手上拿的是一枚令牌,足以代表周帝的令牌。 如朕亲临。 见令牌如见周帝,苏鹏程岂敢不跪。 当初来开京城时,赵明月迟迟赶来,临行前除了一个轻拥,还将那块周帝予她的金牌交给了沈逸。 沈逸当初虽然在心里感谢赵明月,但也以为这块令牌在京畿之行没有用武之地,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苏鹏程拱着手低着头,低声问道:“这令牌你从何而来。” “这不归你管,”周二虎收好金牌,大声道:“凭这块令牌,能不能命令你?” 金牌收起,苏鹏程也站了起来,面色几度变幻。 这金牌的宝贵成都毫无疑问,虽然监察使一职也是周帝钦点,但从没听说过哪个监察使能拥有这块令牌,别说监察使,就是天子近臣也未必有,就连他老爹苏乾都没有。 可偏偏出现在周二虎手里,偏偏赐给了沈逸,陛下这么信任沈逸么? 不论理由是什么,有这块令牌足以命令他苏鹏程了。 思来想去,苏鹏程最终问道:“调兵干什么?” 周二虎昂首道:“少爷吩咐,不用问,听令行事即可。” “....” 苏鹏程一阵沉默,最终说道:“调兵不行,我只能让亲兵跟你去。” “不止亲兵,还有你,你也要去。”周二虎道:“你有多少亲兵。” “我也去?”苏鹏程有些犹豫,他真怕沈逸让周二虎来调兵是要劫郡守府去。 片刻,苏鹏程如实说道:“五十。” 周二虎断然道:“不够,少爷有令,五百兵,少一个都不行。” 苏鹏程咬了咬牙,这一刻他恨透了“少爷有令”这四个字。 苏鹏程咬牙道:“你以为他想调就调?此事我要上报总督定夺。” 调兵不是小事,没有虎符、调令,五百兵虽不多,苏鹏程也不敢冒险,尤其因为要调兵的是沈逸。 “少爷有...” “你直接说!”周二虎刚开口,就被苏鹏程打断。 周二虎顿了顿,说道:“少爷说了,此事绝不能告知总督,你知道即可。” “为什么?”苏鹏程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 帐内无人,周二虎还往帐外看了一眼,最终贴近了小声说道:“想知道陆大人为什么死,你就奉令办事。” 苏鹏程当即瞠目,心中惊诧,迅速转过头看着周二虎。 “道不同不相为谋,”周二虎拉开了距离,淡淡道:“但少爷说你应该也想搞清楚陆大人为什么而死。” 苏鹏程眼神急变,心中思虑万千。 不知苏鹏程的心路历程,最终多看了一眼周二虎,苏鹏程选择信这一次。 五百兵,不是个小数目。 苏鹏程藏了一手,其实他的亲兵队足有一百之数,但还是差之远矣。 但是他这些年在松州也并非混吃等死,能调得动的人也不少,左右,应该还是能凑的出来的。 “何时出发?”苏鹏程问道。 “越快越好。”周二虎答道。 心里下了决定,苏鹏程也不犹豫,立刻召来几个亲兵,让他们传召松州守军中的几个百夫长到大帐议事。 -------- 皇宫之中,周帝坐在御书房中,似是有些心烦,随手将手上的奏折扔到一边。 转头看了看,目光所及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是天长节时赵明月献上来的他的画像。 想到几日前驳斥赵明月,周帝心中有些后悔。 “陛下!陛下!不好啦!不好啦....” 一名太监急步跑了进来,一面口呼不好。 守在周帝身边的宋祥喝骂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太监跌跌撞撞地跑来,听了喝斥一下跪了下来,顾不得请罪,急忙道:“城、城门令传来奏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带着府内亲卫急奔出城去了!” 苏鹏程都有一百亲兵,赵明月这个备受周帝疼爱的公主殿下,府内的亲卫又何止一百之数。 百骑浩浩荡荡冲出城去,这动静确实不小。 “你说什么!”周帝一拍桌,站起身怒斥。 太监颤声道:“公主殿下带着亲卫出城...据说,据说是要去松州...” 周帝双眼大睁,胸膛剧烈起伏,吓得宋祥赶紧要唤太医。 “行了!大惊小怪什么!”良久之后周帝长吸一口气,沉声一斥,止住了宋祥的叫唤。 “唉....”坐了回去,周帝慢慢摇头,又看了画像一眼,长声一叹。 女大不中留啊,终究是给别人养的女儿。 她就这么相信沈逸? 周帝想不明白,但他希望沈逸明白。 宋祥见周帝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站了回去。 但没站一会,就传来周帝没好气的差遣:“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追上去看看?” 宋祥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拱手道:“奴才遵命。” 周帝没好气道:“笑,再笑,再笑朕撕了你的嘴!” 宋祥连忙憋住,逃也似的出去了。 第543章 三司齐至 比赵明月更快的,是都察院等三司人员。 官船到达的时候,蔡番鹤领着松州官员亲自相迎,当先走下来的就是刘璟升。 蔡番鹤上前拱手道:“刘...” “不用废话了,带本官去见沈逸。”刘璟升的脸色臭的很,一点面子都不给。 蔡番鹤愕然,看了看跟在刘璟升后面的刑部郎中张严和大理寺正汤绪。 张严和汤绪皆是耸了耸肩,刘璟升从京城上船开始就是这样一副臭脸,一路上都是这样,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奈何他是老大,两人只得忍了一路,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时候刘璟升又催道:“等什么?陛下有旨,尽快破案,还不快带路?” 蔡番鹤只好道:“请。” 三司的几位主官上了蔡番鹤准备好的轿子,其余的随官,就只能跟着走的去了。 在刘璟升一再催促之下,一队人紧赶慢赶的到了郡守府。 刚停下轿来也不等蔡番鹤说话,刘璟升就大步踏进郡守府,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蔡番鹤此时有些不悦了,心道大家官阶又不差多少,大不了是个京官,嚣张什么? 张严也看出来蔡番鹤的不悦,劝道:“蔡大人别往心里去,刘大人也是急着完成陛下的差事,一路上都想着怎么定沈逸的罪呢。” 听到这话蔡番鹤才稍稍舒气一些,罢了,最终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站在另一边的大理寺正汤绪瞥了张严一眼,淡淡说道:“此案还未定论,沈逸未必就是凶手,张大人可要慎言。” 蔡番鹤闻言又不高兴了,他奏报都说了当时的场景,这汤绪还在搞什么公正。 不过终究是三司会审,端王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三司都是自己人。 蔡番鹤淡淡伸手道:“请吧。” 几人走进郡守府之时,刘璟升都已经在何国安的带路下来到了软禁沈逸的院子。 走进院子,只见沈逸正靠着摇椅在树荫下乘凉午睡,旁边几个娇俏女子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正是享受的紧,一点焦急模样也无,刘璟升暗自咬了咬牙,快步走了过去。 摇着扇子的玉钗见到有人走进来,正要示意噤声,但刘璟升根本不等她说话,开口就道:“死到临头,你倒是懂得享受!” 苏慕烟心生不悦,正要开口呛声,却见沈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苏慕烟剐了刘璟升一眼,那眼神真的可以说是剐了,扭头看向沈逸时又变回柔情,轻声说道:“不到一个时辰,公子再睡会吧?” 沈逸并非享受的很,实际上这一阵沈逸都没怎么睡过觉,今日好不容易在树下来了困意睡上一会,就被刘璟升打断了。 “这么久了。”沈逸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睡了,有些问题虽然跟大局没有多大关系,但还是没能想明白。 抬头看到刘璟升站在面前,沈逸眯了眯眼,带着些嘲讽说道:“终于来了,来的真慢。” 见到沈逸这幅模样,刘璟升更怒,沉声道:“你是嫌死期来的太晚么。” “噌!” 刘璟升话刚说出口,苏慕烟剑已经拔了出来,堪堪被沈逸拦住。 “你指的,是我?”沈逸好奇地看了刘璟升一眼,失笑道:“我还没兴趣死,很多事都还没做。” “没兴趣死?”刘璟升冷声道:“你这孽种,本就不该来这世上!” 沈逸迈步的动作一顿,回头冷冷地看着刘璟升:“我来不来,不是你定,死不死,你也定不了,凤兴老鼠扎堆,你这种整天吃朝廷干饭的废物,当了这么多年官毫无建树,岂不是连孽种都不如?” 只一言,沈逸便明白刘璟升大概也知道了他的身世。 刘璟升气的够呛,好不容易将火气克制下来,看着沈逸冷声道:“早知道,当初不该轻易放过你。” “放过我?”沈逸嗤笑一声,说道:“我没让刘彦缺胳膊断腿才是留了手,不放过我?凭你?” 刘璟升一瞪眼,“好大的胆!” 沈逸整了整锦袍,淡然道:“怎么,要凭一句话定我的罪?” 刘璟升胸膛剧烈起伏,怒道:“不要以为有关系可攀就能脱罪,那你就太天真了!” “攀关系?”沈逸呵呵一笑,说道:“你要是改姓沈,我还能大方地收你做干儿子。” 顿了顿,沈逸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这种人当干儿子都嫌弃。” “你,你!”刘璟升被气的七窍生烟,面色涨红气息都不畅了。 “刘大人!” 后面蔡番鹤等人终于来了,见到刘璟升七窍生烟的模样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受气,至于吗? 沈逸扫了几人一眼,张严他认识,另一个不知道,但看官服应该是大理寺的人。 “三司会审,我沈逸何德何能啊。”沈逸自嘲而笑,抬头望天道:“老陆也从没想过他能引来这么多大人物吧?” “是吧,蔡大人?” 没来由的,沈逸忽然问了蔡番鹤一句。 蔡番鹤一愣,淡淡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逸一笑,又坐回了摇椅上,说道:“别啰嗦了,开始吧,好戏还在后头。” 好戏? 几人各自对望,还有什么好戏? 再说,这沈逸哪来的自信让他这么淡定? 大理寺正汤绪当先问道:“沈逸,蔡大人指你谋杀御史陆仁和,你有何辩驳?” 一时间,众人竟也忘了这并不是问话的地方。 沈逸淡然道:“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辩驳?蔡番鹤指证就是真?纯粹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沈大人!”蔡番鹤站出来道:“那日我与众人皆看到只有你站在陆仁和的尸体面前,你还敢狡辩?” 沈逸反问道:“你也说了,只是尸体出现在我面前,你看到我杀陆仁和了?” 张严站出来道:“沈大人,你说这种话,有些侮辱我等的智商了。” “别人暂且不提,就你个猪脑子还有智商?”沈逸瞥了他一眼。 “你!...” “当日尸体突然出现院中,确实落在我面前,”沈逸不管张严反应,转而道:“不过,落下时陆大人已没了生息,尸体早已凉透,根本不是当时死的。” “而在陆大人出事前一天晚上,蔡大人费尽心思请我赴宴,还十分贴心地给我身边的下人都准备了饭菜。” “那一段时间,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陆仁和那时便已经遇害,尸体也藏到了我院中。” 沈逸抬头看着蔡番鹤,问道:“我说的对吧,蔡大人?” 第544章 证据 沈逸的话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是和蔡番鹤的安排一模一样。 蔡番鹤心头微震,没想到沈逸这么快就能摸索到他们的计划。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为他自己脱罪。 蔡番鹤冷哼一声,说道:“沈大人,这种时候你做这种无意义的推断,还有用吗?几日前,你是朝廷的监察使,本官作为凤兴郡守设宴请你,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至于你的那些推论,完全是你的臆想!” “本官对朝廷的巡查考课工作一向配合,与陆大人相处也十分融洽,所有松州官员皆可作证,为何要害他?我与你沈逸更是无冤无仇,何必大费周章地陷害你?” 蔡番鹤就像是他才是被陷害的那个人一般,一番话说地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将自己完美的摘了出去。 大理寺正汤绪认真听着,也只有他一人在认真听着,三司中的其它两位,都在想着怎么尽快给沈逸定罪。 张严丢了刑部侍郎的官位,那是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的,虽然原因是他给侯爷开了后门,但他惹不起侯府,只能将气撒在沈逸身上,当初沈逸备受圣眷,他也惹不起,如今可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刘璟升就更不必说,本来就想着清理门户,被沈逸一番言语侮辱,就更气不过了。 蔡番鹤说完后,汤绪接着说道:“蔡大人说的有理,地方官员为朝廷巡查队伍接风设宴很正常,况且你还住在郡守府之中,你的推断不合常理。” 对这位大理寺的官员沈逸并不认识,闻言看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 蔡番鹤上前说道:“几位大人,这沈逸拒不认罪,当加以刑讯。” 张严点头道:“对,此地不是问话的地方。” 刘璟升看了沈逸一眼,说道:“将此人收监待审!” 汤绪没有说话,这是正常的流程,没什么问题。 三司的随从人员上前要拿沈逸,苏慕烟仗剑上前,叱道:“谁敢!” “无妨,”沈逸站起身理了理锦袍的下摆,说道:“应该的,我在这,蔡大人还要担惊受怕,多不好意思。” “不过我这几位家眷,按蔡大人的说法,应该也是逃不开嫌疑的,为了方便你们传唤取证,就让她们继续住在这吧。” 沈逸说了一句,接着看向蔡番鹤,说道:“蔡大人家大业大,应该不会介意吧?” 什么家大业大,蔡番鹤被沈逸说的直皱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汤绪点头道:“也好,便让她们接着住在这吧。” 沈逸这才多看了汤绪一眼,接着回头看向苏慕烟等人道:“东西都看好了,不要让某些别有用心之徒随意动弹。” 苏慕烟沉声道:“公子放心,慕烟晓得。” 沈逸点了点头,伸手道:“走吧?难道要我请你们?” 刘璟升冷哼一声,扭头便走,张严等人随即跟上,汤绪深深看了沈逸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沈逸被送到了松州大牢,左右望了一阵,笑道:“环境还不错,比刑部的好多了。” 负责接引的牢头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像是个惯犯了,进大牢跟回家一样。 府衙,三司主官以及蔡番鹤汇聚一堂。 上了茶之后,蔡番鹤率先说道:“诸位大人,关于本案,本官已经搜集到了一些初步的证据。” 张严和汤绪都没有说话,虽是三司会审,但却是都察院前头,主官是刘璟升,要等他先说话。 刘璟升端起茶杯,淡淡道:“说吧。” 蔡番鹤闻言说道:“事发之后,曾有一名商人向松州县衙提供证据,说沈逸曾想利用职权,收购他手下的产业,他自信公理在天,坚决不从,便与沈逸结下了矛盾,事后,已故的陆仁和还曾向他问过此事,陆大人正直,估计是因为此事与沈逸起了冲突,才导致沈逸痛下杀手!” 汤绪眉头一挑,问道:“那商人在哪?” 蔡番鹤道:“几位大人一到,我便命胡县令带他候着了。” 汤绪连忙道:“传来。” 片刻之后,骆复海被人带了进来,与往日的从容形象不同,此刻的骆复海显得有些怯懦之意。 骆复海见到厅中众官,直接就跪了下来,说道:“草民见,见过诸位大人。” 也是个老演员了。 刘璟升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纵横商会作为端王的钱袋子,两人自然是认识的,但这层关系,并不为外人知。 刘璟升假意问话,骆复海也配合道:“草民骆复海,是纵横商会的会长。” “纵横商会?”汤绪喃喃自语,对这个商会似乎有些印象,紧接着问道:“你说沈逸要买你的产业?” 骆复海跪在那道:“是的,大人,沈大人当日到我商会,提出要收购我商会产业,可给的价格实在太低,我们商会的每项决定都有其它的掌柜一同参与,即便沈大人几次威胁于我,可草民实在不敢答应。” 张严挑眉问道:“他给你多少银子?如何威胁你?” 骆复海道:“五万两,虽然看似不少,可我们纵横商会的产业分布南北,光是北方,就远远不止五万两....沈大人还说,如果我不同意,以他监察使的权力,随时能让纵横商会揭不开锅...” 汤绪又问道:“陆仁和之后找过你?” 骆复海点头道:“陆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特意赶到纵横商会问我,得知是朝廷御史,草民便如实告知,当时陆大人义愤填膺,承诺要为草民讨一个公道,后来不久,草民就听说陆大人出事了,想到当初的事情,草民便跑到县衙报了案...” 汤绪问道:“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骆复海道:“当时沈大人提出要给我钱,但草民没答应,但人证是有的。” 这时候刘璟升道:“既然如此,尽快提讯沈逸,给陛下复命吧。” 骆复海这边也有人证,当日蔡番鹤等人也目击沈逸与陆仁和的尸体在同一个地方,从常理上来说,罪名基本已经可以认定了。 第545章 突袭延山 汤绪制止道:“不妥,应再加取证。” 刘璟升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严笑道:“汤大人,动机有了,现场也被目睹,证据都在这了,还取什么证呢?” 汤绪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陛下命三司会审,可不是让我等来走个过场,如果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们来做什么?在京城等着不就好了?” “是,汤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张严一愕,打了个哈哈道,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大人莫急,”蔡番鹤劝了一句,旋即吩咐道:“带人证来!” ........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三司官员从郡守府离开,因为汤绪借口整理证据,一再反对今日提审沈逸,刘璟升也没有强行独断专行,一众人回到官驿落脚。 某间房中,大理寺评事拿着方才记录的谈话内容呈给汤绪,见到汤绪皱着眉头似有疑虑,问道:“大人,有问题吗?” 汤绪将卷宗放下,叹道:“这话里话外,看似天衣无缝,但有些疑点,我百思不得解。” 评事错愕道:“大人此言何意?证词与人证都对的上,下官觉得本无问题啊。” 汤绪摇了摇头,道:“且不说别的,只说收购这骆复海名下的产业,你觉得那沈逸,有这种必要吗?” “且不说别的,光是那福利彩票,三日便可进斗金,天赐司已经在江南设了分立衙门,财源广进不过时间问题,”汤绪嘴巴蹙起,摇头道:“他在江南都铺满了产业,北方大可自己开铺,何必收他人的产业?” 评事愕然道:“大人,这毕竟只是猜测,摆在咱们面前的可是证据。” 汤绪叹道:“本官知道,只是想不明白而已,具体的,还是等明日提审,让他们对质吧!” ------- 深夜,延山县十里外,官道的分岔路口。 马蹄踏地,地颤阵阵,月色之下烟尘大起。 苏鹏程勒住缰绳,皱眉道:“到底要去哪?” 苏鹏程还道周二虎借兵是要做什么,没想到直接带着他们出了松州地界,一路急奔往沧州方向来了。 周二虎道:“就是这了。” “就是这?”苏鹏程愣了愣,离此处路口最近的,是延山县。 “对。”周二虎目光在官道上扫视,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往延山,一条往沧州。 苏鹏程反应过来,问道:“你在找什么?” “等人。”周二虎道。 等人?苏鹏程张了张嘴,想想又没问出来,省的周二虎又拿“少爷有令”那一套来应付他。 月光之下,五百骑沉默等待,不时有马鼻喷出热息的声音响起。 良久之后,地颤又起,苏鹏程一惊,来人不少! 远处数十量马车快速而来,众人打起了精神注意着,周二虎却拍马上前。 马车在周二虎面前停下,周二虎问道:“人带来了?” “带来了。”洪安的三师弟应道。 周二虎点了点头,回头说道:“苏都尉,可以让大伙刀出鞘了!” 两方人马汇合,周二虎不再停留,领着苏鹏程与五百骑直冲延山,不过目标却不是延山县城,而是深山之中的王家沟。 深夜的王家沟一片安静,村中百姓早已入睡,虽然要靠私炮赚钱,但火药不能见火,在这个靠油灯照亮的时代,晚上是没有条件让他们制私炮的。 忽然间,睡着的村民被轰隆隆的地颤声吵醒,紧接着便听到屋外传来汉子粗犷的打门和喝骂声。 “开门!开门!” “醒醒!开门!” “嘭!” 还迷糊着的村民们,片刻就听到门被人踹开的声音,顿时便惊醒了过来,抄起能防身的锄头之类的家伙什就跑了出去。 “当啷” 一出门,手里的锄头镰刀之类的物件便都吓得掉下了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个军汉,少则三五人,多则十余人,手里都拿着闪着寒光的大刀,这如何敢动手? 五百骑迅速冲入了每一户村民家中,这一夜,王家沟鸡犬不宁。 看着这一切的苏鹏程面色不太好看,说道:“若是拿不出什么有用的说法,到时候事情闹大,你家少爷也没法交待。” 周二虎自信说道:“少爷这是在给你加功劳,你就知足吧!” 苏鹏程嘴角抽了抽,也不知周二虎哪来的自信。 王家沟的村民都被集中到一处,被五百骑包围着,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军汉,显得手足无措。 五百兵人数可不少,充斥着整个王家沟,这阵仗足以让寻常百姓心颤。 周二虎驾马上前,高声道:“我知道你们在为蔡玉制私炮,如今蔡玉已经伏法,尔等交出私炮从实招来,还能换一条活路!” 私炮? 苏鹏程一愣,果真硝石有流出? 周二虎带他来这里,是早就知道? 蔡玉又是谁?这些村民怎么搞到硝石的? 心中有太多疑问,但不等苏鹏程问出来,王家沟的村民先乱了。 大量的交头接耳,无数的窃窃私语响起,在夏日夜晚如同床边的蚊子一般恼人。 周二虎大声一喝,怒斥道:“都尉大人有令!坦白交代者,可赦无罪不予追究!若是等我们搜出了硝石私炮,满门抄斩!” 我草! 苏鹏程在心里怒骂一声,使唤起我来的时候就是少爷有令,现在干这种事就是都尉大人有令了!? 正要开口说话,却有百姓看着周围的刀光抢着道:“我说!我说!” “我家的私炮都藏在地窖,地窖里头!”那百姓挤到人群前头,抢着说道。 “带路。”周二虎命人跟着这个百姓去了,其实他若不说,今夜还真不好搜查,打着火把的官兵到处胡乱搜查,一不小心点燃了私炮,那麻烦就大了。 不过这么多户人家,总有怕死的,利益结成的关系网,在生死面前从来就不牢固。 不多时,几名官兵又带着那人回来,向着苏鹏程和周二虎抱拳道:“已搜到私炮!” 周二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扔给那百姓,说道:“带着你家人走吧。” 第546章 蔡玉落马 一看说实话不仅真的没事,还能收到银子,剩下坚持不开口的百姓,也开始动摇了。 软硬兼施,方为上策。 百姓们唯一怕的,是蔡玉不放过他们,而刚才周二虎却说,蔡玉已经伏法了! 那还怕什么? 不少人心中一直担惊受怕,虽然分到的银钱不少,但他们害怕事情有败露的这一天,果不其然,这一天在今夜来了。 但在绝路之中却又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有无数人会去抓。 “我说!我藏在床底下!” “我!我藏在我家祖坟里...” “我藏在我家田里那棵歪脖子树下...” 王家沟的村民们争先恐后的大曝隐私,五百骑押着一个又一个百姓前去查抄,周二虎的银子一锭接一锭地扔了出去,搜来的私炮,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苏鹏程开了一箱查验,摆在眼前的私炮触目惊心,这得从硝石矿中流出多少才能制这么多私炮? 不等苏鹏程惊愕完,周二虎说道:“都尉大人,别看了,快去延山县。” 苏鹏程愣道:“还有?” 周二虎无语道:“当然还有,再晚去一步,蔡玉就该跑了。” 沈逸知道王家沟附近有蔡玉的眼线,五百骑的动静肯定瞒不过,但县令再小也是官,若不给苏鹏程看看王家沟的“战果”,怕他未必能下决心捉拿朝廷命官。 苏鹏程道:“那这些私炮怎么办?” 周二虎指了指跟来的马车道:“我的人运到澜沧江边,装回松州去。” 苏鹏程皱了皱眉,似再考虑什么,周二虎说道:“这还是少的,再不去,大的就要跑了。” 苏鹏程深深看了周二虎一眼,最终下令道:“走!” 从沧州而来的马车分出一部分装上私炮,运到了距离最近的江边,江岸早有船在等着,不过却是两艘。 一艘运上一部分装到松州,另一艘,那是沈逸沧州市场的商船,跟私炮没有关系... “大人!大人!” “咣咣咣!” 延山县城之中,睡的正香的蔡玉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怒骂道:“大半夜的,是不是疯了!” 外面的人来不及请罪,大声道:“王家沟被官兵围了!” “什么!” 床上的蔡玉一把推开扒在身上的美妾坐了起来,面色震惊! “哪来的官兵!”蔡玉披上一件袍子,开门问道。 “不知道啊!”站在门外的竟是李仁,他说道:“消息说,像是凤兴守军!” “不可能!”蔡玉一口断定,沉声道:“这还不到出货的时候,梁闽怎么可能派人来?就算派人来,大人也会通知我们。” 梁闽,凤兴总督的名字。 “大人!不好啦!” 又是一道叫唤,一名官差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路上还跌了个跟头,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道:“大人,一大群骑兵在城门外叫骂着开城门呐!” “什么!?”蔡玉再度震惊,顾不得穿戴整齐了,快步出了府邸,往城墙上而去。 城墙外火光大亮,数百骑打着火把堵在城外,这场面可是不小。 周二虎撇了撇嘴,说道:“还叫什么?直接冲进去不就是了?” 延山县的破旧给沈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光是那城门,沈逸当时就说恐怕十几个大汉一起踹上一脚都能踹塌了。 但苏鹏程却没有闯城,还是在让里面的人开门。 赶到的蔡玉登上城墙一看,吓得魂都飞了,来人竟是苏鹏程,苏乾的儿子。 周二虎一眼看到蔡玉冒头,大声喊道:“蔡玉!快开城门!” 蔡玉被逮住了,只好道:“苏大人,夜已深了,此时进城恐惊扰城中百姓,就请大人今夜在城外扎营吧!” 苏鹏程沉声道:“本官有要事进城,休得多言,快开城门!” 蔡玉脸色一变,强自道:“苏鹏程!你身为都尉,擅带守军离营,该当何罪!” “看在同僚份上,你现在带兵回去,本官还可当作不曾看见!” 见苏鹏程还要说话,周二虎懒得跟他啰嗦,亮出皇帝金牌,令道:“来人!撞城门!” 即使没有攻城锤这种物件,但破旧的城门也挨不住军汉的齐撞,没多久就被撞开,而城墙上的蔡玉早在周二虎下令破门时就开溜了。 “快!快让人拦住他们!” 蔡玉一边尽快地收拾着值钱的家当,一边急声说道。 可延山县这点人哪是周二虎带来的这些军汉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掉了,但冲到县衙外时,却见一堆百姓堵在外头。 比起王家沟,县城内的百姓更晓得蔡玉的厉害,强迫之下,竟然挡在了县衙外头,不让周二虎等人入内。 “带上来!”周二虎手一挥,洪安的三师弟顿时推着一人上来。 百姓们一瞧,惊讶道:“那不是陈二吗?” “他居然没死?” 被推出来的就是当初逃离延山的陈二,他面色发苦,大声道:“乡亲们!蔡玉完啦!他之前一直派人追杀我,都是那位大人救的我!” 周二虎紧接着说道:“法不责众!配合我们的,还能留一条生路!” 百姓们顿时乱了阵脚,以往想跑都是个死,现在陈二却还活着,这已是不可思议了。 周二虎又道:“我身边这位乃是凤兴都尉苏大人!手握万千兵马!若再不让开,杀无赦!” 看着汹涌的数百骑兵,百姓们心中自然害怕,已乱了阵脚。 周二虎沉声一喝:“三息不退,杀!” “一!” “二!” “三!” 三字之后,周二虎抄起刀来,一刀劈了下去,站在最前头的男子惨嚎一声,一条手臂落在地上,血流如注。 苏鹏程一惊,没想到周二虎真的出手了,喝止道:“你干什么!” “少废话!”周二虎怒骂一声,扫视百姓。 看着喷涌的鲜血,百姓们早已承受不住内心惊惧,见周二虎凶目看来,顿时惊叫着做鸟兽散。 周二虎冷哼一声,收起刀来,冲进了县衙之中。 县衙之中,李仁被逮个正着,而蔡玉正欲从后门逃走,可刚跑出一段距离,便看见巷口火光大起,兵马齐至,脸上一阵绝望,跌坐在地。 第547章 劫私炮 同一时间,澜沧江上,一艘大黄船悄然行驶着,再行不久,他们就能到达沧州,换广陵江直下江南,不久就能赶到金安。 船上一片黑暗,毫无灯火,甲板上站着两人,一人道:“戴掌柜,这一趟下来,赚不少吧?” 被称为戴掌柜的哼道:“大头都是会长的,我不过赚个零头。” 那人鬼灵精地小声道:“戴掌柜,要不咱们私藏一批,拿出去卖...” “卖你个头!”戴掌柜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骂道:“有多少货,会长那账上都记着,你以为藏的了?要能藏我早就藏了!还用你说?” 那人摸了摸头,讪笑一阵,又接着说道:“这一路上水匪不少,咱们的货居然一次都没被劫过,真是够走运的。” “走运个屁!”那人又骂了一句,说道:“这一路上的水匪碰的多了,都是打点过的,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能平安无事?”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说道。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无恙的江面上忽然火光四起,十余条小舟乍然出现! 先前说话那人顿时慌乱,急声道:“这、这....戴掌柜,不是说都打点过的吗?” 戴掌柜惊诧之后皱起了眉头,走到甲板前头大声说道:“不知是哪路好汉!这是纵横商会的货船!还望行个方便!” “纵横商会?那没错了。” 戴掌柜似乎听到,随着江面上的呼呼风声飘来这样一句话。 紧接着一阵脆响,数十条钩索抓上大黄船船身,小舟上的汉子一个个顺着钩索就往船上爬。 戴掌柜一惊,立马喝斥道:“来人,来人!” 纵横商会的船上自然也配了护卫人手,只是人数不多,只十多人而已。 有人拿出弓箭,朝着钩索上的人射去,只是夜里视线不好,江面上风势也不小,大多都射偏了。 难得射中一人从钩索上掉下去,也很快被小舟上的人救起。 刹时间,已有一人登上甲板。 “喝!” 沉声一喝,来人拔出背在身后的大刀,快步冲了过去,两三刀结果了两名弓箭手,登船的人压力顿时小了大半,速度更快,同时间,甲板上也有数名护卫向男子围了过去。 “师兄,我来助你!” 又是一声大喝,再一人跳上甲板,同样是抽出大刀,与两名护卫站在一起。 戴掌柜一边后退,一边心中大骇,这些,不是水匪? 哪有水匪是用师兄师弟这种称呼的? 来人虽然干着水匪的事儿,却并不是“正经”水匪,先登上船的是洪安,其次便是马杰。 两人都是从小练武的练家子,寻常护卫哪挡的了,刀光四射之下,几名护卫惨叫着倒地。 落草为寇这样的事多半江湖人也不耻,当初周二虎还怕洪安有心理负担,提出若是不行就由他负责这边,如今看来两个师兄弟倒是打的很爽。 “奶奶的,好久没干仗啦!” 渐渐的,登上船的人越来越多,老常大喝一声,兴奋地冲进战局,越来越多原来金刀帮的汉子鬼吼鬼叫着与纵横商会的护卫杀成一团。 且不说人数优势,光是洪安和马杰两师兄弟都够这些护卫喝一壶的,只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船上的护卫便再没了动静。 老常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才这点人,少爷也太谨慎啦,喊了咱们这么多人来!” 说罢,老常又回头问道:“有没有人出事?” “就狗三跟枴子中箭了,都被救上去了,老伍挨了一刀,没大事。” 老常摆手道:“丢人呐,让他们回沧州养着去吧,别跟着了。” 那边戴掌柜和跟班儿缩在角落,跟班根本不犹豫,纵身一跃跳下江去,戴掌柜也想跟着跳,可一想自己又不会水,只得待在原地。 见马杰拎着带血的大刀走过来,戴掌柜十分干脆地扑通一跪,求饶道:“好汉!大侠!给钱,我给钱!” “谁要你那两个臭钱。”马杰呸了一声,抓起戴掌柜的衣领子拽了过去。 洪安拍着戴掌柜的肩膀,问道:“兄弟要去哪?” 戴掌柜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求饶,同时道:“好汉,我们是纵横商会的,有钱,有钱!你开个价,一定双手奉上,这船货,您可千万不能劫,劫了您也不好受啊!” 这时候船边小舟上传来大笑:“哈哈,这还有个小子想游回去呢,我倒看看他能游多远!” 戴掌柜一愣,更是害怕,一个劲求饶。 洪安笑道:“不劫你的货,也不要你的钱,你这艘船,是去金安吧?” 戴掌柜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洪安点了点头,说道:“船上装的,是私炮吧?” 戴掌柜再次一惊,这人怎么知道? 不用戴掌柜肯定,只看他反应便知道了,洪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好办了,走吧,送你下江南。” 说罢,洪安也不为难戴掌柜,让老常将他绑了起来,紧接着便和众人开始打扫起船上的尸体和血迹。 尸体被小舟运走,船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方才的打斗,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洪安等人去货舱看了看,成箱成箱的私炮装满了整个货舱,这一整艘大黄船的私炮价值可是不小,更何况,这生意已经持续了多年。 这时候船已经开到了沧州,远远眺望,还能看到沧州的渡口市场。 只是一行人也没有掉头,没把船开回松州,反而是顺着原路,一路下江南,往金安去了。 ----------- 时间飞逝,沈逸在牢里头就着干草躺在那,眼睛闭着,似在思考。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沈逸还以为是要提审他了,但当来人走到面前时,沈逸一阵惊讶。 “你怎么在这?” 官驿中,三司主官穿戴整齐,正准备提审沈逸,忽然有小吏快步跑到刘璟升面前,说道:“大人,出事了!” 刘璟升皱眉道:“沈逸跑了?” “不是!”小吏连忙道:“公主殿下来了松州,去了郡守府之后,赶到大牢去了!” 第548章 对质 看着松州大牢外头的百余名骑兵,沈逸咋舌道:“你这是要劫狱啊?” 赵明月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说道:“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令牌?” 沈逸笑道:“谁说我没用。” “那你还会被抓进大牢?”赵明月再问。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公主殿下赐我的令牌,自然要发挥更大的用处。” 赵明月愣了愣,问道:“你用在哪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逸卖了个关子,没有透露。 沈逸望着赵明月,见她脸上疲惫之色明显,身上的男子锦袍也沾满了灰尘,想必一路上都着急赶路,心里头忍不住一阵感动。 沉默片刻,沈逸问道:“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人?” “你不是那种人。”赵明月理所当然地说道。 沈逸好奇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赵明月看了看他,沉默下去,就当沈逸以为赵明月回避了这个问题时,飘来一个淡淡的“嗯”字。 沈逸愣了愣,旋即摇头失笑。 未等沈逸离开,三司人马已然赶到。 刘璟升三人先是向赵明月见了礼,旋即道:“公主殿下,沈逸乃是罪臣,不能带他离开。” 赵明月淡然说道:“罪名未定,何来罪臣,我不会带他走,只是带他离开大牢,真相大白之前,他会在松州。” 张严劝道:“殿下,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赵明月看着他道:“只是将看押权交给我而已,若是沈逸跑了,拿我问罪便是。” 拿公主殿下问罪?谁有这胆子? 张严接着劝道:“殿下,沈逸在大牢里也是一样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您还信不过...” “信不过。”赵明月直言道。 张严一愕,没了说辞。 刘璟升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沈逸先一步道:“好了好了,这点事就不用争了,正好,公主殿下来了,那就公正了,不是要提审我么?就开始吧。” 什么叫公主殿下来了就公正了?刘璟升和张严都忍不住看向沈逸,眼中不善之意明显。 唯有汤绪不曾说话,点头道:“沈大人愿意配合,那再好不过。” 刘璟升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几人带着沈逸到了府衙,一路上赵明月一直跟着,到了公堂之上,刘璟升端坐主位,汤绪和张严稍次一阶分坐左右。 蔡番鹤作为凤兴郡守,又是重要人证,也得了个位置,赵明月身为皇族,也添了一个位置,不过是在堂外的旁听席。 “犯官沈逸,谋杀御史陆仁和,你可知罪!”刘璟升毫不犹豫,坐下之后就直奔主题。 沈逸撇了撇嘴,说道:“能不能来点新鲜的,换谁谁能知罪?” “放肆!”刘璟升大喝一声,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如此放肆,来人,上夹棍!” 下首的张严一缩头,暗道刘大人怎么比他还兴奋,左右一想才想起刘彦的事情来,暗道刘大人也很小心眼嘛... “来一个试试!”沈逸怒目而视,丝毫不惧。 “且慢!”汤绪突然喊道:“刘大人,此时不好对沈逸用刑。” 理论上沈逸还是朝廷命官,此时问都没问便动刑十分不妥,公主殿下还在看着,传出去就算罪名定了,也难免有严刑逼供的流言,此案无数人盯着,可不能大意。 按理刘璟升应该晓得其中道理,怎么如此着急?汤绪有些不理解。 汤绪问道:“既不认罪,你有何辩解?” 沈逸道:“我想请问,我何来的罪,不然,请蔡大人与我对质?”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蔡番鹤走出来道:“那日情形,所有人亲眼所见,你...” “你见到我对陆仁和动手了?”不等蔡番鹤说完沈逸便问道。 “呃...他死在你面前是所有人看到的,你自己也说院子里没有其它人。”蔡番鹤说道。 沈逸再问道:“你看到他的时候,是仰面朝上,还是朝下?” “仰面朝上。”蔡番鹤说道。 沈逸转而看向三司主官,说道:“陆仁和如何死的?” 张严翻了翻卷宗,未等他翻完汤绪直接说道:“窒息而死。” 沈逸淡淡道:“那我请问,如果我要捂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而死,他倒下时,是不是应该背对着我?谁会面对面地捂死一个人?” 蔡番鹤眼珠子一转,面色微变,汤绪想了想,暗自点了点头。 “啪” 刘璟升一拍惊堂木,喝道:“荒谬!现场被人目睹,你还想靠杀人手法脱罪?你想的如此详细,未必不是动手前就想好了这套说辞!” “正是!此言不足为证!”张严附和道。 两人联起手来一杆子将推论打翻,沈逸也不在乎,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他接着说道:“那话说回去,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张严道:“休要猖狂,你以为你做的事无人知晓?来人,传人证!” 人证? 沈逸转过头去,却见骆复海被带了进来。 “见过几位大人。”骆复海扑通一声跪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难为了他一把老骨头。 刘璟升沉声道:“骆复海,将你当日证词再说一遍!” “是。”骆复海应了一声,又将当日说辞重复一遍。 “呵,”沈逸嗤笑一声,说道:“这才叫荒谬!我沈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你那破商会,能入的了我的眼?还拿监察使压你,便是没官,拆了你的纵横商会,也不过眨眼之间!” “我道你那天为什么请我去商会,原来早有安排!” “你说是他请你去的,你可有证据?”汤绪敏锐地捕捉到话里问题,出声问道。 沈逸看着骆复海,心里也清楚,这时候叫何国安来作证,他肯定会说没给骆复海传过话,转而问道:“我与陆仁和争吵,哪来的证据,哪来的人证?” “死到临头还嘴硬!”刘璟升眯着眼睛,再道:“传人证!” 沈逸倒要看看哪来的人证,回头看去,呆了一呆。 吴风身着御史官袍,走进公堂,按例可以不跪,只见他向三位主官一拱手,说道:“沈逸与陆大人早有嫌隙,两人争吵不断,下官是亲眼所见。” 吴风是跟着沈逸一道来京畿道的御史,他的证词份量十足,张严问道:“沈逸,你还能如何狡辩?” 沈逸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盯着吴风。 “原来,是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杂碎!” 第549章 对质(二) 吴风的跳反,可以说是既在沈逸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沈逸早就怀疑有内鬼,当初在松州城中和邱建的“偶遇”,本就让沈逸怀疑。 时间太巧了,头天与陆仁和碰面,第二天就在附近位置被邱建逮个正着,再加上曾目睹陆仁和去纵横商会,当时沈逸一度还曾以为陆仁和是那个内鬼。 但后来陆仁和又牵扯到了苏鹏程,再后来,他死了,内鬼的猜测也烟消云散。 陆仁和不是,那么内鬼另有其人。 当初知道沈逸在松州的就只有陆仁和与吴风,既然不是陆仁和,剩下的可能性就很好判断了。 吴风听到沈逸的骂声眉头一皱,正色说道:“沈大人,此行你虽然是主官,但一路上你弃公务于不顾,大肆吃喝玩乐,陆大人几番规劝你偏是不听,这些难道你能反驳吗?” 沈逸看着吴风,说道:“吃喝玩乐,你也没少蹭吧?” 吴风一愕,强自道:“你是上官,你非要拉着我去,难道我敢说不吗?以往我委曲求全,今日三位大人在此,我说什么也要揭露你的丑恶嘴脸,为陆大人讨一个公道!” “讨一个公道?”沈逸嗤笑一声,紧接着眼神变冷,寒声道:“陆仁和待你如徒弟,一心教你上进,你却如此回报,放心,这个公道,我会让你还的。” “砰” 刘璟升一拍惊堂木,打断两人对话,沉声喝道:“沈逸,人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 汤绪说的是辩驳,到刘璟升这就成了狡辩。 沈逸手负身后,淡淡道:“无耻之徒,我对他无话可说。” 张严一阵大喜,说道:“他认罪了!” 公堂外,旁听的赵明月皱了皱眉。 “我对吴风这种杂碎没话说,何时说我认罪了?”沈逸冷笑看他,说道:“此案这么多疑点,你说定罪就定罪,降到郎中,还是高看了你。” “放肆!”刘璟升喝道:“沈逸,公堂之上,你说如此多题外话,是想混淆视听?还是给自己拖延时间?” 沈逸瞥了刘璟升一眼,“我就是在拖延时间,你可真聪明。” “你...” “好了,人证都齐了,那么就从头说起吧。”沈逸摆了摆手,说道:“蔡番鹤,你说是我杀了陆仁和,是因为看见我站在他尸体面前,是也不是?” 蔡番鹤道:“这是必然的因果关系,你重复多遍,有何意义?” “那好,”沈逸转身道:“我要说的是,当日陆仁和的尸体从天而降,根本不是我所杀,在我见到他之前,他便已经死了,尸体就是那夜蔡番鹤请我与家眷赴宴时,便放在了小楼之中!” 蔡番鹤一愣,心中有些惊惧,更断定此子绝不能留,一定要尽快定他的罪。 “从天而降?哈哈,沈逸,你这话未免太过可笑,尸体从天而降,陆大人难道会飞不成?”张严一个劲地取笑沈逸。 蔡番鹤紧接着道:“正是,本官那日欲搜查凶手,替你洗清嫌疑,只是你一步不让,自己也说院内没有他人,陆大人一介文人,如何会飞?” “我从没说过他会飞,”沈逸看着蔡番鹤,淡淡道:“他从天而降,是因为尸体被就被放在小楼高处,到了时间,自然跌落。” 刘璟升双眉一挑,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汤绪抢先一步问道:“自然跌落?他既已死,如何自然跌落?” “这就要问蔡大人了,”沈逸拱了拱手,说道:“汤大人,我想请一名人证。” 沈逸还有人证? 众人都愣了,汤绪抬手道:“准,你要请谁作证?” 沈逸看向蔡番鹤,说道:“郡守府管事,何国安!” 郡守府管事?! 刘璟升愣了愣,看向蔡番鹤,而蔡番鹤没功夫回头,更没功夫看刘璟升,他心头难免疑虑,沈逸难道收买了何国安? 不可能,何国安是他的心腹,断然不可能被沈逸收买。 没多久,郡守府管事何国安被官差找来,沈逸问道:“何国安,你那天带人拿着一堆木材,说梅雨将至,要给小楼修缮补漏,是也不是?” 何国安顿了顿,点头道:“是,不过确实梅雨将至,这些合乎...” “不用解释,是就够了,”沈逸再问道:“我再问你,那天之后,你可让人来补了?” 何国安道:“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 “什么时间仓促,你们根本就没想过修缮补漏,只是要将木材运进我的院子而已!”沈逸沉声道:“陆仁和落下时,正落在这堆木材之上,而事发之前,你们也正是用木材将陆仁和的尸体固定在高处!” “笑话!”张严大声道:“一块木板,如何固定住尸体?” “笑话?”沈逸冷哼一声,说道:“当夜,你们将木板横至楼上,一端小楼,放上陆仁和的尸体,另一端压上重物,以此达成平衡。” “第二天,木板与陆仁和的尸体一同落下,掉落在那堆木材之上,看上去,就毫无问题。” 闻言,蔡番鹤内心大震,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简直可笑,你在小楼之上发现了什么重物?” “没有。”沈逸淡然道。 “那便是了,”蔡番鹤大声道:“既然没有重物,又没有其它凶手,如何控制陆大人的尸体落下?你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是没有发现什么重物,小楼上,只有一滩水。”沈逸冷笑着看着蔡番鹤,接着道:“汤大人应该也看见了吧。” 汤绪点了点头,确有此景,不过经过这几日阳光曝晒,阳台上的水渍已然不多了。 蔡番鹤心头一震,强自道:“有水又如何?梅雨季,雨打楼台岂不正常?” “雨打楼台?你想想这几日何时曾下过雨?”沈逸看着他,冷笑道:“慌了吧?慌就对了!” “没有重物存在,也没有他人,但有那么一样东西,既能办事,又能自己消失,”沈逸扫了一眼何国安,接着看向蔡番鹤,缓缓道:“是冰,对吧?” 第550章 对质(三) 沈逸伸手一指,沉声道:“你派人将陆仁和的尸体置于木板一端,伸出楼台,另一端压上足重的冰块,来达成平衡。” “随着时间和日出,冰块自然融化,等承受不住重量之时,木板失衡,陆仁和的尸体便会下坠,冰块被抛飞,木板随着陆仁和一同坠在那一堆木材上,死无对证,完美的安排。” “我说的,对不对?” 蔡番鹤嘴巴微微张开,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猜的这么准确? 若不是当夜与沈逸坐在一起吃饭,蔡番鹤都要认为沈逸是目睹了全过程。 蔡番鹤乱了阵脚,只得扭过头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璟升沉声道:“这全是你的臆想,公堂之上,要讲证据!” “对,证据!”张严附和道。 在宪法更加完善的时代过来的沈逸自然明白,在网络上有一句话叫无图无真相,在法律上叫做请提供完整证据链。 而没有证据,沈逸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那天,你想派人闯进小院,幸好被我拦住,如若不然,你就是想借搜查的借口破坏现场吧?” 蔡番鹤神色一震,说不出话来, 沈逸冷冷一笑,接着说道:“冰,自我上供制冰之法后,官府多了一项售冰的财路,而各级官员,应官阶也能获得朝廷的分赐。” “但是,这些分赐和取用都登记在册,陆仁和虽年老体轻,但能平衡一个人的冰块,重量质量绝对不小,因此,你不敢用官府售卖的冰。”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你用朝廷公布的秘法,再用轻松能搞到手的硝石,自己制了这么一块冰来!” 跪着的骆复海也慌了,这,这沈逸难道是妖人吗?! 刘璟升要镇定一些,他一拍惊堂木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要妄想将罪名推给他人!” “证据,当然有,”沈逸冷笑道:“蔡番鹤,用我交给朝廷的秘法来陷害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你懂的我都懂,我懂的,你却不知道,你可真有胆子用啊。”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硝石制冰,分内外两层,内层的冰可取用,外层的冰因为加了硝石,却不能用,而你,将冰块用于陷害,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 “你不知道的是,含硝石的废冰,在曝晒提炼之后,硝石会再次出现,来重复使用,当初我卖冰时,早已实验过无数次。” “而那块放置陆仁和尸体的木板上,就附着了大量的硝石,甚至楼台上的水渍里,同样都可以找到!” 蔡番鹤震惊之感无以言表,硝石制冰的秘法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别说蔡番鹤不知道,任啸同样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有朝廷当初公布的制冰秘法。 而制冰秘法的“发明者”沈逸,却还藏着一手。 难怪,难怪当日他自己去了牢里,却还让家眷住在郡守府,原来是想让他们看着这些东西? 张严哼了一声,“照这么说,你是秘法的发明者,你同样能用这个办法,你猜想的这么清楚,未尝不是你自己事先就设计好的!” 沈逸瞥了他一眼,嘲讽道:“猪脑子。” 张严一愣,顿时气急:“你!...” 沈逸冷冷道:“我到松州不过三五日,朝廷严禁私下买卖自然产生的硝石,而松州总督的面我都没有见过,如何来这么多的硝石?整个松州,怕都没有多少人能搞到这么多硝石吧?” 骆复海咬了咬牙,计划出了差错,大差错! 本以为靠人证能压死沈逸,却不成想他根本不从人证上下手,直接就摸清了杀人手法,并且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是啊,要搞到这么多的硝石,谈何容易?如果那些木板上真的附着了硝石,这同样是一项有力的证据。 刘璟升眉头皱的极深,案情拖入到了一个极其麻烦的境地,最重要的是三司会审并没有发挥原本应有的效果,反倒是一直被沈逸掌控着局势。 瞥了一眼坐在堂外的赵明月,刘璟升心头恨极了,这个公主殿下为什么会追过来? 蔡番鹤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突然道:“你没见过梁总督,但你见过苏鹏程!未必就不能搞到硝石!” 苏鹏程同样是军方人物,按理也能接触到硝石矿。 沈逸心头冷笑,蔡番鹤这是病急乱投医,还是胃口够好,想把碍事的苏鹏程一起拖下水? 沈逸仰头看了看,叹道:“是啊,苏鹏程,想来是苏乾的儿子,他应该不至于太不中用吧。” 没有人知道沈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中皆是疑惑,沈逸这是承认了? “就到这吧,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戏不怕晚,还得等一等。” 在众人疑惑之中,沈逸摆了摆手,说出这样一句话。 就到这吧。 就好像今日他是主,其他人才是客一般。 “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刘璟升自然看不惯,拍桌说道。 可是即使他这样说,接下来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尤其是大理寺正汤绪,他此时正想着要去小楼里查看那些木板和楼台上的水渍,是否真的是像沈逸说的那样,能找出硝石的痕迹来。 “刘大人,张大人,我看今日就到这吧。”汤绪说道。 张严愕了愕,看了一眼赵明月的眼神,旋即点头赞同。 刘璟升面色难看,沉声道:“将沈逸收监!” “不必,”赵明月大步走了出来,“我看着他就好。” 说罢,赵明月看了一眼沈逸,“走。” “等等,”沈逸唤了一声,指着何国安道:“此人,我要带走。” “你以为你是谁!”刘璟升一拍桌,怒道:“你身背嫌疑,还想带走人证!?” 沈逸看了看赵明月,赵明月也摇了摇头,这却是不合理,这时候沈逸应该避嫌。 沈逸只好耸了耸肩,说道:“也罢,不缺他一个。” 旋即沈逸凑近何国安,低声说道:“不要妄想给蔡番鹤顶嘴,你敢顶,我就敢灭你满门!” 第551章 货到 沈逸被赵明月带走,在官驿歇脚,随她来的那百多号亲卫留下十人听命,其它的都在城外扎营了。 沈逸面若轻松地说道:“这么多人,我还以为你是要劫大牢呢。” 赵明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大周的公主,劫朝廷的大牢,你觉得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皇子还抢皇帝的钱呢。”沈逸摊手说道。 赵明月面容一滞,“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逸耸了耸肩,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没有你那块令牌,很多事办不成。” 赵明月心在沈逸刚才说的话上,但同时她也清楚沈逸的性格,他不想说,谁问都不好使。 瞥了沈逸一眼,赵明月接着说道:“你出事之后,京城也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沈逸随口问道。 “叶双凡因为殴打任啸,被免职了。”赵明月说道。 沈逸一愣,“叶双凡?他在宫里当差当的好好的,去打任啸做什么?” 赵明月道:“天长节的实话任啸随襄国公进宫,退席时不知道发生什么,叶双凡打了他,还拔了刀,襄国公弹劾之后他还大放厥词,被父皇免了职,禁足在府。” “这小子发哪门子神经,不是都叫他别管这事了,”沈逸摇了摇头,“不会是那三千两都嫖光了吧?这也太猛了。” 就如同起初刘璟升不认为任啸有用一样,沈逸也不会想到,他这盘棋的对手,居然会是那个心理变态的任啸。 沈逸想了想,说道:“等我回京城再看看吧,不过如此一来,叶南就更有出手的理由了。” “叶南?”赵明月疑问一声,“叶总督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沈逸摆了摆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可得拿出公主的气势来。” 赵明月疑惑地看了沈逸一眼,眼中满是不解。 另一面,郡守府。 汤绪去院子里查看物证去了,在苏慕烟监视之下,想破坏物证是不可能的。 汤绪去了,刘璟升却没去,他与蔡番鹤寻了一个地方说话。 “怎么回事?”刘璟升沉声问道。 蔡番鹤有苦难言,怎么回事?他还想问怎么回事呢! 端王给的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偏偏到了正场上,出了这么多问题! 蔡番鹤道:“除了一些小问题,一切都是按计划办的。” 这些“小问题”,包括骆复海没能搞到沈逸给的字条,蔡番鹤的人没能在事发后冲进院子破坏现场等等。 虽然在蔡番鹤看来这些都是小问题,但决定成败的,往往是细节。 刘璟升哼了一声,说道:“公主殿下这时候跑过来,我做不了太多。” 蔡番鹤想了想,说道:“无妨,有骆复海和吴风的证词,想翻案没有那么容易,就算他指证我,让何国安顶罪便是,事后安排他潜逃,也是一样的。” “现在牵扯到了硝石,你以为能一样?”刘璟升冷冷地看着他。 如今想将沈逸置于死地几乎是不可能了,这个孽种很可能要继续活下去。 牵扯到硝石,现在的局势反而对他们有些不妙。 一招鲜吃遍天,蔡番鹤摇头道:“到时候一并推到何国安身上,让梁闽那边也安排个替死鬼,纵横商会不暴露,不会有大问题。” 刘璟升再度哼了一声,:“抓紧去办,若是影响到端王殿下,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蔡番鹤一滞,如果真到了那地步,他就会像何国安这样,成为那个替死鬼。 刘璟升留下这句话便走了,蔡番鹤摇了摇头,传来何国安,传来一封信,让他速速交给凤兴总督梁闽。 ------- 夏日炎炎,太阳当空。 一艘货船从北方远道而来,渡口处早已有接船的人在等待着。 货船靠岸,戴掌柜带着一群“护卫”走了下来。 金安的纵横商会派来的接头人上前笑道:“戴掌柜,一路辛苦啦。” 戴掌柜的面色多少有些不自然,笑的十分僵硬,生硬地打着招呼。 那人又问:“货都在船上吧?” 戴掌柜点了点头,那人立刻派人上船卸货,不过却被戴掌柜阻拦道:“会长吩咐了,这回的货放到商会大楼去。” 那人一愣,以往私炮靠岸都是运到仓库,再联系买家,这回怎么要运到商会大楼去了? 不等那人发问,戴掌柜身子突然一抖,紧接着又道:“卸货让这些人来就行了,骆会长让大家都到茶楼等着。” 若是有人能站在戴掌柜身后,必然能看见马杰正用一柄短匕抵在戴掌柜背上。 “会长也回来了?”那人愣了愣,朝戴掌柜身后看了看,除了那些笑得很“和善”的护卫们,并没有其他人。 “在后面,另一艘船上,马上就到,”戴掌柜急忙道:“马车留下让他们来就行了,大家伙都去茶楼等着吧!” 那人有些错愕,但这事干了多年从没出过以外,也没多想,将马车留下就走了,走时还问道:“戴掌柜,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特么当然想啊! 戴掌柜心里哀嚎,嘴上却勉强撑起笑脸,说道:“我办完了事再去,大伙先去吧。” “还是戴掌柜尽职尽责啊。” 那人留下这样一句话,带着人走了,顺道去通知纵横商会其它成员,到茶楼汇聚。 “好汉,我能走了吧...”待纵横商会那些人走了之后,戴掌柜回头干笑说道。 “不行,”马杰一口拒绝,和善笑道:“你走了我们怎么进城?事办完了,才能走。” 戴掌柜欲哭无泪,只能看着老常等人将船上的私炮卸下来装上马车,一同进城去。 因为有郡守徐长春的吩咐,戴掌柜亮明身份之后马车没有接受检查便进城了,一行人往纵横商会而去。 而洪安并不在人群之中,他在金安负责沈氏商号的日常营运,也是经常抛头露面的人物,很多人认识他,不适合伪装成护卫。 此时,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总督府。 当初负责叶双凡人身安全的大汉甄德强来到正厅之中,说道:“大人,洪安求见。” 第552章 惊天炸响 此时叶南正为了叶南打了襄国公之子的事而心烦,这个逆子,到了京城也不给他安生。 听到甄德强的汇报,叶南问道:“洪安?沈氏商号那个洪安?” 甄德强点了点头,“正是。” “叫他进来。”叶南想了想吩咐道。 没过多久,洪安便大步走了进来。 叶南问道:“洪掌柜,倒是有很久没在金安见过你了。” 洪安抱拳道:“劳总督大人记挂,日前去了北方为少爷做事。” 叶南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沈逸涉嫌杀人,我儿也丢了官位,这两小子到底得罪了谁?” 叶南宦海沉浮多年,也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说某些方面欲望强了一些,平时也嚣张了一些,但是打国公儿子这种事小时候可能还干,如今都长大了,没有什么理由应当是绝不会出手的。 而叶双凡跟沈逸一向要好,又是个讲义气的人,如今沈逸也出了事,叶南第一时间就觉得是沈逸惹到了什么人。 “叶公子丢了官位?”洪安愕然,他并不知道这事儿。 叶南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家少爷如今该被三司审着,还能派你来办事?” 洪安也不解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少爷给叶大人的亲笔信。” “给我的?”叶南愣了愣,接过信来看了看封口,确认没被拆过才打开看了。 良久之后,叶南皱眉道:“他让我帮什么忙?” 信上没多少字,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请叶南帮忙。 “大人莫急,”洪安笑了笑,说道:“一路奔波未曾歇过,不知道能不能向大人讨一杯茶喝?” 叶南愣了愣,招手吩咐道:“上茶。” “多谢大人。”洪安一抱拳,寻了个位置坐了,又问道:“大人府上有多少兵?” “五十而已,”叶南警惕地问道:“问这个干什么?” “五十也够了,”洪安伸手道:“大人且与我稍等片刻,片刻之后便知。” 叶南奇怪地看了洪安一眼,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 金安的地标性建筑,纵横商会大楼。 “走走走,都走!”戴掌柜领着马杰等人将成箱成箱的私炮运进了纵横商会大楼,一面赶走楼中的下人伙计。 一箱箱的私炮并没有放进纵横商会的地库,就放在大厅当中铺开,这只是一部分,另外大部分路上分送到了沈氏商号的仓库中去。 若是全都堆在这,整个纵横商会的一楼怕是都要堆满。 戴掌柜惊惧地看了一眼开箱的私炮,颤声问道:“好汉,我能走了吧?大家都是谋财,没必要害命啊...” 马杰看了他一眼,戴掌柜顿时将身上值钱的金银器都摘了下来,捧在手里求饶道:“好汉,好汉!放过我吧!我上有老小有小,还有五六七八个小妾等着我养呐!我有钱,有钱,不够我回去再拿,我家很近...” 马杰没拿他的金银器,摇头道:“少爷说了,血债只能血偿,他本来也不想杀人,是你们先动手的。” “好汉,好汉!”戴掌柜一听,顿时哭嚎出声。 “绑了。”马杰直接让人绑了戴掌柜,随后在私炮上浇上火油,一直延申出老远。 做完这些,老常回来了,点了点头,说道:“都赶走了。” 马杰应了一声,拿出火折子吹燃,朝戴掌柜挥了挥手。 在戴掌柜绝望的眼神中,火折子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了地上的火油中。 火苗顺着火油飞速蔓延,马杰与老常几个闪身,人已经消失不见。 “轰”!!! 几息之后,一阵震天巨响,大地剧烈晃动! 刚端起茶杯的叶南手一抖,茶水撒了满身。 剧烈的地颤让叶南头脑一阵发懵,良久才反应过来,直接将手上茶杯一扔,怒道:“来人!” “总督大人,我们走吧。”洪安此时起身说道。 叶南愣了愣,问道:“去哪?” “纵横商会。”洪安说道:“可不能让徐郡守抢了先。” 此时甄德强急步跑了进来,大声道:“大人,城里发生爆炸!” 叶南问道:“在什么位置?” 甄德强立刻道:“看火光,像是纵横商会!” 叶南一愣,看了看洪安,随即道:“召集人马,去纵横商会!” 纵横商会所在的街道,原本富丽堂皇的大楼已成了一片废墟,大火熊熊燃烧着,周边的铺子也受了波及。 不过不久之前突然一帮凶神恶煞的大汉冲进铺子都将人给赶走了,这些铺子里的人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便被一阵大响震的整个人都发懵了。 百姓自发前来救火,却只是杯水车薪,难以掩盖火势。 幸好总督叶南及时带兵来救,在官兵帮忙之下,火势终于有渐消之势。 叶南皱着眉头,醒鼻闻了闻,一股硝烟之味弥漫街道。 再看一片废墟的纵横商会,叶南心中惊骇。 徐长春带着人匆匆赶来,两方人马在废墟前碰面,徐长春愣愣地看着倒塌的纵横商会大楼,心中同样掀起惊涛骇浪。 这样浓烈的硝烟味,怎么隐瞒? 骆复海怎么搞的?! 金安的纵横商会发生爆炸,总督叶南目睹现场,并在废墟中发现大量硝石燃烧的痕迹。 不幸中的万幸,事故中只死了一人,伤者也皆是轻伤。 总督叶南连夜查账,直属朝廷的炮坊出入账册上,从未有过纵横商会的记录。 不久之后,一道奏书,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松州。 一口棺木之前,沈逸手持三支燃香,站在棺前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将香插上,沈逸深吸一口气,复叹了一声,看着棺木喃喃说道:“老陆啊,委屈你了,再过一阵,就带你回京城去...” 松州渡口,大船靠岸,成箱成箱的货物卸下,公主府的百余亲卫亲自接货,往城中而去。 官道上,苏鹏程面色冷冽,四百骑携大风飞沙而来。 沧州城外,周二虎领一百骑风风火火赶至县衙,手持金牌大声呼喝高洵来见。 凤兴郡,狂风已起漫天边,云卷云舒云又涌。 好戏,开幕。 第553章 好戏开幕 蔡番鹤收到了总督梁闽的回复,梁闽已经安排好替死鬼,但同时又带来一个消息,都尉苏鹏程已经消失几天了,连带着营中少了五百骑。 苏鹏程留下的理由是进山操练,却没有留下地址。 蔡番鹤一愣,旋即怒骂道:“蠢货,连下属都看不住!?” 何国安低声道:“大人,会不会沈逸真的知道些什么...” “能知道什么?”蔡番鹤哼声道:“他要是知道,早就说出来了保命了,会在这等三司来审他?” 何国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蔡番鹤皱眉想了想,还是吩咐道:“派人去延山看看。” “是。”何国安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还有,”蔡番鹤唤住何国安,盯着他道:“如果定不了沈逸的罪,你该知道怎么做。” 何国安愣了愣,忽然想起了沈逸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敢顶罪,我就敢灭你满门!” “啪” 在何国安失神之中,蔡番鹤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手拍在他肩膀上,沉声道:“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顾,我也会安排你逃到南方去,过个三五年一切过去了再回来,少不了你那份。” 面对蔡番鹤的压力,何国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心中坚定了下来。 他知道这张利益网有多大,他没办法反抗,沈逸也一定一样,这次不死,下次也会死。 ------------ 三司会审继续进行,沈逸风轻云淡走进公堂,赵明月如前一次一样,在堂外坐了。 只是今日的赵明月,脸色非常难看,阴沉地能滴出水来,握起的拳头表明了她心中的愤怒,逼视蔡番鹤的目光,杀意难掩。 她终于知道沈逸将金牌用在了什么地方,也终于知道了好戏是什么。 但对赵明月来说,这不是好戏,这是大周的伤口。 三位官员端坐其上,汤绪首先说道:“本官已有查验,经苏姑娘协助发现,确有沈逸所说之痕迹。” 张严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刘璟升冷哼一声,说道:“那也不能证明是蔡番鹤弄来的硝石,一切还是沈逸的臆想。” 于是汤绪又将目光看向沈逸。 沈逸见到他的目光,知道他等着自己说话,但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的推论,那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刘璟升冷哼一声,“沈逸,你如此蔑视公堂,翻手说是负手否定,真以为王法是你说了算?!” “王法自然不是我说了算,”沈逸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今日有王族在此,这王法,也要搬出来用一用。” “比起我的案子,还有一件大案等着诸位大人来判呐。” 说罢,沈逸向赵明月颔首示意。 “带进来!” 赵明月沉声娇叱。 三司官员闻言看向堂外,旋即皆是疑惑。 汤绪愕然道:“苏鹏程?” 走进来的,是身上还穿着盔甲的苏鹏程,苏乾的儿子,在座众人当然也是认识的,倒不如说还是看着苏鹏程长大的。 “公主殿下,几位大人。”苏鹏程走进公堂,朝着赵明月还有三司官员抱拳行礼,唯独漏掉了蔡番鹤。 张严问道:“苏都尉与此案何干?” 蔡番鹤想了想,忽然“明白”了,高声说道:“沈逸与苏都尉见过,说不定就是从他手上搞到的硝石,难道是公主殿下发现了真相?” 赵明月面色有些抽搐,她甚至将要忍不住抽出宝剑给蔡番鹤一个痛快。 “真相?”苏鹏程冷哼一声,看了沈逸一眼,旋即拱手道:“几位大人,我接沈大人线报,率兵连夜赶往延山,最终查获私炮数百箱,未制的硝石原料,不计其数!” 苏鹏程一语落地,威力不亚于金安城那一声炸响。 之所以在延山发现的私炮只有数百,是因为不久前制作好的都已经分批送到了松州,由纵横商会运走。 而这些私炮,也造成了金安城的惊天巨响。 蔡番鹤面色呆滞,延山露馅了? 苏鹏程怎么敢私自率兵跑到延山县去?谁给他的胆子? 刘璟升满脸惊诧,心中骇然顿起,无声无息之间,延山县被抄了老窝? 张严则是愣愣无语,啥是私炮?哪来的那么多硝石?制炮不是朝廷的活吗? 汤绪面色冷冽,冷冷地看了蔡番鹤一眼。 汤绪冷冷道:“苏都尉,你且将详细说来。” 苏鹏程抱拳道:“我率兵查抄延山,除了私炮以外,另捉拿涉案犯官蔡玉、李仁,二人口供一致,是受蔡番鹤指使,所用硝石,皆是硝石矿中流出,总督梁闽牵涉其中!” 顿了顿,苏鹏程接着道:“另外本人也可作证,四年以来,梁总督从未让我触碰硝石矿巡防,因此我早有怀疑。” 众人再次一愕,当年苏乾任兵部侍郎之时,弹劾兵部尚书贪腐,如今苏鹏程身为凤兴都尉,又查证凤兴总督,这父子两真是一脉相承! “一派胡言!”蔡番鹤根本没有犹豫,当即否认道:“蔡玉与李仁本官一年才见几次?何来指使之说?这根本是沈逸与苏鹏程串通好的脱罪之词!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 从心底来说,蔡番鹤不认为蔡玉会招供,当然不管他会不会,否认是第一要事。 诚然,蔡玉和李仁一开始也嘴硬的很,但沈逸早有安排让周二虎来审讯二人,苏鹏程做不了的事,周二虎却能做。 过程苏鹏程不得而知,但不久之后文人出身的蔡玉就泪流满面的老老实实地招供,李仁见状也没坚持多久便松了口。 “莫须有?你也知道莫须有三个字?”沈逸笑了笑,冷声说道:“整个松州上下串通一气,从流出硝石到制作再到贩卖,全都掌控在你的手中,你现在说是莫须有?” 沈逸看向骆复海,问道:“骆会长,你说对不对?” 骆复海一愣,当即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也好办。”沈逸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说道:“这,是陆大人交给我的账册,陆大人生前就查出纵横商会的账目不对,而你,却说了谎。” “陆大人去纵横商会,根本不是因为我威胁收购你的产业,而是要查你的账,是也不是!” 蔡番鹤看见那本账册的第一眼,眼睛便直了。 那确实是陆仁和随身的账册,可当日杀他时,已经将账册取走了,沈逸这本,又是从哪来的?! 第554章 指证 面对秦无咎拿出来的账册,骆复海惊愕莫名。 正如沈逸所说,陆仁和去纵横商会就是为了查账,先后去了几次,最后一次去时,被吴风给拦了下来,也便是沈逸看到的那次。 本以为杀了陆仁和取走他的账册,此事就无人知晓,谁会知道从沈逸手上又冒出来一本? 骆复海慌了神,死无对证之下,却又出现了新的证据。 汤绪严声问道:“骆复海,你有何说辞?” 骆复海张了张嘴,沈逸沉声说道:“骆复海,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说,查过的账目,陆大人可都有批注!” 说罢,沈逸掂了掂手上的账册。 骆复海一阵愕然,咬牙道:“陆大人是来纵横商会查了账,可账目并无问题,再者陆大人也确实过问了沈大人威胁草民的事,这点相信吴大人可以作证!” 站在一边的吴风一愣,旋即看到了蔡番鹤盯过来的眼神。 一咬牙,吴风强自道:“是!下官可以证明,陆大人曾数次和我提到此事!还说总有一日要将沈大人绳之以法!” 虽然现在局势有些乱,但吴风知道凤兴的势力集团权势有多大,未必会输给沈逸,而如果此时他动摇,肯定是一个死字。 “绳之以法?吴风,你可真对得起陆仁和啊!” 沈逸大声一喝,又从兜中掏出另一张票据来,沉声道:“吴风啊吴风,该说你人穷智短,还是胆大包天?你一边收着松州的好处,一边还用你小舅子的名义吃我沈氏钱庄的利息,你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说罢,沈逸将手上票据砸在吴风脸上,怒声道:“你小舅子不过是个庄稼汉,不赌不偷,哪来的一万两!你倒是给我说说!要将谁绳之以法!” “陆仁和诚心待你,你这个杂碎,就这么回报他,啊?!” 吴风被票据砸懵了,片刻捡起一看,还真是他小舅子的名字! 苍天为鉴,这真不是吴风让他的小舅子干的! 吴风收了钱,心里又害怕被发现,只能寄存在夫人的娘家,村子里的弟弟那,小舅子老实,也不敢吞了他的钱。 谁成想小舅子虽然老实,不吞本金,却也想吃些利息,拿些“保管费”,这一万两存到沈氏钱庄,利息可是不老少。 “至于你,骆复海,你前言不搭后语,刻意瞒报,你的证词,又值多少信任?”沈逸随手一扔,手上账册落在骆复海面前。 骆复海赶忙拿起一看,竟是一片空白! 他被诓了! 沈逸从来就没拿到陆仁和的账册,那是和陆仁和见的最后一面,陆仁和说,这东西交给沈逸,也是个麻烦,不如让他来。 后来,在陆仁和的尸体上也没发现这本账册,可沈逸分明看见陆仁和在他面前将账册装入怀中。 那时他便知道,这本账册虽然丢了,可还是能发挥作用。 虽然他记得一些账册上的内容,可陆仁和这样正直的人,笔锋有板有眼,与沈逸的字迹大相径庭,真的仿冒一本,也很好认出来,那样反而不美。 但一本空白账册,便足够有用了。 至少能证明,骆复海的证词不值得相信。 再加上吴风牵扯的贪腐,证词漏洞百出,不攻自破。 汤绪眼神冷了下来,没想到一桩谋杀案,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现有的证据几乎能够证明沈逸与此事无关,反倒是骆复海和吴风大有问题。 最重要的,是苏鹏程提出的.... 私炮案啊! 局势翻转,刘璟升心里连道不好,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本案疑点丛生,今日就审到这,退堂。” “慢!” 刘璟升想拖延时间,若是只有三司会审,其他人也许拦不住他,但奈何,大周皇族正在场旁听。 赵明月大步迈出,走进公堂丝毫不留情面,盯着蔡番鹤道:“带上来!” 沈逸欣赏地看了赵明月一眼,这公主小妞虽然性子直的可怕,但心里头那股劲儿,却不得不让人称赞。 看着眼前的赵明月,沈逸忽然又想起陆仁和来,不禁低声一叹,这两人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若是陆仁和在此,定也会像赵明月这样站出来吧? 随着赵明月一声令下,公主府的护卫拖着两条死狗走上公堂。 死狗只是比喻,真正被拖上来的,是颓唐无神的蔡玉和李仁。 李仁倒还要好一些,他看到蔡玉招供,便也痛快承认了,却是那蔡玉,模样惨不忍睹。 坐在上面的张严是刑部出身,各种刑讯了若指掌,眼尖的他一下就看到,蔡玉颤抖的双手鲜血淋漓,十个指甲盖已没了七八。 咝.... 好狠呐,这蔡玉嘴也够硬,一般人应该拔到第三个就撑不住了.... 赵明月眼睛一直盯着蔡番鹤,沉声喝道:“说!” 蔡玉早已吓破了胆,立刻就大声道:“都是蔡番鹤指使的,都是蔡番鹤指使的!...” 李仁不敢落后,抢着叫道:“我也是被逼无奈,都是蔡番鹤指使的!我们的钱都是他分给我们的!都是被逼的,公主大人明鉴,监察使大人明鉴啊!” 蔡番鹤脸都气绿了,拿起钱来一个比一个痛快,供起罪来也一个比一个详细啊! “简直莫名其妙!”蔡番鹤怒斥一声,面对三位主审官拱手道:“三位大人明鉴,虽然本官与蔡玉同姓,但事实上毫无关联,这指使之说,更是无的放矢!任凭这蔡玉巧舌如簧,本官也相信他断然拿不出证据来!” 三位主官都没有说话,刘璟升即便想帮着隐瞒,可这事是赵明月捅破的,他怎么说话? 赵明月皱着眉头,问蔡玉道:“可有实证?” “这,这,我,这...”蔡玉哑口无言。 要实证,他真没有。 蔡番鹤办事向来小心,传话向来是派人口口相传,就算难得的几回书信,读完之后也要当着传信之人的面销毁。 蔡玉哪来的实证? 蔡玉哭道:“公主殿下,真的是蔡番鹤指使的,真的是蔡番鹤指使的啊...” 此言一出,蔡番鹤冷笑,赵明月皱眉。 这代表着蔡玉拿不出实证来。 第555章 公主出手 陆仁和案与私炮案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存在关联,虽然目前现有证据基本可以证明沈逸无罪,但要想定蔡番鹤的罪,就必须落实他参与了私炮案。 否则,蔡番鹤同样可以否认他用硝石制冰,再用这些冰来陷害沈逸。 蔡番鹤冷笑道:“没证据吧!本官怀疑,蔡玉是被人严刑逼供,威胁指证本官!本官乃是凤兴郡守,一旦出事凤兴将会失秩!这幕后之人,用心可真是险恶啊!” 说话间,蔡番鹤的眼神似有似无地看向沈逸,用意明显。 沈逸不怒反笑,说道:“蔡番鹤,我看你才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松州官员沆瀣一气,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觉得他们有几个能嘴硬不供出你来?”沈逸指了指蔡玉说道,用意同样明显。 蔡番鹤脸一黑,怒斥道:“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你若敢严刑逼供,眼中还有王法吗!” “那我呢?” 此刻,赵明月冷然出声。 蔡番鹤为之一愕。 是啊,公主在此,就算抓了松州上下官员,就算严加审讯,就算有违王法。 但,那又怎样呢? 王法就是赵家定的! 找谁说理去?找周帝?让周帝严惩赵明月? 怎么可能! 更何况山高皇帝远,来回送信的路上,赵明月怕是都已经审清楚了,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蔡番鹤急了,手指着沈逸道:“公主殿下,切不能听信此人谗言呐!随意审讯,恐寒了大家的心啊!若是这般,日后哪还有人愿意为朝廷诚心效力?!” 赵明月冷眼相看,无动于衷。 她又不是没有眼睛,没有耳朵,证据确凿,蔡番鹤就是再狡辩,就算是松州官员无罪,那又如何? 寒了他们的心,总好过伤了大周江山社稷的根基! 见赵明月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蔡番鹤急忙几步上前,想要再劝。 “噌”! 公主府的亲卫顿时拔刀,公堂之上寒光乍现,刀尖抵在蔡番鹤面前,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亲卫冷眼逼视,喝退蔡番鹤。 开玩笑。 堂堂大周公主殿下,是你蔡番鹤说靠近就靠近的?五步之内,胆敢踏足者死! 当然,某个沈姓路人除外.... “咳、咳...” 一阵清嗓声传来,刘璟升终于坐不住了,走下来道:“殿下,我看此事蹊跷,不如暂且将这些人收监,待收集证据后再审。” 事到如此,再在公堂上纠缠下去,恐怕风向难改,刘璟升还是想着拖延时间。 “这么大的事,不用跟陛下说啊?就靠你刘璟升来审?我看是不行。” 这时候,沈逸嘲讽的话音传来,他如何不懂刘璟升的心思。 而刘璟升看着沈逸那模样就生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下来等着赵明月的反应。 赵明月没有回答刘璟升,而是看了沈逸一眼说道:“我已经快马传书给父皇了。” “你倒是快,”沈逸耸了耸肩,说道:“我也是顺嘴一说,你上不上奏,陛下都能知道。” 赵明月黛眉一挑,不知沈逸何意。 沈逸接着说道:“在这纠缠下去也没意思,收监也行,不过嘛,看守要交给公主府的亲卫。” 蔡番鹤沉声说道:“松州又不是没有刑狱,何必劳动公主亲卫?你将公主安危至于何地?” “你也知道就是公主在这也不安全?”沈逸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公主府百余亲卫,不差这点人,就劳烦你担心了。” 沈逸话里有话,蔡番鹤一滞,怒指道:“你...” “还有你,蔡番鹤,”沈逸冷笑说道:“你别以为你能逃的掉,你也要被监押!” “放肆!”刘璟升怒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已经不是监察使了!蔡大人身为朝廷大员,是你说监押就监押的吗!” 赵明月扫了刘璟升一眼,淡淡说道:“来人,将蔡番鹤带回郡守府,派五十人围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入探视。” 刘璟升和蔡番鹤皆是一愣,公主殿下这是摆明了和沈逸穿一条裤子啊!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刘璟升急声劝道:“公主殿下,这于理不合...” 赵明月看也不看他,手指蔡玉和李仁道:“将这二人带回官驿看押。” 旋即又看向沈逸,道:“走吧。” “早待的不耐烦了。”沈逸耸了耸肩,与赵明月肩并肩离开了,而那些喝止蔡番鹤靠近的亲卫毫无反应。 “蔡大人,请吧!”剩下的亲卫,围在蔡番鹤身边,要带他回郡守府。 蔡番鹤愣了愣,求助地看向刘璟升。 刘璟升看了看他,片刻后,将头扭向一边。 公主殿下亲自下的令,他能怎么着?他还能指使的动这些亲卫吗? 蔡番鹤内心一阵呜呼哀哉,面色铁青地在亲卫们的“护卫”之下离开了。 刘璟升眉头皱成川字,脸色同样难看,沈逸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下,真的难办了! 想了想,刘璟升还是决定赶紧先给端王传信... 另一面,赵明月出了府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吩咐身后亲卫道:“搜查郡守府。” 沈逸愕然道:“搜什么?” 赵明月认真道:“银子,私炮获利必然不少。” 沈逸微微抚额,摇头道:“你是猪吗?” 亲卫一阵愕然,心想关系近归近,你这也太无礼了。 正要喝斥时,亲卫们却见自家公主恍若未闻般问道:“为什么?” “蔡番鹤这条老狐狸,行事小心的很,你没看到蔡玉和李仁连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拿不出来?蔡番鹤又哪会把银子藏在郡守府等你去搜?”沈逸摇头道:“天下之大,蔡番鹤这个郡守想找个放银子的地方可太容易了。” 赵明月顿了顿,问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沈逸耸肩道:“等呗,等周扒....等陛下来旨,到时候,一切就都定下了,顺便,咱们去会会那群贪心不足的寄生虫。” “寄生虫?”赵明月愣愣地问了一句,旋即淡淡道:“很形象。” 旋即,一行人往县衙而去。 第556章 皇城怒火 另一面,京城,皇宫重地。 周帝抬头问宋祥,“明月还没回来?” 宋祥笑呵呵道:“没呢,陛下,公主殿下这会该刚到松州没两天呢。” 周帝没好气道:“女孩子家家成日在外面乱跑,成何体统!” 宋祥心里腹诽,以往公主殿下满大周的跑,可没见皇爷您生气,这会看不顺眼了,想必不是因为不成体统,是因为别个人... 宋祥不禁在心里叹道,这俗话都说媳妇跟婆婆是对头,如今看,这女婿和老丈人也差不多呀! “报!!!金安加急奏报!!!” 宋祥心理活动间,一道急吼吼的声音传来,一名甲士背负三角旗,那是百里加急的旗帜,手上捧着木盒,于御座前跪下,双手呈现。 “陛下!金安急报!” 周帝脸上有些愕然,金安急报? 金安地处江南,远离边境,既富有又和平,哪来的急报? “呈上朕看。”周帝淡然吩咐道。 宋祥连忙三两步过去取了甲士手上的木盒,奉给周帝。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封奏报,到这时候,周帝心中还是毫无波动,直到他打开了奏书。 “硝石引发爆炸,纵横商会从未购过炮仗?” 待看清奏书上的内容,周帝拧起了英眉。 “伤亡情况如何?”周帝放下奏书,第一时间还是问起了百姓的损失。 虽然奏书上写了,但周帝问起,甲士也如实道:“死一人,轻伤二十余,波及商铺十余家。” 听到只死了一个,周帝松了口气,旋即将奏书放在御案上,沉声道:“徐长春这个郡守,看来是待的过于轻松了!” 金安出了事,却是叶南这个总督先采取的措施,也先上了奏,理论上,这该归徐长春管。 周帝哪里知道,此时徐长春正在头疼怎么给纵横商会圆回去呢,没买过朝廷的炮仗,炮仗又炸了纵横商会,这怎么解释? 这时候,又有一名小太监探头探脑的,想进又不敢进。 宋祥眼尖,喝斥道:“胡乱瞧些什么?反了你了!” 小太监身子一抖,连忙跪地道:“陛下,有公主殿下从松州传来的文书...” 小太监方才也听到百里加急的奏报,担心殿里论事,还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呢。 不过别人的信可能要等,周帝方才还问起赵明月,如何会等?立刻吩咐道:“呈上来。” “嗻。”小太监赶忙两三步将书信递了上去。 宋祥剐了他一眼,公主的书信也敢耽误,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周帝沉着脸打开书信,宋祥躬身伺候在一边。 ...... “嘭!” “陛下?!” 良久之后,殿中突然一阵大响,周帝狠狠将赵明月的书信拍在叶南的奏书上,阴沉的脸色,暗示着天欲降雷霆。 殿中侍应太监、宫女全都跪倒在地,宋祥吓得惊叫一声,心肝都抖了抖,急忙看向周帝,却发现从没见过脸色臭成现在这样的皇爷。 公主殿下这是写了些啥啊...不会是跟那沈逸私奔了吧.... “好啊,好啊!都是朕的,朕的治世良臣啊!” “嘭!” 再度一掌拍桌,周帝的手掌都已发红,但这点疼痛却赶不上他的心痛与怒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天降雷霆,无人可躲。 纵横商会刚刚炸了,又没有购朝廷物资的记录,这会松州出了私炮案,这其中的关联,是人都会联想到一起去,何况是精明的周帝? 沈逸清楚的很,要断凤兴的大案,谁来都不好使,别说是监察使,就算是赵明月也未必能行,最终,还是要这位大周的统治者点头下令。 “召苏乾,秦远,丁威进宫!” 良久,周帝沉声下旨。 大学士、左仆射苏乾,户部尚书秦远,建威将军丁威,这三人凑到一起,定是顶顶的大事要发生了。 宋祥不敢猜想,也不敢耽误,即刻传召去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位朝廷大员在宫门外碰见。 “苏大人,这是出了何事啊?”秦远一见除了自己竟还有这两人,顿时心惊。 苏乾看了秦远一眼,又联想到沈逸正在松州,三司齐至,公主殿下也奔赴而去,那儿正是风起云涌之地,再看到建威将军,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但苏乾却闭口不谈,说道:“老朽也不甚清楚,还是快些进宫去吧,见了陛下便都知道了。” 秦远点了点头,三人一同进宫去了。 深宫之中的谈话无人晓得,若是叶双凡还是羽林校尉,还负责宫中值守的话,大概能听到御书房的那张御案被拍的嘭嘭直响,周帝的怒斥声响彻了大殿。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三人走出大殿,苏乾若有所思,秦远是满脸骇然,丁威磨拳擦掌。 再半个时辰,建威将军丁威,持虎符点齐了五千羽林卫,奔赴松州。 要知道羽林卫是负责皇城安全的绝对禁卫,也是皇帝最信任,手中最后的力量,丁威带走的甚至不是京营其它卫所的兵士,羽林卫出马,可见此事已经大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当然,这五千人的动静瞒不过明眼人。 康王兀自皱眉,往松州去了?难道是松州出了什么事? 等等...松州那不是三司正审着沈逸么?难道因为他一人调动了五千兵士?不能吧? 比起康王,端王更是心惊肉跳,无他,实在是凤兴对他来说太过敏感。 苏乾回到府中,面对夫人程氏的问询,忍不住一叹:“沈逸啊沈逸,希望鹏程能跟他学到一些啊。” 秦远连夜召集户部众人查账,一堆炮坊和硝石开采的卷宗翻到烂,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同样是忍不住对儿女叹道:“这沈逸真是绝了,走到哪事出到哪,该说是能臣,还是瘟神?” 沈府之中,每日以泪洗面的刘雪娥得到了二哥刘伯宏送来的消息,心里没有放下半分,反而是更加紧张。 朝廷动了兵,这兵荒马乱的,沈逸又会不会有事? 刘伯宏劝慰道:“雪娥,放心吧,要不了多久,逸儿就能回来了。” 第557章 有我 “阿啾!” 沈逸身子一抖,忽然打了个喷嚏,望了望四周骂道:“你娘的,哪来的鬼风。” “夏天也会染风寒,别忘了防寒。”赵明月看了看他,用最淡然的神色说出了贴心的话。 “小事,”沈逸摆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军营,说道:“苏都尉,你先请?” ...... “大人,总督大人...” 军营里,兵士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帐,上气不接下气。 凤兴总督梁闽急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动静?” “还,还是没见到蔡大人,”兵士喘着气道:“郡守府被围了两天,进不去啊!” “狗日的,”梁闽怒骂一句,脸色难看。 刘璟升派人给他传了话,却只说了一句“自己小心”,便没了下文,梁闽不知发生何事,想要去问,却发现蔡番鹤被关在郡守府里软禁了! 不止如此,公主赵明月在两天内召见了松州上下各级官员,这一切都显得反常。 可是,梁闽却见不到蔡番鹤,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连他的下属松州都尉都不见了人影,明明人在松州,却敢抗命不来见他! “大人,苏都尉回来了!” 这时候,另一名兵士跑进来,通报了苏鹏程回营的消息。 梁闽一愕,旋即道:“叫他来见我!” 大营一里之外,沈逸骑在马上,眺望着军营大门,和进入其中的苏鹏程。 “我们为什么不去?”赵明月问道。 马车、轿子坐习惯了,马鞍和软垫自然不能比,沈逸略有些不适应,微微调整一番,也没回答赵明月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说苏鹏程这一去,能出的来吗。” 赵明月疑惑问道:“为何出不来?” 沈逸饶有兴致地问道:“苏鹏程这样的人都能拉拢到五百骑的心腹,那梁闽又能拉动多少?” 赵明月一愣,旋即惊道:“你是说,梁闽会动手?” “不一定,我没见过这个梁闽,也不了解他,”沈逸摇头道:“不过狗急了也会跳墙,谁又知道梁闽会不会跳墙呢?” 梁闽和蔡番鹤不同,毕竟是有兵权在手的人,他要跳墙,可不是蔡番鹤那种人能比的。 赵明月眉头皱起,拍马道:“驾!” “等等!”沈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缰绳,愣道:“你干嘛去?” 赵明月回头道:“进营。” “你疯了?”沈逸看着她说道:“苏鹏程怎么说还有五百骑傍身,你呢?靠你这一两百亲卫,梁闽若是急了,你一定能杀的出来?你要是出了事,我就是回了京城也是死路一条。” 赵明月皱眉道:“难道就这样不管苏鹏程?” “苏鹏程自己也说了要自己去,他自己不中用,谁管也不行,”沈逸反问道:“我身陷囹圄的时候,又有谁来管我?” 赵明月定定地看着沈逸,红唇贝齿微张。 “有我。” 沈逸一愕,沉默下去,良久才出声道:“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出事。” 旋即松开了赵明月的缰绳,沈逸端坐在马背上道:“苏鹏程也不是个傻子,他既然敢去,心里也有底,真出了事,再让你这些亲卫去帮忙不迟。” “你不去,梁闽未必跳反,你去了反而给梁闽压力,到时候,可就是真刀真枪的硬仗了。” 赵明月看着沈逸,沈逸却不看他,只是眺望着军营。 沉思片刻,赵明月最终还是勒马回来,停在沈逸身边与他一同眺望。 大帐之中。 梁闽沉声喝斥道:“苏鹏程!你身为都尉,擅自调兵,该当何罪!你到底去了何处!?” “延山。” 苏鹏程看着梁闽,淡淡说道。 梁闽一愕,双手一震,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不是带兵入山操练,我去了延山。” 苏鹏程一字一句地说道。 梁闽终于确认他没有听错,惊愕道:“你,你...” “私炮,已被尽数查抄,蔡番鹤落马,不过是时间问题。”苏鹏程看着梁闽,劝道:“总督,认罪吧,你有军功在身,陛下念及,不会赐你死罪。” 梁闽身子一抖,瘫坐在椅上。 原来一切不是不寻常,而是已经暴露了。 蔡番鹤被软禁,那松州上下级的官员,也已经认罪了吗? 公主殿下,已经掌握了证据了? “什么私炮,你在说什么?本官在问你私自调兵的事!” 死到临头,梁闽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毕竟他收到蔡番鹤的信后,已经准备好了替死鬼。 “大人!” 苏鹏程沉声一喝,斥道:“四年来,硝石矿的巡防都掌握在你的手中,硝石流出,私炮查抄,你觉得你说这些话还有意义吗!” “连蔡番鹤都落马,大人,你就算找人顶罪,能瞒的过去吗?” 梁闽愕然无语,不知从何作答。 终归是一介武夫,他从未读过书,早年从军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得了军功之后一路做到总督,到了凤兴这个地方,没过两年就被蔡番鹤给拉拢了。 回想起来,这些年他跟蔡番鹤不像是平级,更像是上下级,一向是蔡番鹤在指使他做事。 是啊,蔡番鹤都辩不过去,他能行吗? “大人,认罪吧。”苏鹏程重复说道。 梁闽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传来轰隆隆的地颤,片刻后又亲兵来报:“大人!不好了!外面尘烟漫天,像是有大军来了!” 大军来了!? 梁闽瞪了一眼苏鹏程,怒道:“你要杀我!?” 苏鹏程两眼一瞪,哪来的大军,我干嘛要杀你?! 大军是有的,从京城来的。 丁威率着五千大军,两天时间紧张赶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松州城外,此时正与赵明月碰面。 “参见公主殿下。”丁威驾马上前,抱拳见礼,同时向沈逸颔首笑道:“沈大人,好久不见了。” 沈逸愕然地看着丁威,又看看丁威身后茫茫多的羽林军,顿时拍着大腿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啊!” 丁威错愕道:“陛下急召我率兵前来,有什么问题吗?” 沈逸正要说话,却看见远处军营大乱,顿时咬牙道:“来不及解释了,快冲!” 第558章 军营之变 军营里,梁闽持刀与苏鹏程战在一起,怒斥道:“嘴上要我认罪,背地里却要我的命!无耻之徒!” 苏鹏程艰难抵挡,暗骂一声哪里来的大军,同时再度劝道:“梁大人,回头是岸,只要认罪,一切都还有余地!” “老子认你娘个腿!”梁闽到底是个粗人,屁话不罗嗦直接开干。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苏鹏程也怒了,再不相劝,与梁闽刀锋对刀锋地对砍起来。 军营里兵士方寸大乱,梁闽一动手,心腹亲卫就把大帐围住了。 苏鹏程那些心腹一看这还得了,这是要关上门打到死啊,赶紧上前来救,可梁闽的亲卫如何会让,两方又站到一起。 形势波及之下,苏鹏程带回来的五百骑也涌进来了,梁闽的亲兵也喊来了派系下的兵士,军营里乱作一团,剩下的中立者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知道营里发生了大型械斗。 左看右看都是平日里的袍泽,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一时间陷入两难。 这时候马蹄声再起,丁威率着五千羽林卫冲至营外,岗哨听到丁威自报家门,却也不好开营门,本来这要问都尉或是总督,可是现在两人正打着,问谁去? 丁威也不犹豫,立刻命人强闯,本来他就是奉命前来接管凤兴守军和松州安防,这下军营大乱,更不会等了。 羽林卫到底是羽林卫,都是由军中个顶个地精锐挑选组成,哪怕叶双凡这种走关系上去的,身手也是没得挑,建威将军也是军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未多时便将营中乱象制止。 只是大帐外还围着梁闽的亲卫,账内金铁之声叮叮作响,显然打的正激烈着。 丁威持刀上前,怒目一睁,喝道:“本将领陛下懿旨,接管凤兴守军!哪个不怕死的,尽管拦着!” 说话间,手腕一旋,刀已指向帐外亲兵。 武夫就是武夫,说话干脆的很,不像文人那般咬文嚼字的阴诡,一言不合就拿刀说话。 帐外亲兵见派系下的校尉头头都已经被羽林卫拿下,再看丁威怒目而视,哪里敢挡,一阵叮当乱响,皆都抛下了刀,站到一边去。 几人赶进帐中,沈逸刚要跟着丁威进去,却又被丁威一把推在左肩上,身子一转撞到了身后赵明月,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随即刀锋掠过,划断了大帐篷布。 好死不死,沈逸被丁威这大力一推整个人压在赵明月身上,幸好沈逸反应迅速拿手撑地,这才避免了像是意外接吻的情形出现。 但问题是... 沈逸眉头一皱,手捏了捏,这地,怎么有些软? 眼神一转,再看时忍不住一阵心颤,他的手撑的不是地,而是看似飞机场,实则很有料的地方... 你娘耶....当年在沧州不小心摸着了,这回在松州又摸着了,这凤兴真是跟老子过不去.... 沈逸急忙起身摆开架势,生怕赵明月又像上次那样给他来上一掌。 结果这次出乎沈逸预料,赵明月并没有出手,除了脸上有些红臊意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出离的愤怒。 赵明月像是没事人一般整了整衣服,剐了沈逸一眼,又环视四周的亲卫。 接触到这目光,亲卫们好像集体染上风寒般咳嗽了起来,顺便低下头去,刚才他们突然都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容不得沈逸多想,大帐内金铁之声更甚,显然丁威已经加入了战局。 赵明月黛眉一拧,抽出宝剑钻进大帐。 沈逸也不耽搁,跟着进去。 低头一看,苏鹏程气喘吁吁地刀尖撑地喘着大气,狼狈的很。 沈逸松了口气,再看局势,不用赵明月帮忙,丁威已经压制住了梁闽。 丁家将门世家,丁威也是一员虎将,年纪上也占优,何况梁闽已经与苏鹏程拼了一阵,气力消耗也不小。 “喝!”不久,丁威大喝一声,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 “铛!” 梁闽咬牙一挡,下盘已有些失力。 丁威抬起一脚踹在梁闽胸前,梁闽大刀脱手而飞,人也倒飞而出,跌在地上。 丁威指着梁闽喝道:“绑了!” 数名羽林卫冲进大帐将梁闽绑了,丁威瞪了他一眼,扭头吐了口唾沫,骂道:“呸!败类!丢我大周好汉的脸!” 面对丁威的辱骂,梁闽竟未呛声,而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冲进来却没出手的赵明月将剑一收,解释道:“梁闽从军时,是丁老将军的部将。” 沈逸“哦”了一声,小心打量了一眼赵明月,见她除了脸色还有些发红外别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绑了梁闽之后,丁威先是派人接管了大营守军,又分出一千人去接管硝石矿的巡防,在那还有一部分兵士,应当也是梁闽的心腹。 做完这些,丁威才重新来到赵明月和沈逸面前,笑道:“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沈逸摆了摆手:“我已经不是监察使了。” 丁威笑了笑,说道:“很快就是了。” 沈逸一愕,沉默下去。 赵明月这时候问道:“父皇有什么吩咐?” 丁威抱拳道:“末将奉陛下诏命,率羽林卫接管凤兴守军、松州城防。” 顿了顿,丁威又说道:“同时.....捉拿梁闽、蔡番鹤、骆复海回京。” 沈逸松了口气,看来金安那边的进展也还顺利。 不久,丁威又道:“沈大人,陛下让你也回京去。” “我?”沈逸愕然,片刻之后点头道:“知道了。” 赵明月的奏书上,不仅有私炮案,还有沈逸列出的那些证据,谋杀陆仁和的罪名已经不需要再多辩驳,私炮案,才是接下来的重点。 丁威的行动很快,接管了军营之后又跟沈逸等人进城捉拿蔡番鹤去了。 而周帝的旨意提也没提松州上下的其它官员,沈逸明白,这不是周帝不算这些人的账了,而是先算大的,再算小的。 这些官员还要负责松州的日常秩序,一次撸到底,来不及调任这么多官员过来,反而不好,这些官员一边要进行正常的工作,一边也是在等死,实在可怜可悲。 第559章 你后悔吗(加更) 不过他们即便可怜,也是罪有应得,丁威率羽林卫接管松州城防,那就是连城门守卫之责一并接了过去,这些官员就算想跑,也断然没有可能。 等到蔡番鹤的罪名定了,之后就轮到他们了。 百余骑羽林卫跟着丁威进了郡守府,此刻蔡番鹤正急躁地来回踱步,如今府门出不去,刘璟升的面也见不到,外面的消息更是一无所知。 蔡番鹤只感觉自己像是被蛛网缠住的飞虫,岌岌可危。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两天以来郡守府第一次有这样的动静。 蔡番鹤愣了愣神,紧接着一把拉开房门,见到的是丁威率领着的羽林卫,和站在那的沈逸。 丁威毫不废话,一指蔡番鹤,沉声道:“绑了!” 左右的羽林卫出来数人,快步向蔡番鹤跑去。 蔡番鹤一惊,下一秒直接跪了。 “丁将军,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羽林卫的盔甲很好认,既然羽林卫来了,就代表皇帝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虽然蔡番鹤不知道为什么周帝竟然会直接派了羽林卫来,但他知道这时候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狡辩。 羽林卫三下五除二将蔡番鹤绑了,拖到了丁威面前。 蔡番鹤高声道:“丁将军,丁将军,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这都是我府中的管事干的,我被他蒙骗,一直不知道这些事啊!” 待在后面的何国安一愣,按说好的,蔡番鹤是应该供出他,但是会给安排跑路和时间,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供了。 丁威瞧了何国安一眼,何国安一愣,紧接着直接转身蹬在墙上,几个飞踢上了房顶。 丁威面色不变,一抬手:“放箭!” 身后羽林卫箭上弓弩,嗖嗖之声四起。 何国安面色大变! 箭雨不说漫天,却也无处可躲,任何国安身手不差,却也避不开去。 不多时,何国安腿上中了一箭,单膝跪倒在房顶上,已然跑不了了。 然而,丁威却没下令停手。 沈逸愣道:“停啊。” 丁威没有说话,弓弦嗡响,飞箭依旧。 沈逸一阵惊愕,这是不留活口啊! 何国安本已受伤,无处可逃,此时如何再挡? 手上短刀无力挥动,不多时连中数箭,嘴角溢出鲜血,身子一抖,手也垂了下去。 箭雨飞射,弩箭像是不要钱一般射向房顶,转息之间,何国安整个人都成了刺猬,死的不能再死。 羽林卫这才收了箭,丁威这才说道:“蔡大人,你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吗?” 蔡番鹤嘴巴大张,抖了抖,什么话也没能说的出来。 他的罪,脱不了了。 牵扯如此之大的私炮案,想用个管事顶罪,那是把周帝当傻子。 而周帝虽然抠,却并不是个昏君,相反,他很精明。 “带走!”丁威沉声一斥,左右羽林卫拉起蔡番鹤,押着他离开。 “蔡大人。” 沈逸忽然开口。 丁威点了点头,羽林卫又停了下来,押着蔡番鹤来到沈逸面前。 蔡番鹤有些失神,面色十分难看,事到如今,他几近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你后悔杀了陆仁和吗?”沈逸问道。 蔡番鹤一愣,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沈逸。 “如果你不杀陆仁和,也许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沈逸看着蔡番鹤,淡淡说道:“你后悔吗?” 情景变换,当日蔡番鹤带着众官员和府兵围了沈逸的院子,将沈逸当作人犯。 今日沈逸与羽林卫一起,看着落马的蔡番鹤,问他可曾有悔。 蔡番鹤牙齿都要咬碎,失态大喊:“沈逸,沈逸!” “我在这,”沈逸看着他,冷声说道:“记住我的名字,下辈子要报仇,记得来找我,别祸害其他人。” 第560章 回京 随着梁闽被抓,蔡番鹤落马,松州的大戏,算是落下了帷幕。 但戏台子并没有拆散,只不过是从松州移到了京城,在那儿,还有一场好戏。 官驿之中,刘璟升的脸色十分难看,丁威的行动有如雷霆万钧,来之前没有一点动静,来了松州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接管了军营,捉拿了蔡番鹤。 即便三司在此,刘璟升也是有力没处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蔡番鹤被抓。 不止如此,巡防硝石矿的数百名心腹也被丁威统一控制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见,事到如今,刘璟升明白这是周帝动了真火。 丁威同样传来诏令,随着召赵明月和沈逸上京,三司的工作也算是结束了,要跟着上京去。 毫无疑问,周帝已经不再将沈逸当作犯官看待,而随着沈逸本人上京,三司的调查结果,也已经不再重要,或许周帝会召三官问一问过程,但沈逸的罪名,是别想给他戴上了。 一日,松州城全城戒严,羽林卫铺满了主干道分站两旁,百姓们不知发生何事,都拥在兵士身后围观着。 过了不久,数匹高头大马领着头儿前来,身后跟着二三辆牢车,百姓们定睛一看,好家伙,牢车关的都是个顶个的大人物。 当先的牢车押是凤兴郡守蔡番鹤,双手被缚的梁闽紧跟其后,再最后,也许只有少数人认得,那是平时不怎么露面的纵横商会会长骆复海。 郡守、总督,这都是朝廷的大员,如今被关在牢车里押出城去,何至于此啊? 百姓们心中惊讶且疑惑。 骑马在前头的是赵明月和沈逸,不用沈逸说,赵明月也将蔡番鹤等人的押送权拿了过来。 在这之前刘璟升曾提过既然三司在此,可以由三司人手押送蔡番鹤等人上京,却被赵明月断然拒绝。 “这些人的表面功夫倒还做的不错。”沈逸扫了一眼街道两旁的百姓,又看了看身后的牢车说道。 按电视剧中的桥段,一般这种牢车出城的时候街道两旁的老百姓都会扔些臭鸡蛋、烂白菜之类的玩意,可今日并没有。 这也可以看出平日里蔡番鹤等人在百姓心中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昏官,见到他们落马,百姓心中只有惊讶,而非愤恨。 说来也是,蔡番鹤等人打私炮的主意,是从周帝口袋里拿钱,而不是剥削百姓的,平日的政务上,不说多么有建树,倒也规规矩矩。 出了城,三司官员早已经在等待着。 刘璟升看着骑在马上的沈逸,脸沉了下去。 “公主殿下,沈大人。”汤绪拱手行礼。 哪怕是张严,虽不情愿,但也称了一声沈大人,他们都知道,此去京城沈逸不再会是犯官。 相反,朝廷屡派监察巡视京畿,唯有沈逸掀开了凤兴的遮羞布,查出了私炮案这样的大问题,这一回京,必有重赏。 而只有刘璟升,只是向赵明月行礼,却看也没看沈逸。 沈逸自然不会因为刘璟升不向他打招呼而失落,反而笑道:“刘大人,没能让你成功大义灭亲,还真是抱歉啊。” 大义灭亲? 在场众人脸上都闪过疑惑之色,灭什么亲? 唯有赵明月抿了抿嘴,像是知道些什么。 刘璟升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与沈逸对话,不知此时他内心是什么情绪。 此时远处烟尘阵阵,似有兵至,前来送行的丁威眉头一紧,喝道:“御!” 数百羽林军顿时组成枪阵,顶上前去。 等来人渐近,苏鹏程音乐看到了盔甲之后才叫道:“丁将军,是我的人。” “你的人?”丁威皱眉问了一句。 苏鹏程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沈大人的人。” 来人奔近了,丁威也认了出来,那不是常跟在沈逸身边的周二虎嘛。 从延山离开之时,苏鹏程带四百骑回松州,分了百骑给周二虎,让他去沧州营救苟娃,一来一去,等周二虎回来,松州这儿都已经结束了。 周二虎在羽林军阵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来到沈逸面前抱拳道:“少爷,苟娃救出来了,高洵也已经被控制。” 沈逸点了点头,道:“先随我回京吧。” 原本赵明月想走陆路,但是遭到了沈逸强烈反对。 沈逸道:“走陆路,万一哪个山头突然冒出来几个弓箭手放些冷箭,杀了蔡番鹤他们,到时候死无对证可就难办了,你说是不是啊刘大人?” 刘璟升愣了愣,冷哼一声不予作答。 最终赵明月听从了沈逸的建议,改用官船走水路回京,官船荷载量有限,只能留下部分公主府的亲卫,其他人走陆路回去。 在渡口与丁威辞行,在周帝发下新的诏令之前他还要留在松州,一行人登上了官船,沿澜沧江往京城而去。 官船上,在郡守府里闷了许久的巧儿忍不住左看右看,沈逸好笑道:“又不是没坐过船,看什么呢?” 巧儿看了看赵明月,又看向沈逸,小声说道:“我在找小琴呢。” 沈逸愣了愣,小琴是赵明月的丫鬟,同时也是巧儿的小闺蜜,以往赵明月出现她都会跟着出现,这次倒是没见到。 赵明月顿了顿,看向沈逸说道:“你娘上京城了,情况特殊,我让小琴去沈府照看着。” “夫人来京城了?”玉钗最先惊讶出声,算来也有许久没见到刘夫人了。 “我娘?”沈逸有些错愕,旋即也明白过来,这些事肯定顺着四方的客商传出去了,刘夫人得知也不奇怪。 赵明月没说刘夫人在京城经历了什么,三司的官员也不知道,如今沈逸和刘府的关系已经成了京城的热门话题。 赵明月没有说,沈逸也没有问,反正回京城也快的很,马上就能见到了。 望了望江面涛涛,又往舱里看了一眼。 除了蔡番鹤等犯官,陆仁和的尸身也随船被运回京城,在那儿,他的家人子孙,还在等着他。 “落叶,也要归根了啊。” 微风拂面,沈逸仰天一叹。 第561章 面圣 在官船抵达之前,端王先收到了刘璟升送回来的书信。 这封书信并不及时,因为赵明月早了数步上书给周帝,不久后丁威领兵出城,端王通过宫里的耳目得到一些风声,加上丁威的去向,也猜出了一些。 那时候端王便慌了,只是心中还有一些侥幸心理,但刘璟升这封书信,无疑是将这种侥幸给踩的稀碎。 总督郡守齐齐落马,丁威率军戒严松州,若不是私炮案漏了陷,哪来这么大的动静? 端王急地来回踱步,却又想不出好办法来。 私炮给他提供了源源不断、大量的银钱不假,可相比财路断了,更让他恐慌的是父皇的责罚。 用这些钱笼络的权贵再多,却没几个能为他出谋划策的,如今刘璟升不在身边,端王更是头疼。 急的跺脚之时,端王忽然想到一人,顿时急召身边侍卫道:“快!快去把任啸给我叫来!” 未多时,小公爷任啸跟着侍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端王府,脸上噙着淡然的笑脸,丝毫不见慌乱。 “都是你出的浑主意!现在怎么办!”等任啸进来,端王一把将书信拍在桌上大声道。 任啸面色不变,取过信看了看,旋即微笑着喃喃道:“这样都没死...真是有趣...” 端王愣道:“什么?” 任啸没有回答,放下书信道:“殿下,我出的主意,可不牵扯到私炮,沈逸牵扯出来的那些东西,与杀陆仁和并没有什么联系,那是陆仁和死之前他就知道了。” 端王才不管这些,气道:“本王现在只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急,殿下,你不会有事的,”任啸笑了笑,说道:“等吧,等他们回来....让我再看看他...” 说着说着,任啸脸上又起了诡异的笑容,眸子里似有下一场阴谋正在酝酿。 棋逢对手啊... 真有趣... ----- 江上行船,渡口靠岸,京城渡口,另一批羽林卫早已准备好接应。 看到前来接船的人,汤绪脸上有些惊讶,旋即又释然,快步上前道:“余大人,宋公公。” 宋祥是老熟人了,另一个沈逸却不认识,赵明月在一旁介绍道:“大理寺卿,余免。” 沈逸点了点头,但并未上前招呼。 “公主殿下,”余免上前向赵明月见礼,接着说道:“陛下有旨,蔡番鹤三人交由大理寺刑狱看押。” 刘璟升皱了皱眉,人关到大理寺去,想再见就难了,大理寺不比刑部,可不是好打点的地方。 赵明月点了点头,示意公主府的亲卫将蔡番鹤等人交给了大理寺。 交接了人犯之后,宋祥笑呵呵的向沈逸打招呼道:“沈大人,好久不见。” 沈逸拱手道:“宋公公还是那么精神,日子比我可好过多了。” 宋祥一愕,旋即摇头失笑,说道:“陛下召公主殿下、沈大人、汤大人进宫觐见,其它几位大人,可在府中候召。” 沈逸眉头挑了挑,三司会审他,最终周帝却只召见了汤绪一人,这里面,倒也有些门道。 周帝相召,自然没人敢耽误,几人急行往城门而去,因为渡口设的远,这儿到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 马车里,沈逸闭目养神,想着等会见了周帝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周帝会问他什么?他又要怎么作答? 渐渐的靠近了城门,车窗外忽然传来伤心欲绝的哭声。 “爷爷,爷爷...” “等等。”沈逸掀开车帘吩咐一声,转头看去,一男子领着家中亲眷,身着素衣守在城门外,在他身前一男一女两名孩童抹着眼泪,望着棺木啼哭不止。 羽林卫上前问了,才知道那些都是陆仁和的家人。 “将棺木交给他们吧。”赵明月吩咐道,转头一看,却见后面的沈逸跳下了马车,朝陆家人走了过去。 “你是,陆大人的儿子?”沈逸问男子,又看了看啼哭的男女童,大概这就是陆仁和心心念念着的孙子孙女吧? 子孙满堂,天伦之乐,多好... 男子看了看沈逸,点了点头。 “抱歉。”沈逸人真说了一句,又道:“让陆大人入土为安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沈府找我。” 说完沈逸便转头离开,留下一句:“我会给陆大人讨一个公道。” 车队继续往宫里去了,赵明月与汤绪先被召见,沈逸则单独被安排在偏殿候召。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沈逸才被太监传召,行到御书房外时,本该站在这的叶双凡已经不在了,沈逸这又想起,回头该问问叶双凡发生了什么事。 从容走进御书房,大殿里,赵明月与汤绪站在那,旁边还有个苏乾,再看到另一人时,沈逸愕了愕,“你怎么在这?” 站在那的秦远嘴角抽了抽,这是御书房,是跟你叙旧的地方吗? 也只是愣了片刻沈逸就反应过来,早有传言户部尚书是给秦远留的,如今看来是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秦远已经上京履任了。 想通了,沈逸看了一眼周帝,拱手说道:“罪臣沈逸,参见陛下。” 周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是随口般说道:“你何罪之有啊。” “臣也不知道臣何罪之有,”沈逸放下手,淡淡说道:“只是蔡大人连同那么多人非说臣有罪,连三司会审这样的场面都来了,那时臣也不禁自问,臣是不是真的有罪。” 这些话沈逸说的莫名,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却是心头一颤,不得不说这沈逸胆子是真大,敢说这种暗戳戳的话啊... 而这话听在周帝眼里,就更让他心里不是个滋味了。 京畿是他派沈逸去的,三司也是他派去的,这话说起来,就是在说沈逸分明无罪,却差点被定罪了。 周帝呆了呆,摆了摆手说道:“朕知道你委屈,会给你一个交代。” “臣不委屈,”沈逸拱手说道:“委屈的另有其人。” “谁?”周帝挑眉问道。 沈逸放下手,低着头,一字一句说道:“御史台御史,遭人谋杀的,陆仁和。” 第562章 怒赏金腰带 周帝顿了顿,没有说话。 “不过,陆大人的死,也给臣提了一个醒。”沈逸接着说道。 提醒? 汤绪愣了愣,陆仁和还留下了什么书信不成?怎么他们没搜到呢? 苏乾奇怪地看了一眼沈逸,当看见沈逸的表情时忽然一顿,心里暗道:要糟! 不出沈逸预料,周帝顺着话问道:“什么醒?” 沈逸身子站的笔直,看着周帝,大概这是他在御书房中第一次直视周帝。 “陆仁和提醒我,原来一心为朝廷做事,最终会是这个下场。” ...... 静.... 这一刻,御书房中落针可闻。 周帝的瞳孔一缩,呼吸稍许凝滞。 汤绪心里一惊,长大了嘴巴。 赵明月扭头看了一眼沈逸,抿了抿嘴。 秦远脑瓜子嗡嗡的,多久没见,怎么成这样了? 苏乾大摇其头,就说要糟! “嘭”! “放肆!”周帝忽然大怒,拍桌而起,怒指沈逸:“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谁教你的!谁敢!” “陛下息怒!” 殿中哗啦啦跪倒一片,为数不多站着的只有三人。 一个怒发冲冠的周帝,一个抿嘴的赵明月,剩下一个,站的笔直的沈逸。 “没有谁教臣,硬要说的话,是事实在教我,”面对大怒的周帝沈逸夷然不惧,正色说道:“一路上陆大人克己奉公,无论是考课查税,一向是出力最多,任何时候都从未怠惰,就因为为人正直,当官数十年,全在御史之位蹉跎,一生数次巡查,终于查到苗头时,却横死松州,这就是他的下场!” 听着沈逸铿锵有声的语调,苏乾一个头两个大,沈小兄啊沈小兄,你这说的也太直接了啊! “逆臣!逆臣...”周帝气的面色涨红,目光四处搜寻,紧接着停在笔筒上,手立刻抓了过去,“事实,朕让你事实!” 毛笔散落一地,笔筒在空中翻飞,掷向了沈逸。 沈逸动也不动,笔筒却没能砸到他。 赵明月手一伸,丝毫不差地将笔筒接下。 周帝一滞,怒道:“你...” 赵明月一步步走到御案前,将笔筒放回原来的位置,淡淡说道:“父皇,没有沈逸,凤兴的问题,不知还要隐瞒多久。” 周帝话音一顿,看向赵明月,而赵明月的眼神不闪不躲,正看着自己的父亲。 良久,周帝收回了眼神,转而看向沈逸,赵明月也退了回去,气氛还是沉滞。 “行了!” 像是过了许久,周帝又坐了回去,涨红的脸也恢复了平静,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只是方才沈逸的直谏,已在众人心中留下了磨灭不去的深刻印象。 “沈逸,呵呵,”周帝盯着沈逸,忽然笑了。 “好啊,好一个沈逸!”周帝哼声说道:“朕知道你什么打算,别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的过朕!” 沈逸撇了撇嘴,瞒不过,你刚才还气的跳脚? 不过皇帝总归是要面子的人,差不多就行了,过了就是拿自己的脑袋在开玩笑,沈逸静静听着,也不说话。 方才一席话,沈逸是捏准了周帝的命门,他虽然抠门,却是个明君,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连难听的实话都听不进,周帝就不配被称作明君。 “来人。”周帝看着沈逸,忽然吩咐道。 宋祥正低头捡着掉在地上的毛笔,一听顿时应道:“奴才在。” “赐沈逸金腰带,黄金锏。”周帝话不啰嗦,没有圣旨上那般繁琐的表彰之词,直接说了赏赐。 “啊?” 周帝一句话说出口,饶是服饰多年的宋祥也不禁愣了愣。 更别提下面的众官了,除了赵明月以外,一个个的都陷入呆滞。 金腰带,黄金锏...秦远愣愣地看了一眼沈逸,他才多大?才十九吧? 苏乾脸上有些羡慕,金腰带是有了,黄金锏,老朽也好想要啊... 沈逸了也愣了愣,抠门的周帝这次居然开口就是两个金字,看来刚才的刺激果然不小。 这两样东西沈逸听都没听过,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众人脸色,还有宋祥的反应,估计是好货色。 周帝瞪了一眼宋祥,喝道:“老东西,啊什么?还要朕重复一遍?!” “奴才不敢,奴才遵旨。”惊愕之后,宋祥连忙应声。 这之后,周帝又吩咐道:“着旨,御史陆仁和克己奉公,廉洁公正,为国捐躯,追封靖安子,享子爵丧葬之礼。” 古代丧葬也有规矩,御史的丧礼,与子爵的丧礼,包括墓地在内都截然不同。 死前做了一辈子御史,死后获封子爵,也算是告慰陆仁和在天之灵。 “臣,谢陛下。”沈逸高声谢恩。 周帝撇了他一眼,赐金腰带都没谢恩,追封陆仁和,他倒是谢恩了。 宋祥领了命,紧接着走出去着办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沈逸,意味难明。 周帝又看向沈逸,问道:“事情办完了,之前剥了你监察使的头衔,你如今跟白衣也差不了多少,就让你去吏部如何?” 苏乾暗自点头,去吏部,刚刚好。 秦远心想,沈逸凭这回功劳,怎么说应该也有个郎中了,侍郎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九岁的侍郎.... 这足以记入大周史了吧? 然而.... 沈逸却摇头道:“还是监察使吧。” 苏乾愕然看向沈逸,查上瘾了这是?在京城当个吏部的官不好? 周帝也有些错愕,饶有兴趣地问道:“喔?你这次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 沈逸拱手道:“陆大人生前想最后为朝廷走完京畿这一圈,如今他走不动了,就让臣替他走完吧。” 对陆仁和,沈逸心存愧疚,走这一圈,大概也为求个心安吧。 众人沉默了下去,少年得志,其心却也可嘉啊! 周帝顿了顿,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准了。” 沈逸正要谢恩,周帝又接着说道:“不过最近就不要离开京城了,先回府去候着吧。” 沈逸明白,蔡番鹤等人虽然抓回来了,但私炮案中的细节,最清楚的是他,在蔡番鹤等人宣判之前,他离不开京城。 第563章 京城团聚 吩咐完了,周帝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赵明月留下,便让其他人都离开了。 沈逸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宋祥还没回来,到底还是没将金腰带和黄金锏带走,不过想来之后会派人送到府上。 后头苏乾大步赶上道:“沈小兄,沈小兄!” 沈逸闻言停下脚步,回头道:“苏老。” 苏乾在沈逸面前站定,呵呵一笑,说道:“老朽本以为够重视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啊。” 沈逸摇头道:“苏老过誉了,都是陆大人的功劳。” 苏乾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转而道:“见过我儿鹏程了吧?” 沈逸点了点头。 苏乾接着问道:“觉得鹏程如何?” 呃... 沈逸顿了顿,道:“只能说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苏乾一阵愕然。 不等他想明白,沈逸迈步又走,苏乾再度追上道:“小友去哪?若是无事,不如去老朽府上小酌几杯?” “不了,”沈逸摇头道:“我去给陆大人上柱香。” 苏乾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老朽与你同去,陆大人同样是难得的良臣啊,只是这官场的水,唉...” 沈逸没说什么,继续往宫外去了。 御书房里头,周帝看着赵明月,忽然叹了一声,说道:“去延山那五百兵是苏鹏程调的,苏鹏程上奏说,是因为见了朕的金牌。” 也不等周帝发问,赵明月便如实道:“是父皇赐我的那块。” 周帝再叹一声,摇了摇头,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沈逸?” 赵明月沉默下去,良久才道:“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当一个女人,开始信任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又并不是她的父亲,那么她的父亲难免会有异样的感觉。 就如同周帝。 他的脸再度板了起来,哼,好一个沈逸! 再看看赵明月,周帝心里暗叹,都这个年纪了,按规制也早该招驸马了。 大周好就好在没有藩王割据,也没有势力军阀,周边除了草原蛮虏,也没有需要用和亲来拉拢的人物或国家,这才使得赵明月能到如此年纪还未婚配。 不过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周帝喟然一叹,心里考量起来。 ------ 陆府。 灵堂早已置办了,就只等陆仁和的尸身从松州回来。 一接到陆仁和的尸身,陆家人便接回来,换了棺木放在正厅的灵堂里,等亲朋好友吊唁之后,便要下葬。 陆仁和的老妻坐在躺椅上,看着棺木愣愣无神,儿媳领着孙子孙女跪在一旁啼哭着,儿子陆皓则站在厅门待客。 过了不久,下人忽然来报,苏乾等人来了。 陆皓一惊,父亲一生廉洁,官位也低,从不曾与苏乾这样的人物发生交集,苏乾怎么会来? 当朝大学士来了,自然不能在厅里等着,陆皓赶忙出门去接。 陆皓接到三人,才知道除了苏乾,还有秦远和沈逸。 陆皓道:“正厅布了灵堂,请三位大人到偏厅稍坐。” 苏乾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老朽来给陆大人上柱香。” 说罢,三人便去了灵堂,苏乾当先,秦远跟上,沈逸则在最后。 陆仁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御史,他的死并没有在京城引起多大的讨论,但苏乾几人这一来,却迅速传遍了京城。 一个御史死了,竟引来当朝大学士,新任户部尚书的吊唁,这种意外的情况让京城的百姓们又讨论了起来。 出了陆府,沈逸说要回府看看上京城的父母,苏乾闻言便告辞离开,临走前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秦大人,你也住这边?”看着跟着自己的秦远,沈逸好奇问道。 “不是。”秦远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悦。 沈逸心中莫名,问道:“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接人!”秦远哼了一声,不跟沈逸说了。 沈逸无语道:“莫名其妙,上我家接谁去?” 回了沈府,沈逸就清楚了。 一道娇声传出:“玉钗姐姐,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呢。” 玉钗道:“是呀,这几日都是你来陪着夫人吗?” 先前那道声音似有些羞怯,说道:“不...还有琴儿,牧儿有时也会过来...” 声音耳熟,没一会沈逸就想起,这不是秦香雪的声音么。 秦远反客为主,先沈逸一步走进沈府,淡淡道:“香雪。” 秦香雪抬头一看,讶异道:“爹?你怎么来...” 话未说完,沈逸走了进来,秦香雪的话语卡在了喉间。 “逸儿!”被众女围着的刘夫人转头看见沈逸,顿时奔了过来,泪珠子哗哗流出。 跑到沈逸面前,刘夫人捧着沈逸的脸,仔细地打量着,哭声道:“吓死娘了,吓死娘了....” 沈逸心里一软,低声道:“娘,我没事,害你担心了,是孩儿的错。” 刘夫人哭的揪心,沈万财叹着气地走上来,扶着夫人看着沈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哭声渐渐小了,刘夫人又道:“娘这些日子觉睡不好,饭吃不下,多亏了秦姑娘常来与我说话,还从秦大人那带了好消息来,还有小琴那丫头...” 夫人提起,秦香雪这才慢慢走上前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心上人儿,良久才红着脸道:“沈大哥...” 苏慕烟在旁边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这回秦香雪也算做了件好事。 沈逸看了看秦香雪,点头道:“秦姑娘,谢谢。” 秦香雪脸红着微微摇头:“不客气,是香雪该做的...” 哪门子该做的? 秦远瞪了一眼沈逸,接着说道:“好了,沈逸也回来了,跟爹回去吧。” 秦香雪一愣,求道:“爹...” 沈逸道:“秦姑娘先回去吧,之后我登门道谢。” 秦香雪听了心里一喜,轻轻地“嗯”了一声,真的就离开了。 秦远气急,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 沈逸撇了撇嘴,跟我生哪门子气,太有魅力是少爷我的错吗? “呵呵,沈大人。” 不等一家团聚说说话,宋祥像是踩着点一般来了,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其中两个,手里各自捧着一个锦盒。 第564章 潇洒叶双凡 先前没拿到的金腰带和黄金锏,这会送来了。 宋祥还要赶着去陆府宣旨,也没多说什么,给了东西便走,只是临走之前留了一句道:“这黄金锏,沈大人可要好好保管呐。” 沈逸也没太在意,应下声接了锦盒,心想这次周扒皮可真是下了血本。 打开锦盒一看,又傻了眼。 什么金腰带,根本就是虚假宣传,带上大多是玉,为数不多的几块玉边包着金皮而已,加起来都不知道有几个,这就叫金腰带了? 那黄金锏更是夸张,直接就是黄铜做的,看上去黄灿灿,实则不值两钱,这也敢叫做黄金锏,沈逸算是服了,周帝要是不做皇帝做生意,一定也是个顶顶的黑心奸商! “呀!” 沈逸撇嘴骂娘,那边跟巧儿玩闹着的小琴忽然叫出了声。 “这、这这,这是陛下赐给你的?”小琴看着两个锦盒惊叫道。 沈逸应道:“嗯,怎么了?” “哇!”小琴再度惊叫一声,看着沈逸道:“大人可真有本事。” 小琴是公主府的丫鬟,又随身跟着赵明月,可不是别的丫鬟能比的,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 沈逸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这两样东西很特别吗?” 小琴小嘴撅地老高:“那当然了!” 沈逸笑道:“那你给我说说?” 小琴得意昂起小脑袋,指着两样东西道:“这金腰带还好些,有功之臣都有机会获赐,这黄金锏可就难得了,听说,整个大周上下只有朱老将军有呢!” 朱老将军也有? 沈逸笑道:“这么高端?不会是有什么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功能吧?” 小琴吓了一跳,惊叫道:“大人你说什么呢!” 沈逸哈哈一笑,小琴嘟着嘴小声说道:“上打是不可以,下打倒是没问题,而且有黄金锏在手,没有圣旨可不受刑狱呢!” 嚯? 沈逸眼睛一亮,眼前的破铜烂铁忽然变得比金子还要宝贵起来。 这黄金锏,不就是尚方宝剑“青春版”?不止打谗臣,竟然还多了个免死金牌的功能,这可是个宝贝啊! 难怪宋祥那般小心的嘱咐他要收好,何必用他说?这玩意沈逸能丢了去? 随手将那金腰带扔给阿福拿去放了,沈逸仔仔细细打量着手上这黄金锏,好东西! ------ 凤兴郡守、总督被捉拿回京,整个京城都像是地震了一般。 长久以来,大周少有这种等级的官员落马,如今事情一出,立马引得众人关注。 而随着江南纵横商会大爆炸的事传到京城,在无数流言与猜测之中,联想到松州硝石矿,猜测与私炮有关的那一条,获得了最多人的认可。 私炮啊... 这两年整个朝廷都在想怎么为陛下搞钱,在这个关键的当口,凤兴居然还在从陛下这儿搞钱,真是胆大包了那个天... 不少人在心里猜测,蔡番鹤要是能逃了死罪,把脑袋割下来给他当夜壶都行.... 刘府。 “大哥,这是不是真的!”刘伯宏站在刘璟升面前,大声质问。 刘伯宏与刘璟升不同,他根本不知道私炮的事情。 两人之间相同的是,刘璟升也没有从私炮中获利。 刘璟升一张脸黑的像是锅底,沉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我就是在质问你!”刘伯宏已经顾不上礼貌了,急声道:“你这是要将整个刘家都拖下水!” 刘璟升眉宇之间怒火几乎要烧了出来的样子,瞪着自己的弟弟,良久才道:“我没有从中获利!” 刘伯宏一愕,刘璟升再道:“端王本就是皇子,硝石矿本就是皇族的产业,等端王登基,那就是他的东西,如今只不过是提前取用罢了!” 固执的刘璟升,不认为端王拿私炮的钱有错,那本就是赵家的钱,反正端王是要当太子的人.... “大哥!糊涂啊!”刘伯宏气道:“为臣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如此糊涂!” 刘璟升哼了一声,说道:“没钱怎么拉拢权贵?拉拢不了权贵,怎么登上储君之位?” “那也不能用私炮的钱!”刘伯宏气道:“难道有一个纵横商会,端王还不够吗!” “此事你不用管了,不会波及到刘家,”刘璟升大手一挥,盯着刘伯宏道:“你若是害怕,分家也可以!” 刘伯宏一滞,惊道:“大哥你...” 刘璟升却不管他反应,大步出去,往端王府去了。 城中的风风雨雨,沈逸只当窗外事,在府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便往叶府去了。 本以为叶双凡会垂头丧气的待在府里,却没想到叶府里是歌舞升平的景象。 “跳,接着跳!” 叶双凡吃着瓜果用着冰鉴,乐不可支,笑哈哈道:“那个,旁边那个,腰肢不错嘛!哈哈哈,再扭快点!” 当沈逸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只想转头离开。 不如愿的是他被叶双凡看见了。 “沈逸!”正盯着舞姬浑圆翘.臀的叶双凡忽然看见沈逸出现在门外,顿时大步跑了过去,喜道:“你回来了啊!” 沈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听说你被罢了官,禁足在府,好像是谣传了,你过的还挺滋润的。” 厅中舞乐鸣响,甚是和乐,叶双凡有些尴尬,回头骂道:“停停停!吹你娘啊吹!” 曲子停了,叶双凡挠了挠头,说道:“禁我的足,也没说不准别人进来嘛,你那三千两银子不是还没花完么,反正无聊,我想着叫上门取些乐子...” 靠,这些都是青楼女子? 沈逸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舞姬,确实一个个穿的清凉无比,眼带媚意,这时代正常的舞姬确实不会这样。 禁足禁成这样,也算是当世第一人了, 沈逸无语道:“你倒是懂得享受!” 叶双凡嘿嘿一笑,回头骂道:“滚滚滚,都滚,除了那个谁,细腰那个,你在我房里休息一会先....” 骂完了叶双凡又回头道:“不说这些,你怎么回来了?” 沈逸反问道:“我还要问问你,没事你揍任啸干什么?是不是就想着不当官,回家享福来了?” 叶双凡大声道:“哪能啊!我没了俸禄身无分文,这些天愁的我啊,饭吃不下,水喝不下啊!” “怎么没愁的硬不起来?”沈逸嘲讽道。 “男人雄风,不能不行!”叶双凡义正言辞。 沈逸汗颜,摆了摆手:“不跟你废话了,你到底为什么揍任啸,因为我?” “是啊,”叶双凡坦白道:“天长节那晚陛下接了凤兴的奏报,上面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就那欠揍的跑过来说你死定了,让我给你收尸云云。” 叶双凡一拍胸膛,大气道:“这我能忍?当场我就帮你揍他丫的,别看我禁足,等事儿过去我还揍他!再打断他...” “等等。”沈逸忽然拧起眉头,问道:“你说,你们都不知道凤兴情况的时候,任啸就已经知道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加更....银票不要停... 第565章 浑水 叶双凡拍手道:“是啊!话说回来,我听朱轩说你在松州杀了人,把都察院三司给惹了去,怎么回来了?没事了?” 沈逸白了他一眼,说道:“如果说我杀了陆仁和,你信吗。” “陆仁和?”叶双凡用他那装满“男儿本色”事情的脑袋,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好久才恍然道:“哦!那不是跟着你去京畿道的御史台那个御史吗?你杀他干嘛?我看着人还行啊!” “杀你个头!”沈逸气急,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怒道:“他们说你就信?” 叶双凡愣愣道:“这不是你说的吗?” 沈逸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心神,说道:“是蔡番鹤杀了陆仁和,栽赃到我身上。” “哦!那真是个杂碎!敢做不敢当啊!”叶双凡不问缘由,不问过程,直接就信了沈逸的话,半了又问道:“蔡番鹤是谁?” “我日你...”沈逸骂了一半,心中暗道别跟傻子置气,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不说话了。 叶双凡反而起劲了,一个劲地问道:“说啊,蔡番鹤是谁啊?干嘛要害你?” 叶双凡这一辈子就在两个地方来回,一个是京城,另一个就是金安,其它的地方他人生地不熟,蔡番鹤这个凤兴的郡守他也未有多少听说。 沈逸没有理他,而是想起了他之前说的话。 凤兴的奏报在天长节送到,按理这封奏折只有周帝能看,天长节这种日子,想必周帝也不会当场把这件事拿出来讨论。 但是,任啸却在那时就已经知道了。 沈逸忽然问道:“襄国公府跟端王走的近吗?” “襄国公府?”叶双凡愣了愣,说道:“近吧?听说襄国公经常给端王说好话。” 完了叶双凡又摆了摆手,说道:“襄国公我不太了解,任啸之前跟端王倒是走的挺近的,天长节的时候我还看见他跟端王交头接耳。” 叶双凡难得地灵机一动,叫道:“那个蔡番鹤不会是任啸派去的吧!真是个狗杂碎!” 沈逸一阵汗颜,任啸即便是国公府的公子,也难以指使一个郡守给他办事,但叶双凡的话,却也存在一些道理。 沈逸沉思起来,梳理起事情的脉络。 松州事件的开头,明面上的人是蔡番鹤,虽然康王曾经告诉过他纵横商会和端王之间的联系,但沈逸没有尽信。 但如果事情联系到端王,又显得非常合理,三司齐至,又是刘璟升做主官,若不是他手上有些线索,这冤案还真有可能被办成铁案。 问题是,他跟端王并没有什么冲突,也谈不上什么仇怨,端王何必非要致他于死地? 可一旦加上任啸,又好像有了解释。 比起端王,任啸这个心理变态应该是最痛恨他的人物。 难道是任啸在旁敲侧击,让端王陷害他? 沈逸对任啸也谈不上多了解,在如今这个节点,他还没想过事情会是任啸一手计划,如今沈逸更认为任啸是参与者,而不是谋划者。 沈逸啧了一声,这水越摸越浑,这京城来来去去的牵扯也太大了,解开这些脉络不亚于解出一道博士级的数学题来。 看了叶双凡一眼,沈逸说道:“既然你小日子过的滋润,我也就放心了,你自个在这禁足吧,我走了。” 说罢沈逸站起身来就走,叶双凡急道:“诶!诶!别啊,我都关这么久了,都快憋死了,你救我出去啊!” “你刚才笑得挺嗨的啊,”沈逸看了看他,说道:“挺好的,那三千两够你这么花上一阵了,就这么着吧。” 再不多言,沈逸迈步就走。 救他是救不了,叶双凡打了任啸,他怎么救?再说了也只是禁足在府,又不是关在牢里,不算什么大事。 即便他不救,叶南那边肯定不会闲着。 叶双凡不顾及,叶南却要面子,肯定会跟襄国公那边有书信来往,到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等风头过去了,叶双凡自然而然也就能出来了。 回了沈府,还没踏进家门,迎面撞上了出门来的刘伯宏。 沈逸顿了顿,道了一声舅舅。 昨日叙话,从爹娘还有小琴那儿都听说,刘夫人上京来的这段时间,多是刘伯宏在照顾着,三天两头地便要上门来看看,这兄妹感情,也确实是真。 往日刘伯宏也算照顾他,这一声舅舅沈逸于情于理该是要喊。 刘伯宏听到这一声舅舅,原本复杂的目光也是一滞,旋即面上涌现大喜,频频点头道:“诶!” 跟后世不同,如今的社会还是以宗族形式为多,人们心中的家族观念也很深刻,这一点在刘伯宏身上尤其明显。 刘璟升是认为刘雪娥丢了刘家的脸,概不认这妹妹,私奔而生的沈逸更是被他称作“孽种”,而刘伯宏却截然不同。 听到这一声舅舅,本要离开的刘伯宏也不走了,拉着沈逸又往沈府进。 刚送完的沈万财愕然道:“怎么又回来了?” 刘伯宏板起脸道:“怎么,我来不得么。” 对沈家这一家子,刘伯宏的态度也是两极分化。 对妹妹刘雪娥自然不用说,对沈逸这个外甥也爱屋及乌,但是对沈万财这个“拐走”妹妹的人儿,刘伯宏自然是及不了乌的... 好好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商人内室,这地位何止一落千丈,即便沈万财再无二妻小妾,但刘伯宏心中肯定也是有着芥蒂的。 沈万财颇有些尴尬,心里也怪自己无能,才让夫人先前如此担心。 沈逸自然不会让老爹落了脸,淡淡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待会我还要去秦府一趟。” “对对,”刘伯宏这才想起事来,看看四周道:“你书房在哪?去书房说。” 沈逸疑惑的看着刘伯宏,不知他这是有什么大事要说,闻言带他去了书房。 “私炮案,你不要再插手了。”到了书房,刘璟升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不可能。”而沈逸毫不犹豫,断然拒绝。 “不把蔡番鹤弄死,我绝不罢休。” 第566章 听我一句劝 沈逸虽然拒绝,但却让刘伯宏松了口气。 因为他说的是蔡番鹤,而不是别人。 刘伯宏点头道:“罪名若是坐实,蔡番鹤肯定难逃制裁,不管所涉金额多少,情形恶劣,难逃死罪。” 还是那句话,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听他没说什么。 沈逸问道:“看样子你并不是因为蔡番鹤来劝我,那是因为什么?” 刘伯宏愕然,接着说道:“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到此为止,”沈逸淡淡道:“那就是说私炮还有牵扯,既然舅舅你这么说,肯定是跟刘家有关。” 刘伯宏一愣,暗感自己说漏了嘴。 不想沈逸又接着道:“但是,以刘家的能量操不了这么大的盘,所以,到最后还是端王。” 话都说明了,刘伯宏暗道这个外甥是个人精的同时,也不藏着掖着了,劝道:“端王怎么样都是皇子,你斗不过他的!” “那要看怎么斗了,”沈逸整了整袖袍,说道:“若整件事都是端王指使,除了陆仁和,我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他想置我于死地,安能让我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杀身之仇都不报,还算是个人么。” 刘伯宏顿时大急,还要再劝,沈逸却先一步说道:“另外,我听人说,当日我娘跪在刘璟升面前,刘璟升却命下人乱棍赶走。” 刘伯宏闻言一愣,情绪低落下去,叹道:“大哥他就是在这个性子,当年父亲就说要跟雪娥断绝父女关系,这事也给刘家惹了不小的流言,大哥他...” “我不管理由是什么,这事确实是发生了,再者,在松州他左一个犯官,右一个孽种,口口声声要大义灭亲,这我可记得清楚。” “当真可笑,即便不靠刘家,我同样活得滋润,”沈逸冷哼着,说道:“当日幸好是没伤到我娘,如若不然,刘家的门楣我早就拆了!” 两方相争,刘伯宏夹在中间心里不是滋味,他早就知道大哥刘璟升得知了沈逸的身份会是这副态度,所以才一直瞒着。 “从私炮捞钱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端王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我不知刘璟升为什么选择支持他,”沈逸站起身来,看着刘伯宏说道:“你这个舅舅我是认的,你该听我一句劝,还是早点分家吧。” 刘伯宏一愕,同样起身道:“我...” “时候不早了,舅舅早些回去吧,也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沈逸一伸手,绝了刘伯宏说话的念头。 刘伯宏暗里叹气,走出书房大为摇头,在这外甥面前竟是一点主动权都掌握不到,真是白长了这一辈! 沈逸留在书房里,暗自琢磨,方才他顺着刘伯宏的话试探性地牵扯到端王,从刘伯宏的反应来看,基本上应该是猜对了,这整件事就是端王在捣鬼。 端王要他的命,不知是何缘由,但这账,却不能不记。 平心而论,他很难要端王的命,但要不了他的命,却另有办法能让他生不如死。 想想看,双王相争的局面持续多年,端王和康王谁都不想看到对方登上储君之位,一旦一人登基,另一人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 沈逸摩擦着手指,细细考量着。 在政治逻辑上,其实一直有个基本的游戏原则:既然暂时吞不掉对方,就没有必要拼命死磕。 如今就是这样一种状况。 这账肯定要记,将来也要算的明白,但也需从长计议。 端王府。 端王来回踱步,斥道:“三司齐至,就让他一人把话全说了,那你们是干什么去了?!” 刘璟升答道:“殿下,蔡番鹤行事多有疏漏,让那沈逸抓到了漏洞,不管去的是谁,都定不了沈逸的罪,何况还有那汤绪从中作梗,更难行事。” “这不重要!”端王大怒道:“现在他把私炮案牵扯出来,你让本王怎么办!啊?!” 牵扯出私炮案其实也不能怪刘璟升,只是端王有气没处撒罢了。 “殿下,不用着急。” 这时候,坐在另一边的任啸又站出来说话了。 任啸微笑道:“梁闽不知情,蔡番鹤与骆复海虽然知情,却不敢说,只要他们不说,即便再多人觉得和殿下有关,也没有关系。” “其实要解开此事倒也简单,”任啸看着端王,笑得很是淡然:“只要捂住了沈逸的嘴,不让他胡乱攀咬,火是不会烧到殿下身上来的。” “沈逸才是唯一的问题,康王宴请过他,还是在冠翠楼,难保他不知道纵横商会和殿下的关系。”任啸接着说道。 扯来扯去,任啸又把问题扯到了沈逸身上。 偏偏,端王还觉得很有道理。 私炮案最重要的人证就是沈逸,从调兵突袭延山,再到三司面前翻案,哪怕是江南那边,也未必和沈逸没有道理。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叶南,而叶南的儿子叶双凡,又和沈逸如此要好,好端端的,叶南不去军营,为什么带兵赶到纵横商会去? 这其中联系不得不让人深思。 端王想了想,觉得任啸说的很对,又骂道:“说起来,本王对这个沈逸根本没有印象!” “沈逸此人心思缜密,狡猾如狐软硬不吃,不好对付。”刘璟升皱着眉头说道,即便他也不得不承认,沈逸确实很难对付。 同时刘璟升也觉得,任啸说的对。 蔡番鹤自知死路一条,只要他还想给蔡家留一个活口,就绝对不敢供出端王来。 “这个好办,”任啸诡异的一笑,说道:“沈逸不好下套,他身边的人却很好对付。” 刘璟升皱了皱眉,任啸行事阴险,而且剑走偏锋,往往是极端的做法,其实刘璟升觉得,事到如今已经不该再招惹沈逸。 端王眼睛一亮,说道:“你有办法了?” “有。”任啸笑了笑,说道:“沈逸商人出身,跟他谈判,其实就是交易,我们手上,也必须要有筹码....” “快说说看!怎么办?”正是心焦着的端王连忙催促。 第567章 反常的任啸 任啸看了刘璟升一眼,忽然靠近了端王,附耳说了一通。 刘璟升一愕,脸上怒气升起,这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外人!? 岂有此理! 此刻在端王面前,端王没有说话,刘璟升也不好发作,只能暂且忍了下来。 不久,任啸话说完了,端王面色有些古怪,看着退后几步的任啸说道:“你这也太...太狠了吧?” “狠吗?”任啸笑了笑,“我觉得还好,只要能为殿下出上力,这都不算什么。” 端王一愣,旋即肯定地点头道:“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心!” 任啸微微欠身,一副服帖的样子,只是暗里那张笑脸,却让人不寒而栗。 平心而论,任啸真的想辅佐端王吗? 未必。 他连襄国公之位都不在乎,如果他想要权势,只要他不发疯,承袭国公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他绕来绕去的要给端王效力,其实只是利用这个智商不太高的皇子。 他真正的目的,只是要弄死沈逸...或者说,折磨沈逸... ------ 国公府。 襄国公收到了一封信,一张请帖。 信从江南来,请帖则是来自于京城的将军。 江南的信,是叶南写的,毕竟是叶双凡打了任啸,他不当回事,叶南还得讲官场的规矩。 叶南随信送了点东西聊表歉意,又让当年的袍泽,石贵的老爹石烈石将军代他摆宴,算是给襄国公府一个下台的阶梯。 按理说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叶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襄国公找回了面子,也该差不多了,可这次,襄国公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哼!这就想把事情揭过去?想的真好!”襄国公重重将叶南的信拍在桌上,怒声说道。 任啸怎么说是国公府的独子,短短几个月就挨了两次打,这失掉的颜面,是一封信,一顿饭能找回来的? 第一次被沈逸打了,公主亲自作证,他又成了监察使动不了他,国公府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但再一不再二,再二就会有三,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人家一看,打了国公之子还屁事没有,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越想越怒,连带着石烈那封请帖也被襄国公扔到了地上去。 小妾抚着襄国公的胸膛,嗲声道:“老爷,别生气嘛...” 嘴上劝着,小妾心里却笑着,任啸这个纨绔子,她早就看不爽了,上次还拿刀伤她,女人对自己的外貌最是在意,手上那道伤疤到现在也没消了,这让她心里好生不爽。 可任啸毕竟是独子,她一个小妾又收拾不了他,只能暗恨,任啸遭了叶双凡的打,其实小妾心里暗爽着呢! 正劝着,任啸忽然回来了,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小妾,眼中厌恶之意一闪而没,缓步走了进来。 看见地上的请帖,任啸拾起一看,旋即笑道:“叶南道歉来了?” 襄国公一愕,暗道这逆子怎么知道?难道他提前看过叶南的信? 不对啊,那信是下人送到他手上,也没开封过啊? 不等襄国公想明白,任啸忽然道:“去赴宴吧。” “哼,不用你说...什么?”襄国公正说着,忽然一愣,仿佛自己出现了幻听。 “去赴宴。”任啸重复了一遍,“我原谅叶双凡了。” 襄国公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这个逆子,居然会说这种话? 他原以为任啸会说不能这么算了,却没想到他会说原谅叶双凡了! 在襄国公惊愕的眼神中,任啸接着说道:“那事我也有不对,不能全怪叶双凡,石烈代叶南设宴,也给了国公府面子,该是要去。” “你也有不对!?”襄国公彻底傻了,这是他儿子能说出来的话? 襄国公情不自禁地朝任啸走了过去,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坏了。 “啪” 襄国公的手还没触到任啸的额头,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打开,眼中的厌恶再次一闪。 不等襄国公反应,任啸接着说道:“私炮案刚刚发生,蔡番鹤等人还关在大理寺没有审理,事情牵扯这么大,陛下必然雷霆大怒,不论是端王府还是国公府,都没有彻底脱开嫌疑,这时候得理不饶人,可不是好事。” “如今多以事不如少一事,倒不如息事宁人,少些动静,这宴,必须去。” 襄国公一阵错愕,早说,早这么说他还不会觉得是任啸发烧了,这个儿子虽然不干正事,但脑袋瓜子是灵光的。 经他这么一提,襄国公想了想觉得也是,这时候还是低调点好! 襄国公沉声道:“哼,明日你与我一同去吧!” 任啸断然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们老一辈的宴席,没意思。” 襄国公睁大了眼睛道:“你不去?你不去这摆的什么宴?” 宴席虽然是个下台的方式,但正常来说到时候石烈会带上叶双凡,襄国公带上任啸,两边喝上几杯,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好话,事也就揭过去了。 但任啸若是不去,那就少了一位主角,这宴席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去,但你要去,”任啸淡淡说道:“你去,是给国公府拿回面子。” 襄国公问道:“那你呢?” “我,”任啸忽然笑了,稍稍抬头,说道:“我自然是和叶双凡单独吃饭,一醉泯恩仇...” 襄国公想了想,这样也好,面子里子都有了,就这么着吧! ------ 石烈进宫向周帝请示,意思是代叶南,带上叶双凡给襄国公摆宴,周帝得知之后也没多问,解了叶双凡的禁足令。 叶双凡本来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奈何老爹也给他来了信,说他敢不去,就打断他的腿。 叶双凡虽然不信老爹会打断自己的腿,但打一顿是很有可能的,如果老爹赶到京城来揍他一顿,那脸可就丢尽了。 于是乎叶双凡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喝酒嘛,喝就喝! 不过,要是那任啸再不识相,说不得日后还要再揍他一顿! 但叶双凡也学聪明了,暗想下次再揍,要拉上朱轩他们一起.... 第568章 任啸的陷阱 变数就出现在第二天。 第二天叶双凡忽然接到将军府派人来传信,石烈告诉他他不用去了。 叶双凡当然大喜,当即就要出门找沈逸吃酒去,那三千两银子也不能一人独占了不是?有好事那得带上兄弟! 虽然这好事本就是兄弟给的。 临出门前,叶双凡忽然又被拦住。 “叶公子,小人是国公府的管事,”一名青衫下人捧着一张请帖,恭敬说道:“来替我家少爷送帖。” “你家少爷?”叶双凡一愣,国公府的少爷,那不就是任啸嘛! 叶双凡昂起头哼道:“你家少爷给小爷我送什么帖?” 国公府的管事笑着道:“呵呵,我家少爷说上次的事他也多有不是,想与叶公子讲和。” “啊?”叶双凡有些错愕,紧接着接过任啸的帖子看了起来。 帖子上写着当日的事是误会一场,今日在国公府设宴,望叶双凡莅临。 用词十分诚恳,真像是道歉说和的样子,叶双凡喜出望外,笑哈哈道:“任啸啊任啸,你还有今天啊!” 管事暗自冷笑,嘴上却说道:“我家少爷还说,今儿要跟叶公子说一件大事,这事对沈逸沈大人大有帮助...” “昂?还有这事?”叶双凡挑了挑眉,眼珠子一转,大气道:“行,回去告诉任啸,小爷答应了,好酒好菜准备着!” 管事笑呵呵地答应一声,说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叶公子现在就可随小人去了。” 叶双凡眉头一挑,也没多想,摆手道:“带路,走着!” 说罢,叶双凡跟着管事上了国公府的马车,改道往襄国公府去了。 任啸这疯子在京城疯事做了无数,却从没跟谁道过歉,如今摆宴请叶双凡,那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本来是叶双凡要摆宴跟任啸致歉,现在情景反了过来,一根筋的叶双凡心里除了得意就是得意。 更何况,任啸还附加了一个消息。 他要跟叶双凡说一件事,对沈逸有帮助的事.... 叶双凡虽然一根筋,但也记得时至今日也没能帮上沈逸什么忙,拿了沈逸这么多好处,心里正是不好意思,任啸这一说,立马就心动了。 而任啸正是拿准了叶双凡的命门,甚至还直接让马车都跟了过来,为的就是让叶双凡这个蠢货直接去国公府,而不能跟沈逸招呼。 当然,基本上他也算到叶双凡定然会先瞒着沈逸,等知道了那件其实并不存在的“对沈逸有帮助的事”,再去向沈逸炫耀,派马车来,只是一个保险。 憨憨叶双凡,浑然不知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他已经掉入了任啸的陷阱... 在叶双凡到达国公府之前,任啸也在做着别的准备。 襄国公出门赴石烈的宴去了,国公府里的主人只剩下任啸,和勉强算半个主人的小妾张氏。 这会儿,张氏正在厢房里,脱下了半袖,打量着洁白如玉的小臂上那道褐色的伤疤,眼里满是心疼和恨意。 “该死的东西!”张氏低声骂了一句。 不过她也只能这样在无人的时候骂了,当着面她断然不敢这样骂任啸,那可是个疯子。 “唉...”张氏长长一叹,又道了一句:“没用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指的则是襄国公。 张氏被襄国公收作小妾,凭的是美貌和那股子骚劲,虽然荣华富贵是有了,可对她来说还不够。 嫁进襄国公府没多久,她就发现国公父子之间关系谈不上好,并不融洽,任啸这疯子常干疯事,但奈何只有这一个儿子,襄国公便是打也留着手。 这时候张氏就起了心机,如果她能得子,即便是庶出,任啸和襄国公关系闹成这样的情况下,未必不是没有机会让她的儿子承袭国公之位... 如果真得了儿子,她小妾的位子也很有可能被升为平妻... 但这只能是念想,因为.... 襄国公在某些,真的是不行.... 任凭张氏再怎么浪叫,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也就是短短几秒就结束了,有时候干脆是软趴趴的,男人雄风都消散不见。 努力了这么久,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无.... 因此张氏只能暗骂。 “吱呀” 就在张氏在心里头骂着襄国公无能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张氏吓了一跳,连忙拉起穿上半袖,惊叫道:“谁!?” 任啸出现在房门处,身后还跟着个下人,侍女捂着脸站在门外瑟瑟发抖,显然是刚才因为阻拦任啸挨了一巴掌。 定睛一看见是任啸,张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她对任啸这个疯子是又恨又怕,此刻襄国公又不在,没人能保护她。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张氏捂着波涛汹涌之处步步后退,眼里惧意明显。 她虽然骚,可还没骚到一女伺父子的地步。 任啸看了她一眼,见她双手环胸,眼中有些不屑。 紧接着,任啸回过头,拿过身后下人端着的茶,脸上挂上笑容。 “之前伤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任啸捧着茶说道。 张氏愣了愣,环胸的手臂渐渐放下,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奉茶致歉? 那个任啸? 这是那个拿刀伤他的疯子? 巨大的反差让张氏愣在那里没有反应,看看茶碗,又看看任啸,半晌没有说话。 任啸上前几步,微笑道:“怎么?不能原谅我吗。” 天知道张氏内心的波澜有多汹涌,比她的身材还要更汹涌。 接? 还是不接?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张氏奈何不了任啸,起码在她生出儿子之前是这样,因此任啸给她台阶,她不下也得下。 “能...能...”张氏战战兢兢地接过茶碗,心里还提防着,生怕任啸从哪摸出一把刀来再给她来上一刀。 幸好任啸并没有这样做,这是将茶交给她,站在那看着。 “不喝吗?趁热喝吧。”任啸笑的很和善:“这是我的歉意。” 张氏哪敢不喝,掀开茶杯轻抿了一口,见任啸还盯着她,连忙喝了一大口。 任啸这才满意,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第569章 智谋有三 说道歉不像道歉,张氏也没感受到任啸的歉意,她更像是被逼着喝了一杯茶。 但不管怎么说,总好过关系闹得太僵,张氏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任啸中的哪门子邪,但最近应该能好过一些了... 任啸出了门,还很有礼貌地将门给带上了。 看着张氏的侍女,任啸淡淡吩咐道:“你,去正厅伺候。” 侍女愣了愣,说道:“可是奴婢是夫人...” “我让你去,没听见吗。”任啸声音变冷,眼神也同样变冷。 侍女吓得身子一抖,捂住了刚挨了一巴掌的脸,连忙跑开了。 任啸再度吩咐道:“让人看好她。” “是。”身后的下人答应一声。 任啸回头看了一眼,嘴角一抹冷笑乍现,旋即离开后院,去了正厅,他要迎接他的“客人”。 未过多时,叶双凡由国公府的马车拉着上门了。 “任啸人呢?请小爷来不来接着?”叶双凡大大咧咧地进了国公府。 管事引着叶双凡到了正厅,任啸不在,倒是另有个熟人。 叶双凡眉头一挑,说道:“哟,刘彦,你在这作甚,想挨打?” 先在正厅坐着的,居然是刘璟升的儿子刘彦。 刘彦听见叶双凡的话,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回嘴,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叶大公子来了。” 一道声音传来,正主任啸终于出现,他微笑着伸手道:“坐。” 叶双凡大大咧咧地坐了,开口就问:“有什么大事,快说。” 叶双凡开门见山,直接问跟沈逸有关的事,任啸却不干脆,指着桌上酒菜道:“不急,我们先聊我们的。” 叶双凡低头一看,桌上菜品繁多,三壶酒各摆一方,有模有式的。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你赶紧说。”叶双凡不耐烦地摆摆手,他还等着跟沈逸吹牛去呢。 “怎么也该喝完这第一壶酒。”任啸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倒了一杯酒道:“当日的事,我也有不对,这杯酒,我敬你。” 叶双凡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酒壶,壶不深,装不了多少酒,没几杯就该喝空了,也不废话,端起酒杯就喝。 眼看着他将杯中酒喝完,任啸面露笑意,“别光喝酒,吃菜。” -------- 另一面,苏府。 叶双凡如果去沈府找,也是见不到沈逸的,今日他被苏乾请过府赴宴,这会正跟苏乾闲聊着。 “呵呵,老朽果然没看错沈小兄,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称一句人中翘楚足以当之。”苏乾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说道。 苏乾眼睛看着沈逸,这个年轻人当真越看越是满意。 心机智谋都是为一时之选,而最难能可贵的是,沈逸心性甚是沉稳,不骄不躁,更兼为人低调,善于暗中筹谋,布局一切,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雏形,便是当年的自己也远远不及! 除了懒散了些,当真是别无缺点! 可以想见,大周若想再造辉煌,下一代的希望便要应在这沈逸身上! 若是苏乾有个孙女,这会都恨不得要定下亲事来了。 平白之间两人没关系,若成了孙婿,那还鞭策不得吗? “苏老谬赞了。”沈逸浑不在意,同样举杯示意。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苏乾摇了摇头,说道:“老朽曾言,智谋有三,分上中下三种。 下谋者,见势而为。 中谋者,借势而动。 上谋者,造势成事!” “这凤兴一行,沈小兄三谋皆有,便是老朽也要道一声佩服。”苏乾拱起手来,笑呵呵的足像个弥勒佛。 沈逸好笑道:“苏老把我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苏乾摇了摇头,说道:“小友非是不知,只是装傻,论起这装傻的功夫,鹏程差之你远矣!” 说罢,苏乾竖起三根手指:“见三司至而发难,此为见势,借公主殿下之名,松州军营之兵突袭延山,此为借势。” 剩下最后一根手指,苏乾似笑非笑,话里有话道:“这江南突生的爆炸事件,令陛下雷霆大怒,小友不敢说毫无瓜葛吧?” “毫无瓜葛。”沈逸不仅敢说,还说的十分干脆,将苏乾的话全部堵死。 开玩笑,这事不管谁问都不能认,虽然说不是毫无瓜葛,只能说是一手为之,但那也不能认! 说谎嘛,说的多了,也就自然了! 苏乾明显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沈逸给说愣住了,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逸还不跟他坦诚?! 看着沈逸脸不红气不喘,淡然地吃饭夹菜,苏乾只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没处使,气哼哼地自己喝了一杯。 同样的,其实沈逸心里也有所波动,都说苏乾是当世第一能臣,确实也不是空口无凭,这大学士左仆射的官职,也不是白来的。 蔡番鹤等人被抓回京才几日?这么几天就能将所有事情梳理完成,这份心智谋略,难怪周帝如此信任他。 “唉,”苏乾忽然叹了一声,说道:“陆大人的死老朽也很惋惜,但是小友你,可不能冲动。” 说到这会,苏乾忽然劝了起来,沈逸眉头一挑,难怪苏乾突然请他,看来目的也不单纯,估计是刘伯宏找他说了些什么。 不出沈逸所料,苏乾接着道:“私炮案虽大,端王却未必受多大影响,你明白吗?” “自然,”沈逸点头道:“别说知道纵横商会关系的人不多,就算全天下都知道,陛下也会设法把端王摘出去。” 说到底就是六个字,家丑不可外扬。 站在周帝的立场上,他宁愿让人觉得是朝臣背叛了自己,也不愿让人知道是他的儿子在给他使绊子,不管周帝暗里再怎么收拾端王,明面上都不会太难看。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苏乾摇了摇头。 沈逸接上他的话道:“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太子之位择优而取,陛下放任两位皇子相争,就是秉持这个道理,但在最终定论之前,陛下既不想两人争的太厉害而不可控,有不想看到一方独大。” “如果端王倒台,康王坐大,在帝王心术来看,有弊无利。” 【作者题外话】:加更会晚一些,今晚肯定会发 第570章 送叶公子出门(加更还欠四… 周帝雄才伟略,自然不想自己的继位者是个无能之辈,陆仁和的死虽然遗憾,但对周帝来说,也仅仅是遗憾。 或许在他看来,这点遗憾用一个子爵爵位足以打发了,一个是外臣,低微的御史,难道皇帝会因为一个御史死了而杀了自己的儿子吗? 这显然不可能。 这很难说对错,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这么选择是必然。 沈逸说的平淡,苏乾却哑口无言,长大了嘴巴。 原以为聪明归聪明,智谋归智谋,但沈逸到底年幼,终究还是欠缺一份政治觉悟以及一份老谋深算。 可没想到,他想的如此明白透彻! 这他还说个屁啊?话都被沈逸给说尽了! “小友如此清楚,又何必冲动呢?”苏乾叹着气道:“大周失一沈逸,痛过失一端王!” “哈哈,苏老也太夸张了,”沈逸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冲动?难道苏老以为我要去和端王同归于尽不成?” 苏乾的话说的直白,沈逸也干脆,即便有些大逆不道的嫌疑,但苏乾先说出口的,可也没有多少尊敬之意。 “没有吗?”苏乾愣愣地问了一句,心里暗道那刘伯宏说的那么着急,像是沈逸要找端王拼命一样干嘛? “当然没有,”沈逸淡然道:“我年方十九,事业未成婚配未定,哪有理由急着去死呢。” 苏乾大感无语,坐拥遍及南北的沈氏商号,身边女伴个个赛天仙,事业未成婚配未定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苏乾再度劝道:“陆大人明日下葬,子爵的称号也算告慰他在天之灵,小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沈逸笑了笑,说道:“苏老放心,沈某省得。”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掉牙的话了! 他只知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沈逸伪装的很淡然,苏乾也没能看出来,放心地点了点头,眼里赞许。 苏乾不是什么穿越者,他没有沈逸这般现代的思想,在他的立场上,他只知道臣不与君斗。 叙了半晌,离开苏乾时时间已然不早,沈逸走出门外,苏乾也跟了出来,边走边劝道:“小友下一步打算去澜沧郡?” 沈逸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星,都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即便知道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愿,但这一刻沈逸也希望陆仁和真的是其中一颗,看到他替他走完了这最后一个圈。 苏乾点了点头,说道:“此时去也好,夏季还好些,到了冬日,蛮虏南下打草谷,那可不安宁。” 沈逸若有所思,上一次听到消息,李天问在澜沧边境,也就是大周边境大杀四方,一剑夺了蛮虏头子的首级,才逼退蛮虏入侵。 不知道去澜沧郡的时候,能不能碰上他? 若是能的话,说什么也要将他留下,这李老头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想必取端王的人头也不在话下吧? 就是,拿什么能指使的动他呢... 思考之间,周二虎突然快步跑了过来,沈逸眼中有疑惑,今日赶车的是阿福,周二虎并没有跟来。 “少爷,不好了。”周二虎一开口,起了个坏头。 沈逸心绪拉了回来,并没有先声发问,而是向苏乾拱手告辞,才带着周二虎走了下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周二虎沉声道:“叶公子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哪个国公府?”沈逸愕然道。 “襄国公府!”周二虎说出了沈逸有想却不认为的目标。 沈逸皱眉道:“他怎么会去国公府?” “不知道,”周二虎摇头道:“只是有人看见他上了国公府的马车,到现在还没回府。” “狗日的,这小子是不是傻比?”沈逸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沉声吩咐道:“走,去国公府!” 上了马车,沈逸又改变主意,吩咐道:“你先回府,去书房取我黄金锏来!” 周二虎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先往沈府去了,沈逸吩咐一声,阿福赶着马车载着他赶去襄国公府。 国公府里头,叶双凡揉了揉眉心,头有些发晕。 看了看手里的酒杯,又掂量掂量酒壶,不对啊?这才喝了两杯,怎么会晕呢? 坐在两旁的任啸和刘彦面色不变,同样喝了两杯,区别却很大。 “这杯我敬你。” 在任啸眼神示意之下,刘彦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连个“叶兄”之类的客套词都懒得加。 不过叶双凡也没有举杯的意思,拍桌道:“那个谁...任啸!你说有对沈逸有好处的事,你娘的别藏着掖着,快给老子说!” 事到如今,叶双凡还在想着对沈逸有好处的事。 听到叶双凡骂娘,任啸眼中杀机乍现,但又很快藏了起来,阴险的笑容再现,说道:“先前说好的,等喝完了这壶酒,难道叶公子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脑袋愈发昏沉了,即便是叶双凡,这时候也感觉有点不对了,干脆拍桌而起,怒道:“不说拉倒,老子还不听了!” 说罢抬腿欲走,然而刚迈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旁边管事扶住了。 任啸站起身,吩咐道:“来人,送叶公子去客房休息片刻。” 叶双凡怒骂道:“小爷自己没宅邸吗?睡你的客房,滚你娘的!” 任啸眼中的杀机已经藏不住了,看着醉的摇头晃脑的叶双凡冷声道:“那好,送叶公子出门!” 管事自然知道“门”在哪,扶着叶双凡道:“叶公子,请跟我来...” 国公府后院,小妾张氏的厢房里。 喝了茶的张氏坐了一会,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像有一团火从小腹烧起,不多时全身便都像着了火似的。 这感觉张氏没少来过,襄国公本事不行,常常要靠药物助兴,还逼着张氏一起吃,张氏非常明白,这团火叫做欲.火。 可今日,她没有吃药啊... 洁白无暇地玉指在傲人的山峰上轻抚,贝齿轻咬着红唇,张氏倒在床上,正想着是不是用角先生解决一下,厢房外忽然传来声音。 “门好像不在这边啊...” 第571章 夜闯国公府 叶双凡脑袋晕晕乎乎,但也还有着常识。 国公府高门大户,进出的大门怎么也不该这么小才是... 管事笑呵呵地说道:“叶公子醉了,门就是这边,您跟我来...” 不容叶双凡多想,管事直接半扶半推地拉着叶双凡往前去,而面前的厢房之中,襄国公的小妾张氏欲.火焚身,衣衫半解,正是撩人... 国公府外,沈逸匆匆赶到,大步踏上台阶往国公府中闯。 “站住!国公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国公府的府兵也不是吃素的,见沈逸二话不说就要进,连忙上前阻拦。 “闲杂人等?睁大你的狗眼!让开!”沈逸沉声喝斥,一枚令牌现于掌中。 周帝特准沈逸恢复监察使之职,这枚监察使的令牌便又具有了效用,京畿道监察,京城当然也属于京畿道三郡之一。 然而府兵还是不让,襄国公不在,府里最大的自然是任啸,而任啸早已吩咐过,今夜不准任何人进出国公府,尤其是沈逸。 “少爷!锏来了!” 对峙之间,周二虎拍马赶到,手上握着周帝御赐黄金锏,好不威风。 见沈逸正在国公府外怒视府兵,周二虎晓得情况,手上大力一甩,吼道:“少爷,接锏!” 黄金锏被周二虎高高一抛,凌空打着旋儿向沈逸飞去。 沈逸伸手一接,黄金锏持于手中,怒声道:“尔等可晓得此为何物?让开!” 府兵不过是底层人物,如何晓得这黄金锏,朱老将军虽有,可从没拿出来用过,黄金锏这玩意,在京城只是少数人才知道的传说,周帝御赐给沈逸,也并没有明旨昭告天下,知道的人更是不多。 见沈逸亮出“兵器”,府兵不仅不让,反而还抽刀对峙,是沈逸先在国公府前亮的“兵器”,就算打起来也是他们占理。 而沈逸见到府兵的态度,心中不祥之预感更甚,这国公府必然要闯,既然府兵不让,那就打进去! 再不废话,沈逸抡起黄金锏,朝着两名府兵头上就劈了过去。 府兵本以为他们亮刀能惊退沈逸,万没想到沈逸二话不说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被沈逸砸了个正着。 即便头上戴着盔儿,这黄金锏或者说黄铜锏可是厚实,砸在盔上发出一阵清楚鸣响,两名府兵顿时像是被人照脸重重打了一拳,脑袋发昏不比叶双凡好上几分。 趁着这空隙沈逸直接闯进了国公府,而府中更多的府兵已经围了上来。 沈逸这边只有他和周二虎能打,阿福虽然多能多劳,却没有一丝半点儿功夫,面对数十名府兵,想冲过去是异常困难。 沈逸剑眉一凝,高高举起黄金锏,喝道:“此乃陛下御赐黄金锏!上打王孙下打谗臣,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按理说这才是黄金锏的正常用法,此锏一亮,莫敢对之,像沈逸先前那样真拿来抡人才是大材小用... 虽然小琴说上不能打昏君,那沈逸就自作主张的降一档,改个上打王孙吧,反正周帝给的时候也没明说不是... 众府兵看着沈逸手上黄澄澄的黄金锏,即便没见过,可听沈逸一说,心想他总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逸就这样持着黄金锏,快步往厅中而去,而国公府的府兵步步后退,不敢上前。 正厅里,任啸与刘彦还在喝酒。 任啸脸上带着笑意,很灿烂,很自信。 而这笑容看在刘彦眼里却是不寒而栗。 真是疯的没边了,把自己老爹的小妾拿出来做棋子...叶双凡上了张氏的绣床固然要倒大霉,可国公府的面同样也就丢尽了... “差不多了。”任啸忽然放下酒杯,说了这样一句话,站起身来。 该是时候去抓个现行了... 这时候,一名府兵慌忙跑了进来,叫道:“少爷,不好了!...” “那个叫沈逸的闯进来了!” “废物!”任啸骂了一句,接着看向刘彦说道:“你去拦着他!” 任啸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说完这句,他自己便朝着后院而去。 “我...”刘彦愣了愣,看着任啸大步离开有苦难言,只得硬着头皮苦着脸走了出去。 “站住!” 沈逸这会已经要闯到正厅,忽然一道喝斥声传来,紧接着刘彦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一个任啸一个刘彦,这都是跟沈逸不对付的人,这两人搅合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 沈逸根本不理他,依然大步往前,刘彦实在没办法,强撑气势上前道:“我让你站住!” 沈逸怒目一睁,又抡起手里黄金锏,在刘彦惊诧的表情中抡在他胸前。 “啊”! 刘彦惨叫一声,紧接着便倒飞而出,砸在正厅前的台阶上,背上一磕又是一疼,两只手又想捂着胸膛,又想捂着后背,“哎呦哎呦”疼地直叫唤。 国公府的府兵看傻了眼,这刘璟升的儿子说打就打啊!这黄金锏看来真的有门道啊! 这种想法一在心中升起,襄国公与任啸又都不在,没个做主的人府兵就更不敢拦了。 沈逸几步跨进正厅,只见桌上酒菜尚温,却不见任啸与叶双凡。 眉头拧起未松,沈逸又走了回去,拽起刘彦的衣领子。 “嗷!...”刘彦惨嚎一声,痛哭流涕地捂着胸膛哀求道:“别动!好像断了....” 沈逸才不管他肋骨断没断,怒声问道:“叶双凡人呢?任啸人呢?!” 刘彦嘴唇嚅动,想说,又不敢说。 “别以为我不敢要你的命!”沈逸撑起黄金锏抵在刘彦胸膛,疼的刘彦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后院!在后院!都在后院!” 冷哼一声,沈逸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逮着一个凑在后头观望这边的下人,斥道:“你,带我去!” 那下人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情显然有些发懵。 不等沈逸再重复,周二虎直接上前一把抓他过来,周围府兵竟就看着而不敢动手。 “带路!”周二虎大声骂道。 第572章 弄巧成拙 后院里头,管事推着叶双凡进了张氏的厢房。 房间里头,张氏衣衫半截,媚态撩人,便是那推着叶双凡进来的管事,眼睛都看直了。 随着房门打开,张氏像是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男人味一般,鼻子里哼哼,发出“嗯~嗯~”的诱惑之声。 其实没有什么男人味,硬要说的话,那是叶双凡身上的酒味。 房间里一盏油灯若隐若现,配着张氏的呢喃之声,场景很是恍惚,灯火印在叶双凡的眼睛里更是让他目眩神迷。 看着张氏的娇躯管事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心里暗道便宜这小子了,一面推着叶双凡道:“叶公子,您在这歇上一会吧...” “嗯?...”迷迷糊糊的叶双凡分不清状况,鼻子一动,张氏身上浓烈的胭脂水粉味扑鼻而来。 随着这味道入鼻,叶双凡身子忽然一激灵,眼眸像是清明了几分,瞪了一眼见到张氏正在那发出**的声音,一瞬间叶双凡愣住了,接而斥道:“你娘耶!这他娘的什么地方!” 眼珠子正在张氏身上乱转的管事突然愣住了,一转头看见叶双凡正也转头看他,顿时愣住了。 “他娘的狗东西,给老子带沟里是吧!”叶双凡勃然大怒,怒骂一声攥起拳头就打。 “嘭”的一拳打在管事面门,管事“哎呦”一声叫唤,捂着眼睛倒退数步摔了个屁股蹲,再松开手时,一个乌眼青已然出现在脸上。 尽管恢复了些精神,可叶双凡毕竟喝下了带**的酒,终归没有多大力气,不然勃然大怒之下这一拳非得把管事眼珠给打爆了不可。 管事莫名其妙之间,任啸已经走了进来,见到叶双凡踉跄着走出厢房还要再打,顿时皱起了眉头。 厢房里张氏还在发出迷蒙的“嗯嗯~”声,显然是事没办成。 任啸面色变冷,直接上前几步推着叶双凡进房,今儿说什么也要留下罪证。 然任啸虽然疯,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叶双凡见他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推着自己往里进,更是恼怒,大喝一声搂住任啸的腰将他抱起,顺手就扔了出去。 任啸发懵之间,反倒是自己跌进了厢房里。 “叶双凡!叶双凡!” 这时院外传来沈逸的大喊,叶双凡又是一激灵,大喊道:“在这!” 没过多久,沈逸手持着黄金锏跑了进来,身后周二虎还捏着那带路管事的脖子,见到叶双凡之后便给那管事屁股上来了一腿,踹了出去。 沈逸跑进院里,见着叶双凡脚下打滑,连忙上前扶住他,转头一看管事捂着眼睛跌坐在地上,任啸则落在后面的厢房里。 “怎么回事?”沈逸沉声问道。 叶双凡头脑又开始昏沉起来,迷迷糊糊道:“那个,那谁...” 叶双凡是说不清楚话了,沈逸只好看向任啸。 任啸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沈逸赶过来,面色顿时一片铁青。 好巧不巧,这时候欲.火焚身的张氏也看到了任啸,浑身火热难耐直痒痒,哼了两声,竟是轻颤着向任啸爬了过去。 别的不说,任啸这家伙长的是一等一的俊,身形高挑,若不是个心理变态,想嫁给他的女子估计十手也难数的过来,这会看在张氏眼里,那可是极具吸引力的雄性。 在沈逸惊愕的眼神中,张氏抓上了袍尾,一张俏脸在任啸腿上摩擦着,不时间发出“嗯~嗯~”的声音,那股**劲简直绝了。 大概这是沈逸第一次在任啸面前露出发懵的模样,但任啸却丝毫没有得意的快感,反倒是面色铁青,看着沈逸,又看了看被他扶着的叶双凡,最后便是那跌坐在地的管事。 一群废物!没一个中用的! 想捣叶双凡的罪证没成,倒让沈逸看了个笑话! 任啸原本的设想,是让叶双凡爬上张氏的绣床,再由他和刘彦抓个现行,到时候这可不是任啸自说自话,还有刘彦这个“外人”在,铁证如山。 到时候这便是任啸手上的筹码,以此威逼沈逸不要在私炮案上乱说话。 所以他极力让襄国公赴宴,就是为了支开襄国公,所以他低头向张氏道歉,但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喝下那杯放了春.药的茶。 当初端王说任啸狠毒,确实是被他的计划惊住了,一个人疯到连自己的老爹和小妾都算计,这还不算狠毒吗? 至于国公府的脸面? 任啸从来就没当回事。 但事与愿违,沈逸来的太快,后院不知发生什么事,居然没把叶双凡弄上床! “好人...快来...宠幸人家...” 这时候抓着任啸袍尾的张氏身体里的火有愈演愈烈之势,抱着任啸的大腿嗲声嗲气呢喃着说道。 这一道足以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嗲声差点让沈逸把今晚在苏府吃的菜喝的酒全吐出来。 轻咳了一声,沈逸看着任啸道:“你们襄国公府玩的还挺花哈...” 任啸怒火中烧,低头一看,拽着张氏的头发将他揪了起来。 张氏竟丝毫不喊疼,迷迷蒙蒙地唤道:“好人,快来...啊!” 任啸直接扬起手,啪啪两个巴掌抽在张氏脸上,抽的她这才知道了疼。 沈逸眉头一挑,也不多看,带着叶双凡就走。 “站住!”一腿将张氏踹到一边,任啸冷声道:“这是先帝赐下的国公府,你胆敢擅闯,知道该当何罪吗!” 真是笑话,还先帝赐的国公府,他现在手里可拿着当朝天子赐的黄金锏,你说谁管用? 扬了扬黄金锏,沈逸头也不回地说道:“有本事你就拦着我,不然...还是跟你的相好接着乐呵吧。” 任啸气的七窍生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逸离开而无能为力。 离开国公府时,刘彦已经被人扶起,刘家的人得了消息,已经过来接他。 何管家看着沈逸出来,怒道:“你敢将我家少爷打成这样!刘家定与你不死不休!” 沈逸撇了他一眼,淡淡道:“仇怨不仇怨的,还差这一锏吗?可笑。” 第573章 寝宫夜话 说罢,在何管家愕然的眼神中沈逸拎着叶双凡扔上马车,又将黄金锏丢给周二虎,扬长而去。 幸好叶双凡喝的是**而不是春.药,不然现在发起疯来沈逸非被他给恶心死不可。 周二虎在窗外问道:“少爷,现在去哪?” 沈逸瞪了一眼呼呼大睡起来的叶双凡,没好气道:“先把这个傻缺送回去,明天再找他算账!” 一行人离开时夜已渐渐深了,月明星稀,不时的传出些蝉鸣鸟叫,若不是国公府这档子事,今晚原本是个静谧的夏日之夜。 皇宫里,脱去龙袍的周帝躺在龙床上,左手环抱着一名美妇,抬头望着罗帐若有所思。 美妇脸上似有潮红,该是刚经**,抬头瞧了瞧周帝,两人夫妻多年美妇,一瞧便知周帝心里有事。 但以往周帝来她这,向来是轻松的,从不谈政事国事,今夜怎会如此呢? 于是美妇问道:“陛下...在想些什么?” 周帝听见美妇的声音回了回神,温柔笑道:“没什么,睡吧。” 周帝这般温柔的笑脸和声音,整个大周只有两个人能享受到。 一个是三公主赵明月,另一个便是眼前的美妇。 美妇嗔了一声,说道:“陛下有心事,臣妾又如何睡得着?” 周帝微笑,转过头看着美妇,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回过头叹了一声,轻道:“明月今年过了生辰,便是双十之龄了,寻常女子到了这般年纪,早该相夫教子了。” 美妇一听周帝话里有话,顿时就明白过来,问道:“陛下想给明月寻夫婿?” 周帝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如此年纪,是该出嫁了,最近可有来向你请安?” 美妇嗔了一声道:“近儿一进宫便往御书房跑,前些日子还奔到了松州去,臣妾这娘亲呀,是愈发地疏远咯。” 乍一听才知道,被周帝抱在怀里的美妇,竟就是赵明月的生母,当今大周第一夫人,权摄六宫,母仪天下的淑容皇后。 周帝听淑容皇后一言,便笑了起来,说道:“这孩子,改日朕说说她。” “明月一心想为陛下分忧,也是一片赤诚之心,臣妾孤单些倒是没什么,陛下切莫责怪她。”一听周帝要训赵明月,淑容皇后反倒是不依了,同时又劝了一句。 周帝无奈摇头道:“你啊你啊,明月这性子便是被你给惯的,堂堂公主穿着男服东奔西跑,像什么样?” “要说惯,陛下可不比臣妾少,”淑容皇后轻道了一句,又问道:“陛下可有相中的人选了?若是相不中,便不说明月,臣妾也不答应。” 周帝哈哈一笑,却没答复,暗自在心里掂量起来。 要说门当户对吧,整个大周肯定是没一个能跟皇族当上门的,但要说差不多的,也有不少。 比如镇远将军府,比如国公府,又比如... 可这一个个的各有问题,任啸就不说了,小妾取了无数却又不长久,人也不大正常,周帝断然不可能选择他。 镇远将军府的朱轩嘛... 人倒是还尚可,就是这家系不太好,朱老将军的独孙,肯定是期盼他进军界的,可一旦成了驸马,基本也就跟兵权说再见了。 再者如今大周的情况,虽然说暂时没多大问题,但以防万一,军界的人才自然是多多益善,而如果能得到朱老将军真传,将来给大周军队的贡献未必不大。 再然后嘛.... 便是那沈逸了。 沈逸倒是好,身后没多少势力瓜葛,人也聪明机智,虽然懒了些,但驸马嘛,就怕他不懒... 但问题是,虽未曾婚配,但身边的女伴是不少,唉... 淑容皇后问道:“陛下,若是有什么人选,不妨告诉臣妾,让臣妾也掌掌眼?” 听皇后这么说,周帝也不藏着,干脆地提了几个人选,皇后静静听着,末了才道:“毕竟是为明月选婿,怎样也要她自己喜欢,明日臣妾召她进宫来,问问她的心思。” 周帝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闲叙了一会,周帝才抱着皇后睡了。 次日一早,公主府里的赵明月就被宫里来的嬷嬷带进了宫去,一路到了后宫,皇后早已在殿里等着,见到赵明月来了,高兴地招手道:“明月来了,快来母后这儿坐。” 殿里的嬷嬷知道规矩,不用皇后吩咐便取了椅子放在皇后凤座旁边,只要是赵明月来了,皇后是万万不会让她站着叙话的。 “明月参见母后。”赵明月向着淑容皇后福了福身,随后才在椅子上坐下,有礼有节。 “你这孩子,跟母后还行什么礼?”淑容皇后嗔怪地说道,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凡是进宫,赵明月都是要换上宫装的,此时便是这般,头发盘成简单的髻,一支素钗横插其中,眉目未施粉黛却也如画,一身宫装并不雍容,但也衬得高贵无比。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旁敲侧击地问道:“明月啊,这朝野上下的青年俊杰,可有入得你的眼的?” 赵明月没想太多,还不知道昨夜父皇跟母后已经谈论过她的婚事,这些年周帝也从没提过,于是赵明月随意地提了几人的名字。 提了名字还不止,赵明月还简要说了说这些人在政务上的建树,以及给大周朝廷带来了怎样的帮助,显得了如指掌。 皇后微微扶额,这闺女到底还是没搞懂她的意思。 但皇后也不着急,继续问道:“镇远将军府的朱轩,你觉得如何?” 赵明月摇头道:“我记得他还未曾入仕。” “那人呢?人怎么样?”皇后问道。 “平日里也不算熟悉。”赵明月淡淡道。 皇后想了想,又问道:“那丁将军的孙子,丁武成呢?” “也是一样,不算熟悉。” 皇后又道:“那承光总督叶南的儿子,叶双凡呢?你们也算青梅竹马。” 想起憨憨叶双凡,赵明月都不禁撇了撇嘴,不予评价。 皇后无奈道:“那满朝上下,哪个青年才俊在你看来算是不错呢?” 赵明月想了想,一想刚才提到的叶双凡,顿了顿,开口道:“沈逸吧。” 第574章 中意的人 “沈逸?” 淑容皇后听见这名字,脸上若有所思,似有些耳熟,仔细一想,似乎陛下昨夜也提到过这名字? 好像是...监察使?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私炮案闹的再大,皇后也不曾过问半分,周帝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自然是不知道沈逸在其中的关联的。 皇后看了看赵明月,陛下提起,如今明月也提起他,难道驸马,就应在他身上? 想了想,皇后又问道:“这个沈逸有哪点让你觉得不错呢?” 赵明月没想太多,平心而论:“除了偶尔时候会...其它时间还是蛮可靠的,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听赵明月一番话,淑容皇后倒吸一口凉气,可靠、信任,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就是最重要的吗? 容她与周帝在这替赵明月挑,原来早已有了中意的。 再看赵明月面色淡然,像是再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皇后摇头而叹,傻女儿,还不知道自己是有了心上人呢? 既然如此,皇后心想说不得也要见见这沈逸,起码给女儿把把关不是?女儿懵懂,她可是在复杂的后宫生存了这么多年,还登上皇后之位的女人,哪能没有两把刷子? 御书房。 大理寺卿余免站在殿前,微微躬身道:“启禀陛下,犯官蔡番鹤已经坦诚交待,私炮案是他与梁闽合为,纵横商会为销路,所得银钱,除去尚在松州渡口仓库中的,皆已经挥霍一空,梁闽、骆复海亦供认不讳。” 蔡番鹤自知死罪难逃,也算光棍,不用上什么严刑便交代了,不过他这算是将所有罪状都一力承担,除了落网的三人,其它的人一个也没牵扯出来,更别说把火烧到端王身上了。 梁闽则是完全受控于蔡番鹤,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端王的影子。 至于骆复海,他跟蔡番鹤一样,知道内情却不敢说。 “哼,”周帝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必再审了,秋后问斩!” 周帝一句话,便定了三人的生死。 不过也正如沈逸所说所料,一句“不必再审”,说明周帝还是将端王从此事中摘了出去。 别人不知道端王跟纵横商会的关系,周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即便不审,周帝也一清二楚,端王向来喜铺张,好排场,时常在冠翠楼大宴宾客,光凭着例钱,是断然不够的。 虽然明面上没有给端王处罚,但如今端王在周帝心里的位置已然一落千丈,让他失望不已。 “臣遵旨。”余免拱手口称遵旨,三人死罪已然难逃。 在余免退出御书房之后,周帝长叹一声,靠在龙椅之上仰天摇头。 守国易,治国难,周帝心中未尝不知,私炮案这么大的利润,怎么可能只牵扯到这些人呢? 但同样,他也不想接着往下查了,查到最后若是牵扯到太多权贵家族,那罚,还是不罚? 不罚,难以服众,会失了民心。 罚,朝堂动荡,更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做皇帝,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面上看着尊为天子,万人之上,所到之处无不俯首称臣,可有时候,也存在不少掣肘。 这时候,一位嬷嬷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行到殿中福身道:“陛下,天气炎热,皇后娘娘特意让御膳房为陛下准备了莲子银耳汤消暑。” 听到皇后,周帝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坐起身子微笑道:“皇后有心了,呈上来吧。” “是。”嬷嬷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未过多时,淑容皇后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宫女,手上端着盘子,一只玉碗盛着莲子银耳汤置于其上。 周帝一愕,问道:“怎么亲自来了,让御膳房送来便是。” “左右无事,臣妾也想来看看陛下。”淑容皇后转身端起玉碗,捧给了周帝。 宋祥正要唤人试毒,却被周帝制止。 周帝接过碗,笑道:“来便来,直接进来就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嬷嬷出去没一会皇后就进来了,可见其实刚才就一直在殿外等着。 “礼不可废,万一陛下在谈论政事,臣妾如何能扰?”皇后笑着,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周帝也笑了,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啊...” 嘴上说着,其实心里自是受用,也正是这样,淑容皇后才能即便没诞下皇子,也能稳坐皇后之位置。 周帝喝汤的时候皇后一直没有说话,只在一旁看着,等周帝喝的差不多了,皇后才道:“陛下,臣妾想见见那位监察使。” 后宫特殊,皇后若是召见女子自然不用向周帝请示,但沈逸是男子,自然不好独断专行。 “监察使?”周帝眉头一挑,说道:“怎么想起要见那沈逸?” 皇后也不瞒着,如实说道:“臣妾早晨召了明月进宫,问了问...似乎,明月对这位监察使评价很高呢。” 周帝笑道:“是吗?朕想也是。” 这么多事过来,周帝如何看不出一些端倪? 想了想,周帝点头道:“见见也好,不过,先不要提驸马之事。” 皇后也没问为什么,福身道:“谢陛下。” 周帝好笑道:“谢什么,明月她也是朕的女儿。” 被周帝一家子惦记着的沈逸,这会才刚刚来到叶府。 看着头脑还有些疼的叶双凡,沈逸毫不留情地骂道:“你也是缺根筋,吃了没事跑国公府去干什么?” 叶双凡理直气壮道:“那狗东西说要跟我道歉,还说有什么大事要跟我讲,谁知道是要害我,真是杂碎!” 对叶双凡的最后一句话沈逸还是很认同的,连自己老爹的女人都拿来做棋子,这事不是杂碎都干不出来。 若是真让叶双凡把张氏睡了,又或者张氏把叶双凡睡了,后果可见严重。 到时候任啸既能利用叶双凡给沈逸掣肘,又能利用此事将叶家拿捏了,一箭双雕。 不过好在沈逸去的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沈逸又问道:“我很奇怪,你这满脑子小蝌蚪的人见到张氏那种骚..那**劲,都能把持的住?” 第575章 皇后召见 据叶双凡所说,他进入张氏的厢房之前昏昏沉沉,一度不知道身在何方,但一进去,突然有了那么片刻的清明。 这让沈逸百思不得其解,张氏昨晚那嗲样,真是鸡皮疙瘩落一地,但叶双凡应该很喜欢才对。 说起这事,叶双凡面上有些得意,挺起胸膛道:“什么小蝌蚪,我是那人吗?我坐怀不乱!” 坐怀不乱这词放在谁身上都放得,唯独放在叶双凡身上没人信。 沈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吹牛不打草稿。 “是真的!” 看到沈逸不屑的眼神,那种蔑视让叶双凡急了,大声说道:“你是不知道,张氏身上那股味....啧啧,真带劲!我一闻到这种味就来劲!” 终于叶双凡说出了实话,而沈逸哑口无言。 沈逸奇怪道:“来劲了,下一步不久该按倒办事了?” “如果在青楼妓院,那肯定是这样,”叶双凡想着昨夜的场景道:“不过那会我昏昏沉沉的,一来劲,脑子醒了三分,一醒过来,就想起那儿是国公府,再一想我本来是要走的,那管事却带我去那地方,肯定没安好心!” 听了叶双凡的解释,沈逸甚为佩服,别说逛青楼没用,青楼逛的多了,定力也有长进,叶双凡常年亢奋的**,居然让他好巧不巧地逃过一劫。 “我看,不如还是主动向陛下申请个禁足令,你就在府里别出去了,”沈逸拍了拍叶双凡的肩膀,说道:“凡子,这京里头的水太深,听哥一句劝,你把握不住。” “那还不如闷死我得了!”叶双凡十分不想再回到禁足的日子。 忽然他灵机一动,说道:“诶,你不是又要去澜沧郡吗?反正我身无官职,正好跟你一起去!” 叶双凡一提,沈逸一想,倒也不是不行,让这小子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省的成天被人骗。 但在出发去澜沧郡之前,还得处理一件事。 任啸这个人太阴险,心理变态且歹毒,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还当着叶双凡的面发出过死亡威胁。 现在沈逸一大家子都在京城,他不可能放心让任啸跟自己一家待在一块。 怎么说,也得想个办法让那任啸十年八年出不了门.... 正这般想着,阿福突然赶到了叶府来,见面就着急忙慌地说道:“少爷,宫里头来人了,请您进宫去呢!” “知道了。”进宫如今已是家常便饭,沈逸答应了一声,起身说道:“你就老实点,除了朱轩他们几个你就哪也别去了。” 给沈逸添了麻烦,叶双凡心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心帮了倒忙,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叶双凡答应之后,沈逸才离开了,坐上马车往沈府去,见了宫里来的人,沈逸有些疑惑。 来的既不是宋祥,也不是常被派来找他的那个太监,是个陌生面孔。 不过沈逸也未多想,与那太监一同往宫里去了。 路上沈逸忍不住在想,昨夜这事虽然到了中断戛然而止,但毕竟叶双凡是闯了国公府的后院,还闯到人家小妾的院子里去了,除了沈逸别无人证。 到时候任啸若是利用流言攻击叶家,也是个麻烦。 没等沈逸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到了宫门就得下车步行,跟着那太监一路行走,沈逸一路想着事儿也没太在意,再回过头,居然走到了御花园。 “沈大人,就在里面了。”太监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自个站在御花园外止步,不进去了。 沈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时抬头看了看御花园,心想这次倒是特殊,不在御书房,改约在御花园了。 跟皇帝说话,除了人物以外地点一样很重要,看样子周帝不是问他政事,是跟他闲聊? 既然如此,沈逸放松了心情,大步踏入了御花园。 待走到人影绰绰的亭子,见着人时沈逸却愣了愣。 坐在亭子里的人儿虽然衣着同样黄灿灿,却是一身凤袍而非龙袍,身姿绰约更不是周帝那样魁梧的身形。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亭子里的妇人也转过了头来,见着沈逸时多看了两眼,心里暗道一句好俊俏的少年郎,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投以微笑。 妇人笑得很是好看,脸上虽已有少许岁月痕迹,却也倾国倾城,眉目唇齿间更是与赵明月有五六分相似。 加上妇人身上的凤袍,沈逸立刻分辨出这该是赵明月的生母,当今皇后了。 不敢耽搁,沈逸快走几步行到亭里见了礼。 “臣沈逸,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在此,误闯了御花园,还请娘娘恕罪。” 后宫众妃,就是长的再丑那也是皇帝的女人,也不是外臣能见的。 沈逸正是想着那太监干嘛要害他的时候,淑容皇后微笑道:“就是本宫召你来的,你又何罪之有?” “娘娘召我?不是陛下...”沈逸说了一半,才想起那太监只说请他进宫,却没说是谁请他,只是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周帝。 不过也是,谁能想到皇帝的女人会见自己呢?刚才那个约在御花园的“约”字该改一改.... “坐吧。”皇后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比起赵明月那直肠子好了太多。 那货成天穿着男装束起胸来招摇过市,简直是白白浪费了一张倾城之颜。 沈逸大大方方地坐了,可心里也思量着,皇后见自己这事儿周帝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这可是... 淑容皇后见沈逸虽然举止大方,可动作间颇有疏远之意,心里暗赞一声,又微笑道:“沈大人不必紧张,本宫见你,是与陛下请示过的。” 沈逸松了口气,同时也在心里道这皇后就是皇后,也不是简单人物。 于是沈逸拱手道:“娘娘临时召见,不知是有何事?” 淑容皇后微笑道:“本宫一后宫妇人,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召沈大人进宫,也只是唠唠家常。” 唠家常?找他? 沈逸呆了呆,皇后接着道:“听人说沈大人青年才俊,一见果然不凡,不知可有婚配了?” 沈逸顿了顿,要这么说,他可就明白了。 【作者题外话】:加更晚点 第576章 国公告状(加更还欠三更) 没事拉一个朝臣来问问婚配否,那不是皇后该干的事,皇后又不是媒婆,这种问题沈逸前世也被问的多了。 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总会聚在一起唠家常,如今的时代除了拼爹,也有“拼孩”的迹象。 说着说着,话题总会往各自的孩子身上扯。 沈逸前世燕京大学毕业,高企CEO,自然不怕比,唯一的问题是那推之不去的“关心”。 “诶哟,这不小沈嘛,真是越长越俊俏了,听说又要升职了?一年不少赚吧?” “什么?还没成家呐?诶哟小沈他娘,你也不管管?” “正好,俺家表姐家的弟弟的姐夫的朋友的孩子的小学老师,那人老不错了,身材好家底也好,就介绍给你吧?” “诶呀有啥不合适的,先见见嘛....” ......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想,妄图给沈逸牵线的七大姑八大姨别提有多热心,当这种事经历的多了,皇后一开口沈逸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无巧不成书,皇后膝下也有一尚未婚配的闺女,正是那浪费了一张俏脸的直女赵明月... 沈逸心里知道,赵明月对他大概是有些好感,而沈逸嘛... 抛开色批属性不谈,摸了人家的身子,在这个时代叫做责任,赵明月特别的性格也确实让沈逸别有感觉。 但问题是,公主嫁人,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再怎么色批,沈逸也是个讲诚信的好青年,正妻的位置,一直都给玉钗留着,若是娶了公主.... 公主当小妾? 那除非沈逸成了大周皇帝... 沈逸决定实话实说:“暂未婚配,不过....” “哎呀,沈大人如此良才,瞧样貌,也该双十之龄了吧?当真令人意外。”不等沈逸说完,皇后先开了口。 沈逸嘴角抽抽,这周帝一家子都有个臭毛病,自己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让人把话说完。 皇后接着说道:“本宫听说陛下赐了你黄金锏,便是朱老将军,也是四十之龄,凭着赫赫战功才得先帝所赐,而你这般年轻,却能让陛下如此信任,疏为难得。” “都是皇恩浩荡...” 黄金锏确实很有用,沈逸先谢了一句恩,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臣虽未婚....” “若你没有本事,皇恩再浩荡,你又如何能得?”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骄不躁,可贵。”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皇后似乎开了话闸,接着又似笑非笑道:“本宫可听说,明月之前不辞辛苦带着亲卫奔到了松州去,可也跟沈大人有关系呢?” “臣不敢说没有关系,但更多当是为了朝廷。”沈逸道:“娘娘,之前臣说...” “可那也是明月的一片心意。”皇后接着说道。 我.... 一句话说三次都被打断,沈逸深吸了口气,干脆等皇后说完了,他再说。 另一边,御书房里。 周帝得知皇后没在慈宁宫见沈逸,而是去了御花园之后淡淡一笑,皇后得体,办事从不让他失望。 同时间,又有太监来报:“陛下,襄国公求见。” “襄国公?”周帝皱眉问了一句,“他来干什么?” 对国公府的感官,周帝谈不上太好,这公爵本就是他老爹封的,而不是他封的,任家这一家子没一个中用的,令他失望。 最重要的是国公府还早早投身了皇子之间的角力,让周帝更是失望。 他人以为能瞒得过周帝,其实他什么都清楚。 “让他进来吧。”即便心里不喜,但毕竟是国公,周帝也给他留着面子。 襄国公进宫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昨夜的事。 国公府有任啸的心腹,自然也有襄国公的,他从石烈代叶南摆的宴上回去之后便由下人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再找到张氏一问,一切真相大白。 当时张氏药劲已过,满脸涕泪地诉说着任啸如何害她,气的襄国公头顶冒烟,怒不可遏地将任啸逮住收拾了一顿。 当然任啸已经习惯了,禁足的处罚也根本不算个什么事,况且这是家丑,襄国公也不会到处去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不然,还能杀了这个独子不成? 但除了家丑,还有外丑。 沈逸夜闯国公府,伤了国公府的府兵,还有国公府的客人,这可是猖狂之极。 之前也就算了,今日大理寺发布诏榜,蔡番鹤三人被处斩刑,将于秋后问斩。 襄国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是个老油条,一下看出私炮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也证明国公府和端王都没事了。 之前不算叶双凡的帐,是为了在这当口低调,现在风头过去了,还怕啥? 于是,襄国公就进宫诉苦来了。 要说这一年祸不单行,任啸被打了两次,额外的财路断了,家门还被人闯了进去,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陛下!”一进御书房,襄国公就猛然跪倒,哭的要多真切有多真切,足吓了周帝一跳。 吓了一跳之后,周帝沉声斥道:“堂堂国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说话!” 襄国公爬了起来,呜呜有声,抹着眼泪道:“臣,臣实在是被人欺上了门,没脸见人呐!” 周帝皱眉道:“到底何事。” “昨夜,昨夜有贼人持兵器闯进国公府!还伤了国公府的客人!”襄国公可怜兮兮道:“陛下,国公府的金匾,乃是先帝所赐,可那贼人端的嚣张,丝毫也不在意,直接就打上了门呐!” 还有这事? 先帝的金匾,到是压不住周帝,但多少带着点皇家颜面,周帝便问道:“拿了那贼人见官便是,你到朕跟前来哭什么?” 襄国公悲伤摊手道:“可是,可是那贼人,臣动他不得啊!” “动不得?”周帝一愣,旋即满头黑线道:“该不会是沈逸?” “陛下圣明!”襄国公一拱手,“就是那沈逸,他凭着监察使职务之便,目中无人,猖狂乱....” “行了行了。”周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吩咐道:“去看看御花园谈完没有,正好让他过来一趟。” 宋祥应了一声去了,周帝看着襄国公叹了口气。 沈逸啊沈逸,这一回京城,你就给朕惹事啊!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补了,兄弟们早点睡 第577章 认罪 御花园。 只一番接触,淑容皇后对沈逸便已是越看越顺眼,谈吐有节,举止有礼,生的又俊俏,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实在难得。 更难得是他深受周帝看重,御赐黄金锏,若是跟明月成了亲,以后不管哪个皇子登基,她都不用担心赵明月受欺负... 对赵明月的夫婿人选,淑容皇后心里也自有考量,说那朱轩,明月已是个直肠子,再寻个武夫做驸马,那真是一家子毫无心计。 那叶双凡么,与赵明月也算青梅竹马,之前在宫里当值,本也是个好差事,可天长节时不知为何去打了那任啸,导致丢官罢职,太冲动,不好。 倒是面前的年轻人正正合适。 淑容皇后正要再问问,沈逸也正打算不等了,这会宋祥却来了。 御花园里没有别的太监,多是宫女嬷嬷在伺候着,出宫传召的那位也是到了御花园门口便止步不前了。 不过宋祥与普通太监不同,何况还是带着周帝的诏命来的。 “奴才参见娘娘。”宋祥先是向淑容皇后行了一礼。 淑容皇后稍稍抬手,说道:“免礼,宋公公来了,可是陛下有何交待?” 宋祥躬身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吩咐奴才来瞧瞧娘娘这边可办完了事儿,若是无事的话,让奴才传沈大人去御书房一趟。” “陛下也要见他?”淑容皇后有些出奇,若是周帝也要见沈逸的话,应该和她一起在御花园才是,怎么事后才要见沈逸呢? 沈逸也愕了愕,这皇帝皇后分开见,难不成是感情不好啊? 看淑容皇后貌美如花的,人也和善,这感情都不好,该不会是周帝那活儿不行吧.... 宋祥看沈逸出神,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每当沈逸露出这种表情,总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宋祥解释道:“启禀娘娘,不久前襄国公入了宫,在陛下面前哭诉,陛下一问之下,便让老奴来传沈大人了...” 宋祥这话既是说给皇后听,也是说给沈逸听,告诉他周帝找他是因为襄国公来告状来了,让他也做好心理准备。 “襄国公?哭诉?”淑容皇后闻言愕然,什么事要哭诉这么急切? 随着淑容皇后眼神望过来,沈逸也不瞒着,干脆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一听,淑容皇后便听出了些不对劲。 她也是执掌后宫的女强人,即便沈逸没有添油加醋,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 淑容皇后想了想,旋即春风一笑道:“既然陛下相召,本宫也不留你了,快些去吧。” “是,臣告退。”沈逸起身称退,笑道:“宋公公,走着?” 宋祥嘴角抽了抽,你搞得襄国公在陛下面前都哭出来了,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宋祥带着沈逸往御书房去了,淑容皇后又另传了一道旨意。 “去,将国公府的张氏传进宫来。” “是。”一旁的嬷嬷答应一声,出了御花园找太监传旨去了。 御书房。 沈逸还没到,周帝也懒得问那么多,襄国公一个人站在边上,装模做样地抹着眼泪。 心里还在冷哼,这回看你还怎么解释! 沈逸这人襄国公也见过一面,就是当初在宫门和沈逸碰见的那一次,当初沈逸仗着监察使的身份对他出言不逊,可是让襄国公记在心里。 更别提沈逸前前后后得罪了襄国公数次,这半年来国公府走的霉运大多与他有着关系。 不久一人走了进来,周帝抬头一看,没等来沈逸,却等来了苏乾。 “臣参见陛下。”苏乾走到殿中行了礼,看了一眼襄国公。 襄国公也是好面子的人,在周帝面前哭哭就罢了,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连忙收回了抹眼泪的手去,负手而立像个没事人。 毕竟是苏乾,周帝不再板着脸,摆手道:“平身吧,苏卿此来何事?” 苏乾拱手道:“陛下,臣来此是因为方才与秦大人商讨过关于私炮案剩余人事的处置。” “私炮案”三个字一出来,襄国公就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周帝瞥了襄国公一眼,接着看向苏乾道:“说说。” 苏乾闻言拱手道:“一是凤兴郡守、总督的人选,蔡番鹤与梁闽落马,此事臣已与吏部尚书商讨过,提名的人选请陛下过目。” 说罢,苏乾从袖兜中拿出一封折子,交给一旁的太监,由他递了上去。 周帝在折子上扫了两眼,没有说什么,放到一边接着问道:“还有呢?” “另有松州上下官员,沧州县令等人选,尚在讨论之中。”苏乾接着说道。 蔡番鹤等人落马,松州上下官员肯定也是逃不掉,现在的他们正被丁威当小猪崽一样关在松州城里维持日常的工作,等吏部拿出了可以替换的人选之后就将是一次大洗牌。 不过这些官员属于从罪,被判斩刑的人估计不多,大多应该是移送苦窑当劳工。 “另外,关于骆复海麾下的纵横商会,尚未有最终的定论,”苏乾看了看周帝,拱手说道:“关于此事,臣想找沈逸磋商。” 纵横商会充当硝石私炮的销路,也难逃人仰马翻的下场,周帝一句话就能将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但苏乾认为纵横商会的残余资产还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比如,让会做生意的沈逸发扬光大... “嗯...”周帝点了点头,心里思量起来,最近私炮案让他既恼火又头大,倒忘了这事,忘了沈逸除了是个瘟神,还有一手做生意的本事。 “正好,你也在此等等吧。”周帝摆了摆手,示意苏乾稍等。 苏乾应了一声,站到一旁。 未过多久,宋祥终于带着沈逸进来了。 沈逸一看殿内人不少,除了襄国公还有个苏乾,倒是热闹。 “臣参见陛下。”沈逸行礼道。 周帝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沈逸,良久才道:“襄国公指你擅闯国公府,你有何解释?” 沈逸大少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十分光棍地说道:“回陛下,臣确实是闯了。” 第578章 味儿对了 一听到沈逸承认,襄国公顿时大喜,指着沈逸道:“陛下,他承认了,他承认了!臣没有胡说!” 一旁的苏乾呆了呆,不对啊,这不像沈逸的风格啊... 他不是应该先一口否认,再狡辩一番吗... 不是,他什么时候又闯到国公府去了?这小子这么闲的吗? 周帝瞥了激动的襄国公一眼,淡淡道:“朕还没失聪。” 襄国公一愕,告罪之后又站了回去,不过眼里那股喜色别提多明显。 周帝又将目光转向沈逸,摇头道:“沈逸啊沈逸,他人说你是瘟神,朕还不信,怎么你一回京城,就能给朕捅个篓子,找些事做?” 听了周帝的话沈逸也是一愕,瘟神? 财神的名头没得到,倒是先被冠了瘟神。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他在东阳,东阳县令倒霉,他在沧州,沧州县令倒霉,后换的高洵这儿又要落马了,前任京城令也被抄家,下人还被周帝赐给了沈逸,他足可称为县令杀手。 其它大大小小的官员还有很多,就不谈了,想来想去,就连沈逸自己都觉得瘟神这个名号真是适合他。 不过沈逸也不会这样傻愣愣地认罪,他一拱手,说道:“陛下,臣虽闯进了国公府,可也是为了襄国公好。” 为襄国公好? 襄国公愣住了,苏乾若有所思,周帝也顿了顿,闯进人家府里,还是为了人家好? 殿中一时无话,良久周帝才失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 沈逸拱手道:“回陛下,臣之所以去国公府,是因为得知消息,臣的朋友叶双凡被任啸邀请赴宴。” 周帝看向襄国公,襄国公只好点头道:“确有此事,说起来是我儿任啸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下姿态与叶双凡和解,但这时候沈大人却擅闯我府邸,不仅不管不顾,还平白坏了一桩好事!” 襄国公这话说的,不仅告了沈逸一状,还顺便抬高了任啸,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实在是厉害。 沈逸心里也是佩服,你女人差点让别人给睡了,你竟还能说是我坏了一桩好事,可真是厉害... 难道这位襄国公,有什么特殊的情结不成? 周帝像是当起了判官,也不说话,只能将目光移向沈逸,等着他解释。 沈逸嘿嘿笑道:“坏不坏好事且不说,不过陛下应当也知道,叶双凡这个人多少有点大毛病,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暴怒打人。” 周帝一愕,这是句实话,事到如今,也是因为当初叶双凡莫名其妙地打了任啸。 沈逸接着说道:“臣知道叶双凡的毛病,也知道他一喝酒就要发酒疯,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臣不得不小心,你说这任啸好心请叶双凡吃饭,万一反被叶双凡按在府里揍了一顿,这可如何是好?” 看了襄国公一眼,沈逸接着说道:“臣也是为襄国公着想,叶双凡天生蛮力,疯起来三五个大汉都拦不住,这任啸要是在自己家里被人打了,那国公府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想到这臣才着急忙慌地跑去国公府制止叶双凡,谁知国公刚好不在,臣心忧任啸的人身安全,情急之下只好强闯了。” 要论搬弄是非的功夫,沈逸早已炉火纯青,一番话直接将自己放在了大好人的位置上,整的周帝哑口无言。 闯人家门,还是为他人好,乍一听,还真有些道理? 苏乾暗自点了点头,这味就对了! 襄国公被沈逸说的一呆,差点就信了,旋即又想起,最初国公府丢脸,不就是因为你打了我儿子? 最先打的就是你这小子!还劝架呢!谁信! 襄国公伸手一指,怒道:“简直胡说八道!我问你,你制止成了吗!叶双凡可有向我儿任啸动手?” 沈逸摊起手来,说道:“那倒没有,不过也是因为我赶到及时,带走了叶双凡,不然说不定下一刻就扭打起来了呢?” “襄国公,我这可是替你挽回了好大一个面子,你不摆宴谢我就罢了,竟然还来陛下面前告御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襄国公气的面色涨红,怒道:“无论如何,你擅闯国公府,就是你的不对!你这是大不敬!” 沈逸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与我非亲非故,我敬你做什么?” 此言一出,襄国公又是一喜,大叫道:“陛下!你听!他竟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襄国公喧哗,周帝甚是不喜,喝斥道:“此乃御书房,你当是菜市口?” 襄国公一愣,连忙放低了声音道:“陛下,沈逸他...” 周帝稍一抬手,又看向沈逸,襄国公再不中用,也是先帝御赐的公爵爵位,起码的敬畏之心还是该有的。 “此事,你又作何解释?”周帝看着沈逸问道。 沈逸不慌不忙,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向站在一旁的苏乾问道:“苏老,敢问天下何为五伦?” 正看着戏的苏乾一愣,心里暗道还有我的事呢?闻言下意识应道:“天地君亲师,此为五伦。” 凡是个读书人都知道这五伦,这也是封建时代重的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的价值观念取向。 “对,”闻言沈逸接着说道:“你与我非亲非故,你儿子任啸甚至几次在我面前放肆,我身为监察使没拿他问罪已是给你留了面子!” “我沈逸敬天地,敬陛下敬父母,苏老常教我为官之道,我自也敬他。” “我与你不熟,也没有送过你什么好处,你自然不用敬我,你来陛下面前告御状,我也不怪你,反之,你既不生我养我、又不教我育我,更没给过我一分的好处,我又敬你做什么?襄国公,你要治我这不敬之罪,怕是有些无理取闹吧?天地君亲师,你占着哪一样?我何必敬你?” 周帝与苏乾愣愣无语,张大了嘴巴同时在心里暗道,好一副伶牙俐齿! 苏乾自以为高看了沈逸,没想到他比自己想的还更能说! 第579章 铁齿铜牙沈大人 “大胆沈逸!”襄国公气急之下怒骂一句,接着说道:“我国公府门上所挂金匾,乃是先帝所赐,你见之不拜,竟还在金匾之下持兵器行凶!你该当何罪!” 天地君亲师,对沈逸来说襄国公自然一样都占不着,襄国公说不过他,也不与他掰扯,直接拿出来先帝赐的金匾来说话。 沈逸更是不惧,负手道:“我昨夜闯国公府不假,可我同样持着陛下御赐的黄金锏!有何处去不得?” 沈逸转身看向襄国公,怒斥道:“襄国公,你拿先帝的金匾,来压我的黄金锏?你难道敢说陛下赐的黄金锏没有用吗?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说陛下德不配位吗?!” 此言一出,周帝面色一变,阴沉着脸扫向襄国公。 他还不知道,原来沈逸是拿着黄金锏去的。 这事襄国公知道,但却没有说,谁会在告状的时候说些对对方有利的话呢? 不过如今沈逸一番话掷地有声,吓得襄国公跪地磕头,辩解道:“陛下!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陛下切莫被小人蒙骗了...” “被小人蒙骗?!”沈逸得理不饶人,接着朝周帝一拱手,眼睛却看着襄国公说道:“陛下御赐我黄金锏,你却说我是小人,难道陛下会将黄金锏赐给小人吗?你是在说陛下老眼昏花,识人不明吗?!真真大胆!” “你,你这是强词狡辩!”襄国公顿时气急,怎么什么事都能让他冠个罪名上来? 再看周帝脸色,已然是阴沉至极,襄国公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 “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苏乾惊如呆鸟,眼睛都看直了,几句话下来就让襄国公跪地求饶,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以后谁要是想跟沈逸过不去,那可得好好想想了.... 周帝面色阴沉地扫他一眼,又看了看沈逸,沈逸虽然有时行事不讲规矩,但也把握着分寸,既然将黄金锏都拿出来了,事情肯定不简单,此时无暇再问,待之后再了解清楚。 “行了。”周帝斥了一声,看了眼襄国公跪在地上磕头,淡淡说道:“此事既然国公府并无实际损失,你二人就各退一步,就此揭过吧。” 襄国公面色一呆,没有什么各退一步,退了就只是他退,沈逸退的那一步,不过只是不胡说八道了而已! 但周帝发了话,襄国公怎么敢不从?在这大周之内,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襄国公只得低声应了是。 “行了,你且退下吧。” 周帝摆了摆手,不再谈论国公府的事儿。 襄国公来告御状,却害自己磕了头丢了脸,心中好不痛快,往殿外去的时候,还阴恻恻地瞧了沈逸一眼。 “襄国公,你这一把年纪了看人就好好看,老这样小心老了还变成斗鸡眼。”沈逸不咸不淡地说道。 襄国公脚下一滑,差点吐血,瞧了周帝一眼见他没有在意这才松了口气,也不再跟沈逸纠缠,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御书房。 周帝再度深深地看了沈逸一眼,淡淡说道:“朕赐你黄金锏,可不是让你耀武扬威的。” 沈逸眉头一挑,好东西就是拿来炫耀的,不炫耀那还叫好东西? “陛下,臣昨夜去国公府,确有要事。”沈逸拱手说道。 国公府的事周帝懒得再谈,他现在想谈的是国事。 “苏卿,你且将方才所议之事说与沈逸。”周帝看着苏乾说道。 “遵旨。”苏乾当然知道周帝指的是什么。 官员任命这种事不用跟沈逸说,不过纵横商会的处置,却可以好好说道说道。 “纵横商会?” 听苏乾将事说了一遍,沈逸想起了私炮案已经宣判,查到蔡番鹤这就算到头了,不管是朝廷还是周帝,都不再接着往深里查了。 这与沈逸当初的判断如出一辙,苏乾说话的时候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神中别有深意。 骆复海的纵横商会牵扯极大,有财力雄厚的承光商人集团做后备,纵横商会的生意铺的也不小,当今天下沈氏商号称第一,第二便该是纵横商会。 但与沈氏商号不同的是,纵横商会非是一人所有,而是无数商家合力之下的产物。 沈逸想了想,拱手说道:“陛下,那纵横商会虽然是罪大恶极,但部分商人可能只是一时受骆复海诱骗,才不慎上当的,其中可能有人根本就不知道私炮案的事,臣建议,此事可惩大凶,对那些不知内情的商人,则应网开一面,小惩足以,此举既显陛下仁慈宽爱之心,又能让那些商人,继续为我大周贡献力量。” 苏乾附议道:“老臣赞同沈大人的说法,对待不知内情的商人,不妨宽大待之,以显陛下仁厚,皇恩浩荡。” 苏乾嘴上一番,心里想着另一番,沈逸难得大方一回,但这一大方都是用在关键点上。 如今沈氏商号已然势大,说句实话也并不急着将纵横商会吞并,倒不如卖那些商人一个人情,后用更大。 “嗯。”周帝点了点头,也没有反对两人的提议,只是另行提议道:“这纵横商会公属的资金、产业,尽皆查抄充公。” 沈逸心想这回周帝又发了一笔横财,应该好好感谢他才是,转眼周帝又说道:“不过这些钱财产业,朕想交给你打理。” 沈逸一愣,来了来了,周扒皮他来了,带着纵横商会的钱财走来了。 相比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周帝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更懂得取人以鱼不如取人以渔的道理。 现在国库没有那么缺钱了,拿着查抄纵横商会的钱投资会钱生钱的沈逸,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沈逸想了想,虽然不差这点钱,但周帝硬要给他,又岂有不收的道理? 只犹豫了片刻,沈逸便应声道:“臣遵旨。” 周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沈逸旋即附加说道:“不过关于这项新产业,臣还想拉几个人入伙,毕竟臣身负监察使之职,还要巡查澜沧,分身乏术。” 第580章 来自丈母娘的关心 周扒皮想投他的资,这没有问题,但沈逸不会把沈氏商号搭进去,而是要用纵横商会的产业和钱独立出一个项目来。 而为了防止周扒皮翻脸不认账黑吃黑,拉人入伙是基本操作了。 关于分食纵横商会的情况暂且不谈,淑容皇后这边已经起驾从御花园回了慈宁宫,而受到传召的张氏也匆匆忙忙又胆战心惊地进了宫里头。 张氏虽是襄国公府的小妾,可不过是因为美色而被襄国公看上的,本也就只是个地位不高的民女,能给襄国公生个儿子便已是她最大的“梦想”。 小妾这种等级的内室又没资格见客,连与国公府交好的权贵张氏都没见过几个,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护卫森严的皇城,金碧辉煌的慈宁宫,数之不尽的宫女嬷嬷,张氏进宫便忍不住想,这才是女人该有的生活啊! 心思之间,张氏已经被带到殿中,正中端坐一位高贵女子,身着凤袍不是皇后又能是谁,张氏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怯怯福身道:“妾身张氏,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淑容皇后抬了抬手,笑问道:“本宫听说,襄国公府昨夜遭人闯入?” 与赵明月的待遇不同,张氏来了,也只有站着被问话的资格。 淑容皇后的话问的平淡,听在张氏耳朵里却是身子一抖。 皇后怎么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过问此事? 张氏不敢看皇后,只好低着头应了声是。 淑容皇后接着问道:“本宫听沈大人所言,昨夜国公府似乎并不平静呢?” 张氏心里打颤,能平静的去吗? 她被任啸那疯子喂了春.药,差点与那男子发生些什么,后来张氏越想越是后怕,若是真的发生了,她即便不被浸猪笼,估计也难逃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但张氏同样不敢说内幕,若是事情闹大了,国公府失了面子不说,她可能还要被任啸报复... 张氏吞吞吐吐道:“妾身,妾身昨夜早早睡了,不知道府中发生何事...” “张氏,本宫虽身在这深宫之中,可你也不要认为本宫不谙世事,”淑容皇后忽然开口,脸上没有笑容,淡淡说道:“你若觉得凭你便能蒙骗本宫,那可就打错了算盘。” 皇后的声音一变,仿佛整个慈宁宫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淑容皇后虽未急声厉色,却给张氏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张氏面色忽然煞白,承受不住这压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唇齿懦懦而动,却说不出话来。 淑容皇后接着说道:“本宫只是与你说些闲话,你实话实说便是,有何惧之有?不过,你若是敢蒙骗本宫...” 冷声一言,张氏吓得花容失色,哪里再敢打自己的小算盘,一股脑地将昨夜的事儿全都交待了个清楚,包括任啸如何害她,又带人去她的厢房等等,说到最后,甚至将她凑着任啸发浪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皇后越听越皱眉,越想越是不喜,堂堂男子,竟行如此下作之事,襄国公的儿子,也委实是太过分了些! 这时候御书房中关于纵横商会的财产使用,周扒皮和沈少爷早已划分清楚。 周帝摇头失笑,说道:“朕倒是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先生,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苏乾同样暗自点头,他也很想知道沈逸有没有老师或是师傅,若有的话那又是谁? 沈逸撇了撇嘴,我的先生? 我从小学到高中的老师说个遍你两也没一个认识的,燕京大学的教授也是一样,你两想查都查不到... 若说师傅,李天问倒算半个,但这事儿也不好说。 顿了顿,沈逸笑道:“臣自小也没读几年书,先生拜了不少,可也没一个学的长久,若是硬要说的话,这天下人都是臣的老师先生,百姓如是,苏老亦是,就连陛下,也教了臣不少啊。” “我?” “朕?” 苏乾与周帝却是一愣,苏乾哑然失笑,光知道沈逸一张伶牙俐齿厉害,没想到还会说好话。 周帝同样失笑,摇头道:“朕教过你什么?朕怎么不知道?” 你教的可多了,如何不要脸地空手套白狼,如何强权压道理等等... 沈逸心里腹诽,嘴上却道:“陛下是千古一帝,日理万机深谙人世间的真理,陛下虽未明说,但一举一动,也让臣受益匪浅啊!” 拍起马屁来的沈逸使得周帝龙颜大悦,笑道:“你方才说你敬天地君亲师,朕是君,你又说朕是你的老师先生,朕占了两样,你该如何敬朕呐?” 什么两样,搞不好将来还能占三样呢... 沈逸拱手说道:“臣一直将陛下放在心中,行至微末乃不敢忘。” “哼,” 周帝再度表现出他喜怒无常的一面,板起脸说道:“若你真将朕放在心里敬着,这先生朕倒也当得!” 苏乾缩了缩脖子,心里有所思,看了一眼沈逸却没有说话。 沈逸暗自想着,整个天下只听过有人做太子的老师,皇帝要教,也只会教自己的儿女,哪会当别人的老师? 太子的老师叫做太子太师,那天子的学生,叫什么? 天子门生? 这称号抖出去倒也像是威风八面... 这时候一名嬷嬷自门外走来,向周帝行了一礼。 周帝认出她是皇后身边的嬷嬷,便抬手召她过去,只见嬷嬷在周帝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又见周帝眉头稍皱,片刻后吩咐道:“都退下吧,此事你们二人,再加上秦远商议即可,事后拟个折子上来给朕过目。” 皇帝赶人了,苏乾和沈逸闻言拱手道:“臣遵旨。” 说罢两人退出了御书房,周帝这时才向那嬷嬷道:“请皇后过来吧。” 出了大殿,苏乾与沈逸并肩而行,笑呵呵地说道:“今日又让老朽见识了一番小友的本事啊。”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嗨,这算什么,随口说说罢了。” 苏乾抖了一抖,随便说说都给人冠上个藐视圣上的帽子了,这要是正经说说,那还得了? 第581章 小心我告诉老师 不提襄国公的事,苏乾转而问道:“私炮案终于定下了。” “是啊,到底是没烧着端王。”沈逸似随口说道。 沈逸随口一言,却吓了苏乾一跳,这可是在宫里,左右一看,幸好没有路过的太监侍卫之流,这才松了口气。 “不提这事,案子判了,小友也要去澜沧郡了吧?”跟沈逸说话时常心惊肉跳,苏乾挑了个最没风险的话题说。 “差不多吧。”沈逸随口应道:“等解决了京城的事儿就走。” 京城的事儿?京城还有什么事儿? 苏乾搞不清楚,沈逸却兀自深思,听说任啸又被禁足,这两天估计见不到他。 这怎么整? 偷偷进去捅他两刀? 算了算了,风险太大,划不来... 两人离开皇宫后,淑容皇后却摆驾来了御书房。 周帝在自己身边赐了座,等皇后坐下后笑问道:“怎么想起召见襄国公的妾室?” 原来先前皇后让那嬷嬷来,竟是说起了张氏的事情。 “臣妾今日在御书房与沈大人叙话的时候,听沈大人提起昨夜的事,心里头有些不解。”皇后微笑着道:“陛下也知道臣妾的性子,这心里一有事呀,夜里便睡不着,只好召她进宫问问清楚了。” 周帝捂着皇后的柔夷说道:“那是问出了什么,竟还要让朕知道?” “臣妾听了,还是觉得该告诉陛下,”皇后笑了笑,轻声将张氏交待的实情娓娓道与周帝听了。 “这任啸,委实太过分!”周帝听了虽没有勃然大怒,但也不甚喜欢。 皇后都看的出来的问题,周帝如何看不出来? 枉襄国公竟还敢来告御状,真是贼喊抓贼倒打一耙! 再说那任啸,连父亲的妾室都拿来算计,还用的如此肮脏下流的手段,这种人,谁敢用他? 这父子两一个蠢一个坏,真是无奇不有!看来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难怪沈逸要拿黄金锏赶去襄国公府了,叶南是忠臣良将,若让叶双凡遭了这种事,周帝都过意不去。 国公府里,刚回府襄国公就得知小妾张氏被皇后召进了宫去,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的同时,又再度升了怒气。 若不是那逆子,他何故跑到宫里告御状?若不去告御状,他又怎会丢脸? 说来说去,都怪那逆子! 越想越恨,越恨越气,襄国公气冲冲地跑到任啸的厢房,推门一看,禁足在房中地任啸竟还在悠哉游哉地喝茶,就连他进门,也没多看一眼。 想他在宫里磕头都快磕破了,这逆子竟还如此悠哉!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襄国公大怒之下抬起腿来,狠狠踹在任啸腰间,怒骂道:“逆子!” 茶水洒漏,任啸跌倒在地,面色却不曾改,看来襄国公一眼,却只是冷笑。 笑?还敢笑?! 这声冷笑更让襄国公大怒,抬腿要踹,门外传来的声音却制止了他。 “老爷!”府里管事快步赶来,看了倒在地上的任啸一眼,低声说道:“老爷,端王殿下派人来,请少爷去王府一趟。” “端王殿下?”襄国公皱起眉头,端王要请也该是请他,请他儿子做什么? 虽然襄国公下了禁足令,但他的禁足令不比周帝的,端王派人来请,他只能放人。 任啸似也看透这一点,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抬腿就往门外走,路过襄国公身边时,连一眼都懒得多看。 “你!”看着任啸大步离开,襄国公气的跳脚,但又不好抓他回来,只在原地大骂:“逆子!逆子啊!” 任啸却不管那么多,左耳进右耳出,出了国公府上了端王府的马车。 沈逸出了皇宫,与苏乾就这样在街上漫步,周二虎还有从金安回来的马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跟着。 苏乾这小老头倒是好精神,倒也不说累,一路上时不时地问出些问题,沈逸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走了一段,前头一座大气府邸出现眼前,沈逸想起,这是快走到端王府了。 三位离宫开府的皇子公主,所住的府邸都是京城最好的地段,相隔也不算远,共同点就是这三座府若要进宫,只需要一条直街走到头便是,也正是沈逸出宫的必经之路。 跟端王的梁子没能因为私炮案而了解,这段仇,还得往后放一放。 沈逸不由得向端王府多看了两眼,这时候一辆马车正好自街那边过来,在端王府前停了。 沈逸一眼看到任啸走下马车,而似是心有所感,任啸一转头,也看见了沈逸。 霎时,任啸便冷笑起来。 “这次逃过了,可别以为下次还有这么走运。” 任啸冷笑着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沈逸本不想搭理他,谁知任啸吃了这么多亏还不长记性,依然欠收拾般的凑上来。 脚步一顿,沈逸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昨夜看到你的小妾,别说还真够劲,昨夜没少耕耘吧?” 任啸一愣,旋即大怒,面色都有些抽搐了。 昨夜的不是他的小妾,是他爹的,再者,他跟看不上那个**! 而沈逸明明知道这些,还以此来羞辱他! 任啸尽力克制住心中怒火,冷声道:“算你走运,不过下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沈逸见到他冷凛的样子,知道他的怒火已经被自己成功勾引了起来,心中暗笑,看你上不上钩! 只见在任啸冷声之中,沈逸并未生气,反而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顿顿道:“你...你想干什么?小心,小心我告诉我老师!”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出意料! 尤其是任啸,直接看傻了眼,周围路过的百姓听了,更是捂嘴而笑。 这贵公子看起来也不傻不孬,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想着告诉老师?那不是学堂里的孩子们才有的说辞吗? 任啸端的一见沈逸认怂,除了惊愕之外,心中更有一股别样的快感! 与沈逸的斗争,他一向处于下风,何曾见过沈逸这副模样? 于是任啸在心头狂喜之下,狂笑出声:“你先生?整个京城哪个先生敢管我的事?你先生又算个什么东西!” 【作者题外话】:感冒了,头脑昏昏沉沉地码不出来,今晚不加更了,抱歉,还欠三更后续会补 第582章 鸡毛也当令箭 任啸心中痛快之极! 自己与沈逸争斗,一直以来均是处于下风,在松州做了那样多的事都没能要了他的命。 哪想到自己今天出来竟然能把沈逸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心中高兴之下,任啸的头脑自然而然的发热起来,对沈逸口中所说之话更加不以为意。 告诉老师? 莫说是京城,这天底下又有哪个老师敢管国公府的事,敢管任啸的事? 沈逸顿时大急,显得极为愤怒:“任啸你敢骂我的老师?你好大的胆子!” 任啸面上不屑,扭头“呸!”了一声,昂首说道:“你老师是什么东西?既然你如此重视他,我也不介意让他与你一起倒霉。” 任啸吐了口痰,面上极为不屑,而沈逸却不再装了。 沈逸嘿嘿的一笑,脸色霎时一变,面色冷如冰霜,眼神中满是冷冽之意,扬声喝道:“大家都听到了,此人胆大妄为,竟敢当众辱骂当今圣上!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显然他国公府早有不臣之心,意在造反!来人,把任家这几个人全部给我拿下,不许放跑了一个!” 此言喝出,石破天惊! 端王府前任啸被冠上造反的名头,跟着沈逸的马杰与周二虎也不啰嗦,上前就要拿人。 任啸的护卫还有端王府的府兵也不是吃素的,本来看见任啸与沈逸争执也没想管,可现在沈逸突然发神经要拿了任啸,岂能坐视不理?这可是端王请来的客人。 沈逸冷声斥道:“若有反抗,以造反同罪处置!” 护卫府兵听了,都是一顿,这就要牵上造反的头衔,也太夸张了吧? 路过的百姓停下来围观,心里奇怪之极,两个公子在此争执,怎的突然风云变幻,扯到了陛下头上去了? 若真是辱骂陛下,意图造反,这可是诛灭九族之罪! 实在不知道那位任家少爷是哪根筋不对,怎地就突然骂起了陛下来?虽然早知他行事疯癫,也没这么疯吧? 任啸也傻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懵圈地看着沈逸。 他哪儿骂皇帝了?他就是真不想活了,也会选个得意的死法,至于在大街上骂皇帝吗? 沈逸看着任啸,冷声说道:“任啸,你真是好大的够胆!之前在冠翠楼出言调戏公主殿下,我教训你一顿,谁知你还不知好歹,反而变本加厉,如今连陛下你都敢骂!再放纵你下去,你都要狂上天了吧!”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慢!”任啸抬手一吼。 他不是接受不了失败,像之前沈逸在冠翠楼接着赵明月削他,他就认栽了,但这次,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沈逸就要如此栽赃他,他如何能认? 任啸怒斥道:“我哪一句哪一词骂了陛下?!由得你在此信口开河!沈逸,你真以为你做了监察使,王法就是你说了算吗!” 周围端王府的府兵听了,也是搞不清楚状况,他们是没听见哪句话骂了陛下,但毕竟刚才站的远,再看沈逸信誓旦旦的模样,生怕是自己漏听了什么,只能把目光投向国公府的护卫。 国公府的护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也不清楚啊! 沈逸冷哼一声,大声道:“苏老,大声告诉这个逆贼,我的老师是谁?!” “啊?”一旁的苏乾愣了愣,本来还没搞懂沈逸何苦来哉,这会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下这个套啊... 不久之前,他们确实在御书房谈到过“老师先生”这个话题,还是由周帝发起的。 当时沈逸说天下人,包括苏乾,乃至周帝都是他的老师,周帝也说了一句“若你真将朕放在心里敬着,这先生朕倒也当得”... 但正常人都听的出来,周帝这句话是带着半开玩笑半正告的意思,并非真的是收沈逸做徒弟,就算天子真的要收门生,也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行的,各种仪式礼节都要办好。 当然,如果沈逸硬是装傻,拿着这一句话当令箭就用的话也不是不行,事情闹到周帝面前,就看谁的圣眷更深厚了。 而不管从哪方面看,如今沈逸的圣眷都是一时无两。 于是苏乾也知道该怎么选,轻咳一声道:“是陛下。” 沈逸暗道一声小老头关键时刻还是给力,同时又斥道:“你听见了吧!我的老师便是陛下!你口口声声骂我的老师不是东西,还要让我的老师倒霉,这话不是造反是什么!” 周遭百姓一愕,这下事情真大条了! 见那位国公府的疯子少爷如同木桩一样站在那,而当朝的仆射苏乾都站出来作证沈逸的老师竟然就是当今天子,围观的百姓顿时纷纷想拔脚开溜。 开玩笑,驻足看个戏,眼睛一眨,突然就扯到了造反上面去,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哪有掺和的胆子? “任何人不许动!在场的都是证人!”沈逸沉声一喝,说道:“凡是脱逃者,与包庇罪无异!” 此言一出,大街上顿时多出了一堆木头人! 人人面如土色,心中大叫倒霉,早知道该干嘛干嘛去,看什么戏嘛! 这下好,看着看着,把自己看成了证人! 沈逸回过头来,脸上依旧面如冰霜:“还愣着干什么?把这逆贼给我绑了!” 任啸从没听过周帝收过学生,但见苏乾都给沈逸作证,面色顿时变得极难看,声音都变了调:“你敢!” 沈逸心中一阵不屑,挥手道:“谁敢抵抗,就是造反!一刀杀了!” 周二虎与马杰应了一声,虎狼似地冲了上去,端王府的府兵自然不敢挡也不好挡,让开了路,可任啸的护卫自然要尽护主的职责。 周二虎与马杰也不废话,左右开弓抓着就打,任啸见势不妙,心知不能在此拖延,拔腿想溜。 沈逸哪容许他跑了,脚下一蹬几个腾挪便绕过人群揪住了他,手上一用力又给扔了回来。 周二虎上前就是两个巴掌,大骂道:“逆贼,还敢跑!” “跑!让你跑!”马杰抬腿就踹,更是不留情。 “别打了,别打了!打死了怎么办!” 沈逸冲上前去,扒着两人一边劝着一边狠狠地出腿... 第583章 有多大闹多大 三人围着任啸,进行着替天行道的暴打。 “你娘的!别打了!还打!还打!快停手!” 沈逸一边骂着,一边极有节奏地出腿。 周二虎跟马杰一样不含糊,哪能不明白的意思,国府的三名护卫拦不住,三人的拳头如雨点一点揍在任啸身上,抬腿也不留情,踹在任啸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当朝大学士苏乾看傻了眼,但很识趣地假装没有看见,反而是跟周围木头人一般的百姓们交谈了起来。 “日子过的还行吧?” “沈大人是个好人啊,你觉得呢...” “是,是...”百姓们苦着脸,苏乾问什么都说是。 “住手!” 沈逸正是踹的起劲,任啸嘴角都溢出血来,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大喝传来。 转头一看,一人身穿华袍,头束东珠冠而来,不是那傻愣愣好出风头的端王是谁。 “都说了别打了!”沈逸狠狠一腿踹在任啸身前,踹的他翻了个身滚了出去,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面上抽搐。 端王接了府兵的通报急急赶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见任啸被沈逸给踹了出来,顿时怒道:“好你个沈逸!竟敢在本王府前行凶!” “慢!”沈逸一摆手,说道:“端王殿下可不要乱说,是任啸先出言不逊,威吓陛下,本官身为京畿监察使,说不得要纠一纠这大逆不道之举。” 面对沈逸的侃侃而谈,端王自然是不信的。 任啸虽然狠毒,但却是个聪明人。 私炮的案子判了,最终没有波及到他,端王正是高兴,还以为是任啸的计谋成功了,才让沈逸没有多嘴多舌。 他哪能知道沈逸一早就看出来光凭私炮案扳不倒端王,索性就不在这上面下无用功了。 任啸为了帮他,做出的“牺牲”也太大了,端王正要好好犒赏他,再顺便问问有什么办法能把纵横商会残余的产业再掌握回来。 任啸是来了,来了端王府,可就在端王府外头被打了! 这事端王要是不给他出头,以后还有谁敢投效他? 端王怒斥道:“沈逸!在本王面前你还敢胡言乱语!你信不信只要本王向父皇一纸奏折,就能剥了你的监察使!” “哦?”沈逸伸手掏了掏耳朵,顺手还弹了弹,淡淡道:“不信。” 沈逸倒巴不得端王上书呢,这时候端王去周帝面前蹦跶,倒霉的必然是端王自己。 端王顿时大怒:“你!...” 沈逸看着端王说道:“殿下也别光说不做,我这监察使,也确实需要监督,快去写折子啊。” 不等端王说话,沈逸又像是恍然般说道:“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因为我,端王殿下可是丢了好大一笔银子呢!”沈逸看着端王笑了起来。 笑是冷笑,话无好话。 这丢了何止是一笔银子,端王丢的可是一条财路。 这正是支撑他笼络权贵的财路,不久前,他还想着将纵横商会的残余产业拿在手里。 而丢了这笔银子,就是因为沈逸在松州胡搞乱搞。 端王怒不可遏,哪里能忍,抬手喝道:“尔敢猖狂!来人!...” 苏乾一看情况不妙,也不装傻了,连忙快步走上前来,劝道:“殿下息怒,息怒。” 苏乾生怕沈逸在这直接跟端王开战,他知道端王的性子,再说两句,端王非得被沈逸给气死不可.... 一见到苏乾,端王愕了愕,他只听府兵汇报说任啸和沈逸起了冲突,却不知道苏乾也在这。 毕竟是大学士,又是父皇信任的近臣,端王也要给他面子。 见到苏乾出来,端王好不容易压下怒气,说道:“苏老学士,这沈逸在本王面前如此猖狂,本王说不得要拿下他问罪!” 那边沈逸还不嫌事大,叫嚣道:“好啊来啊,陛下御赐我黄金锏,没有圣旨我看谁敢动我!” 端王一惊,他还不知道沈逸被赐了黄金锏这事,但属下面前安能丢了颜面?沈逸一激,端王更是生怒。 “殿下息怒,息怒,沈大人,你也少说两句...”苏乾站在沈逸面前做着和事佬,但看他站的位置也知道他偏向谁。 苏乾向端王拱手说道:“沈大人手段虽然过激,但任啸也确实有辱及圣上的嫌疑。” 闻言端王说不出话来了,沈逸是个胡搞八搞的人,苏乾却不是,他不可能信口开河。 端王不由得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打的极凄惨的任啸,暗道他疯了不成? “不知道他如何辱及父皇?”端王皱眉问道。 待苏乾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端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明白着沈逸拿着鸡毛当令箭,苏乾,苏乾你居然还帮着他胡来? 迎着端王的视线,饶是苏乾老脸也不禁有些红,暗道老朽这也是为了大周.... 见苏乾逃避他的视线,端王铁青着脸,低声道:“苏老,此事不为外人知,任啸他也是无心之失,看在本王的面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这...”苏乾没有答应,而是转身将目光投向了沈逸,这事儿又不是他挑起来的。 而沈逸咧嘴一笑。 卖面子?卖谁的面子?他在松州端王要置他于死地的时候,可没有人给他面子。 沈逸大大咧咧道:“怎么,端王要包庇这逆贼,难道端王殿下也有不臣之心?陛下英明神武,春秋鼎盛,殿下也太心急了些吧!” 事能有多大,沈逸就往多大了扯,虽然私炮这事周帝明面上没有惩罚端王,但要说他心里一点疙瘩没有,沈逸是断然不信的。 一旦“端王有不臣之心”这种事传到周帝耳朵里,端王不被赶出京城,那就算沈逸输! 端王也凝住了,他再蠢,也不敢在这种事上乱说话,全天下任何人他都得罪得,唯独他老爹不行。 端王不好说话,脸色十分难看。 这时候,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了。 “让开!让开!” 一道中年人的声音传来,襄国公急急奔来,一眼看到躺在地上满身鞋印的任啸,抬头一看,又是沈逸! “庶子尔敢!” 襄国公忍不住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584章 霸气老将军 府兵向端王报信,自也有人向襄国公报信。 于是他带着七八人就来了,怒道:“将此人给我拿下!我要去面见圣上!” 可怜襄国公刚从皇宫出来没多久,又要咋咋呼呼跑进皇宫去,也不知道周帝会不会嫌他烦。 但无奈沈逸的身份,只有周帝能断。 “咦?怎么如此热闹?” 无独有偶,端王府前的百姓都被沈逸拉着作证,一时间拥堵的很,侧里传来一道声音,沈逸转头一看,竟是朱轩。 今日之朱轩穿了一身小铠,日光一照明光闪闪,骑在高头大马上颇是威风。 一见沈逸,朱轩一乐便牵着马过来了。 朱轩上来便亲热道:“沈兄,好久不见,你回京几天,还没来得及去拜见,没想到在这见了。” 沈逸笑道:“穿这么精神,相亲去?” “哪能啊!”朱轩大大咧咧地一笑,挺起胸膛说道:“今日我便出城去了,我爷爷让我加入威远军,下次再见面,我可就是将军了!” “威远军?”沈逸眉头一挑,这支从大周建国便在的百战之师名满大周,也是朱老将军一手发扬光大的旗号,如今朱轩不在京里胡混而去参军,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要说出来便是将军沈逸是不信的,朱老将军绝不是那种为家系子弟开后门的人,没有战事想光靠时间履历上将军之位也是难如登天。 苏乾听了也点头道:“好啊好啊,大周代有人才出,朱轩,你可不能落了朱将军的威名。” 朱轩一看苏乾也在,这才反应过来行礼,抱拳道:“晚辈见过苏老,爷爷他老人家一直念叨着要和苏老再杀两盘呢。” 苏乾一愣,委婉拒绝道:“呃...这,就不必了吧..” 苏乾和朱老将军的“杀”两盘自然不是提起兵器干仗,两人一文一武,与文武对立的朝局不同,两人倒是很合得来。 朱老将军没事也跟苏乾下棋,不过他是个武人,到老了想赶赶风潮,却哪能跟苏乾做对手。 在苏乾看来朱老将军那就是个臭棋篓子,下输了还扫棋盘不认账,反而拎起刀来要比武那种... 大有儒士之风的苏乾,就不擅应付这样的老顽童... 见几人居然聊起来了,视他为无物,襄国公顿时大怒,怒斥道:“住口!” 朱轩眉头一挑,暗道是谁这么嚣张,转头一看不止苏乾,今儿可是热闹,各种大人物都在,那边任啸还倒在地上,眼看是打的够惨。 朱轩愣道:“沈兄,这不会又是你...” 沈逸抬起手道:“诶,别乱说,我是劝架没劝成,再说了,他想溜,我们这是防止他畏罪潜逃。” 朱轩愣了愣,旋即点头道:“了然,了然...” “你给我滚开!”襄国公大怒之下也不讲礼仪了,指着朱轩就骂。 “好大的威风,敢叫我的孙子滚开。” 朱轩的眉头皱起,还没说话,令一道声音来了。 朱轩一喜,叫道:“爷爷!” 沈逸愕然,朱老将军也来了? 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朱老将军脱去常服,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胸前的虎头雕甚是威风,身后大红将军袍,老则老矣,却也是一身威风气。 朱轩小声说道:“爷爷与我一同去军营点兵,每去军营爷爷都要换这一身,说是对军营的尊重。” 沈逸点了点头,心里佩服。 朱老将军更是威风,骑在马上也不下马,就这般驭着马走进来,居高临下地说道:“任潮,你倒是好胆色,我的孙子也是你胡骂的?” 马鼻喷出的热息几近能喷在襄国公脸上,襄国公脸色黑的像锅底,怒道:“朱震山!你少管闲事!” “啪”! 长鞭抽在襄国公脚前发出一道脆响,吓的襄国公连退数步,只见朱老将军沉声道:“老任头便也罢了,你小子也敢直呼老子姓名?” 若论辈分,朱老将军是和第一任襄国公同时代的人物,现在的任潮可还差着一辈。 苏乾暗里发叹,这老小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朱老将军眼睛一瞥,问道:“沈小子,这咋么回事?” 沈逸一拱手先打了招呼,才将事儿说了一遍。 朱老将军点了点头,斥道:“真真大逆不道,来人,绑了这逆贼,交到大理寺去!” 一语落地,顿时数名兵士大步上前,拎起任啸就绑,过程任啸牵动伤口一阵惨嚎,可没人管他。 襄国公大怒:“朱震山,你绑着的可是我的儿子!” 朱老将军理所当然道:“我知道,又不是我的儿子,我心疼什么?绑紧点!” 襄国公气得浑身哆嗦,勉强压制下来,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他虽气,却不敢动手,外头还有一队甲士,那都是朱家的人,他毫不怀疑朱老将军敢跟他对着干。 眼看朱老将军三言两语就让人把任啸给绑了,襄国公还屁都不敢放一个,沈逸扫了一眼心里暗道,这有兵权在手就是有底气。 “散了散了,都散了。”绑了任啸之后,朱老将军挥了挥手,大声驱散百姓。 百姓早等的急了,一听这话顿时做鸟兽散。 “轩儿,送他去大理寺,”朱老将军吩咐了一身,又朝沈逸说道:“沈小子,你跟我来。” 沈逸自然答应,回头看了襄国公一眼,与苏乾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行到街边,朱老将军下了马,看着沈逸问道:“沈小子,松州那事真是你干的?”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干得好哇!梁闽这狗东西,若不是被判了斩刑,老子非要亲手砍了他的脑袋!”朱老将军怒骂一句,旋即哈哈大笑着拍起沈逸的肩膀,大笑道:“好哇,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沈逸随意笑着,忽又想起什么,手一掏从腰后取出一柄匕首,说道:“一行坎坷,终也算平安,这匕首还与老将军。” 朱老将军看了看,接过匕首一瞧,忽然又递了回来,笑道:“你留着吧,在你手上比在老夫手上用处大。” 第585章 悲催国公府 端王府外的热闹没多久就传遍了京城。 论朝臣,当朝文武之首,苏乾与朱震山都在,还有一个连根挖出私炮案,风头正盛的沈逸。 论权贵,一位是大周皇子,端王陛下,一个是延袭公爵襄国公,这等阵容不可谓不大。 而且牵扯的话题,还是“造反”这样的大事,可谓是相当劲爆。 何况沈氏商号的报纸,还在报上刊登了此事,顿时就引起了更大的讨论浪潮。 次日一早,周帝便召见了大理寺卿余免。 倒不是周帝主动要见他,而是余免来拜见的。 三呼万岁之后余免起身,周帝淡淡道:“爱卿有事,为何不在早朝上说?” 余免顿了顿,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适合在早朝讨论...” 周帝眉头一挑,说道:“嗯?是何事?说来给朕听听。” 余免拱手说道:“昨日镇远将军府的朱轩将襄国公之子扭送大理寺,说,说是有欺君罔上之罪...” 周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私炮案刚过,又来个欺君罔上的?他这皇帝当的就这么失败吗?! 周帝终于打起了精神,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余免不敢隐瞒,将朱轩送任啸去大理寺的过程说了一遍,又说了一些他搜集到的信息,包括昨日在端王府前发生的事。 周帝皱起眉头,吩咐道:“去让苏乾来一趟。” 未过多久,苏乾匆匆赶来,周帝问他:“朕听说任啸欺君罔上,当时你也在场,可有此事啊?” 苏乾一看余免也在,顿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闻言应道:“陛下,确有此事。” 周帝不解道:“这欺君罔上的地方在哪?” 余免虽然了解一些,但也了解不全,谈话间的细节,没能掌握到,只有苏乾这个亲历者才清楚。 苏乾一本正经地说道:“任啸喝骂沈逸的老师,而沈逸的老师便是陛下,此便是....” “等等,”苏乾没说完,周帝便愕然道:“朕什么时候成了沈逸的老师?” 在这关键时刻,苏乾选择装傻。 他愣愣道:“不是陛下说“这老师也当得”的吗?” 周帝一愣,苏乾帮着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之前说的话来。 精明的周帝如何不知道苏乾这是在拉偏架,失笑道:“你啊你啊...” 苏乾呵呵一笑,也不多说,装傻就完事了。 这事很好断,你可以说沈逸拿鸡毛当令箭,也可以说任啸不敬圣上,怎么决断就看一个人。 周帝的态度。 周帝看着苏乾无奈摇头,怎么你也跟着沈逸胡来? 仔细一想,近来端王和襄国公确实做的过分,尤其是昨日皇后跟他说的那些事情,更是让周帝都赶到不耻。 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周帝正是在气头上,于是乎摆手道:“罢了,襄国公管教无方,罚俸禄半年,任啸....念在少不更事,又是初犯的份上,扣押一月以做警告吧。” 周帝有了决断,开口罚了襄国公一家,却闭口不谈沈逸,足以见他的态度。 不过这时候余免略有为难道:“陛下,此事有些困难...” 周帝挑眉问道:“如何困难?” 余免瞥着嘴说道:“襄国公之子任啸昨日送到大理寺时已是重伤,经诊察发现其肋骨断裂七根,左腿骨也有骨折迹象,脏腑轻微移位,再加上.....陛下,若是关押在大理寺中,恐怕吃饭都成问题,还要狱监喂他...” 余免报菜名似的报出了任啸的伤势,听的周帝眉毛都抖了抖,这沈逸,也太乱来了。 余免也是头疼,任啸被送到的时候服帖的很,不是因为识相,而是因为疼的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任啸这伤势没个半年都下不来床... 良久周帝才扶额说道:“罢了,让襄国公带回去好好管教,禁足在府里吧!” “是。”甩了个烫手山芋,余免连忙应声,回去准备去了。 襄国公得知了消息,脸黑的像是涂满了墨汁,良久才狠狠一拍桌,咬牙道:“天不待我国公府!” ------ 始作俑者沈逸这会正打算着要出门,任啸的伤势他自然门清,没个半年都下不来床,这会可以安心走完京畿了。 沈逸吩咐道:“慕烟,你还是留在京城吧。” 想了想一大家子都在这,沈逸还是觉得把苏慕烟留在京城防一手的好。 苏慕烟自然是想跟着沈逸,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公婆也在京城。 玉钗摇了摇头,劝道:“少爷,还是让慕烟妹妹跟着少爷吧。” 沈逸这一行原本就打算轻装上阵,不带玉钗不带巧儿,虽然觉得是没什么大事了,但是万一又来个松州那样的事件,一家子都深陷危机之中,那太危险。 可是这下沈逸连苏慕烟也不带,玉钗便有些放不下心了。 “出门在外,总要有个女子照顾着,外面的丫鬟,哪有慕烟妹妹这般体己?”玉钗劝道:“再者少爷在外面比我们更危险,若是无人跟着,我们怎么能放心?” 沈逸摇头说道:“京城凶险,不比外面好多少。” 玉钗宽慰道:“二虎他们在这,又有陛下御赐的黄金锏,没事的,还有刘大人、秦大人。” 一边的秦香雪点了点头,说道:“沈大哥放心,香雪会常来的。” 苏慕烟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玉钗看了一眼和巧儿说着悄悄话的小琴,似有所指道:“何况,还有公主殿下也在京城呢。” 沈逸有些尴尬,不过一想也是,之前皇后娘娘喊他进宫,那意思别提多明显,虽然驸马不驸马的还两说,不过怎么也不会看着沈逸家人有事而不管。 说罢,沈逸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慕烟就还是跟着我去澜沧,这一趟我尽早回来。” 玉钗终于放心了,微笑道:“少爷在外面要小心,莫要像在凤兴那样了。” 沈逸握着玉钗的手,微笑道:“放心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沈逸,沈逸,你在哪呢!” 这时候,叶双凡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沈逸干脆不应他,过了一会阿福带着叶双凡走了进来,叶双凡见面便问:“你要走啦?” 第586章 兰翎侍卫 “你消息倒是灵通。”沈逸看了他一眼说道。 见沈逸没有否认,叶双凡一喜,叫道:“你答应我的,带我去,带我去啊!” 沈逸撇嘴道:“我只是说考虑,何时说答应你了?” 叶双凡一听苦了脸,气道:“我不管,你不带我去,我就,我就....” 沈逸不慌不忙,端起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倒要看看他能拿什么威胁自己。 就了半天,叶双凡也没能就出什么东西来,脸色一点点涨红,好像他真没有什么能威胁沈逸的。 想了半天,叶双凡憋出来一句:“我就到处说你男风不振,生不出孩来!” “噗”! 茶水喷的阿福满脸都是,阿福擦拭着脸,满是委屈。 “咳、咳....”沈逸接过巧儿递来的绢布擦了擦嘴,呛的还有些轻咳。 玉钗羞红了脸,便是秦香雪也是听的一臊,啐了一声。 叶双凡得意地叉腰道:“怎么样,怕了吧!” “怕你妹!滚滚滚,快滚。”沈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生不出孩来不是他不行,是保护措施到位,什么叫男风不振?你叶双凡才男风不振! 叶双凡苦着脸,哀求道:“你就带我去吧!朱轩也进了威远军,我真的好无聊啊!” 玉钗生怕叶双凡又说些不着调的话,劝道:“少爷你就带叶公子去吧,多个信得过的人总是好的。” “是啊!听嫂子的!”叶双凡一个劲地点头,浑然忘了沈逸比他还小上一岁。 沈逸撇了撇嘴,他本来也是打算带叶双凡去的,方才存着整整他的心思,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这会沈逸才不帮他!无聊死算了! 沈逸没好气道:“你自己去上书,陛下准了,我就没问题。” 叶双凡苦着脸,但还是哼道:“行!你以为我不敢呐!你等着!” 说罢叶双凡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秦香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竟有些羡慕。 当初沈逸借口她身份太高,现在叶双凡的身份也不低,怎么就跟沈逸处的这么好呢? 叶双凡离开了没一会,就找出折子来,捏着毛笔哗啦写了好一大段,命人尽快送进宫里去。 御书房里,周帝看着叶双凡的折子大摇其头,这写的什么玩意? 要条理没条理,要逻辑没逻辑,就跟作者写的书一样,狗屁不通,能看得下去的都是神仙。 但乱七八糟的一堆看完,周帝还是明白了,叶双凡想跟着沈逸去京畿道巡查。 想了想也并无不可,反正叶双凡现在身无官职,之前险些被任啸陷害,也差点吃了亏。 于是周帝在心里掂量了一会,又询了宋祥几句,最终吩咐道:“进叶双凡兰翎侍卫,负责监察使沈逸京畿行护卫吧。” ----- 没过多久,叶双凡去而复返,脑袋高高扬起,活像只高傲的孔雀。 “又怎么了?”沈逸看着他说道。 叶双凡昂首道:“哼,本人乃是陛下钦点的兰翎侍卫,沈大人说话放客气点!” “兰翎侍卫?那不是六品下的小官么?”沈逸无语道:“你一个小侍卫,跟我摆威风啊?” 叶双凡傲然道:“陛下特命我负责监察使京畿护卫,这一趟你不带也不行!” 沈逸好笑道:“那不就是我小弟?这么猖狂?” “不管小弟还是大哥,反正我去定了。”叶双凡十分得意,自认为自己干成了一件大事。 叶双凡总是那么独特,上能进宫当皇帝保镖,下能随行做沈逸小弟,当初任羽林军校尉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得意。 “行吧,那小弟你就开始你的护卫工作吧。”沈逸笑着摇了摇头,向府外走去。 叶双凡一愣,旋即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小跑着跟上沈逸,好奇问道:“诶?去哪?” 沈逸笑道:“别问,你个护卫有问这么多的资格吗?” “哦!”叶双凡应了一声,果然不问了,就跟着沈逸一路走着。 京城城门外,一行人穿着破搜搜的囚服,手上绑着铁链脚镣,缓慢地向远处而行。 这些都是发配边关服苦役的罪犯,当初随沈逸巡查京畿的御史吴风赫然就在其中。 松州的大小官员要倒霉,收了钱做了伪证的吴风自然也逃不掉,不过他比蔡番鹤等人要好一些,没有判斩刑,而是判了苦役,运气好的话,他还能多活几年。 不过即便这样吴风也是满脸苦涩,心中静是悔意。 却不是后悔不该害沈逸,而是后悔那一大笔银子收了,到了都没花过多少! “快点!走快点!”四五名差役手里拿着水火棍,驱赶着一行人加快速度。 行到城外数里,两骑忽然从后方赶来,一人唤道:“前面的!等等!等等!” 差役们回头一看,见是叶双凡,忙停下来问道:“叶公子有何事?” “我没事,”叶双凡先说了一句,又附加道:“你们等等就是了。” 差役们愣了愣,回头一看,更是一惊,那不是沈逸吗? 沈逸马术还不娴熟,不如叶双凡,只能差叶双凡快马上来留人,他在后面赶上来。 等驾着马赶到了,沈逸在犯人中扫了一眼,立刻寻到了披头散发,还在躲着他的吴风。 差头打着小心上前问道:“沈、沈大人,您这是...”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大周监察使,更被称为大周瘟神!这可是连国公儿子都敢打的半死的人物,天晓得他赶上来要干什么... 沈逸微微一笑,说道:“我找吴风有些事,诸位行个方便。” “吴风?”差头闻言有些不解,眼神扫了一圈,半晌才想起看押的犯人里正有个叫吴风的。 “吴风在哪?出来!”差头大声喝道。 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吴风知道沈逸来了就躲不过,只好举手示意。 差头示意手下将吴风带过来,旋即又问道:“不知沈大人找他何事?” “前面那座山上有墓园,墓园里,葬着我一位老朋友,”沈逸面色带着怀缅,淡淡说道:“我要带吴风,去拜一拜这位老朋友。” 第587章 辞行(加更还欠二更后补) 吴风被押了过来,沈逸淡淡道:“吴御史,好久不见。” 吴风身子一抖,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心里也有底气,沈逸还敢当着这么多人杀了他不成? “请诸位行个方便,”沈逸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抛给差头,指着路前的茶摊说道:“算我请诸位兄弟喝茶。” 差头接过银子一惊,这么多? 掂了掂,下意识地咬了咬,正儿八经的足银! 差头心里大喜,顿时拱手道:“沈大人请去。” 沈逸却指着吴风道:“解了他的镣铐吧。” “这...”差头有些为难,这要是跑了怎么办? “戴着镣铐怎么上山?要我背他不成?”沈逸说道:“放心吧,这位可是陛下钦点的兰翎侍卫,武功高强,跑不了他。” 差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吩咐道:“来啊,解开他的镣铐。” 一行人又行一段,几个差头在茶摊里坐着喝茶了,沈逸则带着吴风还有叶双凡上了山去。 一到山路上不见人影,吴风心里害怕极了,沈逸不会在这把他杀了吧?杀了也没法交待啊! 不过吴风心里打鼓,一路上总归是平安,三人登上了山,借着陆家人说的位置,沈逸找到了陆仁和的墓地。 墓地且新着,没有后世那样的遗诏于上,只有简单的姓名和生卒年,姓名前加上了周帝特进的靖安子爵位。 在稍偏些的位置,则刻着一句墓志铭,遵循陆仁和生前立下的规矩,陆家人只在墓志铭上刻了短短一句话。 盛世如今,朝野清明,后人续长弦,余愿亦足矣。 因为各种原因,这句墓志铭由苏乾亲自题写,但沈逸不知道墓室里的陆仁和清不清楚,他的愿望还没有足矣。 “不给你的引路人磕个头吗。” 沈逸站在墓前,淡淡说道。 话自然不是对叶双凡说的,战战兢兢的吴风听了,顿时在墓前跪下,“嘭嘭嘭”地磕起响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沈逸也没说话,磕了半晌,吴风头都磕破了,还不闻沈逸喊停,终于是熬不住了,哀声道:“沈大人,我对不起你,我....” “啪” 一柄匕首扔在地上,吴风的瞳孔大张,话音一滞。 “你自尽吧。” 淡淡的话语,却是无尽的绝情。 吴风整个人都仿佛凝住了一般,盯着地上闪着寒光的匕首久久不能说话。 “沈大人!我错了,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您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回京城了!绝不会碍您的眼,沈大人,你放过我吧....呜呜...” 吴风顶不住心里头地恐惧,即便额头上流着血,也不顾一切地朝着沈逸磕头讨饶。 “你问问老陆,如果他说原谅你....”沈逸顿了顿,才说道:“那我也不能原谅你。” 吴风一愣,面如死灰,紧接着又开始求饶。 “不用磕了,实话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端王如是,你亦如是,”沈逸转身看着吴风,淡淡说道:“你不自尽,也活不了多久,与其路上担惊受怕坐立难安,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吴风惊住了。 端王如是? 这一刻他明白,听到了这种话,无论如何他是活不成了。 看着面前的匕首,吴风心头拔凉。 接着...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啊!我跟你拼了!” 一瞬吴风仿佛爆发出此生最大的一次力量,拾起匕首冲向了沈逸,沈逸目不转睛,看也不看他。 然而这属于他的最大的力量,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叶双凡一步向前,反剪了他的双手,大声喝道:“兰翎侍卫在此,还敢行凶?” “啊!”吴风痛呼一声,匕首掉落。 未等匕首落地,沈逸转身出脚,踮起了即将落地的匕首,匕首一升上到半空,沈逸右手捂住刀柄“嗤”的一划。 一刀封喉,血溅墓前。 叶双凡松开了手,吴风捂着喉咙双眼大睁,喉中“噜噜”有声,似有话还未说完,却已不能为外人闻。 “嘭” 吴风的尸体正正地倒在陆仁和墓前。 夏日晚风微微吹拂,沈逸长发随风而动,长空有燕雀飞过而鸣。 将匕首抛给叶双凡,沈逸对着墓碑拱起双手,正色说道: “以血代酒,来向陆大人辞行,这一圈,我替你走完。” 【作者题外话】:啊,脑袋还是晕晕乎乎,拼命码了一章加更,求银票.... 第588章 再出发 沈逸大踏步地下了山,吴风身死,没有人敢过问。 哪怕是那负责押送犯人去边关的差头,收了沈逸的银子,再加上沈逸如今的地位,他也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有咱们兰翎侍卫叶双凡作证,是吴风拿着匕首袭击沈逸在先,且不说他从前是御史,现在他只是苦役犯的身份,袭击朝廷命官,便是被打死也无处伸冤。 沈逸甩下一锭大银,请差头帮吴风收尸之后就带着叶双凡离开了,差头捧着大银对着沈逸扬长而去的身影连连谢恩。 这边关路长苦寒,路上偶尔死个一两个犯人也是正常的... 差头带人上山将吴风草草埋了了事,又押着一行人继续上路,少了吴风,一切就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 “你要对付端王吗?”叶双凡骑马在沈逸右侧,小声问道。 “是啊,他要我的命,我能放过他吗。”叶双凡是信得过的人,沈逸也没跟他卖关子。 叶双凡沉默了一阵,忽然道:“端王是皇子,身边护卫肯定有高手,估计不太好杀。” “靠!” 沈逸差点仰头从马上摔下来,这么明目张胆的话亏叶双凡敢说! “你是不是脑子有水啊!”沈逸稳住身形,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说道:“我说要杀他了吗?我啥时候说了?杀了他我亡命天涯啊?” “那怎么对付啊!”叶双凡这种莽夫,“对付”两个字对他的含义不是打就是杀。 “不着急,陛下身子康健着,着什么急?”沈逸摆了摆手,说道:“等从澜沧回来再说吧。” 沈逸之所以要先走一趟澜沧郡,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陆仁和的遗愿,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也有事要办。 从松州的私炮案中,沈逸黑下了两批私炮,一批来自延山县,一批则是从纵横商会的货船上截下的,这两批如今一部分在沧州的市场仓库,一批在金安的沈氏钱庄,都藏的隐秘。 从炮仗到黑火药,这其中要经过的步骤还繁琐着,当初纵横商会能炸,是因为量实在太大,不过爆炸终究没有太大威力,周遭的铺子都还好着,这也是因为炸的是炮仗而不是黑火药。 沈逸倒不是没想过再炸一响送端王上天,可再想搞到那么多的私炮实属不易,黑下来的那部分还要做保命底牌,沈逸是绝不舍得拿出来用在端王身上。 但如果捣鼓出了黑火药,那就不一样了,即便量少,爆炸威力却比几十箱炮仗来的更大,届时如果存量允许,送端王一发也不是不可以。 想折腾出黑火药,也不是件简单事儿,华夏当年作为世界上最早发明火药的国家之一,就因为迟迟找不到黑火药的精确配比,而无法应用在军事领域,一千多年来火药都只能用在民间庆祝祭祀上。 得益于学生时期记下的丰富知识,沈逸知道黑火药的配料除了主要的硝石以外,还有硫磺、木炭等等,但其中各自的精确配比,却无法确定了。 毕竟上辈子不用惦记着搞些军火保命,除了应付考试,哪会花时间去记这些玩意? 因此这一行澜沧郡,沈逸还抱着私下实验的念头,他不会在京城就做这实验,不然沈府成日里“嘭嘭”炸响,这不明摆着让周帝派人监视他吗? 黑火药又危险,沈逸也不放心让下面人去办,只能远离了京城,再自己上手。 收拾了吴风,大仇算是暂告一段落,前往澜沧郡,临行前的准备工作也不少。 澜沧郡地处大周极北方,从京城到澜沧,路上那么辛苦,对沈逸来说是一种艰辛的考研,所以准备的东西很多。 此行最为担心的莫过于刘夫人,但一来沈逸自己要去,二来也有周帝懿旨,刘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准备的东西上下功夫。 首先就是三辆大马车,一辆用来乘坐,另外两辆用来装食物和酒水,甚至铺盖被褥都准备了三床... 玉钗也同样是帮着夫人忙前忙后,三辆马车的东西,足足准备了两天。 沈逸倒是最自在,他先是花重金买下两颗据说是西域胡商带来的黑玛瑙,说是黑玛瑙,其实过于吹逼了,沈逸见过的宝贝多了,了不得称之为水晶,称玛瑙太过了。 买下之后,沈逸就立刻让人将这玩意打磨成两个薄薄的圆片,又命人拿金丝楠木造了个“木架子”。 木架子的形状很奇怪,两条长腿分着左右,中间两个圆环,不知是何用处。 等到沈逸将那黑玛瑙磨成的圆片往上一嵌,戴在眼睛上望了一眼太阳之后说道:“这墨镜还行。” 闻者无不为之栽倒,重金买下的玛瑙,居然就造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玩意,还取名为“墨镜”,真是暴敛天物! 不过沈逸有钱,别人说也影响不了他花钱,在没有玻璃的情况下,搞这么一块墨镜是很有必要的。 且不说大夏天的上路,北方日间炎阳高照,不搞个墨镜哪来的范?再说捣鼓火药的时候,还能当电焊工的眼镜使,多好? 于是沈逸造出了大周第一副墨镜,戴在眼睛上的模样就跟鹿鼎公似的,只不过这玩意想量产不容易,一来成本太高,二来西域的胡商也出现的比较少,这黑玛瑙,有钱都未必买的着。 三日后,在沈逸的规劝下,家人终于放弃了再准备两马车行礼的念头,到了出发的时候了。 这一趟出发间隔上一次去凤兴已经过去许久,再踏上行程,忽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沈逸带着苏慕烟坐马车,周二虎留守京城,马杰骑着马跟叶双凡并在前头,叶双凡这货也光棍,带着几件换洗衣物就来了,轻装上阵简单的很。 随行的计吏还是那两名计吏,御史却换了一遭,沈逸于前来送行的人一一作别,想比上一次,这趟赵明月早早就来了,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嘱托了几句,众人面前,也没再做出拥抱之类的举动。 倒是秦香雪准备了整整两盒糕点,在秦远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交给了沈逸。 沈逸赶紧收下,与苏乾约定来日痛饮三百杯,跳上马车挥着手离开了京城。 第589章 焦陵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京城外,马车徐徐,踏上北境之行。 两名御史台新调来的御史畏惧沈逸“瘟神”的威名,就算是路上歇脚的时候也是打个招呼就在车上用着干粮,即便沈逸这边好酒好菜,也硬是不下来。 沈逸也乐得清闲,客套地邀了两次不下来便也随他们去了,自个跟苏慕烟、叶双凡还有马杰喝起酒吃起菜来。 在老娘跟玉钗的操持下,马车上生肉鲜菜装了不少,拿沈逸当初在东阳捣鼓出来的简易冰柜装着。 不过这大夏天的终归容易坏,该吃还是得吃,四人燃火烤肉,哪是出来公办,倒像是郊游的一般。 “咱们先去哪?”叶双凡嚼着鸡腿,出声问道。 沈逸戴着墨镜,吃着苏慕烟喂过来的烤肉,随口道:“哪儿近就去哪。” 马杰想了想,说道:“离这儿最近,应该是焦陵。” “那便先去焦陵。”沈逸定下了第一个目标,又问道:“东西呢?” 马杰本来是跟着洪安去金安的,回到京城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带了一箱子截下的私炮来给沈逸做实验。 马杰颔首道:“装箱了,在马车里混放着,少爷现在要用?” “现在不用。”沈逸转头看了看,两名御史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朝他颔首致意。 沈逸回过头来,接着说道:“等到焦陵落了脚再说。” 焦陵被定为沈逸的第一站,是因为这儿离出来的京城最近,但即便近,各种生态却完全不是和京城一个档次的。 一路上沈逸大有感觉,越往北走就越是荒凉,只行了一天之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山,罕有行人,到了焦陵城外这种感觉就更直接了。 一般来说,城门外的一段路因为是进出城的必经之路,多少都会有些摊贩在这做生意,不过焦陵城外却是一片安静,风吹沙起,难见生意人。 上次离开京城之后直奔沧州,凤兴郡虽然名义上是北方,但与南永、承光距离很近,受到江南客商的影响也最大,看上去还不那么荒凉,但北上到了澜沧郡,南富北穷的差异立刻就分明起来。 身为朝廷的监察使,沈逸一行人直到在官驿报上了名号,才有人去通知焦陵的县令。 焦陵县令是个小老头,身上的官袍也不甚整洁,估摸着是当了好些年的县令了,见到沈逸的一瞬间,小老头先是赞叹于年纪之小,紧接着又邀请沈逸在县衙歇息,夜里摆宴给他接风。 有松州的经历在前,沈逸十分抗拒在县衙住下,委婉地拒绝了,瞭望一番焦陵城内,也没一家像样的客栈,干脆就在官驿住了。 马车停进了官驿的马棚之后,沈逸避开了苏慕烟,吩咐马杰和叶双凡道:“你们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李天问这个人的消息。” 上次听见李天问的消息就是在澜沧,澜沧郡也是他的老家,这一趟沈逸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这个贼老道。 说起来苏慕烟的师傅苏玲珑跟李天问好像有血海深仇似的,以防万一沈逸还是避着苏慕烟,虽然苏慕烟也算是个高手,但估计跟李天问还差着不少,这两人见面万一打起来... 叶双凡听了极为兴奋,说道:“李大侠在澜沧郡?在哪呢?” 沈逸无语道:“我知道还用你去街上问?” “好吧!”叶双凡似有些失落,毕竟当初可是有拜李天问为师的机会,当然,仅仅是有机会。 马杰也惊讶于少爷居然认识这位名震江湖的“澜沧剑圣”,但也没有多问,闻声拉着叶双凡走了。 沈逸则派那两名御史和计吏去县衙先进行考课,自己从马车里取出了那一箱子私炮,关上门研究起来。 制炮仗的硝石已被碾碎,磨成了细粉,其中还配上了不定量的硫磺和泥土,除了木炭以外,和黑火药的配料已经大差不差。 但要制黑火药,必须先把里面的泥土给挑出去,光这一项就是个细活累活,沈逸跟苏慕烟两个人拆了一管,挑了近半个时辰才挑干净。 挑除了泥土,沈逸试着按原配比,减少了原料试炸,结果造成的响动比茶杯摔下地也大不了多少。 沈逸不禁摇头,任重而道远啊。 没等再整出多少原料,忽然官驿的小吏前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人投卷。 投卷这事也可称作走捷径或是走后门,诞生于科举这样的背景之下。 大周的科举制度有点粗糙,朝廷取士十难取一,而且读书本身就是一件费钱的事情,即便“寒窗十年”也不是想办就能办的事,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刚半大就要帮着家里耕田,哪有钱供他们读书?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没法参加科举的人很大程度上需要靠权贵或是名流的举荐才能进入朝堂。 而当官是文人们千年不易的理想,于是但凡有与权贵名流接触的机会,也会有寒门书生蜂拥而上,将自己生平最得意的策论文章或诗赋投递到权贵手上,若能得权贵刮目相看,那以后的前途就光明了。 而秉持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信条,大多权贵名流也会收下这些行卷,但终究看与不看、结果如何,也是难料。 沈逸身为监察使,自不用说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想到今儿竟也有人向他投卷。 沈逸接了行卷,让那差吏下去了,就如同那些权贵名流一样,沈逸只是将行卷随手放在一边,并没有去看,他还有自己手上的事要做。 官驿门外,去而复返的差吏看着门外衣衫褴褛,模样落魄的年轻人,摆手道:“行卷我替你交给大人了,你还站在这干嘛?大人若要见你,自然会召你的。” 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狐疑,问道:“你真的交给那位大人了?他没说要见我?” 官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骂道:“良平安,这几年你投了多少行卷了?有哪位大人见过你?要不是看在我叔的份上,这行卷我都懒得替你投,快走快走!” 第560章 良平安 名叫良平安的年轻人不服气道:“只是那些人目中无人!这位大人却不一定!” “嘿!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别逼我赶你啊!快走!”官吏骂了一句,作势抬腿欲踢。 良平安哼了一声,扫扫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臭小子,在官驿也敢说这话!”官吏气哼哼地骂了一句。 门边另一位官吏打趣说道:“张哥,这小子好生坚持,这都投了多少年的行卷了?” 张哥看着良平安远去,无奈摇头道:“这小子也确实有些本事,不过那些大人物哪有空看他的行卷呢?” 那官吏一呆,笑道:“有本事咋不去参加科考呢?咱这离京城也不过几天路程,到时候殿前应试,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啊,啊?哈哈哈。” 张哥哪能听不出他是在取笑,也不着恼,解释道:“这小子也是个可怜人,爹娘遭水患淹死了,打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养他便是情义了,咱这焦陵,哪有人有闲钱供他读书赶考?他那点本事,都是自个偷学来的。” 那官吏愣了愣,也跟着叹道:“如此?那倒是个可怜人。” 张哥叹道:“唉,不过这些大人物成天忙着天上地下的事,哪有人看他的行卷?收下行卷,也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回头引火,或许还能用上,谁会真儿去看?” 夕阳下,良平安的身影瘦弱却行的笔直,张哥望着叹道:“我也是不好点破这小子,唉...” ----- “有个屁的消息,都没人听过!” 叶双凡的大嗓门传进来,沈逸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听这一句就知道叶双凡跟马杰啥也没打听到。 马杰跟着走了进来,说道:“城里基本都问过了,没有李天问的消息。” 沈逸点了点头,也不着急,此处不算深入澜沧,再往后头边走边问,也不着急。 “咦?你这是啥玩意?”叶双凡看着一小堆火药,伸手想摸。 “别动!”沈逸急一斥,败家玩意,就这点火药挑了他一下午,可是金贵着。 叶双凡吓了一跳,无语道:“至于这么紧张吗?” 沈逸瞥了他一眼,撇嘴道:“至于?你知道纵横商会怎么炸的么?” “怎么炸的?”叶双凡问道。 沈逸没回答,只是将那堆火药收好。 “不会就是这玩意吧?”叶双凡大惊道:“你不是要把这官驿给炸了吧!” 叶双凡的一惊一乍让沈逸大感无语,就这点火药,炸茅厕都炸不掉,还炸官驿呢。 不等沈逸臭他,县衙的官差来请,说是小老头县令在客栈摆了宴,请沈逸前往赴宴。 都是官场的潜规则,沈逸也没拒绝,带着几人去了,行出一段走到乌漆嘛黑的街道时却被突然串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大人留步!”人影自街边小巷串了出来,在沈逸面前一跪,大声呼道。 “哪里来的刺客!敢在我兰翎侍卫面前撒泼!”叶双凡威风八面,大声喝斥上前欲要拿人。 “傻缺,”沈逸抽了他一下,无语道:“谁都是刺客?没见人跪着吗?” 叶双凡挠了挠头,借着月光瞧了瞧,来人好像没带兵器,这才让了路。 “起来说话,”沈逸打量着那人,问道:“可是有什么冤情要诉?” “没有。”那人开了口,没有起身,却也没说冤情。 “没有?”沈逸愣了愣,他还以为是有受压迫的百姓跑来告状呢,结果来人跟他说没有。 沈逸不解道:“那你这是?” 那人跪在地上道:“学生良平安,今日给大人投过行卷。” 投行卷? 沈逸想了一会才记起下午是有个官驿的差吏给自己拿来过行卷,只是他还没有看。 看着良平安跪在面前,沈逸问道:“是你?你有何事?” 良平安接着问道:“不知大人可看过学生的投卷?” “本官有要事,暂还未看过。”沈逸如实说道。 “恳请大人一阅!”良平安忽然激动起来,说道:“学生知道是大人查出的私炮案,大人定是有德有才之人!恳请大人看看学生的行卷!” 沈逸一愣,没想到他的名声都传到这个小地方来了,闻言说道:“你先起来吧,回去之后本官会看的。” 良平安一脸惊喜,旋即起身道:“大人,学生家住崁山沟,官驿的差役张升也认得学生,大人若要见我,告诉他一声便可以了!” 沈逸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省的你爹娘担心,那行卷本官回去会看的。” 听到沈逸提起爹娘,良平安脸色一暗,但很快又起坚毅之色,点了点头,让开了路。 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这时代人人想当官,人人都想发达,求个前程,并不算多稀奇的事。 到了酒楼里头,小老头县令带着焦陵的其它属官早已候着,那几名进行考课的御史计吏也都到了,见到沈逸进来,具都起身相迎。 接风宴吃的多了,除了拍马屁就是客套寒暄,无趣的紧,不过谈吐之中也能看出来焦陵县的小老头县令是个老实人,估计是与陆仁和一个类型的,因为不够圆滑,不懂变通才一直待在县令的位置上。 一通酒宴之后回到官驿已是深夜,不过沈逸并没有歇下,而是让御史和计吏将考课的录本与账册交来由他看了。 细扫一遍之后发现并无问题,沈逸才熄灯睡了,这一趟澜沧之行,比起凤兴来沈逸要尽职尽责地多。 焦陵是个小县,考课查账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次日刚过中午,沈逸就决定启程前往下一站。 收拾行李时,苏慕烟拿起良平安的行卷,想起这是昨夜那个学生投的,便也没塞到后面的马车里,拿在手上上了马车,交给了沈逸。 沈逸方才想起还没看过这行卷,马车轱辘动起来,缓缓行出了焦陵,沈逸摊开那行卷,良久之后忽然双眼一亮。 “停车!” 第561章 治水之策 “咋了这是?” 沈逸一令,马车停了下来,叶双凡骑着马上前来问,这时候才刚行出焦陵县没一会。 沈逸拉开帘子,快速道:“你回去焦陵,把昨晚拦住我们的那个人带来,我记得他叫作...良平安!对,良平安,去把他带来。” 叶双凡愣愣地点了点头,临行之前又问道:“怎么了这是?” “去就是了。”沈逸没跟叶双凡解释,摆了摆手让他快去,又令马杰等人将马车停在路边稍作休息等待。 随行的官员自然不敢有二话,沈逸坐在车架子上又捧着那行卷看了起来。 “公子,此人的策论有可取之处吗?”苏慕烟凑在旁边问道。 沈逸捧着行卷赞叹道:“何止是有可取之处,此人想法简直超前!” 良平安投的行卷没有诗词,没有书画,他只写了一篇策论,关于治水的策论。 水患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良平安的父母也死于水患引发的大洪水,而他的这篇行卷上,用炭笔写着“开沟铸渠”、“裁弯取直”、“河道整治”、“植树造林”等等关于治水的策论,还具体的罗列了利弊,特定办法适合用在什么地方等等。 沈逸不是水利专业的,他对治水并不精通,且水患并没有影响到他和他的身边人,他也未曾去想过治水。 即便之前康王宴会上有仕子问他,沈逸也是蒙混过关,一部分是因为他懒得搭理那些仕子,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没啥好办法。 但一看到良平安的行卷,沈逸忽然心中大震,这些办法都是后世历经许久才总结出来的,那良平安居然一人就想的如此周到,岂不是大才? 一直以来,沈逸手下并不缺体力劳动者,像周二虎、洪安马杰等人,打架放火,杀人抢劫那都是一把好手,他缺的是高智商者,或者说缺一个军师。 随着沈氏商号越做越大,与权力漩涡的交集越来越密,光靠他一个人把持着这么大的盘,十分不容易,何况接下来还要捣鼓火药,发展发展自己的底牌,他简直太缺一个聪明人打下手了。 光是河道整治也就罢了,像“开沟铸渠”“植树造林”这种事,很难想象是在现有条件下能想到的办法,此策论不仅证明良平安有才,心思还很缜密,沈逸起了揽才之心,必须要见一见他。 再说叶双凡这边,他一路奔马赶回了焦陵官驿,问那张升道:“那个什么平安,你认识啊?” 张升一愣,试探问道:“良平安?” “对,良平安,你认识?”叶双凡问道。 张升点头道:“认识,是与小人同村的孤儿。” 叶双凡道:“去带他过来...算了,你还是领我去找他吧,省的耽误功夫。” 张升不解道:“大人有何事找他?若不是要事,小人帮忙通传一声就是了。” 叶双凡撇嘴道:“也不知道沈逸发哪门子神经,走到半路非要见他,你别啰嗦了,赶紧带路。” 在叶双凡嘴里说的随意的沈逸,确实张升等人敬之如神的大官,一想到昨天帮良平安投过行卷,张升大为震动,难道那位大人,真的看了良平安的行卷,还看中他了?! 张升见叶双凡催的紧,不敢耽误,急忙在前头带路往崁山沟去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沈逸在车驾子上坐的都乏了,叶双凡还不回来,不由得吐槽道:“这小子干嘛去了?别又是逛青楼去了吧?早知道该让马杰去。” 马杰笑了笑,正要说话,看了一眼又指着路上道:“回来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渐近,叶双凡回来了,却只有他一个人。 沈逸在马上前前后后望了望,“人呢?” 叶双凡摆手道:“别提了,跑到山沟沟里去了,都找上门了,人还没找着,不知上哪去了,那村子里的人说那小子这会该上山打猎或是摘野果去了。” “这...”沈逸愣了愣,有些可惜。 叶双凡大气道:“没事,我让那差役留了信,回头再来找他就是。” “也罢。”沈逸点了点头,大不了回程绕路再来一趟焦陵。 出了焦陵,下一站可就远了,北方有句话叫做“澜沧十九城,城城隔千里”,千里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也能看的出来澜沧郡地广人稀。 行到夜里,沈逸在路上驿站歇了,马车就停在门外,方便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夜里沈逸还挑灯夜读,看着良平安的行卷,不时啧啧出声,苏慕烟娇声笑道:“看来公子很看重此人呢。” “是个可造之才。”沈逸毫不掩饰他对良平安的欣赏,只是不知道良平安除了治水,还会不会别的。 苏慕烟嗔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赶路尚需几日呢。” “几日?”沈逸放下行卷,挑了挑眉,嘿嘿笑道:“今晚先来一日再说!” “呀!” 随着苏慕烟一声娇呼,两人在床上打闹起来,但因为苏慕烟始终惦记着她师傅,最终只能擦枪,却没走火。 次日一早,沈逸在苏慕烟服侍下穿戴整齐,看着苏慕烟似嗔似怨的眼神,沈逸心中大为得意。 便是擦枪,枪口也多着呢。 出了驿站,叶双凡正要去牵马,不知道看见何物,忽然“哇靠”地大喊一声。 沈逸无语道:“你成天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那!那!”叶双凡指着来时路,蹦着跳着地大呼小叫。 沈逸皱着眉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道消瘦身影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走来,步子歪歪扭扭的,显然是累极了。 再看他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眼熟的很,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晚良平安身上的? 像是听到叶双凡的惊叫,良平安也朝这边看来,等看到沈逸时伸出手来张嘴要说什么,脚下一绊却跌了一跤。 沈逸忙大步跑了过去,跑到他身前一看,良平安嘴唇都已干裂,脚上的草鞋也磨破了,脚底渗出鲜血,惨不忍睹。 良平安却犹不自知一般,笑道:“幸好,幸好追上大人了。” 第562章 收徒 沈逸连忙让马杰背着他在驿站歇下,又让人上了茶水吃食给他,之后一问才知道,良平安竟是赶了一整夜的路,才追上沈逸他们。 “我听村民告诉我,有人来找过我,又到官驿问了,张哥告诉我说大人问起过我,我便追上来了。” “我算算大人下一程肯定是要去平寿县,路上遥远,估计要在这路上歇息一晚,紧赶了一夜,幸好是赶到了。”良平安抹了把嘴,解释着说道。 沈逸看了看他衣衫褴褛,脚上草鞋破旧,心道这不止是个聪明人,还有大毅力。 沈逸看着他问道:“叶双凡让人留了口信,你在焦陵等着便是,何必追上来?” 良平安摇了摇头,说道:“天下无数人投效无门,我既窥见门道,当然要把握好。” 沈逸一愣,旋即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是要收你?” “别人我不敢肯定,但是大人你只要看了行卷,一定会见我。”良平安很是肯定的说道。 “哦?为什么?”沈逸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些年,路过焦陵的权贵也有不少,我投过无数行卷,全都石沉大海。” “但是不久前,我听说了凤兴的私炮案,和大人的威名,我心想,比起那些眼高过顶的人,大人才是真能臣,而您这样敢于和为非作歹的势力作对的人,与他们绝对不同。”良平安侃侃而谈,直夸的沈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逸接过苏慕烟递来的行卷,拿在手上说道:“不错,我是很欣赏你的策论,不过,我也不一定能保你当官。” 良平安忽然起身道:“我不求当官!” “不当官?那你为什么投行卷?”沈逸愕然问道。 “人微言轻。”良平安低着头说了四个字,旋即拱手道:“比起当官,我更想追随大人!” “追随我?”沈逸笑着看他,心里已有考量。 良平安认真道:“大人是天子近臣,能说的话,比我要多的多,大人也是正直有德之人,是我的榜样。” 到最后,良平安心一横,干脆跪地道:“请大人收我为门生!” 沈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你先回答我,这行卷,是你自己所写?” “是。” “没有借助他人,没有与人商量?” “没有,我去学堂偷学,那些先生都赶我走,更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好,”沈逸收起行卷,说道:“你这个弟子,倒不是收不得。” 良平安一喜,紧接着却说道:“大人收我为弟子,我也有个条件。” “靠,你还有条件了!”叶双凡骂了一句。 “让他说。”沈逸摆了摆手,其实心里也有些愕然。 良平安跪在地上道:“我知道大人富有,想先与大人支取一百两银子。” “何用?”沈逸挑眉问道。 良平安认真道:“自五岁起,我便是吃百家饭长大,这一百两,报答崁山沟的诸位乡亲叔伯,养育我成人,再为我父母重修坟墓。” 此话一出,方才骂他的叶双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逸赞赏地点了点头,随手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拍在桌上道:“给你五百两,给他们多少你自己决定,剩下的置办一身衣裳,我的学生,可不能太寒碜。” 见良平安要拒绝,沈逸摆手道:“别着急,多给了以后也是要还的。” 良平安愣了愣,旋即拜道:“谢大人!” “还叫大人?”沈逸笑道。 良平安一愣,喜道:“老师!” 虽然沈逸不在乎什么仪式,但良平安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叩首的拜师礼,又奉了茶,待沈逸喝一口,此后便算是良平安的先生了。 说起来沈逸也不比良平安长几岁,却做了人老师,喝茶的时候沈逸还腹诽,我都这么老了吗? 喝了茶,沈逸将银票递给他,说道:“给你两天时间,把事都办完了,再来找我。” 待良平安走了,马杰问道:“少爷,要不要查查他的底?” “不用,”沈逸摆了摆手,说道:“若没有那个条件,我还信不过他,既然他敢说,我反倒放心了。” 沈逸也怀疑过,良平安这小子会不会是端王或者其他人派来做卧底的,不过良平安一提出他的条件,沈逸倒放心了。 这样讲情义的人,端王那样的人能培养出来?笼络到手? 至于钱嘛,沈少爷啥都缺,唯独不缺钱,五百两,洒洒水而已啦。 现在行了拜师礼,在这个师傅就是半个爹的时代,日后沈逸指东,良平安绝不敢往西。 良平安回了焦陵去,沈逸便在驿站等了他两天。 两天之后,换了一身行头的良平安又出现在驿站。 “老师,这些银子还请您收回去。”良平安手里拿着三百余两银票,递给沈逸说道。 沈逸上下瞧了他一眼,虽然给了那么多钱,但良平安只是买了一套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仕子青衫,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显得有些肥大,一眼能看出来肯定是成衣店的展销品,甚至都不是定做的。 沈逸好笑摇头,也不再拒绝,让马杰收了银子,重新踏上了行程。 位置分的正好,沈逸和苏慕烟这个师娘坐在马车里,良平安就坐在车架子上跟车夫作伴,路上下了场雨,一行人晃荡几天,才晃到了平寿县。 平寿县比起焦陵倒要好上一些,城门外总算不那么冷清,虽然大雨使道路泥泞,但摆摊的摊贩也不少,到了城门外头,沈逸就下了马车边逛边进城。 良平安也跟着逛,逛着逛着就被摊上的诗画吸引过去,拿着一本《大周诗集》爱不释手,不过身无分文,又不好买,就站在那翻看着,像是要一次性都记下,看的摊主直瞪眼。 沈逸看着好笑,走过去付了银子,说道:“你拜了师,这书就当作我送你的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良平安大睁着眼睛连连摇头,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本《大周诗集》。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沈逸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恰好一阵马蹄声传来,两匹快马狂奔而过,马后还用长绳缚着一人双手在地上拖行。 “我没做过!我没做过!狗官!狗官!”被拖行的人身上沾满泥泞,惨叫着大喊。 沈逸眉头一挑,“来活了啊。” 第593章 你行你怎么不上(加更还欠… <s></s> 良平安目光跟随着被拖行的人,等进了城门消失不见,又回头看向沈逸。 “咱们也跟上去看看。”沈逸微微颔首,重新上了马车。 这一行本为监察,有人喊冤,可不得跟上去瞧瞧。 县衙里,官差手持水火棍高呼“威武”,长得獐头鼠目的县令卢杰一拍惊堂木,喝道:“向文,你趁夜强.奸寡妇张王氏,罪证确凿,你还有何可辩!” 被称为向文的即是被人从城外拖进来的人,看样貌白白净净,像是个读书人,谁知竟犯下强.奸寡妇这样的罪状。 向文背后的衣服早已磨烂,背上渗着丝丝鲜血,跪在那咬牙哼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 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拥在一起,兰翎侍卫叶某十分威风地在前面开路,挤出一条道来。 沈逸带着几人凑了进去,眺望了几眼后问道:“老人家,这是发生了什么案子?” 站在沈逸身旁的老人家须发都白了,却神采奕奕地看着公堂内很是感兴趣,正应了那句“凑热闹不分老少”的话儿。 听沈逸发问,老人家应道:“嗨,前日张家村的寡妇张王氏被人强.奸,今日卢大人就拿了向文归案,这效率实在是高啊。” 沈逸看了看跪在那的向文,啧啧有声道:“这捉拿归案的手段可不甚高明啊。” “管他呢,能抓得真凶,还管高明不高明?”老人家看了沈逸一眼,说道:“年轻人,你要学的还多着呐!” 沈逸一愣,旋即笑道:“是,是。” “大胆!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公堂内,县令取过桌案上一把扇子扔了下去,怒骂道:“此物在张王氏家中发现,上面还有你的印章,你还敢狡辩?!” “不是我!这扇子我几天前就丢了!”向文看着扇子痛苦大喊。 堂外,沈逸又问道:“老人家说那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老人家应付着说道:“前日夜里。” 沈逸点了点头,旋即说道:“那这向文是被冤枉了。” 老人家顿时吹胡子瞪眼,斥道:“小伙子,不懂你可不要乱说,那扇子就是向文常带着的,上面还有他自己题的诗,怎么就冤枉了?你这么聪明,你怎么没当上县令?” 老人家这句类似“你行你上”的话让沈逸再度一愕,片刻笑道:“是,老人家说的是,是我僭越了。” 几人见沈逸跟个老人家说的有来有回不禁发笑,尤其叶双凡听老人家问沈逸“你怎么没当上县令”的时候更是笑的乐不可支。 他想了想,沈逸穿着官袍戴着高帽,走上公堂大喊“升堂”的模样,更是笑得前仰后翻。 唯有良平安问沈逸:“老师,哪里能看出这向文有冤?” 沈逸有心考考他,指着地上的扇子说道:“原因就在那扇子上。” “扇子上?”良平安皱起眉头,将视线投向被县令卢杰丢在地上的扇子,沉思起来。 片刻,良平安双眼一亮,“学生知道了!” 说罢,良平安凑近了沈逸说道:“老师,是不是...” 沈逸听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令牌交给良平安,小声嘱咐了几句,随后指着公堂内道:“你去。” 此时的公堂内,卢杰听着向文一个劲喊冤,不耐道:“看来不上刑你是不会认罪的了,来人呐...” “且慢!” 公堂外一道高声响起,良平安手持着监察使的令牌走进公堂,说道:“此案有异!” 卢杰大声喝斥:“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公...” 骂了一半又憋了回去,因为卢杰认出良平安手上那令牌甚是眼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监察使令牌么? 京畿道巡查已经进行了多次,这令牌卢杰也见过数次,如何能认不出来? 于是他急忙从高椅上走了下来,行到良平安身前道:“下官平寿县县令卢杰,见过大人。” 偷眼瞅着良平安,卢杰心里暗道传说最近风头大起的监察使沈逸年未过二十,可眼前这也太年轻了吧?够十七吗? 良平安侧了一步,躲了卢杰的礼,接着将令牌一收,说道:“县令大人,光凭一把扇子定罪,也太过儿戏了。” 卢杰也不知道监察使怎么来的这么巧,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只好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向文与张王氏早有勾搭,定是那张王氏怕背上骂名不从,才惹来此祸端,这扇子上有向文自己题的诗词,还有他的印章,在张王氏房中发现,这无可辩驳啊。” 良平安问道:“县令大人,此案发生于何时?” 卢杰一愕,拱手道:“前日夜里。” 良平安再问:“那我再问大人,前日夜里,是什么天气?” “这...”卢杰犹豫了一会,他那记得那么多去? 良平安不等卢杰想起来,便道:“我帮大人回忆吧,前日白天便开始下雨,一直到今日晨时才停歇,便是今日,道路也泥泞着!” 卢杰这才道:“哦,对了,是下雨,风雨交加。” “既然是风雨交加,”良平安走了几步,走到那地上的扇子前头,说道:“谁会在北方阴冷的下雨天,带着把扇子在身上?” 良平安问道:“再者,向文分明说他前几日扇子便丢了,大人却问也不问便要用刑,如此蹊跷,大人就不怕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判了冤案?”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594章 我上就我上 <s></s> “这...” 一席话说的卢杰眼睛乱瞟,一时无言以对,上下打量着良平安。 良平安鼓足了勇气,原本面对朝廷命官多少有些怯场,但一想自己的老师身为天子钦点的监察使都如此平易近人,还在背后给自己做后盾,小小县令何惧之有,挺起了胸膛镇定起来。 卢杰暗想这监察使果然爱管闲事,拖延着时间望向了身后的师爷。 师爷想了想,走上前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向文与张王氏早有流言在外,向文也常打着探望的名号去骚扰她,这都是有人可以作证的。” “你胡说!狗官!我与隽娘情投意合,何来骚扰之说!”趴在地上的向文痛哼着反驳。 卢杰一指向文,怒斥道:“大胆!我与大人说话,何来你插嘴的份?来人,掌嘴!” 登时间便有几名官差拿着刑具上前,良平安愕然道:“还没有问清楚,如何能动刑?” 一不做二不休,卢杰眼看面前的监察使也没有多少魄力,摆手道:“大人不要在意,此等狡猾之徒,不来些硬的他是不会说真话的!来人,打!” “不能打,不能打!”良平安施手阻拦,却被师爷拦住。 “大人莫急,小人保管一会他就老实了,到时候大人便知道真相了。” 良平安斥道:“尔等如此,不就是滥用私刑?” 师爷劝道:“特殊之时,行特殊之法,大人查办的都是大案,不了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规矩,也是正常的,等等就知道了。” 良平安话音一塞,被师爷堵住了口。 沈逸在后面看着,不时点头或是摇头,说道:“孺子可教,就是太年轻了。” 一旁的老大爷别着嘴看着他道:“小伙子,人家年轻归年轻,可都是朝廷的大官了,还破了凤兴的私炮案呢!私炮案你知道吗?那可是白花花的大银!你不知道,啥都不知道,就在这乱说。” “哈哈哈,大爷说的是,我一个小人物,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沈逸哈哈大笑,却迈步走了出去。 老大爷看着一急,说道:“小伙子你发什么疯啊!公堂不能乱闯啊!” “住手。” 沈逸再没搭理大爷,堂皇走入公堂,但令牌在良平安手上,他被官差拦下。 卢杰眼睛一瞟,暗道哪里又冒出来个多管闲事的? “呔!兰翎侍卫在此!谁敢拦路!” 叶双凡一声大喝,“噌”地一声拔出宝刀来,吓得周围的百姓连连后退,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沈逸一阵汗颜,这小子当真是很有职业自豪感,这一声“呔”可太有戏了,当初做羽林校尉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多戏。 叶双凡社交牛逼症发作,一刀架开拦路的水火棍,沈逸走进了公堂。 “老师。”良平安迎了上去,拱手行礼。 老师? 卢杰和师爷都愣了愣,什么老师?这么年轻的夫子先生? 再一看,良平安又恭恭敬敬地将令牌还了回去,沈逸将令牌一收,说道:“不好意思,考考我的学生,给卢大人添麻烦了。” 学生?考考? 卢杰打眼瞧了瞧沈逸,一想难怪刚才良平安对他说话时带着些敬畏,感情不是真的监察使啊! 当然良平安也从没说自己是监察使,只是拿出了沈逸的令牌而已,再者沈逸这样的人物说考考学生,就算耽误了事儿,卢杰又哪敢怪罪? 眼前后来的年轻人年纪该要长两岁,更符合传说中的年龄,而且浑身上下一股云淡风轻的气质,该是瘟....监察使不假了! “下官平寿县令卢杰,见过监察使大人。”卢杰只好上前再自我介绍了一遍。 “嗯。”沈逸淡然受了这一礼,地方官下到巡街小差上到郡守,这礼沈逸都受得。 公堂外的老大爷看傻了眼,嘴巴大张难以置信,这、这咋又冒出来个大官哩?咱这平寿县,咋有这么多官? 良平安凑近道:“老师,此时不适合用刑,当传张王氏上堂取证。” 良平安分析的很对,沈逸也知道,但他要给良平安上的不是这一课。 拿着手上的令牌亮了亮,沈逸教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光靠说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老师我这般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为人和善又善解人意的。” 良平安愣了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旁,叶双凡将刀一收撇了撇嘴。 朝向文那瞧了一眼,沈逸向准备动刑的官差颔首道:“都走开。” 两名官差一呆,将目光投向卢杰。 卢杰又看向师爷。 师爷还想对付良平安那般对付沈逸,说道:“大人,咱们平寿县地广人稀,寻常人犯些事儿捉拿归案已是不易,若是...” “少跟我废话,”沈逸淡淡说道:“我说让他们走开,听不见吗,还是说,这令牌不好使?要我请道圣旨来才行?” 沈逸盯着他一喝:“来啊,兰翎侍卫何在!” 叶双凡一听来事了,戏瘾发作,一拱手高喝道:“卑职在!” 沈逸淡淡说道:“陛下御赐你宝刀,胆敢阻拦巡查者,该如何?” “嗯?陛下赐我宝刀了吗?”叶双凡喃喃地自问了一句,瞧见沈逸瞪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正色道:“当斩!” “呃...”师爷一愣,这正儿八经的监察使,不好对付啊!还有陛下御赐的宝刀,这就是死了也白死啊! 师爷也没了办法,无奈,卢杰只能一甩头,让他两名官差下去了。 良平安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一课叫强权,良平安出身低微,一下子也没法将自己的心理优势提起来,但沈逸对他寄予厚望,不在乎慢慢教他。 斥退了官差,沈逸走上公堂高椅,大大咧咧地坐下,卢杰几人也只好跟着走过去,谄媚地躬身等吩咐。 沈逸淡淡道:“平安,你说此案该如何断?” 良平安道:“回老师的话,只凭物证难以断案,应传张王氏上堂对质。” “嗯,”沈逸点了点头,说道:“卢大人,愣着干什么,去办啊。” 卢杰面色为难,搓着手道:“监察使大人,这张王氏,已经死了啊。”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595章 疑点 <s></s> “死了?”沈逸呆了呆,刚不是只说强.奸吗? “隽娘!...呜呜....”。 卢杰眉头一皱,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喧哗!来人!” “慢着。”沈逸又开了口,看着卢杰问道:“这张王氏是如何死的?也是被向文所杀?” 师爷出声道:“这倒不是,是上吊自尽的,死前还留下了遗书,指证是向文害的她!” “问你了吗,”沈逸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人死了,尸体总还在?” 师爷一愕,卢杰接上话点头道:“在,在。” “带我去看。”沈逸站起身来,回头又往向文看了一眼,吩咐道:“马杰,你留在这。” 马杰明白沈逸是让他看着向文别被人下黑手,点点头应了声。 卢杰带着沈逸一行人走到后堂停尸处,只见那张王氏的尸身盖着白布,被放置在木板上。 “掀开看看。”沈逸朝叶双凡说道。 “啊?”叶双凡撇嘴道:“这...不好吧,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来。”良平安应了一声,上前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张王氏苍白无血的脸。 张王氏半老徐娘,但面容清秀,长的也不算差,难怪那向文死命惦记着他。 沈逸走近瞧了瞧,张王氏脖间有勒痕,看情况,像是是上吊自尽。 师爷上前说道:“大人,这张王氏是用三尺白绫上吊自尽。” 沈逸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又绕着尸体看了一圈,穿着正常,鞋上还有干泥,身上其它地方也没有明显伤口。 沈逸拍拍手,说道:“走,去她家中看看。” 一行人又走回了公堂,沈逸扫了一眼,看向了先前与他说话的那位老大爷。 老大爷一看到沈逸瞧他,连忙往后边缩,沈逸伸手笑道:“大爷别走。” 今儿升堂可是热闹,不仅有县令大老爷,还来个年轻无比的监察使,百姓都打着精神头看戏呢,这会一听沈逸说,立马推回了那老大爷。 老大爷欲哭无泪,见沈逸走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惨道:“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大人身份,冲撞了大人,您放过...” “哈哈哈,大爷别着急,你说我是破了私炮案的好官,怎么还如此怕我呢?”沈逸拉他起来,笑说道:“大周不以言定罪,放心,只是让大爷你带个路。” “带...带路?”大爷战战兢兢地问道。 沈逸笑道:“是啊,听起来你对这二人挺熟悉的,不如带个路,带我去那张王氏家中瞧瞧?” 大爷愣了愣,一看沈逸不像玩笑,连忙点头道:“行!行啊!” “那走吧。”沈逸松了手,让大爷走在前头,跟了出去。 卢杰脸色不太好看,带路自有他们可以带,这位监察使偏偏选个局外人,这是摆明了信不过他们啊! 回头看了一眼师爷,师爷暗暗点了点头留了下来,卢杰则带着几名官差跟上去了。 路上,沈逸笑问道:“大爷,你跟这张王氏还有向文很熟吗?” 大爷正是紧张着,闻言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不算熟,不算熟,就是张王氏跟我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沈逸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跟着往城外去了,队伍进到一处小村子,老大爷指着一间矮房道:“就是那了。” 沈逸笑道一声谢,往矮房走了过去。 破旧的小土屋,不大的院子,院门飘摇欲坠,跟个摆设也差不了多少。 推门走进屋里,简单的陈设令人咋舌,除了桌椅床这些必备的家具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卢杰上前指着屋子大梁道:“大人,张王氏就是在这上吊的。” 沈逸点了点头,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大梁下方还有张凳子,大概张王氏就是踩着这凳子上吊的。 良平安上前看了一眼,回头小声跟沈逸说了几句,沈逸只站在原地没动,摆手道:“行了,回去吧。” “回去?”卢杰一愣,“这就回去了吗?” 这才进门多久?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才几个呼吸的功夫吧!这就走?这监察使是来开玩笑的吗! 沈逸抬眼道:“这梁上这么大的问题,看不出来吗?” “梁上?什么问题?”卢杰愣愣地去看大梁,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不用看,走。” 沈逸推着卢杰往外走,顺手带上了门,旋即看向待在屋子外头的大爷。 带上灿烂的笑容,沈逸从示意苏慕烟那一锭银子,朝那大爷走过去道:“大爷,麻烦你带路了,这银子算是谢礼。” 卢杰看着嘴抽抽,那一锭银子足有二十两吧?顶他几个月的俸禄! 大爷哪里敢收,连连推辞,一个不小心,银子掉在地上。 大爷连忙弯下腰去捡,沈逸假借拾银子,低语了几句,大爷一愣,跟沈逸对视一阵。 沈逸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大爷,以后可要好好说话啊,万一身边哪个就是了不得的人物呢?记住了吧?” 大爷愣愣道:“记、记住了..” “行,走吧,回县衙。” 沈逸扫了扫袍尾,带头离开。 回了公堂,不见师爷,卢杰请示道:“大人,咱们接着断案吧?” “案子有问题,明天再断吧。”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在县衙给我腾几间屋子,我就在这住了。” 卢杰愣道:“这...” 沈逸挑眉道:“怎么?不欢迎?” “岂敢,岂敢...”卢杰连道不敢,命人将向文收监,带人整理房间去了。 等沈逸在房里落脚,良平安张口欲说,沈逸却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制止了他,随后朝叶双凡颔首示意。 等叶双凡大马金刀摆开架势在屋外站了,沈逸才道:“说吧。” 良平安问道:“老师,明明有这么多疑点,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平安呐,这就是老师给你上的第二课了,”沈逸微笑道:“如果没有一网打尽的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596章 翻案 <s></s> 夜里,有两人远远的观察着沈逸歇脚的屋子,一人骂道:“怎么还不睡下?” 另一人应道:“大人,卢国民到了,要不咱们问问他?” “也好,东西你准备好没有?”那人问道。 “大人放心,都准备妥当了,绝对看不出问题来...” 行到偏房,两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一人正是卢杰,另一人则是久未露面的师爷。 卢杰对着屋里等待的壮硕年轻人骂道:“你怎么搞的?不是说没落下东西?” 年轻人一愕,说道:“是没落下啊,我刚才翻墙进去瞧了,没我的东西啊。” 卢杰皱眉道:“没你的东西,梁上哪来的问题?” 年轻人拍手道:“我哪至于上梁呢!我压根没上梁啊!” “没上梁?”卢杰面色犹疑,沉默下去。 年轻人满不在乎道:“叔,那小子有这么大本事?我看他啥都不知道,就是撅起屁股放屁!” “闭嘴!”卢杰骂道:“要不是你个混小子,有这么多事?你就不能去嫖?非要干这种事?家里缺这两钱么!” 年轻人挠头道:“那不是喝多了么...” 师爷劝道:“大人,以防万一还是先让他走吧,到时候里外一串,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卢杰想了想,吩咐道:“你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给我滚远一点,快去!” 次日。 第一个出城的不是那年轻人,也不是赶集的城外百姓,而是“大名鼎鼎”的兰翎侍卫叶双凡叶大人。 叶双凡一路快马奔回了昨日到过的村子,找到收了沈逸银子的老大爷,问道:“看清楚没有?” 老大爷为难道:“漆黑地看不清面孔啊。” 叶双凡摆手道:“有个大概就行,多高,多壮?” 老大爷想了想,比划了一番,叶双凡确认了两遍,又骑着快马回了城门口守着。 城门处,年轻人正挎着包袱骑在马上往外赶,正与叶双凡撞个正着。 叶双凡仔细一瞧,骂道:“呔!哪里走!” 年轻人一惊,正要看声从何来,叶双凡却已飞扑了过来。 年轻人也是好手,立刻一弯腰躲了过去,下一秒拳风袭来,叶双凡动作极快! 可惜年轻人一闪身从马上下来,躲过这一拳,叶双凡一击不中,骂道:“好小子!” 年轻人定住身形,看着叶双凡骂道:“你是谁!竟然向我出生,可知道我是谁吗!” “什么谁谁谁,老子是你爷...”叶双凡骂了一半,又换口道:“本官乃兰翎侍卫是也!” “什么兰....” “呔!” 不等年轻人说完,叶双凡又冲了上去。 县衙里,沈逸歇息一夜,良平安早已在门外等着,见沈逸开门,拿着早饭道:“老师。” 沈逸好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您跟师娘先用。”良平安也不解释,说了一声就要走。 “等等,”沈逸唤住他,说道:“去喊一下卢杰,升堂。” “威武....” 官差齐喝,平寿县公堂再开,时辰尚早,来看戏的百姓还不多。 卢杰打着哈欠走出来,看沈逸好整以暇地已经坐在主位上,连忙收了声,上前问道:“大人,您这是...” “断案。”沈逸淡淡地说了一句,又向良平安投去一个眼神。 “带人证、物证上堂!” 卢杰愕然道:“哪来的人证?” “你看着就行了。”沈逸摆了摆手。 在卢杰错愕的表情中,一张凳子被拿了上来,不久,马杰又与另一名计吏,抬着张王氏的尸身走了出来。 卢县令愣愣道:“这、这...张王氏的尸身有何干系?” 沈逸颔首道:“平安,你来告诉卢大人,这有何关系。” “是,老师。”良平安一拱手,走上前去,指着那张凳子道:“这凳子是从张王氏家中取来,据卢县令说,张王氏是用这凳子上吊。” 卢县令一愣,难怪看着有些眼熟呢,不是说问题在梁上吗?跟凳子有啥关系? 良平安绕过身去,指道:“卢大人,你看一看张王氏的绣鞋。” 卢杰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张王氏鞋上有干泥,这是时间所致,说明她身前鞋上沾着泥泞,这也与这几日的天气相符,”良平安再指那凳子,说道:“可这凳子上,除了些许灰尘,毫无痕迹,别说脚印,连泥巴都不曾有,大人,你说沾满泥泞的鞋子踩在凳上,会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吗?” “这...”卢杰愣了愣,仔细瞧了瞧凳子,确实什么也没有。 “再看勒痕,”良平安接着说道:“你们说她用的是白绫,但她脖子上却有磨破皮的痕迹,白绫如何能做到?这只有麻绳才能够造成。” 卢杰更是无语,愣愣道:“这...” 师爷赶忙上前道:“大人,您记错了,张王氏用的是麻绳,不是白绫。” “是吗?”主位上的沈逸笑道:“我怎么记得是你说她用的白绫呢?” “呃...”师爷一愣,改口道:“那大概是小人记错了,不是白绫,是麻绳...” “那好,”沈逸走下来,问卢杰道:“你见过上吊的人吗?” “没有...”卢杰下意识摇头,旋即又道:“这不就有一个...” “你倒是会来事,”沈逸一笑,说道:“上吊而死的人,死因是缺氧,缺氧会造成的现象,有皮肤呈蓝色、眼球血管爆裂和肺部膨胀等等,肺部膨胀且不说,你看这张王氏,有任何一点符合的吗?” 听着沈逸侃侃而谈,卢杰、师爷,包括良平安在内都愣住了。 什么缺氧?氧是啥意思?啥是血管? 良平安眼中爆发亮光,老师真是博学啊! 其实老师不是博学,老师只是前世无聊时法制节目看多了... 沈逸不管他们反应,指着张王氏的尸体下了定论:“这张王氏,根本不是上吊自尽,而是被人勒死之后,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卢县令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很快反应过来,拍手道:“原来如此!竟是那向文****!好在大人英明!差点被向文骗过去了!”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597章 等一等 <s></s> 良平安气急,指着卢县令道:“你...” “诶,”沈逸摆了摆手,朝马杰说道:“带那向文上来。” 不多久向文被带了上来,看见张王氏的尸体,顿时哭成一团。 沈逸摇头道:“你看看,这小子哭成这样子了。” “这就是忏悔吧!大人英明啊!”师爷拍起马屁来。 沈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比某些人英明,还扯出个遗书来。” 师爷一滞,之前准备好的遗书,这会成了无用功,反而徒增疑点。 沈逸瞥着师爷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张王氏一个村妇,认得几个大字?再说她家里笔墨纸砚什么都没有,遗书,你拿来给我瞧瞧?” 师爷陪着干笑,说道:“也许是请别人代写的...” “请你代写的吧?”沈逸随意说了一句,却是吓的师爷连忙摇头:“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小人一向....” “行了行了,那遗书我也懒得看。”沈逸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卢杰眼珠子一转,大喝道:“好你个向文,手段竟如此残忍,**.不止,还敢杀人!来人啊,拖下大牢!” “慢。”沈逸一抬手,上前说道:“你看看这向文,穷书生一个,浑身没有二两肉,他能抱得动那张王氏,将她吊在梁上?我看,光是勒死她都成问题。” 卢杰擦着头上冷汗,说道:“呃...大人,这事有万一,还是将向文收监,严刑逼供...” 沈逸挑眉看他:“卢大人,你很紧张啊。” 卢杰连连摇头:“不紧张,不紧张...” 沈逸嗤笑了一声,喃喃道:“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有收获吧?” “什么?”卢杰问道。 “没什么,都坐下等等吧。”沈逸走回主位,又坐了下去。 卢杰可没心思坐,凑上去道:“大人,等什么?” 沈逸看着公堂外玩笑道:“等看热闹的百姓多点,不然怎么显得我威风呢?” 县令师爷愣住,无言以对。 对他们二人来说,时间过的很慢,仿佛度日如年。 瞧了一眼主位上的沈逸,悠哉悠哉地靠在哪,一旁良平安给他添茶倒水,好不自在。 沈逸自个也是连连点头,这收个学生,还连带着收了个小厮,阿福的地位不保啊! 良平安添了水,小声问道:“老师,什么是“缺氧”?“血管”又是什么?” “呃...”沈逸茶喝了半口,托词道:“有空再教你,有空再教你...” 这些玩意教起来太麻烦,尤其对古人的立场来说,讲上一个月也未必讲的明白... 良平安点了点头,也不多问,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等着下一次倒水。 “他娘的,跟我动手,知道老子是谁不!” 过了好一阵,公堂外的百姓渐渐多了,叶双凡的百姓才传了进来。 “嘭” 一人双手被绑,扔在地上,卢杰一见,顿时大吃一惊。 沈逸挑眉道:“卢大人认识他?” 不等卢杰说话,便有堂外百姓道:“咦,这不是卢县令的侄子卢国民吗?” “哦...”沈逸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卢杰面色比吃了屎还难看,出声道:“大人,怎么把下官的侄子抓来了?” 叶双凡叉腰道:“不抓?不抓他就跑了!还好我兰翎侍卫不负众望,逮住了他!” “误会!误会!”卢杰解释道:“我这侄子是要上京赶考,误会了啊!” “赶考?”沈逸笑了笑,说道:“那你问问他,昨夜干嘛跑到张王氏家中去?” 卢杰一愣,沈逸怎么知道?昨晚他们都在县衙歇着啊! 被绑着的卢国民坐了起来,大声骂道:“我没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沈逸走上前去,站在卢国民面前问道:“你这么壮,比那向文可结实多了,想必勒死张王氏,也是小意思吧?” “大人,大人!”卢杰急忙出声道:“我这侄子虽然外形凶悍了些,可是个老实人,他正准备上京参加武举,投军效力呐!” 大周的武举不是一直有的,只是这两年草原整合成一股势力之后屡犯边关,战事屡次受挫的情况下,才对应文举出的一个武举,一方面是为了强军,一方面,也是招揽那些有本事的江湖人。 “正是!我去年虽未中举,但也有功名在身,按律可不跪!”卢国民大呼小叫着,背负着双手站了起来。 沈逸瞪了他一眼,道:“按律是可不跪,但杀了人,你就必须跪!” 卢国民狂妄道:“笑话!谁看见我杀人了!” “你跪不跪?”沈逸逼视着他。 “不跪!”卢国民挺直了胸膛道。 “不跪也得跪!” “啊!!” 沈逸直接一脚踹在卢国民膝盖上,疼的他痛呼的同时也跪了下来。 沈逸上前狠狠地揪起他的衣领,冷声道:“别以为没人治的了你!你们地方不讲规矩,我沈逸,也从来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卢国民恶狠狠地盯着沈逸,却忌惮于把着刀站在旁边的叶双凡而不敢说话,卢县令要上来劝,沈逸却收回手负手走了回去。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张王氏。”沈逸捧起桌上茶杯,淡淡说道。 卢国民哼道:“我没杀她!我根本没见过她!” 沈逸随口问道:“那你那天晚上在哪?” 卢国民仰着脖子说道:“喝酒!” “在哪喝的酒?酒好喝吗?”沈逸又问。 “自然好喝!不好喝我会喝吗?!” “喝多了滋味不好受吧?” “好受的很!” “张王氏长的不错吧?” “也就那样!” “也就那样。”极快的一问一答忽然停了下来,沈逸似笑非笑道:“你都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长的“也就那样”?” 沈逸语气陡然一转,大喝道:“老实交代,你那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你见色起意,奸.污了张王氏,事后害怕事情败露,便起了杀心!快说!” 哗! 公堂外,百姓爆发一阵喧哗! 卢杰一急,忙让人维持秩序,可滔天的议论声,已是扼制不住。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598章 真凶 <s></s> 卢国民表情一滞,涨红了脸,强自道:“我听人说的!不行吗!你休想胡乱给我定罪!” “行,当然行。”沈逸笑了笑,走到张王氏的尸身旁,似在她手上看了看,拿起她的手碰了碰,紧接着亮出右手,说道:“可是张王氏这指甲里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站远了的人根本看不清沈逸手里的是什么,唯有最近的叶双凡和卢国民能看见,那是细小的丝线。 沈逸一步一步逼近卢国民,高声道:“你闯进张王氏家中将她奸污,过程中张王氏拼命反抗,指甲划破了你的衣物,明面看不见,指甲里却有残留!” 卢杰闻言大急,怎的漏了这出! 师爷也是一愣一愣的,他没瞧见指甲缝里有什么东西啊! 沈逸在卢国民面前蹲下,与他的衣物一做对比,“看这纹理质地,与你身上这件,可一模一样啊。” 卢国民脸色涨红,看着沈逸捏在手指间的丝线,又看看身上衣物。 沈逸站起身,陡然一声大喝:“铁证如山,你还如何解释!来人,拖下去斩了!” 斩...?斩了?! 众人惊呆之际,卢国民脸色涨红到极点,突然大喝:“不可能的!玩她那晚我穿的根本不是这件衣服!她不可能抓到...” “哦....玩她那晚!”沈逸脸上笑容灿烂。 顿了顿,堂外百姓的喧哗声更盛! 卢杰身子一软,瘫倒在太师椅上。 卢国民身体忽然一颤,自己也反应过来,声音戛然而止。 “畜生,畜生,你还我隽娘!”被押着的向文突然发狂,哭骂着冲向卢国民,但最终被人拦下,跌坐在地,看着张王氏的尸身痛哭。 沈逸将手上的丝线吹飞,笑说道:“骗你的,这丝线,是我刚刚才从你衣领上取下来的。” 卢国民一愣,低头看自己的衣领,果然有所破损,他顿时大怒:“狗官!你害我!” “早说了我也不是讲规矩的人,”沈逸拍了拍手,说道:“不过说到狗官嘛...” “来人!将卢杰与师爷拿下!” 无人行动,毕竟是本地作威久了的县令大老爷。 叶双凡一个箭步,上前就拍飞了卢杰的乌纱帽,刀架在他脖子上,骂道:“哈哈,狗官,本侍卫在此,你还想逃!” 其实卢杰瘫倒在椅子上根本没逃,只是叶双凡戏多。 倒是那师爷看见大刀吓得腿软,哭道:“大人,这都是那卢国民所为,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前脚说梁子有问题,他后脚就去了院子探查,你说没问题?”沈逸好笑道:“至于你,你不会以为我忘了,你还有封准备好的遗书没拿出来吧?” 师爷一滞,再没了说辞,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瘟神,果然是瘟神! 沈逸再度亮出令牌,朝着官差喝道:“本官乃天子钦点监察使!尔等抗命不遵形同抗旨!可要想明白了!” 此言一出,那些犹豫不决的官差终于站了队,拥上前去将几人拿下了。 “老师高明,学生受教了。”良平安这时候走上前来,拱手说道。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小意思,假以时日,你也可以。” 说罢沈逸吩咐道:“此事你写一封折子,随这些人送回京城。” 说完了,却见良平安面色尴尬,沈逸不解问道:“有什么问题?” 良平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回老师的话,学生,学生不会用毛笔...” 沈逸一愕,倒忘了这茬。 良平安吃百家饭长大,学到的都是在学堂偷听,或者自己捣鼓的,食都不果腹,哪有钱买笔墨纸砚,连当初投的行卷,都是用炭笔写的。 一旁的叶双凡听了,满脸的跃跃欲试,沈逸瞥了他一眼,无奈道:“那你写吧。” “好嘞!”叶双凡答应一声,收了宝刀写折子去了。 沈逸如果知道当初叶双凡请旨来京畿巡查的折子让周帝看了半天才看懂,大概绝不会下让叶双凡写折子的决定。 不论如何事情告了一段落,沈逸让那两名御史和计吏监督着抄了卢县令的家,自个在县衙的大屋歇了下来。 卢县令贪没贪尚且不知道,屋子里倒是摆满了书,一件装饰品都没有,看上去清如水明如镜。 不过这都是表象,再清明,他也是包庇人犯,丢不丢人头两说,罢职是少不了。 满屋子的书籍让良平安看花了眼,逮着一本就可劲看,翻页又极快,像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般。 沈逸看的好笑,抄家抄到这的时候挥手斥退了来人,就让良平安在这看个够。 抄家完了点清了数目,沈逸便让官差押着几人上路回京城候审,自个在平寿县停留下来,顺便对其它官员进行考课。 -------- 两日之后,押往京城的路上,卢杰悔不该当初,可谁能想到,这监察使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平寿县来? 本来私炮案之后卢杰以为巡查之行该告一段落了,谁知道这么快就来了? 澜沧郡地广人稀,城与城之间隔的很远,县令与县令之间又没什么交情,沈逸就算到了焦陵,也不会像在沧州那样不久整个凤兴的官员就知道了。 坐在牢车里卢杰左右张望,忽然道:“王二,你放了我,我给你一千两银子!” 被称为王二的官差回过头,撇嘴道:“大人,您别开玩笑了,您的家都被抄了,哪还有钱给我?俺这一家老小都在平寿,放了您俺怎么交待啊。” “你...可恶!”卢杰一滞,紧接着大骂,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唉,大人,您说您也是....” “嗖”! “噗嗤”! 王二话说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低着头的卢杰感觉有什么东西溅在脸上,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竟是一片殷红血迹! 抬头再看方才还在跟自己说着话的王二,此刻脑袋上横穿一支箭矢,鲜血顺着箭矢流出,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后面牢车里头师爷惊叫出声,抬头再看,山涧之中仿若黑云压境,大批马队狂奔而至!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599章 兵至(加更补完) <s></s> 片刻,有数骑奔的近了,领头一人手上还拿着弓箭,指着卢杰几人的车队一阵几里哇啦的大叫。 负责押送的几名官差看着大批马队和滔天的呼喝声,双手捏着佩刀,却忍不住颤抖。 “辽、辽人....辽人打进来了!” 晒的黝黑的皮肤,人均骑兵的大军,弧度明显的大刀,精准的箭术,听不懂的鸟语... 种种特征都在告诉这些官差,突然出现的这大队人马,是北辽人! 澜沧郡与草原之国北辽接壤,因此也更习惯用他们的国号“辽”来称呼草原人,而再往京城方向乃至江南,都是用“蛮虏”来称呼这些精壮的强盗。 可是,此地离大周北边境远着,辽人是怎么打进来的? 难道,难道前面那么多城池,全都沦陷了?! “啊!!!” 终于有人顶不住心理的压力,扔掉手中佩刀,拔腿就跑。 一个,两个,三个... 除了中箭身死的王二,负责押送的五名官差中的四人全都跑了,镇静些的还拿着刀,胆子小的干脆连刀都扔了。 生死关头哪还有人再管押送的任务,被抛弃的卢杰三人被关在牢车里跑也跑不了,动也动不得,只能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哈哈哈哈!” 之前一箭射死王二的辽人突然爆发大笑,也就只有这笑声没有语言障碍,旋即他用手中弯刀一指四人逃跑的方向,顿时有数骑出列,追了上去。 这时候,那辽人才看向牢车,和被关押在其中的卢杰等人。 见到辽人骑马过来,从他的眼神中卢杰只看到凶狠! 数骑围住牢车,仿佛看猴子一般围观了起来,卢杰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吼”! 忽然有人狂吼一声,卢杰吓了一大跳,没忍住,尿了.... 腥臭味传出,领头的辽人眉头一皱,等看到卢杰湿了的裤子,顿时仰天大笑,身后的大股骑兵也跟着狂笑。 这一刻卢杰只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别误会,不是没脸见人,是为了保命.... 笑了好一阵,领头的辽人忽然朝着身后叽里呱啦的一阵鸟语,不久一骑上前,马鞍上坐着的人长相更靠近中原人,听了一阵,忽然朝卢杰问道:“将军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被关在牢车里。” 卢杰一愣,此刻听到的声音是从所未有的亲切,心中生的希望爆起,抓着牢车围栏道:“我是平寿县令!告诉这位辽...这位将军,我是平寿县令!我有钱!我可以给他钱!” 那人听了一阵,又翻译成草原话与那辽国将军听,那将军听了又是大笑,指着卢杰一阵叽里呱啦。 卢杰听不懂,只能干着急,好久才听那人道:“此处离平寿多远?平寿有多少守军?” 卢杰一听顿时叫道:“不远!不远!我可以带路!骑兵,骑兵一天就能到了!” 那人又翻译给辽国将军听,将军听了,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想了一阵。 卢杰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久忽然听到一刀砍在牢车上,又是吓了一跳,车边的大汉似乎想砍了他,极兴奋地叫嚷着,却被那辽国将军制止。 不久,又听那人道:“将军说,只要你帮他一个忙就可以饶你不死,将来破城的时候,还能让你接着做县令。” “嘭、嘭...” 这时候数道声音传来,卢杰转头一看,不久前逃跑的官差都被抓回来扔在了地上。 卢杰哪里再还敢说个“不”字,顿时点头如捣蒜! 那翻译转达了之后,辽国将军一阵大笑,呼喝几声,从官差身上搜出钥匙,打卡了牢车。 卢杰三人从牢车中出来,要参加武举的卢国民虽然壮硕,被草原人揪着却屁也不敢放一声,乖的跟小鸡似的。 虽然满身尿骚味,辽国将军还是毫不介意地揽着卢杰的肩膀,拿着手上马鞭遥指山间,一阵鸟语。 卢杰听不懂,好在那翻译一直跟着。 “你看,我们大辽的勇士多么威猛。” “是,是,威猛,威猛!”卢杰拼命点头,放眼看去,满山的骑兵少说有数千! “打下你们平寿,最多两天!” “是是!”卢杰瑟瑟发抖,机械性地点头。 “不过我希望,你可以帮忙把这个过程缩短到一晚上,拿我就可以饶你一命,将来还可以给你很多钱。” 卢杰一听,直接跪了下来,高呼道:“莫敢不从,莫敢不从啊!” 卢杰这一跪,好像让辽国将军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哈哈大笑,这笑,有自傲,但多是鄙夷。 旋即辽国将军又向翻译说了几句,那翻译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来,倒出几粒药丸给卢杰道:“你,还有他们都吃了。” 卢杰愣愣接过药丸道:“这...这是什么?” “毒药。”翻译面无表情,说道:“每过一段时间不吃解药,就会毒发,你们办好事,就会给你们解药。” 【作者题外话】:加更补完了,再立一个fg,周票过4000再爆加更!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0章 看热闹 <s></s> 夏日的清晨大概是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间,日光不算毒辣,气温正好,趁着阳光起床打上一套太极,修身养性的沈少爷开始了新的一天。 “呼...” 沈逸收招而立,自从经李天问启蒙,苏慕烟巩固之后,沈逸的功夫不说大有长进,但身体素质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浑身精壮而不壮硕的肌肉,如今晨练一番难出一滴汗。 苏慕烟拿着茶碗上前,说道:“公子,这太极拳似含深厚武道,为何公子只当做是舒展身子的招式,而不加以开发呢?” 沈逸张口无言。 你问我?我还想问呢。 也不是谁都能像李天问那样看一遍就能当杀招使,沈逸怎么捣鼓也不知道当初李天问究竟是怎么用一招平平淡淡的野马分鬃将沈府的假山打碎的。 换言,苏慕烟身手也不差,虽然她看得出太极拳不简单,却没办法像李天问那样改造成杀招,这武道上的悟性,还是差着。 沈逸喝了口茶,笑道:“除了这太极拳,我倒是有另一套大功已经练的精深了,你要不要试试?” 苏慕烟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大功?慕烟愿为公子喂招。” 沈逸嘿嘿笑道:“此功名为《极乐神功》,第一招叫做将军骑马,第二招叫做观音...” 没等沈逸说完第二招,苏慕烟脸就红了,床第间那些肉麻的荤话沈逸没少说过,苏慕烟岂能不知,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但旋即苏慕烟又媚眼如丝地靠上来道:“等找到了师傅,慕烟定然陪公子试招。” 咝... 沈逸抽了口凉气,到底是苏慕烟不是玉钗,想令其娇羞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苏慕烟这么说,沈逸不得不想起,还有一招叫做“一龙二凤”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拉上玉钗一起试试,嘿嘿嘿... 想入非非之时,苏慕烟又叹道:“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一点师傅的消息。” 沈逸回过神来,苏慕烟一直在找她师傅苏玲珑,当初也以为苏玲珑离开金安会来京城搞事情,可是待了这么久却一点消息没有,看来是不在。 苏慕烟想找苏玲珑,沈逸想找李天问,乖乖,这要是都找到了,那场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该相见时自会相见的,”沈逸安慰了苏慕烟一句,朝马杰问道:“平安呢?” 马杰笑道:“那小子就待在卢杰的书房里,没出来过。” 沈逸愕然道:“一直到现在?” “是的,今天是第二天了,昨天一天都没出来过。”马杰应道。 沈逸顿时大汗,靠,这种学习的热情,就是前世面临高考、考研的自己也自愧不如啊! “去看看。”沈逸放下茶碗,迈向书房。 书房里,良平安抱着一本书靠着书架在地上坐着,两眼瞪地斗大,看上去很精神,只是那浓浓的黑眼圈极是明显。 良平安显然看的入迷,沈逸几人进来了,他竟都充耳未闻。 沈逸又好笑又好气,上前抽走了他的书。 本以为良平安会大喊还给我,结果却出乎意料。 书被抽走,良平安似条件反射似地抱起头来大喊道:“别打!别打!我走!” 沈逸为之一愕。 片刻良平安才反应过来今时已不再是往日,瞧了一眼赶忙站起身道:“学生见过老师。”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你这是?” 良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回老师,以前我买不起书,都是等私塾下学了,再翻墙进去偷偷找书看,被那些教书先生发现了,就会打我,习惯了...” 沈逸稍稍沉默,叹了一声将书还给了良平安,说道:“读书切勿冒进,要劳逸结合,你这样看下去是不行的,回去歇歇吧,回过精神再来看。” 良平安愕然道:“老师,我很精神。” 沈逸看着他的黑眼圈,板起脸道:“这才拜师几天?就不听老师的话了?” 良平安一听这话,顿时没了脾气,蔫蔫道:“是,老师。” 天地君亲师,师徒之名既然成了,良平安就不能反抗沈逸的话。 沈逸好笑地让他回去睡了,正要往外走,叶双凡又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差点撞到沈逸。 沈逸骂道:“着什么急?这是县衙又不是青楼。” 叶双凡这小子真真是有出息,送走了卢杰他们,叶双凡干脆没在县衙歇息,直接出去找了家青楼歇了,还非拉着马杰一块去,就像女生上厕所总要手挽手找人陪似的。 完事了出来之后两人还一起评头论足,说什么北方的窑姐就是没南方的水嫩云云,大气的叶双凡还约好有机会带马杰去金安的青楼逛个遍,那是他的启蒙之地,他熟的很,费用全包! 都说一起嫖过娼的就是好兄弟,这话果然不假,两人去了几趟青楼,亲的就像是亲兄弟似的,前面还是“叶侍卫”“马杰”地互称,现在已经成了“叶兄”“马兄”了。 这会叶双凡闯进来,沈逸还以为他又要去逛青楼,结果他大摆着手道:“哪是啊!城门一群人打起来了,快跟我去看热闹!” “一群人打起来了?”沈逸一愣,还没等问明白,就被叶双凡拉着走了。 赶到城门附近时,果然看见好一帮人围在城门外,喝骂声大响,搞的原本要进出城的百姓都被挡住了。 走近一看,发生争执的居然是一群风尘仆仆的百姓和平寿县的官差,官差甚至都已经亮出了刀来,喝斥道:“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另一边的百姓则骂道:“都是大周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官差骂道:“切,谁知道你们是哪来的乞丐,连文书....” “让开让开!兰翎侍卫在此!”叶双凡极装比地大呼小叫着,推开了一条路。 沈逸走到近前,喝止道:“住手!” 那骂人的官差一顿,回头一看是沈逸,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上前见礼道:“监察使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怎么回事?”沈逸没理他,朝被拦在外面的百姓颔首道。 那官差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既不是本县百姓,又没有过路文书,还妄想进城,不得已,卑职只好将他们拦下来,谁知道他们还大呼小叫地不肯走!”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1章 流民 <s></s> 在这个时代,交通不比现代,经济水平更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只在一个城池和附近生活,想要到另一个城池去,需要官府出具的文书才可以。 沈逸看了看那些被拦在城门外的百姓,大多风尘仆仆,精神面貌不是很好,有的牵着马,有的抱着孩子,老幼妇孺皆有。 奇怪的是他们的长相似乎有些特别,但看了看,又说不出来哪儿特别。 沈逸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的文书呢?” 那人看沈逸像是个官,干脆道:“大人,没有文书,我们是逃难来的!” “逃难?逃什么难?”沈逸问道。 那人道:“辽人打进来了!咱们只能往这逃!” “笑话!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不就是嫌自个那地方不好,想往咱们这边来,用这借口的你不是第一个了!”官差骂了一句,接着说道:“大人,别听他的,这些羊腥汉就向着往咱们这边靠。” 沈逸听他一说,才明白这些人的长相特别在哪里,原来是长的有些像草原人,比起中原人要更粗犷一些。 再听那官差的话,即便是在如今的大周,也存在着地域歧视之说,靠中原的看不起边境的穷鬼,因为靠近草原,那边多以畜牧业为主,一些极端的中原人,会骂他们是“羊腥汉”。 这些北境人也可怜,尤其是草原大一统之后,有时候放羊放的好好的,就会遇上大股骑兵,将放羊的牛羊劫掠一空。 运气好的缺胳膊少腿,但还能留条命,运气不好的,就连命都丢了,因此北境的人一直想往中原迁移也不是秘密。 可大家都走了,留下一座空城还有什么用?官府只能以不出具文书的形式阻止当地百姓离开,时间久了,借各种各样理由来到中原的人也不少,这官差虽然说的难听,但确实有前车之鉴。 沈逸没理官差,朝着百姓问道:“你们是哪一座城池的人?辽人何时打进来的?” 那百姓急道:“我们都是中楼的!辽人早就打进来了,咱们逃了三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没多久,辽人就跟着打上来,北境的城池,丢了大半!” 那官差又道:“笑话!照你这么说,咱们这能一点消息没有?我看你们根本不是中楼人,就在这说谎!” 那百姓大急:“真的!我马缰扣上还有官府的印呢!” 官差还要说话,沈逸沉声斥道:“闭嘴!” 官差顿时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取来我看看。”沈逸伸手说道。 那百姓连忙将马缰扣卸下了,交与沈逸一看,上面果然有中楼官府的记号。 像牛、马这种不能随意宰杀的牲畜,官府都有登记,这印绝对做不了假。 沈逸拿着马缰扣,心里已经信了一半,因为这些百姓脸上满是慌张,身后老幼妇孺皆有,确实是逃难模样。 但若真如他们所言,北境丢了大半城池,辽人岂不是就要打过来了? “先让他们进来,统一收容,”沈逸沉声下令,又指着和他对话的百姓说道:“你,跟我回县衙。” 那官差一愣,正要劝,沈逸却冷着脸道:“照我说的办!” 县令下马,沈逸这个监察使成了平寿最大的官员,当然就算县令没下马他也是,他这一下令,谁敢违抗?那官差只好叹着气答应了,让兄弟们将这些流民送到规定地方去。 县衙里,沈逸沉声问道:“你说,你们流浪了几个城池,都被辽人攻占了?” 那中楼来的流民没想到能来到县衙这种地方,顿时显得有些拘谨,沈逸一点头,马杰捧了杯茶给他。 那流民连声道谢,喝了一口之后才放松了一些,回道:“回大人,中楼被攻占之后,咱们就逃到九岗,结果辽人大军又追上来,咱们又逃到丰宿,可辽人又追了上来,咱们没法,也不想再这么逃了,只能一口气跑到这儿来了...” 中楼、九岗、丰宿,这三城是离北辽最近的三城,若照他这么说,大周极北三城全部陷落,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周扒皮要是知道,早该派兵去救了。 而且这次出乎草原人以往的作风,以往草原人就算打赢了也不会占城,洗劫一空就走,这次居然连攻三城,这是打算跟大周全面开战了? 见沈逸沉思没有说话,那流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沈逸沉思片刻,吩咐道:“带他下去吧。” 随即沈逸又朝那流民道:“在我下令之前,你们不能离开收容之处,一人违令,全部赶出平寿,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那人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谢恩。 等那人被带下去,沈逸又吩咐马杰:“让人看着这些人,如果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少爷。”马杰应了一声,下去办了。 叶双凡不解道:“些流民有什么好看的?” 沈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辽人的细作呢?” 叶双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逸再度沉默下去,良久又吩咐道:“去叫县尉来见我。” 不多时县尉来了,不等他行礼沈逸直接问道:“本县有多少兵力?” 县尉一顿,还以为沈逸是在进行考课,没多想便道:“平日维持治安的,大约在一百二十人左右,算上衙役、狱卒等等,大概有二百,闲役大概七百左右。” 平寿虽不是小城,但也不是多特殊的重城,并没有驻兵,县尉手上也只有平日维持治安之类的人手。 闲役则类似于前世的民兵,都被官府登记在册,等到急用时,也能充个人头。 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大半还是偶尔才被官府抓训练的闲役,如果情况真如那辽民所说... 沈逸沉声吩咐道:“传我命令,今夜起平寿实行宵禁,另再派一支十人小队,往北境探查,快去快回!” 县尉不知发生何事,但沈逸这个监察使这么说了,他只能照办。 等县尉走了,苏慕烟宽慰道:“公子,丰宿离平寿尚远着。” 沈逸摇了摇头,靠在椅上道:“未雨绸缪,我也希望无事,但却不能不当回事。”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2章 去而复返的卢杰 <s></s> 澜沧郡,某处山涧中。 十多名骑兵围着一名单膝跪在地上的大周兵士打着转,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大周兵士身旁躺着一匹奄奄一息的马,马脖上数支利箭穿透,马嘴流出鲜血,出气多,进气少。 大周的兵士背上负着三角旗,那是边关加急令的标志,而他的状况也不算好,左腿中了一箭,左臂还有一箭,已然站不起身了。 大周兵士看着辽人围着自己大笑,忍着剧痛撑着刀站了起来,怒骂道:“狗娘养的,有种单挑啊!操.你娘的草原人,就算老子死了,老子的兄弟早有一天干到你们家门口去!” 辽人并不能听懂他在骂什么,只是他一骂,便也停下打转,一年轻辽人骑在马上,弯弓一射,利箭飞出,目标却不是兵士。 “叮” 一声脆响,利箭磕在刀身上,刀一斜,兵士单腿顿时不受力又跌倒了。 “哈哈哈!”年轻辽人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大周兵士,若是卢杰在这,或许能认出这是之前揽着他肩膀的北辽将军。 一阵放声大笑之后,北辽人叽里呱啦地说起他们才能听得懂的草原话。 年轻辽人身边的大喊高声道:“突尔将军,让我砍了他吧,那匹马今夜又能给我们加餐了!” 年轻的突尔将军大笑道:“不着急,再跟这中原人玩玩!” 此时,左边的辽人劝道:“将军,我们的任务只是切断他们的联络,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辽人似乎有些地位,突尔将军听了,虽然对他说教的语气不悦,但还是一摆手,下了令。 顿时先前说话的辽人哈哈一笑,跳下马拔出弯刀,冲向单膝跪在地上的大周兵士。 大周兵士早已受伤,大量失血让他的脸色苍白又无法起身,只能勉强招架,形势岌岌可危。 突尔将军道:“差不多了,我们要去平寿了!” 左边的辽人一惊,说道:“不可以!这不是我们的任务!” “我才是将军!”突尔将军怒骂道:“特穆尔能做到的,我突尔哈也能做到!” 左边的辽人制止道:“不可以!我们只有两千人!如果勇士们折损在这,特穆尔将军一定会惩罚你!” 突尔哈不屑一顾道:“那你尽管逃跑吧,胆小的家伙,我们草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胆小鬼!” 此时那大周士兵落败,辽人割下他的头颅拿在手中,彰示着自己的威猛,周围的十几名骑兵放声欢呼。 突尔哈一举弯刀,大喝道:“走!和他们汇合,去平寿!” 十几名辽人齐齐高呼,拖着大周士兵的死马跟着突尔哈隐入山涧之中,唯有那劝说突尔哈的人面色难看,低叹了一声才闷闷不乐地跟了上去。 约莫百米之外的山林中,另一名大周士兵双眼充血地看着被辽人遗弃的同袍尸体,良久才移开目光,摸了摸怀中的边关急报,打着小心继续往京城方向而去。 ------- 到了深夜,平寿县被沈逸下令宵禁,城中一片安静,沈逸待在县衙里,看着澜沧郡的地图,若有所思。 澜沧郡和北辽接壤的边线很长,最直接的就是中楼城那一片,但其它地方不是不能进入澜沧郡,只是那边有高山天险,即是澜沧江的发源地,澜沧山。 不善山战的草原人从未从那入侵过,因此大周驻防的人也很少。 可如果,如果草原人从那进来了,几乎就可以杀进澜沧郡腹地。 如果草原人派一支奇兵从这摸进来,很可能在官道上截杀送信的士兵,加上澜沧郡地广人稀的特性,也极有可能短时间内掌握不到这些消息。 但问题是这支奇兵也不能太多,不然极容易暴露,反倒会陷入大周的包围,成为瓮中之鳖。 除了派人往中楼方向探查,沈逸也派了人向京城传递这个消息,不知道朝廷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正想着是不是先转移去澜沧都城或者是退回焦陵的时候,有官差来报道:“大人,有人在城门外叫门。” 沈逸一愣,这都已经深夜了,就算不是宵禁,这时候城门也已经关了,谁会这时候进城? 怪事接二连三,沈逸问道:“是什么人?” 官差神色古怪,顿顿道:“是,是被押送回京城的卢县令他们...” “卢县令?”沈逸一愕,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自沈逸下了宵禁令,兰翎侍卫叶双凡也没了去处,这会正是无聊着,一听沈逸要出门,马上拿起刀就跟着去了。 到了城楼上往下一望,果然瞧见一行人在城门外叫喊着:“开门啊!是我啊!” 喊话那人沈逸认得,是押送卢杰上京的差头,借着月光还能看见卢杰三人还待在牢车里。 在沈逸示意之下,官兵朝 城门外的差头大喊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辽兵!王二被杀了!” “什么?!” 城楼上的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沈逸要好上一些,但面色也不太好看,看来草原人真的兵行险招,从高山天险摸进来了! “放他们进来。”沈逸沉声下令。 没多久,城门半开,放卢杰等人进了城。 “站住,”沈逸带人站在城门内,冷声道:“缴刀。” 几名官差非常干脆,直接将佩刀往地上一扔。 沈逸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几名官差身上有跌摔的痕迹,倒是牢车里的三人安然无恙。 “全部下狱。”沈逸淡淡说道。 “啥?”沈逸身边的县尉愣了愣,说道:“大人,张五他们是押送的....” “我说,全部下狱。”沈逸看着县尉,淡淡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说罢,沈逸转头离开,辽兵攻进澜沧郡的消息越来越可信,他要再去看看地图。 叶双凡跟在他身后,不解的问道:“关卢杰他们就算了,干嘛关那几个官差?他们没犯事啊?” 沈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淡淡道:“你知道草原人强在哪吗。” “当然知道,”叶双凡道:“善马术,骑射强,来去如风啊。” 沈逸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还看不出来哪里不对?”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3章 惊变 <s></s> “哪里不对?”叶双凡就像个二愣子一般问道。 “你爹能做到总督,你居然就这水平,我真是服了。”沈逸摇头叹了一句。 “我很能打的好不好!”叶双凡挺了挺他算不上多爆炸的胸大肌,把着大刀说道。 沈逸无语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正被押送下狱的卢杰几人,低声说道:“他说他们遇上了辽人,我姑且信他们一次。” “嗯嗯。”叶双凡一个劲点头,凑近了些等着听下文。 “王二死了,就说明他们碰上的距离已经不近了,至少,是弓箭的射程之内,”沈逸指了指身后,低声道:“在善弓马的草原人面前,凭什么只死一个王二,这几人却能安然无恙地逃回来?” “他们是马比辽人好,还是骑术比辽人好?况且,还押着三辆牢车,如今他们一起回来,你不觉得有问题?” 叶双凡越听眼睛越亮,最终一拍手道:“我知道了!他们根本没碰上蛮虏!他们在说谎!” 我丢! 沈逸差点平地栽倒,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叶双凡重重点头道:“牛还是你牛!” 叶双凡被夸的不好意思,摸着头道:“呵呵,都是跟你学的,名师出高徒嘛。” “我可没你这样牛逼的徒弟!”沈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气哼哼地回了县衙,他看以后叶双凡干脆改名叫叶大傻子算了!老叶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此时,京城依旧热闹繁华,皇城之中,周帝抱着淑容皇后已准备歇息。 “陛下!陛下!陛下!” 周帝刚刚闭眼,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呼唤声,这声音听了数十年,周帝立刻便认出是宋祥。 宋祥身为大内总管,跟在周帝身边多年,不可能这么不懂规矩,半夜来打扰周帝,他既然来了,必是有天大的要事。 周帝很快反应过来,沉声道:“去看看。” 在不远处候着伺候的宫女听了立刻便去开门,周帝朝着身边的淑容皇后道:“你先休息。” 说罢在宫女伺候之下周帝披上了外袍走出了寝室。 宋祥此刻已走了进来,满脸的慌忙之色,叫道:“陛下!边关急报!” 周帝瞳孔一缩,眼睛已看到宋祥手上捧着的那封带血的奏疏。 夺过一看,周帝紧接着双眼大睁,沉声道:“送信的人呢?” 宋祥急声道:“身负重伤,已送去太医院了。” 周帝面色沉滞,快速吩咐道:“传苏乾、曹安民御书房议事!” 宋祥不敢耽搁,立刻去办了,周帝不等宫女替他穿上龙袍,便往御书房去了,这一夜,皇宫中灯火通明,无人入眠。 苏府,苏乾已经歇下,又被府中老管家喊醒。 “何事?”苏乾拉开门问道。 老管家躬身道:“宋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急事请老爷进宫商议。” 苏乾抬头望了望月色,心中有些疑惑,但一听是宋祥来了,也知道肯定是要紧事,换上衣服便出门了。 在门外见到宋祥,没等苏乾开口,宋祥便道:“苏大人,出大事了,您赶紧进宫去吧,咱家接着去召曹尚书。” 一听这话,苏乾的面色顿时变了,召见他不足为奇,但这曹安民身份特殊,乃是现任的兵部尚书,连他一起召见,必然是边关出了变故! 不久之后,苏乾和曹安民便在宫中碰了面,两人神情都很严肃,对视了一眼,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周帝只披着一件外袍,两条眉毛紧皱,对着铺在桌上的地图思考着。 两人进来,不等行礼,周帝便招手道:“上前说话。” 两人走到御案前,周帝指着地图上的位置道:“蛮虏犯边,澜沧山四千守军全数尽忠!” 周帝收到的急奏,并非来自北境大城,而是来自澜沧山的守军,北境数城陷落的消息,他仍未得知。 两人面色顿时一变,四千守军全军覆没?蛮虏怎么会从澜沧山打进来? 苏乾片刻说道:“陛下,澜沧山天险难行,辽人就算兵行险招,人数定也不多。” 周帝没有说话,指了指放在桌角的急奏,苏乾拿起一看,上书“辽人借夜色而攻,粗算应有三千。” 三千人,不算太多,但,也足够在没有守军的某些县城搅风搅雨了。 问题是,他们难道是为赴死而来,不想回去草原了吗? “这支蛮虏大军现在在哪,人数实际,朕一概不知!”周帝沉声道:“朕担心的,还是边关!” 兵部尚书曹安民想了想,惊道:“难道陛下没有收到朱长威的奏报?” 周帝面色难看,没有说话。 但这就是默认了,以往没收到奏报就是好消息,但是现在澜沧守军的急奏来了,却没有澜沧郡守军的奏报回来,这就是个坏消息了。 一来,这代表可能朱长威还不知道澜沧山失守的消息,但这概率基本为零,北境形式严峻,军营间的通信频繁,不可能京城都受到了奏报,澜沧郡的守军还没有收到。 只有第二种可能性更大,那就是那支从澜沧山进来的蛮虏大军还没有离开大周,还在澜沧郡境内活动! 苏乾忽然面色大变,惊声道:“陛下!不好!” 周帝看向他,苏乾急忙说道:“朱长威必定知道澜沧山防线失守,定然派兵去救,如今还没有奏报,很可能是这支蛮虏在澜沧大肆截杀传信兵,澜沧郡的地形,藏三千人很容易!” 曹安民皱眉道:“朱长威领着四万守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三千人拖住。” 苏乾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最坏的情况,北辽可能两面发难,中楼也遭了攻势,朱长威疲于支援,只是战报没有传来!” “这...”曹安民一惊,难以想象这种情况,北辽大举进攻,这是从未有过的。 以往北辽多是在寒冷的秋冬季打了草谷就走,此次还是夏日却侵扰澜沧,本已失常,难道,还大举来犯了? 周帝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沉声吩咐道:“令石烈,率京营一万骑兵急行军!设法与朱长威汇合,问清情况!每日皆需来报,不得有误!”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4章 问话张五 <s></s> 眼下能最快调齐出发的就是京营士兵了,但京营不比草原,一万的纯骑兵可谓是大手笔了。 言罢周帝再度吩咐道:“传令丁威,率羽林卫北上把守澜沧江,严查过往船只,即日起,任何船只不得停靠京城渡口!” 澜沧江从澜沧山发源,流经澜沧郡内,经过京城,虽然渡口离城池很远,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周帝从心里感觉到,这次蛮虏的攻势不简单。 幸好丁威之前率羽林卫接管凤兴守军,现在就在松州。 苏乾想了想,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与曹安民拱手应声。 “等等,”两人正要走了,周帝突然唤住两人问道:“沈逸此时在何处?” 沈逸? 苏乾一想,可不是嘛!沈逸半个月前离开京城,上澜沧郡去了! 来不及多想,在御案上的地图一看,苏乾道:“按理,应在平寿或是安陵。” 周帝凝眉想了想,良久之后指着地图上吩咐道:“让石烈沿着这条线行军,若遇见沈逸,让他速速回京来!” 次日,京城热闹依旧,无人知道城外的京营抽调了一万骑兵,随着石贵之父石烈片刻不停地赶赴澜沧郡,也没有人知道,北辽大军侵扰澜沧郡。 人们知道的是,最近想从京城离开走不了水路了,渡口被大队官兵把守,来往的客商就算船行到了渡口,也被勒令开走,不准靠岸。 沈府,刘夫人望着天边长吁短叹,“这都几天了,逸儿怎么还不寄信回来?” 玉钗宽慰道:“夫人,前一阵不是才跟您报平安吗?澜沧郡地广人稀,少爷性子又散漫,大概还没到下一个地方吧。” 刘夫人唉声叹气,捂着心口道:“昨夜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心慌的厉害,收不到逸儿的信,我心难安呐...” “是夫人多虑了,该是没休息好吧。”玉钗抿着嘴唇劝道,秀眉却有些微皱,因为,她心里也有些心慌... 平寿县。 一夜未睡多久,沈逸早早起了床。 本以为离战争很远,却没想到说来就来。 前世有一个强大的祖国,让沈逸安居乐业了一辈子,到了大周,却没了那样的安逸。 可奇怪的是,似乎是因为这一年阴诡险恶见得多了,这一刻沈逸并不感到慌乱,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是不是已经对任何突发事件都感到麻木了。 良平安在门外候着,见到沈逸和苏慕烟走出来先是各问了一声好,接着便问:“老师,听说您下令城中戒严了?” 良平安连续在书房看了两天的书不曾合眼,昨日被沈逸勒令休息,结果一睡就睡到了今天,醒来才知道沈逸连续下令,不止宵禁,白天还要戒严。 沈逸淡淡道:“可能要生战事了。” “战事?”良平安闻言微愣,旋即惊道:“是与北辽?” “嗯。”沈逸点了点头,一直观察着良平安的反应。 良平安眼中并没有惧意,反而有一股少年人的热血,握着拳头道:“老师,我能帮上什么吗?” 心理素质还算不错。 沈逸暗道一句,旋即拍着他的肩膀道:“安心吧,等需要的时候我会吩咐你。” 良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跟在沈逸和苏慕烟身后走了。 沈逸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关押卢杰几人的大牢,里面腥臭难闻,狱卒们正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脸上不乏担忧之色。 见到沈逸来了,牢头连忙迎了上去,沈逸颔首道:“带张五到审讯处见我。” 路上沈逸已经将昨夜的事和良平安说了,良平安道:“老师,辽人很可能是故意放他们回来的,就是要给城中制造慌乱,不攻自破。” 沈逸挑眉道:“兵法你也懂?” 良平安不好意思道:“这两天在卢杰的书房里看到过,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很对,”沈逸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但也许还不止如此。” 半路追上来的叶双凡不解道:“为啥就不能是他们没碰见蛮虏呢?” 良平安愕然道:“那王二怎么会死?他没犯罪,如果没死没理由不回来。” 叶双凡恍然道:“对哦!” 沈逸嘴角抽了抽,淡淡道:“不用跟他解释,他就是个傻比。” 虽然不知道傻比是什么意思,但跟傻字沾边肯定没好事,叶双凡不服气道:“那你昨晚不说,还夸我牛?” “你确实牛。”沈逸头也不回,往审讯处去了。 在审讯处等了一会,差头张五便被带了进来,因为他没有什么罪状,狱卒并没有给他上镣铐。 张五进来就道:“大人,您为啥关着咱们呐,咱们好不容易跑回来...” 沈逸抬手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门,等张五将门带上了,沈逸才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张五愣了愣,随即懵懵地点了点头。 沈逸问:“辽人有多少兵马。” 张五嘴角动了动,说道:“大概一万。” 良平安闻言双眼大睁,一万?! 怎么可能?!一万人的动静,绝对瞒不过去! 沈逸神色淡然,说道:“你听得懂草原话?” 张五摇头道:“听不懂。” 沈逸手扶上桌案,直视着张五道:“那为什么,他们能向你传递信息,让你替他们谎报军情?” “有...”张五差点张口就说因为有翻译,吐了一个音才刹住车,背上冒出冷汗,心里暗道难道对面坐的是个神棍?这都能算到? 面对沈逸直视,张五只好顺着话音往下说:“有,有那么多啊,是卑职亲眼看见的...” 沈逸面上闪过失望之色,靠在了椅子上缓缓摇头:“都是大周人,北辽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就因为死了一个王二,你就害怕的要替他们卖命?你心里难道一点骨气都没有吗?” 张五心里暗道,骨气值几个钱,我可是吃了毒药啊...再说我不替他们办事,两千多人打过来也是一个死字,我替他们办事,我能活,将来还能继续荣华富贵,这还用选吗... 正想着解释一番,沈逸却断言道:“如果你们遇到的北辽人有一万之数,我全副身家都给你,如果没有,等北辽人打来,我第一个斩了你全家祭旗,你敢和我赌吗?”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5章 苏玲珑的踪迹 <s></s> 沈逸之富,不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了,尤其是私炮案之后,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现任的监察使不仅有权,还有钱。 遍布江南,北方也有所涉及的沈氏钱庄,涉猎各行各业,在京城也极有盛名的沈氏商号,眼前这个人拥有的财富,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这样一笔财富,任谁都要眼红,沈少爷一天的零花钱,可能就是张五十年的俸禄。 可是,张五他不敢赌。 一边是钱,一边是命,全家的命! 因为辽人根本没有一万人,这数字是辽人让他说的,他也知道辽人会攻平寿,到时候人马来了,两千还是一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本来可以苟住一条命,现在全家都要被拿来祭旗,张五哪里敢赌! 张五只好托辞道:“大人,这怎么好赌呢...卑职也是将将看了一眼,急着躲避没赶细看...” 沈逸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张五,现在全城戒严,外面更是兵荒马乱,辽人大军已经打到丰宿,你就算逃跑,未必能跑得掉,倒不如如实说说辽人的情况,大家一起想办法拖到朝廷的援军来。” “打到丰宿了?!”张五明显吃了一惊,这是北辽从所未有的攻势,即便丰宿和平寿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可是前后合围之下.... “不管辽人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你觉得以辽人的作风,真的会遵守承诺给你吗?”沈逸逼问张五:“你是手里有权还是有兵?辽人凭什么跟你做交易?你有跟他们交易的筹码吗?” 张五愣住了,他一个小人物,如何能想到那么多,凶神恶煞的草原人包围着他,保命的当口,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沈逸点破了张五视之为希望的那点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张五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只要你如实说出辽人的情况,我有九成的把握挡住他们的进攻。”沈逸给张五打了一针强心剂,肉眼可见张五眼中又燃起了少许光亮。 但说实话,沈逸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他没打过仗,也没见识过让周帝为之头痛的辽人到底有多难缠,只是此时此刻他必须这么说。 张五的眼神飘忽,脑子里一团乱麻,各种混乱思绪充斥着大脑。 这位监察使的本事大家都见识过了,他说有把握,还是有一定的信服力的。 但是张五在平寿活了一辈子,平寿有多少兵力,他还能不知道? “如果你不配合,就像我前面说的,你和你的全家,会在我见到辽人的时候就被拿来祭旗。” 软硬兼施,沈逸下了最后通牒。 张五的嘴唇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他颤声道:“可是,可是辽人给我吃了毒药,如果他们打不下来平寿,我还是会死...” 沈逸略有些惊讶,草原人,竟也会用这种伎俩? 沈逸问道:“是什么毒药?” 苏慕烟跟苏玲珑学艺,不论医术毒术都学到不少,未必不能解。 “我不知道...”张五仓皇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放在桌上,小声道:“他们还让我找机会,把这一颗给平寿发号施令的人吃下...” 发号施令的人,那就是沈逸了,如果他真的吃了这毒药,草原人可能根本不用攻打,直接等着平寿开城投降就是。 沈逸拿了小瓶,拧开之后一股异香溢出,一抖,一颗棕色药丸落在桌案上。 苏慕烟虽然站在沈逸身后,可她的鼻子灵的很,刚闻到这股异香脸色就变了,再看到药丸,脸色更是大变! 唰! 苏慕烟直接抽出软剑逼近张五,剑尖离张五的喉咙甚至不满一寸。 “这七香散你从何处来的!”苏慕烟持剑叱道,秀眉紧皱,情绪激动。 张五吓了一跳,惊声道:“我,我...是辽人给我的啊...” 苏慕烟再度逼问道:“是谁给的你,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沈逸正惊讶苏慕烟为何暴走,乍一听之下,看了看桌上的药丸,讶异道:“难道这药....” 苏慕烟贝齿咬着红唇,美目中情绪复杂,一字一句道:“这是七香散,是西域奇毒,整个大周,只有我师傅会配!” 沈逸愣住了,不久前还在说找不到苏玲珑,现在却突然出现了苏玲珑的踪迹。 难怪找不到苏玲珑,竟是跑到北辽去了! 沉思片刻,沈逸朝张五说道:“回答她。” 张五惊惧之中努力回想当日的情景,片刻后大声道:“想起来了!是个男人给我的,那男的还会说咱们的话,都是他在跟辽人沟通,大人,卑职也是被逼无奈啊!” “男人?”苏慕烟愣了愣,再度逼问道:“不可能!” 说着,软剑又往前递了递。 “慕烟,别激动,”沈逸按下苏慕烟的手,说道:“也许你师傅只是将毒药给了草原人,她自己并不在。” 剑被沈逸按下,但苏慕烟并没有平复心情,师傅,师傅怎么会去草原? “带上他。”沈逸站起身牵着苏慕烟往外走,一边朝叶双凡吩咐道。 叶双凡立刻上前抓小鸡似的抓起张五跟着沈逸走了,良平安也要跟上,沈逸却回头止住了他。 “你留在这,见见另外三个官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沈逸看着良平安说道,这是第二场考试。 良平安顿了顿,旋即拱手道:“是,老师。” 沈逸带着张五走了,良平安在审讯处坐下,使劲抿了抿眼,一阵深呼吸之后,良平安沉声道:“带进来。” 不说别的,瞧那语气神态,竟是学了沈逸七八分。 另一名押送卢杰的官差被带进来,一看坐着的是良平安不是沈逸,顿时松了口气。 可他一坐下,还没开口狡辩就迎来噩耗。 “老师已经吩咐了,今日就对你们七人判以斩刑。”良平安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官差一愣,接着大惊,惊慌失措道:“大人,这不可能啊,我们...” 良平安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外通敌人,证据确凿,张五已经承认了,你不用再狡辩了。”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6章 情报战 <s></s> 官差张了张嘴,满脸惊讶之色。 “辽人喂你们吃了毒药,还让你们替他们壮声势,打下平寿县,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良平安看着官差说道。 一丝不差,官差就算不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良平安接着说道:“老师慧眼如炬,如何看不出来,判你们斩刑,是你们罪有应得。” “大人,这不对啊,我们也是被逼的啊!我们的性命都...”官差仓皇不已,顾不得称呼了,开口就是大人。 一切按计划进行,良平安信心大盛,低声说道:“但是,张五交待的不够仔细,如果你们能补充上什么他没说清楚的,我可以向老师求情,放你们一条生路。” 官差愣了愣,良平安接着说道:“忘了告诉你,你们中的毒,我师娘也能解。” 这是良平安猜的,但却给了官差极大的信心。 “我说,我说!” 过几天死,或是今天死,甚至有可能还有接着活下去的希望,这选择题很好选。 “慢,”良平安抬起手,说道:“解药只有一颗,谁说的最详细,就会给谁,而你们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想好了再说。”良平安摆了摆手,唤道:“带他回去,再带下一个进来。” 狱卒进来将人带走,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良平安整个人都软了,摸了摸额头,幸好没紧张出汗。 但一摸后背,才发现已经湿透。 老师他一直都是这样吗?良平安不禁在心底发问,既佩服又崇拜。 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打气,良平安唤道:“下一个。” ------- “这毒你能解吗?”牢外,沈逸看了一眼后面的张五问苏慕烟。 苏慕烟不知在想些什么,尚有些失神,闻言道:“能解,但不知道平寿有没有所需要的材料。” 沈逸点了点头,回了县衙,他让苏慕烟将所需的药材写了一张单子,交给人的情况。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良平安也回来了,还带来了更多的情报。 “平寿附近的辽人估计在三千之内,都是骑兵,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军,有个会说大周语的草原人做翻译,最先被拉过去的是卢杰,他们都是后来才被通知到要怎么办,辽人答应他们等打下了平寿,不会动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良平安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完了还回想一遍,接着道:“有用的大概就这些。” 沈逸稍有些讶异,听完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做的不错。” “谢谢老师!”良平安有些激动,似乎沈逸一句“不错”便已经是了不得的荣誉。 “老师,不再问问卢杰他们吗?”激动了一会,良平安出言问道。 沈逸淡淡道:“见是要见的,问就没必要了,你派人去将他们放出来。” 良平安愕然道:“放出来?”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辽人既然想用他们,就给他们用,这几个人,死不足惜。” 良平安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稍一想忽然明白了,拱手道:“老师高明!” 沈逸很满意良平安的悟性,也不怕他向康王那个大傻子一样曲解自己的意思,随即又问叶双凡:“那些流民有没有什么异常?” 叶双凡摇头道:“没,整天都待在那个角落里,就是平寿本地的百姓对他们不太友好。”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你去挑一些看上去壮实些的,能打的,再让县尉调些装备给他们,一部分上城墙站着,一部分巡街,记住,要和平寿本地的人混用,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 叶双凡也不懂沈逸的安排有什么深意,总之照办就是了。 没一会,卢杰三人被带到了县衙来。 一见到三人,沈逸就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说道:“情况特殊,就先不治你三人的罪了。” 卢杰一愣,心中自然知道是什么特殊情况,但还是装模做样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你们也看到了,辽人已经打到澜沧郡了,下一步,很可能要攻打平寿。”沈逸严肃道:“我刚才问了张五,竟有一万之众,这一关,怕是难过!” 卢杰一听,心里暗自鄙夷,说了你就信,看来这监察使也不过如此! 还先不治罪,等辽人打来,我看你怎么治我的罪!你不是威风吗?到时候看谁威风! “危急时刻,都是大周人,咱们应该放下恩怨,同仇敌忾,共度难关。”沈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县令,对平寿的情况比我熟,等会跟我一同出去看看。” 卢杰不说二话,一本正经地拱手道:“愿听大人差遣!” 沈逸点了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卢杰说着话,等叶双凡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沈逸用眼神询问,叶双凡点头回应。 “走吧,去城里看看,此时此刻,稳住民心是第一要事。”沈逸起身开口,往门外走。 卢杰应声跟上,出门时找了个空隙,沈逸吩咐良平安道:“你留在县衙,看好师爷跟卢国民,哪都别让他们去。” 良平安应了一声,留在了县衙。 沈逸带着叶双凡和卢杰在街上逛着,看见城中冷清了很多,卢杰明白这是戒严了,不得不说沈逸的反应还是快。 “一万之众啊,”沈逸在路上叹道:“这次,很可能要一起为国捐躯了。” 卢杰一脸慷慨就义之色,正色道:“臣为君死,何憾之有?哪怕只能拖延那些该死的蛮虏片刻时间,也够了!” 叶双凡差点没笑出声,饶是沈逸也听的头皮发麻,替卢杰感到脸红尴尬。 走着走着,忽然一队巡街的人迎面走了过来,领头的是本地的官差,见到沈逸和卢杰走在一起感到有些疑惑,招呼也不是,不招呼也不是。 最终官差只和沈逸见了礼,虽没搭理卢杰,可卢杰却忍不住看向那些巡街的人。 怎么有这么多生面孔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般,沈逸解释道:“卢大人也不用太悲观,朱将军也派了援军来,虽然不多,但也能挡上一挡。”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7章 反间计 <s></s> 澜沧郡的形势比较特殊,并没有总督一职,但澜沧郡的屯兵,比其它任何一郡都多。 而在这澜沧领兵的人,朱震山朱老将军曾和沈逸提到过,就是他的儿子朱长威。 卢杰听了沈逸的话一愕,朱长威派了援兵来?那些新面孔就是援兵? 看着长相像是北境的人,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啊! 就如沈逸所说,卢杰当了这么多年县令,对平寿的情况一清二楚了如指掌,满打满算也凑不出一千个人来,所以当初他给辽国的将军突尔哈报的就是一千人。 但现在怎么多了援军出来?多了多少? 卢杰问道:“幸好啊!那朱将军给我们派了多少援军来?” 沈逸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沮丧,“不多,只有两千人,现在北境的情况也很危急,辽人已经打到了丰宿,朱将军那边要带大军支援,也调不了太多人来,离一万,还差的远啊。” 一番话三分真七分假,听的卢杰一愣一愣的。 辽人大军已经打到丰宿,这是卢杰从突尔哈那听到的,沈逸现在说了出来,又说朱长威派了援军来,卢杰就有些搞不清楚了。 因为辽人并没有一万人,只有两千,还尽是骑兵,骑兵打冲锋战是强,但打攻城战就未必了。 接下来,沈逸又带卢杰上了城墙,都是一行而过,片刻不停,不给卢杰仔细观察的机会。 粗看一番,卢杰只能感受到城墙上也多出了很多生面孔,这就是朱长威派来的援军吗? 辽人虽强悍,但两千骑兵,打的下有两千多守军的平寿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在沈逸的布置下,卢杰真以为朱长威派了援军来。 实际上,叶双凡从那些流民里挑出来的看上去还算精壮的人总数都不到一百,只是恰好这些人都被安排在沈逸想让卢杰看到的地方。 卢杰懵了,打不下来,他拿不到解药,照样是死路一条。 粗看一圈,卢杰还看到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的进城来,那些都是城池附近村庄里的百姓,让他们收缩进城,看来沈逸真的是做好了接战的准备了!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沈逸的问题,卢杰的心思早已飞出九霄云外。 不多久又回到县衙,沈逸吩咐道:“卢大人,我可能还有些差漏时不时要问你,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县衙,哪都不要去了。” “明白,明白。”卢杰一个劲地答应,被沈逸放回去跟师爷还有卢国民“团聚”了。 看着卢杰离开的背影,沈逸深吸一口气,复叹了一声。 尽人事,听天命。 去焦陵的路被小股辽人阻断,派去查探丰宿情况的十人小队还没回来,沈逸嘴上让卢杰不要太悲观,但实际情况也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两千草原蛮虏,平寿是百多官兵,加上数百闲役乡军,总数不到一千,还都是没干过仗的,这一仗真要是硬碰硬... 卢杰到了沈逸给他们三人安排的县衙小院,避开人小声说道:“糟了,朱长威派了援军来!” 师爷一惊,忙问道:“多少?” “两千。”卢杰沉声道。 师爷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不算很多。” 明明是几个大周人,现在却在为辽人的失败担心起来。 卢国民这时候道:“刚才那监察使的徒弟告诉我,要将我编进防军,到时候我找个机会去城门,使点小手段....” 卢杰一听,双眼一亮道:“这办法好!” 师爷细想一会,说道:“不行,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送给辽人知道,不然到时候他们损失惨重,咱们可就惨了!” 卢杰闻言又丧气下去,道:“可那沈逸那都不让咱们去,现在全城戒严,哪还能出的去?” “这、这...”卢国民一急,大叫道:“叔,你想想办法,我还不想死啊!” “叫什么!怕人听不见吗!”卢杰气的给卢国民来了一巴掌,但自己又问师爷:“怎么办?” 师爷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托辞道:“大人莫急,我再想想...” 不用师爷想出办法,沈逸会给他送办法。 “卢大人,卢大人?” 外面传来呼唤,卢杰精神一紧,向两人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了出去。 见是良平安,卢杰不敢慢待,说道:“可是沈大人有什么吩咐?” 良平安秉着笑脸,说道:“老师让我和卢大人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卢杰连忙问道。 “现在辽人有一万大军,仅凭两千多守军肯定是不够的,老师想再向朱将军求援,”良平安小声说道:“但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指不定就会碰上辽人,危险的很...” 碰上辽人?那好啊!就急着碰不上呢! 良平安接着说道:“老师的意思是,如果卢县令愿意去的话,到时候请来了援军,守住了平寿县,也是功劳一件,功过相抵,到时候之前的事就...” 卢杰心里乐开了花,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这事还用考虑? 卢杰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但面上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道:“真是危险啊...” 卢国民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跳出来叫道:“我去!我去!我会功夫,马术也好!” “滚一边去!”卢杰骂了一句,慷慨激昂道:“也罢!身为大周臣子,这责任,我必须担起来!请转告沈大人,卢某愿往!” 说着卢杰又补充道:“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也为城中积蓄力量,烦请转告大人,卢某一人去就可以了,就不用派兵士随行保护我了。” 良平安点了点头,用颇为佩服的模样拱手道:“卢大人高义!” 卢杰还以一礼:“份内之事!” 虚与委蛇了几句,良平安走了,离开院子之时,满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想起卢杰那装模做样的样子,差点吐出来! 是夜,在沈逸授意下,为“安全”起见,卢杰在夜里出了平寿县城。 城楼上,沈逸看着卢杰驾马远去,面色平淡。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8章 来了 <s></s> “老师,这样能吓退辽人吗?”良平安在沈逸身旁问道。 “未必,”沈逸摇了摇头,他又不认识对面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性格,不能确定计谋能不能生效。 “不管来不来,我们不能不做准备,”沈逸接着说道:“让人准备火把,越多越好。” 随即沈逸又吩咐叶双凡道:“你去让县尉将现有的弓、箭集中到一处,同时向平寿的猎户征用弓箭,还有那些富绅家里,公子哥们大概也会有弓箭,不管多少全部征来。” 叶双凡“哦”了一声,按着大刀就去办了,心里暗自想到这一趟可谓是帮了沈逸不少忙。 “老师,准备弓箭学生能理解,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火把?”良平安有不懂的就问,求知欲强烈。 之所以准备火把,是因为沈逸猜测,在现有的条件,和放给辽人假消息的情况下,如果辽人还要攻城,很有可能将时间选择在夜晚。 沈逸很早就发现,在如今这个时代,除了像他这样的富人,或是叶双凡这样的公子哥,普通的平民百姓,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有些可能一年也吃不上一顿肉,夜盲症成了大面积存在的普遍现象,就算在军中也不乏少数。 因为夜盲症,大周很少军队能在夜里行军,但对于牛羊肉吃到饱的草原人来说,就并不存在夜盲症的问题。 所以夜战对草原人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加上他们是纯骑兵,并不具备攻城器械,面对“三千人”的守城军,白日攻城就落了下风,但如果是夜里突袭,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如果辽人的将军不傻,就不会选择白日大举攻城。 当然这只是沈逸的猜测,具体如何他也不敢肯定,但放走了卢杰之后,便是片刻不能大意的提防。 这个时候,辽国将军突尔哈已经聚齐了两千骑兵队伍,气势汹汹地朝平寿进发,而周帝派出来的,由石烈率领的一万京营骑兵,才刚刚途经焦陵,就算是急行军,离平寿也还有几日路程。 此时辽国骑兵距离平寿县的距离,已经不足百里。 路上突尔哈也没有闲着,突袭了几个大周驿站,将人杀了个干净,马匹或是杀了吃,或是抢走,一点东西都没留下,路上一片血腥。 过了半天,见到一骑从平寿方向而来,辽人正想放箭,却看见来人远远地就下了马,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再一看,可不是之前他们将军放走的那个中原当官的人么。 卢杰当然不会去丰宿找什么援军,他出了平寿跑出视线之外就掉头往这边赶,来找辽人报信。 不一会,卢杰被带到突尔哈面前,一见到突尔哈卢杰就跪了下来,高呼着:“将军,情况有变,情况有变啊!” 经由那名翻译将情况说给了突尔哈,又接着用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辽语道:“三千人已经不少了,突尔哈,我们还是不要打平寿了。” 突尔哈哼声道:“胆怯的懦夫!只不过是三千人,到了夜里他们就是无头苍蝇,任我们杀!” 其实他们原本不止这两千人,只是在翻越澜沧山,突袭大周守军的时候也折损了一些。 那人大急道:“这不是我们该干的事!我们的任务只是....” “闭嘴!”突尔哈喝斥道:“我说了,如果不敢你就滚回去!” “将军,让我杀了他吧。”这时候另一旁的辽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卢杰,眼里闪着凶厉的光,张口说道。 跪在地上的卢杰看到这眼神不禁一抖,却无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 “不着急,留着他还有用,”突尔哈朝那翻译说道:“告诉他,打下平寿县就给他解药。” 卢杰听了之后嘭嘭磕头,哪怕面前是黄土路也不在意,同时喊道:“我的侄子已经被编进了守军,到时候他会想办法开城门的!” 翻译即使无奈,也只能翻给突尔哈听,突尔哈顿时大笑起来,指着卢杰道:“看看这没用的大周人,你觉得他们能拦得住我们草原的勇士吗!哈哈哈哈!” 卢杰听不懂突尔哈在笑什么,但笑总比那凶厉的眼神要好,于是他也跟着讪笑,他一笑,辽人笑的就更欢了,不过那笑声中,多是鄙夷和嘲讽。 笑了一阵,突尔哈拔出弯刀,大声下令道:“准备好钩索,今晚攻城!” 两千余辽人齐声大喝,震彻山涧。 平寿县城,宵禁依旧,自放走卢杰之后,沈逸就没回县衙,就在城门附近的营里待着了。 营帐里,县尉周成有些紧张,问道:“大人,辽人真的会打来吗?” 沈逸没有出声,甚至看都没看周成一眼,只是闭目养神。 夜晚是宁静的时候,也是危机四伏的时候,从今夜始,连夜里都睡不上一个好觉。 巡查凤兴,碰上了私炮案,死了陆仁和。 巡查澜沧,又碰上战事爆发,自从当上这监察使,真是事事不顺。 城楼上,叶双凡大睁着眼睛盯着城外,沈逸告诉他,辽人很可能在夜里打来。 未过多久,叶双凡耳朵一动,他听见了声音,马蹄的声音。 双眼一睁盯向城外,老天爷给面子,今夜月光澄澈,月光之下,似有尘烟飘起。 “真来了!” 叶双凡兴奋不已,狂奔下了城墙,找到沈逸道:“来了!辽人来了!” 县尉大叫道:“来了!” 叶双凡的声音是兴奋的,县尉的声音则是惊惧的。 沈逸深吸口气,正色道:“叫所有人打起精神,上城墙!还有...” 所有官兵、闲役、就是看大牢的狱卒都被沈逸拉来,还有部分自发参与守城的壮丁,除了留守城门的,统统上了城墙。 城门留守的人很少,被编进守军的卢国民本该上城墙,但此刻他却摸到了城门附近。 卢国民小声道:“兄弟,城门这危险,城楼上人多,我跟你换换。” 那守城门的官兵正在犹豫,却听见了叶双凡的声音传来。 “卢国民!你个孙子躲哪呢?!”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09章 战争 <s></s> 卢国民一惊,叶双凡干嘛特意找他? 正要找地方躲,却被叶双凡一把揪住了脖子。 之前干过一仗,明知道不是叶双凡对手,卢国民也不敢反抗,陪着笑道:“叶大人,你怎么来了?你也守城门?” 叶双凡挺起胸膛道:“本侍卫这么威猛,当然上城墙干蛮虏去!” 卢国民道:“是,是...大人威猛,那我负责城门安全!” “你负责个屁!”叶双凡骂了一句,说道:“沈逸要见你,跟我上城墙去!” 不等卢国民说话,叶双凡二话不说揪着他就往城墙上去。 卢国民反抗不得,只得上了城墙,见到沈逸时他已站在城墙上吩咐着什么。 卢国民小声道:“沈大人,您找我...” 沈逸闻声回过头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向叶双凡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卢国民感觉一股巨力传来,佩刀直接就被叶双凡卸了,紧接着叶双凡又拿出挂在腰间的麻绳,将他双手绑住。 “大人,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让我杀辽人啊!” 卢国民大惊失色,顿时大叫起来。 “杀辽人就不劳烦你了。”沈逸回过身去,淡淡说道。 卢国民正要再叫,却见师爷如同他一样被绑的结结实实地带了上来,嘴里还塞着破布。 这一刻,卢国民终于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目光变得凶狠,但没等他叫出声,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破布。 卢国民和师爷被扭送到城墙旁,沈逸面容肃然,沉声道:“亮火!” 军令一下,城墙上所有人即拿起手中火把点燃,还有很多人甚至双手都拿着火把,却没拿兵器。 火把点燃,无数火光顿时将城楼上照的大亮! 正往这奔袭的辽人骑兵突见火光,马儿也受惊稍停,突尔哈稳住胯下战马,抬头一看,城楼之上皆是火光,乍一看去,声势不小。 “卢杰!多谢你替我传消息了!” 城墙上,传来沈逸的声音。 卢杰抬头一看,有两人被人按着脑袋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 “此二人狼子野心,为辽人所用,意图叛国!斩!” 声音再响,唰唰两刀,卢国民和师爷人头落地,直坠城下,无头尸身也被推了下来,看的卢杰肝胆欲裂。 “卢杰,下一个就是你!” 沈逸放声大喝:“随我迎敌!胆敢临阵脱逃者,下场如此二人!” 平寿的官兵和闲役乡军哪怕再紧张,看着活生生的两个人被斩首,也半步都不敢退。 不等卢杰说话,那通大周语言的辽人便叫道:“突尔哈,我们中计了!大周人在埋伏我们!快撤!” “不可能!草原勇士不会后退!”突尔哈根本不听那人的劝阻,貌似人多势众的平寿守军不仅没有吓退他,反而激起了他心中战意! “放箭!” 沈逸眉头紧皱,沉声下令,数百人捏紧了弓,搭上了箭。 这其中很多人压根都没练过箭术,但沈逸早下了令,只要射的出去,射的快就行,要的就是一个声势。 “嗖嗖嗖嗖...” 箭矢声不断,不求命中度的情况之下,一箭接一箭的连射当真形成了一阵不小的箭雨,扑向突尔哈的骑兵队伍。 就算不求精准,但这漫天箭雨终究有运气好的能够射中,辽人大军有人中箭受伤或是落马,引起了小规模的混乱。 城墙上沈逸面容严肃,连射声势大,但对弓箭手的体力消耗也大,先不多箭矢够不够用,从人力上来说这种箭雨就持续不了多久。 在断档之前,如果能惊退辽人是最好,如果不能.... 叶双凡站在沈逸身边摩拳擦掌,宝刀已经拿在手上,表情兴奋不已,似乎这个一根筋的青楼爱好者并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辽人翻译操纵着战马躲避难得射进军中的箭矢,大喊道:“突尔哈!我们中了中原人的计!快撤!” “勇士们!跟我冲锋!”突尔哈充耳未闻,反而拔出弯刀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向平寿城! 身后草原勇士呼喝不已,竟真的无一人后退,全都跟着冲了上去! 翻译面色难看,心里暗骂“蠢货!” 他根本不知道突尔哈歪打正着,反而恰恰选择了沈逸最不想看到的做法! 沈逸机关算尽,突尔哈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草原莽夫,还是冲了上来! 沈逸咬紧牙关,这一仗,只能硬打了! 这时,突尔哈已经带着他的两千多人,冲近了平寿城。 “勇士们!让他们瞧瞧什么叫真真的箭术!” 突尔哈放声大喊,由下往上挑射,更费力气,辽人要想在攻城时放出有效的箭矢,必须要拉近距离才能做到。 突尔哈一下令,身后的草原勇士打开马鞍上的箭袋,取出力弓,拉弓放箭。 “勇士们,还是老规矩,最先冲上城墙的,赏五十只羊!官升一级!” 突尔哈振臂高呼,他手下的辽军,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大声呼喊道,“杀!杀!……” 草原人和大周人不同,比起金银珠宝,牛羊这样的东西才是他们的货币和硬通货,但比起银子之于大周人的激励来说,只高不低。 “杀!”突尔哈猛地一挥手里的弯刀,指向城墙上的守军。 此时,平寿守军的弓箭手开始失力,箭雨开始断档,与之相对的,是辽人的箭矢飞射而来! “蹲下,都贴着墙蹲下。”沈逸大声呼喊着,自己也沿着城墙蹲下,他身为官衔最高的人,必须要站上城墙以身作则,提升士气,但他也不是神仙,更不是傻子,迎着精骑射的辽人箭矢而不躲。 “嗖嗖嗖嗖……”声势丝毫不比守军小反而更凌厉的箭雨,挟霹雳般的风雷之势,破空而至! “啊……” “啊……好痛……” 一时间,整个城墙上,乱作一团。 垂死的哀号声,凄厉的惨叫声,有人跌落城墙之下发出的沉闷轰隆声,打滚的扑腾声,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交织在一块,恶狠狠地灌入沈逸的耳内。 “好疼啊……”一名官兵,突然重重地跌落到沈逸的身旁,在地面上不断的翻滚着,挣扎着,抽搐着,踢腾着。 近在咫尺的沈逸睁大了眼,他发现这个官兵死死的捂住正中眼窝的长长箭杆,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手心里,顺着箭杆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鲜血的殷红,刺激着沈逸的神经,痛苦的哀号,胆怯的呜咽,听不懂的呼喊声,充斥着沈逸的耳朵。 这,就是战争。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10章 叶双凡之威 <s></s> “都给老子贴墙蹲着别动,救护营的人呢?都死绝了?还不赶紧给老子把伤员抬下去?” 鲜血总是能引动人体内的躁动因子,而就算再和蔼可亲的人,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一定有隐藏的暴躁,沈逸就是这样,在这当口平时风轻云淡的他爆起了粗口。 所谓尽人事,即是对于这场战争只要是能准备的沈逸都准备了,城中大夫和凡是懂些包扎之术的丫鬟婆子全被沈逸下令征用了,统一编成一个救护营,这时候便派上用场了。 “传令官,命汇总伤亡人数。”沈逸伏在城墙内的箭孔侧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辽军的动静,然后扭头下达了命令。 几名传令官也即是沈逸的亲信编成的队伍,其实只有三人,叶双凡、马杰、良平安。 接到命令后,叶双凡和马杰反应快些,猫着腰,矮下身子,贴着寨墙边沿,窜了出去,同样第一次经这阵仗的良平安则顿了一会才行动,动作也要慢上一些。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战损的情况汇总到了沈逸的手上。 好不容易拉起来的近千人的队伍,眨个眼的工夫,就伤了十多人,死了二十余人。 沈逸面色难看,这还没和辽军直接肉搏呢,就丧失了几十人的战斗力,这箭术练过与没练过,差别还是太大。 苏慕烟不知何时上了城墙,挑飞两只射来的利箭,一眼找到了沈逸,顿时便冲过来护他。 沈逸见到她之后一愣,因为辽人的呼喝声和城墙上杂乱的哀嚎声太响,即便近在咫尺,也只能用喊的方式说话才能听清。 沈逸大喊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苏慕烟坚定地摇头,大喊道:“公子在哪,我就在哪!” “妈的!”沈逸骂了一句,心中又暖又气。 这时候,箭雨忽然更加猛烈了,伴随着“叮叮”的声音,辽人的钩索抛上了城墙。 开始登城了! 这是沈逸心里第一个声音。 身边的叶双凡二话不说,拿起宝刀就往钩索上砍。 “唰”的一声,刀过索断,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哀嚎和坠地的闷响。 其他人见之也纷纷效仿,可突尔哈虽然愣,但战法却不胡来,两千人的骑兵队,一部分利用钩索登城,其它绝大部分还是留在后方用箭矢掩护,许多人刚站起来挥刀,就被箭矢射中,哀嚎倒地。 只片刻的功夫,又是数十人的伤亡,更有甚者,已经躲在城墙下瑟瑟发抖,别说站立,连望一眼都不敢。 “哈哈,勇士们,中原人吓破了胆,都冲快点!” 一个辽军的骑兵,得意地骑在马上,仰天大笑。 突然,一支雕翎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名辽军的骑兵大张的嘴巴里钻了进去,狠狠地扎透了咽喉。 那骑兵根本就来不及惨叫,已经一头栽倒进了血泊之中。 叶双凡捏着手里的弓箭蹲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说道:“笑,笑,笑你娘个腿!有种上来跟小爷单挑!” 诚然叶双凡这一生放荡不羁爱青楼,可从小功夫没少练,在叶南的督促下,想不行,都不行! 虽然有限,但这穿云一箭还是长了守军的气势,有胆子大的,也挽弓还击,辽军的攻城节奏稍作断档。 突尔哈十分气恼,这是他的第一次攻城战,原本他的设想是一炷香之内登城,将这些没用的大周人杀个片甲不留,可现在三四炷香的功夫都过去了,还没有一个草原的勇士登上城墙。 “快点!都快点!打成这样,你们还算是草原的勇士吗!就连羊都比你们快!”突尔哈挥舞着弯刀破口大骂,催促着辽军登城。 渐渐的,沈逸发现箭雨的势头小了,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辽军的箭矢射空了,二是,辽人快登上城墙了! 极快的一探头,沈逸果然看见嘴里咬着刀柄的辽军已经靠上了城墙头,其中一个就在他附近! 毫不犹豫,沈逸拔刀就砍,生死关头容不得任何其它情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草原人反应也极快,原本抓着钩索的双手腾出一只拿起刀来硬接沈逸这一刀,“当”的一声,弯刀与长刀相撞! 辽军心里一惊,暗道这中原人好大的力气! 而沈逸肉眼可见手里的刀崩开一个小豁口,而那草原人的弯刀寸缕未损! 沈逸本身是没有兵器的,现在手上的长刀还是从平寿的兵器库里头拿的,只一相接就崩出了豁口! 妈的,周扒皮老喊缺军费缺军费,钱老子给你弄来了,你他们就打这种废铜烂铁唬弄人! 心间怒骂一句,沈逸挥刀又砍。 那草原人终究是身在半空,调整姿势没那么快,仓皇之下来不及再接,被沈逸一刀劈掉了半边脑袋,坠下城去发出一声闷响。 沈逸好歹也勤练了两年功夫,还都是跟着高手练的,比起旁人好了太多,他这边得胜,其它地方可就难了! 都是些维持治安的官兵狱卒,更差的是平常都不怎么使兵器的闲役乡军,其它地方的辽人一登上墙,立刻就出现大杀四方的场景。 “哈哈!没用的中原人,来啊!”某处,一名辽军身边躺倒三四具尸体,狂妄地放声大喊。 正狂笑着,这辽军突然神色一变,仓促挥刀一挡。 “当!!” 一阵脆响传开,架刀的辽军竟感到虎口一阵发麻! “叫你娘个腿!小爷听不懂!” 听见这样一句话,辽军移目一看,发现挥刀砍他的人,居然十分年轻,比他还小上几岁。 草原人向来自负勇猛力大,如今一个年轻的中原人砍的他虎口发麻,如何能忍受? “吼!”辽兵像是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抽刀主动还击! “叫你娘勒!回家吃奶去吧!” 叶双凡夷然不惧,手里宝刀翻飞,一挑架开辽兵攻势,右腿抬起猛地一踹,踹倒了辽军士兵。 “拿命来!”叶双凡大喝一声欺身而上,双手持刀狂猛地一刀劈下! 辽兵反应过来,倒在地上双手架刀去挡,又是一声脆响,辽兵的弯刀应声而断,而叶双凡刀势不停,直接砍开了辽兵的脑袋! “再他娘地叫!”叶双凡“呸”地朝辽兵身上吐了口唾沫,旋即又看了看手里的刀,高兴道:“老头子给的这把刀还不错啊!”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11章 三尺惊鸿一剑北来 <s></s> 叶双凡的刀虽然不是像沈逸编的那般周帝赐的,却也是他老爹叶南给他的宝刀。 这刀来历算不上多尊贵,却是叶南当将军时的佩刀,好钢都用在刀刃上,比起沈逸那把兵器库里拿的破铜烂铁可好多了,一般的辽兵弯刀根本招架不住。 另外一点也是叶双凡力气大,俗话说上天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另开一扇窗,既然叶双凡脑袋已经不灵光了,上天也很公平地给了他天生的巨力。 叶双凡三刀劈死嚣张的辽兵,给了周围守军很大的鼓舞,欢呼片刻之后,又捏着刀冲向其它登上城墙的辽兵。 但饶是如此,城墙上的守军还是处于劣势。 随着登上城墙的辽兵越来越多,城墙上陷入混乱,没有战阵,没有章法,皆是各自为战。 好一些的,四五人围攻一名辽兵,危急些的几乎是边打边退。 叶双凡、马杰四处救火,沈逸坐镇中墙同样没功夫发号施令,面对着两名登上城来的辽兵面色肃然。 身旁的苏慕烟挡住了另一面的三名辽军,无暇来救,只能靠沈逸自己。 方才这一会,沈逸已连砍了三四个登城中的辽兵,还杀了两名登上来的,扔掉手中满是豁口的破铜烂铁,再骂了一句钱都不知道去哪了,顺手又从地上捡起了两把刀。 地上躺着的尸体太多,掉落的兵器同样多,顺手一捡一把长刀一把弯刀就入了左右手。 一入手沈逸就明显感觉到左手的辽兵弯刀比守军的长刀重不少,想了想,于是就将弯刀换到了右手。 而他面前的两名辽人似乎也不着急,或是想看看面前的“小白脸”能如何,一直站在那等着沈逸换了刀,这才笑的十分凶厉地围了上来。 沈逸精神高度集中,调整因为连续战斗稍有些乱的呼吸节奏,大喊一声,主动攻了上去。 辽兵混不在意,哈哈大笑着随手出刀迎击。 就是这一刻! 沈逸瞳孔一缩,瞅准了空挡手腕翻转,弯刀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极快的速度擦过辽兵手上的刀身,直刺咽喉! 那辽兵还在惊愕之时,刀尖已经刺破了他的喉咙! 这一招是沈逸学的最精的一招,也是李天问教他的为数不多的剑招。 李天问教他的时候曾说过:“道友只要学精了这一招,江湖防身不成问题。” 李天问的江湖,比沈逸见识到的江湖要高强的多,他说的防身,对于普通辽兵来说,却等于取命! 而李天问还给这一招取了个极为有格调的名字————三尺惊鸿! “唰!” 刀尖刺破喉咙,猛的转力一割,辽兵还没搞清楚情况,半边脖子已被割断! 旁边的另一名辽兵顿时大骇! “该死的中原人!!!” 没想到“小白脸”还有出乎意料的本事,剩下那名辽兵大喊了一声沈逸听不懂的草原话,提着弯刀冲了上来,意欲为同族报仇。 虽一刀杀了一人,但沈逸不敢慢待,双刀齐挥,与这辽兵战在一起。 这辽兵也不算笨,有了前车之鉴打的异常小心,但沈逸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占着上风边打边逼,双刀舞的有模有样。 一时间辽兵竟是陷入下风,步步后退。 瞅准了时机,沈逸大喝一声,辽兵精神一紧后退一步,却正好踩在一具尸体上,脚下一滑顿要跌倒。 “艹你娘!” 标准的国骂三字经出口,沈逸一刀劈下虽被挡住,左手却还有一刀,直接斜插进了辽兵的软肋! 辽兵惨呼一声手上失了力,沈逸右手再挥,一刀结果了他的姓名,鲜血溅了满脸。 “妈的,全是羊腥味!”沈逸抹了一把脸骂道。 “公子!” 此时苏慕烟结果了三名辽兵的性命,回头却见沈逸打的老远去了,飞奔过来一见沈逸满脸是血,顿时紧张不已,自带媚气的眼中涌出热泪。 不等沈逸说话,苏慕烟便在沈逸身上一阵乱摸,从脸到腿都看了一遍才松了口气,拥着沈逸哭出声来。 她不管城破还是国亡,只要沈逸没事,就好。 此时不是温存的时候,沈逸轻轻推开她,放眼望去城墙上皆是苦战。 暴力细胞已调动到了最高点,沈逸骂道:“妈的,**娘的!” 说罢,空闲的左手捡起辽兵的弯刀,朝着最近的战场冲了过去,苏慕烟提着软剑紧随其后。 左冲右杀,不知杀了多久,刚开始沈逸还在算着数,等杀到第十个往后,已全然忘了,只记得听见听不懂的话,杀就完事了。 “他娘的,这帮杂碎人还真多啊!” 不知何时,杀着杀着与叶双凡汇合到了一起,这小子何止满脸,满身都是血,整个就像是个血人,唯有手上那柄宝刀刀身上滴血不沾,火光下还散发着寒光。 沈逸回了回神看他一眼,这小子左手被划了一刀,幸好伤口不深,不算严重。 “你没事吧?”叶双凡转头问了一句。 “没事。”沈逸喘着气,回了一句。 刚说完,沈逸忽然惊醒,之前都是一直杀,一直战斗,怎么这会竟有了说话的空闲? 放眼一看,城墙上依然有辽兵,可数量却不多了,原本一直在往上登的辽兵,速度也变慢了! 怎么回事? 沈逸跑到城墙边往下一瞧,竟看见登城的人少了,而且有许多辽兵不再看着平寿城墙方向。 顺着辽兵的目光往那边一瞧,沈逸看见月色之下数骑绝尘而来。 不,不是数骑。 定睛再看,何来数骑,只有一人! 一人一马,一剑傍身! 突尔哈怒骂一声,方才听见有人喊右侧有人来了,还以为是中原人的援兵到了,不成想只是一人! “杀了他!”突尔哈用草原话大声发令,同时喝道:“继续攻城!” 一名北辽骑兵脱离阵型,迎向那自北方而来的一骑,呼喝着挥舞着手中弯刀,口中满是大声的狂笑。 片刻,两骑相接。 单骑来人不慌不忙,左手持剑鞘,右手抚上剑柄。 短兵相接,一瞬,剑出鞘。 沈逸只觉那远处的剑光,甚至比天上满月的月光还更耀眼! 两骑交锋而过,北来单骑冲势不止,而那辽国战马速度渐渐放慢,直至停止。 等单骑冲出了好一阵,更接近了辽军阵型。 那北辽战马上的辽人,方才尸首分离,人头落地! 那北来一骑,仿若无惧无畏,那月下一剑,似是九霄惊鸿!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12章 起势辽兵退 <s></s> 要多快的剑,才能让快马奔出许远,敌人的身体才来得及尸首分离? 无人晓得,或许连死于那一剑下的辽兵都不清楚。 而那北来一骑仿若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前行之势不止,已逼近了北辽军阵。 “将军!” 突尔哈被身旁的翻译拉了一下,顿时大怒,没等他开口,那翻译就指着北方道:“看!” 放眼看去,那一骑依旧,前去杀他的草原勇士已不见。 突尔哈一愣,旋即大声下令,随着命令传下,三骑再出战阵,迎向那一骑。 犹是剑光电射,未等突尔哈转头再看城墙,三骑齐齐坠马,而那人面色不变,虽面千军,亦往矣! 突尔哈终于变了脸色,不知不觉间,注意力从城墙转移到了那一骑身上。 “杀!”突尔哈再次下令,这一次,有二十骑冲向北方! 来人不惊不退,剑舞如电出,每一剑,都比沈逸使出的那一招三尺惊鸿更加凌厉! 北辽悍勇的骑兵在此人剑下便像是白水豆腐,一剑可断! 城墙上,沈逸从心底感到深深的震惊,原来一人可当千军,这句话真的有人能够做到。 即便看不清面貌,但沈逸还是能确定那北来一骑,定是澜沧剑圣——李天问! 如果大周有这么多猛人,个个都能杀辽人像杀鸡,今夜的战争,就不会发生了。 一路走来有无数人吹捧当初以骗钱老道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李老头如何如何牛逼,当初在江湖缔造了如何如何的传奇,将军们还曾说漏嘴,上一次北辽的南下劫掠,就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失败。 百闻,终不如一见。 想想当初逼着他和黄符水,拿着酬金乐乐呵呵,整天神神叨叨要学周易学太极的那个不正经老头,再看看远处如狂风扫落叶般将二十骑北辽士兵斩于马下的狠人.... 身处战场之中,沈逸却有了一种生活真是如梦似幻的感受.... 此刻,突尔哈心中大怒,面色却是急变! 二十精骑,只撑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 “废物!”一直以“勇士”称呼手下士兵的突尔哈忍不住气急败坏,大喊道:“到底你们要多少人才能拿他的人头来见我!” 攻城之时北辽的箭雨突然停了,一是因为快登上城墙了,二则也是因为箭矢几近空了。 他们的任务本就不是攻城,携带的箭矢数量有限,路上又无法补充,此时只能刀兵相见。 可付出了数十骑的代价,居然拦不住区区一个人! “杀!”突尔哈完全罔顾攻城形势,弯刀一指,这一次,近百骑涌出! 城墙上沈逸也不耽误,大声吩咐身边的苏慕烟、叶双凡和马杰:“最快速度处理冲上来的蛮虏!” 几人相继应声,叶双凡极为兴奋,似乎还没杀过瘾,大喊着冲了出去,一边还喊道:“马兄,谁杀的少下次青楼谁请!” 马杰一愣,他根本没数杀了多少人,但闻言也有一股豪气顿生,大笑道:“哈哈哈,好!” 两人冲了出去,苏慕烟虽然听见了,但却没走,沈逸冲到哪,她就跟到哪,两人合力,比叶双凡与马杰单人快的多了。 过了一阵,城楼上再无一个北辽士兵,沈逸不待喘气,举刀大喊:“还能战斗的都来集合!” 此时良平安从城楼里跑了出来,他虽智高,却不会武功,就是个种田娃,一打起来沈逸就把他赶到了城楼里去。 看着满地的尸体断肢,流淌的鲜血,良平安比在金安第一次经历时的沈逸逊色不少,直接吐了出来。 沈逸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去城门,听我信号就开门!记住!只能开一点!” 良平安艰难地抿了抿嘴,尽力不去看那些血腥之物,点了点头,冲下了城墙。 说罢,沈逸又大声下令:“能动的全给我拿上弓箭!全力朝辽军发射!” 城外李天问冲到这么近,想脱身是难了,他武功再高强,人力总有穷尽时,必须要接应他。 此刻理论上最好的办法是带兵出城,辽军阵脚已乱,只需要佯攻即可接应李天问回来。 但平寿守军的战斗素质实在太差,根本达不到士兵的要求,守城已是不易,出去硬碰硬,几乎是自寻死路。 到时候辽军一看形势直接转头来攻平寿,反而坏事。 就算血勇之气上头,可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沈逸保持着心理冷静,很快做出了应对之策。 还能战斗的守军携着斩尽辽兵的胜势,士气稍涨,很快响应了命令,开始在狼藉的战场上搜集弓和箭,片刻的功夫,便组成了箭手阵。 “听我令!放!”沈逸直指北辽的骑兵阵,弓弦鸣响,飞箭疾出,箭雨呼啸! 北辽军阵一片大乱! 突尔哈满脸似要燃起的怒意,面色难看至极! 充当翻译的辽人终于按捺不住,揪着突尔哈大骂道:“你个蠢货!你想让我们草原的勇士全都死在这吗!如果中原士兵杀出来我们就完了!” 沈逸知道城中只有不到千人的守军,战斗力也很差,但问题是,辽人不知道。 辽人以为城中有三千守军,那么多草原勇士折损在城墙上,对方也不算太废物。 沈逸的反间计,终于还是起了效果。 突尔哈即便再不服,也不得不撤退了,本来带出来三千人的队伍,攻袭澜沧守军折损了数百还说的过去,可要是因为他临时起意攻打平寿而全折在这,那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带兵的机会了,本以为能轻松打下一座城池回去炫耀,谁成想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看着李天问像是杀鸡剁狗一般屠杀着他的草原勇士,百骑只剩不到四十。 再看着阵中不时有人中箭,突尔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撤!”突尔哈最终一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一说,翻译顿时向身边人示意,那人立刻从马鞍上取下一支牛角做的号角吹响。 嗡鸣声响起,北辽大军开始朝来路撤退,围攻李天问的数十骑也放弃为同胞报仇,汇合军阵离开。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13章 道友重逢 <s></s> 中原收兵以锣鼓为号,统称“鸣金收兵”,而草原人,则以牛角为号。 与狂猛的进攻形势不同,沈逸发现北辽的撤退阵势十分杂乱,甚至没有阵型可言。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败过,又或许从未有相应的阵型。 不论如何,北辽开始撤退,这一战,胜了! 说胜了也许太夸张,只能说是守住了。 此时可以出城接应了,沈逸没有发号施令,亲自下了城墙,临行时却吩咐苏慕烟道:“现在没事了,我们都受了伤,你回县衙准备些药和纱布。” 一番激战下来,沈逸几人也不是毫发无损,最兴奋的叶双凡伤的最多,手上、腿上都有刀伤,其余人也有轻伤。 苏慕烟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先行回了县衙。 沈逸松了口气,带着剩下的不到四百守军出了城。 那边李天问像是杀红了眼,原先围着他的四十残余骑兵还被他追着杀。 沈逸追的近了,才听见这老不正经的老顽童还在大喊“狗屁的勇士!跟老夫再打三百回合!” 这一听,全无了先前的绝世高手、人间惊鸿的意境。 “李老头!”沈逸纵马追了上去,放声大喊。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李天问终于停下不追了,调转马头奔了过来。 还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也还是那张老不修的脸。 李天问浑身没一处伤口,手中宝剑也铮亮如新,就如叶双凡的刀一样杀人而不染血。 只是他座下骏马却换了一匹,马鞍的样式完全是北辽人的战马。 “道友!许久不见了!”李天问纵马上前,笑呵呵的说道,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杀了近百号辽兵的狠人不是他似的。 还是那声熟悉的道友,这一刻沈逸有很多想说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终只是无语问道:“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一人想追杀两千人啊?” 谁知李天问听了面色一板,开始说教。 “剑,乃一往无前之兵,剑势应人,人势亦应剑,人若胆怯,剑如何凌厉?人若退了,剑术如何长进?再者说....” “停停停,”沈逸抬手打断,说道:“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进了澜沧郡就一直在打听李天问的消息,却毫无所获,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偏偏今夜遇到了他。 李天问笑呵呵道:“我在安陵遇到一队人,他们说是道友你派他们去找守军,老夫便过来了。” 原来竟然是派去查探北境情况的十人小队遇上了李天问! 幸好当初准备的充分,做的事也多,要不然今夜李天问不来,这仗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 李天问又仔细打量了沈逸一番,笑道:“道友也不错,身子骨强了不少。” 若还是刚来那弱鸡样,还有命跟你聊天打屁? 沈逸撇了撇嘴,道:“回城再说吧,辽人万一再杀个回马枪,平寿这些人可遭不住。” “行。”李天问似乎很好说话,没什么意见。 沈逸发号施令,后队变前队,回城去了。 “晚辈马杰,拜见前辈!” 李天问驾马跟上时,马杰却停在那没动,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好歹是没让叶双凡跟来,不然他也是一样。 眼前的可是活生生的江湖传奇! 今夜还有幸看见他大发神威,一人连斩数十骑乃至左右战局!武功练到这个份上,大概就是每一个江湖人的梦想了! 李天问眼神中稍带疑惑的看向马杰,马杰赶紧又道:“晚辈师承冯代真!” “没听说过。”李天问随口而出,骑着马跟着沈逸走了。 就如同第一次在树林遇见周二虎时,他也自报和某某某学过拳,当时的李天问同样是一句“没听说过”。 李天问挑过的山门少说有百八十家,打过的江湖高手更是不计其数,真一个个地都记住,李某人自感没那个必要。 李天问走了,在沈逸面前很好说话的老顽童,忽然变得生人勿近,留下马杰骑着马抱着拳在夜风中凌乱。 回了城中,沈逸也没有第一时间和李天问叙话,而是传令众人点清战损,随后又到救护营探了探伤员。 随行的李天问笑道:“知道道友会做生意,没想到做起官来也是有模有样,说起来好久没喝过美人醉了,想念的紧!” “都是被逼无奈。”沈逸摇头,看着满营哀嚎的伤员和忙活的大夫们说道。 李天问道:“道友在凤兴可是威风,威名都传到澜沧郡来了,就是老夫也听了不少次。” 沈逸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不说这些了,你当初不辞而别,干什么去了?” “先到了京城,之后就来了澜沧郡。”李天问笑了笑,没说自己干什么去了。 沈逸也不追问,转而道:“说起威名,你可不比我小,我这一路上凡是个练武的都听过你的名号,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 想起从前,李天问叹道:“都是年少无知啊!想那些被我伤及筋骨的江湖人,老夫也时常自感对不起他们。” 沈逸一阵无语,又问道:“听说去年冬天你就在澜沧郡杀过蛮虏,那次你杀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李天问想了想,接着说道:“应该也不比这次少。” 沈逸汗颜道:“你可真是个杀星!” 李老头顿时不服了,辩解道:“老夫恰好路过,看见他们**掳掠,澜沧乃是老夫故乡,如何能坐视不理?” 说罢李天问还加了一句:“还自称什么草原勇士,切,吹!” 这时候,伤亡人数整理出来了。 平寿生拼硬凑出来的守军原先共有九百一十二人,这一夜战死三百九十多人,重伤百余,轻伤不计,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三百多号人。 而城墙上清点出来的北辽士兵,只有不到两百人,算上城下的,就算加起来两百,伤亡比例也只有1:2甚至1:3,一个北辽士兵就能换掉两个乃至三个守军。 这还是在靠着地利,沈逸计谋频出,又与叶双凡几人拼了命地杀,北辽又没有合理指挥和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产生的比例。 李天问口中不屑一顾的辽兵,对于这些守军来说还是难以抵挡。 推荐:<style>.reend a{font-size:15px;lor:#396dd4;paddg:0 10px}</style> 第614章 战后(求银票~) 人事已尽,天命没来,天问来了。 虽然惨胜守住一城,沈逸还是不敢大意,那独独三百多号还能战斗的人也没法休息,要继续值守,防止辽军再攻平寿。 沈逸又问李天问:“你从北境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天问道:“这回打的厉害,草原人数万大军狂袭,一口气攻占了四五座城池,还好大周军也赶到了,抢回了一城,这会打的正欢。” 所谓打的正欢,即是战局激烈,能与澜沧的屯兵打这么久,这回北辽真是大举进攻了。 另一面也说明,想让朱长威分兵来剿这两千号辽兵,恐怕很难。 沈逸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京城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又有没有做出反应。 此刻天色已经蒙蒙亮,天边浮现鱼肚白,一夜血战下来沈逸也消耗了太多力气,让李天问在营里暂歇,自己回了县衙去。 李天问也不挑剔,在东阳那会住的还是山上的茅草房,跟这营地也不差多少。 回到县衙时,叶双凡刚被包扎好,药是苏慕烟配的,她师承苏玲珑,医毒皆精,比起城里的大夫要强不少。 看着臂膀、脚上满是纱布的叶双凡,马杰哈哈笑道:“叶兄,看来暂时是上不了青楼了啊,哈哈哈。” 两人关于谁杀辽人多的赌约,输赢没人说的清楚,叶双凡一口咬定是他多,马杰也不跟他争,当然沈逸觉得事实应该也差不多,城墙上那会叶双凡完全是莽夫附体,杀完一个接着下一个。 叶双凡撇着嘴道:“这点小伤,两天就好了!回头接着杀!” “行了,歇着吧你。”沈逸摆了摆手,两天肯定是好不了,辽人的弯刀锋利,叶双凡身上的刀伤虽然不算多重,但没个四五天都不可能结痂,更别说痊愈了。 苏慕烟又走过来给沈逸上药,脱下上衣,最明显的是背上那道刀痕,那是一名突然窜上城墙的辽兵来的一刀背后偷袭,苏慕烟为此自责不已。 沈逸自然不会怪她,当时苏慕烟也对着几名辽兵,幸好他也有所防备躲了躲,不然现在恐怕是没法自己走动了。 “公子,那剑客呢?”苏慕烟给沈逸上药的时候,似是无意的问道。 李天问在城外大杀四方谁都看见了,苏慕烟也一样,以她对武道的理解恐怕更能知道那种水平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苏慕烟虽然尽量说的平淡,但语气中那股特殊的波动还是没瞒过沈逸。 沈逸叹了一声,或许她也有所察觉,这可如何是好? 苏玲珑一心找李天问寻仇,苏慕烟身为苏玲珑的徒弟跟她同仇敌忾也是应该,可是沈逸真不能看着李天问跟苏慕烟动起手来。 “公子。” 帮沈逸包扎好纱布,见他良久无话,苏慕烟忽然出声。 似是经过了很久的纠结,苏慕烟低声说道:“他虽然是慕烟的仇人,但也解了危局,不管于公子还是于我都算有恩,不与他相见,慕烟便权当不知,公子也不必告诉我。” 沈逸一愕,果然苏慕烟也猜到了。 多懂事的人儿啊... 沈逸转过身来,与苏慕烟四目相对,最终轻轻将她拥进怀中。 城外二十里,辽军急奔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稳住阵形。 突尔哈回头一看零零散散的骑队,怒火中烧,喝道:“带上来!” 不多时,卢杰被拎着上前,一把丢在地上跪倒在突尔哈面前瑟瑟发抖。 卢杰运气着实不差,真就在这次战事中活下来了,突尔哈将路上抢的马分了一匹给他,因此他也成功跟着辽军撤退了。 虽然攻城失败了,但卢杰还想要解药,他想活着。 但就因为他活着,突尔哈才更加愤怒! 那么多草原勇士都死了,这个懦弱的中原人却活着! “问他!城里面的主将是谁!”突尔哈怒声道。 那翻译无奈,替他问卢杰,卢杰忙磕头道:“是沈逸,是沈逸!这个人狡猾奸诈,诡计多端....” 后面的词翻译干脆就不说了,只将名字说给突尔哈听。 “沈逸...”突尔哈咬牙切齿,用草原语重复着沈逸的名字,还有那名不知名的剑客,也一并被他记在脑中。 总有一日,他要亲手割下这两人的人头! 问完了话,突尔哈突然一瞪磕头求解药的卢杰,眼中浮现凶狠之色,接着狠狠一勒缰绳。 座下骏马“吁~”了一声,前蹄高高跃起,扑向了卢杰! “啊!”卢杰大惊失色,往后一跌,战马两只前蹄蹬在卢杰胸膛前,直接蹬出两块深深的凹陷,又将他踩在蹄下。 “呃...”卢杰捂着胸口,鲜血从口中溢出,痛苦而亡。 杀了一个中原人,此刻的辽兵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哈哈大笑,反而是寂静无声,因为他们刚从中原人手里吃了一场败仗。 “突尔哈,我们不能停下。”辽人翻译说道。 “怕什么!”突尔哈大喊道:“那些中原人只敢躲在城墙后面!根本不敢来追!在平地我们是无敌的!” 辽人翻译刚想说你怕是忘了之前的剑客,但张张嘴还是没说出口,怕刺激到突尔哈让他变得更不理智。 辽人翻译大声说道:“我们应该尽快回去!和大军汇合!” “不可能!我不可能带着战败的耻辱回去!”突尔哈一口否定了这个提议。 “我们很难攻破那座城池!不要用你的不理智葬送勇士们!”辽人翻译大声驳斥。 “下一次我亲自带队攻城!”突尔哈怒气攻心,一阵哇哇大叫,忽然一拉缰绳朝着山中奔去了。 其余辽兵纷纷跟上,那辽人翻译面色极度难看,这一次他没有再跟上去,而他身边也剩下数十人没有跟上队伍。 “我们走!”辽人翻译看着突尔哈远去,破口大骂了几句,最终是带着自己的心腹脱离了突尔哈的队伍,分开去与大军汇合了。 数百里之外,石烈率领的京营骑兵趁夜休息,数日的急行军,他们已经接近了平寿。 “石将军,明天夜里,应该就能到平寿了。”一名士兵拿着行军图展示给石烈看现在所在的位置。 石烈看了一眼,望着前路道:“希望沈大人没有出事才好啊...” 【作者题外话】:求银票~求银票~求银票~ 第615章 援兵至 石烈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这一路上他们也经过了沿途的驿站,那便是突尔哈率辽军风卷残云之后的人间炼狱。 除了这些,还有路上时不时能看见的边军尸体,每每皆是不成人形,死状凄惨,身上原本携带的战报信件已经不知去向。 每遇到一具尸体,石烈心中的怒气就更盛一分。 澜沧郡还是太特殊,地广人稀,哪怕有四万的守军也没办法及时统合各处的情报,更何况苏学士还猜测草原人这次很可能是大举进攻。 不再多言,待战马缓过气来,喂了水吃了草,让人就近掩埋这些尽忠的传信兵,石烈便又带着大军急行军赶往平寿。 ------- 平寿城中,沈逸正在巡视从城外拉回来的那些辽人的尸体。 这些不是从城墙上跌落的,而是昨夜与李天问交战的那些,比起攻城而死的那些辽人,这部分骑兵尸身还算“完好”,全是一剑割喉或是断首,别无伤痕。 昨夜因为不确定辽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沈逸出城接了李天问就回来了,今日天色大亮,视线充足之后才来得及赶到最开始的战场去收捡这些尸体。 尸体是其次,战马和兵器装备才是沈逸最需要的,草原人都是“一人一马”,每个人的那匹马都是精心驯养的,因此当它们的主人战死,这些马也并没有离开,让沈逸捡了个便宜。 除了战马,质量远超平寿守军的北辽弯刀也是好东西,就像是打怪掉宝一般,沈逸风卷残云一般地收集完毕,按需分配下去。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辽人的盔甲不算好,甚至称不上是盔甲。 收集完东西,为了防止瘟疫,沈逸命人将尸体统一焚烧了,守军战死的那些,则由他们的亲眷或是兵士掩埋。 “战死的官兵、闲役统一登记造册,除了朝廷抚恤,每人我再出二十两,至于那些自发参与守城战死的,每人五十两,活下来的每人五两奖励,有军功者核实后再加五两,你负责办吧。” 收集了装备之后,沈逸吩咐良平按,将抚恤和奖赏发下去。 朝廷的抚恤要上报兵部才能申请,但现在沈逸不能等。 为了防止辽人再来,人数减少的情况下,他更需要士气,而对于大周士兵最直接的鼓舞方式就是发银子。 昨夜战死者数百,参与收城者总数近千,以沈逸比朝廷抚恤高得多的给法,这粗略一算,至少小二万两洒出去了。 还得是沈逸,别个还真发不起,他随手写了一张票据,盖上自己的私章交给良平安,凭这一张纸,可到有沈氏钱庄的地方兑取现银。 良平安应了一声,沈氏钱庄还没开到这来,他还得通过城中的富人先兑出现银来,以沈氏钱庄的知名度,也不怕这些富人不放心。 良平安离开没一会,马杰匆忙跑来,急声道:“少爷,城外有大股骑兵来了!比昨夜多的多!” “什么?”沈逸脸色沉了下来,原本的情报,不是只有两千辽骑吗?哪里又冒出来这么多?难道情报有误? 守住两千人的攻势已是费了大力气,还多亏一个斜刺里杀出的李老头,如果辽人再增兵力,那后果... 来不及多想,沈逸急忙出营登上城墙。 放眼一看远处浓烟滚滚,上万只马蹄震地,声势浩大。 沈逸的面色相当难看,昨夜一战损失惨重,连叶双凡今日都不能再战了,银子还没发下去,士气蔫蔫的,虽然多了一个李天问,但面对这么多人的硬差距... “备战!弓箭手准备!各令官守好位置!” 不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沈逸沉声下令。 城门轰然关上,紧张的气氛充斥整个平寿城,城墙上的士兵有些手心出汗,微微发抖... 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尘烟四起,狂奔而来的大股骑兵,过了一会,沈逸忽然眉头一挑。 这些骑兵身穿统一轻甲,沈逸认得,那是京营的轻甲。 而除了盔甲,还有数杆大旗迎风飘扬,当中一杆上书一个“石”字。 是京城的援兵! 不多时骑兵奔近了城,见到严阵以待的平寿守军,大军在数百米外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有几骑出列拉近了距离观察着。 见城墙上是中原人面孔,一骑奔近了大喊道:“我等是奉命支援澜沧的京营骑兵,平寿何人当守?!” “带兵的可是石烈石将军!”沈逸站在城墙上高声喊道。 京营骑兵一愣,喊道:“正是,你是何人?” “告诉石将军,沈逸在此,请他进城。”沈逸回了一句,随后吩咐道:“听我命令,准备开城门。” 那边骑兵回去通报了,石烈一听沈逸在此眼睛一亮,旋即松了口气,指挥大军入城。 一直等到能看见石烈样貌,沈逸确认了之后才下令开城门,关键时刻,容不得不小心。 进了城石烈见到下了城墙的沈逸,下马说道:“沈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陛下正担心着。” 沈逸一听心中稍愣,旋即问道:“石将军来的路上有没有碰见辽军?” “没有,”石烈先是否认,接着说道:“但是有他们掳掠过的痕迹,还有一个穿着县令官袍的人死在路上。” 那必是卢杰了,到了他还是没逃一死,这不出沈逸所料。 石烈突然反应过来,沈逸这么问,难道... “难道沈大人见过辽军?”石烈问道。 何止见过? 沈逸点头道:“之前辽军攻过城,我与他们碰过面,不过尸体都被我烧了。” “与蛮虏对战?”石烈闻言有些惊愕。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平寿守军连件像样的盔甲都没有,精气神距真正训练有素的兵士也差之远矣,这样和蛮虏对战? 而且,还守住了城? 见石烈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沈逸也不解释,向他展示了一番腰间的辽军弯刀。 石烈见状更惊,别的能造假,这可造不了假,顿时佩服地抱拳说道:“沈大人文武双全,佩服,佩服!” 第616章 三天之内 沈逸没和石烈寒暄,而是考虑起辽人的去向。 最终清点出来的辽人尸体有两百七十二具,如果按两千整数算,辽人至少还剩下一千七的数量。 据李天问所说,朱长威的大军已经夺回了一城,那说明前线的战事不会太差,辽人大帅不可能蠢到让这一千多号人抄截周军尾部。 而从京城而来的石烈没有碰上他们... 那么,他们要么从澜沧山回去了,要么,就还在平寿附近游荡,伺机再攻。 沈逸没说话,石烈却道:“对了,陛下有令,让沈大人你提前结束巡查,回京城去。” 沈逸面露错愕。 是,仗打成这样,巡查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但问题是他怎么回京城? 一千多辽骑不知在何处,他这么几号人上路,那不是嫌命长了。 除非石烈带这一万骑是特意来接他的... 而这显然不可能,沈逸拒绝道:“走不了,那些辽兵还不知道在哪,我这么上路,别说回京城,能到焦陵都是上天眷顾。” 石烈张了张嘴,这倒是想岔了,陛下只让他传令,也没告诉他遇到突**况该怎么办...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沈逸看他模样也知道这位老粗将军陷入了两难,于是打着商量道:“要不这样,你这一万人借我使两天,我把那些辽人找出来宰了再走...” 石烈顿了顿,他固然也想杀辽人,可问题是这一万骑原本的目标是收回澜沧山失地和查探前线情况,军令如山,他岂敢擅自将兵马交给沈逸。 想了一会,再听沈逸说了前线朱长威那边的局势,石烈最终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说道:“这样,我分四千骑给你,另外六千骑随我往前线。” “没问题!”沈逸一口答应,有总比没有好。 再说了,从一千杂鱼兵到四千精骑,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不过....”石烈又提醒道:“这些人只能在此停留三天,三天之后无论如何,要前往澜沧山驻防。” 三天....三天也差不多了,看辽骑主帅的派兵布阵也是个急性子,等不了那么久。 “行。”沈逸一口答应,说道:“将军在城中暂歇吧,前线尚不危急,补给之后再走。” 石烈点了点头,带着一万骑在城中临时营地暂歇,当看到走来走去的不少官兵身上都配着辽人弯刀的时候,石烈大跌眼镜。 有京营的士兵借了一柄来试试,与自己的刀对砍,结果京营士兵的刀虽然不像平寿兵器库里的那般崩飞一片,可也出了小豁口,而弯刀毫发无损。 这下,京营的兵士都羡慕起这些平寿的杂鱼兵来,怂恿着石烈去向沈逸讨这些弯刀给他们使,给这些守军太浪费了。 “去!你们的刀差在哪?练好体术比什么都强!”石烈大声喝骂着。 嘴上如此说,可石烈私下却偷摸的找到沈逸,跟他说那两百多柄弯刀的事... 结果当然是被沈逸一口拒绝。 “石将军,这些弯刀,是他们用命拼回来的,这便是他们的军功章,也是他们为大周拼过命的证明,把这些都拿走了,他们还有什么?” “我不否认他们军事素质不强,但也不能一并否认他们为守城拼了命。” 沈逸耸肩道:“要拿可以,一柄十两银子,不二价。” 把周帝搞了那么多银子,结果从兵器库里拿的刀全是破铜烂铁,这北辽弯刀一柄十两绝对公道。 一柄十两,两百柄就是二千两... 石烈不是沈逸,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只得悻悻离开。 回了营,石烈又提笔写起奏报,离京前周帝有令,每天都需向京城回奏,不可间断。 之前都没什么,今日可就有的写的,先是找到了沈逸,再又发现他大败辽军,缴获武器战马数百。 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要知道以往在北境,就算训练有素的边军想杀数百蛮虏也不可能。 这些蛮虏神出鬼没,来去如风,能追上都不易,别说交战还打胜了,如果没有前线朱长威的夺城,沈逸这一仗就是大周对北辽最大的战果。 写完奏报命人送回去,石烈暗自心想这次沈逸回京,估计又要升官了。 只歇了两个时辰,石烈便启程要走,毕竟支援前线是大事。 “这位是章鹏飞章校尉,那四千人由他率领,这三日沈大人可差使他。”临行前,石烈向沈逸介绍那统领四千人的校尉。 “沈大人。”章鹏飞上前抱拳招呼,一个长相粗犷汉子,话音沉稳,精气神十足。 沈逸回了一礼,接着道:“石将军路上小心。” 石烈点了点头,带着补给完的六千骑兵再度出发,奔向前线战场。 送走了石烈,就该计划怎么找出那些残余辽军了。 三天,时间不算紧张,也不算宽裕。 营里,沈逸看着桌上的舆图,暗暗摇头。 平寿附近的山林多,面积广,如果要一个一个搜的话耗时耗力,四千人的动静大,也很难逮到辽军。 况且冲锋战是辽兵优势,虽然人数占优,沈逸还是不想打这种仗。 一直站在一旁的良平安看着舆图,忽然说道:“老师,学生有一计,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沈逸看他一眼,坐下问道:“说来听听。” 良平安细细说道:“收集辽人尸体时,学生发现他们的干粮都是由一张牛皮袋装着,嵌在马鞍上,而这些袋子里的干粮已经所剩不多,经过大战他们必然更加需要进食,此刻恐怕正为食物发愁。” “虽然辽人精于打猎,但一千多号人的口粮靠打猎维持既耗时且耗力。” 良平安手指在舆图上划了一圈,说道:“以辽人的作风,与其打猎,学生想他们更可能会用抢的。” 良平安手指画的圈,包括了平寿附近的村庄。 沈逸眼睛一亮,好啊,这个学生果然没白收! “章校尉,”沈逸开口说道:“你带一支骑队出城,在这些村子附近观察一番,若还有人滞留在村中,就让他们尽快进城。” 第617章 守株待兔 良平安问道:“老师不出城设伏吗?” 沈逸摇了摇头,指着舆图道:“这么多村子,谁知道辽兵会抢哪一个?定不下目标,分散了兵力反而坏事。” 良平安想了想,又问道:“是学生失虑了。” “不,你能注意到辽兵干粮袋的细节已经很好了,”沈逸赞了一句。 良平安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又问道:“可如果让村子里的百姓全都进城,那辽兵没东西可抢,不就更难找他们了吗?” “不,”沈逸摆了摆手,指着舆图的某个位置道:“只要给他们留下一处目标,如此既不用找,也不用分散兵力。” 良平安看了看舆图,恍然道:“老师高见!” 章鹏飞这一出去,直到夜里才回来,不幸的是,他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陈家村遭难,留在村里的人都死了。”章鹏飞说道。 虽然很多百姓收缩进城,但也有很多顽固的百姓觉得战事没有发展到这不肯进城,结果... 不过沈逸这次用的是强令,所有滞留百姓全部被调进城中,一时间平寿县城内都显得有些拥挤。 良平安道:“老师,之前陈家村进城的人不少,村里肯定不剩太多物资,学生以为,辽人肯定还会再抢!”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章校尉,你分一千人守城,其他人跟我来。” 不久后,章鹏飞站在染缸前,嘴角抽抽道:“沈大人,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沈逸用布在染缸里浸了浸,好家伙一片绿。 章鹏飞为难道:“咱们的盔甲代表着军威,只可染血,如何能染地乱七八糟?” 沈逸扔掉手中的布道:“什么叫军威,打了胜仗才叫军威,要是能全歼这支辽军,别说穿一声绿,就是打赤膊又有谁敢说你们没有军威?” 章鹏飞还待说话,沈逸摆手道:“行了行了,等打完这仗你们去澜沧山,我请陛下送些新的兵服给你们就是。” 章鹏飞犹疑道:“当真?” “大周人不骗大周人!”沈逸给与肯定的答复,又诱惑道:“你想想,辽人的弯刀、战马,那可都是好东西....” 章鹏飞听的直心动,良久终于点头道:“行!听大人的!” “这才对嘛,”沈逸笑了,招呼道:“来!脱衣服!” 因为要在林间埋伏,这点时间搞不出迷彩服,只能将现有的兵服全部染成绿的,将就将就了。 此刻平寿城外的山林之中,突尔哈啃着一只羊腿,半天又吐了出来,骂道:“这是谁烤的!” 一个草原大汉从篝火旁跑了过来,突尔哈直接将羊腿往他身上一扔,骂道:“你烤的什么!这能吃吗!” 大汉跟捡宝贝似的捡起了羊腿,这一行在陈家村没抢到多少东西,少数的几头羊,连百姓的看门狗他们都抢来吃了,突尔哈看不上,他们可当是宝贝。 虽然通过打猎也猎到了猎物,可如何够一千多号人吃? 正如良平安所说,突尔哈的残军攻城和急撤之后体力消耗大增,而且他们的食量本就巨大,在大口进食之后此刻已经陷入了粮食危机。 辽军缺乏纪律性的问题在此刻放到最大。 突尔哈的队伍原本就不是为了攻城而来,所带的干粮也只足够他们在大周境内停留短时间,说白了,这是一支没有增援、没有粮道的奇袭兵。 只是突尔哈自己不尊军令带着人要打平寿,脑子发热的后果就是陷入困境。 原本还能抢驿站,可现在附近的驿站都抢光了。 而翻译独自带着小部分人离开了,村子里的中原人说什么突尔哈他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中原人也听不懂,找村子都只能靠运气。 于是乎找了整整一天,只找到个陈家村,还是人去村空,只剩寥寥几人的陈家村。 突尔哈固然想复仇,但也知道吃不饱就没力气,没力气就打不了仗,现在别说打平寿城,连翻阅澜沧山回北辽都困难。 听着手下勇士唉声叹气地抱怨,突尔哈怒骂道:“够了!忍一晚又能怎么样!明天再抢就是了!” 没有人再说话,可心里难免抱怨,一千多号人在山林里歇了,期盼着明天能抢到许多食物。 次日一早,突尔哈就带着没什么精神的草原勇士们下了山,去寻找劫掠的目标。 还是沿着昨日的路线寻找,路上也找到一些村子,可村子里别说羊了,连狗都不剩一条,气的突尔哈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 他不能停,只能接着往下寻找,因为一停下来他就会听到抱怨,更会浪费找食物的时间。 不知道突尔哈这个草原人知不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在连续经过三个无人村庄之后,远处的草坡上忽然出现一抹白色。 都是草原的汉子,哪能看不出来那一片白色是什么? 那是肥美的羊! 辽军顿时欢呼起来,不少人抽出刀拍着马鞍发出一阵噔噔乱响,但碍于突尔哈没有下令也不敢冲出去。 突尔哈也不等待,拔出弯刀,脸上满是笑容,大喊道:“勇士们!跟我冲!” “吼!....” 明明只是看见一群羊,这群辽兵却像叶双凡看到敌人一般兴奋... 千骑纵横,奔向草坡之上,而草坡上的牧羊人似乎早早的也发现了冲来的辽人,连忙赶着羊下了草坡,往村子里跑。 等辽人赶到时,草坡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羊,更多的已经跟着那模样人进了山口,突尔哈掌眼一看,那似乎是一座建于环山之中的中原人村庄。 其余的辽人看见留下的这些羊已经两眼放光,但看着那跑进山口的肥羊,更是目露贪婪之色。 这儿就有羊,村子里还得了? 不等突尔哈下令,勇士们便已经跃跃欲往。 “冲!” 突尔哈一声令下,千骑长驱直入。 “来了!来了!” “牧羊人”朝着村子四面环山大喊。 山上匍匐在地,等的都快要睡着的沈逸精神一紧,喝道:“准备!” 身边的马杰同样匍匐在地,一听这话,顿时命传令兵传令。 不多时,山间一阵轻响,无数支利箭已经上弦... 第618章 伏击 突尔哈领兵进了村子,一眼看见一大片肥羊散落在村子里,听见马蹄声便被惊的四处乱跑,而那牧羊人也不见了踪影。 草原勇士们两眼放光,有的骑马去赶,有的放箭射杀,更激动的,干脆下马双手去逮。 有人抱着肥羊哈哈大笑,有人吆喝着今晚能吃上羊腿了,辽军的士气在这一刻有所上升。 突尔哈也跟着笑,笑了一阵却噎住了。 因为,村子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像一座有人的村子。 左右张望,村子里空空如也,周围的山林被风吹动,树叶悉悉索索的响声,却看不到人影。 燕雀无声,突尔哈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 突尔哈大喝道:“将羊绑上!走!” 正高兴着的草原勇士们不知道突尔哈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但也听令开始收拾起来。 这时候,辽人的后队,也已经进了山口。 突尔哈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一拉缰绳正要调转方向,耳朵一动,顿感不妙! “有敌人!有敌人!”突尔哈放声大喊。 “嗖嗖嗖....” 在他喊声惊起的同时,漫天箭雨带着呼啸而来,一时间仿若黑云过境,草原人的头顶满是箭矢。 “啊....” “呃...阴险的中原人!...” ..... 叫声大起,大股辽兵中箭倒地,更危难的是马匹中箭,四处狂奔,踩得原本中间倒地却不致死的草原人一命呜呼。 突尔哈看出中伏,大喊道:“退!退出去!” 退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来时路。 突尔哈一马当先地往外冲,不时间用弯刀挑飞射来的利箭,心中破口大骂,之前中原人的箭术明明很差,怎么到了今天突飞猛进? 而他身后的草原人乱作一团,有人还舍不得将抢到的羊放下,却导致自己身中数箭,还导致可怜的羊儿也被他拖累。 可怜的草原勇士们好不容易抢到了羊,此刻却不得不放下,骑上马往来路撤。 箭雨倾盆,毫不停歇,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着辽人的性命。 听着身后的惨呼声,突尔哈不敢停顿,却朝着山间大喊:“可恶的中原人!出来决斗!” 哪怕看不见人影,从箭矢射出的方向突尔哈也能知道山林间埋伏了不少人。 “有谁懂草原话?”沈逸朝着四周问道。 众人皆是摇头,都是京营的士兵,哪有懂草原话的。 “那算了,”沈逸耸了耸肩,说道:“射就完事了。” 村子里尸横遍野,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倒下的不是大周百姓,而是被扎的像刺猬的草原人。 幸运的是,最前方的突尔哈已经快要冲出山口了。 不幸的是,他看到了山口外冲来的一股....绿色? 章鹏飞骑在马上板着脸,一身的绿色显得很是环保。 而他身后的一千名骑兵也同样很是环保,只有一个白须飘飘的老头子穿着一身素衫显得别具一格,骑着马悠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这当然是李天问,请他来的代价,是沈逸答应平了此间事之后送他一年份的美人醉。 带出来三千人,两千人随沈逸在山林埋伏放冷箭,一千人由章鹏飞率领堵住退路。 虽然冲锋战是辽人的优势,但从山口冲出来的,早已没有那么多,何况还是携着败退之势。 “弟兄们!扬威的时候到了!”章鹏飞提刀大喝,身后千骑同样放声呐喊,士气狂猛。 “杀!”章鹏飞一夹马肚,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杀!” “杀!...” 千余骑狂奔,狠狠地冲向逃窜的辽骑。 短兵相接,近在咫尺,突尔哈躲避着箭雨,回头一看,自己的队伍零零散散,有的战马跑了或是被射死了,还留在村子里找地方躲藏,身后跟着的,不超过四百人。 这时候,箭雨忽然小了,再过片刻,便全都停了。 山林之间喊杀声大起,又是大股的绿人冲了出来,手里握着大刀,冲向了村子里的草原人,也包向突尔哈的后方,看人数,比面前的骑兵更多。 想活命,只能冲面前硬冲了! 突尔哈迅速取下马鞍上的弓箭,一箭电出,精准命中对面的一名京营骑兵。 旋即将弓箭一扔,弯刀在手,突尔哈大喝道:“勇士们!杀光这些阴险的中原人!” 突尔哈的带头冲锋也提了些士气,数百号草原人跟着呐喊起来冲向对方,气势也是不小。 生死的碰撞,谁怂谁就先输了。 面对从未交战过的,如狼似虎的草原人,京营骑兵难免紧张,但这一刻训练过的军事素质就与平寿守军展现了区别。 没有一人停顿,更没有一人后退,千骑与草原人狠狠冲撞在一起,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当!” 一马当先的章鹏飞,与同样首当其冲的突尔哈战在一起,硬拼了一刀,两人不分上下。 “该死!”突尔哈抽刀怒骂一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变小了。 “喊你娘救你呢!”章鹏飞骂了一句,举刀又砍。 金铁相交之声不断,突尔哈向前突围的势头被章鹏飞拦住,而其它草原人也不好受,陷入苦战。 即便单兵力量胜于中原人,奈何此刻肚子空空,更何况对方兵力强于己方,大部分草原人,都面对着两个甚至三个京营骑兵。 如果有运气好的冲出了包围圈,会发现在后方路上,还有个出工不出力的老头子持着剑骑在马上晒太阳。 “滚开!卑鄙的中原人!”草原人怒骂一句,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夺路而逃。 他看见马上的老头子笑了笑,擦肩而过时举刀去砍,下一秒,草原人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往前飞了出去,砸在地上还滚了几圈。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他看见一具无头尸体从马上跌落... “叮!” 再拼一计,连战十几刀之后,章鹏飞的刀刃满是豁口。 “娘的,老子早晚抢一柄来!”章鹏飞骂了一句,从马鞍上又抽出一柄刀。 突尔哈面色难看,回头一瞧,村子里的绿人们已经包向了他们,前后无路,逃生无门... 第619章 全歼 前后包夹,仅剩的辽人骑兵更是慌乱,有的甚至放弃了和大家一起往前冲,选择左右夺路而逃。 “蠢货!快回来!”突尔哈气的大骂,迎面却又劈来一刀,逼得他不得不挡。 那些分逃的草原人很快被骑兵追上斩杀,这也给出工不出力的李天问增加了不少工作量,提剑连斩五六个漏网之鱼。 身边的勇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地上满是尸体,有辽军的,也不可避免的有京营士兵的。 不知何时一记冷刀袭来,突尔哈座下战马被人捅穿了脖子,嘶鸣几声倒地。 突尔哈反应极快,在马倒地前便跳了下来,站在地上气的发抖,又骂了一遍阴险的中原人。 前后合拢,包围圈越来越小,再过片刻,草原骑兵...不,辽军只剩下十几个没了马的人围在突尔哈身边,握着刀环视着周围包上来的京营骑兵。 沈逸看到李天问在后面悠哉悠哉,气的跳脚,跑上去问道:“好你个李老头,出工不出力,想薅我的羊毛是吧?” 谁知李天问理所当然道:“道友莫要胡说,你只是请我来,也没说请我来做什么,我替你解决掉这么多漏网之鱼,已经是看在交情的份上了。” 沈逸为之一愕,好你个李天问,好的不学尽学坏的,竟学会玩文字游戏了! 不过李天问脸皮厚,沈逸比他更厚,扫了一眼地上的辽人尸体哼道:“业绩考核不达标,美人醉扣九成!” “啥业绩?啥考核?”李天问傻眼道:“道友,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跟你学的,”沈逸颔首道:“怎么着吧!” “老夫,老夫...”李天问气急,骂道:“老夫抢了你的铺子!” “我生意还没做到这澜沧郡来,抢的着你就抢吧!”沈逸哼了一声,又回去了。 “道友你...”李天问一愣,立马跟了上去,轻咳一声道:“道友,万事好商量,不如剩下这些人老夫替你解决了,咱们各退一步,老夫要求也不高,你给我一半就成...” “我这么多人,用得着你?”沈逸指着一众京营士兵,哼道:“没诚信,还想学周易,学咏春?吃屁吧你!” 全天下大概也就沈逸敢这么跟李天问说话,可言语间,又抛出了两个李天问心神向往的东西,李天问老脸涨红却不好发作,闷不做声地跟了上去。 收缩的小圈里,突尔哈自知难逃,怒骂道:“阴险的中原人!有胆子就跟我决斗!” 没人听得懂他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倒是李天问凑上来道:“道友,他说你阴险,要跟你单挑。” 沈逸愕然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会草原话?” “在北境待得久了,多少会一点。”李天问点了点头,道:“你看这周易跟咏春的事...” “等会再说。”沈逸摆了摆手,心道这悟性高就是厉害,武功学得快,外语学的也快。 决斗是草原上的规矩,一般有无法调节的矛盾,就会发起决斗,有些像中原江湖的比武,不过江湖上多是点到为止,像以前李天问横扫江湖各大门派时,实际也没杀多少人。 但草原人不一样,他们是死斗,一对一,打到其中一个死为之。 沈逸可不管什么规矩,他只知道兵不厌诈,有优势不用的是傻比。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什么阴险不阴险,自己没脑子,不要怪别人有脑子。”沈逸也对着突尔哈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下一刻,抬起了手。 弯弓搭箭,箭矢对准了为数不多的草原人。 突尔哈怒急,双手奋力一扔,手里的弯刀像是飞刀一样朝沈逸飞去。 在沈逸接住那刀之前,是此刻无比识相的李天问一剑挑飞了弯刀,旋即投来“友善”的笑容。 沈逸撇了撇嘴,将手里的刀收了回去,另一只抬起的手,往下一压。 突尔哈双眼大睁,破口大骂:“卑鄙的中原人!!!!” 很快,声音淹没在利箭中,在澜沧郡作乱的两千辽骑,全军覆没。 就地清点了战损,在设伏的优势下,京营骑兵的伤亡降到最低,但也有百余骑阵亡,数百人重伤。 比起全歼辽骑,这点伤亡已经算很低了,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战利品时间。 辽人的弯刀被京营士兵缴获,那些没有中箭或是被杀的马,也被全数牵走。 一身绿的章鹏飞左右腰间各一柄辽军弯刀,显得很是高兴。 但总数也只有不到两千的弯刀,使得很多京营骑兵都没能分到,但此刻他们正沉浸在全歼辽兵的兴奋感中,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沈逸带兵回了城,没想到第一天就蹲到了草原人,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蹲守两三天的打算,甚至是辽人攻城,而他们从后包夹打硬仗的准备。 作乱的辽军清理了,也终于可以回京了。 夜里,沈逸找到李天问,说道:“李老头,你跟我回京城吧,美人醉喝到饱。” 李天问笑呵呵道:“不去了,我还有事。” “回京城我教你咏春!”沈逸开出了条件。 李天问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再教你降龙十八掌,这可是武学中的巅峰绝诣,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开山断石...” 为了哄骗李天问跟他回去,沈逸有的没的一起说,说的天花乱坠,神鬼皆惊。 偏偏李天问很信服,道友虽然武功一般般,但理论确实可以,双眼一阵发亮,心动不已。 可到了最后,似乎经过了许久的挣扎,李天问还是摇头拒绝。 沈逸麻了。 再说些什么?如来神掌?六脉神剑? 这好不容易找到的李天问,绝不能让他溜了。 转念一想,沈逸忽然想起,当初李天问不告而别的时候,是在他说了苏玲珑的事情之后,而苏玲珑现在与北辽有莫大的关联,李天问则一直在澜沧郡... 看了李天问一眼,沈逸试探道:“你这东奔西跑的,不会是在找苏玲珑吧?” 肉眼可见的,李天问刚端茶的手一滞,表情有小小凝滞,但片刻又道:“老夫不知道道友在说什么。” 第620章 出乎意料的选择(加更求票)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细节,但也足够了。 沈逸再试探道:”其实苏玲珑不在澜沧郡。“ “那在哪?”李天问下意识地问道,下一秒发现露陷,赶忙喝茶,眼睛乱瞟,假装四处看风景。 沈逸心里更加确定,嘿嘿笑道:“我知道她在哪。” “在哪?”李天问不淡定了,听到这个消息干脆不装了,嘭地放下了茶杯。 沈逸心里暗道,鬼特么知道她在哪,只知道跟北辽有关联... “这不能告诉你,”沈逸装作高人模样,说道:“而且,回了京城,我随时能见到她徒弟。” “她在京城?”李天问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接着否认道:“不可能,我去京城找过,不在。” 李天问看着沈逸问道:“她徒弟在哪?” “也不能告诉你,”沈逸道:“除非你跟我回京城。” “可以!”这回李天问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既然苏玲珑不在澜沧郡,那他在这干嘛? “爽快!”沈逸拍手道:“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天问打着小心看沈逸,道友的鬼点子一向很多。 沈逸竖起三根手指道:“第一,你跟她徒弟什么时候见面,我说了算,第二,见了面,你不能伤她徒弟,第三,作为交换,你要帮我做事。” 李天问想了想,答应道:“可以,不过做不做,由老夫决定,道友不可逼我。” “当然。”沈逸也很爽快,到时候百八十个理由随你挑,就怕你挑不出不做的理由... “还有,”李天问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苏玲珑,道友要给我一个期限。” 沈逸道:“这个不能确定,得回了京城再告诉你。” 李天问沉思一阵,发现好像除了答应也没其它什么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一拍即合”,好说歹说是把李天问骗回京城了,次日兵分两路,章鹏飞率骑兵奔赴澜沧山替防,沈逸一行人启程回京。 临行时,平寿县的百姓自发在城门附近夹道相送,更有甚者跪地磕头道谢。 叶双凡躺在马车上撇着嘴道:“咱都谢沈逸,不谢我呢?” “谢谢那位常逛青楼的不知名壮士,祝您早日康复...” 此时这一句话飘进马车,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叶双凡还是很自豪地笑了。 分别时,章鹏飞一个劲地嘱咐沈逸,回了京城一定要帮他们搞新的兵装来,不然这一身绿,实在是没脸见人.... 当然这一身章鹏飞也不打算扔了,见识到厉害,以后就派几队人穿着这身在山上当暗哨... 最终兵分两路,既短又刺激的澜沧巡查之行告了一段落。 在沈逸到京城之前,石烈当日的奏报先送到了周帝御案上。 “朱长威率军夺回丰宿,沈逸坐守平寿,率官兵闲役杀敌二百余,缴获辽刀、草原马百余...” 这么多天来,周帝难得的松了口气,同时又想,等沈逸回来赏他些什么。 此时周帝还不知道,沈逸连带着将那两千余辽兵全歼了,让他后续派出去搜寻这支辽兵的队伍没了用处,如果知道了,他恐怕就有的为难了。 又过数天,此时沈逸刚过焦陵,往京城的路上,当初弃突尔哈而去的辽人翻译已经翻阅澜沧山回了北辽,并与前线的部队汇合。 “蠢货。”辽人大军主帅听见突尔哈脑子发热要打平寿,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中原人的援兵也来了,”主帅手摩擦着弯刀的刀柄,细细考虑着,良久之后,下令道:“开城门!” “石烈,没想到陛下把你给派来了。”大周军营中,朱长威看着石烈说道。 “战况如何?”石烈没有多寒暄,问朱长威道。 “这次辽人想玩大的,光是这一路,就出了三万兵,”朱长威望着远方的九岗城,摇头道:“辽人守城厉害,不好攻啊。” 辽人精准的箭术,也让他们在守城时占据了一定优势,攻城的周军想攻上城墙极为艰难,能打回丰宿已极为不易。 石烈一叹,他带来的这点人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只能等朝廷再派援兵。 “将军!辽人开城了!” 两人正在讨论形势,忽然有令兵来报。 “开城?”朱长威一愣,一般这是投降的场景,可对占据着优势的辽军来说,这没有道理。 两人带数百骑奔近了一看,果然见九岗城门大开,有一队人正往大周军营而来,手上,拿着一物,甚是眼熟。 朱长威与石贵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使臣节仗?!” 什么情况?蛮虏还懂这个? 不多时,那一队人离的近了,跟着来的数百骑兵箭上弓,做好了准备。 “大周的朱将军!我们并无敌意!” 蛮虏远远地就大声开口,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惊掉了众人下巴。 还以为那是被胁迫的中原人,等近了一看,定是辽人不错。 那辽人队伍只十几人而已,个个都没佩兵器,显得诚意十足。 手持节仗的辽人行到近前,下马说道:“朱将军,我们并无敌意,我们愿意与大周的皇帝和平谈判!” 第621章 奉旨回京 辽人的求和举动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这一次的侵略来的那么突然,又是大举入侵,朱长威心中甚至做好的全面开战的准备,石烈也以为等朝廷再派援军,澜沧郡会有一场大战。 谁也没想到在攻占了数座城池之后,北辽居然会主动提出和谈的请求! 按正常合理的逻辑,和谈多是处于下风的一方提出了,可即便身为大周将军,朱长威风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打了个措手不及,北辽才是现在占着上风的一方。 “朱将军,我知道你们要向你们的皇帝汇报,所以特穆尔大帅让我转达,在你们的皇帝回复之前,两军暂时停战。” 辽使像是对大周国情有个大概的了解,说起话来也十分自信:“如果中原皇帝愿意和谈,我们就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如果不愿意,我们大辽的勇士也会奉陪到底!” 软硬兼施,端的是使臣该有的样子,气的石烈骂道:“小心把命都留下!” 骂归骂,但此事确实要上奏给周帝知晓,他们这些将军只管奉军令打仗,谈判还是如何,是朝堂那些文人该讨论的事。 朱长威看了辽使一眼,明明是发起侵略的一方,还说什么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当真可笑。 不久,辽使又拿出一个小木盒,说道:“这是我们王上给中原皇帝的国书,请将军转交。” 有亲卫上前接过,那辽使话也传到了,似乎深信不疑大周一定会答应似的,他带着人转头便走。 而大周军只能看着他离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杀这么一小队人于战事无补。 “快马送回京城。”朱长威瞧了那盒子一眼,交给了亲卫说道。 “这些蛮虏到底想干什么?”石烈看着远去回城的辽使队伍说道。 朱长威摇了摇头,这一仗来的突然,停地也很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 数日之后,沈逸见到了京城的轮廓。 于以往进京不同,这一次进京受到了极其严格的盘查,进城的队伍滞留了老长,沈逸的马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你去找一下城门令,让他行个方便。”沈逸跟着队伍等了一会,发现盘查的速度很慢,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吩咐马杰去找城门令。 马杰应了一声,从车夫的位置跳了下去,往城门方向跑去。 城门处检查和维持秩序的兵士足有二十多人,个个持枪按刀,严阵以待。 不等马杰找到城门令,就被人拦下。 “干什么的?回去!”那兵士枪尖逼退马杰,喝斥说道。 马杰指了指后面的马车说道:“我家大人回京,马车排在后头,兄弟行个方便。” 那兵士往后瞧了一眼,哼声道:“什么大人?大的过陛下吗?回去排队!” 开玩笑,陛下亲自下令严查出入人员,什么大人都不行! 马杰一愕,又拿出沈逸监察使的令牌,说道:“我家大人奉旨回京,也不行?” “什么奉...”兵士冷笑一声正要喝退,抬眼看见马杰手上的令牌声音又滞住。 再看了马车一眼,兵士问道:“是沈大人在车上?” 马杰点了点头。 兵士取了马杰的令牌,说了一句“等着”,便回去找上官去了。 不多时,一身穿稍不同样式兵服的大汉拿着令牌走了过来,问道:“沈大人在哪?” 沈逸在马车上等着,过了一会帘子被人掀开,马杰道:“少爷,城门令来了。” 沈逸走出马车,那大汉看见沈逸本尊,行礼道:“沈大人,陛下有令,请您回京之后直接进宫去。” 不出意料,沈逸点头道:“我这些家眷...” 城门令道:“城门拥堵,请他们下车随我进城吧,马车稍后我让人驾去府上。” 一下车,苏慕烟不可避免地与李天问见了面,但一直克制着不去看他,沈逸让苏慕烟等人先回府去,又跟李天问道:“你到近水楼先住下,回头我再找你。” 李天问点了点头,悠哉悠哉地进了城去,沈逸则直奔皇宫。 御书房,周帝正在和苏乾还有几大尚书商议增援一事。 “秦远,三天之内户部务必筹齐军粮军饷,工部配合造车,送往前线。”周帝沉声吩咐,紧接着又问道:“兵马调集如何?” 兵部尚书曹安民闻言拱手道:“骑兵陛下,京营将士已全数做好准备,三万威远军已集齐等候调配。” 周帝点了点头,他很欣赏沈逸当初说的那句“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的话,如今到了该实行的时候了。 身为明君,北辽大举进攻之时周帝没有慌张,短时间内就做好的应对的准备,并且这次他准备大干一场,一次打疼北辽! 宋祥守在殿门外,听了宫城守卫的禀报,快步进了殿中,说道:“陛下,沈大人回京了,此刻正在宫城外侯旨。” 沈逸回来了? 苏乾与秦远心中各有所思,周帝则是想问问他澜沧郡的情况,抬手道:“快传!” 不多时,沈逸行到了御书房外,见着宋祥还没等打招呼,宋祥先凑上前小声说道:“沈大人,近几日陛下都不曾歇好,沈大人可不要胡言乱语了...” 上次沈逸在御书房好一通数落,将凤兴的遮羞布掀了个干净,气的周帝雷霆大怒,给宋祥留下了深刻印象。 沈逸一愣,微笑道:“多谢公公提醒。”说罢,便走进了御书房。 “臣沈逸,参见陛下。” 走进御书房,立刻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周帝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动作有寸,问道:“受伤了?” 背上的刀伤不深,但也是伤,加之后来又出城围歼突尔哈牵动了伤口,多少有些疼痛,行礼时也避免牵动着。 沈逸如实道:“小伤,不碍事。” 周帝点了点头,问道:“听石烈说,你挡住了辽人攻城。” 沈逸淡然道:“非臣一人之功,是叶双凡等人,加之平寿官兵齐心协力挡住的。” 平寿哪有官兵?都是些闲役罢了,几人闻言皆是头来赞许的目光。 周帝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但又不明显,接着问道:“可知那残余辽兵去了何处?” “回陛下,”沈逸拱起手来,一字一句说道:“千余辽人骑队,已被臣率京营精骑全歼。” 第622章 子爵 “全、全歼?” 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长大了嘴巴,连周帝都愣了愣。 殿中沉默了一阵,周帝问道:“石烈配合你的?” 沈逸解释道:“石烈将军带六千骑支援前线,留下替防澜沧山的四千骑,校尉章鹏飞在出发之前,与臣配合剿灭了这支北辽散骑。” 四千骑剿灭两千辽骑... 周帝再度说道:“你且将详细说来。” 沈逸应了一声,慢慢地说了起来,从卢杰等人的罪状说到反间计,再说到通过诱敌深入之计剿灭辽骑,除了李天问以外一点没有隐瞒。 沈逸说了好一阵,说的殿中众人都哑口无言,敢情不是四千骑,真正作战的只有三千。 是人都知道辽人骑术精湛,南下打草谷来去如风,很是难对付,即便是以一千人的优势战胜辽骑,也是个不小的战功了。 苏乾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逸,好小子,跟老朽一样,文武双全啊。 沈逸垂头想了想,道:“章校尉已率兵镇守澜沧山,陛下可着命问他,同时臣恳请陛下拨调一批兵服往澜沧山,战时京营骑兵兵服多有损坏....” 周帝没有回应,他相信沈逸不会那这种事作假来为自己揽功,兵服之事也没多想,正好曹安民在场,顺嘴就安排他去办了。 至于沈逸的赏赐... 或许是没想好,又或许现在没心情,周帝道:“你先回府去吧,等朕的旨意。” 沈逸也不担心周帝赖账,这事实打实的,他要是赖账他自己都下不来台。 回了沈府,自然又遭母亲刘夫人好一通唠叨,还非要沈逸让她看看后背的伤疤,看到那长长的红痂心疼地直落泪。 回了府才知道,或许是因为京城防卫的形势日渐严格,又或许是澜沧郡过来的百姓也带来了消息,现在北辽进攻的事儿已经在京中大肆发酵。 百姓们都知道辽人打来了,甚至已经连占数城,因为与澜沧郡相隔不远,而历年来周军都没在辽人手上取到什么优势,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过几天就要在京城外见到北辽大军。 沈逸倒是很淡定,周帝厉兵秣马了这么久,怎么也没可能被北辽一股脑地打到京城外头来,再说前边朱长威不是还夺回了一城么,说明还是打的有来有回的。 此刻京城还无一人知道,朱长威的奏报携着北辽君主的国书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占着优势的北辽居然会先发起和谈。 出乎意料的是,在家中坐了没一会,便有宫里的人上门来了。 “南永郡东阳城沈逸接旨。” 沈逸坐在正厅里听着这样一道一声,一时间有些诧异,除了当初封登仕郎的那封圣旨,已经好久没接过这样开头的旨意了。 不过想想也是,巡查进行不下去了,交了监察使的令牌,他就是一介白身而已。 “沈逸接旨。” 沈逸领着一大家子人在院子里接旨,传旨的不是宋祥,这会形势严峻,估计他也很忙,得随时跟着周帝听候差遣。 传旨的太监清咳两声后展开一卷黄绢,悠扬念道:“制曰:襃贤昭德,昔王令典,旌善念功,有国彝训,南永郡东阳县沈逸者,夙参谋谟,绸缪帏幄,竭心倾恳,备申忠益……” 沈逸这次细细听着,文言文学了不少,以往的圣旨多少能听懂一些,这次是真的完全听不懂,搞了半天也没听到周帝到底要干嘛。 “……志坚金石,诚守平寿,实允朝议,封沈逸为东阳县子,食邑三百户,钦哉。” 圣旨念完,沈逸将圣旨接过,口称拜谢天恩,周帝的动作很快,这么快就传出了圣旨来。 虽然没听懂前面一堆乱七八糟的褒奖,但最后一句“东阳县子”还是清楚明白的,从领旨到谢恩,他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很清楚剿灭了境内犯乱的辽骑是个功劳,原以为会封官,却没想到这次周帝大方了起来,给封了个爵位。 虽是个不大不小的子爵,但也是个爵位,有爵位,就可以养府兵,从今日起沈逸也算是跟“权贵”二字沾着边了。 虽然这爵位离沈逸的目标还很远,但也算是个良好的开端了,以后再找机会升上去呗。 子爵对沈逸来说是起步,但二老已是相当高兴,等太监走了便拿着圣旨端详个不停,封爵这是比当官更高的梦想,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东西。 没过多久,赵明月登门了。 一袭紫色的长袍随着补发飘动,徒增一股侠客气,宫外的赵明月,还是那般模样。 赵明月一进来,便上下不停地打量,沈逸笑看她道:“你知道我回来了?” 刚问出口,沈逸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圣旨都来了,赵明月这个公主能不知道么。 “嗯,”赵明月只是轻应了一声,淡淡道:“平安回来就好。” 沈逸笑道:“看来公主殿下很关心我啊。” 赵明月没有说话,小琴跟在一旁,嘴快道:“那是呢,殿下每日都让人在城门...” 话说了一半,小琴忽然迎来赵明月凌厉的目光,话音一顿,急忙捂着小嘴不敢说了。 赵明月看着沈逸问道:“我想听你说说,辽军是什么样的,你又是怎么跟他们作战的。” 沈逸笑道:“没问题,不过听我说故事可是很贵的。” 赵明月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走了,临出门还说了一句“我明日再来。” 出了府门,小琴跟在赵明月身后道:“殿下,明明您每日都让人在城门等着他,今天也是他一进城就知道了,干嘛还故意拖着时间再来,还不告诉他呢?” 赵明月又回头,瞪了小琴一眼,恐吓道:“以后再敢乱说话,把你送到洗衣房去!” 洗衣房都是些力气活,小琴小胳膊细腿的可没那力气,吓得捂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明月看着她的模样好笑,又迈步朝公主府去了,良久笑容都未曾消散,似是笑小琴的模样,又似是因为别的某些事而笑。 第623章 献计 没几天沈逸就搞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周帝的动作这么快,还这么大方。 传了圣旨的同时,朝廷也在城中张榜,沈逸率兵剿灭作乱辽骑的事写于榜上,还刻意隐去了人数的优势。 同时与朝廷合办的大周福利彩票共生的京城日报上,也刊登了沈逸在平寿的“英雄事迹”,着重写了朝廷对沈逸的敕封褒奖。 一时间此事又在京城大肆宣扬,原本有些不安定的人心,又镇静了下来。 沈逸能看的出来周帝的用意,一是稳住民心,告诉百姓辽人不是不可战胜的,胆敢犯大周,大周一样能剿灭他们,让百姓更加信服朝廷。 二是利用封爵之事显得朝廷大方,调动百姓参军的热情,而不只是那些家里吃不上饭的人才去从军,以此来增加后备力量,也是未雨绸缪。 说白了沈逸就是被推出来做了个例子,不过这例子做的也不亏,换了个实爵。 这两天沈逸走在城里,路上遇到认识他的百姓,大家纷纷朝他行礼,神情既崇拜又敬畏。 京城沉滞紧张的氛围有所缓解,但又因为几日后的一匹快马入京而变得稍稍回落。 边关来的骑兵带着急奏,快马奔到了宫城前才停下,将所携带的朱长威的奏报与北辽的国书送到了周帝手上。 于是乎,一众重臣再次被宣进宫中议事。 “和谈?”苏乾听到周帝所说的话,显得有些惊愕,再看了一眼朱长威的奏报,就更是不理解了。 以辽人凶狠的性子,居然会主动提出和谈? “诸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周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问道。 从心里来说他也是惊讶的,同时也不想搞什么和谈,你抢了我家的东西,回头跟我说别激动,要心平气和,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简直欺人太甚! 兵部尚书曹安民说道:“臣以为辽人此举诡异,定存二心,或许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 秦远也说道:“臣附议,粮草已调配完毕,随时可支援前线。” 两位尚书觉得此举有异,持反对态度,剩下一个苏乾还没说话。 但周帝最为看重的就是苏乾,见状问道:“苏卿,你有不同意见?” 苏乾闻言将朱长威的奏报送了回去,点头说道:“老臣以为,未必是缓兵之计。” “此话怎讲?”周帝问道。 “据朱长威的奏报,辽军守城坚固,场面上不落下风,而被北辽占领的数座城池皆与北辽接壤,北辽此番既敢大举来犯,想必事先也做好了万全准备,增援的速度,未必比朝廷慢。” “臣以为,北辽主帅应当也有所察觉,由澜沧山进犯的小股敌军已然覆灭,难再阻挡朝廷情报,前线朱将军与其僵持不下,其也不能再犯其它城池,才出此和谈之计。” 苏乾细细分析,最终说道:“老臣认为,陛下不妨先见一见北辽的使臣,一面摸清北辽意图,一面同时派兵增援前线,再巩固澜沧山防卫,北辽地处草原,人口终究不比中原,这样无论如何,都对朝廷有利。” 不愧是当朝大学士,分析问题非常透彻,解决的方法也合理合矩,难怪深得周帝重用。 秦远听了苏乾一番分析,似乎有所动摇,但曹安民显然是不变的反对派,闻言道:“苏老此言差矣,不夺回失地,如何算和谈?” 苏乾淡淡道:“朱长威是朱震山之子,深得其真传,他领着大军也只与北辽僵持着,难道曹大人有信心能带兵夺回失地?且说,老朽也未说一定要与北辽和谈,只是利用此事增兵而已,等兵马集结完毕,胜算不比现在要大?” 曹安民哑口无言,他也不敢在周帝面前夸下海口能夺回失地,但心中总是不得劲。 “行了,”两人驳了几句,周帝终于开口了,沉声说道:“传令朱长威,监送辽使进京,兵部与户部也不要停下,该准备的一样准备,在辽使到达之前,朕要看到五万兵马和粮草备齐!” “臣遵旨。” 周帝选择采用苏乾的谏言,拍了板之后几人也不再争吵,各自下去准备了,唯有苏乾慢吞吞地没动弹。 周帝看出他有话要说,便道:“苏卿有话便直说吧。” 苏乾应了一声,说道:“陛下,谈起使臣之事,老臣想到当初有人曾教过老臣一计,此计若成,可保大周数年安稳,不受北辽侵扰。” 周帝眉头一挑,苏乾用的是“教”字,这就很有意思了,周帝相信普天之下能教他的人还不多。 再者苏乾还道此计能保大周数年安稳不受北辽侵扰,在这当口更是引起了周帝的兴趣。 “说来听听。”周帝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苏乾应了一声,说道:“那人曾说,草原民族多以部族群居,这些草原民族,虽是战力强悍,却也容易分裂,我们可加以利用?我大周口才好、善游说者不在少数,若是有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舍,许以些空头利好,便从内部分化,也并非没有可能。” 周帝眼睛一亮,他自然听的明白这是挑起北辽内乱的意思。 如果这事真的能成,别说保大周安稳,等到北辽真的内乱,狗咬狗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大周趁机出兵,这.... 可是开疆拓土的大功! 哪个在位的君主不想建这样万世传颂的大功? 苏乾接着说道:“陛下,此时辽人提起和谈,不论辽人意图如何,朝廷也可趁机发起使团进辽,尝试此计,有辽人先提,此事也不突兀。” 周帝想了想,最终断言道:“朕,还是想将失地夺回,如若不然,怒气难消!” 苏乾也能理解,同时道:“陛下,辽使进京之日,臣想请此人同殿旁听。” 周帝笑道:“朕还没问你,是谁教你的计谋?” 苏乾神秘一笑,说道:“正是沈逸,沈大人。” 此前苏乾碍于沈逸自己的心思,加之边境也还算安稳,没将他的计策说出来,此刻沈逸自己带兵打了仗,又逢辽人作乱,想来提出这事,沈逸没有反对的理由。 第624章 谈婚论嫁 听到是沈逸,周帝居然没有表现出惊讶,这许久以来沈逸已经给了他太多惊讶,此时也是见怪不怪了。 淡然一笑,周帝摆手道:“朕准了。” “谢陛下。”苏乾一喜,乐呵呵地出了宫去,找沈逸说道此事。 “和谈?” 得知辽人发起和谈,沈逸也出乎意料,北辽此番来势汹汹,打的莫名其妙,结束地也莫名其妙,雷声大雨点小,不合常理。 苏乾坐在沈逸对面,笑道:“陛下已恩准,等辽使进京,准小友登殿旁听。” 沈逸一个子爵,本来是没有登朝堂的资格的,但周帝特许,到时候他也能去一躺从未踏足过的议事金殿。 沈逸狐疑地看着苏乾,问道:“苏老,这是你搞出来的幺蛾子吧?” 苏乾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正是老朽向陛下提的,不仅如此,老朽还向陛下说了当初小友的论战之谈。” “论战之谈?”连沈逸自己都忘了,当初他跟苏乾论过什么战,直到苏乾复述了一遍他才想起来。 这时候,沈逸看苏乾这个糟老头子愈发鬼精了。 沈逸轻咳一声,说道:“苏老,这游说之人,你该不会想让....” “若真派人进辽,老朽想自请前往。”一开口,苏乾的回答让沈逸错愕,他还以为苏乾会提议让他去。 这可就不好办了,因为沈逸自己也想去北辽,他答应苏慕烟和李天问找苏玲珑,不管拖的多久总是要找的,而以出使的名义去则正好,且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我问题。 幸好苏乾后来又补充道:“但是,也想请小友为副使,随我一同前往。” 一波三折,沈逸不由愕然道:“这是为何?” “老朽为正使,去见北辽君王,而小友就行那游说挑拨之事,有老朽的掩护,小友又不是正使,行事会方便的多。”苏乾笑着说道,那笑容很是阴险。 沈逸撇了撇嘴,拱了拱手:“有你的,苏老还真是奸诈。” 苏乾同样拱手:“哈哈,小友也是一样啊,不然老朽为何会觉得小友如此投缘呢?咱们呐,是一路人!” 神特么一路人,老子想和周帝对着干,你想吗... 沈府里沈逸与苏乾畅谈,皇宫里一样有人在促膝谈心。 “明月参见母后。” 赵明月被淑容皇后召进了宫,穿着一袭高贵宫装福身。 “乖乖女儿,快过来。”淑容皇后招着手儿,让赵明月走到她近前坐下。 寒暄了一会,淑容皇后忽然说道:“本宫听说啊,那位监察使这一行澜沧,又立了功,被你父皇赐了爵位呢。” 赵明月早知道此事,还听沈逸说了过程,因此并不惊讶,淡淡点头道:“他守城不易,爵位他当得。” 淑容皇后打量着女儿的神态,接着说道:“子爵还是低了些,若是有个侯,或是伯爵,倒也差不多了。” 赵明月呆了呆,战绩虽然了得,可怎么也不至于封到侯爵,更奇怪的是... 赵明月疑惑的看着淑容皇后,问道:“母后向来不问政事,怎么忽然说起这些?” 傻孩子,还不是为了你,母后真是操碎了心... 淑容皇后心里暗叹,转而问道:“明月呀,你心里的夫君,该是什么模样?” 夫君... 赵明月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淑容皇后一问,顺口说道:“一定要能辅佐朝廷治国,是顶天立地,有君子之风的大丈夫。” 淑容皇后不再掰扯,直言道:“本宫看那沈逸,就很像你说的人呀。” “沈....逸?”赵明月呆了呆。 淑容皇后说道:“本宫也不瞒你,实话说吧,之前本宫和你父皇谈过你的婚事,你如今也双十之龄了,寻常人早就相夫教子,明月,你也该挑个驸马了。” 驸马... 赵明月的俏脸忽然腾地涨红,先说沈逸,又说驸马,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淑容皇后接着道:“那位监察使本宫见过,是个举止有节之人,谈吐不凡,也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明月,如果你也中意他,本宫就去向陛下说说...” 其实问归问,淑容皇后已经从赵明月的反应看出了她的心思。 谁料赵明月听了忽然迅速起身,匆匆行礼道:“明月想起公主府还有些事没处理,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向母后请安...” 说罢不等淑容皇后反应,赵明月提起裙摆匆匆出了大殿。 “诶,明月,明月...”淑容皇后唤了几声,赵明月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淑容皇后无奈摇头,心里又想到,若是沈逸能做到侯爵,便让陛下封他一块地,这样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登基,赵明月也总有倚仗。 这孩子心机太浅,只知道为父皇分忧,却不知道皇帝总是要换人做的,现在周帝待他好,将来端王或是康王登基,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众人各有心思之中,时间过的飞快,随着信使一来一去,北辽的使臣也被石烈“护送”到了京城外头。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监视,当初周帝的军令也很直接,“监送”。 北辽使臣到了京城外头,见到入城的百姓排起长队,笑说道:“听闻中原京城繁华热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石烈根本不搭理他,本来进城何必盘查的这么严格,都是因为北辽作乱才造成的。 使臣来了,没有人相迎,也没有欢迎仪式,激战正酣,周帝不会让礼部大张旗鼓地搞什么仪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在京城剁了这帮蛮虏已是秉着不斩来使的规矩,欢迎?想啥呢! 不过周帝也没让使臣跟着百姓在城外排队,那样就有损上国威严了,石烈派人跟城门令打了招呼,城门令便清出一条道来,让石烈以及随行队伍入京了。 “蛮虏?” “草原人!” 被清到一旁的百姓见到石烈还以为是大军凯旋回京了,可见到那北辽使臣一副草原人相貌,顿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杂碎!滚回草原去!” “将军砍了他!” “剁了他的狗头挂在城门上...” .... 进城途中骂声一片,石烈故意不让人制止,那辽人使臣面色臭的像是要杀人,但心里记着王上的吩咐,只能咬牙忍着。 第625章 使臣到达 “陛下,石将军带着北辽使团到了。” 一名太监走进大殿,通报着消息。 殿中数位大臣神色一紧,终于来了! “宣。”周帝稳坐龙椅,面色淡然。 不久之后,石烈以及北辽使团的一位正使、一位副使被带进了殿中。 北辽使团一行十多人,但周帝不可能全让他们进来,想见就见,那他成什么人了? “末将参见陛下。”石烈抱拳行礼。 “嗯,你辛苦了。”周帝慰问了一句,让石烈先站到一旁。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名使臣身上。 “突尔克,代王上向您问好。”草原的正使将手握成拳放在胸前,微微弯身便算行了礼。 “哼,见到陛下还敢不跪?”兵部尚书见到这些蛮虏就不痛快,出言讽刺。 突尔克神色淡然,说道:“这位大人,我们是代表王上前来中原和谈,而不是臣服,我们的位置是相当的。” 这下石烈也怒道:“大胆!尔等卑贱之人,竟敢称与陛下相当!” “够了,”周帝面无表情,抬手说道:“何必与蛮荒之地的人计较,学了我大周礼节,到底是蛮虏罢了。” 周帝也是人精了,不会因这点事生气,一句话也贬低了北辽。 众臣闻言都不再说话,草原正使突尔克也不在意周帝的话,指着副使带进来的一个小箱子道:“这是王上给您的一点礼物,衷心的希望我们这次和谈能够有一个各自满意的结果。” 说话间那副使拿着小箱子就要上前,但很快被侍卫拦下,一名太监走上前去接了箱子,又走过去递给宋祥。 宋祥先是站的远远地将箱子打开,确认无异之后才呈给周帝一观。 周帝一看,竟是一箱子草! 周帝冷笑道:“呵,难怪北辽总干掳掠之事,到这种时候,竟是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当看见辽使带的东西竟只有一个小箱子的时候,周扒皮就有些不太满意了。 不管装的金子银子还是珠宝,他都不稀罕,他想要的是辽人的装备,战马、弯刀... 没有也就算了,拿点宝贝装个样子也行,谁知道打开一看全是草!周帝真是草了! 但这事确实是周帝不识货了,如果是沈逸看见了,他就能分的出来,那一箱子草,不就是现代卖的火热的冬虫夏草么? 突尔克笑呵呵地说道:“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草原上的宝贝,名为冬虫夏草,此物奇特便奇特在于冬日为虫,夏日便与草株无异,此物服之,可延年益寿。” “哼,荒谬。”曹安民冷哼一声,他这么聪明机智的人,才不信什么冬为虫,夏为草的屁话。 周帝没有表示,挥挥手让宋祥将东西收了起来。 突尔克开口又道:“这次我们代表王上....” “朕现在没空听你们说话,”周帝打断了突尔克的话,让突尔克愣在原地。 周帝沉声说道:“朕还要与众卿决定对北辽的攻势,你们就下去待着,明日早朝再来见朕。” 帝王的威势不是作假,便是沈逸初见也大有所感,更何况此时开口便是要对北辽用兵,两个草原使臣面色僵住,随即变得有些难看。 不是因为害怕大周用兵,而是这种被呼来喝去的感受十分不爽。 突尔克也沉着脸道:“皇帝陛下,我希望您能听听王上的....” “嘭”! 周帝忽然一拍桌案,斥道:“你知道朕是大周的皇帝,还敢在此与朕乱语?这是我大周地界,你还当是你蛮荒之地?朕让你出去!”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不爽,那是不可能的,抢了你的地盘回头送你一箱子草,换谁谁能舒服? 周帝一发怒,顿时数名羽林禁卫围住了突尔克和那名副使,眼神不善,大有不走就当场剁了的意思。 心里再不爽,佩的弯刀也在进宫时被卸了,打起来就是等死,突尔克哼了一声,象征性地向周帝行礼之后大步离开。 路上那名副使用草原话说道:“这中原的皇帝真是好笑,还以为我们会怕他们!” 突尔克没有说话,那副使倒是起劲了,接着说道:“真不知道王上是怎么想的,我们的勇士们都已经攻占了那么多城池,居然要和谈!” 本没有反应的突尔克一听到这话突然怒了,直接当着看着他们出宫的禁卫给了副使狠狠一脚,踹的他差点跌倒在地。 “蠢货!你懂什么!这是王上早就定下的事,不管勇士们打到哪,最终都是要谈判!”突尔克用草原话怒骂道,整个使团只有他知道北辽君主真正的意图。 “干什么!快走!”身后的禁卫看着两人突然莫名其妙打了起来,按着刀柄喝斥道。 “胆小的中原人!”突尔克用草原话骂了一句,看了一眼副使道:“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议论王上!” 说罢突尔克不管副使,直接自己走了,那副使无奈锤地,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皇宫,禁卫吩咐宫城外的侍卫道:“带他们去官驿。” “不用你们安排,我们自己会找地方住。”突尔克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拒绝了住官驿的请求。 他知道中原人会开客栈,也有银子,而这些银子,都是从被攻占的那些城池中抢的。 禁卫也不说话,不管住不住官驿,北辽使臣都会被监视,只不过在官驿更方便罢了。 突尔克打算先找到客栈,然后再去通知那些在官驿暂歇的其它使团成员。 在京城的街道上逛着,突尔克不得不承认中原比北辽要繁华太多,贩卖的商品也多种多样,唯一的问题就是街道上的百姓看他们的眼神不太友好。 突尔克也不在意,没用的中原人罢了,只敢看又不敢动手。 逛了一会,突尔克看到一家客栈门面很是漂亮,人来人往的生意也很好,立刻就转头走了进去。 突尔克一进客栈,那副草原人的面孔就吸引了客人的注意力,顿时原本热闹的大堂都安静下来了。 突尔克豪放的走到柜台,大声道:“我们要住店,十间最好的房间!” 第626章 金殿之上(加更求银票) 柜台的伙计一愣,见到突尔克的长相本能的不爽,半晌没有说话。 “你听不见吗!”突尔克也不爽了,拿出一锭大银排在桌上,看份量少说有一百两。 伙计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有一道年轻人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这是,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人都走光了。”年轻人走过来,看到两名草原人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说道:“要住客栈?” 伙计说了几句,年轻人点点头,将银子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哪有来生意不做的。” 突尔克这才满意,说道:“十间最好的房间,快给我们安排。” “安排是可以,但你这点钱,我很难给你办事啊。”年轻人打量着手上的银子说道。 突尔克一愣,骂道:“这已经不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中原的客栈要多少钱!” “别的我不知道,你看我这客栈,这么精致,这么高档,你这点钱哪够?” 年轻人将银子又放了回去,说道:“住店可以,一千两一间,不二价。” 突尔克愣了愣,心里发狠,这中原人当他们是傻子呢!一千两一间,坑谁呢?! 将银子拿了回来,突尔克恶狠狠地说道:“不要以为只有你家能住!我们走!” “我还就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一家都住不了。”年轻人淡淡说道:“传出去,谁敢接这帮草原人的生意,谁就是跟我沈氏商号过不去!” 突尔克愣了愣,嘲讽说道:“你以为你是谁!” 年轻人笑了,耸肩说道:“不信试试。” 突尔克很想发作,想一刀砍死眼前的中原人,但想着大事还是忍了下来,负气而走。 不多时,消息送到各个客栈,沈大少爷亲自发令,谁敢接待草原人,就是沈氏商号的对头。 沈氏商号在商界的影响力自然不用说,一旦遭到沈氏商号的打压,恐怕没哪家客栈能撑过三天。 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乐意接待这些草原人。 于是,突尔克吃了一圈的闭门羹,硬生生没找到一家愿意做他们生意的,哪怕他再加了一锭银子。 有一次本来都要成交了,但交钱的时候消息送了过来,那掌柜听了之后手里的银子好像变成了烫手山芋,立马抛给了突尔克,打死也不收钱。 无奈之下,突尔克气哼哼地又找回了原本的客栈,怒道:“你是在欺负我!” 此言一出,堂中的人都笑喷了。 年轻人也笑了,看来这些草原人虽然会说草原话,但对用词掌握的还不是很好。 “对,我就是欺负你,”年轻人忍着笑道:“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市场波动,现在三千两一间。” 傻子才住这么贵的客栈! 突尔克怒火中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年轻人,胸膛大为起伏,像是要择人而噬。 “住不住?不住赶紧滚啊,别打扰我这做生意,一身臭的要死,真晦气。”年轻人捏着鼻子说道。 “你!”突尔克气的手都抚上了刀柄,但看到门外有几名一直跟着他们的侍卫,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我们走!” 突尔克带着人离开了。 “沈大人威武!” “还是沈大人厉害!” 草原人走了,客栈堂中吹捧鼓掌声不断。 ------ 次日一早,尚是卯时,沈逸穿戴整齐,准备上朝。 昨夜宫里传来消息,今天早朝周帝要见辽国使臣,让沈逸进宫,幸好是夏天,不然这七早八早的赶进宫去,实在累人。 到了宫门外,许多认识的大人都在等候宫门打开,苏乾正与几人说话,见到沈逸就走了过来,说道:“小友。” 沈逸点了点头,“苏老。” 没等说几句,秦远也走了过来,再过一阵,一道豪放的声音传来。 “好小子,宰了那么多蛮虏,不愧是老夫教出来的徒弟啊!” 一老者穿着一身将铠,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双手嘭嘭地拍着沈逸的肩膀。 沈逸肩膀发疼,嘴角抽抽道:“朱老将军。” 苏乾愕然道:“沈逸跟你学过兵法?” “没学过,”朱老将军如实道:“不过肯定是跟我偷学的。” 这话前后矛盾,外加一点臭不要脸,苏乾无语地看了朱老将军一眼,懒得说他。 “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你!”朱老将军显得很是兴奋,越拍越是起劲。 沈逸躲了一步道:“朱老,您再拍,我要矮上两寸了。” 朱老将军哈哈大笑,拍的更起劲了,此时,沈逸分外想念那与朱老将军斗嘴的丁威,如果他在估计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多久,城门大开,官员们鱼贯而入。 站上金殿,沈逸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从东阳的小门小户走到这大殿之上,他用了将近两年。 如果再走到万人之上,又需要多久? 过了一会,周帝来了,众臣口呼万岁行礼,开朝第一件事,便是传北辽使臣,这也是今日的重头戏。 无奈在官驿落脚的突尔克和那副使被领着进殿,刚进殿门,突尔克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站在末尾的那个中原人,很是眼熟。 “你好。”沈逸朝突尔克微微点头。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模样让突尔克大动肝火,指着沈逸怒骂道:“该死的中原人,你怎么在这!”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拜托了,可怜可怜作者,给点票吧 第627章 来点诚意 外来的使臣刚进金殿就大骂在朝官员,在本就不算好的两国关系下,这无疑是一件敌意的事情。 站在前头的康王眼珠子一转,率先站出来道:“放肆!允你等卑贱之人登上金殿已是莫大荣光,尔等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与康王争锋已久的端王努了努嘴,还是没出声,因为被骂的是曾经落他面子的人。 康王一带头,不少官员也出声附和。 “哼,终究是边陲蛮荒,一点礼数也不知!” “还当这是草原之地呢!” ..... 沈逸耸了耸肩:“这位使臣,你对我的敌意也太大了吧,我好像不曾得罪过你啊。” 不曾得罪过? 突尔克不知道这无耻的中原人是如何说出这种话的。 沈逸害他走遍了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最后又在说了不住官驿的情况下,灰溜溜地住进了官驿。 这一晚,简直像是住在牢笼中一般,突尔克只感觉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他明明欺负了自己,现在居然一脸无辜的样子! “卑鄙!无耻!下流!”突尔克破口大骂,说出了常听到的几个中原词汇。 卑鄙无耻就算了,沈少爷也不敢自认什么正人君子,但下流就不能忍了,何况还是从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沈逸板起脸:“我警告你,无证污蔑本朝命官可是大罪,乱说是要负责的,你可以说我是色批,不能说我下流!” “你能怎样!”突尔克气急,干脆站在那跟沈逸对峙起来。 “格老子的,老夫剁了你!”武将系第一位的朱老将军一直看着这边,见草原人如此嚣张,霸道的老将军顿时忍不住了。 “朱老,朱老,冷静...” “老朱别犯浑,这是在金殿...” 几名武将连忙拉住这位老莽夫,这位可是谕旨特许佩剑进宫的老不修,不拦着真的是要血溅金殿。 苏乾也出声来劝,殿中一片混乱。 “够了!” 周帝沉声一斥,殿中顿时安静下来,突尔克回了回神,狠狠地瞪了沈逸一眼,这才走上前去向周帝行了一个北辽之礼。 不过这时周帝倒不想说正事了,淡淡道:“沈逸。” 沈逸从队尾走了出来,拱手道:“臣在。” “怎么回事。”周帝看着沈逸问道,他知道两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瘟神之名看来不是假的,有沈逸的地方总能出点状况。 沈逸拿出无辜的样子,说道:“这些草原人想住客栈,臣不让他们住,他们就怀恨在心。” 周帝一愕,道:“他们不住你的客栈,还有别的客栈能住,为何单单对你怀恨在心?” 沈逸如实说道:“因为臣告诉其它掌柜客栈,谁给草原人住,谁就是跟沈氏商号过不去。” 朱老将军听了,对沈逸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更是恶狠狠地剐了草原人一眼,拍了拍腰间的佩剑,示威的味道明显。 周帝闻言一滞,此举有些扰乱市场秩序的嫌疑,不过他...很喜欢。 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周帝淡淡道:“草原蛮虏不懂礼数,你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踩一捧一,周帝的态度很明确了,沈逸拱手道:“遵旨。” “还想住客栈,没让你们睡大街已经算好了!” “老子府上马棚还空着几间,倒是可以让你们住。” .... 性子直的将军们一听周帝的话,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草原人留着。 突尔克面色铁青,一进来就遭了好一通数落,肚子里充满了怒火。 “行了,”周帝淡淡挥了挥手,说道:“北辽意欲和谈,众卿先听听吧。” 说罢周帝看向突尔克道:“你可以说了。” 本来昨天就想说了,无奈被拖到今天,突尔克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接着高声说道:“我们辽国与中原的战争由来已久,两国都战死了不少士兵,而我们的王上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事实也证明,我们的勇士足以攻打任何一座中原的城池,但王上希望和平,特意派我前来和谈。” “格老子的,要打便打,怕你们这些蛮虏不成!” “好大的口气!陛下,给某将五万精兵,夺不回失地末将提头来见!” “砍了这杂碎!” .... 和谈还没开始呢,突尔克的话就引起了武将们的极大不满,什么叫“我们的勇士足以攻打任何一座中原的城池”? 如此嚣张,暴脾气的将军们如何能忍? 还爱好和平呢,敢情秋冬打草谷劫掠边境百姓的不是你们? 沈逸站在那没有说话,该说不说,这使臣胆子还挺大的,就两个人站在金殿之上还敢这么说话。 苏乾沉着脸站出来道:“突尔克,若是这样,这次和谈就没有意义了。” 突尔克没说话,沈逸先愣住了。 突尔....啥? 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呢... 突尔克淡淡道:“我们辽国不想战争,只是证明我们有与中原谈判的实力!” 突尔克话虽说的直白些,但沈逸不像其它臣子那般气愤,他反倒稍能理解一些,辽国此举确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先兵后礼虽然不合常理,但却很有效,起码北辽的形象在所有人心中都无限放大了,从山贼路匪之流上升到了国家之敌。 突尔克接着说道:“在谈判开始之前,我们停止了大军前进,而我们希望中原可以将我们的勇士送回辽国,这是我们双方应有的诚意。” 周帝沉声道:“你们率兵来犯,此时竟跟朕要人,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突尔克接着道:“我们的一支小队在进军时走散,现在还没有回去,一定在中原。” 大军都在跟朱长威对峙着,唯一在境内的小队,好像就只有... 说是走散,其实就是那支从澜沧山进来的骑队。 而突尔克想要人,大概是要不成了。 周帝想起来了,看了沈逸一眼,兵部尚书曹安民道:“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也证明你们所谓的勇士,不是我们大军的对手!” 突尔克闻言大惊,大喊道:“不可能!我们的勇士是无敌的!” 此言一出,曹安民脸上闪过嘲讽之色,同时当日在御书房内的众臣都将目光投向了沈逸。 第628章 和亲 突尔克唰的转头,顺着目光一看,发现竟又是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中原人! 沈逸轻咳一声,“咳...不知道你们的勇士,是不是一个叫突尔哈的人带着的?” “你见过我弟弟?!”突尔克沉声问道。 方才沈逸想起来了,为什么突尔克的名字耳熟,当初好像是张五还是哪个官差告诉过他,辽人的主帅叫突尔哈... 现在突尔克说的中原话,沈逸就更明白了,原来是哥俩。 沈逸耸了耸肩:“是见过,不过他现在见阎王去了。” “谁是阎王?把我弟弟放回辽国去!这是我们谈判的诚意!”突尔克素知道中原有各种各样的王,此刻应该也在这殿上。 可惜金殿上有端王,有康王,就是没有这位阎王... 众臣差点笑出声,跟阎王要人?谁要的回来? 沈逸也是忍俊不禁,还以为这辽人话说的不错,了解的应该不少,没想到连阎王爷都不知道。 “你们笑什么!”突尔克大怒。 “等你死了,就能见到阎王了。”有人出言嘲讽。 听到这句话,突尔克才反应过来,好像中原是流传着恶人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而地狱的君王就是一个叫“阎王”的人。 那么,突尔哈真的死了? 方才那中原人还说出了突尔哈的名字,无疑了... 突尔克愣了愣,旋即恶狠狠地看向沈逸,要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那股凶劲直朝沈逸而去。 沈逸摊了摊手,说道:“我只是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他们侵大周国土,只有身死一途。”周帝再度开口,“即便沈逸没杀他们,朕也会将他们全部斩决,要人,不可能,以后你们蛮虏,还是学会认路吧。” 突尔克紧咬牙关,良久才克制住怒火,再不多言,大声道:“王上希望与中原结亲,将我们草原上最貌美的姑娘嫁给中原的皇子,而我们王上最勇猛的孩子,迎娶中原的公主,如此一来,两国永结盟好,永远不会再有战争!” .... 静... 原本嘲讽声、喝斥声皆有的金殿,因为突尔克转的太快的话题而陷入一片安静。 或者说——错愕。 甚至连周帝的脸上,都有一丝惊诧。 沈逸同样大感惊讶,辽人真是学了不少门道,居然连结亲这样的套路都懂。 突尔克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似的,紧接着说道:“如果两国结亲,我们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我们愿意归还三座城池,剩下的那些,也与中原共同治理,两国开放通商,互通有无,是对两国都有利的事!” 还是没有声音,还是安静。 蛮努不仅想把女人嫁给皇子,还想娶中原的公主。 同时开出的条件看上去也很丰厚,大周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取回三座城池,还有其它的附加条件。 当然这些在沈逸听来都是狗屁,纯粹扯淡,他唯一感觉到的是北辽的君主绝对是个跟其它草原人不一样的老阴逼。 难怪能统一散乱的草原部落,这老阴逼光是套路就够把那些草原人放在手里捏着玩。 “父皇,儿臣反对!” 殿中响起两道声音,说的却是一样的话。 双王之争已久的两名皇子,此时难得地发表了相同的意见。 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谁都不想娶草原的女人,但又很想对方娶了。 可大周适龄的皇子就他们两个,如果周帝答应了,那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保险起见,还是先反对再说... 两国血海深仇的情况下,谁娶了草原的女子,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这就是一个登上太子之位的**烦! “陛下,臣反对...” “陛下,末将反对...” 随着两位皇子出声,官员们也跟着附和,而有一些臣子并没有说话,似乎有些意动的样子。 良久,周帝终于有了行动,但他没有开口,只是抬了抬手,便止住了殿中杂乱的声音。 “尊敬的中原皇帝,为了结亲,我们的王上还愿意付出两千匹上等的好马。” 未等周帝开口,突尔克又说出了一个筹码,这一次,是周帝十分想要的草原战马。 “退朝。” 良久,从周帝口中蹦出两个字,给康王和端王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让沈逸略有些错愕。 周帝难道真想这么干? 端王跟康王那两大傻子就罢了,他们娶草原的女子沈逸没意见,但要把赵明月嫁到草原去,那就有意见了。 此刻沈逸突然想到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平日里备受周帝疼爱的赵明月,到了这时候原来也只是一颗棋子? 一声退朝,即便有人想再劝也劝不得,零零落落地出了金殿,而突尔克似乎很自信,趾高气昂地在前头走了。 “杂碎,终有一日老子手刃了他!” 将军们看着突尔克骂骂咧咧,文臣们心中各有心思,话音不多。 “沈小子。” 沈逸站在末尾,出来的也快,走在前头被朱老将军唤住。 沈逸下意识地挪了挪肩膀,“朱老将军。” 朱老将军这次没拍沈逸的肩膀,而是伸出手道:“有没有缴到蛮虏的弯刀?那些来给老夫耍耍。” 沈逸摇头道:“都留给平寿官兵了。” 朱老将军一瞪眼,问道:“那战马呢?!” 沈逸道:“都让章鹏飞带去澜沧山了。” 朱老将军气急,骂道:“你这臭小子!就不记得给老夫留点?!” “小友。”苏乾这时候也跟了上来,低声问道:“辽人的提议,你怎么看?” 不等沈逸说话,朱老将军便抢声道:“还能怎么看,和亲,和他老娘去!干就完事了!” 苏乾嘴角微抽,不跟这个老不修说话,只看着沈逸。 沈逸耸了耸肩,说道:“圣心难测,谁知道呢。” 朱老将军一口断言:“陛下不可能答应!” 出奇的是,苏乾跟沈逸都没有说话,朱老将军竖起眉毛道:“怎么?你们还以为陛下会答应不成?” 苏乾与沈逸对视一眼,两人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搭理朱老将军,转身走了。 第629章 不会让你去 辽人结亲提议在朝中引起轩然**,虽然明面上很有少人拿出来说事,但背地里或是心里却没少想。 尤其是周帝最后的举动,给众人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 武将一系自然是全部反对,没一个孬种,武夫最大的有点就是不服输,输了一仗可以再打回来,真打不过那是自己没用,但打都没打就搞什么谈判,向来是将军们所不喜的。 文臣这边就比较难说了,苏乾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但有传言说,一位礼部侍郎觉得此事有利,持赞成的态度,而刘璟升、襄国公等权贵则是反对,主要是怕让端王娶了草原女子。 “这件事,你如何觉得?” 沈府里头,刘伯宏登门拜访,问起了突尔克提出的和亲之事。 “草原人狼子野心,没那么简单。”沈逸没有明说自己的态度,只是点评了一下北辽提出和亲的举动。 刘伯宏顿了顿,说道:“我看陛下的态度有些犹豫。” “所以呢?”沈逸随口问道。 “两位皇子都未娶妻,”刘伯宏道:“如果此时陛下同意和亲,不管哪一位皇子迎娶草原女子,另一位登上太子之位的机会都会大增,这和亲之举,其实与储君之位也息息相关。” 理是这么个理,但也说不准,如果周帝答应和亲,以后真的跟北辽处的不错呢?那迎娶了草原女子的那位皇子,反而增大了成为储君的几率。 当然,这都不是沈逸关心的事情。 “小琴!” 院子外头传来巧儿惊喜的声音,听声音,她应该是见到了自己的好闺蜜小琴。 而小琴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另外一个人。 刘伯宏也是沈府的常客了,知道一些情况,闻声起身道:“我回避一下。” 说罢,刘伯宏直接走进了沈逸的书房,寻了个瞧不见的位置坐了。 沈逸愣了愣,嘴巴微张有些无语,回避...怎么说的像情人幽会似的... 没一会,小琴跟巧儿拉着手儿走了进来,不出预料赵明月也跟着进来。 “还好吗。” 赵明月在沈逸对面坐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还行啊。”沈逸回了一句,聊胜于无。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对方答的是什么。 “恭喜你,成了子爵。”顿了顿,赵明月又说了这么一句迟来的恭喜。 “子爵而已。”沈逸耸了耸肩,未多在意。 “嗯。”赵明月轻应了一声。 接下来便是突兀的沉默。 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巧儿和小琴躲得远远的,看似在玩闹,其实一直注意着这边。 “公主怎么怪怪的?”巧儿拿着绣帕,看似在向小琴展示自己的手工,实则心中疑惑。 “草原人来和谈,说要娶殿下呢,真是痴心妄想。”小琴假模假样地接过绣帕,实则别着嘴吐槽草原人。 “啊,”巧儿低声惊呼,说道:“可是公主不是喜欢少爷...” 小琴面露愁容,说道:“可是你家少爷一点也不主动。” 说到沈逸,巧儿不依道:“那公主也没主动呀!不能怪少爷!” 小琴叉腰道:“我们殿下可是公主!” “我家少爷可是少爷!”巧儿寸步不让,极力维护着少爷的地位。 两名丫鬟争的起劲,远处的两位正主却是安静的很,陷入怪异的沉默之中。 两人都很清楚,就像适龄的皇子只有康王和端王一样,适龄的公主也只有赵明月,而且三人刚好都是该谈婚论嫁却没有嫁娶的年纪。 沉默的气氛让沈逸浑身都有些不得劲,虽然以前跟赵明月在一起时也没有说很多话,可气氛也从没这样怪异过。 “我走了。” 正打算开口打破沉默时,赵明月忽然站起身,淡淡说道。 “小琴,走了。”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甚至没有说上一句此时该说的话。 看着向来来去如风,侠气十足的赵明月此时的背影竟平添了些寂寥失落的味道,沈逸微微摇头,你个直女,我二舅搁书房里看戏看的正热闹呢,偏偏这时候来。 沈逸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草原使臣的事了吧?” 赵明月的脚步一停,顿住身子没有回头,又是一阵安静。 “如果我去了北辽,”赵明月还是没有回头,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背对着沈逸问道:“你还会记得我吗。” “谁知道呢。”沈逸对着赵明月的背影摊手说道。 “....”赵明月眼睑稍稍低垂,头也低了下去。 小琴回过头狠狠地白了沈逸一眼。 赵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身形挺地笔直,再次迈出了脚步。 “因为我不会让你去北辽啊。” 赵明月的身形肉眼可见的一抖,僵在了原地。 “是吗,那好吧。” 过了好久,赵明月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走出了小院,小琴快步跟上。 刘伯宏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复杂,看着沈逸道:“你...唉...” 沈逸不知道他唉个锤子,又不是他跟公主有情感纠葛。 “需要的时候跟舅说,舅舅多少也能在陛头也走了,看背影竟不知道是喜是忧。 今天的人说话都很奇怪,像是成了谜语人一般,沈逸大感无语。 “少爷少爷,”巧儿手里拿着绣帕急急跑上来,说道:“少爷你要做驸马吗?那玉钗姐怎么办?” 沈逸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满不在乎道:“谁说搞公主就要做驸马?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你玉钗姐是大妇没跑的。” 巧儿皱了皱琼鼻,心道怎么叫“搞”公主,少爷的脑袋瓜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沈府外头,小琴跟在赵明月身旁,看着主子的样子很是难受,走了好一会忍不住说道:“殿下,想笑就笑吧,别憋着...” 赵明月紧紧抿着的嘴一松,板起脸道:“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小琴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赵明月加快了步伐走了,一主一仆前后行着。 在小琴看不到的地方,赵明月终于笑了,笑得很明媚,很灿烂。 街道上的老百姓们见之为之一震。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唇红齿白好生俊俏嘞,就是笑起来像个娘们... 第630章 我反对 早朝上朝是卯时,即便在府中见了不老少人,可时间还只是刚过午时。 用了午饭,沈逸又见了客人,宫里来人,说周帝让他进宫议事。 不用想也知道是问和亲的事,和谈变成了和亲,这可让内阁有得谈了。 正好上朝时穿了正装,此时也还没换下,沈逸擦了擦嘴便跟着太监进宫去了。 到御书房的时候,殿内已经聚了一群人,不仅有文臣,连武将们都来了。 朱老将军很是潇洒的向沈逸颔首示意,石烈站在一旁,也是点头,出乎意料的是丁威也被召回京了。 殿中原本似乎已经在谈话,因为沈逸进来而顿了顿,周帝抬手道:“一起听听吧。” “遵旨。”沈逸拱手,左看右看,以他子爵的身份一时间不知该站文臣那边,还是站武将那边。 “臭小子,看什么看,过来老夫这!”朱老将军很没风度的在苏乾眼神示意的时候拉开了大嗓门,把沈逸拉了过去。 苏乾有些不满,似乎不想让沈逸跟这些一根筋的浑老头整到一块去,但见周帝没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好小子,有你的,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一走过去,从凤兴回来的丁威就像当日的朱老将军一般拍着沈逸的肩膀说道。 “姓丁的你揽什么功?那是跟老夫学的!”朱老将军当然不满,在御书房就跟丁威争了起来。 “行了,”周帝沉声一斥,拿这两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也是没有办法,说道:“继续吧。” 曹安民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李大人所言乃是下策,我大周乃是天朝上国,怎可与蛮荒之邦和亲?” 李大人拱手道:“陛下,两位皇子已是适娶之龄却皆为迎娶皇子妃,端王身为大皇子,又标榜为国分忧,应做出榜样才对,此举可不费兵力便取回三城,和亲之后,也未必不能再夺回失地。” 曹安民气愤道:“简直笑话!我大周的兵力,何须使如此手段!李大人的意思是难道我们堂堂正正难道打不过北辽吗!” “本官非是此意,只是战事一起难免生灵涂炭...” 武将都没开口,那边已经吵了起来,沈逸瞧了瞧,那姓李的是礼部尚书,此人不仅同意和亲,而且话语间很明确地点出端王,都说康王在朝堂上势力不如端王,看来也不尽如此啊... 两人一吵,吵着吵着武将们也加入了战局,帮着曹安民反击,尤其是朱老将军跟丁威两人,平时吵得起劲,此时是一致对外,骂的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当场披挂上阵砍辽人去。 周帝被吵的头疼,斥责了几句,殿中静了下来,只听周帝淡淡说道:“朕嘱意双管齐下,一面答应此事,另一面整顿兵马,不松懈战事。” 沈逸一顿,没想到周帝真有这意思,这一瞬间即便他能理解周帝,也不可避免地对他有些失望。 而周帝此时也想听听一直没说话的沈逸对此事有什么看法,问道:“沈逸。” “臣在。”沈逸走出来应道。 “你以为当如何应对?”周帝淡淡问道,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个问沈逸“你怎么看”的人了,今天的沈逸好像成了元芳。 “臣反对和亲。”沈逸不说废话,直接开口。 “好!不愧是老夫的学生!” “说得好!不愧是老子教出来的!” 朱老将军和丁威先后开口,一时间就好像沈逸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计谋似的。 周帝没管两个老不修的抢学生,挑眉看他道:“理由呢?” 沈逸拱手道:“陛下,辽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和亲根本不是为了和平,分明也是为了进一步侵吞大周做的准备。” “如何呢?”周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先从辽人的条件上来说,”沈逸放下手,列举说道:“辽国说的条件,是归还三座城池,而剩下的城池是“共同治理”,这就耐人寻味,共同治理,那是大周驻兵不驻官,还是辽国驻兵?” “另一个开放通商,这其实对大周根本没有好处,草原除了牛羊、草药以外别无什么珍稀资源,通商之后是辽人吃了中原地大物博的利好,而他们的银子,还是从边境百姓手上抢去的,大周根本是在给北辽输送物资而已,这就是稳亏不赚的交易。” 沈逸看着周帝说道:“陛下,这些举动,只是在增加辽人进入中原的机会和正当理由,这是一种软侵略,等到中原百姓接受了辽人在中原存在这一现实,长久下去,恐怕到时候统治他们的变成了辽人,便也不是很难接受了...” 前面分析利弊的时候,众人还保持着安静倾听着,等到沈逸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连龙椅上的周帝瞳孔都微微一缩,精明如他,也没想到这样深层的隐患。 软侵略,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词。 沈逸面色如常,刚听突尔克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前世美丽国经常搞的那一套么? 美其名曰“人道主义救援”,实则就是为入侵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多少国家深受其害? 一时间连那礼部尚书也不说话了,沈逸将后果说的很严重,“统治他们的变成辽人”,这是要变天啊,他在这当口再说赞成,那不是触周帝的霉头么。 说完了正经的,沈逸又添火道:“辽人说,将草原上最貌美的姑娘嫁给皇子,而他们的皇子,来迎娶公主。” “陛下,这只说貌美的姑娘,却不说她的身份,谁知道是不是山沟沟里找来的放羊女?” “他们说貌美,万一到时候到了一看是个肥头大耳的猪婆娘,朝廷难道到悔婚?不悔婚,这么个皇子妃,不是有损天家颜面?” “这样就想换个公主回去,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生意怎么算都不亏,连臣都不得不佩服,这是个生意精。” 沈逸分析的头头是道,抑扬顿挫地说道:“更何况嫁过来的女子必定带着有的没的丫鬟,到时候散播在京城,谁知道是服侍还是收集情报?我们的公主嫁过去,又会不会被威逼说出大周的国情乃至军情?” 第631章 反对有效 其实以沈逸对赵明月的了解,辽人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出卖朝廷,但这时候怎么严重怎么说了,就怕周帝犯浑。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怎可去草原蛮荒之地受苦?这乃是凤羽插在了马粪上,如何使得?” 说了好一阵,沈逸最终说道:“还的城池本来就是我们的,也就是那两千匹战马稍微像点样,但陛下想想,只两千匹战马就换这么多好处,陛下,这交易您要是做了,那您可就是...” 说了一半,沈逸不说了。 周帝面色十分阴沉,但听的正是习惯戛然而止又不爽,沉声道:“就是什么?” 沈逸拱手道:“臣还是不说了。” 周帝沉声道:“朕赦你无罪!说!” “这可是陛下您让我说的,”沈逸放下手道:“若是答应了,那您可就是纯纯的冤种了。” 殿中众人,心中大惊,立定无声! 饶是几位老将军也长大了嘴巴! 宋祥的下巴更是差点掉下地,眼中惊恐无以言表! 你是真敢说啊!今天没提醒你你就这么来啊! “你!...”周帝愕了愕,登时大怒,但说了一个“你”字又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赦他无罪,只得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苏乾惊骇不已的看看周帝,又看看沈逸,还得是你啊!还说老朽奸诈,老朽当真不如你! 连续深呼吸几次,被沈逸勾动的怒火总算是压了下去,见沈逸砸吧嘴,周帝冷声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沈逸愣了愣,说道:“陛下,说完了,臣就是有些口渴。”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刚刚说了那么一通话,反手说口渴了,众人闻言差点平地栽倒。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周帝居然摆手道:“赐茶。” 宋祥心中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知道,捧着茶杯来到沈逸面前时,就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他。 “谢宋公公。”沈逸接了茶,还道了声谢,淡然的模样整的宋祥愣在了原地都忘了回去。 抿了一口,沈逸又来了想法,接着道:“其实草原和谈,根本不是平等而来。” 周帝挑了挑眉,冷着脸道:“此话怎讲?” “突尔克在金殿之上趾高气昂,哪有半点敬畏?” 沈逸端着茶杯说道:“话虽说的难听,但大周确实丢了那么多城池,不管其它任何条件,大周是吃了亏,我想在北辽眼里,大周就是一个浑身是肉的胖子,看着能打,实则不堪一击。” “陛下,试问谁会与不堪一击的对手平等谈判么?”沈逸看着周帝问道。 周帝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沈逸还嫌火不够旺,一句又接一句。 “说白了,北辽只有一句话是真,他们也想控制伤亡,因为草原地广人稀,兵力本就不多,不想跟大周拼光耗光而已,事实上他们只当中原人是没脑子又没本事的弱鸡...” “够了!”周帝沉声说道。 沈逸不说了,发火了,发火就够了。 殿内安静,沈逸说完,大伙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连几位老将军都闭口不谈了。 话说到这份上,陛下要是还有双管其下或是答应和亲的想法,那他们几个大将军去当牵马的马前卒都行... 就一个字,干就完了。 “都回去吧,”周帝咬牙沉默了很久,方才沉声道:“威远军即日点将,随时候命!” 朱老将军精神大振,抱拳道:“末将遵命!” 几人悉悉索索地往外走,苏乾极为佩服地看了沈逸一眼,示意沈逸出来说话。 “沈逸留下。” 可是此时,有人不想让沈逸走。 苏乾愣了愣,留下一个“保重”的眼神。 沈逸心里大骂,玩不起是吧,不会要搞什么秋后算账吧! 御书房内一下空了,周帝又吩咐宋祥:“你也出去。” 宋祥一愕,应了一声往殿外走,同时带走了殿中其它太监。 这下御书房内只剩周帝跟沈逸两人。 不过沈逸倒是放心了,就他跟周帝两个人,周帝要是真翻脸,他就挟持周帝自立为王,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上前来。”周帝盯着沈逸说道。 沈逸好整以暇地走上前去,不卑不亢不惊不惧。 “朕本打算像你说的,在民间找个女子嫁过去。”周帝一开口就相当尴尬,沈逸点破草原人要嫁的女人,没想到也是周帝所想的。 好一个周扒皮,果然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不过沈逸倒是因此高看了他一眼,这家帝王还不算太无情。 说罢,周帝带着有趣的神色道:“不过,你似乎很是不想明月嫁过去?” 沈逸错愕,这就尴尬了。 沈逸道:“龙女怎可嫁犬子。” 周帝一愕,旋即失笑。 “你一番话,让朕醍醐灌顶,”周帝叹了一声,接着说道:“那蛮虏之王,当真有这么多心计?” 蛮虏之王...多贴切的称呼。 沈逸拱手道:“从澜沧郡的军事调配就能看出来此人不简单,不然也整合不了草原势力。” 周帝瞄他一眼,良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周帝突然问道:“若是让你战北辽,你有几成把握?” 沈逸一愣,旋即如实道:“臣只是侥幸剿灭了残骑,不敢保证。” 周帝像是早已预料到沈逸的回答,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兵法是何处学的?” “呃...是与几位老将军学的。”沈逸托辞说道。 周帝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像是有些心累般地靠在椅背上,摆手道:“退下吧。” 靠,就这几句话,还以为什么呢...沈逸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 慈宁宫。 有些心累的周帝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慈宁宫,后宫三宫六院,只有淑容皇后永远不用担心失宠。 “陛下,”淑容皇后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周帝,双手揉着他的额头,带着忧色轻声说道:“陛下要答应北辽的和亲吗?” 即便半生都不曾过问过丝毫政事,但事关自己的女儿,淑容皇后也忍不住了。 闭目养神的周帝睁开眼来,笑道:“你担心朕把明月嫁过去?” 淑容皇后抿了抿嘴,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周帝好笑地摇了摇头,坐起了身子,揽过淑容皇后说道:“放心吧,明月有她的归宿,蛮虏如何配得上朕的女儿?龙女不可嫁犬子。” 淑容皇后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贴着周帝的肩膀靠着,轻声道:“臣妾之前召见了明月,试了试她,明月像是也中意那位沈大人呢。” “是吗。”周帝笑了笑,没有表态。 “就是身份差了些。”淑容皇后挪了挪脑袋,试探着说道。 周帝微微一笑,仰天看了看,淡淡道:“那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632章 试爆 “公主!公主!” 小琴十分不得体的大呼小叫着,公主府里大概也就这么个风风火火的丫鬟敢这么干。 毕竟是从宫中跟着赵明月出来开府的丫鬟,年纪不大说起资历来却是府里最老的,除了赵明月也无人敢说她。 赵明月今日没有出门,也没有练剑,坐在闺房里手托着下巴看着桌上的妆品愣愣出神。 “公主!有好消息呀!” 小琴高呼着奔进了房里,总算把赵明月的思绪从九霄云外给拉了回来。 看了小琴一眼,赵明月淡淡问道:“这么高兴,是什么好事?” “宫里!皇后娘娘让嬷嬷传消息来啦!”小琴一蹦一跳的,很是兴奋的模样。 “什么消息?”赵明月问道。 “陛下下令威远军点将,要跟北辽决战呢!陛下还说龙女不可嫁犬子呢!” 小琴飞快的将好消息告诉了赵明月,赵明月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小琴又拉低了声音道:“殿下,听说是沈大人据理力争,全然反对殿下嫁去北辽,事后还被陛下单独留在了御书房问话...” 赵明月一愣,旋即勾起淡淡的微笑:“是吗。” 小琴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再道:“娘娘还跟陛下提了沈大人,陛下说要沈大人凭自己的本事娶殿下呢....” 赵明月呆了呆,脸上并没有特殊的情绪,片刻后淡淡道:“知道了,你出去吧,昨夜没有睡好,我要歇息一会。” “哦...”小琴奇怪地看着赵明月,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走到房外带上门,小琴叉着腰疑惑道:“怎么殿下看上去没那么开心呢?” 小琴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了房里之后,赵明月的一张俏脸腾地涨红,一个箭步飞扑上了床,抱着一床被子脑袋埋了进去不停的蹭着,这是一副外人全然不得见的小女儿态..... ------ 在赵明月为之娇羞,军中大将营场点兵,户部兵部合力筹措粮草的时候,沈大少爷又在败家了。 城外的某座荒山,沈少爷手一挥,银票一洒,买了! 别人买都是买良田,偏偏沈少爷买一座荒山,砸在手里生不出钱来,卖山的伯爵笑的直打鸣,心里甚至沈少爷真是个在世活佛。 荒山确实是荒山,良田是一块也没有,从生意角度上来说,这回沈少爷真是做了个亏本买卖,任凭谁也想不出来他能上演怎样的奇迹,把这荒山变金山。 不过这次买山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赚钱。 “都躲远点。” 荒山上,沈逸沉声发令,命跟随的人都退后,自己拿着加长的引线往后拉,一直拉到一堵零时建起的土墙后头。 隐蔽好以后,沈逸拿出火折子,带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点燃了引线,随后飞快捂住了耳朵。 “咝....” 引线飞快地燃烧,烧到尽头时是一枚瓦罐,只听“嘭!”的一声炸响,瓦罐轰然炸裂,升腾起一道黑烟。 马杰忘了学沈逸捂住耳朵,被这声炸响震的耳朵发鸣,良久不见好。 沈逸飞快地绕过土墙跑了过去,发现原本布置在土制炸弹四周的几条死猪被崩飞了出去,炸的的皮开肉绽。 “呼....”沈逸松了口气,这不知第多少次的试爆试验,浪费了那么多火硝之后,终于是成功了! 澜沧一行虽然情况突发,但除了守城那几天以外,就连路上沈逸都没闲着研究黑火药,到了今天总算是被他捣鼓出来了。 在用“半现代”的替代方法提纯了火硝,再经过了无数次试验之后,沈逸终于找到了黑火药的配比比例,硝75%,硫磺10%,木炭15%,路上携带的硝石已经被消耗光,一回京城沈逸就计划着这事。 而买这荒山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来他总不能在京城里搞试爆,他又不是恐怖分子,这座荒山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周围也没有村庄和田地,在这炸上天也没人管。 二来这荒山虽然没有良田,木材却可就地取用,黑火药的原材料木炭就不用操心了。 马杰腾腾跑了上来,望着一地狼藉震惊道:“少爷,这也太猛了吧!” “不猛我捣鼓他干啥?”沈逸没好气地拍了拍手,这几天起早贪黑地在山上捣鼓火药,摸的手都黑了。 可惜的是以目前的技术只能制出用于爆破的黑火药,离火绳枪、火炮等热兵器还很遥远。 沈逸的目标本就是打造一支机动性强,拥有热武器的势力,再见识了辽人精准的箭书之后,更是让他坚定了心中这个想法。 要知道当初守城时,光是辽人的箭雨就夺走了无数守军的性命,这是纯战损,也直接导致了有沈逸、叶双凡等人,甚至还有李天问的助阵下守军伤亡还是远高于辽人的原因。 沈逸吩咐道:“这东西你是一直看着我做的,之后你就带着老常他们留在这,用手头的材料尽可能多的做些成品出来。” 两批被沈逸黑掉的硝石,一批在沧州仓库,一批在金安,因为京城加大盘查的力度,渡口也停运了,现在很难再将硝石运进来,手上有的并不算多。 马杰一个劲地点头道:“少爷放心,保管办好。” 沈逸犹不放心,嘱咐道:“记住了,我不在,不准试爆,做好了放着,平时不准有一颗火星出现。” 这些玩意可都是日后安身乃至立命的宝贝,万不能出一点意外。 马杰再三保证之下,沈逸又将良平安留下监督,方才放心。 试爆之后下了山,沈逸一路回到了京城里头,回府的路上走到一半,沈逸忽然想起跟着他回来的李老头已经在他安排的院子里住了许久,这些天没空闲找他,也没听他有动静。 这小老头,不会待不住跑了吧?那可就亏大发了! 平寿城外那一仗让沈逸好生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这么个大高手搁身边摆着,不开个小灶加练都对不起自己。 说办就办,沈逸调转马头,朝着京城某处小院去了。 第633章 出大问题 为了稳住李天问,沈少爷也是没少下本钱。 本来是安排他住近水楼,但这老头每天都要练剑,还嫌近水楼地方不够大,没办法,沈逸只好另买了一处院子送他,还让周二虎打包了不老少美人醉送上门去。 到了宅院里见门大开着,李老头像是寂寞了,生怕没人拜访似的。 沈逸大步走了进去,绕过门墙一看,李天问却并没有在练剑。 院子里李天问坐在石桌旁背对着沈逸,一柄宝剑一杯美酒放在桌上,那酒杯中飘了一片柳叶,像是已经许久没有喝过的样子。 最出奇的是李天问这样的高手居然没有意识到沈逸进了门。 这时候不是应该李天问迅速回身,抓起宝剑飞掷过来,插在他身边的门墙上,然后沉声问一句“谁!”吗? 这老头干嘛呢?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武侠电影画面,沈逸心中好奇,稍稍走近些看了看,原来李天问手里展开一卷画轴正看的入神。 画卷展了一半,只露出一张女子的脸。 好家伙,看的这么入迷,看的是春宫图吧! 沈逸心里偷笑,笑了笑又发现不对劲了,大骂道:“好你个李老头,私藏我老婆画像!” 安静的院子里平地一声惊雷,这时李天问突地惊醒,也终于出现了沈逸原本想象中的画面。 唰! 桌上的宝剑一秒消失,再出现在沈逸视线中时,剑尖已经停在了他喉前一寸。 李天问锐利的双眼逼视,片刻又是一滞,愣道:“道友?” 沈逸一把推开宝剑,骂道:“李老头,我还当你是个武道宗师,没想到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李天问愕然道:“什么朋友妻?” “你还好意思问?”沈逸怒道:“袖袍里藏的什么?拿出来!” 一听沈逸说到袖袍里的东西,李天问的神情一变,居然很没道德地说了谎:“袖袍里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沈逸迈步去抢,结果自然是抢不到。 “道友莫要玩笑,你说什么老朽不懂。”李天问跃到墙头,负手而立道。 沈逸指着他骂道:“你个老色鬼!藏我老婆画像还不敢认!” 李天问眉头一挑:“道友看到画了?” “我当然看到了!”沈逸理直气壮。 李天问的老脸居然微微一红,旋即否认道:“那道友定是看错了,画中人绝不是你妻子。” 沈逸怒气不消,骂道:“我老婆我还能认错!?好你个李天问,没想到传说中的澜沧剑圣居然是这种人!” 李天问甚至不知道沈逸发的哪门子火,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道友真的看错了。” “我两只眼睛好使着呢!”沈逸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道。 “真不是你夫人。” “就是!” “真不是!” “臭不要脸死老头,就你还练剑!练个锤子!剑是君子之兵!你配吗你!还剑圣!我呸!” “你说什么!”本来神情淡然的李天问一听到沈逸说他不配用剑,顿时不淡定了。 腾的从墙上一跃而下,李天问极快的跃到沈逸面前,怒道:“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老夫不配使剑!说了不是!不是!你自己看!” 啪的一声,袖袍里的画卷被李天问甩了出来,沈逸一手接过。 “空空如也?!”沈逸哼了一声。 李天问也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盯着沈逸。 沈逸带着怒气将画卷展开,妈的,还说不是,这画上不就是苏慕烟? 还狡辩,天天滚床单的老婆我能认不出.....来? 方才远观,一看便是苏慕烟,现在近看,沈逸忽然发现了些不对劲。 画上的女子,确实与苏慕烟长的十分相似,但看五官棱角,又好像有些出入,严格来说,像是长的偏西域那边的苏慕烟.... 再一看,就更加不对了,尤其是画上女子的眉间有一点美人痣,那是苏慕烟没有的。 完全展开了画卷才发现,这是一幅半身画,画的末尾标着女子的名字。 苏玲珑..... 说实话沈逸并不知道苏玲珑长什么模样,那天在金安的山神庙情况危急,苏玲珑也易了容,还穿着夜行斗篷。 但这幅画.... “这,这,我,她....”沈逸震惊了,甚至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李天问消失之后一直在找苏玲珑,而又一直否认他跟苏玲珑的关系,而现在他藏着苏玲珑的画像,看画卷该是有些年头了。 最大的问题是,苏玲珑跟苏慕烟长的很像....至少年轻时长的很像....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李天问飞快夺过画卷收好,冷哼道:“现在信了?别说长相,此画乃是二十年前所画,难道你妻子二十年前就有这般年纪?” “没有,没有....”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沈逸只是下意识地回答。 “哼,”李天问负剑而立,正色道:“现在,请道友向老夫道歉!” “我道歉,我眼拙,我眼睛不好使....”沈逸十分爽快,理了理思绪,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他跟赵明月的关系也不知道算不算揭开了,总之他跟李天问唯一的徒弟说不清道不明,而现在,李天问甚至可能是他岳父... “那个,问个隐私的问题,”沈逸凑近了李天问,小声道:“李老头,你跟苏女士,有没有那个过?” “哪个?”李天问瞥了一眼沈逸说道。 “这个。”沈逸抬起两只手,一只拇指和食指弯成一个圈,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圈中来来回回.... 李天问疑惑的看了一阵,良久像是筋搭对了,反应过来,老脸腾地涨红,手指着沈逸道:“你,你你...” 沈逸坚定道:“这对我很重要!” 对你重要个屁啊?你还想着苏玲珑啊!她都够当你娘了! 李天问重重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去,留给沈逸一个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 沈逸一急,正要追问,但一想这种事追问又好像太那啥.... “当年,老夫与她也是江湖中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没过多久,李天问忽然仰天一叹,飘来这样一句话... 第634章 老渣男李天问 或许是因为画卷已经被沈逸看见了,李天问也不瞒着了,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沈逸的“隐私性问题”,但无疑也是给了沈逸一个答案。 沈逸无了个大语,再没多问,转头就走! “想当年,老夫与她在津夷郡相识....” 李天问似乎又陷入了回忆,说起了故事,但却没发现院子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离了个大谱,离了个大谱!” 沈逸骑在马上,不停摇头。 道友?师父?岳父! 有李天问一句话,沈逸果断找到了真相! 难怪苏玲珑只想找李天问报仇,难怪李天问躲了这么多年,听她受伤又去找她.... 敢情是个抛妻弃女的渣男!还剑圣呢!呸! 不对,按时间那会苏慕烟还没出生,应该是怀胎的时候,甚至李天问可能不知道这个孩子。 不管,也是渣男! 沈逸毫不怀疑苏慕烟会是苏玲珑跟别人生的孩子,试想谁给别人生了孩子还整天想着找前男友报仇.... 一瞬间沈逸甚至心想明天京城日报的头版标题可以叫做《澜沧剑圣抛妻弃女,愧对江湖名声!》... 这叫啥?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还是女人只会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幸好苏慕烟平常都是易容的样子,也一直跟李天问离的远远的,不然让李天问见到苏慕烟的真面目,恐怕不好收场.... “公子?” 头脑风暴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沈府外头,好巧不巧的,苏慕烟刚刚和玉钗一起从外头回来,此时正疑惑的看着沈逸。 “啊,啊?”沈逸呆了呆,此刻再见苏慕烟,心头百感交集。 这都叫什么事啊! “公子,出了什么事吗?玉钗姐姐唤你你都不应呢。”苏慕烟微笑着问道。 沈逸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阿福了,多看了苏慕烟几眼。 像,是真像.... “去哪了?”沈逸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便转移话题问玉钗。 玉钗轻笑道:“去香雪妹妹那坐了坐,妹妹在府里无趣的紧,公子不在京城时,香雪妹妹也常邀请我与夫人去秦府游玩。” 唉,这又多出来个秦香雪,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沈逸一个头两个大,带着众人进了府。 夜里,沈逸找了个时间跟苏慕烟两人独处,沈逸试探问道:“慕烟,你不觉得你跟你师傅长的很像吗?” “像吗?”苏慕烟摇了摇头,说道:“师傅为了找李天问报仇,这几年老的厉害,人也瘦骨嶙峋,不过师妹倒是提过一次,只是被师傅训斥了之后就没说过了。” 说罢,苏慕烟微笑道:“我想师傅年轻时一定比我貌美百倍。” 百倍倒不至于,就是多了那么一点异域风情.... 沈逸又问道:“你知道你师傅为什么要找李天问报仇吗?” 苏慕烟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师傅很狠李天问,恨之入骨。” 该,是该恨.... “公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苏慕烟好奇问道。 “没什么....”沈逸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苏慕烟这件残酷的事情了。 老娘不跟她相认,非说是收养,然后带着她找老爹报仇,这多残酷... 苏慕烟忽然抬头,望着天上星空,喃喃道:“公子,你说师傅她会在西域吗?” 沈逸一顿,接着道:“也许不久之后就会知道了...” ------ 这个不久要建立在大周派使团往草原谈判,游说挑拨的前提下,而在沈逸跟周帝阐述了弱国无外交的情况下,想谈判,必须先把失地给夺回来。 调兵遣将的程序一直在进行着,沈逸一直以为这些不关他的事,直到朱轩和叶双凡联袂找上门来。 “沈兄!”朱轩笑的很是灿烂,大声打着招呼。 好一阵不见,朱轩这小子的皮肤黑了几个度,浑身的肌肉也跟扎实了,手臂上还有几道已经愈合的小伤口,看样子在军营中没少练。 沈逸笑道:“你进了军营不操练,不会是溜出来找叶双凡去青楼操练吧?” 朱轩脸上忽然有一丝窘迫,看来被沈逸说中了,来他这之前确实上青楼“操”练了一番。 “哪能呢!我正要去军营。”朱轩打着哈哈说道。 “那你应该往出城去,来我这作甚?”沈逸笑道。 “我来带沈兄啊,还有双凡。”朱轩挺直了胸膛,骄傲说道:“没我带路,你们可进不了军营!” 沈逸好笑道:“我去军营干什么?跟你们一群大汉比抠脚啊?” “奇怪,旨意还没下来?”朱轩疑惑自问了一句,说道:“爷爷告诉我,陛下命你为威远军都监,让我带你去军营啊。” “我?都监?”沈逸一愕,他还真没收到什么消息,更别说宫里的旨意了。 不等沈逸问清楚,朱轩拉着沈逸就往外走,沈逸再问,朱轩也解释不清楚,只说到了军营就明白了。 一路赶到城外军营,岗哨看见是朱轩领着人来,问清了缘由就放行了,不一会沈逸被领着进了大帐。 帐篷里几个一身戎装的将军正讨论着什么,为首的正是朱震山,瞧见沈逸来了,朱老将军哈哈笑道:“小子来了。” 营里几位将军沈逸全都认识,一个常跟朱震山吵嘴的丁老头,另一个带辽使回来的石烈,还有两三位则在金殿上见过,因为朱老将军的关系寒暄过几句,但算不上熟识。 “朱老,这是怎么回事?”沈逸疑惑着问道,周帝从没说过要派他做什么监军。 朱老将军哈哈笑道:“哈哈,老夫进宫请虎符,陛下把这事告诉了我,放心,老夫还能自己决定带你打仗不成?旨意之后会送你府上的。” 急性子的老将军在宫里听了消息,回头就让朱轩把沈逸拉来了,打了一个时间差,比圣旨还快几分。 解释了之后朱老将军也不多说,摆着手吩咐朱轩道:“行了,你先去见见你营里的人,认识认识。” 皇宫里,周帝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看着北境的舆图,笑问道:“你说沈逸这尊瘟神,能不能瘟到北辽去?” 他面前的苏乾笑呵呵道:“沈大人往往有出人意料之举,这次说不定也能有奇效。” 第635章 纨绔营 都监,就是监军,在大唐中后期,这个职位一般由太监担任,权力大的惊人,往往可以架空统兵的大将。 但是在大周呢,都监虽然也有权力,但就没有那么大了。 大军行进分前、中、后三军,每军又分数营,相应的每一营都有一个都监,统帅一营兵马的是校尉,那是正经的一把手,都沈逸这个都监就相当于二把手的政委。 沈逸那一营归属后军,也就是说没什么紧急情况不用冲锋陷阵,多是被委派一些危险性不高的任务,周帝让沈逸当这个都监,可能还是想让他临时能参与出谋划策。 此时想组建势力的沈逸第一次领兵,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但这种激动在见到营里的兄弟时就全无了... “沈兄!” “沈兄!” “沈大人,久仰久仰...” .... 刚拉开帘帐进去,帐内的人竟全都认识他。 当先的是石贵、丁武成两个老朋友,后头的也都是一些将门子弟,多是有过几面之缘,没见过的,也知道沈逸这个在京中鼎鼎有名的人。 沈逸傻了,娘的,敢情就是一个二代营,全是官二代啊!难怪是后军呢! “哈哈,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跟沈兄并肩作战啊!”石贵揽着沈逸的肩膀说道。 丁武成也大笑道:“咱们这是从商场并肩到了战场嘛!” “哈哈...” 沈逸抽了抽嘴角,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咱们营的校尉是谁?” “咳...”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今天一路跟着来却格外安静的叶双凡站了出来,挺了挺胸膛道:“小崽子们,见到校尉还不行礼?” 平寿一战,沈逸获封子爵,叶双凡虽然没得到爵位,却也官复原原职,恢复成了羽林校尉之前的振威校尉,此时这一营五百号人,全归叶双凡管。 丁武成几人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不服气道:“神气什么?不是沈兄好心带你去,你能杀辽人?我跟着沈兄我也能行。” “就是。”石贵附和道。 “放肆!敢在军中喧哗,小心我打你们军棍!”叶双凡端起了校尉的架子,神气不已的朝着沈逸昂首道:“沈都监,还不见过上官?” 沈逸定定的看着叶双凡,片刻之后二话不说拉开帘帐就往外走。 叶双凡一愣,连忙追了上去,拉住沈逸道:“你去哪?” “我去跟陛下说,我不玩了,力有不逮,当不了这个都监。”沈逸认真说道。 他娘的,全一个官二代组成的营,老大还是叶双凡这个二愣子,这队伍还有的带?根本带不成! “别啊!”叶双凡顿时大急,想装个比把沈逸给装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带不动,真带不动。”沈逸一个劲的摇头。 “不能够啊!”叶双凡急道:“这样,外人面前你听我的,你给我个面子,私底下你说了算,行不行?” 这话说的,听起来咋那么怪呢?像是个死要面子的妻管严? 有些事越想越难受,沈逸顿起一身鸡皮疙瘩,挣脱了叶双凡的手,想了想才道:“要是真打起来,必须听我的。” “那当然!让我来我也不会啊!”叶双凡一个劲的点头,他就会砍人,别的不行。 那这就好办了,名义上的都监,实际上却是一把手,既是赵刚,又是李云龙。 唉,拿一份军饷干两份工,又被剥削了... 见到叶双凡带着沈逸回来了,石贵等人问道:“沈兄,你上哪去了?” 沈逸瞥了叶双凡一眼,道:“尿急,小解。” 叶双凡轻咳一声,说道:“本校尉大家都认识,不过今日沈都监上任,大家都跟他自我介绍一下吧。” 虽然叶双凡并没有校尉的气势,但军令如山,这帮将二代虽是二代,但军里的规矩是从小就学的,闻言一一开始介绍起来。 全营共有五百人,石贵这些将二代都是什长,相当于连排级的长官,还有一部分则是伍长。 朱老将军的孙子朱轩也被编进这个营,虽然统军大帅是他爷爷,但朱老将军从不开后门,这小子也只是个什长,还归叶双凡管。 军营里头伍长、什长这类小职,只要你能打、够勇猛就能升上去,至于更高的校尉,则需要资历或是军功。 叶双凡是幸运的,在和平时期难捞军功的时候参与剿灭红云会,被封了振威校尉,在平寿又发挥勇猛,被贬之后又官复原职,得以凌驾在朱轩这些没机会捞军功的二代之上。 一番介绍下来,沈逸甚至想将这个营命名为“纨绔营”,纨绔聚首,真真合适。 幸好虽然头头们是将二代,下面的兵士们不是,都是本本分分的兵卒,见到沈逸和叶双凡来了,虽然因为他们年轻而有些轻视,但也都规规矩矩地见礼,精气神虽然不比当初章鹏飞率领的四千精锐,但比平寿杂鱼兵是要强上不少。 简单打了个招呼,沈逸便要离营,一切来的太突然,打仗不是儿戏,得要好好准备准备。 朱震山也没意见,目前大军还在调齐粮草的阶段,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离开拔出征还有一段时间,只是让沈逸注意在府中候命便放行了。 对于开拔的时间,沈逸则有些不同的理解,起码在突尔克那帮辽使回去之前,大周不会开拔。 对于和亲的提议周帝明显是拒绝的,不过这个周扒皮很精明,拖着不给答复,不让辽使离开,这样北境的辽兵不会轻举妄动,还当大周是在考虑,而在这个时间中,周军则可以尽力配齐想要的一切。 沈逸心想,等辽使离开的那一天,大概后脚大军就要开拔了。 回了沈府,沈逸才接到了宫里来的旨意。 这次旨意不同以往,宫里来人还带来了一个旌节。 单旌单节,虽然比节度使少了麾枪和豹尾,但也是极其难得的圣宠,大周朝都监中的独一份! 说得直白点,战时,凭此旌节沈逸有权斩杀裨将以下的犯罪军官,如果有人胆敢临阵脱逃或是别的,沈都监即可以请出旌节,擒而杀之! 也就是说哪怕叶双凡不表态,凭借御赐旌节,沈逸的权力也凌驾于他之上,甚至延申到其它各营! 当然,这必须是在有犯罪的情况下才行,不管怎么说,这次出征,比起黄金锏来说周帝相当于是又给了一柄削弱版的尚方宝剑。 第636章 利其器 权力到了,沈逸要随军出征的消息也就瞒不住了。 沈逸知道二老肯定要担心,因此原本打算瞒到出征时,来个先斩后奏,不过这一支旌节明显打乱了沈逸的节奏。 “好好的怎么又要让你去打仗呢,你哪是那块料啊...”刘夫人拉着沈逸的手,担忧不已:“要不去求求陛下,撤了这事吧...” 沈万财在一边道:“这旨意都下来了,哪是说撤就撤的。” “就你知道!”刘夫人一看见丈夫就变了脸色,委屈道:“要是当初咱们家不破产,逸儿能遭这么多麻烦事吗!” 沈万财脸一绿,当初咱们家破产那是儿子太败家,这能怪我吗... 刘夫人忧虑道:“这可怎么办呐,兵荒马乱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得准备些什么...” “夫人,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在平寿也平安回来了,这次是后军,多是掩护支援,没事的...”玉钗在一旁劝着,但面色显然也是担心。 苏慕烟起身道:“公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了。”沈逸摇头拒绝,行军打仗带个女子叫什么事,营里都是抠脚大汉,苏慕烟跟着也不方便。 不过嘛,沈逸倒是想带着苏慕烟她老爹去,那可是个大杀器。 问题是该怎么忽悠呢.... 天命难违,良久,刘夫人嘱咐道:“玉钗啊,你让巧儿准备些银钱,让阿福备上马车,咱们去鹿山寺求个平安来...” 要说准备,刘夫人也真没什么准备的,府兵的事还在招,要人没有,兵器也没有,整个沈府穷的只剩下钱,也只能花钱求个平安了。 不过老娘的话倒是提醒了沈逸,怎么说也是行军打仗,小命最重要,除了李天问之外,必须得另做些准备。 ----- 第二天一早,沈逸先是找来周二虎,吩咐他道:“你去集市买些肉蔬,我的营每天必须保证至少五头羊的供应,面食不能发黄,佐餐的菜必须丰富,三天之内不允许重样...” 这第一个准备,就是花钱,大把大把的花钱。 要想打的好,必须吃的饱,这是沈逸认定的真理,他可不像周扒皮,又想马儿跑,又不给吃草... 五百人的营归他管,一旦出了任务,他的命就伴着这些人的命,这些人要是不能打,直接关系到沈逸的安全。 另一点,丰富的营养摄入有利于改善中原人普遍的夜盲症,军中多是穷苦人出身的汉子,这一点尤其明显。 吩咐了周二虎采购规格远高于军中供给的食物之后,便是在武器装备上加强。 沈逸没办法让这些军汉短时间内全都变成武林高手,那就只能先从外部力量入手了。 他先去了在城外买下的荒山,马杰等人在这埋头捣鼓黑火药,可惜终究是生手,沈逸到的时候做出来的成品还不多。 试爆之后,更是存在不合格、威力不够的现象。 沈逸全程看了一遍制作过程,对有误的地方加以改正,最后给马杰留下一个死命令,五天之内必须把手上现有的材料全部制成成品。 做完这些,沈逸又快马回京,一路进宫,继续攀登武器装备的科技树。 黑火药是个跨时代的东西,也是沈逸手上的一张底牌。 黑火药的配方他不打算交给朝廷,更不打算让周帝知晓,现有让马杰做出来的也不多,带着行军以防不时之需,不到特殊时期,他也不会拿出来。 真正给那些兵士的,还要是冷兵器。 周帝得知沈逸求见,本与苏乾谈论进兵路线的他未多考虑就召见了。 “臣参见陛下。”沈逸进殿行了礼。 周帝笑道:“朕赐你旌节,你不去军营待着,还有空来朕这?” 沈逸拱手道:“陛下,欲功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虽不在营地,但今日进宫,也是为兵事而来。” “欲功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周帝和苏乾琢磨着这话,顿觉朗朗上口,沈逸嘴里总能说出些别含深意的话来。 周帝笑道:“如何?你是想向朕讨要兵器?” 沈逸拱手道:“回陛下,臣是想请一道诏命,由工部军器监协助臣改进兵器。” “改进兵器?”周帝一愣,问道:“是何种兵器?” “口说无凭,制出成品后方可交由陛下一观,”沈逸道:“若步骤精细,此物可大大克制辽人的轻骑兵。”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多了些不同的味道。 苏乾大感惊讶,周帝则是不再玩笑,脸板了起来。 北辽为什么能在北境获得那样大的战果?大周为什么要如此严阵以待,投入这么多的兵力?还不是因为辽人的轻骑兵难对付! 沈逸的话,无疑是戳在了周帝的命门上。 “此话当真?”周帝盯着沈逸,沉声问道。 “绝无戏言。”沈逸拱手说道。 “若是欺君...” “臣提头来见。”沈逸十分果断,命都赌上了。 上下五千年积累起来的科技树,想不自信都不行! 周帝一愣,很少见沈逸如此认真的时候,沉思想了想,吩咐宋祥道:“你和沈逸去一趟工部,命军器监全力配合沈逸制兵一事。” 宋祥应了一声,正要往外走时沈逸接着说道:“陛下,这些兵器制出之后,臣请命先配给后军第三营的将士。” 这就是沈逸所统管的那一营,要是捣鼓出来归了别人,那可就亏大发了,沈逸料定短时间内成品是绝对没办法配给数万大军的,只能一部分人先装备上。 成品还没见到呢就谈条件,真是个精明人。 周帝不作犹豫,金口玉言答应下来,沈逸这才与宋祥一起往工部去了。 听闻是宋祥来了,在衙的工部侍郎亲自来接应,工部尚书则是和秦远商议计算运粮所需的器械去了。 “陛下有旨,命军器监配合沈大人制兵。”宋祥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回头朝沈逸道:“沈大人,接下来就由韩侍郎带您去了,咱家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就先...” “公公且去。”沈逸应了一声,有宋祥亲自传旨,不怕工部不配合。 “久仰沈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工部侍郎的姿态显得异常谦卑,虽然面前只是个子爵,却是个三天两头就能面圣,跟文武首官都相熟的子爵,可不一般。 沈逸不能确定大军开拔的时间,但想来不会太久,赶时间的他直言道:“寒暄就免了,大人带我去军器监吧。” 工部侍郎也分得清轻重,闻言不再多言,带着沈逸往军器监的作坊去了。 第637章 三件神器 没过多久,军器监的监正、小工等等都被召到沈逸面前,几人都自我介绍一番,让沈逸了解了个大概。 军器监的分类十分细致,有军器作坊、造箭坊、弓弩坊、旗鼓坊等等,工部侍郎介绍了一遍,旋即说道:“沈大人,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陪了,如有需要差遣衙内小吏即可,下官会跟他们招呼的。” 沈逸闻言一愕,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个户部的小主事,哪怕今时今日也只有个子爵的名头,却让工部侍郎自称下官,真是时也命也。 送走了工部侍郎,沈逸也不耽误功夫,拿出事先画好的图纸铺在桌上,展示给军器监的工匠们看。 此番沈逸准备造出来的东西有三件,分别是北宋神宗时期研发的神臂弩,二是根据欧洲中世纪长枪改良而成的拒马枪,三则是搭配拒马枪使用的重盾。 先说第一个神臂弩,此物是北宋神宗时发明,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号称其他器械都及不上,成为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 此神臂弩的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比之现有的步兵弓和马弓射程都要远上不少,更是一种用脚踏着弓臂上弦的弩,威力巨大。 此弩在宋时期也给女真族的骑兵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是沈逸第一个想到的物件。 之所以采用神臂弩而非诸葛连弩,则是因为它的连发速度比一般的弓弩都要快,而且因为板杆箭匣都在上方的原因,只能进行腰射,精度也没优势,战术使用的空间太小,只能当成一种奇门兵器,很难成为主流,所以诸葛连弩在三国时代并没有普及。 而且诸葛连弩的制作工艺比神臂弩要复杂太多,在有限的时间内想做出一定量的成品实在困难,因此不管是因为有效使用率还是制造效率,对北辽的一战神臂弩的优先级都高于诸葛连弩。 北辽的不是射术精准么?那就整出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弩来,来抵消射术上的劣势。 第二件中世纪长枪则是最简单的,这种长枪在中世纪的欧洲十分盛行,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长,最长的甚至能达到六米。 沈逸的改良在于将枪头用金属加固,枪尾加开扣尾,这样在抵住地面时可以大增其稳定性。 第三件重盾则是沈逸凭空想象出来的了,特意为了搭配长枪使用。 除了加重加固以外,在盾上开出若干小孔,遇到辽人骑兵时,可将长枪通过小孔伸出,枪尾抵在地面,以此为阵,行成如同刺猬一般的拒马重盾阵。 神臂弩远攻,重盾阵推进,不怕搞不定辽人的骑射优势! 这三件兵器,技术难度最大的是神臂弩,沈逸给弓弩坊的一众小工足足讲解了两个时辰,他们才听了个一知半解,点头的同时眼中又有疑惑。 沈逸暗自叹气,他心里清楚,比起盾和枪,这种神臂弩更难制造,看来要在这军器监花上不少时间了。 幸好可以用原本造好的弓弩改造,不然这进度恐怕还真来不及造出多少。 不论如何,这三件反骑兵神器,必须要尽可能多的造出来。 ----- 自这天起,沈逸就在军营和军器监中往返,夜里回到家里睡觉,再听听良平安汇报黑火药的制作进度,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第三营的头头都熟悉的很了,最重要的还是 这天沈逸来到军营,让叶双凡敲鼓聚兵,与五百兵士再次见了面。 “以后同为袍泽,大家互帮互助,但若是有违令或消息对待者,别怪本都监不讲袍泽之情。”沈逸持着周帝赐的旌节,站在台上说道。 着,实则心里都没太当回事。 沈逸沉声道:“本营第一条铁律,上级不论有何吩咐,只要听到,必须应是!” 沈逸内心有些失望,但也没发作,而是手指着一边道:“看来是没吃饱饭,不过没吃饱不要紧,我来给你们加餐。” 随着沈逸手指的方向,停着数辆马车,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马车后面被束着的几头大肥羊。 兵士们吞了口唾沫,垂涎欲滴。 小富人家都做不到顿顿有肉,更别说缺军费的大周军队了,吃肉可是一件奢侈的事。 沈逸的想法是,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后世的某个世界霸主――美丽国。 即使是最前线作战的普通大兵,除了吃得饱穿得暖营养丰富之外,每天还有很多的额外供应:香烟、水果、咖啡,甚至连用以自我慰藉的《花花公子》杂志都可以做到每期人手一本。 再怎么说,这五百兵,已经是他的兵,连自己身边的兵都吃不饱吃不好,穿不暖,真到了危难的时刻,有可能指望他们拼死“报效”么? 这样可不行! 别的沈逸不管,几万人的开销他也没那闲钱替周扒皮管,但他手下的这帮人水平必须得提高上来。 “大、大人,这些是给咱们的吗?”有胆子大的兵士问道。 确实是给他们的,但却不能毫无要求的给。 沈逸问叶双凡:“军中操练多久一次?” 叶双凡虽然进威远军不久,但在金安也是在军里练过的,闻言道:“基本是三日或者五日一练,像地方守军,也有半月一练的。” 沈逸闻言皱眉,断然道:“不行,这么懈怠怎么打胜仗?” 叶双凡愕然道:“那...” “从今日起,改为每日一练!”沈逸扯着嗓子,下达了严格的命令。 “练的好的有肉吃,练不好的也有的吃,不过是吃军棍!”沈逸再发生, 没肉吃就没肉吃吧,现在练不好还要吃军棍,这哪成? “都监大人,看着你文绉绉的模样,懂不懂练兵?操练不是说练就练的...” 有人躲在人群里,小声抗议着。 沈逸也不找他是谁,大声道:“怎么?练你们还要本官去请一道圣旨下来才成?” 环绕场中众人,沈逸沉声道:“只说操练就呜呼哀哉,看看你们那熊样!要不是本官手下的兵,我才懒得管你们这群饭桶!” 第638章 练兵(上) 不出所料,经他这一激,五百多名兵士顿时群情激愤。 “大人,您这么说就过分了。” “咱们都是为国效力的壮士,大人虽然身居高位,也不能如此侮辱我们!” “就是!” “我们跟那些书呆子不一样,军里是讲真本事的!” .... “呵,”沈逸嗤笑一声,说道:“要说本事,我杀过两千辽兵,你们呢?为国效力说的好听,这些年除了操练,你们还干过什么?不是饭桶又是什么?” 沈逸明白,,行军打仗可不能带着这样的情绪上战场,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问题解决。 而想要快,就得下猛药。 沈逸一说, 他们难道不想杀辽人吗? 参军除了混饭,就是拼前途啊!奈何没机会啊! “看来你们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太清楚,”沈逸不顾朱轩向他使的眼色,接着讽刺道:“为什么你们是后军,难道不明白?” “因为能打的,勇猛的都在前军、中军,你们这些,说白了你们这群人就是前、中军的将军挑剩下的,居然还在这自以为高人一等,真是贻笑大方!” 现实很残酷,沈逸也许说的过激,但必须要说。 “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这些上官,”沈逸拍了拍手,说道:“从今日起,本营第二条规矩,不管是伍长还是什长,只要自以为能打的赢的,尽管来试,谁打赢了,谁做上官,包括本官在内!” “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你们打得赢,不管是将军还是陛下那边,自有我去交待,以此旌节起誓,我沈逸向来说到做到!” “打不赢,就老老实实给我练!”沈逸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每天只有一次机会,想出头的赶紧了。” 沈逸明白跟这些军中的粗汉说什么大道理都不好使,只有拳头最直接。 沈逸话一出, 看来他倒是成了软柿子。 “卑职来领教都监大人的本事!”过了一会,似乎是某一群人推举出一个能打的,走上前抱拳说道。 “上台来。”沈逸淡淡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 连辽人都杀了不少,威远军虽然在大周享有盛誉,但也没理由让沈逸一惧。 来人十分干净利落地蹦上了高台,叶双凡见识过沈逸杀辽人,也不担心,走了几步让出场地来。 “双凡,沈兄行不行啊?”没见识过沈逸出手的朱轩几人担心着问道。 “瞧好吧你就。”叶双凡满不在乎地说道。 “让你三招,”沈逸背负双手,淡淡说道。 上台的兵士一愣,旋即像是感受到了轻蔑,脸上涌起一丝恼怒。 “陈老哥雄起!” “干!” 那人受到鼓励,抱拳道:“得罪了!” “只有嘴上功夫么。”沈逸嘲讽道。 兵士一怒,松手直接攻了过来,抬起一腿猛踹沈逸胸口。 沈逸只是轻飘飘的一挪便躲了过去,身法师承李天问,单打独斗没点本事还是别想碰到沈少爷的。 兵士也不惊讶,一腿刚落,下一记勾拳就直打了过来,沈逸看的明显,兵士右腿已经准备好了接续跟上。 依旧是轻飘飘的一躲,两招都被闪过,沈逸双手还负在身后,轻松的很。 “陈老三你行不行啊!” “给点劲啊!” 陈老三满脸涨红,他也想给点劲,奈何打不到啊! 妈的,不管了! 陈老三暗骂一计,直接攥起拳头一记直拳袭打沈逸面门。 打人不打脸,何况是上官,这一拳带着拳风,陈老三真是拼了。 沈逸表情不变,在陈老三拳头离他面门还有四五寸之时极快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拳头,陈老三惊愕之下发现拳头竟然已经不能在前进一分一毫。 “三招了。”沈逸突兀一笑,在陈老三错愕的眼神中左拳猛的击出,目标不变,一眼是陈老三的面门。 “嘭”! 一拳正中,沈逸还不作罢,立威不能只是这点。 陈老三面门受力往后一仰,没等跌倒沈逸又是一腿踹在他胸口,登时陈老三整个人倒飞而出! 七八米长的台面,陈老三堪堪飞到边缘才坠下发出一声闷响,捂着胸口和面门痛呼不已。 “抬下去抬下去,”叶双凡这时候蹦上来说道:“你们这群小崽子,都给我老实点!谁还有不服的,跟我打!” 无人说话,一片安静。 沈逸很满意,又故作不悦道:“我前面说过,本营第一条铁律是什么?” 律,上级不论有何吩咐,只要听到,必须应是! “是!” 不过多时,整齐划一的应是声同时响起。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像点样子了。 沈逸大声道:“接下来,由我的部下指挥你们进行日常的操练!” 说话间,原本站在马车旁的周二虎等人按照沈逸事先的吩咐,进入队列之中把全体士兵按照高矮的顺序,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十列横队。 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红布条,缠到每个人的左臂上。 沈逸站在用大木板搭起来的台子上,当众示范了几个以前上学时军训的动作。 其实由于年代久远,沈逸的动作多有变形之处,但没办法,就他一个人懂这些,勉强将就吧。 “这边是左,另一边是右。” ‘错了,拖出去,打三棍。” 沈逸发觉,根本没办法和这些士兵讲道理,讲也白讲,简直是对牛弹琴,索性祭出简单粗暴的惩罚。 周二虎领着他那队人,手持军棍,虎视眈眈地盯着训练中的士兵,只要发现动作严重走样的,就揪出来,打三棍,再放回队列继续训练。 左右转加立正这些动作看似简单乏味,但是对大军的纪律性以及协同配合能力有很大的帮助,这是现代军事化总结出来的道理,存在即合理,万不能轻视。 说实话,沈逸也没办法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这五百人练成战无不胜的雄军,那是不现实的,但强化纪律性,却是必须要做的。 起码将来在面对冲锋而来的辽兵时,要做到不得军令,绝不后退一步的铁律! 第639章 练兵(下) 当天的训练结束时,沈逸非常遗憾的发现,能够分清楚左右,动作学得有些样子的兵士,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而已。 而朱轩、丁武成、石贵这几个将二代恰恰是其中一份子。 万事开头难,毕竟还有一部分聪明的嘛,沈逸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大声说:“你们看那边。” 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沈逸手指的方向,却见那边的空地上,架了几口大锅,伙夫们正在忙活着今天的晚餐。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香气袭人的羊肉炖萝卜,青油油的韭菜炒鸡蛋,油水十足的羊肉白菘汤,看着就有食欲的羊肉末蒸竽头。 “咕嘟咕嘟……”有人的肚子,咕咕乱叫,正在狂咽口水。 沈逸暗暗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声令下,今天训练合格的那部分人,率先享受大餐,敞开肚皮随便吃。 其余的人,继续吃黄黍饭,咽腌萝卜佐餐。 不患贫,唯患不均,这是中国几千年没什么大变化的思维模式。 只有拉开了差距,才能促使人为了改善生活,努力拼命,一直以来沈逸都坚信,促使人努力奋斗的,是欲.望。 开饭的时候,沈逸故意拉着那些合格的兵士,和他以及叶双凡两个大头头共一个桌子进餐。 其余的人只能端着破了口的粗瓷碗,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大快朵颐,胡吃海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想吃肉,想过上好日子的欲.望,是抑制不住的。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已经有更多人达到了训练标准,不仅分清了左右,而且也学会了用脚后跟,原地转向。 两天之后,所有人都学会了第一阶段的动作,队列也在军棍的威胁之下,渐渐的排成了直线。 “向左转……” “向右转……” “起步走……”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 虽然转向的时候队列很容易变成扭曲的斜线,不过,沈逸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而这段时间内,虽然有陈老三的前车之鉴,但还是有不服输的兵士想要挑战沈逸和那些将二代,除了朱轩以外所有人全都收到了挑战。 可问题是这些将二代虽然空降伍长、什长,但家里从小逮着练,别的不说,功夫是到家的。 于是第三营每天都有人被抬着出来送去医治,这情况一直到第三天才有所好转。 能打的都躺下了,多大的威都已经立下了... 某日朱震山巡查大营,亲眼见到数名第三营的兵士被抬着出来,心里十分疑惑,拉着一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抬着伤兵的兵士一股脑的把沈逸干的事全都说了出来,满是血泪的控诉着沈逸一天一操练,有时甚至一天两练的暴行。 “沈小子这是干啥哩?”跟着巡军的丁威不解的问道。 朱震山初听感觉像是有些门道,但细想又想不太明白,干脆也不想了,是骡子是马,上了战场就知道。 “行了,去吧,沈小子咋说你们就咋练。”从当前情况来说,朱震山是信任沈逸的,他不会在军里搞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 这几天他也没少听说第三营的事,尤其是连天都有肥羊、鲜菜运进去,现在前、中军不少人都想往后军第三营调呢。 “大帅,队伍不好带了,小崽子们现在都想去后军去……” “大帅,您听末将一句劝,总不能让后军反而骑到前军的头上吧?” “前军还嚼萝卜呢,后军顿顿吃肉,这哪成?” 总之说啥的都有。 可朱震山能说啥?那是沈逸自个掏钱劳军,他可没那么多钱,人全涌进后军,那仗也不用打了... “朱老。” 这会沈逸小跑着过来,向朱震山打着招呼。 那担架上的第三营伤兵一听见这声音,立马要挣扎着起来立正,这几天沈逸的“暴行”之下,所有人都已经有了条件反射。 抬着伤兵的两名兵士不作停留,趁沈逸还没跑近他们一股脑跑了,见到沈逸就像见到瘟神。 朱震山愕了愕,等沈逸跑近了才说道:“好小子,来威远军才几天,就有这样的声势。” 沈逸笑道:“都是 不给要挨军棍啊!第三营的兵士为之哀嚎。 “咋了沈小子,看你逮着第三营的小崽子练的很起劲嘛,每天肥羊供应着,花钱不老少吧?”丁威在一旁凑趣道。 “没多少钱。”沈逸摆了摆手,随着合格的兵士越来越多,每天消耗的肥羊也越来越多,但对沈少爷来说这都不叫事,战斗力上升比什么都强。 “说吧,找老夫啥事。”朱震山知道沈逸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言问道。 “我想带第三营的兄弟们出营操练。”沈逸也干脆说道。 纪律性有所小成,但只是相对静态的,接下来就是要进山拉练,训练行进时的协同纪律性了,第三营的营地终究太小,跑个五公里都要绕上不少圈。 而率兵出营是需要上面首肯的,不管是都监还是校尉都没有私自带兵出营的权力。 “行,去吧,不过酉时必须回营,回来也要跟老夫汇报干什么去了。”朱震山答应的很爽快。 “得嘞。”沈逸应了一声,又回去折腾那些第三营的兵士了。 “这沈小子鬼点子还真是多。”丁威笑着说道。 “是个人才,不然老夫干嘛跟陛下把他要来?”朱震山笑哈哈的说道。 敢情沈逸被编进威远军不止是周帝的意思,还有朱老将军从中使劲,不过这些话沈逸是不曾听到了,若是听到必暗骂一声糟老头子。 在进山拉练的时候,出乎沈逸的预料之外,这些后军的兵士们居然就没几个掉队的,绝大部分都能跟得上前面周二虎、叶双凡他们的步伐节奏。 沈逸略微一想,不由笑了,居然歪打正着,赚到了。 这些后军的兵士平日里纪律性虽然差,战斗力比之前军可能也差一些,但是,他们都是穷苦人家泥腿子出身,负重爬山以及走路的脚力,却是他们的强项。 换句话说,就是基本身体素质过硬,却没有用严格的纪律组织起来。 经沈逸这么一练,整支第三营的兵士都焕发了不同于其它后军的精气神。 数天之后,沈逸开始放权,交给叶双凡去带这些人,自己则回到了军器监查探兵器进度。 第640章 量产 “大人,您瞧瞧。” 军器监的监正见到沈逸来了,显得很是客气,拿着做好的成品给沈逸看。 稍简单些的重盾和中世纪长枪在之前就已经试验过了,经过几次否决样品和改进,最终虽然离沈逸设想的还有一些差距,但也能派上用场了,毕竟时间紧迫,要求不了太多。 而在重盾和中世纪长枪已经开始量产的情况下,神臂弩的进度则要慢的多,直到今日才堪堪做出了二十架,而且沈逸还没试用过。 最近一直忙着第三营的操练,来不及同时盯着军器监,此刻终于有时间了。 之前试作时,经由现成弩改造而成的神臂弩,不是发力时弓臂崩裂就是望山(弩的简易瞄准器)失调,又或者射程不达标,被沈逸否掉了无数样品。 军器监的经费哗啦啦地流失,监正心疼不已。 可沈少爷不心疼,给周扒皮赚了那么多钱,该到他拿出来的时候了,他只求质量。 这次监正不等沈逸否决就做出来二十架,看来是很有信心。 沈逸端起神臂弩看了看,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将之递给周二虎道:“你来试试。” 这次沈逸命人在一百五十步以外立起箭靶,历史上的神臂弩射程是二百四十多步,可之前最好的试作品也才堪堪达到一百二十步,比普通弓箭强不上多少。 这次周二虎拿着神臂弩成功上了弦,也没有出现弓臂崩裂的迹象。 嗖嗖嗖... 周二虎连射三箭,箭啸响起,箭矢飞快射出,远处箭靶三声轻响,弩箭一丝不差地钉在了箭靶上,而且全都贯穿了箭靶! 沈逸一喜,示意远处的小工将箭靶拖动到二百四十步的位置,又让周二虎继续试射。 可是这一会让沈逸失望了,三箭全都没挨着箭靶。 沈逸微微皱眉,几经实验之后终于确定,这次神臂弩的射程和稳定性都有较大提高,但是还没达到二百四十步的距离,最终的极限射程在二百一十步左右。 周二虎放下神臂弓,甩了甩道:“少爷,这弩上弦要颇大力气,怕是有三石之力,寻常人怕是使不动。” 军中能使二石弓的已是不错,三石的力弓,能拉动的人少之又少。 敢情射程还是用力气换来的。 沈逸神色不善地盯着那监正,监正立马叫屈道:“大人,这真的是卑职能做出来最好的了,您给的图纸卑职一丝不差的照着做,真做不出来更好的了!” 沈逸盯了他许久,最终无奈摇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是外行,也没办法拉个北宋人来问问,只能这样了。 再试了试其它的,二石力的大概只有一百九十步的射程,一石的最差,只有一百七十步。 但饶是如此,也比战弓和马弓强多了,沈逸吩咐监正开始日夜赶工,大批量生产神臂弩,以二石之力为优先。 随即,沈逸带着周二虎,拿上那三石的神臂弩,以及数十面重盾、相应的数十杆中世纪长枪进宫面圣去了。 “陛下,北辽使臣今日也在求见,言语上已经有些不耐了。” 大殿里,宋祥传达着刚刚从官驿得到的消息。 从提出和亲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开始突尔克想进宫的时候,虽然态度敷衍,但周帝还会见他,到后来干脆就不见了。 “机智”的突尔克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因为他在京城中来去的时候从没听到百姓谈论过和亲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中原朝廷根本没有想要谈论此事,中原皇帝是在敷衍他们。 “嗯,”周帝随口道:“朕政务繁忙,没有时间见他们。” “是。”宋祥应了一声,走出了大殿,没过一会又重新走了进来。 周帝微微一愕,好笑道:“老家伙,你这是飞去的不成?” 宋祥谄媚一笑,他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宫门处来报,说沈逸带着人求见,只好又折返回来请示周帝。 听到是沈逸,周帝不作犹豫便道:“让他过来吧。” 宋祥又道:“按律进宫需要缴械,沈大人这趟带着不少兵器。” 兵器? 周帝转念一想,是那小子说的针对骑兵的兵器? “无妨,朕准了,让他带来见朕。”周帝大手一挥,特许沈逸带兵器进宫。 宫门外,突尔克咬牙切齿地看着后来的沈逸。 沈逸一来远远看到突尔克在宫门外,便让人用布将马车上的兵器盖上了,防止让突尔克看见,此时正好整以暇的站在离突尔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不多时,宋祥从宫门内出来,和宫门的侍卫吩咐了几句,旋即来到沈逸面前笑道:“沈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沈逸点了点头,迈步要往宫内走,宋祥又板起脸对突尔克:“陛下政务繁忙,无暇面见尔等,回去官驿等着吧。” 突尔克一愣,旋即怒意上涌,指着沈逸道:“那为什么他能进去!” 宋祥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沈大人是大周能臣,尔等蛮虏如何比之?可笑。” 说罢不再多言,陪着沈逸进宫去了。 突尔克气的面色铁青,真想当场拔刀劈了这个老太监,可宫门处的侍卫虎视眈眈,容不得他放肆。 “这些中原人就是在拖延我们的时间!”副使忿忿不平地说道。 突尔克如何不懂,时至今日他终于看出来了,咬牙道:“我们走!” 沈逸进了大殿,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周帝看了看沈逸见他两手空空,问道:“兵器呢?” 沈逸道:“殿内不方便施展,请陛下移步殿外一观。” 话说的周帝都忍不住四处望了望大殿,这么大的地方都不够你施展,到底是什么兵器? 心里怀着好奇,周帝与沈逸一起走出了大殿。 沈逸挥了挥手,跟着来的兵士掀开了马车上的盖布,露出超长的长枪和一眼看上去就很厚重的重盾,神臂弩则在周二虎手上拿着。 周帝满是好奇,走过去拿起一杆长枪,杵地一比,竟发现比他两人还高。 “如此之长根本不便挥舞,有何用?”周帝不解问道。 第641章 最后的准备 “此兵是用作拒马,伤人手段也仅限于刺、扎,没法像红缨枪那般多变。” 这就是中世纪长枪的弱点了。 “拒马?”周帝稍显错愕,长是够长了,可人拿着长枪,如何挡得住骑兵的冲击力? “陛下,借羽林卫一用。”沈逸说道。 周帝想了想,将长枪放了回去,挥手道:“准。” 一队羽林卫小跑着过来,沈逸吩咐他们按照阵法,持盾的持盾,持枪的持枪,用二十面重盾和长枪组成一面刺猬阵,再打开枪尾的卡扣稳定在地面上,此时再看,就颇有气势了。 “陛下,枪盾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长处。”沈逸伸手介绍着说道。 周帝此时才算看明白,这奇特长枪和重盾组成的刺猬阵的杀伤力,那穿透出老远的枪尖,若是组成大阵,辽人横冲直撞上来,怕是第一轮就要损失无数战马和骑兵。 可这阵防御性居多,进攻呢? “陛下再看此物,”沈逸招手让周二虎上来,说道:“此物名为神臂弩,射程可达二百步之外,一百五十步左右穿透普通的轻甲毫无问题,二百步也可有效杀伤。” “二百步!”周帝为之一惊,质疑道:“沈逸,朕也戎马过,你可不要当作朕什么都不懂。” “陛下不信?”沈逸一笑,示意一名羽林军脱下轻甲,在一百五十步的位置固定住了。 旋即示意周二虎演示,只见周二虎踏环上弦,瞬间连射四箭。 “叮叮叮叮...” 数声脆响,那羽林卫将远处的轻甲取来给周帝看,四只弩箭全部穿透了前甲,嵌在甲上。 羽林卫作为皇帝身边的亲卫,盔甲制式是最高的,普遍的兵士都是穿着简单的兵服,好些的轻甲也根本比不上羽林卫的盔甲,连羽林卫的都被贯穿,杀伤力可想而知。 周帝看着贯穿盔甲的弩箭暗暗咋舌,眼中满是精光。 若此物装配整个威远军,所向披靡还有何问题? 沈逸也看出了周帝的心思,说道:“陛下,此神臂弩虽好,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制作工艺之繁琐,即便集齐了整个军器监的能工巧匠,这些天也只做出了二十架而已。” “二十架...”周帝兴奋的表情稍有回落,这种产能想装配整个威远军,没有几年时间根本做不到。 “第三营还要装配一百架...”怕周帝忘记,沈逸又提醒了一遍。 周帝表情一滞,方才想起之前答应过沈逸,这些东西捣鼓出来要优先满足第三营的需要。 但现在看了神臂弩和拒马刺猬阵的威力,周帝心里当然有小心思,好钢用在刀刃上,这威力无比的玩意给后军那不是明珠蒙尘么... 但无奈是自己金口玉言说过的,周帝没好气道:“何须你提醒,朕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沈逸心里腹诽,看你那模样明显就是想反悔... “沈逸啊,”忽然,周帝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沈逸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呃...是臣巡查凤兴时一位世外高人教我的。”沈逸想了想,既不能说北宋,也不能说什么欧洲中世纪,干脆用虚无缥缈的世外高人背锅算了。 “世外高人?那高人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周帝直言问道,看他那模样是很想把这位不在乎功名利禄的高人揽至麾下。 “呃,此人名叫鲁班,居无定所,是位真正世外高人,想寻他恐怕很难...” 沈逸心里暗道一句对不住了鲁班大师,只能让你背锅了,谁让你这么有名呢。 “鲁班...”周帝喃喃的重复着这名字,心里颇为可惜,这样的能人,为何不愿为朝廷所用呢? “下令全国张榜,寻找这位鲁班大师,提供线索者皆有重赏!”周帝沉声下令。 沈逸闻言心里好笑,张榜...别说贴遍大周,就是贴到北辽去、西域去,你也找不着这人... “召曹安民、朱震山、高世理觐见。”周帝又吩咐宋祥,旋即对沈逸道:“你留下等等。” 曹安名和朱震山沈逸都很熟悉了,高世理则是工部尚书,虽然官位不低,但是个没什么实权的人物,工部除了油水多也没什么特长。 不多时这三人联袂而至,纷纷见礼。 “曹安民,朱震山,朕要你二人两日内挑选军中力士,组一支神箭营,全员装配神臂弩。”周帝话不多说,开口就下令。 “神臂弩?”曹安民和朱震山皆是满眼疑惑,没听说过这东西啊? “此物你们可与沈逸借阅。”周帝解释了一句,又吩咐工部尚书高世理:“朕要军器监全力赶制沈逸试作的三件兵器,人力不计,费用不计,此事,由沈逸提领。” 人力不计,费用不计,周帝这次是下了血本了,高世理连忙应声。 “出兵前造不出五百架,全员问斩!” 就当沈逸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周帝用森寒的命令下达了极严厉的命令,就这一句话,就搭上了军器监所有人的性命。 帝王无情,高世理一抖,这才清楚了此事重大,连忙应声,这下子军器监是一刻也别想休息了,还得从其它衙门调人去军器监帮忙。 吩咐完了之后周帝便让众人退下,沈逸暗戳戳地走的慢些,周帝见他模样,问道:“你还有何事?” 沈逸回过身来,说道:“其实..臣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周帝放轻松地坐了,笑问道:“说来听听。” 沈逸拱手道:“陛下命臣随军,臣无怨言,但臣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性命难保,因此想请陛下准臣扩一支亲卫。” 手无缚鸡之力...朱老将军听了暗自咋舌,且不说在平寿砍了那么多辽人,第三营的崽子一天天的被你小子练的嗷嗷叫,每次从营外回来都跟快歇球了一样,你这叫手无缚鸡之力... 周帝也是为之一愣,摇头好笑。 沈逸却说的理直气壮,本来就是么,他又没杀过鸡,万一真逮不住呢... 按大周军律,裨将以下是没资格组亲兵的,沈逸这个都监也是孑然一身。 军营不是谁都能进的,他要带李天问、马杰这些人,必须有个名目。 “准了。”周帝未作多想便同意了,若真能用沈逸这些兵器夺回失地,那就是大功一件,赐个将军也不为过,何况是几个亲兵? 沈逸又道:“这些亲兵臣想从威远军外挑,都是些老熟人,使着顺手。” 周帝眉头一挑,看向站在后面的周二虎道:“比如他?” “是。”沈逸应道。 周帝好笑地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自己去准备吧,不用一一跟朕请示了。” “谢陛下。”沈逸应了一声,这才跟着众人离开了。 “给我瞧瞧。”一出大殿,朱震山就迫不及待地夺过周二虎手上的神臂弩把玩起来。 “就是这玩意?能有二百步射程?”朱老将军满是不信的表情。 “朱老不信试试。”沈逸笑道。 朱震山闻言真个就在宫内就试了起来,见弩箭射出居然钉进了百步开外的宫墙里,顿时咋舌道:“神器啊!” “好小子,不愧是老夫的徒弟!”朱老将军又很不要脸的攀关系。 沈逸暗暗无语,朱老将军忽然揽上他的肩膀说道:“沈小子,亲卫的事老夫给你安排二十个精兵,你就不用在外面挑了。” 沈逸推辞道:“这就不用朱老担心了,我已有安排了。” 朱老将军一瞪眼,道:“沈小子,我那都可是身经百战的精兵,给你当亲卫是你的福气!” 沈逸还是拒绝,别说身经百战,就是身经万战,我只要一个姓李的老头子就全能收拾了... 出了宫婉拒了朱老将军跟邀沈逸跟他一起回营的邀请,独自去找李天问。 沈逸知道,周帝下令组神箭营,又催促工部加快进度,这是开拔之日渐近的信号。 第642章 拖延 在去找李天问之前,沈逸先见到了良平安。 “老师,炸罐都已经做好了,现有的材料已经消耗空了。”良平安小声说道。 沈逸制作的土制炸弹,是将黑火药装在瓦罐中,里面混上一些锋利的铁片,罐口用鱼胶以及泥土封上。 良平安等人听过沈逸称之为“炸弹”,但因为并没有相应的知识,反倒是根据材料理解成了“炸罐”。 沈逸问道:“总数有多少。” “因为材料不多,加之制作失误浪费的,最终成型的只有两百罐。”良平安汇报说道。 “两百罐...”少是少了些,但在材料运不进来,时间又紧迫的情况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沈逸吩咐道:“你去找周二虎,让他去荒山把这些东西装箱运回来,等我调配。” 处理完了黑火药,沈逸便去了给李天问安排的小院。 他设想此次带上周二虎、马杰还有李天问,不用二十人,三个使的顺手的就够了,再加上一个良平安。 沈逸对他寄予厚望,此子也十分有悟性,将来或许能助他大事,先让他跟着后军观摩一番,这比当初守城时的条件要好太多了。 “李老头。” 沈逸人还没进小院先打起了招呼,免得像上次那样,又看见李老头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在这次李天问在干着正常的事——他在练剑。 哪怕听见沈逸喊他也没有停下来,就算面前没有真实的敌人,李天问的剑招也是有板有眼凌厉无匹,剑术练成这个水平还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的练习,他不强还能谁强。 沈逸也不打搅,就在一旁偷师,看了好一阵,沈逸发现李天问的剑招从头到尾就没有重复过。 跟那本交给他的《澜沧剑法》也有很大的差别,难道这就是无招胜有招? 练了好一阵才收招,腕旋剑入鞘,长袍飘然而落,一派高人模样。 李天问好整以暇地走过来坐下,也不看沈逸,淡淡道:“道友来的如此突然,就不怕老夫又在偷看你夫人的画像?” 沈逸一滞,这老头,还记着仇呢。 沈逸脱口而出道:“嗨,都是一家人这么记仇干嘛...” “一家人?”李天问狐疑地看着沈逸,心道道友难道又鬼上身了,还是一年疯三次的时间到了,怎么就一家人了? 话刚出口沈逸也感觉此时还不是挑明的时候,转移话题道:“老李,我要出征了,你跟我一块吧。” 李天问看了沈逸一眼,淡淡道:“道友,你从澜沧郡把老夫拉回来,现在又叫老夫跟你去澜沧郡,莫不是拿老夫开涮不成。” 呃... 这就有点尴尬了,沈逸道:“你想,到时候逮住几个辽兵,说不定能问出苏玲珑的下落呢?” 李天问被忽悠多了,像是也变聪明了,淡淡道:“我看道友是想让老夫做你的护卫才是吧。” 真实目的被戳穿,沈逸也不恼,理直气壮道:“我死了,谁带你去找苏玲珑?” 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李天问又不说话了,沈逸再道:“也不让你白出工,有机会我教你一招神功,算是你的报酬。” “神功?”李天问瞥了沈逸一眼,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 沈逸挺直了腰杆道:“你别不信!此神功百米以外取人首级根本不成问题!” “哼,不用说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夫跟你去就是。”李天问哼了一声,说道。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话还是沈逸第一次忽悠李老头的时候说的话,没想到他一直计到现在,嘿嘿,这算不算结的善果? “不过你要答应老夫,战事一平立刻带老夫去找她。”李天问接着说道。 “没问题。”沈逸拍着胸脯保证,战事一平接着就要出使草原,李天问的要求刚好符合顺序。 搞定了李天问,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沈逸离开了小院,又去了军器监视察兵器量产的进度。 一进工部衙门便看见整个衙门里都是一派忙碌景象,采购材料的、计算成本的、正往军器监帮忙去的,忙的是热火朝天。 军器监的人手比原本增加了两倍有余,高世理从宫里回来后专门赶到军器监问了弩箭坊的工头造一架神臂弩需要多长时间,再得到答复后顿时调集了数倍的人手来帮忙。 五百架造不出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沈逸在军器监逛了一圈,发现周帝虽然让他提领此事,但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干的,该怎么做军器监都清楚,他就等着验收成品就行了。 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时间。 突尔克在官驿里待着,中原人很小心,他们去哪都派人跟着,导致突尔克除了闲逛和在官驿中以外哪也去不了。 原本还能见到中原皇帝,现在干脆连皇宫都进不去了。 “中原人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们根本不想跟我们谈判!” 房间里,使团成员聚集在一起用辽语发表着意见。 “我们回去吧!让我们的勇士杀到他们胆寒!” “王上想的美好了,中原人根本看不清形势...” 突尔克面色阴沉,这次进攻大周,大军的主帅是特穆尔,外交的使臣则是他突尔克,现在特穆尔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如果他这边不能完成的话,突尔部落在和特穆尔部落的争斗中就落了下风。 “最近我看到这座城池里骑马配甲的人越来越多了,突尔克,他们是要向前线增援!” 脾气直的副使直言道:“如果我们不能把消息带回去,我们的勇士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突尔克不像突尔哈那么莽撞,他的神色数次变幻,最终拍桌道:“我们走!” 使团成员一听顿时行动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牵马的牵马。 一行人出了官驿,官驿的差吏也没拦着,突尔克一群人毫不在乎京城不准纵马的规矩,骑着草原高马在城中呼啸而过,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处依然戒严,突尔克刚奔近就被兵士持长枪拦下。 “我们要回大辽!”突尔克喝斥道:“让开!” 几名兵士丝毫不惧,其中一人回去喊来了城门令。 城门令过来看了一眼,淡淡道:“诸位使臣请回官驿稍等,本朝会派人“护送”诸位回去的。” 第643 自请出征 “我们不需要护卫!”突尔克亮了亮腰间的弯刀,骂道:“我们大辽的勇士还需要你们这些没用的中原人保护吗!” 城门令面色一沉,冷声道:“那好,出示出城令,我放你们离开。” 突尔克愕然道:“什么出城令?” “没有?”城门令一招手,又有数名兵士围了上来,“那就不能让你们出城了。” 突尔克大怒道:“我们是辽人!你们没资格管我们!” “那你们可以强闯试试。”城门令丝毫不退地说道。 突尔克面色铁青,手摸上了弯刀,可看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兵士,又犹豫了。 这是在中原境内,就算冲的出城,也未必能回到草原阵营去。 “去找中原皇帝!”突尔克气的调转马头,一群人又朝皇宫汹涌而去。 而宫城里,周帝正在召见康王。 “父皇,儿臣身为皇子,理所应当为朝廷出一份力,户部紧张之时儿臣未能帮太多的忙已是心怀遗憾,值此家国蒙难之时,恳请父皇准许儿臣上阵!” 殿内康王直接跪了下来,供着双手面色极为严肃地说道,听话音,竟是在自请随军出征。 而龙椅上的周帝,也真的在十分认真地考虑着,说起来,周帝对这两个儿子的重视还比不上赵明月。 当初草原提和亲的时候,周帝根本没想过把赵明月嫁去草原,只想找个民女或是官家之女嫁了就行,但娶这一块,他还真的考虑过是让端王娶,还是让康王娶。 只不过没等他想明白,沈逸就分析了一大通,把周帝的想法都给分没了。 换句话说,对于儿子,其实只是挑选继任者的选项而已,周帝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也上过战场,现在临战之时,让皇子领兵倒也未尝不可。 两位皇子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既然出生帝王家,从小接受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理论知识肯定是足够的。 而这次战争,也是一次检验质量的机会。 “难得你有这份心,”周帝淡淡说道:“回去准备吧。” 康王一喜,起身道:“谢父皇!” 有从军的机会,就有了捞军功的机会,这对储君之位是很有帮助的,康王也清楚,周帝肯定不会让他们干太危险的事。 太好了! 这时有太监来报,突尔克已经到了宫城外头,想要离开大周。 周帝面色不变,淡然吩咐道:“你去处理一下。” “是。”宋祥应了一声,往殿外走去,他当然知道周帝的态度,随便给个理由打发走就行了。 “等等,”周帝又唤了一声,说道:“去传元睿过来。” 宋祥与康王同时僵住! 刚答应康王的请求,又要传端王过来,这意思两人心里都明白。 这是要让两人一起去啊... 又是一场比较,而且很可能是决定储君归属的较量。 毕竟夺回失地也是一个不小的功劳,更会在百姓间传颂,谁出的力更大,谁就能得更多的民心,同时也会得到周帝的青睐。 只是... “奴才遵命。”宋祥应了一声接着去了,只是心中不知周帝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康王张张嘴想说话,但周帝摆手道:“你下去吧。” 这下没了开口的余地,康王知道父皇心思已定,无奈之下只能离开御书房,只是心中满是不甘。 到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优势。 宫门外,突尔克见到了宋祥,沉声道:“你不要再告诉我你们的皇帝又在处理政务!” 宋祥面无表情道:“不要自作聪明。” “你...” “陛下已经安排人送你们回去了,回官驿等着吧。”宋祥打断突尔克的话音。 “我们不需要人护送!只要让我们离开!”突尔克大喊道。 “在我大周的地界,就要守我大周的规矩,”宋祥面色一板,虽然是个太监,但跟在周帝身旁伺候见惯了大场面也自有一股气势,冷声道:“回去等着!” 说完宋祥再不停留,又往皇宫中走了。 突尔克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好在大周皇帝已经安排下去了,相信用不着多久,就可以回去了。 也罢,再等他一等! 黄昏降临,端王府。 “快!快!召刘璟升来!”端王从皇宫中出来,急急忙忙地派人去找刘璟升。 没多久刘璟升就到了端王府,看着端王焦急的模样,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父皇命我随大军出征!”端王将进宫得到的命令说了出来,又道:“和元成一起!” 刘璟升一愕,让两位皇子跟着大军出征? 这是要定胜负了啊! “殿下,好机会啊!”刘璟升劝道:“只要这次表现的好,成功夺嫡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陛下也定然不会让殿下身先士卒,带兵冲锋的。” “到时候殿下只需要根据战局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就足够了!” “可,可我根本没有带过兵啊!”端王打着转转道:“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刘璟升一滞,有些汗颜,接着道:“殿下,都察院怎么都没可能参与战事的...” 端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拍着手道:“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璟升劝道:“殿下别慌,康王也是一样的。” “唉!”端王长叹一声,心情不是很美妙。 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偏偏要去行军打仗,那种日子是人过的么? 发着牢骚间,端王忽然眼睛一亮,叫道:“对了!任啸!去,把任啸喊过来!” ----- 隔了几天,沈逸在出城去军营时通过城门令得到了消息,北辽使臣已经尝试过离开京城了,而且这几天越发频繁。 没想到这么快,沈逸心里暗道,此时就算拖也拖不了多久了,离出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快马赶到了军营,见过了叶双凡,一声令下营中五百兵居然在不到一刻钟(15分钟)的功夫内,整齐地列队在了台下。 整个集合的过程没有任何人喧哗,更不可能有吵闹声,军官们的口令声以及竹哨声,即使夹杂在沉闷的脚步声中,也是那样的清晰。 沈逸点了点头,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比之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第644章 御驾巡营 这些日子花的银子没有付诸东流,能得到这样的成果,还算是可以。 惧是因为这位看上去斯文的都监,操练起他们来那真是不把他们当人看,这几天疯狂拉练,每天累死累活,要不是回了营有羊肉鲜菜管饱,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坚持不住了。 而敬,则是因为这位斯文都监兀的能打,多少人挑战都落的一个担架抬出去的下场。 “发下去。”沈逸一声令下,周二虎带着人将军器监赶制出来的一百架神臂弩以及重盾、长枪发了下去。 “一天之内,我要你们熟练掌握神臂弩,明天我检查时,若还有人脱靶或是其它问题,十军棍没商量。”沈逸一开口,又是噩耗。 这些弓弩兵本就有使弩的经验,对他们的要求可以适当提高。 “重盾、长枪兵,两天之内做到一令即可成阵,若是时间超过十息,或是阵型松散,同样是十军棍!” 刺猬阵的演练要困难些,因为长枪和重盾的组合使用这些人也是第一次接触,沈逸则放宽了要求。 “是!!” 哪怕心里再叫苦,被训的死去活来的第三营将士,也牢牢的记住了第三营第一条铁律,凡是听到上官命令都要应是。 一整天,沈逸都在亲自盯着第三营的兵士操练,尤其是在刺猬阵的演练上下了莫大的功夫。 原本的刀盾手可以一手举盾,一手持刀,但换成重盾就只能双手持盾,刀别在腰间给长枪兵做掩护了,而且组阵特别强调两个兵种的相配合,费了沈逸好一阵时间才勉强有了个样子。 到了黄昏沈逸离营时,弩箭兵的适应速度和沈逸料想的一样,很快就接受了将普通弩换成神臂弩。 而枪盾兵这边,才堪堪能在半刻钟组阵,离十息的标准还有很大的差距。 于是沈逸又让留营的叶双凡在夜里加练这帮人,搞得枪盾兵们苦不堪言。 但在沈逸给弓弩兵们每人发了一两银子奖励他们达标之后,枪盾兵们顿时就不说话了,埋起头来疯了似的加练,眼里泛着幽幽红光,像是半年没去过青楼的叶双凡似的。 第二天一清早沈逸来到军营的时候,十分惊讶的发现枪盾兵们居然在一夜之内将昨天组阵需要的一刻钟足足缩短到了二十息,成效明显。 只是这些人的精神头似乎不太好,人均拥有一对黑眼圈。 沈逸心神大振,看来今天再加把劲,缩短到十息很有机会。 只是在练到下午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沈逸站在台上再次下令,原本按队列分站的枪盾兵们飞快地聚在一起,短短十五息的功夫便组成了刺猬阵。 沈逸一眼望去,阵型严紧,像模像样,就是不知道真的碰上辽人的骑兵时有没有料想中的效果。 正扫着这些兵士,视线一转,沈逸却看到一群熟人站在第三营的营地外,谈笑自若的注视着这边。 定睛一看,顿时心里一惊,周扒皮怎么来了? 朱震山、丁威陪着左右,中间那人身穿一身团簇金甲,面容自带贵气,不是周帝又是何人?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沈逸连连下令,让第三营恢复到平时应令时的队列,这一下反倒是把营门外的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 不说集结速度,光是队列,就够他们惊讶的。 第三营的五百兵士,横看成直线,竖看还是一条直线,一个个昂首挺胸,注目前方,纹丝不动。 别的且不说,这股子不动如山的凛然气势,实在令人心惊。 要不是朱震山带他来的,周帝甚至都要觉得是不是走错了路,这是后军的水平?那前军不是无敌了! 沈逸小跑着过来,抱拳道:“陛下,朱老,丁老。” 周帝望着第三营的队列有些出神,从将沈逸编进大军到现在才过去多久?也就半个多月吧? “沈小子,你那稍啥的操式,哪里学来的?”朱老将军指着第三营的队列惊愕问道。 “没事瞎捣鼓出来的。”沈逸随便应付了过去。 “他娘的,朱轩从军比你久多了,怎么就捣鼓不出来?”朱老将军骂骂咧咧的,话里充满了对朱轩的失望。 沈逸不禁在心里为朱轩叫冤,要是让朱轩去现代,到军营里待上一个月,回来肯定比他整的好。 “不错。”周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赞赏说道,又吩咐道:“前军那边的枪盾阵,你辅助操练一番。” 看来是已经去过前军了,周帝今儿可是来巡营劳军来了? 看他穿着一身金甲的样子甚是威风,一想也就明白了。 周帝虽然不会御驾亲征,但穿着戎装在将士们面前露个面,表达一番与将士们站在一起的意思,也能提一提士气。 再看一眼,沈逸又感觉不对劲,因为他看到了站在后头的康王和端王。 两人同样没穿锦袍,穿着一身耀眼的铠甲。 靠,皇帝来也就罢了,你俩来跟着装什么样。 这是周帝的事,沈逸不便多问,但后来看到周帝走的时候,两位皇子竟然没有跟着走,沈逸心里就明白了,搞不好,这是要让端王还有康王跟着大军出征。 沈逸没功夫管两个皇子之间的争端,这一天他有的忙的,忙完了第三营的操练,又去了前军的枪盾兵那边帮着练,一天下来累的够呛。 好歹回了城里还有巧儿、玉钗以及苏慕烟三人从肩到脚的按摩一下子舒服了不少。 唉,这么奢靡的生活享受惯了,一想到出征之后要跟着一帮纨绔一群大汉一块抠脚,真的是.... 沈逸在长吁短叹的时候,官驿里的突尔克已经疯了。 从第一次听宋祥说要派人送他们回去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数天,中原的队伍总有各种各样的情况耽误了,而他们就一直被晾在官驿等到现在。 “我今天看见中原的皇帝穿着铠甲去了军营,他们一定在集齐大军了!” 周帝出城的动静不小,有心人都能注意的到。 突尔克脸黑的像锅底,从来到京城的第一天,他就没有感受到一丝尊重! 第645章 斩使 “突尔克!我们不能再等了!”副使手上的弯刀砍在了桌面上,恶狠狠地说道。 突尔克面色阴沉,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夜已深了。 “明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不论如何我们要出去!” 次日,沈逸收到消息,军器监连日开工,锻造炉就没停过,上工的人一批接一批的三班倒,终于将最后的一批一百架神臂弩也赶制出来了。 沈逸命人将这个消息送进宫去,同时起身去找李天问,出征的日子来了。 而消息进宫的同时,突尔克等人还是收到了宋祥同样的答复。 “今天一定能走。” 这已经是突尔克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话了,这一次,他不会再等了。 突尔克一声不吭,带着人转头就走。 北辽使团众人的眼神中,有凶狠,有决绝,更多的,是嗜血.... “出征的时候老夫自然会出现的。”李天问将沈逸送出门外,沈逸邀请他今天就去军营,但被李天问拒绝了。 “行吧,随你。”沈逸耸了耸肩,他相信李天问还是有基本的道义的,不会言而无信。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沈逸转头一看,便看见了突尔克,以及那一群使臣。 而突尔克也看到了沈逸,眼神一紧。 “他是中原的大臣!他能帮我们出去!”副使盯着沈逸,用辽语说道。 突尔克也想到了,那天宋祥曾说过“沈大人是大周的能臣,你算什么。” 没有过多犹豫,既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出去,自然是多一层保险的要好。 “抓住他!”突尔克用辽语下令,他们的“帮”,自然不会好声好气的请沈逸帮忙。 “他们要抓你。”李天问带着笑容翻译道。 沈逸一愕,摇头道:“这又是何必呢。” 没有人给他解释,辽人已经拔出弯刀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三人围攻沈逸,虽是使臣,但草原以强者为尊,身手皆是不差。 “喂!你不出手啊!”沈逸一看李天问像是没事人一般干看着,一瞪眼问道。 李天问带着戏谑的笑容道:“才三个人,道友这阵子偷学了这么多,也该让我这个师父看看成果。” “靠!”沈逸一摊手:“我也没兵器啊!” “用老夫的。”李天问手一伸,长剑出鞘飞了过来。 沈逸接住长剑,三名辽人已经来到面前,一看沈逸还敢拿兵器,三人顿时不客气地扑了上来。 沈逸骂骂咧咧的,不进反退,挥剑舞出一个圆环,逼退了面前三人。 好轻! 一舞李天问的长剑,沈逸第一感觉就是这剑轻如鸿毛一般,根本没有看上去那般分量,这还是他第一次碰李天问的剑。 三名辽人一退之后纷纷怒喝,再度扑了上来。 沈逸闪身躲过一刀,回身又是一剑,被选为目标的辽人用弯刀来挡,“叮”的一声,李天问的长剑劈在弯刀上,弯刀竟像平寿的破铜烂铁刀那般崩飞一片! 沈逸愣了,辽人也傻了,这可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兵器! 不等犹豫,其它两人又杀了上来,沈逸脑海里浮现一面面往日画面,李天问舞剑的身影十分深刻,有样学样,面对三人也是打的有来有回。 李天问再一旁双手背负,边看边点头,悟性是高,可惜练武晚了,不然收作徒弟也不错。 这院子所在的地方虽然不是主街,但也不偏僻,街头突起械斗,百姓们尖叫着四散而逃,还有着高呼让人快去喊官差。 眨眼的功夫,已有一人死在沈逸剑下,再片刻,另一人也负伤了。 “没用的东西!”突尔克破口大骂,心知不能在这耽误,沉声道:“一起上!” 剩下的十几名使团成员听了,一股脑的拔出弯刀冲了上来。 “公平较量,这样可不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进耳朵,沈逸干掉第三个辽人时李天问飘然而至,取走了他手中长剑,迎向前方十余名辽人。 “三打一也叫公平较量啊!”沈逸甩了甩手,骂了一句,坐在门槛上准备看戏。 一想又不对劲,沈逸连忙起身道:“那个头头留活的!” 就这么两句话加上一坐一起的功夫,三四个辽人已经倒在地上,永远都起不来了,李天问仿若一尊杀神,无人可挡。 此时的突尔克人都傻了,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普通中原老头,居然这般厉害!? 凌厉无匹的剑招让突尔克看傻了眼,等他反应过来该跑的时候,李天问已经站在他面前。 “嘭” 突尔克被李天问缴了弯刀,扔在沈逸脚边。 此时官兵赶到,看着满地尸身血水,惊愕道:“沈、沈大人,这、这....” “没事,都是些辽人,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沈逸脚踩在突尔克背上,压制着他说道。 官差们一个个呆若木鸡,辽人,那不是使臣吗.... “陛下!不好了!” 御书房,正与苏乾对策的周帝突收奏报。 “沈大人把北辽使者杀了!” “什么?”周帝一愣,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要出兵了把使者都杀了,就落了下乘。 何况周帝是真的决定了,今天就把辽人送走,然后直接出兵。 “沈逸他人呢?给朕叫来!”周帝皱眉说道。 沈逸杀完了人直接就往宫城来了,一身锦袍上还沾着不少血迹,宫门侍卫看着他一身血衣进宫,暗自里都咋舌不已。 “怎么回事?”见了沈逸一身血衣周帝稍有惊讶,但也不在意,沉着脸问道。 沈逸很光棍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将李天问的存在隐去,改成了“和亲兵一起斩杀”。 周帝听了脸色就没那么难看了,虽然有不斩来使的潜规则,但既然是对方先破例要动手,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杀的好,”周帝沉声道:“就当作是为了明天大军出征祭旗!” 明天就要出征了.... 时间过得真快。 沈逸道:“陛下,这祭旗的人,臣还留着一个。” 苏乾一听眼睛一亮,看向沈逸道:“有活口?” 沈逸点了点头,苏乾一喜,多看了几眼沈逸,笑呵呵道:“不愧是你。” 沈逸也笑了,周帝看着两人难得的不明所以,只从两人脸上看到了“奸诈”二字。 第646章 出征 天牢里,突尔克被铁链缚着,已然成了大周的阶下囚。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从城门杀出去,使团就剩他一个人了,而这一切只因为他们想增加成功回到北辽的把握。 如今看来是起了反向效果。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个可恶的中原大官和另一个老头出现在了突尔克面前。 “卑鄙的中原人!总有一天我们的勇士会杀光你们!把你们当猪狗...” 突尔克见面就骂,沈逸撇了撇嘴道:“十几个打两个还被反杀,还怪我咯?草原人不是崇尚强者么?” 突尔克话音一滞,事实是这样,可是他就是不服。 “不跟你废话,”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你想回北辽么。” 突尔克又愣了,旋即怒骂道:“你难道会放我回去吗!你们中原人根本不讲信用!”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沈逸与苏乾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 突尔克眼睛一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 “说谎我大周必被你北辽所灭。” 突尔克信了,他知道中原人喜欢用发誓保证,而这个誓言显然够大了。 沈逸不多废话,直奔主题道:“你叫突尔克,是使臣,你弟弟突尔哈,又带兵摸进澜沧,这么说来你们突尔家族,或者说突尔部落在草原上势力很大咯?” “那是自然!我们突尔部落的勇士是草原上最强大的!”突尔克颇为自豪的说道。 “哦,那除了你们突尔部落呢?还有没有别的,不可能你们一家独大吧,那你怎么不是北辽皇帝。” “特穆尔部落?明白了,那你们哪个部落更厉害?” “那谁跟皇帝跟亲近呢?” ...... 连续问了许多在突尔克听上去并不算太机密的问题之后,沈逸拍了拍手起身道:“苏老,我问完了,你还有要补充的没?” 苏乾摇了摇头,说道:“小友都想不到了,老夫如何能想到,再深了,这辽人也不会说的。” “行,那走吧。”沈逸转身离开牢房。 “你说过放我走!”突尔克大叫道。 沈逸停下道:“我只是说答应你一个愿望。” 突尔克挣扎道:“我的愿望是回到草原!” “这个不行,”沈逸摇头道:“我允许的愿望,是遗愿。” “你慢慢想,争取今晚想明白,明天你就要被祭旗了....” 一道话音在突尔克耳边回荡,沈逸已经与苏乾渐行渐远。 不顾身后狼嚎似的骂声,苏乾问道:“小友怎么看?” “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沈逸停下道:“多少应该有点用,我要随军出征,就留给苏老慢慢想了。” “呵呵,小友放心,只要此战能胜,老朽一定没问题。”苏乾应下,与沈逸交换了一个奸诈的笑容,各自回府。 ----- 沈府,沈逸抚摸着周帝御赐的铠甲,心思飘远。 “少爷。” 一道声音惊醒了沈逸,玉钗出现在身后。 这副铠甲被送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大军要出征了,沈逸,也要走了。 “要走了吗。”玉钗尽力将语气克制地如平常一样,只是眼中那朦朦的水雾和一丝鼻音瞒不过去。 “.....” 沈逸沉默无言,片刻后上前抱住玉钗,轻声道:“在京城照顾好爹娘,等我回来。” 轻拥即分,抱的久了,他怕自己也狠不下心离开。 他打算趁着爹娘入睡了,今夜就去军营,免得明日一早面对哭成泪人的老娘。 “少爷!” 再度一声轻唤,玉钗再也忍不住,梨花带雨地哭出泪来,小跑着上去紧紧抱住沈逸,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 “一定,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玉钗等你....” 玉钗这一哭,跟着来的巧儿也忍不住哭鼻子,呜呜地跑上来也抱住沈逸。 本不落泪的苏慕烟像是被气氛感染,也红了眼眶。 任由众人抱着哭成一团,沈逸只是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沈逸轻声道:“替我着甲吧。” 这一次超出了以往的规格,三人一同服侍着沈逸着甲,穿的认真,仔细.... 穿上厚重的铠甲,沈逸借口支开了三人,非也似的跑出了沈府,临出门前看了阿福一眼,吩咐道:“有事就找几位大人,等我回来要是家里有事,明年的例钱都把你扣了。” 虽然扣例钱已经扣习惯了,但阿福还是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帮着少爷开了个门缝放了出去。 门外周二虎等人早已候着,马杰和良平安在一旁忍俊不禁。 沈逸看了一眼周二虎,道:“秋霜倒是挺热情的。” “啊?”周二虎愣了愣,通过几人的眼神拿手在脸上一抹,才发现脸上有唇印,顿时挠着头发窘。 沈逸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回首忘了一眼府门,也不知这样不辞而别对是不对.... “啪” 翻身上马,一个物件从铠甲间掉了出来,沈逸疑惑着捡起一看,竟是鹿山寺的平安囊。 香囊拿在手里,很轻,但心里却感觉沉甸甸的,也很温暖。 摇头失笑,原来是他多想。 将香囊装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驾!” 翻身上马,这一夜,少年入营,一副英武模样。 沈府院子里,玉钗双手合十,对着一轮满月流下两行清泪,“菩萨保佑,让少爷平安回来。” 巧儿有样学样,抽着鼻子,跟着一起祈祷。 苏慕烟站在一旁,忍不住的担忧。 哪是沈逸支开了三人,只是三人知道沈逸的心思.... 沈逸身为都监,自有专属于自己的营帐,不用去睡兵士的大通铺。 到了军营,沈逸干脆穿着铠甲睡了,几十斤的铠甲又穿又脱的麻烦,营里也没个服侍的人,省的明天早上再穿。 一夜艰难睡去,次日旭日初升,第一抹日出刚现,军营里便吹响了号角,全军列队。 沈逸的后军第三营最是迅速,片刻便列好了队。 三万威远军,加一万抽调的大军集结完毕,出征前羽林将军代表朝廷,来到大营为大军送行,在四万大军面前砍下了突尔克的狗头祭旗。 站在前方的将军们都听见突尔克在死前破口大骂,具体的听不清,但那地道的“沈逸”两字是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末将预祝朱帅一路顺风,凯旋而归!”羽林将军抱拳一送。 领头的朱震山抱拳道:“代老臣转告陛下,老臣定打出国威军威,誓将这帮蛮虏赶回草原!” “三军听令!” “起旌旗!” “枪上肩!” “出发!” 在一道道令声中,四万大军携带准备已久的辎重粮草,如若涛涛洪流一般,从京城开拔,奔赴北境的血腥战场... 第647章 平时多流汗 数万大军像一条长龙般行在路上,以往上路总是悠闲,像这般赶路还是第一次。 沈逸和叶双凡骑在马上,在前头领着第三营的兵士,因为是后军的缘故,第三营的位置靠在大军后尾,叶双凡叹着气道:“咱们在平寿砍了那么多辽人,这回居然要做后军!” 叶双凡心有不甘,别人可能以为他想揽军功,沈逸却知道他只是想耍威风。 前后望了一眼,四万人组成的队列一眼玩不到头,叶双凡不甘,是因为他有宝刀,有本事,但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军汉,大战之后有多少能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去,又有多少人要埋骨他乡? 除去占比较少的骑兵,整个支援队伍大多都是步兵,加上还带着辎重粮草,行进的速度当然赶不上当初石烈那一万精骑的急行军,一天下来,只前行了几十里路,还未到焦陵。 一到月亮悬挂上空,就算再急着增援,大军也必须要停下来了。 因为普遍具有的夜盲症,大军在夜里赶路十分困难,只能原地歇息生火做饭。 虽然沈逸的第三营因为之前有过一段时间的伙食改善,勉强可以在夜里赶路,但是他是后军,不可能领着五百人抛下大军不管了。 夜里沈逸与叶双凡呆在营帐里,将舆图铺开在桌案上。 沈逸盯着看,在找今夜停留的位置,叶双凡也在看,却是在胡看。 良久,沈逸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道:“照这么个速度,大军想到丰宿起码要半个月。” 这还是保守估计,大军第一天开拔,脚力是最强盛的,放宽些说,估计要二十天开外。 叶双凡是地地道道的大周人,闻言道:“很正常啊,半个月已经算快了。” 沈逸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兵贵神速,这个世界的军事素质还是处于一种最基本的状态,二十天的时间,北辽不知道大周在干什么,大周又何尝知道北辽在干什么呢? 算一算澜沧郡本有四万守军,算上之前与北辽的正面大战,以及石烈带去的精骑,现在保守应该也还有三万多人,加上京城这支援而去的四万人,总数达到了八万左右。 而大周现有的情报,是北辽这次大举进攻兵力也达到了三万,八万对三万,看似是一场随便打的仗,但是这么久过去了,北辽有没有增兵,谁也不知道。 看了一会舆图,计算了一番明天应该会停留的地点,沈逸便要出营帐去,他要检查一下第三营这帮崽子有没有严格执行他的军令。 驻营的命令从前军传过来之后,沈逸的第一个命令不是扎营,而是下令就近砍一些木材做些简易的箭靶,交给弩箭兵训练。 枪盾兵门正是偷笑,又被吩咐演练三遍刺猬阵和推进时的步伐,任何一次不达标都要加练五遍,以此累积,不设上限。 三句话让整个第三营充满了呜呼哀哉,但被沈逸轻轻一瞥的眼神就给制止住了。 没人敢说话,生怕训练量又要增大,这位恶鬼都监向来不把他们当人看。 沈逸也不解释,虽然作为后军可能没有机会正面应对辽骑兵,但万一有了哪个时候,这些军汉就会明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他们每一次的训练终将成为他们对敌时的一份力量。 但刚掀开帘帐走出去,就差点撞上迎面来人,沈逸抬头一看,竟是康王来了。 “沈大人,好久不见。”康王退了一步让沈逸走出了营帐,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沈逸仔细打量了一眼,康王此时穿着一身华丽的新铠,光洁的铁片反射着照明的火光。 别的不说,康王确实长的端正,穿上这一身铠甲倒也硬挺,只是少了那些战场上该有的血勇之气。 但这些是真刀真枪干过仗才有的气质,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何能有。 除了康王以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熟人,打眼一看,发现竟是朝廷的供奉之一宋山。 沈逸微微一想也就明白,对于两个可能继任的儿子周帝还是看重的,连两位供奉都派了出来做保镖,若是没错的话,令一位供奉江一城应该就跟在端王身边。 沈逸抱拳向康王招呼,又朝宋山点了点头,宋山也记得沈逸,笑着点头回应。 幸好李天问在另一处营帐歇着,如若不然,恐怕宋山顾不上他的任务,转头就跑。 康王笑道:“呵呵,不用多礼,说来本王已经好久没有和沈大人促膝长谈了,从没想过再见,会是在这行军途中。” 沈逸心里不屑,平日里都在京城,真想见自然能见到,现在说这些马后炮就没意思了。 不多寒暄,沈逸问道:“不知殿下来后军是...” 他心里清楚,康王这个人就属于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他既然夜里不歇着特意从中军跑到后军来找他,肯定是有某种目的。 康王笑道:“倒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出来走走消消食,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后军,想到沈大人升任都监,便顺路过来看看。” 看来是不想直说了,沈逸也不急着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眼睛又往驻营里扫,可以看见那边的兵士都在认真操练。 康王见沈逸眼神飘忽,问道:“沈大人有事?” “有。”沈逸直言道。 “那沈大人先忙,军务要紧。”康王笑道。 沈逸也不客气,抱了抱拳就走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康王说完那一番话并没有离开,反而是跟在他身后不远慢慢走着。 这烦人的苍蝇! 沈逸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视察了将士们的训练。 康王也就跟着,逛遍了整个第三营,眼中不时间爆发精光,他发现第三营的将士对军令的反应速度根本不比前军慢,甚至还犹有过之。 等到视察完了队伍,沈逸发现康王还在,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还有何事吗?” “上次陪同父皇巡营时已感觉第三营不同于其它后军,今日一观,才知厉害不止如此。” 康王先是拍了一记马屁,接着说道:“本王素知沈大人足智多谋,若是对行军或是战事有任何异议和建议,沈大人可以与本王说,沈大人不好参与中军决策,但本王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第648章 抵达 搞了半天,还是拉拢。 沈逸心里厌恶至极,这种行军打仗的危急时刻,康王还把这一套带到军中来,实在是本末倒置。 周扒皮虽然抠门,但论起政事军事,他从不搞什么斤斤计较,对各部的配合要求也异常严格,从没出过一点问题。 没想到生个儿子,却是这种货色。 以前觉得康王比端王要好一些,如今看来不过是半斤八两。 “不过沈大人也可放心,”康王说出了真实目的之后,又拍着沈逸的肩膀说道:“如果中军大帐真的采纳了建议,本王也不会私吞功劳的。” 康王见沈逸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想出风头,还立下了保证,殊不知他的真实目的刚暴露沈逸就已经不耐烦了。 沈逸只是一个后军都监不假,但他有周帝御赐的旌节,退一万步说哪怕没有这个旌节,只要他跑去中军见朱震山,他相信朱老将军不会不见他,又何必弯弯绕绕通过康王去说。 沈逸淡淡道:“殿下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都监,又能有什么妙计。” 康王笑道:“沈大人在平寿两战全歼数千辽军,这战绩可是傲人,又有谁敢小看沈大人?” “时候不早了,明日一早便要收营行军,将士们要歇息了,殿下也早些歇着吧。”沈逸懒得跟康王废话,变相地下了逐客令。 康王表情一滞,眼睛眯了眯,旋即说道:“呵呵,好,沈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似乎并不着急拉拢沈逸,康王识趣地告辞离开。 一直跟在沈逸身边的良平安道:“老师,这位就是我们大周的二皇子?” 沈逸望着康王离开,叹了一口气,情绪复杂。 “是啊,是皇子,皇子啊...” 复杂的情绪,便有了复杂的语气,良平安多少能体会一些沈逸的心思。 康王明明跟着沈逸走遍了整个第三营的驻地,却一句话也没将士们说过,哪怕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也好,也足以让将士们感受到皇族的关切,可康王愣是一句话没说,从头到位就盯着老师一人。 “行了,早些歇着吧。”沈逸摆了摆手,回到自己的营帐将二十多斤重的铠甲脱下,渐渐入睡。 ---- 行军的日程很是枯燥,白天大军也不会生火做饭,到了饭点就拿干粮应付着,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停歇。 沈逸也同样一整天都会坐在马背上,不停地行进不停地颠簸,若不是肉眼看见的路景是不断变幻的,沈逸真怕自己会变的自闭。 一路枯燥且乏味的行军,十几天的前行路途中,每天饭后康王都会出现在第三营,但自那天起再也没明显的表达出拉拢的意思,每天就好像没事干一般来和沈逸混个脸熟。 哪怕是行军途中,沈逸每天也都在监督着第三营的军事素质越来越高,在第十八天的时候,沈逸看着舆图上的一条长线,松了口气道:“终于到了。” 在第十天之后,朱震山有意地加快了前军的行进速度,将原本预计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缩短到了十八天。 按照目前的进度,今日中午就能够到丰宿了。 正往前行着,骑在马上的沈逸忽然看见一名身穿特殊制式兵服的骑兵往第三营队列奔来,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归属于中军的传令官。 “沈大人,朱老将军请您去中军一议。”传令官骑在马上,抱拳说道。 不用康王的传达,朱震山已然主动来找沈逸。 马上就要到丰宿了,一路上虽然见过朱震山不少次,可都是在他巡查军营的时候,沈逸还没去过中军大帐,不知道朱老将军这时候找他干嘛。 因为中午就要到丰宿,沈逸只让叶双凡带好队列,也没多吩咐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便往中军去了。 “朱老。” 沈逸骑着马赶到中军的阵营,隔着不远的距离喊了一声。 朱老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吩咐了几句,跟在他身边的马队便让开一条路来,让沈逸骑着马挤了进去,与朱老将军并列。 朱老将军大声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丰宿了,老夫会让大军扎营休息,沈小子你跟着一起来帅帐。” 在此之前,北境大军的指挥权在澜沧守将朱长威身上,而这次增援,虽然不清楚周帝的旨意,但沈逸也能猜想统帅全军的大任肯定是交在朱震山这位大周军神手上。 闻言应了一声,沈逸也没多问,就在中军队伍里待着,继续往丰宿开进。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最老的朱震山到最年轻的朱轩,这一次北境之战朱家三人全在军中,实在令人佩服。 “沈小子,这次可是几万人的大战,你怕么。”路上,朱震山带着笑意问道。 他知道沈逸打过仗,可那次规模太小,两边加起来才数千人,与数万人的生死搏杀可能不可相提并论。 沈逸面色平淡道:“害怕是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我向来讲求效率,既然来了,就没有怕不怕的选项,只有尽力而为。” 朱老将军愕了愕,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小子!” 丁威在一旁打趣道:“知道沈小子你嘴皮子功夫厉害,真上了战场到时候可不要吓得打颤,若是怕了,尽管躲到老子身后来,保你没事。” 这两人的性格沈逸清楚的很,也知道这番话就是玩笑没有恶意,笑了笑说了声好,也不多说。 战场的氛围他体会过,生死的关头他也面临过,不管是数千人还是数万人,对沈逸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直以来让自己在何时何地都保持一颗冷静头脑的条件下,沈逸只看得成败得失,不会去关注该害怕还是该颤抖。 半个时辰过去,估摸着该差不多了,前军的斥候来报,距离澜沧守军大营已经不远。 但还没看到澜沧守军的大营,朱震山便命传令官下令,就地扎营,大军不再向前。 沈逸疑问道:“不与澜沧守军汇合么?” 朱震山得意笑道:“沈小子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大周有斥候,北辽未必没有,营帐增加北辽必知我军增援,还不如就地扎营,这点距离急行军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功夫。” “北辽的斥候绝对越不过守军大营,我们抓紧时间调整,在北辽反应过来之前,说不定有机可乘。” 第649章 抵达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对战场上的细节把握,值得沈逸好好学习。 让四万大军背靠着山涧扎营修整,朱长威带着中军决策营的众人,加之沈逸,不到二十人往澜沧守军的方向赶去了。 北辽的主帅特穆尔率领大军闪电突袭北境,以极快的速度攻占了超过六座城池,巅峰时一度将丰宿掌握在手中。 后来朱长威率兵来援,在丰宿布防未稳的情况下将其成功夺回,但值此难再进一步,辽人又派出使团提出和谈,那时起两军便以澜沧山脉为界,分列南北对峙。 北辽大军稳坐九岗城,朱长威的大军则在数里外扎营,得知朝廷援兵到了,朱长威领着澜沧守将出营迎接。 “大帅。”朱长威对着朱震山一抱拳,即便面前的是自己的父亲,他还是按军衔称呼。 在援兵出发之前很久,周帝就派人快马传令前线,要求朱长威稳住当前局势,静待援兵,而指挥权则交给朱震山。 朱震山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没有多说什么,一马当先进了守军营。 进了帅帐,朱震山摘下头盔放在桌案上,直问道:“当前形势如何?” 朱长威道:“北辽方面十分安静,九岗城终日不开,难探其中虚实。” 说完了朱长威又道:“北辽的使臣呢?” “都死了,”朱震山答了一句,也不解释,转身看向了背后竖立的大张舆图,以及上面记载的北辽兵力。 当然,多是以最近一次对攻和之后的斥候探报综合起来猜测的数字。 朱震山看了好久没有说话,也无人出言打扰,期间朱长威在帐中环视一眼,除了诸位老相识的将军,两位皇子的到来让他微微有些惊讶,同时目光在帐中最年轻的沈逸身上停了良久。 不久,朱震山招了招手,让随行的将军都凑上前去观摩舆图,片刻后问道:“都说说吧。” 不等将军们开口,康王先站出来道:“朱帅,大军行军日久,依本王看,不如让大军先休整两日,同时尽数派出斥候,尽力查探北辽军情。” “嗯。”朱老将军嗯了一声便再无二话,帐中也无人附和,一时间康王有些尴尬,悻悻地收回了手。 端王抿着嘴偷笑,心里暗骂让你急功,想表现,表错地方了吧! 沈逸鄙视的望了他一眼,看上去提出了意见,其实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在场的都是历战多次的将军,能连这点基本的都不知道?想出风头也不是这么出的。 康王一说完,接下来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众将各抒己见,朱震山也不说话,只是听着,只不过说着说着,气氛越来越热烈,丁威跟另外一位将军居然吵了起来。 丁威主张利用援兵优势直攻九岗,令一人主张转战临近的另一座城池,因为有朱长威的大营在这,北辽必然集中兵力驻守九岗,其它城池必然兵力空虚。 两派各有支持者,一时间争执不下,与文官讨论时显得文绉绉的唇枪舌剑不同,这帮糙汉将军说到兴起就骂娘,越吵越是热闹,甚至有要动手的趋势,让沈逸汗颜不已。 “行了!”吵了一会,朱震山一拍桌,制止了争吵。 两方将军立刻停下了声音,但都是拿斗大的眼睛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 朱震山目光在帐中一扫,最终停在站在后面的沈逸身上,问道:“沈小子,你呢。” 现在帐中两派支持两种战法,连端王都出声支持丁威,就差沈逸没表态了。 朱震山一出声,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沈逸,康王眼中暗暗肯定,端王则是有些不喜。 之前就有猜测的朱长威听了父亲的话在心里暗道果然是他,同时让开了身子,示意沈逸上前说话。 沈逸也不怯场,走上前看也未看那舆图,张口便道:“北辽的精锐骑兵已经抱成了团,有没有后援我们也不清楚,辽人的单兵与射术厉害,与其强攻之,不如先调虎离山,再寻机会吃掉其一部分精锐。” 九岗城下,如今聚集着北辽和大周的好几万军队,大周这边虽然有援兵,但贸然冲杀进去,就算可以重创北辽的铁骑,损失也绝对不小了。 而进攻其它城池虽然理论上可能性较大,但难保北辽没有援军。 换言之,就算没有援军,夺回了某座城池,那更大的也是战略意义,城池本就是大周的,打跑或者杀光小股辽军,其实对后面的局势并没有太大帮助。 沈逸一说完,殿中众人就沉默下去,沈逸没有站队,反而是提出了第三种办法,朱家父子则是暗暗点头,朱震山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是明显。 “看这。”朱震山一回头,手指点在舆图上,那是九岗之后的位置。 “咱们绕到蛮虏的背后,把他们打疼了,九岗的对峙才有可能解除。”朱震山沉声说道。 沈逸心里暗想,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朱震山绝非无能之辈。 朱震山所指的偷袭目标,是连接九岗与后方的咽喉要道,北辽的粮道,必然要途经此处。 因为地理位置不佳,北境的多数城池其实并没有多少储粮,大周中部、江南的粮商,就瞅准了商机,时常来北境做生意。 辽人就算攻占了城池,在城中储粮不足,草原人又食量大的情况下,靠抢掠绝对是填不饱数万大军的肚子的,因此想要长期作战,北辽必然要从后方往前方搭建粮道 偷袭这条粮道,就是调虎离山。 在沈逸说出来之前,其实朱震山也想到了这种战法。 众将聚精会神地听着朱震山的安排,再无一点争吵。 沈逸对这种氛围很是中意,讨论么,就是要热烈,吵也不是事,但是布置任务时要做到团结统一,此乃令行禁止。 良久后,朱震山开始布置任务 “大军休整之后,朱长威。” “末将在。”朱长威抱拳应声。 “你率本部守军,负责佯攻拖住北辽主力,掩护侧翼行军。” “领命。”朱长威再度应声,言简意赅。 “丁威,你率威远军前军第一到第六营突袭北辽粮道。”朱震山再度施令。 “领命!” “石烈...” .... 将令一条接一条地发下,营帐中应命声阵起,而分在后军的沈逸,只接到一条命令。 留守本部.... 第650章 摊牌 大军休整一日之后,在出军的前一天夜里,要随丁威绕道奇袭粮道的前军早早就睡下了,叶双凡看着陷入一片安静的前军队伍,不甘道:“真想一块去啊!” 沈逸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旋即道:“总有机会的。” 叶双凡向来是相信沈逸的,认识这么久之后,沈逸在他心中跟神仙也差不了多少了,闻言便道:“真的?啥时候?” “我哪知道?”沈逸白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北辽的皇帝既然能想出和亲这样的套路,说明他对整个中原都虎视眈眈,绝非只是惦记北境这一块地方。 就算这次将他们赶回去,终究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就在叶双凡唉声叹气的时候,就像是例行检查一样,康王再度来到了第三营。 “沈大人妙计,本王甚是佩服。” 营帐中,两人席地而坐,康王微笑说道。 “在我说之前,朱老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恰巧我们想到了一块。”沈逸淡淡说道,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客气。 “只有沈大人与朱老将军想到一块,也足以证明沈大人的本事了,”康王呵呵一笑,似乎浑不在意沈逸的语气问题。 “殿下若是无事,我要歇息了。”沈逸懒得跟着满脑子争权夺利的傻子多说,话不出三句便下了逐客令。 康王一滞,片刻后面色变的无比严肃,双手贴在额前一拜,沉声说道:“请沈大人帮我!” 这一刻沈逸确实惊讶了,皇子行如此大礼,无疑是极大的面子。 片刻沈逸收起惊讶,淡淡道:“殿下想让我帮什么。” 康王见沈逸没有直接拒绝,心里一喜。 到达丰宿,也就到达了战场,这是两国之间的战场,也是康王和端王的战场。 到了这时候,就是表现的时候了,谁有什么表现,谁更亮眼都会传回周帝耳朵里,所以康王今日在大帐之中才那么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说话。 可惜他没能做好。 但是,在见识到了沈逸的思维,竟获得了朱震山的认可之后,他自觉自己的赢面大增! 哪怕是行大礼,他也认了!因为那个位置,是他无论如何也想坐上去的! “沈大人,”康王严肃地看着沈逸,一字一句说道:“请沈大人,成为本王的幕僚!” 幕僚? 沈逸神色不变,淡淡道:“然后呢。” 康王接着认真说道:“希望沈大人对战事有任何理解和建议,可以先告诉本王。” 不等沈逸说话,又似乎是生怕他拒绝,康王紧接着说道:“只要沈大人答应,日后无论荣华还是富贵,本王保证不会让沈大人失望!” 失望? 现在我就够失望的了。 沈逸摇了摇头,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康王内心的喜意像是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表情凝固在哪里,“沈大人,你这是...” “这里没有什么沈大人,只有威远军后军第三营的沈都监!”沈逸沉声说道:“希望殿下搞清楚,二者之间的区别。” 康王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脸色沉了下去,压低了声音道:“沈大人,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 “我很清楚,”沈逸站起身来,淡淡道:“殿下也尽可放心,不止是你,我无意成为任何人的幕僚。” 康王面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愤而起身:“希望日后你不要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说罢,康王铁青着脸离开。 沈逸丝毫不为所动,转头看起了舆图。 未过多久,叶双凡来开帘帐走了进来,问道:“咋回事,我刚看见康王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啊。” 沈逸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拒绝了他一个愚蠢的请求罢了。” “哦,”叶双凡应了一声,“康王脑子确实差点。” 沈逸嘴角微抽,一想又道:“确实,比你还差点。” 叶双凡双手叉腰,得意道:“那是当然!” 沈逸汗颜摇头,不去管他,但是叶双凡倒是来了劲,接着说道:“刚才传令官来了,传了中军的命令。” 沈逸这才转过头来,问道:“什么命令?” 叶双凡道:“说是让你明天去前营找朱将军,我们后军负责压阵。” 沈逸想了想,明天也不光是闲着,点头答应下来:“知道了,那让弟兄们早点休息吧,今晚就不练了。” ---- 以往北辽南下侵边,多是在边境打草谷,从来没像这次这般深入过,但是周军手上却有完整且确切的舆图,这便是一项情报优势,让丁威足够找小道绕到北辽大军后方。 天才蒙蒙亮,威远军前军的兵士们就已经开始集结,他们将跟着丁威深入山林,摸到北辽的粮道上去。 中军和后军也不闲着,除了后军数营被安排为今日的佯攻压阵,其它各营也要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听候调遣,应付突**况。 沈逸早早地就带着第三营的将士赶到了澜沧守军的前营,这里三万守军已经集结完毕,朱长威正在点将。 大军开向九岗之前,朱长威特意找到沈逸,说道:“今日你跟着我,第三营让叶双凡率领即可。” 沈逸愣了愣,旋即道:“我想带一个人在身边。” “可以。”朱长威没有问是谁,便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大军开拔,沈逸带着良平安来到这支三万人的中军时,朱长威才发现沈逸居然带了个跟年轻的人来,他还以为沈逸会带亲兵。 “好好看,好好学。”沈逸没有在意朱长威的目光,只是对着良平安吩咐说道。 朱长威虽然是将,却是统兵大将,而非冲锋陷阵的裨将,跟在他身边也就是待在后方,沈逸根本不担心安全问题,就没想过带上李天问防身,而是选择借此机会培养良平安。 其实朱震山让沈逸一个后军的都监跟着朱长威佯攻,又何尝不是在培养他。 “是,老师。”良平安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和沈逸一样淡定,但紧紧抓住缰绳的手,还是表现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片刻功夫,朱长威一声令下,三万大军齐齐离开大营,奔赴九岗,一场数万人的对阵,即将来临。 第651章 大战初声 数里地的对峙距离,不多时三万大军便开拔九岗城下,北辽主帅特穆尔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登上了城墙查看。 “怎么回事?中原人不想谈判了吗?”一名草原人在特穆尔身边说道。 看着近在咫尺,已经摆开阵势的周军,特穆尔皱眉道:“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突尔克他们还没有回来,”那草原人说了一句,忽然惊道:“难道...” “中原自称礼仪之邦,看来也不过如此,”特穆尔面无表情,对突尔克回不来这件事并没有多少特殊的情绪波动。 “我们的援军还有多远?”特穆尔转身问道。 “昨天刚刚进入中楼,到我们这,大概还需要五六天。” 北辽也有援兵,但远比沈逸设想的来的要慢,因为北辽从调集兵马到摸进北境,都要耽误不少时间,此时都还没有和前军三万骑兵汇合。 特穆尔没有说话,援兵虽然还没到,守城还是没问题的,己方有三万精骑,对方也就三万多人,特穆尔甚至想率兵冲出去,给这帮道貌岸然的中原人一个教训。 而周军这边,同样是这么想的。 “昨日我校阅了枪盾阵和新式弩,确实厉害,”朱长威朝着沈逸说道:“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今日就来检验一番。” 未等沈逸说话,朱长威一挥手,数十骑离军而出,冲向九岗城。 这数十骑皆是最精锐的骑兵,他们冲到九岗城下当然不是为了攻城,而是在城墙远处打着转而叫战,用为数不多知道的,几个草原上最粗鄙的词语挑衅着辽人。 特穆尔见势奇怪,没有下令放箭,而是竖起了耳朵听了,等到听清周军的大骂,登时大怒。 “放箭!” 嗖嗖嗖... 利箭飞射,可射术再精也要受限与射程,周军也很狡猾,交战数次早已摸清了辽人的射程,就沿着极限位置叫骂,就算有箭矢射来,也到了失力的时候难造成杀伤。 “哈哈,这就是草原上的窝囊废吗!安敢出城与我等一战!” “不敢的话就滚回你们的蛮荒之地去吧!” “你狗娘养的就生了你们这些废物啊!” .... 朱长威派出的几十骑挑飞数支射来的箭矢,进行极为礼貌的问候。 特穆尔听不懂,可有人能听得懂,还好心翻译了一遍给特穆尔,谁知直接迎来特穆尔狠狠的一巴掌。 “让这些中原人见识见识我们勇士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废物!”特穆尔沉声下令。 北辽数将立刻应声,下去带上各部勇士,翻身上马,城门大开,急奔而出。 叫战的数十骑见任务已成也不恋战,调转了马头就往回与大军会合。 “中原的废物!来战!” “别跑啊!” .... 两万骑兵从城中汹涌而出,追向那数十骑,依靠草原马匹和骑术的优势,紧紧咬着。 沈逸从头到尾都在旁观,此时说道:“将军。” 朱长威点了点头,高声道:“神箭营准备!” 朱震山虽然坐阵后方统帅,但将威远军的神箭营交给了朱长威,这一战,就是检验神臂弩威力的时候了。 朱长威一直注视着前方奔回来的骑兵和辽军,两百步的射程加上时间差,这需要他精确的判断。 敌人大股大股的出现,不远处烟尘滚滚,号角齐鸣,听不懂的呼喊声震天。 朱长威手下的将士们,却不慌不忙的下马,整队、上弦,手里的神臂弩以四十五度角,指向北辽大军来袭的方向。 辅兵们纷纷上前,将正兵胯下的战马,牵到了军阵的后方,特穆尔轸立于城头,俯瞰着整个战场,他清晰的看见,城外以一片不长的空地为界,划出了两军正面交锋的界限。 沈逸也同样注视着战场,只见特穆尔手下的精锐部族军摆出锋矢阵形,就像是一支利箭一般,凶狠扎向大周的军阵。 锋矢阵,是北辽军人惯用的一种突击队形,其目的主要是为了击穿敌人的军阵,分割包围,逐步吞噬。 骑兵作战之要,重在击垮敌军的阵形,通过反复的穿插分割绞杀,迫使大周兵士们溃不成军。 两军相距仅仅一里路的时候,北辽骑兵逐渐加快了冲锋的速度,领头的大将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凶狠的叫道:“勇士们!让这帮中原废物看看我们的威风!” “吼吼吼……” 草原民族的血勇在大将的刺激之下勃然激发,一个个眼泛血红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前方挡住去路的大周兵士的军阵。 自认高贵的北辽人,头可断,血可流,秒杀大周军队的虎威,绝对不能倒,士气一时如虹! 确实够勇猛,不过嘛,在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的情况,按照老办法作战的特穆尔,这一次注定要倒大霉,成为划时代冷兵器――神臂弩的第一个受害者。 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当进入到三百步的时候,正是骑兵高速冲锋的好时机。 辽军大将猛的发力,双腿狠狠的踢打在战马柔软的腹部,马缰被彻底放开,他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扯开大嗓门,厉声吼道:“杀光这帮废物……” 今天的这一刻,其实是北辽铁骑,与大周铁军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是铁与血的较量,这是中原农耕民族与草原游牧民族之间的对抗,更是大周军队正面反击北辽的初声! “放到两百步!”朱长威对神臂弩的威力早有见识,他果断的下达了临敌前的作战计划。 北辽骑兵冲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放!”大周神箭营的军官挥刀前指,天空之中陡然一黑,凄厉的尖啸声,以无可阻挡的威势,钻入将士们的耳内! “咻咻咻……”无数支利箭脱弦而去,刹那间,刺破长天! “第二排!”伴随着军官的发令声,第二排的周军官兵们,迅速上弦,搭弓上箭,以四十五度角,指向半空。 “放!”松弦之声,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于耳。 借助于神臂弩的巨大威力,大周的官兵们只需要站在原地射击,便可以覆盖住想要攻击的前方区域。 “啊……”北辽大将右侧的一位草原勇士中箭之后,仅仅发出一声惨叫,就再无任何声息。 “呃……”一个心腹小将,被夹带着死神之威的利箭,射透了心脏,无力的栽下战马,任由奔驰的无数马蹄,踩成肉酱。 “咻溜溜……”裹挟着尖啸的死神之箭,凶狠的扎入一匹草原马壮硕的前胸,瞬间撕开它的肌肉,霹雳般刺透肺部。 战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便无力的倒下了,由于巨大的冲击惯性,战马那已经死透的躯体,贴在草地上,横着向前又冲出去很远。 一时间,倒地战马的尸体,遍布于道路之上,极大的缩小了骑士们回旋的余地。 城墙上观战的特穆尔惊骇地发现,前冲的勇士们一片一片地倒下,在两百步开外的地方,连中原人的皮毛都没有碰到,便哀嚎倒地! 第652章 神臂弩显威 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无主的战马在狂乱的战场上四处奔逃,乱作一团。 沈逸尽力屏息不眨眼,观察着神臂弩第一次亮相带来的效果。 在他的印象中,华夏史上的巅峰盛唐,杀遍了周围的草原蛮族,当时的唐军,便是腰垮战刀,肩背强弓,以犀利的射术和惊人的战斗力横扫八荒。 大周军没有唐军那般强悍,但有唐时所没有的神臂弩,虽然不及,也可以弥补一些差距。 在沈逸身旁的良平安紧咬着牙关,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战场,上次平寿之战被他留在城楼之中,无缘得见城墙上的血腥厮杀,但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有观摩学习的机会。 双眼视界似乎都被渲染成了血红色,这便是战场吗? 朱长威面容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心中的惊讶只有他自己知道。 用弩箭压制北辽大军,这是周军压根都没有过的事! 之前的交锋,即便打胜了,周军也要付出更多的伤亡,可是今日还没真刀真枪地接触,辽人就已经倒了一片! 因为神臂弩的连射性能远超弓箭,五百人的神箭营,竟然射出了数千弓兵的气势!加上超强的射程,打击面不仅不降,反而陡然扩大了数倍!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草原人遭到了自从交战以来,最凄惨的挫败:出城的两万骑兵刚刚展开的骑兵两翼,竟然被密集的箭雨,清扫一空。 也许是草原之神的庇佑,冲在最前头的北辽将军,居然毫发无损,实在是颇有些运气。 他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大声喊杀,呼喝着让勇士们跟上,只要进入白刃战,就是他们辽人的天下。 然而他却惊骇的发掘,身边的附和声渐渐变小,终至不闻。 而这时候,留在城门楼上的特穆尔已经看清了形势,骑兵的阵型越来越分散,在进入己方的射程之前,就已经遭受周军的大范围打击而导致举步维艰。 转过身子,特穆尔对号角兵厉声下令:“吹号撤兵!” 说完,特穆尔下了城墙,亲自领着城中剩余的骑兵冲出城去,接应大军撤退。 “辽军败了。” 沈逸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神臂弩果然没让他失望,起码这第一次的登场,杀了辽人一个猝不及防。 两百步开外的射程,是这个世界的战争从来没想过的事,恐怕北辽骑兵在冲到那个距离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会有弩箭能射到自己,连以射术自傲的他们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张弓搭箭。 “嗯。”朱长威点了点头,带着别样的意味转头看了沈逸一眼,随即让传令官下令弩箭继续射击,但不怕骑兵或正军追击。 此次任务只是佯攻,另一方面就是检验神臂弩的威力,不能让大军陷入缠斗之中。 沈逸没有出声,现在大周坐拥兵力优势,非要拿三万守军去和北辽大军去拼,这是脑子秀逗才会干的事。 军中后排的将士们甚至有些疑惑,战事刚开始不久,两军的将士还没进入血腥的阵地肉搏战,辽人居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等辽人大军全部收拢回城,关上城门形成龟缩之势后,朱长威才派人清扫战场,此战没有一具周军的尸体留下,但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辽弯刀和草原马却是好宝贝,同时也收捡射出去的弩箭。 有未死的俘虏被押了回来,缴获的各种物资回军,也使得整个大军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这是一次干脆的胜利,干脆到除了弩箭没有付出其它的任何代价! 大军回营,看着品类不多但异常珍贵的战利品,朱长威笑着说道:“我看你当文官,实在是可惜了,不如当个武官,定是个合格的军事家。” 军事家这个头衔沈逸只敢认一半,若是战略家的话,他倒是可以接受。 “朱将军过奖了。”沈逸稍一抱拳,心想接下来估计能休息一阵子了。 因为大军佯攻迫使北辽收缩军营,丁威带领的部分威远军可以快速走山路绕到北辽后方,偷袭北辽的粮道,在此之前大军应该会原地待命,等那边出了结果再做布置。 “九岗附近,没有北辽的援军,估计城中也只有三万左右兵力。” 大军汇合,与北辽第一次的交锋之后,帅帐之中又开始了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朱长威分析九岗城并没有北辽后增的援兵,因为在今日这般对阵之下,北辽只是固守后撤,没有发动狂猛的进攻,甚至连尝试的举动都没有。 见到大军损失超标,北辽主帅立刻就下令回城了。 朱震山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就等丁威那边了。” 丁威此去不仅可以截粮道,更可以探虚实,如若发现辽人有援军,也可以早做打算。 “朱帅。” 就在众人陷入短时间的安静之时,端王居然站了出来,他说道:“如果丁将军成功截断粮道,北辽必然陷入粮草危机,在此情况下我方人马已经暴露,北辽必然担心我们会围城而困,估计会弃城而走,收拢其它大军与我军对峙。” 一番话说出来,帅帐中的人都愣住了,这,这居然是从那个端王口中说出来的? 连朱震山和沈逸都赶到惊讶了,这番话与端王平时的画风差太多了! 老实说,对端王和康王的随军出征,朱震山压根就没对两人抱以希望,这两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就算读过兵法也是纸上谈书,连战场都没上过,如何能看得清形势? 谁知这一时,端王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来。 沈逸眼睛瞄着端王暗自心想,这估计是有高人在帮端王出谋划策。 瞄了端王一眼,转头却看见康王在恶狠狠的盯着他,沈逸顿了顿,干脆假装没看见。 康王心里恼怒,此时此刻端王居然站出来分析战局了,而且效果比他上次要好的多,这让康王如何能受得了? 最该死的是那沈逸,居然拒绝了自己的招揽! “各自整军吧,等前军回来再做打算,各军也不要懈怠,要做好准备。”朱震山也没有急着调整大军,决定先等前线的消息传回来再说。 第653章 前军回营 朱震山又吩咐了朱长威,接下来的几天佯攻也要正常进行,主要是拖住九岗城内的北辽大军,让他们不能分神去管粮道的事,也算为丁威深入的大军保驾护航了。 这之后,朱震山便下令各将回营,整顿全军。 端王昂着头挺着胸从康王面前走过,那模样别提多得意了,气的康王手都发抖却无可奈何。 回到自己的大帐,端王大笑着道:“任啸,你说的果然不错,我把你的话复述了一遍,帐中的将军都惊住了!” 任啸淡淡一笑,没有作答,笑容不似以往那般放肆阴险,可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估计沈逸离京之前给他那一顿狠揍的伤还没有痊愈。 不过就是这样,他还是被端王给拉来了,两位皇子出征可不像其他人,除了两名供奉保护,随行的人员没有一百也有数十,带一个任啸进来只是小问题而已。 端王在帐篷中的主位坐了下来,挑着眉问道:“你说截断粮道的成功率有几成?” “十有八九。”任啸答了一句,说道:“北辽能有这么大的战果,是因为来的突然,也因为来的突然,他们在北境没办法长线作战,更不熟悉地形,粮道肯定是临时搭建,丁威是成名已久的老将,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很简单。” 要说头脑,任啸是足够的,可惜是没有用在正道上。 端王接着问道:“那等他回来了,该怎么办?” “殿下就建言大军分兵,派兵分往新山和秀野,”任啸走上前去,指着舆图说道:“到时候,殿下一定要抢到秀野的都监之位。” 端王看着舆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愣道:“都监?” 任啸点头道:“对,殿下要请命,让石烈任将,殿下任军祭酒或都监。” 端王愕然道:“为什么是都监和军祭酒?”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带兵的本事。 任啸心里低诉,嘴上却道:“殿下,领兵可是个敏感差事,别说您还是皇子,就算是太子,也没那么容易碰兵权,您若是表现的很想带兵,反而落了下风,朱震山也不会答应。” “倒不如,让石烈为将,殿下为副,到时候有功,功劳簿上也不会少了殿下,还能落得个好名声,岂不美哉?” 端王闻言恍然,点头道:“是本王想少了。” 说完端王又问道:“那为什么要是秀野那一路军?” 任啸微微一笑,又指着舆图道:“新山是座山城,辽人不擅长应付山地战,新山留守的草原人不会太多,辽人不会选择往新山去。” 端王听了一急,说道:“那大队往我这边来,如何是好?” 端王的性子,是想捞功又怕不安全,典型的投机者。 而任啸早就看出这一点,说道:“辽人弃守九岗,大军不会干看着,殿下只要提前前去做好埋伏,到时候辽人忌惮后面有追兵,不会和殿下久战,肯定会调转方向再往后去。” 端王往舆图上看了几眼,最终不禁赞叹道:“厉害,厉害,以往真是埋没了你!” 任啸笑了笑,没有说话,端王不禁问道:“凭你的本事,当初为什么不参加科考?这些年也不走仕途?” 以任啸襄国公府的出身,想走仕途非常容易。 任啸笑道:“因为没有遇到殿下这样的明主。” 不经意的一记马屁拍的端王飘飘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任啸笑的很和煦,像是全心投附了端王,但他真正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 接下来的朱震山依然安排沈逸跟着朱长威每日或佯攻或骚扰北辽大军,沈逸也尽职尽责的做一个老师,不时问良平安一些问题,或是教他些东西。 几天下来,良平安大有长进,现在再面临上阵,也不似当初那样紧张了。 可惜的是接下来的这几天北辽大军都固守九岗不出,似乎打定了主意龟缩,大周的斥候一直在探,都没探到什么异动。 “唉,以为能打辽人,没想到来了这么久都没事干,我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又一次从战场上回来,沈逸就听到了叶双凡一嘴牢骚。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朱轩等人也参与了进来,大家都是想建功立业的,只是在这后军日复一日的操练,能建个什么功? 沈逸好笑道:“你们还不比咱们营里这些将士,说起来都是将门子弟,其实都是新兵蛋子第一次出征,刚出征就想挑大梁,怎么可能?” 几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只是....唉.... “唉,要是到头来白跑这一趟,可就亏大发了。”朱轩咬着头,心里很想跟他的父亲还有爷爷那样领兵上阵。 殊不知朱老将军也是从新兵蛋子混出来的,沈逸摇头失笑,不在这个话题是上多说。 过了一会,有传令兵赶到第三营,找到沈逸说道:“沈都监,朱帅请你去帅帐议事。” 这几天沈逸已经没去过帅帐了,因为每天的佯攻和骚扰都是周军在单方面叫嚣,没有什么好安排和商议的,此时突然找他.... 沈逸起身问道:“难道是丁老回来了?” 传令兵的神色淡然而不凝重,想来是丁威的任务进行的顺利。 传令兵道:“丁将军率领前军刚回营。” “行,我知道了。”沈逸收拾了一下,跟着传令兵出了后军第三营,往中军而去。 “哈哈,老子这是可是没少有收获,可得给我记个大功!” 还没走进帅帐,沈逸就听见了丁威豪放的声音穿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打趣声,喝彩声传来。 进了大帐一看,丁威除了有些风尘仆仆以外整个人完好无损,精神头儿十足。 一见到沈逸,丁威又道:“沈小子,你娇生惯养的,军里的伙食吃不惯吧?我给你补补!” 朱震山冷哼道:“什么时候归你调配了?” 丁威努了努嘴,像是想呛声,若是在京城,这种情况两人肯定是要斗到一起去,但是如今在军中,丁威恪守军规,不跟大帅顶撞。 第654章 再出计 待了一会沈逸才知道,这次丁威偷袭北辽粮道收获颇丰,不仅截杀了数百人的运粮队伍,拿了他们的弯刀战马,更是抢回了无数的粮草,这其中还包括了草原人最爱的肥羊。 “嘿,这帮蛮虏混账能打草谷,老子也能打他们的秋风!”丁威站在人群中,得意地说道。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于行军打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大周的粮草准备充足,但肉食还是比较匮乏的,这次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但是东西抢回来了,不用几天九岗城的辽军也会发现不对劲,接下来就要令行布置了。 “朱帅。” 这时候,端王又站出来了,他走到前头,指着舆图道:“辽人得知我军有援兵,必会心生忌惮,同时设法总和分铺在北境的辽兵,我们除了围困九岗,还应该分派两路大军,分别在新山和秀野埋伏。” “到时候辽兵若是弃城而走,必然会一同带走这两城的守军,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即可大胜!” 再一次语出惊人,端王又说了一套合理的布置,帐中有些将军甚至都因此对他刮目相看了。 没人知道,端王其实只是复述了一遍任啸的话而已,他只是一个复读机。 但康王有所猜测,他对这位皇兄的一举一动都是极为关注的,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关注,他也知道这番话绝不是他这个好大喜功的皇兄能想到的。 他气的脸黑的像染了墨,看着将军们频频点头,他的拳头也握了起来。 他也带了门客,也整合了一些建议,但是与端王的一比,却是相形见拙,此刻再开口,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而端王还没说完,他接着道:“本王以为,朱帅坐镇中军围困九岗,再派丁将军袭新山,石将军袭秀野,如此最为妥当!” 朱震山讶异地看了端王一眼,赞赏道:“不错。” “让威远军与澜沧守军汇合,明日开始,围困九岗!” 朱震山开始发布军令,众将军一个个领命应声。 等朱震山说完了,端王再度出列道:“朱帅,本王欲自请一个军祭酒的职位,与石将军一同前往秀野设伏,为大军助威,也观摩学习一番。” 没想到端王会有这样的想法,朱震山看了他一眼,说道:“端王殿下,战场不同一般,可是真刀真枪的碰撞,危险无比。” 谁知端王听了不仅不惧,反而义正言辞道:“本王自然知道战场凶险,可军中的兵士都在为大周为朝廷拼死战斗,本王如何能在中军坐视?哪怕不能与他们并肩作战,但能鼓舞他们,也是本王身为皇子应尽的职责!” 朱震山更加惊讶了,沈逸咋舌不已,这是那端王能说出来的话? 从心而论,朱震山是不想让端王去的,他也知道辽军如果突围,去秀野的几率更大,因此在布置上,分给石烈的兵马也更多一些。 但是军中最崇尚强者和勇者,端王这么一说,更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朱震山转念一想,反正军祭酒也不是个指挥类的职位,就吩咐石烈让端王在后头看着,多留些人保护着他便是。 想到这里,朱震山点头答应下了,准了端王随石烈出征秀野。 端王一喜,心想只要石烈不出问题,这功劳就是到手了! 康王一看这哪行去,立马也站出来道:“朱帅,正如皇兄所说,此乃我等身为皇子的指责,本王也请朱帅准我随丁将军出征新山!” 康王不想落于人后,又不想跟端王搅和到一起去,另选了一边,想跟丁威一起出征。 这回朱震山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康王松了口气,也是谢过了朱震山,只能指望丁威比石烈多杀一些了。 端王暗自鄙夷,就知道学他,新山能立个屁的功劳? 到时候他从秀野回来,可是要上功劳簿的! 两位皇子心里各有所思,但到最后两人都指望着丁威和石烈两个将军,从没想过靠自己上阵杀敌。 一次军议下来,沈逸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在围城的安排上提了些意见,虽然被朱震山肯定,但算不上什么功劳。 散会出了营帐,沈逸也不停留,心想赶紧回去第三营通知提整。 围困城池不管从战略意义还是心理压力上都很有效果,唯一的缺点就是耗费兵力,战线会拉的很长,而且四散城门,谁也没办法肯定敌军会从哪一扇突围。 因此这次后军也派上了用场,虽然,只是作为后备增援队伍.... 后军全军就是被当成了万能胶,在城池两角,离四面城门都差不多距离的位置待命,一旦收到哪扇城门求援,就可以马上赶去支援。 虽然不是第一线的硬仗,但沈逸办起正事一向认真,准备回去好好提提营里的士气。 “沈都监。” 正往中军营外走,忽然背后有人喊他,沈逸转头一看见是朱长威,便停下道:“朱将军。” 朱长威走了上来,笑说道:“沈都监随前军上了这么多次战场,想必心理准备是足够的。” 沈逸笑了笑,说道:“尽力而为吧。” 朱长威也笑道:“不用太紧张,朱帅安排的妥当,不出意外的话,战事不会太乱。” “紧张倒是没有,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呢,”沈逸耸肩道:“多准备些总不会有错。” 朱长威赞赏地点了点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端王今日的表现,你怎么看?” 沈逸一愕,旋即耸肩道:“用眼睛看呗,还能怎么看。” 朱长威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说道:“父亲说的不错,沈都监是个有趣的人。” 片刻,朱长威又一转话风道:“不过以我对端王的认知,他没有这般本事。” 沈逸摇了摇头道:“只要对战事有好处,又何必管是谁提的呢。” “话是如此,我也无意参与党争,只是,就怕端王坏事,”朱长威说了一句,又道:“直说吧,其实父亲属意让你跟着石烈去秀野,临时提你为左路军的都监,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第655章 士气 “我?”沈逸愣了愣。 这句话需要多琢磨,是让沈逸跟着去,而不是让整个第三营跟着去,第三营还是要作为后备队留在这里跟着整个后军随时支援。 而从第三营的都监变成左路军的都监,其实是为了防止端王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万一端王急功近利,石烈不好来硬的,但沈逸却可以,因为他既有周帝赐的黄金锏,此番出征更是被赐了旌节,如果端王真的上头,沈逸就是把他吊在树上打都可以。 看似只是一个都监,但其实整个大军只有沈逸能做。 沈逸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还是不了,第三营一直念叨着上不了战场,朱将军也知道,第三营的校官多是刚上战场将门子弟,我还是想与他们一起。” 一边是傻子端王,一边是兄弟朋友,怎么选择其实不用多想。 如果端王的举动真的影响到了整个大军的安全,沈逸想以石烈的性子虽然不至于揍他,但派人将他绑了应该还是做的出来的。 “其实端王既然能说出这样的建议,那也不简单了,我想他后面的那些幕僚不会出些浑主意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沈逸接着说道:“当然,如果朱帅下军令,我会去的。” 朱长威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告知父亲。” 说罢,两人便分开了,沈逸带着几头羊,回了第三营。 丁威抢回来的肥羊,大多给前军分了,后军本来是没有份的,但是因为沈逸的神臂弩给佯攻提供了巨大的助力,沈逸一提,朱震山就大手一挥准了,这在整个后军也是独一份。 沈逸当先走进第三营,而身为亲卫的马杰和周二虎则在后面拉着肥羊回来,第三营的将士们见之都两眼放光。 但是他们心里也知道,这估计是那些将二代们享受的东西,他们还是啃萝卜的命。 沈逸也确实先进了帐内,将校官们召集到一起,先将中军的军令传达了下去。 “终于能上战场了!哈哈!”叶双凡挥舞着拳头,乐不可支。 自从大军抵达丰宿扎营之后,第三营就没动弹过,叶双凡闲的都快长毛了。 “朱轩,到时候咱俩比比谁杀的多!”叶双凡似乎对此道有着别样的执着,在平寿时也跟马杰比过。 朱轩冷哼道:“怕你不成?到时候可别掉了队!” “笑话!我可是杀过辽人的!”叶双凡得意道:“还有你俩,丁武成,石贵,一起比比!” “来就来!” “谁怕谁!” 听闻要战,营帐里非但没有紧张的意味,反而一个个都显得很是兴奋。 此时沈逸给众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拍了拍桌道:“咱们后军是后备队,与其上场作战,你们应该希望我们派不上用场。” 叶双凡顶嘴道:“来了就是要杀敌的,派不上用场还来干啥?” 沈逸转头瞪了他一眼,叶双凡顿时不说话了。 沈逸接着说道:“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今晚除了正常的操练,再加一项分队对攻演练。” 沈逸又换成了魔鬼教官的身份,众人心里呜呼哀哉,但也无人反抗,因为他们知道,反抗也没用。 “至于我带回来那些肥羊....”沈逸说道:“待对攻演练后,全营一起分了吃。” 众人一听愣了,还以为那是归校官们的呢,怎么还要分给 有人道:“都监,这几头羊,也不够五百人吃的啊,不如咱们几个分了,羊腿留给都监...” 沈逸望了他一眼,说道:“上战场,是全营一起上,凭什么有好处,只有校官们享受?” “这样对待兵士,还指望他们无论何时都听令?不够吃肉就做成羊肉汤,总有解决的办法。”沈逸冷冷地驳斥了一句,说道:“都去,各自召集队伍,营里集合。” 众人闻言离开,不多时,第三营的营地里列齐了队伍。 沈逸站在前方中央道:“相信各队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命令。” “我要说的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沈逸在前方左右踱步,望着队列说道:“一路走来,大家也已熟识了,我知道有些人心中恨我,恨我那你们当牛使,当狗练。” .... “但是,”沈逸接着说道:“我沈逸,是把大家当兄弟,也正是因为拿大家当兄弟,我才对大家如此严格。” “可能有些人听说过我,我很有钱,甚至可以说非常有钱,家中房产不知凡几,娇妻俏丫鬟都等着我,商号更是遍布大周。” 这一说,兵士们更委屈了,还兄弟呢,有钱你也不能不能拿我们不当人啊。 “所以,我舍不得死在这,”沈逸站定下来,话风一转说道:“我的钱还没花完,夫人也是未过门的夫人,产业耶还待扩展。” “你们的家境或许比不上我,但是你们有一样不输于我,”沈逸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你们也有家人,或许是老母老父,或许是婆娘,或许是儿女,她们,也都在等着你们回去。” 提到家人,所有人眼中都出现一丝柔光,这是他们最珍贵的宝物。 沈逸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你们,难道舍得死在这北境战场吗!” “不舍得!”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应和,几乎是嘶吼着出声。 “这就对了,”沈逸笑了笑,大概这是第三营的兵士第一次看见这位魔鬼都监笑。 “大家如何来的,我也想如何将大家带回去,不论你是儿子,是丈夫,还是父亲,我都希望你们能平安回到京城,所以大家不要怪我平时对你们太严格,我不想死,也同样不想你们死。” 沈逸大声问道:“告诉我,你们想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想!” “想不想死在战场上!” “不想!” “面对辽军,你们怕不怕!” “不怕!” “很好,”沈逸再度微笑,指着一旁煮着的羊肉汤道:“今夜加练对攻,只练一轮,之后大家喝了热汤早些休息,接下来的围城可能会很久,要养足精神。” “是!”将士们再无怨言,齐声应是! 沈逸脸一板,呵斥道:“这么小声还想打辽军?让我听听你们的士气!” “吼吼吼!!!” 五百兵士齐声呐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声,一时间喊声震天,气势如虹。 第656章 无耻的突围 北辽的运粮被截,不出意外,特穆尔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原定的送粮队伍推迟了几天都没有到九岗,特穆尔派出一支小队前去打探情况,就在刚刚,他收到了坏消息。 “可恶!” 猛的一拍桌,特穆尔咬牙切齿,前去查探的小队告诉他,在离九岗二十里的位置发现了一地的尸体,运送的粮食已经不翼而飞。 不用多想,肯定是中原人搞得鬼! 中原人对地形比他们了解的更多,特穆尔必须要承认,但是他们的兵力是从哪来的? 三万多的前军,不是就在九岗城外吗? 再结合突尔克至今没有回来,特穆尔足以想到,中原人增兵了! “大帅,王上的命令!” 这时候,又有一名北辽的传令兵进来,将军令交给了特穆尔。 特穆尔打开一看,神色更加阴沉了。 王上命令他们收拢兵力往后撤,与援兵汇合。 也就是说,援兵不会来九岗了,只会在后面等他们。 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特穆尔正要下令点兵,却又有人进来道:“大帅!中原人的大军围过来了!” “什么?”特穆尔大吃一惊,手下用的是“围”字。 不待多言,特穆尔急急跑到城墙,一眼看见多了将近一倍的中原大军铺满了九岗城前的视线范围,密密麻麻的,全是中原大军! 果然增兵了! 只见大周军队展开两翼,正要分兵围向四面城门,这兵力不是多了一点半点! 特穆尔心里暗骂一声,中原人这是想围困九岗,活活困死他们?! 就像沈逸说的,北辽骑兵所携带的干粮不足以支持他们长期作战,城中百姓早已被他们洗劫一空,但北辽军有个习惯,就是进城先抢,先吃喝庆祝三天。 在那三天里,辽军已经消耗了无数牛羊肉,在原定计划迟迟达不到的情况下,如今他们的粮草储备岌岌可危。 现在又被中原人断了粮道,情况更是危急! “点兵!” 特穆尔铁青着脸吩咐注意防卫,又下令召集全军,商议对策去了。 在草原人的喝骂声中,按照朱震山的军令,周军分出纵队,分向四面城门包围而去,在草原弓箭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虎视眈眈地压迫着九岗城。 沈逸所在的第三营,与后军其它几营一起,在九岗城东南角驻军做为后备队,等候中军的调遣,或是随时支援东面和南面城门的大军。 “大帅!让我带着勇士们出去宰了这帮中原狗!”辽军的营帐里,有粗犷的草原人吆五喝六地要出城和周军决战。 特穆尔看都不看他,只盯着桌案上的舆图出神。 这舆图是从城里官府那抢来的,辽人起初看不太明白,还抓着县令解释,而且这舆图不够仔细,比起周军所用的舆图来说简易了太多。 特穆尔陷入了沉思,那天正面一战,周军的弓箭威力突然大涨,直接在两百步开外就对他们的勇士造成了杀伤,若不是他及时下令撤军,恐怕只是那天就要损失惨重。 这种兵器太厉害,关键是特穆尔不知道周军手上有多少! 但想来不会有太多,如果足够多的话,周军就可以利用这些弩箭远程压制,护着他们的前军前进,再依靠他们丰富的攻城器械直接进攻了。 出城,是必须的,但是特穆尔必须要找到最保险的方法,保留最多的兵力回去与援军会合。 现在四面被围的情况下,甚至派不出信使回去求援,如果援军那边发现不了,就只能靠他们自己冲出去! 而且现在的粮食,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城外,叶双凡远远望着九岗城的城墙,和上面一直在朝着他们骂骂咧咧的草原人,鄙夷道:“就会骂,有胆子出来啊!” 沈逸望了他一眼,辽人既然能够攻下这么多城池,说明他们的主帅就算不是太强,也绝不是个傻子,就算要突围,也会做周密的计划。 “你说蛮虏能坚持多久?”叶双凡问道。 “不知道,”沈逸摇了摇头,说道:“但是如果他们久不出城,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围下去。” 叶双凡愕然道:“为什么?” 一旁的朱轩道:“北辽又不是只有这点人,他们前后军如果长时间不通信,后军肯定会发现问题,如果到时候派兵来救,反而我们有被夹击的可能性。” 不愧是名将之后,脑子果然比叶双凡这憨憨要好使些。 沈逸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丁将军截了他们的粮道,估计撑不了太久。” 清晨便出军围城,一直等到了下午,北面城门忽然城门打开,负责北面布守的将军精神一震,立刻下令兵士做好准备,同时通知就近的友军,准备合作围堵。 九岗北城门大开,数不清的人影鱼贯而出,毫无秩序阵型可言,将军抬手下令:“放箭!” 朱长威预测,北辽大军不会从北面突围,因此装配神臂弩的神箭营并不在这里,等到第一轮箭雨射出,已经能听见一些敌军的喊声了。 “别射!别射!” “我们是大周人...啊!..” 杂乱的声音远远传开,北面领军的将军惊奇的发现,从九岗城出来的“敌军”大乱,四散奔逃,根本没有草原人那种悍勇之气,而他们口中说的还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话! 再定睛一看,他们身后的真正的辽军也在放箭,一边破口大骂着驱逐城下的人往前冲。 “妈的!这帮畜生!”将军破口大骂,辽军居然用九岗城的百姓做挡箭牌,挡在前头!来克制周军的神臂弩! 在南面城门,周军遭遇了一样的困境,在他们面前的是面容有些像草原人,却说着流利大周话的北境百姓! 辽军确实突围了,当天就突围了,可他们没有合力突围,而是分兵出城,还用大周的百姓做挡箭牌,无耻至极!而他们的主帅,还不知道在哪一路军中! 朱震山面色铁青,都是大周同胞,这如何能下得了手?无耻的草原人还敢自诩勇武,此刻居然用赤手空拳的百姓挡剑! “停止放箭!前军按兵不动接收难民,注意不要混进辽人!” 朱震山沉声下令,铁青着脸道:“传令后军拉长战线,给老子打!老子非杀了这帮畜生不可!” 第657章 接战 因为辽人拿北境百姓做挡箭牌的禽兽行径,不管是神臂弩还是普通弓箭的威力都大受影响,只靠前军,很难拦住北辽突围军。 辽人不可能带着这些百姓走太远,那样只会拖慢自己的速度,因此朱长威下令拉长战线,尽可能的阻击北辽突围军。 所有人都知道,想在这里全歼北辽军是不可能,不现实的,但这种将同胞视作猪狗的行径,让所有人都怒了! “朱帅有令!后军拉长战线,阻击北辽大军!” “朱帅有令!后军拉长战线...” 传令兵在后军的驻军点骑着马呼啸而过,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叶双凡闻之精神大震,挥舞着拳头道:“来活了!” 看他说话,总觉得像是在跟黑恶势力打交道似的。 “弟兄们!列队!” 叶双凡一声令下,五百第三营兵士飞快列队,齐整的阵型,高昂的士气,每个人的眼神都坚定万分。 沈逸在一旁看着,暗暗点头,心里则在奇怪着,前军那边到底出了何事,既没有对攻的动静,也没有求援的信号,直接就让后军拉长战线。 军令如山,此时来不及多想,沈逸相信朱震山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但他心里有些担心,因为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如果陷入纠缠,后军很可能受困于普遍存在的夜盲症,而导致战力大减。 驻留此地的五千后军齐齐开拔,拦在了去往秀野的必经之路上,沈逸惊愕的发现,另一角的后军并没有来与他们会合。 也就是说,如果辽军三万人都冲往这边,后军就要以五千人生生拖住他们,等到前军和中军从后方包抄! 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就和沈逸所言一样,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因为辽军的诡计,大周前军无法有效阻击,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战斗。 朱震山是一个铁血将军,他深知以小损换大果,在战场上是永远值得的... 来不及多想,后军列队没有多久,前方就已经出现了辽军的身影。 与出城时不同,此时的辽军抛下了裹挟出城的百姓,全速冲刺,意图冲出周军的包围圈,此刻马蹄声阵阵,烟尘四起,拦在路上的后军兵士全都握紧了手中的枪杆子或是刀柄,弩箭兵早已上弦,等待着放箭的命令。 后军行阻击任务,并不需要面对面的冲上去对拼,只要能拖住,就是成功。 后军的校尉们面容冷肃,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辽军身影,不少人一只手已经抬起,就等数息后辽军进入射程... “放!” 就在此时,一道大喝响起,紧接着是凌厉的箭啸声随之而来。 “嗖嗖嗖...” 密集的箭啸声,一度让人感觉有数百人同时放箭。 第一营的校尉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放的箭,这么远能射的到吗!这不是浪费箭矢么!” 就在第一营校尉的质疑骂声中,箭矢竟飞跃两百步的距离,来到了辽军的头顶! “啊...” “嘭!...” “吁...” 中箭声、坠马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杂乱无章地响起,辽人前军不知多少人中箭,冲势一滞! 看着阵型稍有散乱的辽军,第一营的校尉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射程这么远的弩箭! 恍然间,他又突然想起,后军有个营堪称是大周亲儿子,不仅顿顿羊肉管饱,还武装上了前军神箭营才有的神臂弩! 辽军阵中,特穆尔面色大变,竟连此处也有那诡异兵器! 然而冲势已然停不下来,也不能停,特穆尔知道此刻只能向前冲锋,一旦停下,就将遭到中原军队的前后包夹! 再定睛一看,特穆尔心下稍安,弩箭并不多,前面挡路的中原军队人数也不多,再冲数息,就能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内了... “不准停!往前冲!” 特穆尔高声发号施令,随着军令传开,辽人顶着第三营的远程打击,疯狂地向前冲锋! 沈逸面容冷冽,大声道:“御!” “是是是!” 第三营的枪盾兵齐齐应声,数息之内,便组成了牢不可破的刺猬阵! “嗖嗖嗖...” 此时,两军相隔的距离已经进入了辽人的射程之内,善弓马的草原人即便在高速狂奔之中,也能张弓搭箭,射出锋利的箭矢。 “啊...” “救我,救我!...” 后军的阵营中不时有人中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沈逸沉声发令:“不准看!不准出神!准备迎接撞击!” 短暂的箭雨交锋之后,辽骑兵轰然冲向后军军阵! “刺!” 一声令下,原本露出半截枪杆的刺猬阵,长枪猛的向前一刺,就要撞上来的辽骑兵猛然发现,这长枪的长度根本就不合理! 没等他反应过来,战马因为突然伸长的长枪受惊,前蹄高高跃起,而穿刺而出的长枪生生断了它的生机。 长枪刺入马脖子,又从后颈刺出,其势不停,在骑兵还没回过神之前,一并刺穿了他的咽喉,来了个串糖葫芦! 足足达到三米的中世纪长枪,再度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同于工艺复杂,制造周期长的神臂弩,重盾和长枪已经几乎武装到了全军,首排冲撞的辽军骑兵死伤大半,人仰马翻! 即便没有被长枪刺死,也在急停的时候被后方的骑兵撞上,逼着他们迎向枪尖,真乃以头抢地尔... 栽倒的战马和人,再度拖住了辽骑兵冲锋的速度,第三营的重盾兵双手捏紧把手,双足死死的抵着地面,迎向这一次最为猛烈的撞击。 “嘭、嘭、嘭...哐...” 两军轰然对撞,碰撞声不断,在经历第一波最猛烈的对冲之后,第三营的重盾阵型居然丝毫没乱! 然而并不是所有后军都是被沈逸以高要求练出来的,终究是出现了缺口,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白刃战。 叶双凡紧捏着他那柄宝刀的刀柄,怒嚎道:“弟兄们!跟着老子砍死这帮杂碎!” “杀!杀!” 片刻之间,第三营的枪盾阵还没散,却已经有辽军从缺口冲进军阵,挥刀砍杀,且有往第三营所在位置冲杀的趋势。 沈逸大声道:“叶双凡!” 叶双凡精神一震,接着脸上竟扬起好战的笑容,怒喝道:“第一、第二队!跟老子杀!” 手握宝刀,一马当先,叶双凡领着两队兵士,迎向冲杀而来的辽军骑兵! 第658章 就这 辽军的前锋官领着身后骑兵冲破了周军的枪盾阵,一时间,有如虎入羊群。 在这个时代,战马是一种宝贵且稀缺的物资,作为战力末尾的后军,骑兵的数量更是少之又少,此时辽人凭借娴熟的马术,骑在马背上大杀四方,四周的步兵竟有败退之像。 “勇士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辽军前锋官劈断一杆刺来的普通长枪,身子一探取了那周兵性命,挥舞着手中弯刀,大声呼喝。 “吼!吼!”杀入军阵的辽兵们大声回应,气势如虹,短兵相接的白刃战,确实让辽军占了上风。 “突那贼兵!拿命来!” 此时只听一声呐喊,辽军前锋官转头一看,只见左前方数骑领着百余步兵狂奔而来,当先一人最多也就双十之龄,眼中的战意熊熊燃烧,片刻间已要冲到他身前。 辽军前锋官心底不屑,竟想跟他拼刀? “纳命来!” 叶双凡一声大喝,狂猛的劈斩伴着喊声而来,直取辽军头顶。 “吼!” 辽军前锋官大喝一声,手里弯刀迎了上去。 “叮!...叮!咔...” 一声脆响之手,辽军前锋官虎口发麻,心底的不屑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 竟有如此巨力! 然而这还不止,叶双凡一刀劈罢再起一刀,辽军前锋官虽然挡住,却惊骇的发现,弯刀竟然崩开了裂缝! “杂碎!给小爷死!” 不等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平静,叶双凡恍若有用不完的力气,一刀接着又是一刀! “咔!...” 这一刀,直接劈开了前锋官用以招架的弯刀,且刀势不停,直袭前锋官的头顶! “噗...” 在辽军惊愕的眼神中,叶双凡的宝刀从前锋官头顶劈下,他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被劈开两半,红的黄的,四处飞溅... “就这!”叶双凡甩掉刀上血渍,傲然坐于马上,冷哼一声。 一时间,仿佛整个战场都停住了一般。 辽军惊骇的眼神,周军错愕的神情,全都集中在叶双凡身上。 我们后军,竟有如此勇猛之人? 那前锋官的残破的身形从马背上轰然坠下,嘭的一声,仿佛按下了启动键似的,周围的两军人马,再度厮杀在一起! “兄弟们!别给小爷丢人!给我杀!”叶双凡大喝一声,一拽缰绳一马当先,率先冲向军阵最大的缺口。 “杀!”朱轩几人也有战马,纷纷应和,跟着冲杀而去。 随令而来的第三营兵士士气大震,呼喝有声地跟着冲了上去,战场上刀兵之响阵阵,断肢血沫横飞,仿若人间炼狱... 而此刻,第三营的枪盾阵还没有被冲破! 沈逸眉头紧锁,坐镇第三营中军,沉声道:“开阵!” 传令官应了一声,刚迈动双腿又凝住,愕然道:“都监,开,开阵...” “开阵!”沈逸沉声一喝,如果让枪盾阵单独顶在前面,中军固然轻松,但面对越来越多冲上来的辽军,终有撑不住的那一刻。 那时候,枪盾阵几乎铁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刻,只能放进一部分辽军来减轻枪盾兵的压力,才能让这根弦不崩断。 “弟兄们!”沈逸下令之后,拔出腰间长剑指天,高声道:“练了这么久,该到上场的时候了!” “告诉我!第三营有没有懦夫!” “没有!” “证明给朱帅看!你们,不比前军差!” “吼!吼!” 第三营的将士,振枪呐喊,此刻前方枪盾阵轰然开出一道缺口,阵外的辽兵一愣,旋即疯了似的冲了进来! “杀!” 沈逸拍马而奔,马杰、周二虎紧跟左右,李天问悠哉游哉地跟在后头,仿若闲云野鹤,只是持于手上的宝剑,注定将有无数辽军死于青锋之下。 沈逸面色沉滞,牙关轻咬,面对着冲锋而来的辽军骑兵悍勇无畏。 这是面对面的交锋,与以往的两次都不一样,这是狭路相逢,勇者才能得胜! “铛铛铛...”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散满整片空间,辽人的冲锋势猛,撞倒了一片将士,在冲势停下之后,便是血肉刀兵的碰撞! 沈逸剑招不停,马杰与周二虎紧跟左右,李天问瞧了一眼,哪怕战线拉长,辽人的兵力优势还在不断扩大,这里的后军,终究只有五千人。 “噌!” 长剑出鞘,面对千军万马李天问的神情依然淡然,剑过夺命,片刻的功夫,冲进军阵的十余名辽兵捂着喉咙跌落马下,挣扎一番,便再无生机。 第三营的悍勇出乎了辽人的预料,这是不同于以往周军的一股势力! 即便一阵冲锋之后,这些人依然很快结成了阵型,前排倒下,便有后排补缺,这军阵仿佛永远都冲不散一般! 骑兵冲阵的威力,就在于搅乱阵型,如今不仅没有搅乱,反而失去了奔马的空间,那胯下的战马,就成了累赘! 回头再看,那放开一道口子的枪盾阵,不知何时又合上了!他们冲进来的这批人,成了瓮中之鳖,被关门打狗了! 坐镇中军的特穆尔面色无比难看,因为他发现前锋军的冲势停住了,在片刻的狂冲之后,再也没进半分! 虽然局部有着明显优势,但这这种速度显然无法支持整个大军冲锋而过。 “杀...” 仅仅在这耽误了片刻的功夫,周军的喊杀声已经从身后远远传来。 前军的骑兵,疯了似的杀向辽军,迎风招展的红色帅旗,上头的“朱”字已经清晰可见。 这么快! 特穆尔暗骂一声,果断的下令,放弃冲进军阵的前锋军,绕路奔逃! 片刻之后,沈逸身上铠甲遍布血渍,杀掉面前最后一个骑兵,突感压力大减,定睛一看阵外的辽军开始调转方向,更后方,周军的喊杀声大起。 前军追上来了! 沈逸心里一松,幸好速度够快,不然看其它后军的阵势,怕是拦不住太久。 穷寇莫追,何况以后军的情况并不能支持再追杀了,沈逸当即下令不准追击,协助后军其它营绞杀先一批冲进军阵的辽军骑兵。 第659章 胜 第三营的将士很快整起了队形,枪盾阵调转方向,转守为攻,顶在前头推进,压缩了陷入后军军阵的辽军骑兵。 军阵中的叶双凡杀的满脸血污,手上的宝刀通体都像是泛着红光,左臂铠甲划开一道大口,有点点血迹渗出,若不是穿了这一套重铠,恐怕这一刀够他受的。 朱轩几人也没少斩敌,但他们跟叶双凡不一样,他们各自身为伍长、什长,还要兼顾着队形阵势。 已经腾出手来的沈逸和第三营,开始四处救火,哪里有辽军,第三营就赶到哪里,极大地缓解了其它营的压力。 后军的战斗力就是再差,也毕竟是训练多年的正规军,他们也许无法和北辽骑兵正面对抗,但是顺风仗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于是被特穆尔抛弃下来的千余先锋骑兵,很快就悲剧了。 当这些骑兵的两翼开始出现大量周军的士兵,战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的时候,一面倒的屠杀局面已经不可避免。 李天问收了滴血不沾的宝剑,跟在沈逸后头,有些匪夷所思道:“这帮子蛮虏太弱了。” “太弱了?”沈逸愕然道:“你是说比起平寿那股?” “不,”李天问摇头道:“那股也很弱。” 正当沈逸正要接着发问之时,李天问接着说道:“当初我在北境遇到过一小股辽人,不论从哪方面讲,都比这些要厉害。” 沈逸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辽军骑兵,问道:“如何个厉害法?” 李天问沉思想了想,最终道:“同样的时间,这些辽人我能杀一百,那些估计只能杀五十。” “....” 这就很没有意思了,沈逸看了李天问一眼,没理他。 辽人确实凶狠,哪怕已经回天乏术,逃跑无门,硬是没有一个投降的,等到最后一个辽人身中数刀倒下,这场战斗才算结束。 沈逸召回了叶双凡等人,开始清点第三营的损失,没过多久,追击的前军也回来了。 即使是顺风仗,但辽人在战马和骑术上有优势,前军追了好一阵,也只留下不到三千骑,朱震山及时下了停止追击的命令,让大军汇合了。 大军顺利夺回九岗城,战后的清点,是在县衙中进行。 此刻,众人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哪怕这是一场胜仗。 此战不止兵士损失,九岗城中被驱赶出来的百姓死伤数千,因为第一波箭雨并没有发现那是大周的百姓,他们的长相本与辽人有几分相似,加上被辽人刻意组织过,箭矢无眼,第一波箭雨就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 “前军战死一千二百余人,合计斩敌三千二百余人。”统帅前军的朱长威,第一个做了汇报。 因为辽人拿百姓做挡箭牌,突围时与前军未做纠缠,损失大部分是在被追击时产生。 “后军第一营到第十营,战死一千八百余人,斩敌...一千九百余...” 拦截秀野方向的后军,是与辽军面对面遭遇的,是最艰难的战斗,虽然拦住了辽军,但损失惨重。 另一面拦截新山方向的后军则更加凄惨,总共五千军马,如今只剩下两千出头,斩落的辽军,也只有不到两千人,还让辽军成功突围,往新山去了。 此战合计斩杀的辽骑八千有余,但周军损失同样不小,主要是集中在后军。 主要是辽人的无耻行径,为他们争取了突围的时间。 朱震山面沉如水,按着桌案沉思,所幸在两个方向都有伏兵,就等那边的消息了。 片刻后,朱震山眼神在众人之间扫了扫,点名道:“此战首功要归后军,后军里,属第三营最为神勇。” 秀野方向若不是多出第三营的战力,恐怕损失也不小,众人闻言又在屋中找起沈逸的身影,这是位破格参与中军议策的后军都监。 沈逸站在后头,并没有多少高兴,此战第三营的损失是后军最小的,五百人的配置,战死不到一百,但即是如此也够沈逸心疼的了。 朱震山也没有过多的表扬沈逸,只这一句过后就吩咐道:“大军修整一夜,明日清晨开拔,必须要在城外解决掉这帮蛮虏!” 朱震山指着舆图上的某个位置,那是通往大周最北面城池——中楼的要道。 同时朱震山也下令,传令石烈和丁威的伏兵队伍,阻击辽军后,务必要想办法将其往这一块范围赶,围而歼之。 此刻的辽军已是惊弓之鸟,遇见伏兵必然不赶力战,留在新山和秀野的辽军也不多,他们很可能放弃会合。 大军商议之后也没有选择先夺城,而是选择先歼灭这些辽军。 回到第三营,沈逸看着个个负伤的兵士,和少了一片的队形,暗自叹气,战争总是残酷的,没有任何战争会不流血不死人。 营帐里叶双凡左臂包扎着,跟一众校官吹着牛皮,若是营里有酒,此刻恐怕都已经喝上了。 “都监。” “沈都监。” 众人见到沈逸回来,俱都起身招呼,沈逸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 此时众人都发自内心的佩服沈逸,虽然平时练的苦,但真到战时就起了作用,任何一营的损失,都比第三营要多得多。 沈逸坐下道:“都别吹了,回去抚恤一下各自队中的弟兄,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接着行军。” 叶双凡闻言眼睛一亮,问道:“大军要继续追击?” 这小子有天生的好战血统,沈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中军的决议说了一遍,众人闻言也不耽搁,退出了营帐。 叶双凡看着沈逸,疑惑道:“咋打了胜仗你还板着脸?”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场战斗还是两边在互相试探,要是真的全面开战,恐怕这整座城池都装不下尸首。” 初初一战两方战死的人就过万了,而且沈逸知道,北境这一战,无论是北辽还是大周,都没有出全力。 大周数十万军队,集结在澜沧的只有八万多,十万威远军只来了三万,而北辽,更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兵力,若只是这样,他们也不敢在大周面前蹦跶的这么欢快了。 第660章 围歼 次日一早,大军休整完毕,已经无法继续作战的重伤兵士,朱震山就让他们留在九岗修养,带着剩下的大军重新开拔。 一天过去,端王和康王都回了营与大军汇合,带来了好消息。 秀野方向,石烈的伏兵队伍成功伏击特穆尔所在的辽人主军,以不到两千人的代价,斩敌近五千,特穆尔率领剩下的一万多辽骑,已经被逼向中楼。 石烈一直率兵撵在他们屁股后头,追的太近了就放松些,离的远了,就加快速度,北辽的残骑兵整整奔逃了一整夜,刚停下来喘口气回回神,又会听到后面的喊杀声。 端王趾高气昂地说完了战果,那得意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过这一战康王也不算全无收获,因为特穆尔分兵突围,数千北辽骑兵是往新山方向突围的,在冲破了那面后军的拦截之后,已经不剩多少兵力。 新山伏击的丁威部斜刺里杀出大杀四方,轻松斩敌近三千,也算大胜。 大军行军不停,朱震山召集众将商议路线,最终决定绕路赶到辽军残兵前头,在赤霞盆地附近全歼敌军。 虽然有石烈率军牵制着辽军残兵,周军也可以借助地利绕近路,但想包抄到辽军前头依然不容易,中军传令,只携带足量的干粮,辎重和粮草队伍留下待命,全军急行军进发。 到达赤霞盆地附近后,朱震山开始分派作战任务。 此战采用围师必阙的包围战法,大军需要分散堵住数个赤霞盆地的数个出口,再由朱震山亲自坐镇的,整体战力最强的中军埋伏在通往中楼的路上,在运动战中歼灭北辽残军。 这是一场全军参与的包围大战,大军分散开来,围住赤霞盆地,石烈则在后面追赶辽残兵,请君入瓮。 前军和中军分别埋伏在两条通往中楼的道路上,后军则分散铺在其它小路,正常来说,这一战后军只需要汇合石烈的追兵在后面包抄就可以了,最艰难的活都在前军和中军那边。 沈逸率领第三营来到一条小道附近,此战他们与第四营配合坚守这条偏僻小道,在一段距离之外其它小道还有其它几个后军大营的队伍,随时可以互相支援。 叶双凡颇为失望地说道:“我们上一场那么猛,就让我们干这活?” 沈逸无语道:“再猛我们也只有不到五百人,怎么的,你还想正面干那一万辽兵?” 叶双凡想了想,觉得这个人数差距还是稍微大了点,不服道:“不说单干,起码让咱们跟前军一块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来人!” 沈逸无语地看了他一样,说道:“万一呢,行了,让弟兄们准备好,都掩藏起来。” 另一面,一路被驱赶而来的北辽残兵,气喘吁吁的奔近了赤霞盆地的范围。 草原人再悍勇,此刻也一个个面带疲惫之色,胯下的战马喘着粗气,显然是累急了。 特穆尔面色铁青地回首相望,没看见那一直阴魂不散的中原追兵,他们终于可以歇息一会了。 特穆尔下令让大军原地休整一刻钟的时间,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和中楼的援兵汇合。 辽军副帅道:“大帅,勇士们都累极了,现在追兵还没上来,多歇一会吧!” “不行,”特穆尔直接拒绝,沉声道:“到了中楼,你们想怎么歇怎么歇,而我,恐怕不会再是你们的主帅了!” 这几天来特穆尔率领的三万大军死伤惨重,驻守秀野、新山的小股守军一股都没收回来,现在回去的,只有这万余人! 特穆尔心里知道,这样的战损,回到北辽之后,他休想再继续当主帅了,王上肯定会严厉惩罚他。 副帅顿时沉默下去,咬着牙满脸恨意,居然被中原人追着跑,这太让他们憋屈了! “杀...” 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有的草原人才刚刚下马坐在地上歇息,身后就又响起了中原人的喊杀声! 特穆尔面色铁青,下令道:“全部上马!走!” 北辽军的精气神此刻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浑身的疲惫让他们的动作十分缓慢,等到全部上马时,都已经能看到后面的追兵了。 特穆尔督促着大军全速前行,但即便是全速,也已经不及当初来到北境时的一半,他们的战马,实在是太累了! 愈发地深入赤霞盆地,特穆尔稍有安心,通过这一段路程之后,就能直奔中楼,那儿有他们的援军能够接应他们。 可越跑越觉得不对劲,望着盆地四周,特穆尔心里总有股不安的感觉。 太安静了! 整个盆地上空没有一只飞鸟,这不符合常理。 越往前跑,特穆尔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观察着周围地形,行到中段,特穆尔忽然沉声道:“我们分兵!” 紧跟其右的副帅一惊,说道:“大帅,冲出这里我们就安全了,为什么分兵?” “你只需要执行!”特穆尔沉声下令,只管吩咐人吹响号角。 兵分两路,副帅领着六千骑沿着大路继续向中楼进发,其它六千骑再度分成两部分,特穆尔领着一路,与另一边的三千骑分向左右奔逃。 石烈率兵在后头追着,远远看见辽军分兵,顿时心道不好,让辽人发现什么了。 但他不能分兵追赶,他要负责后路的包截,只能希望那边的守军能够守住。 此时的沈逸靠在草丛里,手里拿着临行前玉钗悄悄塞进铠甲中的平安囊,伸出手指抚摸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叶双凡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躺在他旁边撇着嘴,羡慕嫉妒不足为道。 此时,忽然有斥候狂奔而来,口中呐喊道:“全军注意!有蛮虏靠近!” 斥候重复着消息,沈逸神情一滞,叶双凡这乌鸦嘴,还真有人来了! 叶双凡则是眼睛一亮,吐掉了口中的狗尾巴草,叫来那斥候问道:“有多少人?” “不少于两千!”斥候正色说道。 “通知最近的大营,让他们过来支援。”沈逸一面传令所有人做好准备,一面传令支援。 在这条偏僻小道上,第三营加第四营的兵力,总共也只有不到一千人。 想了想,沈逸吩咐身后的马杰和周二虎:“去,把东西拿出来。” 第661章 狭路相逢 不多时,马杰和周二虎拎着两个箱子出现,沈逸打开箱子一眼看去,里面是堆叠整齐的瓦罐炸弹。 又是一场硬仗,但有这东西和神臂弩,拖到援兵来不成问题,沈逸心下没有多少担心,吩咐道:“你们拉着这东西去山腰上,辽军一出现就扔。” 这是沈逸的底牌,他不想让外人见到,再说这里存量也不多,两人足够了。 马杰和周二虎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最终由周二虎道:“少爷,我们去了,那你这边...” “我能有啥事,”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不还有李天问么,再说有这些东西,足够拖上一阵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两人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那么多辽军,而这边的人数还处于下风。 “快去!”战时争分夺秒,沈逸沉声一斥,催促两人离开。 两人没办法,知道劝不住,拎着箱子飞快往山道上跑去,待两人跑上山腰,已经能远远的看见辽军的身影。 “枪盾列阵!神箭弩准备!”沈逸沉声下令,枪盾兵乍现路中,迅速列阵挡住去路,手持神箭弩的弓弩兵紧随其后,上弦架弩,做好了准备。 特穆尔领着三千骑,远远地看见有人拦在路上,心里暗道果然有埋伏! 幸好提前选择分兵突围,不然按照中原人的话说,他们绝对会被包了饺子。 此刻已不能再退,前方的兵力看着也不多,只能强行杀出去了。 两天的奔逃,辽兵也需要一场胜仗挽回颓势,特穆尔抽出弯刀,呐喊道:“勇士们!雪耻的时候到了!” 即便再疲惫,草原人浓厚的暴力细胞也支撑着他们发出战吼,只是比之全盛时,要小了许多。 山腰山,马杰与周二虎两人手里拿着火折子,默默地计算着距离,等到估算着位置差不多了,顿时飞快地拿起瓦罐炸弹往山下扔。 冲在前头的辽兵突然看见天空中飞来不少黑色物体,心里嘲笑不已,要扔石头这也太小了点?中原人是疯了吗? 当先一名辽兵挥刀去砍,但没等他砍到,引线便烧完了。 “嘭!!” 瓦罐在辽军面前轰然炸裂,爆发一阵火光烟雾,当先的辽兵顿时被炸的皮开肉绽,身形残缺不全! 碎铁片四处崩飞,哪怕是爆炸范围之外的也难以幸免,有人被碎铁片扎中脖颈,顿时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彻耳的震响让战马受惊扬起前蹄,掀翻了马背上的骑兵,辽军的阵型一片大乱! 别说是辽军,就是周军都傻了眼,这震耳欲聋的是什么东西?晴空万里哪来的响雷!? 山腰上的周二虎和马杰动作片刻不停,拿瓦罐、点火、扔,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很快一箱子瓦罐炸弹就见了底。 此刻山下的辽军死伤无数,一眼望去皆是断肢残躯,哪怕是凶狠的草原人,见到如此情景也被惊呆了! 特穆尔回过神来,一指山腰,怒声道:“放箭!” 回过神来的辽兵纷纷拉弓放箭,飞箭扑向山腰,有如黑云。 马杰手臂上立刻中了一箭,咬牙将手中的炸弹费力扔了出去,捂着手臂退了两步,撕开衣服包扎上,硬是一声没吭。 箭雨覆盖,周二虎和马杰只能伏地躲避,此刻第二箱的瓦罐炸弹才扔了一部分。 小道上烟雾渐渐散去,满地的人和马的尸体,特穆尔来不及发怒,高声道:“趁现在!冲过去!” 叶双凡也算身经数战,早已领着兵士们结阵以待,看准敌军冲锋的时机,大喝一声:“放箭!” 神臂弩的箭矢如纷飞的蝗虫,向抢先冲来的辽军众人射去,不时有辽军中矢倒地,凄厉惨叫,不绝于耳。 五轮箭雨过后,冲在最前头的辽军伤亡惨重,而后方的辽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冲来。 但这次他们学乖了,铺开了战线,显然是要分散神臂弩的火力。 沈逸骑在马上,离前阵还有好一段距离,他仔细观察了一阵,找到辽军中的特穆尔在挥舞弯刀发号施令,像是指挥的模样。 而经过瓦罐炸弹和神臂弩的火力覆盖,残余的辽军,还有千人不止。 此刻如果援兵赶到,定然能凭借人数优势围而歼之。 如果不能及时赶到... 那便是一场狭路相逢的血战。 望着越来越短的两军距离,沈逸拳头紧握,妈的,援军怎么还不来!难道他们那边也遭遇辽军突围? 约莫两里路之外,后军另一路军正在此驻守。 领头的校尉听见第三、四营求援,马上要下令召集兵马增援,可此时却有反对的声音传来。 “张校尉,我们去增援,如果还有辽军从我们这边突围,那如何是好?” 张校尉转头一看,面露难色,此人他不认识,但他认识这是跟着端王的人。 在任啸进谏下立了一攻的端王,这次没有被命为前军的都监或是祭酒。 因为这一战前军打的是硬仗,危险性高,朱震山将两位皇子都安排在了后军,而且他们身边的兵力比其它路更多,此刻的端王,就在这一路军中。 张校尉皱眉道:“但斥候并没有禀报有辽军从此路突围的消息。” “万一只是暂时没来呢?”那人接着说道:“我看不如这样,那边的辽人只有两千左右,我们这边分兵一半,由端王殿下领兵去救,张校尉继续领兵坐镇此路,这样两面皆可无虞。” 端王闻言眼睛一亮,功劳来了! “任啸说的对,本王率兵去救,为防万一,张校尉还是留在此处保险吧。”端王站起来说着,一边向任啸投去赞赏的眼神。 眼里有活,会给他找功劳,此人可堪大用! 张校尉大惊道:“端王殿下,您千金之躯,不能身犯险境。” 端王大气挥手道:“放心,本王不会冲锋陷阵,坐镇后方便是我们两路军一会合,人数超过三千,还怕干不掉辽人的残兵?” 此刻军情紧急,张校尉来不及犹豫多想,他只是一个小小校尉,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同意让端王领兵去了。 任啸满脸的阴险笑容,跟着端王一同去了。 他记得,清楚的记得,第三营,是沈都监手下的大营... 第662章 坐视 小道上,北辽与大周的阵营轰然碰撞! 在经历了瓦罐炸弹的范围性打击、神臂弩的火力压制之后,特穆尔分兵的三千骑,只剩下只有一千多骑。 但是这也足够让他们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了。 这条羊肠小道上,后军只驻扎了千人队。 “嘭!哐!....” “吁!...” 辽军的骑兵,已然撞上了当先的枪盾阵,狭路相逢的大战,拉开序幕。 第三营的兵士握紧了长枪和大刀,上一次,他们已经打过了正面拦截的仗,此番他们的心理已经不再紧张,辽人并不可怕,齐心协力,他们一样会死在自己刀下! “杀!杀出一条血路!回了中楼我们卷土重来,宰光这帮中原狗!” “勇士们,援军就在中楼,只要能杀出去,每人赏中原女婢五名!” 特穆尔坐在宝驹上,鼓舞着辽军骑兵的士气,连日的奔逃下来,他知道手下的勇士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是,只要冲出盆地,回到中楼和大军汇合,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吼!!” “嗷!!” 辽军的骑兵状若疯魔,这一次的冲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猛,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攻。 这一次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在这盆地之内,他们再没有调转方向撤退的选项,要么往前杀出去,要么回去被绞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草原男儿多,女子少,水灵的中原女人,是草原勇士的心头爱。 特穆尔手下的骑兵们,一个个疯了似的,挥舞着弯刀,奋不顾身地挥砍冲撞着后军的枪盾阵。 “啊……” 尽管有不少骑兵被刺穿身躯,倒在血泊之中,可是,穷途末路的辽骑兵,却也给大周军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不大的工夫,直面辽骑的枪盾阵,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十人之多。 要知道第三营和第四营的枪盾阵合起来才有两百人,这三十人的缺漏,已是一个不小的缺口。 特穆尔知道此时需要他来调动士气,一手拿着小盾,一手持着弯刀,一马当先从缺口杀了进去。 “勇士们,跟我冲!” 身为辽军主帅,特穆尔的身手不落人后,一杀进阵中,手中弯刀如电般劈出,造成大片伤亡。 叶双凡领着两个百人队,看着特穆尔冲进来,当即挥刀向他,怒吼一声:“随小爷宰了这帮畜生!” “杀...” “杀呀...” 后军的兵士们,在叶双凡的率领下,有如猛虎下山一般,撞向了特穆尔以及跟随他冲进军阵的辽骑兵。 混战之中,双方后边的弓弩手都心有顾忌,不敢继续胡乱射箭,这是一场白刃相逢,血肉比拼的硬仗! 论勇武,特穆尔这一队骑兵个个都是辽军里边的佼佼者,单打独斗,他们个个都是好手。 可是遇上不按照正常套路出牌的第三营兵士,这些特穆尔的亲兵,可就吃尽了苦头。 第三营士兵们在沈逸的指挥之下,极短的时间之内,就排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面对骑兵,首要任务就是保持阵型。 而这一点在经历了魔鬼训练的第三营中,并不难以实现。 “刺……”沈逸十分有规律的吹动着他嘴里的竹哨,第一排的兵士们,根据笛声的节奏,齐声大吼道,“杀……” “噗……”长枪刺入辽人的身体之后,发出沉闷的异响声,紧接着连片的惨叫声,从辽人的阵营之中传了出来。 “杀……”伴随着沈逸嘴里的笛声,大周军士兵们丝毫也不放松的步步紧逼,眨个眼的工夫,就在脚前留下了二十几具辽人的尸体。 这条小道实在太过狭窄,辽人即使被杀得胆寒,却因为后背被人顶住,而无法后退。 乱军之中,大周军第一排的兵士们,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十多人被弯刀砍中,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无法起身。 沈逸心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但不绝于耳的惨嚎声还是让他面色发青。 这时候,被沈逸派去求援的兵士终于回来了,他狂奔到沈逸面前,大声喊道:“都监!援军来了!两千人马上就到!” 沈逸眼睛一亮,终于来了!旋即他大喊道:“兄弟们!坚持住!援兵马上就到!” “杀!杀!” 一时间,大周军的士气大振,在叶双凡的带领下,奋勇冲杀,硬生生将特穆尔等人给逼了回去。 而此刻,其实援兵早已到了,只是他们... 端王骑在他的宝驹上,老远就听见了喊杀声大起,心中顿时大喜,抬手就要让人往前冲。 “殿下且慢!” 这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大声的喝止,端王转头看向任啸,疑惑道:“还等什么?” 此刻,前方的大军正在浴血奋战,而任啸的脸上,却还噙着淡淡的笑容。 “殿下,你是万金之躯,怎么能身犯险境,前方的小道狭窄,我们就算涌进去,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任啸眯着眼睛,劝道:“想冲出盆地,必须要走这条路,我们不如在这以逸待劳,等着辽骑上来送死...” 端王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愣愣道:“前面可是有我们的人在...” “殿下!”任啸一喝,再度劝道:“辽骑只有两千人,伤亡够大,才能证明这队辽兵勇猛,殿下再率军以极小的伤亡歼灭他们,才愈发彰显您的能力!” 端王犹豫道:“这...” “殿下,你试想,陛下会在意这一千号人的死活吗?还是会更在乎你的能力?”任啸劝说不停:“您要知道,您率领的是我们这两千人,第三营和第四营的兵力就算打光了,也跟您没有一丝关系...” “只有我们这两千人,才代表了殿下的本事,这可是关乎到储君之位,上次的伏击战,我们并没有拉开和康王的差距...” “等到您成为九五之尊,没人会记得这点小事...” 九五之尊四个字,仿若震天雷一般劈在端王心头,他身形一抖,最终道:“好吧!” 任啸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向山道战场,沈逸,这次你还不死... 第663章 血战 端王也看着山道战场,喊杀声、惨叫声愈发高涨了,忍了片刻,他实在忍不住了,下令道:“派人去通知前面的将官!让他们撤回来跟我们汇合!” “是!”跟随而来的兵士早已等不及了,闻声立马冲了出去。 任啸出奇的并没有阻止。 撤? 怎么撤? 沈逸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想法,同时破口大骂:“我撤他老母!哪个浑账带的援军!快给老子喊过来!” 听到撤退的指示,沈逸一刀劈了这传令兵的心都有了,怎么撤?混战之中怎么撤!? 两个阵营的兵力已经完全混战在一起,这种情况下谁先撤,谁就会被追着杀! 况且辽军全是骑兵,后军则大部步军,这种情况撤,不是露出后背给辽人砍么!? 当从传令兵口中得知,援军是端王带的时候,沈逸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知道端王是怎么带上的兵,但他知道,想靠援军取胜,基本不可能了。 “告诉他!不想死就给老子带兵过来!”沈逸气急,怒骂一声,旋即转头向身边的李天问道:“李老头,不用管我了,能杀多少杀多少!” 说话间,沈逸拍马而出,放弃坐镇后军,杀向辽军阵中。 李天问颇为欣赏地看了沈逸一眼,宝剑出鞘,紧随其后。 此刻大军混战,辽军无暇再往山腰上放箭,马杰固然手臂受伤无法再上,但周二虎却完好无损。 他站起身往下探了一眼,见辽军后部聚在一块,目光望向第二箱剩余的瓦罐炸弹,心底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将所有瓦罐炸弹的引线拉长,纠集在一起,旋即拿出火折子吹燃,点燃捻在一起的引线,毫不犹豫地拎起整个箱子,掷向山下! “咚!!” “咚!...咚!...” 一阵密集的爆炸声,辽军后部人仰马翻,断肢横飞,一阵大乱! 整条小道的地面,似乎都抖了三抖,特穆尔回头一看,身后大军死伤惨重! “卑鄙的中原人!!!!”特穆尔仰天大吼,领着残余骑兵,再度冲了上去。 此刻战事已至白热化,这条小道仿若成了一个绞肉机,无情地吞噬着两军士兵地生命,在阵营的碰撞下,刀锋的寒光飞闪之时,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葬身于此... 后部援军,端王只见传令兵回来,却不见撤军跟着回来,疑惑问道:“人呢?” 那传令兵支支吾吾的说道:“前面的都监说,说...” 端王面露不悦,催促道:“说什么?快点!” 传令兵一咬牙,说道:“说不想死就快点过去...” 其实沈逸原话比这还暴躁,只是传令兵不敢对着皇子这样说。 端王明显一滞,心里起了怒火,冷笑道:“不想死?是说本王么?好啊!我看他能如何!” 这一骂,反倒让端王将那一丝支援的心思都掐灭了,就照任晓说的,就在这当黄雀! .... 小道之中的战场,满是血红,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沈逸与李天问左冲右杀,四处救火。 迎面碰上两个辽兵,沈逸一挥手间,长刀带着一阵劲风,便将那两人的脖子活生生的砍断,一股鲜血冲天而起,洒落在他的铠甲之上。 一转眼,却看见眼前的一个年轻的兵士,一枪刺穿敌人胸背,自己却也被那辽军一刀划破肠肚,鲜血与肠子汹涌而出。 沈逸瞠目而视,紧接着长刀疾挥,便已将偷袭的辽兵砍为两断。 第三营的兵士见沈逸如此勇猛,顿时大受鼓舞,战力倍增,虽只是后军,却也与敌军杀了个难解难分,双方的伤亡直线上升,一时之间,鲜血遍地,将这小道染红了一片。 沈逸手下的第三营坚守了半个时辰,便已损耗过半,望着年轻的躯体一个个倒下,望着他们不甘的双眼和痛苦的脸庞,沈逸双手轻轻颤抖,阵阵热血直往脑门冲。 再看前方,叶双凡与辽军的指挥战在一起,那指挥一刀劈下,背对着沈逸的叶双凡,身前一股血液飞溅。 “纳命来!!!” 沈逸爆出一阵惊天长吼,双眼血红,几下扯掉身上厚重却又有些碍事的铠甲,怒吼着冲了上去。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起来,长刀猛挥,直入辽军大阵,凶猛无匹之下,竟无一合之敌。 “噗...” 前头与特穆尔战在一起的叶双凡,前胸的铠甲一道长长的豁口,内里的锁子甲都被劈开,连带着胸膛,都受了刀伤,鲜血顺着嘴角流下,面容痛苦。 “喝!”特穆尔身上也满是伤痕,但他刀势不停,看出叶双凡是周军将官,弯刀直劈欲取他性命。 电转之间,叶双凡艰难地挪动身子,脑袋避开这一刀,特穆尔的弯刀狠狠劈在他左肩上,铠甲崩裂,刀锋直嵌入肉。 叶双凡面容抽搐,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忽然间,双眼陡然爆发利芒,一声怒吼响彻战场,左手抬起死死抓住了特穆尔的弯刀。 特穆尔陡然一惊,手上的弯刀依然砍在叶双凡左臂,却被他的左手抓住,抽都抽不回来。 叶双凡紧咬着牙关,鲜血丝丝溢出,喉间闷响,浑身鲜血染红了破碎的战铠,坐在马上便如一尊不倒的战神。 忽然间,他手臂肌肉崩起,仰天长喝。 “破辽者!大周叶双凡!!!...” “唰!” 这一声怒喝,振聋发聩,天地无声,刀光一闪,右手的宝刀如电般划过,特穆尔斗大的脑袋带着惊愕的表情,离开了他的身体。 “当啷...” 一击过后,叶双凡再也无力,宝刀随着特穆尔的脑袋,一同坠地,双手无力垂倒,两眼昏昏沉沉地闭上,身子一歪,直坠马下。 四周所剩不多的辽兵眼见主帅被斩,顿时乱作一团,也有人纵马而上,欲斩了叶双凡的脑袋报仇。 此时一骑狂奔而来,手中刀光一闪,便将那骑兵斩落马下。 一刀挥过,沈逸直跃下马落到叶双凡身边,大声呼喊:“叶双凡!叶双凡!!” 叶双凡双眼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缝,鲜血遮挡了视线,但他还是认出是沈逸。 苍白的嘴角咧开一道惨笑,像是在安慰沈逸,片刻,双眼又无力合上,昏迷过去。 第664章 斩 沈逸目眦欲裂,仓皇之下伸手探了探叶双凡的鼻息和脉搏,旋即怒喝道:“来人!来人!!” 狭路相逢的残酷战斗已近尾声,战场上剩下的兵士,已然不多。 将叶双凡交给残兵带了下去,沈逸双眼发红,目视所剩不到百人的辽骑,握紧了手上宝刀,再度冲了上去。 李天问,以及从山上下来的马杰与周二虎,领着兵紧随其后,打到这个地步,再没有阵型可言,胜负只凭一股心底的悍勇。 “呼,呼...” 一刻钟的功夫之后,战场上还站着的,只剩中原人,和无主的战马。 遍地的尸体,满眼皆是血红,沈逸扔掉了手里卷刃的刀,坐在地上,眼中有怒火,有颓然,唯独没有一丝喜色。 经此一场拼杀,第三营原本四百多号人,只剩下不到一百,战死近三百,重伤数十,校尉叶双凡昏迷不醒,已经算不上一个营的编制。 协同防守的第四营更惨,校尉以下,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此刻那满身是伤的校尉正望着满地的弟兄尸体,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都监...”朱轩踉跄着,从后面走了上来,沈逸转头一看,他腿上一道血口,刚经历简单的包扎,还在往外渗着血。 “我们,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朱轩紧咬着牙关,似在忍着眼泪,哽咽着说道。 沈逸双眼血红,从京城带出来的,五百名鲜活的生命,如今只剩下数十... 他突然起身,拿起那柄插在地上,叶双凡遗落的宝刀,又牵过最近的一匹辽军战马翻身而上,持着大刀二话不说,冲着小道外而去。 李天问一愣,旋即也纵马跟上,身后马杰周二虎对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追去。 小道上剩下的残兵,愣愣的看着一行人奔出山道,不知去往何方。 山道外,端王看着山道之中喊杀声消失不见,疑惑道:“怎么还没人出来?” 任啸也奇怪,难道真凭一千人拦住了两千骑? “快看!” 一声大喊,众人看向山道方向,只见数骑纵马而来,为首一人身为着甲,手持宝刀,浑身浓浓的杀气便是相隔百米也能感受到。 任啸瞠目结舌,沈逸?! 奔的近了,有端王的随从向前去阻拦道:“停下!停下!” 然而沈逸丝毫不退,依然是横冲直撞,那随从吓得跌倒在地,险险避开马蹄。 援兵以为沈逸是要汇报军情,让出了一条路来,露出了中部的端王等人。 视线一经对上,沈逸心头火气更盛,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刀已举了起来,怒声大喝:“拿命来!!” 四周兵士一愣,拿命?拿谁的命? 骑在马上的端王陡然一惊,见沈逸直直地冲向他,慌忙大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不用端王说,也有人出手了。 “叮!” 一杆银枪突地击出,精准地刺在刀身上,旋即架住这一刀。 皇家供奉,被委派护卫端王的江一城出手了,他架住这一刀看向沈逸,眉头微皱忽然说道:“老夫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见你妈!”一刀被架住,沈逸依然不肯放过,抬手又要去砍。 “哼!”江一城冷哼一声,一枪直接刺向沈逸臂膀。 “唰!” 剑光一闪,人影自马上飘然飞来,不知何时一柄三尺青峰已经出现江一城身前。 江一城顿时大惊,只来得及轻挑了一枪在沈逸刀上,便不得不回防。 “叮!” 险险架住这一剑,江一城手臂一麻,抬头一看,双眼惊色浓厚。 “李,李,李...” “李供奉?!”那边端王大吃一惊,当初不辞而别离开京城的朝廷供奉居然出现在这里,在战场之上? 不等他惊讶,沈逸的刀已经劈了下来。 “噗!” 经江一城一挑,沈逸的刀势一减,方向也有偏差,但依然是劈在端王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电光石火之间,前面来的校官,突然向端王发难,在场的兵士无不呆若木鸡。 “啊!啊!啊!!!!” 鲜血飞溅,端王华丽的铠甲崩开一片,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从马背上跌落而下。 沈逸还想上前,此刻众人都已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护住端王,再怎么说,他还是皇子。 “沈逸!” 一声爆喝传来,任啸驭马挡在前头,与沈逸隔着一段距离,冷笑道:“你敢行刺殿下,你知道...” 不等他说完,沈逸突然从战马上跃了过来,二话不说一刀劈下,直接断了任啸一臂。 任啸还没回过神,断臂已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紧接着鲜血喷出,他才如梦方醒,发出惊天惨嚎。 “嗷!!” 揪着他的头发,沈逸直接骑上了原本任啸的战马,拖着他又奔了回去。 在场的兵士瞠目结舌,先砍皇子,再断了国公之子一臂,此人疯了,一定是疯了... “李天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江一城面容冷肃,持着长枪又不敢出手。 “上次那一剑看来不够深刻?”李天问轻飘飘地看了江一城一眼,便吓的他严阵以待,不敢大意。 李天问瞧了一眼被众人护住,躺在地上嗷嗷乱叫的端王,鄙夷地冷哼一声。 前头,沈逸骑在马上拖行着任啸,任啸脚上的靴子都被磨烂了,痛苦地大喊道:“放开!放开!” 骑到山道战场,沈逸奋力将他扔了出去,下马二话不说又是两刀划在任啸腿上,让他站不起来,只能跪在那里。 “嗷!!” 任啸又是一阵惨嚎,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战场眼神一滞,旋即大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等死吧!你敢......” “你是个死人!” 沈逸大喝一声,一手抓着他的脑袋砸向地面。 “嘭、嘭、嘭!” 三响过后,任啸额头已经血肉模糊。 沈逸双手握刀,眼中凶光乍现。 “少爷/都监!!” 众人眼看沈逸要杀人,心中连道不好,急忙出声阻拦。 然而话音刚至,刀光便已闪过。 任啸的脑袋滚落在地,身体还保持着跪倒的姿势,缓缓倒下... 第665章 北辽援兵 朱轩大惊失色,跑上前来道:“沈兄,你,这...” 朱轩万万没想到任啸会被沈逸揪回来,更不知道沈逸会一刀结果了他,这下事情大条了,任啸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事等襄国公知道了... 朱轩还不知道,沈逸不止砍了任啸,还差点砍了端王,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止他所想象。 沈逸怒哼一声,丝毫不怵,端王和任啸如此行径,跟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有何区别? “收敛阵亡弟兄们的遗骸!”沈逸大声喝道,事已至此,朱轩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领命而去。 夕阳渐至,昏黄的余光照射大地,映着满地的血红,眼望着忠烈将士埋骨他乡,沈逸面容极严肃。 第三营所剩几十名还能站立的将士,望着曾经一同经历魔鬼训练,一同上阵,一同吐槽都监的兄弟埋骨他乡,一个个大男人哗啦啦地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周二虎!”沈逸沉声一喝,令道:“你将事情经过,丝毫不差地传达中军!” “是!”周二虎应了一声,骑上马走了。 萧然风起,沈逸仰天而望,风萧萧,易水之寒... -------- 后军壮烈,中军也在拼杀,只是情况比山道战场要好上太多。 辽人副帅率领的六千骑猛的扎进伏击圈,朱震山指挥着中军猛打,此刻战斗已近尾声,辽人所剩残骑,只剩数百。 “朱帅!后方中楼方向有大股辽兵出现!”在周二虎到达之前,大军散往中楼方向的斥候带来了坏消息。 当初从九岗突围的辽军分作两股,并不是所有兵力都跟着特穆尔,还有一股是往新山去的。 而新山伏击的丁威虽然大胜,但也没用全歼这一支辽军,残余的败兵,费尽波折终于回到了后方。 此刻辽军的援兵大股出击,时间又至黄昏,夜战对周军极为不利。 朱震山并不慌张,沉声下令阻击,拖延北辽援军的时间,又下令全军收整,汇合兵力。 等眼前的战斗结束,大周数万兵马,不论是战是退,都有余地。 朱震山的命令一经发下,全军都开始行动,唯独后军的第三、四营。 人都拼光了,还阻击个球? 所有战死的士兵,只能就地掩埋,落叶无法归根,只能埋骨他乡。 叶双凡拼死斩了特穆尔,沈逸也不懂医术,幸好李天问略懂一二,索性叶双凡的伤虽严重,但还不致命,只是休养一段时间不能作战是板上钉钉的事。 “幸好有这铠甲,不然他非开膛破肚不可,如今静养一阵,静待血肉愈合就行了。”李天问查看了叶双凡的伤势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幸中的万幸,若是叶双凡在这死了,虽然他虎头虎脑的又憨憨,但给沈逸的打击,将比陆仁和之死而犹有过之。 将近千人的队伍,一仗下来只剩下一百多号人,还有很多,都是用临时的担架抬着的。 幸好辽人留下的战马够多,撤兵得以省了不少力气,沈逸捡起那足以证明叶双凡战功的特穆尔头颅,下令整军与中军汇合。 沈逸是没事了,但其它未受到攻势的后军就来活了。 这其中就包括康王和端王所在的大营。 端王此刻经过包扎,勉强止住了血,脸色苍白地低声咒骂:“沈逸!我必取你的命!” 营中无人应声,便连那校尉,都无语至极。 在山道外看着弟兄拼杀,自己坐享其成,这与那北辽大军裹挟百姓出城相比,无不及而犹有过之。 片刻,端王又忽然发问:“任啸!任啸呢!?”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任啸还没回来,但众人心里都猜想,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沈逸那股子杀气,连皇子都敢砍,更别说国公的儿子了... 此时大军收到中军的命令,整军阻击北辽援军,校尉当即下令调齐兵马,配合朱震山的战法。 端王虽然心狠沈逸,但也知道此刻不是报复的时候,只能暂且吞下这口气,等大军打完这一仗,扎营的时候再论罪。 于是后军近七千兵马开始汇合,与没有阻击到败逃辽军的前军一起执行拦截北辽援军的任务。 两支皇子所在的队伍,因为没有受到冲击,集结开拔的速度最快。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北辽援军此番并不是为了援救从九岗败逃的辽军而来... 北辽的援军在冲进赤霞盆地之前,就分兵数股,意图反包围大周的八万大军。 最开始的斥候只看到北辽援兵之众不下数万,却不知道,这次中楼来的援军,足有十万之众.... 后军某营,康王骑在宝驹上,跟着大军一起行动,脸上有着难掩的失望之色。 虽然身在后军,但是他原本还希望能够有北辽骑兵逃来他驻防的位置,让他捞一笔战功。 上次新山一战,虽然也捞也些功劳,但说到底还是不比端王,既出计又出力,他还想着靠着一战扳回一城。 如果最终大军领命围剿盆地中的残兵的话,他甚至想提刀想去比划比划,也斩两颗辽人头颅来,反正宋山在他身边,等闲人也近不了身... 可惜,可惜这一切都没有成行,辽人残兵分兵,残兵不知跑哪路去了,他也没有受到求援请求,最终的围剿,也是中军独自就包办了。 现在奉命前去阻击北辽援兵,后军也被分在后面,只要前军不是全面溃败,他们就难以派上用场。 “唉...”康王叹了一声,再这么下去,皇位不保啊... 康王的心腹楚南,此时在他身旁道:“殿下不用太过心忧,战事还没有结束,等到此战过后,后面的城池还待收复,到时候殿下尽可抢在端王之前请命...” 朱震山率大军包抄拦截北辽残兵,而身后的像新山、秀野这些城池都还没来得及收复,只不过这些城池辽人的驻兵不多,只要剿灭了这里的主力,收回城池并不难。 康王又叹了一声,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声长叹刚刚落下,忽然四周呼喝声大起,大股不善山战的辽人骑兵,居然高举着弯刀出现在四周! 第666章 遇险(666.求银票) 康王面色一滞,惊道:“这是何处来的辽军!?” 楚南望向四周,哑口无言,一时间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草原马最大的优势,是腿力强,善于长途奔袭,而因为其生长在草原之上,其实不太适应中原的山地作战。 蛮虏与大周的作战当中,也会尽量避免山地战,本以为中楼来的辽军会冲进盆地营救九岗残兵,却没想到他们会绕着山地,来包围周军。 幸好康王所在的大营校尉不是新兵蛋子,行军以稳健为主,见状立刻下令摆开阵型准备迎敌,同时又派兵从后方绕路,通知中军此处战况。 而这样的战况,正在各处发生,除了正面阻击辽军的前军,其它各军,也遭到了北辽兵力的攻击。 片刻之间,辽人已经呼喝着冲上来,与大周军队战在一起,肉眼可见的,康王所在的大营,与辽军的差距明显,不过是片刻间的功夫,前排的枪盾阵便被冲散。 白刃战再起,一片混乱之中,嚎叫声、战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同样身为皇家供奉的宋山,片步不离的守在康王身边,他不需要杀敌,他的任务就是护住康王安全。 而此刻的康王,已经萌生退意。 这股辽军太凶悍了!凭后军的战斗力根本难以阻挡! 眼见辽军越冲越近,那校尉见势不好,第一时间找到康王,说道:“殿下!此处战局凶险,殿下先走吧!去与中军汇合求援!” 康王其实早想溜了,他是想立功,但可不想把命交待在这,闻言严肃道:“保重!我这就回去找援兵!” 一语说出,康王再不犹豫,一拉缰绳调头就走。 校尉虽然让康王先走,但此刻眼中还是有难掩的失望,身为皇子,此刻不说身先士卒,哪怕鼓舞几句再走,也有莫大的作用,可康王就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咻咻咻....” 失望间,校尉惊觉箭啸声突起,这不是大周军常用弓矢的声音! 漫天箭雨飞过头顶,校尉登时大惊,惊叫道:“殿下小心!” 只来得及喊一句,校尉便不得不回头格挡飞来的箭矢。 而前头奔逃的康王还没跑出多久,也听到了箭啸声,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立刻一夹马肚,加速逃跑。 跟在康王身边的宋山,舞动手中两把重斧,格开箭矢,他本不善用兵器,他擅长的是横练的拳脚功夫,虽也舞的有模有样,却难以格开所有箭矢。 “殿下...” 忽然一道痛呼响起,康王回头一看,身后的楚南背上中箭,栽倒马下无力再起,正伸手求救。 生死关头,康王果断卖队友,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挥动马鞭,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更甚一分。 楚南扑在地上,面露错愕之色,片刻怒容大起,可不等他骂出口,无数支羽箭又射在他身上,将他直扎成一只刺猬... 康王埋头跑路,然而宋山护不住所有羽箭,虽然尽力格开了射向康王的箭矢,但还是有那么几支羽箭,扎在了战马身上。 “吁!!!” 康王座下战马,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一把掀翻了康王。 康王养尊处优,每年骑马的时间,也就跟随周帝外出狩猎那几日,此时战马受惊他如何能控制的了,应声便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巧不巧,康王落地时身下正有一块锐利的山石,康王这一砸上去,腰间顿时被山石刺破,渗出一片鲜血,连起身都甚是困难。 宋山也算尽忠职守,危难时刻并没有只顾自己逃跑,而是翻身下马立在端王身边。 格开几支飞射而来的利箭,宋山拉起康王道:“怎么样?” 康王艰难起身,再看面前,本营的大军溃不成军,被大股的辽军冲散了阵型,而本该不善山战的蛮虏,此刻纵马山间,竟然如履平地! “走!”康王紧咬牙关,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哦!”宋山应了一声,再看身边,原本身边的战马早已不知去向,只能拔腿跑了起来。 康王一愕,旋即大叫道:“回来!” 宋山连忙止步,愕然道:“又怎么了?” “我跑不了,你背我!”康王扶着腰,那里痛意弥漫全身,靠跑怕是跑不出去。 宋山一愕,摸了摸头道:“好吧!” 说罢,将两柄重斧一丢,背上康王撒腿便跑,两条粗腿爆发力十足,几步便奔出了十数米。 然而人跑的再快,终究比不过北辽的战马。 追杀而来的辽军头领,一看康王服饰华丽无比,心知这是一条大鱼,顿时取下马鞍上的马弓,搭上利箭,瞄准就射。 “咻!” 箭啸响起,利箭穿过山林,精准无比的扎在....康王的屁股上... “嗷!!!” 康王痛呼不已,吵地宋山的耳朵都快聋了。 “杀!” 辽军头领放下马弓,一挥弯刀,大军狂奔而上,只片刻的功夫,便追上了宋山。 这下是跑不了了,宋山面色难看,此时身在山林之中,凭他的身手要跑是没多大问题,奈何背上还有个拖油瓶! “你,跟你背上的人是什么品衔?” 辽军围住了宋山,却不杀他,领头的辽人,居然张口一道流利的中原语,问了起来。 宋山与康王皆是惊愕,一时无言。 辽人头领连片刻的功夫都不愿意等,见两人不说话,弯刀一指责:“绑起来!” 数名辽兵下马,手里拿着粗绳,一手拿着弯刀围了上去。 情况紧急,宋山顾不得客套礼仪,直接把康王从背上甩了下来,对上了那数名辽兵。 “嘭、嘭...” 宋山能成为朝廷供奉,虽然比不得李天问那个怪物,真本事还是有的,几回合下来,不仅没有受伤,围上来的辽兵反而被他一拳一个解决了。 看着倒在地上,面容都变了形的辽兵,辽军头领有些愕然,忽然举起弯刀,喝道:“围住这两人!请德格大师过来!” 话音一落,十多名辽骑兵围着宋山与康王二人打起转来,既不上前,也不让他们跑。 宋山看看辽骑,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康王,心中甚是为难。 片刻功夫,又是数十骑呼啸而至,此刻宋山正卯足了劲想抢一匹战马。 他确实成功了,一名辽人刚被他扔飞了出去,然而就在他回头去拉康王的时候,一柄弯刀带着悉悉索索的声音飞来。 宋山耳朵一动,陡然惊醒,拿着手上抢来的弯刀去挡。 “铛!” 一声鸣响,宋山虎口发麻,再看那飞来的弯刀,又被收了回去。 辽军停止打转,包围圈散开,在辽军来的方向,一骑纵马而入,放眼望去,马上坐着一名连胡子都扎着小辫的草原人。 而方才那柄弯刀,正由一条铁链牵动着,返回到他手上。 辽军头领握拳锤于胸口,行礼道:“德格大师,那个壮汉是中原的高手,可能就是王上要找的人。” 名为德格的草原老头望了宋山一眼,目光平淡。 而宋山同样与他对视,只一眼,宋山心底就有危险的直觉。 此人,是个高手! 【作者题外话】:不知不觉已经666章了,求一波银票 第667章 康王被擒 宋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备受辽军尊敬的蛮虏,片刻不敢大意。 他的造型奇怪,兵器也奇怪,整个人穿着衣衫褴褛——在宋山看来是衣衫褴褛,就像是几块五颜六色的破布缝在一起似的,下巴的长须扎成小辫,整张脸一丝表情也没有。 而他的兵器看着像辽人的弯刀,却更细、更短,也更锋利,刀尖更添一丝弧度,像是钩子一般。 刀柄处用一条长铁链连接着,方才使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在使流星锤一般。 宋山打量着德格,德格也在打量着他,似在确认他的身份。 对视两秒,德格突然出手,手上弯刀电射而出,直取宋山头颅。 宋山猛然惊出一声冷汗,偏头一躲,险险躲开这一刀,弯刀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割下几缕头发。. 而那德格手上一拽,掠过宋山的弯刀又极快地倒飞回来,刀尖的弯钩刺进宋山背部,鲜血顿出,一股锥心的疼痛弥漫后背! “哗啦!” 德格面无表情,手上铁链再扯,那带钩的弯刀直扯下宋山背部一块皮肉,又飞回了他手中。 宋山疼的头冒冷汗,心中惊惧不已,此人的兵器已经使的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极难对付! 一寸长一寸强,宋山手上没有兵器,而这辽人的兵器,算上那铁链的话足有两三米,使的如此娴熟的情况下,横练拳脚的宋山很难近他的身! “不是他。”德格大师甩掉弯钩上带的皮肉,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看向倒在地上的康王,吩咐道:“先绑了他。” 辽军头领一应声,立刻下令去抓康王,康王大惊失色,高声呼救:“宋供奉!救我!救我!” 宋山迈步去救,可刚走出一步德格的弯刀便飞射而来。 身形暴退躲开这一刀,宋山手如电出,飞快抓住连接弯刀的铁链,死死一拽。 坐在马上的德格只感到一股难以置信的巨力传来,旋即他干脆从马上顺着这股力道跃了过去,人在空中连蹬三腿。 “嘭嘭嘭!” 宋山抬手招架,手臂一阵发麻,挥拳欲打,谁知抬眼那德格已手上的铁链当作鞭子来用,顺着一抽抽向宋山腰身。 后背的伤拖慢了他的行动节奏,没办法宋山只能放开铁链去躲,虽然躲开这一鞭子,但弯刀却回到了德格手上。 “还算不错,”德格突然说起了中原话,看着宋山说道:“为我大辽效力吧,你最少可以当个将军。” “呸!” 宋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他虽然对朝廷没什么归属感,可也有江湖人的豪迈,要跟这帮残杀同胞的蛮虏共事,想都别想! “救我!救我!救...” 这边打的激烈,那边康王却已落入辽军之手大声地叫喊着,辽军头领十分干脆地赏了他两巴掌,接着又不知从哪抽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塞在他嘴里,止住了刺耳的尖叫。 宋山面色难看,若是只有辽兵就算了,可还有面前这个蛮虏在,想救回端王基本没可能。 别说辽兵,他还没有十全的把握能赢过面前的人。 情形分明,宋山也不犹豫,扭头就走,窜入山林之中几个起落没了身影。 那辽军头领一惊,指着山林喊道:“德格大师!” “不用追了,”德格收回了弯刀,说道:“他练的拳脚功夫,山林之中就是骑马也未必能追得上他。” 辽军头领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收整队伍,带着被擒的康王回去了。 ----- 沈逸与中军汇合的时候,从九岗城逃来的骑兵已被中军全歼,然而到了地方却没看到朱震山,甚至连一个认识的将军都没看到,只有一小队兵士在打扫战场。 “人呢?”沈逸上前问道。 “朱帅整合大军,去前面迎击了。”那兵士说道。 沈逸一惊,前军中军汇合了迎敌,辽人这是来了多少?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残阵,沈逸叹了一声,下令原地休整。 不管辽军来了多少,他们都已经没有帮忙的能力了。 没过一会,夜幕渐至,休整中的沈逸突然接到军令,撤出赤霞盆地,后退二十里扎营。 前军撤队的阵型并不乱,也不急,他知道大概是前面的战事结果已经定了。 再见到朱震山时,是在大军营帐之中。 大军主帅朱震山的眉头皱的极深,这一支中楼来的辽军不管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有些出乎意料,导致本该是大胜的歼灭战,变成了并不轻松的阵地战。 参与围剿的后军战死五千八百余人,要知道从京城而来的后军编制只有一万,这一战下来损伤大半,最惨的就是第四营了,那校尉完全成了光杆司令。 其实后军原本只有第三、四营的损失最惨重,可后来辽军反包围了赤霞盆地,很多后军队伍在汇合中就被打散,绝大多数的伤亡都在此刻发生。 直面北辽大部队的前军损失同样不小,三万前军一场血腥的阵地战下来伤亡过万,若不是有神臂弩和枪盾阵兜底,这个伤亡数字也许会更大。 虽然北辽伤亡也不小,但从大胜到持平的战损,显然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而且在这些伤亡数字之外,还发生了几件大事。 康王被擒,这是让朱震山眉头紧皱的最直接原因。 其次... 朱震山抬头看向站在大殿正中央的沈逸,带着不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沈逸要砍端王,要杀了任啸,这是朱震山最不解的地方。 “因为该杀。”沈逸身未着甲,一身血衣还没来得及替换,剑眉上的怒气还未消散。 朱震山拍了拍脑袋,摇头道:“沈小子,你将详细说说,老夫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虽然以往两方有着仇怨,当初端王府前得冲突朱震山还亲历过,但他相信沈逸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些私人恩怨带到家国大事上来。 沈逸咬牙说道:“第三、四营在前迎击近三千辽军,我派人求援,赵元睿、任啸二人明明带兵赶到,却停在山道外坐看袍泽陷入血战而不助,这种卖国举动,难道不该杀?!” 第668章 该杀 “难道皇子就可以卖国?国公之子就可以送袍泽入虎口?” 沈逸越说越怒,狠声道:“就算再选十次,我一样会砍了他!恨只恨那江一城,架住了我的刀!” 营帐中众将一惊,杀任啸已经够大条了,现在还说要杀端王... 在皇权时代,这无疑是大逆不道之言。 可出奇的,营中并没有一人驳斥沈逸,反而个个面带惊怒之色。 坐看一千同胞血战三千辽骑,身为援军却不救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任啸算计的好,第三、四营的人死光了,就没有人会说这事,可现在杀出来了,那就瞒不住了。 沈逸昂着头,露出手臂上的几道刀伤,怒声道:“我第三、四营合计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又多少,是因援军不至而死?即便幸存的,也人人带伤,这些刀伤,根本全是袍泽在后面捅的刀!” 众将脸色都沉了下去,北境蒙难之时还出这种事,简直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杀的好!狗日的东西,任老头的脸都给他丢尽了!知道了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丁威一排桌,第一个出声应和。 骂了一句,丁威想起什么,又问道:“我家那小子怎么样?” 丁威这一问,营中不少将军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第三营被沈逸戏称为“纨绔营”,因为很多将二代都在这里面,像丁威的孙子丁武成,朱家独苗朱轩,石烈之子石贵等等... 但是,这些将二代上了战场却没给他们的家世丢脸,一个个勇猛杀敌,悍不畏死,没有他们和视死如归的兵士,就算有瓦罐炸弹,这一仗也很难打赢。 沈逸眼神扫过帐中众将,慢慢道:“丁武成左腿被枪尖贯穿,短时间,怕是站不起来了,其它校官,尽数有伤,蒋汉,曹勇卫....阵亡。” 丁威听的虎目一瞪,老脸腾的涨红,攥起了袖子就往外走,口里骂道:“狗日的东西,该死的东西...” 不止他一人,蒋汉,曹勇卫的父亲同样是大军中的将官,闻言两眼一红,跟着丁威就要找端王去。 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死在冲锋陷阵的路上,带着荣耀而死,却万不能容忍因为这种事而死! 营中的其它将军虽然心中悲痛,但不得不拦住他们,一边劝着,营中乱成一团。 “哗啦” 营中吵嚷的时候,朱长威拎着一颗头颅回来,他刚去过第三营,他的父亲朱震山是领兵大帅不能随便走动,但两人都知道,朱轩也在第三营,朱家的独苗终究是放心不下。 刚才沈逸说的阵亡校官并没有朱轩,朱震山也不用等朱长威开口了,看着他手上的头颅问道:“怎么回事?” 朱长威先是深深看了沈逸一眼,整个第三营十分凄惨,大营中早已没了人声鼎沸,不时还有哭声,哭送重伤被带回来的弟兄离开... “此人是北辽前军主帅,经查实,为叶双凡所斩。”朱长威拎着特穆尔的头颅说道。 最先与北辽接战的是朱长威的澜沧守军,他比其他人更了解一些辽军的人员配置,在歼灭战中没有找到特穆尔只见到副帅,还以为他单独跑了,原来是在与第三营的血战中被斩。 营中众将再度惊讶,力斩主帅,这可是头功,叶家的小子这回要发达了。 可沈逸却高兴不起来,直到现在叶双凡还没有醒过来,伤势之重让人担忧。 良久之后,朱震山吩咐道:“把所有斥候全部散出去,监视辽军动向,大军休整三日,收复新山等地。” 现在中楼有十万辽军,歼灭了三万多辽军前军之后大周集结的八万大军如今只剩六万不到,想再往前打困难无比,只能先稳住战线,收复后面的城池,再奏报朝廷,让朝廷决定后续如何。 如果要打,必须要派援兵过来,如果不打... 众将离开营帐,朱震山单独把沈逸留了下来。 朱震山问道:“一千人,独守辽军主帅率领的三千骑,是怎么做到的?” 沈逸想了想,还是隐瞒了瓦罐炸弹的事情,说道:“弟兄们齐心协力,加之第三营有神臂弩掠阵,还有...李天问也在我营中。” “李天问?”朱震山惊愕道:“是以前那位李供奉?”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 朱震山也不追问,叹了口气道:“此事要上报朝廷,老夫会为你说情,但结果如何,也不好打包票。” 沈逸淡然道:“朱老实话实说便是,公道自在人心。” 朱震山看了沈逸一眼,劝道:“将军难免阵前亡,你第一次带兵,难以习惯,当年老夫看着袍泽死去,同样难以接受,见得多了...唉...”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朱老不用担心我,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为他们被赵元睿抛弃所不忿。”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沈逸就想过,第三营这五百兵士,最后能回到京城的又有几人? 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难以接受这种死法。 至于朝廷那边的反应,说实话沈逸并不担心。 大敌当前,端王能干出这种事,以周帝的性格,必然要被端王气个半死,当然他砍了皇子一刀肯定也不会一点事没有,估计最后就是打一棍再给个甜枣的下场。 第三营斩杀北辽主帅有功,这一棍也疼不到哪去,相比之下,端王本来是该彻底失去夺嫡的希望,那将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可现在的问题是,康王被北辽擒走了,还不知道下场,对于此事,最高兴的应该也是端王。 “沈小子,你看,”朱震山忽然起身,指着舆图上的标记道:“辽人收缩在这三城,兵力...不少于八万。” “大概打不起来了。”沈逸起身看着舆图说道:“我想,陛下大概会选择和谈。” 朱震山沉默下去,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这么认为。 国土代表了一个国家的颜面,但皇子,同样也代表了颜面。 失去的北境夺回大半,已经战线了大周的实力,可现在康王被擒,北辽增兵,再如此打下去损耗太大,而在端王如此表现之下... 朱震山也认为,周帝大概会采取和谈的方式,去换回康王,再谋后策。 第669章 朝廷来人 “咝...” 后军营帐之中,叶双凡幽幽醒来,一睁眼,便因胸口传来的伤痛倒吸一口凉气。 不多时,沈逸快步进来,见他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坐下说道:“你小子真是命大。” 叶双凡嘴唇仍是苍白,迷糊问道:“辽军歼灭了吗?” “歼灭?”沈逸摇了摇头,说道:“那一仗早都打完了,现在北境收回大半,情势大变,你先歇着,等恢复些再说。” 叶双凡当日一战受伤严重,最大的伤势其实不是皮肉伤,而是体内血液大量流失,再没有输血这个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多久恢复只能看他自己。 因此他这一昏迷,昏迷了许久才醒来。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北辽后增的兵力并没有出城找大军的麻烦,有着兵力优势的他们,反而是固守中楼附近不出,似乎是打定了要对峙的主意。 大军休整了三日,重新开拔,夺回实际被北辽掌控,但驻兵只有小股的新山、秀野等城。 在攻城时,斥候营一直都散在中楼方向,提防辽军后攻,但出乎意料的是北辽援军一动也不动,根本没有救援前军残兵的打算。 凭借碾压式的兵力优势,大周军很快彻底夺回了大半个北境的掌控权,最快的时候,甚至两天之内连夺三城。 原本被北辽攻下的九座城池,如今只剩有十万兵固守的中楼及其附近的两座城池还在北辽手中。 这期间,朱震山亲自拟的奏报送回了京城,大军又回到中楼二十里外扎营,与中楼城遥遥相望,似乎是有默契一般,两边都没有出兵再挑衅。 “哦!”叶双凡哦了一声,看了看沈逸,见他胳膊腿都在,又问道:“朱轩他们几个没事吧?” 沈逸顿了顿,如实说道:“朱轩他们伤势比你轻一些,丁武成腿被贯穿,短时间走动不了了,送回京城去了。” 叶双凡点了点头,眼睛一亮又问道:“我砍的那个人,是个大官吧?我看他刀比其它辽兵的要华丽锋利不少。” 沈逸一阵汗颜,最终点头道:“是个大官,等回京城你就发达了。” 寒暄了一阵,良平安走进营帐,说道:“老师,有位老人家找你。” “老人家?”沈逸愣了愣,心想难道是朱震山? 不对,良平安跟着他这么久,朱震山肯定是认识的,那是... 不作多想,沈逸让叶双凡好好休息,走出了营帐。 “苏老?” 看着来到第三营的苏乾,沈逸满脸惊愕。 苏乾此时正打量着第三营中的兵士,见无一人不带伤,暗自心叹,再见到沈逸,复杂地眼神投了过来。 “小友,这一别又是许久啊。”苏乾走到沈逸面前,开口说道。 大军从京城到北境前线就花了十多天,这战事的时间,再加上奏报回京,苏乾赶来,又是一个多月将近两月的时间过去了。 惊讶了片刻,沈逸就想到当初和苏乾谈过的事情,问道:“苏老来,是作为使臣出使北辽吧?” 苏乾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里面说吧。” 沈逸看了一眼,发现苏乾是孤身而来,想来之前已经去过中军并将随从人员留在那了。 看他模样,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沈逸也不耽搁,请他进了营帐。 “小友,这次你冲动了啊。”一在营帐中坐下来,苏乾便摇着头说道。 “冲动?”沈逸摇头而笑:“我只是为捐躯的将士讨个公道。” 苏乾摇了摇头,说道:“军法自能给将士们公道,小友举刀去刺端王,实在是冲动了。” 沈逸笑而不答,做都做了,再说该不该的问题就没有意思了。 “此事,陛下没有公之于众,”苏乾忽然说道:“但是等大军回京,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 “小友斩了任啸,那是襄国公府的独苗,襄国公一旦发起疯来,小友怕是不好受,再加上附庸端王的权贵不少,小友一旦回京城...” 沈逸愣了愣,没想到周帝知道了,却选择秘而不宣,连任啸被他斩了都没有说出去。 仔细一琢磨,沈逸便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问道:“所以...是让我别回京城了?” 苏乾叹了一声,沈逸一回京城,定然要遭到京城权贵群起而攻之,光是斩了任啸一点,都够他喝一壶的。 而端王那边,同样不会轻易了结此事... “这,是陛下给你的密信。”苏乾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了沈逸。 周帝的密信... 沈逸拿在手里,二话不说便打开了木盒,拆开了躺在其中的信封,一阅之后,只有一声冷笑。 “帝王之术,果然厉害。”沈逸随手将信纸扔在一边,一阵冷笑。 苏乾知道沈逸心里有怨,此刻没有外人,他也不阻拦,只是叹道:“只要成行成策,将来还是有机会回京的。” “回京?”沈逸摇头失笑,京城又不是个什么天生福地,何必一定要待在京城。 周帝的密信很直白,任啸的事,他不管,甚至砍端王的事,他都可以不追究。 而大军回京,消息必然瞒不住那些权贵,尤其是襄国公,到时候京中众怒,相应的,周帝同样不好管... 但他的要求是,沈逸需要跟着苏乾北去大辽,并且达成他当初说的“分而游说,挑拨对立”的形势。 苏乾劝道:“端王的母妃厉害,吏部侍郎更是他的舅舅,襄国公那边一旦知道真相,那么...” “不用说了,”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我的家人呢?” 苏乾顿了顿,说道:“已经安排送回东阳了。” 沈逸点了点头,再度问道:“什么时候启程去北辽?” 苏乾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这几日便动身吧,”沈逸道:“不过我要带几个人。” 苏乾没有拒绝,此去北辽的队伍不小,光是随行负责护卫的就有一支五百人的羽林军,带几个人只是小事。 苏乾离开之后,沈逸又拾起那密信看了看,一抹嘲讽的笑容掠过,将之掷在地上。 第670章 出使北辽 此去北辽,对沈逸来说挑拨只是顺便,正事是帮李天问找老婆。 至于回来之后... 爱怎样怎样吧,与他无关。 周帝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只要谈成了,会让沈逸风风光光地离开京城,直接上任郡守。 二十岁的郡守,想想都可怕。 但是如果没有谈成的话,到时候是个怎样的局面就说不准了... 此时良平安走了进来,看见被扔在地上的信,下意识地捡了起来,瞥了一眼,人便顿住了。 沈逸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心思阻止他,这会他正想着当初从突尔克口中得知的北辽内情。 “老师,这,这...”良平安错愕的话音,将沈逸的思绪拉了回来。 良平安指着手里的信道:“明明是端王做错,朝廷怎么能这样?” 沈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很奇怪?你还是太年轻。” 良平安不忿道:“可是这根本不该...”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平安,我对你寄予厚望,你还是早点认清这个世界比较好,我们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是没有讨价还价的立场的。” 良平安愣在那里,整个人都受到极大的冲击,良久之后才咬牙道:“这样的朝廷,有什么用!这种皇帝不如不尊!” “嗯?”沈逸眉头挑了挑,说道:“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在他人面前可不要乱说。” 沉默良久,良平安最终仿佛泄了气一般坐了下来,问道:“老师,朝廷这样对您,您还要去北辽吗?” “当然要去,我原本也要去北辽,”沈逸将那信纸折成纸船,旋即又将这纸船撕成两半,喃喃道:“不仅要去,还要去的漂亮,不然,我怎么做那郡守呢...” ------ 出使的时间确实赶的很紧,沈逸也感受到了,因为第二天苏乾就派人来唤他,要出使了。 所幸身在军中,沈逸孑然一身,没什么厚重行囊和包裹,带上了周二虎和李天问就离开了第三营,马杰因为受伤,则是被留在了军中。 军营之外,一支五百人的羽林军严阵以待,领头的正是苏乾,正与几位将军说着话,他身边随从所持的双边旌节,代表了他使臣的身份。 沈逸来了之后,李天问也随之第一次出现在朱震山等人面前,几位老将军似是认得他,都是招呼问候。 苏乾一惊,愕然道:“李天问?!” 李老头也有些惊讶,说道:“好小子,你是使臣?” 好...小子? 沈逸愕然的看向李天问,若是一般的关系,大概李天问只会点头回应,而不会用“好小子”这样别扭又突兀的称呼。 苏乾惊讶了一会,方才解释道:“之前与小友说过,老朽也是澜沧郡人士,老朽与李天问,十多岁的时候便认识了。” 十多岁就认识,如今两人都年过四十了,算起来,足足是三十年的交情。 其实当初李天问到朝廷做供奉,也与苏乾不无关系,甚至赵明月能拜他为师,也是李天问看了苏乾的面子。 咝.... 沈逸看看李天问,又看看苏乾,看着两人唠起嗑来,心里惊讶莫名。 仔细想想,澜沧郡出人才啊!这一文一武,都已经做到大周巅峰,他那学生良平安,头脑也着实不错。 “你去北辽做什么?”那边苏乾看着李天问问道,同时心底也多了一股底气。 别看周帝派了五百羽林军随从护卫,但其实深入北辽之后一切都说不准,五百人,哪够北辽打的?这五百人多半只是仪仗队的作用。 而此时多了个李天问,苏乾突然觉得很有底气。 李天问顿了顿,说道:“道友求我保护他,我勉为其难去的。” 沈逸一撇嘴,说道:“那我不求你了,你回去吧。” 李天问一滞,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苏乾看着两人哑然失笑,也不知道沈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到底没有多问,说道:“若是无事,这就出发吧。” 沈逸点了点头:“走吧。” “沈小子,大胆去,蛮虏敢怎么你,老子肯定给你报仇。”丁威骑在马上,大大咧咧地说道。 沈逸摇头失笑道:“您就不能盼点好的。” 丁威嘿嘿一笑,说道:“等仗打完了,回京城再请你吃酒,你这小子老夫看的中!” 此言一出,沈逸与苏乾都忽然沉默下去,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朱震山大抵是听苏乾说了些内情,上前拍了拍沈逸的肩膀,说道:“一路小心,到时间没回来,老夫自会带兵来救。” 沈逸一拱手:“诸位将军关照,小子在此谢过,咱们来日再见,都请回吧!” 说罢,沈逸朝苏乾点了点头,苏乾一挥手,扬声道:“出发!” 明晃晃的使臣旌节打头,五百羽林军分作前后队,将苏乾和沈逸等人护在中间,一行人告别了中军大营,缓缓向中楼而去。 丁威遥望大队远去,问身边的朱震山道:“老朱,你说这谈和之事,能不能成?” 朱震山也没在意丁威没喊他朱帅,微微摇头道:“不好说啊...不过沈小子聪明,苏乾也明智,该是有些把握。” 丁威忿忿道:“这两个皇子没一个像样的,要不是他们何尝会打到这个地步?直接把中楼一锅端了!” “嘘!”朱震山示意丁威噤声,驳道:“我们只管打仗,其他事就别管了。” 中楼城外,半边黄土,半边山脉,分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在这道界限两边,各自驻扎着辽周的大军,越靠近中楼,越听见战马嘶鸣,刀声阵阵。 苏乾示意前头的随从持使臣旌节前去喊门,那随从去了没过多久,只见城楼上有人与他对话,仅仅片刻功夫,城门便轰然大开。 那随从回来传了话,大队人马又往中楼而去。 可行到城外,却被拦了下来,领头的辽人道:“只准带一百人,其他人不准进城!” 苏乾眉头一皱,但也不多犹豫,带五百人与一百人,其实没多大区别。 “留下一百人,其它人回去大营吧。”苏乾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第671章 辽王 “苏大人,可是...” “不用可是了,回去吧。”苏乾摆了摆手,打断了羽林校尉的话音。 校尉没办法,此行苏乾做主,只能照办。 等到随行的羽林军走了一大半,辽人才放大周的使团进城,沈逸一直骑在马上没有说话,一进城,他便感受到了城中的辽人野兽般的目光,有的辽军,甚至隔空挥舞着弯刀,挑衅的意味十足。 既来之则安之,沈逸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前行,反正那些草原话他也听不懂。 出乎意料的是,中楼的守城大将,也是这十万援军的主帅并没有见他们,只是派出了一支千人队跟着大周的使团,便让他们从北面城门离开了。 “看来辽人的皇帝早有准备。”苏乾骑在马上,望着四周包围着他们前行的辽骑说道。 沈逸耸了耸肩道:“也好,省事,不然还要在这中楼等上许久。” 苏乾喟然一叹,“不知康王如何,若是...恐难谈成。” 此行既要挑拨北辽内乱,也要谈平两国争端,起码要保持暂时的互不相犯,但如果被擒回去的康王死了,那就不太好谈了。 沈逸想了想,说道:“我想康王应该知道如何保命。” “你们干什么!我是大周的皇子!我是皇子!” 草原深处,某处建筑之中,一身华丽铠甲不翼而飞,只剩沾染上污渍的华服,满头长发披散,双眼惊惧的康王奋力的反抗着即将绑上身的绳索。 “啪!” 面前的辽人直接赏了康王一巴掌,直接把康王给打懵了,偏着头难以置信。 巴掌?有人打他巴掌? 他可是大周的皇子!高高在上的皇子! 正要破口大骂,可看清面前人的长相,康王又瘪了下去。 打他的是辽人,他现在不是在大周,而是在草原之国,北辽的国都,兰讷尔克。 “少给我废话!王上要见你!”辽人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骂道,唾沫星子飞了康王一脸,同时又下令其他人绑快点。 辽人丝毫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将康王绑了个严严实实,带了出去。 康王神色颓丧,不知道将要见到的北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又会怎样对待他。 自从当日被俘,被辽人带回中楼之后,康王第一时间自报家门,大喊着自己尊贵的身份以求保命。 果不其然辽人没有杀他,可也没有放他,直接派人将他带回了兰讷尔克,将他关在刚才的建筑中,每天只给他少量的肉食和水,暗无天日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 重见光明,康王的双眼被阳光刺的紧闭许久,再睁开时,人便愣住了。 他看到的场景,让他难以相信这里是北辽,而不是大周。 长长的街市,热闹的吆喝声,不时有马车奔过... 马车?! 康王双眼大睁,蛮虏还会用马车?! 惊讶的不止这些,当康王看见辽人的皇宫的时候,就更加惊讶了... 金瓦红墙,有些不堪的漆刷水平,分作三门,略显矮小的宫墙,简直像是偷工减料后的大周皇宫... 康王愣住了,一直愣愣地被带进了宫墙之内,才稍微回了回神。 相比仿冒的极像的宫墙,这宫里的大殿就...略显寒酸。 没有大周皇宫那般大气磅礴,顶多...也就跟三品官员的宅邸差不多。 面积是有了,但建筑水平还是差了太多。 被推搡着进了大殿,康王一眼看见,那仿冒的“龙椅”上,坐着一名年轻辽人,两条腿上一左一右还坐着两名女子,而那些女子的容貌长相,定是中原人无疑。 “跪下!” 康王身后的辽人一腿踹在他膝窝上,踹的康王吃力一跪,堂堂皇子,跪在了辽人皇帝面前。 旋即那辽人右手成拳放在心口,弯下腰极度恭敬道:“王上,这就是那自称是中原皇子的人。” 辽人皇帝挥手赶走坐在腿上的两名中原女子,打量起康王来。 跪下的康王,倔强地抬起头咬着牙去看年轻的北辽皇帝,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与常见的辽人不同,辽王的身形不属于壮硕的类型,只显的精干,年纪绝不过三十,甚至连二十五都未必有。 生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高足比康王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四肢精壮,似有一股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 整个人孔武有力,气宇轩昂,与康王见过的辽人大为不同,这是一个富有力量的....草原美男子? 唯一破坏这份俊美的,是他脖下,一条从下巴一直弯曲延伸,直到衣领之中还未断绝的伤疤,那一定是一道几近致命的伤... 这辽人皇帝,身上穿着一色淡黄的长袍,虽是形状与一般辽人无二,但那袍子的质地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落在康王的眼中,他也暗自吃惊,这分明是上好的大周丝绸,辽王明显想仿制龙袍,但制龙袍的丝绸,靠在北境劫掠是不可能抢到的。 康王看了许久,辽王也看了他许久,他忽然笑道:“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的客人?松开他。” “是!”辽人丝毫不怕康王能做出什么伤人性命的举动,直接用刀割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康王惊愕地甩了甩手,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发愣间,辽王已经走了下来,他一手扶住腰间的弯刀,眼如鹰隼,那豪迈冷峻的气势,非是一般辽人可比。 “你说你是中原的皇子,怎么证明?”辽王抚着弯刀,站定在康王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似是辽王那一笑让康王心里有了底,强装气势道:“哼,我何须向你证明!你最好放我回去,不然我大周雄师必将踏平...” “唰!” 刀光一闪,康王两鬓的散发轻飘飘的落地,辽王收刀回鞘,一切只在康王一眨眼间便发生了。 “我认为你是我的客人,”辽王忽然发笑,那笑声万分豪迈。 “但我觉得客人应该尊重主人,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礼仪吗?对不对?” 望着辽王可怖的笑容,康王跌坐在地,整颗心都在发抖,方才那刀尖再近一寸,他的双眼就要瞎了! 站在康王身后的辽兵看着他的丑态大声发笑,却被辽王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认真站在一边,不敢出声了。 “我在问你话。”辽王接着说道。 康王猛然惊醒,四处一望,忽然手在身上摸索起来,片刻在脖颈间一揪,一枚玉佩出现手上。 康王激动且颤声道:“这,这是父皇赐我的玉佩!我是赵元成,我是皇子!你信我!” 第672章 抵达兰讷尔克 皇家的玉佩,当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这枚通体黄白相间的玉佩品相绝佳,浑然天成,正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玉麒麟,背面则是康王的名字。 “赵元成。”英武的辽王随手翻看两眼玉佩,问道:“你觉得我会杀你吗?” 跌坐在地上的康王脸色猛的一变,大惊道:“我们两国可以谈判!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谈判?对,谈判。”辽王笑了笑,又问道:“可谈判是我先提出来的,那么现在,我派去的使臣呢?他们好像并没有回到大辽。” 康王的表情凝固,回到大辽...怎么回,那突尔克都已经被砍了,还是在大军临行之前被用来祭旗,康王眼睁睁看着他人头落地的... 随手将玉佩扔了回去,辽王似是随口问道:“他们死了吗。” 康王一颤,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是死了,都是沈逸杀的!我们可以交换,用沈逸来换我!” “沈逸?”辽王眼睛一亮,淡淡道:“我倒是希望你们中原的皇帝派人来谈判。”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康王受惊大喊,他想来用一个臣子换他这个儿子,周帝肯定是舍得的,能换皇子回来,那也是沈逸的荣幸! 他赵元成这般抬举他,已经是以德报怨了! 辽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紧不慢地看了康王一眼,挥手说了几句康王听不懂的草原语。 只听几名辽人大声应是,又揪着康王出去,康王激动大喊:“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可以谈,我们可以谈...” 嚎叫声越来越远,直至不见,辽王眼睑低垂,似在思考什么。 “中原的使团到哪里了?”良久之后,辽王开口问道。 那辽人侍卫说道:“已经过了南京道,不日就能到兰讷尔克了。” 辽王背着手沉吟,片刻又问道:“上次传来的消息说,中原领头的是谁?” “苏乾,据说是中原一位很有权力的大臣。”辽人侍卫应道。 辽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而那辽人却放低了声音道:“王上,等他们到了,要不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辽王眼神扫来,即便只是一个平淡的眼神,却让站在他面前的辽侍卫身子一抖,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的相处方式很奇怪,至少比起大周来说是这样。 不管是侍卫还是什么人,任何人都可以在辽王面前畅所欲言,甚至人人都配着刀兵,接近到辽王两三步的距离之内。 “等他们到了,立刻带来见我。”辽王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便转头离开了“大殿”,也不知是要去何处,没有人跟随,也没有人发问。 “呼...” 辽人侍卫缓缓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飞也似地跑了。 -----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一支蜿蜒的长队,踏着青草而行,沈逸一行人已经连赶了十天的路,此时已经接近了兰讷尔克。 自从离开北境进入草原,越往里走,天气便渐渐转寒,景致也豁然开朗。 巍峨高山直插入云,千里云海,一眼望不到边,连绵的草原,不时经过一些牛马祟驴,看上去便让人心情放松。 景色虽好,也有不便之处。 北辽茫茫草原,一眼望不到头,并不像中原大周这样设有官道,脚下能踩的都是路,也没人会去划出道来,不是经验丰富的牧民,迷失在草原的可能很大。 而草原上的旅居部族,经常会整个部族挪动位置,一路上来就遇见了不少搬迁的部族。 而他们进入草原之后,运气也不怎么好,第一天宿营的时候就遇到了狼群。 具体的数量不知多少,辽人大概也是有意为之,名为护卫,暗里却故意放开缺口让狼冲进了大周的营地,在一旁颇有兴致的看着。 辽骑兵名为护送,实则也是监视,全程不论日夜星辰,都有人盯着大周的使团,而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甚至让人觉得他们下一秒就会杀上来。 尤其是其中一个山羊胡子扎着辫的辽人,更是一整路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沈逸和李天问,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领头的辽骑懂中原语,也跟苏乾交流过几句,似是对自己身为大辽人很自豪,谈起草原来便神色飞扬。 沈逸也由此得知了一些草原的基本情况。 大周所有的草原地图,都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做的粗略版,现在草原的形势早已大变。 从蛮虏变成了辽国,行政区域也较于之前有了比较明显的划分。 北辽的国都名为兰讷尔克,从那辽兵的口中只能得知以首都兰讷尔克为中心,整个草原划分成四块,兰讷尔克便是京,以东南西北方向为名,划出四京道,再细致的,那辽人便没有说了。 谈的最多的还是他们的王上,每每谈到这位望着,那辽兵眼中总是带着狂热的崇敬之意,说什么他们的王上能一人杀光一整个狼群,从一个小部落,慢慢吞并了草原上零零散散的其它部落,最终成为整个草原的王云云。 而那辽兵也毫不客气的说,王上终有一天会吞并整个中原。 羽林军当然为之不忿,但苏乾也尽力克制着他们的情绪,这次毕竟是来和谈的。 沈逸从心底是不信这个可能的,北辽的国土充其量只有大周的三分之二还不到,人口更是无法跟中原比拟,物资又匮乏的情况下,很难一口气把大周给吞下来。 起码在周帝在位时,应该是这样。 第十一天,沈逸终于见到了辽人一路上吹嘘不已的兰讷尔克,此刻,他心中对那位被辽人奉做神明一般的王上,也有些好奇心,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讷尔克作为北辽的首都,并没有高耸的城墙,如果那一排土墙也能算城墙的话,勉强可以称其为有。 没等大周使团进入,兰讷尔克便奔出来一队骑兵,来人与护送大周使团的辽骑兵碰面,交待了几句之后朝着大周使团的阵容喊道:“你们,停在外面,使者跟我来!” 第673章 你好沈逸 大周的使团从原本的五百人,已经削减到如今的一百人,除去侍礼随从,真正的使者其实只有两位。 身为正使的苏乾,和副使沈逸。 只带使者,即意味着只有苏乾和沈逸两人进城。 “不可!”随行而来的羽林校尉听见辽人说的是中原语,立刻就出言反驳。 一个是朝廷左仆射,一个也是官场新星,这两人独自去见辽王,万一发生些意外,后果谁来承担? 到时候苏乾跟沈逸回不去,而他这个校尉回去了,那一样是死路一条,相比之下,他肯定想要跟着。 “轮得到你反对吗!”兰讷尔克城里出来的辽人骑兵冷哼一声,说了几句草原语,顿时间拔刀声四起,围在四周的辽骑兵全都拔出了弯刀来,围着大周的队伍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苏乾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沈逸。 沈逸四周扫了一眼,耸肩道:“要杀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苏乾点了点头,他也晓得这个道理,只是担心沈逸初来乍到会怯场,如今看来幸好是没有。 “你们留下。”苏乾淡淡说道,与沈逸一同驾马出了队列。 进入北辽皇宫的路程,沈逸的心思就和康王如出一辙,这整座兰讷尔克,完全就是在模仿大周,或者说,模仿中原。 而且此番北进草原,他发现北辽会说中原话的不少,这一切不往深了想还没什么,一旦往下想便细思极恐。 北辽想侵吞大周,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切在往中原靠拢,大概是为了日后掌控的时候省去一些麻烦。 同行的苏乾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进入皇宫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殿里,辽王正拿着几张羊皮纸看着,也不知羊皮纸上记录了些什么,一名辽人走了进来,说道:“王上,中原人带来了。” 辽王一听,放下羊皮纸淡淡道:“带进来。” 不多时,苏乾与沈逸被几名辽人带着走进大殿,见到辽王的时候同样惊讶,这也太年轻了! 看着年纪大概只有二十四五的辽王,沈逸心想这样年轻的人能统一草原,难道就是“拳怕少壮”? 辽王的眼神同样扫过两眼,先是看了苏乾几眼,又转向沈逸,眉头挑了挑,多看了几眼,似乎也在为沈逸的年轻而感到惊讶。 “欢迎你们,我的朋友。” 不等苏乾和沈逸行礼,辽王先从位置上走下来,主动与两人打着招呼,让两人措手不及。 苏乾微笑拱手道:“苏某有礼了,此番我等为寻求和平解决争端而来。” “我明白,”辽王大方地挥了挥手,自来熟地拍了拍苏乾的肩膀,示意两人落座。 辽人的座位与中原不一样,地上铺着厚厚的坐垫,上面再盖一层刺着花纹的毯子,再配上一张矮桌,便是辽王的赐座。 两人刚刚坐下,又有人来上茶,突兀的是上茶的并不是什么标致的侍女,而是五大三粗的辽人。 那辽人手里端着小茶壶,在苏乾面前的矮桌上放下一个金色的精致茶杯,顺着壶口倒出来的“茶”带着浓厚的棕色,随之还有一股甘甜的香味传出。 沈逸认得出来这是草原上盛行的奶茶,苏乾却不认得,略有些讶异的样子。 那倒茶的辽人看着苏乾好奇,脸上起了一抹鄙夷之色,手上故意一倒,壶口奶茶急出。 苏乾眼疾手快,年轻时也是练过武的,一下纵起躲开,带翻了面前的矮桌,长袍上还是沾了些许茶渍。 苏乾抖了抖长袍,接着眉头一皱,如何看不出来这是辽人故意在给他们下马威。 “真是抱歉。”那倒茶的辽人装作不小心的样子道歉,可脸上的笑容却看不出来半分歉意。 苏乾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辽王道:“大辽对待朋友的方式,老朽算是领教到了。” 倒茶的辽人一愕,看向辽王,辽王的脸色此刻有些阴沉,望了他一眼,招了招手。 带苏乾与沈逸进来的那几名辽兵见状立刻上前制住了倒茶的辽人,茶水撒了一地,那辽人大惊失色,慌忙地用辽语说着什么。 而辽王看也不看他,几名辽兵见状,拖着他就往外走。 然而还没走出大殿,辽王又是一声大喝,说的依然是沈逸两人听不懂的辽语。 转头看去,只见那辽人大惊失色,而他身后的辽兵果断抽出弯刀,手起,刀落。 一颗人头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那里,苏乾与沈逸惊愕不已! 一言不合就杀人,甚至都没等拖出大殿,直接在殿内就剁了! “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只是他个人的行为而已,这是我的歉意。”辽王看向苏乾,又接着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灿烂阳光,像是那辽人的死,与他丝毫无关。 苏乾万万没想到,辽王二话不说,就将那辽人在他们面前剁了,他还以为做多就是打几板子而已。 毕竟大周和北辽敌对,战事才刚刚停下,辽人对大周有敌意,实属正常。 沈逸心里思绪涌动,果然能做到这个位置的,绝对不是无能之辈,就这分杀伐果断的本事,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刚到北辽国都就出了人命事,苏乾看不清辽王的路数,但心底已有了准备。 这次的谈判,恐怕不会太顺利... 此刻他更担心起康王的生死,辽王对同族都说杀就杀,更何况是一个俘虏... 辽王看了苏乾一眼,忽然说道:“你的衣服脏了,回去换换吧。” 苏乾的下摆确实染了茶渍,可这时候... 辽王接着说道:“不是还有一位副使在这,谈判也不急在一时。” 苏乾看了沈逸一眼,沈逸朝他点了点头,苏乾只好先行离开。 苏乾离开之后,辽王突然跟着招了招手,把大殿中的人都驱退了,整个殿中,只剩下沈逸和辽王两人。 沈逸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辽王别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少爷我可是纯纯的爷们... 辽王站定在沈逸面前,好生瞧了他一阵,忽然说道:“你好啊,” “沈逸。” 第674章 平分天下 “客气...”沈逸话说了一半,又猛地惊醒。 沈逸? 他分明还没自报家门,一直都是身为正使的苏乾在说话,他何时说过他的名字? 一路上,也从未有辽人问过他的名字,此刻,辽王却犹如神机天算似的说出了沈逸二字。 沈逸抬起头,匪夷所思地看着辽王,“你认得我?” “当然,”辽王微微一笑,笑地很灿烂,只是在沈逸坐着的角度看去,辽王下巴那一道伤疤甚是骇人,遮住了那笑容的灿烂。 “我不仅认得你,还知道你很多事。”辽王忽然转身,走回了王座之上,拿起桌案上的羊皮纸,像是读报纸一般,念出沈逸的各种事迹。 “开遍中原的钱庄,任何一家,都能拿出无数白银。” “从低贱的商人,到监察使,你只用了一年。” “凤兴郡的时候,你做的很不错嘛。” “....”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从辽王口中念出来,虽然他说的多是沈逸去了京城之后的事,但这,也足够在沈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闻名已久。”辽王笑了笑,将手中一张羊皮纸翻转过来,面向沈逸。 定眼看去,一张模糊的画像,虽然纸张和画功都粗糙了些,但还是能看出是此刻坐在这的沈逸无疑。 沈逸双眼大睁,这,这... 辽王似乎有天生的好动因子,又走了下来,面向沈逸伸出一只手。 “归顺大辽吧,沈逸。” 外面是晴空万里,沈逸心里,却是雷霆霹雳。 归顺...大辽? 面对突然抛出的橄榄枝,沈逸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为什么辽王对他如此了解,为什么辽王要招揽他... “为什么?”心中如此想,沈逸便如此问了。 “因为我们是天生的朋友,”辽王笑的很和煦,让人生不起半点敌意。 不得不承认他很英俊,在抵达兰讷尔克,甚至在走进大殿之前,沈逸都想过这位辽王会是怎样的形象。 他想过会是像特穆尔那样的彪形大汉,又或者是周二虎那样的壮硕男子,万万没想到是眼前这位既年轻又英俊的形象。 此刻他的笑容,更难以代入,他会是统领着残暴嗜血的辽人的王。 “我们可以一起做一番大事。”辽王接着说道。 他居高临下,手依然保持着伸出的姿势。 对于突如其来的橄榄枝,沈逸有惊讶,有骇然,唯独没想过答应。 对“天生的朋友”这种说辞,沈逸不为所动。 他又不是混帮派的社会人,这种说辞对他没有作用。 “我是大周的使臣。”沈逸冷静下来,淡淡说道。 没有明言,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拒绝的意思。 辽王收回了手,却没有恼怒,反而笑说道:“你们的皇子,赵...元成?他在我手上。” 沈逸端茶的动作一顿,这是此行的要事之一,把康王换回去。 听辽王的意思,受罪没受罪不知道,但应该还没死。 辽王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知道他是如何求饶的吗?” 沈逸看着辽王,说道:“愿闻其详。” “他说,”辽王一指沈逸,笑得很开心,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他说你杀了突尔克,周国可以用你来换他,把你交给我们处置。”辽王说着说着,笑得越发放肆张狂,最终发展成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你觉得你是周国的使臣,但是在中原皇族眼里,你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人!” 片刻,辽王面色一变,变得无比严肃,冷冽道:“你的性命被别人当作筹码!连那样的废物,都可以换你的命!” “咔...” 手中的精致金杯,被沈逸捏开一道裂缝。 他面无表情,但心境已然显示出来。 凭心而论,康王的话并不能作数,任何决定,都要周帝说了才算,但此行明面为救他而来,自己却被他反手出卖,这种感觉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金杯被沈逸毁了,辽王却一点也不心疼,反而笑道:“只要你归顺大辽,就没有人能再威胁你的生命,只要你愿意合作,哪怕这天下,我都可以和你平分!” “沈逸,我们是天生的朋友!”辽王再度重复说道。 直接开出了最高的价码——平分天下。 不得不说,十分诱人。 沈逸有理由相信,凭借他拥有的科技树,加上北辽本就强悍的骑兵,虽然草原上物资匮乏,但只要时间充足,吞并大周,并不算是太遥远的梦想。 但是,他依然没有一点要答应的想法。 不声不响之间,辽王抄了他的底,想想都不寒而栗。 一来便如此激动的提出要跟他“平分天下”,太突然,太不合理。 他从不相信,会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华夏历史上也不乏有提出过“共分天下”的皇帝,像是为了对抗侄子朱允炆的朱棣,以平分天下为筹码向宁王借兵,等夺了天下,反手就卸了宁王的兵权。 平分天下?何来的美事! 在大周,沈逸尚且有些根基,在北辽,他人生地不熟,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共分天下? “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先谈一谈边境的问题。”沈逸放下已经有了裂痕的金杯,缓缓说道。 辽王鼻子里出气,哼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沈逸看他一眼,接着说道:“怕不怕,我都已经来了,既然坐在这里,怕与不怕,有任何区别吗?” 辽王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好!比那什么皇子,你要厉害的多,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是真。” 对中原的文化,这位辽王还真不少了解,沈逸正要说话,苏乾换了衣服复返回来,看着辽王哈哈大笑,还以为两人谈的很好,心里顿时有的底气,向沈逸投去赞许的眼神。 苏乾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方才的辽王,正想方设法地要拉拢沈逸。 苏乾来了,辽王对于归顺不归顺的事也决口不提,又邀请他坐下,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就是不跟苏乾谈正事。 苏乾心中疑惑,刚才在殿外还听见辽王的笑声,怎么他一进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第675章 我说了算(生病欠一章) 在辽王的宫殿待了小一个时辰,最终竟然是什么都没有谈成。 别说谈成了,压根是没谈! 每每等苏乾提起谈判的事情,辽王总能找到借口把话题绕出去,反手又扯出老远,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辽王一口一个朋友,作为东道主也尽了地主之宜,甚至邀请苏乾和沈逸两人在他的宫殿中住下,但安全起见苏乾还是婉拒了,回到兰讷尔克城外的营地去住。 出了宫殿,苏乾不解的问道:“小友,方才我听见你与那辽王相谈甚欢,可有谈到边境事宜?” 沈逸此刻也正想着心中的疑虑,闻言道:“没谈什么,左右也就是朋友那一套,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苏乾不疑有他,也不追问,沈逸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赵元成应该还没有死。” 自从苏乾到了军营之中,就发现沈逸对端王的称呼变成了直呼其名的赵元睿。 苏乾知道之前在赤霞盆地发生的事,清楚沈逸心中的愤懑,又是在京城之外,也不劝阻,但康王的称呼一直没变过,此刻也变成了赵元成,不知道是发生了些什么。 苏乾叹了一声,说道:“辽人怕是要狮子大张口。” 两人都明白,辽王借故拖延时间,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在消磨大周使团的心气,等到大周沉不住气了,北辽也可以得到更大的收获。 这个辽王看着年轻,却也是个心思老成的人。 说来都是因为康王,他一被擒,主动权便到了北辽手上。 原本两方打的有来有回,虽说还剩中楼三城没有夺回来,但是朱震山率领的大军也剿灭了三万北辽前锋军,算是彰显了国威,康王这一被擒,什么国威都没用了。 可惜的是大周手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来换的人物,本来若是擒了特穆尔,大概可以试一试,不过战场之上容不得留手,被叶双凡给劈了脑袋。 更可恨的是康王居然提出用沈逸来换他,言语之中大有让北辽报突尔克的仇的意思,沈逸没有说出来,心里已经记着了。 沈逸道:“明日赴宴时,苏老大可借着时机问问。” 苏乾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沈逸想了想,说道:“苏老,明日的晚宴我就不去了,想办法探探北辽的虚实。” 辽王十分热情,临行前告知两人明日将在宫中设宴,款待中原来的朋友。 突尔克等人去大周的时候,别说宴会了,连个好脸色都没见过,最后还把命丢在大周,这相比之下,北辽真是热情地过分。 苏乾思忖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下来,他作为正使必然是要到场,而沈逸此行来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谈边境的事,而是怎么去挑拨北辽境内的部族势力,早些做准备也好。 羽林卫跟随前往北辽的一百人被拦在兰讷尔克之外,扎营的同时,羽林校尉也担忧不已,等看到苏乾和沈逸完好无损的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草原处北,气温比之中原本就更冷,此时入了秋,到了夜里几乎是冷的彻夜难眠。 睡不着,沈逸便行出了营帐,一眼看见周二虎尽忠职守的守在营帐外面,就着篝火取暖。 周二虎见沈逸出来,问道:“少爷,怎么起来了。” 沈逸摆了摆手没有回答,靠着篝火坐下,转头看向兰讷尔克的方向。 城中火光零星,有些寂寥的味道,即便是大辽的都城,到了夜里也是冷清的很。 望着兰讷尔克,沈逸不禁去想,辽王为什么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刚见面的使臣就开始拉拢,甚至提出平分天下这样的条件,十分突兀又没有逻辑。 他既不是权势滔天的权臣,也不是手握兵权的大将,辽王为何要拉拢他? 难道真的仅凭他做的那些事? 那些事对周帝或许有触动,但对远在北辽的辽王,能有多少影响? 想不清楚,这位辽王给沈逸一种看不清门道的感觉,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精明如周帝,沈逸也自认为能捉摸个七八分,唯独这辽王是一点都看不透。 也许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吧。 那边李天问也没睡,似乎是跟苏乾在叙旧,此刻从苏乾帐中走出来,见到沈逸在那烤火,便走过来问道:“什么时候去找人?” 李天问要找的人,自然是苏玲珑,还是挺急切的,刚到兰讷尔克的第一晚就问了起来。 沈逸心想真见到苏玲珑的时候,还挺奇怪的,因为苏玲珑知道苏慕烟跟着他,而现在他又带着李天问来找苏玲珑... 世事真奇妙... 沈逸想了想,说道:“明天就去打听。” 苏玲珑在北辽,也是因为之前突袭入大周境内的小股骑兵用了她的毒药,至少她跟北辽军方是有着某种联系,但此刻她到底身在何处,仍是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早,沈逸便带着李天问进了城,因为羽林军的大营并没有挪动,并没有辽骑兵来拦着他们。 一天下来,沈逸惊讶的发现,城中除了辽人,其实有不少中原人,因此哪怕他们两个走在街道上,都并不突兀。 寻了一人问问,沈逸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中楼等城被辽人强行掳来的,而且并不是被作为奴隶对待,辽王赋予他们在兰讷尔克生活的权力,并告诫辽人不准无故找这些中原人的麻烦。 细问才知道,这些被掳掠来的中原人都有一个特点,要么是木匠,要么是铁匠,反正总有一门手艺在身上。 沈逸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句话,只是现在,中原的大周成了北辽眼中的“夷”。 沈逸望向那虽不辉煌,但在兰讷尔克中显得异常高大的北辽皇宫,目光凝重。 这位北辽王上的野心很大,而他似乎,也有与野心对等的能力。 这次谈判,能不能谈成两国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谈判的事情,苏乾比沈逸更急。 皇宫宴会上,比起大周宫廷之礼,一切都显得那么随意。 菜品很单调,羊腿羊排烤全羊,连烤羊鞭都上了,大辽的“大臣”们毫不顾及形象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吵嚷着,喝骂着,乱作一团。 而那位英武的辽王,并没有要管束的意思,反而搂着苏乾的肩膀,极为亲昵的碰杯喝酒。 这种气氛实在让苏乾难以接受,原本打算等到宴会差不多了再提出来,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苏乾放下酒杯,正色说道:“我们该谈一谈边境的事宜了。” “不,”辽王也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想要谈判,让沈逸来,我也只会和他谈,其他人,不行。” 苏乾一愣,旋即道:“老朽是大周正使,不论是关于边境还是关于康王...” “我不管你们的规矩,”辽王笑了笑,说道:“但在我的地盘,要守我的规矩。” “大辽,我说了算。” 【作者题外话】:不舒服,欠一张明天补 第676章 谈判(上) 谈判不跟正使谈,非要找副使,这是苏乾万万没想到的。 但正如辽王说的一般,现在是大周的使团在他的地盘,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像当初的突尔克想见周帝,却硬生生被挡在宫城外一样,没有多余的选项给他选择。 此刻的苏乾,也是这般境地。 北辽手里攥着康王的命,又占领着三座城池,而大周什么筹码都没有,这就叫做人在屋檐下。 宫廷里酒宴正酣,而沈逸才刚刚走出兰讷尔克,要回到城外的羽林军营地去。 一天下来,收获着实不少,虽然没有了解到什么机密事情,那但那些人尽皆知,且为人传颂的故事是听了不少。 北辽的政治机构很奇怪,他们虽然有仿造的皇宫,却没有朝廷,更没有官员。 大周官场,分文武两派,辽人根本不分,他们只有一类人——能打仗的勇士。 而统领这些勇士的则是他们各部族的酋长,辽王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召见这些酋长,吩咐他们办事。 至于辽王平时是怎么维系这些酋长对他的忠诚,有人说是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辽王每过一阵都要找这些酋长打一架,打赢了就行。 也有人说是辽王给他们草场之内的好处,以利字维系,还有其他种种比这两还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沈逸干脆没听。 总之是没有一个靠谱的消息,沈逸也没往深了打听,免得暴露。 总结下来,沈逸发现当初出使大周的突尔克那天在天牢中并没有吹牛,很多他说的都是实话。 比如他们突尔部是“草原第二强大的部族”这番话。 北辽草原上光是叫的响名号的部族就有近百个,还有其他零零星星的附属部族更是不知凡几,而这当中最出名的三部的酋长,就是当今北辽草原上最尊贵的三个人。 第一部自然不用说,就是辽王自己的纳兰部,据传这支纳兰部最开始的势力在草原连前十都排不上,硬生生在辽王的带领下统一了草原。 第二、三,则是突尔部和特穆部,两个部族都是原本草原上的大部落,被辽王统一之后私下里也是明争暗斗,具体谁第二谁第三,也没人说的准。 这两个部落斗不过辽王的纳兰部,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据说突尔部原本是最不服辽王的部族,结果是被辽王血洗了部族的一整个分支,杀鸡儆猴,这才老实了下来。 但好笑的是突尔部归顺了之后除了辽王,依然是谁都不服,自认是纳兰部之下的“第二大部族”,且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同受辽王重用的特穆部争风。 虽然不至于三足鼎立,但突尔部与特穆部的不和由来已久,沈逸心想切入点已经出现了,就看怎么去使冲突更激烈了。 北辽国内的形势了解了不少,遗憾的是还没打听到苏玲珑的下落,兰讷尔克的人,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草原人,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难道苏玲珑不在兰讷尔克? 或者阴差阳错,又回大周去了? 正想着,周二虎忽然进来说道:“少爷,有辽人来找你。” “找我?”沈逸愣了愣,看了眼天色,苏乾也没回来,现在北辽宫廷应该在举行宴会才对,找他干什么。 出去一瞧,是之前见过的,皇宫里的辽兵头子。 那辽兵头子见到沈逸出来,指着他大声道:“你,王上要见你。” 又是辽王。 这个十分莫名的辽王让人猜不透,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苏乾去赴宴了还要找他。 该不会是想在苏乾面前拉拢他,离间他跟大周的关系吧? 这边挑拨还没动手,反让辽人给挑拨了? “快点!”辽兵头子见沈逸没有动作,不耐地催促道。 多想无益,一去便知。 沈逸骑上马,心想以苏乾的智商也没那么容易听信辽王的话。 进了宫廷,还是那处大殿,只是比起之前的冷清不同,今日格外热闹,放眼望去地上已经躺倒了不少醉汉,有的人还在大声呼喝着拉酒,与大周皇宫每个人都恪守礼仪的反差极大。 再看一眼,沈逸发现苏乾竟坐在上首,辽王王座的右前方,当真是被当座上宾对待。 见到沈逸来了,辽王招了招手,示意沈逸去他左前方坐了。 一杯酒送到沈逸面前,这次上酒的,是正儿八经的侍女了,而且是中原侍女,估计也是辽军从北境抢来的。 辽王端起酒杯,说道:“你们好像很着急谈判,但我想跟你谈,应该会比他有趣一些。” 沈逸与苏乾对视了一眼,只见苏乾一脸难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举杯与辽王碰饮了一杯,辽王哈哈大笑,说道:“既然是谈判,那就开门见山,我就先说我的要求。” 苏乾眼睛一亮,果然沈逸来了辽王就愿意开口了,顿时道:“请讲。” 辽王头也不转,只是看着沈逸,说道:“只要中原释放我们的使臣,将中楼三城交与大辽,我可以保证,至少三年之内停兵休戈,绝不再攻中原。” “同时,大辽愿以牛羊千匹、汗血宝马百匹送与中原,以示两国修好之意,而且和亲可以照常进行,希望我们能长久地和平下去,正好你们的皇子就在这,就让他在这迎娶我们草原上的明珠吧,回去,你们再把公主嫁过来。” “不行!” 辽王刚说完,苏乾就一口拒绝,辽王提的三个要求,大周根本做不到。 北辽的使臣突尔克早就已经死了,只是没有人给北辽传达这个消息,现在再让大周把突尔克还回来,那是骨灰都找不到了。 第二个,辽王居然让大周将中楼三城交给北辽,这是与开疆扩土截然相反的帝王耻辱,这是割地求和! 就算苏乾答应,周帝也绝不可能答应! 虽然中楼三城暂时被北辽实际控制,但一旦谈判崩裂,大周依然会发兵夺城! 至于第三个... “想都不想就拒绝,那你们的谈判未免太没有诚意了。”辽王笑着喝了一杯酒,不再说话了。 苏乾心头无奈,谈判要一步一步谈,哪有上来就越过底线谈的? 第677章 谈判(下) 坐在苏乾对面的沈逸没有开口,心底对这位辽王更是捉摸不透。 不久前辽王还说要跟他平分天下,干一番大事,结果到了今日,就又是许诺不攻大周,又是希望长久和平。 要攻大周的是他,说要和平的也是他,一时间,让人猜不透哪个才是他的真正想法。 想用牛羊、宝马就换三座城池,未免是狮子大开口了。 “辽王似乎以为是北辽战胜了,我想辽王是搞错了,现在是大周大胜,全歼了你们的三万前锋军,所谓停兵休戈,对大周并没有多少诱惑,”沈逸淡然开口,说道:“陛下希望和平,才派我们来谈判,如果和平是用不对等的代价换来的,陛下绝不会答应。” “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北境,谈不妥,这三城迟早是要打回来,中原礼仪之邦,我们爱好和平,但如果没有办法得到和平,我们也不畏惧战争。” 谈判之前,展示一下肌肉是必须的,周军在边境其实没有十万兵,甚至连原本的八万兵都损失了部分,但此刻沈逸必须这么说。 辽王没有说话,只瞥了苏乾一眼,旋即道:“我想你也搞错了,我提出的,是要求,而不是在求你们中原,如果中原人心意已决,那么到时,只好在沙场上见了。” 沈逸没有作声。 辽王又道:“中原有十万兵,我大辽,亦有四十万勇士,猛将千员兵卒如云,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刚到兰讷尔克,二十万大军就已经往中楼去了,你们不愿意答应大辽的条件,那就看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苏乾闻言,心里顿时打了个颤。 来之前中楼就已经聚集了十万辽军,再加上支援的二十万大军,总数岂不是到达三十万?! 这是要全面开战啊! “那就沙场上见吧。”沈逸二话不说,根本不退让,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苏乾大吃一惊,这谈判哪是这么谈的?上来没说两句就要开打?沈逸怎么说的这么轻松!?这两人都吃了炮仗了? 但毕竟此刻是北辽先放了狠话,苏乾也不会去驳斥沈逸,厉声道:“北辽有大军,我大周何尝没有壮士,莫说四十万,便是五十万六十万,我大周也打得!” 辽王眉头一挑,又问道:“事实证明,我们的勇士随便就能打进周国,而你们的大军,何时开进过草原?你心里真的这么有底气?” 苏乾愕然无语,嘴硬不可怕,就怕没有现实来撑腰... 北辽无数次南下打草谷是真,入侵澜沧郡也才过去不久,而大周确实没有打进过草原,虽然原因有很多,但这是现实。 沈逸颔首点头:“辽王说的不错,以我观之,辽人还算英勇,但论起战法谋略,不如我大周武将之万一,战场上的胜负,靠的绝非只是兵之多寡,而在于三军统帅的勇猛和韬略,或许下一次,我再来与辽王相见时,便不再是使臣这样的身份,而是上朝天使。” “这番话可能有些无礼,但却是肺腑之言,还请辽王....见谅。” 说罢,沈逸站起身来,说道:“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明日我等便告辞回朝。” “兀那中原人!不知好歹,有胆子就来试试!” “竟敢侮辱王上!我砍了你!” 说话间,下面喝酒的草原大汉们像是听懂了沈逸掷地有声的一番话,纷纷抄着生硬不流利的中原话破口大骂。 沈逸对于大周的军队,虽然不至于认为他们所向披靡,但确实有信心。 至少在朱震山这些老将还在的时候,绝不至于被北辽打的节节败退。 他欣赏着愤怒的北辽蛮虏,不为所动,苏乾十分为难,想说这不是大周使团的决定,但又不好在这退让,那就像是露怯一般。 等沈逸欣赏够了,方才抱拳告辞,朝辽王淡淡开口说道:“告辞,辽王,拭目以待。” 下面的草原勇士怒气冲冲,想要上前,辽王却是脸上古井无波,压压手,立刻压住了下面的喧哗声。 “不着急,我想你们的意见都还未统一,或许在我大辽宫殿之内不好商谈,不如定下了意见,明日再来回答我。”噙着开朗的笑容,辽王也没有挽留沈逸,挥手让二人离开了。 “小友,怎可如此胡来啊!” 一走出宫殿,苏乾就迫不及待地发问:“若两国真的全面开战,届时会有多少人丧生?小友自己的第三营,如今只剩百余人难道忘了?” “我没忘。”沈逸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是怎么死的。” 苏乾追上去的脚步一滞,心里暗叹,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苏乾劝道:“如今康王还在他们手上,若是大战起,朝廷必有忌惮!” 沈逸摇头看他,说道:“苏老,你也是一代名臣了,怎么出了大周,就糊涂了?” “老朽糊涂了?”苏乾愕然道:“哪里糊涂?” “咱们现在在北辽,不是在大周,你真的以为辽王说什么就是什么?”沈逸说道:“谈判的时候,展示实力是必须的,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而就像我虚报北境有十万军一样,辽王说的,也未必是真的。” “苏老你只想到了后果,却没想这个前提存不存在,”沈逸边走边问,说道:“北辽最初被陛下厌恶,是什么原因?” “当然是侵犯我大周边境。”苏乾直言道。 沈逸再问:“对,那苏老想想,辽人为什么要侵犯边境?” 苏乾道:“多为打草谷。” “对啊,辽人侵边就是为了劫掠粮食,说白了,他们草原物资匮乏,农耕又极落后,别说军饷了,就是粮草都是个大问题,之前丁老将军劫过他们的粮道,三万人的九岗,才配送几百头羊。” 沈逸缓缓说道:“此刻又是秋季,再过两月就要入冬,别说三十万兵,就是现在中楼那十万兵,粮饷也未必配的全,三十万出征?做他的春秋大梦!” “他让我们回去商谈,看似在给我们退路,实则,他自己也撑不住这个压力硬说狠话,辽王很清楚,打仗不是光凭一条命就行的事情。” 第678章 突尔部上门 被沈逸这么一分析,苏乾也想明白了,每年冬天都是辽人打草谷最厉害的时候,这时候游牧民族的粮食是个大问题。 说白了,连部族的粮食都供应不上,几十万大军的粮食问题,又何尝能满足? 细细想想,北辽和大周的问题恰恰相反。 大周光是江南道便是天下粮仓,足够供应整个大周的粮食,大周缺的是军费,是银子,这两年在沈逸的运转下也好转了很多。 而辽人缺的,恰恰就是粮食,不管是蛮虏还是战马,冬季食量大,光是行军耗费的粮草就是个大问题。 大周不想全面开战,北辽就算想,也未必有那个实力,起码在即将入冬的今年没有。 被沈逸一说,苏乾老脸有些窘迫之色,说道:“辽人的作风特殊,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说完苏乾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可康王到底还是在辽人手里,这个筹码我们很难办。” 康王? 沈逸笑了笑,康王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拿他换自己性命的人,沈逸可没功夫管他的死活,那是周帝的儿子,又不是他儿子。 朝廷包括周帝都不可能公开下诏给苏乾或沈逸,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的换回康王。 只须上奏折说无能为力,朝廷也没啥好办法。 当然了,沈逸撒手不管,或是出工不出力的后果也确实非常严重:和周帝彻底翻脸。 沈逸摆了摆手,问道:“话说回来,今天见到这些北辽的官员,苏老有没有认识几个?” 官员的称呼不知道对不对,但他们能在辽王设宴的时候参加,都是些有地位的人。 “倒是认识了几个。”苏乾说道:“后头起身驳斥的那两个,一个是突尔部的酋长突尔赤,你杀的那两个突尔氏的人,都是他的侄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逸正色道:“突尔哈是羽林校尉章鹏飞砍的,突尔克是祭旗时砍的,我可没杀他们。” 苏乾一阵愕然,也不去辩驳,接着说道:“另外一个,是特穆部的酋长特穆璟,这两个部族在北辽很有势力,仅次于辽王。” 回想了一番殿中的场景,想到破口大骂的那两个汉子,原来那就是突尔部和特穆部的酋长。 沈逸还记得两人的位置离的很远,宴上也没什么交流,看来不合的传言是真,急着表忠心的想法也是真。 “小友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苏乾见沈逸问起北辽的人物,也反问他的任务进行的如何了。 沈逸此来不为谈判,而为游说挑拨,若是成了,大周只需要换回康王,其它的就算中楼三城取不回去,也不是大问题,等北辽内乱爆发,趁火打劫就是。 沈逸说道:“有些雏形,还需要多计划一番。” 苏乾叹气道:“可是那辽王非要与你谈判边境事宜,凭空添了许多麻烦。” 变化多端的辽王,沈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时间去探究,但光从现在得知的情报来看,北辽的情势本就不算稳定。 草原人秉持狼性,够狠够勇的才能称王,拳头大是硬道理,辽王的拳头够大,所有统一了草原。 但这种统一并不稳定,一旦有压制纳兰部的机会,相信其它部落不会压得住心里的狼性野心。 沈逸挥了挥手,说道:“都是正事,不耽误,明天再谈,谈个三四次,也就差不多了。” 谈判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我争一点,你让一点,谈到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地步,那才算达成。 两人刚回到城外的营地,还没走进去,后面就有十余骑赶了上来,沈逸回头一看,正是不久前在辽王的宴会上见过的人,只是不知道是突尔部还是特穆部的人。 苏乾在一旁小声说道:“这是突尔部的突尔赤。” 沈逸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突尔赤纵马狂奔而来,冲到沈逸和苏乾面前才堪堪停下,带起一阵烟尘飞泥。 沈逸挥了挥手扬开尘土,只听骑在马上的突尔赤沉声问道:“突尔可和突尔哈在哪!” 果然是过来要人的,很遗憾沈逸并不能交给他,如果他能接受一撮骨灰的话,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久闻大名,”沈逸拱了拱手,说道:“不如去营中详谈。” “哼,中原人,不要废话,把人交出来!”突尔赤一扬手,身后十余骑顿时拔出弯刀虎视眈眈。 沈逸不仅不惧,心里反而高兴,瞌睡了送枕头,这还想着怎么跟突尔部还有特穆部接触,结果突尔部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莫非是不敢?”沈逸笑道:“突尔克常跟我吹嘘,他们的酋长是一个威猛的草原勇士,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在大辽的地界,居然会害怕进我大周使团的营地。” 突尔赤神色一滞,这么说,突尔克还活着? 他威猛自然是不用说,不然怎么当上酋长的!? “哼,我有什么不敢!中原人,前面带路!”突尔赤又压了压手,哼声说道。 “请。”沈逸一扬手,转头向营地中去了。 百人使团的营地算不上多大,但给正副使准备的单独的营帐是必备的。 沈逸将突尔赤等人带进营地,羽林校尉还愣了愣,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见苏乾和沈逸都神色如常,也没发问,只是吩咐手下兄弟注意防备这些辽人。 突尔赤趾高气昂地走进营帐,眼睛四处一扫,皱眉道:“人呢!?” “当然不在此处,若是跟着我们来了,你早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沈逸笑着坐下,吩咐人泡茶,说道:“别着急,先尝尝我们大周的绿茶。” “你敢耍我!”突尔赤生的五大三粗,看着也不是个文雅的人,哪有喝茶的闲心,直接拔出刀来砍在桌上。 突尔克和突尔哈的父亲是他的堂兄弟,也是突尔部有名的勇士,突尔赤必须带他们回去。 羽林校尉一惊,连忙带人围了上来,沈逸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人虽然不在这里,但我有个消息可以给你,”沈逸微笑说道:“不知道关于特穆部的事,你有没有兴趣听?” 第679章 游说 突尔赤眉头一皱,这几年来他最讨厌的名词,第一个是纳兰部,第二个就是特穆部。 纳兰部现在他干不过,只能臣服,而特穆部,却是在纳兰部横空出世之前就一直跟突尔部作对的部族。 近两年为了争被辽王统合攥在手里的好草场,两边更是没少斗。 而突尔克虽然吹的好听,实际上特穆部要比突尔部更受重用,如若不然,也不会带三万兵的是特穆尔,突尔哈只是个带千人队的小将军了。 “什么消息?”突尔赤想了一阵,最终将弯刀收了回去,沉声问道。 “请坐,”沈逸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大周身为礼仪之邦,本来是想将北辽的使臣送回来,只不过,有些人似乎不这么想。” “谁?”突尔赤皱眉问道。 沈逸笑道:“特穆尔,不知道你认得此人吗?” “特穆尔!?”突尔赤提高了声调,特穆尔他怎么能不认识,那是特穆璟的三儿子,前锋军的统领者。 突尔赤愕然片刻,旋即怒道:“可是特穆尔已经死了!中原人,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特穆尔死了?”沈逸装作万分惊讶的样子,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特...”突尔赤很直白的要回答,说了一半又僵住了。 因为特穆尔死了的消息,是中楼的十万军传回来的,而现在统领那十万兵的,是特穆部的二号人物,特穆璟的弟弟。 消息倒也没有直说特穆尔死了,只是说前锋军已经覆灭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宁死不屈的草原人不会向中原人投降。 “当初我们送突尔克去九岗的时候,九岗的守军问也不问便放箭,”沈逸笑道:“虽然当时是在交战不假,但是突尔克明明拿着使臣的旌节,很是明显,但特穆尔还是下令放箭了。” 沈逸问道:“似乎特穆尔跟突尔克之间有什么矛盾?” 突尔赤的脸色有些阴沉,特穆部这是什么意思,人死在城外,就不是他们特穆部做的了吗! 看了沈逸一眼,突尔赤忽然惊醒。 不对!中原人狡猾,可能也是给的假消息! 突尔赤哼声道:“休想骗我!突尔克、突尔哈到底在哪里!” 沈逸忽然叹了一声,说道:“很遗憾,突尔哈死了。” .... “什么!”突尔赤双眼大睁,刚插回去没多久的弯刀又拔了出来,怒道:“我宰了你!” “我发誓!”沈逸突然举起一只手做发誓模样,说道:“我发誓突尔哈不是我杀的,如果突尔哈死在我我手上,那我明天就暴毙而亡。” 突尔赤一愣,迟疑了,草原人信仰很足,这种誓言无异于是最恶毒的诅咒。 突尔赤怒道:“那是谁杀了他!” “我们追上他的时候,他正要翻越澜沧山回草原,”沈逸道:“不过,澜沧山的背面也冲出来一支兵马,一支箭术很好的兵马,像是想阻拦我们追击,不过羽箭却不小心射到了突尔哈身上...” 苏乾在一旁听着,在没有出问题的情况下他也不打断沈逸的游说行动,听到这里他不禁嘴角微抽,小友编起故事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突尔赤听的勃然大怒,特穆尔的部下,都是特穆尔部族的勇士,要说他们会痛下杀手铲除突尔部的势力,也不是一定没有这个可能! 什么“不小心”射中了突尔哈,草原人靠骑射吃饭,还会射偏到这种程度?! “虽然突尔哈死了,不过突尔克还是活得好好的,”沈逸接着说道:“当然,我不能把他直接交给你,除非你帮我一个忙。” “你想利用我!”突尔赤瞪着沈逸骂道,但其实心中已经信了几分沈逸的说辞,既然他敢承认突尔哈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拿突尔克来欺骗他。 他也听说,中原人有不杀使臣的规矩。 “这是交换,不是利用,”沈逸说道:“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要你愿意在谈判的时候,帮我们说上几句好话,就算是帮忙。” “等两国结交盟好,我们立刻把突尔克送回来,”说到最后,沈逸别有深意地说道:“这样你不仅换回了突尔克,还获得了我们大周的友谊。” 突尔赤凝目看向沈逸,沈逸接着说道:“在朋友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是乐于助人的。” ..... 半个时辰之后,突尔赤才带着人从大周使团的营地离开,其中一人道:“可汗,中原人是在挑拨我们和特穆部开战!” 突尔赤回头赏了他一腿,怒骂道:“我不知道吗!” 回头看向大周的营地,突尔赤心里也有计较,人没见到,却被沈逸拉着狂说了一通,说的他都心动了。 “可是中原人的报酬真的很丰厚...”另一人说道:“可汗,马上就要过冬了,我们的粮食被征调了那么多...” “闭嘴!”突尔赤再骂了一句,心里愤愤。 北辽没有国库,一旦出去打仗,粮食都是自带,或者辽王下令从各个部族征调,突尔部作为草原前三的部族,出的力自然少不了。 可是这些送出去的粮食被特穆部的人吃了,反手特穆部就黑了他们一手! 虽然突尔赤并不全然相信沈逸说的话,但终究是在心里添了一个可能性。 人和人之间,就怕猜忌。 “中原人就是狡猾的狐狸!不要信他们的话!”突尔赤哼了一声,离开了营地。 “小友,你知不知道一万斤粮食是什么概念啊!” 大营里,苏乾正痛心疾首地驳斥沈逸的败国行为,刚才沈逸一顺嘴,居然答应要送突尔部一万斤粮食! “不知道。”沈逸摇了摇头,直言说道。 他不种地,也不是粮商,库房里装的都是银子又不是大米,要问他五十万两白银堆起来有多高他知道,问粮食,真不清楚。 “不知道你还送!”苏乾急了,真是服了沈逸,他财大气粗,国库可不是! “急什么,说说而已,”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当初我说许下些空头利好,苏老难道忘了?” 第680章 大周的条件 苏乾一愣,愕然道:“小友的意思是...” “这个突尔赤蠢头蠢脑,难怪会被辽王杀鸡儆猴,”沈逸望着突尔赤离开的方向,说道:“这种人添些麻烦还可以,成不了事,就算大周送给他粮食,他都未必有本事拿到手。” 苏乾明白了一些,又问道:“既然如此,小友又何必与他浪费功夫,时间不等人啊。” “乘凉之前总要先栽树,”沈逸道:“找机会,再去会会特穆部。” 说罢,沈逸又问道:“苏老,你不会以为一游说马上就能见效,明天辽人就爆发内乱自己人砍自己人吧?” 苏乾听的直瞪眼,他还没有心大到这种地步,只是不懂沈逸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还是先想想,明日怎么跟辽王谈判吧。”顿了顿,苏乾叹了一声,有些无奈。 辽王的三个要求太过分,任何一件都不好商量。 “小问题。”沈逸摆了摆手,满不在乎。 北辽宫殿里,辽王孤身行至一处宫院,一处门窗都被封死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木屋内暗无天日,康王就在这里面待了....不知多久。 任何时间都看不到阳光,漆黑的屋子里,异常的恐怖,时时刻刻都在冲击着康王的心理防线,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曾几何时,他是万众瞩目的大周皇子,大周皇位的有力争夺者,走到哪都是吹捧声一片,可现在,他是阶下囚.... 黑暗的房间里,康王面色狰狞,怒喊道:“终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哐当!” 封死的大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了康王的话音,阳光照射进来,刺地康王赶忙闭眼。 “你看上去很有精神。”一道声音传来,似乎在哪听过。 片刻康王便想起,这是辽王的声音! “有人来救你了。”辽王在康王面前坐了,看着长发披散的康王,笑道:“你想用来换命的那个人也来了。” “沈逸来了?!”康王眼睛眯出一条缝,大喜道:“父皇果然重视我!” “可惜的是,他应该不会为你换命,”辽王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副使,你们的皇帝,应该也做不出这么无耻的行为。” 沈逸不会拿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命,这点康王是信的,于是他大声道:“你想要什么?!可以谈,都可以谈!我可以帮你劝他们!” “很好,”辽王拍了拍手,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可以!”康王问都不问,一口就答应下来。 片刻之后,康王的脸上有些喜色,又有些难看,活像人格分裂的模样。 “第二件事,可不可以不做?或者换别的人?”康王看着含笑的辽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唰!” 眨眼之间,辽王将腰间的金刀抽了出来,放在手上细细观察着,说道:“你觉得呢?” 康王咽了口唾沫,只得答应下来。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康王心中如此劝慰自己。 又过一会,辽王大步走了出来,命人将康王带去了另一个地方,又问身边的辽兵道:“大祭司的药,准备的如何了?” “大祭司说这次的药复杂,还需几日。”辽兵恭顺说道。 “尽快。”辽王留下一句话,迈步离开。 .... 按约定,今日大周使团还要再见辽王。 这比突尔克去大周的时候好多了,起码辽王没有故意避而不见,一时间甚至有些分不清哪边才是礼仪之邦... 今日的会面,一样没有什么正式感,沈逸跟苏乾走进大殿的时候,殿中只有辽王...和一个上身赤.裸的女人... 辽王的大手正肆无忌惮地在女人身上四处游走,见到沈逸等人进来,辽王也不在意,随手推开了女人,招手道:“来。” 女人见有人进来,似也没什么羞耻心,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从后殿离开了,苏乾这个学了一辈子儒术的人老脸涨红,若是中原人他说不得要驳斥几句了。 等苏乾和沈逸落了座,辽王微笑道:“我大辽提出的条件,你们考虑的如何了?!” “条件,什么条件?不是要开战么?”沈逸一挑眉,不紧不慢问道。 辽王自然知道他在装糊涂,也不动怒,笑道:“拿你们的皇子换三座城池,这很有诚意,你们的皇帝被尊为天子,那天孙,难道不值得三座城池吗?” 沈逸缓缓摇头,道:“原来辽王还是想谈判,这就是你们的诚意?说实话,不太值。” 辽王为之一愕,苏乾也满脸无奈,看不起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啊... 沈逸接着再道:“如果辽王硬是想要那三座城池的话,那我们也不用谈了,各自筹备兵马,带齐粮草,就在北境开战吧,打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什么都不用谈了,谁赢了归谁。” 苏乾急了,连向沈逸使眼色,说好的今天可以再谈,这么逼算怎么回事?等会辽王真的疯了开战,北辽打不起,大周何尝打的起啊! 辽王目光如电,盯着沈逸,幽幽道:“快人快语,好气魄!与聪明人说话,无需拐弯抹角,那你就说说你们大周的诚意吧!” 苏乾心里暗道,这该是辽王的最后通牒了,再谈不妥,怕是真的要开战了。 沈逸望着辽王微笑,眼神却是冷冷:“既然如此,我也直言相告。” 辽王略一沉吟,伸手道:“请讲!” “其一,周、辽两国签订停战协议,辽国递交国书,十年内不得进犯大周。”沈逸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苏乾愕了愕,十年....真有十年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功夫,北辽再打来,也绝无惧怕之理。 辽王脸上含笑,颔首示意道:“继续。” 苏乾一喜,沈逸却是暗自叹气。 他倒希望辽王跟他扯皮,磨下时间之类的,但辽王并没有。 这不是说明辽王也想和平,只能说明他和沈逸都清楚,所谓的停战协议,不过是一张废纸,只要有实力,什么时候想撕,都可以。 而辽王想继续听沈逸的条件,沈逸则需要这个停战协议交差,只能如此。 沈逸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其二,贵国归还赵元成。” 辽王摆了摆手,说道:“你一直在说你们需要的,一点都没说会给我们什么。” 沈逸放下手,说道:“作为交换,让赵元成迎娶你们草原明珠,两国,结交盟好。” 第681章 同意和亲 沈逸的话刚说出口,殿中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愣住了。 辽王没想到之前不同意和亲的中原周国,此时又同意和亲了。 苏乾没想到,周帝明明没有就和亲之事吩咐过什么,沈逸却当作筹码提出来了... 虽然沈逸作为副使而来,有参与谈判的权利,但是谈判是有底线的,并不是嘴巴一张一合就作数的。 来之前,周帝跟苏乾长谈了三个时辰,拟订和交待了一些大周能做的最大让步和必须拿到手的东西,和亲这一项,根本就没提过.... 哪怕最终是要拿这件事作为筹码,也该上书跟周帝请示一下。 然而此刻沈逸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 “不好意思,”苏乾忽然出声,朝着辽王歉然道:“老朽想与沈逸借一步说话。” 同为使臣,虽然苏乾为正使有直接推翻沈逸论调的权力,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请便。”辽王也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显得很是大方。 “小友。”苏乾起身,低声喊了一句向沈逸使了个眼色,先行走到一边去了。 沈逸顿感莫名其妙地跟上,问道:“苏老,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苏乾背对着辽王,脸上的焦急也不装了,压低声音急声问道:“小友你怎么能答应康王和亲的事?真要如此决定,也该向陛下上书请示啊!” 沈逸大感无语,说道:“苏老,从这到京城,一来一去你觉得要多久?” 无论是从京城行军到北境还是进草原到兰讷尔克,沈逸都不算是赶路,两个行程加一起少说是二十多天。 而从兰讷尔克传信回京城请示,就算是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一个多月绝对少不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唐突的决定了啊!”苏乾急道:“这可是天家,皇子的婚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苏老,我本以为你是个进步青年....老年,没想到这时候你这么迂腐!我啊,心痛!”沈逸的表情痛心疾首,像是真的在为苏乾感到心痛一般。 这一来倒把苏乾搞得莫名其妙,我哪里又迂腐了?什么叫进步老年?要多进步才敢替天家订亲事啊! “辽王之前就提起和亲,今天又提了一遍,他知道赵元成是极重要的筹码,看准了朝廷的软肋,苏老,不是我夸大其词,想不付出一点代价换回赵元成,是根本不可能的。” 沈逸低声道:“你不要以为辽王长的俊,就是个好说话的人,捕猎的高手,都很擅长伪装。” 苏乾听着听着,眼神慢慢拉开,脑袋也偏了几度,像是在斜视着沈逸,老朽怎么觉得你说的是自个呢? 沈逸无辜道:“苏老为何怎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友像是在打小算盘。”苏乾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这都被你看穿了?你这老头眼花心倒不花。 沈逸心底嘿嘿一笑,表面神色如常道:“你想想,交出三座城池割地求和,与让儿子娶个老婆回来达成和平,你觉得陛下会选择哪一个。” “让儿子娶老婆。”苏乾想也不想,直言说道,他深知周帝的性格,割地求和这种事是断然不可能做的,哪怕打到大周只剩下一个兵也不可能做。 沈逸颔首道:“那就是了,现在赵元成就在这,干脆就在这把婚事办了,回去了大周秘而不宣,谁也不知道这档子事!” 说罢沈逸又凑近了苏乾道:“辽王也说了,对方是草原上的明珠,怎么算,都是赵元成赚了,既能活命又抱得美人归,还为朝廷省下三座城池大功一件,我都羡慕他!” 苏乾深知沈逸是个大忽悠,汗颜道:“小友,忽悠人的那套就不必对老朽使了。” 沈逸愣了愣,旋即干笑道:“职业病,职业病....” 苏乾默然无语,最终叹了一声,说道:“可我们终究没有这个权限...” 沈逸摆手道:“没事,陛下跟我透露过,让皇子娶草原女子是可以的,密信我也给你看过了,陛下特许我便宜行事。” 又是那句便宜行事,通俗点讲就是“见机行事”,但有时候这句来自皇帝的便宜行事,却可以代表无限大的权力。 苏乾瞪大了眼睛道:“可那陛下指责的是游说挑拨的事!” “当然,我干的就是挑拨的事,”沈逸瞥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这波这能说你的思想高度还在第一层。” 苏乾明显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事还能跟挑拨北辽形势有关,眼里带着怀疑道:“当真?” “当然,你信我,出事我担着就是。”沈逸胸膛拍的震天响,把辽王的眼神都吸引过来了。 “那....行吧!”苏乾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不过又附加道:“既然同为使团而来,决定下了,责任便大家一起担着。” 嘿,老头还真讲义气,沈逸笑道:“行了,别让辽王等太久,我们可是礼仪之邦!” 两人又复行回去,辽王笑问道:“谈了这么久,可是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不妨说出来。” “没问题,”沈逸摆了摆手坐下,说道:“苏大人与我商讨了一下,觉得和平一事嫌晚不嫌迟,不如让赵元成立刻在草原上把婚事办了,大家永结盟好。” 辽王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苏乾,眼神有些玩味:“这么简单一件事,似乎不值得谈这么久。” “当然还有别的,”沈逸接过了话茬,说道:“苏大人觉得为了彰显大周的气度,也知道辽国需要什么,决定用一万斤粮食来作为大周给辽国的聘礼,同时也见证....” “噗!!!” 沈逸话还没说完,苏乾刚刚喝下嘴的茶,就全都喷了出来! 昨天说一万,今天说一万! 两万斤粮食,沈逸这是拿着国库做慈善啊! 苏乾失态地咳嗽着,沈逸代替他解释道:“抱歉,苏大人喝不太惯草原的奶茶。” 向来显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辽王,此刻也没心思嘲笑苏乾。 他挺能理解苏乾的,因为他与苏乾一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682章 缓冲地带 辽王也没想过,沈逸或者说大周会答应和亲的事情,针对这一个条件,其实他还有之后的安排。 却没想到昨天苏乾严词拒绝,今天一来,沈逸甚至主动提出了和亲之事,别说答应,甚至连聘礼、成亲这样的步骤都已经想好了。 他能看出,苏乾事先是不知道此事的,于是他的内心就更迷惑了。 苏乾此刻已经有些麻木了,前一脚替康王许了婚事,后脚又要送粮食,他生怕下一秒沈逸把传国玉玺都拿出来送人.... 不过幸好,一万斤粮食虽不少,但使团还是有这个权限的,一万斤粮食对于号称天下粮仓的江南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只是.... 沈逸这样一口就要当聘礼送人,多少显得有些....那啥。 “你确定这是你们商谈之后,共同的意见?”辽王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乾,说道:“不需要向你们的皇帝请示?” 苏乾看了眼沈逸,沈逸却不看他,一脸正色,一副“我是在办正事”的模样。 苏乾无可奈何,只能强自点头道:“是!这也是我们大周的诚意!” 辽王与苏乾二人目光交错,彼此都想看出对方的心思,可惜,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没那么简单把心思放在脸上让人看见。 最终辽王轻笑一声,抬手说道:“继续。” 沈逸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第三,辽军退出中楼三城。” “....” “....” 辽王和苏乾相顾默然,相较于之前纯粹的大方之后,沈逸展现了他的精明。 精明的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连苏乾都觉得,沈逸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大张旗鼓的攻下那么多北境之城,虽被威远军夺回大半,但北辽增兵十万固守中楼,已然彰显了他们的决心,此时又岂会因为沈逸一句话就把城池送出来? 就算康王娶了草原女子,达成名义上的和亲,苏乾也不觉得辽王会因为这样拱手让出已经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三座城池。 果不其然,辽王含笑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对你们太客气了吗?你们似乎以为是我有求于中原。” 苏乾窘迫的抿了抿嘴,唉,真不知道沈小友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一跳一跳的,让人摸不着条理逻辑。 “辽王却是很好客,”沈逸郑重地摇头道:“但我确实是站在两方平等谈判的前提下提出的条件。” 辽王好笑道:“之前你自己说了,你认为你们的皇子不值三座城池,那么现在,你又想用他来和亲,再来换回这三座城池,你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辽王搞错了,我说让辽国退出中楼,并不是因为赵元成,他确实不值这个价。” 沈逸淡淡说道:“要说二个条件的主次,倒不如说那一万斤粮食是主。” 苏乾为之一愕,心里暗道要是康王在这里,估计是要气的升天了... 辽王也没看明白沈逸的意思,追问道:“那为何要我大辽让出三座城池?” 沈逸淡然道:“我没有让辽国让出三座城池,我只是说,辽军退出中楼三城,从名义上来说,这三城还是归属辽国,大周也不会发兵来抢。” “不可!” 苏乾再度急了,这场谈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事沈逸压根就没跟他提过啊! 大周的北境三城,怎么让沈逸一句话就归属给北辽了?!还承诺不发兵? 这怎么可能! 没要回来就罢了,居然还给完全送出去了! 苏乾也顾不得跟辽王打招呼了,直接拉着沈逸又走到一边去,急声道:“你疯了!怎可将北境三城拱手让人?这与割地求和有何区别?再怎么便宜行事,咱们也没有这种权力!” “苏老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沈逸摆了摆手,又往回走。 沈逸转身就走,苏乾疾拉他衣袖,竟是落了个空。 辽王望着沈逸道:“好像光是一天还不够,你们的意见还没有统一。” “足够了,只是苏大人总忘事,年纪大了,是这样的。”沈逸侃侃而谈。 苏乾听的脸都绿了,就是再老十岁,他也能肯定沈逸绝对没跟他交过这个底! 辽王笑了笑:“你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逸点头道:“中楼三城,名义上归属辽国,但是辽周两国要共同发力,将它变成大周和辽国的一块缓冲地带!” “缓冲地带?”辽王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叫缓冲地带?” 沈逸清了清嗓,张口说道: “在这三城之中,辽、周双方都不许驻军,只留维持治安的衙役!辽国允许大周商户在这里进行货物交易,允许两国民众百姓自主迁徙不得强迫,允许两国文化自由传播,作为对辽国提供了土地的回报,在这缓冲地带产生的税收,辽国取七,大周只取其三,如果辽国不需要金银,也可以由大周等价兑换成牛羊粮食。” 苏乾正赶上来要捂他嘴巴,省的他再败国,可这一听又听出了些许别样的味道。 大周不攻城,北辽也不驻军,那么中楼三城其实就近乎是一块无主之地,虽然名义上归属北辽,却没有被实际掌控。 往好了想,这其实是变相地将辽军赶出了大周地界。 但要是往坏了想,那也... 苏乾内心喜忧参半,沈逸说起话来一惊一乍的,搞得他心跳到嗓子眼又沉下去,没多久又提起来,现在已经不敢随便插嘴了。 两天的功夫,苏乾这个正使倒是变成了副使似的。 辽王双眸微闭,不言不语,抬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似在沉思。 沈逸也不打扰,跟苏乾以眼神交流,只是苏乾一直在瞪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半晌,辽王笑着开口。 “对。”沈逸点头说道。 辽王点了点头,忽然道:“我要与沈逸单独谈谈,你出去吧。” 苏乾一愕,同时心里起了跟沈逸最初一样的想法。 这辽王不是看上沈小友了吧... 带着担忧的眼神,苏乾很没义气的卖掉了沈逸,走出了大殿。 辽王忽然笑了,正当沈逸要发问的时候,他忽然拍了拍手。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沈逸愕然望去,满脸阴沉之色的康王赵元成,从后殿走了出来。 第683章 康王现身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康王一直在后殿听着! 沈逸豁然看向含笑的辽王,灿烂的笑容此时看上去是那般阴险。 之前辽王抱着一个半.裸女子在殿内逍遥快活,沈逸等人进来,那女子便也半.裸着从后殿离开了。 下意识的便以为,殿中没有其它人。 没想到一直没有被带出来露面的康王,会站在后殿听了个仔细! 此刻的康王长发披散,面沉如水,浑身上下虽然没上镣铐,却显得落魄不堪,阶下囚的意味十足。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沈逸,紧咬着牙关,眼中有毫不遮掩的恨意,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沈逸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沈逸愣了愣,旋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康王呆了,什么意思?他在跟本王打招呼?点头? 他刚刚还替本王决定了婚事! 他的皇子妃,将是一个草原人! “坐。”辽王招了招手,大方的示意康王坐下。 康王走过来坐下,眼神直直地盯着沈逸,似要喷出火来。 “沈大人,别来无恙啊!”康王恶狠狠地说道。 “我是无恙。”沈逸淡淡说道。 言外之意,你赵元成有恙无恙,现在还不一定。 “你!”康王气急,想要发作,但辽王只向他投去一个眼神,他就老实了。 “你们有诚意,大辽也不会太过分,”辽王手按着康王的肩膀,看着沈逸笑道:“看,你们的皇子在这里过的很好。” 沈逸点头道:“是啊,看上去更精神了,真是有劳辽王照顾了。” “哈哈哈哈。”辽王放声大笑,拍着康王的肩膀说道:“恭喜你,可以娶到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了!” 康王咧了咧嘴,像是笑了,可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与草原通婚一事,其实之前辽王就告诉过他,今天沈逸只是刚好撞上了辽王的想法。 但是康王不敢对辽王发怒,只敢针对沈逸,他觉得自己被沈逸出卖了。 沈逸也适时的抱拳道:“恭喜恭喜,下官真是羡慕的紧。” 康王哭一般的笑容一收,沉声说道:“既然你羡慕,不如让你来当这个新郎官!” 沈逸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怎么行,我家中妻妾成群,辽国要嫁的可是草原上的明珠,总不能做给给我端洗脚水的侍妾。” “那也未必,”辽王忽然笑着说道:“这个人选,换一换也不是不可以。” 沈逸与康王皆是一滞,辽王接着看向沈逸,等待他的反应。 “好,好啊!” 沈逸没说话,康王先激动地站了起来,拍手道:“沈大人乃是我大周的一世能臣!才思敏捷,智慧无双!若是能与草原明珠结合,真是天作之合啊!” 康王本以为死活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但为了保命,不从也得从。 可现在辽王突然松了口风,他还不赶紧抓住这机会?! “我看行!”康王激动道:“不如让沈逸留在这,我随使团回去,请父皇下旨赐婚,公诏天下啊!” 沈逸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忍住将康王按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冲动。 辽王轻飘飘地扫了康王一眼,忽然拿出腰间的金刀拍在桌上,康王便像是见了老鹰的小鸡,不说话了。 “当真可惜,不过他倒也可以,”辽王笑了笑,说道:“明日就让你们见一见大辽草原的明珠。” “且慢,”沈逸突然摆手道:“赵元成贵为我大周皇子,他的婚配对象,美貌倒是其次,这地位,必须要尊贵。” “不知道这位草原明珠,出身哪个部族?”沈逸问道:“可是辽王的亲族?” “那倒不是,”辽王含笑道:“那是我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身份也不差,是黑罕部酋长的三女儿。” 黑罕部。 沈逸十分确定,在他听见的草原前五乃至前十的部族中,绝对没有这个黑罕部。 “辽王,我和你们一样主张恋爱自由,虽然要通婚,但也要尊重赵元成的意见,”沈逸好整以暇地说道:“不如这几天,让他自己见见各部族的美丽姑娘,再作打算不迟。” 沈逸知道草原人相亲的习俗,和大周中原不一样,中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辽人这,他们崇尚自由交往,男女相见相恋,皆是出于自然。 康王听了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这会你知道尊重我的意见了?刚才许婚不是爽快的很么?! “可以。”辽王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并且,还将康王交给了苏乾,让他回到了大周的使团里去。 反正现在整队人都在兰讷尔克,辽王也不怕他们带着康王跑了。 出宫的时候,沈逸走在前头,苏乾则是问候了康王几句。 刚见到康王的时候,苏乾异常惊讶,没想到辽王会这么直接地将康王交出来,他以为还要磨上很长时间。 苏乾的问候,康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眼神全程都盯着沈逸的背影,充斥着恨意。 “小友,方才辽王与你又说了些什么?”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沈逸,苏乾快步上前去问道。 “没什么,谈了谈赵元成的婚事,”沈逸步履不停,说道:“借这个机会,去一趟特穆部。” 苏乾好奇问道:“辽王答应我们的要求了?” “没有明确表态,不过看情况应该差不多了,”沈逸叹了口气,说道:“两国通商,本来就是辽王希望的事,至于中楼三城...” “草原疆域也算辽阔,占不占这三城,其实影响不大,北境的百姓同样以畜牧为主,并没有农耕技术给辽人学。” 幸好是将大半失去的领土夺回来了,不然谈判来的不会有现在这么容易,要知道北辽最初的条件,是他们要留下六座城池,其它的还给大周而已。 苏乾也叹了一声,说道:“虽然损失了税收,不过此事若真成了,益处也不少,朝廷可以派人与辽人交易马匹牛羊,也能学习他们的骑射之术。” “如果真能使大周和北辽的民众相互融合,交互生活,让辽人习惯了读诗书种地的生活,或许可保万代和平。” 苏乾也是个人精了,有些深层的原因不需要沈逸解释他也能明白。 但沈逸却叹了一声,辽王看似粗犷,实则粗中有细,才思敏捷,他又何尝不明白? 而他,却连一丝一毫的反对都没有。 第684章 康王相亲 辽王心里也清楚,如果有一天大周的江山真的归了北辽,这些马背上的民族,断然不会留在草原,过这种物资匮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人都是有堕性的,一旦能享受到更好的生活,自诩为狼族的他们不会像现在一样,留在草原上骑马、射箭、住帐篷。 所以辽王很早就开始向中原的民风靠拢,这一点在兰讷尔克尤其明显。 那一纸停战数年的协议,辽王也不甚在意,他根本就没想过偏安一隅,大周,他迟早是要再打的。 沈逸的谈判立场,其实来自于北宋名臣寇准与当时的辽国定下的“澶渊之盟”。 其中一条,便是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只不过如今的大周比彼时的北宋要好上不少,因此不用给北辽提供“岁币”之类的财物,双方国主的称兄道弟,被改成了和亲。 这次谈判说不上到底是好是坏,辽人的骑射之术,沈逸倒也不是那般看重,黑火药都搞出来了,其它的热武器,有时间总是能搞出来的。 他希望的是能通过两方百姓的交融,来拉拢部分草原人,也让大周更了解草原的情况,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要自己去做。 当然,这些事就不归他沈逸管了,到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当郡守、搞研究了。 回头看了康王一眼,那阴狠的眼神毫不掩饰,沈逸心里清楚,两个皇子都已经得罪地死死的了,不准备点东西,等到他们上台,呵呵... 沈逸转过头,接着说道:“不说这个了,苏老,派人给北境大军传信,让他们送一万五千斤粮食过来。” 作为康王娶妻的聘礼,这一万斤粮食迟早是要送来的,只是上书去朝廷,再等朝廷拨来那时间太久了。 倒不如让北境的大军先分一些军粮出来,这次出征大周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粮草带的极足,粮道也畅通,原本八万人的大军,拿出一万斤粮食不成问题。 苏乾一愣,呆愕道:“不是说好一万斤?怎么又多送了五千斤!?” 真是一个不注意,沈逸就把国给败了,他才出去多久,又送了五千斤?! “那五千斤我另有他用。”沈逸摆了摆手,发现今天的苏乾异常的大惊小怪。 不就是点粮食么,用的又不是他的。 苏乾看了看沈逸,忽然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小友,若是你平常小贪小贿的也就罢了,这时候可不能动了歪心思,这东西都是要记录在册的,到时候两国一交国书那就全暴露了...” 沈逸愣愣地看着苏乾,他发现他重新认识了这个老头。 “苏老,你想哪去了?”沈逸无语地笑出了声:“我是要拿这五千斤粮食有大用!我需要贪这点东西?” 苏乾想了想,好像也是,沈逸富成这样,也没有贪污的道理了。 苏乾只好讪笑道:“误会,误会...” 沈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看来苏老也没少干那些“小贪小贿”的事情啊,你很懂嘛...” 苏乾老脸一红,正色道:“小友莫要胡乱猜测,老朽只是见多了这种事而已。” 沈逸哈哈一笑,不再和苏乾打趣,迈步往城外去了。 苏乾看着他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康王,心中暗叹,等到回朝之时...唉! ..... 康王一回到大营,惊到了随行的使团和羽林军,没人想到康王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众人纷纷见礼之后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总算让康王感受到了皇子该有的待遇。 只有沈逸站在一边懒得看他,跟当初的李供奉不知说着些什么。 康王暗咬牙关,沈逸,你给我等着! “这小子回来了,你们不会要走了吧?”李天问持着剑,狐疑地看着沈逸。 他是为了苏玲珑来北辽的,而现在别说苏玲珑的人了,连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他非常怀疑眼前的道友是在给他画大饼,诱惑他出工。 “还早,起码要等他成了亲。”沈逸摇了摇头,心里也在想着李天问的事。 真是见了活鬼,这几天能问的都问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苏玲珑的名字。 苏乾那边拟奏,一封给边境,一封送到京城,毕竟是皇子成亲这样大的事,必须要给周帝汇报,如果他不同意,那不论进展到什么地步,都只能叫停。 至于那一万五千斤粮食,使团有这个权限,便没有再额外请旨了。 等粮食从北境送来,还需要好一阵功夫,等周帝的回复,则是需要更久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沈逸也没有闲着,从第二天开始,沈逸就带着康王走街串巷,找那些草原上的部族“相亲”。 康王当然不想去,尤其不想被沈逸带着去,但他知道这事躲不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 保险起见,沈逸并没有第一家就找上特穆部,而是花了好一阵功夫走访了许多部族。 这些部族有大有小,大多数还看不上康王,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原人瘦弱,不勇猛,没资格娶他们的姑娘,那种轻蔑的眼神把康王气的不轻。 也有一些部族,不说十分欢迎,态度也非常客气,尤其是沈逸拿出了见面礼——中原的茶叶或是丝绸的时候,则表现地更加热情,给康王介绍起部族里的女子。 草原上的姑娘不如中原女子会打扮,甚至有的姑娘十分彪悍,从小就跟着部族里的男子一同练习骑射打猎,男儿风十足,臂粗臀儿肥,脸黑皮肤差,这是草原女子的基本特征。 一圈下来康王脸都看绿了,愈发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当然沈逸也没有轻易把康王送出去,因为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这些人,等把兰讷尔克附近的部族走了个遍,现在就剩下两个大部没有去了。 一个是突尔部,一个便是那特穆部。 这天一早,沈逸终于决定去特穆尔部了。 虽然周帝回复的奏折还没有到,但那一万五千斤粮食,终于送来了。 第685章 特穆部 穿戴整齐,跑到康王的营帐淡淡招呼道:“走。” “又去哪!”康王沉着脸问道。 “去寻找你一生的幸福!”沈逸看着康王,似笑非笑地说道。 突尔部和特穆部相较于其它部族不同的是,两位酋长可汗都被辽王赐了府邸在兰讷尔克城中,此番去,倒是不用四处乱跑了。 辽王赐的宅邸不大,但在兰讷尔克城中已算明显,离北辽王庭也很近。 沈逸带着康王找上门的时候,并没有在门外等多久,便被一名手按弯刀的草原人请了进去。 “在这里等。”辽人沉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不大的厅子里面只有沈逸和康王二人。 来特穆部这种大部族,沈逸早已做好了被晾上一阵的打算,可惜的是辽人连奶茶也不上一杯,搞得他无所事事。 正在心里计算着,送来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到,康王忽然出声:“沈大人还真是关心本王的婚姻大事啊。” 声音虽然低,可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沈逸瞥了他一眼,这个原本想拉拢他的皇子,此刻应该把他当眼中钉看待吧。 “你能为朝廷出力,为边境百姓换来和平,也是立了大功一件,应该高兴才对。”沈逸拍了拍袖子,淡然说道。 康王怒道:“这么大的功劳,沈大人为何不自己去取!” 沈逸嘲讽笑道:“因为被擒的又不是我。” “大胆!——”康王再也忍不住了,神色一变,怒声吼道:“枉本王初看你是个人才,诚心待你,没想到你是如此小人!” 他盯着沈逸,一字一句地说道:“沈逸,等回了朝,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本王乃是大周皇子,你不过是...” 沈逸哈哈大笑道:“皇子便皇子,与我有何干系,我沈某人一不靠你求官,二不靠你求财,你身份虽然了得,但大周也不是你做主,举头三尺有神灵,金殿之上还有陛下,你威胁我,还早了点。” 康王气的脸色发黑,连喝了两声道:“好,好!” 目中却是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心里暗道,沈逸,等回了京,没你好果子吃! 沈逸懒得看他,他家里放着黄金锏,仓库里藏着黑火药,整他,周帝说这话还听听,一个被俘的皇子,哪有说这话的资本! 厅中唯二的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便更沉默了,康王兀自怄气,恨不得马上奔回京城去,沈逸则是计划着接下来的会面。 这一等,着实等了许久,直到天色都变了几分,当日在宴会上见过的特穆璟才从外头走进来。 特穆璟进来之后先是扫了两人一眼,接着说道:“王上说,要与你们和亲。” 沈逸点头道:“正是。” 特穆璟又多看了康王一眼,虽然现在的康王已经不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但看上去跟草原的勇士肯定不是一个档次。 特穆璟不屑道:“就这种做过俘虏的人,也配娶我们草原的姑娘?若不是王上有令,我都懒得见你们。” 前面被沈逸讽刺一通,现在特穆璟一进来更是挑了康王心里那根刺,他气的喉间呼呼有声,可就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不能全盘否定一个人,”沈逸笑道:“他虽然身手次了点,脑子蠢了点,但多少还是我大周的皇子,与他结亲,也就获得了大周的友谊,有了友谊,什么都好说。” 与突尔赤上门时一样的说辞,沈逸同样是拿大周的友谊说事,而特穆璟的眼神肉眼可见地亮了亮。 特穆璟冷笑道:“可笑,中原人的友谊,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们特穆部不需要这种东西。” “是吗,”沈逸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是我搞错了,我以为特穆部和突尔部差一样好客。” 特穆璟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沈逸装出一副说漏嘴了的模样,改口道:“没什么,我们还是谈谈和亲的事吧。” 特穆璟眯着眼看沈逸,心思电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辽王亲自下过命令,不知道特穆璟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面上也不好不遵从,拍了拍手,几名草原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依然是那样熟悉的身材,各个膘肥体壮,说句母老虎都是小瞧了他们,果然是特穆部”精挑细选“出来的。 “真是人间绝色啊!”沈逸摇头赞叹,像是真情流露一般说道:“如此看来,说是高攀倒也不为过。” “那是自然,嫁给你们的皇子,简直是浪费。”特穆璟对自己部族中的女子,似乎也很是自信。 “我看这个不错。”沈逸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几名草原姑娘,最终站在一名皮肤黝黑,臀肥体壮的姑娘面前说道:“将来一定能为陛下多添几个皇孙。” 康王被一气再气,此刻再也忍不住,怒道:“我不同意!” 沈逸根本不理他,康王的意见并不重要。 “你以为谁看的上你?无用的废人。”特穆璟冷哼一声,也是毫不给面子。 沈逸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特穆璟:“是我的亲族甥女。” “真不错。”沈逸频频点头,说道:“我看就这个好了。” 康王哑口无言,看着那位一屁股能把自己坐死的姑娘,直想把沈逸一把掐死。 沈逸坐了回去,又接着道:“作为聘礼,我们大周会拿出一万斤粮食。” 看了看特穆璟,沈逸又一字一句地补充说道:“对于皇妃的娘家特穆部,我们也会再给两千斤粮食。” 因为是两国的和亲,一万斤粮食的聘礼是要直接交给辽王的,而这两千斤粮食交给特穆璟,那就是归特穆部自己自由分配了。 特穆璟眉毛挑了挑,沉声道:“中原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日在北辽王庭,沈逸说要跟辽王开战,这特穆璟激动的破口大骂,今日一看他却十分能沉得住气,看来当初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表忠心而装出来的。 沈逸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们大周一向有给娘家送礼的习俗,辽国是她的娘家,特穆部又何尝不是呢?” 第686章节 周旋(补欠更) “这点粮食对于我们大周不过九牛一毛,还望特穆部一定收下。”沈逸含笑说道,彰显着大周有多么大方。 特穆璟眼神如电,扫过沈逸的面庞,却看不清他半分心思。 半个时辰之后,沈逸从特穆部走了出来,上马朝营地而去。 “你去找找兰讷尔克城里的中原人,让他们把消息跟突尔部的人说,就说我们给了特穆部五千斤粮食。” 回到营地,沈逸对着周二虎吩咐道。 周二虎应了一声,离开营地去办了。 周二虎离开以后,却不见沈逸吩咐人送粮食去特穆部,苏乾疑问道:“如果不做出个姿态,怕是骗不到突尔部。” “那是自然,”沈逸笑了笑,说道:“所以我明天还要去一趟突尔部。” 苏乾愕然道:“可不是已经与特穆部定了亲?” 沈逸好笑道:“说说而已,何必当真,没到拜堂的时候,又怎能算得上夫妻呢?” ..... 夜里,突尔赤回到自己在兰讷尔克城中的府邸。 他实在是住不惯这种房子,他更喜欢住帐篷,冬暖夏凉,想搬去哪就搬去哪,舒服极了。 哪像现在这样,离王庭这么近,搬又搬不走,郁闷至极。 可辽王下了令,他也只能在这住着。 到底是没享受过真正纸醉金迷的生活,突尔赤还是觉得草原生活好。 刚走进宅邸,就有部族里的人凑上来,小声说道:“可汗,特穆璟收了中原人五千斤粮食!” 突尔赤大吃一惊,愣愣道:“你说什么?” 那人重复道:“今天中原人去找了特穆璟,像是谈论和大辽的和亲,之后就有人说特穆璟收了中原人的粮食!五千斤!” 和亲一事突尔赤是知道的,因为沈逸说要带着康王看一看,辽王也同意了,给各部族都发下了王令。 突尔赤也知道,当初中原人说过,会给大辽一万斤的粮食,作为他们的聘礼。 一万斤粮食啊! 那可是堆积成山! 当初沈逸也给突尔赤开出过条件,只要帮大周说几句好话,促使谈判达成,一万斤粮食拱手奉上。 但突尔赤担心中原人狡猾,没有答应,后来他以为,给大辽的聘礼,就是挪动了那一万斤粮食。 虽然对大周来说一万斤粮食不算什么,但对草原人来说,那真是很难拿出来的东西。 而现在,除了给辽王的,居然又多出来五千斤粮食给特穆尔! 这算什么?动了本属于突尔部的东西?! “特穆璟这个窝囊废,居然收中原人的东西!”突尔赤心里愤恨,总感觉自己亏了。 他不拿,特穆璟也不该拿! 不然这个冬天特穆部比突尔部好过,不是又能收拢其它小部族的人心了!? 那传达消息的突尔部族人猜测道:“可能是特穆部嫁了姑娘给中原的皇子...” “用你告诉我!?”突尔赤气急,愤怒地踹了他一脚,带着怒气走进了家门。 “用女人跟中原人换粮食,无耻!”一道骂声,传进了突尔部族人的耳朵。 他心里想着,要是能用女人换粮食,我们突尔部女人也很多啊,为什么中原人不来我们这里... 次日一早,沈逸再度找上康王,让他跟着自己出门。 “你还找我干什么!”康王怒而问道,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媳妇。 “我想了想,昨天的姑娘还是不太合适。”沈逸淡淡说道。 沈逸居然良心发现了? 康王愣了愣,冷哼了一声,心道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过你,同时又开始穿戴起来。 这时间沈逸找到羽林校尉,吩咐他道:“你送两千斤粮食去特穆部,不要直接给他们,等半个时辰之后....” ...... 突尔赤刚刚准备出门,有部族里的男子跑上来道:“可汗,中原人来了!” 突尔赤一愕,心道都跟特穆部定了亲事,还来我们突尔部干什么? 想了想,突尔赤还是哼道:“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搞什么鬼!” 片刻,沈逸带着康王走了进来,抱拳道:“突尔酋长,又见面了。” 突尔赤坐在那撇嘴冷哼道:“无耻的中原人,你又想干什么?” 沈逸愕然道:“难道突尔酋长没有收到辽王的王令?” 突尔赤怒声道:“我自然收到,可你已经跟特穆璟混到一块去了!” “这怎么可能!”沈逸面露讶异之色,解释道:“我虽然去特穆部坐了坐,可也只是走个过场,我心里,还是觉得突尔部的姑娘,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 突尔赤傻了,愣愣的问道:“那你为什么给特穆璟送粮食?” 沈逸大惊失色,眼神飘忽道:“送什么粮食?没有这事吧。” 突尔赤一看沈逸神色不对劲,当即冷哼一声,得意道:“我是草原上的雄鹰!我有锐利的双眼!你休想骗我!” 此时此刻,羽林校尉正在跟特穆部的人交接粮食。 特穆璟虽然住在城里,但他的部族大部分人还是在城外草原上住帐篷,他们还是习惯这样的生活。 卸了一小半,周二虎骑着马从远方而来,小声跟羽林校尉说了几句。 羽林校尉当即摆手道:“弟兄们!不卸了!都拉到突尔部去!” 第687章 突尔部的姑娘 突尔赤自称自己是草原的雄鹰,沈逸差点没笑出声。 但情况所限,他只能装作被看穿的样子,赞叹道:“唉,当初刚见面就觉得突尔酋长不是一般人,原来是草原的雄鹰,居然在你面前说谎,是我太天真了。” 突尔赤听了沈逸的话,心里十分高兴。 什么草原的雄鹰,其实都是自吹自擂,在大辽统一之前,确实有这个说法。 但那说的也是突尔赤的老爹,突尔部的老酋长,是他一手将突尔部带成与特穆部争雄的唯二大势力。 后来老突尔死了,突尔赤便接任了酋长,不过他接任酋长,靠的也是真本事,他确实很勇。 不过脑子就差了点,这也直接导致纳兰部起势时,拿突尔部杀鸡儆猴。 草原雄鹰这个名号已经没有人再敢喊了,因为现在草原唯一的王,就是辽王。 只是突尔赤自己喊的很起劲。 “那是肯定的!中原人,你不要想骗我!”突尔赤微微昂着头,得瑟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逸叹气道:“唉,其实我也很遗憾,因为我觉得与突尔酋长甚是投契,因此虽然没能结成亲事,我还是带了五百斤粮食,来和突尔酋长交这个朋友。” “怎么才五百斤!”突尔赤初听有粮食,心里高兴极了,可一听才五百斤,这凭什么! 凭什么特穆部能拿到五千斤,我突尔部只能拿五百斤! 沈逸故意夸大其词的消息,让突尔赤心里十分不平衡! 沈逸理所当然道:“因为特穆部的姑娘,将要嫁给我们的皇子,我们已经结成了亲家。” 看着那五百斤粮食被搬进来,才那么一点点,突尔赤怒道:“我们突尔部的姑娘更多!” 沈逸为难道:“可是,特穆酋长说...” 说了一半,沈逸闭口不谈,转而道:“突尔酋长,我也不剩多少粮食了,这点礼物...” 哪里还有功夫再听礼物的事情?突尔赤大声问道:“特穆璟那个懦夫说了什么!?” 相比于突尔部还跟纳兰部厮杀了一阵,辽王崛起时特穆部是直接归顺的,这也造成如今特穆部比突尔部更受重用。 虽然在辽王面前不说,但突尔部的人私下里都称特穆部的人为“懦夫。” 沈逸犹豫着说道:“他说,突尔部比不上特穆部,他们的姑娘都是精挑细选的,无论是地位还是美貌,都是相配的,而突尔部...唉,现在亲事已经定下,突尔酋长,就这样吧。” “不能就这样!”听到特穆璟竟敢大放厥词,突尔赤更不爽了,怒道:“我们突尔部的姑娘比他们的更优秀!不管是打猎还是烤羊肉,我们的姑娘都比他们的强!他们特穆部根本不是草原上最古老的民族,他们的姑娘只配嫁给中原的奴隶!” 突尔赤越说越起劲,幸好草原上没有妓院这个行当,不然更难听的都要骂出来了。 康王在一旁听得无语至极,什么打猎、烤羊肉,成了大周的皇子妃,还用得着干这事? 偏偏沈逸还真就“信了”,为难道:“真的?若是这样,那确实不太适合了....” 突尔赤大声道:“是肯定不适合!特穆璟是个没用的人,你不要听他的话!” 沈逸信以为真,点头道:“那既然这样,我让人告诉特穆酋长,亲事暂缓,先把粮食拿回来?” 突尔赤立刻点头道:“一定要拿回来!” “行,那我这就派人去。”说罢,沈逸派周二虎去通知送粮食的羽林卫,自己跟突尔赤周旋了起来。 ...... 按照沈逸的吩咐,羽林校尉将粮食送过来的时候,故意给的很慢,这会,才刚给掉三四百斤。 周二虎一来,羽林校尉立刻改口不给了,拉上粮食要往突尔部走。 两千斤粮食出现在部族营地之前,现在才给了这点,中原人突然说不给了,要走,特穆部的勇士哪里肯放过?顿时冲了上来。 一到冬季,就是辽人最难熬的时候,五千斤粮食听上去不多,但对草原人来说,足以让冬季好过很多。 特穆部的勇士急了,抄着生硬不流利的中原话叫骂道:“你们,狡猾人,这些是特穆部我们的!拿不走!” 羽林校尉一愣,仔细捋了一阵才算明白过来。 大意应该是说狡猾的中原人,这粮食已经是他们的了,大周不准再拿回去。 羽林校尉认真道:“我只是按命令办事!沈大人要我们把这些粮食送给突尔部,弟兄们!撤!” 一语落罢,所有羽林卫如同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直接带上粮食跑路了。 特穆部的勇士看傻了眼,领头的辽人怒骂道:“卑鄙人!追!” 狼性文化展露无疑,送上门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不给是吧?不给我就抢! 今天本来是个收粮食的大喜日子,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乐,没有人骑马,这会羽林卫跑了,特穆部的人还得回去骑上马再来追。 不过这时候北辽的主场优势就显示出来了,后来居上,追了没一会居然就看到了“逃走”的羽林卫。 周二虎等人故意将速度放的很慢,不时地向后张望,见到特穆部的人追上来,才发力跑起来。 不过终究是在草原之上,辽人的骑术更胜一筹,渐渐的距离越拉越近,特穆部的人还在后面用听不太明白的中原话叫骂。 “再快点!马上就到了!”羽林校尉大声下令,同时吩咐后面的队伍,扔掉一些粮食,吸引特穆部族人的吸引力。 于是两队人就这样一路跑,一方不停扔粮食,一方不停捡粮食,捡到的人送回部族,剩下的接着追,就这样在兰讷尔克上演了一场“飙马戏”。 跑了好一阵,羽林校尉瞅准了时机,大声喊道:“别追了!都给你们!” 说罢,羽林卫纷纷将今日带来的两千斤粮食抛下,转头往大周营地跑了。 特穆部的族人勇士见羽林卫那边一点粮食没剩下,都扔在了这,也不追了,扛起粮食就走,一边还骂道:“该死的突尔部,还敢抢我们的东西!” 第688章 矛盾 跟突尔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逸为难道:“突尔酋长,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口说无凭,说了这么久,不如让我看看你们部族的姑娘?” 本来突尔赤是看不起中原人的,但是现在特穆部搅和了进来,他就必须插一脚。 更何况他也没女儿,随便在部族里挑两个给沈逸瞧瞧,女人嘛,臀大胸大就行.... “行,你跟我来。”突尔赤站起身来招了招手,示意沈逸跟着他走。 与特穆部一样,突尔部的大部分族人,都还是住在城外的草原上。 出城的时候,突尔赤总觉得兰讷尔克的人看他的眼神十分异样,心里不爽,破口大骂了几句。 突尔部虽然不如纳兰部,但毕竟势大,也没人敢还嘴,突尔赤得意不已,昂首道:“看看,这就是我突尔部的实力!” “突尔酋长威猛!”沈逸拱手吹捧,心里却疑惑着怎么没人上来跟突尔赤说消息。 一路来到突尔部的聚居地,突尔赤挥手召人上来,说了几句草原语,那辽人看了康王一眼,又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几名草原姑娘携着“健美”的身姿,款款而来... “看!这就是我突尔部的姑娘!他们是草原上的金莲花!”突尔赤挥动双手,语气中带着自豪说道。 此时此刻,康王在心中暗骂自己,他居然会对草原上的女人抱有什么幻想... 康王的痛苦面具已经戴上了,沈逸却看着一位身背短弓,手臂比康王粗上三分,腰肢是玉钗三倍有余,对康王不屑一顾的女草原子道:“这真是人间极品啊!” “突尔酋长说的果然不假!”沈逸一拱手,朝突尔赤颇为佩服地说道。 “哈哈,”突尔赤大声一笑,用草原语和那女子说了几句。 那女子瞥了康王和沈逸一眼,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羽箭嗖的一声飞出,瞬间钉在百步外的一根木杆上,箭尾微微晃动。 “好!”沈逸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真是女中豪杰!赵元成你真是好福气啊,不仅讨了个夫人,紧急时刻还能当侍卫使!” 护卫?我护你一脸! 康王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沈逸这个人,果然是没有良心的! “这位更是重量级!”说话间,沈逸又看到了另一名女子。 这女子面容....有福,性格也是很好,含情脉脉地看着康王,体态丰盈完全碾压杨贵妃,一对肥臀便是让卡戴珊也默然流泪。 “你觉得这样的女人能做皇子妃吗!”康王咬牙切齿,怒道:“这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 沈逸瞥了他一眼,人都被北辽给俘虏了,还说什么皇家的颜面,赵元成真有你的。 突尔赤大声笑道:“中原人,好眼光!她是我们突尔部最能生养的女人,已经为我们诞下了七名勇士!” ...... 此言一出,沈逸脑瓜子嗡嗡的,诞下....生过孩子的?七个? 葫芦兄弟吗....难怪这么夸张呢.... 就算沈逸想恶心赵元成,眼前这位辽人少....少妇? 也确实过头了,皇室不可能接受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成为皇子妃。 沈逸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可惜了。” 一点都不可惜! 康王的内心呐喊。 沈逸对突尔赤说道:“突尔酋长,这么极品的女人,我们皇子倒是配不上了。” 早知道突尔赤不是什么聪明人,万没想到他会叫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过来。 突尔赤眼睛一瞪:“中原人,你是觉得我们的姑娘比不上特穆部的吗!” 这话一出,别说周围的勇士了,就连那几个姑娘也是对着沈逸和康王怒目而视。 “当然不是!”沈逸矢口否认道:“这几位姑娘国色天香,乃是中原万中无一的奇女子,我们怎么会看不上呢?” 突尔赤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转头却看见周二虎被人拦在营地外。 他知道周二虎是沈逸的跟班,十分大方地用草原语吆喝了几句,让人将周二虎放了进来。 周二虎快步而来,快步跑到沈逸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沈逸面露惊色:“不会吧!” 周二虎沉着脸点头道:“真的!” 突尔赤看着两人说着悄悄话,不耐烦道:“又有什么事?你们中原人怎么这么麻烦!” 沈逸看着突尔赤,为难道:“突尔酋长,真是抱歉,突尔部落的姑娘,还是不看了,我们还是跟特穆部的姑娘结亲吧...” 康王一听顿时激动无比,大声道:“不行!” 特穆部女人的身影好像要浮现眼前,那一幕选妃场景让康王此生难忘,沈逸口中的“人间绝色”,却是让康王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他与草原女人春宵一度,狂野的草原女人直接一屁股把他坐嗝屁了.... 他死后,端王含泪克继大统,在他的墓碑前放肆嘲笑... 突尔赤一张脸也微微涨红,直接拔出了弯刀来,怒骂道:“中原人!你是在耍我吗!” “当然不是。”沈逸摇头否认,为难道:“只是,只是,我们已经拿不出粮食来了....” “什么!”突尔赤更怒了,这时候一名突尔部的族人也跑了过来,面色凝重地用草原语跟突尔赤汇报了些什么。 虽然听不懂草原语,但是从突尔赤和那族人的神色沈逸也能猜想到,是他想让突尔赤知道的事情。 “该死!”突尔赤怒骂了一句,狠狠地挥舞了两下弯刀,又转头朝沈逸道:“你们的粮食,被特穆部抢走了!” “唉!”沈逸点点头,叹道:“所以突尔部的姑娘,我们无福消受了....可惜了那五.千.斤粮食,我们只能和特穆部结亲了。” “这算什么!那是我们的东西!”突尔赤破口大骂,怒道:“该死的特穆璟,居然敢抢我们突尔部的东西!” 突尔赤招着手朝着四周大喊:“勇士们!跟我去把我们的粮食抢回来!” 片刻间,附近的几十名突尔部的勇士全都围了过来,气势汹汹,要去抢回属于他们的粮食。 第689章 冲突 虽然沈逸在突尔部和特穆部说的是一样的话,但是听在突尔赤耳朵里,就是这些弱小的中原人,眼馋他们部族的姑娘。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五千斤粮食是他们的! 草原上的硬通货就是粮食,死对头特穆部抢了他们的粮食,这怎么能接受?! “突尔酋长!” 沈逸连忙拉住突尔赤,劝道:“算了算了,大家以和为贵,本是为了和亲,怎么好因为这事闹起来呢?那五百斤粮食就送与突尔酋长了,就不要再追究了...” “放开!”突尔赤一把甩开沈逸的手臂,怒声道:“这是我们突尔部的事!轮不到你个中原人来插嘴!” 沈逸像是后悔莫及般的样子,跺脚叹气道:“早知如此,就该听特穆酋长的,不来突尔部算了!” 突尔赤刚骑上部族人牵来的骏马,听到这话又跳了下来,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沈逸连道失言,再度劝道:“算了算了...” “不能算!”突尔赤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急了,他身边的突尔部勇士,也是纷纷抄着草原话破口大骂,呼喝有声。 “我告诉你!我们突尔部的姑娘嫁给你们是你们的荣幸!你不娶也得娶!”突尔赤显然是吃定了这五千斤粮食,直接拍板婚事,接着上马离开。 “是赵元成娶!不是我娶!”沈逸朝着突尔赤等人离开的方向呐喊,改正他话里的漏洞。 马蹄声纵起,已没人再回应沈逸的话。 不过,他想说的都已经说了。 沈逸转头朝着赵元成道:“你也听见了,不娶也得娶,挑一个吧...” 康王眼睛在几个留在这的姑娘面庞上、身上流转,想要尽力去说服自己,可是看到最后,还是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 ------- 此刻的特穆璟,也刚刚听说了城外部族里发生的事,心里连道狡猾的中原人。 特穆部在纳兰部对他们用兵之前就选择臣服,突尔赤觉得特穆璟是懦夫,沈逸却觉得,怂是怂点,但也是个草原上难得的识时务的聪明人。 所以,这个矛盾的发起点不可能是特穆璟,只能是突尔赤。 特穆璟懂得隐忍,保存实力厚积薄发,想挑拨他找突尔部的麻烦基本不可能,但突尔赤这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的莽夫,却大有机会。 特穆璟沉着脸,还说什么大周的友谊,幸好他没有上沈逸的当! 可是,突尔赤那个蠢货一定会上当! 说突尔突尔到,特穆璟正盘算着怎么应付突尔赤那个蠢货,他就上门来了。 “特穆璟!你个懦夫!给我滚出来!” 突尔赤领着几十个勇士,围堵在特穆璟的府门外,作为死对头部族又来者不善的模样,特穆部的族人都拦着他们不让进来。 突尔赤在前头推搡着特穆部的族人,口中草原话怒骂着:“特穆璟!谁给你的胆子,敢抢我们的东西!” 特穆璟也正为这事恼火着,突尔赤却又蹬头上脸地来问罪,他顿时也上了火气,回呛道:“你个蠢货!上了中原人的当还不知道!” 如果当时特穆璟在场,他肯定会阻止族人去追抢粮食,但现在抢都已经抢了,他不能在族人面前露怯让步,不然,他就没有资格当这个酋长。 突尔赤接着骂道:“什么中原人!那本来是属于我们突尔部的东西!” 还怪罪给中原人呢,中原人看上了他们的姑娘,要把粮食给他们突尔部,是特穆部抢走了属于他们的粮食! 那中原人软弱的很,粮食被抢了还不敢找特穆部的麻烦,只敢低头服软,可他突尔赤和突尔部的勇士可不是懦夫! 特穆璟知道突尔赤不会跟他讲道理,冷哼道:“不过是两千斤粮食而已,你就这么想把你们的姑娘卖出去吗!” “两千斤?”突尔赤冷哼一声:“我以为你只是个懦夫,没想到还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明明是五千斤,现在居然说是两千,当他突尔赤是傻子吗! 特穆璟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说谁是小人!” “你!”突尔赤手里拿着弯刀:“出来跟我决斗!” .... 北辽的两个大部落在喊打喊杀,沈逸却安然地坐在营中喝茶。 “小友,我看康王怎么一脸两眼无神的样子?”苏乾放下茶杯,疑惑不解。 沈逸想了想,道:“突尔部的姑娘太美了,把他的魂都勾走了吧。” 苏乾讶异道:“草原竟有如此貌美的姑娘?” 康王按理来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普通的女子,应该不至于把他的魂勾走,沈逸说的苏乾都起了些好奇心。 其实康王的魂不是被勾走了,而是被吓飞了... “这就算是挑拨成功了?老朽看,未必能有多大的冲突。”苏乾接着问道,只是这点粮食,怕是还不够。 “当然,”沈逸摇头道:“要看这次的冲突结果如何。” 苏乾笑着看向沈逸,说道:“按小友的作风,应该已经料想过了?” “算是吧。”沈逸哈哈一笑,按想,等会突尔赤和特穆璟就该联袂而来了。 笑了笑,沈逸又说道:“其实最难过的,还是辽王那一关,我总感觉他早有准备。” 苏乾想了想,也叹道:“这个辽王,确实与其它的草原人不同。” 突尔部和特穆部是草原前三的大部族,他们两家起了冲突,沈逸料想辽王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知道了也不打紧,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北辽王庭中,辽王手上拿着一个装满赤色粉末的小盒,脸上噙着笑意。 “王上,”一名辽人侍卫走了进来,握拳按在前胸行礼,接着说道:“突尔部和特穆部起了冲突,好像和结亲的事有关。” 辽王脸上古井无波,将手中的盒子放下,笑问道:“是吗。” “突尔赤带了二十多个突尔部的勇士,去找了特穆璟,两边都在叫骂。”辽人侍卫问道:“要派人阻止他们吗?” “不用,”辽王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让他们闹吧。”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更晚点 第690章 真的只有一碗粉 没过多久,正如沈逸预料一般,突尔赤和特穆璟领着各自的一队族人,气势汹汹地朝大周的营地来了。 两人各占道路一边,谁也不看谁。 “止步!”羽林校尉领着人,挎着刀,尽忠职守地拦住两个部族的横冲直撞。 突尔赤也不强冲,站在营地外就大喊:“中原人!给我滚出来!” 没过多久沈逸出现在两人眼前,疑惑道:“二位酋长,这是怎么了?” 特穆璟冷哼道:“都是你的阴谋,你还问我们!” “何来的阴谋,绝对是误会!”沈逸缓缓摇头,说道:“我本欲劝突尔酋长,可是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那是你故意的!”特穆璟盯着沈逸说道。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这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沈逸真诚地邀请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突尔赤哼了一声,先进了营地,特穆璟紧随其后。 三人在营中坐下来,上了茶,突尔赤直接一把抓起扔了出去,骂道:“中原人,你是在耍我!” 沈逸叫屈道:“何来耍字?我大周礼仪之邦,一向是真诚待人!” 特穆璟眼眸渐冷,咬牙道:“你明明把粮食给了我特穆部,为什么又要拿回去?你就是利用粮食来挑拨我们!” “误会!”沈逸辩解道:“如果结了亲,我当然会双手将粮食奉上。” “你明明跟特穆部定了亲!为什么还去突尔部?你早就计划好了!”特穆璟沉声道。 “这,这,”沈逸理所当然道:“兰讷尔克附近的部族,我都已经走遍了,那时候只剩下突尔部还没去,我想,突尔部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大部族,如果不去,倒显的我们无礼,难道突尔部不值得这份尊重吗?” “那肯定是有的!”突尔赤十分肯定地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完全不看特穆璟的脸色,接着说道:“我也认为突尔部是有的,特穆酋长,你总不能,不让我们给突尔部这份尊重吧?” 突尔赤听了,顿时对特穆璟怒目而视。 特穆璟心里当然是不想的,但是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他不说,沈逸还能说。 沈逸接着说道:“原本,我也是认定了特穆部的亲事,特穆酋长可以问突尔酋长,我刚登门就说了,我们已经跟特穆部谈好了,为了表达尊重和歉意,我送给了突尔酋长五百斤粮食。” 特穆璟闻言看向突尔赤,突尔赤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事情确实是这么回事,恼火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突尔部得到的粮食太少了。 “至于亲事,”沈逸一指突尔赤,说道:“是因为突尔酋长告诉我,特穆部的根本比不上突尔部的姑娘,不论是骑射还是烤羊的水平,都差的远了。” “毕竟是我们皇子的婚事,皇子,乃是我们中原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贵的人了,他的配偶,我当然要用心挑选,越出色越好...” 沈逸的话还没说完,特穆璟就怒了,他指着突尔赤骂道:“原来是你在挑拨!突尔赤!你就这么缺那两千斤粮食吗!” 这话确实是说了,突尔赤也不否认,更不怕特穆璟,反过来骂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特穆部本来就比不上我们突尔部!你是懦夫,你们部族的人也全是孬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哪怕是特穆璟都怒了,拔出腰间的弯刀,逼着突尔赤说道。 突尔赤哪里会退让,同样拔出刀来,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突尔赤再骂道:“什么两千斤!你分明抢走了五千斤粮食!” “你就是草原上最大的蠢货!”特穆璟面泛怒色,又转头问沈逸:“你说!到底给了多少!” “这...”沈逸目光飘忽,在两人身上移来移去,半晌没有开口。 “说啊!”特穆璟怒不可遏,直接将刀尖指向沈逸。 沈逸也是刀山火海,血腥战场中踏着尸体走过来的,当然不会怕这种威胁——除了今天。 “五...不!两千斤,两千斤!只有两千斤!”沈逸急否认五千斤的说法,站在了特穆璟这一边。 特穆璟哼了一声,看向突尔赤骂道:“你听清楚了吧!蠢货!是这个中原人在欺骗你!” 突尔赤皱着一对浓眉,看看沈逸,又看看特穆尔的弯刀,哼道:“你干嘛拿刀指着他?中原人懦弱,肯定怕被你报复!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沈逸连道:“对,对,我是老实人...” “真的只有两千斤!”特穆璟气急了,挥刀砍向突尔赤:“你这个蠢货!!” “铛” 弯刀相接,发出一声震耳的刺响,突尔赤接下这一刀,怒骂道:“好你个特穆璟!知道瞒不过去,想跟我突尔部开战是吧!” 营外两个部族的勇士分站在两边,中原话他们懂的不是很多,听见了也不太明白,两个部族之间争吵也是常事,之前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一声弯刀相接的脆响,就像是开战的讯号,两个部族的勇士全都冲进了营帐中,大帐里顿时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一看两位部族可汗已经拼了起来,一时间大帐中气氛凝重。 沈逸最喜欢的就是做和事佬,他是天下最大的好人。 “算了算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沈逸拍着两人的手臂,想将两人拼在一起的刀分开。 沈逸看着突尔赤劝道:“突尔酋长...这样吧!我营中还剩两千斤粮食,全给你,这事就这样算了吧,是我们做的不对,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一万五千斤粮食,一万给了辽王,两千给了特穆部,还有五百给了突尔部,剩下的也确实不多了。 可突尔赤现在就算拿到两千斤粮食也不乐意了,通过刚才的猜测,再加上现在既然亲事没定就能给两千,那么特穆璟肯定是抢走了五千斤的粮食不错! 五百和五千斤有差距,两千和五千斤也有天大的差距啊! “不行!”突尔赤一口否定沈逸的提议,不仅不收刀,反而还加了力,盯着特穆璟道:“我劝你把五千斤粮食交出来!” 第691章 仇恨的种子 真的只有两千斤... 这是特穆璟不知道多少次想解释了,但这次他最终没再说出口。 凭什么要一直跟突尔赤解释?突尔部又不是纳兰部! 更何况现在沈逸要给突尔部两千斤粮食,加上之前的五百,反而突尔部比特穆部得到的更多了! 这怎么行?突尔部没出姑娘,还能得到这么多粮食? 特穆璟也不服! “你去地下拿吧!”特穆璟沉声骂道,手上也同样加了力。 “呀!!!” 有人流血了。 突尔赤两眼发红,大骂道:“你敢伤我的族人!” 说话间,突尔赤便朝着那伤人的特穆族人砍去。 特穆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追上去拦住他,跟突尔赤也真的硬拼了起来。 “别打啦,别打啦!”沈逸坐在那叫唤着,但却是不太走心。 计划成功一半了,既然已经有流血事件,那么这件事就不是说说就能算的了,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两个部族间种下。 不...种子是本来就有的,沈逸现在只是让种子发芽了。 “别打啦,以和为贵...” 沈逸不走心的劝架,并没有人听进去,大帐里叮叮作响,呼喝有声。 等看到一位草原人整条手臂被人砍断,沈逸暗道差不多了,这毕竟是在自己的营地里,搞得太过火了也不好。 轻咳一声清了清嗓,沈逸站起身来,大喊道:“辽王来了!纳兰部来了!” 这一声比什么劝架的话都好用,两帮人顿时停下了争斗,眼神四处乱瞟,找寻着辽王的身影。 沈逸心中暗道,这辽王给草原人的阴影,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他甚至在突尔赤眼中,看到了一丝真真切切的惧意... 当找了一会没有看到辽王的身影,两方人马都知道上当了,不过现在目标都变成了沈逸。 “中原人!你敢骗我!” “果然是奸诈的中原人!” .... 沈逸劝道:“两位,没骗你们,我今天原本就是要进王庭见辽王的,如果过了时间我没去,辽王一定会派人来问,到时候看到两位酋长在我这里...” 言外之意,要打别在这里打,草原这么大,随便挑个空地喊上五六万人来个大血拼,打光了最好... 突尔赤和特穆璟互相看了一眼,片刻,似乎是达成了意见的统一。 两个酋长,两个部族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辽王是一个强调团结的人,他不允许私自争斗,因此在明面上,在王庭中,突尔赤和特穆璟都保持着低调,不去搭理对方。 “把刀都收回去!”特穆璟率先吩咐道。 突尔部的人看了看突尔赤,见他点头,也收了刀。 “你给我等着!”突尔赤撂下狠话,率先带着人出了营帐走了。 特穆璟哼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沈逸一眼,也带着族人离开了。 片刻之后,沈逸也走出营帐,苏乾笑问道:“小友,这就算成事了吧。” “还不止,”沈逸摇了摇头,问一边的周二虎道:“那个断手的辽人,是哪边的?” 周二虎一直跟在沈逸身边,刚才局势太乱也没看清楚,跑去问了问羽林校尉,才回来道:“是特穆部的族人。” 沈逸点了点头,吩咐道:“晚上你带几个人,去把突尔部的羊盘烧了,注意隐蔽,不要暴露了。” 草原的冬天很冷,羊直接睡在草地上,不能焐热土地,就会病死,或者被别的羊爬到身上压死,所以到了冬天,草原上的牧民会将羊粪堆积在一起,这便是羊盘。 羊卧在羊盘上面,身下很快就能捂热,不会病死,也不会被压死,每个放过羊的草场,都会有羊盘的痕迹。 而当草原人搬迁之后,这些羊盘会留下来滋养大地,在羊粪分解稀释到一定的阶段,最适合羊草生长。 而羊是草原人最主要的食物,羊盘对于草原部落的意义,就和祖坟对于中原人的意义一样,烧人羊盘,无异于挖人祖坟,这是绝对不能宽恕的大仇,尤其是在冬季即将来临之季... 沈逸一吩咐,周二虎立刻就去准备了,苏乾在一旁竖起大拇指道:“小友,果然奸诈!” 沈逸笑了笑,没有作答。 过了一会,沈逸正打算去王庭一趟,跟辽王再侃侃大山,却有羽林卫来报,辽王来了。 走出营地一看,黄色撵帐,绣金狼头,十六匹纯种汗血宝马拉动一辆马车,纵观茫茫草原,能有这排场的,除了草原人的辽王,还有谁来?! 前面为了劝架谎称辽王会来,却没想到真的来了! 毕竟是对方的最高统治者,沈逸和苏乾都出了营去接,今日的辽王换上了辽人惯穿的服装,后头穿着披风,腰间金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端的是英姿飒爽。 “见过辽王。”苏乾和沈逸在前头行礼说道。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辽王很喜欢朋友这个称呼,说罢招了招手,说道:“今日出来打猎,猎到几只草原狼,送给你们,都是我亲手猎的。” 说话间,几个辽人抱着狼尸,从后头走了上来。 草原狼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今日这么大的真的从未得见。 张眼看了看,若是双足站立,足有一人那么高。 几头狼的死因无一例外,都是额头正中中了一箭——他们都是在发起攻击的时候被辽王一箭射死。 苏乾与沈逸对视了一眼,顿感辽王此举别有深意。 羽林校尉在苏乾示意下,带着人上前将狼尸接过,辽王接着说道:“我听说,结亲的事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苏乾看了一眼沈逸,沈逸则道:“赵元成的眼光太高,没有挑到喜欢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什么本事屁事还多,请辽王恕罪。” “哈哈哈...”辽王放声大笑,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中原人的眼光,和我们辽人不同,我可以理解。” “这样吧,还是让他见一见,我给他准备的草原明珠。” 第692章 血仇 辽王的出现,着实有些出乎了沈逸的预料,他送了几头狼尸,更是寓意未明,而现在,他又直言要让康王见见他给安排的草原明珠。 对于辽王,沈逸是有些忌惮的,因为这个人喜怒无常,前一秒可以笑呵呵的和你说话,下一秒就能拔刀杀人,杀完之后,还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知道突尔部和特穆部的事情沈逸并不奇怪,因为整个兰讷尔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他奇怪的是,辽王丝毫也没过问这些事,反而还在为和亲的事出谋划策。 原本沈逸都准备好了说辞,可现在似乎用不上了。 辽王亲自前来,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沈逸便点头道:“也好,让他们见见。” 辽王微微一笑,点头道:“明日,你带他来王庭。” 说罢,辽王便走了回去,坐上十六匹汗血宝马拉着的马车,带着大队骑兵浩荡回了兰讷尔克。 苏乾走上前问道:“小友,这位辽王,为何点名要你去?” 辽王刚才说的,是明日沈逸带康王前去王庭,也就是说,撇开了苏乾。 苏乾这个正使,到现在也没能跟辽王说上几句话,倒是沈逸一直在跟辽王交谈。 沈逸没有说话,远远地看着辽王离开,心里同样是心思波澜。 特穆部的族人被突尔部的人砍断了手臂,伤势严重,而且对他的一生都有极大的影响。 草原人吃饭的本事就是打猎,本来是个骑射的好手,现在只剩一只手了,弓都张不开,还谈何打猎? 下半辈子,就是个放放羊的命了。 然而那人本是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勇士,如何能接受这样大的落差,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居然拿起弯刀自尽了! “可汗!让我去找突尔部报仇!” “真当我们怕了他们!” “还真以为我们拿了中原人五千斤粮食,突尔部的人全是蠢货!全都该死!” .... 往日的部族兄弟惨死眼前,都是草原上的悍勇之人,一时间群情激愤,现在粮食不粮食的已经是次要了,血债才是最大的矛盾。 特穆璟脸色铁青,他知道中原人是故意的,故意作出那副姿态,挑拨两个部族之间的关系。 但偏偏,突尔赤是个绝顶的蠢货,根本讲不通道理! 而且现在族人因突尔部而死,再去跟突尔部讲道理,特穆部就真成了没胆量的懦夫了。 “可恶!” “嘭!” 特穆璟愤怒拍桌,都说中原人狡猾如狐,本来兰讷尔克城里那些掳掠来的匠人倒都还老实,这几天他才总算见识到了! “可汗!让我去吧!” 态,在辽王统一以前,部族之前甚至能因为一片草场的争夺就死伤几十上百人。 特穆璟沉着脸沉默不语。 哪怕是他,心中也怒火燃烧,很想报仇。 但他却知道,现在不能! 因为现在的草原,是辽王统治之下的大辽! 特穆部跟突尔部拥有这样大的势力,本就是辽王所觊觎的,在这种时候,必须要保持低调,不然特穆部,可能连如今的规模都没有了! 特穆璟不是突尔赤,他不是蠢货,他懂得保存实力,厚积薄发,隐忍等待机会... 在有十足的把握嫌犯纳兰部之前,特穆璟不会因为一个族人的死而冒险。 “再等等!”特穆璟沉着脸,咬着牙说道。 “什么?” 这可是血仇! “可汗!这也要等吗!阿古尔他死了啊!” “我们是强大的勇士!我们要有血性!” 特穆璟想保持冷静,可 特穆璟屏蔽这些反对意见,就是不准族人去找突尔部报仇。 而突尔部这边,突尔赤同样不爽,但又比特穆璟要好上一些。 他的族人也有受伤,有的手臂被划了一刀,有的胸膛一道血印,比起断手的,是要好的多了。 伤疤是战争的痕迹,也是草原人荣耀的象征,难看的伤疤不仅不会影响生活,反而会展现出他们的勇敢无畏,从而更受草原姑娘们的欢迎。 突尔赤气的是特穆璟抢了属于他们的五千斤粮食,却敢做不敢当! 威胁中原人算什么本事? 瞧那中原人一副弱鸡模样,简直比羊还要懦弱,遇到点事就怕的要死,真是不中用!这种人若是生在草原上,活不过三天! 要不是看他手上有部族需要的过冬粮食,他才懒得理那个中原人! “可汗,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特穆部开战!” “对!反正是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就算王上知道了,也不好管!” 突尔部占了便宜还不收心,反而想得寸进尺。 最主要的,是他们想抢回那五千斤粮食。 突尔赤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是忌惮辽王的态度,也并没有答应。 这天夜里,周二虎领着几人摸到突尔部族曾经停留过的草场,一把火,将遗留下的羊盘点燃。 草原一望无际,夜晚狂风大起,火借风势,大火越烧越旺,这一片草场,一夜里焚烧殆尽,再没有给羊过冬的羊盘,也没了羊草,只留下一片焦土... 次日,沈逸在带康王入宫之前,苏乾先找到了他。 “陛下的回信来了。”苏乾手里拿着信,朝着正穿衣的沈逸说道。 单骑送信,八百里加急,这封回信比沈逸料想的来的要早。 打开一看,信上却只有一个字。 “准。” 沈逸松了口气,这代表着周帝没有反对过往谈判达成的结果。 一个准字,笔锋力透纸背,只看这一个字便足以想象到周帝当时的心境。 恐怕他对与北辽共享中楼三城的最终结果,也不甚满意。 至于康王的婚事... 估计周帝对于赵元睿跟赵元成这两个儿子,已经失望不已了,本想通过战争磨练二人,却没想到是暴露出来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真相。 既然周帝准了,沈逸也不耽误,早点把康王的婚事了结了,离开北辽回大周去,就是不知道周帝许诺的郡守,是在哪个山窝窝里? 第693章 再度招揽 再一次进入北辽王庭,沈逸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至少没有了后顾之忧,从北辽回去之后,他算是自由了。 但他也料想到,回去大周之后的名声,估计不会太好。 这次谈判说好听些,是不费一兵一卒让辽军退出了中楼三城。 说难听点,是把中楼三城拱手让了出去,还搭上了皇子妃的位置。 虽然中楼三城开放贸易,有更深层的意义,就看大周朝廷如何去运营,但明眼人终究少,大部分中原人,只看结果。 进了王庭,还是辽人侍卫带他们进了大殿,这次辽王并没有在大殿里玩女人,反而是正襟危坐,像是一早便在等着他们的样子。 见到沈逸来了,辽王便走下来,并朝一旁的辽人侍卫吩咐道:“带他去后殿。” 辽人侍卫一听,立马拉住康王的胳膊拖走。 “干什么!你干什么!”康王顿时大惊,一边叫嚷着,一边向沈逸投去求助的眼神。 沈逸当然懒得管他,但是康王要是跟他一起进王庭时死了,那就是黄泥落裤裆了,回了大周都不好交待。 “慢,”沈逸急声一喝,看向辽王问道:“辽王此举何意?” “让他见见我们的草原明珠,你不是主张自由恋爱么?”辽王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对他如何的,我们谈我们的。” 辽王说的很直白,沈逸也选择相信他,他觉得辽王不是使这种手段的人。 于是康王求助无效,被辽人拖去了后殿。 等康王的身影消失不见,辽王才笑问道:“过去这么久了,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沈逸有些错愕,问道:“什么提议?” “归顺大辽,”辽王提出了危险的话题,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 又是这件事,这是沈逸第一次见到辽王,辽王就突然提出的话题,当时着实震惊了沈逸。 可惜的是辽王的说法太不切实际,这就像一个企业,员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老板画些遥不可及的大饼,明明手上拿着三四千的工资,领导非要跟你说明年你能拿一百万分红。 这不仅不能激励员工,反而会让员工对企业生恶,做过ceo的沈逸对此道深有感悟。 而所谓的平分天下,就是那不切实际的大饼。 不待沈逸回答,辽王又提高了条件,说道:“如果你愿意归顺大辽,我可以给你们的皇帝去信,让你代表中原来管中楼三城,而且附近我们大辽的十万大军,我可以给你调配,如何?” 这话一出,连沈逸这个老阴...老谋深算的人物都愕了愕。 刚说辽王的大饼不切实际,他就给了一个稍显实际的,而且价码提高了不少。 十万兵权!又是统管中楼三城,又给地盘又给人,虽然地盘不大,但足够让沈逸做很多事了。 若是在收到周帝的来信之前,这个条件无疑会让沈逸心动不已,可惜的是,辽王的提议,就只晚了不到一个时辰。 周帝答应了谈判的结果,郡守的位置唾手可得,虽然没有多少兵权,地盘却是大不少,此刻的沈逸,心理波动并不如辽王想象的那般大。 冷静下来想想,中楼三城在大周和北辽的交界处,沈逸一旦想扯旗自立,绝对会受到两方围攻。 而那十万辽兵,就算辽王给了他,沈逸也没有信心收服下来。 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中原人,而辽王,是草原人,正到了翻脸的时候,那十万草原人要听谁的,根本不用多想。 “辽王如此看重,沈某受宠若惊。”沈逸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谢。 辽王笑了笑,接着问道:“所以呢?” “很可惜。”沈逸淡然说道。 他拒绝了辽王的提议,但又没有彻底斩断后路。 沈逸也有顾忌,如果到时候赵元睿或是赵元成登基,少不得要整他,而那时候他如果没有发展出够保命的势力,跟辽王的合作,不失为一条后路。 辽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挂上了笑容。 “看来你们的皇帝给了你很好的条件,”辽王眼望沈逸,诚挚说道:“我为你感到高兴,我的朋友。” 辽王又坐回了王座,赞赏道:“从敌人的角度来讲,我该痛恨你,但从谋略与胆色来讲,你是中原最聪明的人,也是我佩服的人。” 辽王这人,确实够聪明,也很大气,虽然身为草原的最高统治者,却没有像周帝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你忌惮他,但跟他在一起时,却又不会有丝毫的不适。 如果不是两国交战的话,做个朋友倒也挺合适。 沈逸豪迈一笑,说道:“辽王谬赞了,老实说,在辽人里面,我最欣赏的就是辽王,如果不是战争,我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那也是一件极快活的事情。” 辽王闻言笑道:“喝酒,现在就可以喝,你是中原最聪明的人,在我们大辽,也找不出几个比你强的,我们辽人,最佩服的就是强者,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归顺,大辽一定以国士之礼相待,你想要任何的官职,我都会封赏于你,绝不会比你们中原皇帝给的差。” 任何官职都可以封赏?辽王还真够看得起他的。 沈逸哈哈笑道:“真的当什么官都可以?!” 见他似有意动,辽王欣喜的点头:“任何职位,随你挑选!” “这么说来,我要当辽王,那也是没问题的了?”沈逸呵呵笑道。 此言一出,殿中的辽人面色大变,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嘈杂又听不懂的骂声响个不停。 辽王愕了愕,挥挥手,制止了属下的议论:“现在,不行,将来未必不可以。” 沈逸放声大笑,摆摆手道:“这个就没意思了,也许你不知道我在大周的情况,我砍过皇子,也杀过国公之子,无数高官因我落马,别人送我外号瘟神,虽然不大好听,但都已经是神字辈了,不管什么官,其实对我都没了多大诱惑。” “希望,两国能一直和平下去,有机会,我们一同把酒言欢。” 第694章 亲事谈定 辽王脸上现出几分玩味,摆摆手道:“你要喝酒聊天,我一定奉陪,但是...” “你应该知道,和平,只不过是我们两国之间,暂时的妥协而已。” 辽王毫不遮掩,把话说透:“你是聪明人,真的以为和平会持续下去吗?” 果然,辽王从来就没想过真正的和平。 “只要我们双方有了吞并对方的机会和能力,什么国书,什么停战协议,只是一张废纸。” “军队、人命、粮食、军饷...在整个天 辽王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以为和平能持续下去呢?” 沈逸默然无语,辽王说的,他何尝不懂。 他只是希望战争来的晚一些,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虽然现实很残酷,但并不妨碍人心中存在美好的愿望... 沈逸抬头看他一眼,笑道:“辽王不怕我将这些告诉陛下吗?在寒冷的冬季,你们的大军离开草原作战,压力会比之前更大。” “怕?”辽王微微愕然,接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良久,辽王眼中精光一闪,唰的拔出腰间的金刀,放在面前,眼神注视其上。 “很久以前,我也是个会害怕的人。” 摸了摸脖颈上的可怖伤疤,随后将金刀狠在桌案上,辽王眼神闪烁,神色严肃,看不出他的心境:“但是现在,我早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 持刀的辽王,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无比强大的气场,离他数米远的沈逸,甚至都感受到了一股凌冽的寒意。 殿内的辽人,无不面露惧意,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一刻,他才真正像一个王者,一个统一了草原的人。 片刻,之前那拖着康王走进后殿的辽人侍卫又走了出来,在辽王身边用辽语说了几句。 辽王静静听着,随后点了点头,将金刀收起,又恢复了那番平易近人的模样,说道:“带他出来吧。” 草原话没听懂,辽王的中原话却是听懂了,沈逸知道这是康王完事了。 见个面见了这么久,还真有相亲那味了。 没多时,康王被辽人侍卫从后殿带了出来,表情有些发愣,双眼有些涣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沈逸心里暗自嘀咕,辽王这么个大气的人,他说的草原明珠,跟从突尔赤嘴里说出来的草原雄鹰肯定不是一个性质,怎么说,也该凑合吧? 康王这是怎么回事? 辽王坐在王座上,微笑问道:“怎么样?满意吗?” 发愣的康王猛的惊醒,频频点头道:“满意!满意!绝对满意!” 沈逸微微撇嘴,满意就满意吧,还绝对满意,活一副舔狗的样子,大周人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那就好,”辽王回头望了望沈逸,笑了笑道:“那就尽快举办婚事吧,你应该归心似箭。” “也好。”沈逸淡淡点头,心里想的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就在明天,”辽王笑道:“不过我们辽人婚配的风俗,会有些特殊,你们要尽早准备,我也会帮助你们的。” 辽人成亲的风俗步骤确实麻烦,沈逸已经事先安排人打听过一点,此刻也有了些准备,加上辽王说要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沈逸拱了拱手,打算告辞。 辽王点头答应下来,沈逸便和康王离开了北辽王庭。 路上康王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沈逸万分无语,说道:“见到鬼了?见鬼了还那般急着答应,看来辽王对你的影响不小啊。” 康王愣了愣,回过神来恨恨地看了沈逸一眼,扭过头去不与他交谈。 方才见到的姑娘,虽说容貌不是非常出色,但与这段时间见到的那些妖怪相比,那就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了! 这几日见到的奇形怪状,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辽王说的草原明珠,其实康王也没抱多大希望,直到见到了他才反应过来,甚至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肤白貌美,腰肢纤细,不再是腰壮臀肥的粗犷女人,而是一个标致的可人儿。 可那人,看上去不像是草原人啊... 这是康王心中唯一的疑惑,但是他也懒得管了,总比娶一个怪物回去的要好,真是那样他都没脸见人,反正是辽王提供的人选,别人也没法反驳。 康王不说,沈逸也懒得再问,反正明日成亲,到时候总能见到。 回到营地,苏乾看到沈逸吩咐人在准备好服装和骏马,辽王又派人送来一些哈达之类的东西,便问道:“亲事难道定下了?” “定下了,”沈逸点头道:“明日就要成亲,成亲之后我们就回大周去。” “这么快?”苏乾吃了一惊,今天见面,明天成亲? 如果苏乾知道闪婚这个词语,一定会说出来。 沈逸点了点头,这也是辽王刻意为之,亲口说出来的。 “你应该归心似箭。” 辽王的话仿佛在耳边回荡,这句话让沈逸觉得,辽王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的心事,像是对他了如指掌。 在敌对的状态下,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不过幸好马上也要离开了,沈逸淡淡说道:“迟早是要结的,宜早不宜迟,苏老在这草原上也待烦了吧?” 苏乾老脸一窘,确实是待烦了。 来到草原,辽王的招待十分热情,就是伙食太过单调。 烤羊腿,烤羊排,烤全羊,甚至烤羊鞭...羊肉羊肉,天天都是羊肉,还有昨天,辽王还送了猎到的狼来,狼肉,这真是苏乾这辈子第一次吃。 最关键的,是苏乾觉得这躺来自己也没干啥事,基本都是沈逸给办了,本来和亲和边境的问题该是他去谈的,谁知道辽王点名要沈逸谈。 天天在营地里待着看戏,苏乾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就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明日的仪式的时候,沈逸派去打探消息的周二虎回来了。 周二虎下马小跑到沈逸身边,低声说道:“刚刚突尔赤出了城回了一趟部族,带着一大队人去了特穆部。” 第695章 爆发叫停 对这个消息沈逸并不感到奇怪,昨晚周二虎带人把突尔部的羊盘给烧了,这种相当于挖人祖坟的行为,必然引起突尔部族人的滔天怒火。 更何况,昨天那断了手的特穆部族人在回去之后居然自杀了,沈逸得知之后心道连北辽的这片天都在助自己。 谁都要吃饭,草原人打的最凶的时候,也就是抢草场,从来没有人烧过对方的羊盘。 都在兰讷尔克城里,突尔赤也听说了那特穆部族人自尽的消息,暗骂特穆部族人果然都是懦夫的同时,突尔赤也得意不已。 因为突尔部没死人,特穆部死了,那就是突尔部赢了。 谁知道得意了没多久,一觉醒来,突尔赤却听城外营地进来的族人说,自己部族的羊盘被人挖了! 与沈逸料想不同的是,其实对于羊盘,草原人看的比祖坟还重要。 父辈死了,辽人都是随便找个空地埋了,随着部族的迁移,久而久之,甚至会记不住祖坟在哪,更别提祭奠。 更狠一些的,就把遗体留给草原上的狼和鹰、秃鹫等当作它们的食物。 他们将去世的人遗体包裹在毡子里面放在牛车或那车上,将马车自由行驰再草原上,直到车上的遗体自由掉下去,草原人认为遗骸掉落的位置就是死者下辈子重生的地方;在他们心中草原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就算死了也不会挖一个坑破坏草原。 而羊盘,关乎粮食,粮食,关乎一个部族的团结和生活,身为部族可汗的突尔赤若是拿不出粮食,族人势必会不服,附庸的小部族,也会分崩离析。 现在特穆部烧了突尔部的羊盘,影响到了羊儿的牧养,更影响到了突尔赤对于自己部族的统治和影响力! 突尔赤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懦弱的特穆部不敢跟他们开战,只能做这种背地里报复的下三滥的勾当。 这如何能忍,突尔赤当即回了部族,带上几百上千号勇士,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特穆部的城外部族。 这次他没去城里找特穆璟,直接杀去了特穆部,他的怒火已经冲破了天灵盖。 一场部族间的交锋,在所难免。 沈逸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不出意料,这次爆发的流血冲突,伤亡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就算辽王及时派人阻止,但两个大部族之间干仗,加上突尔赤草原傻猴的气势,片刻间就能出现大量伤亡,辽王再阻止,也不过是蛮来生作,导火索已经点燃,仇恨已经无法熄灭了。 点了点头不去管他,接着准备明天的事宜,打就打吧,反正打不到营地来。 ----------- 突尔部和特穆部的交战,也如同沈逸所料,来的十分突然,进行的万分激烈。 突尔赤带着族内勇士冲到特穆部的营地,二话不说见人就砍。 特穆部的族人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人,纷纷拿起弯刀弓箭跟突尔部干起了硬仗,甚至连女人都拉着弓放箭,营地中惨喝声顿起。 在城中得到消息的特穆璟大吃一惊,他不知道突尔赤是怎么敢在兰讷尔克,在辽王的眼皮子底下带人杀进特穆部的。 他坚定的认为,突尔赤就算再蠢,也不敢跟辽王对着干,所以并没有准备应对突尔部的攻击。 他哪里知道,突尔赤觉得自己占着硬道理,辽王就算问起来,烧羊盘这种事也足以成为理由。 特穆璟来不及多想,带着城中的族人就赶去了部族,特穆部的族人跟在后面难免心里嘀咕,昨天说去打突尔部,可汗就是不准,现在好了,人家先打上门来了。 特穆璟赶到不久,便见营地之中一片混乱,急忙冲了进去。 可没等他与突尔赤交上手,辽王的亲族,纳兰部的大队侍卫也到了,十分霸道地分开了两个部族。 见到纳兰部族人衣服上的狼头纹饰——那是代表辽王的纹饰,两个部族就算火气再大,也没继续动手了。 “特穆璟,突尔赤,跟我去见王上!”常出现在辽王左右的辽人侍卫,手指一指一指的,点了突尔赤和特穆璟的名字,丝毫没有因为两人是大部族的可汗而有半分客气。 接着,他又面露凶光,高声说道:“突尔部的族人,全部滚出去!特穆部的族人待在营地,不准出去!” 特穆璟面色难看,营地里的尸体大部分都是特穆部的族人,猝不及防之下,他们明显吃了大亏。 幸好现在的时间,两边部族的勇士很多都在外面打猎,但是伤亡,也将近百人了。 突尔赤冷哼一声,高声道:“我们走!” 让突尔部的族人出了营地,特穆璟跟突尔赤,则跟着辽人侍卫去了王庭。 路上两人的目光凶狠地对视,突尔部占了便宜,突尔赤的头颅仰地高高的,像是得胜的天鹅。 特穆璟紧咬着牙关,目露凶光,他就是再冷静,这个仇恨也忍不了了,再忍下去,他这个可汗都当不了了。 不过路上凶神恶煞的两人,一进了王庭,走进辽王所在的大殿之内,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低着头垂着首,二话不说往前走,像是犯了错的坏孩子等待着大人的责骂。 辽王坐在王座上,把玩着手里的金刀,见到两人的模样,淡淡道:“抬起头来,草原的勇士就算死也要站着死,谁让你们这样走路?” 两人这才敢抬头看辽王,见到辽王手上的金色弯刀,心里都是暗道不好。 “上前来。”辽王口中的草原语,在大殿之中回响。 特穆璟和突尔赤皆是深吸过一口气,才快步走到了王座之前。 “大辽立国之时,我说过什么?”辽王面无表情,看上去古井无波,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位部族可汗心里打颤。 莽夫突尔赤急声叫道:“王上!是特穆璟这个畜生...” 辽王只是用金刀一指,便让突尔赤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接着他又看向特穆璟,淡淡道:“你说。” 特穆璟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团结。” “谁要团结?”辽王又问突尔赤。 突尔赤面色难看,有苦说不出,只得道:“整个草原部族。” “你们既然知道,那么,拿出来吧。”辽王手上一旋,金刀已经捏在手中。 第696章 辽王与狼王 突尔赤顿时大急,连叫道:“可是王上,是这个畜生先烧了我们的...” 一个锐利的眼神,辽王又让突尔赤闭了嘴。 “我不管理由,你们,破坏了我立下的规矩,那么,就要受罚。”辽王拿金刀拍了拍桌案,面色忽然变得严肃,眼中杀机四射,冷声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突尔赤与特穆璟牙关紧咬,身躯颤抖,似在压抑心中的怒火。 良久,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一并伸出左手,放在了辽王面前的桌案上。 “唰、唰...” 金色刀光乍现,辽王似未曾动作,实则极快的两刀,已经划过两人的手掌,而辽王的金刀上,滴血未沾。 “啊!!” 两道同样凄厉的惨呼声,在大殿之中响起,声音如同重复。 突尔赤与特穆璟同时收回左手,可桌案上,却留下了他们各自左手的小指。 两人捂着手掌,鲜血从指缝间溢出,自第一声惨叫之后,两人都紧咬着牙关,喘着粗气,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你们第一次犯。” 辽王将金刀收回鞘中,冷声说道:“饶你们一次,本来应该砍断你们整只手。” 十指连心,突尔赤和特穆璟两人虽然痛贯天灵,但听见辽王的声音,还是强忍着疼痛,抱拳按在心口,痛苦应道:“感谢王上!” 辽王眼睑微合,淡淡说道:“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将这次没有给你们的惩罚,一起补上。” “是!”两人沉声应答。 “不管什么理由,你们都必须停战,”辽王目光扫过两人,接着说道:“明天,是大辽的大喜日子,所有在兰讷尔克的草原人都要参与——你们也一样。” “如果明天,出了什么乱子,那就不要怪我。”辽王一语发下,最终摆了摆手道:“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听你们的理由,等到和亲之后,我会再找你们。” “是,王上。” 两人再度握拳于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一到殿外,两人又变回了原本凶神恶煞的模样。 突尔赤捂着左手,恶狠狠地说道:“不要以为就这样算了!” 特穆璟自然不信突尔赤还敢怎么样,但同样的,他也不好顶着辽王的压力强行复仇,可这样,他也不好向族人交待。 此时正是头疼,突尔赤还来挑衅,输人不输阵,特穆璟也骂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尸体丢给饿狼!” “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留下一声冷哼,分道扬镳隔地极远地离开了北辽王庭。 大殿里,辽王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两根断指,向一旁的辽人侍卫扫了一眼。 一个眼神便让侍卫知道他该干什么,他很快跑出大殿,没一会,又带着一队人重新回来。 那一队人,抬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露出獠牙的巨狼,那血盆大口里,黏稠的唾液还在往下流淌。 这巨狼体型极大,当日沈逸见到的那几只狼尸已经算是巨型了,可这只比那些还要更大,甚至赶得上一匹矮种马。 进了大殿,辽人侍卫才敢将铁笼子打开,那巨狼顿时从笼中钻了出来,立刻扑倒了一名离铁笼最近的辽人侍卫。 “喝!” 一声大喝传来,巨狼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咬断那辽人的脖子,就因这一声大喝声声停了下来。 辽人侍卫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再看向辽王的眼神,更是崇拜。 只有他们纳兰部的可汗,大辽的王者,才能制服这头狼王。 狼王转头一瞧,仅剩的一只眼看见了王座上的男人,立马放开了爪下的辽人,四足狂奔,向辽王飞奔而去。 并不是求抚摸——狼王在王座之前高高跃起,血盆大口直冲辽王脖子而去。 辽王巍然不惊,身形一转,坚如铁石的拳头飞快挥出,狠狠轰在狼王左边脑袋。 “嗷呜...” 狼王发出一声惨嚎,坠在地上,半伏着身子,不敢再发起进攻。 辽王淡然一笑,他已习惯了这种接触。 自从收服了这头狼王,每次他都会发起攻击——这是狼族的传统,强者才能活下来,才能成为王者。 而辽王并没有杀它,只是一次一次地击败它,他很欣赏这头狼,觉得他很像自己。 即使已经输了无数次,下一次它依然有再度发起进攻的勇气。 用金刀挑起桌上的两根断指抛了过去,狼王张开血盆大口,连嚼也没嚼,直接吞下了肚。 “还想吃?”辽王看着狼王那仅剩的一只眼——另一只眼上有一条刀疤,那是他留下的。 狼王的眼中有忌惮,有恨意,但却站起身来,走到了辽王身边。 辽王也没有防备,反而抬起手摸了摸它的头颅,狼王顺从地低下了头。 “喂不饱的,才是狼。”辽王灿烂一笑,转身骑上狼王,朝着殿外而去。 “去找大祭司。” 离开的辽王,留下这样一句话,辽人侍卫心有余悸,但又崇拜不已,命人将铁笼子抬回去,自己也跟了上去。 ----- 夜幕降临。 兰讷尔克城外,大周的营地里,明日成亲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车马由羽林校尉管,礼仪步骤由苏乾管,此刻苏乾正在和康王交待明天他该办的事。 沈逸归心似箭,所以忙里忙外,现在终于得以休息一会。 他找到了李天问。 “李老头,明天你跟我一块去吧。”沈逸看着李天问说道。 李天问有些兴致缺缺,此行都快回去了,还没找到苏玲珑,但他又知道,沈逸一直在打听苏玲珑的下落。 “不去了,老夫向来不喜欢热闹。”李天问摆了摆手,拒绝了沈逸的要求。 沈逸劝道:“明天和亲,是大辽的盛大之事,重要的人物都会到场,有些是以往没见过的,到时候他们可能听过苏玲珑的下落也不一定。” 沈逸一直将苏玲珑的事放在心上,每到一个部族都会问,除了突尔部和特穆部因为有特殊原因,还没来得及问。 没找到苏玲珑,沈逸心中也有歉意。 李天问听到苏玲珑的名字,才起了些神采,想想也有道理,点头道:“那好吧。” 第697章 擂台战 次日一早,大周整齐的队伍从营地开出,浩浩荡荡地驶向兰讷尔克城外的某片大草原上——那是辽王指定的地点。 因为来不及制作中原样式的喜服,此刻又是在草原辽国,康王只能穿上辽人的喜服,骑在戴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上,虽精神抖擞,可要说喜气,也没有多少。 到现在沈逸还不知道赵元成要娶的是哪个部族的人,康王不说,他也懒得问,反正不是他娶。 草原上的婚礼仪式,相对于中原来说要简单许多,但因为是两国之间的和亲,规格也上升了不少。 在草原上围起的一片营地之外,辽王亲自率领着辽人部族的可汗们等候,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其它人骑的都是马,唯独辽王骑在一头巨大无比的狼身上。 这匹狼光看体型和凶貌都足够骇人了,那些可汗骑着的马匹都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不敢靠近一步。 大周的队伍到来时也是这样,领头的康王座下那匹马直接被吓的前蹄高高扬起,站在百米之外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了。 沈逸看着直乍舌,要说这辽王是别具一格,这匹凶狼骑出来,确实威风。 突尔赤和特穆璟,分别骑在一头汗血宝马上,停在离辽王最近的两个位置,只看站位,就能看出这些人在北辽王庭中的地位。 沈逸今早也听说,昨天突尔部和特穆部的争斗,死伤近百,最后是辽王亲自叫停,还把两人叫进了王庭去。 最终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沈逸只看到两人的左手都包扎着,虽然各自都没看对方,但脸上也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在北辽的大喜日子给辽王添乱。 “欢迎你们!我的朋友!” 大周的队伍没法上前,辽王便骑着狼主动上来了,大周队伍的战马四蹄乱顿,皆是想要后退,不敢面对狼王凶厉的眼神,在所有人全力控制下才堪堪稳住阵型。 这还没打照面,一匹狼便已给了下马威。 沈逸紧紧一夹马肚,催着战马往前去,坐在马上拱手道:“见过辽王。” “原本,我们草原上娶亲,有叼羊大赛等习俗,新郎要抢到最多的羊献给新娘,才能将新娘接走。” 辽王微笑着说道,接着又瞥了一眼康王,说道:“但是考虑到你们中原人对草原的习俗不甚了解,所以我取消了这个活动,改成勇士间的擂台战,只要能赢过我安排的勇士,你们就可以接走新娘。” 沈逸看辽王的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怕大周不懂中原的礼仪,而是怕曾身为战俘的康王不中用,抢不到羊... 改成擂台战,也是给大辽的部族一个交待,而且辽王特意强调是“他安排”的勇士,这就耐人寻味了。 沈逸猜想,基本应该是打个差不多的阶段,两边都有台阶下,你放点水,我也让一步,打的精彩,又能接走新娘。 苏乾上前拱手道:“多谢辽王美意,不知这擂台战,是怎样个打法?” 苏乾也不拒绝,和亲谈到这个地步,辽王也不会在这时候搞什么流血事件,最终大周都会赢的,还能彰显一下国威,辽人崇尚武力,这种情况更能让他们对大周留下深刻的印象。 辽王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我们各出三名勇士,三战,只要能取其一,你们就可以接走新娘。” 三战一胜就能接走新娘,听上去十分宽容的条件。 苏乾正要点头答应下来,辽王却看向沈逸,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说,你们有一名很厉害的剑客,我要求他必须出战。” 说罢,辽王又解释道:“这也是为了,让这次擂台战显的精彩。” 辽王知道李天问的存在,沈逸并不奇怪,早在半年前,沈逸就在京城听说过,北辽大举入侵前的一次来犯,就是因为李天问取了对方大将的首级而告终。 想必那时的李天问,就已经打响了在北辽的名号。 沈逸奇怪的是,辽王为什么能肯定,李天问跟着他们来了大辽。 回头看了一眼李天问,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朝廷的人,沈逸不好替他答应,上前问他自己的意见。 李天问耸肩道:“无妨。” 见他答应,沈逸才回应了辽王,他倒是不担心李天问的水平,就怕到时候辽人输的没了面子... 澜沧剑圣李天问,高低不出第二剑。 沈逸答应了,辽王脸上绽放灿烂笑容,伸手道:“请进。” 说完,辽王大声呼喝,营地前的那些辽人可汗听了,全都先一步进了营地,让出了路来,随后辽王才带着大周的队伍进去了。 进了这片围起来的营地,豁然一片大草地浮现眼前,草地中央,不像中原那样的擂台搭的高高的,只是用木棍和麻绳圈起一片圆形空地,算作擂台。 这也意味着,辽人的擂台没有跳下擂台认输这一说,必须在擂台内分出胜负。 原型擂台,与入口对应的对面还有一扇大门,那门用各种颜色的哈达盖着,看不清后面的景象,沈逸猜想康王的新娘应该就在那等待着了。 辽人与大周人围着擂台,分列左右,辽王很贴心的给大周人准备了椅子,而辽人则是将毯子铺在草地上,像是野营一般盘坐在那。 最高处,是辽王的王座,他抬了抬手,有辽人上前,给每一位来结亲的大周人献上哈达,这是草原的礼仪。 在一系列简单的仪式之后,辽王直接吩咐道:“开始吧。” 擂台战,正式开始。 沈逸一眼看见,辽人派上的是常在王庭中见到,辽王身边的那位侍卫头子。 大周这边,苏乾在阵型中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羽林校尉站出来道:“卑职自请出战。” 苏乾点了点头,说道:“祝陈校尉旗开得胜。” 羽林校尉对上辽人侍卫头子,场面上算是势均力敌,两方人都从各自的阵营中走出,进了圆形的擂台。 非常的默契,两人都没有打招呼,抽出了鞘中兵器,摆开了架势。 第698章 杀了他 话不多说,两人即刻战在一起,羽林校尉使长刀,辽人侍卫头子则使辽人惯用的弯刀。 羽林卫身为周帝身边的近卫,能当上校尉,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而草原上的传统,就是强者为尊,能做辽王身边的侍卫头子,也不会是什么弱者。 一时间,刀声呼呼,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但大周有句话叫以武会友,辽人那边,辽王应该也吩咐过,两人都没出什么杀招,更像是日常的切磋。 沈逸看了看场中势均力敌的对战,接着把目光投向辽人阵营中的辽王,却看到辽王正在像身边的一位辽人吩咐着什么。 那辽人很是眼熟,沈逸认出来,那是从北境来兰讷尔克时,一直跟着他们的辫子胡老头。 辽王目光望向场中,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 辫子胡老头,被辽人称为德格大师的辽人道:“是,王上,是那名剑客。” 辽王点了点头,轻飘飘地说道:“上场之后,杀了他。” “是,王...”德格刚答应一声,人却愣住了。 他以为辽王会吩咐,让他故意输给那名剑客,或是与他打平。 却绝没想到,在辽国的大喜日子,和亲之时,辽王会让他杀了那剑客。 “杀了他?”德格愕然道:“可是王上,他不是您在寻找的人么?” 辽王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找他,就是为了杀他,不然,我怎么留住那人呢...” 德格面容一滞,带着淡淡的惊讶之意,片刻之后握拳放在心口,微微躬身道:“遵命!” “他要输了。” 大周的阵营中,坐在沈逸身边的李天问瞥了一眼场中的战斗,丢下一句话,闭上了眼睑。 沈逸愣了愣,转头看去,果然看见羽林校尉一刀劈出被辽人侍卫头子架住,转头胸口挨了一脚倒在地上。 辽人侍卫头子追上前去,弯刀指着羽林校尉胸口,并没有下杀手。 羽林校尉咬了咬牙,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道:“是我输了。” 辽人那边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挥舞着拳头激动不已,大周的阵营中则是一阵叹气。 沈逸倒是不感到奇怪,羽林校尉毕竟只是羽林校尉,又不是羽林将军,输了也情有可原,辽人毕竟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弱者,何况是辽王左右的心腹。 羽林校尉走了回来,低着头抱拳,沉声道:“抱歉,苏老,沈大人。” 苏乾面色淡然,挥了挥手,也没有去怪罪羽林校尉,终归是辽人的主场,他们也要面子。 第一轮大周输了,第二轮接着再上,沈逸抬眼看去,发现对方派出的也是一名眼熟的侍卫,沈逸便道:“二虎,你去吧。” 周二虎闻言走了出来,抱拳道:“是,少爷。” “好好打,别有心理压力。”沈逸给周二虎鼓了鼓劲,心里也没多少担忧,反正有李天问压阵,第三轮是必胜的,这第二轮给周二虎练练手也好。 周二虎应了一声,挎着宝刀走进了擂台之中。 抽刀出鞘,阳光下刀光四射,刀身宽而重,显得十分沉稳。 辽王身边的德格一看到刀光,便低声道:“好刀!” 这刀,是临行前叶双凡借给周二虎的,他说周二虎带着这柄刀来了大辽,就代表着叶家人踏上了草原,虽然他人没来,也是一样的。 此前周二虎一直没拿出这把刀,此时李天问才见到,疑声道:“这刀怎么在他手上?” 沈逸解释了一遍,李天问才点了点头,沈逸问道:“你记得这刀?” “当然记得,这不是叶家小子使的刀么,说来还是老夫给他爹的。”李天问抱着剑,淡然说道。 沈逸记得叶南曾说过当年曾有幸见过闯荡江湖中的李天问,但并不知道连这叶家家传的宝刀也是李天问赠的。 “你那护卫赢了,”李天问道:“他身手勉强说的过去,辽人的弯刀,也不是那叶家刀的对手。” 沈逸愕然道:“这么自信?那刀很有来头?不会是什么武林刀王的刀吧?” “那倒不是,”李天问拍了拍手上的宝剑,说道:“老夫当初打造这把剑的时候,还剩一些边角料,就打了那把刀,送给了叶小子他爹。” “.....” 沈逸默然无语,助叶双凡在战场之上力斩无数辽军、叶南当作宝贝一样对待的家传宝刀,居然是李天问铸剑用剩下的边角料... 不过到底是澜沧剑圣,铸剑用的肯定也不是凡铁,哪怕是边角料都不一般了,从之前的战争中就能看出这刀的威力。 边角料都如此了得,那正主... 沈逸伸出手,说道:“李老头,给我看看你那把。” “不给。”李天问十分干脆地换了一只手持剑,拒绝了沈逸的提议。 沈逸无语道:“我都使过了,还不给看?” 之前突尔克在京城想绑沈逸,李天问虽然起初袖手旁观,但却是把剑借给了沈逸用。 “那不一样。”李天问摇了摇头,还是拒绝。 “抠门鬼!”沈逸小声骂了一句,不再多言了,转头看向场中。 此时场中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好一会,周二虎凭着气势和刀兵之利,死死压制着那辽人侍卫。 对面的辽人看出形势,纷纷抄着辽语为那辽人侍卫加油鼓劲。 “看刀!”周二虎大喝一声,腾地而起,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那辽人侍卫慌忙阻挡,两刀相接,布满小豁口的弯刀应声而断。 周二虎急急收住刀势,叶家宝刀堪堪停在辽人肩上,辽人输了。 那辽人面色难看,愤怒地将手上的刀一扔,用辽语骂了几句,周二虎听不懂,但猜测是在怪刀不好。 辽人阵营中有喝骂的声音,有鄙视的表情,甚至有人自告奋勇,要打第三场。 “二虎兄弟好样的!” “厉害!就该杀杀辽人的气焰!” 周二虎走了回来,羽林卫的人纷纷出言恭贺。 沈逸起身说道:“辽王,既然我们已经赢了这一场,那这擂台战,不如就此结束,大家以和为贵。” “不,”上首的辽王,微微摇头,笑道:“以和为贵,是中原的说法,我们草原,讲究强者为王。” 第699章 巅峰...一战 辽王坚持要打,毕竟是东道主,大周也不好拒绝,谁让大周要娶人家的姑娘呢。 反正第三场是李天问上,沈逸也不担心,朝着李天问小声说道:“意思意思就行了,别让辽人输的太难看...” 前两场胜负各一,这最后一场必是焦点战,那边辽人群情激愤,搞得像生死之战一样,显然是玩上头了。 毕竟是要娶人家的姑娘,李天问上去一剑把人家解决了,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嗯。”李天问应了一声,持着手上宝剑走进场中,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苏乾笑呵呵的说道:“好久没见过李兄出手了。” 沈逸想起两人的关系,笑道:“苏老以前不会跟李老头学过几手吧。” 据传闻苏乾是文武双全,但沈逸没见过他出手,他本人看上去也是一个和蔼中带着奸诈的老头,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年轻时倒是一起讨论切磋过,”苏乾笑道:“后来李兄出去闯天下,我进了朝廷,这把老骨头也是多年没有舞过剑咯。” “那倒着实可惜,”沈逸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什么,接着问道:“苏老知道苏玲珑这个人么?” 肉眼可见的,苏乾的脸色微变,旋即转向沈逸问道:“我看李兄与小友关系颇深,未曾与你说过?” 说倒是说过,不过那次沈逸因为知道李老头是他老岳父公,心里情绪复杂,没太注意听... 沈逸道:“说过一些,苏老知道多少?实不相瞒,这次出征李老头跟着来,也是为了苏玲珑。” “原来如此,”苏乾也不深问,叹了一声说道:“怎么说呢?他二人,便像是那比翼鸟,闯荡江湖的神仙眷侣,也曾让老夫羡慕不已啊。” 沈逸心里好奇,追问道:“那后来怎么又分开了?” 苏乾摇了摇头,说道:“早年我与李兄也通过书信,后来渐渐也少了,多年后见他,就是他加入皇族供奉之时,那时李兄已成就澜沧剑圣之威名,不过我看他平日未有多少开心,估计是与那苏玲珑有关。” 沈逸一愕,心里暗道不会吧,不会真是苏玲珑绿了李天问吧....不应该啊... 说话间,辽人那边的人也上了场,打眼一看,正是那辫子胡的老头。 那老头的兵器十分古怪,是用一条铁链连接着一柄造型独特的弯刀,听宋山说,就是因为这老头,康王才没能跑了。 转头看了看一身辽人新郎打扮的康王,他看见那老头的时候,面色也是一变,旋即咬牙切齿地低下头去,估计也是想起了什么不好地回议。 场中,德格大师耳边还回荡着辽王的吩咐。 “杀了他。” 在这大喜日子却要见血,德格万万没想到。 “让你三招。” 这时候,一道话音传来,对面的李天问开了腔。 他也听进了沈逸的话,“别让辽人输的太难看”。 而他的方式就是“让你三招”... 德格愣住了,从他称霸草原到现在,还从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说“让你三招”,别说让三招了,敢让一招的都没有! 他怒了,因为李天问的轻蔑而愤怒了。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似在平静内心的情绪,良久后开口道:“不用你让,但是我要与你们中原人打一个赌。” “赌什么?”李天问面色淡然的问道。 德格伸手一指,指向场外的周二虎:“你输了,他的刀要归我。” 沈逸愣了愣,这是叶双凡的刀,他不能替叶双凡决定。 “行。”而李天问却一口答应,那刀是他给叶南的,借过来使使怎么了? 再者,他绝无输的可能。 同时李天问也扫了一眼辽人阵营,说道:“你输了之后,你们所有人都要帮我找一个人。” 李天问说的是“你输了之后”,而不是“如果你输了”,可见其心中强大的信心。 沈逸暗道一声要说会装比,还得是李老头,不过人家有本事,装,就硬装,你还动不了他,气不气? 辽人则是气愤不已,大声着喝骂着,李天问虽然能听懂草原语,却根本不往耳朵里去。 德格大师甚至都气笑了,他从没受到过如此的轻蔑! 往辽王方向看了一眼,德格也不能代替所有辽人做决定,能做决定的只有辽王。 而辽王饶有兴致的看着持剑而立,飘然脱尘般的李天问,片刻,点了点头,同意了赌约。 赌约成立,德格信心十足,脚下一顿,手中的铁链拉动着弯刀旋转了起来。 李天问站在原地未动,也不拔剑,似乎就算德格拒绝,他也打定了主意让三招。 德格见状更怒,大喝一声,手中弯刀拽着铁链,如电般射出!那射速,竟连神臂弩射出的弩箭也为之不及! “好快!” 大周的阵营中,一片惊呼之声,人人为之一惊! 沈逸也挑了挑眉,不愧是能重伤宋山的人,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他依然不担心李天问,因为——宋山见了李天问,就像老鼠见了猫。 李天问绝对重伤不了宋山,因为宋山根本不会跟他打... 弯刀激射而来,李天问瞳孔微张,脑袋微微偏过,不紧不慢地躲过了这一刀,眉头却皱了起来。 无数次的切磋,无数次的战斗,早将李天问的战斗神经磨练的极为敏锐。 对面这一刀,根本不是为了切磋——是要取他的命! 一刀飞空,德格也是眉头微挑,手上却动作不停,急急一拉,那飞过李天问脑袋边的弯刀,便像如臂指使一般倒飞回来。 那弯刀上的尖钩,朝着李天问后背而去,这是对付宋山时的招式! 李天问冷哼一声,豁然转身,电出一腿精准踢在那刀柄上,那被铁链连接着的弯刀,便像脱了力似的飞向一边,失去了控制。 但李天问神色也不太好看,因为他也出招了,在他来看,这就不算是“让三招”了。 “倒有些本领。”踢出一脚,李天问原地立定,眯着眼睛看向德格,他承认,他小瞧了这辽人。 第700章 “平手” 德格眼中同样精光大放,只出了一招便让李天问瞧出了兵器弱点所在! 德格万分确定,整个大辽,绝对没有人跟他使一样的兵器,他也从未和李天问交手过,但就是这样,还是被李天问看穿! 这,绝对足以称之为天才!武道的天才! 李天问的宝剑依然没有出鞘,他倒是不敢自称天才,他只是比别人强上那么一点罢了... 李天问行走江湖,剑斩南拳,脚踢北腿,见过的奇特兵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缺这一样? 大辽没有同样的兵器,中原武林也许也没有,但是天下武功,大道同宗,见的多了,也就懂的多了。 万般兵器,皆有迹可循。 他只使剑,并不代表,他只懂剑。 德格没有回应李天问难得的一句“倒有些本领”,只是冷哼一声,迅速拉回了那弯刀,身子飞旋转一圈,通过旋转增了力道,再次飞掷出一刀! 这一刀势大力沉,速度更快第一刀,转眼间已至李天问面前! 李天问面色不变,左手剑换到右手,剑鞘一挡,单手格开这一刀! “啊!!”德格眉毛一拧,怒喝一声,随着手上动作,那弯刀在数米之外竟诡异的变换方向,自下由上挑向了李天问! 李天问冷哼一声,这刀角度刁钻,只是力道稍显不足。 脚下一蹬,身形飘然而起,仿若登仙之人跃于半空,脚下轻点,点在那刀柄之上,落下时,那弯刀已被李天问踩在脚下。 德格面色严肃,此刻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狂傲——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而自己,也终于迎来了第二个能势均力敌的对手! 三招已过,李天问的剑依然未曾出鞘,他觉得自己破了例,他人却不觉得。 他人只看到,德格又是怒喝,又是大动作,一番操作猛如虎,到最后竟然没能逼得对方亮兵器。 辽人的喝骂声此刻已经不见了,因为他们都认识德格,知道他有多厉害,而这样被轻蔑的德格,并没有如同他们想象的,取下对面这个中原人的狗头。 场中两人无暇想其它,李天问抬起脚,松开了脚下弯刀,德格抬手一拽,那弯刀便回到了他手中。 “噌...” 鸣响之声顿起,李天问拇指推剑,剑身显出一丝寒光,这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大变! 德格只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利剑! “呼...” 呼呼风起,日光照耀大地,李天问脚下的青草被风压弯了腰,不知这是草原上的风,还是李天问疾动而出的身形带起的风... 德格瞳孔陡然放大,如临大敌地激退数步。 在他身形方退之时,一道剑光划过他原本停留的位置,德格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圈外的沈逸也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天问一剑斩空。 “这辽人也很厉害。”苏乾在一旁说道。 沈逸点了点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德格反应也很快,普通人绝对躲不开这一剑,李天问也是使了真功夫。 场中,李天问距德格只一步之遥,似想速战速决,一剑斩空又是一剑,刺向德格胸口。 德格飞身后退,然而李天问动作比他更快,瞬间起步,便如一缕青烟般掠到他身前,快的看不见踪迹,一道剑光带着风声直往他脖子上砍来! 德格浑身冰凉透骨,他经历过的生死之事不算少了,却从没像今天这样难以琢磨,难以挣扎。 若是再慢上三分,他便有五成的把握可以躲避,可这一剑就是携带者无法阻挡之势,向他袭来。 在这一剑面前,他就像一个石化了的人儿,躲也躲不开。 就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便让德格突然有了生死两重之感! 他猛然一睁双眼,手握刀柄,拼尽全力硬接这一剑,“铛”的一声巨响,刀剑相接,德格竟是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剑。 沈逸嘴巴微张,我靠,这辽人厉害啊。 李天问手腕微旋,手中那冰冷的宝剑刮起一股凛凛寒风,再度袭向德格脖颈。 德格一咬牙,猛的扭动身子,那宝剑擦着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沈逸差点大叫出声,这会人头落地,那边非得打起来不可,见德格竟躲开了才松了口气,但同时心中更是惊讶。 一次不死是侥幸,两次不死是运气,这三次不死,那就是真真切切的实力了。 德格三招没逼李天问出剑,李天问三剑,也没取了德格性命。 德格飞身遁走,跳的老远才拿手摸了一把脖颈,再看过去,满手是血,脖颈间丝丝刺痛。 而李天问依然不停,持剑还要再来,德格如临大敌! “够了!” 忽然间,一道震彻天地的大喝响起,辽王开口了。 即便在大战之中,生死关头,德格还是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了辽王,李天问见他走神,也不欺负人,停下了动作。 一句话,便将全场的目光吸引过来,辽王自王座上站起,笑了笑,淡淡说道:“此战,算平手吧。” 他已经看出,德格杀不了李天问,从李天问第一剑他就看出来了。 看了这么久,此刻他才出声叫停。 苏乾愣了愣,要硬说算平手,倒不是不行,但现在是李天问追着德格打,德格已负了伤,说不准再过几招,李天问就赢了,便是现在,李天问也占着大优势。 不过到底是切磋,对方是东道主,苏乾站起来道:“就依辽王所言,算平手吧。” “不行。”擂台里,李天问剑指德格,冷声道:“是他输了,他要完成赌约。” 李天问十分坚持,他来就是为了找苏玲珑,他不管双方暗自里的博弈和顾忌,他只管履行赌约。 “好,”辽王微微眯眼,也不反驳,淡淡道:“我答应你。” 有了辽王这句话,李天问才算同意“平手”这个说法,收了剑走出了擂台。 德格走到辽王身边,心有余悸,咬着牙低头向辽王请罪。 辽王摆了摆手,未有多言,高声说道:“中原人,现在可以见你们的新娘子了。” 第701章 婚礼生变 看了这么久的戏,尤其是这最后一战实在精彩,众人看的入了神,差点都忘了,康王和大辽的新娘,才该是今天的主角。 李天问回来之后,沈逸问他:“这辽人能挡你几招?” 李天问微微回想,旋即摇头道:“说不准。” “说不准?”沈逸有些惊讶。 李天问淡淡道:“他的兵器诡异,还有所保留,未尽全力,如何说的准?” 如此评价一个人从李天问嘴里说出来,在中原武林,无疑是天大的殊荣了,只是看那德格,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心中是怎么想的。 沈逸问道:“那还是能赢的对吧?” “那是自然。”李天问一点不谦虚,万分自信。 沈逸点了点头,也与有荣焉。 这就是人心中的攀比心理,就像普通的老百姓,也会因为我们的运动员吊打了小日...子过的不错的日本选手,感到兴奋高兴。 虽然上场的不是沈逸,但北辽的高手打不过大周的高手,终究是件高兴事。 擂台战结束了,虽然辽人知道第三场是自己落了下风,不太高兴,但碍于辽王的命令,都强撑着笑脸载歌载舞,用辽语向康王道喜,虽然康王一句都听不懂。 辽人结婚规矩多,什么敬奶茶、抢哈达、祝颂词、搭弓射箭、赠荷包,虽然不像中原婚礼那样耗时,但也不轻松,幸好是有辽王帮忙,不然还真难完事。 不知什么时候,辽王忽然不见了身影。 在另一道门之后,辽王笑说道:“你要找的人,我帮你找到了,所以,你要完成我们的契约。” 辽王对面的女子一愣,片刻后,身子竟然颤抖起来,如玉的手掌紧握,狠声道:“他在哪!”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契约。”辽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我问你他在哪!”女子狠声发问,手掌电出,刺向辽王咽喉。 辽王含笑,负手而立,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女子的手掌停下,距离辽王的咽喉还很远,但在肉眼不可及的地方,一根极细的银针在她手指之间,距离辽王的咽喉,不过方寸。 “你不给我我想要的,你就见不到他。”辽王对咽喉间的银针视若无睹,微笑说道。 女子狠狠地盯着辽王,良久,才收回了手。 营地上,经过了好一阵热闹,康王喝马奶酒喝的头晕,已经有些找不准方向,若不是左右的羽林卫扶着他,恐怕就要倒地了。 此刻,被五颜六色的哈达遮掩的另一道门终于打开,在场的辽人全都欢呼起来,门后缓缓行出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额前搭下的银饰遮住了她的脸庞。 康王一看,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 沈逸暗自撇嘴,难怪那天跟见了鬼似的,先不说样貌,就是这身材,也不是其它部族那些彪悍的姑娘能比的。 懂中原话的辽人侍卫头子,走上前说道:“让你们的皇子,去迎接我们的飞云姑娘,跨过火朋,跪拜篝火,再祭拜草原之神,让大祭司为飞云梳头之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康王迫不及待地要往前走,沈逸起初还没什么反应,然而回头细听了一遍,顿时面色大变! “你说谁!什么姑娘!?”沈逸一把推开身前迫不及待的康王,瞪着辽人侍卫头子问道。 辽人侍卫头子奇怪地看了沈逸一眼,说道:“飞云,她是大祭司的徒弟,在王上有后代之前,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姑娘。” 飞云。 飞云... 这名字万分耳熟,沈逸听过无数次,这姑娘甚至还敲过他家的门... 这是苏慕烟师妹,苏玲珑的小徒弟的名字! 大祭司的徒弟,难道说,苏玲珑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大祭司?! 沈逸这一推,直将康王推的跌倒在地,闷哼一声,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迷糊了。 羽林卫赶紧去扶,苏乾觉得不对劲,上前问道:“小友,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这问题可大了... 沈逸才特么不想跟康王做连襟... “李老头,李天问呢?!”沈逸眼神飞转,四处寻找李天问的身影。 找了好一会才看到,李老头远远的站在一边,正擦拭着手里的宝剑。 李天问不爱热闹,自从辽王宣布婚礼开始之后,他就一个人待在哪。 有了苏玲珑的踪迹,沈逸没有犹豫,放声大喊:“李天问!” 那边的李天问抬头看来,目露疑惑,可看见沈逸的表情,他忽然想起什么,旋即面色一变,收剑飞射而来。 然而听到这一声的不止李天问,在场的多数人都听到了。 那边待嫁的大辽新娘听见这声音,身子一颤,旋即一把摘下了额前银饰放眼望来。 她看到的是沈逸的背影,加上耳熟的声音,她还是猜出那是沈逸,不顾身边辽人劝阻,拔腿跑了过来。 她要问沈逸,师姐在哪,她又为什么会喊李天问。 李天问飞身来到沈逸面前,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紧张,万般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竟是没有说出话来。 沈逸正要开口,飞云也快跑到他身后,康王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见飞云跑来,欢喜的正要起身,飞云却看也不看他,直接从他头上胯了过去,胯了过去... “沈逸!” 飞云大声喊道,懵逼中的康王如遭雷击,他娶妻的日子,新娘开口喊的第一个名字,竟是沈逸... 片刻,他大怒起身。 “沈逸!又是沈逸!”康王破口大骂:“功劳你要跟我抢!现在连女人也要跟我抢吗!你这个畜生!色魔!夺妻之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康王骂的起劲,然而现在没人有空搭理他。 沈逸看到了飞云,他得以确认,他没有想错。 飞云也看到了转过头来的沈逸,后一步,看到了他身后的李天问。 李天问不认识飞云,奇怪地看着这个对他一脸厌恶和恨意的小姑娘。 “李天问!你终于肯现身了!拿命来!”飞云突兀地喊出不合时宜且不切实际的话语,飞奔向李天问。 李天问奇怪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正要说话,一枚暗器突如其来,飞射而至! “李天问!!!!” 一道女子尖细的,饱含愤恨的声音猛然响起。 “噗...” 那枚自远处而来的暗器,深深地扎入李天问的左肩... 众人这才看见,那是一枚梅花镖。 这一镖,本绝无可能伤的了李天问,他本要闪避,可随那一道声音,他的身形仿若凝住。 李天问望着自那门后飞掠而来的身影,那满含恨意的脸,目光凝滞。 “玲珑....” 【作者题外话】:银票好少,求一下银票... 第702章 换个新娘 自远处飞来的苏玲珑,手腕一抖,三根银针便急速射来,飞过沈逸苏乾等人耳边,目标直指李天问。 李天问自恍惚中回过神来,手中长剑挥动,三根银针一根不落地被挑飞出去。 而飞云也杀至李天问面前,手中短匕也送了出去,刺向李天问的腹部。 飞云和苏慕烟师出同门,若说功夫,也皆是不差,但放在李天问眼里,断然没有能伤他的可能。 李天问左手一探,便拿住了飞云的皓腕,再一拧,飞云手上吃痛松开,短匕掉落在地。 原本李天问此时只需一剑便可取了飞云的性命,但似乎是看出了飞云与苏玲珑的关系,李天问并未伤她,只是将她轻轻一推,便推出老远。 而李天问这一使劲,也使得左臂上的伤口牵动,鲜血潺潺流出,左臂的衣裳渐渐被染红。 突如其来的大变使得草场中的人皆是惊愕,康王骂了一句,有些发懵。 他的新娘,他的皇子妃,居然随身带着一把短匕??? 这要是娶回大周,哪里敢同床啊! “大祭司?大祭司怎么出来了?” “他们怎么像那中原剑客出手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为德格大师报仇!” 四周的辽人看见大祭司与她的徒弟向李天问出手,惊愕之后开始猜起了原因,最后竟是归咎于因为李天问伤了德格。 大祭司是草原上一个地位异常尊崇的职位,除了辽王之外,便是大祭司最受尊敬。 草原上没有读书这一说,文化落后,除了农耕技术以外,医术同样落后。 以医术为本源,又逆理延伸出毒术的苏玲珑,很容易便得到了这个大祭司的位置。 原本她应该待在大门之后,按辽人的习俗,为走了过场之后的飞云梳个头便可以了,现在她却杀出来了。 苏玲珑依然在往这边飞奔,大概也是易容之后的缘故,沈逸看不出她与苏慕烟有半点相似,与李天问的那幅画更是毫无关联可言。 但李天问还是凭借声音和那双眼眸认出了她来。 “你终于肯现身了吗!”苏玲珑飞至李天问面前,用冰寒的语气质问。 李天问表情有些呆滞,张了张嘴,竟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苏乾与沈逸大跌眼镜,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李天问。 “我听说你被江一城所伤。”良久,李天问才吐出一句话来。 这消息还是沈逸从金安回去东阳之后告诉李天问的,而带去这个消息之后没多久,李天问便消失了。 那年大年三十,京城大雪纷飞,李天问一人独闯供奉府,江一城身受重伤,休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再出山,又在战场上见到李天问,当时的江一城别提多憋屈了,眼睁睁看着端王被沈逸砍了一刀却无能为力。 “李天问,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苏玲珑语气依旧冰冷,再不多言,腰间一掏,一柄弯刀便出现手中,直向李天问斩去。 李天问眉头一拧,接住这一刀,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之间。 “剑呢?我赠你的剑呢!?”李天问看着苏玲珑手里的弯刀,急声发问。 “早就扔了!”苏玲珑没有一句好话,弯刀再挥,刀剑交锋,李天问却只是退让。 苏玲珑步步紧逼,李天问只是招架,仍未还过一招,两人越打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飞云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匕,又跟了上去。 众人都站在原地没动弹,除了沈逸,在场的人都搞不清楚状况。 “这...”苏乾有些发懵,指着李天问三人消失的方向讷讷发问。 沈逸也盯着那边,此刻叹了一声,说道:“算了,李老头的私事,让他自己处理吧。” 苏玲珑见到了,接下来的事沈逸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帮李天问,这种事还是让他自己处理比较好。 苏乾也不担心李天问会有事,但是现在的局面很尴尬,本来要嫁给康王的飞云,跟着两人跑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会不会回来... 康王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这几个月来的生活,真是糟透了! 沈逸回头去找辽王,却见辽王此刻才从门后走出来,并与那纳兰部的辽人侍卫头子小声交待了几句。 见沈逸前来,辽王似乎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微笑道:“没关系,我们草原上的明珠还是很多的,我会让这场婚礼进行下去。” 辽王这么一说,沈逸便也放下心来,没过多久,便见那辽人侍卫头子,又带了一名女子过来,这回来的,是正儿八经的草原女子了。 这女子虽然不至于膘肥体壮,可身为女子,身形也不比康王差多少,皮肤稍显黝黑,五官倒也说的过去,只是放在中原来说,这种姿色是远远够不到皇室选妃的标准的。 辽王唤那女子过来,像沈逸介绍道:“这是我纳兰部的族妹,纳兰英,你觉得怎么样?” 看辽王的年纪也能猜的出来,他绝对不可能有跟康王年纪相仿的儿女,这个族妹,从身份上来说倒是完全够了。 而辽王根本不问康王,似乎这女子嫁的是沈逸似的。 沈逸不好独自决定,又找了苏乾商量,最终两人权衡之下,替康王拍了板,就这个了! 失魂落魄的康王还没搞清楚情况,又在辽人的吆喝声中,继续进行接亲流程,辽王的族妹纳兰英由她的额吉梳了头,与康王拜祭了长生天,大周的队伍便接了亲,往营地回去。 辽人的队伍载歌载舞地欢送,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起码在面子上是完全过得去了。 临走前,辽王找到沈逸,笑问道:“亲事结下,你们该回去了吧?” 沈逸点了点头,如实道:“我等还要向陛下复命,自然是越早越好。” 辽王点了点头,说道:“我族妹也要带些服侍的人去中原,到了哪里可不要亏待了她,若是让我知道...” 沈逸笑道:“辽王放心,起码在两国开战前,她会是尊贵的皇子妃。” 辽王愣了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703章 春宵一度 接了纳兰英回营地,平时用的帐篷,便当成了洞房,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去,大家便又欢呼着离开,留给两人私密的空间。 而帐篷里,气氛十分地尴尬和低沉,两人分坐帐篷一角,谁也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 康王看向纳兰英,那完完全全的辽人面孔,就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他心口。 本王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之前的飞云,看着还是中原人的模样,哪怕见人,都不会那么敏感,不会让康王感到那么丢脸,可现在,现在....唉! 纳兰英看了一眼端王,忽然出声道:“按你们中原的习惯,是不是应该喊夫君?” 康王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随便吧!” 本来康王作为皇子,哪怕嫁给他也必须要喊殿下,但此刻康王的心情糟透了,没有闲心去纠正纳兰英的叫法。 “夫君何必这么低落呢?”纳兰英忽然站起来,嫣然一笑。 这一刻的纳兰英,在几个月都没有近过女色的康王,在遍览了草原上的“妖魔鬼怪”之后,居然觉得有点漂亮... 纳兰英走了过来,主动坐到康王身边,低声问道:“你是觉得你娶了我,就做不了中原的皇帝了吗?” 康王愣了愣,纳兰英的问题直击他的本心,但一个草原人问出这种问题,又让康王本能的打起了小心。 “你想说什么。”康王沉声问道,大概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辽人如此硬气地说话。 “我想说,其实你以为的缺点,也可以变成优点,”纳兰英主动握住康王的手,低声劝道:“只要中原和大辽交好,世代结亲,那么你娶了我,就会被当成和平的象征,这反而有益于你登上皇位。” 这个道理,康王也懂,可大周和北辽现在这个紧张的局势,那是说化解就化解的? 沈逸这个畜生张张嘴就送出了三座城池,康王都能想到他的父皇心里有多不甘。 “哼,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你以为这么简单,你说说就能行?”康王不屑地问道,直接了断地抽回了被纳兰英握住的手。 刚嫁过来,还没回大周的纳兰英,便被康王钉上了“妇道人家”的帽子,在康王眼神所未见的地方,纳兰英的眼中有一丝明显的鄙夷之色。 “所以这需要你的努力,”纳兰英深吸一口气,隐藏起眼中那丝鄙夷之色,劝道:“这是你向中原皇帝展示实力的机会。” “我会帮你,我哥哥也会帮你,只要将来你能做到不向大辽用兵,”纳兰英雄柔声劝道,似一心在为康王着想。 “只要能让大辽保持和平安定,将来你登上皇位,我甚至愿意放弃皇后的位置,你可以再娶一个中原人做皇后。”纳兰英循循善诱,怎么听,都是康王赚了。 康王虽然不敢跟辽王叫板,但也不是个傻子,狼子野心的辽人会提出这样好的意见? “你有什么目的?!说!”康王盯着纳兰英,沉声问道。 纳兰英忽然收回了手,红了眼睛,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康王愣了愣。 “其实这几年,大辽一直很艰难,每到冬季,都有无数人因为饥饿而死,所以我们才会去抢你们的粮食...” 纳兰英泣声说道:“哥哥太好强了,他不想让别人以为大辽孱弱,但是我知道!大辽为了粮食,已经在前线付出了那么多人命!” 纳兰英双手握上康王的手臂,泣声问道:“只要你答应在冬季救济大辽,哥哥绝对不会向中原出兵的,勇士们也不会为了抢粮食而去侵犯中原,也不会再反对哥哥了,有我为你传话,一定可以的!” 康王完全呆滞住了,纳兰英这无疑是将大辽的实际内情告诉了他,这可是他的一大优势了... 原来辽王对草原的统治并不稳定啊... “你是中原的勇士,你一定可以的...” 此时纳兰英的手又动了,她一手勾上康王的脖颈,一手轻抚康王的胸膛,凑近了康王,媚眼如丝,呵气如兰道:“好吗,夫君~” 一阵幽香钻进康王的鼻孔,让他一阵目眩神迷,这一刻他竟感觉面前的纳兰英无比地诱人起来。 加上纳兰英的双手在他的上身各种暗示,享惯了福,许久未近女色的赵元成哪里还把持的住? “什么这个哪个,本王先办了你!” 康王脸上浮现淫.笑,双手向纳兰英身上摸去,纳兰英笑脸相迎,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然而还没等康王的手碰到纳兰英的身体,却感觉到脖子上一股细微的刺痛。 双眼一紧,康王抬手去摸,放下手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夫君~” 一道诱人的呢喃传入耳朵,转头再看,坐在一旁的纳兰英轻咬下唇,满脸绯红,抬起手来,解开了身上的衣襟,一件,一件,越来越少... 康王脸上淫.笑越来越浓,脑袋也越来越昏沉,片刻之后他似乎又看见了什么,张开手抱了过去,却抱了个空。 然而他并不自知,反而抱着空气亲地痛快,淫态丑态毕露。 实际上,纳兰英早已闪身离开康王数尺之外,身上衣服穿的好好的,双手环保胸前站在那看着康王表演。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一根银针,纳兰英暗道大祭司果然厉害。 这是辽王交给她的东西,让她既可以让康王以为上了她,实际又没上的神药。 过了一会,猥.亵空气十分起劲的康王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 做戏做全套,纳兰英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将康王扒了个精光,望了一眼康王下.身,鄙夷地撇了撇嘴,将他扔上了床。 “啊!啊!啊!...” 帐篷外,离的远远的羽林卫,苏乾、乃至沈逸都听到了纳兰英的叫声从帐篷中传出来。 “靠,不愧是草原的娘们,是一点都不知道羞啊!” “就是,这喊的震天响,比我家那婆娘厉害多了...” 羽林卫们说这浑话,被羽林校尉给制止了。 沈逸暗暗摇头,这纳兰英叫的这么生硬,明明没有投入么,看来康王的家伙什不太行啊... 第704章 辞行 赵元成还真是知道享受,之前表现的那么不情不愿,这会也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辽人而手软么... 难道是破罐子破摔了? 沈逸摇摇头,不去管他,最重要的一项条件达成了,之后只要拿到辽王的国书,就能返回大周了。 回大周,回不了京城,只能先去东阳,他的家人还在那,还要再看看,周帝把哪块地方给他了。 这一天格外的安宁,纳兰英的叫声大概进行只有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虽然羽林校尉不准手下弟兄议论,但羽林卫们还是忍不住偷笑。 这,这也太那啥了... 次日康王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春宵一度”的滋味格外的舒爽,昨夜的纳兰英万分配合,他自己更是大发神威,杀的纳兰英哭爹喊娘,大声求饶... 转头一看,纳兰英并不在枕边,而是在另一边穿着衣服。 见到康王醒了,纳兰英脸上又些许娇羞,低声道:“夫君...” 语气不同了,但想起昨夜那有人的“夫君~”康王还是忍不住起了反应,同时暗道自己真是龙精虎猛,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要叫殿下!”康王心情大好,出言改正了纳兰英的称呼。 “殿下...”纳兰英十分顺从。 康王嘿嘿一笑,招手道:“过来,让本王好好宠幸你!” 趁着还有“余力”,康王打算再来一发。 纳兰英却脸红着摇了摇头,说道:“沈大人刚才派人来传话,今日要去王庭取国书,随后便要回中原了。” 沈逸沈逸,又是沈逸!为什么他总坏自己的好事! 康王咬牙在心里怒骂,但也没有耽误,因为他也很想回到中原去,在哪里他才是万人之上的皇子,这独在异乡,终究没有安全感。 “殿下,昨夜和您说的话,您一定要好好考虑...”纳兰英一边为康王穿衣,一边低声劝道。 “本王自有考量,妇道人家不要多言。”康王挺直了身板,哼声说道。 “殿下真霸气...”纳兰英口不对心地说了一句,接着说道:“我是殿下的人了,一定是全身心为殿下着想的。” “那是当然!”康王昂首挺胸,自信地很,又说道:“你要自称妾身,不要说“我”!” 纳兰英在内心作呕,嘴上却乖乖答应了,让康王的心理再一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待康王穿戴完毕走了出来,沈逸和苏乾一见他都差点发笑。 康王身上的衣服穿的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纳兰英给他穿的,中原的服饰和草原的不同,穿起来要麻烦的多,这纳兰英身为辽王的族妹,肯定也没有服饰人的经历。 康王见了两人的模样低头一看,有些羞恼,瞪了纳兰英一眼,自己整了整衣服。 纳兰英投去歉意的眼神,拳头却是握紧,温柔道:“妾身会好好学的。” 这才像样么,娶了个辽人老婆却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看上去还带点智商,康王的心理稍稍好受了些,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众人离开营地,再度往王庭而去。 北辽王庭中,辽王也早在等待,不过他并不是无所事事地等待。 沈逸等人进入王庭时,一眼看见辽王在这有些寒冷的秋季赤着上身,持着金刀与三位辽人侍卫搏斗着。 而那三位辽人侍卫也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辽王而用木刀或是其它不伤人的兵器,各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弯刀,与辽王战在一起。 在三人的围攻之下,辽王依然显地游刃有余,看上去像是搏斗,但实际上,却更像是热身。 没过多久,辽王一刀砍在辽人侍卫头子的藤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左拳砸在另一人面孔,那辽人顿时鼻血迸发,倒飞出去。 仅剩最后的辽人,大喊着向辽王冲去,最终是被辽王一腿踹的倒飞而回。 三人或捂着胸口,或捂着脸,收起弯刀,眼神中狂热十足,握拳按胸微微躬身,大声道:“王上威猛!” 站在康王身边的纳兰英同样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族兄,眼中直冒小星星。 比起身边的小...男人,她的族兄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辽王收起金刀未作回应,一旁的辽人侍卫这才上前通报沈逸等人来了的消息。 辽王转头望了过来,笑了笑套上一件外袍就走了过来,在外袍遮挡不住的地方,足可看见精壮结实的肌肉,和骇人的、密密麻麻的刀疤、爪痕... “王上。”纳兰英第一个见礼,还是辽人的行礼方式,即便对方是她的族兄,她也用王上来称呼。 辽王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中原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中原人了,可不能这样。” “怎么样?我的妹妹很不错吧?”说罢辽王又直接了当地问康王。 在辽王的笑声中,纳兰英有些羞恼,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康王愣了愣,这话怎么说?很不错?怎么感觉有些下流呢? 看见康王窘迫的样子,辽王再度大笑,摆了摆手,说道:“我如果没猜错,你们是来取国书的吧?” 苏乾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劳烦辽王。” 辽王看向没有说话的沈逸,笑了笑,招了招手。 一名辽人侍卫,递上了一个圆筒,辽王接过,又将其递给了苏乾。 苏乾打开从圆筒中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竟用辽语和中原语两种语言写着此前谈定的条件,中原语,还是用毛笔攥写而成,十分标准。 羊皮纸坐下方,盖着辽王的金印,苏乾讶异道:“难道这是辽王亲手所写?” “不错,”辽王笑了笑,说道:“你们的国书,到时候送到中楼,我会让人去取。” 苏乾点了点头,收起羊皮纸,拱手说道:“叨扰许久,我们打算今日离开,特来向辽王辞行。” 辽王点了点头,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是道:“我妹妹的嫁妆,已经在城外等着,你们一起带上吧。” 苏乾点了点头,辽王看向沈逸,又说道:“另外,我还有件礼物送给你。” 第705章 赌约 “我?”沈逸有些错愕,看着辽王,指着自己问道。 “对,”辽王挥挥手,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自远处一匹高头大马由辽人侍卫牵着而来。 远远看去,这匹骏马体高足有1.6米左右,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它完美的体型,恐怕即便是画,也画不出这样优雅的骏马。 这些特征,只有汗血宝马才有,同为汗血宝马,甚至比拉动辽王王辇的那十六匹还更加威风! 辽王朝那边走了过去,轻抚着这匹汗血宝马的鬃毛,那宝马也顺从地地下头来,十分亲昵。 辽王向这边颔首,示意沈逸过去,待他过来才张口说道:“这匹宝驹,是我以前的坐骑。” “现在就赠于你,”辽王抓起缰绳,交到沈逸手上,微笑道:“它的名字叫踏霄。” 沈逸错愕一阵,旋即摇头道:“既然是辽王坐骑,我如何能受。” 辽王摇了摇头,说道:“降伏了狼王之后,我已经甚少乘它了。” 解释了一句,辽王又道:“草原上除了我,没有人配的上它,你还可以。” 辽王兀自将缰绳交给沈逸,说道:“我也用它,和你玩一场游戏,赌一把。” 沈逸愕然接过缰绳,疑问道:“赌什么?” 辽王微微一笑,说道:“赌下一次再见,是你臣服于我的时候,还是在战场上再见。” 沈逸一皱眉,忽然觉得手上的缰绳沉重了数分,淡淡道:“想必辽王赌的是我臣服于你?” “当然。”辽王微笑,笑的十分自信。 沈逸低头看了看缰绳,忽然也发笑,渐渐摇了摇头,说道:“先谢过辽王的礼物了。” 苏乾、康王,还有护卫着进攻的羽林校尉看着沈逸将这匹万中无一的汗血宝马给牵了回来,心中万分羡慕。 辽人的战马、弯刀,一向是大周十分想要的东西,之前的战斗中缴获了不少,可任何一匹骏马,跟沈逸这匹相比,都会相形见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康王在一旁气的肝疼,说起来他都是辽王的妹夫了,这辽王一点表示没有,反而将这么威风的一匹宝马送给了沈逸! 不再多言,一行人取了国书,离开了王庭,不过出来的时候,沈逸那匹汗血马显得异常惹眼,凡是兰讷尔克的辽人都认得,那曾是辽王的坐骑。 辽王望着大周使团离开,没有再做多言,双手负在身后,忽然说道:“今夜,你去将特穆部的羊盘烧了。” 一旁的辽人侍卫头子正要答应,没等出声却吃了一惊,烧特穆部的羊盘?! 这可是草原人最痛恨的行为!足以结成大仇! 而不久之前,突尔部的羊盘刚刚被特穆部烧了,两个部族因此发生大战,死伤人数近百,辽王他明明知道此事。 辽人侍卫头子生怕自己听错了,问道:“可是王上,我们为什么...” “不需要问为什么,”辽王转身朝王庭走去,远远飘来一句:“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 辽人侍卫头子愣在原地哑口无言,站了良久他才想明白,沉默无言地带着人离开了王庭... 离开了北辽王庭的大周使团,已经在准备动身了。 帐篷皆已收起,东西也都装好了,只等苏乾一句话,便启程回朝。 苏乾倒没有急着动身,他在等,等纳兰英的嫁妆。 同时,他也望着那匹踏霄,羡慕道:“小友,我看你怎么像是上天眷顾的人呐?” 辽王莫名送了沈逸一匹绝世宝驹,苏乾也知道,沈逸绝不会答应辽王什么给大周捣乱之类的条件,他不是那样的人。 因此,就只能用上天眷顾来形容了... 沈逸耸了耸肩,不予置评,只是心里愈发提防起辽王来,这位草原王者的野心毫不遮掩,不知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又过一会,羽林校尉回来了,他从纳兰部带来了一队人,和十多辆马车装着的货物,这些都是纳兰英的嫁妆。 除了嫁妆之外,还有十名女子,因为都是女子,沈逸便将她们当作陪嫁丫鬟看待了,想必辽王也是这个意思。 一行人集结之后,大队人马终于动身,开始向北辽和大周的交界处澜沧郡而去,班师回朝。 这一行要穿过北辽的整个南京道,又是数天乃至十多天的日程,临行之前,沈逸骑在踏霄之上,回首望了一眼兰讷尔克。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再来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良久沈逸才转过头,目视前方,苍茫无际的草原,踏上归程。 到最后,李天问也没有回来,苏玲珑也没有回到兰讷尔克,两人自打那天交起手来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了无音讯。 李天问身手高强,沈逸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想想还是应该多操心自己的事了。 ------- 沈逸等人离开兰讷尔克的第一夜,特穆部的羊盘被人放火焚烧,连带着,还死了几个族人。 特穆璟早有准备,他猜测突尔部肯定不会放下这段仇怨,为了防止突尔部来烧羊盘,他特意安排了人在夜里也露宿守着。 结果这一守,羊盘没守住,人还没了! 特穆璟大怒不已,突尔赤也太猖狂了! 不久之前辽王才传召过他们,特穆璟的左手,现在还在生疼呢! 但是特穆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打算向突尔部开战,他要如实将这件事告诉辽王! 然而特穆璟没想到的是,他的族人却没有问过他的意思,自发地集结起来,杀向了突尔部! 特穆璟顿时大急,也来不及先去王庭了,只能先去阻止族人和突尔部开战。 然而他刚刚赶到时,族人已经和突尔部打了起来,没过不久,纳兰部的侍卫头子就赶到了,再一次将两人传召进了王庭。 “你们好像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辽王像上次一样把玩着金刀,看着两人,面无表情地发问。 两人都争着解释,但是辽王没有给两人开口的机会。 “我上次就警告过你们,如果再犯,上次饶过你们的,这次会一起算上。” “所以,你们只能以死谢罪。” 第706章 回朝 突尔克与特穆璟闻言大惊,尤其是特穆璟,大声叫屈,这分明是突尔部先挑的事! 他大声的辩驳,辽王却听也不听,挥挥手,左右的辽人侍卫上前制住了突尔赤和特穆璟。 “王上!王上!这是突尔部的过错!你不能杀我!特穆部的勇士们不会服气的!”特穆璟大声地叫喊着。 突尔赤更直接,他狂吼一声,挣开了束缚,怒骂道:“是特穆部找麻烦,凭什么杀我!” 辽王似是心烦了,懒得再解释,微微摆手,周围的辽人侍卫全都拔出刀来,竟然是在这王庭大殿之中就要杀了突尔赤和特穆璟! 特穆璟见状大惊,高喊道:“杀了我,特穆部会混乱!” 突尔赤则二话不说拔出弯刀,他不会坐以待毙。 “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辽王站了起来,淡淡说道:“特穆部,不需要你这个可汗。” “等你带着他们反抗我的时候,他们才会混乱。” 辽王的轻声细语,听在特穆璟耳朵里却像天雷击中心脏。 “今天,你们都要死。” 片刻之后,特穆璟倒在血泊之中,而辽王的金刀,从突尔赤腹部抽出。 突尔赤双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死死地抓住辽王的肩膀不肯倒下。 “唰”! 刀过,突尔赤的手臂应声切断,他身体一阵剧烈颤抖,终于倒下。 “进来吧。”辽王擦拭金刀,再度下令。 片刻,两名青年自殿外走了进来。 “从今天起,突尔部和特穆部,归你们管。”辽王坐回王座,淡淡说道:“要记得是谁给你们的地位和权力,不要像你们以前的可汗。” “是!王上!” 两名青年握拳锤胸,单膝跪在辽王王座之前。 --------- 大周皇都,京城之中。 “陛下,苏大人来信了。” 宋祥捧着一份书信,来到周帝身边。 周帝手捧着卷宗,神色严肃,宋祥稍稍掌眼就能看到,那是兵部的卷宗,记录着天下兵马分布。 听到宋祥话语,周帝放下卷宗,接过了信,展开一看,神色不变,古井无波。 “族妹...”周帝淡淡摇头,说道:“这戏倒是够份量。” “这么说来,他们也快回来了?”周帝放下信,淡淡问道。 “算算,后天就该到了。”宋祥微微躬身,拱手说道。 “嗯,”周帝轻轻点头,长叹了一声,起身离开了龙椅,走了数步,来到一幅舆图之前,看了良久,才说道:“传令让沈逸在渡口候旨吧,不用进京了。” “是,”宋祥应了一声,又说道:“陛下,承光总督叶南,上书请辞。” “嗯?”周帝挑了挑眉,似有些惊讶,片刻后接过宋祥递上的奏折,展开一看。 “呵..”随手将叶南请辞的奏折扔到一边,周帝淡淡说道:“为了他那个儿子,叶南倒是煞费苦心。” 澜沧的战事中,虽然任啸身死的消息在周帝有意隐瞒下,并没有在京城传开,但北辽前锋军主帅被斩一事,却被大肆宣扬。 与之相应的,后军第三营的名号也在京城叫响,因为特穆尔和其率领的队伍,便死在第三营手中。 力斩特穆尔的叶双凡,当然被人传颂,虽然在整体的战事中算不上头功,但力斩敌方主帅,还是一千人打三千人的劣势战,怎么也该重赏。 然而叶双凡的父亲叶南,此刻正任承光总督,手握兵权,他当官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官场的规矩。 只要他还是总督,叶双凡的赏赐就高不到哪去,为了给叶双凡铺前途,叶南也是豁出去了,连总督之位都不要了。 “罢了,准了吧。”周帝摆了摆手,准了叶南的请辞奏折。 另一边,澜沧郡中,沈逸早已与停留在北境的大军汇合,但是周帝并没有下令让大军班师回朝,沈逸只能与使团回京,朱震山还得领着大军驻守澜沧郡。 只不过,后军第三营被分了出来,随使团一道回京。 叶双凡这小子现在勉强能下地走路,听周二虎说用他的宝刀赢了一场十分高兴,大大咧咧地拍着沈逸的肩膀道:“康王能娶到这个老婆,还多亏了我这把刀啊!” “确实,”沈逸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叶双凡眼睛乱瞟,最终毫不客气道:“你这匹马威风,反正你都坐马车,不如送我吧?” “你那匹也不差。”沈逸头也不回地说道。 叶双凡胯下那匹,是从战场上缴获的,特穆尔的坐骑,虽然不比沈逸这匹踏霄,但也不错了。 叶双凡眼睛一亮:“那我跟你换?” “想的美。”沈逸撇了撇嘴,一抽马鞭,往前去了。 望着前方的黄土路,终于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沈逸心里有些别样的感觉。 此行一去,要去向何方?那儿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苏乾追了上来,笑呵呵地拱手道:“先恭喜小友升任郡守了。” 沈逸耸了耸肩,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小友何时变得这般低调了?”苏乾笑道:“老朽看来,那官服却是已经穿了一半了。” 从兰讷尔克回草原的路上,除了每天晚上纳兰英那生硬的叫声之外,某天晚上驻营时遇见了辽王派去中楼传令的辽骑兵,纳兰英与他们对话时得知,在大周使团离开后,特穆部与突尔部又爆发了一场混战。 沈逸的挑拨计划成了,周帝一诺千金,苏乾认为绝无食言的可能。 “你要当郡守了?!”叶双凡又冒了出来,唉声叹气道:“那你不回京城了?” 沈逸没有说话,苏乾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回不回京城无所谓,但自己不回,还是被人逼着不回,又是另一码事了。 “回了京城少不了你的赏赐,以后记得好好做人。”沈逸骑在马上,拍了拍叶双凡的肩膀。 复行十余日,终于看到京城的轮廓,而没等京城,便在渡口处见到了一群人在等候着。 沈逸定睛一看,目露惊愕,苏乾也看清了,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逸。 百余人,护着一架奢华异常的龙辇,宋祥站在龙辇旁,朝着众人微笑。 有宋祥,有龙辇,周帝亲至。 第707章 君臣相谈(上) 金奢华贵的龙辇,只有大周最尊贵的人才能乘,比起辽王的十六驹王辇,少了些霸气,但更显华贵。 沈逸还没有动作,所有人便已纷纷下马,尤其是两位皇子。 康王率先下马上前,虽然没招呼纳兰英,但她也主动地跟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好奇,想看看统御着中原大地的王者,比之自己的族兄如何。 端王则是有些磨蹭,若是平时他肯定比康王更积极,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往。 沈逸出使北辽时,端王就一直留在军中养伤,沈逸那一刀砍飞了他三魂六魄,更砍没了胆气。 此后,军中各营各将都不待见他,除了身边的随从,没人给他好脸色,他甚至还听说,丁威等老将军,曾想收拾他一顿... 这下见到父皇,端王又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批评惩罚,心中忐忑不已。 众人下马,龙辇的帐幔才由宋祥拉开,露出了周帝伟岸的身形,和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脸。 “儿臣参见父皇。” 两位皇子上前,最先行礼。 周帝先看了康王一眼,这个儿子被北辽所擒,让他失望,但此事也好处理,可以说成是身先士卒的途中被擒,既能拉高康王的形象,又保住了天家的颜面。 微微移目,便看见了康王身边的纳兰英,这是一个皮肤稍显黝黑,五官不同于中原人的草原女子。 也是他的儿媳。 纳兰英偷看一眼周帝,眼里并没有多少惧色,淡定地福身见礼。 来的路上,康王主动教了纳兰英不少中原和皇室的规矩,主要是怕纳兰英给他丢人。 纳兰英心里暗道,沉稳有余,也有一股凌驾他人之上的气势,但要说霸气还是不如自己的哥哥! 纳兰英小心打量周帝,周帝也在打量着她,良久之后方才移开目光。 终究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周帝淡淡道:“进宫见见你母妃吧。” 两位皇子有别于赵明月,并没有权力随时进宫,此刻周帝是给了康王进宫的机会。 不管是被俘归来,还是成婚之喜,康王于情于理该见见他母妃。 康王闻言一喜,听父皇的语气,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掩饰着高兴道:“儿臣遵命。” 说罢,康王先行带着纳兰英离开,此刻周帝微微颔首,说道:“那些东西,先交给宋祥。” 周帝指的“那些东西”,是纳兰英的嫁妆,也包括了那十位陪嫁的草原女子。 草原人和草原的东西,周帝断然不可能让她们随随便便就进入京城。 纳兰英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那是我的嫁妆。” 周帝只当未闻,甚至看都没看纳兰英一眼。 康王却吓的不轻,抬手一拽纳兰英,骂道:“放肆!天下都是父皇的,小小嫁妆你着什么急!” 沈逸在一旁看的直撇嘴,见了辽王如缩头乌龟的康王,回到大周之后男儿风范是越发见长了。 康王出声,周帝这才看了两人一眼,瞧见康王拉着纳兰英的手臂,淡淡道:“你们夫妻倒是和睦。” 康王怔了怔,纳兰英虽然姿色平平,但是花样确实很多,每天晚上都伺候的他欲仙欲死,让康王一路上没少过瘾... 但这话也不能跟周帝说,毕竟是个辽人,现在也还没有搞清楚父皇的态度。 张口欲要解释,周帝却道:“去吧。” 康王话没能说出来,也知道父皇是不让他说了,只好带着纳兰英悻悻离开了。 康王走了,面前便只剩下端王,然而周帝看也不看他,沉声道:“带走!” 金口一开,立刻有侍卫上前,沉声道:“殿下,请吧!” 虽没有上刑具,但周帝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端王一急,差点哭出来,周帝一瞪他,又不敢哭了,低着头跟着侍卫们走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哪。 两位皇子之后,便轮到苏乾,他将自北辽带回来的圆筒取出,递给了周帝,告诉他这是北辽的国书,接着又小声将突尔部与特穆部的冲突简单说了一遍。 只瞧了一眼,周帝便又放了回去,淡淡道:“苏卿此行辛苦了。” 苏乾拱手道:“为君分忧,不敢言苦。” 也确实是这样,此行苏乾自认也没办多少事,大多时间都在给沈逸打下手... 周帝挥挥手,苏乾便站到了一旁,此时包括所有人在内,目光都聚集在了一人身上。 沈逸面色淡然,毫无波澜,顿了顿,上前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周帝没有应声,只是一直盯着沈逸,目光锐利,瞳孔中似又含数种复杂情绪。 “随朕来。” 一言示下,周帝率先朝渡口方向走去。 沈逸顿了顿,缓步跟上。 苏乾想了想,也欲跟上,但却被宋祥拦住,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苏乾一愕,只得留下,目视周帝与沈逸二人走向码头。 因为北辽的入侵,至今京城渡口仍未开放,在羽林卫的把守之下,渡口码头空无一人。 周帝缓缓走上码头,眼看江水波涛翻腾,风卷残云,浪花奔涌,好一幅江山景。 空旷的码头上,只有两人。 背对着沈逸,周帝悠悠开口:“你可知道,你做的事有多大的后果?” 沈逸面色如常,也望着滔滔江水,淡然道:“不知道。” 周帝眉头一挑,豁然回过身来,直视沈逸。 沈逸同样视之,开口道:“我只知道不做,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会助长了军中尔虞的风气,此时此刻,家国蒙难,且不说朝堂,军心若乱,战火之下即便陛下再圣名,焉还有大周?” 周帝指的是什么,沈逸很清楚,不就是劈了端王一刀,砍了任啸么,事情不小,沈逸也不怕再说的大点。 这些话也让周帝眉头拧起,焉还有大周? 沉默许久,周帝忽然摇头发笑,忽然道:“说的好,军心若乱,朕再如何筹谋,不过也是负隅顽抗。” “沈逸啊,沈逸。” 周帝望着悠悠苍天,双眼中似是无力,似是沧桑。 “若你是朕的儿子,那该是多好啊...” 第708章 君臣相谈(下) 沈逸做的事,很复杂,站在律法的角度,他定是犯罪无疑,但站在周帝的角度,他甚至很欣赏,哪怕是杀了任啸,砍了端王一刀。 为帝王者,杀伐果断,公私分明,即便是他的儿子,周帝也轻饶不了端王。 如果,如果沈逸是皇子,这事远不止于像现在这般麻烦。 可惜他并不是,沈逸也没有认爹的习惯。 康王与端王,若是有沈逸的一半,周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糟心。 “到哪里都能闯祸,朕将你遣到边陲都能闹出大动静,勉强也算是本事了,这瘟神之名,你是丝毫也不负啊。” 周帝一改叹息的口风,忽然又玩笑了一句。 沈逸没有接腔,没有搭话,帝王心思,说不准的。 果不其然,周帝又冷哼道:“任家先祖战功赫赫,蒙封世袭国公,传到任啸,已是第三代,你说杀便杀,眼里有没有规矩?朝官犯事,先入大理寺审问,再经刑部和尚书省核实,然后由朕亲阅,最后才是治罪惩处,你却不经朕和三省,私自将任啸当着大军的面斩首,沈逸,你好生大胆!” “沈逸,朕很欣赏你,你知道吗?” 沈逸喏了喏嘴,拱手道:“谢陛下赏识。” “你很聪明,”周帝负起双手,淡淡道:“你应该知道,身居高位何为御下知道,或许你也知道,何为治国之道。” 沈逸没有说话,话题太敏感,不能妄言,但他清楚他杀了任啸砍了皇子,平的是军心,却也犯了那些权贵大臣的众怒,便是周帝,也不好强行保他。 “朕,一直将你看作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可是如今你的身份是东阳县子和都监,既然行了冠礼,穿了官服,你便是我大周的朝臣,不再是孩子。” 周帝长叹一声,说道:“若让你堂而皇之出现在京城,天下官员尽皆效法,皇威何在?三省威严何在?” “臣明白。”沈逸拱手说道:“京城,已无臣容身之地。” “你在朕的眼中是人才,虽棱角有之,傲慢有之,但你身怀的本事却是对江山社稷有用,于政,你献上国债之策,于军,你造出了神臂弩,改进了枪盾,于商,你独创所谓的沈氏钱庄,花样百出,……十多岁的年纪啊,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一身鬼神莫测的本事,而且看你的样子,拿出的每一样物事皆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劲,朕常常怀疑,你小子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没被朕发现……” 周帝叹了口气,道:“你是能臣,不过,却非老臣,你的锐气还是太甚。” “你不要怪朕。”周帝再度转过身,负着双手,看着码头外的江山如画。 “臣不敢。”沈逸拱手回应,心里,多少也有些波澜。 “朕答应过你,差事办的漂亮,朕赐你郡守之位,”周帝背对着沈逸,淡淡说道:“崇平郡是个好地方,你....去吧。” 崇平郡... 沈逸眉头一挑,崇平郡他十分熟悉,倒不如说,早已打过了无数次的主意。 崇平郡地处大周极西之地,大周的西面边境之郡,再往西,便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过这片沙漠,便是神秘的西域。 从大周的版图来看,这里已是离京城最远的地方之一,这回,周帝真的是把沈逸扔到了离京城老远的地方。 “一应诏书官符,已随你的亲眷带回东阳了,你去东阳取了诏书,可走马上任,”周帝仍未回头,说道:“那第三营,便做你的侍卫一同去吧。” 说是第三营,实则经历了赤霞一战之后,如今剩下的,只有百余人而已,根本谈不上“营”的配置。 沈逸心思活泛,看着周帝背影,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想来,不管和谈与否,周帝其实一早已经赐了他郡守之位,不然,也不会随着他的亲眷回了东阳去。 面前的这位帝王,或许有些抠门,有些资本家的嘴脸,但即此时此事此景,他确实对自己很够意思了。 “即便和谈,北辽仍不得不防。”想了想,沈逸还是劝了一句,虽然他猜想周帝心里也必然清楚。 “嗯。”周帝应了一声,背对着沈逸抬了抬手,“去吧。” 端王和康王的随从都回来了,唯独任啸没回来,襄国公不久便可得知事情,京城,不宜沈逸久留。 沈逸默然无语,良久才对着周帝一拜:“臣告退,陛下,保重。” 说罢,沈逸豁然转身,大步离开了码头,即将走下的片刻,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喟然一叹。 脚步一顿,旋即又变的坚定,大步离开.... 跨上那匹辽王赠的踏霄,第三营的将士,似也被宋祥交待过,列起了队列,等待着沈逸下令。 望着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沈逸回头望了一眼京城的轮廓,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出发!” “是!” 整齐划一的呼声响起,百余名第三营将士,随着沈逸的马蹄声,奔向南永,东阳方向。 “诶!等会啊!”叶双凡一愣,方才宋祥招呼了第三营的其它将士,唯独没招呼他,结果沈逸一回来,直接纵马走了。 “叶大人。”宋祥的呼声响起,唤住了叶双凡,笑呵呵道:“叶大人稍安,陛下另有调配给您。” “我...这...”叶双凡看看远去的沈逸,又看看码头上的周帝,摇头叹气很是失落。 沈逸走了,第三营也走了,连带着将朱轩几人也带走了,这下他在京城可是无聊了。 苏乾见沈逸离开,周帝却还站在码头那看云卷云舒,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而宋祥这次也没再拦他。 “陛下...”苏乾走到周帝身后,面色复杂,来是来了,一时间竟又不知如何开口。 于理,周帝该将沈逸留下,但于情,却又留不得,真是左右为难。 满朝文武,不止沈逸一个官,众怒难平,襄国公闹起事来,以沈逸的性子,到时将起更大的风波。 沈逸杀了任啸,砍了端王,确实出格,但凭苏乾对周帝多年的了解,周帝生气归生气,却绝对分得清轻重。 更如此刻,周帝也一时恍然,估计也在心中问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第709章 别有深意 “苏卿也觉得朕将沈逸发去崇平,是做错了?”周帝背对着苏乾问道。 “臣以为陛下胸襟如海,包容万物,一举一动,定有深意……”苏乾说完看着周帝的背影,试探着说道:“只是可惜了沈大人身怀韬略。” 周帝欣慰一笑,果然是多年相交的君臣,苏乾也不至于那般肤浅。 “那小子这两年在京城闯过大大小小的祸不少了,朕哪次认真计较过?此番他虽过分,朕却也无责怪他之意。” 周帝沉默片刻,接着说道:“美玉亦需雕琢方可成器,虽是人才,终究年岁太小,缺少耐心也忍不住脾气,所以在京城闯下不少祸事,若不加以打磨,将来待他年岁长成,性子定下来,以他的脾气,你觉得他能活多久?更别说他还与元成元睿结了怨,朕这两个儿子...若待朕龙驭归天,太子即位后,眼里岂能容得下他?” 一番话,让苏乾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这是周帝第一次与臣子公然谈论皇子的品性,而且听这语气,周帝对两位皇子都已经有些失望。 这句话若传到外面,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苏乾沉吟不语,天家的事绝不能掺和,会要命的,哪怕是以他和周帝这些年的深厚关系,不该说的话仍不能吐露半个字,特别是立储之事,更是关乎全家老小性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胡乱站队。 “那么,陛下将沈逸调任崇台,是为了磨练他?” 苏乾很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周帝微微一笑:“倒也不止是为了磨练....” 崇台这个地方,十分特殊,因为它对大周来说负担太重了。 是的,它帮不到大周朝廷,反而是一种负担。 整个崇平,位置偏远,人丁不多,每年赋税单薄,徭役稀缺,而且接壤大漠,可谓不毛之地,粮食产量天生就低,大周朝廷为了这一郡百姓,每年不得不拨付粮食和无数钱财以为赈济,对在之前本就艰难的国库来说,委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周帝笑道:“苏卿你仔细看看地图,看看崇平的位置,再往西便皆是大漠,哪怕推进千里,得到的无非也只是一片广袤的荒茫沙漠....” 苏乾是大周左仆射,心思自是聪慧灵敏无比,为官多年哪怕面前没有地图,心里也早已记得清楚无比。 凝目一想顿时咂摸出一些不同的味道了,喃喃道:“如此位置偏僻,寻常时候自是无一可取,不过反过来说,若大周与北辽开启战端,这崇平...嘶...” 苏乾忽然两眼圆睁,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若是战时,这崇平的存在可了不得。” 周帝哈哈一笑,显然,苏乾猜对了一些。 崇平与西域隔着一片大漠,也是整个大周与西域来往最频繁的地方,这里,是与西域小国通商的乐园,而沈逸最开始依靠的就是他的商业头脑。 “与北辽,迟早还要再战,这些年西域诸国在大周捞足了好处,该让沈逸去收拾收拾他们,等填满了国库,朕必兵发北辽!不灭北辽,朕余愿难平。” 苏乾一惊。 雄才伟略的帝王占有欲是非常强的,这一类人走路从来不看脚下,因为脚下的路一定是他的,谁都不敢拦着他,远处的路也是他的,如果不是,占有它。 何止是辽王意图大周,周帝同样欲灭北辽! 北辽那贫瘠之地,说资源,周帝真还未必多上心,他所掌眼的,是为往后万代开太平。 辽人的狼子野心,周帝一向都懂,他不至于幼稚到,以为结亲就能换来中原万代安宁。 “陛下圣明。”苏乾拱手说道。 苏乾倒也不是完全说奉承话,周帝欲图西域这个想法,朝中诸臣,包括苏乾在内确实没想到。 看上去,崇平只是大周的一个负累,回报根本赶不上朝廷的付出。 但在与北辽交战之后,回过头再看这片地方,顿时发现这片贫瘠之地,发挥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它是商业的乐园,沈逸到了那里便像是如鱼得水,如果能发挥他原本的特长,重整崇平经济,为国库提供强大的支援,整军备战,都显得容易了许多。 而在与北辽保持暂时和平的如今,相比之下京城的朝局相对稳定,沈逸在与不再,其实都可以。 周帝这一步棋,看似将沈逸赶的远远的,其实也别有深意。 周帝没有应声,而是喃喃道:“沈逸这小子,看着油嘴滑舌,鬼精的很,其实非常倔强,就和你当年一样...” 苏乾呵呵笑道:“臣在沈大人这般年纪,差的远了。” 周帝哈哈一笑,不多评价,摆手道:“罢了,回宫吧!仔细与朕说说北辽的事儿。” “臣遵旨。” 苏乾笑着应声,君臣二人也走下了码头。 上龙辇之前,周帝看着在那耷拉着脑袋无趣的很的叶双凡,有些好笑道:“叶双凡。” 叶双凡愣了愣,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是周帝喊他,忙跑过去道:“陛下。” 周帝看了看懵头懵脑的叶双凡颇是好笑,这小子还真是没遗传到他爹的那些机智。 “你一同进宫吧。”周帝吩咐了一声,上了龙辇。 “哦...不是,臣遵旨。”叶双凡拱了拱手,骑上马跟在周帝的队伍后面进京。 朝中的百姓一早见到龙辇出京,起初还以为是大军班师回朝了,此刻才看到只有一小队人,心里奇怪至极。 同样奇怪的,还有襄国公和端王那些羽翼。 同样是回京,康王进了宫,端王却是被押着走的,那些随从一回到皇子府,立刻被人拉着问东问西。 襄国公好一番寻找,也没找到跟端王一起去澜沧的任啸,心中顿时大骇,该不会是阵亡了吧!? 跟在端王身边又不会冲锋陷阵,怎么会阵亡的!? 在拉着一名随从询问之后,襄国公终于搞清楚了,心态也崩了。 “小公爷,小公爷他...他被沈都监斩了...” 随从犹豫着说道,襄国公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第710章 近乡情怯 “是沈逸?!!!” 良久之后,襄国公才气冲冲地问道。 大军数万人,姓沈的当然不止一个,但襄国公最先想到的就是沈逸。 “是...”随从如实回答。 襄国公身子发抖,家中独子就这么没了,关键他也生不出来了,任家这是要绝后啊! 国公之位,刚传了两代,就要这么断了! 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襄国公怒火冲顶,一张老脸涨红如猪肝,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又过片刻,襄国公迈开步子,气冲冲地带着人往沈府去,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忤逆圣意,他也要杀了沈逸! 然而赶到沈府时,才发现沈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人去宅空,门上早已贴了封条。 沈家被遣回东阳,是周帝嘱意之下秘密进行,沈逸不在京城,也没人注意到这一家子,除了刘伯宏以外,并无人知道沈家人的下落。 这下好,襄国公想找人报仇,却连人都见不到。 于是他又进宫求见,却被宫门侍卫干脆利落地拦在宫门外,任凭襄国公再怎么强调有要紧事,就是见不到周帝。 襄国公在找沈逸,还有人也在找沈逸。 赵明月一早就派人在城门看着,若是沈逸进宫了,她也进宫去,若是沈逸没被带进宫,她就去找他。 可是派去的人回来却说,压根没看到沈逸的影子,只看到了两位皇子,还有苏乾和叶双凡。 这怎么可能? 赵明月匪夷所思,出征沈逸是同叶双凡一起去的,出使是与苏乾一起去的,现在他们两人都回来了,唯独沈逸没回来? 生疑之下,赵明月又去找从宫中出来的叶双凡。 “沈逸?他走了,真是没义气啊!”叶双凡怨声载道地,好像沈逸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走了?去哪了?”赵明月急声问道。 “不知道啊!”叶双凡摇着头,叹着气。 对于将沈逸摆到崇平郡守位置上这件事,周帝瞒过了所有人,这么一个偏僻、又拖累朝廷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人会去注意。 “唉,我也要走了,去鬼地方当官去了,”叶双凡撇着嘴道:“我爹也真是,好端端的辞什么官?” 叶双凡要去哪里当官,赵明月并不关心,她转头就走了,她也进宫去见周帝,然而却同样被拦了下来。 直到数日之后,赵明月才被淑容皇后召进宫。 “母后。”赵明月一袭宫装,走路却是带风,看的出来是有急事。 淑容皇后的神色有些复杂,抬了抬手止住了正欲开口问沈逸下落的赵明月。 “你是想问那位沈大人的下落吧?”淑容皇后示意赵明月坐下,贴近了问道。 赵明月也不否认,耿直地点了点头。 “他走了,”淑容皇后叹道:“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不会回京了。” 赵明月瞳孔一缩,神色怔住。 “可是沈逸他....” “哀家问过陛下了,”淑容皇后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也有苦衷,明月,你就不要再问此事了....” 深知赵明月性子的周帝,虽然将事情告诉了淑容皇后,但也嘱咐淑容皇后,沈逸的下落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赵明月。 这个女儿向来侠气十足,当初带着公主府亲卫奔去松州的过往仍历历在目,若是让她知道了,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跑到崇平去。 赵明月闻言沉默下去,有些失神。 淑容皇后看着心疼,劝慰道:“别担心,沈逸是个有才干的人,等风波过去了,陛下一定会召他回京的...” 说着说着,淑容皇后也不知道如何再劝了,杀国公之子,又砍皇子,这风波可不是一点的大,天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身为六宫之主,淑容皇后这几日没少听说端王的母妃在寝宫中大发脾气,也找过周帝不少回,只是都被拦回去了。 朝中那边,以刘璟升为首的大臣都在声讨沈逸,只是周帝为了保全天家颜面,没有将端王和任啸干的畜生事公之于众,任凭他们在朝堂之上闹。 这还是那一派老将军留在澜沧没回来,若是回来了,非得在朝堂上打起来不可。 ----- 南永郡,东阳城外数里。 远远看着东阳城的轮廓,沈逸心中长叹,终于回来了。 自当初离开东阳,已过去了不短的时日,京城仿佛成了他第二个家。 在京城安身立命,又在北境兜了一大圈,甚至还去草原上走了一趟,再回东阳,竟感到些许陌生。 人说富贵不归乡,如同锦衣夜行,此刻沈逸腰缠万贯,堆金积玉,获封东阳县子,崇平郡守,更是地位尊贵。 可此刻,他竟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路过云华山时,沈逸特意停下上山一趟,在这里他第一次听到“红云会”三个字,也是第一次见到赵明月。 不,那时的赵明月,还扮成个假小子,自称赵明,说是京城来的官员,可笑当时还信以为真。 看着那座破庙,沈逸摇头失笑。 不知如今赵明月,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得知他砍了她的皇兄,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归京而不能进京,想来到最后也没与赵明月告别一声,想来,也有遗憾。 再见,已不知会是何年,何地,何景。 城外的荒山,那是李老头曾经落脚的地方,那座茅草屋无人打理,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倒是那些花植,还在大自然的滋养之下生的茂密茁壮。 再过良久,已近东阳城门。 望着城门牌,沈逸骑在踏霄上笑道:“这就是我的故乡了。” 第三营的什长,一并上路的朱轩骑马跟在沈逸身旁,笑道:“沈兄如此大才,原来也跟我爷爷一样,出身自小地方。” “是啊,不大的县城而已。”沈逸微微一笑,当初在东阳,有个十几万两银子便可称首富,不过那时的日子,也真是惬意。 东阳城的城门守卫并没有认出这位归乡的游子,只看到了一队挎着弯刀的人马临近东阳城,那领头者骑的马更不像中原的种,顿时吓的不轻,城门令叫齐了人手,严阵以待。 在与北辽开战的当下,虽然南永离北境甚远,但在信息传达不及的时候,多少有些惊弓石鸟的意思。 第711章 游子归乡 “来者何人!” 城门已经半闭上,拒马都拉了起来,城门令远远地看着沈逸,见人马只有百余,大着胆子问道。 朱轩在一旁哈哈笑道:“沈兄是东阳县子,却被拦在东阳城外,实在好笑。” 沈逸一愕,旋即也笑了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平安,你去告诉他我是谁。”沈逸笑了笑,招手示意学生良平安去跟那城门令交涉,回了故乡,他也不想高调地带着人马冲卡。 第三营的将士都是与辽人的生死大战之中磨练过来的,身上自带血勇之气,怕吓着这些地方差役,沈逸想了想,还是让良平安这个看着文雅点的人去说了。 城门令听良平安一解释,有些似信非信地看着沈逸等人,他没见过辽人,不知道辽人长啥样,但也听说过辽人是骑高头大马,使的是弯刀,这与面前这群凶汉完全符合啊! 第三营的战马和弯刀都是战场上缴获来了,沈逸那匹更是辽王亲赠的宝驹,只看一眼便知不凡。 良平安无奈,只好回头和沈逸取了手令给那城门令看,那城门令才火急火燎地跑上来,身子躬地极低道:“卑,卑职恭迎沈大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说罢,他极恭敬地将沈逸的爵位手令递了回去。 “无妨,”沈逸取回手令,说道:“不用张扬,将拒马取开吧。” “是!”那城门令哪里敢违抗,子爵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爵位了,连忙三步两步回去喝骂着让手下人将拒马拉开。 前路畅通之后,沈逸回头吩咐道:“二虎,马杰,平安,你们三人随我进城,其他人在官驿歇着吧,不出意外,咱们明天便动身。” “是!” 在城门令惊愕的眼神中,百余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应是声,第三营的铁令,一点也没荒废。 沈逸点了点头,带着周二虎三人在城门守卫羡慕敬仰的眼神中进了东阳城。 二十岁的子爵啊,这也太神了... 他们还不知道,如今沈逸已经是二十岁的郡守了... 刚进入东阳城,如往日一般热闹的街道便映入眼帘,虽不比京城繁华,却更让沈逸感到亲切。 尤其是那一排排上的店铺门脸,不少都挂着“沈”字... 未行多久,正当行人瞩目那一匹高大的不像样的踏霄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几人转头看去,原来是一队结亲的队伍。 新郎官身着大红喜服骑在骏马上,领着队伍行进,脸上洋溢着笑容,模样也是俊俏,还是沈逸认识的人。 新郎官正是高兴着,骑在马上也高于路人一等,转头却看见另一边有一人骑在更威风的宝驹上注视这边,定睛一瞧,双眼亮了起来。 “沈兄!” 新郎官高呼一声,向沈逸打着招呼。 沈逸笑了笑,驭马上前了些,抱拳笑道:“今日是肖兄大喜的日子?恭喜恭喜。” 原来这新郎官,赫然是当初有过数面之缘,照顾过沈逸香水生意的肖文贵。 肖文贵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今年秋闱,侥幸中了进士,家父便催着我成亲,称作双喜临门。” 沈逸愣了愣,没想到东阳城小小地方,还真是人杰地灵,肖文贵也中了进士。 虽然不如状元那般风光,但在大周这般茫茫人海里,取得进士也实属不易了,说来秋闱竟都已经过去,不过那时沈逸还在北辽草原上没有回来。 “那我该再道一声恭喜了。”沈逸抱拳笑道。 “诶,沈兄谬赞了,比起沈兄,文贵差的还远。”肖文贵摇了摇头,想必上京赶考时听说了沈逸不少事情。 说罢肖文贵又道:“对了,沈兄既然归乡,不如文贵有没有荣幸请沈兄喝一杯喜酒?” 沈逸迟疑片刻,旋即点头道:“那我就沾沾肖兄的喜气。” 肖文贵闻言大喜,以沈逸今时今日的地位,便是南永郡守都未必比得上他,能请到他做客,足以称家门之幸。 “好!那今日恭候沈兄驾临!”肖文贵拱了拱手,十分客气。 沈逸笑道:“一定到,肖兄还是快去接亲吧,小心新娘子等急了。” 肖文贵不好意思地一笑,拱手告辞。 沈逸望着迎亲的喜庆队伍远去,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承诺要给玉钗名分,如今虽算不上多风光,但也是时候了。 轻夹马肚,一行人来到了沈府门外。 近乡情怯,近家更怯,沈逸下了马,望着自家的门匾,情绪复杂,久久没有迈步进去。 一名下人自府门里走出来,心里盘算着少爷几时才回家,走了几步差点撞上一人,正要说话的时候抬头一看,顿时惊呼道:“少爷!” 沈逸忽然一笑,说道:“好你个阿福,敢撞少爷,又给我送例钱扣来了是吧。” 阿福大睁着眼睛,脸上的高兴掩盖不住,大叫道:“少爷平安回来,扣我几年例钱都成啊!!” “真的?”沈逸好笑道:“那不要多,先扣你今年的吧。” 阿福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住了,发苦道:“少爷,真扣啊...” 这一没打扰少爷亲热,二没真的撞到少爷,这钱扣的真冤啊! “哈哈哈哈...”沈逸放声大笑,也不回答阿福,终于迈步进了沈府。 没等阿福通报,府里的亲眷便全都迎了出来,玉钗和苏慕烟陪着二老赶了出来,一直担心着沈逸的众人,一听见那声大笑,便全都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 “逸儿!” 刘夫人一声惊呼,快步跑到沈逸面前,玉钗赶都赶不及。 “娘,我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沈逸轻声说道。 刘夫人抚摸着沈逸晒的黑了几度,带着路途劳累的脸庞,眼中满是心疼,哽咽不已。 沈逸问道:“听陛下说,临行之前给了你们诏书?” 听沈逸一说,刘夫人才猛然想起,宫里来人送他们回东阳时,那个常到府上来的太监还送来了一卷诏书。 “巧儿,快去取来!”刘夫人连忙吩咐。 眼中噙着泪花的巧儿应了一声,连忙去取了诏书和官符来交给沈逸。 展开诏书一看,沈逸略微出神,片刻摇头失笑,说道:“娘,我们又要启程了。” 刘夫人错愕道:“去哪里?怎么刚回来就走?” “去崇平,”沈逸笑了笑,崇平路远,再等就冬天了,自然越早越好。 将诏书交给巧儿,沈逸又牵起一边玉钗和苏慕烟的手。 玉钗泪眼朦胧,正哽咽着,心中却是欢喜,沈逸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苏慕烟虽没哭,脸上的喜意也遮掩不住,同时她也想问沈逸此去草原,有没有见到她师傅。 沈逸双手握着各自柔夷,面色极温柔,说道:“答应要娶你们,一拖拖了这么久,如今终于静下来了,到了崇平,我们成亲吧。” 第712章 参加婚宴 当年一诺刚说完,便被传召上京,不知不觉间被动或主动地卷入漩涡,拉扯着朝堂的风波,回想起来,都已经过去许久了。 此刻从京城脱身,以后朝堂的风起云涌扯不到他身上,终于是闲下来了,肖文贵的大婚也提醒着沈逸,该实现诺言了。 沈逸的话刚说出口,玉钗的双眼便凝在了他脸上,便是那苏慕烟,也是娇躯轻抖,状若出神。 沈逸握着两人的玉手,笑言道:“怎么?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即刻,玉钗泪水狂涌,打湿了衣衫,泣不成声。 沈逸又望向苏慕烟,笑说道:“你不说话,不愿意嫁啊?” 苏慕烟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是掩不住,紧紧握住他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好啊,好啊。”一旁的刘夫人最是高兴,竟也红了眼。 从沈逸十六岁开始,二老就帮着他张罗婚事,只不过那时的沈逸是个十足的败家子带恶人,沈家也每况日下,没有姑娘愿意嫁来。 后来又给他介绍了东阳的丽丽姑娘,谁知两人没有相中,还给沈逸传出了有龙阳之好的小道消息,当时把二老愁的呀,还上山礼佛,差点受了骗。 再后来,儿子的官越混越大,钱越败越多,二老身在东阳,劝不了他,去了京城又是各种事情一件接一件,也不好打着风口提,此刻终于是迎来了时机。 不论钱有多少,官有多大,其实在二老眼里,作为沈家的独子,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 刘夫人高兴道:“快,阿福,去让厨房烧些好菜,今晚咱们庆祝一番。” 阿福应声正要去办,沈逸却抬手道:“今夜就不用了,我答应了肖文贵,去吃他的喜酒。” “这样啊...那明夜也可以。”刘夫人顿了顿,收回了成命,肖家是南永的书香世家,也是有些地位的,答应了自然要去。 沈逸笑道:“明天也不了,爹,娘,让下人把紧要的东西收拾一番,咱们明天就动身去崇平。” “这么着急?”刘夫人讶异道。 沈逸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故乡何方,打听一番就能知道,京城的达官贵人,很容易查到这些。 杀了任家的独苗,襄国公说不定会出钱买他的命呢。 倒不是怕这些事情,只是与二老在一起,小心为上。 此刻周二虎早已跟秋霜耳鬓厮磨去了,至于马杰,沈逸则让他乘沈氏商号自己的商船,赶去金安将那些黑下的火药装箱,与洪安等人先行去崇平。 沈逸自己也打算顺江而下,骑马实在太累了。 与家中人报了平安,沈逸便带着玉钗赴了肖府的喜宴。 肖家世代居住于东阳城中,祖上也出过些仕途官员,属于望族,如今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门第,但至少只要不惹到上层的权贵,自是无忧。 今日是肖家公子肖文贵的大婚之日,女方同样也是南永的望族之女,喜宴上显得格外的热闹,不少宾客陆续前来,肖家上下都忙的不亦乐乎。 还没到肖府门前,沈逸就带着玉钗下了马车,肖文贵此人是第一个让沈逸改观的读书人,当时他并没有因为沈逸商贾之家的出身而低看他,反倒是彬彬有礼和善的很,与当初的县令县尉之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沈逸还是很注意的,自然要给予肖家尊重。 陈家的门房正在待人接客,眼看沈逸有些面熟,半晌才想起来是当初名震东阳的大少爷,连忙进去禀报去了。 府里的老爷夫人还有肖文贵一听沈逸来了,竟是亲自迎出了门去,曾任御下监察使,敕封东阳县子的人物,这地位可是不小。 “沈兄!”肖文贵一身红袍,笑着快步迎了出来,身后的肖家老爷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拉着家眷弯腰见礼:“见过沈爵爷。” 沈爵爷? 沈逸愣了愣,这个称呼倒是新鲜,不过听起来还蛮威风的。 想想也是,沈逸监察使的职位早已卸下,从军归来敕封郡守的事也未对外宣扬,爵爷的称呼,倒是正合适。 沈逸笑着摆手道:“肖老爷多礼了,来讨一杯喜酒喝,你不会介意吧。” 肖家人哪里敢介意,肖文贵一想才歉然道:“忙昏了头,忘了给沈兄补上请柬,还望沈兄不要见怪。” 今日偶遇沈逸,接亲途中也是口头邀请,虽然肖文贵是真心实意,但送上请柬也代表了尊重,只是今日身为新郎官实在太忙,忘了这茬。 “哈哈哈,无妨无妨,来沾沾肖兄的喜气,诸位不用陪着我了,去忙手头上的事吧。”沈逸笑着说道,对这些老乡他也不摆什么架子。 此时玉钗接过阿福的贺礼递上,说道:“听闻罗妹妹大婚,特准备了一座玉观音,愿肖公子与罗妹妹早生贵子。” 玉钗当初打理着留芳阁,也与不少千金小姐有交际,今日的新人刚好她也认识。 新娘子不便见客,肖文贵便代她接过,这玉观音一现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无论是色泽品相,都是上上之选,再加上那大小....价值不菲啊! 肖文贵立刻就道:“沈兄,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沈兄来了便是我肖府的荣幸了。” 沈逸笑道:“这是我娘子送的,可不是我送的,我怎么好代她收回呢。” 这玉观音价值是不小,但对如今的沈逸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肖文贵便又看向玉钗,玉钗因为沈逸一句娘子而有些脸红,轻笑道:“这是我赠给罗妹妹的,肖公子也不要代她拒绝。” 都是些明眼人,此刻再拒绝就过了,肖文贵只好郑重收下,伸手道:“沈兄,沈夫人,请!” 沈逸虽然说不用管他,但肖家人哪里敢抛下他走了,非要让他坐上座,沈逸坚持不受,说要与当年的朋友闲聊几句,肖家人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看着沈逸云淡风轻,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见礼招呼声传来,肖家的老爷心头也是情绪复杂。 想当年面前人不过东阳城一个出了名的败家子,那时没人能够想到他居然能够有今天的成就。 第713章 今时不同往日 肖府待人和善,人缘也好,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不乏有本地的商贾。 “哎呀沈掌柜!这可是许久不见了啊!” “沈掌柜什么时候办喜事?到时候可得讨一杯喜酒喝。” “诸位真是玩笑,现在该叫沈爵爷啦!” 以往有过合作,或者熟悉的商户们,个个都热切地巴结着沈逸,热闹的很。 沈逸也不端架子,跟这些掌柜们有说有笑,聊的十分欢快,比起京城的阴诡风云,这儿才是真正的让人放松。 没聊一会,又来了一位宾客,此人身着九品官服,模样高傲的很,身边跟着两个差役,手里挎着刀,跟保镖似的。 曾经惦记秋霜惦记的厉害,天上人间的超级VIP客户刘掌柜在沈逸身边说道:“沈掌柜离开东阳久了,大概不认识,这位是后来顶替的吴县令。” 沈逸点了点头,说来东阳城事情也是不老少,秦远走了之后,该是连郡守都换了,此时县令级别的人物,早已不在沈逸眼里。 县令在沈逸眼里算不上人物,但对于居于东阳城的肖家却算得上,一家子又迎了上去,请那吴县令坐上座。 吴县令也是一点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朝正厅里走去了,便是周围人跟他打招呼,也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便算回应了。 路过沈逸这桌时,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刘掌柜等人与他打招呼,也是恍若未闻。 士农工商,商终究还是底层那一阶。 宴到中段,突然又有一位贵客来了,听到下人的通报,肖家老爷甚至都不敢相信,连忙带着正准备开始挨桌敬酒的肖文贵迎了出去。 “林郡守,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肖家老爷迎着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原来竟是现任的南永郡守来了。 “肖老爷不用客气,之前政务繁忙,不得空闲,如今才抽出空来。”林郡守笑着说道,也没端着郡守的架子。 然而实际上,肖家曾请过他,只是他以政务繁忙为由婉拒了,如今突然造访,肖家没做准备。 县令本来还稳稳地坐在上座,一听是郡守来了,赶忙也迎了出去,忙拱手见礼:“林大人!” 林郡守只是简单点了点头,肖老爷道:“林郡守请上座!” 首桌早已坐满了,但郡守来了,没有座位也要腾个座位出来。 吴县令心里想着,正好能跟林郡守聊一聊,套套近乎。 谁知道林郡守竟摇头笑了,婉拒道:“这如何使得,上座之位,当留给至亲之人。” “林大人就不要客气了,您不坐时上座谁能坐。”吴县令上前来欠身道,拍着马屁。 林郡守笑道:“不知道沈大人坐在哪桌?” “沈大人?”吴县令愣了愣,东阳还有个姓沈的大人? 林郡守这一问,肖家老爷就清楚了,郡守这是得了沈逸来了的消息,与其说是来赴宴,倒不如说是来找沈逸的。 肖老爷忙迎着他来到末尾之位,阶级底层的商人,分到的位置并没有多好,而沈逸坚持要在这坐着,肖老爷也没办法。 见到郡守来了,在场的商人们都有些拘谨起来,紧张地起身见礼。 林郡守微微抬手,示意不用多礼,抬眼看见淡然坐在那的沈逸,立刻就认了出来。 “呵呵,沈大人,好久不见。” 在诸人震撼的目光注视下,这面对肖家人和县令都显得高贵无比的林郡守,正供着手和沈逸见礼。 吴县令人都傻了,这一堆商人中间,怎么还冒出来个沈大人?还引得林郡守如此客气地见礼?! 沈逸也有些愕然,印象中,他并未见过这位林郡守。 于是他也拱手还礼,说道:“林大人客气了,可沈某,好像未与林大人见过。” 林郡守笑着说道:“呵呵,严格说来,确实未曾会面过,只是林某上京时,曾远远见过沈大人。” 秦远被召回京之后,他便调任了南永郡守,上京述职时,曾见过沈逸。 见到的时候,还正是特殊,恰巧是那天沈逸在端王府门口撞上并且殴打任啸的时候,林郡守虽未露面,可却是远远见到了,事后还听人说,这位殴打国公之子,不给皇子面子的狠人,刚好也出身东阳,因此便在心里留了印象。 除了这事,上京那段时间林郡守没少看见沈逸与镇远将军府、当朝第一臣苏乾来往平凡,甚至有一次求见周帝时,还因周帝正与沈逸说话,被带去了偏殿等候。 今儿一听人说沈逸回东阳了,他立刻放下手头事情就来拜访了。 “大人,”肖家老爷跟着走上来,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开口道:“还请大人移步上座。” “今日沈大人在此,本官前来拜访,只是陪客,沈大人坐哪,本官自然在哪。”林郡守淡然笑道,他身为郡守也算高官,倒也没有必要刻意奉承沈逸,但依旧将话说的极为漂亮。 沈逸与京中势力的牵扯,到他这个位置知道的比他人要多得多,沈逸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爵爷而已。 肖家老爷更是心颤,本以为沈逸已经很了不得了,却没想到竟连郡守都要陪坐,早知道无论如何也得将沈逸请到上座去,现在这样,郡守和沈逸坐在末尾,成何体统? 吴县令不认识沈逸,可林郡守都如此了,他岂敢再坐上座? “咳,”吴县令眼神瞟着桌旁的商人们,示意他们自觉些让个座位出来。 商人们惹不起官,无奈只能起身,此刻沈逸却道:“在座都是我的老友,我在此与他们闲聊谈天,挺好的。” 这下好,即便有人让出座位,吴县令也不敢再座了,人家张口说了是朋友,他还能当着面赶走不成?没见林郡守都如此客气? 林郡守是挤进去了,吴县令只得蔫了似的站在一旁,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郡守都在这陪着,他敢坐上座? 本来好好的宴席,因为这一出,搞得桌上的人都有些拘谨。 原本沈逸与他们交谈与当年一样,众人还没往心里去,此刻郡守陪坐,他们才意识到,沈逸早已不止是当年那个跟他们扯皮做生意的败家少爷了。 沈逸也有所感,即便他没变,却无法阻止他人对他改变看法。 第714章 前往崇平 林郡守在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逸说话,那些本聊的欢快的商人们也不敢随便出声了,好好的宴席,平白变得庸俗浮夸起来。 沈逸本来是来沾喜气的,此刻也没了心情,等肖文贵敬完了酒,他便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恭喜肖兄大婚之喜,我便先行一步。” 肖文贵挽留道:“沈兄这就要走?不如再坐一会,晚些我再招待沈兄。” 沈逸笑道:“不了,还得回去收拾家当行李?,不耽误肖兄洞房了,哈哈哈。” 肖文贵愕然道:“收拾家当行李?沈兄又要离开东阳?” “是啊,”沈逸叹了一声,接着笑道:“希望有朝一日,肖兄能成为朝廷栋梁,届时我可要沾肖兄的光了啊。” 肖文贵连忙道谢托辞,若是能走到沈逸这个地步,他也算得偿所愿了,让沈逸沾光,那得做到什么位置去? 沈逸告辞离开,没过一会林郡守也跟着走了,随着这件事传开,东阳城的人才知道,当初名震南永的沈家少爷回家了。 可没等人们反应过来,沈家一家人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东阳城,有人上门拜访时,才发现沈府不知何时已人去楼空,不剩一人了。 沈逸带着家人上了船,踏上往崇平郡的路程,朱轩则领着第三营的将士,走陆路而去。 船只离港,渐行渐远,沈逸在甲板上望着东阳城的方向,默然无语。 “少爷真是劳碌命。”巧儿在一旁伺候着,说道:“从两年前开始就没歇过呢。” 沈逸回头看了看巧儿,是啊,初来大周时他才十八岁,如今都双十之龄了,不得不叹一句时间飞逝,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钱是赚够了,也曾摸到权的贵杖,此去崇平,该屯点势了。 沈逸笑着捏了捏巧儿婴儿肥肉嘟嘟的脸,笑道:“少爷我不忙,哪来的钱娶你的玉钗姐啊?” 巧儿的脸兀的一红,倒不是因为跟沈逸的身体接触,而是因为... 此去崇平,沈逸要娶玉钗过门,而实际上玉钗从小被父母卖给了沈家做丫鬟,亲生父母早已不知去了何方,沈家二老便像是她的至亲一般。 她本就是夫人的丫鬟,有嫁妆也是左手倒右手,都是沈逸的,除去嫁妆,那只剩陪嫁丫鬟了。 于是玉钗就找到巧儿,让她做这个陪嫁丫鬟... 随着沈逸越来越忙,去的地方越来越危险,巧儿这个贴身丫鬟倒是没了机会再伺候,又回去伺候夫人了,玉钗心思玲珑,当然也看的出来巧儿对沈逸那点小情愫,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人情同姐妹,不如就成全了巧儿... 巧儿一想成为陪嫁丫鬟嫁了,以后便要暖床,暖了床若是少爷起了兴子,那,那.... 巧儿越想越歪,甚至想到了以后要生男娃还是生女娃,还担心着一定不能比玉钗姐先生,沈逸却没注意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思飘到了远方去。 崇平郡守,给一个刚满双十的年轻人授予郡守实权,周帝也是蛮拼的,就不怕他把崇平玩坏? 郡守是三品官,当初秦远就在这位置上做了两年,而后升任尚书,二十岁的郡守,别说周帝没宣扬,就是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信。 按这个进度干下去,沈逸岂不是二十二就能当尚书了?这不得把人吓死? 大周的郡府分上中下三种,以人口多寡为标准,而崇平地处极西,靠近茫茫大漠,可想而知人口少的可怜,自然属于下等郡,这个类似于省委书记的郡守之位,说起来也不大好做啊。 ------ 行军苦,行军难。 行军是一件非常枯燥无味的事,沈逸早已体会过,虽然此行并不是行军,但是一路都在水路上,也是无味的很。 船只一路向西,往崇平方向行去,沈逸百无聊赖,闲得快发霉了。 晃晃悠悠的旅途不知不觉过了半月,到了靖霞郡之后,一行人便要下船走陆路了,广陵江并不直达崇平郡内。 在这里沈逸等了两天,才和走陆路来的朱轩以及第三营的队伍会合。 马队往西一路前行,又过一天,才算是进入了崇平郡境内。 如果严格划分的话,这儿已不能算是中原,能感觉到塞外荒漠的罡风凛冽,无论空气和土壤都与江南甚至北境大相径庭,似乎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四面皆是黄土平原,没进入大漠已能感到迎面而来的罡风里掺杂着风沙,外面站一小会儿便满面沙尘,空气异常干燥,有种即将枯萎般的心慌。 崇平的百姓也和中原大不一样,这里的人似乎少了一些柔和,多了几分霸道和刚劲,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剽悍的味道。 大西北的粗犷汉子单独走在城里,远远望去就像一位身手高绝的寂寞侠客,多几个人走在一起,画风立马又变了,像一群大漠马匪进城潜伏踩点伺机行动... 崇平的民风彪悍,武林宗派也不在少数,除了藏在山里那些,途经的各个城池里,不时便能看到开馆授艺的武艺人。 西北民生很差,种粮食养不活家里人,许多汉子选择参军,或是学一身本领,去给有钱人家干护卫的活计。 这样的景象又持续了四五天,沈逸才终于到了自己要就任的地方。 崇平郡的郡守府所在之城——西宁。 名字倒是不错,寓意西面安宁,可城池的规模实在不敢恭维。 前方远远可见那座低矮的土城,这里已很靠近大漠荒原,人烟稀少,鸟兽鲜见,放眼看去只见一望无垠的平原,还有平原上一阵阵随风飞舞弥漫的黄沙,苍凉的很。 城门开两面,一北一西,城外寸草不生,唯一的长处便是地势比较平坦,城门前一个守卫的士卒都不见,两扇木制的城门有气无力地耷拉着,透着一股子奄奄一息临终弥留的味道。 城外偶尔有一两队牵着骆驼的西域商人进进出出,路过沈逸一行人身旁也没有招呼的意思,只管埋头赶路去中原捞钱。 领着骑队和商队走近城门,距离西宁城池尚有数百米时,城门忽然关闭,低矮的城墙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守城将士,拉弓搭箭斜指着远处的沈逸队伍。 沈逸眉头微皱,扭过头朝并肩骑行的朱轩瞟了一眼,朱轩会意,单人单骑飞奔到城门下。 “来者何人?”城头上一声暴喝传来,如刚到东阳城一样质问沈逸和这一队人的身份。 第715章 上任郡守 朱轩高高扬起手中一份官凭,面朝城头大声回道:“大周东阳县子,新任崇平郡守沈逸,奉旨赴西宁上任!” 许久,城门悄然打开一条缝,一道人影走出来,满怀戒意地接过朱轩手中的官凭,一声不吭进了城,破败的城门再次关闭。 城下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城门终于打开,一行熙熙攘攘的队伍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领头一人当先道:“西宁郡守府郡丞杨博然,拜见沈郡守!” 杨博然是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年纪,身躯魁梧,眉目生威,最大的特点是黑,黑得像块炭,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文官。 西宁城门口,朱轩与杨博然照了面,二人面无表情对视片刻,画面很有意思,朱轩少年英气,杨博然长得魁梧又黑,两人碰在一块就像一只小老虎遇到了头成年黑熊似的... “我不是沈逸,沈大人在后面,”朱轩递过文书,说道:“沈大人奉旨赴任西宁,本将第三营什长朱轩,此乃调令文书,请杨大人查验!” 杨博然单手接过,眼睛只朝文书上瞟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没细看,只见文书上落着大印,当下再无怀疑,朝朱轩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朝沈逸侧身一让。 “下官恭请沈大人入城!” 沈逸朝城门扫了一眼,发现出城迎接的除了杨博然和城门的守军外,西宁的官员们却一个都不见。 沈逸微微皱起了眉,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郡守就是一把手,除了总督以外就是最高的官,虽说沈逸不喜排场,可官场是有规矩的,郡守赴任,总督不来犹可,毕竟官衔算是平级,军政不相交也能理解。 可总督以下,尤其是西宁本地的官员不管怎么说也该出城相迎,这是官场规矩,在这个讲究尊卑的年代里,属官不出来迎接上官,简直是失礼之极了。 连朱轩这种莽夫都看出了不对,眉头皱得比沈逸更紧,不悦地对杨博然道:“郡守赴任,为何不见官员相迎?” 杨博然淡淡地道:“沈大人来得突然,城内官员尚不知情,还请大人恕过。” 沈逸点点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进城吧。” 穿过西宁的城门,一进来沈逸便四处张望,在其位谋其政,沈逸已是崇平郡守,大的不说,眼底这座西宁城必须要管好。 进门便是一条笔直的街道,城池内的布局跟大周其它城池并无太大差别,唯一的差别是....破。 谈不上繁华,甚至都不像一郡首城,实在是破败的很,此情此景,让沈逸忍不住想起当初在松州见过的延山城。 城里百姓的服饰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大周的传统服饰,有的则不是,披着彩条戴着帽,像是西域人士。 一路上没有多少话,杨博然沉默着领路,似乎是个寡言的人。 到了郡守府,才算看出了些许气派,比不上东阳城那座,但也尚可了。 下人们把从东阳带来的家当往郡守府里搬的时候,杨博然便告辞离开,说是去通告西宁其它官员前来见礼。 等沈逸一家子安定下来,杨博然率领满城文武以及有头有脸的吏员,来到郡守府,拜见沈逸。 “下官拜见沈郡守。” “辛苦诸位了。”沈逸含笑摆手,他来崇平赴任却是不多人知道的秘密,周帝也没有具体规定他要在什么时候到任,这些官员不知道他来了,他也不见怪。 在杨博然的介绍之下,沈逸和他的属官们一一见礼,打招呼。 按照大周的制度,沈逸的部下里边,有郡丞、别驾等等,人数众多。 除了上述两个上佐官之外,崇平郡守府的属下,还有录事参军,录事,七曹参军以及市令、博士等佐官。 整个郡守府架子倒是搭得蛮大,麻雀不小,五脏俱全。 正式接管崇平郡的最高行政权之后,沈逸接受了所属官吏们的大礼参拜。 堂参完毕,沈逸驱走了其它不重要的小官,把别驾张括,郡丞杨博然一起留下来喝茶叙话。 郡丞杨博然,一直当着虚头的第一把佐官,手头并无实权,所以他的话很少,沈逸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半句话也不多说。 别驾张括,却是崇平最有实权的佐官,他介绍的情况最多,却都说的只是半头话,沈逸非但没有听明白,反而更加迷惑不解。 “沈大人,本郡尤多西域人士,而且经常聚众闹事。” 张括不顾杨博然连使眼色,唾沫横飞的把崇平郡的事说了个底儿掉。 “下官不敢欺瞒大人,因为我崇平靠近西域,所以移民来的西域人不少,这些西域人一向骄横狂妄,有些西域人,为了讹钱,甚至当街装死,闹个不休。” 沈逸的手里捧着茶杯,心里却在想,都说西域人会赚钱,还真是大实话,甭管是怎么赚,反正法子是不少。 而这种情况也有好有坏,往好了想,通过这些西域人和西域诸国建立交易关系,可将这里打造成一座沙漠旁的繁华都市。 沈逸记得,前世就有一座世界知名的城市,是建设在沙漠之中,不仅不荒凉,反而繁华无比,这座城市名叫拉斯维加斯。 而往坏处想,崇平郡的西域人与中原人比例一旦失调,纠纷也肯定不会少。 分钱恨人多,打架却怕人少! 如果碰上个胆小怕事的县官,西域人的气焰只会更加嚣张。 “这些西域人多以族群聚居,有时候,县令的话都未必顶的上他们家主的一番话来的管用!” 张括接着说道:“早些年,陛下曾下旨,对于前来大周经商的西域人,咱们要欢迎,久而久之,这些西域人倒在咱们大周活成爷了!” 沈逸这才算听懂了张括的意思。 远在京城的周帝,想着利用西域人,带动中原的产业,但是他在皇宫不出,出发点虽是好的,但在管理疏漏之下,却发生了西域人在崇平郡作威作福的现象。 说来也是上一任郡守的失职,有这种乱象却不上报,他在京城,从没听说过这等事情。 第716章 崇平乱象 “本郡共有多少军马?” 沈逸也不想刚上台,就一股脑地扎进这些一时间说不清楚的麻烦事里,主动转移话题,问起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回大人的话,本郡一共有正军约两万,闲役近一万。” 对比十分沉默的杨博然,张括倒是十分热情,对崇平的形势也比较熟悉,张嘴就做了回答,只是说的全是大概的数字,没有一个是准数。 沈逸也是带过兵的人,心里自然明白,按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逻辑,这年头几乎就没有不吃空饷,不喝兵血的将领。 张括所言的两万正军,很可能只存在于纸面上,实际的士兵数目很可能不到七成,甚至不到五成。 至于已经平民化的地方守军,里头的猫腻就更多了,表面上的一万人,恐怕有个五六千,就足以令沈逸感到满意了。 临来崇平的路上,沈逸已经和朱轩等老部下们反反复复的斟酌过,必须跟崇平的总督搞好关系,依照当初第三营的标准,甚至更高的标准来锻炼地方守军。 这样既有利于沈逸管理地方,如果日后北境形势不佳,也能作为一股后备力量。 只是今日别说总督了,未曾见到哪怕一个军界的人物,文武不两立,军政相交难,沈逸也不多问,打算挑时间主动去见见这位高格调的崇平总督。 闲聊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郡丞杨博然借口沈逸远来辛苦,一路鞍马劳顿,主动提出告辞。 杨博然虽然手无实权,毕竟身份在这里,他开口要走,张括也就不方便继续留下来,也跟着告辞。 沈逸也不挽留,第一次见面,表面关系还是要做的,他站起身亲自送了两人出门。 没过多久,沈逸派出去“了解民情”的学生良平安回来了。 沈逸问他道:“平安,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由于整个郡守府里都是第三营的将士把守着,良平安说话也没了顾忌,他叹息道:“要想统合整座西宁,恐怕难度不小,学生刚才听人说,在这西宁城内,咱们普通的中原人私下里见了西域的家主,都要弯腰行礼。” “这....”沈逸面露愕然,觉得颇有些匪夷所思,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那么西宁,还算是大周朝的西宁么? 中原人却要对西域人低声下气,这是为何?就因为有钱?就因为周帝的一句“要礼遇”? 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良平安接着说道:“学生谎称是中原来的客商,有百姓悄悄告诉我,让学生早些离开,这儿不适合做生意。” 沈逸更是惊讶,西宁的农业因为地理原因本就不佳,有客商来不仅不欢迎,反而还赶人家走? “这是为何?”沈逸疑惑问道。 “他们告诉我,西域人很懂得见风使舵,对于本地的官府,上到官员,小到衙役,都会拿钱收买,久而久之,一旦生意上有纠纷,官府的人都会站在西域人那边,西域人也靠着这个条件,坑害来这的客商,有不少人都在这赔的倾家荡产!” 良平安叹着气,说完了又神色愤愤,从北境的战场回来之后,良平安似乎就觉醒了愤青的属性,甚至还说过“这种皇帝,不如不尊!”的话来,颇有一种要拥护老师自立为王的意思。 沈逸晓得一些,但也不点破,此刻笑道:“小小一个西宁就难了,那偌大一个崇平,还谈何来管?” 对于异族,除了同化之,别无好的办法,不论是礼遇还是杀戮,都不是根本办法,这是天朝上下几千年历史长河,经过实践检验过的道理。 “平安,不要着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沈逸宽慰了一句,见朱轩正朝这边走过来,便招呼他吩咐道:“咱们是大周的军队,必须替大周的百姓撑腰,先不管本地的守军,你马上派第三营的弟兄们出去,以伍为单位,沿街展开巡逻,不管是谁,只要犯事胆敢拒捕的,一律严刑伺候。”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沈逸要告诉他们,今日起崇平郡换了天,由他沈逸做主! “是!”朱轩大声答应着,领着数队第三营的弟兄上街巡逻去了。 “老师,咱们刚来就这么做,不怕打草惊蛇么?”等朱轩走了之后,良平安有些担忧的望着沈逸说道。 沈逸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本州的中原百姓多,我倒不需要这么做,可问题是崇平的百姓本就少,私下里又被西域人所欺压,我不给大周的儿郎撑腰,只会让大家更加寒心,更不团结。” 良平安仔细一想,眼睛一亮道:“老师是想杀鸡儆猴,接着分而治之?” “不错,进步很快。”沈逸夸了一句,心里暗想,这个良平安果然有天赋,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没错,崇平的百姓虽比中原各郡都要少,可是如果中原人团结了起来,却绝对比本郡内所有的西域人要多得多。 同时与本郡境内的西域人为敌,这种偏脑残的行为,沈逸不会去干,但他也不相信,偏偏他上任郡守的这一天,就有那么多西域人同时犯事,且被第三营抓个正着。 “呵呵,我初来乍到就扔了块石头下去,平安啊,你说收获会如何?”沈逸负起双手,笑眯眯的望着良平安。 良平安轻甩袍袖,拱手说道:“老师这一石,恐怕要激起千层浪!”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只要我在这位置上一天,这崇平郡,便要是我沈逸说了算!” 另一面,离开郡守府的杨博然和张括,也在路上说着话。 ”这位沈郡守,也太年轻了吧!“张括拍着手,对于沈逸的年轻感到无比的震惊。 一般的郡守倒也好说,顶多挂个内阁辅使的头衔,也就顶天了。 沈逸却是朝中最年轻的子爵,更曾任监察使、军中都监、户部郎中...头衔简直多如牛毛,官凭上都差点写满了。 杨博然还是有些寡言,看着从郡守府鱼贯而出的第三营将士,心中暗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这位沈郡守的火,会烧到何处,烧的多大多旺? 第717章 有冤打了再说 按大周律,新官上任,不论官职大小,上任第二日必须坐堂接案,哪怕是一郡之首也是这样。 这天也是平日见不到高官的乡亲父老,为自己伸冤的最好时候,平时想见郡守,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整个天下,也没人敢不遵守周帝定下的这个规矩,但是大少爷沈逸偏偏就敢。 第二天,西宁本城大小官员前往郡守府陪同沈逸坐堂的时候,却接到郡守府府兵头子朱轩来传达,说今日郡守身体不适,不坐堂了,让众人明日再去。 这下众官都不淡定了,这刚上任第一天就敢无视规定,这哪是郡守,这是混世魔王啊! 同时沈逸还命本地官员传开命令,三天之内,凡是能赶到西宁来的本地县令,只要没死,必须得准时出现在他面前,如若不然,沈郡守届时就亲自去拜访。 这消息一出,西宁周边县城的县令马上动身,前来拜见这位新上任的郡守,除去位置偏远,实在赶不来的,其它的全来了。 这三天沈逸也没露面,任何人拜见都是托病不见,直到整整三日之后,才生龙活虎,一点看不出病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坐堂接案。 “呵呵,没想到初来乍到就水土不服,这几日连床都下不来,让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沈逸一出来,便供着手打哈哈,说的好像真生了一场病似的。 众人都看的出来沈逸那脸色健康地不能再健康了,但也不戳破,除了新到的各城县令拍着马屁以外,尽皆保持着沉默。 别驾张括是郡守之下最具实权,地位最高的人物,此刻也坐在离沈逸最近的位置上,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郡丞杨博然。 昨晚张括邀请杨博然去了他府上喝酒,一直喝到深夜,也商量了一些事,但大多是张括在说,杨博然在听——实际上对于没什么实权的杨博然,张括只当他是小弟。 对于沈逸的多重身份,传奇经历,尤其是松州私炮大案,给他穿上了一身神秘的夜行衣,让人不敢低估这位过分年轻的郡守。 张括当别驾的日子算是久的了,任上已经监督过两位郡守,到了沈逸就是第三位了,作为京城红人的他,来崇平很可能是受了周帝特殊的使命。 前任的郡守是个遇事得过且过的人物,以任内不出大事为优先考虑的第一件大事,因此当时不说崇平,单单西宁的影响力,是张括比郡守还高的。 对于张括投来的眼神,杨博然只当没注意,低头喝茶也不说话,十分低调。 “拜见大人。” 奉沈逸命令赶来西宁的各城县令佐官纷纷下拜,恭恭敬敬的向沈逸施礼。 “无须多礼。”沈逸摆了摆手,微笑说道。 崇平远离京城,山高皇帝远,沈逸在这里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接受下属们的参拜,理所当然。 “谢大人。”诸人拱手谢恩之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等着看戏,今儿沈逸才是主角。 刚来的第一天人多嘴杂,沈逸也看不出各人的实际地位,今天的正式升堂,再加上几日来暗地里的摸查,沈逸至少看明白了一件事。 在崇平府衙里边,郡丞杨博然等人都属于没有实权的空架子,这别驾张括却是典型的地头蛇。 “开边门,击鼓升堂。” 沈逸这是第一次当地方官,一路之上好好的恶补了升堂问案时的诸多规矩,此刻正式上场也是信手拈来。 “威武……”三班皂役们分列公堂两侧,手里的火水棍快速的敲打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声。 “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府衙的边门刚刚打开,早已得了消息的父老乡亲便迫不及待地往里挤。 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郎,手捧着状纸从外面冲进正堂,“噗嗵”一声跪倒在沈逸面前,在伸冤赛跑中拔得了头筹。 沈逸仿佛没听见似的,他的两眼一直瞄着书案右侧摆着的那块乌黑的惊堂木。 以前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州县官审案子,都要大拍特拍惊堂木,如今沈逸的确有些手痒了。 “啪!” 沈逸有些新奇地抓起惊堂木,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整个府衙正堂内立刻回荡怪响,令人惊悚。 “冤从何来。”沈逸用力过猛,砸的自己耳朵都嗡嗡发鸣,威风是抖起来了,耳屎也震了不少。 “青天老爷啊!小人名叫张小狗,是西宁本地人士,世代务农,我家有几亩田地,庄稼都长成了,正待要收割,半月前却被西域人的骆驼踩的乱七八糟,家父心疼庄稼找去理论,可那西域人倚仗人多蛮横不讲理,竟然将我父亲打成重伤啊....” 沈逸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若是重伤,这少年郎不至于披麻戴孝,肯定还有后文。 “小人赶紧花了大价钱找人写状纸,想请青天老爷替小人伸冤,谁料县令大人说,也许是野兽踩了,也许是马踩了,不能咬定是西域人干的,连状纸都不收啊....” 那少年郎越说越是哽咽,最后是泣不成声,哭泣道:“家父苦于有冤无处可伸,凄说活着没有意思,任凭谁劝也不吃药了,四日前,郁郁而终....” 沈逸越听,面色越沉,眼睛在公堂内扫着,寻那名西宁本地的县令。 崇平的土地质量本就不适合庄稼生长,此刻正是秋收的时候,一年忙活下来勉强才能养家糊口的粮食被骆驼踩了嚼了,这是断了生路,谁能忍? 说那状纸,状纸不是谁想写就能写的,那是讼师专干的活,这些人以此为生,自然要收费,这点钱对别人算不上什么,但对种地为生的人家来说,确实是“大价钱”了。 谁料,这县令竟是收都不收,可见崇平本地对于西域人的偏袒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西宁县令一见这少年郎进来就心道不好,此刻不等沈逸寻到他,连忙主动站出来想要解释。 “是你?”沈逸看了站起来的人一眼,说实话,刚任郡守,手下人太多他真没认全。 西宁县令忙道:“是,对于此案下官...” “啪!” “拖出去,先打二十棍再说!”沈逸又是一拍惊堂木,毫不留情地开口就要打。 第718章 二十大板 说完了,沈逸还朝朱轩道:“打完了他还能站起来,朱轩,我就再打你三十棍!” 听这意思,竟是不要皂役动手,要朱轩亲自来干。 朱轩抚着刀站在沈逸身边,看架势就跟狄仁杰身边的元芳似的,一听沈逸的话来了兴致,大声道:“是!” 当初沈逸的第三营军令可谓严苛,板子没少打过,军棍比衙役的水火棍可更凶狠,这二十棍打下去,别说今日了,保管他皮开肉绽,七天之内都未必下的来床。 朱轩上前抄过衙役手里的水火棍,撸起袖子就朝西宁县令走去。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张括愕然不已,军汉打的三十棍,可是不好受啊! 杨博然眉头挑了挑,看着沈逸暗自沉思。 西宁县令更是惶恐,当即跪了下来,叫道:“大人冤枉,冤枉啊!下官看了状纸,当时并未抓个现行,实在不能定西域人的罪啊!” “没抓个现行?”沈逸冷哼一声,说道:“你可勘验过现场?” “这...”西宁县令懦懦无言,现场确实没勘验过,一听到是关于西域人的案子,他就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没去管。 “骆驼蹄印,跟马蹄印,野兽脚印,难道分不清楚?是西宁没有马,还是你高县令没有马啊?!” 沈逸指着西宁县令,沉声喝道:“不作不为,妄为官!给我打!拖出门去,让百姓给他记着数!” “是!”朱轩再度应声,二话不说揪着西宁县令就往外走。 到了公堂外头,当着百姓的面,朱轩一腿踹在县令身上将他踹倒在地,朝诸位百姓抱拳道:“奉沈大人之命,仗则此人二十棍,请诸位乡亲见证记数!” 说罢,朱轩抡圆了水火棍,恶狠狠地打在高县令的屁股上。 “嗷!!!!” 一棍下去,高县宁如同活猪下了开水,捂着屁股一蹦三尺高,可惜又被朱轩一脚踹了回去。 周围的百姓看傻了眼,片刻之后,无不拍手叫好,可见这位高县令平时有多不得人心。 “啪!啪!啪!” “二、三、四...” 公堂外,水火棍抡在屁股上的声音,百姓数数的声音传了进来,堂内官员们的眼角一抽一抽的,这棍子,打在高县令身上,其实也是打在他们心上。 新任的郡守,这是在立规矩啊! 好狠的手段! 众人抬眼偷看沈逸,只见沈逸面色淡然,眼睑微垂,似在闭目养神,看不出心思。 沈逸此刻心想,运气还真好,开门问案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中原人和西域蕃人之间的激烈矛盾,居然还牵扯上了人命。 根据大周律例规定,重伤无疑是重案,应该由辖管的县衙初审,而且,县令必须亲自到现场,亲自勘查,初定之后,要上报府衙才行。 而这位高县令,不仅不接状纸,甚至都不去勘验现场,已然是失职至极。 他这刚上任的第二天罢了,莫非就遇上了古代版的“一等洋人”? 沈逸越想越气,堂堂大周的正印县令,居然包庇蕃人,到了连状纸都不接的程度? 此等无能的鼠辈,要之何用? 没砍他的头,已经是上任之初的特别宽恕了。 只要他在任,绝不允许出现“一等洋人二等汉”这样的现象! 待得外面的数数声到了二十,没多久,活猪被打成死猪似的高县令被朱轩拖了进来,一把扔在了张小狗身边。 此刻高县令出气多,进气少,即刻便要死下去了似的,趴在地上连吭哧的力气都没了。 “本官,在此正告诸位同僚。” 此刻,沈逸终于开口,他目扫诸位堂中官员,掷地有声道:“无论是汉人,还是西.域.人,只要犯法,必须按大周律例严格审判!不得包庇,不得疏漏,更不得视若无睹!” 沈逸特意强调了西域人三字,紧接着指着死猪般的高县令,沉声道:“谁敢不遵,此人便是下场!” 在场的各城县令,无不惶恐起身,高喊遵命,活生生的案例在前,谁敢触沈逸的霉头? “张别驾,”众人应声之后,沈逸又朝着张括说道:“此事干系重大,这张小狗又是你的本家,就劳烦你亲自带领衙役,前去将疑犯捉拿归案。” 沈逸的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任谁都听的出来,这明摆着是下令,而不是在和张括商量。 张括登时傻了眼,这事本该府衙的人去干,怎么派到他身上来了? 又什么本家,他跟这种庄稼汉有什么好认本家的?那人叫张小狗,那他岂不是成了张大... 张括迟疑着,没有接沈逸亲口下的令。 今日沈逸开堂第一天,此举无疑是有些不给沈逸面子了。 不过沈逸也不在乎,捧起桌案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心里暗自冷笑。 京城混迹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事出反常即为妖! 十几天以前发生的命案,县令不管,西宁是首城,还有其它官在,张小狗求爷爷告奶奶,肯定找了不少。 说白了,这事也非常简单,府衙县官们不想招惹西域的人,所以想把棘手的烂山芋推到沈逸的手头。 一直没人管,偏偏在今日找上了门来,偏偏第一个冲了进来,沈逸猜想,无非是有些人想看看他对崇平现象的态度。 沈逸将计就计,直接又推回给张括,他也想看看,这个实权人物对于西域人是个什么态度,通过这件事,少说也可略知一二。 张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为难,他没想到沈逸还真是强龙不怕地头蛇,直接把难题踢回到了他的脚下。 沈逸等了很久,始终没见张括回话,他故意摸着下巴问这位张别驾,“张别驾,只是抓个人而已,也不是让你一人去,你有何难处?” 张括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拱手回答说:“沈大人,此事乃是府衙的案子,本官不好插手,不如,让杨郡丞去吧。” 张括这么说,沈逸就觉得自己猜对了一半。 难怪之前介绍情况那么热情,还主动提起西域人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张括想试探他! 第719章 青天大老爷 郡丞杨博然坐在那微微颔首,面色不变,似乎早料到张括会将事情推给他,但也不说话,不拒绝不同意,只看沈逸的态度。 “杨郡丞我另有安排,此事多劳烦张别驾了。” 沈逸笑得很和善,拱手说道:“本官初初到任,张别驾也是朝廷派下来的人物,可要多多帮扶我。” 别驾的职位不同于其它佐官,这是个可以直接和京城政事堂沟通的人物,名为郡守之下,其实某些时候,也可行监督之权,多是在京城历练后派到地方的,算是朝廷为了防止地方官做起土皇帝的保险。 说完,沈逸重新捧起茶杯,淡淡说道:“府衙有多少衙役,张别驾就带多少出去抓人,本官全力支持。” 微微喝茶,意思很明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沈大人不想再讨论了。 张括算是明白了,今日就非他不可了。 “下官遵命就是。”张括叹了口气,点齐足足百名衙役,抓人去了。 张小狗因为是苦主,必须带路指认凶手,也跟着张括一起出了公堂,临行之前,还不忘砰砰砰给沈逸磕了三个响头。 因为张小狗三番五次来府衙告状,此事闹得很厉害,在正堂外面围观的老百姓们大多听说过这事。 如今,新上任沈郡守,根本不给西域人面子,当场就下令要抓人,还打了那不管事的高县令二十大板,立时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喝彩。 “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呐!” “小人有冤,小人有冤!” “沈青天,小人要状告那西域人强抢我家婆姨....” 沈逸走出公堂,微微抬手,面带微笑的与百姓们打着招呼,良平安一边上前接下各类状纸,一边心里暗想,西宁的滔天大浪,正式开始了! ------- “老师,光让张括带着衙役去西域家族抓凶手,恐怕很难办成。”良平安本以为沈逸会派朱轩带人跟在跟在张括后头监视着,省的张括消极怠工。 谁知沈逸却像没事人一般,端坐在公事厅内,一份接着一份的看百姓们递上来的状纸。 “这张括在西宁混了好些年,始终没有提拔上去,平安,你以为会是如何?”沈逸放下手头的状纸,捧起茶杯,含笑望着良平安发问。 “张括此人看起来心思很活泛,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崇平别驾,兜里不可能缺钱。”良平安毕恭毕敬地站在沈逸面前,试探着说道:“不说政绩,就说资历也足以让他回去京城了,他一直留在这里,恐怕除了利益实在太大之外,别的理由都解释不通。” 沈逸放下茶杯,抚掌而笑,说道:“眼力不错,就是这么个理。” “这张括乃是典型的地头蛇,只怕是西宁上下,早就被他笼在了手中。”良平安忽然轻声一叹,“朝廷毕竟是鞭长莫及,再者,恐怕皇帝也没空管这些事。” 自打北境归来,良平安对朝廷的看法是一步一步变坏,以前还称陛下,这会直接变成皇帝了。 也该是拜了沈逸为师的原因,导致良平安见到的阴暗实在太多了,他尤其不解,老师谈妥了和谈事宜,到最后居然被禁止进入京城,这让他气愤不已,一路上没少为沈逸打抱不平。 好在他也只是跟自己人说说,沈逸也不去怪他。 沈逸闻言笑道:“地头蛇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养成,山高皇帝远,根本不足为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张括回来的时候,是告诉我凶手跑掉了呢?还是已经死了?” 良平安眨了眨眼,想了一会说道:“依学生的猜测,张括或许会跟西域人那边商量,弄死几个人,再回来交差。” 沈逸冷哼一声说道:“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老师,您应该正想看张括这么干吧?”良平安别有沈意的一笑,说道:“学生很是好奇,在西宁做了这么久的土霸王,张括到底昧着良心挣了多少家产?” “哈哈,不愧是我的学生。”沈逸心中大感欣慰,徒弟有出息,做老师的当然高兴。 “地方的最大要务,就是给朝廷赋税,这也是地方官最大的杀手锏,如果他们不配合,老师交不出税,也很难向朝廷交差。”良平安笑得很不正经,活像翻了模子的沈逸:“这崇平的税收,很大部分是西域商人带动的,地方官不敢得罪他们,也有原因。” “打了土豪,才好分田地,然后聚拢民心。”沈逸冷冷一笑,说道:“他们打错了算盘,如果还以为我会像以前的郡守那般得过且过,那就大错特错了。” 良平安眉头一挑,觉得打土豪分田地这个说法异常之新鲜,他有些兴奋的说:“老师,咱们好容易有了个地盘,必须要好好的规划一番!” 看着良平安越说越兴奋,沈逸心有所思。 这个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跟他的思想保持着出奇的一致。 离开京城,他想搞点势力,结果良平安比他更热衷,大概也是周帝和那些皇子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让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的良平安极度不舒服了。 思想上这小子确实有悟性,很多事情一点就透,行动力上也不差,这些天替沈逸收集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不知道,将来某天他能不能堪大用? “西宁是要平的,整个崇平也是要收的,不过,切记徐徐图之,不可急功,咱们这才到了几天而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沈逸不吝啬地又教导了几句,旋即问道:“让你看看军界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 沈逸一直想拜访崇平本地的总督,但也没有傻头傻脑地扑上去,打算先打听打听这位总督的为人,再投其所好地送些见面礼。 良平安听了,面色有些古怪起来,说道:“说来奇怪,崇平的总督履任许久,任上也没出什么差错,可是前段日子却被撤了职,新任的总督还在路上,估计就是这两天该到了。” 好巧不巧,良平安刚说完这句话,朱轩就进来道:“城门令刚才来通报,新任的总督来了。” 第720章 他乡遇故知如此总督 “嗯?来的倒是巧,”沈逸微微一笑,起身说道:“走,去迎一迎这位新任的总督,以后可是要常合作的。” 作为政界的一把手,去迎这位新上任的军界一把手,沈逸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只要对方不是个不识大体的莽汉,今儿就算结下了交情。 话说完,沈逸带头走出了郡守府,领着良平安、马杰以及朱轩,往城门方向去了。 与当日沈逸来没有军界人物迎接一样,沈逸到了城门附近,也没见到郡丞杨博然等人来接这位新任的总督。 此刻,城门外一如当日沈逸到来时的场景,一队人马被拦在城门外,新任总督派人交了官凭,在城门外等着。 “他娘的,敢让小爷瞪这么久!” 年轻的总督撇着嘴望着四周的黄土平原,叨叨道:“真是个鬼地方!德强,你怎么办事的?” 另一名大汉挠头上前,说道:“少爷,咱确实把官凭给交了,他们不开门,我也没办法啊!” “熊蛋!小爷我在北境打辽人都没这么等过!”年轻的总督似乎不太高兴,骑在马上有些愤愤。 片刻,城门大开,沈逸领着一队人,含笑往这边走。 开门第一眼,远远看见那骑在马上的领头人,沈逸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走的近了,看清那人面貌,就更不对劲了! 此刻沈逸距离年轻的总督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了,总督正在傻眼,谁知沈逸看清他面目,转头就走。 “走走走,不迎了,回府喝茶去。”沈逸撇着嘴挥着手,调头就走。 良平安有些错愕,旋即也跟着沈逸走了,朱轩则是傻眼之后,有些忍俊不禁,那笑容含义颇多。 马杰正要开口招呼呢,一听沈逸的招呼,也不开口了,嘿嘿笑着跟着离开了。 年轻的总督经过短暂的错愕,登时眼睛一亮,拍马赶上前去,一边大叫道:“别走啊!这么久不见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跌一跤,城门外的来人,居然是叶双凡这混小子! 沈逸走着,没叶双凡拍马拦的快,朱轩几人都是熟人了,也不拦他,憋着笑看着他赶上来。 “哈哈,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你,咱两真是有缘哈!”叶双凡将马匹一横拦在沈逸面前,自己跳下来一个熊抱。 算算两人已经一月未见了,没想到原来崇平这个鬼地方当总督,居然又碰上了沈逸! 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可是沈逸现在一点喜色没有。 他有点想哭。 本来想若是个有点智商的老将军,凭借北境的交情也好办事,军界那边也可以放心,谁成想来了叶双凡这么个二傻子! 这以后不是得军政两手抓,一把屎一把尿的管着崇平? 熊抱过后,叶双凡松开手,奇怪道:“咋了,病了啊,脸色不太好看啊!” 沈逸没有应答,叶双凡自顾自地摇头,说道:“要说你身体还是虚,当年传我那功法你自己也得勤加练习啊,毕竟是有两块田要耕的人...” “爬!”沈逸无语至极的看着叶双凡,旋即转头望向本在金安跟着叶南的守军校尉甄德强道:“不错啊德强,几年不见,混到总督了。” 甄德强的名字谐音“真的强”,当初虽是守军校尉,还兼职叶双凡的保镖,因为他的名字,沈逸对他印象深刻。 甄德强听了沈逸的话有些愕然,挠挠头正要解释,叶双凡第一个不服,拍着胸脯道:“我!我!我才是总督!” 说罢叶双凡叉起腰,摆起架势来,昂首说道:“小沈,还不快见过总督大人。” 马杰嘿嘿笑道:“叶兄,少爷是郡守,跟你平级,按其它地方算,还略大你一阶呢。” 武将打天下,文臣治天下,和平时期,政界的郡守在朝廷的话语权确实比总督大。 叶双凡惊讶道:“你?郡守?你咋当上的啊!” 沈逸来崇平任郡守的消息一直到现在周帝都没宣发出去,任凭赵明月跟襄国公疯了似地找沈逸,他愣是没说,叶双凡在五分钟之前,也不知道沈逸在这。 沈逸撇嘴道:“你又凭啥当上总督?” 他当然知道不会是甄德强成了总督,开个玩笑罢了,只是叶双凡当,他也有些奇怪,因为叶家已经有一个总督了。 叶双凡斩杀主帅的功劳是不小,但按正常逻辑,他应该被封一个留在京城的闲职武将,不掌兵权的那种。 叶双凡得意道:“我怎么不能当?我可是砍了北辽主帅的少年英雄!” “是,威远军应该不给朱老给你带才对,”沈逸懒得听他吹牛,直言问道:“你爹呢?” 说起叶南,叶双凡还有些不爽,但这些不爽在见到沈逸之后又烟消云散了。 “我爹辞了官,回乡养老去了。”叶双凡笑呵呵地说道,当初因为叶南辞官,周帝让他远离中原来这个极西之地当总督,他心里还不爽着呢。 叶双凡这么说,沈逸就明白了,原来是叶南用自己的仕途,换来了叶双凡的前途,这爹当的,真是没话说。 斩主帅是首功,虽然总督位置不低,但三品武将,这个功劳勉勉强强还是够的上的。 但没想到,偏偏是跟他整到一块来了,唉,若是去个别的地方当总督多好,以后有个什么事,还能遥相呼应呢... 一琢磨,沈逸又嗅出些不同的意思来,他问道:“你来崇平,是陛下钦命的吧?” “是啊!”叶双凡有事从不瞒着沈逸,他直言道:“你走那天,我被陛下叫进宫去,进了宫陛下跟苏老鬼鬼祟祟地一合计,就让我来崇平当郡守来了,我故意拖着时间没来,陛下还下旨催我呢!” 鬼鬼祟祟.... 这个词用来形容周帝和苏乾这两条老狐狸....还真合适! 现在看来,虽然之前没有风声,但周帝未尝不知道崇平的乱象,将他派来崇平理政,反手又把谁都知道跟沈逸穿一条裤子的叶双凡派来做总督,不可谓没有深意。 好家伙,原来周扒皮这老地主早有打算,当日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好似一副“朕是为了保护你”的样子,搞得他还有些小感动,搞半天原来还是让他干活来了... 第721章 暗里算计 换个郡守也就罢了,郡守总督一起撤掉,换上的还是他跟叶双凡这样的年轻人,若说周帝没其它小心思,沈逸是断然不信的! 终究是错付啦! 沈逸短叹一声,摆手道:“行了,外面风沙大,进城再说吧。” “走走走,这一路沙,吹我一嘴!”叶双凡乐呵呵的,显得十分高兴,把缰绳交给甄德强,自个跟着沈逸往郡守府去了,甚至不跟那些来接他的军界人物打个招呼。 这就给崇平的守军将领释放了一个不好的信号——他们未来的上司,跟这位新上任的郡守,是朋友,看样子,甚至是穿一条裤子的拜把子兄弟! 而沈逸这位新郡守,一上任就找西域人的麻烦,而西域人这样的大财主,他们并不想得罪,这以后的日子....难说啊! 叶双凡却是不管他们,刚进城门,走了还没几步呢,便找到嫖友马杰,小声问道:“马兄,这西北的姑娘如何啊?有没有实地考量过?” 马杰**一笑,正要说话,前头沈逸的话却飘了过来。 “这阵子要办正事,在平了西宁的不平事之前,少给我搞有的没的。” 马杰听了,立马身子站的笔直,义正言辞道:“叶兄,你说什么呢?我跟少爷来是办正事的!” 叶双凡撇了撇嘴,旋即又跑上前去问沈逸:“又出啥事了?咋你走到哪事出到哪,你这瘟神的名号真是不白来啊!” “不会说话就别说,憋不死你!”沈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什么叫瘟神,什么叫他走到哪事就出到哪,大周以往的和平之下,本就有这么多浑水和毛病,只是没人愿意下大力气具体去管罢了。 一行人熙熙攘攘的往郡守府去,那些军界的人物见了,无奈也只得跟着,毕竟是刚来的总督,怎么说也要见个礼,迎回军营去才是。 另一面,被沈逸派出去捉拿西域凶手的别驾张括,其实也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去找西域人,反而是去了高县令府上,让衙役们在外面等着。 高县令很不幸地挨了沈逸立威的二十板子,还是朱轩亲自打的,这下子屁股皮开肉绽,在屋内让下人上药,疼的他嚎叫连连。 张括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了光着腚的高县令,啧啧,那屁股上的伤势看的张括都想劝他把屁股切了算了。 一看张括来了,高县令也连忙挥退下人,嚎哭着叫道:“张别驾,张别驾...” “行了行了。”张括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抬手道:“伤成这样就别动弹了。” 高县令本也没想起身见礼,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闻言又趴了回去,让下人取了绢布轻轻盖在屁股上,哭道:“这位新郡守忒不是东西了!整个西宁谁不知道我是您的人啊?他居然这样对我!” “他打的哪是我的屁股,分明是打您的脸!” “噗!!”刚喝进嘴的茶水喷了一地,呛地自己咳嗽不已,张括掸着身上的茶水,恶狠狠地瞪了高县令一眼。 高县令也反应过来,自知失言,连忙想要改口。 “行了,”张括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迟早是要烧的,现在还不好说。” 别人知道高县令是他的人,这位新来的郡守却未必知道,刚来要立威,张括也能理解,年轻人终究鲁莽,行事不计后果。 张括不见怪他失言,高县令松了心,问道:“张别驾,您真要去抓西域人啊?” 若是一般的西域人犯案,作为县官就算最后不抓人,起码也要意思意思,可是张小狗的案子高县令并没有“意思”,甚至连状纸都没接,是因为他一早知道,犯事的是谁。 不止他知道,张括也知道,将张老汉打至重伤的,就是在西宁聚居的西域一族,月氏的少族长! 月氏来自西域大月国,据传是大月国的皇裔,资金很是雄厚,西宁的这几家西域人,算月氏的生意做的最大最好。 可以这么说,在中原没有人不知道沈氏商号,但在崇平,在西宁,就没有人不知道月氏一样。 月氏不仅有钱,还有人有刀,暗地里给西宁官员塞了不少好处,几乎可以称作是上下都打通了,生意做的飞起。 然而赚钱的同时,他们逃掉的赋税,普通人不吃不喝种上一千年的地都不够。 而这些,都是张括授意下,大开方便之门的结果,因此张括暗地里,自然没少收月氏的钱。 现在让他去抓月氏的少族长,这不是把衣食父母给抓了么,那哪行去? 张括冷哼道:“你当我傻?怎么抓?” 高县令愕然道:“那您还接了那沈逸的令,点了人手出来?” 张括刚想说,你以为老子真是来慰问你的,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郡守开堂接案,你又被拉出来立威,这么大的动静,月氏没理由不知道,时间拖延的久一点,让他们好反应,到时候我再上门,两边都好交代。”张括捧起茶杯,侃侃而谈,端的是老谋深算。 高县令一听,竖起大拇指点赞,拍着马屁道:“张别驾高见,沈逸那毛头小子,断然斗不过您!” “那是自然,”张括极为臭屁地颔首而笑,熬走这么多任郡守,要说他没点本事,那怎么可能? “听说这两天,新任的总督也要来了,到时候给他送点好处,拉他下水。” 张括轻抿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到时候,哪怕沈郡守真的一意孤行,他一人也拗不过整个西宁,看他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高县令当即溜须拍马道:“是是是,到时候他必然在张别驾的淫威...不,雄威下瑟瑟发抖!” 张括又瞪了一眼差点失言的高县令,片刻嘴角咧开,继而渐渐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边,出门三四人,回来一大队的沈逸,带着叶双凡等人回了郡守府,到了郡守府门外,却看见一位深目高鼻,面生须髯的男人在府门外跟阿福说着什么。 阿福转头看见沈逸回来,连忙跑上前道:“少爷,这人自称是西域羌氏的人,有事要见少爷。” 此刻两人距离不过数十步,甚至还对视了一眼,沈逸看着典型西域人长相的男子,微微一笑,转头对阿福说道:“少爷我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说罢,当着羌氏族人的面,沈逸拍了拍叶双凡的肩膀,吩咐阿福道:“告诉他,少爷我要待客,没空见他。” ------ PS:月氏和羌氏,两个家族,没有写错 第722章 西域羌氏(大章) 这都已经面对面的见上了,可沈逸却当着羌氏族人的面说没空见他,甚至还是让阿福“转告”,这明显是不给西域人面子了。 羌氏族人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暗自有些恼怒,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这么嚣张! 不过毕竟是大周的郡守,初初接触还就得先让他嚣张着,羌氏族人忍气吞声,面带笑容地迎上前来想要跟沈逸见礼。 “站住!” 跟着沈逸的朱轩“噌”的一声半拔出刀来,惊退了那羌氏族人。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叶双凡等人从羌氏族人面前离开,走进郡守府去了。 等沈逸的身影消失不见,朱轩才领着第三营的弟兄跟进了郡守府,将羌氏族人晾在门外。 “有客人你不见啊?”叶双凡奇怪地看着沈逸说道。 “谁想见我都能见,我一天啥事都不用干了,光见人就行了。”沈逸淡淡回道。 当官不能脱离群众,但姿态也不能放的太低,何况来的是个西域人。 良平安在一旁低声道:“老师,那羌氏族人应该是打算来落井下石的。” 沈逸点了点头,他正是看出了这点,才没有急着见主动上门来的西域人。 西宁城中的西域大族,一家是月氏,一家是羌氏,这两家不管商业还是对政坛的笼络,明里暗里都在较劲。 今天刚审张小狗的案子,转头羌氏的人就来了,估计是想借沈逸之手,给羌氏来个狠的。 “啥羌氏?啥落井下石啊?”叶双凡不明所以,懵懵地发问。 良平安还想跟叶双凡解释,沈逸却直言:“不用理他。” 良平安顿了顿,选择听老师的,不出声了。 叶双凡顿时气道:“沈郡守,我可是崇平的总督!对于郡内的大小事情,我也有知情权!” 沈逸瞥了他一眼,说道:“知情权?那你跟我说说你手下有多少兵啊?” “呃,这个,这个....”叶双凡细想了一阵来崇平之前了解到的信息,犹豫道:“一两万?” 好吧,这叶双凡比张括更不靠谱,张括报“两万左右”,叶双凡直接是“一两万”,还不确定。 看见沈逸投来鄙夷的眼神,叶双凡脸一红,叉起腰来理不直气也壮道:“你不是都监嘛!我校尉只管打仗,别的你管!” 相处的如此“和谐”的总督与郡守,这在大周史上恐怕是头一对,如此干脆放权的总督,在历史上估计也是头一位。 沈逸真是恨铁不成钢,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进来说吧。” “走走走。”叶双凡早等不及了,推着沈逸进了待客厅,随之进来的,还有那些迎叶双凡这位总督,却迎到了郡守府来的守军将领们。 刚才这些将领亲眼目睹了叶双凡说出了“别的你管”这种话,心中震惊莫名,听叶双凡的话,两人似乎曾是军旅中的袍泽。 这种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友情,可不是等闲可比的,看总督那副模样,看来以后崇平必然是这位郡守说的算了。 进了待客厅,沈逸也不瞒着,让良平安将西宁本地的形势先简要说了一遍给叶双凡听。 他没有直说整个崇平的,叶双凡的脑子不太够用,说太多他怕叶双凡烧了脑子。 良平安一边说着,沈逸一边打量着守军将领们的脸色,他发现一旦说道“月氏”两个字时,这些将领大多会偷看他的脸色,而说道羌氏等其它西域氏族时,并没有太大变化。 “狗娘养的!在咱大周的地盘这么嚣张?谁干的,小爷去剁了他!” 叶双凡一听张小狗的父亲因为西域人的欺压郁郁而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言要剁了那犯事的西域人。 这话很符合叶双凡的性格,但他一说出来,下面的将领们顿时神色一凛,沈逸心下判断,恐怕月氏不止渗透了政坛,连军界都有瓜葛。 军政两吃,难怪是敢在西宁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沈逸摆摆手,示意叶双凡稍安勿躁,同时又提醒他道:“如今你是总督,无论如何,要对手下的人有个大致的了解。” 暗地里,沈逸可以指挥叶双凡办某某事,但明面上还是要给他总督的架子,不然就不利于军界的管理。 叶双凡听了也明白过来,抬手道:“本督叶双凡,忝为崇平兵马总管,你们自己介绍一下吧。” 说完这句,下面早已等了好一会的军中将领们开始一个一个地自我介绍起来,别的小官沈逸没太注意记,唯一记住的,是崇平兵马副总管陈亦。 这也就是叶双凡日后的副手了。 沈逸瞥了一眼叶双凡,叶双凡智商虽然不太够,但这么久跟沈逸的默契也磨练出来了,见状问道:“那个陈...陈亦是吧?你跟本督说一下本郡兵马的详细情况。” 陈亦闻言,起身抱拳道:“回禀总督大人,崇平守军员额两万三千人,共分二十一营,在阳宁山军营集结,等待总督大人检阅!” 沈逸此刻才算知道了崇平守军的实际人数,原来张括并没有虚报,反而还报少了,在叶双凡这个总督面前,陈亦断然没有虚报的理由。 地方守军的管理不比威远军那般严苛,基本千人才为一营,将官没有那么多,能给朝廷省一些俸禄,但与此同时,也容易造成管理上的疏漏。 沈逸听后说道:“既然等着你去检阅,你就先去军营,反正没什么事,晚点再来不迟。” “啊?”叶双凡愣了愣,刚听完守军的消息就让他滚蛋,真是无情! 不过左右沈逸做了这个郡守跑不了,叶双凡也不强留,带着人走了,临行的时候还给马杰狂使眼色。 那意思是,晚上,懂? 马杰却是看也不看他,在沈逸身旁站的笔直。 开玩笑,少爷都发话了,他还敢去? 叶双凡走了之后,沈逸便问阿福:“那西域人走了没有?” 阿福道:“在门外守了一会就走了。”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等了一会不出所料,去月氏拿人的张括传回消息来,张小狗没有找到当初殴打他父亲的那个西域人。 事情不出沈逸的预料,张括拿不到人是必然,但这也进一步证实,这位张别驾既吃朝廷俸禄,又吃西域好处的行为。 沈逸摆摆手,挥退了前来禀报的衙役,将近晚饭时间时,阿福又来道:“少爷,又来个人,自称是西域羌氏的族人,可是...” “可是什么?”沈逸神色淡然地问阿福。 阿福顿顿道:“可是我看他一点也不像个西域人啊...” 不管是不是西域人,只要是代表羌氏来的就行,沈逸转头笑着问良平安:“平安,该如何应对?” 良平安放下手里那些沈逸让他看的地方百姓告冤的状纸,一边活动着有些发酸的手臂,一边笑着说:“远客到来,应该多喝几杯水,多多休息一下才是,等客人缓过劲来,想好要说什么之后,再谈不迟。”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知我心思者,平安也,阿福,你去告诉那个西域人,就说本郡守正在会客,命他稍等片刻。” “是。”阿福应了一声,又离开了。 这次沈逸要见这位西域人,但还是晾了他一会。 过了一会,羌氏族人才在沈逸的授意下,被阿福带到了待客厅。 “尊敬的郡守大人,小人羌贺,忝为羌氏一族长老,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敬意。”一位黑发黑须的中年人,来到沈逸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沈逸挑眉问道:“你是西域人,还是中原人?” 羌贺应道:“小人父亲是西域人,母亲是中原人。” 沈逸点了点头,崇平郡蕃汉杂居之后,有些蕃部果然汉化很严重,如果在路上偶然听见羌贺的声音,只怕会以为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太客气了,起来吧。”沈逸抬手虚扶,客气的让羌贺起身。 沈逸很清楚,西域人的内部其实也很不团结,月氏与羌氏并不是一回事。 虽然都是西域人,但是“西域”只是中原人的统称,其实在西域,也分很多国家,这些国家之间也许敌对,也许盟交,并不是统称西域,他们的关系就一定近。 像月氏和羌氏,明显就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而且两者的关系,恐怕已经到了誓成水火的地步。 其中的原因,既简单也复杂,和利益息息相关。 西域人来中原行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钱、金银珠宝么。 月氏族人开拓中原市场早,早早在西宁扎了根,而羌氏是后来才来分蛋糕的势力,这个时候,月氏早已经跟西宁的政坛人物相处的“融洽”了。 因此后来的羌氏处处受到月氏乃至官府的打压,眼睁睁看着月氏大赚特赚,眼红不已。 两方都待在西宁城中落脚,从西域来的时候,各自也带着名为商队护卫,实则打手的人物,这么多年来两方没少大打出手。 西宁的官员连西域人欺压中原人都不管,又哪里会去管西域人打西域人的事,没帮着月氏干羌氏都已经不错了,如此一来,羌氏对月氏的愤恨是越积越深。 无奈月氏早他们来中原,渗透工作领先一大截,羌氏干不过,又不想放弃大周这块蛋糕,只得忍气吞声。 直到今日,羌氏听说新来的郡守,第一个要拿月氏开刀,立马就派人来见,结果第一个没见着,被沈逸当面赶走。 那人回去以后,羌氏的家主族长还以为是因为西域人的外形让沈逸不喜,又换了混血的,外形像中原人的羌贺来。 误打误撞,还真就见着了。 “刚才总督大人前来,与我商谈用兵要事,本官必须陪着,倒让你久等了。” 沈逸睁眼说着瞎话,刚才明明是跟叶双凡扯了一会淡,却说成是商谈用兵要事,唬的羌贺一愣一愣的。 羌贺有事相求,即使半信半疑,也不敢多问,心里暗自猜想,这位郡守难道一上任就要把月氏一锅端了? 军界那边月氏也有线人,未必得不到消息啊... 不过只要沈逸有这个心,对羌氏终归是有利的! “郡守大人,那月氏一族仗着人多势众,有钱有人,一向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无法无天已经多时了,简直是天怒人怨....” 沈逸一边听着,一边心想这羌贺估计就是在中原长大的,他不仅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各种成语也是信手拈来,倒也是个人才。 沈逸自然不会听他一面之词,摸着下巴故作为难的说:“本官手头兵少,恐怕难以震慑住西宁的宵小。” 羌氏越是想借刀杀人,沈逸也就越要端着架子,让羌氏自动入瓮,如若不然羌氏说什么就什么,那他这个郡守岂不成了摆设? “不瞒郡守大人,月氏的出格之举,不仅仅是中原人深感愤懑,同为西域人,很多氏族也都早就对那月氏看不顺眼了!” 羌氏既然敢派人来挑唆沈逸对月氏出手,自然也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他从皮袍之中摸出一只信封,双手捧到了沈逸的面前。 沈逸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原来竟然是一份西域各族,在西宁的关系说明。 由此可见羌氏一族对月氏嚣张跋扈的行为,或者说一家独大的情况,已经记恨了许久。 从信上所列的关系网来看,月氏和另一西域部族乌孙氏走的最近,月氏的现任少族长,还娶了乌孙氏族长的女儿,两族之间属于典型的姻亲关系。 乌孙氏比较聪明,或者说比较识相。 自从在崇平安置之后,他们不再以乌孙作为族名,而全族都改了汉姓――王,隔壁老王的王。 只不过在同为西域人的羌氏眼里,还是习惯以他们的西域姓氏乌孙来称呼。 姻亲这种事倒也不算罕见,前不久康王不才娶了辽王的妹妹么,不过西域的姻亲关系,沈逸光是看着就头疼。 羌氏族长的女儿,先后嫁给了乌孙氏的两任族长,而且这两任族长,居然还是兄弟关系! 伦理乱得一塌糊涂根本就理不清楚,简直骇人听闻,不愧是西域蕃族啊! 看到沈逸将信纸放下,羌贺义正言辞地说道:“郡守大人,月氏种种举动,早已惹的人神共愤!我羌氏一族,愿意协助大人将他们赶出西宁!” 第723章 求合作 沈逸微微一滞,站在他身边的学生良平安淡淡冷笑,看来西域人在中原待的久了,套路也是学了十之八九。 明明月氏招惹的最恨的就该是其它的西域各族,结果羌氏反过来说,“帮”沈逸将月氏赶出去,说的好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好心人似的。 殊不知如果沈逸不收拾月氏,月氏绝对会双手奉上好处来疏通关系,沈逸只有好果子吃,而不会有坏处。 沈逸淡淡摇头,说道:“羌氏太高看本官了,本官初初上任,立足未稳,手下也没有多少人听使唤,怎么对付这么庞大的月氏?” 羌贺听了心里暗道看来这新任郡守也不是个傻子,接着便道:“大人,不用大人独自对付,如果大人不便,我们羌氏一族愿为马前卒!” “只要大人不让官府插手,协助我们将月氏赶出去,在下代表羌氏一族对天发誓,日后愿效忠于您!做您最忠实的下属!” 羌氏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沈逸不仅能除掉月氏这个大害,还能收获一票忠诚的西域小弟。 良平安一直站在一旁,一直没出言打扰,他听了羌贺说的条件,不由得想起老师曾说过的一句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良平安至今记忆犹新,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师这般有良好的品德的! 然而沈逸却故作惊喜的样子,直接站起身上前去,拉住了羌贺的手,高兴道:“当真?” 别说良平安,羌贺都吓了一跳,看着热情异常的沈逸,片刻才愣愣道:“是的!” 沈逸顿时大喜,高兴道:“好!本官必不负羌氏一族的信任,只要能将月氏赶出西宁,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看沈逸的模样,羌贺心里同样大喜,暗自偷笑,同时又直接单膝下跪,表达了对沈逸崇高的敬意。 一番客套之后,宾主双方各自落座,羌贺自认为摸清楚了沈逸心里的想法,主动提议道:“郡守大人,我们羌氏愿意作为领头人,联络各族的族长长老,共襄盛举!” 这羌贺还真是学了些成语就用上瘾,共襄盛举都来了,颇有一番联合农民反对**的既视感。 然而沈逸却摇头道:“你太着急了,月氏能盘踞西宁这么久,也不是泛泛之辈,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羌贺一听不乐意了,羌氏已经被欺压、隐忍了这么久,此刻见到新郡守也有对月氏动手的意思,哪还有等下去的耐心?连说了数件月氏族人犯下的事,想用激将法,让沈逸早些动手。 可沈逸一面装作很是心动的样子,一面又摇头叹气,数次劝羌氏要静下心来,等待机会,并且再三承诺,只要有机会,便通知羌氏一族行事。 最终羌贺是稀里糊涂的被沈逸给说服了,出了郡守府一想,不对啊!这完全是放空话啊! 转头一看,天色已晚,阿福已经将郡守府的门关上了,无奈,羌贺不好再打扰,只能先回族里报信去了。 待客厅里,沈逸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他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上任之初立足未稳是真,与羌氏合作是假。 只要是西域人,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被赶出去,要么就要在沈逸的羽翼下臣服,合作?做什么美梦! 不过此时刚刚上任,不宜一口气得罪全体西域人,对于目光短浅,构不成大威胁的羌氏等西域氏族,暂时以安抚为主,说一些假大空的暖心话,拉拢了再说。 羌贺走了之后,良平安走到沈逸面前,笑道:“老师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逸哈哈一笑,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挡人家的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我不急,有人比我更急。” 良平安点点头,说道:“西域人虽然人数不少,但只要不让他们联起手来,合而谋之,则大局可定。”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小看了西域人,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才能够游刃有余,记住,对敌人永远要高估,绝不能低估。” 良平安点着头,拱手说道:“学生受教了。” 沈逸摆摆手,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收拢民心,只要有民心,无论干什么,咱们都事半功倍。” 因为长期以来的郡守乃至总督的不作为,官府在本地的权威性,大受影响,光靠官府振兴汉室是不够的,说到底,还得所有人团结一心。 良平安闻言说道:“民以食为天,崇平缺粮,我们不妨以粮食来给与百姓好处。” 凭沈氏商号如今在大周的影响力,在中原买粮送到崇平来,除了时间以外别无问题,但是这还不够。 沈逸摇头道:“民以食为天是不错,不管是要发展民力还是兵力,粮食都是不可少的,但为师还有一句话要教你。” 良平安微微躬身,拱手道:“学生洗耳恭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逸笑道:“平安,任重而道远啊。” 良平安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其中玄妙,顿时感觉老师的形象愈发地高大上了起来。 第二天,沈逸正打算出门,总督大人却找上门来了。 “好一个陈亦,我刚上任就敢骗我!” 见到叶双凡的时候,他带着些怒气,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骗你什么了?”沈逸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跟我说大军有两万三千人,我数了,根本没有!”叶双凡气哼哼道:“分明只有两万一千两百七十七人而已!” “咳、咳...” 沈逸被茶水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巧儿见了连忙拿手轻拍沈逸后背,顺他的气。 良久沈逸放下茶杯,瞥这叶双凡问道:“你一个一个数了?” “我没有,”叶双凡摇头道:“我让德强带人点了,点了一夜呢!” 正常来说,两万三千跟两万一千多兵士站在一起的差别,等闲人肉眼上是看不出来的。 陈亦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就是叶双凡这么个愣头青,居然会一营一营地去点人头,戳穿了他的谎言。 第723章 花钱买...大粪 虚报了将近两千人的员额,倒也不算太过分,只是,原因呢? 短时间内沈逸也没功夫去深究,片刻后,阿福又来通报,别驾张括来了。 “郡守大人,下官无能,没能抓到凶手,路上骏马遇到野兽受惊,还跌了一跤。”张括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睁眼编着瞎话,想要糊弄沈逸。 虽然这是昨天的事,张括今天才来禀报,沈逸也没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安抚张括:“西域人目中无人,非你之罪。” 张括闻言重重的一叹,说道:“下官能力不及,身体有恙,想请假回家歇息几日,还请大人恩准。” 沈逸微微翘起嘴角,这是戏瘾犯了啊。 张括估计是因为沈逸将锅甩到他身上,反手羌氏族人又来郡守府,与沈逸会面了许久才走,这让他被逼急了,恐怕急不可耐的要动手了吧? 一旁的叶双凡听了,撇嘴道:“伤了条腿就哼哼唧唧,小爷我在北境挨了一刀,不是照样杀辽人?瞧你那熊样!” 叶双凡毫不留情的嘲讽着张括,说的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碍于叶双凡的身份,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抿着嘴忍气吞声,暗地里却将叶双凡划入了不好交际的那一类人。 “张别驾,本官初来西宁,对于西宁政务十分陌生,诸多事务都需要你来维持呀。” 沈逸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再说了,西域蕃族生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需要从长计议。” 张括挑起眉头,拱着手说:“下官确实身心俱疲,还请大人批几日假期,下官也好回家调养好身子骨,再来替大人卖命。” 沈逸心里明白,张括的话说得很客气,实际上是想撂了挑子,等着看他这个西宁最高长官的笑话。 甚至,张括很可能已经和月氏的族人商量妥当,要给他沈逸下套。 “既然张别驾确实劳累了,那就暂且歇息几日吧,等身子骨养好了,再辅助本官。”沈逸的回答,完全出乎于张括的意料之外。 张括本以为沈逸刚刚上任,两眼一抹黑,无论是税收也好还是治安也罢,都要仰仗他这个地头蛇。 可是,沈逸的态度却异常之强势,借着张括的由头,直接要下坡杀驴。 所谓的歇息几日,不过是靠边站的客气说法罢了,混过官场的人都非常熟悉这种虚伪的套路。 “沈大人,那下官先回去歇着了。”张括换上一副笑脸,客气的拱拱手,倒退了三步之后,这才转身离开郡守府。 等张括走远之后,良平安从屏风后边转了出来,他走到沈逸的跟前,笑道:“张括显然被咱们逼急了,咱们正好将计就计,毕其功于一役。” 沈逸点点头,说:“姓张的和西域人,恐怕会以为咱们不敢动他。” “怎么?要干仗?!”一边叶双凡听说要动你动他的,立马来了精神,瞪着两只眼珠子发问。 “没你事,”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军营去,把军营里的马粪都给收集起来。” 叶双凡愕然道:“马粪?要那玩意干啥?” “行了你照办就是了。”沈逸摆摆手,没有跟叶双凡多解释。 莫名其妙的,叶双凡一大早赶来,却又被沈逸以捡屎为由赶了回去。 不只是叶双凡,沈逸自己也要出门了。 他先是派人放出消息,由郡守府出钱,收购民间马、牛、骡子乃至于骆驼的粪便,只要有的,按价钱送到指定地点即可拿钱。 西宁的百姓们听到这消息,无不傻眼。 拿畜生粪便换钱,这是千百年来听到的头一遭,还有这种好事? 听说郡守大人很有钱,但是郡守大人要发善心,也不用拿这样的借口来遮掩啊... 消息一出,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般投在西宁城里,可惜的是,西北百姓多穷苦,家里有骡子的都不多,何来的牛马。 但西域人听到这些却乐呵了,骆驼粪?他们那多着呢! 新来的郡守看似想发散心,实则还是想拉拢他们这些缴税大户,西域人啊! 抱恙回府养病的张括,听了下人的禀报也是兀自愕然。 “买什么?!”张括喝着上好的茗茶,瞪大了眼睛问道。 “回老爷,郡守大人下令,收集各种畜生的粪便...”下人小心地解释着,语气有些犹豫,说起来自己都不信。 花钱买粪,这得什么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花官府的钱也要讲规矩,这事提到郡丞那,杨博然死活不同意这无厘头的花钱事,之后,沈逸居然说钱他自己出,实在是有钱没处花了。 张括想了想,也实在搞不明白沈逸想要干什么,想不明白,干脆挥挥手不去管他,说道:“这些事不用管,你就盯着看看,他与那些西域氏族见过面,干过什么就行。” “是,大人。”下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张括独自坐在厅中,把玩着手里的瓷杯,眯着眼睛说道:“看你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郡守府,良平安、周二虎还有马杰,跟着沈逸出门去了,良平安快步追上沈逸,问道:“老师是要去见西域人?” “聪明。”沈逸点点头,夸了一句,好歹有个良平安能懂他的意思,要是叶双凡整天这样跟在他身边,沈逸估计能被气死。 从沈逸提出由官府收集粪便,涵盖上了骆驼粪的时候,良平安就猜到,老师是要去西域人的氏族的,可是... 良平安犹豫着道:“可是老师,咱们可以用...查案的名义去找西域人,为什么偏偏要用收集粪便这种事呢?” 沈逸笑道:“别觉得这玩意脏就小看它,这不仅仅是由头,授人以渔,它才是重点。” 崇平的土地质量不佳,庄稼难以生长,难得几块良田,种到最后秋收时,未必能养的活一家人,因此张小狗的父亲才会因为粮食被毁,不惜去找西域人算账。 有句老话说得好,“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想要庄稼长的好,肥料是少不了的。 大多数农民也不懂得怎样精耕细作,虽然不是刀耕火种的年月了,可是农民们对于肥料的认识,还异常之粗浅。 人工合成的现代化肥固然是没有的,可是,西宁颇多牲畜,尤其是西域商队的骆驼,如果强行收集起来,经过一定程度的发酵,就是非常好的肥料了。 第724章 会面月氏 论及帝王心术,沈逸不见得就比周扒皮强,但是由于积累了千年的科学知识,沈逸在科技方面的见识,那就比老赵同志强出去不知道多少倍了。 尽管不懂通过化学手段制造化肥,但是跨越千年的见识,恩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绿色循环理念。 化肥分为化学化肥和天然化肥,工业化的化肥制造工艺,沈逸显然是一窍不通。 不过,增加天然化肥的规模,李中易倒是早有成熟的想法。 人和生畜的粪便,经过发酵之后,都是绿色蔬菜、瓜果和粮食的最佳肥料。 听上去有些肮脏,但说实话,前世沈逸发家之前,也是山窝窝出身,儿时帮着家里做家务,一大早拿着一把小铲子,背着背篓就要出去拾粪了,是正儿八经的“铲屎官”。 西域人在西宁作威作福的很大一个因素,是因为种地养不活家人,参军又要看朝廷想收多少人,无奈之下,很多人投身于西域人的产业下做工当伙计。 吃喝都靠人家的工钱,安还敢跟西域人对着干? 想让西宁百姓自立自强,首先要让他们脱离西域人掌握的生命线,农业时代种地是大多数百姓干的事,但想要让人家重新拿起锄头,得要证明这地里确实能长庄稼才行。 只有西宁百姓的吃喝不愁,军粮不愁,沈逸才有空闲腾出手来发展商业以及做其它事情。 要见西域人,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月氏。 月氏的族长听人说新任郡守亲自来了,眼睛眯了起来,犹疑道:“此人来是发难的,还是交朋友的?” 一旁的人听了道:“如果发难,他肯定就带着大队人马来了,但是他这次只带了三个人而已。” 月氏族长点了点头,说道:“璋儿藏着的地方没被发现吧?” 那人点头道:“族长放心,少族长很安全。” 月氏族长轻应了一声,起身道:“准备一盘黄金,我去会会这位新任的郡守大人!” 作为新任的郡守,沈逸的到来月氏族人并没有阻拦,十分客气地将他请进了月氏的宅邸。 进了宅院一看,这月氏族人的汉化还真是像模像样,宅邸里有庭院,有池塘,还有西宁难见的花草绿植,十分像是江南富贵人家的庭园,让沈逸颇有一种到了金安的感觉。 稍坐了一会,月氏族长便走了出来,刚见面就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鄙人月珉,见过郡守大人,不巧在下忙于生意,让大人久等了,请大人恕罪!” 不说别的,这表面功夫是做的不错,沈逸笑道:“本官也是冒昧来访,月氏没有准备也是情理之中,何罪之有?” 月氏族长这才直起了身子,伸手道:“大人请坐。” “来人!上最好的茗茶!”月珉大声喊了一句,等沈逸坐下之后才问道:“早闻大人上任西宁,不过前几日听说大人身体不适,月某便没有上门打扰,这两天正准备去郡守府拜见,不成想倒让大人登门了,实在抱歉。” 沈逸心想,中原人见面先废话一顿的功夫,是让这些西域人学了十成十了。 他也不急躁,笑道:“你来还是我来,都是一样的,关键是要见上这面。” “是,是,大人说的是,”月珉笑道:“大人是郡守,月氏是西宁纳税最多的家族,是该见上一面。” 暗地里,月珉还顺道抬了月氏家族一手,告诉沈逸西宁的税政,可托了月氏好大的福。 沈逸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本官上任不久,对地方的详情还不大了解,可是前几天,羌氏的族人告诉我,他们才是最大的纳税户。” “什么?”月珉一愣,旋即冷哼道:“简直笑话,羌氏的生意,怎么跟我们月氏的比?崇平十三县,羌氏的生意只有区区两三个县而已!” 果然,从羌氏嘴里了解他们,远没有从他们的敌人嘴里了解来的快,从月珉的口气就能听出,羌氏根本没有被他们月氏放在嘴里。 反观羌氏,说的好像单枪匹马就能把月氏拿下了一样。 “月氏的生意是不小,”沈逸接过月氏的下人递来的茶杯一看,竟是上好的“庭前春”,这茶叶珍贵,就是江南的富商也没有多少喝得起的。 不过家大业大如沈少爷,自然是拿来当漱口水也不嫌贵,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笑道:“不过据知情人所说,月氏暗地里昧下的税款,也不少啊。” 月珉眉头一皱,偷税漏税,这是西域人常干的事,不止他月氏一家,他敢保证只要来中原做生意的西域人,做到了一定规模,就没有不偷税的。 这虽然是事实,但沈逸这么说,明显有些发难的意思。 月珉盯了沈逸一眼,见他正品着茶香,又挂上笑脸道:“大人说笑了,月氏一向遵纪守法,以为中原朝廷做贡献为荣,怎么会偷税漏税呢。” 一个西域人,居然从他口中说出以为中原朝廷做贡献为荣这种话,连沈逸都不得不佩服,真不知道这脸皮是厚到什么地步了。 沈逸当然是诈他的,前世偷税漏税的行为多了,更有甚者,光是追缴的税收都够人干十几辈子,简直骇人听闻。 他绝对不相信,这些喝中原百姓血,割中原百姓韭菜充实自己口袋的西域商人,能自觉到这种地步。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那都是之前的事,”沈逸笑道:“不过本官新官上任,政务上还请诸位好好配合,不要给我找麻烦,毕竟虽是西域人,可此刻,你们是站在我大周的国土上。” 放下茶杯一声轻响,沈逸面带浅浅微笑,淡淡道:“若是让我知道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或是欺压中原百姓的行为,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谁敢欺压汉人,本官就敢宰了谁,辽人我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在乎多几个西域人!” 一语示下,身边的马杰和周二虎手都放在了腰间佩刀上,一时间,厅中气氛沉滞! 第725章 给钱不要是潮巴 沈逸满带威胁含义的话语说出,在场的月氏族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前一秒还在笑谈,下一秒就发了狠话,让人搞不清楚这位郡守今日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月珉微微吃惊,还以为新上任的郡守是来拉拢他们这家西域领头羊的,万没想到是来给下马威的。 不知道是因为要塑造自己的威风形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月珉细想了片刻,觉得此时还是不适合跟这位新郡守起冲突,便道:“大人放心,月氏一向是配合官府工作的,跟中原的百姓更是相处融洽,现今,还有不少的中原百姓在我月氏的产业做工呢。” 言外之意,你西宁的中原人,靠我月氏吃饭的可不少。 说罢,月珉便笑了,有些讨好之意。 沈逸也笑了,一时间气氛又像冰雪消融,归于融洽。 “哦?是吗?那就请阁下,将殴打张老汉的凶手交出来吧,相信月氏不会藏匿人犯吧?”沈逸面带微笑,说的话却不客气。 月珉神色不变,也是条老狐狸,闻言道:“唉,大人,实不相瞒,此前我一直忙于家族生意,未能及时了解此事,说来,真是对不住啊!” 沈逸又捧起茶杯,也不搭腔,等月珉慢慢说完。 “当日张别驾怒气冲冲地上门拿人,我方知此事,立刻便下令交人,配合张别驾的公务,”月珉说到这,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谁知,那小子居然早一步畏罪潜逃,已数日不知去向,实不相瞒,我也正找他呐!” “哦?”沈逸笑了笑,说道:“本官听说,崇平多马匪,月氏族人下落不明,实在令人担忧,这若是哪天在荒郊野外,发现他的尸体,可就不好了。” 月珉闻言,神色一冷,这话里头威胁的含义,已经十分明显了! 月珉是将儿子藏起来的人,自然知道不是什么畏罪潜逃不知下落,而沈逸更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理由。 你不交人?那若是被我找着了,到时候是死是活,可就说不准了。 四下的月氏族人,神色都紧张起来,一面注意着月珉的脸色,如果月珉发话,他们就敢动手宰了沈逸。 反正他们都是西域人,杀了人逃回西域去,中原也不会发兵越过百里荒漠去西域抓他们去,怕个球?也不是没帮张括干过这种事。 但是月珉并没有下令,他脸色几度变换,最终还是心平气和道:“可能,可能是畏罪跑回西域去了也不一定。” “跑回西域也不是脱罪的理由,”沈逸一手挑着指甲,似是随意道:“在我大周犯了法,就要接受大周的制裁,不管人在哪,我一定会将他捉拿归案。” 呵呵,真跑回西域,你敢去抓? 月珉心中不屑,嘴上却笑道:“大人高义,在下佩服,对此事也很抱歉,愿出黄金百两,协助官府办案。” 说罢,月珉一招手,一名月氏族人便捧着一个盘子走到月珉身边。 月珉将盘子上的红绸布一揭,顿时金光四射,一盘金灿灿的金元宝,整齐的码放在盘子上。 除沈逸之外,跟着来的几人都微微愣住。 黄金百两! 这可不是白银百两,这初见面的见面礼,可谓是大手笔! 其实沈逸也微微咋舌,这一对比下,就更显得老谋深算的周扒皮,实在是抠门。 当初周扒皮一声令下,“赏万金”! 沈逸还挺高兴的,结果拿到手才知道——尼玛,全是黄铜币! 连那什么御赐的黄金锏,都是黄铜做的,可人家呢?一出手可是正儿八经的黄金,金元宝! 瞧瞧周帝,再瞧瞧人家,一盘金灿灿的金元宝,格局立马就大了不是! 此刻厅中众人,都等待着沈逸的反应。 这盘金子说是给官府,其实也就是给沈逸,沈逸不收,没人敢代他收。 而如果沈逸收了,月珉也就高兴了,说白了还是嘴上厉害,手里没本事,说的这么厉害,不就是想多搞点钱么? 如果不收的话么... 月珉眼睛眯起,盯在沈逸脸上注意着他的反应。 静...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逸忽然大笑。 “哈哈,那真是多谢月族长了,抓你们的人,还要你们出钱,这多不好意思。”沈逸一边说着,一边招了招手。 周二虎立刻反应过来,不动神色地上前接过那一盘金元宝,良平安脸上,则是微微惊讶。 周二虎拿走了月氏族人手上的盘子,站回到沈逸身后,月珉这才笑了,说道:“对于官府的工作,我们一直是鼎力支持,听说官府最近需要骆驼粪?” 说这句话的时候,月珉尽力憋着不笑出声来,但还是有月氏族人没忍住笑。 沈逸不以为然,说道:“是有些用。” 月珉笑道:“之后,我安排族人收集好,给官府送去。” 沈逸笑道:“那好,到时候按重量论价,你跟杨郡丞交接一下即可。” “诶,怎么能收官府的钱?不用钱,不用钱...”月珉大方说道。 “那行,本官还有要事,今日就不多打扰了。”沈逸站起身,笑着说道。 “我送您。”月珉也站起身,一路将沈逸送出月氏的宅邸。 目送沈逸带人远去,月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慢慢变得凝重。 “年纪不大,城府倒是不浅。”月珉望着沈逸背影,淡淡说道。 “族长,他不是收了我们的黄金吗?”一旁的月氏族人,疑惑着说道:“这种中原的官员最是贪心,不过只要给些好处就没事了。” 月珉目光未移,神色不变,直到沈逸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才转头回了宅邸,一句话也没说。 “少爷,接着去哪?”周二虎捧着金子,问沈逸。 “盖着干什么?掀开让大家看看。”沈逸回头见周二虎用红绸布盖着金元宝,抬手将布给揭开了,顿时四周的路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周二虎愕了愕,虽然不知道少爷的用意,但这毕竟是受贿,这么光天化日之下露出来,若是被张括看到了... 良平安也在一旁问道:“老师,为什么要收月氏的贿赂?” “有句古话说的好啊,”沈逸笑道。 “什么古话?”良平安不解问道。 “给钱不要,是潮巴!” 第726章 化缘归来 良平安想了好一阵,还是没想到,“给钱不要是潮巴”这句话是从哪朝哪代传下来,哪个伟人说的古话,一时间陷入自省。 书还是读的太少了,还得跟老师多多学习啊... 与此同时,周二虎虎视眈眈地盯着四周的百姓,若是有愿为财死的蠢货,他腰间的刀可不长眼,同时又问了一遍,接下来去哪。 沈逸步履不停,边走边道:“这才第一家,先去其它西域氏族,最后去羌氏。” 周二虎点了点头,跟着沈逸到了下一家的时候,又将金元宝的红绸布盖上了,担心月氏给的钱让别的西域氏族看到了不好。 “盖上干嘛?”沈逸撇嘴又将布掀开,说道:“人家给官府帮忙,当然要给人家显摆的机会,又不是无名英雄,掀开,不许盖上!” 周二虎不理解,但只能照办,良平安眼睛一亮,似是读懂了,老师这是化缘来了啊! 不出所料,沈逸到了第二家西域氏族,那家主客气接待,看见了周二虎手上的金子不知何故,便出言发问,还以为是沈逸送钱拉拢他们西域氏族来了。 结果谁料沈逸只道一句:“月氏给的”。 这下西域氏族乱了阵脚,月氏好快的动作!刚上任的郡守,这么快就开始贿赂了! 这一对比,不给也不行啊,第二家西域氏族虽不比月氏势大,但还是拿出了一盘金元宝来。 从这家西域氏族出来,不仅周二虎,马杰手上也多了一盘金元宝。 沈逸望着两盘金子啧啧摇头:“还做什么生意,这不比做生意来钱快得多了?” 西宁城内,形成规模的西域氏族有四家,包括月氏和羌氏在内,沈逸先后去了这四家的宅邸,其余那些不成规模的,就略过不去了。 等从羌氏出来,沈逸足是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四盆黄金满满当当,连他自己手上都捧了一大盆。 拿着黄金从月氏出来,不少人看见,羌氏得知消息之后,更是卯足了劲要跟月氏比一比,给的比月氏更多。 而沈某人秉着给钱不要是潮巴的先进理念,当然是照单全收。 羌氏一边给着钱,一边还不忘说月氏的坏话,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沈逸接近他们,而除掉月氏。 沈逸则是依然说着假大空的好话,忽悠的羌氏族人团团转,等他走了羌氏族人才发现,沈逸压根就没有什么实际行动,连个承诺都没有。 而沈逸带着满满当当的黄金回了府衙,却没有直接将银子塞进库房里去。 他带着人,带着钱,找到了郡丞杨博然。 “杨大人。”沈逸进门,跟黑脸的杨博然打着招呼。 杨博然还是一副身患自闭症的模样,拱手道了一句大人,便不说话了,只是眼光瞧见后面几人手上捧着的黄金,眼中有失望之色。 “这些,是西域部族给官府的活动资金,”谁知沈逸一挥手,身后几人将金子全交给了杨博然。 沈逸笑道:“这里金子可不老少,杨大人可不要监守自盗。” 杨博然被沈逸的举动惊住,这满满当当的金子,比沈逸郡守的俸禄高的去了,他就这样给出来了? 谁不知道,所谓给官府的资金只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实际上就是给沈逸这个郡守封的红包。 然而沈逸就将实际上已经属于他的“好处”,给交了出来? 一时间杨博然有些搞不懂,这位新任的郡守大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一边干花钱买大粪这种给西域人送好处的蠢事,一边从西域人手上收了银子,还交了出来。 嗯,应该是真傻... “这笔钱,本官有大用,放在府库里,绝不能挪动。”临走前,沈逸交待了一句,让杨博然务必要管好这笔钱。 杨博然没有多说,点头应道:“是。”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离开了,杨博然看着一桌的黄金,兀自出神,片刻后,挥手喊来了心腹。 “这西域氏族,一个个真是富的流油啊。”出了杨博然的衙房,沈逸面带笑容,似在感叹。 每个家族都交出一盘金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见这些西域人,到中原赚的何止是盆满钵满就能形容的。 良平安在一旁恨恨道:“皆是民脂民膏,学生这几日走访民间,发现大部分西域产业的做工,每月的工钱,竟不过几十钱而已!” 几十钱,这连日常的吃饭都未必能保证,无疑是比周扒皮更狠的剥削劳动力了。 但西宁的环境就是这样,你不做,大把的人愿意做,大家都吃不饱饭,有总比没有的好。 沈逸摆摆手,笑道:“不着急,先让他们得瑟一阵。” 当天夜里,沈逸在府里歇息,并没有出门,但是依然有络绎不绝的访客前来。 来的都是那些沈逸没有去拜访的西域氏族,虽然沈逸没去,但是他们却不敢不给钱,几个大氏族都给了,剩下的不给,谁不怕被穿小鞋? 一晚上,阿福又在沈逸授意下收了不少钱财,笑得嘴都快要裂开了似的。 厢房里,玉钗在绣着锦被,大西北的夜里天气寒冷,马上又要过冬,闲着也是闲着,玉钗便自己绣了起来。 巧儿在替沈逸捶着腿儿。 “少爷,您不是说到了崇平要娶玉钗姐过门嘛?”巧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道。 玉钗跟了沈逸这么久,倒不会因为这点事害羞了,闻言放下针线,笑骂道:“死丫头,我看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陪嫁了吧?” “才没有呢...”巧儿一下红了脸,低头捶腿,不敢看沈逸了。 沈逸嘿嘿一笑,说道:“娶是要娶的,不过现在这地头蛇这么多,总得铲了再办,我可不希望,在我的婚礼上有人闹事。” 说罢,沈逸又道:“慕烟近来还是那样?” 玉钗闻言神色一黯,轻轻点了点头。 沈逸叹了一声,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自北辽回来之后,沈逸将见到苏玲珑的情况告诉了苏慕烟,得知苏玲珑追着李天问不知去向之后,苏慕烟就有些心神不宁,近来皆是这样。 如今李天问和苏玲珑都下落不明,沈逸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第727章 探访军营 次日一早,沈逸将昨夜收到的来自于其它西域氏族的银子,又让人送去给了杨博然,之后又叫来了朱轩。 “便坑挖的差不多了,收集来的禽粪,都已经集中到一起了。”朱轩看着沈逸,说着这几日沈逸吩咐的事情的进度。 “嗯,”沈逸点点头,又看向良平安道:“此事交给你负责,可还记得要点?” 良平安拱手说道:“在事先挖好的便坑之中,添加上枯叶、石灰等物,用树枝盖上发酵....” 随着良平安的对答如流,沈逸眯起眼睛,提醒道:“除了肥料,另一样东西,万万不能疏漏了。” 良平安郑重点头道:“老师放心,学生晓得。” 作为见过乃至亲手制作过土制炸弹的人,良平安深知硝石的重要性。 沈逸发酵肥料,并不仅仅是为了培育能耕种的良田,更重要的一点,也是为了生产人工硝石。 此时远离京城,更远离松州,想搞到天然硝石,不大容易。 虽然从金安和沧州的仓库中带了之前私炮案中黑下的那一部分过来,但如果想要打造一支半现代化的军队,或是向上点亮科技树,成批足量的硝石,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沈逸只得采取土法制硝的措施,将收集到的禽畜粪便和人粪混合在一起,倒入事先让朱轩带人挖好的几百个大坑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之后,大坑的边沿上也就布满了带硝的臭土,把这些特殊的土收集起来置于木桶内加水浸泡,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 虽然办法听上去不太干净,但条件所限,只能如此了。 只是这都是理论上的说法,到头来能不能真的成功,还得经过反复实验,所以沈逸才让他得意的学生良平安亲自操办此事。 “记得就好,去吧。”沈逸摆摆手,让良平安与朱轩一同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沈逸一直没干什么正事,整天就是听听良平安的汇报,讨论人工硝石的进度,在别驾张括告病之后,像是忘记了为张小狗伸冤一般。 月氏乐的清闲,反正沈逸收了钱,他们也不担心沈逸再来拿人了,准备再观察一阵,就把少族长接回来。 不过数天之后,一条流言便在城中流传,据说,新任郡守沈逸,已经决定和羌氏联合,铲除目前西宁城中最大的西域势力月氏,扶羌氏上位。 这消息一出来,月珉便皱紧了眉头,因为月氏和羌氏的恩怨由来已久,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可是,他明明收了月氏的钱啊? 月珉想不通,只能想办法去打探羌氏的动静。 可是羌氏一族自己都是懵的,他们是跟沈逸见了几次面,也谈论过收拾月氏的事情,可沈逸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出什么实际行动,这消息,又是从哪传出去的? 虽然心中不解,但羌氏认为空穴不会来风,既然有这种传言,那就证明了可能性的存在,自以为有郡守撑腰的羌氏腰板也比以前挺的直了。 于是乎,月氏与羌氏的矛盾越发激烈,几天下来,没少发生两旁西域人大打出手的场景。 “老师,散布这条流言的人,用心险恶!”郡守府里,良平安沉着脸,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那条流言,并不是沈逸派人传出去的,这几日他一直在晒网,根本就没打鱼。 良平安道:“我想一定是那张括所为,意为挑拨我们和西域人的关系,让城中局势紧张。” 沈逸摸着下巴思考着,不言不语,良久才道:“不管是谁传出去的,都不要紧,让月氏跟羌氏狗咬狗,打的越痛快越好。” 良平安闻言担心道:“可是如果我们不管,羌氏不会是月氏的对手。” 沈逸摇摇头,不以为然道:“那就让月氏一家独大,到时候收拾起来也方便,省的一家一家地找过去。” “走吧,去军营看看。”沈逸站起身,来到西宁半月之后,才第一次去城外阳宁山的军营。 这几天都不见叶双凡,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忙着跟营里的弟兄喝大酒,才让沈逸清闲了这么久。 等沈逸赶到守军大营门前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大帮将领,等在了辕门外。 叶双凡事先得知了消息,带人出来迎接。 “沈郡守,好久不见啊!”叶双凡一见到沈逸,便快步走了过来,装模做样地喊了一声沈郡守。 “毛病?”沈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搞这么大阵仗干嘛?” 此刻守军的将领,几乎全都聚集在这,包括之前见过的兵马副总管陈亦,一大帮子将领簇拥着叶双凡。 叶双凡摆手道:“诶,沈郡守位高权重,是大人物,本督是表示尊重嘛!” 叶双凡的性子沈逸还能不明白?表示尊重是假,抖威风才是真的。 “行了,进去说吧。”沈逸摆了摆手,懒得跟叶双凡在这演戏寒暄。 “走着!”叶双凡一边跟沈逸往里走,一边招呼道:“小陈,让人取两坛好酒来!” “是。”一旁的陈亦应了一声,虽然没有第三营那般令行禁止的味道,但也是体现了叶双凡的权威。 等进了大营,众将都围拢过来后,叶双凡一一替沈逸做了介绍,首当其冲的就是兵马副总管陈亦,其次是都指挥使江挥,接下来才是几十位将校。 沈逸一边颔首,一边注意观察各将对他的态度,如果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可想而知,那人必定对沈逸心有不满。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武将,都粗鄙少文好勇斗狠,不太尊重文官,尤其是沈逸这种年轻的文官。 沈逸的记忆力还算不错,把露面的这些人记了个七七八八。 众人簇拥着沈逸一起进入中军大帐后,现场只有两个座位,正中间的肯定是总督叶双凡的位置,略偏左的则应该是给沈逸准备的地盘。 进入大帐,酒也送来了,沈逸道:“虽然不是战时,但你这大白天的就在军中饮酒?” “平常不喝,这不是你来了嘛!”叶双凡拍开酒封,笑着说道。 沈逸环视帐中众人,没什么酒气,可见叶双凡说的应该是真。 但是酒封一开,一股浓郁熟悉的酒香钻入鼻中,沈逸眉头一挑。 有问题! 第728章 军中蹊跷 扫了帐中众将领一眼,沈逸淡淡道:“你们先出去。” 帐中将领看了看沈逸,又看看叶双凡,竟没一个人动弹。 “去去去,出去出去,大白天的不用操练啊!”叶双凡当然是撑沈逸的,挥着手让众人离开。 叶双凡发号施令,众人这才退出了中军大帐,叶双凡得意道:“怎么样,我这总督当的还不赖吧!” 跟着来的马杰打趣道:“不错,确实有些样子了。” “哈哈,”叶双凡得意大笑,接着朝沈逸说道:“嗨,又不止这两瓶酒,喝完了还有,你还怕他们抢你的不成。” 沈逸没有说话,自顾自让周二虎过来给他倒上酒。 周二虎捧起酒坛,也闻到了味道,愣了愣道:“少爷,这...” 沈逸摆摆手,没有说话,示意周二虎倒酒。 等周二虎倒上酒,沈逸端碗品了品,这才确信自己没有闻错。 “这酒哪来的?”沈逸放下酒碗,朝叶双凡问道。 “营里的啊!”叶双凡理所当然的说道。 营里的?沈逸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朝廷给地方军的补给,就算是有酒,也绝不可能是这种酒。 沈逸指着酒坛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美人醉啊。”出乎沈逸预料,叶双凡居然一口报出了酒的名字,沈逸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沈逸汗颜,接着问道:“你知道是美人醉,不觉得有问题?” 叶双凡愕然道:“有啥问题?” 沈逸无语道:“美人醉是沈氏商号的商品,你也喝过,不知道多少钱一坛?” 叶双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好喝是好喝,多少钱,我真不知道...” 以往在京城当官,钱都花青楼去了,哪里买过美人醉喝,叶双凡喝的酒,要么是在青楼喝的,要么是去沈逸那蹭的... 沈逸沉默许久,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今生居然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实在是……” 叶双凡咧嘴憨笑,得意道:“走运?” “造孽。”沈逸缓缓摇头,语重心长,叶双凡呆愣良久。 .............. “到底咋了么?”良久之后,叶双凡还是不明所以,看着面色有些沉的沈逸问着。 “铛铛铛...” 同一时间一阵锣声从外头传来,在军中待过的沈逸知道,这是告诉兵士们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出去看看。”沈逸站起身,朝帐外走了出去。 “诶酒不喝了吗...”叶双凡在后头唤着,见沈逸不答应,只好自己跟了上来。 沈逸带着人,在营里走着,看着营地里的兵士进食。 守军兵士大多抱着枪,一手捧着跟清水没多大区别的汤食,一手捏着一两个发黄的馒头,这就是他们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顿午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是当兵这种体力活,这种伙食不仅比不上北境的威远军,连其它地方的守军都远远不如。 崇平本地的粮食产量低,军中吃食不足,也能理解,但每年朝廷拨到这来的赈济呢?粮食呢? “去把陈亦叫过来。”沈逸转头又往中军大帐走,一边通知叶双凡。 叶双凡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又吩咐身边的甄德强:“德强,你去。” 回到中军大帐,叶双凡一直问个不停,沈逸也没回答,知道陈亦来了他才开口道:“这酒是营里的物资?” 陈亦看了一眼叶双凡,见叶双凡点头他才道:“是。” 沈逸又问:“朝廷调配的?” 陈亦愣了愣,还是应道:“是。” “本官听说,崇平人只知西域商人,而不知沈氏商号,”沈逸摸着酒坛子,淡淡说道:“大概你也不知道,这酒,就是沈氏商号产的。” “而沈氏商号,是我的。” 沈逸目视陈亦,冷声道:“这酒市价多少,我比谁都清楚,何况是从中原运到这里来,我希望你主动交待,这酒,到底是从哪来的!” 当初高出高度数的美人醉,盯的就是高端市场,开始产量跟不上,一直都是限量发售,到了后面沈氏商号的人手多起来,产量才慢慢高起来。 但因为美人醉与土法酿造的低度酒优势明显,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穷成那样的周帝,绝不可能用这种酒来犒劳镇守崇平这个偏远地方的守军! 沈逸的话无疑像是一道天雷般打在陈亦心头,叶双凡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酒很贵! .... 沈逸的问话犀利,陈亦面色凛了凛,微微咬住牙关,不敢与沈逸对视,然而沈逸等了许久,他却还不开口。 “陈亦,你身为兵马副总管,应该知道,吃空饷这种事如果上报到朝廷,你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见他不说,沈逸正声警告他。 “你现在老实交待,我还能给你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如果你坚持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拿你开刀!” 闻言,陈亦面色更沉,他打死都没想到,叶双凡会让人一营一营地点清守军的人数,更没想到营中滞留的酒,居然就是这位新上任的郡守搞出来的! 崇平守军员额两万一千多,陈亦虚报了个两万三千,说实话这吃的空饷还不算太多,但若是通到朝廷拿去,不说砍头或是发配,这个兵肯定是当不成了。 “还不说?”沈逸冷眼看他,沉声道:“平安,写一本折子,就说崇平守军早已烂到根里,请朝廷派人过来彻查!” “大人!” 突然,陈亦发出一声暴喝,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谎报员额,愿受制裁,但请求大人,让将士们有饭吃!如此,卑职死也瞑目!”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帐中众人都有些惊讶,望着陈亦捏紧的拳头,微微发红的眼眶,沈逸也是为之震撼。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何况是参军的血勇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凄惨现状,让做到兵马副总管的陈亦几近流出泪来? 沈逸沉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将原委仔细说来,若你真有苦衷,本官未尝不能网开一面,相信叶总督也能酌情处理,是吧,叶总督?” “啊?”叶双凡愣了愣,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只是附和沈逸道:“对对,酌情处理,酌情处理。” 第729章 蛇鼠一窝 陈亦听见崇平郡的一二号人物达成一致,心下一狠,横竖都走到这步了,只能赌一赌了。 “大人,其实这些酒,都是西域月氏送来的。”陈亦站起身来,松开了拳头,沉声说道。 一开口就是大新闻,劳军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干的,而月氏一个西域氏族,居然拿好处来犒劳中原的大军,意欲何为? 用狼子野心来形容,亦不为过! 沈逸沉声道:“月氏给,你们就要?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该看得清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吧?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不用读书也能知道吧?” 陈亦咬紧牙关,再度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卑职知道!可这些东西不收却不行!” 沈逸哼声道:“不收不行?月珉还能拿刀架着你脖子,让你收不成?” 陈亦道:“弟兄们吃不饱饭,有时候月氏会送粮食来,其中附带着这些酒,都是收了才知道!” “说到底,你们还是收了月氏的东西,朝廷的赈济,难道不够你们吃的?还要去收月氏的好处?”沈逸盯着陈亦,冷声道:“我看照这么下去,再过几年你们都不是大周的军队,是西域的军队了吧!” “是朝廷先抛弃我们!”陈亦忽然暴走,歇斯底里起来,大吼道:“根本没有赈济!那点粮饷够给谁吃!如果不是吃不饱,谁愿意拿那些狗杂碎的东西!整日欺压大周百姓,我恨不得一刀剁下他们的狗头!” 陈亦一激动起来,模样甚是唬人,虽然沈逸依旧淡然,但马杰和周二虎都围了上去,不再让他前进半分。 “无妨,”沈逸摆了摆手,驱开两人,露出陈亦的面目。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拨给崇平的赈济绝不在少数,你不仅谎报员额吃空饷,如今还说根本不够吃。” 沈逸一说,陈亦更加激动起来,迈着大步就要上前跟沈逸理论,结果沈逸却接着道:“我姑且先信你一回,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朝廷说了谎,还是你们说了谎?亦或者,中间出了差错?” 沈逸站起身,在营中来回踱步,片刻道:“你先说说,你为何谎报员额?” 听沈逸说愿意相信自己,陈亦也冷静了一些,张口说道:“往年员额,皆是由我统计,上报给总督,总督再报给朝廷。” “可是往年朝廷调拨来的赈济,根本达不到数目,于是我便想,趁着新总督上任,往高了报,或许能多拿到一些粮饷...” “靠!难怪敢骗我!”叶双凡骂了一句,又劝沈逸道:“粮饷确实少,我这几天也没吃饱,正打算去你那蹭饭呢...” 沈逸瞥了叶双凡一眼,让这小子当个将军,上阵砍人他是一把好手,但让他管这管那,着实是不行。 陈亦接着说道:“粮饷不够,卑职每年甚至每月都向京城递十几道奏疏,管朝廷要钱要粮,可每道奏疏皆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无奈之下,卑职才出此下策。” 说罢,陈亦干脆又跪了回去,抱拳沉声道:“只要大人,与叶总督能讨来粮饷,卑职自刎谢罪!” 沈逸看着陈亦,武夫憨直,最不会说谎勾心斗角,看陈亦的模样,也是真情流露。 崇平本地经济和产粮本就差,为了一口饭走了歪路,也不是不能理解。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要动不动就跪!跪习惯了,来日迎敌时,怕你不会动刀只会跪地求饶!”沈逸沉声说了一句,摆手道:“起来说话。” 陈亦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沈逸说的羞臊了。 “你说你每年每月都往京城上奏疏,”沈逸坐回去,分析道:“可是按大周律,你没有资格上递奏疏给陛下,甚至到政事堂,你都没有资格。” “没有,”陈亦张了张嘴,犹豫道:“我是,将奏疏交给张别驾,请他代传。” 沈逸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 叶双凡愣了,在场众人都愣了,唯独良平安晓得是什么情况。 陈亦不解道:“大人笑什么?” 良平安笑了笑,代沈逸问道:“按律,你该通过总督上递奏疏,为什么会交给张别驾?” 陈亦撇了撇嘴,看了看叶双凡,片刻才道:“卑职怀疑,前任总督私自吞下了朝廷的粮饷,因此,不敢通过他传达,只是无用功罢了。” 良平安笑道:“那你通过张括,就不是无用功了?” 陈亦断然道:“不可能,每次我送奏疏去,张别驾都当场派人送去京城!” 沈逸好笑道:“他交给旁人你就信,你是跟着那人上了京城,还是见到陛下拿起你的奏疏了?” 张括是个什么货色,早已验证过了,信他,跟信吃空饷的前任总督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若沈逸猜的不错,陈亦的那些奏疏,压根一封都没送到京城去!甚至可能,都没出过西宁城! 陈亦面色愣住,他一个军汉,哪能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除了总督和郡守,别驾的奏疏也能直达政事堂,便也去做了。 而张括总是热情的答应他,回头又告诉他,京城还没有回信,可能是政务繁忙之类的理由,让他稍安勿躁,将陈亦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可能!张别驾不是这种人!”陈亦断然否认道:“我们缺粮时,还是张别驾从月氏那拿来了粮食,给我们度过难关!” 好么,这一转眼,又曝出张括跟月氏的关系深厚,甚至还帮着月氏,跟军界牵线搭桥。 张括这是土皇帝做久了,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哼。”沈逸冷哼了一声,这西宁从上到下,简直是蛇鼠一窝,难怪周帝七拐八绕的,把他跟叶双凡都扔到这里来了,这扒皮的政治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嘛! 军中进行着激烈的争辩,另一方面,西域氏族也在开着大会。 跟月氏几度争斗下来,终究是硬实力差了,羌氏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关键是,流言传出来了,可沈逸压根没有帮过他们! “族长,不能再等了!” “是啊!我看那个郡守就是拿了月氏的好处,想帮着月氏整垮咱们!” “该死的中原人,比上一个还贪心!谁家的钱都收!” “族长,我们去向他求援吧!” 羌氏族长面色也不太好看,经过几次的见面他也看出来了,沈逸这个人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 若是去求援,他肯定是把话说的无比好听,实际上什么都不干! 沉思了良久,最终羌氏族长冷声道:“求援没有用,我们要把祸水东引!” 第730章 整顿 天下的泱泱百姓很懂得知足,他们可以不当官,可以不富贵逼人,只要统治者能给他们一条活路,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能服从管理。 他们甚至不求吃饱,只要饿不死,日子过的下去,也就够了。 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哪一次大规模的爆发起义,不是被残酷的统治者逼到饭都吃不上,实在是要饿死的份上才举起反旗的? 左右都是一个死,倒不如博上一搏,反了他娘的。 西宁的个别人行为,也可以从这个道理中推敲出来。 张括给守军送粮,不是怕他们吃不好,从而导致守不好疆土,而是怕他们被逼急了扯起反旗,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朝廷真的追究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实际上,崇平以往的郡守、总督、别驾,全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就算不是合谋贪贿,也都各有黑手,如若不然,如今的西宁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么一个烂摊子。 沈逸原以为,崇平偏远,多少会有些问题,他也能够接受,但万万没想到,这个摊子烂成了这个样子。 地方上级不作为,侵吞朝廷赈济,下头还不知道,反而将责任归咎到朝廷上,朝廷拨了钱粮,反而不讨好,若是周帝坐在这,恐怕要被气死。 这也与国情有关,北面的大辽,年年南下抢东西,周帝满心思扑在那块,但是西域这边,与诸国隔着沙漠,几年前西域诸国还有上贡,一派臣服的模样,让周帝放松了心思,疏漏了管理。 有时候,这种软入侵,比辽王那种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更可怕。 这一点沈逸深有感受,岂不知前世小岛上的某女性领导人不认亲娘,反而拿米国当亲爹,妄图脱离本源,实在可恶! 若崇平郡持久下去,恐怕就会形成那样的局面,只知西域人给他们粮饷,不知周扒皮从牙缝里省下钱粮来赈济。 幸好,此刻还有得救,军中的悍勇将士们因为西域人欺压百姓的现象而愤怒,心底还保持着厌恨,为时不晚。 由陈亦带着,查探了崇平守军的仓库,沈逸发现所言不虚,如今所用的粮饷,大部分都是月氏送来的,如今也仅仅只能支撑十余天而已。 而依照往年的情况来看,距离朝廷下一次拨粮,还有将近两月。 那是大雪封路之前的最后一次拨粮,再下一次,便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了。 “日后,月氏送来的粮食,一律不准接收,不管是月珉派人来送,还是张括派人来送。” 自仓库中出来,沈逸果断地下了命令,他正色道:“至于张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放心,本官早晚一天揭开他的皮!” 陈亦有些犹豫,他也不看叶双凡的脸色了,他算是看出来,自个的总督就是郡守的小弟,郡守说往东,总督绝不往西,而且,答应的还异常勤快,异常乐意。 但问题是,现今剩下的粮食,就这么点了,不拿月氏的,他们拿什么熬过去?又要像以前一样,两万人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去? 见陈亦犹豫不决的样子,沈逸也知道他心里担忧的是什么,一面安抚让他放心,一面又叹这崇平守军松懈的不成样子,若是在第三营,绝不会出现上官说完话,下面的人半天不吱声的场景。 不过也是怪之前的西宁环境驳杂,日后好好强加训练,应该还是能救的。 转过头,沈逸吩咐道:“马杰,你让洪安跑一趟,拿我的印鉴,到距离最近的沈氏商号调钱调粮。” 沈氏商号虽然没开到崇平来,但崇平附近还是有的,也不用大老远跑到中原去,一来一回,十多天差不多了。 钱是个好东西,不管在哪朝哪国哪个年代,都是好东西。 沈逸之所以起初全力发展沈氏商号,就是深谙这个道理,此刻也证明,钱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 叶双凡也明白沈逸的意思,但明白不代表认同,他摇头道:“靠你一人的钱养这么多人,能养多久啊?” 凭沈逸现在的财富,养两万人不说久,三五年是没问题,久了就不好说了。 但是,他也不用一人全部承担了。 沈逸道:“谁说我要全掏了?我只是应急而已。” “应完急之后呢?”叶双凡再问道。 沈逸问道:“你没钱的时候,会怎么办?” “找你借啊!”叶双凡理所当然,丝毫不觉脸红地说道。 “....”沈逸咬牙道:“认识我之前!” 叶双凡愣了一下,道:“管我爹要啊!” 沈逸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道理是一样的,你是你爹的儿子,崇平是陛下的江山,崇平人吃不上饭,自然找陛下要。” “哦!”叶双凡应了一声,挠了挠头又道:“不对啊!陈亦不是说过吗,往年他递了那么多折子,都没用啊!” 此刻,所有人为之默哀,为上天对叶双凡的不公而默哀。 就连甄德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面色臊红,似在为少爷的智商感到丢份。 沈逸倒觉得还好,上天给了叶双凡作战威猛的好体格,就会收回他的一部分智商,以示公平。 沈逸解释道:“他的折子,给的是张括,所以才没用,陛下乃至政事堂压根就没见过他的折子。” 叶双凡沉思了一阵,良久才道:“哦!张括是有问题吗?” “....” 沈逸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道:“看见那棵树了吗。” 叶双凡眺望一眼,点头道:“看见了,你要砍了它烤火?” 沈逸摇了摇头:“我这有一条麻绳,你看够不够长,拿去挂那树上,另一头放你脖子下面,早点吊死得了,给你爹省点心...” ----- 此刻,羌氏族人也在密谋着,如何将月氏的祸水东引,让沈逸这位新上任的郡守,真正跟月氏对立起来,从而不得不选择与羌氏联手,赶走月氏这一强敌。 密谋的最终结果,是从一场亲事上下手。 三天之后,月氏的族女,将要出嫁给乌孙氏的少族长,来巩固两家之间的联盟关系。 可见月氏对于新上任的郡守,也颇有忌惮,而羌氏就打算从这一次婚事下手。 第731章 祸水东引 月氏和乌孙氏的联亲,一方面是月氏想坐稳西域在中原的第一把交椅,其二是因为在西域地界,两个国家也是盟国。 有这种天然亲近的关系在,月氏才与乌孙氏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之前两家就有姻亲的习惯,当初沈逸看见月氏的族女先后嫁给了乌孙氏的两任族长的消息,这两任族长还是亲兄弟,简直是刷新了三观。 而这一次月氏嫁出去的女子,是要嫁给乌孙氏的少族长,加强两家的联合关系。 月氏的长老今日换了一身只有大喜日子才穿的上品红狐皮裘,这一身貂裘可是价值不菲,在人均吃不饱饭的西宁城,也只有西域氏族才穿的起。 他端坐在骆驼背上,按照西域的风俗,他们要将新娘子送到城外的乌孙氏去。 扭头看向身后的送亲队伍,月氏长老嘴角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和乌孙氏结亲,一直是这位长老极力赞成的主张,只要联合住乌孙氏,那么就算羌氏联合了其它所有西域氏族,也不会是月氏的对手。 如今愿望达成,两家的关系越来越近,他自然很有些得意。 西域人娶亲规矩其实非常简单,并没有花轿之说,月氏的女子按照西域人的习俗穿上民族的盛装,在自家老爹的跟前大哭着,随后被人送上骆驼背,踏上了嫁人的路程。 月氏长老抬眼看了看前边,只要穿过面前的小山坳,距离乌孙氏的“领地”,就不远了。 就在月氏长老眯眼看天的时候,山谷的上方突然传来尖利的唿哨声,眨个眼的工夫,就见大队人马挥舞着手里的钢刀,从四面八方冲杀了下来。 月氏长老心中大骇,崇平多马匪,这是西域商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每次走货,他们的护卫打手人数都携带的很多。 但是此处距离西宁城并不算太远,连这都有马匪了?! 见势不妙,月氏长老赶紧掉转方向,快马加鞭的赶到新娘子身边,想带着她赶紧逃跑。 可是敌众我寡,月氏送亲队伍又是在山坳之中,前后左右都被封死了,能够往哪里逃? 装扮成蒙面马匪的羌氏长老羌贺,指挥着羌氏的打手护卫们,很快将月氏送亲的队伍围在了当中。 “杀!”羌贺二话不说,仗着人多势众挥舞着长长的大刀,果断的劈死了一个挡住去路的月氏护卫。 因为只是送亲,月氏的队伍并没有多少护卫,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大约半刻钟后,月氏的族女,今天的新娘子,被一个手疾眼快的蒙面马匪捆了个结实,扯到了羌贺面前。 蒙着面的羌贺心里颇有些得意,月氏也不过如此,若不是那该死狡猾的郡守言而无信,早就将月氏赶走了! 到那时候,中原就是羌氏的独食了! 而现在,不怕月氏跟那个郡守不起冲突! 在羌贺的指挥下,那些跟着来劫人的羌氏族人将受伤未死的月氏族人一一补刀杀死,只留下了今日的新娘子。 “你们是哪里来的强盗?我叔父乃是月氏的现任族长,若是早早的放了我,我还可以帮着说说好话,饶了你们的狗命!” 月氏的新娘子因为出身高贵,一直被娇生惯养,从小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所以口无遮拦的破口大骂着眼前的蒙面“马匪”,外加要挟。 蒙着面的羌贺不以为然,要的就是她的高贵身份,挥挥手,其它的羌氏族人,顿时将她的脸蒙上,嘴封上,装进了麻袋中。 半个时辰后,羌氏故意放走的一名月氏族人慌忙跑回城中报信,说送亲队伍遇到了马匪,人都被杀了,新娘子也被劫走了。 月珉当即大吃一惊,在西宁待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这附近有马匪,还不等他带人出门去查看,乌孙氏又派人上门了,询问月氏为什么没有将新娘子送过去。 虽然没有中原结婚的繁琐礼仪,但聘礼这一项月氏是给学去了,族女嫁给乌孙氏,乌孙氏也提前将聘礼给了月氏,现在聘礼给了,人没娶着,乌孙氏当然也不乐意。 正待要出城时,又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流言,说有人看见多名蒙面人扛着麻袋,去了郡守府,看那麻袋的大小,好像装的是人似的。 这下矛盾又被引去了郡守府,人被马匪劫了,马匪又去了郡守府,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马匪是想给郡守好处,让郡守默认让他们在西宁城外“立棍”? 崇平这帮子马匪,西域人清楚的很,都是些不要命的穷鬼罢了,好东西拿不出来,就想换个思路,献个西域美人给郡守? 从心底来说,月珉不相信这种可能性,于是他还是带着族中的大队人马出了城去,但同时也留了心眼,让人去郡守府附近盯梢。 良久之后,月珉带人找到了战斗发生的地点,然而搜遍了附近山坳,也不见那些马匪的踪迹。 一名月氏族人道:“族长,西宁哪来的马匪?我看这事就是那郡守干的,他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另一人道:“对!也许他们是想用此事,逼我们交出少族长,好让他笼络那些中原人!” “那郡守一直跟羌氏有来往,一开始就有祸心!” 羌氏的祸水东引之计,比他们计划的还要顺利,因为沈逸去月氏时,言语间已经与月氏结下矛盾,这还没有坐实证据,月氏就已经想到沈逸身上去了。 月珉面色阴沉,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去郡守府碰碰运气。 “去,通知张括。”月珉回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通知张括,随后,自个带着一部分人往郡守府去了。 郡守府中,沈逸正和叶双凡、朱轩、良平安几人计划着重新操练崇平的两万余守军,巧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到前堂来,叫道:“少爷!少爷!不好了!” 沈逸看她急的红扑扑的小脸蛋,抬手示意她别着急,推出茶杯轻声道:“喝口水,慢慢说。” “诶呀,少爷!”巧儿哪有喝茶的心思,急的跺脚道:“后院扔了个人进来!” 第732章 登门要人 “你说什么?”沈逸愣了愣。 听说过名声不好的官员,出门被人扔鸡蛋扔砖头,甚至被刺杀的,他没有迅速帮张小狗翻案,他也能料想到民间会有些不好的舆论。 但怎么也没想到,扔臭鸡蛋的没来,先扔了个人进来。 巧儿急道:“真的!不知道什么人从墙后扔了个麻袋进来,阿福打开一看,竟是个人呢!” 堂中几人对视一眼,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沈逸放下图纸,沉声道:“去看看。” 几人大步赶到后院,玉钗当即迎上来,面带些许慌色道:“少爷...” 沈逸拍拍玉钗的手背,问道:“人呢?是个什么人?” “在那边。”玉钗一指某个方向,引着沈逸走了过去。 走近一瞧,麻袋已被解开,那月氏女子正四处乱瞧,看见沈逸来时双眼大睁,旋即想要说什么,但因嘴里塞着破布,又说不出来。 阿福在一旁解释道:“一打开麻袋这女子就叽里呱啦地骂个不停,太吵了就又给她塞上了。” 沈逸微微颔首,示意解开,阿福取下破布后,那月氏女子顿时破口大骂:“没想到你居然跟马匪是一伙的!” “马匪?”沈逸愕然道:“什么马匪?” 此刻周二虎突然从院外跑了进来,沉着脸附耳在沈逸身旁说了几句。 “什么?”沈逸挑眉道:“月珉带着一队人朝郡守府来了?” 周二虎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原本是月氏嫁女给乌孙氏的日子,但是送亲的队伍据说被马匪给劫了,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现在城中流传马匪将绑走的西域美人送给了少爷。” 这下好,不用那女子说,沈逸也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了。 那女子一听月氏来人了,立马有了信心,骂道:“我叔父来救我了!你最好放了我!” 沈逸瞥了她一眼,挥了挥手。 “你干什么?!” 月氏女子看见周二虎这个彪形大汉走上来,顿时惊慌失措,周二虎理也不理,塞上她的嘴,又装进了麻袋里。 沈逸负着手没说话,良平安想了一阵道:“老师,这事,多半是羌氏干的。” 呆萌的叶双凡挠头道:“羌氏又是啥人?” 可惜没人理他,沈逸朝良平安颔首道:“说说原因。” “结合情况,此事无疑是有人想陷害咱们,虽然有可能是月氏自己演的一出戏,但羌氏的可能性更大。” 良平安细细说道:“之前老师跟羌氏几次接触,让羌氏以为老师会帮他们,但老师坐看狗咬狗,羌氏的损失不小,见老师不出手,肯定是想通过祸水东引,逼老师跟月氏对立,如果郡守府加入,羌氏的胜率就大大增加了。” “按照老师教我的规律来判断,这次事件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羌氏,所以,必是羌氏无疑!” “不错,”沈逸满意地点点头,拍手道:“可以出师了。” 良平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拱手道:“差老师远矣。” “有进步就够了,何况进步这么快,”沈逸笑了笑,又瞥了一眼某些人,说道:“不像某些人,上任这么久连势力都搞不清楚。” 叶双凡眉头一挑,狐疑道:“我怎么怀疑你在说我?” “自信点,把怀疑去了。” 没过多久,郡守府的门房就来通报,月氏的族长领着人在门外求见。 沈逸整了整袍服,边走边道:“走,去会会月珉。” 郡守府门外,月珉领着人从骆驼或马上下来,站在郡守府外候见,表面上还算客气。 此时一名月氏族人从远处而来,跑到月珉身边道:“张别驾正在赶过来。” 月珉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未过多时,沈逸带着众人出现在郡守府门前,含笑道:“月族长,好久不见。” “郡守大人。”月珉微微躬身,拱了拱手。 沈逸隔空虚扶,笑道:“月族长太客气了,今日找本官是有什么事?” 月珉闻言也不拐弯抹角,沉声道:“今日是月氏与乌孙氏结亲的日子,可是,我们送亲的队伍却被人劫杀了。” 沈逸讶异道:“还有此事?谁干的?在本官的辖地干这种事,简直无法无天!来人!给我查!必须要给月氏一个交...” “郡守大人!”月珉沉声道:“有人说,新娘子,在郡守大人府上。” 自己说话被人打断,沈逸眼睛微微眯起,抬起的手也收了回去,盯着月珉片刻,淡淡道:“怎么会呢?本官怎么会派人劫杀西域人的送亲队伍呢?” “可是,确有这样的传言,”月珉道:“中原有句话叫空穴来风。” 沈逸负手笑道:“月族长对我们中原文化倒是了解的不少,不过月氏的女子,确实不在我这。” 月珉又沉声道:“我还知道,有个典故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逸眯起眼睛,淡淡道:“月族长这是说本官在骗你了?” “绝无此意。”月珉拱手道:“只是希望郡守大人能准我参观郡守府,也还大人一个清白,让民间不再胡乱揣测,以免坏了郡守大人的名声。” “清者自清,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沈逸淡淡说道,拒绝了月珉“参观”郡守府的提议。 此刻,月氏女子就在郡守府中,虽然沈逸如果要将她藏起来,不怕月珉能找到,但一旦同意让月珉进来,那就是露了怯,郡守府是谁说进就能进的? 月珉脸色一沉,此刻一阵马蹄声传来,别驾张括来了。 张括下马便道:“沈大人,我听说了,怎么会这样呢?” 沈逸没回答他,反倒似笑非笑道:“我观张别驾健步如飞,病好的很快嘛。” “呃...”张括微微愕然,旋即干笑道:“伤的不重,好的也快,不日便能帮大人分担政务了。” “不过,现在还是先处理月氏的事情吧。”张括别有深意道:“毕竟出了十几条人命,乌孙氏也在盯着。” “呵呵,十几条人命,”沈逸拍着手笑道:“好一个十几条人命。” 沈逸轻笑几声,忽而盯着张括,冷声道:“死了十几个番邦异族而已,张别驾就这么上心,本官查阅过往卷宗,死因不明的中原百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何不见张别驾如此热心呢?” 第733章 擅闯者杀无赦 “这...”张括再一次被沈逸说愣住了,心里暗道那些贱民一年到头也交不上几个税钱,哪有西域人的命来的值钱? 何况是月氏跟乌孙氏两个大族的人命,这可是出资帮他修华宅的大财主... “郡守大人扯远了,”月珉忽然出声,帮张括解围道:“中原皇帝曾下旨欢迎我们西域商人来中原行商,郡守大人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吗?” 话音未落,月氏颇带威胁地说道:“如果我们的人身安全在中原都无法得到保证,那我想也许之后就不会有这么多西域人来中原行商了!” 张括也打蛇顺竿上,故意凑近了沈逸说道:“沈大人,这月氏占着西宁乃至整个崇平税收的大头,他们要是走了,来年税收再降,咱们也不好跟朝廷交待啊...” 一时间,张括却好像是站在沈逸这一边,替沈逸的前途着想似的,然而实际上,还是在帮月氏树立得罪不起的形象。 沈逸差点气笑了,一把推开张括,嗤笑道:“威胁我?不愿意待着早点给我滚,谁求你在这做生意?你有骨气就滚出崇平去,谁不滚谁就是孙子,敢不敢?” 月珉跟张括没想到沈逸突然变脸,顿时呆立当场,满脸讶然! “话说的好听,什么不来中原行商,谁求你们了?”沈逸指着月珉,冷声道:“是你们!贪图中原的金银财物,像条狗一样的凑上来乞求中原的财宝!我告诉你,我天朝上国不是缺了你们就活不下去了!说白了,你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罢了!” “赚着大周的钱,还敢欺压大周的百姓,本官没收拾你,你居然还敢来我府上要人?我还就告诉你,今日即便崇平一分税收都收不上来,本官也绝不会看你们这群番邦异族的脸色行事!” “好!” “大人威武!” 沈逸一席话说完,周围路过的百姓都忍不住拍手叫好,郡守府里的第三营弟兄们,更是握紧了手中长枪,心中热血翻涌,顿感跟着这样的上官,真是不枉此生! 月珉的脸色越听越沉,十分难看,相比起来,前头的倒还算小事了。 如果没在郡守府找到人,月珉也会双手奉上好处,跟沈逸道歉,让双方都有台阶下,可现在沈逸一口气把西域人骂成狗,这场面就有些难看了。 最要紧的是,沈逸说的还真就是现实,中原想要他们贡献税收,他们也贪图中原的金银,走?中原亏了,那他们也亏了啊... “月族长,别往心里去,沈大人年轻气盛,年轻气盛,说话多少有些冲动了...” “沈大人,你也别太冲动,大家有话好好说,如果是误会,解开就是了...” 此刻,张括开始扮演老好人,两边各自劝着,十分热心。 然而不论是月珉还是沈逸都没理他,各自盯着对方,没人低下头来。 张括心里一急,他既不想得罪月氏,又不想让沈逸跟月氏起大冲突。 他最好沈逸能跟他同流合污,大家一起发财,哪怕他让几分给沈逸也没关系,反正再过几年他也该退了,回中原江南,买个大宅子,养十几二十房小妾养老,多么惬意.... “沈大人,正巧本官今日病愈,来郡守府向大人述职,不如就在郡守府中多坐一会...”张括开口说道,又瞥着月珉道:“顺便,也谈谈月氏的案子。” 月珉瞧见张括递来的眼神,四周扫了一眼,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知道张括是借机进入郡守府帮他找人,也知道现在这么多人围观,沈逸作为郡守为了保持威严不能让他进郡守府。 但张括作为别驾进入郡守府并没有不适合,也能给沈逸台阶下。 如果最终证实是一场误会,哪怕沈逸今日说了这样的话,月珉依然会在事后派人赔礼道歉。 因为,中原的蛋糕实在太大了,没有人愿意放弃... 张括见月珉答应先退一步,心里松了口气,现在就剩沈逸这边了。 “沈大人,此处人多口杂,咱们进郡守府谈吧...”张括一边作样往郡守府走,一边给沈逸使着眼色。 “滚。” 谁知,张括的“好心好意”却迎来冷声的一个单字,愕然抬头,看见的是沈逸不带一丝波澜的脸庞。 “啊....啊?”张括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逸冷哼一声,厉声道:“你这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废物,还算是大周的父母官?我看政事堂那帮老东西真是瞎了眼,派你这么个杂碎来做别驾!” “第三营!”沈逸将手一抬,大声喊道。 “在!”身旁的朱轩,身后的第三营弟兄,大声响应。 沈逸指着郡守府的门槛,厉声道:“没有我的准许,谁敢踏入郡守府一步,杀无赦!” “得令!” “噌噌噌...” 刀兵声四起,挎刀者拔刀,持枪者亮尖,一群从北境血腥战场上杀出来的弟兄如狼似虎般地盯着府门外的张括和西域族人,一个个神色不善。 月珉和身后的月氏族人被这气势惊地忍不住后退数步,早已是面沉如水。 张括也是一惊,旋即一甩袖袍,急声道:“沈大人,这可是桩大案、命案!若是这样传到京城,你待如何交代?” “莫须有之事,本官何须交代?”沈逸淡淡说道。 “证据指向郡守府,何谓‘莫须有’?”张括看出沈逸这是丝毫不给面了,阴沉着脸问道。 “张别驾所说的证据,是指城中的流言,还是这些上门要人的月氏族人?”沈逸眼神带着几分讥诮:“总不能流言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官以为,世上的真相,可不是靠流言找出来的,若是流言说张别驾死了,是不是明日张别驾就不能活着?” 张括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住心中的怒气,沈逸来时,西宁上下都对他十分客气,而今日,终于在沈逸的翻脸下撕开了这层虚伪的表象。 “第三营!”沈逸再度沉声一喝,厉声道:“我再重复一遍,擅入郡守府者,斩!” 说罢,沈逸目光扫过张括脸上,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包括崇平别驾在内!” 第734章 这是要反啊 “是!” 随着朱轩带头应是,他领着第三营的弟兄行出了郡守府的大门,刀枪齐出,列起阵来威逼着张括和月氏族人。 原本拥堵在府门前的月氏族人立刻后退数丈,郡守府门前顿时空出了一片空地。 这一次列阵,与刚才的对峙截然不同,乃是在北境战场上的迎敌战阵,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气,幽冷的兵器直指面门,散发出铁锈般的血腥味道。 张括愣住了,月珉呆住了,就连围观的百姓们都看傻了眼。 郡守府门前数丈的空地,却再无人敢往前跨出一步。 看着府门内沈逸面带森然杀机的脸,没人敢挑战他刚才下的这道命令。 尽管从心底里不敢相信,可大家却隐隐明白,这位年轻的郡守是玩真的,面前的兵士,真有可能对他们下手! “沈大人,你...你竟敢....你可不要自误!”张括脸色铁青,气得浑身直颤。 方才沈逸居然强调说“包括崇平别驾在内”,这威胁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逸依然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沈逸北境乱战里踩着尸体走出来,杀过纨绔砍过皇子!如今历千里至极西,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迈进这道门,我便敬他是条汉子!” 若从性别来说,在场的都是汉子,但要从胆量上来说,张括这边,还真没一人敢顶着刀兵做这个汉子。 “有能耐,你上京城请一道圣旨削了我的官,若没本事...呵呵。”话音落下,沈逸再不多说,领着众人转头进了府内,身影消失不见。 张括面色难看至极,呛声道:“反了,反了...这是要反啊!” 别驾既然是政事堂派下来的,有权力监察地方官员,今日沈逸这番作为,说是不尊朝廷,妄视法度也有可以说道的地方。 张括冷着声音,高声道:“来人!去请总督调兵来镇压!告诉他,沈郡守要反了!” 此言一出,张括忽然瞧见,对面的朱轩等人,面色都有些古怪。 “这呢!这呢!” 忽然,从郡守府内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叶双凡钻了出来,拍着胸膛道:“我在这呢!那个,我暂时没空,下次吧,下次...” 说罢,叶双凡又迫不及待地跟上沈逸,抛下张括等人不管,生怕错过什么好戏似的。 除了冷眼相对的第三营将士,郡守府门处,再无一人。 .... 携着点点飞沙的秋风吹过,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 张括当场傻眼,万没想到总督跟郡守蛇鼠一窝,通起来跟西宁的地方势力对着干! 回头一瞧,月珉冷哼一声,沉着脸转头离开,张括无奈,也只能转头跟上。 郡守府内,叶双凡快步跟上沈逸,问道:“是不是要开干了?!我啥时候上?” 沈逸无语道:“你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不能装些别的?” “有别的啊!” “别的什么?” “女人啊!” “....” “老师,咱们这样虽然解气,但是正如那月珉所说,正是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平白顺了羌氏的心意么?”跟在一旁的良平安,带着不解问道。 “我只是告诉他们,在崇平只有我威胁他们的份,绝没有人能威胁我,”沈逸冷笑一声,说道:“至于羌氏,顺意也只是暂时罢了。” 良平安眼睛一亮,说道:“老师要对羌氏出手?” 沈逸含笑说道:“既然他们想挑起我跟西域人对立,那就由他们做个榜样好了。” 叶双凡一听,再度赶上来道:“我啥时候上?” “看见我这房顶了吗?” “看见了,高是挺高,就是破了点该修修了。” “我觉得你可以从上面跳下来,看看你身子骨有多硬。” ..... 叶双凡不知道沈逸为什么一天到晚总盼着他出事,也不知道沈逸为什么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死法,还当他是个傻子似的以为他不懂那是自杀行径。 叶双凡恼道:“唉,你们老说什么月氏日氏,又出来个什么羌氏,到底是啥,不是要干西域人吗?” “干是迟早要干,”沈逸接过巧儿递来的茶杯,说道:“不过对付羌氏,暂时还不用你出力。” 叶双凡眼睛一亮,说道:“那干那个月还是日的,就用我了?” 沈逸没理他,而是朝良平安说道:“既然羌氏想祸水东引,咱们就开沟造渠,回给他们...” 开沟造渠,这还是当初良平安给沈逸投卷,用来治理焦陵水患的方法,听沈逸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郡守府前发生的冲突,不用有心人刻意传播,也在西宁城中不胫而走,得知了消息的羌氏族人,顿时笑的比春季花开还灿烂。 “族长,这下郡守跟月氏完全对立,不用咱们去求他,现在该他来求咱们帮忙了!” 曾求见过沈逸的羌贺说道:“新来的郡守,身边不过百余人,现在他不仅跟月氏对立,还跟张括翻了脸,张括盘踞西宁这么多年,那些官员都看他的脸色形势,现在郡守府可谓势单力薄,必须求助于我们!” 羌氏的族长淡然一笑,似乎成竹于胸:“现在,我们要稳住,得等他扛不住压力的时候再帮他,这样以后才能更好地控制他,传令下去,若是他来见我,就说我出门行商了。” “是!” “族长高见!” 月氏大宅,月珉脸色阴沉地坐在位置上,张括坐在左边位置,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个郡守看不透,也拉拢不过来。”良久,月珉忽然出声。 张括叹了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钱的人呢? 还是太年轻了,什么胳膊肘往外拐,那是外头有钱啊,不拐不行啊... 终究是年轻气盛,还谈什么节操?节操跟钱比起来算什么啊?有权自然要转换成钱啊... “你有什么好办法?”月珉再问,沈逸强行阻止的行为,无疑放大了他的嫌疑。 张括没出声,两人在这干坐了两三个时辰了,哪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光天化日闯进郡守府去。 张括起身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冷静冷静,明天我让杨博然去探探他的口风,郡丞他总不能不见。” 别驾可以不见,但沈逸总不能不管政务了,嘴上说的好听,明日不见杨博然,打的可是他自己的脸。 月珉没有说话,神色变换着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忽然有一名月氏族人跑进正厅道:“族长,郡守府派人来传话了。” 月珉眉头一挑,不待他说话,张括便自得道:“我就说,没有不喜欢钱的人,年轻人太气盛,事后就会后悔的。” 第736章 发难羌氏 张括自认为,沈逸此番必然是脑热冲动之后的后悔,派人上门求和来了。 毕竟月氏不仅是在西宁,在整个崇平都是大财主。 他说的也都是实话,崇平的税收大头就是几个西域氏族,其中月氏更是佼佼者。 沈逸就算不贪钱,也得贪前途吧? 那从政绩上来说,税收就是最直接的证明,如果沈逸一上任就逼走了月氏,导致崇平郡本就不多的税收再度大跌,那他的仕途还怎么走下去? 然而,同在一厅的月珉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当初沈逸来到月氏时,那副捉摸不透的模样是他亲眼所见。 别的看不出来,但他能看出来沈逸是一个极有主见,对任何事情都拿捏在手的人,那天谈话时月珉能十分清楚的感受到,两人谈话时一直都顺着沈逸的节奏在走,这是月珉面对任何中原商人乃至官员都没感受到的。 因此月珉断定,这样的人绝对与“冲动”二字挂不上钩。 瞄了张括一眼,月珉沉声问道:“他传了什么话来?” 前来通报的月氏族人道:“他说有咱们的人的线索了,让咱们晚上跟着他去领人呢。” “找到人了?”月珉愕然,站起身来惊讶问道。 月氏族人摇头道:“他只是说,让咱们跟着他们的人去找。” 张括闻言上前劝道:“这说明沈郡守还是将事情放在心上的,也确实没有动你们的人,今日月氏也做得过分了,上郡守府要人,这不是让沈大人难堪么。” 张括拍着月珉的肩膀:“我看事后,月族长还是登门致歉,大家重归于好,一起发财。” 月珉神色不定,目光犹疑,良久才道:“张别驾说的是,今日是我冲动了。” “不碍事,不碍事,”张括呵呵笑道:“只要大家能和和气气的就行。” 夜幕降临,按照约定的时间,月珉带人来到了郡守府,虽然沈逸没请张括,但张括还是十分热情地跟来了。 来到郡守府门前,便见今日那群与他们对峙的血勇兵士都已举着火把整装待发。 沈逸一身锦袍,骑在那匹格外夺目的踏霄上,见月氏族人前来,只瞥了一眼便抬手道:“走。” 沈逸径直离开,第三营兵士随即跟上,并未有与月氏族人打招呼的意思。 月珉自感失了面子,原本稍稍恢复的神色又有些阴沉下去。 张括在一旁劝道:“沈大人毕竟年轻,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傲气比月族长只高不低,想必是还没消气,他不懂事,月族长你可不能不懂事啊。” “哼。”月珉冷哼一声,拔马跟上,未曾多言。 一行人约莫行了一刻多钟的功夫,便来到一处大宅,这地方众人都十分熟悉。 此刻沈逸骑马立在宅门前,月珉惊愕之余赶上去道:“人在羌氏手中?” 沈逸瞥他一眼,并不答话,颔首说道:“朱轩,你去叫羌氏的族长出来。” “是!”朱轩应了一声,挎着大刀就迈入羌氏华宅之内。 “其余人,分散包围羌氏大宅!” 一声令下,百余名第三营兵士散开,围住羌氏的华宅。 羌氏族人见了这么大阵仗有些慌神,早跑去通报族长羌大富了,羌大富此时还正在享用丰盛晚餐呢,突然就被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族人打断了。 “什么?官府跟月氏一起来了!?”羌大富听了通报豁然起身,眼中满是错愕。 大富这个名字,是他来到大周以后入乡随俗取的,现在虽然还没有大富,但只要赶走了月氏,那就指日可待了。 前期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郡守府和月氏起了冲突,可还没等高兴太久,到了晚上新任郡守却又和月氏一起上门来了! 难道这么快就查到是他们干的了? 羌大富心中犹疑,但心想反正人不在我这,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就去会会这位新任的郡守! 其实计划出的差错不止一点半点,羌大富原本还打算要闭门不见几次,可话刚说了几个时辰,沈逸便上门了,还给他一个不得不见的场景。 刚刚走出正厅,迎面就撞上了进来的朱轩。 羌大富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摆手道:“来了来了。” 谁知朱轩步履不停,反而大步向前,一手抵在他胸前制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羌大富脚步停住,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轩冷笑道:“在见大人之前,我想羌族长应该先去你的厢房看看。” 羌大富一愣,旋即沉着脸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羌族长看看便知。”朱轩不动声色,淡然说道。 羌大富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听朱轩的,转头朝后院走去,而朱轩就待在原地,并没有跟来的意思。 越往后院深处走,羌大富就越感觉不对劲。 静,太安静了! 走到自己的厢房时,羌大富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该待在这里的羌氏护卫,一个都不见了! 咽了一口唾沫,羌大富一步一步地朝厢房走去,当他的脚步渐渐接近之时,厢房之中忽然点燃了灯火! 羌大富吓了一跳,细想片刻,还是推门而入。 “你好,羌族长。” 一道带着笑意,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惊出了羌大富的一声冷汗! 转头一看,自己的厢房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遭一刀封喉的尸体,屏风外的名贵石楠桌旁,坐着几个男人,说话的似乎是那位最年轻,带些书生气的年轻人。 看着地上尸体,羌大富惊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羌族长别着急,咱们坐下慢慢谈。”良平安脸上含笑,指着桌旁的一张空凳子说道。 在旁边擦拭着宝刀的叶双凡微微撇嘴,今夜来干这种翻墙头的事让他颇不得劲,他认为就该从大门里杀进来,那才显得威风! 另一面,看着眼前微笑的良平安,叶双凡直感觉看到了另一个翻版的沈逸,这老师带出来的徒弟,也太像了吧? 羌大富站在原地犹疑不定之时,背后却遭人推了一把,转头一看房门又被关上。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羌大富身后的马杰冷声道:“过去,坐下!” 第737章 生意人的交易 此刻羌大富孤身一人,但心道安全应该无虞,不然对方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 作威作福这么久,自有西域大族的气魄,羌大富定了定心神,走到桌旁坐下。 “你们是官府的人?”羌大富貌似镇定,沉声问道。 “当然,”良平安应了一声,随即又摇头道:“应该说,我们是郡守府的人。” 搞不清楚郡守府和官府又有什么区别,羌大富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老师说,羌族长的礼物太贵重了,他收不起,特意派我们几个来还给羌族长。” 良平安自顾自地倒茶,抿了一口后笑道:“老师还特意吩咐,羌族长怎么送的礼,我们就怎么送回来。” “哗啦” 叶双凡一腿踹倒屏风,露出了后面的名贵木床,床上躺着一名被绑着嘴的西域女子,正是那出嫁却被劫走的月氏族女。 那月氏女子看到羌大富的脸,顿时露出一种“我懂了”的表情,眼中恨意十足。 羌大富大吃一惊,慌忙辩解道:“这是谁?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只要你听清楚就好了。”良平安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道:“你们进不了郡守府,我们却能随意进出羌氏大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羌大富脸上阴晴不定,面色不大好看。 良平安含笑道:“意味着老师如果要取你的命,易如反掌。” 羌大富暗自咬牙,想喊人来,却知道就算真喊来了人,自己也一定会先死。 “你们想干什么?”羌大富目光扫过几人,有些紧张。 “羌族长是生意人,很巧,老师以前也是生意人。”良平安笑道:“所以,我们替老师来跟羌氏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羌大富问道。 “从今夜起,羌氏就是老师的一条狗,最忠实的狗。”良平安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没多少客气。 羌大富微微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就算是郡守,也太猖狂了!当我羌氏好欺负吗!” “别急,我还没有说交易的条件。”良平安招招手,示意羌氏坐下说话。 “想必羌族长已经知道外面的情况了。”良平安指了指窗外,说道:“这次交易,老师给了羌族长两个选择。” 羌大富没有说话,沉着脸盯着良平安。 “第一条,选择归顺老师,老师可保羌氏今夜无虞,日后,也可在某些方面帮助羌氏对抗月氏。” 良平安伸出两根手指:“第二条,羌族长觉得羌氏不好欺负,选择顽抗,那么老师就带月氏进来搜人。” 指了指床上的西域女子,良平安接着说道:“这个人若是被搜出来,不管是大周律例,还是月氏,都不会放过羌氏。” 羌大富面色难看至极,越听越是阴沉,眼下,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他若是不答应,官兵进来搜人,搜到了这女子,就算是在羌氏的大本营,也绝对拦不住官府和月氏的联手! 而且他们都是站在道理那边,羌氏就算有苦都说不出! 良平安道:“老师本来打算用柔和一点的办法,但是羌族长的性子似乎比较急躁。” “那不是我们干的!”羌大富咬着牙道。 “那已经无所谓了,”良平安摇头道:“反正如今摆在羌氏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不用良平安说,羌大富也已经极度后悔了,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以为官员会讲点规矩,没想到是一点也不讲啊!连证据都不要,直接就咬定是羌氏做的! 这就和沈逸当初面临的局面一样,月氏族女在府里,人一旦进来,就是跳进广陵江也洗不清了。 而相比之下,羌氏并没有沈逸的魄力,敢拦着门外的人不让进来,于是只能陷入被动。 良平安适时道:“忘了告诉羌族长,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一刻钟之后,我保证外面的人会冲进来。” 羌大富面色再变,已然没办法再难看一些了,双拳捏的快要爆裂了一般。 叶双凡拎着宝刀拍桌而起:“跟他废什么话!答不答应?不答应小爷一刀赏你个痛快!” 羌大富瞄了一眼叶双凡手上寒光闪烁的宝刀,眯了眯眼,暗吞一口唾沫。 “老师常说,时间是不等人的,这世上比钱权都珍贵的就是时间....”良平安抿着茶,挑战着羌大富的心理防线。 “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 羌大富眼神闪烁,面上神经微微抽搐,似在挣扎,待良平安微微摇头,正要起身之时,他终于长叹一声,面色颓唐。 “羌氏愿为郡守大人效犬马之劳!” 有气无力的话语,昭示着羌氏的低头。 良平安满意点头,说道:“这才像话。” 羌大富有气无力,坐在那腰身弯了半截,对于此次自己挖坑自己跳的行为后悔不已,正在努力回想这是哪个不成器的东西提出来的主意。 “忘了提醒你,”良平安忽然指了指月氏女子,接道:“往后,我们每天都会派人前来查看,羌氏要保证她一直活着,若是死了或是不见了,你知道后果....” “不要妄想杀了她带出去,我们无时无刻都会派人盯着羌氏大宅...” 羌大富双眼一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扑灭,只要这月氏族女一直活着,那就一直是个威胁,是羌氏在郡守府手上的把柄!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良平安拉起羌大富,在他手臂上缠了一条红绸带,劝慰道:“高兴一点,羌族长,你又没有绑走月氏的族女,干嘛耷拉着脸?笑一笑,去见我的老师。” 羌大富听了,憋着气鼓着劲,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在众人目视下走出了厢房。 走到前院,朱轩看了一眼羌大富,并未说话,带着失神落魄的他往门外去了。 “还不见过大人!”行到门外,朱轩沉声喝斥失神的羌大富。 羌大富如梦方醒,抬头望了一眼端坐汗血宝马之上的锦袍贵公子,咬着牙关,拱手道:“见过郡守大人!” 第738章 给你脸了 见到羌大富手上那条红绸带,沈逸就知道良平安把他安排的事情办的很漂亮。 脸上微微一笑,沈逸抬手点道:“陈老三,你带弟兄们进去搜。” “是!” 十余名第三营的弟兄涌入羌氏大宅,而羌氏族人看着族长并无反应,也没去阻拦。 沈逸骑在马上,淡淡道:“本官接到消息,说羌氏与月氏送亲队伍被劫杀一事有关,为了秉公执法,只好委屈羌氏接受检查了,羌族长不会不配合吧?” 羌大富顿了顿,瞥了一眼一旁眼神几欲喷火的月珉,拱手沉声道:“不敢!” 沈逸微微一笑:“很好,本官就喜欢你这种听话的人。” 这话听在羌大富眼里,却让他想起了良平安那句“最忠诚的狗”,面色一时间变的有些不太好看。 这表情看在月珉眼里,便让他觉得是羌大富怕了,月氏族女真在羌氏府中! 不到一刻钟,也就约莫半刻钟的功夫,陈老三便带着在府里闲逛了一会的兄弟们出来了。 “启禀大人,没搜到!”陈老三行至沈逸面前,抱拳说道。 沈逸淡淡道:“嗯,看来是误会,传令,收兵回府!” “是!” 列队集合的传令响起,分散包围羌氏大宅的百余名第三营将士迅速集结,列成齐整的队伍等待跟随沈逸回郡守府,光这一手就惊的月氏族人与张括不轻。 羌大富松了口气,而此刻月珉却不服了。 “郡守大人,这就算了?!”月珉纵马赶至沈逸身边,急声问道。 沈逸瞥他一眼道:“来也来了,搜也搜了,你还要怎样?” 半刻钟的功夫,这就叫搜了?喝杯茶都比这久吧? 月珉沉声道:“郡守大人至夜里派人请我们来,难道就是这样办事,虎头蛇尾?” “人不在,我总不能变个人出来交给你们,这样岂不是对羌氏不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陷害羌氏呢。”沈逸摆手说道,又看向羌大富:“羌族长,你说是不是?” 羌大富哪有辩驳的余地,只得咬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低沉道:“是!” 月珉面色难看,雷声大雨点小,亏他还以为沈逸是想修复关系,到头来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来人!进去搜!”月珉将手一挥,示意月氏族人往羌氏大宅进。 羌氏与月氏本不对付,月氏要强闯,他们当然不让,顿时两方的护卫对峙在一起。 羌大富一急,忙向沈逸投去目光,不是说好保羌氏无虞的吗? “站住。”沈逸不紧不慢地开口,淡淡说道:“你月氏不过一西域氏族,无职无权,谁准许你强闯民宅?” 月珉沉声道:“郡守大人,可是你自己说消息证明人在羌氏!” “笑话,本官已经搜查了,证明人不在,消息有误而已,就像今日的流言一般,不过无端猜测罢了。”沈逸淡淡道:“如今你再闯,可就是私闯民宅。” 月珉沉声道:“郡守大人要替羌氏出头?” “何来出头,本官只是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罢了,”沈逸将手一抬,沉声道:“本官身为崇平郡守,谁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犯法,本官断然不会放过他。” 说话间,第三营的弟兄纷纷做好准备,大有将月氏族人一网打尽的态势。 张括见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凛冽起来,急忙道:“冷静,冷静...这样,我带人进去再查查看...” “你?你又凭什么?”沈逸盯着张括,冷冷道:“难道本官代表不了官府吗?” 张括愕然道:“当然是能代表的,只是...” 沈逸沉声道:“那你是信不过我第三营弟兄办事的能力了?” “嗯!?” 百余名兵士,齐齐发出一道质问的声音,眼神剐在张括身上,惊的张括连退数步,再不敢提进羌氏的主意。 沈逸冷哼一声,说道:“羌族长你放心,只要你不犯事,本官是会保护你的合法权益的,你可明白?” 羌大富眼看沈逸真跟月氏对着干,心里多少有了些慰藉,现在把柄在人家手上,还能说什么?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大人公正!” “嗯。”沈逸满意地点点头,一勒缰绳,就要驾马离开。 “你不能走!”月珉气愤不已,一把拽住踏霄的缰绳,怒声道:“你这是在耍我月氏!” 沈逸眼神一凛,眉目含霜,手在腰间一抽,鞘间宝剑出鞘,如电一劈! “啊!!!” 一声惨叫,月珉整条手臂被一剑斩断,人疼的坠下马去,那只手的手指还紧紧抓着踏霄的缰绳挂在上面,甚是渗人。 沈逸使剑尖挑开缰绳上的断臂,冷声道:“看来本官还是太给你脸了。” 断臂坠地,张括与月氏族人大吃一惊! “可恶!” “你敢伤族长!” .... 月氏族人群情激愤,咆哮着上前,要为月珉讨个说法,而第三营的将士立刻在朱轩指挥下列起战阵,针锋相对逼退月氏族人。 “啊!啊!!!” 月珉捂着断臂伤口,疼的直在地上打滚,惨嚎声一阵接一阵。 “在崇平,路是本官划出来的,规矩,也是本官定的!”沈逸收剑,冷冷道:“告诉你们,以往的舒服日子,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本官让你们走哪条路,你们就必须走!跟我讨价还价,这就是下场!” “羌族长,谁擅闯你民宅,尽可来告诉本官,本官一定秉公执法!”沈逸最后留下一道吩咐,勒马一声:“驾!”。 远处,一道阴影中的身影望着沈逸朝这边离开,也收起了身形... 随着沈逸离开,羌氏大宅门前只剩几个留下的第三营弟兄,以及张括和月氏族人。 羌大富此刻心中化悲痛为欣喜,只要能赶走月氏,那就是好的! “几位壮士,不如到府中稍作歇息?”羌大富望着留下来的第三营将士,知道这是沈逸在保他,热情地拍着马屁。 而那几名将士根本看都不看他,让羌大富自讨了个没趣。 不过他也不气馁,大声吩咐族人道:“来人!拿些上好的茶水来给这几位壮士解渴!” 张括看羌氏俨然已经跟沈逸走到一条道上去了,心下叹气,看了一眼被月氏族人扶起来的月珉,脸色难看道:“先回去吧!” 第739章 杀心 “老师!” 郡守府里,良平安等人已经先沈逸一步回来,良平安上前牵过踏霄的缰绳,恭敬行礼。 沈逸从马上下来,笑道:“办的不错。” 这是良平安第一次执行单项任务,从结果来看进展的不错。 良平安毕竟年轻,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叶双凡在一旁撇嘴,说道:“这个羌氏,不收拾他们啊?” 良平安闻言立刻道:“那就要看他们识不识时务了,只要听话,未必不能留着。” “那那个月氏呢?”叶双凡又问。 良平安没说话,将目光递向沈逸。 沈逸淡然道:“梁子已经结深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叶双凡一听来了精神:“啥时候开干?” 沈逸摇头道:“不急,月氏能坐头把交椅,必然不简单,光靠我们本来的弟兄未必够用,先把军心收齐了。” 月氏大宅。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伤口经过包扎的月珉血是止住了,但是失臂之痛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有心理上的。 此刻他半躺在那,心里对沈逸已是恨之入骨。 “冷静,冷静一点....”张括还在一旁劝着,想着做和事佬,两头不得罪。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月珉用仅剩的一只手指着张括,破口大骂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只想一人掌控崇平!这样下去不止是月氏,你也会被架空!没你的好下场!” 张括愕然道:“不会,本官毕竟是政事堂派下来的别驾。” 月珉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张括也不想想,他何时在沈逸那受到过别驾的待遇? “他想除掉西域氏族!”月珉咬牙道:“你不想想,你这么多年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抹除了我们,他还留的下你吗!你那些罪证若是被他掌握,谁都保不了你!” “这...”张括的神色慢慢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至今沈逸和西宁官员还保持着明面上的客套,并没有要大清洗的意思,可难保将来... “只有杀了他,一了百了!”月珉眼神阴沉,狠声说道。 “这...”张括略微犹豫,未下决断。 “只要将他引出城,装作马匪做的就行了!”月珉沉声道:“我们来出人,你不用插手。” 张括松了口气,又道:“但是他身边那些军汉据说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不好对付。” 月珉沉声道:“这不用你管,我会派人从大月国带人来,加上我们现在的人手,绰绰有余!” 张括闻言稍稍放心,月氏全称是大月氏,张括还知道,他们是真有大月国皇室的背景! 因此他才跟月氏走的这么近,哪怕将来东窗事发去不了江南,他也可以跑西域去... “有边军在,就算调人也进不来太多。”张括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犹豫道:“我看那总督跟他走的很近,如果守军插手,人手断然不够。” “哼,那就分裂他们!我看那个总督,不像什么聪明人!”月珉冷声道:“男人总有喜欢的东西,不是钱,就是女人!至于那些守军,他们还靠我们吃饭呢!” ----- 别的先不说,崇平守军的粮饷问题,暂时不需要月氏关心了。 洪安去崇平外的沈氏商号调粮,此刻还在路上并没有回来,崇平守军的粮饷,目前属于要精打细算着下锅的局面。 不过没过几天,大批大批的粮食,就送到了军营门外,陈亦被叶双凡招呼着带人去营外接粮食的时候还愣了愣,见到辕门外一车一车的粮食,简直难以置信。 而另一边,他们的总督正和郡守大人说着话。 陈亦快步奔上去问道:“郡守大人,这粮食是您弄来的?” 沈逸回头瞧他一眼,点了点头,接着朝叶双凡说道:“一切操练,按第三营的标准再升一档,现在条件比当初要好,操练质量也要跟上。” 当初出征时,第三营的营地不大,人数也不多,若是进行攻防或是战阵演练,形不成规模,很多小毛病其实都没能来得及发现,便匆忙上了战场,到最后,五百个兄弟只剩下百余。 而现在两万多号人全归叶双凡管,整个军营都在他手里,想上山上山,想对练对练,上天入地也没人管他。 此刻补给跟上了,战斗素质也必须同步跟上来。 叶双凡拍着胸膛道:“放心放心,我肯定把这帮小子练熟了。” 陈亦在一旁,突然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逸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叶双凡一个人来,吩咐道:“让朱轩领一队人辅助吧。” 陈亦转头看了一眼站的笔直的第三营队列,暗吞了一口唾沫,心下感觉压力大增。 以前叶双凡跟沈逸说过,因为地方守军基本不面临战事,操练基本上是七天一练,而崇平守军更夸张,因为粮饷跟不上,他们的操练周期,已经放宽到半月一练。 现在沈逸来了,这规矩就必须要改了。 陈亦运粮时,看着那些包装,狐疑道:“大人,这包装看着怎么像是羌氏粮号的粮食?” 沈逸点头道:“是啊,本官调的粮食还没到,但练兵刻不容缓,本官只能自个掏钱,先买了粮食供上。” 陈亦闻声一愣,郡守大人自掏腰包买粮食给他们? “卑职必不负大人期望,带领弟兄们刻苦操练!”陈亦神色动容,抱拳说道。 “不是辜负我的期望,”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本官身为崇平的父母官,做这些是应该的,而你们保护的是崇平的百姓,护的是大周的疆土,你应该说不辜负百姓们的期望才对。” “你们要谨记,这些粮食都是咱们大周百姓用双手种出来的,你们吃着他们的粮食,看见他们被西域人欺压,知道该怎么办吧?” 陈亦轻咬牙关,抱拳大声道:“卑职谨记!” “嗯,去吧,调齐士兵,等候检阅。”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陈亦去了。 叶双凡在一旁撇嘴道:“我怎么感觉你连我的官也当了呢?” 沈逸瞄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你要把你那份俸禄让给我不成?” 第740章 崇平练兵(求一下银票) 运到军营的粮食,确实来自羌氏的粮号。 大部分的西域人,都是拿西域的珠宝或是特产到中原卖成金银、丝绸、茶叶等物,再回到西域转手一卖,再赚一笔,盆满钵满。 也有人看中了崇平郡缺粮这个商机,利用到中原行商的机会换成粮食,再拉到崇平来高价售卖。 而崇平许多人都在西域氏族的产业里做工,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最后拿到工钱还没捂热,就要再还回去用于购买粮食。 到最后,很多人被西域氏族压榨一个月,最终只换回了不等价的粮食,西域氏族左手出右手进,资本家的嘴脸,比周扒皮还扒皮数倍。 而这些粮号之中,羌氏就是其中比较大的一家。 自那日强行让羌氏臣服之后,没过多久沈逸就派良平安带着人去羌氏粮号买粮。 名为“买”粮,只是为掩人耳目,实则沈逸一分钱都不会出,而羌大富见了良平安,哪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当日沈逸留人在羌氏大宅,羌大富别提多热情,可真到了要割肉的时候,羌大富的脸就耷拉下来了。 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想,此刻都只能配合沈逸,于是羌大富只能带着三分情愿、七分不肯,眼看着良平安带着人将粮号的粮食搬的一干二净。 但此事不为外人知,在崇平守军看来,这就是沈逸为了让他们脱离西域人,情愿自己花钱从吸人血的西域人手上买粮食给他们供给。 想来,一定被坑了不少钱吧! 因此,难得放开了吃的守军将士们,都从心底感谢沈逸。 不仅是让他们吃饱,还让他们知道,新上任的郡守和总督,手腕很硬,不屑与西域人同流合污,敢于针对西域人,这让他们大为振奋! 参军的汉子,哪一个心底不带些热血?看着同胞被西域人欺压,在西域人面前低声下气,谁人不咬牙切齿!? 等着军中将士们吃完了一顿饱饭,沈逸才让叶双凡召见了军中的数十位校尉级将领。 在装模做样的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训话之后,实在词穷想不出话来的叶双凡,直截了当地把大权抛给了沈逸,这个坐到一边,喝茶看戏去了。 沈逸稍稍抱拳,说道:“朝廷自有法度在,本官只有一句话,胆敢以身试军法者,绝不宽贷。” 由沈逸与叶双凡以及良平安几人通过连日开会,亲手制订出来了全新崇平练兵方略,方才已由叶双凡简要说过。 而军法上,也由沈逸改进,除了适用在第三营的铁令之外,也另有改进。 别的且不说,朱震山的威远军军法里头,就有二十四斩,全是一碰就要杀头的重罪。 鉴于目前崇平守军松散的军纪,军法杀头的罪过很少,而挨军棍的军法,则多如牛毛。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由松到严的适应期,过了这段时间,别说二十四斩,沈逸甚至制定出了三十六斩,等练成了、练熟了,这三十六斩的军法,也会正式施行。 “功名但在马上取,本官的训练方式,格外的与众不同,你去和兄弟们讲清楚,无法适应的,随时随地可以退出,崇平守军不是混饭吃的地方,不留孬种。”沈逸将手背在身后,颔首吩咐了陈亦。 陈亦心里憋了一口气,当即朗声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卑职敢打包票,弟兄们都不是孬种!” “那好,现在,传本官的命令,伍长以上,全部集合。”沈逸淡淡的下达了第一道军令。 “喏。”陈亦毫不迟疑地执行了沈逸的军令,把除了校尉以外的一大批什长,都叫到了沈逸的身前。 “参见大人。” 应召而来的将官们全都向着叶双凡以及沈逸行礼,这么多人,营里已经站不下了,只能来到外面的空地。 沈逸淡淡说道:“因为本官的训练方式有别于其他的官军,所以暂时免去你们所有人的官职,从头练起,尔等可愿意?” 这一次沈逸所图甚大,历史性的机遇已经摆在了这些人的眼前,就看他们抓不抓得住。 “啊....” 沈逸的安排,令众人一时间难以理解,所有人都是一步一步熬上来的资历官职,一下全打成小兵,这种落差不是很容易接受。 陈亦在众人的眼色催促下,只得硬着头皮拱手说:“大人,您这是何意,卑职不太明白。” 沈逸也懒得多作解释,淡淡地说道:“放心好了,只要踏踏实实的跟着本官,好日子肯定在后头。” 解释也就到这里了,沈逸也懒得多说,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强扭的瓜不甜。 陈亦心里重重的一叹,现在好日子刚有盼头,此刻离开军营,不是瞎了大眼? 这位郡守也实在太狠了一些,上来就要把所有人打回原形。 陈亦转头去看叶双凡,想看看他的反应,却见叶双凡一碰到他的眼神,就扭过头去,甚至,还吹起了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人愿听大人调遣。”陈亦把眼一闭,横下一条心,心下决定相信这位铁手腕的郡守一次。 从卑职到小人,陈亦自称上的变化,俨然昭示着他的意思。 领头的都主动缴了枪,剩下的这些校尉什长就更不用说了。 “小人愿听调遣。”不管心服了没有,至少一众小将官们的嘴巴是服了软。 沈逸见众人这么听话,心里倒有些遗憾,少了立威的机会啊! 他这次为了练出更精的兵,带来了好几十个全程参与过练兵的第三营将士。 杀过人的老兵,其意义根本不需赘述,一个个都是顶顶的,足以称的上沈逸的心腹! “列队!” 伴随着沈逸一声令下,第三营的将士用力并拢双腿,脚后跟猛的一碰,眼中热泪盈眶。 自从北境战场上退下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操练了,此时再度列起熟悉的队列,难免想到那些,曾一同经历魔鬼训练,此刻却已不在身边的袍泽兄弟。 数条充满着杀气的笔直队列,刹那间,展开在了陈亦等人的眼前。 “啊...” 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很多人喘不过气来,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 沈逸满意的一笑,尽管有些日子没有练了,可是第三营的水准,却没有降低多少。 士兵素养的养成一旦形成习惯,即使稍有荒疏,也很容易就恢复过来。 “以什为单位,各自挑选自己的待训士卒,解散!”沈逸言简意赅的下达了训练军令。 “是!”老兵们异常兴奋的四散开来,根据以前的训练条令,开始撒网捞人,照沈逸的吩咐,每个第三营的小兵到了崇平守军,都有像沈逸那样训人的机会。 这就像前世部队里不成文的规定,新进营的新兵,都会受到老兵的“特殊待遇”。 娘的,老子当初吃的苦,要让你们这些新人统统尝一遍! 一时间,守军大营里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沈逸挥手把陈亦招到身前,板着脸说:“从现在起,你们听叶双凡和朱轩的指挥,凡是不听指令的,一律撵出军营。” “这个....是....”陈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俯首听命。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沈逸有意识的把军营的原有编制打乱,目的就是想加快训练的进度,组建起合格的新军。 当初训练第三营,沈逸最头疼的是没有帮着训练的人可用,凡事都需要他一个人亲力亲为。 现在沈逸有上百个老弟兄可用,由他亲自管理这些老弟兄,然后把士兵们一股脑的交到老兵的手上,训练的效率肯定会提高许多倍。 安排好一切之后,沈逸又交待了叶双凡一番,这才转身离开了大营。 此刻,月珉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看着从中原行商回来的商队,沉声问道:“确认没搞错?” 月珉面前的一位月氏族人点头道:“绝对没搞错,他在中原很有名气,我们运回西域的那种酒,就是他产的!” 月珉手上拿着的,是他让人搜集的沈逸的资料,从得知沈逸上任的第一天他就让人去办了,只是此刻才拿到手。 望着手上的一叠资料,月珉方才明白为什么那人并不靠拢西域氏族,为什么送金子给他都没用。 人家他娘的压根就不缺钱!他的钱比整个西宁城所有的西域氏族加起来的都要多的多! 也就张括那个蠢货还在疑惑哪有人不喜欢钱,人家不是不喜欢钱,人家光数钱都能数到手断了! 当初送的那点金子看上去很多,还真未必能入人家的眼! 此刻月珉也无比确信,靠钱是绝对拉拢不了整个新任郡守了。 解决的办法...唯死而已! 【作者题外话】:银票掉的厉害,兄弟们顶一顶 第741章 京城传言 练兵的过程,总是枯燥而又乏味,每次沈逸来到军营,听到的总是呜呼哀哉的惨呼声。 尽管陈亦当初万分自信崇平守军没一个是孬种,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失算了。 因为采取的是比当初第三营接受的还要更残酷的操练,一向军纪涣散的崇平守军真就有人忍不住想要退出。 崇平的守军,想来混饭吃而不是求功名的人,其实也有很多。 他们就是看准了西境和平没有战事,西域人虽然欺压百姓,但欺压不到军营里头来,这才前来参军。 在这种高压训练下,吃不消想要退出的人着实不少。 而沈逸言而有信,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 只要是想退出的,全都应允,而且革除兵籍之后,不用被刺字,可以以平民身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只是薪酬军饷,就不要想拿了。 在这个时代,逃兵被抓到,是要在脸上刺字的,受不住操练的强度想离开军营,行径与逃兵无异。 而沈逸大开先河,宁可麻烦自己向朝廷交待,也要免除这一项刑罚,一下子又多了不少想要退出的人。 沈逸无一例外,全部点头同意,只是告诉这些人,此刻退出,以后绝没有再加入的机会。 到了最后,退出的人数竟高达数百人。 当初叶双凡实测,崇平守军为两万一千两百七十七人,这退出的人一离开,留下的守军数字恰好与两万一千相差无几。 于是沈逸再下令,将全军原本大数的分营重新编排成与威远军看齐的五百人一营,单独留一个千人加强营,分崇平守军总数四十一营。 对于那些退出的人沈逸并不感到可惜,现在查出了鼠辈,总好过等上了战场出现逃兵影响大局,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当初见过的那些什长以上的将官并无一人退出,统统都在咬牙坚持着。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只要上面的不怂, 在放走了想离开的人后,沈逸立刻做了一件让他们当场后悔的事——散财。 凡事留下来的兵士,每人可领二十钱“训练补贴”,因为沈逸的特殊制度,此刻守军内暂时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人人平等,人人都能拿到二十文钱。 那些刚离开辕门的怂兵,转头就听到营里的欢呼声,等打听清楚才知道沈逸大发散心的举动。 要知道在人均吃不饱饭的西宁,二十文钱已不是小数目。 立刻有人回头认错想要归队,但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出了这道辕门,再无回头的机会。 二十文钱对沈逸来说虽然不多,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但是两万多个二十文钱,也着实够沈少爷记上半个时辰了。 在实打实的奖赏之下,崇平守军操练的热情愈发高涨,军营里的呼喝声每日都从清晨一直嘹亮到晚上... 而不在军营中的时间,沈逸也没闲着,他带着良平安着手研究人工硝石。 从收集粪便、制作发酵便坑到今日已经过去许久,再经过了反复的试验,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之后,第一批人工硝石正式宣告制成,当晚沈逸兴奋地折腾玉钗到半夜,差点没把床整塌了。 硝石有了着落,黑火药的原料就有着落了,除了土制炸弹之外,开发更精良、威力更大的火器装备,也正式列入了沈逸的计划表之中。 于此同时,离开崇平调钱调粮的洪安也终于回来了,除了大米和银钱之外他还带回来一堆肉食,这是沈逸特别强调,用来改善军中伙食的。 崇平守军的供给,开始朝当初第三营令其它威远军都眼红的配置看齐,此事之后,崇平守军操练的效率越发高了起来,无论是战斗素质还是军事纪律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步着。 而除了粮食,洪安还带回来一个特别的消息。 “听外头的传言,在康王娶亲之后,陛下似乎有意给端王也安排一桩婚事。”洪安站在沈逸面前,说着从崇平郡外听到的消息。 “嗯?端王?”沈逸微微挑眉,端王比康王还年长几岁,此刻康王迫于无奈之下娶了西域女子,周帝给端王再寻个王妃倒也无可厚非。 沈逸道:“有没有女方的消息?” 洪安犹豫片刻,又道:“据说....是少爷您的表姐。” 沈逸愕然道:“我?表姐?” 沈逸自己都不知道,他哪里冒出来一个表姐,这不是瞎胡....等等.... 沈逸忽然想起,刘家有两个兄弟,到了下一代,却只有刘彦一个男丁,而刘伯宏.... “难道....” 洪安点头,沉声道:“是刘伯宏刘大人的女儿。” 这下沈逸皱起了眉头,刘伯宏的女儿他未曾见过,但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确实是他的表姐。 而刘伯宏不同于刘璟升,一直对他很不错,若是真跟那被他砍了一刀的大傻子结了亲....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沈逸蹙眉道:“亲事成了?” “只是传言,倒还没听说已经完婚了。”洪安摇头说道。 沈逸略作思考,说道:“派人去京城探探消息。” 洪安应声退下,沈逸则再度陷入思考。 其实此刻他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事,刘伯宏有麻烦,他面前的烂摊子同样没收拾清楚。 这段时间他一直关注着的其实是月氏,因为在还未完全统合崇宁守军和西宁官场的这段时间,足可称他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月氏想方设法的捣乱,也确实能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跟月氏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断然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性。 沈逸也一直派人盯着月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月氏这段时间除了正常的行商走货之外,却一直没有什么异动,就像认怂认栽了一般。 沈逸不相信月氏会认怂,他也不会放弃收拾月氏,崇平守军进步的越快,铲除月氏的日子也就越近! 月氏大宅。 “族长,我们的人到了,都在城外乌孙部那等着!” 只剩一条手臂的月珉听到通报,阴沉着脸站起身来,朝城外而去。 第742章 英雄救美 练兵的日常依旧,“名不副实”的总督叶双凡起初也十分热心地操练营中的兵士,但时间一久,也颇觉没劲。 尤其是在守军的军事素质直线上升之后,叶双凡感觉自己都没啥地方可以帮忙了。 于是他提出一对一帮校尉们“加练”。 刚开始,从军已久的老兵油子们还怕伤了这位年轻的郡守,纷纷推脱,实在推不开了要打,拿上刀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给总督大人留点面子。 然而真干起来之后,所有人都见识了威猛霸道的叶家刀法,在第九名校尉光架刀都架的双手脱力之后,再没人答应让叶双凡帮着“加练”。 一打起来叶双凡就直接上头,没人吃得消。 “我突然想起我今天还有趟越野没跑...” “我还得加练战阵...” “我...呃...我婆娘快生了!总督大人我请假出营!” 各种各样的花式理由层出不穷,热情的叶双凡遭到属下的无情拒绝。 陈亦都看不下去了,忙劝道:“总督大人,弟兄们练了一天了实在是没什么劲,沈大人说过要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一听是沈逸说的,叶双凡当即老实了,悻悻地收了刀,撇嘴道:“真没意思,我还没过瘾呢。” 转头一瞧又发现甄德强站在旁边,叶双凡眼睛一亮,挑眉道:“德强,你来跟我练。” 甄德强双眼一瞪,突然捂着肚子叫唤:“诶哟,诶哟,也不知道吃错啥东西了...” “去你娘的!”叶双凡怒骂一声,顿感十分没劲。 陈亦尽力憋着笑,旋即道:“大人,不如这样,您去城里溜达溜达,若是看见西域人欺负咱们的同胞,就收拾他们匡扶正义,给弟兄们做个榜样。” “匡扶正义?”叶双凡眼睛一亮,“这个好!” “不错,不错,有觉悟阿小陈,”叶双凡拍着大他许多的陈亦的肩膀,笑着道:“到时候我跟沈逸说说,让你当个校尉!” 前半句话还挺中听的,听到后半句陈亦又苦了脸,大人,我原本是兵马副总管啊... 再说了,军界不是应该您说了算吗... 有苦说不出,叶双凡拍完肩膀带上人就走,陈亦只好看他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出了辕门。 “总督大人说他在北境砍的辽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还以为他是吹牛呢,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是啊,这刀法也太狂猛了,年纪轻轻的练到这个地步实在骇人听闻..” 那些校尉心有余悸,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总督大人的真本事。 “嘿,那算什么,连北辽的主帅,都被叶大人砍了脑袋!”此时,有充当教官的第三营老兵出声说道。 “哗?这么威风?” “陈教官,到底咋回事,给我们说说?” 陈老三得意一笑,口若悬河地讲起了叶双凡在北境上的故事。 天可怜见,智商如叶双凡,在北境战场上也有不少的光辉时刻。 “哗,真是了得!难怪如此年轻就成了总督!” “真是少年英杰啊!” 又有人问道:“诶,听说沈郡守跟咱们总督是袍泽?那他呢?” “嚯,咱们沈都监,那是更加了不得!”陈老三一听,顿时更加起劲了:“别看沈都监斯文,那是真人不露相,狠起来比谁都狠!想当初他刚任咱们营的都监,我陈老三还在弟兄们的推举下第一个上去挑战他呢!” “还有挑战?怎么个挑战法?” “快,详细说说!” 一下子,整日忙于操练的军汉们仿佛找到了放松的法子,聚在一起听第三营的老兵绘声绘色地讲起北境经历。 他们既佩服第三营拼死拦住突围的辽军主帅部队,又赞叹沈逸为袍泽怒斩纨绔,刀劈皇子的过往,一时间,营中叫好声、拍手声不断,热闹非凡。 而另一边,出了营的叶双凡正在城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期盼着能碰上哪个不长眼的西域人欺压百姓,让他来点事做。 殊不知,他刚出军营的一刹那便被人看见,转告给了月珉,此刻他的行踪一直都掌握在月氏手上。 “救命,救命...” 叶双凡耳朵一动,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呼救声,顿时来了精神。 “驾!” 一夹马肚,叶双凡驭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没跑多远,巷子里跑出一道踉跄的身影:“救,救命...” 叶双凡掌眼一看,跑来的是名女子,轻纱蒙面,西域风俗的服饰衬着姣好的身躯,欲露还羞。 女子看见叶双凡骑马赶来,连忙奔了上去,娇声道:“将军救我...” 此时又是一阵搜找喝骂声传来,打眼看去,巷尾数人手里拿着棍棒,凶神恶煞地四处翻找,见着女子躲在叶双凡身边,愣了一愣。 叶双凡却来了精神,大骂道:“站住!” 眼看一队兵马跟着叶双凡冲了上来,对面的人片刻也不耽误,拔腿就跑,巷中不利骑行,竟是没能追上。 回过头来,那面蒙轻纱的女子泫然欲泣地望着叶双凡,福身道:“谢过将军。” 叶双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狐疑道:“听你口音,不像中原人啊。” 女子摘 “我是被他们掳来的,今夜趁机逃了出来,幸蒙将军搭救...” 西域人在中原做的生意,除了西域的珠宝、葡萄酿之外,还有西域女奴这一项,用以卖给中原的达官贵人,让他们寻找“新鲜的感觉”。 张括的府中,就有不少长相身姿皆算上等的西域女奴,沈逸在京城也曾见到过。 “哦,”叶双凡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意挥手道:“那你走吧。” 西域女子愕了愕,眼前这男子,居然不打她的主意? 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见叶双凡要走,西域女子忙道:“将军...” “干啥?”叶双凡回过头来。 女子又摆起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道:“此刻人生地不熟,奴家已经无处可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西域去...” “所以呢?”叶双凡不解的问道。 女子暗自咬了咬牙,心里骂了一声不解风情的蠢男人,面上却道:“幸亏将军搭救,奴家才能脱险,奴家,奴家愿以身相许...” 第743章 风声败露 叶双凡曾听沈逸给他说过,英雄救美也是有区别的。 如果是俊男救的,那女子便会说“以身相许”,如果是个丑男,那女子便会说“下辈子做牛做马”。 如此看来,我叶双凡还是帅的嘛! 上下打量了这西域女子一眼,勉强,倒也说的过去... 叶双凡最近确实没有“释放”过,马杰那不讲义气的家伙听了沈逸的话打死都不去青楼,而城中的青楼无一例外全是西域人开的,没马杰顶雷,叶双凡自己也不想去。 如果是马杰一起去的话,到时候沈逸问起来还能甩锅给他,但是他不去的话... “嗯...行,那你就跟着我吧!”叶双凡大气地答应下来。 “谢将...”军字还没说出口,西域女子却发现叶双凡骑着马走了,走了... 根本没有载她的意思,叶双凡十分潇洒地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西域女子咬牙切齿,暗自握拳,心里怒骂蠢男人,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郡守府里,沈逸没有叶双凡这般潇洒快活,他正画着火器的设计图。 未来按照沈逸的武器发展构想,开花式以及霰弹式火炮肯定是要搞出来的。 至于火绳枪或是燧发枪,就目前的科技树来说,只能是在脑子里想想,想落实下来有些遥远。 以现在的冶炼技术,若想大规模制造出合格的火绳枪或是燧发枪,比铸造火炮的难度系数超过千倍甚至是万倍都不止。 火绳枪最核心的部分其实是枪管,炼钢技术固然不成熟,倒也可以多花些时间精炼一炉好钢出来,只是成本高得惊人罢了。 要命的是想钻出一根合格的枪管,其难度完全超过了沈逸的想象。 足够坚硬锋利的钻管工具、以及磨平内管的工具,这两项一直是摆在沈逸面前最大的难题。 而火炮由于发射的是铁球,其口径较大,随便找一帮少年郎就能磨平内膛。 火绳枪管则实在是太细了,却没有合适的钻管及膛管工具,沈逸只能一筹莫展。 他以前看过一篇央视纪实节目,里面详细介绍了古代使用泥模铸炮的步骤,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他没有记得太清楚具体的工序。 不过知道了可以用泥模的方式快速铸炮,这就等于是站在了上,剩下的只是反复的材料和装药实验,往前方划定的路奔跑就行了。 刚刚放下笔,周二虎便上前道:“最近月氏往城外跑的挺勤快的。” 城外值得月氏去的地方,应该只有一个乌孙氏了,沈逸闻言道:“有没有什么异动?” “暂时没有,”周二虎道:“不过不久前西域来了一支大商队,一直停在乌孙氏没往中原去,不知道是乌孙氏的人还是月氏的人。” “嗯...”沈逸点点头道:“守军练的怎么样了?” 周二虎道:“还行,朱轩一直在那边盯着,现在负重越野跑基本上全员都能坚持下来了。” 沈逸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行,过两天让叶双凡来一趟,是时候看看效果了。” ..... “将军,再陪陪人家嘛,将军不在,人家没有安全感...” 某日清晨,西域女子躺在叶双凡身边,手指在叶双凡胸口画着圈圈,娇声说道。 “去去去,一边去。”叶双凡十分不解风情,一把推开了女子起床穿衣。 西域女子暗自咬牙,这几天她投怀送抱,叶双凡倒也不拒绝,她几尽本领,自认伺候地叶双凡舒服无比,谁知这个蠢男人拔x无情,还是那般不咸不淡。 女子赤身跟了上来,温柔地替叶双凡穿衣,不时问上两句无关紧要的问题,瞅准了时机才问道:“将军和郡守大人的关系很好?” 叶双凡一听,自信道:“那是当然,沈逸是我小弟!想当初我还是校尉的时候,他就是我的都监副手了!” “原来如此...”西域女子眼珠子一转,接着问道:“被掳来的时候,我听说沈郡守收了不少金子,一定给将军分了不少吧?” 叶双凡听了一愣,道:“还有这事?” 西域女子故作讶异道:“将军不知道?” 叶双凡脸一黑,不爽道:“好你个黑心沈逸,一点不分我!” “看来将军和郡守大人的关系不是很牢靠呀...”西域女子抚摸着叶双凡的胸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煽风点火。 叶双凡怒道:“他娘的,必须找他说道说道!竟然一个人吞了!分我一点也好啊,我帮他练兵练的这么辛苦!” 西域女子心中奇怪,明明叶双凡是总督,怎么就成了帮沈逸练兵,又道:“将军莫气,世道就是这样的,就像奴家,也是被同族掳来的,呜呜...” 说着说着,西域女子就呜咽起来。 叶双凡并不管他,不忿道:“不行,我要去找他问问!” 走了两步,叶双凡却又道:“不对,他今晚要去找乌孙氏谈判,估计找不到人。” 找乌孙氏谈判? 西域女子心中一紧,问道:“郡守大人不是讨厌西域人吗?为什么要去找乌孙氏谈判?” 叶双凡漫不经心地应道:“那个日氏还是月氏,跟乌孙氏是同盟,要分化他们。” “原来如此...”西域女子应了一声,忽而说道:“将军,奴家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好久了,想买些新的...” 叶双凡随手摸了一锭碎银给她,说道:“自己去买。” “谢将军赏赐。”西域女子接了银子,恭敬行礼,含羞在叶双凡脸上亲了一口,退了出去。 月氏大宅。 “族长,如娜回来了!” 月珉一听,立刻招手道:“带她进来!” 片刻,不久前还伺候着叶双凡的女子快步进来,脸上娇羞表情消失不见,来到月珉面前快速道:“族长,那郡守打着分化我们和乌孙氏的主意,今夜要出城去乌孙氏谈判!” 月珉眼睛一亮,大喜道:“天助我也!来人,去通知那边做好准备,在路上伏杀他!” 西域女子将消息带到,又道:“我借口出来,不能留太久。” 月珉点了点头,吩咐道:“做的不错,记住,今晚一定拖住那总督,不要让他带人支援!” 第744章 扬眉吐气 夜幕降临,沈逸带上良平安、周二虎,出了郡守府的大门。 整了整衣衫,沈逸开口道:“走吧。” 坐上马车,一行人离开了郡守府。 城外,去往乌孙氏的山坳,数百人埋伏在山腰上,手里的刀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一个个目光盯着西宁城方向。 “来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开,众人看见道路那头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头打着火把,依稀可见赶车的车夫身形壮硕。 一行人只这一辆马车而已,山腰上埋伏的人手纷纷黑布蒙面,紧了紧手上的大刀。 “跶啦哒啦...” 车轮声越来越近,山腰上的伏兵们屏住了呼吸... “动手!” 一声令下,数百人呼喝有声冲下山腰,朝那徐徐前行的马车杀去! “杀!” 片刻之间,冲的最快的人已经自山上下来,杀到了道路上,而那赶车的车夫居然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倒是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嘶鸣起来。 冲的越近,前头的刀手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他们挥舞着刀都冲过来了,那车夫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管是掉头逃跑,还是抽刀迎敌,都没有! “不好!” 终于冲到马车旁,冲的最快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劲,那赶车的“车夫”毫无动静,冲近了才看清楚,那哪是车夫,分明是一个干草捆起来,穿上衣服固定在车架子上的假人! 掀开假人身后的车帘一看,车室内空空如也,哪有一个人在!? 那人顿时大喊:“中计了!快撤!” “杀!..杀!...” 此刻,前后路上忽然喊杀声大盛,火光四起,大批人马包围而来... 城内茶馆,一辆马车徐徐停下,沈逸走下马车却不见叶双凡,看着从茶馆内迎上来的一名崇平守军,狐疑道:“叶双凡呢?不是非要请我来喝茶?” 那崇平守军抱拳道:“回大人,总督命我带大人去看一场好戏。” “好戏?”沈逸愣了愣,不明就里。 军营之中,某校尉附耳在叶双凡身边说了几句,叶双凡听了眼睛一亮,大笑道:“哈哈!这回轮到我扬眉吐气了吧!” 西域女子不知什么情况,见叶双凡要走,忙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唤道:“将军,您...” 叶双凡干脆地一扬手,将西域女子推倒在地,骂道:“将你娘个腿!滚一边去!” 西域女子当场傻了眼,看着叶双凡鄙夷的脸,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她心底仍记得自己的任务,强自站起身来拉着叶双凡道:“将军,再陪陪人家吗...” “噫!”叶双凡身子一阵发抖,骂道:“娘的,小爷玩了这么多女人,要说骚还是你骚,不愧是西域番邦啊!专业!” 西域女子一愕,心中暗自恼怒,脸上却轻咬下唇,娇声道:“将军...” “滚呐!”叶双凡毫不客气赏了她一巴掌,顿时将她打翻在地。 “你这演技跟嘴皮子功夫,比沈逸可差远了。”叶双凡撇了撇嘴,指着她沉声道:“绑了!” 兵士二话不说,拿着粗麻绳就将西域女子绑了个结实,扛在肩上跟着叶双凡出了营。 城外山坳,数千人不知从何处涌出,火把的光照亮他们的面庞、服饰,全是崇平的守军。 “中计了!”月氏的刀手哪还能搞不清楚状况,望着包围己方的大队人马,咬牙怒道,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陈亦冷冷注视着山坳中的刀手,抬起右手,高声道:“听令!” “在!” 一阵震耳欲聋的应和声响起,惊的山坳中的月氏刀手抖了三抖。 陈亦高声道:“马匪行凶,扰乱西宁治安,杀!”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杀声四起,片刻间,千余支羽箭便如流星般射来,在黑夜中带起一道道冷光! 神臂弩,已在崇平守军中装配! 弩箭无情收割着山坳中的人命,惨叫声、惊呼声、人仰马翻声四起,月氏刀手还没见到正主,便遭到屠杀! 包围圈外,沈逸迟迟赶来,迎面撞上了从军营方向赶来的叶双凡。 听着山坳中的惨叫声,沈逸皱眉道:“什么情况?” 叶双凡得意一笑,指了指后面被兵士扛着的西域女子,乐道:“西域人送货上门,还想利用我呢!” 沈逸还待再问,叶双凡却等不及纵马飞奔,一边远去还飘来一句话:“我去砍两个!晚了就没啦!” 山坳中大片月氏刀手中箭倒下,剩下的人已然不多,陈亦果断下令白刃战,绞杀剩余的月氏刀手。 “我来!我来!” 一道高呼声从后方响起,陈亦愕然回头,只见一骑抽出宝刀,兴奋异常地冲进包围圈,像个莽夫似地杀进了月氏刀手的阵地。 “总督大人?!”陈亦错愕不已,不是说好这次让他指挥的吗?他还想立功来保住兵马副总管的位置呢,怎么总督大人又冲进去了? “不讲武德啊!”陈亦汗颜不已,回过头又抬手道:“杀!” 本是一场人多势众的伏击战,月氏自以为己方是埋伏的那一边,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被绑起来的西域女子望着山坳中的族人惨遭屠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不!!” 然而她这一道惨呼在漫山遍野的喊杀声中惊不起丝毫波澜,屠杀依旧,只片刻功夫,月氏族人便全数伏诛。 叶双凡四下望了一眼,见站着的只剩崇平守军,略失望地撇了撇嘴,手腕一旋,宝刀转了一圈应声入鞘。 “怎么样,这回我立功了吧!”纵马回到沈逸身前,叶双凡得意地挺着胸膛说道。 沈逸无语道:“你总要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叶双凡嘿嘿一笑,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沈逸望了那失魂落魄的西域女子一眼,这回还真是刷新了对叶双凡的认知。 沈逸狐疑问道:“对你这种色批使美人计,你居然都没上当?” 叶双凡闻言昂首,得意道:“我玩女人都是要给钱的,这西域女子死皮赖脸地扑上来还不收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还是个西域人!” “这女的活可好了,却跟我说是被掳来的,这不是专业的我不信!” 第745章 闯宅拿人违者立斩 嫖出了经验来的叶双凡,用他清奇的脑回路,无声无息地破了月氏的阴谋,还学着沈逸在平寿时利用卢杰给辽人传假消息的思路,反将了一军,着实是让人没想到。 “叶兄厉害!”跟着来的嫖友马杰嘿嘿一笑,抱拳说道。 “那是当然!”叶双凡昂首挺胸,得意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当初见到这西域女子叶双凡还没太大感觉,鉴于西宁的形势有意试她一试,故意扔下她不管,结果这西域女子死乞白赖地跟上来,叶双凡就感觉不对劲了。 后来她话语间有意无意地往沈逸身上扯,叶双凡就更确定了,这女的决计有问题。 这次叶双凡的脑子突然就灵光了,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决定将计就计,诈她一诈,听到禀报说真的有伏兵,叶双凡心里别提多兴奋。 这次扬眉吐气了吧!沈逸再没理由给他想那么多死法了吧? “不错,有进步。”沈逸确实不吝啬地夸了一句,今夜叶双凡派人来非要请他出去喝茶,他还奇怪是什么事呢。 竟没想到叶双凡独立完成了一次反间计,如果这事发生在良平安身上沈逸都不至于惊讶,叶双凡嘛... 确实值得夸一夸! 说罢,沈逸又望向那西域女子道:“月氏倒是很迫不及待。” 原本他打算对月氏动手的时间也就在这两天,今夜答应出来,也是准备跟叶双凡交待这件事。 这下好了,直接省去了交待的过程。 “你带一队人围了乌孙氏,不准任何人进出。”沈逸看着叶双凡道:“其他人给我进城。” 叶双凡闻言兴奋的应了一声,点了几营兵马就要离开,沈逸忙交待一句:“别急着杀人!若是不乱,围住就行!” 叶双凡闻言一滞,片刻才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他还以为,这一去又有架打呢。 沈逸则带着千余人,带着那西域女子调头回城去了,目标明确,直接包围了月氏的大宅。 城内的差人衙役多是张括的党羽,见到这一幕立刻火急火燎地跑去禀报张括。 张括得知后大吃一惊,本都打算歇息了,这下只好放弃,重新穿戴齐整又急急忙忙出了门。 “郡守大人这是何意!?” 独臂的月珉,看着沈逸不仅没死,反而带着比上次去羌氏更多的人包围了月氏大宅,心已经沉了下去。 “本官什么意思,月族长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沈逸下了马车,淡淡问道。 月珉沉声道:“在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沈逸招了招手,那西域女子便被人带了上来,月珉看见她的一瞬间,便知道计划失败了! “月族长应该认识此人吧?”沈逸指了指西域女子问道。 “不认识。”月珉相当干脆地否认了。 “啧啧,月族长还真是绝情,”沈逸摇头道:“既然如此,城外那数百具尸体,月族长也不替他们收尸?” 月珉眉毛轻抽,细微的波动被沈逸看的一清二楚,他抬手道:“认不认识,月族长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来人,将月氏族人尽数捉拿收监!” “且慢!!!” 崇平守军正要行动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张括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人还没到,声音先至。 “不用管他!”沈逸厉声道:“练了你们这么久,第一次行动就忘了军令吗!” 新军纪第一条,无论何种情况下,旦有军令,必须执行! 闻言,陈亦带头抽出弯刀,指着月氏宅门,高声道:“进!” 大队人马,齐齐踏前,整齐的踏地声竟如一人发出! 月珉神色难看,其余的月氏族人自然不会眼看着中原的大军进入大宅,纷纷抄起家伙要对峙,只是脸上紧张的神色,映出了他们心底的恐惧。 月珉大声道:“大人自己说过不可擅闯民宅,大人忘了吗!” “没错!”沈逸高声道:“你总算记得,在这崇平地界,是本官说了算!” “听令!” “在!”大队崇平守军,齐声应道。 沈逸厉声道:“胆敢违令拒捕者,立斩不赦!” “是!” 又是一阵大吼,崇平守军持枪挎刀,步步逼向月氏宅门。 最前方的月氏族人不愿放下兵器被捕,迎面就挨了刀子,崇平守军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只要不放下兵器投降的,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片刻间已有大片月氏族人倒下,月珉脸色难看,步步后退,退回了门槛之内,一时间心如乱麻,面对绝对的实力碾压,也没了办法,只能寄托于张括能劝住沈逸。 那边张括终于赶到,他快马奔来却被周二虎一把拦住,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喊道:“沈大人!你身为郡守私自带兵进城,你这是造反,你意欲何为!” 本来以为沈逸就算动月氏,也是靠他那百余人,了不得再加上衙役差人,而那些都是他的人,他随时能得到消息。 可谁知沈逸居然疯了似的,直接带兵进了城,在这律法上可是大不韪之举! 此刻情势不妙,张括开口就是最大的罪名,帽子有多高扣多高了。 然而那边沈逸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然后....阖眼养神,竟一句话都懒得搭理。 张括一愣,顿时气急,破口大骂道:“竖子!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行了,”沈逸不耐烦地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造反的帽子上次就扣过了,你有本事就请圣旨来,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待在那,有你说话的时候。” 张括吃了一惊,眼看崇平守军已经冲进月氏大宅拿人,心道不能再忍了,凛然道:“来人!沈郡守违矩施令,擅自闯宅拿人,危及朝廷名誉,给我将他拿下!” 沈逸这边带的是兵,张括这边带的是官差衙役,倒也有不少人数。 “陈亦。”沈逸轻轻唤道。 陈亦闻言凑近沈逸身边抱拳道:“大人?” 沈逸盯着不远处一脸惊怒的张括,淡淡道:“着西宁差役退散,若敢阻拦军令,视为敌对,可下令进攻。” 陈亦听在耳朵里顿时一愣,他原以为今日只针对西域人,却没想到沈逸居然连自己人都要动,跟张括开战,这是官府内乱? 地方守军一旦与官府差役动了手,这后果... 见陈亦迟迟不领命,沈逸明白他的顾虑,淡淡道:“崇平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欲大治西宁,必须刮骨疗毒,朝廷那里,自有我来担待,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们。” 陈亦迟疑片刻,回想这些年崇平的种种不公,西域人的作威作福,官府的不管不问,终于狠狠点头! 转过身瞪着张括和那些想上又不敢上的差役,陈亦大喝道:“沈大人有令,着令尔等退散!若有不从者,视为扰乱军令!立斩不赦!” 张括大惊,差点一头从马上摔下来。 他竟敢下令让官兵打官差!? 这得闹出多大的事,这后果有多严重,这竖子简直.... 不,不是竖子... 再看转头看向月氏大宅的沈逸,张括心里怒骂,这不是竖子,这根本就是一疯子啊! 第746章 好一个崇平 张括被沈逸疯狂的举动惊的呆坐在马上不动,而那些附庸他的官差,面对着分出一部分来对峙着他们的守军,已经有些乱了阵脚。 此刻他们发现,面前的崇平守军,忽然和以前的不一样了,他们变了,他们身上多了一种气势,所有人融为一股钢铁洪流,拧成一股绳的气势... 面对步步逼近的崇平守军,官差衙役们则是步步后退,形成鲜明的对比。 “吼!” 轰! 一队人一阵怒吼,一道整齐的踏地声传来,气势直逼官差衙役们的面门,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世间一切坚墙铁壁都拦不住他们的前进。 官差们约莫退了数丈之后,终于有人支撑不住这种气势,嚎叫一声扔下刀兵,撒开丫子跑了,片刻之间便跑的无影无踪。 “当,当啷..” 丢刀声阵阵,片刻的功夫,张括身边只剩满地的刀兵,却再无一人。 “你、你们...”张括先指逃走的官差,再指沈逸,又指逼近的守军,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说不出话来。 “沈逸,你今日所行与造反无异,本官劝你悬崖勒马,还能帮你瞒下这一程,你切勿自误!”张括气极吼道。 “我的事,就不劳张别驾操心了,张别驾若是有那份闲心,尽管给政事堂上奏便是,到时候朝廷派了监察下来,我倒要看看是我自误,还是张别驾你,自误!” 沈逸语调铿锵有力,沉声道:“张别驾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若是硬要阻拦军令,刀枪,可是不长眼的。” 张括的老脸立刻涨成猪肝色,现在他确信了,面前这个年轻的郡守,根本没有要跟他分拿利益的意思,他是有掌控整个崇平的野心啊! 此刻,在经历了大范围的流血冲突之后,月氏门前留下满地族人尸体,渐渐归于平静,大股守军涌入府内,短暂的交战过后,便押着一干人等走了出来。 当先的便是月珉,由周二虎单手擒着押了出来,提溜到沈逸面前。 月珉阴沉着脸,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用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睛盯着沈逸。 他不开口,沈逸此刻也不想跟他多交流,挥挥手道:“此人单独关押,不许任何人相见,待我亲自审他。” 周二虎应了一声,提着月珉就走,错过沈逸身边时,月珉又突然开了口。 “你以为你赢了吗!还没完!还没完呐!!!”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叫唤,却没能换来沈逸一个回头,他看着月氏大门,下令道:“贴上封条,等候查处!” 张括看着月珉被周二虎提着从他面前经过,目光既愤怒又畏惧地看着队伍中不言不语的沈逸,沉默许久,表情无比屈辱地道:“你捅了大篓子了!你等着吧你!” 说吧张括再不多言,他也知道多言也没有用,一提缰绳,调头走了。 一句无厘头的狠话自然不能威吓到沈逸,他未放在心上,看着兵士将月氏大门关上,也坐上马车离开。 阴影处,依旧有一道隐藏在暗处的身影,随着这场大戏落幕,而悄然离开.... “老师,押送出来的月氏族人足有数百,光西宁的监牢,怕是不够用。” 良平安作为沈逸的得意门生,与沈逸同坐一车,此刻开口说道。 沈逸淡淡道:“不用全部关监牢,你甄别一番,将在族内说的上话的,知道的东西多的关进监牢单独看押,其他人在外面挑个地方绑了圈一起,派人看着就是。” 说罢沈逸又问道:“今夜我血洗月氏,你以为下一步如何才为上策?” 良平安闻言不作犹豫,接上话道:“学生以为应优先搜集月氏罪证,张榜公告,之后查封月氏财产,取出部分用之于民,百姓念我们的好,我们才算在西宁站稳了脚跟。” “聪明!”沈逸拍手叫绝,夸奖道:“好啊,清点月氏财产的事就归你办了,事后拟一份清单给我即可。” “学生领命!”良平安有样学样,照着兵士们的样子抱拳说道。 “你这小子。”沈逸见状失笑,旋即又摇头道:“月氏倒了,只能算刨开了皮肉,接下来的才是真的刮骨疗毒啊!” ....... 将月珉抛在监牢里一夜没去见他,次日,沈逸下令召集西宁官员,于郡守府议事,但就此刻起,张括也走上了和沈逸明着作对的道路。 诺大的政事厅,空空荡荡,除了端坐上首的沈逸,和跟在他身边的良平安以外,再无一人。 发下命令之后,沈逸在这坐了小半个时辰,应命前来的西宁官员,竟是一个没有! “呵,呵呵,”沈逸低声发笑,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嘲讽。 “好啊,好一个西宁,好一个崇平!” 这一刻地方官府的分裂,党派的争执展露无疑,不同于上任之初众人笑脸相迎,今日是连面都不露了,哪怕此刻的沈逸,还是明面上崇平的最高级施政者。 狗X的周扒皮,这么个烂摊子,专挑本少爷来收拾是吧! 沈逸眼神闪烁,眼睑微垂,心中立威的想法愈发血腥。 本念在同为大周人的份上,不想太暴力,如今看来有些人就是天生贱格,敬酒不吃吃罚酒! “少爷,”未过多久,周二虎匆匆赶来,抱拳道:“今日一早,西宁官员便聚于张括府上,据说是要联名奏请陛下罢免少爷的官职。” 新任郡守上任不久,便遭到辖地众官的联名抵制,这动静可是不小。 然而沈逸无惧,更无悔。 他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他心道,周扒皮既然都把他扔来这里了,心里也该做了些准备吧?毕竟他沈逸,可一直不是什么按规矩办事的人.... 起身正要出门,阿福却匆匆跑来道:“少爷,杨博然求见。” “杨博然?”沈逸微微挑眉。 在百官违令不至的情况下,郡丞杨博然,单刀赴会? 不怕得罪张括这条盘踞崇平已久的地头蛇? 思虑片刻,沈逸抬手道:“带他过来。” 第747章 忍辱负重只此一人 “下官杨博然,拜见郡守大人。” 未多时,杨博然行至政事厅,依旧是那副不像文官的黑炭面孔,在沈逸面前拱手见礼。 沈逸端起茶杯,淡淡道:“其他人都不来,唯独杨大人来了,此前倒没发现杨大人是这么特立独行的人?” 今日之前,杨博然给沈逸的印象就两字——低调,低调的甚至有些自闭,没有存在感。 你不去找他,他也不会来找你,就像官府的架构中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 没想到他今日,会作为唯一一个应召前来的人出现。 “过去对大人多有隐瞒,情况所致迫不得已,还请大人恕罪。”杨博然再一拱手,今日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沈逸印象里好像他从没一句说过这么多话一般。 沈逸挑眉道:“你对我隐瞒什么了?” “崇平官员,与西域氏族的权钱交易,包括张括在内的罪证等等,”杨博然抬起头来,直视沈逸道:“诸如此类,实在太多,一时难以言尽,还请大人准我....” “等等。”沈逸忽然抬手,面色不变,淡淡道:“此前你半句话也不愿和本官多说,此刻却侃侃而谈,不觉得他突兀?” 杨博然收了声,前进的脚步又收了回去,犹豫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后,他又开口道:“当初的流言,是我派人放出去的。” “什么流言?”沈逸挑眉问道。 “关于大人你,决定联手羌氏对付月氏的流言。”杨博然挺直了腰杆,如实说道。 良平安一愣,旋即大叫一声:“原来是你!” 当初沈逸刚落脚没多久,还没掌控崇平守军军心,仍在与各氏族周旋之时,突然传出沈逸要联手羌氏铲除月氏的流言,当时良平安就道,传出这流言的人,用心险恶! 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低调地不能再低调的黑脸郡丞做的! 连沈逸都有些惊讶,当初他曾猜想过是谁要害他,所有有利益牵扯的人他都想过,唯独没想过这杨博然。 因为,他实在太低调,太没存在感了! “原因呢?我想听听。”沈逸放下茶杯,颇感兴趣的问道。 “因为不想浪费时间,或者说,想试试大人的能耐,”杨博然面对沈逸的目光,不闪不躲地说道。 “我知大人想整顿崇平,从大人召见众官我就知道,但这太难了,”杨博然叹道:“我承认我急躁了些,但实在是无奈之举。” “这么多年来我见过数任郡守、总督来此之后慢慢开始同流合污,不作不为,罔顾朝纲律法,纵容西域人肆意妄为!” “漂亮话他们也会说,表面功夫也会做,但是都避开西域氏族。” 杨博然盯着沈逸,道:“而大人你,是唯一一位要拿且敢拿西域氏族开刀的人!” “当日坐堂接案,大人杖责高县令,我便看出大人的决心,但崇平这潭死水,太深了....因此我决定试试大人的本事,若是大人真有能力与西域氏族博弈,杨某定全力助你!” 沈逸望着有些激动的杨勃然,笑道:“既然你今日来了,看来是我没让你失望了?” 杨博然重重点了点头,道:“那日大人带人围羌氏,昨夜月氏拿人,其实我都在暗中看着。” “那刻我方坚信,大人有决心,更有能力清洗这潭死水!于是今日便是张括派人盯着我们,我杨博然依然要来!便是我出了这门即死,我亦无悔!” 这一刻,杨博然双眼通红,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着实惊了良平安,而沈逸.... “说的很动听,”沈逸鼓了鼓掌,笑着说道:“可惜,我不能全然信你。” 杨博然面露错愕,而沈逸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你有我不知道的事,而我同样知道一些,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 “我上任当日,自郡守府离开之后,张括便邀你去他府中饮酒,直至深夜你才离开,且离开时,还带走一名西域女奴。” 杨博然瞳孔一缩,当日他被人跟踪?他竟全然不知! “我也知道,当日我将从西域氏族拿来的黄金交给你之后,你转头就告诉了张括,并且有意的透露给了那些我没去见的西域氏族。” 沈逸面带微笑,接着说道:“而我带人去羌氏之后,你一直暗中派人打探羌氏的情况,甚至,连军营附近都安插了眼线,说实话,此前我不知道做这些的人是谁,但现在,我确认定然是你。” 杨博然表情凝住,虽未表现出震惊之色,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年轻的新任郡守,竟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他真的只是双十之龄!? “所以,我并不能凭你一番看似热血的话就信你。”沈逸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轻抿一口。 “你不要以为天下只有你是智者,切莫小看了天下人。” 杨博然哑口无言,良平安嘴角微勾,略带嘲讽之色。 “大人,过往种种皆是为骗取张括信任,虽然由我说不太合适,但下官确实是忍辱负重。”良久,杨博然方才开口,面无表情,有些失力。 而坐在上首的沈逸泰然自若,并未开口。 杨博然愕了愕,又道:“我知道逼死张老汉的月氏族人藏在何....” “此事不用你说我也能查的出来,”沈逸摆了摆手,摇头说道:“此刻你我依旧不算互相信任,希望将来,你有诚心助我的那天。” 杨博然目光微凝,抿了抿嘴,最终将手上的一叠卷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拱手说道:“此乃下官这些年来收集的犯官罪证,请大人务必.....下官告退!” 说罢杨博然再不多言,转身离开政事厅,从头到尾未曾落座。 他离开之后良平安上前取过杨博然留下的卷宗罪证,说道:“老师,这可能是张括的障眼....” “不,杨博然基本是可信的,”沈逸摇头道:“他是个聪明人,而且他与其它官员不同。” 良平安愕然道:“这是为何?” 沈逸微微颔首,一旁周二虎当即会意,带了几个人出去,暗中跟着保护杨博然。 “崇平这个地方,大多数人都为日子发愁,少有人能供自家孩子读书,参军几乎是唯一博功名的出路。” “崇平县令及以上的所有官员,几乎全是中原调来任职,唯独这个杨博然。” 沈逸望着政事厅外,淡淡道:“唯独他是土生土长的崇平人,若他还有一丝良知,还热爱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他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为崇平好。” 第748章 再见月珉着棋西域 听沈逸一言,良平安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更加不解了,出声问道:“那老师为何拒绝他?” “他是个聪明人,谨慎的聪明人,所以他此前一直都在试探我的能耐,”沈逸笑道:“此刻他其实也是赌.博,他知道机会转瞬即逝,是在帮我对抗张括,不想让我这个清理崇平的“机会”流逝地太快。” 沈逸笑道:“聪明人最难收服,他今日不是真的全心服我,想让他归心,还得露些真本事。” 良平安听的一知半解,细想一阵,又觉得颇有道理,最终拱手说道:“学生受教了。” 沈逸不以为然地摆手道:“阅历而已,等你再活个二三十年也就明白了。” 良平安顿时懵圈,他再活二三十年的阅历,那就是四十朝上了,可老师才双十之龄啊,难道他的悟性在老师看来这么差吗.... 不久,良平安拿着杨博然留下的卷宗道:“老师,那这些...” 沈逸随意翻看两页,道:“这些是好东西,省了不少事,不过现在用不着。” “先去见见家财万贯,出手阔绰的月族长吧!” 未过多久,沈逸带着数人来到西宁监牢,监牢的狱卒没有公然违抗沈逸的资格和胆子,听命办事十分勤快,只是背后也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崇平官场的博弈,最终留下来的会是哪一方? 目前大多数人都看好张括,因为他揽集了大多数人,而且据说弹劾的联名奏书今日已经送出城去了。 眼前威风的郡守大人,恐怕不久之后就要被调走了。 也是可怜,履任月余的郡守,此刻不少人都为沈逸感到可惜。 毕竟不是西域人招揽对象的他们并拿不到什么好处,只是稍微带点身份的百姓罢了,而沈逸则是一位为百姓跟西域人干起来的好官. 只是崇平这潭死水....唉.... 某个单独的监牢之中,沈逸见到了袍服整齐,只剩一只手仍将头发理的一丝不乱的月珉。 他正通过牢房朝外通风的小窗看天,听见牢门打开也不回头,负手而立颇有格调,那是一种长期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势。 但要论淡定,沈逸比他更淡定。 他不回头,沈逸也不急着开口,自顾自命人搬了椅子泡了茶来,就在那干耗着。 “这茶也忒苦了,”沈逸喝了一口,顿时苦的脸抽抽。 马杰为难道:“少爷,这毕竟是那些狱卒平时喝的...” 沈逸摇摇头,将那杯茶放在一边,吩咐道:“回府去取庭前春来。” “庭前春”。 一听这称谓,月珉微微挑眉,那是初次见面时,他请沈逸喝的极品好茶。 那时两人还有说有笑,一个大方送钱,一个爽快收钱。 转眼,却已是这副场景。 “真是恍然如梦。” 月珉忽然回过头来,面色似十分淡然地看着沈逸,道:“郡守大人来此,总不会只是为了喝茶,这可不是什么有好景致的地方。”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沈逸笑道:“但我看月族长似乎沉迷此处空间,不好出言打扰罢了。” 月珉眼角一抽,沉声道:“那你还是出言了!” 沈逸依然淡定,似别有所指道:“我开口只是在谈我的事,月族长自己要插嘴,可不能怪我。” 月珉目光阴沉,似在隔空放火,然而沈逸眼睑微垂,根本不搭理他。 “哼!”良久,月珉冷哼一声,坐到了石床上。 “你来是想问我儿子的下落,好让你笼络百姓的民心吧!”月珉盯着沈逸问道。 “那倒不是,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劳烦月族长亲自开口,”沈逸笑道:“你儿子藏在那,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地方,想想都能猜到。” 月珉愣了愣,冷哼道:“狂妄!” “月族长不信?”沈逸笑道:“那好,那我就来猜猜看。” “你藏儿子的地方不少,但也不算多,要么是藏在西宁官员府里,要么是藏在乌孙氏,也可能顺着商队送去了中原,又或者赶回西域去了?” 月珉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却未动神色,甚至冷哼了一声,似在嘲讽沈逸猜错了。 沈逸接着说道:“西宁的官员跟你只是权钱交易,说靠的住,也未必真靠得住,何况我还是崇平郡守,真要搜他们的家宅,谁也拦不了我,即便你原本放在张括府上,自那天看到我毫不给他面子之后也该换地方了。” “你儿子是在西宁作威作福惯了的人,送去中原,你又怕他惹事,中原的官府可不像崇平这样惯着你们西域人。” “所以,还是藏在乌孙氏跟送回西域的可能性比较大。” 月珉越听,越是心惊,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扭过头去不看沈逸。 “月氏跟乌孙氏也是靠姻亲联盟,而你之前突然决定再度跟乌孙氏结亲,族女被绑走之后,又将乌孙氏已经交给你们的聘礼退了回去,还多赔了一笔,之后还敢来我郡守府要人。” “虽然在中原风俗来看看似合理,但这可不是你月氏一贯的作风。” “而且你们的刀手从西域来了就留在乌孙氏,这时候你也因为我砍了你的手臂,知道跟我和谈不了了,大概那时你才想将他从乌孙氏送回西域去吧?” 别过头去的月珉,眼中瞳孔仿若地震,心里大骇。 丝毫不差! 此子智近妖乎!? “昨夜我已经命人围了乌孙氏,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或不好的消息传来,”沈逸笑道:“就算他真被你送回了西域也没关系,我来,就是跟你谈西域的事。” “你昨夜有胆子威胁我,是你觉得自己还有靠山还有底牌,你觉得你跟大月的皇室有血亲,我畏于两国之间的关系,会不敢动你。” 说到一半,沈逸忽然不说了,望了望外头撇嘴道:“说了这么多,嘴都干了,马杰昨晚是不是嫖去了?动作这么慢?” 突然的转换话题让月珉差点栽倒,暗自咬牙时却又听沈逸道:“我给你这个机会,写一封信回大月求救,让大月国说的上话的人来谈。” 良平安此时取出带来的笔墨纸砚,放在牢房中的小桌上。 沈逸接着说道:“但我的条件是,你儿子必须一同前来,否则....呵呵。” 第749章 大戏前奏 从头到尾,从沈逸踏进牢房的第一步,谈话的节奏就掌控在他手中。 月珉神智恍惚,看着面前的纸笔。 写?还是不写? 不用太多犹豫,月珉提笔就写。 写了还有活路,不写只有死路一条。 “来了来了!”此时马杰也终于将庭前春带到,在外头泡好端了进来。 沈逸接过美美地喝了一口,畅快道:“这喝庭前春,多是一件美事,可惜有些人喝不到啊。” 月珉嘴角微抽,暗自咬牙,手上不停,奋笔疾书之下一封书信很快写好。 他将信纸折起,递过来道:“只有西域人才知道如何穿过沙漠,只有我的族人才能见到大月皇室!” 沈逸并不理他,当着他的面又将信展开,细看片刻道:“从头到尾不提你儿子,看来你儿子还在乌孙氏。” 月珉大吃一惊,惊声道:“你看得懂西域文?!” “看不懂,诈你而已。” 沈逸十分坦诚地承认了自己文化上的缺陷和诈骗的罪行,嗤笑道:“不过看你这反应,不用看懂我也知道答案了。” “你!!”月珉气急败坏,抓起桌上的茶杯欲砸沈逸,却被马杰一腿踹飞,整个人倒飞而出在墙上贴了一秒才落地。 “可惜了一杯好茶。”沈逸望着打翻在地的茶杯,啧啧摇头道:“月族长想喝就说,我又不差这点钱。” 月珉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再无心思跟沈逸多说一句话! “哈哈哈哈....” 沈逸转身出了牢房渐行渐远,月珉耳中,只余一道在他听来满是嘲讽的大笑声.... 出了牢房,沈逸将月珉手写的信交给良平安,吩咐道:“去羌氏找人翻译一下这信上写的话。” 良平安应了一声,犹豫说道:“如今月氏倒台,那月氏族女也掣肘不了羌氏了。” 当初还给羌氏的月氏族女,沈逸差点都忘了这个人,此刻月氏倒台,羌氏也不用担心这个定时炸弹会引爆了。 “那就让她带这封信回西域吧,”沈逸想了想,吩咐道:“再派一队懂得测绘舆图的人跟着她,回来之时我要拿到穿越沙漠的详细路线。” 良平安闻言眉头一挑,心下稍惊,恍然看着沈逸道:“老师是想...” “看破不说破。”沈逸笑道:“去吧,我去乌孙氏,将那什么少族长拿回来。” 良平安应了一声,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去往羌氏,一个出城去了乌孙氏。 城外数里,乌孙氏的族人望着远远包围着他们的崇平守军,面色不大好看。 乌孙氏居于城外,凭一族人组成一个小村庄,虽不比月氏有钱,但人手却是不少。 原本他们跟沈逸也没有什么锐利的冲突,只是此刻,月珉的儿子还在乌孙氏中没有送走,若是被查了出来难免沾上麻烦事。 其实乌孙族人大可将月珉的儿子交出来保全自己,只是守军围了他们一夜,他们根本不知道城中发生何事,也不知道月氏现在如何了。 如果月氏没事,他们反而将人交了出去,那到时候可就不好交待了。 “怎么样?”沈逸骑着踏霄,领着一队人来到了乌孙氏所在位置,问百无聊赖的叶双凡道。 叶双凡唉声叹气道:“能咋样,这一村子人全是怂狗,只敢看着咱们,连上来问句话都不敢。” 他倒是想乌孙氏上来挑事,好让他大开杀戒,可惜乌孙氏人根本没那个打算。 但对沈逸来说,怂是件好事,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 他带人进了村子,大声道:“月氏一族已尽数入狱,本官知道,月珉将他的儿子藏在此处,你们将人交出来,本官饶你们不死。” 此言一出,乌孙氏族人中顿时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月氏作为西宁最大的西域氏族,全数入狱,那狱里都装不下去吧?这年轻人真的敢? 沈逸目光扫过众人脸庞,不顾他们的议论声,厉声道:“本官只数三声,若是你们冥顽不灵,就跟月氏一同上路吧!” 右手微抬,身后的弓弩队齐齐架起神臂弩对准了聚集在一起的乌孙氏族人,长枪短刀也一同所指,空气中弥漫杀气。 这下乌孙氏族人当即慌乱起来,相比其它作威作福的西域氏族,乌孙氏其实算是好的,居于城外一心做生意,很少有与中原百姓冲突的时候,现在面对这么多明晃晃的兵器,顿时慌了。 “一。” 沈逸面无表情,开口亮出死亡毕竟的信号。 “二。” “大人,大人!” 一名乌孙氏族人跑了出来,惊慌道:“月氏的人,并不在我们这里啊!” 沈逸望他一眼,淡淡道:“你们改乌孙氏为王氏,本官知道你们是识时务的人,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这时候走了歪路。” “臣服,尚有活路,本官还可帮你们坐上崇平商界的头把交椅,但若是孤注一掷要跟月氏一条道走到黑...” 沈逸不再多言,手已放下一半:“三...” “我们交人!交人!” 望着凶狠恶煞的守军士兵,乌孙族人再不敢犹豫,连忙大叫着认怂。 那出来说话的人回头吆喝了几句,几人顿时离开,不久之后从村子里抓着一名年轻人扭送出来。 那年轻人激动大喊,死命挣扎,却挣不开乌孙氏族人的束缚,大吼大叫着被送到了沈逸面前。 “大人,就是他了!其它曾驻留我们王氏的月氏族人晚上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乌孙氏的族长迫不及待地撇清和月氏的关系。 沈逸望了那年轻人一眼,五官与月珉有几分相似,淡淡点头道:“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将来你会知道,今日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拿下!”沈逸一抬手,命人将月氏的少族人绑上,带了回去,带于此同时,也并没有解除对乌孙氏的包围看守。 路上沈逸朝陈亦吩咐道:“你先带人进城去,召集城中百姓,只要是没有要紧事的,统统叫到西城门来,还有那些西域氏族的族长领头人,全都给我叫来。” 陈亦抱拳应是,先一步带了一队人回城,叶双凡在一旁问道:“你要干啥?” 沈逸望着西宁城轮廓,冷冷一笑:“要杀人!” 第750章 刮骨疗毒喋血西宁(大章求票) 暴力不是解决争端的最好办法。 千年前的儒家思想用尽各种方式告诉愿意学它的世人,以理服人才是王道,各种名言金句,归结起来便是四个字,“以和为贵”。 可惜的是,沈逸并不是坚定的儒家思想奉行者。 从人吃人的社会打拼出来,现实告诉他,道理是有范围的,有些地方有些人,不讲这个东西。 绝对的真理,只存在枪炮的射程之内。 真到了没法讲道理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也不吝啬动用一下暴力。 崇平很穷,西宁也穷,富的是西域人,但即便如此西宁城内也有两三万的百姓,虽然与动辄十万二十万的京城没法比,但也不少了。 城内并没有一处地方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抛去要上工赚钱养家、行动不便不能来的,沈逸估算少说应该也有大几千人。 因此地点只能设在城外。 此刻面朝西域的西城门外,已经搭起一个简易的木制高台,台上站着马杰等人,还带着当初报官伸冤的张小狗。 高台下人头涌动,凡是能来的百姓都被喊来了,几个西域氏族的族长领头人,集结在一个圈子里相互交流着什么,数千从军营调来的守军正在维持秩序。 某处角落中,杨博然十分低调地隐藏在人群里头,而实际上在他不远处,周二虎等人一直盯着他。 不多时,沈逸带人归来,在高台旁下马当先上台,众人见状顿时停下了议论声。 后头,叶双凡揪着月氏的少族长上台,一腿踹在他膝窝上,骂道:“跪下!” “是不是他?”沈逸问瞪大了眼睛的张小狗。 张小狗双眼赤红,指着他大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沈逸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月氏少族长道:“你践踏张家良田,被张老汉发现之后不仅不赔偿,还领人殴打,致他身死,此罪你认是不认?” 月氏少族长大叫道:“你少给我扣帽子!我只是打了他,他过了那么久才死,也能怪到我头上吗!” “你承认你打了就行。”沈逸面色不变,一转身目光变得狠辣,沉声道:“今年六月,你醉酒后闯入吴家家宅,糟蹋了吴家的独女,吴家上报官府,在你父亲运作下,官府袒护于你,致吴家独女上吊自尽,而你,逍遥法外!” “四月,中原有客商来西宁,开张第一日,你带人打砸商铺,致店主重伤。” “二月,本是除夕佳节,而你月氏克扣伙计工酬,伙计上门讨要工酬月氏不仅不补偿,你还打断其一条腿。” “去年十一月...” 沈逸一口气念了好一大段罪行,每念一条,月氏少族长的心就沉一分,过去这么久的事,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道最后,连沈逸都忍不住一脚踹在他面门,怒声道:“这累累罪状,禽兽之举,你认是不认!” 月氏少族长癫狂道:“你少栽赃陷害!证据呢!证据呢!” 其实,证据并不是很充分,这些罪状好收集,但有些过去的时间久远,莫说物证,有些连人证都找不到了。 但是.... 沈逸淡淡道:“你若是老实认罪,本官念你自首,可放你一条生路,若是坚持不认,浪费本官的时间,本官现在就斩了你!” 一听沈逸要放走他,张小狗顿时急了,跪下砰砰磕头:“大人,不能放,不能放啊!求大人,求大人为我父亲雪冤!!” 沈逸却并未管他,只是盯着月氏的少族长。 月氏少族长愣了愣,眼看周围都是挎刀持枪的兵士,犹疑道:“你说真的?” 沈逸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月氏少族长听了再不迟疑,连连点头道:“我认,我认!” “认了就好。”沈逸满意点了点头,转身不再看他,淡淡说道:“打断他四肢。” 月氏少族长大吃一惊,连连叫道:“你说放过我,你说放过我的!他们都听见了!” 哪里有人跟他废话,叶双凡一脚踹在他后背将他踹倒在地,随后照着他四肢狠狠一踩,骨裂声、惨嚎声阵起。 沈逸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指着台下的百姓说道:“本官说放你一条生路,现在也办到了,可他们,未必愿意放过你。” “扔下去。”看也不看恨意十足的月氏少族长,沈逸起身说道。 “好嘞!”叶双凡一应声,抓起动弹不得的月氏少族长,扔下了高台。 沈逸站在高台上,高声道:“此人罪行累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往年,他欺压西宁百姓,今日,本官将他交给你们,是生是死,由你们决定。” 话音未落,张小狗便从高台上跳了下去,照着月氏少族长的面门,一拳又一拳,眼泪随着拳头一起落下,登时打的月氏少族长嗷嗷惨叫。 有他带头,见沈逸真的听之任之,顿时有一众人加入进来。 凡是过往被月氏欺压的百姓,全都不吝啬地搭把手,只片刻功夫,月氏少族长的嚎叫声、求饶声便越来越小,终至不闻。 众人散开,露出一具被打的不成样的尸体,无人知致死的那一拳或是一脚,到底是谁下的。 张小狗在最前头跪下,高呼道:“拜谢青天大老爷!” “拜谢青天大老爷...” “郡守大人英明....” 数千人齐齐跪倒,参拜这位多年来唯一一位为中原百姓伸冤出气的好官,此刻,民心已归于沈逸之手。 人群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没跪,多是西域人,还有一个震惊的杨博然。 “先慢谢我。”沈逸抬起一手,眼神依然不善,目光如同万年寒铁般冰冷。 望着台下分不清情况的百姓,沈逸高声说道:“月氏之罪状,牵扯官员一众,你们都听见了。” “往日,多少人包庇西域人,徇私枉法,今日,都将付出代价!” 沈逸沉默片刻,忽然暴喝道:“朱轩!” “在!”朱轩抱拳应声。 “你可记清楚了?”沈逸淡淡问道。 “清楚,一人不漏!” 沈逸点点头,大声道:“带人进城,拿人!” “得令!” 朱轩重重抱拳,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将士飞奔朝城内而去。 西宁城人数不算太多,所以城池一直未曾扩建,官员在城中各处居住,要找到他们并不难。 城中的官员只知道昨夜沈逸领兵进城闹出了大动静,但却并不着急。 沈逸要动也是动西域人,动不到他们头上来,就算想动他们,上头还有个张别驾顶着。 所以这个时候,官员们都在自己府中等着城门外的消息传来。 然而谁都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却是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将士破门而入,然后粗鲁地将他们绑上便走。 半个时辰后,十余名官员惨叫连连,被将士们粗鲁地押赴西城门高台上,每个人互相碰面之后,再看到台上面无表情的沈逸,以及台下认不出是谁的尸体时,表情都充满了不敢置信。 沈逸疯了?要动他们!? 就算是郡守,也不是能随便动辖下的官员的,当年秦远任南永郡守,就苦于没有证据而不能去动大贪的刘县令,就算有证据,也是要等朝廷刑部和吏部复核之后才能动他。 今日沈逸,居然敢独断专行? 盯着台上被五花大绑的十余名官员,沈逸目光无情,带着森森杀意。 “尔等合谋构陷本官,欺上瞒下,刻意包庇西域人,目无王法,实乃朝廷蛀虫!” 十余名官员身躯同时颤抖起来,看到沈逸那张充满了杀机的脸,顿时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徒然而生。 沈逸盯着众人看了一会,忽然高声道:“本官需要一人,来向百姓宣读他们的罪行。” 身后的良平安听了,顿时跃跃欲试。 “我来!” 然而,此刻人群中一道呼声响起,一直观棋不语的杨博然,终于出声了。 他狠咬牙关,看着台上朝他微笑的沈逸,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大步走出人群,踏上高台,行到沈逸面前拱手道:“下官愿为大人效劳!” “很好。”沈逸含笑看他,示意良平安将那些卷宗又还给了杨博然。 良平安有些遗憾,将卷宗递回。 接过卷宗,望着台下泱泱百姓,杨博然深吸一口气,忽然暴喝道:“西宁县令高群,徇私枉法,收受西域氏族贿赂五年来共一万八千两白银,金六十锭,包庇西域氏族罪行,按律当斩!” 高县令闻言吓坏了,忍不住挺直了身子大怒道:“沈逸!你好大胆,你有何资格斩我!不怕陛下降罪么?” 沈逸森然一笑:“降不降罪,与你这个死人都无关系。” 高群闻言一滞,却见沈逸大手一挥:“斩!” 早已准备好的刀手将高群按住,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大好的人头翻滚下台,落在百姓面前,鲜血如一道血柱般喷涌而出! 鲜血如箭,仰天喷洒,台下丈余方圆尽被热气腾腾的血染红,人群呆怔片刻后,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杨博然眼角微抽,心头一狠,接着念道:“从事张堪,私相收授,授意典狱放走疑犯....” “斩!” “提辖蒋山,收受月氏贿赂,草菅人命...” “斩!” ....... 十多条人命,一条一条地逝去,所有犯官在罪行被通报之后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直接人头落地。 喷涌的鲜血,使台下的人群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瞪大了眼睛,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此刻,剩下的只有最后一名官员。 不等杨博然念他的罪行,他便瑟瑟发抖,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能供出张别驾的罪状!求大人饶我一命啊!!” 今日没被抓来的,只有别驾张括而已,此人像是抓到了生机一般,死命想要求生,再顾不得其它的了。 “张括虽然没来,但也不劳烦你帮我了,安心上路吧。”沈逸淡淡摆手,示意杨博然继续。 “刀下留人!!!” 此刻,张括仓惶的声音远远传来,转头一望,便见他领着一队人狂奔而来。 “不管他,斩!”沈逸依然不停,暴喝出声。 雪亮的刀光毫不犹豫地挥落,在张括惊骇万分的目光里,最后一名犯官,尸首分离。 【作者题外话】:来点银票吧!兄弟们! 第751章 貌合神离留他一命 当着张括的面,最后一名犯官人头落地,原本聚集在台前的百姓不知不觉已经退后了数十丈。 台前的这一片空地,被鲜血染红,还有那十多颗滚落地上的头颅,骇人至极。 张括的手还抬在半空,保持着喊那句“刀下留人”时的姿势,只是人却已经愣住了。 天塌下来他也没想到沈逸会直截了当地斩了这些官员! 除了张括,西宁城的百姓也没想到,郡守大人居然会从重处罚,一口气斩了平日高高在上的这么多官员,当着他们的面! 这些官员死有余辜,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只以为沈逸将他们从城里抓到这里来,最后也就是打上几板子以施惩戒。 即便那样百姓心中都觉得很好了,谁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场的除了沈逸这一方的人,只有杨博然知道,沈逸会下狠手。 从沈逸将月氏的少族长打断四肢抛下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凭月氏过去的所作所为和名声,沈逸又大张旗鼓地查封了月氏的情况下,那样将月氏少族长丢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还只是开幕戏! 杨博然清楚,大戏不会放在开场演,如果其他人不用死,就会被安排在前面。 可是第一个被当作引子的月氏少族长都死了,后面的若是只小施惩戒,岂不是虎头蛇尾? 从沈逸下令将人抓来的那一刻,杨博然就知道,沈逸要玩大的! 而沈逸这一连串的举动无疑展现了他的实力,杨博然狠下一条心,不管日后如何,只要能除了这些崇平的害虫,死亦无悔! 那边张括愣住了神,一时间忘了勒马,仍保持着前冲的态势,不久,已冲至台下,望着一地血腥狼藉,只觉头脑一阵嗡鸣,几乎分不清这是梦中还是现实! 转头去看沈逸,发现他依然淡然,也正瞧着他。 疯子!这真是个疯子! 张括虽然贪,但对官场的小手段还是了然的,他知道沈逸这么做是为了树立他这个郡守的威信,可他想不到沈逸并不只是简单的立威,还要见血! 十多条人命,十多名朝廷亲封的官员,他砍的倒是爽了,都当到郡守了,难道不知道后果? 再看沈逸那冷漠的眼神,让张括在怒气冲顶之后,又有些后悔,后悔他得知那些官员被抓来西城门,便匆匆赶来。 他赶来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人没死,可沈逸就是那样当着他的面将那人斩了! 虽然过去沈逸已有数次不给他面子,但此刻张括更加确定,沈逸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谁又知道沈逸会不会杀的兴起之下,连他这个别驾一起杀了? 回头再看跟着来的府兵差役,一个个地早已离他十万八千里,他们倒是灵醒,一感受到这边的杀气就不敢再上前了。 只有愣住神的张括忘记勒马,看上去像是一往无前的样子冲到了台前。 两人目光对视之下,此刻的气氛有些许尴尬。 一时间,张括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和沈逸说话。 义正言辞,质问沈逸为何杀人? 不行,那样他十成十会成为那还滴着血的刀子下的另一个亡魂.... 吹吹口哨,假装四处看风景? 不行,好像又太刻意了..... 打个招呼,转头就走? 又好像显得自己太怂了,他是政事堂钦命的别驾,沈逸真敢杀他不成?当初说砍皇子,应该也是吹牛的吧? 纠结之中,张括忽然看见,台上的叶总督正颇为兴奋地指着他,一边凑近沈郡守说着什么,手上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括的身子忍不住一抖,下一秒,他微微别过头,吹起了口哨..... “不杀他吗?来都来了,一起杀了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叶双凡,算是学到了“来都来了”的精髓,指着张括给沈逸出着主意。 一旁杨博然也上前道:“大人,我掌握的罪证,属张括的最为详细,足够他死上千百回了....” 事到如今,杨博然也豁出去了,没有皇命就斩了这么多命官,横竖都是死,不如斩草除根,把张括这条最大的害虫拉下马! 然而,沈逸的反应出乎所有人预料。 “诶,张别驾是我的好朋友,怎么能说什么杀不杀的呢?”沈逸微微笑着,似乎面前的血腥场面不是他一手造就似的。 叶双凡一听杀不成,顿时颇感没劲,憋下气去,下一秒又想起什么,眼睛在那些西域氏族人身上乱瞟。 西域氏族的人早已吓破了胆,此刻见叶双凡瞄过来,同样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可是四周兵士围着,跑又不敢跑,只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似乎以为许多胆子小的人聚在一起,就能凑成一股勇气似的。 “大人!留他不得啊!”另一边,杨博然见沈逸忽然转了性子,顿时大急,拱着手急声劝道。 台下张括听见杨博然的说话声,心里气急,好你个杨博然,竟然投靠了过去,还巴不得本官死! 你等着吧!联名奏书已经在路上了,等沈逸丢了官,看本官怎么收拾你! “别急,关于他我自有安排。”沈逸微微摇头,说道:“你且看好罢,他会死,而你我,不会有事。” 说罢,沈逸跳下台去,笑道:“张别驾,真是巧,出来散步吗?” 张括愣了愣,勉强堆起笑脸道:“是,是啊,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沈大人....” 一瞬间张括就打定了主意,此刻绝不能跟沈逸对着干,起码在朝廷的回复下来前不能,现在,他要“忍辱负重”! “散步散到城外来,可真是太巧了!”沈逸笑呵呵道:“张别驾注意看路,路一旦走歪了,可就不好了。” 张括心神紧张,未来得及多思量沈逸话里的含义,勉强笑道:“是,沈大人说的是,本官也是看这边热闹,现在就准备回去了....” 沈逸挑眉道:“哦?是吗,那就不多留张别驾了,改日再找张别驾喝茶。” “好勒,我请!”张括忙应了一声,旋即迫不及待地调转马头,往回城的方向走了。 第752章 收复氏族民心所向(大章) 离开的时候,张括甚至连呼吸都很小心,他生怕下一秒就有一支飞箭射来,穿透他的身体.... 而在故作淡定地行出了百米之后,他终于觉得逃出一劫,马鞭狠狠抽了下去,大喊一声“驾!”飞也似的跑了。 沈逸目送张括离开,终未下令杀他,眼中精光闪烁,计划已上了心头。 他可以杀遍那些顶破天不超过六品的小官,他清楚就算周帝知道了之后也不会因此龙颜大怒,顶多装模作样地罚他的俸禄。 而沈逸从当官到今日,压根就没拿过几回俸禄,大概因为各种事情扣的比拿的还多,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也不在乎这个了。 可张括不一样,他毕竟是四品的别驾,是政事堂钦命,连他都先斩后奏,那才是真的是相当于指着周帝的鼻子说:“老子要造反”了。 要动他,需要费更多的功夫。 当然,沈逸都已经计划好了。 目送张括离开,沈逸又回到台上,高声道:“西宁犯官十六人,欺上瞒下,与西域人暗通款曲,徇私枉法罪无可赦!” “这十六人的恶迹,本官早已在杨郡丞协助下查清,相信诸位乡亲心中也有评断,因此,本官特意请叶总督派兵协助,将他们捉拿。” 叶双凡一听还有自己的戏份呢,顿时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朝着台下百姓抱拳示意。 台下的百姓也不吝啬一句“叶总督威武”“总督大人为民除害”之类的赞美,捧的叶双凡心里美滋滋,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沈逸接着说道:“为防止走漏风声,有人暗中潜逃,本官决定先斩后奏,明日再向陛下上书请罪,诸位乡亲父老不必惊慌,此事与尔等无关。” “本官召你们前来,只是要告诉你们,西宁上空的阴云终将散去!任何番邦,和帮助番邦欺凌大周百姓的人,就是今日之下场!大周的国土,由大周人做主!” 一言,台下沉默良久,接着响起山呼海啸般的赞美,比起方才叶双凡受到的,何止高了一个档次。 “大人英明!我那苦命的女儿泉下有知,定会感念大人恩德...” “大人才是好官呐....” “小人愿为大人作证,大人是真正的好官....” 受到欺凌的便是这些百姓,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些伏诛的官员是好官还是罪官,沈逸的所作所为对他们来说,便是树牌当神仙供起来也不过分。 虽然最终放走了张括,但他们不知详细,却知道张括是了不得的大官,也许这位郡守大人,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吧.... 比起这点小小的遗憾,前面的已经够了,若是有这位大人在,日后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抬抬手,渐渐止住了山呼海啸般的拥戴,沈逸高声道:“多谢诸位乡亲父老厚爱,沈某愧不敢当,明日,本官有另一项政令施行,届时望诸位向亲要撇去对官府以往的偏见,全力奉行。” 百姓齐齐答应下来,沈逸这才抬手,示意让百姓们离开。 在一片赞美声中,百姓开始退场,离开的百姓们依然如梦似幻,难以置信今日所见的场景,不管身边的人认不认识,拉上就开始交流,眉飞色舞的朝城门去了。 “西域氏族留一下。” 那些被召来的西域氏族,本以为没自己事了,心下刚松一口气正要跟着离开,却闻一道不咸不淡的话语飘来,顿时如遭雷击! 缓缓回过头来,是那张在笑,他们却不敢当他在笑的面孔。 “本官今日心情好,请诸位喝茶,诸位可一定要赏脸呐。” 赏脸?谁敢不给这个面子? 西域氏族的族长,面面相觑,在兵士们的“护送”下,跟着沈逸一道往郡守府去了。 ----- “啪。” 沈逸手上的茶杯放下,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动,但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待客厅中,听在心惊胆战的西域氏族族长心里,却跟打雷没什么分别。 十多名西域氏族的族长椅子只敢坐一半,听见这响动身子齐齐一抖,胆子小的,甚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模样滑稽至极。 滑到地上之后,他也不坐回去了,干脆两腿一并,跪在了那里。 其它人一看,都有人领头了,他们若是不跪岂不是显得跟沈逸对着干? 就这么着,沈逸只是把茶杯放下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十多人齐刷刷地跪在了他面前。 身后的良平安,目光中崇拜不已,杨博然心里,也暗自佩服。 沈逸望着跪下的众人,挑眉笑道:“这是做什么?本官请你们喝茶,怎么都跪下了?” 十多名西域氏族的族长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道:“应该的,应该的...” 沈逸拉下脸来:“本官拿上好的庭前春招待你们,你们不喝,是不是不给本官面子?” 这话一出,哪还有人敢跪着?连又从地上站起来,端起茶杯又不管烫还是不烫,吨吨连贯数口。 沈逸见状摇头道:“真是浪费啊,本官都舍不得这么喝。” 这下好,众人听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呆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沈逸摆摆手,道:“算啦,坐吧,其实本官找你们来,也是有正事。” 话出就像军令,明明没接受过魔鬼训练的西域族长却纷纷整齐地坐了回去,且坐的笔直,一动不动。 “本官今日斩了这么多人,你们可明白是什么意思?”沈逸重新端起茶杯,随口问道。 “明白!明白!” “我等日后一定遵纪守法!请大人放心!” “很好,”沈逸抿了一口茶,笑道:“诸位都是识时务的人呐,大周对于识时务的人,一向是欢迎的。” “是,是....” 沈逸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那么,本官现在要请诸位,帮一个小忙。” “大人请讲!”反应十分热烈,似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要帮沈逸的忙。 “大家也知道,官府的钱款,都被那些人侵吞挪用,所以接下来的政令想施行异常艰难,官府可谓是寸步难行啊!”沈逸摇着头,叹着说道。 “我愿出五千两助大人一臂之力!” “我出六千两!助大人稳定治安!” “我出....” 人人争先恐后,迫不及待,似乎再争取一个生的希望似的。 “哈哈哈哈....”沈逸大笑一阵,接着站起身道:“好啊好啊,大家都是好样的,不过嘛,本官请你们帮忙也不是只有一个名额,人人都有机会。” “本官属意,大家各出一万两,公平、公正,也算是为你们的过往赎罪嘛。”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明白了。 好家伙,过去的官员是暗地里要好处,这个更狠,这个是在明面上抢啊! 狼死绝了,却来了头虎! 一时间众人大呼上当,这中原人,一个比一个贪啊! 可是,谁又敢不出呢? 众人咬咬牙,一狠心,全都答应下来,反正日后还都有的赚。 沈逸满意点头,也就说了这么一件事,并未再多言,摆摆手放西域人离开了。 “大人,一万两现银,对于偏小的西域氏族,未必能一口气拿出来。”西域人走了之后,杨博然出来说道。 他不知沈逸何来的自信能没事,但做都做了,只能接着往下走。 他也相信沈逸要这些银子不是自己贪,是真的要用在政令上,毕竟当初那一盘一盘的黄金,他都分文未取。 沈逸回过头,疑惑道:“一万两很多吗?” 杨博然闻言愕然,反问道:“不多吗?” “很多吗?”沈逸歪头又问了一遍,旋即满不在乎地摆手道:“我对银子快没什么概念了,我已经很久没摸过银子了。” 对于沈少爷来说,银子就是个数字,随便花,反正花不完。 杨博然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还是好心的叶双凡把他拉到一边,似讲自己的光辉历史一般,给杨博然恶补沈逸的发家史,讲完之后,杨博然面无表情的回来。 好吧,对于郡守大人来说,一万两确实不多。 “下官这些年收到的好处,都在府里库房存放着,分文未动,下官愿全数拿出来,帮助大人施行政令。”杨博然接着说道。 “不错。”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待说话时阿福跑进来道:“少爷,那个羌氏的族长又回来了,在门外求见。” “羌大富?”沈逸疑问一声,旋即似笑非笑道:“带他进来。” “拜见郡守大人。”羌大富进来之后直接跪下,态度十分恭敬。 “你杀个回马枪,是想说什么?”沈逸又坐了回去,轻笑着问道。 “小人...不,羌氏愿出二万两白银,助大人施行政令!” 一语落罢,叶双凡啧啧有声,见过急着赚钱的,没想到在这还能见到急着送钱的! 他哪里知道,羌大富自认羌氏与沈逸“有旧”,就算臣服,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有这份旧情在,再多给上些银子,日后出了什么事,沈逸不说包庇他,多少也要偏袒他一些吧? 何况现在月氏的产业都被官府查封,那可都是肥肉,只要沈逸随便伸伸手指拿出一点.... 啧啧,想想都刺激!多出一万两算什么? “不错,不错,”沈逸大笑拍手,说道:“羌族长不愧是敢陷害本官的人,又有魄力又有智慧,着实不错!” 前面听着还好,后面听着,羌大富的心却猛的跳了跳。 不会是要翻旧账吧?当初的事不是揭过去了嘛!我羌氏的粮仓都被你抢光了啊! “羌族长赤诚之心,本官深受感动!”沈逸一笑,又上前扶起他道:“好啊,本官真没有看错人。” 羌大富这才松了口气,却闻沈逸接着道:“银子什么时候送来?可别缺斤短两哦。” 羌大富连道:“不敢,明日一早,定给大人送来!” “好好好,你去吧,这份情本官记下了,将来定会回报你的。”沈逸拍着羌大富的肩膀说道,似在鼓励。 羌大富闻言大喜,连连躬身道谢,乐乐呵呵地离开了。 羌大富走了,叶双凡不服道:“怎么不给我送钱?我官比你小吗?” 沈逸瞥他一眼,淡淡道:“想要钱?好啊,把这些年我借你的钱还我先。” 叶双凡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干笑,揽着沈逸的肩膀道:“咱哥俩谁跟谁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给你送钱就是给我送钱,一样的!我开个玩笑而已!” “死一边去,”沈逸无语道:“让你统计城里的工匠铁匠,办的怎么样了?” 叶双凡又是一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沈逸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忘的一干二净,骂道:“嗯个锤子?还不去找?” “得令!”叶双凡搞怪地应了一声,飞也似地溜走了。 夜里,沈逸带着良平安和杨博然三人一起,讨论着明日将要施行的政令。 “大人的本事,下官算是见识到了。”杨博然拱着手,佩服不已。 良平安在一旁嘿嘿笑道:“这只是一角,杨大人没见识到的还多着呢。” 良平安身为沈逸的得意门生兼铁杆拥护者,听到杨博然的话也是心里高兴。 沈逸正要说话,却见阿福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大喊道:“少爷!不好啦!郡守府门外被人堵啦!” “什么?!”沈逸大吃一惊,走出房门一看,果然看见府门方向火光冲天,阵势不小! 难道是张括?不该啊,他哪来的势力?能杀到郡守府门外来? “去看看。”沈逸皱着眉,沉声说道。 赶到府门,只见朱轩已经带人在门外维持秩序了,虽然门外火把摇曳,看的出来人很多,却并没有噪杂的吵闹声或冲突声。 沈逸刚到,朱轩便迎上前道:“都是城里的百姓,他们想....” 不等朱轩说完,门外的百姓也看见沈逸出现了,所有人齐齐跪倒,口呼参见大人。 一时间沈逸也没搞清楚状况,这时领头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捧着一卷白纸上前来,恭敬说道:“大人,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希望能帮上大人。” 朱轩上前接过,这卷纸既厚且沉,还有拼接的痕迹。 疑惑着展开,刚将目光放上去,沈逸便呆住了。 先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指印,上面所写当先三字,是《万民书》。 万民书上未有太多表述,只是言辞诚恳的请求周帝不要追究沈逸先斩后奏的过错,盛赞沈逸是个好官,余下的,正是门外这些百姓,密密麻麻的指印! 这是在为沈逸求情!廖廖几句,只所以用了这么多纸,只是为了装下百姓们的指印! 一瞬间,沈逸都红了眼眶,差点落下泪来! 他此刻似乎触摸到了“民心”,原来这东西不止是说说而已,而是切切实实能感受到! 第753章 新政施行厉兵秣马 “大人,我们没有本事,但也希望能帮上大人....” “感念大人恩德,如果陛下真要怪罪大人,请大人示出此物....” “拜谢大人....” 门外跪倒的百姓,呼声一片又一片,令人动容。 杨博然紧紧抿嘴,握着拳头,竟也在沈逸身后跪了下来,说道:“下官同为崇平人士,拜谢大人!” 府邸内外的兵士,不管是第三营还是崇平守军,全都热血上涌,与有荣焉! 沈逸稍稍哽咽,眼眶微红,仰天深吸一口气,方才朝着门外跪倒的百姓拱手道:“诸位厚爱,沈某心领了,请诸位放心,只要沈某在崇平一天,便不会让诸位失望!” 门外的百姓,声音不齐,却都说着感谢的话,跪在那里又拜又谢。 沈逸珍而重之的收好那卷厚实的万民书,高声道:“多谢乡亲们爱戴!时候不早了,乡亲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万民书送到,心意就到了,这些普通的老百姓,知道别的也帮不上沈逸了,听到这话之后渐渐起身,再谢之后有序地离开了。 “以后没搞清楚少给我乱打报告!”沈逸回头,训了阿福一句。 阿福一缩头,连忙应是。 沈逸看了看手中的万民书,交给闻讯来探消息的巧儿道:“拿到我书房,放好。” “是,少爷。”巧儿乖巧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离开了。 巧儿到的晚,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心里知道肯定不一般,因为能留在沈逸书房的东西可不多,此刻就只有那根黄金锏而已,就连那些圣旨都被少爷随便找地方放了,而这东西能被少爷如此认真的交待,一定很宝贵。 “陡然觉得肩膀上重了几分啊。”片刻后,沈逸仰头望着天空繁星,笑着说道。 良平安拱手道:“民心所向,老师日后在崇平必然事半功倍。” 沈逸笑了笑,道:“一件好事却闹了个乌龙,好了,咱们接着研究研究新政。” ------ 次日一早,羌氏答应的二万两白银果然送来,其它氏族的一万两白银也陆续送到。 而在命人张贴新政告榜之前,沈逸又使了个坏。 “平安,你去写一张新榜,就说官府感谢羌氏送出二万两白银支持新政,最后盖上我的大印。” 良平安听了眼睛一亮,拱手道:“老师高明!如此一来其它氏族必然不甘落于羌氏之后,追加出银!” “诶,你可不要胡乱揣测为师的用意,”沈逸嘿嘿笑道:“我说了要感谢羌大富,这是言行合一嘛!” 良平安了然道:“明白,明白!” 师徒俩那挤眉弄眼的样,像极了狼狈为奸的恶人,一旁的杨博然见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贼窝。 半个时辰之后,新政正式张榜公告,因为昨日沈逸已经反复说过,大多数百姓们都早早地围着告示栏等消息,告示一经贴出,便引起了轩然**! 沈逸告示全城百姓,官府已在城外培育大片良田,主张没有田地、在西域氏族产业做工的百姓们恢复农耕,凡是恢复农耕的百姓,不管第一年收成如何,都可以领到官府出的二两“嘉奖银”。 且因为目前培育出来的良田有限,请有意的百姓到官府衙门登记,擅耕、体力充沛者优先,没轮到的,便要等下一次。 这消息一放出来,马上引爆了整个西宁城! 又有田可以种了!而且不管种的如何都有官府的嘉奖银可以领,二两银子,可比在西域人那做工多得多了! 一时间,百姓纷纷赶至官府,官府的门槛都差点被踩烂了。 而在连斩十六名犯官,人手稀缺的情况下,沈逸很干脆的将事情扔给了杨博然去办,自己当起了甩手郡守。 杨博然虽然苦不堪言,但看着乡亲百姓们热情的呼声和笑脸,一咬牙,忙了起来,痛并快乐着。 其实百姓们没看到新政的另一部分,那是针对西域氏族的。 沈逸着令凡是停留或路过崇平的西域商队,必须详细上报货物的售价、利润等等信息,不允许有低买高卖的现象,一经查实,不仅查抄整批货物,还要处以罚银,且崇平对西域商人的税收优惠,由四十税一,暴涨到二十税一,这已经是比中原本地的客商还要高的商税了! 当然,这只是沈郡守辖下崇平的政令,崇平之外他管不着。 可是崇平是大周面对西域的门户,想来大周,必经过崇平,这条政令完全可以称之为“强令”。 光是抽走了做工的廉价劳动力,就已经让西域氏族宛如割肉般心疼,谁知又接到关于新政的消息,差点血压一涨,背过去。 当然沈郡守额外开恩,注明今年西域氏族帮助官府有功,暂时优惠至三十税一,新政明年再说。 西域氏族刚缓过一口气了,可回头一想,尼玛,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 布置完税政,沈逸又安排洪安再度回到中原去,将沈氏商号大举西迁,有多快就多快,不用在乎成本。 利用沈氏商号产业的多样性,沈逸足以在西宁建一座大周和西域间的贸易基地,诚然这样对沈氏商号目前在中原的布局是大损失,但长远来看,却是有益无害。 利用沈氏商号在崇平招商引资,吸引西域的客商,原本在中原才能换到的茶叶、丝绸等等,现在在崇平的沈氏商号就能换到,消息传开后势必能吸引更多西域客商前来。 而那些原本到了中原会被其它商号商会分走的利益,也会在崇平就被沈氏商号装进口袋。 当然达到这个目标还需要时间,起码是要在沟通到西域诸国之后。 月氏的族女已经离开崇平,踏进了沙漠,沈逸要做的,是厉兵秣马,然后等待西域的回应。 某日,沈逸来到军营,检阅由泥模造出了三十余门铜炮。 虽然炼钢技术尚不成熟,但是冶铜却是早已存在的,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再说。 一番查阅之后,沈逸遗憾发现,虽然借用泥模浇铸出来的铜炮成型快,在不缺人力的情况下磨膛也快,但是各种各样的技术缺陷使得造出来的大多数铜炮都存在各种具有隐患的裂纹。 三十余门试作品铜炮,最终能拿出来实验威力的,竟只有五六门而已。 第754章 筹备婚事加官进职(提前祝各位元旦快乐) 总结了各种问题之后,沈逸一面记在心里,一面告诉叶双凡:“能造多杀造多少,既然瑕疵品概率高,我们就冲量,量上来了,能用的就上来了。” 叶双凡看着这奇形怪状的铜炮,挠着脑袋问道:“这玩意到底是用来干啥的?” 沈逸指着炮管,说道:“看见那口子了吗?” 叶双凡围着铜炮观摩了一圈,点头道:“怎么了?” “把你人塞进去,嘭的一声之后你就能飞了。”沈逸一脸正经地说道。 “真的?!”叶双凡闻言大喜,立刻下令道:“愣着干嘛?快干活!” 不管在哪个时代,人类都曾幻想能在天上飞,而单纯的叶双凡,更是有强烈的欲望,他甚至能想象到他在蓝天中“展翅高飞”的场景了。 兴奋了一半,叶双凡又摸着下巴道:“不对,这口子太小了,还得练练缩骨功才行啊....” 欺骗了一个单纯的老色批的,沈逸丝毫没有罪恶感,摆手说道:“交给你了,之后几天我就不过来了。” “诶诶!”叶双凡连忙抗议道:“什么叫全交给我?你又要干啥去?!” 沈逸负手一笑:“我?我不像你,光棍一条,我该成亲了!” 郡守府中正是热闹非凡,刘夫人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容,真迫不及待地筹备着婚事呢。 以沈大少爷今时今日的家产和身份,那婚事必然不能太简单,要准备的东西,可是不老少。 ---- 在沈逸准备婚事的过程中,月氏族女尚在赶往西域的路上,而当初张括联名西宁官员上奏的弹劾奏书,已先一步到了政事堂。 张括的折子直接递送到了政事堂,政事堂的几个阁老还奇怪,崇平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事? 拿到折子的第一时间,众人都以为是因为马上要过冬落雪了,崇平的粮食又不够了,这定是张括递上来请朝廷拨银调粮的折子。 怀着如此想法打开奏章,几位阁老的面色也转变的十分突兀。 从漫不经心,习以为常,到面色大变,心中骇然。 地方一众官员联名弹劾新任郡守,这郡守是有多不得人心啊... 再一看人名,几人又平复下来,什么?原来是“瘟神”啊,那没事了... 未做丝毫的犹豫,政事堂立刻将崇平的奏折转递进宫,他们是为数不多知道沈逸去了崇平郡的人,只是在周帝要求三缄其口的情况下无人敢往外说。 他们更知道,这折子就是联名的人再多上十倍,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了的,这个砍了皇子还能当郡守的狠人,他的事除了皇帝管,还有谁能管? 御书房,周帝手里握着另一张折子,脸上颇有些怒意。 “你瞧瞧你瞧瞧,事到如今,连刘家都瞧不上他!天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苏乾站在下首,腆着老脸笑道:“陛下息怒,刘伯宏本也与端王殿下没有多少来往,倒谈不上什么瞧不上瞧的上的,端王殿下皇子之尊,满朝文武自是敬着殿下的。” “哼!敬着他?敬的连官都不要了,有这么敬的吗!” “啪!” 将那折子往桌案上狠狠一拍,周帝怒声说道。 周帝一提出要把刘伯宏的女儿嫁给端王,刘伯宏就跟疯了似的,十分果断地站出来拒绝,周帝试探了两次,这厮居然直接上书请辞,哪怕扔了官不要,也不把女儿嫁给端王。 刘伯宏是真正将家庭摆在第一位的男人,即便大哥刘璟升再怎么劝,他就是不答应,这下好,让端王在满朝文武面前落了个没脸。 瞧瞧,铁杆的刘家都不惯着端王,这皇位还有的指望? 苏乾呵呵笑着,心道刘伯宏也是个真汉子,这点上倒跟他那外甥相似的很。 不知道沈小友,如今在崇平混的如何了? “陛下,西宁急奏。” 说沈逸,沈逸没到,但关于沈逸的折子到了。 “西宁?”周帝一听这地名,也不管刘伯宏辞不辞官的事了,伸手道:“呈来!” 宋祥快步上前取过,呈给了周帝,瞄了数眼,周帝便笑了。 “朕真是很想知道,当初那瘟神的名头,到底是谁给他安上的?”周帝笑着将折子往桌案前头一递,笑道:“朕看这名头还真是相当合适啊。” “呵呵,据说是民间一位化名名尘的书生编撰沈大人的事迹,过程难免添油加醋,这才流传了开来。”苏乾笑着解释了一句,上前接过那奏折阅了起来。 “这...”看了奏折,苏乾瞧了瞧周帝的脸色,见他脸上含笑,便说道:“这沈大人真是到哪都动静不小啊,呵呵。” 周帝说道:“以前有朕压着他,他放不开手脚,这会去了崇平,这点时间就搞得天怒人怨,着实有趣。” 嘴上说着天怒人怨,周帝却在哈哈大笑,看不出半点不悦的意思。 笑了片刻,周帝又板起脸来目露精光,沉声道:“朕处心北伐,全力整军,这些西境的霄小,倒以为捉到了机会,哼,只这点时间,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朕真想看看,最后沈逸能给朕挖出多少害虫来!” 帝王心术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他每走一步棋,都有不止一层含义,苏乾借话也明白了,这封崇平别驾递上的奏疏,最后逃不开“留中”二字,递了也白递。 将奏疏递回,苏乾又闻周帝道:“着令,加封崇平郡守沈逸,为参知政事,免其回京议政之责。” 手一抖,苏乾手里的奏疏差点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抬起头来,便撞上了宋祥同样惊愕的眼神。 加参知政事...沈逸? 参知政事本身是个半虚职,但此刻朝中顶着参知政事名头的,无一不是政事堂的阁老,周帝此举是直接将沈逸提到了政事堂的体制内!? 那岂不是说,原本上书给政事堂的张括,归沈逸管了?... 更令宋祥惊讶的是,参知政事再往上还有一个平章政事,而朝中带着这名头的只有一人。 面前的左仆射,加平章政事苏乾... 周帝登基以来,加苏乾为左仆射,也可称左宰相,右相的位置却一直空悬。 可以说有参知政事名头的,未必最终能当上宰相,而想当上宰相,此前却必要先走这一段路。 虽然朝中参知政事也有数人,也皆可以说是右相的人选,可此刻看来,连跳数级,年轻力盛的沈逸更有登临右相之位的可能... 苏乾暗自咋舌,心里想道,这就像秦远在南永磨练两年方上任户部尚书一般,是一种镀金的举动,若沈逸真将崇平打理的井井有条,成为又一强盛之郡。 那么数年后他携带种种功劳回朝,即便年纪轻轻登上相位,反对声也会小很多... 周帝此举,意味深远啊... “陛下,康王殿下携康王妃求见。”此时,另一名太监进来,通报了康王带着纳兰英前来的消息。 沉默良久,周帝摆了摆手说道:“苏卿先回去吧,去政事堂交待一番。” “遵命,臣告退。”苏乾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宫门才瞧见在等候传召的康王和纳兰英,康王见到苏乾自是热情招呼,而纳兰英同样行礼。 苏乾只是合理合矩的回应,并未多言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下沈大人被围攻,接下来会如何回应崇平的地方势力呢? 苏乾和周帝都不知道,沈逸雷厉风行,已经回应过了,那封事关十余条人命的奏疏已经在路上了... 而沈逸本人,此刻正试着一身名贵新郎礼服,西宁城的人,不管势大势小,高官还是平民,亦或是西域氏族,全都知道了沈逸即将大婚的消息.... 【作者题外话】:马上跨年了,在这里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感谢大家一年来的支持,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多多支持。 第755章 十里红妆沈逸娶亲 崇平首城,西境西宁,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城中的百姓、氏族、留下的官员,全都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等待着一场盛大的婚礼。 当晨光初现之时,西宁城的主街道上便聚满了百姓,一时间万人空巷,仿佛全城的人,都聚集在这一条主街上,浩浩荡荡的人群,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威风凛凛的兵士们持枪立于街道两旁,身子站的笔直,给中间留出一条主道,今日,乃是沈逸大婚之日。 这座大周西境,穷匮已久的小城,今日似乎因为一场婚礼,而有了别样的生机。 鲜红的地毯铺满了整条干道,一直从郡守府,延伸到城中最豪华的客栈,铺就十里红妆。 因为沈逸要娶的两名女子,玉钗和苏慕烟,都早已跟在他身边,若是按以往的话,都不用结亲,不过是从后院接到另一个厢房罢了。 为了给两人一个完美的仪式,沈逸特意包下了整座客栈,让她们暂歇,再从郡守府出门结亲。 当然,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沈逸付钱包客栈的时候,那西域氏族打死都不收钱,在沈逸强行要给的情况下,他甚至直接给沈逸跪了,就求沈逸不要给钱。 无奈,沈少爷只好不情不愿地贪了这回便宜。 伴随着沈逸斩贪吏,施新政,扶贫民,名声自已传遍西宁,若非是这位郡守,恐怕西宁也不会有今日这样和谐热闹的场景。 最关键的是他异常年轻,年轻的不像一位郡守。 此刻西宁城中,少男少女们满怀憧憬,眼中露出希翼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年轻郡守。 每个少年心中都有英雄梦,他们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有如此的辉煌,万众瞩目,民心所向,一场婚礼全城观礼! 而每个少女都希望有这样一场盛大浪漫的婚礼,自己深爱的男人是个英雄人物,风风光光的迎娶自己,那时,自己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沈家二老是既当父母,又当亲家,刘夫人纠结了数夜,最终在这大婚之日“抛弃”自己的儿子沈逸,转而去了客栈陪着玉钗,她要送多年来情同母女的玉钗出嫁——虽然最后还是嫁进自家院子里。 甚至刘夫人还拿出这些年存下来的私房钱,给二位新娘子添了足足一百抬的嫁妆,这嫁妆可是归她们自个的,沈逸动不得。 苏慕烟那边则要黯淡一些,终了还是没找到苏玲珑,不,找是找到了,可却没能将她带回来。 苏慕烟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沈逸,但这大喜的日子没能跟师傅分享,心中多少存在遗憾。 玉钗心思剔透,看出苏慕烟的些许失落,特意将她拉到了自己房中,安慰她道:“其实我与你一般,自小便被父母卖掉,若不是夫人好心收留我,此生我却不知还有没有见到少爷的机会。” 玉钗眼中含着晶莹泪花,握着苏慕烟的手说道:“若你不嫌弃,我们便结为姐妹,你看可好?” 苏慕烟自晓得玉钗的关心,轻咬着鲜艳的红唇,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 玉钗兀自擦了擦眼角,轻笑道:“妹妹快别哭了,哭花了妆可就不好了。” “嗯!姐姐说的是。”苏慕烟应了一声,展颜而笑。 吉时一到,沈逸骑在威风八面的北辽汗血宝马上,头顶乌纱帽,身穿大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领着一队人招摇过市,前往新娘子落脚的客栈。 按此时的规矩,成亲时便是新郎也要化妆,而且化的奇丑无比,沈逸坚决反对之下,二老也只好随他。 今日他并没有太过修饰,一身合身且用料华贵的喜服,衬上他那英俊的面庞,仿佛一彬彬有礼又充满精神的儒生一般,那双黑色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采。 “来了来了!郡守大人来了!” “错了!今日该叫新郎官!” “真威风啊...” 沈逸的身影一经出现,主街上的百姓们便沸腾了起来,大叫着,欢呼着,为沈逸喝彩。 沈逸骑着踏霄,领着百余第三营将士组成的接亲队伍远远而来,一路上面带微笑,不时朝着道路两旁的百姓拱手抱拳。 “人家也好想嫁给郡守大人啊...” 一道失神的声音传出,使得四周都安静了片刻,众人的目光朝出声处看去,随即看见一位妙龄少女站在人群当中,双手捧着脸颊,正花痴地看着那汗血宝马上,潇洒俊逸的贵公子。 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周围一静使得她猛然回过神来,当发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脸庞唰的一下红透,娇羞的尖叫一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旋即,四周便是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更让她羞涩不已,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众人倒也不是嘲笑他,这样既有才貌,又有本事,还有万贯家产的大人物,哪个怀春的少女会不动心呢? “恭喜郡守大人!” “恭贺大婚之喜!” “早生贵子....”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真心实意的大喊着祝贺沈逸,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沈逸含笑抱拳,左右看了一眼道:“叶双凡那小子呢?” 马杰嘿嘿笑道:“叶兄说要给新娘子抵门,必须让少爷出点血。” “啊?”沈逸愣了愣,旋即大声而笑。 新娘子的娘家人就是沈逸的父母,拦门这道程序,也自然是沈逸这边出的人,沈逸一到,谁又敢真的发力拦门?恐怕连意思意思都要收着力。 唯独叶双凡这憨货,打定了主意要狠狠敲诈沈逸一笔。 “给钱!不给红包不开门!” 客栈门外,沈逸听着里头叶双凡的大喊摇头发笑,招了招手,上钱! 于是乎,大额的银票就像不值钱一般往门缝里塞,一张,三张,五张... 一百两面额都算小的,短短几息功夫,叶双凡净收入数千两!这门拦得值啊! 甄德强看着自家少爷拦着门一边数钱的得瑟模样,自个都感到脸红,劝道:“少爷,差不多得了,今儿是沈大人大喜日子...” “不行!就是大喜日子,才要趁着今日敲他一笔!”叶双凡一边把银票往怀里塞,一边还朝门外大喊道:“再多点!才这点就想接新娘子?” 沈逸在门外道:“叶双凡,你敲竹杠是吧?信不信我给陛下上奏,把你调回京城去?” 沉默片刻,客栈大门忽然大开,露出叶双凡腆着脸,搓着手的滑稽模样。 “哎呀!怎么来这么慢,新娘子都等急了!快进来快进来!” 叶双凡的变脸使得一行人哄堂大笑起来,簇拥着沈逸进了客栈。 玉钗与苏慕烟身披无比华丽的衣衫,犹如世间最美的婚纱,头戴凤冠,犹如神女一般。 投过红盖头看着沈逸,玉钗的美眸含着笑容,那是世间最幸福的笑。 苏慕烟终是没能忍住,泪水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衫。 “二位姑娘,沈逸来娶你们了。”沈逸面向二人,伸出两只手掌。 二女被沈逸的正经模样逗地扑哧一笑,同时伸出手去,搭在了沈逸手上。 巧儿与另一名侍女站在她们的身后,为她们拖着绚丽的婚纱,往花轿而去。 “唉,我啥时候才能成亲啊。”叶双凡看着沈逸将两名女子接走,像是感叹着说道。 马杰在一旁嘿嘿笑道:“叶兄要是想成亲,那窑子里的窑姐儿不得飞扑上来?” “去你的,我娶个窑姐回去我爹得打死我!”叶双凡怒骂一句,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没事了,要不今晚,走着?” “必须走着!”马杰嘿嘿笑道:“你请。” “没问题!”叶双凡大拍着胸膛,刚敲诈了不少银子,正是财大气粗。 那边沈逸重新骑上踏霄,望向人群,开口道:“今我大婚之日,西宁城中所有酒楼客栈等地,尽皆会奉上美酒佳肴大宴全城,无论位尊位卑,凡在西宁城中者皆可参与!所有花销费用,皆由我承担!” 沈逸的声音传遍了面前得百姓,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所有人都得知这一喜讯,无不为之心颤。 这就是郡守大人的手笔,所有人共同分享今日之盛世婚礼,同宴城中上万人,这简直难以想象,难以相信!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起,今日西宁城普天同庆! 第756章 试射火炮(大章) 拜堂成亲之后,趁着大婚之喜,沈逸好好体验了一把“一龙二凤”的滋味,一夜过去,可是销魂的紧。 次日一早,苏慕烟还好些,玉钗被折腾的日上三竿才在巧儿的服侍下勉强起了床。 巧儿帮玉钗穿衣的时候脸红的厉害,看着遍布玉钗娇躯上的吻痕更是红的快滴出血来。 作为通房丫鬟,虽然不至于第一夜就让她陪寝,但随时等待召唤伺候着却不可免,于是昨夜巧儿就听了一夜的墙角,那阵高阵低的呻.吟声搞得她根本睡不着觉。 起了床,玉钗与苏慕烟便按着习俗去给公婆敬茶,一到附近却见刘夫人正逮着沈逸批评。 “新婚之夜你也收敛些,哪有这样子不怜香惜玉的,看把她们累的,都这会了还没起...” “是是是,娘说的是...”沈逸一边应着,一边心里感叹,这娶了媳妇就忘了儿,待遇直线下降啊! 没办法,昨夜首次尝试双飞,新鲜感确实太强,一时间没把持住... 玉钗与苏慕烟对视一眼,皆是满脸通红,缓步走了进去。 “可算来了。”刘夫人一见两位儿媳妇,顿时笑了起来,招着手让二人快快过来。 “夫人...” “怎么还喊夫人呢?该改了!”玉钗刚唤出口,便被夫人嗔怪着制止。 二人俏脸再度一红,异口同声称了一声婆婆。 刘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二人敬了茶之后,各赐了一只宝镯,还神神秘秘地把沈逸赶走,拉着说私房话去了。 沈万财忽然起身,拍了拍沈逸的肩膀,道:“成了亲是这样的,要习惯...” 说罢,沈老爷子便负着手,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离开了,整的沈逸满头雾水。 “少爷,库房快放不下啦!” 沈逸刚走出来,阿福便跑过来说道:“送礼的太多了,库房都塞满了,还有好一些都没装进去呐。” 昨夜宴宾客,送礼的人一个又一个,凡是西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那些西域氏族因为得知羌氏暗戳戳地又添了一万两银子给沈逸,自然不敢落后,在贺礼上的准备是一家比一家更下血本。 “厢房那么多,随便腾一间出来做库房便是,”沈逸想了想,又摆手道:“顺便再修一间库房,后头还用的着。” 阿福应了一声,连忙召人去了。 未过多久,良平安快步走了进来,见面便先拱手笑道:“恭祝老师新婚之喜,娶的两位貌美如花的新娘。”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行了,你不是盯着军营铸炮去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良平安道:“学生早上去到军营之后得知一个消息,不敢耽误,想着先来禀报老师为上。” 沈逸挑眉问道:“什么消息?” 良平安道:“大月国已经派了人来,今日应该就能进入大周境内,到西宁城,大概还需要个七八天的时间。” 沈逸愣了愣,说道:“都过去这么久时间了啊。” 这场盛大婚礼要准备的十分之多,许多物资西宁城都没有,还是从崇平郡外运来的,从开始准备到正式成亲,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 这期间,沈逸已将通往西域的地图拿到手,安全起见,沈逸没有让跟着月氏族女去西域的那队人在西域待着,记录好路线便回来了。 时至今日,西域大月国的人终于快来了。 顿了顿,沈逸又嘿嘿笑道:“说来,我斩十六名贪官污吏的折子也早该送到京城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回信?” 良平安犹豫片刻,说道:“老师真的不担心皇帝削您的职?”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把我扔过来就是干这事的。”沈逸自信道:“他还能把我调去哪?回京城?那京城更得翻天,怎么想,还是让我祸祸西境比较好。” 良平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的是沈逸猜的一点没错。 先斩后奏,装模做样请罪的折子只比张括的联名奏疏晚到了两三天而已,前脚还想着崇平有多少害虫的周帝,后脚就被气的暴跳如雷。 气沈逸先斩后奏有之,但更多的是气崇平居然已经腐败成了这个样子! 随着请罪折子一起送回朝廷的,还有那十六名官员罄竹难书、道德败坏的恶劣行径,周帝越看越怒,血压一秒比一秒高,差点没气的背过去。 气了几天,思虑再三之后,周帝还是决定对朝廷,对天下暂时瞒住了这些事,也并没有对沈逸做什么处罚。 至于那封来自于西宁百姓的万民书,沈逸并没有递上去,这玩意自己看看很满足,但若是递给周帝,那还不如不递,递了才真有可能出事... 得知了西域来人的消息之后,沈逸又快马到了军营,查验铜炮铸造的进展。 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财力,都是沈逸最不需要担心的事,只是造炮效率,依然是摆在目前最大的难题。 如今试制出来铜炮和真正可用铜炮的比例大概仅仅维持在30:7左右,浪费掉的材料实在太多,在这种刺激下,沈逸只能加紧找回当初的记忆,搞出高效的炼钢法来。 其实在十七世纪以前,华夏的炼钢技术一直领先世界,但因为沈逸并不是从相关专业毕业,毕业后从事的也不是相关行业,因此如今他记得的并不多,很多都是零散的记忆。 如果追求技术效率,自然是“灌钢法”为上,但各项条件都不成熟,沈逸记得的也不多,因此目前只能用效率较低的“百炼钢”来代替。 大周炼铁使用木炭作燃料,热量少,加上炉体小,鼓风设备差,因此炉温比较低,不能达到铁的熔炼温度,所以炼出的铁是海绵状的固体块,称为“块炼铁”。 在锻打块炼铁和熟铁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反复加热,铁吸收木炭中的碳份,提高了含碳量,减少夹杂物后便成为钢。 随后人们在打制器物的时候,有意识地增加折叠、锻打次数,一块钢往往需要烧烧打打、打打烧烧,重复很多次,甚至上百次,所以称之为“百炼钢”。 这种钢组织紧密、碳分均匀,适用于制作兵器和刀具,唯一的缺点就是效率太低。 沈逸望着正在将铜炮推过来的兵士们,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炮车轮轴上,心中不禁感慨一句:总说打仗打的是钱,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两千斤生铁炼成钢后,经过反复煅打揉炼,竟只得区区一根炮车的主轴,代价十分昂贵,浪费掉何止几万斤生铁之后,才总算是找到了造出承重主轴的方法。 万事开头难啊! 客观的说,造炮的成本很高,生产效率低,而且目前冶炼技术不成熟,造的还是铜炮。 但即便如此,只要造出了一架可用的铜炮,那就比弓箭要强的多。 今日沈逸下令,将目前已经造出的看上去可用的五十余门铜炮,全部拉到一座远离西宁城的荒山试射。 在出营之前,沈逸已经名兵士全副武装清扫道路,对于铜炮的存在必须保密。 将铜炮拉到荒山之后,沈逸立刻下令装填火药,令他欣慰的是,虽然因为技术不成熟,铜炮制造慢,但装填火药这种有硬指标的工作,兵士们完成的都很好。 “填火药!” 伴随着朱轩的一声令下,经过无数次训练的士兵抱着手里的火药包,奔到炮口处塞了进去。 随后上药士兵再用一直夹在肋下的缠了无数道麻布条的长杆,狠命的将药包压入炮膛的最底部。 “上弹!”朱轩再次下达命令,专门负责上弹的士兵抱着一只大铁球,将其缓缓的放进炮口。 随后引信兵左手拿着一根特制的刺针,沿着炮膛后方的引信口用力的向下刺入药包,并狠狠的戳了几下。 最后引信兵用特制的细长镊子,夹着浸透了油脂的引火索,用力的塞入药包之中,这才松开镊子闪到一旁。 这时,这便是准备完了发射之前的所有准备工作。 沈逸一招手,大声道:“全部散出二十丈!” 叶双凡在一旁狐疑道:“用不用这么小心啊?” “那你去点火?”沈逸看着叶双凡跃跃欲试的模样,开口说道。 “成啊!”叶双凡兴奋地应了一声,上前接过一名引信兵手里的火把。 “记住了,点燃了导火索就跑。”沈逸沉声吩咐,尤其是对着叶双凡又重复了一遍。 “放心放心。”叶双凡摆着手,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沈逸吹嘘的“跨时代的兵器”,到底强在哪里。 见众人都答应下来,沈逸退到二十丈以外,才吩咐点火。 叶双凡和其它引信兵点燃了导火索后,掉头就跑,犹如被饿虎追着一般亡命奔逃。 经过一阵揪心的等待之后,“轰、轰、轰、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第三营的兵士尽管久经杀阵,依然被惊得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弥漫于白烟之中的炮车。 数枚铁丸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飞出白烟之中,飞向荒山,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响响起,荒山上尘烟弥漫,树木栽倒数片... 叶双凡手里还拿着火把,站在那长大了嘴巴。 这铜炮不管是威力还是射速,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同时他又心想,这要是把人塞进去,不得一头撞死在那荒山上? 这算哪门子飞啊! 沈逸的眼睛,却并不盯在荒山上,而是盯着铜炮停留的位置,方才他听到了一声异样的炸响。 等白烟散尽之后,早有心理准备的沈逸眼神微凛,叶双凡更是骇然。 十辆进行第一轮试射的炮车中,有一辆歪斜在那,一只轮毂不知道飞那里去了,原本笔直的炮管赫然被炸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显然,这是炸膛了。 沈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着试制出来的铜炮会炸膛,幸好事先制定了相关的安全条令,点了火就跑,这才使炮兵们无一死伤。 毕竟是靠着模糊的记忆捣鼓出来的铜炮,差错在所难免,残次的炮管就像是豆腐渣工程一样,根本经受不起颗粒火药的摧残,只要点火必定是炸膛的悲剧。 但相应的也能从失败品中总结经验,以保证之后避免相应的问题。 十门铜炮,只有一门炸了膛,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后果。. 失败是成功之母,如果火炮这么容易就搞成功了,那也不会被沈逸称为跨时代的兵器了。 “传令,按照铜炮上的记号按图索骥,找到浇铸那门铜炮的那组工匠以及监督的军官,工匠薪酬减半,军官每人降一级,罚俸一月,命他们待罪立功,以观后效。” 至关重要的火炮一旦在作战之时炸膛,不仅仅是死伤炮营官兵这么简单,还很可能使军心动摇。 杀敌牺牲那是死得其所,丰厚的抚恤待遇,让大家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因为火炮炸了膛导致的死伤,将士们难免会有私心杂念,那岂不是冤枉之极? 质量就是生命,十门铜炮只炸了一门,这属于少数案例,那就说明不是反复试验得出的设计有问题,而是浇铸的程序出了问题,必须严厉惩罚以儆效尤,才能在后续的制造中让每个人都记得避开相应的失误。 五十余门铜炮被分作六轮试射,最终炸膛的铜炮有三门,不算多,但对沈逸来说也绝不算少,尤其是在他已经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任何一点小问题都不能容忍。 良平安见沈逸的情绪有些低落,拱手说道:“启禀老师,一应的造炮记录都十分完整,学生这便回营,和工匠师傅们商议出错的地方,慢慢的改进完善。” “嗯。”沈逸自然是期盼这些本就难得的成品铜炮,能全部合格发射,此时又出了问题,难免心情不佳。 沈逸淡淡答应一声,又下了死命令:“铜炮的制造必须抓紧进行,在进军西域之前,我要见到至少八十门可用的铜炮,组成一个炮营!” 第757章 再见张括 此后几天,良平安一直留在军营里,监督总结铜炮的制造过程,而沈逸,则在等待西域大月国人的到来。 日子过的极为缓慢,尤其是对于张括来说。 沈逸是个疯子,起码对于张括来说,他绝对是个疯子。 如果要说证据,沈逸来崇平郡之后的种种所作所为,就是证据! 大家都以为他只是要惩戒城中的官员,谁知道他居然挥刀把那官员都杀了! 那血腥可怖的场面,和十多颗血淋淋的人头,让张括至今记忆犹新!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自从上次刑场一别之后,张括便使出了老招数——抱恙称病。 政务也不管了,月珉也不问了,甚至沈逸成亲他也没去,但他还是派人送了礼,自个躲在别驾府里不敢出门。 开玩笑,自顾都不暇了,哪还有功夫管月珉,反正月珉后头有大月国撑腰,沈逸肯定不敢动月珉,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 甚至,他夜里睡觉都在密道入口睡,这样如果沈逸的人来抓他,他可以第一时间开溜... 至于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逃出城去?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他发现自打那天之后,别驾府附近就多出了很多人,摆摊的,散步的,扫地的... 个个盯着别驾府眼神不善,如果别驾府的人上去驱赶,他们还敢揍别驾府的人... 这已经不是伪装了,而是摆明了监视,两面城门的守卫也被替换成了沈逸的心腹,这怎么跑?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张括还怀抱着希望,希望朝廷罢免沈逸的旨意快点来,好让他翻身把歌唱... 可是,怎么还不来呢?!这都过去多久了? “张别驾。” 一声突如其来的称呼,将心急不已的张括拉了回来,使得他身子抖了一抖。 现在听到“张别驾”这个称呼,他都会莫名想到沈逸那张脸。 张括转头一看,顿时怒道:“杨博然,你还有脸来见我?!” 来者正是崇平郡丞,杨博然。 对张括来说杨博然是个小人,背叛了他们利益联盟,以求保命的小人! 杨博然没有说话,张括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冷笑道:“你过去也收了不少好处,现在沈逸想过河拆桥,连你一起宰了吧?” “现在想来投靠我了?没门!”张括冷哼道:“我告诉你,等沈逸落马,下一个就是你!到时候你就可劲后悔去吧!” 说罢,张括指着杨博然的鼻子道:“现在,你给本官滚出去!谁准你擅闯别驾府的?” 杨博然面无表情,开口说道:“我来不是要投靠张别驾,而是奉沈大人之命,请张别驾前去郡守府。” 接着杨博然又似笑非笑道:“沈大人说,他怕亲自来,会吓得张别驾不敢出门。” 张括愣了愣,旋即面色铁青,勃然大怒道:“谁会怕他?我?我会怕他?可笑!” “那张别驾请吧。”杨博然让开半边身子,请张括出门,同时露出门外以周二虎为首的一队人,难免别驾府的人没拦住他。 张括面色难看,咬牙道:“我...你回去转告沈大人,本官身体有恙,不便行动。” “这不碍事。”杨博然回头示意,周二虎一挥手,两名兵士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 “这,这...”张括手指乱指,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又道:“本官今日约了客人,不便出门,若无要事本官就不去了。” “呵。”杨博然不掩饰的,笑出了声。 张括顿时气急,指着黑脸的杨博然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你贪了那么多沈逸那个疯子会放过你?!” 杨博然淡淡道:“我收的钱分文未曾动过,早已全部上交,就不劳张别驾为我担心了。” 钱是没动,但是那些送来的西域女子,为了掩人耳目确实是睡了,但是杨博然转头一想,叶总督跟沈郡守身边的几个人没事也往青楼钻,这点小问题应该是没事的... “带走。”杨博然一挥手,周二虎顿时领着人上前,二话不说把张括按在担架上抬走了。 一路百姓见了,除了捂嘴偷笑以外,还在心中暗想,沈大人这是要动张括了?斩草除根,好样的! 未过多久,忍着一路嘲笑躺在担架上被抬来的张括见到了沈逸。 张括愤怒,但又不敢表现地太过愤怒地盯着沈逸,死命地瞪他却又一句话不说,似乎是想用眼神杀死沈逸。 相比之下,沈大人依然以宽容之心待人,人对我冷脸,投之以笑脸,毕竟是同僚一场,这才是为官处世之道... “哎呀张别驾,久违久违,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多天不见,就像隔了几十年一样,如今再见张别驾,真是亲切的紧呐!”沈逸大步上前,握着张括的手拍了起来,热情的就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在张括错愕的眼神中,沈逸又接着道:“我观张别驾印堂红润有光泽,精神奕奕康健的很,如此怎么连我的婚礼也不来?” 上来一通糖衣炮弹,让张括摸不着头脑,只得应付道:“今日才稍微见好,前几日实在是下不来床,沈大人没见我还是被抬着来的...” “原来如此,”沈逸点点头道:“也没关系,礼到了就行,人来不来无所谓的,不来也好...” “你...”张括气急,几个深呼吸尽力平复心情,不去激怒沈逸,沉声问道:“不知道,沈大人今日找下官何事啊?” “是这样,张别驾也知道,前阵子本官将月氏一族捉拿下狱,不知怎么回事,让那月珉走漏了风声,派人送信回了西域,现在大月国的人找上门来要人了。” 沈逸解释道:“我想张别驾跟月氏多有来往,交流起来应该也有很多共同话题,因此才将张别驾请来,同僚一场,还请张别驾助我啊。” 张括一愣,旋即心中偷笑,西域来人了?那真是太好了! 看着含笑的沈逸,张括觉得沈逸这是在讨好他,想让本官替你解释?门都没有! 第758章 大月来人张括捣乱 没想到期盼的圣旨没到,西域人先到了。 沈逸抓了西域人,如果大月国派人来要人的话,这就是上升到两国邦交的程度了,这事可就大条了。 到时候传到朝廷去... 张括笑看着沈逸,嘿嘿,现在知道同僚一场了?我看你怎么死! 不过心里如此想着,实际上张括也并未跟大月国的人有来往,他交流最多的就是月珉,西域的人他并不认识。 “那是自然,我肯定是会帮沈大人说话的。”张括笑着应道,从担架上下来了,身子也不痛了腿也不瘸了,健康的很。 沈逸拱着手笑道:“多谢多谢,请!” “请!”张括笑得不坏好意,伸手客气。 两人互相谦让着来到了待客厅,西域大月国的来人,早已被沈逸仍在这里晾了小半个时辰。 此刻那西域人正逮着阿福骂个不听,看得出来是等急了没有耐心了,而阿福一直在那如复读机一般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再等等...” “西域的朋友!”沈逸一进来,便吸引了大月国人的目光,他大喊一声笑道:“久等了久等了,本官去请张别驾来,耽误了不少时间,还请勿怪。” 大月国的人见到阿福上去见礼,又听沈逸自称本官,顿时认定了这应该是正主了。 “废话少说,月珉呢?”大月国派来的人是个看着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沈逸也是很不客气,沉声问道。 “被沈大人砍了一只手,捉拿下狱了。”不等沈逸开口,张括便如抢台词一般说道:“西宁的监牢环境不大好,这么久过去,不知月族长过的怎么样啊...” 沈逸一愕,回头道:“张别驾你...” “你砍了他一只手?”大月国的人本就因为等待许久而生气,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沈逸道:“虽然确实如此,但是本官要解释一下...” 此时张括又像八辈子没说过话了一般,抢着道:“唉,当日月族长也是冲动,怎么能去拉沈大人的缰绳呢?” 大月国人闻言气急,怒道:“因为这你就砍他的手?” 沈逸脸色涨红似有被气道,尽力保持冷静道:“你先听我说...” “我告诉你,我们沈大人嫉恶如仇,管你们是西域人还是大周人,只要惹了我们沈大人,就是一个死字!”张括叉着腰说道,像是坚定的支持者一般站在沈逸身后。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沈逸瞪了张括一眼,低声道。 张括故作委屈道:“沈大人,你请我来的,怎么现在又让我别说话了?再说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啊?” 沈逸指着张括道:“你...” 大月国人怒道:“少废话!把我们的族人交出来,不然,我就去见你们的皇帝!” 张括叉腰道:“敢威胁我们沈大人?我告诉你,只要我们沈大人还在崇平,月氏就休想存在!” “好,这是你说的!”大月国人一挥袖袍,怒道:“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说罢,他便起身往外走,真像是不想谈了的样子。 “等等,等等!”沈逸连忙追上去,拉着他道:“今日大家都不太冷静,不如明日再谈?明日我把月珉召来,再谈谈如何?” 听到月珉名字,大月国人又顿了顿,接着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沈大人你放心,我好好劝劝他!”张括说了一句,健步如飞地追了上去。 待他离开,沈逸忽然笑出了声,吩咐道:“去,让二夫人来见我。” “等等!”郡守府门外,张括追上大月国人,跟着他边走边道:“其实崇平针对月氏的只有那位沈大人,本官对于大月国人来做生意,是欢迎至极的。” 大月国人眉头一皱,沉声道:“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那是因为沈大人在!”张括解释了一句,四处望了一眼,小声道:“只要除掉沈大人,崇平就是我说了算,到那时候大家还是一起发财...” 大月国人听了之后转念一想,随即问道:“你叫张括?” “对!月族长应该提到过我吧?”张括兴奋问道。 “对,是提到过。”大月国人似笑非笑地问道:“要怎么除掉他?” “这样,明天再谈的时候我继续帮腔,你也不要按着他说的办,把这件事闹大,闹到朝廷去,到时候...” 跟大月国人密谋了一番之后,张括又回到郡守府,垂头丧气道:“不行啊,沈大人,那大月国人坚持要捅到朝廷去,还说要让大月国主出国书要人...” “哦?是吗?”沈逸为难道:“那可真是糟了啊,都怪张别驾你,干嘛要那样逼迫他呢?” 张括纳闷道:“沈大人,本官这可是为了维护你的官威啊,沈大人之前那般神气,难道现在变了吗?” “这...”沈逸兀自沉吟,没有说话。 张括心里偷笑,见到沈逸这幅模样心中畅快至极,原来也是个只敢窝里斗的东西,沈逸啊沈逸,你也有今天! “圣旨到!~” 此时一声高吟传来,一名太监领着数十名羽林侍卫鱼贯而入,手捧一卷黄绢的太监高声道:“崇平郡守,东阳县子沈逸,接旨~” 转头一看,张括喜上加喜,来了,终于来了啊!我等的好苦啊! “沈大人,接旨啊,快接旨啊!”张括不由分说,他竟然第一个跪下了,还催促着沈逸接旨。 沈逸微微撇嘴,旋即准备跪接圣旨。 “大人且慢,”太监忽然笑道:“陛下吩咐,沈大人有功于社稷,勿用跪接。” 嗯?沈逸一愣,便也不跪了,站在那道:“沈逸接旨。” 说的同时,沈逸还在心里想道,这圣旨出来的时候周帝应该还没收到他砍了十几个官员的消息吧?不然也不用出这道圣旨来给他撑腰... 张括一听,则是傻了眼,有,有功于社稷? 被众官联名弹劾,这叫有功于社稷?!! 如果这也算的话,那他天天集合众人弹劾自己也行啊! 再听到那太监念出进沈逸参知政事时,两眼一黑,差点没瘫倒在地! 苍天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臣接旨。”沈逸淡然接过圣旨,笑道:“公公远来辛苦了,不如在西宁暂歇几日?” 那太监连忙拒绝道:“不了不了,咱家还得赶在大雪封路前回去,不然就回不了京城了。” “那倒是可惜了。”沈逸瞥了跪在地上的张括一眼,由衷说道。 太监四下瞧了一眼,忽然发现郡守府中张灯结彩,窗户上、墙上的“喜”字还没揭下来了,不由得问道:“这是...” 沈逸望了望,笑道:“哦,不久之前,本官于西宁成亲了。” “成、成亲?”太监忽然长大了嘴巴,惊讶问道。 沈逸猜到一些,这太监为什么惊讶,顿了顿,接着点头道:“对。” 那太监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带着别样的目光看着沈逸,最终拱手道:“恭喜沈大人新婚之喜,不打扰大人政务,圣旨送到,咱家这便启程回京了。” “好,公公慢走。”沈逸送了几步方才停了下来,捧着手上的圣旨,也不知在想什么。 张括失魂落魄地走过来,无力地拱着手道:“沈,沈大人,下官便先回去了,明日再见...” 此时他心神波荡,难以平静,本来以为是两件大喜事,现在也只能靠大月国人把事情闹大,才能扳倒沈逸了。 沈逸看着他,忽然笑了,拱手道:“明日再见。” 【作者题外话】:元旦快乐兄弟们 第759章 张括身死 深夜,别驾府。 原以为是罢免沈逸的一道圣旨,结果却成了加官进职的旨意,这使张括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并对目前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 “苍天啊!为何如此对我啊!” 张括仰天长呼一声,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不,不对,一定是沈逸瞒下了擅自斩首官员的事,陛下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 长吁短叹了一阵,张括又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先斩后奏虽然让沈逸得到了崇平的民心,但他这是在擅自使用原属于朝廷的权力,陛下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龙颜大怒!削他的职,要他的命!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张括兴奋不已,对!只要将这件事捅出去,沈逸一定玩完! 再等大月国去朝廷要人... 哈哈,沈逸,你还不死!? 张括兴致勃勃地冲回书房,奋笔疾书,一本由心而发,痛心疾首的斥罪折一气呵成。 盖上自己的别驾大印,张括兴奋道:“来人...” 喊了一声,他突然惊醒收声,又发现了一个盲点。 圣旨特进的参知政事,这是政事堂的头衔,而且还特意免了沈逸回京履职的责任,这也意味着沈逸在西宁就可以干政事堂该干的事。 虽然政事堂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所有人商议之后讨论出一个结果,再由周帝拍板,但只要沈逸顶着这个名头,也就是说日后他没一道要递往京城的折子,都必须先经过沈逸的手...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啊!苍天啊!” 将那折子狠狠往地上一扔,张括瘫倒在椅子上,浑身无力。 此刻真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张括已经掉进了沈逸的股掌之中,挣脱不得。 不! 张括突然坐直了身子,眼中闪烁阴狠的光芒。 明天,明天沈逸还会和大月国人再谈,到时候只要继续捣乱,让沈逸跟大月国人闹翻,把事情闹大...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再不行,还是想办法跑路吧,这西宁没法待了,再待下去迟早被沈逸玩死... “吱呀” 一道轻微的推门声响起,张括不耐烦道:“不用你了,出去吧。” 折子要经沈逸的手,张括已经不打算再将这道折子送出去了。 然而,脚步声并没有退出去,反而越来越近,张括不悦道:“让你出去没听见吗!别来烦我!” 脚步声依然逼近,张括怒道:“连你...” 话说一半,身影终于绕过帘台,出现在张括面前。 是一名女子,身姿曼妙,俏脸娇媚的女子。 而这女子他并不认识。 张括见状微愕,摸了摸下巴,心道难道是哪个西域氏族送来的女奴?又或者是大月国人送来的? 不应该啊....自从西城门那事一出,已经很久没有西域氏族给他送礼了... 张括问道:“你是哪个氏...” 噗嗤! 依旧是问了一半的话,张括嘴巴大张,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近了他的身,他脸上神经抽搐,缓缓低下头,望着那柄刺进自己胸口的月牙刀。 “你,你...咳,咳咳....”张括剧烈咳嗽起来,咳到后头,已带着鲜血喷出,未说几句便嘭地一声仰天往后一倒。 “你,你是...”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女子,张括话音虚浮,大限将至。 “我是沈夫人。”女子忽然一笑,竟笑的十分甜蜜,随后把着张括染血的手,在地上写了几笔,接着飘然而去,了无踪迹。 ------- 次日天光大亮,沈逸施施然穿好了行装,吩咐道:“去把大月国人找过来。” 未多时,昨天没有谈拢的两方人又在待客厅相见了,大月国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淡淡道:“你还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将此事告诉你们的皇帝。” 沈逸起身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可以再谈,可以再谈的。” 大月国人冷哼了一声,四处瞧了一眼,道:“今日就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沈逸笑道:“本官已经派人去请张别驾了,鉴于昨日因此让阁下等了太久,因此本官决定先来陪着阁下,怎么样,本官很有礼貌,很有素质吧?世上像我这样有礼貌的人实在是不多了啊!” “哼。”大月国人再度哼了一声,坐到位置上不说话了。 沈逸不以为然,挥手道:“来人啊,上茶。” 两杯热腾腾的庭前春送到,沈逸不时的和大月国人搭腔说话,而大月国人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大乐意搭理沈逸。 过了一会,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嘭!” 门直接被人撞开,马杰冲了进来,面露惊色,大声道:“不好了少爷!” 沈逸也应声端着茶杯而起,问道:“怎么了?不是让你去请张别驾吗?” “张别驾,张别驾他...”马杰面露悲色,凄声道:“张别驾他亡故了!” 沈逸的身子抖了一抖,心里暗骂,你娘的马杰,这时候给老子咬文嚼字,直接说死了不就得了!你说亡故西域人还未必听的懂! “啪” 手上的茶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响,沈逸大惊道:“你说什么?张别驾死了?” “是的!”马杰的悲伤溢于言表,好似张括与他是结拜兄弟一般。 “啊!!” 而沈逸不甘落后,悲从中来,一把瘫倒在地,呜呼哀哉,悲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谁杀了我张兄弟!” “少爷,这是在现场发现的凶器...”马杰忽然拿出一柄带血的月牙刀,递到沈逸面前。 一旁的大月国人被沈逸和马杰二人的表演整的摸不着头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看见那把月牙刀,心里暗道这不是我们大月的兵器么? “这,这...”看着上头血迹已经发黑的月牙刀,沈逸愣愣道:“人呢?我张兄弟人呢?” “在别驾府呢!” “带我去看!”沈逸连忙起身,拉着马杰往外走,路过大月国人身边时瞧了他一眼。 在大月国人懵圈的眼神中,沈逸一把拉起他道:“来都来了,一起看看...” 第760章 我与张别驾情同手足 被沈逸一拉,大月国人心中忽然涌现一股不妙的预感,下意识道:“我就不去了。” “不去?”沈逸忽然瞪他:“你怕什么?难道你心里有鬼?” “什么鬼?”大月国人愣了愣,摇头道:“我们要去京城。” “还去什么京城!我张兄弟死了!你这人,难道没有一点伤心吗!”沈逸大怒道:“必须去!死者为大,你必须给我张兄弟上三炷香再走!” 说罢沈逸不由分说,拉着大月国人就走,剩下的几个大月国人你看我我看你,搞不清楚情况。 此时朱轩带上上前,沉声道:“请吧!” 无奈,一行人只得跟上。 到了别驾府,府里的下人都已被控制在一个角落,另一个角落里,是长的各式各样的西域女奴,足有二十余名。 “人呢?”沈逸急声问道。 “在书房!”马杰连忙应声,引着沈逸往书房而去。 沈逸拉着大月国人,催促道:“快!” 大月国人骂道:“关我何事!你快放手!” 沈逸根本不理他,而大月国人发现这年轻人看着文质彬彬,力气却大的惊人,他根本挣脱不开。 一拉二拽硬是被沈逸拽到了书房,走了几步便看见张括的尸体仰面栽倒,眼睛睁的极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张别驾!我的好兄弟啊!”沈逸悲呼一声跑上前去,看着张括的尸体,手上使劲在大腿上拧了一下,眼眶顿时红了。 咝... 马杰在一旁看的直佩服,少爷也太狠了!这戏演的!真是我等的榜样啊! “啊?!” 后头大月国人看见张括的尸体也惊呼一声,到现在他才搞明白,原来是他死了。 怎么会死?昨天不还活的好好的么? “少爷!你看!”此时,马杰以极浮夸的演技一指地面,惊声叫道。 移目看去,直接张括的尸体旁,写着一个血字,歪歪扭扭,却能认出是个“月”字。 “啊!”沈逸惊呼一声,愣了片刻,忽然愤怒转身道:“好啊!难怪你不敢来,原来是你!” “我?”大月国人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纳闷道:“我什么?” “你给我过来!”沈逸上前揪着他脑后的衣领子,一把拽到张括面前,指着那字道:“你们西域的兵器,加上张大人死前留下的血字,你还说不是你!?” 大月国人看清了字,怒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是你杀人的罪状!”沈逸怒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就因为张大人义正言辞地拒绝将月珉释放?你们大月国真是太过分了!” 大月国人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叫人杀他!根本是你们西宁的人自己做的!” “笑话!普通人怎么有本事入的了别驾府?” “你身边肯定有能进入的高手!” “那你身为大月皇室派来的人,身边就没有高手吗!”沈逸怒道:“我跟张别驾情同手足,怎么会派人杀他?” 情同手足? 大月国人气笑了:“你别装了!你们根本就是敌人,你想杀他才对!休想陷害我们!” “谁干的谁就是娘们!”沈逸盯着大月国人气道。 “反正不是我们干的!”大月国人不甘被冤枉,大声说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现在证据确凿!好你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沈逸摇了摇头,骂道:“别以为你是西域人我就不敢动你,来人,给我拿下!” “是!” 在场的马杰朱轩等人齐应一声,上前捉拿大月国人。 噌噌噌... 抽刀声四起,其余几名大月国人纷纷抽出月牙刀,护在领头那人身边,与朱轩等人对峙。 “好啊!还敢拒捕,还说不是你?”沈逸指道:“上!” 大月国派来的人总共不到二十人,来见沈逸的更是只有五六人,如何挡的住沈逸这边的人? 虽然不乏高手,但沈逸这边也不是没有,没过多久,就被绑了个干净。 那大月国人双手被缚,又气又急,骂道:“狗官,你敢陷害我们!我们大月的精锐大军,一定会来找你的!” “什么狗屁精锐,本官打的就是精锐!”沈逸道:“押入大牢,候审!” 三下五除二,大月国人被推搡着带走,路上还叽里呱啦地骂个不停,可惜无人应他们。 沈逸清了清嗓,稍稍平复情绪,回头朝张括一拱手:“张别驾,多谢了。” 马杰四处打量着别驾府,暗戳戳道:“少爷,这别驾府好东西真是不少...” 沈逸瞧了瞧,叹道:“张别驾一生忠君爱国,死后应该也想为朝廷多做一份贡献吧。” 马杰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明白,抄家充公!” 沈逸回头梆梆两拳,骂道:“什么抄家?这叫捐献家产!” 马杰点头应道:“是是,捐献,捐献!” 西宁监牢。 仰头望着窗外的月珉,神色不再淡然,头发也稍稍散乱。 他已经在这被关押了许久,外面的风声一点都传不进来,见不到张括,以往交好的那些官员,也没一个来见他,甚至那些狱卒,都不搭理他。 想来,大月国应该派人来了吧? “进去!” 牢门被人打开,一道身影被推进来之后又轰然关上,月珉转头望去,看清了来人大吃一惊,上前道:“赫连大人,你怎么来了?” 大月国人怒声道:“我们拿到你的信后来救你,可中原的狗官陷害我们杀人!” 月珉愣道:“你们已经见过他了?” “卑鄙的中原官员!”赫连怒道。 月珉神色变幻,问道:“他怎么会陷害你们杀人?你们没跟他谈条件吗?” “还没来得及谈,有人告诉我,他是不会放了你的,只有把事情闹到中原朝廷去,除掉他才行。”赫连沉声说道:“月氏的宅邸已经被查封了,我听说,他已经将我们的财产、粮食都分给了百姓。” 月珉愣了愣,忽然急声问道:“我儿子呢?我儿子还好吗?” 赫连闻言一顿,犹豫了一会才道:“死了,被那狗官杀的。” “死了?”月珉表情一滞,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 第761章 图谋西域 “你抓了那些大月人?” 郡守府,叶双凡就像闻到肉味的饿狼,很快赶了过来。 “嗯。”沈大师收了演技,淡淡应了一声。 “你又搞那个火炮,又抓了这些大月人...你不会是想打这个大月国吧?”叶双凡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琢磨出了些不同的味道来。 “怎么可能?我是那人么?我始终相信爱与和平。”沈逸矢口否认。 “应该的,应该的,”叶双凡连连点头,又问道:“那我能一起去吗?” “都说了我爱好和平,”沈逸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这回大月人确实过分,作为崇平上官,我有必要为张别驾讨回公道啊。” “确实,必须讨回公道!”叶双凡使劲点头:“让我带人吧?” “别着急,万一大月愿意赔钱了事呢?”沈逸摆摆手道:“话说回来,铜炮的进展怎么样了?” “还不错,现在试射成功的已经有七十门了。”说起铜炮,叶双凡不悦道:“你还说能让我飞,我要塞进那里头去,不得炸的四分五裂?” 沈逸哈哈一笑,忽然叹道:“我没骗你,有很多东西,真的能让人在天上飞,只是现在造不出来罢了。” “我信你个鬼!”叶双凡骂了一句,打死不信沈逸的鬼话了。 这时候阿福跑进来道:“少爷,杨郡丞在外头求见。” 沈逸摆摆手道:“带他过来吧。” 不多时,杨博然出现在沈逸面前,带着惊色道:“张括死了?” “对。”沈逸点点头,予以确认。 杨博然叹道:“大人冲动了!此事不好向朝廷交待啊。” 沈逸笑道:“西域人杀的,有什么不好交待的?” 杨博然微微打量沈逸一眼,叹道:“就算陛下信了,大月国却定然不会认,到时候真的闹起来,恐怕...” “没有恐怕,”沈逸淡淡道:“大月想去京城,必须经过崇平,只要我不点头,他们就一辈子到不了京城。” 杨博然顿了顿,接着问道:“大人打算怎么向朝廷禀报这件事?” “不急,”沈逸笑着摆了摆手,悠悠道:“入冬落雪,崇平的雪,要到深春才会化,这中间消息传递不及时,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博然担忧道:“就算拖的再晚,终究是要禀报给朝廷的。” “禀报是自然,”沈逸点了点头,道:“但是,只要大月国不追究,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这不可能,”杨博然摇头,肯定道:“大人查封了月氏的宅子和产业,已经是动了大月的利益,现在又扣了他们的人,大月每年都从大周赚到巨额的利润,不可能就此罢休。” 沈逸笑道:“非常事,行非常法,我又不求着他们,何必管他们想答应还是不想答应呢?” 杨博然惊愕地睁大了眼,惊声道:“大人是想...” 沈逸摇了摇头,止住了杨博然的话,说道:“你管好西宁的民生就行,其它的事我会处理。” 十二月,西宁的天气冷的邪性。 晴天越来越少,不仅冷,而且干燥,每日出门抬头,天色都是灰蒙蒙的,让人心情阴郁。 后院里,沈逸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日光,手里捧着那卷京城送来的圣旨,若有所思。 那天来送旨的公公听见沈逸成亲的消息而惊讶,沈逸猜的到原因,大概是因为赵明月。 或许在京城有很多人都以为,他会成为驸马,赵明月的驸马。 因为在事关他的许多事迹中,都有赵明月的身影,当初他被困松州,赵明月领着公主府的亲卫千里迢迢赶去,京城更是人尽皆知。 又因为沈逸始终未曾成亲,无疑加深了这种可能性,甚至营中的几位老将军,都曾拿此事打趣过沈逸。 也只有沈逸自己知道,他不会成为驸马。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他不可能抛下玉钗和苏慕烟去做驸马,既承诺过,便要办到,他也不会把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沈氏商号和万贯家产拱手送给周帝,他不成亲,只是因为当时他都不确定明天会是什么情况。 赵明月...真是一段... 今日他既已成亲,已是断了成为驸马的可能性,这事传回京城,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议论。 “唉...”叹了一声,沈逸摇头将圣旨放下,看着头顶艳阳,将思绪移开。 大月国、滑国、卑陆国...西域二十四国,这些邻国安静盘踞在崇平之外,其实,也是悬在大周头顶的一把利剑。 周帝登基这些年的战略重点放在北境的大辽上面,在周帝的布局里,辽王才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至于大周的西面,皆是一些小国,形如癣疥,不足为虑。 简单的说,西域诸国自大周立国以来,基本没挨过大周的揍,开国皇帝领着兵马一到,他们便直接了当的宣布成了附属国,老实的很。 但其实西域诸国已经很久没有纳贡了,隔着一片荒漠,周帝也懒得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品管他们,而这些年通过从大周赚的利润,大富特富,西域诸国的国力也比以前强了许多。 这就导致了西域诸国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倾向。 最糟糕的是因为北辽的动静,如今大周根本腾不出手来扫平西域,而沈逸便身处在这个最危险的时期。 北辽也曾向大周称臣,但现在他们打过来了,因为这种现象,大概周帝心中打定了主意,收拾完了北辽,接着就要扫平西域,他也明白了,附属只是场面话,真要万世和平,还得真的打下来,派自己人管着。 在周帝的布局里,他需要沈逸为他处理好崇平的麻烦事,给他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等到来日,兵发西域,真正成为天下共主。 如果沈逸现在不出手,将来等到周帝出手,那就是汤都喝不着了,他必须要去西域,但在那之前,需要一个暂时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以张括死了,沈逸赐给他一个光荣的任务,挑起跟大月的争端。 他很完美的完成了,如今大月的人被关在监牢,沈逸并没有急着去见他,要晾他一阵,晾到他忍无可忍,暴跳如雷,晾到军中的炮营真正成型... 第762章 京城动态 沈逸不知道这事能瞒多久,但他知道如果周帝知道他打着西域的主意,就算再重用他,也不会再把他放在崇平了。 所以沈逸的时间也很紧张,他必须要赶在那之前在西域打下一块地盘,留个后路。 “夫君。”玉钗拿着一条西域的绒毯走了过来,盖在沈逸腿上道:“天阴了,西境阴寒,夫君要注意保暖。” 沈逸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头顶艳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躲回了云层去,厚厚的云层泛着黑色,又变得阴郁。 沈逸哈哈笑道:“这声夫君叫的真悦耳,多叫几声来听听。” 玉钗不依地嗔了一声,问道:“夫君方才想什么事想的出神?” 沈逸顿了顿,说道:“之前听说陛下有意将舅舅的女儿许给端王,舅舅没有答应,不知现在如何了。” “怎么会这样?”玉钗有些吃惊,沈逸不在京城的时候,刘伯宏一直很照顾沈家,当初还说过沈逸成亲的时候定要来吃喜酒。 世事弄人,沈逸带着一家老小来了崇平,刘伯宏终究是没吃上喜酒,如今却又跟皇室扯上了关系。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帝王心术,谁琢磨的清呢,舅舅重视家人,希望不要弄的太难堪才好啊。” 玉钗沉默下去,山高皇帝远,京城的消息传到崇平来少说也要大半个月,也许两人说着这话的时候,京城那边都已经有定数了。 正想着,玉钗忽然感到鼻尖一凉,伸手摸了摸,却是点点水珠。 抬头一看,玉钗惊喜道:“夫君,下雪了。” 天空阴霾,飘落点点雪花,郡守府中的人儿都跑出来看雪,巧儿指着天空叫唤道:“少爷!玉钗姐,下雪了,下雪了!” 过去两年了,巧儿还跟个小女孩一样活泼,一蹦一跳的身影,让沈逸的眼珠情不自禁地跟着某处一上一下,旋即失笑。 西境的天气捉摸不透,之前还开着太阳,这会却下雪了。 沈逸伸出手去,接住几片雪花,笑道:“下雪了啊...” 西宁下着雪,京城也下着雪。 京城的雪比西宁的来的更早,更大,此刻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偶有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亮光,光辉熠熠。 京城还是很和平,和以往一样和平,而且不久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大喜事。 大周的大皇子成亲了,端王妃的位置有了着落。 因为刘伯宏打死不从,周帝又气又无奈,最终是换了人选,另挑了一位千金赐婚给端王。 这千金也是官家出身,其父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也算是士林有名的大儒。 五品官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比起户部侍郎来说,自然是差了一点。 因此端王也多有不悦,但父皇赐婚,又没有办法,只能强打着笑容,“高高兴兴”地娶了那千金过门。 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端王也不喜欢她,但毕竟是赐婚,起码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夫妻和睦,他唯一高兴的是,他的婚礼十分盛大,比起康王来,真是天壤之别。 康王在草原娶了纳兰英,回到京城这么久了,周帝却丝毫没有补办一场婚礼的意思,这让端王觉得自己在这点上占了上风。 但是最近,却因为端王的婚事出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起因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太仆寺主簿上书朝廷,为江山社稷计,请立储君,大皇子端王大婚成年,普天同庆,当立为皇储。 太仆寺主簿,一个管车驾的七品小官,在京里是绝对的边缘人物,这样的人实在是和什么朝廷大事牵扯不上。 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瞎吃萝卜淡操心,你一个管车驾的芝麻官,好好看着你的马车就完了,立不立储这样的大事是你能掺和的吗? 你这样的小官毫无分量,却在立储这样的大事上置喙,有人搭理吗?真是浪费笔墨。 但是他偏偏就掺和了,而且敢为天下先!谁都没开口他开口了,谁都没掺和,他掺和了。 然而,这样一个卑微的小官所上的奏章却没有被淹没在奏章的海洋里,反而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小官的奏章确实不引人注意,但是随后数十名官员的上书请立皇储正式引起了朝中热议。 立储,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一听到这个就莫名感到兴奋。 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市井走卒,一说起朝中大事来总是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而且,如今两位皇子已近成年,储位空悬,于情于理都该立储了。 太仆寺主簿上书的时候还没有人觉得什么,毕竟一个小官而已,不值得关注,可能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 但是当数十名官员齐齐上书的时候,不少官员都觉察出来了,这后面一定有人授意。 而授意的人也不难猜,一定是端王无疑,毕竟朝中的风向不同于以往两王相争的局面,几乎是一面倒的支持端王。 有人觉得还是观望一下风声的好,有些人则觉得周帝确实也该立储了,所以便也趁势上书。 然而实际上,端王根本没有安排过此事,此刻他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北境的事才过去多久?周帝没说出去,却也惩罚了他,这时候进谏要立他为储君,这不是触父皇的霉头吗? 刘璟升被端王召来商议,他沉着脸道:“此事定有人暗中安排,刻意陷害殿下!” 此刻的端王,别人以为立储是顺势而为,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清楚,这是将端王架在火上烤。 “会是谁?!”端王急道:“会不会是沈逸?” “沈逸?”刘璟升一愣,都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旋即他摇头道:“沈逸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如何能控制朝廷的风向?” 难道是康王? 不会,康王没这么大气,出招没这么锐利,他不可能给端王造势的。 一时间,刘璟升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干的。 这会一名下人进来道:“殿下,宫里来人传旨,陛下召您进宫。” “啊!”端王大惊,跌坐在椅子上,他心里清楚,父皇肯定不是觉得顺势立他为太子,这一去,必被斥责! ..... “殿下,端王不久前被召进宫,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还有人瞧见他脸上的巴掌印呢...” 康王府,与端王府的气氛犹如两极,康王大笑出声,朝着一旁的纳兰英赞道:“英儿好计谋啊!” 纳兰英如今换上了一身汉服,娇俏道:“是殿下明智,妾身只是辅佐罢了。” “哈哈哈...”康王笑声渐狂,高兴道:“待本王登上储君之位,你便是太子妃!” 第763章 龙未生龙 毫无疑问,这次立储浪潮,正是康王在纳兰英的劝谏下一手造就。 起初康王当然不乐意,他十分不想为与自己相争多年的皇兄造势,北境那一战端王给沈逸使坏而挨了沈逸一刀,这事康王根本不知道。 那一战出现意外,北辽援军来袭,康王便在那一战中被擒,等他从北辽回来,端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在周帝隐瞒之下,康王无从得到消息,他只认为这次北境之行,是他落了下风。 这种时候端王被周帝赐婚,康王便已是不悦了,凭什么我要娶草原女子,皇兄却能被父皇赐婚?此举又意味着什么? 本就敏感的端王,在这时候又被纳兰英劝说,动用全部势力给端王造势,这如何能忍?万一真把端王捧上了皇位,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好在最后纳兰英用了“某种”办法,终于是把康王劝了下来,因此才有了满朝劝谏周帝立储,捧杀端王的现象出现。 事实证明,这次的结果是康王的大胜,虽然他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奖赏,但端王挨了父皇一巴掌,这就是对他最大的鼓励! 因此,他不惜立下登上太子位后,将纳兰英扶正太子妃之位的诺言。 要知道两人有言在先,若是康王登基,纳兰英可以不要太子妃,甚至将来的皇后之位,只要康王与北辽保持和平即可。 纳兰英听到康王的许诺,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兴奋,只是起身照着中原人的样子微微福身,动作比起之前协调和谐了很多。 “只要殿下得益,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纳兰英的一番话体贴温柔,似是直接击中了康王的内心一般,使康王呆愣了那么一瞬。 接着康王一把将纳兰英扯了过去,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挑起她的下巴,邪笑道:“你是越来越有王妃的样了...” 纳兰英微微挣扎做了做样子,便靠在康王怀里不动了,在康王看不见的角度,纳兰英眼中厌恶鄙夷的情绪毫不隐瞒。 御书房。 殿中人影绰绰,太监、宫女正在拾捡地上的奏章、砚台、毛笔等物,周帝的御案上除了那方大印,能扔的东西都被他扔了个遍。 他并不是一个人发疯,这些东西,都是刚才朝端王砸过去的。 这次的立储风波,是真的将周帝气到了。 如今北境三城,还是与北辽共享的状态,大周的国土遗失,周帝心中郁郁难平,在这种时候,让他立在战场上干出那种混账事的端王为储君?! 简直贻笑大方!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殿中一片狼藉,周帝在一旁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 宋祥小心着劝道:“陛下消消气,龙体要紧,也许此事不是端王殿下授意的也不一定...” “用得着你个老东西来提醒?”周帝正在气头上,回头就给宋祥身上来了一脚,骂道:“朕心里知道!” 立储这件事,里头透着邪乎,平时周帝看似不管两位皇子的争斗,实际上哪个官员靠近哪个皇子,他都一清二楚。 此次立储的风向几乎全数倒向端王,虽说康王是有被俘的难堪过往,使一部分原本支持他的人改变了主意,但也不至于这么多。 这件事里头,绝对少不了康王的运作。 但是,明面上康王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周帝总不能莫名其妙把他传进宫来揍一顿? 周帝这一腿说重不重,但宋祥还是装模做样地跌在地上,顺势还滚了一滚,哎呦哎呦直叫唤。 这下倒把周帝气笑了,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骂道:“行了!你个老东西,跟朕装什么蒜!” 宋祥陪着笑站了起来,见周帝心情好了一些,也松了口气。 最近的周帝本就染上了些风寒,可不能动怒。 御案上收拾的差不多了,周帝也走回去坐下,扶着额头,像是问宋祥,又像是自问:“朕是天子,是真龙,为何生出来的儿子,却这般不成器?” 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应在周帝身上。 这种话宋祥就不敢搭腔了,服侍周帝多年,他深知什么时候该开腔,什么时候该闭嘴。 殿中沉默,半晌周帝又道:“朱震山跟丁威,回京没有?” 宋祥刚准备说估摸着就是这两天该到了,便有太监来报,两位老将军已在宫门求见。 周帝听了精神一震,吩咐道:“传!再传苏乾、曹安民来!” 宋祥一边应着,往外走的时候心里想着,传苏乾跟兵部尚书来,加上两位柱国将军,这是... 不久,两位特许带甲进宫的将军,以及苏乾、曹安民齐聚御书房。 周帝话不多说,开门见山道:“若要召集三十万大军,最快需要多久?” 众人闻言一愣,唯独苏乾好些,心里暗道,虽然共享三城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看的出来,陛下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是不反击,只是等待着最好的机会。 朱震山道:“十五万威远军,一月内即刻集结完毕!” 在沈逸的热兵器尚未露面的情况下,威远军乃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因此他们也被分派最要紧的任务,相隔天南海北,但朱震山依然有信心一月之内召齐。 兵部曹安民则犹豫道:“此时深冬,京营倒尚有人手,就算加上威远军,但距三十万仍差之甚远,若要抽调地方守军补齐三十万,预计要等到开春才行...” 苏乾也道:“月前东境雪灾,刚调拨一批粮草银赈灾,若要调齐三十万大军的粮草,也需要一段时间...” 周帝手掌印在御案上,眉头轻蹙,沉声道:“大周的疆土,必须要握在大周手上!明年,朕必破北辽!” 大雪时节,满地银花,西宁城,沈逸正陪着巧儿堆雪人。 堆到一半,沈逸使坏将两个大雪球堆在了雪人的前胸,嘿嘿笑道:“巧儿,这才像你么。” 单纯的巧儿半天才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胸脯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偷看沈逸,羞怯极了。 这时候,周二虎跑了过来,附耳道:“少爷,赫连愿意跟您好好谈了。” 沈逸挑眉道:“哦?这老小子,终于肯开口了。” 周二虎笑道:“不仅愿意开口,赫连给我磕头,求我给他送些热水,再加床被子,不然他就要冻死在大牢里了。” 第764章 五百万两 崇平由于地处干旱的大西北,毗邻西域沙漠,降水非常少,下雪的天数也不是很多,如今这一场大雪,更是多年不遇。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逸这个瘟神来了,才导致大西北下了一场大雪,但可以知道的是,大月国来的人足够倒霉。 他们恰好在这一场大雪来临时被关进了四处漏风的监牢,虽不是地为床天为被,但那石床扑上一些干稻草,盖上一根薄薄的被子,根本就御不了寒啊! 沈逸晾着赫连不见,赫连也不着急,他就不信沈逸敢一直扣着他! 他是大月国人,如果迟迟不回去,国主肯定还会派人来,在中原所得的利益十分巨大,国主不可能不管。 可是天寒地冻之下,他的那丝自信心渐渐被磨灭了。 他发现,沈逸好像真的敢! 月珉身子发抖,盖着一张薄被双手环抱缩在墙角里头,与赫连紧紧挨着互相取暖,两人皆是牙关打颤... 这是牢房里风稍微小些的地方,原本月珉常张望的窗户,现在没人敢靠近,冷冽的罡风,能冻的人缩阳入腹... “这、这、这中原人好生大胆,是,是想整死我们吗!”赫连紧挨着月珉,牙关打颤着说道。 “他、他他早就这么想了。”月珉咬着牙,沉着脸说道。 “可恶,回去,回去我一定要禀报国主,给中原皇帝上国书,收、收拾这个啊...啊嚏!收拾这个混蛋!”赫连打了个喷嚏,又往月珉那边靠紧了些。 “怎么搞的你们?大冬天的被子都不给加一床?虐待俘虏是不人道的知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牢房外的过道,传来一道训斥的声音,这声音听在两人耳中都无比耳熟。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都知道是谁来了。 不多时,沈逸便出现在牢房外,催促着道:“快快,把门打开。” “哎呀呀,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本官事务繁多,一时间忘了两位,抱歉抱歉。” 一进来,沈逸便是连连道歉,而两人根本无心听他说话。 沈逸身上的锦帽貂裘,狐皮围脖,正是两人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瞧见两人的眼神,沈逸笑道:“西域可真是个好地方,这乌孙氏赠于本官的貂裘,可真是御寒的好东西,咦?二位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二人咬牙切齿,心里暗道,你猜我为什么穿的这么单薄? 同时又琢磨着沈逸话里的含义,乌孙氏赠的冬衣?乌孙氏已经低头了? 赫连怒声骂道:“什么事务繁多,你就是想折磨我们!我告诉你,等我们国主知道了,绝没有你的好下场!” “本官还能骗你不成?”沈逸反驳道:“这一到冬季,便是崇平最难熬的时候,既缺粮食又缺钱,本官这脑瓜子呀,一天都不得歇!不信你问月族长,他在崇平这么久,该是清楚的。” 月珉冷哼了一声,懒得跟沈逸说话。 他心里清楚,以往的崇平确实是这样,可今年绝对不会。 光是被查抄的月氏财产,就能养活大半个西宁城的人了,更别说还有其它的西域氏族被沈逸威逼利诱着出钱出粮? 事实也正是如此,除了西域氏族以外,迁来的沈氏商号也以超低价售粮,助百姓度过罡风凛冽的冬季,今年的崇平郡,并不困难。 当然如果陪巧儿堆雪人、跟两位夫人打雪仗也算事务的话,那沈逸确实挺忙的。 “你到底想怎样!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们!” 大月国两人缩在墙角里,狠声说道。 有人拿了椅子来,让沈逸坐下,沈逸不理赫连的狠话,搓着手道:“这么冷,去把火盆拿来。” 没多久,狱卒便将火盆搬来,放在了沈逸面前。 赫连和月珉两人望着烧的发红的炭火,就像看见了一丝不挂的美人似的,两眼放出精光。 “来来来,别客气,一起取取暖。”沈逸客气地招手道。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是披着被子,乖乖地坐了过来,第一次对沈逸言听计从。 “莫要怪本官,本官也是很难办,”沈逸此时摇着头,痛心道:“你们杀了张别驾,现在民间群情激愤,上任以来,张别驾又与我情同手足,我怎么能不为他讨个公道?” “你放屁!” “我没杀他!” 月珉和赫连同时出声,对沈逸的说辞嗤之以鼻。 沈逸和张括的关系怎样,月珉算是个见证者,而杀人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赫连当然不可能认。 沈逸伤心道:“二位为何这样看我?我像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吗?本官不怕告诉你们,我不过是商人出身,沈氏商号在大周有口皆碑,我说话,自然是诚信为本。” 赫连怒声道:“哼!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演戏?” “唉,二位对我误会如此之深,本官实在是难过的紧呐。”沈逸摇着头,悠悠道:“虽然你们杀了人,但也不是没有弥补的办法,我们大周乃是礼仪之邦,向来主张以和为贵。” 赫连骂道:“我根本没...” 话说一半,却被月珉拦住。 月珉打断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月珉对沈逸的了解,要比赫连深刻那么一些,他知道这是个目的明确的人,他更清楚,沈逸的嘴皮子功夫,着实了得。 如果在这谈天说地,只要沈逸愿意,跟他们扯上一天也可以,但那样于事无补,倒不如早点进入正题,要不然,在这个监牢里可熬不过漫长的冬季。 “好!”沈逸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说道:“不愧是一族之长,有魄力!” “那么我也不掰扯了,张别驾他忠君爱国,乃是国之栋梁,此等惊才绝艳之人死了,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啊!” 沈逸说了一句,忽然一转话风道:“不过本官也不是不能为你们求情,只要你们愿意补偿朝廷的损失,我相信陛下也会很宽厚的。” 赫连愤怒着又要辩驳他们没杀人,月珉却直言道:“你要多少银子,直说吧!” 银子能办的事都不算难事,月珉也看出来了,沈逸也是个贪官,只不过贪的程序和别人不同。 “爽快!”沈逸再赞一句,伸出五根手指。 月珉愕然:“五万两?” 沈逸摇头道:“非也非也,月族长也太低估张别驾的价值了。” “五十万?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月珉怒声道。 “错,”沈逸含笑摇头,伸了伸手掌:“是五百万两。” 第765章 万全准备 “五百...”说了两个字,月珉已经说不下去了。 赫连呆愣半晌,大怒道:“简直荒谬!哪条人命值五百万两!” “我张兄弟难道不值这个价钱?”沈逸道:“不是我说,像张别驾这样的人才,天下少有,乃是万中无一的人物,大周百姓又何止五百万?换算一下,收你们五百万两已经是良心价了。” “再说了,收了这钱陛下还未必消怒,我还得上下活动打点,这要花的钱也不少啊...” 沈逸说的头头是道,生前的张括遭冷眼相看,死后,却被捧上了天,有人身死轻于鸿毛,而张别驾,重过五百万。 “不可能!”月珉断然拒绝道:“大月绝不可能出这么多银子!” “不着急,价钱是能谈的么,哪有一蹴而就的谈判?”沈逸摇头道:“二位好好想想,过几天本官再来找你们。” 说罢,沈逸站起身子离开,临走时还不忘道:“把火盆撤了,牢里都是干稻草,万一引发火灾怎么办?你们的安全意识还是要提高啊。” 狱卒连连应声,在月珉和赫连愤怒的眼神下,将唯一的温暖拿走了,不过好处是,他们又扔了两张发臭的薄被进来。 两张薄被,充其量保证两人在夜里不被冻死,想取暖,还远远不够。 但是这种情况下,两人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忍着屈辱,将薄被盖在了身上... 离开了监牢,马杰在一旁说道:“虽然西域富有,可五百万两银子也着实太多了,估计是拿不到手。” 沈逸笑道:“谁说要拿到手?” 马杰愕然道:“那少爷还来跟他们谈价钱?” “我只不过给一个他们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这样我才有理由去西域,去见他们的国主。”沈逸笑道:“五百万两,真拿到了,陛下恐怕会跟大月国主称兄道弟了,封个王都不是事。” “原来如此。”马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少爷干嘛不今天直说了?” “直说?直说我拿什么去西域?”沈逸瞥了他一眼道:“大军的棉服都备齐了?炮营成型了?实心弹足够了?干粮准备好了?...” “明白明白...”马杰越听越头大,原来去一趟西域,后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啊... 沈逸道:“明白了还不去军营看看进展怎么样了。” “这就去。”马杰应了一声,飞奔离开了。 马杰离开之后,沈逸便回了郡守府,琢磨起那张通往西域的地图。 要想进军西域,就要穿过那片荒漠,现在已经知道了路线,可以计划进军了,但后续的粮草供给,却是大问题。 崇平的守军毕竟只有两万多的总数,也很难在荒漠之中搭建粮道,这一去西域必须速战速决,拖的越久,就越没胜算。 因此出发之前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 而之前崇平的守军待遇十分之差,目前装配的过冬棉服,都已经用了许久,许多将士都是缝缝补补接着用,沈逸一声令下要换新,钱不是问题,但却需要时间。 至于西域的兵力,倒是沈逸最不担心的事。 西域虽说有二十四国,但全是类城邦制的小国家,小国寡民,以城市为主,涵盖周边村庄形成城邦,是西域诸国最普遍的特征。 其中较小型的,算上国君和大臣,也不过一两千号人,大一点的了不起上万数万,这也是当初大周铁蹄所至,西域无不臣服的最主要原因。 大月国算是个中大型的西域国家了,但据已有的大周史记载,当初也不过四五千号人的常备军,过去这么久,就算西域人再能生育,也不会多到哪去。 因此当初赫连以“大月精锐”相威胁,沈逸才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辽王坐拥数十万大军,草原勇士好勇斗狠,骑兵的战斗素养更是了得,他蹬鼻子上脸,也算有底气,西域这帮宵小,除了地皮和钱以外一无是处,凭什么能说出“精锐大军”四个字? 所以,只要准备做全了,也就是沈逸开往西域的那一天。 “老师。”未过多久,被沈逸差去军营打探消息的马杰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良平安。 沈逸便也不问马杰了,看向良平安:“准备的怎么样了?” 良平安道:“约莫还需要四五天时间,就能整军出发了。” 沈逸闻言愕然:“这么快?” “因为西域氏族大力资助,棉服的补充进展的很快,剩下的就是铜炮的装车运送,和干粮、水的准备。” “干粮这么快就能准备好?”沈逸问道。 这次出征他不能把人全部带走,甚至连一半也不能带,只能带小队人马,必须留下绝大部分镇着崇平,掩人耳目,这毕竟是朝廷的兵,并不是完全归属沈逸的。 但即便只带几千,要准备的干粮和水也不是小数目。 良平安道:“老师也知道,学生是北境焦陵县人,靠澜沧江,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学生祖上驾船捕鱼的时候,会带上祖传的一种煎饼充饥,那煎饼烙得很薄,抹上盐水晾干后,冬日可保两个月不坏,制作起来很容易,只是吃起来比较费劲一些。” 因为是冬季,晾晒的工作不好进行,此刻崇平守军正在营帐里打起火堆来,制作这种薄饼呢。 “好!”沈逸听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大声叫好。 出兵西域已经势在必行,可是穿行在荒漠之中,沈逸最担心的就是士兵们的吃饭问题,得利于良平安的祖传秘方,穿越沙漠的干粮不再是问题。 收心等待了数日之后,沈逸终于得到准备万全的禀报,监牢里的月珉与赫连,也终于得以再一次见到沈逸。 “考虑好了吗?”沈逸问道。 赫连骂道:“你做梦去吧,五百万两根本不可能!” 沈逸没回答赫连,接着将目光投向了月珉,而月珉沉默不语,显然是跟赫连的态度一致。 沈逸道:“好吧,大概你们也决定不了这么大的事,所以我决定亲自去西域,去和你们的国君谈。” 和国君谈? 两人一听,终于有了些精神,去西域,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第766章 进军西域 “让我带兵吧?” 叶双凡得知沈逸要带兵去西域,顿时来了兴趣,赶到了郡守府来请战。 “嘘!”沈逸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叶双凡噤声,家里二老还不知道沈逸要去西域的事呢。 “你不能去,你得留在崇平镇着。”沈逸淡淡说道。 “那也太没劲了!”叶双凡闷闷不乐道:“一起去就是了。” 沈逸摆手道:“少掰扯了,让你留下就留下,一起去崇平出了乱子怎么办?” “哪有乱子,哪来的乱子?”叶双凡不服道:“你就是想吃独食!” 沈逸懒得理他,转头跟良平安制定起行军计划来。 良平安指着舆图道:“我军经过这么久的训练,脚力没有问题,横穿这横亘在西域和大周之间的数百里荒漠很容易,到达边境之后,四五天即可穿过沙漠到达西域。” 沈逸摇了摇头,摸着下巴道:“荒漠地形特殊,我们又带着那么重的铜炮和实心弹,加上守军步兵占了绝大多数,第一次在这种地形行军,没有个七八天,很难穿越过去。” 良平安想了想,歉然道:“是学生欠考虑了,不过就算时间拖延到八天,目前的干粮也足够了。” 沈逸稍稍抬手,吩咐道:“不止干粮,大军出动之后,将士一律带上双水囊,大面巾,准备好了之后,我们就出发。” 良平安点了点头,这些东西简单,一夜时间就能配齐。 “去准备吧。”沈逸摆摆手,让良平安离开了。 叶双凡还在一旁不依不饶,撒泼打滚似的就是想去西域。 沈逸无奈,只能道:“你留在崇平有大事要做,可不是让你干坐着。” 叶双凡一听有大事,稍稍冷静了些,问道:“什么大事?” “练兵。”沈逸淡淡说道。 叶双凡愣了愣,愕然道:“不是都练过了,还练什么兵?” “练闲役。”沈逸道:“现在崇平这些兵马,迟早会被朝廷调走绝大部分,到时候咱们手头也得留些人才行。” 叶双凡不解道:“朝廷干嘛调走崇平的兵?” 沈逸没有回答叶双凡,只是望着身后一幅巨大的大周版图出神。 周帝是个有野心的皇帝,他不仅想把大周治理的国泰民安,更有北伐之心。 那三座共享的城池不会永远保持现状,上一场仗打的仓促,一到冬季北境连连大雪,更是不利于作战。 但等到合适的时候,兵发北辽是可以预见的事。 早则开春,迟则入夏,不说攻入北辽,周帝必然会先将那三座城池夺回来。 到时候全国调集大军,崇平也许也会被抽走部分兵马。 ----- 一夜过去,一早良平安便来禀报沈逸,五千兵马已经集结完毕,装载着八十门铜炮,只等军令即可出发。 “逸儿,这寒风凛冽的,你又要出门啊?”刘夫人握着沈逸的手,不满说道。 “第一年来崇平,该去地方上看看,”沈逸笑道:“在崇平走一圈,花的时间不少,这一去十几二十天是免不了了。” 刘夫人摇着头,叹气道:“唉,你这孩子,怎么就闲不下来呢?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身子,听说崇平多马匪,可要小心啊。” “放心,这回带的人不少,没事。”沈逸笑着解释了一句,又朝两位过门不久的夫人道:“我走了,照顾好爹娘。” “夫君放心吧。”玉钗上前理了理沈逸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说道:“西域路远,大漠风沙大,夫君一路小心。” 沈逸一愣,低头望着玉钗的双眼。 而玉钗还以一个温柔的眼神,退了回去。 沈逸摇头失笑,原来玉钗早都知道了。 苏慕烟也贴近了道:“不如我也...” 沈逸摇了摇头,笑说道:“不用,我去去就回。” 一家人送沈逸出了门,沈逸挥手道:“回去吧,外面天冷,不用送了。” 挥了挥手,沈逸骑上了踏霄,带着周二虎等人扬长而去。 “千万要小心呐...” 身后,还传来刘夫人的嘱咐,渐渐的,已看不见沈逸的身影。 出了西宁城,城外五千大军早已整装待发,沈逸一声令下,大军开向边境,去往遥遥西域。 数日之后,五千大军正式踏入沙漠。 “老师,若是我们发兵攻打大月,恐怕其它的西域国家,尤其是乌孙国不会坐视不理。”路上,良平安分析着之后可能要面临的情况。 西域的二十四国,是已经存在了不知多久的政治格局,这是一种相对稳定平衡的局面,如果突然有第二十五股势力窜出来灭了其中一个,难保其它国家不会觉得唇亡齿寒,联合来救。 诚然五千带甲大军,携带八十门铜炮无惧任何一国,但如果真是其它二十三国联合起来,也是个不小的压力。 只不过,良平安这个徒弟出于蓝,却暂时还未胜于蓝,兵法上沈逸也许读的书没良平安多,但这人情世故,可谓是掌上观纹,洞若观火,一清二楚。 沈逸指了指后头,说道:“所以,我才会带着他。” 良平安回头望了一眼,沈逸所指的位置,是大月派来要人的赫连,骑在一匹骆驼上。 “老师真想和大月和谈?”以良平安对沈逸的了解,他认为老师真正的目的不该是谈判才对。 沈逸摇头道:“不,只是想见见某些人,取一个大义。” 行军作战,需要讲求一个大义,就算不讲理如美帝,入侵伊拉克时,也打着世界警察,维护和平的旗子。 良平安考虑到的事,沈逸在出征之前便已经想过。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天昏地暗的狂暴风沙忽然袭来,众人连忙下马,借着马匹或是骆驼掩住身子,稳住阵型。 良久之后风沙才过,沈逸一边理着扑在身上的细沙,一边狠狠的吐了好几口唾沫。 虽然临行前已经准备了面巾,可这沙漠里的沙尘暴甚是不讲理,细沙却怎么都没办法挡干净,总有钻进口鼻里去的。 咳,这大沙漠一旦发威,比沙尘暴席卷后世的帝都,丝毫也不遑多让。 沈逸毕业之后便在帝都工作,见识过很多次沙尘暴的景象,黄沙漫天飞舞,伸手不见五指。 刚才卷过大军的沙尘暴,却是铺天盖地而来,直欲把人完全吞噬进去。 一直都待在崇平境内的崇平守军和沈逸的情况差不多,哪曾见识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沙尘暴呢? 他们一个个都被整得灰头土脸,咳嗽声,吐口水声,呕吐声,此起彼伏。 如果不是严酷到骨髓的军纪约束,恐怕此时的军阵已经大乱。 靠近沙漠的气候变化,根本就说不准,刚才还是狂风沙,下一刻,居然变成了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沈逸重新骑到马上,借助于明亮的光线看向自己的队伍,当他发现将士们虽然被闹得狼狈不堪,但也还保持着基本的队形时,心里一叹,也算没有白下这么多功夫。 “继续前进!” 一声令下,短暂的调整之后,大军继续开拔,距离西域诸国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第767章 乌孙国 进入沙漠第七天的深夜,崇平军日夜兼程,经历了不知多少场沙尘暴,终于跨过了数百里的瀚海,正式进入到了西域的地界。 沈逸当即下令,全军原地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向西北方向进军。 良平安疑问道:“老师,按舆图大月国在西南方向,我们为何背道而驰?” “因为第一个目的地,并不是大月。”沈逸抬头看向天空,望着漫天繁星说道。 “不是大月?那是...”良平安皱眉想了想,旋即回过神来:“老师是想去乌孙国?” “对。”沈逸含笑点头。 良平安想了想,皱眉道:“可是乌孙与大月本是联盟,恐怕不好拉拢。” “即便是联盟,也只是利益联盟而已,而且是大月在上,乌孙在下的联盟关系。”沈逸负手而立,摘下脸上的面巾,望着西北方向说道。 乌孙和大月的关系,从他们派在崇平的氏族便可略知一二,月氏势大,稳压乌孙氏一头,两边虽是联盟,但到了生死关头,乌孙氏也毫不犹豫的将月氏的少族长交了出来。 而且事后沈逸给西域各族定规矩时,乌孙氏也极为配合,一入冬,还赠了数套价值不菲的貂裘给沈逸和沈逸的家人,并没有因为月氏而和沈逸对立。 松散至此的联盟,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良平安又疑问道:“可如果是要联合的话,我们不如找羌氏。”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羌氏狼子野心,不好控制,我要的是一个代言人,不是将来会噬主的白眼狼。” 良平安理解了沈逸的想法,又与沈逸交谈了一阵,两人各自入营安歇,养精蓄锐,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时刻。 次日一早,大军便收拾行装,向乌孙国开拔,只不过队伍分成了两拨。 沈逸带上赫连,领着第三营的百余人在前,良平安领着其余的大队兵马在后,两队人之间隔着好一段距离。 越往前走,沙漠的痕迹便越浅,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戈壁,除了偶然几处人群聚居的小绿洲外,见到最多的便是去往大周的乌孙商队。 这些商队无一例外,全是高颧骨,高鼻梁的西域人,见到沈逸这百多号人人人带甲持械,还全是汉人,时不时的便会投来奇怪的目光。 沈逸却是不管他们,见到的商队越多,便说明距离乌孙越近。 马不停蹄之下,又过了两个时辰,终于瞧见了乌孙国的轮廓,沈逸远远望了一眼,说是国,看那城墙的轮廓,估计也就跟东阳城差不多。 “你想干什么?” 被沈逸带来的赫连一早察觉到不对劲,作为西域人的他对地形记得更是清楚,怎么会不知道沈逸去的根本不是大月而是乌孙? 这已经是一路上赫连不知第多少次问这个问题了,此刻看到乌孙国的轮廓,他又问了一遍。 而沈逸没有再忽略他的问题,笑道:“我有些事,想与乌孙国主面谈,劳烦你带路吧。” 赫连心里打着小名堂,随行的五千军士他看在眼里,难道沈逸想吞并乌孙? 可乌孙的兵力说多不多,也有八千之众,在人家的地盘这五千人怎么打下来? 赫连想了想,说道:“我要回大月!” 不管沈逸打着什么心思,赫连都不想随他的意。 “你可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沈逸冷笑一声,继续乌孙国城邦而去,而赫连则被朱轩等人威逼胁迫着,无奈只能跟上。 近了些,沈逸才瞧全了乌孙国的城墙,其城墙修建的极为高耸,坚固异常,所用的材料,甚至比西宁城的还要好。 城门处的盘查很宽松,西域无战事,互相往来的商队又极多,每天进城出城的人数都是一个大数字,长久下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但沈逸这一行人全都配着刀剑,很难不引起注意。 “停下!”乌孙国的守卫,带着几个人将沈逸等人拦下了,一开口,说的居然是汉话。 因为与中原通商频繁,西域也有很多人以翻译两国语言为生,称之为通译,日子一久,几乎人人都会说几句汉话。 “你们是什么人?”那守卫问领头的沈逸道。 沈逸招了招手,让朱轩等人带赫连上来,没等沈逸让赫连开口,那乌孙国的守卫便认出了他来:“赫连大人?” 沈逸愣了愣,看来这赫连,常被大月国派出来进行对外的事宜啊。 认识就好办了,沈逸道:“请转告乌孙国主,赫连求见。” 那守卫十分爽快,居然直接让人去乌孙皇宫禀报了,还将沈逸一行人都放进了城,可谓是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提防之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跟大月国太熟了,还是因为不觉得沈逸这一百多号人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乌孙国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国内的主街之上也有店铺酒楼,街边的店铺里,出售的最多的便是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物。 沈逸甚至还看到了沈逸商号的美人醉当街出售,售价居然高达一百两银子一坛,而且购买的人还络绎不绝,可见西域国家虽小,财富却累积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未过多久,一行人迎了过来,沈逸等人被直接带到了乌孙国的皇宫。 说是皇宫,其实就是大一点的豪宅,虽然气派不凡,却没有真正的大周皇宫那般有威严崇高之意。 一名穿着明黄色衣服,身上挂满许多的珠宝的男子坐在高位上,看着他们走进来,微微讶然道:“汉人?” 一百多号人不不可能全部进入皇宫,来到乌孙国主面前的,总共只有五六号人而已。 一个赫连,一个沈逸,另外便是周二虎、马杰和洪安三人。 赫连像是终于抓到了开口的机会,以极快的语速用西域的语言跟坐在上手的乌孙国主大喊了几声,随后飞快的蹦到了一边。 乌孙国主明显愣了愣,旋即抬起戴满珠宝戒指的右手,大声喝道:“来人!” 乌孙皇宫中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只不过人数不多,只二三十人而已。 沈逸面色淡然,就算赫连跑走他也没有去抓,此刻被人围住也面色不改,淡淡道:“在我们大周赚了这么多钱,就这么对待金主?” 第768章 先礼后兵 坐在高位上的乌孙国主,此刻站起身道:“赫连告诉我,你们要进攻乌孙!”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进攻乌孙呢,乌孙国又没有得罪我。”沈逸耸了耸肩,否认了赫连的说法。 赫连生怕乌孙国主信了沈逸的鬼话,连忙道:“别听他胡说!他带了大军来!” 乌孙国主听了,表情变得更凝重了。 大周的大军,跟西域的大军可不是一回事。 在西域,千人以上就可称大军,但在中原,一万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别说搞个国家出来了.... “放心,来了也不是打你的。”沈逸笑了笑,淡然道:“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乌孙国主眼神变换,用并不标准的汉话道:“谈什么合作?” “让乌孙国变大变强的合作。”沈逸话说出口,忽然觉得说的有点污,好像哪里不对劲。 好在乌孙国主的思想比沈逸要纯洁许多,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赫连一看乌孙国主像是要被沈逸带到沟里去,立刻急声道:“他是个小人,十足的贪心汉!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赫连话音刚落,沈逸同时出声道:“老实告诉你,我这次来是针对大月国的,如果你帮我,我可以向你保证,乌孙氏之辉煌,将更超以往之月氏!” “过去的联盟,月氏稳压乌孙氏一头,你们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 “没有了月氏,属于大月国的那一份,就全归你了....” 沈逸的话语,一字一句说出,撞在乌孙国主心头。 不觉得不公平吗? 当然觉得,只是硬实力上,大月国更胜乌孙一筹,乌孙国有心反客为主,却没有底气。 可若是加上大周的帮助呢? 乌孙国主忍不住多看了沈逸一眼,大周是上国,数十年前,二十万大军马踏西域,所到之处无不臣服。 如果有他们帮忙,大月虽然这些年国力发展很快,但也绝不是大周的对手.... “你有多少人?”终于,乌孙国主忍不住问道。 赫连顿时大急,在一边急忙用西域语叫嚷着,可乌孙国主却没有看他。 沈逸一笑,乌孙国主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在乌孙国主的视线中,沈逸伸出了五根手指,赫连极其熟悉的五根手指。 “五十万?!”乌孙国主大喜过望,这可算是抱上条大腿了! 不对,有五十万大军,又何必让自己帮忙? 别说二十四国,就是四十八国也不够眼前这个年轻人打的! 果然,再看沈逸,他也摇了摇头。 “五万?”乌孙国主又问了一遍。 五万,倒也够用了,就是如果其它国家凑热闹的话,就不大好应付了.... “也没有。”沈逸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只有五千。” 愣住。 在场的人除了赫连,全都愣住了。 有些围着沈逸等人的守卫,甚至差点笑出声。 乌孙国主脸上有些许怒意,若是别人,他早就上前掴上两耳光了,但是面前的人是大周人,还是大周的高官,他不敢那么干。 “你回去吧,我帮不了你。”乌孙国主忍着怒意,挥手说道。 西域人就是这样,或者说宵小都是这样,当你将绝对的实力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会臣服的很爽快,但如果没有,他们又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听见乌孙国主赶他离开,沈逸不仅没有动弹,反而昂首道:“今天你不答应,那就是我的敌人,五千大军将会以乌孙国为第一目标。” “你!”乌孙国主一愣,旋即大怒。 可,他还是不敢动沈逸,不想跟大周的关系搞得太僵,这样万一将来真的来了五十万大军,投降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砍了.... 五千大军不算太多,但乌孙国也仅仅只有八千兵,加上能派上用场的丁壮,虽然达到上万,可如果打光了拼光了,最后难逃被其它大国吞并的下场。 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大月的联盟关系变成附庸关系。 “大月知道消息,一定会派兵来援的!”赫连在一旁叫唤着,给乌孙国主打气:“这个人在吓唬你!大周根本没有打算动西域!” 又是一阵沉默,沈逸并未出言打扰,就让乌孙国主在那慢慢考虑。 “你还是回去吧。”良久,乌孙国主还是拒绝:“这不合西域的规矩。” “西域的规矩?” 沈逸嗤笑一声,冷声道:“我不知道什么西域的规矩,我只知道,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乌孙国主愤怒道:“大周人,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里是西域!” “那又如何!”沈逸暴喝一声,高声道:“要么和我合作,要么,就等着看我的大军压境!” “你!你....”乌孙国主气急,实际上心里苦不堪言。 “杀了他!”赫连在一旁拱火,最好乌孙国跟沈逸狗咬狗,全都拼光! 到时候杀大周人的不是大月国,大月国还能将乌孙纳入版图之中,嘿嘿.... “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沈逸冷声说道:“半个时辰之后我走不出这里,乌孙国的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沈逸盯着乌孙国主,一字一句说道。 乌孙国主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能懂。 这哪是两条路,分明只有一条路! 殿中气氛之压抑,直令众人心间发颤,那些乌孙国的守卫,此刻都看向了他们的国主,他们都等待着他的答复。 “给他们上茶,”乌孙国主忽然说道,吩咐人招待沈逸等人,旋即自己从后殿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乌孙国主不着急,沈逸就更不着急,乌孙国的守卫拿了椅子上了茶,他就老神在在地坐下品茶,一边喝还一边问赫连:“赫兄,一起喝一杯不?哦,我忘了,你没有....” “我不信赫!”赫连咬牙切齿,怒道:“你的诡计是不会得逞的!乌孙国不答应,你终将铩羽而归,而我们大月,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告知你们的皇帝,你等死吧!” “说的真好,”沈逸拍手说道:“谢谢你,又给我找了一个,灭了大月的理由。” 第769章 叩开国门 “国主!不好了,远处出现了大股敌人,听回来的商队说,是中原人!” “什么?!” 乌孙国主临时召集了乌孙国的大臣武将,商议对策,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就接到侍卫禀报大周大军压境的消息。 那些曾与沈逸擦肩而过的乌孙国商人,终于也碰上了良平安领着的五千兵马。 如果说一支百人队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警惕,那五千人的大军,足够吓得乌孙国的商队亡命奔逃。 哪里还顾得上做生意?虽然那些大军带着“奇形怪状”的铜器,但看他们的样子,绝对不是来交易的,乌孙国的商队全都回来了,也将消息给带了回来。 乌孙国主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卫已经能看到远处戈壁滩上出现一个黑点,紧接着黑点越来越多,直到一股完整的钢铁洪流呈现眼前。 距离沈逸说的,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只剩下半刻钟。 正殿中,周二虎、马杰、洪安等人都已经摸上了各自的兵器。 沈逸放下茶杯,淡淡道:“不用紧张。” 周二虎担忧道:“少爷,万一他不答应,战事一起毕竟混乱....” “没有那个万一。”沈逸自信笑道:“他一定会答应。” 乌孙国城邦之外,良平安闭着眼睛,默数着时辰。 朱轩已经下令炮营摆开阵型,八十门铜炮一字排开,炮口方向全都对准了乌孙国的城门。 戈壁滩上飞沙走石,五千兵马齐整列阵,未因飞沙而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寒光闪闪的刀刃枪尖,刺激着乌孙国守军的眼球。 “那、那是什么?”乌孙国城墙上的士兵,指着排开的铜炮颤声问道。 另一人同样颤声应道:“不知道....但是他们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军队....” 大周是天朝上国,他们的军队人多势众,这是西域几代人传下来的历史记忆,但是实际上西域人已经数十年未曾见过大周的军队,那只存在与长辈说的故事中。 今日他们见到了,却觉得根本不是长辈故事中的那支军队,这支军队只有数千人,但看上去竟给人一种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狂澜将至无可阻挡的感觉.... 城外,良平安忽然睁开双眼,厉声喝道:“不杀平民,带甲者,尽杀之!” 传令官一愣,他偶然曾听到沈逸说过,少杀人之类的话,可良平安居然说,尽杀之.... 虽然心头有疑问,但崇平军长久以来的操练,以及新军令的第一条,凡军令下达,必须执行! 命令迅速传开,首先行动的,是朱轩的炮营。 “填火药!” 朱轩一声令下,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装弹兵,迅速装填火药包,又是一声将令,实心弹即刻装填。 “点火!” 朱轩大喝一声,炮营士兵手上的火把沾上导火索,经过一阵万众瞩目的等待之后.... “轰轰轰,轰轰.....” 八十门铜炮,全数发出怒吼般的咆哮,白烟漫天之前,八十枚实心弹已飞向乌孙城邦。 城墙上的乌孙守军只看见天空中的黑点密密麻麻,又以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在眼前飞速放大.... “嘭!” 一声巨响之后,相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然后,便是惨叫声,墙砖碎裂声,城门倒塌声四起..... 一轮齐射,乌孙国门轰然倒塌,落地时,已残破不堪。 终究是第一次实战应用,虽然指标是将炮口对准城门,但因各种原因,还是有射偏的。 不变的是,炮营齐射一轮之后,崇平军便发出山呼海啸声的呐喊声。 “弟兄们!随我冲杀!让西域杂碎瞧瞧咱们的厉害!!” 因操练过程表现优异,最终重新回到兵马副总管位置上的陈亦握紧了长刀,挥指乌孙国,第一个带头冲锋。 铜炮的威力所有人都清楚,这一轮齐射之下,都不用半数,只要有一小半的实心弹轰中了城门,城门必倒! 而铜炮的第二轮装填,远远超过第一轮要花的时间,因为又增加了清炮膛、检查炮身的工作。 而他们的任务,是以最快速度杀进乌孙国! “国主!城门失守了!” 乌孙国主刚离开商议的大殿,就接到了乌孙国士兵的消息,一下子,眼睛都差点瞪出来。 这才过去多久?通知发现敌军才多少一会?城门就被攻破了?! “饭桶!废物!”乌孙国主大骂两句,也只来得及骂两句,便匆忙向沈逸所在的大殿跑去。 听到震天响的铜炮声,沈逸便在心里琢磨着,乌孙国主还有多久出现,没数多少秒,他就出现了。 “可以谈!我们可以谈!”乌孙国主仓皇而至,连行到沈逸面前急声说道。 “现在没得谈了,”沈逸此刻却摇头拒绝:“现在你只能选择臣服或者对立,已经没有合作这个选项了。” 乌孙国主呆立当场,有你这样谈合作的吗! “你现在答应,还能留些本钱,不答应,可就什么都没了。”沈逸淡淡说道:“半个时辰....不,一刻钟,最多一刻钟之后,你就会成为阶下囚。” “敌军快打到皇宫了!”此刻一名侍卫匆忙跑来,连声劝道:“大军损失惨重,国主快避难吧!” 此时距离城门被破的消息传来别说一刻钟了,只过去半刻钟,周军已经快打到皇宫了。 乌孙国主的身形晃了晃,看着坐在面前淡定喝茶的沈逸,心里百味杂陈! 赫连也傻了,西宁的月氏族人回到大月之后常说,崇平的守军连饭都吃不饱,全靠他们接济。 可,可现在....吃不饱饭都这样了,吃饱了那还得了? “国主,打到皇宫了!” “国主,宫门破了!奚东将军战死了....” 噩耗一条一条传来,八千的兵力正在迅速锐减,乌孙国主看着闭目养神的年轻人,眼睛里血丝满布。 “别杀了,别打了,我答应,我答应!”忽然,乌孙国主摘下手指上最华贵的一枚戒指,双手捧到了沈逸面前,凄声说道。 睁眼望着那枚戒指,沈逸笑了,而赫连靠着柱子,跌坐在地。 第770章 投名状 那戒指的指圈由纯金打造,镶嵌一颗硕大的猫眼石,宝石呈蜜黄色,乃是猫眼石中最稀有的品种,阳光照耀下,闪着幽异的光。 代表着权力,代表着乌孙国至高无上的地位的戒指,从乌孙国主手上摘下,献给了沈逸。 臣服就臣服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逸笑了,却并没有着急去接戒指,而是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交给了周二虎。 周二虎当即会意,接过令牌飞奔出了大殿。 此刻沈逸才从乌孙国主手上取过那枚戒指,配了配,发现哪一根手指都戴不上。 乌孙国主手指粗胖,而沈逸的手指修长,那戒指的金圈太大,根本戴不上。 “这得重新打一枚啊。”沈逸戴着不相衬的戒指,伸出了手笑道:“在大周赚了这么些年,西域盛产宝石,不缺这一枚吧?” 重新打一枚? 乌孙国主抖了抖,应道:“指圈可以再打,这枚宝石,整个西域就这么一颗....” “嚯?这么值钱?”沈逸微微惊讶面露喜色,随手装进了口袋:“这可是好东西啊。” 乌孙国主脸色发苦,外面打翻了天也不见沈逸表情有个变化,见着了宝石,却这般高兴,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过了一阵,外面的喧嚣声消失了,数人奔向大殿,领头的还是周二虎,良平安等人跟着快步而来。 “老师,您没事吧?”良平安一进大殿,便上下打量着沈逸关切问道。 沈逸接过周二虎递回来的令牌,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乌孙国主心里嘀咕,你是没事,我可就惨了。 沈逸接着问道:“战损如何?” 良平安闻言拱手说道:“幸不辱命,崇平军伤亡未过三百,在第三营配合下,斩敌两千余,其余的尽被控制!” 在这个时代,装配铜炮、神臂弩等“黑科技”的崇平军,即便称之为天兵也亦无不可,对上久疏战阵的西域样子兵,碾压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一比六以上的伤亡比例,这实在是太过恐怖,良平安话刚说出来,乌孙国主悲呼一声,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八千军锐减两千余! 沈逸安慰道:“唉,不要太伤心了,从今以后我的兵就是你的兵,算起来,你的家底不减反增嘛。” 乌孙国主有苦说不出,我的兵?那我让他们离开,他们能离开么! 沈逸微微一笑,眼神忽然望向乌孙国主曾坐的高位,神思闪烁间,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在乌孙国众人恍惚的视线中,沈逸在那属于国主的高位落座,双手搭在华贵的扶手上,轻抚着嵌在上面的珍贵宝石。 崇平跟来的人,眼中浮现敬仰之色,而良平安眼中更是崇拜与狂热,心头浮现四个字,令他心颤神晃。 从龙之功! 他是天子门生! 沈逸端坐于高位,将视线扫向殿中。 原来,居高临下是这种滋味。 也没什么不同么。 未坐多久,沈逸又走了下来,朝乌孙国主道:“既然你答应臣服,我也说到做到,命人收手,不过,你还需要纳一份投名状。” “投、投名状?”乌孙国主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着沈逸。 “对,”沈逸笑着,伸手指向赫连。 “在你的国民面前,在所有人面前,杀了他。” 跌坐在地的赫脸身子一抖,猛然回过神来,接着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想要逃出殿去。 可这会不同于之前,马杰一个跃步,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子,一手将他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赫连双脚在空中乱蹬,依然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但是一步都挪动不得。 马杰也不理他,将他提到了沈逸身前。 沈逸拍了拍赫连的肩膀,摇头叹道:“赫兄,都是老朋友了,配合一下吧,省的大家麻烦。” 赫连已经不想再解释,他不姓赫了,此刻他更愤怒的是,沈逸居然要他配合。 怎么配合?配合去死?! 还有,谁跟你是老朋友! 乌孙国主瞳孔一震,连忙道:“国主之戒我已经给你了,我可以对外宣布,让位给你...” “你这屁大点地方,一个国主之位要来何用?”沈逸摇摇头,道:“我不需要你让位,明面上你依然是国主,只要你清楚乌孙归谁管就行了,赫连,你必须要杀。” “你最好不要打着将一切推给我,事后跟大月还能解释的打算,既然臣服,要么获得我的信任,要么...” 不管是因为目前大周的局势,还是鉴于西域的格局来看,沈逸都不能在此时成为乌孙国明面上的国主。 而乌孙国主无非是打着如果沈逸干不过大月,大月问起来他还能解释一下,毕竟是被人家打进门来了,不投降也没办法。 但如果在众人面前杀了赫连,那可真是跟大月结下了死仇,消息不久就会传回大月,到时候可真是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了。 这投名状,实在是太狠了! “当啷” 一柄匕首被沈逸扔在乌孙国主面前,他淡淡道:“你不杀他,我就杀你。” 又是一个二选一的选项,又是一个看似两条路,实际只有一条路的选择。 望着那柄明晃晃的匕首,乌孙国主的脑海一片空白,心里那点小心思被沈逸拿捏的一清二楚,想再逃避,已无可能。 “留给你的考虑时间可不多。”沈逸又催促了一句。 乌孙国主抬头看了看沈逸,又转头望了一眼被擒住的赫连,无力地低下头去。 良久,他忽然抓起那柄匕首,沉声道:“把他押出去!” 乌孙国的兵士尽被缴械聚集在一起,于是连召集乌孙百姓的工作,都是崇平守军干的,幸好汉话万能,不像在草原上那样寸步难行。 乌孙国主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地向民众宣读赫连的“罪状”,赫连有心辩驳,可嘴已经被蒙上了,只能听着乌孙国主按照沈逸给他的台词,一字一句地控诉着大月国。 最终,在百姓以及驻留乌孙商队的见证下,平日高高在上的乌孙国主亲自动手,将匕首狠狠扎进了赫连的心口。 赫连常代表大月来乌孙国,因此城中的百姓大多认识或听说过他,随着国主的这一刀下去,城中人心里都知道。 乌孙和大月的联盟,决裂了... 第771章 大月援军 乌孙和大月的决裂,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因为乌孙国的城防大权被崇平军接管,赫连死在乌孙国主手上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传不出去。 乌孙国的大殿,如今已经成了沈逸的参议营,他拿走乌孙国制的西域舆图,摆在原属于乌孙国主的御案上,与众将商议对大月国的对策。 乌孙国主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话又插不上,想走又不敢,虽然明面上他还是乌孙国主,可实际上他的地位连崇平军的一个校尉都比不上。 经过方才的种种,他确定只要他不生歹念,沈逸就不会杀他,而此刻他最担心的,是他后宫那些西域美人会被沈逸霸占。 不过幸好,沈逸不是曹丞相,不好那一口,他指着舆图道:“还得是西域人的舆图明白,咱们那份,可以扔了。” 良平安点头道:“乌孙和大月隔的这么近,事不宜迟,学生建议今日就出兵大月。” 陈亦也道:“虽然刚打完一仗,但弟兄们的体力还很充沛,不如一鼓作气,再拿下大月!” 想立开疆扩土之功的不止是在位的皇帝,亦或者高位的武将,其实 更何况,崇平人饱受西域人欺压,这么多年来心里头积累的恨意,即便屠灭了大月也难以抵消。 “大人,城外发现敌踪!约有三千之众!” 众人还未定下具体的出兵事宜,便收到了斥候送来的情报。、 还没等沈逸问话呢,一旁的乌孙国主便仓皇道:“是大月,肯定是大月国的人!” 五千兵马向乌孙进发的消息,肯定由其它商队传到了大月,大月这是派援兵来了。 可是以前能说是援兵,现在他杀了赫连的情况下,只能说是敌军了! 沈逸没理他,看向那斥候问道:“大概还有多久到达?” 斥候抱拳说道:“敌军停在城外十里,未曾挪动,只散出了探子往我们这边来,被我们抓了几个,正在审问。” 整个崇平军的精锐,其实都集中在斥候营。 沈逸十分清楚,打仗打的是财力,而胜利的关键,则在于情报。 所以在重整崇平军之后,他挑选出精锐组建斥候营,除了自身的硬实力以外,还配上最好的装备。 短剑长刀加快马就不说了,除此之外,沈逸还捣鼓出了单筒型的望远镜,装配到斥候营上。 单筒望远镜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将凹透镜和凸透镜组合在一起,就可以了。 问题是沈逸暂时造不出透镜玻璃,就只能将材料替换成昂贵的水晶。 由于天然水晶不仅稀少,而且价格贵得惊人,不过所谓靠山吃山,沈逸这个定下了崇平新规矩的郡守,毗邻盛产宝石的西域,肯本不愁没水晶... 练兵的这几个月,沈逸请工匠将价值不菲的水晶慢慢的磨出凹凸不同的两种镜面,再用铜为材料,铸成可以伸缩的单筒状,虽然慢工才能出细活,但这么久下来,好歹是将斥候营都武装上了。 单筒望远镜是前世早就被淘汰的东西,但是在此刻,却是观察地形的至宝,所以大月国派出的探子早早就被崇平斥候掌握到行踪,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擒拿。 “未曾挪动?”沈逸嗤笑一声,看向乌孙国主说道:“你的好盟友,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呢。” 乌孙国主愣了愣,旋即也反应过来了,大月国的援兵没急着来,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如果乌孙打赢了,又是惨胜的话,三千人就顺势夺了乌孙,如果是中原赢了,不管剩下多少人,大月国的人则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联合其它国家商议对策。 “三千人,能吞下来!”良平安闻言说道:“趁着消息还没传出去,先打掉大月一部分!” “嗯。”沈逸点了点头,说道:“此战一样交给你统领布置,陈亦为辅。” 一个成功的上位者,不是要把大权全都抓在手中,适当的放权也能提高凝聚力,而且要想做大做强,不可能永远让沈逸一肩挑。 良平安愣了愣,旋即喜道:“学生领命!” “去吧。”沈逸摆了摆手。 良平安一拱手,带着陈亦等将领离开了大殿。 城外十里,大月的主将眺望乌孙方向,皱着眉头道:“我们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无人应答,副将说道:“若是中原人占了乌孙国,那我们还要...” “还要什么?”大月主将牵着缰绳道:“除了跑还能干嘛?跟大周干起来,不要命了?” 副将努了努嘴,说道:“也不是打不得,我听来往的商队说,现在中原跟辽国打的不可开交,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大月主将眼神闪烁,这事他当然知道,不过大月是精明的投机者,起码现在中原的掌控权还是大周的,那就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将来某天,辽国跟大周打的白热化,大月未尝不能搞搞小动作,捞点好处... 乌孙城邦。 “将乌孙国的士兵全部释放,兵器交还给他们。”良平安出了皇宫,正声下令。 陈亦蹙眉道:“要他们做什么用?守城?” “打前锋。”良平安一字一句的说道:“崇平军是老师一手带出来的心血,能避免损失,就要尽量避免。” 陈亦点了点头,但又道:“乌孙国未必诚心归服,如果他们跟大月国的大军汇合之后临场倒戈,我们就麻烦了。” “不要紧。”良平安眯着眼,望着远处道:“乌孙军为前锋,炮营再加两个步兵营在后监督,只要乌孙军不遵军令,那便一起杀了!” 咝....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位郡守大人带出来的徒弟,心狠手辣的程度比沈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不止如此,良平安接着又道:“将乌孙军的战马全部收上来,交给崇平的弟兄们分配,一营到四营右翼包抄,神臂弩全部交给五营到八营携带,走左翼断大月军退路!” “一定要等乌孙军跟大月军交锋再包抄出来,不得早现,更不得晚出!违令者军法处置!” 一套临时的军事布置吩咐下来,在场的无论是什么级别的将领,全都震声呐喊:“是!” 第772章 天兵神将 “将军,前方出现乌孙的军队。” 未过多久,大月的主将终于收到了乌孙方面的情报。 这是因为崇平军的斥候已经改变了方向,散向了大月国左右,监视是否还有更多的援军,大月的探子得以提前得到了消息。 大月主将挑了挑眉,问道:“确定是乌孙的大军?” 那探子道:“确认,还挂着乌孙国的旗呢。” 副将出言道:“难道大周军占了城没杀人,把他们赶出来了?” 大月主将微微低头,沉思片刻道:“不清楚,先看看情况再说,让大军注意警戒!” “遵令。”副将应了一声,传开军令,三千大月军顿时摆开阵型。 大月主将驱马上前,未过多久,便看到了露头的乌孙大军。 只见那些乌孙国的士兵虽也有数千,却毫无气势可言,莫说是跟崇平军比,就是跟大月军比也比不过。 “问问他们什么情况。”大月主将下令,一旁的旗官,向正朝这边前来的打起旗语,询问情况。 过了一会,那旗官道:“他们说乌孙败了,国主被杀,他们败逃出来,想归顺大月。” 大月主将一愣,旋即心喜,西域最缺的就是人口,陡然多了这数千人,对国力可是极大的帮助! 这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吃下了乌孙的兵力,这下大月的国力,将再度迎来一次暴涨! “很好。”大月主将点了点头,此刻乌孙大军已经离的不远,一眼认得出来都是西域面孔,大月主将松了防备之心。 “不对!”又过一会,大月主将陡然发觉不对。 他发现对面的乌孙军在经过一阵不大的骚动之后,突然加快了速度,由常速前行,慢慢地跑了起来,而且还在不断加快,俨然要形成冲锋之势! 大月主将果断下令:“命令他们停下!丢掉武器!” 旗官闻言打起旗语,但对方再无回应,留给他们的,只有像是不情不愿般发出来的呐喊声、喊杀声。 “放箭!” 大月主将不再等了,立刻下令放箭,同时间乌孙军的箭矢也飞射而来,因为已经被拉到了足够的距离,一轮箭雨之下,双方皆有不少死伤。 大月主将那叫一个心疼啊,望着手下的弟兄倒下,急的红了眼! 他们不像对面的乌孙军,战马都不知道去哪了,全是步兵,他这边因为追求速度,带的大部分都是骑兵。 而西域的骑兵可不像北辽那般不值钱,北辽人人皆可是骑兵,西域却不同,这可都是宝贵的战争资源。 “该死的乌孙国,竟然给中原当狗!”大月主将破口大骂,怒道:“撤!” 虽然骑兵的优势就是凭借速度和冲击力撕开步兵的阵型,乌孙国的士气不佳,真打起来大月国的迎面更大,但是大月主将担心还有后手,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保留实力再说。 然而刚喊出一个撤字没多久,左右埋伏的崇平军瞧见大月国前阵变后阵想跑,良平安立刻更改了战法,决定提前出击。 “杀!不得放走任何一人!”良平安立于高出,大喝着下令。 “杀!”陈亦率领的右翼军发现良平安的左翼提前露头,也遥相呼应带着右翼大军冲了出来。 崇平军的将士们,亮出手里的刀枪,骑着从乌孙氏收缴的战马,呼啸着杀进了大月军的军阵,一路将他们往左翼驱赶过去。 三面包围之下,大月军更是再无战意,如无头苍蝇一般,朝着来时路慌忙逃窜。 然而良平安早有安排,大月军刚冲出没多久,便见前方漫天箭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飞射而来! 全员装配神臂弩的第七和第八营,早被良平安提前派去断了后路! “嗖嗖嗖嗖...” “啊...” “救我,救我!...” 弦声不断,羽箭如雨,狠狠的扎进了大月的骑兵部队之中,在神臂弩的超强威力和超远射程下,箭矢瞬间就夺走了数百名大月骑兵的性命! “啊……” “呀……” “哇……” 落马的伤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无数只马蹄,踩成了肉酱。 在如潮的蹄声之中,就见地面的甩满了模糊的烂肉,触目惊心,令人发指,而那无情的羽箭,却无半点停歇的意思。 大月主将的心疼的要滴出血来,他们携带的马弓射程远不及神臂弩,还没进入能还手的射程,就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此刻,陈亦和左翼的校尉带着兵马冲了上来,拖延住了大月国逃窜的脚步,后头的乌孙步兵成功追上,与大月军交战在一起。 “杀!一个不留!” 军令在先,没有人要求大月国投降,在一声将令之下,如同饿狼猛虎一般扑向大月骑兵! 面对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大周军队,四面都被围死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大势已去。 “当!” 有人扔掉了手里的月牙刀,高举着双手,用汉话大喊着:“我投降!”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扔下武器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然而,他们发现敌人并没有停下来! 左右翼的崇平军杀入大月军的阵型,寒光闪闪的刀锋像是死神的镰刀,收割着大月军的生命。 大月主将顿时大急,高喊道:“投降了,我们投降了!你们不能杀我们!” 西域投降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大周军并没有动他们,只要求他们臣服纳贡而已,可这一次碰上的大周军,好像不是那么好应付... 半个时辰之后,正向乌孙国主了解西域形势的沈逸见到了返回的良平安。 因为不会武功,良平安并不兼任冲锋的责任,因此此时他一身长衫未乱,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来到沈逸面前拱手说道:“启禀老师,三千大月军,已尽数被我军歼灭,我军负伤百余,无人阵亡!” 乌孙国主立刻瞪大了眼睛,全歼大月军,无人阵亡!???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天兵神将啊! 然而,良平安下一句话就让乌孙国主心凉了半截。 良平安瞥了乌孙国主一眼,使坏般说道:“乌孙军,阵亡七百余人,伤者还未统计!” 第773章 出色的学生(补昨天欠更) “缴获的大月军战马,加上乌孙国的,足以将我军全数转为骑兵!”良平安难掩兴奋道:“老师,我建议乘胜追击,直供大月!” 沈逸一直没有说话,转头瞧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乌孙国主,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了。 接着,他便看向自己的学生良平安。 良平安脸上兴奋之色毫不遮掩,攻乌孙国时,是沈逸提前做了布置,良平安只是负责执行,而这次对大月军,是正儿八经的他一手打赢的一仗。 沈逸与他对视着,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 他心里知道,如果要说手下的人谁最想他成为皇帝,成为一方帝王,那必是他这个徒弟无疑。 不得不说,良平安确实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但自打从北境战场回来,良平安就愈发愤青,行事也越来越果决,就连性格,也从原本的怯懦变得狠辣了起来。 时至今日,除了沈逸最亲信的那些人,崇平军有不少人看见良平安都是有些惧意的。 当初沈逸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法兼顾两头,于是军营里的布置一直都是让良平安代为监督,那时候的良平安,比带第三营的沈逸还要更符合“魔鬼教官”这个称呼。 只要操练,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必被良平安练到累趴下,一步也走不动为止,但凡犯了军法,军棍一棍都少不了,谁求情都没用。 也许是因为端王、任啸在北境的作为,加上周帝后来又选择隐瞒,反而将立了大功的沈逸赶走,尤其是不让沈逸进京的那一幕,彻底让良平安对大周正统皇室失去了信心。 原本良平安还是一个希望报效朝廷,单纯的有志青年,经历了这些肮脏事情之后,此刻的他是一个十足的“造反派”。 毕竟是自己全权交给良平安去办的,沈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有的人必须杀,有的人,也可以不杀。” 良平安顿了顿,不解道:“可是老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您教我的道理。” 沈逸摇头道:“我并非单指某件事,大月国人杀便杀了,我只是教你凡事不要过激。” “可是老师,您在北境也杀了任啸,也砍了皇子,皇帝的所作所为您比学生更清楚,有些人他讲不了道理!只有用实力让他们低头!不低头,就杀!” 良平安反驳道:“西域人奸诈狡猾,大周过去数十年的事实证明,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沈逸微张着嘴巴,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莫说神态语气,就连这嘴皮子功夫都学了十成十去! 沈逸摆手道:“算了算了,先让大军休整吧,召集校尉以上将领来见我。” 良平安顿了顿,抿了抿嘴,忽而低下头问道:“老师,是我做错了吗?” “你没错,是我对你要求太多了。”沈逸摇摇头,说道:“去吧。” 良平安这才好受了一些,拱手道:“是。” 看着良平安离开,沈逸心想一个成熟的团体,有不同的意见不同的声音是正常的,集思广益,众人拾柴火焰高。 问题是要如何整合这些声音,最后取一个折中的决定。 既然有良平安这个玩狠的,就要有一个玩稳的。 他自己必然是不行,放权可以,但最后拍板的权力一定要牢牢抓在手上,一人分饰两角,既当选手又当裁判,那就是赖皮了。 想了想,沈逸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虽然离开了西宁,但崇平的政务不能不管,所以他全权扔给了杨博然。 就连杨博然都不知道他带兵来了西域,还以为他是到地方查政去了。 杨博然这个人倒是稳的很,心思谨慎,隐忍能忍几十年,密谋布局搜集罪证,倒是一个跟良平安互补的最佳人选。 唯一的问题是,他并不和良平安一样知道沈逸心里的想法。 协助沈逸砍了那么多犯官,对张括疑点重重的死因也不理会,最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是崇平人,知道这些人之前在崇平做了多少的肮脏事。 本质上,他还是拿自己当朝廷的官员,关于军中、西域暗地里的布置,沈逸也没有知会他,更不让他知晓。 如果将来跟朝廷闹翻,他未必愿意跟着沈逸一条道走到黑。 沈逸摸着下巴,琢磨着回去要试探试探杨博然,如果能拉他入伙,组一个参议营,那倒是件大好事... “大人?” 过了一会,一道轻唤声将沈逸的思绪拉了回来,回神一看,崇平军校尉以上的将领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想的太远了,沈逸甩了甩头,站起身来行到被挂起的西域舆图上,指着大月国的位置说道:“事不宜迟,我下令,陈亦领一千兵马驻守乌孙,炮营留下三成协助!” “陈老三,你领第三营本部,监视大月联通西域诸国的要道,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卑职领命!” “石贵,你领崇平军第一到第四营为先锋军。” “领命!” “朱轩,你的炮营...” 数道军令发下,沈逸最终说道:“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城门集合!” “是!” 殿中整齐划一的应是声响起,针对大月的战争,即将打响。 第774章 临时参议司 大漠以西的天气,与东面的崇平郡差别太大。 在这冬日里头,戈壁滩上白天最高的气温,沈逸估摸着大概有个近三十度,逼得崇平军不得不脱下棉服,疯狂喝水补充体力。 可一到了晚上,气温便是骤降,凛冽的大漠罡风能刮的人脸颊生疼牙关打颤,双腿发抖。 幸好提前准备的棉服够充分,如若不然夜里根本没法行军。 但即便是如此,行进的速度也被大大拖慢了。 倒不是因为此世普遍的夜盲症,沈逸的兵向来是花大价钱养的兵,夜盲症不说完全消除,也比其它军队要好不少。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因为带着乌孙国的两三千号杂兵,才导致拖慢了整个大军的行进速率。 良平安带兵围剿大月军的时候,沈逸一直在和乌孙国主了解西域的情况,后来他才知道,西域的兵基本都是由奴隶性质的西域人所构成。 西域的城邦制国家,有与初时的欧洲相近的贵族与奴隶的制度。 西域人大多不愿意参军,因为西域的国情与大周不同。 大周人吃不上饭,读不起书,又有点力气的话就会选择参军拼一拼,但西域人不同,所有西域人都知道,发财的最好办法就是拿上些西域特产去毗邻的大周,一来一回,怎么都能发一笔小财。 西域战事少,近乎于没有,各个国主基本也不会有强征军的举动,但又不能没有常备军,于是西域贵族手下的奴隶,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拿乌孙国来说,凡是将官级的职位都由上层贵族担任,下面的底层士兵,有大半都是奴隶。 西域的军事奴隶,比起中原的奴籍制度看上去要好一些,没有战事的情况下,他们基本可以说是自由的,还能自主娶妻,但是... 身为奴隶主的贵族,拥有对手下军事奴隶的绝对控制权,其中最奇葩的还包括,对奴隶老婆的无限享用权... 西域人玩的太花,当初沈逸以为月氏一女嫁两夫,还是亲兄弟这事就已经毁三观了,没想到真到了西域才发现只是小儿科而已。 因此,西域的军队虽然也算听话,但是军事素养和士气,都与大周的军队不可放在一起比较,不说冲锋打仗时的气势,就连行军都差了一大截。 这种情况下,再奔波下去也只是徒耗体力,到了也没法攻城,于是在距离大月国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沈逸只能下令大军原地休整,待天明再继续推进。 大军停下休整之后,沈逸召集了军中的各级将官,到营帐议事。 “你们聊你们的,我听听就行。” 等人都到齐了,沈逸便挥了挥手,把话茬交了出去。 前头有搞参议司的想法,心动不如行动,沈逸立马就把这个想法变为现实,干脆让众人讨论战法,自个旁听,同时也看看哪些是有谋局之才的人物。 如今的参议司只是临时的,凡是将官都能参加,日后调整到更加严格的境界,就只会留下精锐。 参议司之事沈逸已提前打过招呼,众人也不出意料,只是难免还有些拘谨。 以往都是沈逸说话,良平安为副,下面的将官最多时不时的提个意见,现在陡然站到主舞台上,大家都有些不适应这个角色。 此时,还是跟着沈逸最久,学到最多的良平安起了带头作用。 “老师,学生以为应该尽可能的将大月军吸引出城,以减轻将士们于街巷之中的伤亡。” 沈逸瞥了良平安一眼,目光扫了营中一圈,说道:“我只是旁听,你不用跟我汇报,应该和他们商量。” 明明是参议司商议,良平安开口却还是只跟沈逸说,未曾有和其他人商量的意思,这种习惯很不好。 良平安闻言微顿,向诸位将官拱手问道:“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某个将官四处瞅了一眼,叹了口气接上话茬道:“上次拿下乌孙之后,我军白白多损失了两百余弟兄,在下必须提醒诸位同僚,在狭小的街巷之中是西域人的主场,我们不熟地形,躲在暗处的西域人射出的冷箭,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沈逸听了此话,不由频频点头,良平安的提议很好,那将官的分析也说的半点没错,非常有道理。 自古以来的巷战,对于想尽量减轻伤亡的进攻方来说都是令人头疼的大问题。 由于受到朝廷编制的限制,沈逸为了不碍朝廷的眼,一直采取变通的方法,着重培养将官级的士兵。 这么干的好处明摆着,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一旦形势发展的需要,沈家军既可以迅速的扩军,又不至于太过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咦?沈家军...沈逸暗自发笑,崇平军居然已经被自己当成沈家军了。 陈亦想了想,插话说道:“大人,各位袍泽,在下以为既然带来了乌孙国的大军,不如我军的炮营暂不攻城,让乌孙军在城外叫战,同为西域人,大月国极有应战的可能性,等他们出城,我们的炮营在开炮,炸他们个人仰马翻...” “咦……” “这招好!” “妙计,妙计!” 陈亦的想法一经提出,立时引来众人的一片叫好声,赞叹之语不绝于耳,良平安也频频点头,觉得此计可行。 这就是参议司集思广益的好处了,以往大家都等着沈逸出主意,现在沈逸不说话,让下面人有开动脑子的机会,得出的决定未必不妙。 “大帅,在下以为应该分出两股骑兵,等炮营开炮之后,立即从两翼杀出,及时的扩大战果!” 此时,又有人补充了意见,然而他的话却令众人一愣,沉默下去。 就连沈逸也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名校尉。 令人发愣的地方不是他的提议,而是他对沈逸的称呼——大帅。 严格来说,沈逸只是郡守,并没有直接的统兵之权,但大家都知道自个的总督是郡守大人的忠实小弟,时间一久沈逸下的令,便成了军令。 可在今夜之前,除了良平安以外所有人称的都是“大人”,此刻这校尉称的“大帅”,无疑是在明面上也坐实了沈逸的地位。 第775章 人心变化 两场实打实的胜仗之后,崇平军内部其实也有变化。 或许是受良平安影响,又或许是自己的思想变化,有些人,开始将自己的直属上官,定为了沈逸。 注意,这个“直属上司”,指的是周帝那个层面。 也就是说,化朝廷编军,为沈逸的私军。 既然朝廷没心力管咱们,何必再给朝廷卖命?跟着沈逸有肉吃有功劳,人死鸟朝天,何不拼上一回? 这是思想比较激进的一派,另有一派,还是将自己视为朝廷编制。 沈逸良久没有说话,暗自沉思着,其实大周当今的形势,未必没有私军。 像当初的凤兴守军,都已被腐化,跟着地方官员黑私炮的钱,无视朝廷法度和军法。 当然这种私军纪律性差,战斗力也强不到哪去,丁威带着羽林卫轻轻松松就给收拾了。 最大的私军,其实应该是十五万威远军。 曾随威远军出征北境的沈逸十分清楚,在威远军内部,朱震山的威望未必比周帝的低,沈逸甚至觉得,如果是朱震山要造反,十五万威远军最少有十万都会跟着他干。 而此刻,沈逸也走到了这个风口浪尖。 沉思良久,沈逸还是决定暂时不加以引导,等到军中拥护他的声音发展到多数,再处理不迟。 经过几个时辰的商议,沈逸拍板定下了最终的作战计划,由参与组建临时参议司的各级将官,一一传达给各级百夫长、什长。 走出大营的时候,良平安追上那称沈逸为“大帅”的将官,笑问道:“鱼校尉,等等。” 鱼校尉回过头来,见是良平安,憨直笑道:“叫鱼迁就行。” 良平安笑着拱手道:“鱼校尉突然称老师作大帅,倒是让我没想到。” 鱼迁闻言愣了愣,干笑着辩驳道:“口误、口误,下次不会了...” “不,这很好,”良平安笑地很和善,低声说道:“老师就该是大帅!” 鱼迁一愣,左右瞧了一眼,说道:“你也这么觉得?” “我与鱼校尉一样,同样是穷苦出身,没有老师,就没有今日的良平安。”良平安伸手道:“左右无事,不如去我帐中聊聊?” 鱼迁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说道:“走着!” ..... 第二日凌晨,天边第一抹朝阳初现,嘹亮的起床军号适时吹响,把沈逸从沉睡之中唤醒。 洗漱完毕,沈逸就着白水汤,吃了几张特制的干饼,行军作战,艰苦再说难免,沈逸也不矫情,嘎嘣嘎嘣就下了肚。 在大队亲卫的簇拥之下,神骏异常的踏霄欢快的撒开四蹄,载着沈逸一路小跑,驰出中军行营。 此时,崇平军的将士们已经列队完毕,正在凛冽的寒风之中等待着他们的统帅检阅。 沈逸驰向大军前头,居高临下、满是感慨的扫视了全场一周,眼前的这些热血男儿,皆是他苦心孤诣整训出来的嫡系班底。 “全体都有……立正!” “砰!”全体将士们一起并拢双腿。 “禀报大人,大军集结完毕!”陈亦跑到前头,高声喊道。 “出击!”沈逸不多废话,一挥手中马鞭,直指大月国方向。 一时间,早就枕戈待战的崇平军排列成钢铁的森林,势不可挡的朝着大月国推进。 ----- 清晨,大月皇宫,几乎一夜未合眼的大月国主睡不着,干脆喊人伺候起身。 “陛下,何不再睡会儿?”身边的贵嫔按捺住打哈欠的冲动,小心翼翼的问大月国主。 大月国主沉默半晌,扭头望着半个雪嫩身子露在被外的贵嫔,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朕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如果说西域最强的国家,大月国还没那个资格,但要说在大周生意做的最多的西域国家,必是大月国,因此文化上的了解,也是大月国最多。 因此,大月国主私下里竟然学着大周皇帝自称为“朕”,私底下还要求别人称他为“陛下”,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要知道大月明面上只是大周的附庸,按照向大周称臣的规矩,他只能是国主,而不可能被称为帝王陛下,此所谓僭越也,要是被周帝知道了,包他活不过明年。 自从国力越来越强之后,大月这只大周西边的小跳蚤,也有越蹦跶越欢的意思了。 派去乌孙国的三千快骑,既没有回来,也没有送消息回来,大月国主心头难安,精神不佳。 贵嫔温柔的依偎进大月国主的怀中,小声说:“大月国泰民安,有陛下的英明领导,不会有事的。” 贵嫔的温声细语,让大月国主原本异常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他搂紧心爱的女人,一阵狂笑之后,得意的说:“我大月拥军近两万,中原人不过数千,怎么也不可能打过来,朕有什么好怕的,该他们怕朕才是!” 贵嫔虽然不懂国事,因着朝夕相处的缘故,却分明看出大月国主的外强中干,以及虚张声势。 虽然去乌孙的只有数千,不过那只是大周兵力的冰山一角,真要是大军压境,大月国能守住半天都算奇迹了。 “陛下,不如与其它诸国商议,也好有个底...”贵嫔本是个冰雪聪明之人,想跟大周硬拼,光靠大月绝无可能,除非整个西域联合起来,才勉强有跟大周站在同一场面上的资格。 数十年的发展下来,西域二十四国不说多,十几万兵力还是凑的出来的,到时候就算是大周,也要掂量掂量值不值当。 然而大月国主一听就拉下了脸,沉声斥道:“何出如此愚昧妇人之言?中原人是冲着乌孙去的,此刻叫他们来了,岂不白白分了乌孙国的利益?” 大月国主此时还想着,大周按以往的习惯教训乌孙国而不占,好让大月整个吞下来... 穿戴齐整走出大殿之后,忽然有一名侍卫跑过来道:“陛下,不好了!乌孙军打了过来,乌孙国主正在城外叫战呐!” “什么?”大月国主大吃一惊,忙问道:“有多少人?” “大概...三千?”那侍卫犹豫着,报了个大概的数字。 大月国主愣了愣,旋即一腿踹在此人身上,大怒道:“狗东西!滚!” 大月坐拥近两万兵马,居然因为三千乌孙军大叫“不好了”?不踹都不足平愤! 第776章 马踏大月 盛怒之下,大月国主心头又有些疑惑,乌孙军怎么敢打过来? 难道,是被中原人驱赶过来的? 乌孙的兵力比不上大月,没有个特殊情况断然不敢来攻,肯定是乌孙国投了大周,当了大周的狗! “八千人,居然拦不住大周一小队人!竟甘心当炮灰,没用的东西!”大月国主破口大骂乌孙国的拉胯现象,同时间又命人调集兵马。 三千人就敢来打大月,无非是中原人想消磨大月的战斗力,此举让大月国主认定,那队大周兵马必然没有后援了! 可是,大周毕竟是大周,大月国主立刻吩咐道:“去,联络滑国、羌国、龟兹国....就说大周要拿咱们开刀了!” 即便只有数千人,大月国主也不想跟大周开战,毕竟他们打的是乌孙国,要动手,还得把其它国家一起拉下水。 不过,现在城外的这数千兵马,却可以先吞下来,壮大大月的国力... 城外,乌孙国主正领着乌孙大军,面色发苦,却又卖力地吆喝着。 乌孙的大将在崇平军攻城时,倒霉催地被一枚实心弹轰中,半截身子都被砸成了肉泥,因此宣战的任务,只能交给乌孙国主亲自执行了。 嗓门就那么大,想喊到大月国的人听见,必须拉到极近的位置,这也导致他暴露在弓箭射程之下。 可他又不敢不来,不敢不喊,混在乌孙军中的崇平军,箭矢早对准了他的后背... 大月国并没有直接张弓开箭,国主亲自登上城墙,朝着下方喊道:“乌孙光黎,你这恬不知耻的东西,我派人支援你,你居然当起了中原人的狗,打到我大月来了!?” 乌孙国主心里苦,嘴里也苦,强自道:“什么中原人,大月妄图吞并乌孙,还在中原对乌孙的商队搞小动作,我来是为了我的子民报仇!” 为了不触发西域一致对外的情况,沈逸要求乌孙国主,必须咬死了此战是乌孙国为主,就算之后占下了大月,对外的宣称,也是乌孙和大月间的战事而已。 大月国主冷哼一声,问道:“我那三千兵马呢?” “都被我乌孙的精锐歼灭了!你浪子野心想吞并乌孙,别以为我不知道!”乌孙国主骑在马上,大声骂道。 一听三千骑兵都没了,大月国主心疼不已,怒道:“乌孙光黎,我劝你识好歹!你现在投降归顺大月,还能留你个位置!” “少说废话!打的赢再说!” 混在乌孙军中的崇平军,替乌孙国主出了主意。 而大月国主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乌孙光黎。 乌孙国主哪有说不的资格,心里明白后头冒出来的喊声,是在提醒他把大月军引出城。 距离战场好一阵距离外,沈逸骑在踏霄上,拿着单筒望远镜观望着大月国城下的情况,身边近百名亲卫环绕。 他通过单筒望远镜瞧见大月国城墙上的守军开始放箭,乌孙军顿时一片大乱,退出了一阵距离,留下一地散乱的尸体、伤员。 又过了一会,大月国的城门开口,涌出近万名士兵。 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大月军的阵势。 嗯,大月的中军大旗很有些意思,上书几个大字:奉天应命大月军! 沈逸撇了撇嘴,指着那边晒然笑道:“这大月国主好大的口气,小小弹丸之地,也当得起奉天应命四个字?” 一旁马杰嘿嘿冷笑数声,杀气腾腾的说道:“这大月国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称帝便罢,如今咱们就是灭了他的国,让朝廷知道了也无可厚非。” 洪安冷冷的一笑,叱道:“自作孽不可活。” 在他的眼里,大月军人数再多,败局却是早已注定。 “难怪少爷说西域人畏威而不怀德,只要有机会就要蹦哒,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周二虎对西域人打心底里看不上,只是他不像崇平军,也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 “队列异常松散,仅仅是人多而已,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沈逸摇了摇头,他还是高估了大月国的军力。 由各种贵族统治的奴隶兵就是这样,单一的小方阵里也许能保持好队形,但凑在一起,完全就是乱七八糟,谁也配合不了谁。 只不过,他们对面的乌孙军也好不到哪去。 左右两翼,埋伏的崇平军的将士们足足休息了近一个时辰,看着大月国的大部队终于开出城外,陈亦等得很是心焦,不满的嘟哝道:“行动如此的迟缓,如果不是考虑到巷战的伤亡,老子早就杀过去了!” 城墙上的大月国主,负着双手成竹在胸,这点乌孙军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他防备的是大周有援兵在附近。 但想来,跟乌孙国这些人凑一块也到不了万人,于是,他派出了整整一万大军,想要将乌孙军一口吞下。 就算大周军杀出来,也足够防备了。 然而大军刚在城下列阵,他却看见远处的乌孙军阵中,推出了数十辆长相古怪的东西。 “那是什么?”大月国主眉头一皱,指着铜炮说道。 大月的贵族将军无一人见过这玩意,纷纷摇头,有人猜测说道:“会不会是乌孙军假意攻城,其实是想投降,献宝来了?” 他的话一出,立马引来阵阵白眼,那玩意丑陋无比,看材质也不是什么珍贵物件,算哪门子宝? 在众人鄙夷的眼神中,炮营的士兵,装填火药、实心弹,对准了大月的万人军阵,点燃了引信。 “轰轰轰...” 震天的雷响,城墙上的众人只感觉脚下的城墙都晃了晃,双耳振聋发聩。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城墙下的军阵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实心弹虽然没有爆炸的威力,但其造成的线性伤害,是对步兵军阵的最大杀器! 这铜炮的怒吼声,便是进攻的信号,埋伏两翼的崇平军高声喊着杀字,骑着快马疾奔而出,两处两千人的队伍,包向大月国残破不堪,处处漏洞的军阵! 第777章 屠 所有崇平军都知道,一轮齐轰之后,炮营就该退场,接下来就是他们冲锋军的事了。 炮营的青铜炮从清膛、装药,乃至点火发射的过程太过复杂,间隔太大,在今日欲求速战速决的情况下,大月国背靠城墙,很难等到第二轮的齐射。 城墙上的大月国主看着自己的士兵损失惨重,心里疼的像剐肉一般,又看见两翼远远涌现数千骑兵,顿时下令全军回城。 但是大月军阵此时正是混乱之中,乌孙国的炮灰军又被勒令着上前,咬住了大月军阵,一时间想撤回来根本办不到。 “快,快,冲上去顶住!” “混蛋,你刀都掉了,乱跑什么?” “给我拦住他,拦住他们!” 铜炮的威力和声势,震的大月军阵一片混乱,一时间战斗力相差无几的乌孙军,居然是占了上风。 崇平军冲锋的战鼓擂响,陈亦和其它将官领着大军,疯狂地冲向大月残阵,城墙上的大月军刚想开弓阻拦,却被射程远在弓箭之上的神臂弩射倒一片! “陛下小心!” 大月的大将按着大月国主的头将他按倒在地。 “嗖嗖嗖...” 大月国主刚要喝骂,十多支弩箭却从头顶飞过,钉在了城楼上。 大月国主看着那弩箭不禁后怕,如果刚才没卧倒,被射穿的就是他了... 不管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都会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冷兵器时代,从长矛,到弓箭,又从弓箭到劲弩,一直到床弩和投石车。 热战时代,从步枪到机关枪,从火炮到导弹,乃至于洲际弹道导弹。 进入近现代以后,人类武器发展的全都朝着我打得着你,你却够不着我的方向突飞猛进。 神臂弩和炮营,属于崇平军专有的大杀器,任何一样,都能压的次一等的敌军抬不起头反击。 铜炮和神臂弩的威力,让“懵懂无知”的西域人吃足了科技落后,战术落后的大苦头。 在远程攻击被全面压制的情况下,大月国主只能寄希望于城墙下的军阵凭借人多的优势挡住进攻。 然而在崇平军势不可当的威势之下,大月军有组织的抵抗处于一种散乱零星的状态,根本没法拦住凶狠的攻势。 剩下的大月军,有的掉头往回跑,你推我挤你赶我拉,倒地的人瞬间被同族的兄弟给踩成了肉酱,好不凄惨,铜炮不仅轰散了他们的阵型,更轰破了他们的胆子。 “陛下!不好了,后城门被攻破了!” 大月国主匍匐着,正要下城墙去,却又接到了一道噩耗。 “什么!?”大月国主面色急变,心凉了半截。 大月国城门开两面,如今他不敢抬头观察下方的局势,但是终究还有后路,可还未等他想到这条后路上去,路便被截断了。 说是被攻破,其实安排在大月西面城门的只有数百人而已,崇平军只是分出了部分炮营,轰开了城门,大月国主畏惧之下,就算想跑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刚出去就被轰成肉泥。 后方的沈逸,接到前线送来的战报,展开一读,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心里暗道一声,大月破矣。 根据良平安的报告,主力大军已经攻进大月,大月军大部投降,沿途只见零星抵抗,目前正要前往大月国的皇宫,预计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彻底拿下。 “传令,原地歇息。”沈逸突然发下话来,令一旁侍卫着的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周二虎大为不解,小声问道:“咱们不是应该堂而皇之的走进大月,让西域宵小匍匐在您马蹄之下吗?” 沈逸微微笑道:“你有所不知,西域人畏威而不怀德,如果现在我就予以怀柔之策,日后也难以安定。” 周二虎一脸发懵的望着沈逸,说起干仗他是一把好手,但要谈起统治学的问题,他就差的远了。 沈逸也不指望他能发展成文武双全的统军大帅,笑问道:“你这匹马也是在北境缴的北辽烈马,你是如何驯服他的?” 周二虎闻言不假思索道:“贴在它背上,紧紧勒住它的脖子,勒到它喘不过气来,不敢反抗的时候也就老实了。” 沈逸莞尔一笑,说道:“这就对了么,以平安的性子,干这事都不用我说,我不去,他自然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周二虎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少爷的意思是,先杀的大月人头滚滚,不敢反抗,之后就老实了。” 此时此刻他是明白了,沈逸不止是要占地,更要攻心,打的大月人永世不敢再有反心。 沈逸摸着下巴,点头道:“大周已经有前车之鉴,周扒皮有礼仪之邦的枷锁,我可没有,征服之道,唯有铁血当先,怀柔其后!” 攻进大月的崇平军中,良平安也没有辜负沈逸的信任,他将城外投降的大月军缴械之后集中到一处,至于城内,他则道:“勒令城中叛军缴械,不遵者杀!” 有人问道:“那大月王室呢?” 良平安眼中浮现一抹狠辣,沉声道:“女人、婴孩不杀,王室只留大月国主!其余,尽杀之!” 满场崇平军无不惊愕,良平安这心,真是狠到了一定地步啊! 王室尽杀? 王室可不单单指大月国主的嫡子,更有像月珉那样其实没多大用的旁系,这,尽杀...? 陈亦皱眉道:“要不向大人请示一番?” “老师既然没来,你不懂老师的意思么?”良平安转头瞪了陈亦一眼,冷声说道。 陈亦是懂一些,可立威,也不用全杀了,相信以沈逸的性格,也不至于有这种打算。 良平安见陈亦不动,沉声道:“鱼校尉,你跟我去皇宫!” 鱼迁跟良平安可谓是同道中人,闻言领了一队人,跟着良平安往皇宫而去。 陈亦放心不下,毕竟根据乌孙国主的情报,大月除了投降的,也还剩几千人马,光鱼迁那一营未必够应付。 他只能派人回头,问一问沈逸的意思,自己带着大队人马,跟着良平安往皇宫方向去了。 第778章 尾声 “降者不杀!” “放下兵器,饶尔等一条狗命!” 攻入城中的崇平军,一边收割着西域人的性命,一边利用乌孙国的大军,大张旗鼓的用西域话劝降。 “凡斩杀将官,弃暗投明者,赏银十两...” 按照沈逸事先的吩咐,以刀枪开路,杀得血流成河的同时,大军还不忘宣扬分化瓦解之策。 按照沈逸的说法,大军不可能长期驻扎于西域,那么势必要扶持一大批“大月奸”,成为除乌孙国主之外,沈逸在西域的第二方代理人。 怎么样才算合格的代理人呢? 沈逸给出了准确的答案:只有和西域人成了死敌的,才是大周比较可靠的小兄弟。 所以,陈亦一边稳扎稳打,步步推进,顺便把冥顽不化,企图螳臂挡车的死硬派西域人斩尽杀绝。 另一面则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由乌孙国出面,传达出沈少爷的“浓浓善意”。 这种情况下,有些负隅顽抗的贵族,竟死于手下的奴隶兵之手,实在可笑可怜至极。 大月国最后的抵抗力量,已经被大军合围,彻底败亡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而已。 大月国陷入到轰轰烈烈的大整肃行动之中,正闹得鸡犬不宁,如火如荼,良平安却不管这些小事,带人杀进了皇宫之中。 除了少数确定死亡的之外,居然还有少数人“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很有可能是趁乱逃之夭夭。 而被重点盯防的大月国主,终究没能跑了。 大月国主被人带到良平安面前,良平安转头看向被一同带来的乌孙国主,沉声道:“杀了他。” “啊...啊?”乌孙光黎愣愣的,站在原地发懵。 一把锋利的刀刃突然架在他后脖上,良平安沉声道:“你不杀他,我就杀你!” 一路走来,良平安见过的血腥场面多的去了,但实际上,他还没有亲手杀过人。 “乌孙光黎,你个蠢货!你以为大周会放过你吗!”大月国主被制压着跪在地上,仍不忘怒骂乌孙国主。 “刚才他下令朝你放箭的时候,可没有半点手软。”良平安在一旁说着拱火的话语,乌孙国主的双手发抖,他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杀人这种事哪用的着他干? 良平安手上加了把力,刀锋划破乌孙国主的后颈皮肤,逼迫着他做选择。 又是一个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乌孙国主后颈一凉,其实比起沈逸,他也更怕眼前的良平安一些,沈逸毕竟还有跟你谈话的兴致,眼前这个人是一点都没有... “三!” 良平安沉声喝道,没等他喊出“二”字,担惊受怕够了的乌孙国主便揣起刀狠狠地捅向大月国主的胸膛。 一刀还怕不致命,他连捅数刀,直捅的大月国主数声闷哼,鲜血从嘴角溢出,脑袋一低没了生息。 良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摘下大月国主手指上的国主之戒,笑道:“现在乌孙国主可以出去宣布,从此以后大月国由你统治了。” 当夜,崇平军进驻大月国,名义上的国主乌孙光黎亲自迎接着沈逸,坐上了大月的王位,并将那枚国主之接一并交给了沈逸。 沈逸打量着两枚国主之戒,这一趟真不白来,光这两枚戒指都值不老少钱了... 要照这么说,如果打完西域二十四国,岂不是有二十四枚戒指? 双手双脚加一起都不够戴的...莫名其妙变成戒指收藏家了... 不过,如今沈逸也不打算再继续推进了,大军不能久留西域,先稳住眼下的局面再说,等把西域的奴隶兵练出来,再利用他们推进,更加地名正言顺。 “为什么把王室都杀光?”从王位上走下来,沈逸开口问良平安。 良平安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闻言道:“这样能更好地统治大月,学生认为,连贵族也不该留下。” “错!”沈逸突然大声喝道:“你这是大错特错!” 良平安一愣,抬头望向沈逸,只听沈逸道:“你若是将贵族杀光,我倒不会说你,可你偏偏杀的是王室。” “如果其它西域国家问起来,怎么隐瞒我们扮演的角色?那些贵族的话,难道比大月国主的话更有可信度?”沈逸沉声道:“我教你行事不要只看眼前,你都忘的一干二净?” 沈逸最基本的目标,是不能让此事发酵,在立足未稳之前必须隐瞒住朝廷,不能让朝廷知道是他夺了西域两国。 乌孙和大月两国的民众,沈逸有信心收拾服帖,但如果其它西域国家得知大月突然变成了乌孙,留着大月国主一命,显然更好解释。 良平安仔细一想,自知失策,低着头道:“请老师责罚!” 沈逸哼了一声,也没有急着罚良平安,转头道:“你该谢谢第三营!” 良平安转头一看,只见第三营的陈老三,抓着几人从殿外进来。 陈老三抱拳道:“启禀都监,大月派去求援的都被我们截住了,这些是大月潜逃的王室成员!” 一早被沈逸安排巡视大月联通西域各国要道的陈老三,算是不经意之间立了一功,不仅防止了风声走漏,更将潜逃的王室成员给逮了回来,其中更有大月国主的嫡子。 良平安松了一口气,又听沈逸道:“召将官集合!” 仗打完了,该进行收尾和安抚的行动了,做完这些,便该回崇平去了。 算上赶路的时间,出来都快一个月了。 参议司商议的热火朝天的同时,西域大漠的边缘,有数骑正在朝西域而来。 黑夜之中,只闻一人道:“都这把年纪了,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怕了?”黑暗中,另一道女声冷哼道。 男人像被气道,怒道:“我顶天立地打遍江湖无敌手,我会怕?” 女人又道:“那就少废话,跟我走!” 片刻的沉默之后,只听男人又道:“我算过一卦,这两天西面有大灾,不宜前往...” 第779章 收入麾下 商议了整整一夜之后,沈逸最终拍板决定,保留大月国号,从大月国的王室成员中挑选一个懂事的,“明事理”的,来担任明面上的大月国主。 西域二十四国的局面,能从数十年前持续到现在,看似一成不变,实则不然。 这二十四国中,其实有很多国家由以前的自主统治,变成了附庸他国,当任的国主也只不过是名存实亡。 之所以保持着二十四国的格局,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西域二十四国理论上已经是大周的附属国。 大周的附属国自个又多了几个附属国,这算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将对方的国号取代变成自己的,如果比喻一下的话,大周朝廷就是帮派老大,西域诸国,就是老大不怎么瞧得上的小弟。 小弟平日间有矛盾,打打又闹闹也就罢了,老大没那个闲工夫管这些屁大点的事儿,但如果两个小弟打起来,还出了人命,或者小弟把另一帮小弟拉到一起要自立山头,老大就不可能不管了。 因为在有把握抗衡大周之前,没有哪个西域国家会公然吞并另一个大周的附属国,只会暗地里搞鬼,明面上装纯。 所以西域各国看似烂泥二十四坨,实际上有些做法还是值得沈逸一学的。 因此沈逸明面上可以放一些权,可以不做乌孙或者大月的国主,但实际上的兵力和主政权,却一定要握在自己人手上。 第二天一整天,沈逸只做了一件事。 召集大月的奴隶兵,绑上那些贵族将官,开了一次“痛诉大会”。 攻城战中,大月军不乏有弃暗投明保平安者,这些斩杀了己方贵族将官的奴隶兵,沈逸按照承诺,将他们自己提为大月的新贵族。 在这之后,沈逸又找了一批有过被贵族欺凌经历的奴隶,上台控诉那些贵族将官的非人行为。 “我老婆生了三个儿子,居然都不是我的,呜呜....” “上一次,我因为不小心拦在将军的马前头,就被打断了一条腿,还没过几天,他就叫我去干重活...” “....” 底层的奴隶兵不大通汉话,说的都是西域语,沈逸还是在乌孙国主的翻译下,才听清这些人嚎啕大哭的同时又在哭诉些什么。 沈逸听着乌孙国主的翻译,啧啧有声道:“你们西域人可真会玩,比大周会玩多了。” 乌孙国主脸上赔着笑,心里嘟囔道,会玩也没用啊,打不过啊! 奴隶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进场中,有人哭,有人悲伤,有人兴奋,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目标直接指向了万恶的奴隶主,大月国的旧贵族。 在奴隶们的指认之下,作恶多端的大月贵族,被乌孙军五花大绑的跪在了奴隶兵的面前。 沈逸二话不说,直接吩咐下去:“把刀子磨快了,给那些奴隶兵。” 立刻有人应命,将刀子递给了奴隶兵,而那些奴隶兵或许是读懂了沈逸的意图,又或许是心底的仇恨,毫不犹豫的就将刀子送进大月旧贵族的胸膛。 一旁的乌孙国主看着血腥的画面眼皮直跳,心里又连连叹气。 在乌孙国主看来,沈逸虽然获得了大胜,可是大月国的俘虏远比崇平军多出许多,这就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一旦沈逸下令将俘虏们都杀了,乌孙国主敢保证所有西域人从此以后都将变成沈逸最凶恶的敌人。 可是在乌孙国主眼里的死局,沈逸却另辟蹊径,发动奴隶斗贵族。 沈逸的这种搞法,等于是眨个眼睛的工夫,就盘活了全局,不仅白白得了近万的大月士兵,而且还迫使这些奴隶兵只能效忠于这位沈大人。 杀了贵族的他们除了沈逸这里,去到哪里都不会被接受。 唉,太狠了! 乌孙国主垂着脑袋连连叹气,脑子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下一步做何选择。 想了片刻,发现想也白想,又是只有一条路可走,现在不管是崇平军还是大月军,分分钟就能灭了乌孙,拿啥想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奴隶们宰了仇人之后,有聪明一点的赶紧跪到了沈逸的跟前,强烈要求效忠,沈逸自然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有多少就收下多少。 不过他又接着召开比武大会,下令凡是有实力的,都能取代以前贵族才能当的职位,成为将官级的人物。 当然,也只限于什长和百夫长的职位。 西域的军事编制实在太繁琐跟复杂,沈逸干脆取消了原先的所有编制,改成和崇平军一样。 由于俘虏太多,而沈逸的嫡系部队却严重偏少,经过利弊权衡,最终商议的结果是百夫长以下的官职均由奴隶兵中选拔的勇士来担任,校尉及以上,则是清一色的崇平军。 为了最大化的控制住这支降兵,沈逸在百夫长这一级,就加了都监这个职务,由崇平军担任,同样起监察之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尤其是这么多还未完全收心的西域人,沈逸必须考虑到反噬的威胁,所以加强了对于基层的控制。 对于沈逸的安排,陈亦起初有些不解,他私下里问沈逸:“我们人就算只留下一部分,也足够安排百夫长,为什么要让西域人做?” 沈逸微微一笑,扭头看向良平安,见他似乎因为挨训而有些没精神,便笑道:“平安,你来解释吧。” 良平安闻言眼睛一亮,来劲道:“在整个大月,虽然也有汉人,但西域人才是绝大多数,如果一点甜头都不给西域人留下,只会把他们全都逼到咱们的对立面上去了。” 陈亦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暗道,整个军中也就只有沈逸能让良平安服帖了。 做完这些,沈逸征集了崇平军中的意见,毕竟是离开故土,愿意留在西域任职的,满一年可换岗,回去崇平之后,也能得到沈逸私人补贴的双倍饷银。 若是届时有在西域成家的,或者不想回去的,也能获得回崇平探亲的机会和同样多的补贴。 最终,还剩三千多的队伍在大月留下了数百维持局面,其余的跟着沈逸回了乌孙,到了那里汇合留守的一千兵马后,沈逸便打算回崇平了。 第780章 有人闹事 回到乌孙之后,乌孙光黎见沈逸有要离开的打算,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比起大月王室只剩廖廖几人的惨状来说,乌孙的形势不要太好,王室、大臣一人未死,只是原本八千人的常备军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两千而已.... 沈逸见乌孙光黎面色不大好看,笑道:“老乌,你怎么耷拉着个脸?难道这几天我们之间就诞生了友情,你不希望我走?” “当然不...”乌孙国主差点脱口而出当然不是,幸好是及时悬崖勒马刹住了车,赔笑道:“当然了,这几天看着您的英姿,实在令我敬仰万分....” 罢了乌孙国主还弱弱地搭了一句道:“另外,我不姓乌....” “姓名不过一代号,叫什么都好,”沈逸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老乌啊,你可要替我守好了乌孙,心态放平,不要学那月氏,非要跟我来硬的....” 乌孙光黎欲哭无泪,我一开始也没想跟你对着干啊,我只不过让你走而已么.... 现在乌孙光黎也没勇气想造反,脱离沈逸的掌控,就剩两千多人了,还反抗个毛?反抗沈逸就算不被大月的人灭了,其它国家也能把乌孙吞了。 还不如跟着沈逸做狗腿子,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还能过的富足不是.... “就这样吧,记住了,对外不得透露我的任何一点事,如果....”沈逸和善地朝乌孙光黎挑眉道:“老乌,你知道中原有个刑罚叫诛九族,虽然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乌孙光黎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上众人,离开了乌孙皇宫。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乌孙城外,暂时接管城防的崇平军拦下了三位旅人,盯着那中年男子问道。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这阵子乌孙国的出入查的很严,尤其是大周的汉人。 女子看了一眼崇平军士兵,皱眉道:“怎么是汉人在防卫?” 崇平军士兵解释道:“我们大人应乌孙国主的邀请前来做客。” 女子点了点头,未做多想,转头瞥了男子一眼,冷冷道:“跟我来。” 男子似乎有些不情愿,站在原地扭扭捏捏没动弹。 女子却是先走过去了,崇平士兵一皱眉,伸手拦道:“站住!” “唰!” 一柄宝剑的剑鞘恰到好处的触在了士兵的手腕上,让他欲扣住女子的手在压不下半分。 中年男子道:“我跟大周朝廷的一个大官是朋友,行个方便吧。” “管你认识什么大官,大人有令,未查清身份不得入内!”崇平士兵看出眼前的中年男子不好对付,一招手,周围的士兵便全都围了上来。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有些心烦。 唉,早知当初,不如不跟道友去了,知道她平安不就行了... 城里头,乌孙光黎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又不敢有半点表现,送着沈逸往外走。 沈逸走在前头,走的很散漫,随意看着街边的店铺,想着买些有意义的特产拿回去给家里人。 逛着逛着,还没等买东西,就有士兵来报:“大人,城门有汉人闹事。” “闹事?”闹事,还是汉人,沈逸生怕事情败露,连忙加快了步伐往城门去。 乌孙国主亦步亦趋地跟上,心里嘀咕着,别又来了一伙人要打乌孙吧?流年不利啊! 行到城门处,一眼看见地上已经躺了数人,各自捂着手臂或胸膛打滚,幸好未见血迹,只是皮外伤。 后来支援的一队人正围着伤人者,大有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沈逸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拉开众人道:“是谁敢动我的....李老头?!” 话说了一半,待看清了伤人者,沈逸嘴巴大张,惊的下巴差点没脱臼了! 被围起来的人共有三位,沈逸当先看到的,就是一张几乎和李天问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为什么说“几乎一模一样”呢? 因为那中年人五官跟李天问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仙气十足的胡子没了,刮的一干二净,整个人年轻了何止十岁。 而那持着宝剑,方才还口口声声“我认识朝廷大官”的中年男子,在短暂的讶异之后,忽然把头一转,不肯见人。 唯独能看见,他的耳朵跟脖子都红了。 看见那柄宝剑,沈逸万分确定此人就是刮了胡子的李老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 “哈,哈哈哈....一把年纪了还刮胡子,你是赶新潮,还是想焕发第二春啊?”沈逸指着李天问,捂着肚子狂笑,忍俊不禁。 旁边的崇平军都懵了,愣愣道:“大人,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哈哈哈....”沈逸艰难地站直了身子,摆手道:“都散了吧,再来十倍的人也抓不了他啊。” 笑了半天,沈逸转头一看,却发现李天问身旁的女子也盯着他,虽然脸上戴着轻纱,但沈逸还是认出了她来。 一瞬间沈逸浑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叫道:“苏玲珑?!” 见面就打架,一打就不见人影的苏玲珑和李天问,此刻居然站在一起! 还很和平! 苏玲珑盯着沈逸,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眼神往李天问身上瞥了一眼,又没问出口,冷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喂,李老头,这到底怎么回事?”沈逸实在难以接受此时此刻的场景,扒拉着李天问的肩膀问道。 李天问打死都不回头,似乎一把年纪还挂胡子,让他也有些自感羞耻,别过头道:“道友认错人了,我是李天问的弟弟,李地问。” “我尼玛....”沈逸算是服了,道友都喊出来了,还李地问呢? 这好忽悠的李老头,智商彻底下线了? 一瞬间,沈逸心底闪过一抹悲哀。 糟了,完全沦为叶双凡式的人物了,打架一把好手,脑子彻底没有! “姐.....姐姐?” 就在沈逸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望,出声的是跟在后头的老乌。 而他的眼神,愣愣地看向,带着面纱的苏玲珑。 沈逸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眼睛越睁越大,这一刻.....世界观崩塌! 第781章 崩塌的世界观 艳阳升起,气温适中,这大概是西域一天中最令人舒适的时间。 但对于沈逸来说,却好像有一道天雷劈在他的头顶,震碎了他的世界观。 “光黎?” 轰! 又是一道天雷,随着苏玲珑犹疑的话语,劈在沈逸脑门子上。 “姐姐!”乌孙光黎忽然大喜,忘了此刻自己的处境,推开了沈逸跑向了苏玲珑,惊喜道:“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苏玲珑握着老乌的双手,眼神中透出一股亲情的味道,点头道:“二十三年没见了。” 呆滞的沈逸忽然看见,一旁扭过头的李天问,悄然向人群外移动,有跑路的迹象。 沈逸立刻一把拉住他:“李老头,你上哪去?不说点啥?” 李天问依旧不回头,用另一只手扒拉着沈逸的手,急声道:“道友别闹,真认错人了....” “李天问!” 一道暴喝传来,乌孙光黎的三观也被震碎,难以想象这一道河东狮吼是从他那温柔的姐姐嘴里传出来的。 “已经到了这里,你还想跑!?”苏玲珑转身过来,双眉蹙起,冷声说道。 出道至今,李大侠从来没有想跑的时候。 除了这次.... 李天问终于尴尬地转回头来,干笑道:“人有三急,我....” 苏玲珑指着乌孙国的城门,冷冷道:“城里头,多的是让你解决的地方!” 李天问终究是没跑了。 一大把人盯着他,不管是苏玲珑师徒,亦或是沈逸,都不想让他离开。 于是天下无敌的李大侠,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进了乌孙皇宫。 沈逸去而复返,乌孙国主也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脸又耷拉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苏玲珑问乌孙光黎道。 “我....” “咳、咳!” 乌孙光黎刚要开口说话,便被沈逸的咳嗽声打断。 乌孙光黎嘴角抽了抽,强堆起笑脸道:“没、没什么事,就是跟沈大人交了个朋友...” 苏玲珑朝沈逸身上瞥了一眼,面对自己的丈母娘,沈逸则赔以干笑。 娘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苏玲珑居然跟乌孙光黎是亲姐弟! 都不说血缘了,这面相看上去就该是兄妹好吧! 想起之前对乌孙光黎说的“诛九族”的威胁,沈逸嘴角直抽抽。 这么算起来,因为跟苏慕烟成亲,他自己就算是乌孙光黎的九族之一,这是,自己诛自己? 幸好没杀乌孙国的皇室,要不然怎么跟自己的老岳母交待.... 西域人的关系很乱,现在,沈逸自己心里的关系图也很乱。 乌孙光黎是他在西域的代理人,是被他暴力收服的从属,但从姻亲关系上来说,乌孙光黎又是他的舅舅.... 乱!太乱! 回了乌孙皇宫,乌孙光黎还习惯性地让沈逸坐王位,可此时沈逸哪好意思坐?连咳数声让乌孙光黎坐了上去。 苏玲珑瞥了沈逸一眼,目光中透着思索,但也未开口,和“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开始了阔别已久的寒暄。 沈逸一直静静听着不曾打扰,听了好一会,才稍稍理清了故事头尾。 原来二十三年前,乌孙老国主驾崩,乌孙光黎作为嫡子继位。 嫡女乌孙玲珑则因为想出去看看,自主跟着一商队离开了乌孙西域去了大周崇平,化名苏玲珑,也在那里跟闯荡江湖中的李天问相遇。 这之后跟李天问相爱相杀的故事,苏玲珑没跟乌孙光黎说,沈逸也不得而知,又将目光投向了李天问。 与以往的高人模样不同,来到乌孙国,李天问显得很是拘谨,坐在那像是哪哪都不舒服,局促不安。 片刻之后,苏玲珑忽然停止跟乌孙光黎的寒暄,拉着沈逸走到一边,冷声问道:“慕烟呢?” “呃...”沈逸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直称岳母。 见沈逸犹豫不语,苏玲珑还以为是苏慕烟出了事或是被沈逸给抛弃了,声音变得愈发寒冷:“说!” 沈逸连忙解释道:“慕烟,我跟慕烟成亲了,她现在在崇平,就在西宁!” 听到沈逸跟苏慕烟成亲,苏玲珑的瞳孔陡然一缩,接着身上的杀气消失不见,松开了沈逸的手臂。 上下打量了沈逸一眼,苏玲珑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李天问道:“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 苏玲珑没说知道什么,沈逸却猜到他指的是什么,头皮发麻道:“猜、猜到一点...” 苏玲珑淡淡道:“这两天,就让你看着他,如果他跑了....” “放心,决不让他跑了!”沈逸站的笔直,头一次被人威胁到心里去了。 良久,众人散去,沈逸带着李天问离开,李天问也很乐意跟着沈逸离开,见苏玲珑没跟上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李老头,这是咋回事?”沈逸看着李天问问道。 李天问也不装他的孪生弟弟了,摇头叹了一声:“唉...” 沈逸忽然想替他接一句“说出来都是泪啊”,但此刻不是玩笑的时候,他催促道:“到底咋回事,一路从北辽打到西域来了,横跨大周?真够猛的!” “打什么,早就不打了。”李天问摆着手,摇头说道。 沈逸从北辽过来,李天问也从北辽过来,却晚了好几个月。 中间的故事很长,两人能站在一起还不打打杀杀,故事也一定很精彩,不知道是李天问说服了苏玲珑,还是shui服了苏玲珑。 岳父岳母的故事,他们不说,沈逸也不好意思问,他转而问道:“那你这次来西域干嘛来了?” 说到这个问题,李天问一张老脸....不,刮了胡子之后不能说老脸了,一张稍稍显老又精神十足的脸涨的通红,连连摇头道:“别问,问也不告诉你。” 呦呵?还玩起矫情来了? 沈逸想了想,又道:“苏玲珑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李天问反问道。 “关于你们两人之间,感情的秘密!”沈逸老神在在地说道。 这一说果然调动起李天问的兴趣,他皱眉道:“没有,你知道什么?” “当然!”沈逸看苏玲珑的表现也知道她没将苏慕烟的事告诉李天问,此刻印证了他的猜想。 “告诉我!”李天问急忙道。 沈逸负起双手,昂首道:“你告诉我你来做什么,我就告诉你。” 李天问既想听秘密,又想保守自己的秘密,急道:“道友,我们多年友谊,难道比不上一个秘密?一个目的?” “比不上。”沈逸十分干脆,拒绝了岳父的质问。 “道友你....”李天问气急,说道:“你记得吗,你的功夫还是我教你的,当初在东阳,我还帮你办过事....” 沈逸背过身子,就是不说,一边还诱惑道:“唉!真是个惊人的秘密啊!” 李天问大急,眼看沈逸油盐不进,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良久又泄气了,颓丧道:“那道友先答应我,听了之后不准笑。” 沈逸豁然转过身来,严肃道:“你放心,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绝对不会笑!” 第782章 李天问成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沈逸指着李天问的脸,笑的肚子生疼,双眼含泪:“成、成亲,哈哈哈哈....一把年纪,还,还成亲....驸马.....哈哈哈哈....” 苏玲珑是乌孙的皇室成员,按规矩,她要带她的夫君回西域,按西域的习俗成亲,也就是说,李天问一把年纪,成了乌孙国的驸马爷.... 眼看沈逸笑的前仰后翻,李天问气的吹胡子瞪眼,哦,他现在已经没有胡子了。 “道友你说你绝对不会笑!”李天问涨红着脸,怒声说道。 “我、我是不会笑,除、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沈逸丝毫不觉得不适合,笑的越来越大声,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憋笑。 李天问气急,说道:“老夫就说不要管这些俗世规矩,一把年纪还成什么亲....” 当年李天问离开苏玲珑,就是因为苏玲珑要求李天问跟她回西域,做乌孙的驸马爷。 而那时的李天问志在战遍天下高手宗师,那会才从北打到西,东、南武林都还没去呢,成什么亲? 再者他堂堂天朝上国的澜沧剑圣,跑去西域倒插门?这成何体统! 于是李天问跑了,还一度跑去朝廷做供奉,以让苏玲珑不好动用乌孙国的力量来强逼他做上门女婿。 后来他发现苏玲珑知道他在京城,也追到了京城,无奈之下,他只好连夜偷摸离开,跑到东阳城这么个小地方做个算命驱鬼的老神棍。 没人知道为什么现在李天问愿意倒插门了,但现在李天问只想知道一件事。 “老夫说完了,该道友你说了!”李天问按着沈逸的肩膀,沉声说道。 沈逸的笑声戛然而止,想到苏玲珑选择瞒着李天问,沈逸正色说道:“我要说的秘密是,苏玲珑一直很爱你,你真是个渣男!” 李天问的脸色一滞,旋即大怒道:“这也算秘密吗!” 沈逸大惊道:“什么!你是渣男这件事在江湖上已经不是秘密了吗!?” “你、你...我,我....”李天问指着沈逸,你你我我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直呼上当。 沈逸拍了拍李天问的肩膀,点头叹气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道友,你就安心等着成亲吧,本来我是打算今天走的,但道友你的喜酒,我必须喝!” 说罢,沈逸便要离开,李天问连忙拉住他道:“道友,不如这样,你帮我劝劝玲珑,不如回中原成亲,可以回澜沧....事成必有重谢!” 瞧瞧,“玲珑”喊的多么自然,这一路上故事真不少啊.... “李老头,来都来了,就认命吧,大小不过是丢个人罢了,反正西域也没人认识你....”沈逸果断摇头,在岳父和岳母之间,果断选择了支持岳母。 李天问急道:“道友你就这样置我于不顾?” 置你于不顾,也比将来我老婆置我于不顾要好啊! 沈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将李天问带到他的住所,便离开了。 只不过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两三百军士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李天问的住所罢了。 虽然沈逸相信以李天问的性格,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但毕竟是岳母交待的任务嘛,为了将来的家庭和睦,只好牺牲李老头的隐私权了... -------- 无心插柳柳成荫,造化弄人,大费周章收下来的乌孙国,居然跟自己有着姻亲关系。 沈逸忽然想到,由此可以扶苏慕烟成为乌孙国的皇帝,既可以保证百分之一万的稳定,又名正言顺不会引起西域动荡,最重要的,是还能留住李老头。 真是一箭好几雕啊! 突然间,身在西宁的苏慕烟身上多了一层女帝属性,三公主赵明月忽然就不香了。 “师娘是李大师的女儿?!” 营帐里,良平安惊呼出声。 “嘘!小点声!”沈逸竖着一根手指,瞪了一眼良平安。 倒不是沈逸主动说的,而是良平安见苏玲珑跟师娘苏慕烟长得有些相似,自己问起来的。 良平安连忙收声,此刻他心中的关系图也是一片混乱。 李大师称老师为道友,那就算师叔吧。 可师叔的女儿,跟老师是夫妻,师娘是老师的妻子,又是师叔的女儿,所以老师跟师叔到底是道友还是... 唉!太乱! 良平安混乱了一会,眼睛忽然一亮,说道:“老师,既然如此,不如请李大师做崇平军教头,如此一来...” 咝... 沈逸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他压榨李天问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徒弟比他更狠。 听良平安一说,沈逸不禁想象,两万多个李天问大军持剑冲锋的场景... 尼玛,这去哪不是所向披靡横扫天下啊... 回过神来,沈逸摇摇头道:“李天问是江湖人,一把年纪了就收了一个徒弟,想让他当教头,比登天还难。” 武功这玩意是讲天赋的,军中的糙汉筋骨都已定了形,再练也练不到高手的地步了。 苏玲珑对于成亲十分执着,对于仪式也十分看重,仅仅休息了一夜,第二夜便要举行婚礼仪式。 李天问也并没有跑,但得知成亲时要坐着骆驼上高台向乌孙国民示礼时,脸还是白了大半。 成亲这天,苏玲珑穿着西域的民俗服饰,身上戴满了价值不菲的宝石或是吊坠,而刮了胡子的李天问同样半强迫的被穿上了新郎的服饰。 最滑稽的是他头戴着一顶驼峰样式的银角帽,滑稽异常,又是惹得沈逸大笑不止。 诚然两位新人年纪都不小了,但一方是乌孙国的公主,另一方虽然在西域没有什么显赫身份,却与乌孙国的实际掌控人沈逸有着深厚关系。 因此礼成时,下方无论是乌孙民众大臣,还是崇平将官以及兵士,都十分卖力地鼓掌吆喝。 经历了繁琐的西域民俗之后,苏玲珑向李天问使了一个眼神,便回头走了。 李天问则向沈逸还以一个求救的眼神。 而沈逸摇了摇头,爱莫能助。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李兄,祝好运! 第783章 微变 次日一早,苏玲珑找到沈逸,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回崇平。” “今日就回。”沈逸如实说道。 本打算前几天就走的,只是因为这两位新人的到来而拖住了脚步。 苏玲珑点了点头:“我们与你一起回去。” 苏玲珑不说,沈逸也猜到苏玲珑会跟他一起回去,毕竟她亲女儿现在是沈逸的老婆。 沈逸点了点头,站起来道:“没问题,这就出发...” 还没等站直了,沈逸又被苏玲珑按下,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传入耳中。 “光黎不说,我也知道你干了什么,只要你善待乌孙子民,我便不管。” 沈逸顿了顿,笑道:“这个您放心,我还是很讲道义的,不得罪我的人我不会动他的。” 一听沈逸称她为“您”,苏玲珑便知道沈逸定然是搞清楚了她跟苏慕烟的关系,冷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说罢便转身离开,沈逸讪笑两声,下了令让全军收整,准备班师回崇平。 送别的时候,乌孙光黎见刚回来的姐姐又要走,真个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最主要的,还是他看出沈逸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尊重自己的姐姐,她这一走,乌孙国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成王败寇,世事如此,得失都不必太过计较。”苏玲珑说了这么一段话,纵马而去。 李天问朝着沈逸眨眨眼,也跟了上去。 沈逸回头望了一眼,振臂一呼道:“出发!” 数千崇平军,齐声应和,拔营展旗,在连夺两国之后,踏上了回程之路。 京城。 冬季最寒冷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可皇宫之中每个人都是胆战心惊,人人自危。 周帝之前染了风寒,可过了许久还不见好,宫中的太医不管是保守的治疗方法还是激进的都用过了,就是不见效。 一个普通的风寒就是治不好,惨遭仗责的太医何止十数,更有甚者一味药下去惹得周帝咳的愈发猛烈,直接被拖出去砍了头。 再加上近来端王又干了许多糊涂事,让周帝怒极攻心,前日气急,咳的宋祥都吓得魂不附体。 之前成亲之后端王掀起的储君风波,受到的教训就够大了,本来人人都以为他会闭门自省,老实一点,可这气周帝的事却是一件接一件。 虽然每件事都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不管绕多远的弯子,跳过多少的人物,最终总能扯到端王身上。 相比之下,康王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前阵子幽州雪灾,康王主动请缨赈灾,事情办的很漂亮,受到周帝和朝臣的一致赞扬。 更重要的是,他在幽州遍访名医,寻回一味药,在命人试毒完了,周帝服下之后,咳嗽居然好了许多,令一众原本束手无策的太医啧啧称奇。 天空放晴,御书房中,龙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袄子,周帝身上则披着华贵的貂绒,不远处便放着一个火盆,脸上神采还算健康,目不转睛地看着苏乾,听他汇报政事堂的奏报。 “...最突出的,当属崇平郡,虽然从整年的税收来看变化无多,但沈大人上任之后的这几个月,比起同期季度来看,税银上涨的程度着实令人惊讶,若按往年的规律来看,崇平今年的税收本该再度下跌。” 一年的税收,都在此刻汇整,苏乾一边说着喜讯,一边观察着周帝的脸色。 心里暗道,最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陛下还是貂绒火盆一样不缺,比之前还犹有过之,行走时,脚步迟缓略显虚浮。 他也粗通医术方略,这是明显的中气不足,肾元亏损。 苏乾暗叹了一声,希望这是风寒所致,之后能恢复过来吧。 如今的两位皇子,实在是挑不起重担... 在苏乾打量之下,周帝展颜而笑,微微摇头道:“大周有沈逸,是百姓之福。” 苏乾顿了顿,周帝说有沈逸是百姓之福,却未说,是不是朝廷之福,亦或是江山社稷之福。 时年不过二十许的沈逸,手中钱权,已然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这样的人高高在上,但也容易遭到非议。 虽然周帝没对外公布沈逸的去向,但他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的。 而且他更清楚,两位皇子和沈逸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地步。 将来皇位迟早是要传的,到时候如果沈逸权势太盛... 周帝望着西方,眼中浮现一位年轻人的身影,又想起当日他也是在御书房中,站在如今苏乾的位置,口口声声不卑不亢地说:“陆大人之死告诉我,原来一心为朝廷做事,最终会是这个下场!” 一晃,竟已过去这么久了。 周帝摇头失笑,转而问道:“大军集结情况如何?” 苏乾拱手说道:“十五万威远军集结完毕,在城外百里驻营,剩下的十五万...尚需些时日。” “粮草呢?”周帝继续问道。 苏乾抿了抿嘴,如实道:“冬季运输艰难,之前幽州雪灾又拨调了不少,三十万兵马的粮草,一时间难以调齐。” “咳、咳...”周帝闻言,忽然握拳于口前,轻咳起来。 宋祥见状一急,连声关切道:“陛下...” “嗯。”周帝摆了摆手,挥退了宋祥,接着沉声道:“责令户部,一月之内无论如何,必须配齐粮草!开春之时,朕要看到三十万金戈铁马摩厉以须!” 康王府。 身强力壮的康王与周帝不同,尽管每晚都与纳兰英“共度春宵”,但次日一早他还是精神饱满,偶尔,还会有精满自溢的现象出现。 这令康王觉得,他的肾阳真是坚强如铁! 此刻,康王正任由纳兰英揽着自己的手臂,在园子里赏景。 今儿又得了好消息,端王被罚闭门思过,不得出府。 “我那皇兄,还拿什么跟我争!?”康王目视晴空,豪气干云。 纳兰英在一旁笑的娇俏:“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不是端王能比的。” “哈哈,多亏了你的妙计啊。”康王笑得很是放肆,这些时日来,端王“犯下”的蠢事,无一不是康王暗中安排的。 笑完了,康王又摸着纳兰英的手道:“草原荒瘠,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们治风寒的药,竟如此有效...” 第784章 回程 从西域回到崇平的路上,沈逸的心情格外的放松。 虽然依旧会遇上漫天的尘暴,依旧白天炽热,夜里冷寒彻骨,但沈逸一直笑的很乐呵。 一来一回,总算有块自己的地盘了,那些投降的西域奴隶兵,在经过操练以后也能真正被称为“沈家军”了。 “呸、呸....”人到中年步入老年,才刚刚经过大婚之喜的李天问吐着嘴里的沙粒,浑然没了高人模样。 沈逸猜想他现在最想干的事绝对是把胡子留回来。 “李老头,你们从北境过来,路过京城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沈逸驾驭着踏霄放慢了速度,与李天问并肩问道。 被周帝扔到崇平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沈逸随便在这捣鼓什么玩意,闹个天翻地覆也没人知道,再将张括一起做了之后,就更是与朝廷隔绝一般。 坏处则是,中原的消息沈逸得到的也很慢,尤其是冬季之后,水路不到崇平,陆路又难行,消息的时效性实在太差。 “京城?”李天问摇摇头,道:“我们没去京城,根本就没走大周过。” “没走大周过?”沈逸愕然道:“那你们是怎么来西域的?” 李天问淡淡道:“我与玲珑一路到了北辽的边角,也连着这片沙漠。” 北辽也通过这片瀚海连着西域? 沈逸又问道:“那北辽有没有什么动静?” 李天问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些,当初你在北辽走的近的那两个部落,领头人都换了,倒是和平了不少。” 突尔部和特穆部?各自换了部落可汗? 听到这个消息,沈逸的心往下沉了沉。 突尔赤和特穆璟都各值壮年,当初见面时两人身体也很好,拔刀干仗利索的很,绝没有抱病而亡的可能性。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辽王给宰了。 这一条消息,一下子好像瞬间在沈逸脑海里搭了一座桥,将各种七零八落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突尔部和特穆部的冲突、辽王的坐视不理、最终的痛下杀手.... 一件又一件事情,让辽王的形象变得无比深刻起来。 望着北面瀚海,沈逸一时间甚至断定不了,当初他在北辽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帮周帝分化北辽势力,还是在帮辽王做他想做却不方便做的事.... 回过头来,沈逸发现他好像被辽王每次见面时那阳光灿烂的笑脸给迷惑了一些。 没有哪一个乱世中的王者会是好脾气的人,不是一定要像周帝那样逼格慢慢,才显的心思狠辣果决,没有哪个帝王,手上不沾鲜血... 叹了一声,沈逸的好心情又大受打击,他知道辽王和周帝谁也不服谁,谁都有抄起砖头拍死对方全家的心思,这两个,都是狠人! 大战总有一天会爆发,就是不知道还剩多久,够不够让他打好底子... 摇了摇头,沈逸下令加快了行军步伐,闷头赶路,一趟回程比去的时候花的时间还短。 到西宁城外时,沈逸让大军回营去了,自己带着第三营的人,以及李天问夫妇,还有正儿八经捡来的徒弟飞云,进了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擅长应付亲家相见的场面,苏玲珑不肯去郡守府,带着李天问和飞云寻了一家客栈落脚,让沈逸将苏慕烟带去见她。 沈逸无奈,只得自己回来郡守府去。 岳母不想上门也不能强逼着人家,关键现在不止是沈家二老不知道自家有亲家,苏慕烟自己还不知道她的亲娘是谁呢。 沈逸回府的消息,很快被门房传给了后院的家眷,只消眨眼的功夫,一大家子人便都跑了出来。 “怎么晒的这么黑了?”刘夫人瞧见沈逸完好无损的回来,算是放下了心,但见他晒黑了不少,又疑惑着问道。 沈逸如果真的是在崇平境内转悠查政,绝对是晒不了,可惜他是行军打仗,大漠上烈阳高照,不晒黑才有鬼了。 “天冷,晒太阳晒多了些,就成这样了。”沈逸笑着敷衍过去。 二老都是最传统的中原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沈逸背着朝廷打下了西域两国,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于是现在沈逸并不打算透露。 转头看去,两位夫人都在后头睁着美眸脉脉地看着他,却没有急着上前来。 虽然成亲不过月余,但实际上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沈逸离家也不是第一次,那种见面就扑上来泪眼花花的场景是一去不复返咯。 不过这样也好,沈逸也不是矫情的人,走上前从袖兜里掏出两枚国主之戒,替两人戴上。 戴到一半,此情此景让沈逸觉得像是现代的婚礼,替新娘戴上戒指似的,不禁摇头发笑,这仪式倒是晚了些。 “路上也没来得及买些特产,也就这两个戒指勉强凑合,一人一个,刚刚好。”沈逸替两位夫人戴上戒指,笑着说道。 大月国那枚给了玉钗,乌孙国那枚则理所应当的给了苏慕烟,没有份的巧儿,只能在一旁羡慕地看着。 沈逸一想,倒把这妮子忘了,虽然还未收房,可却是正经的通房丫头不假。 沈逸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别急,等少爷有空,给你也弄一枚回来。” 巧儿一听少爷没忘了自己,顿时笑颜如花,甜甜的应了一声:“嗯!少爷真好!” “哈哈。”沈逸笑了两声,最终又看上苏慕烟道:“慕烟,你跟我出去一趟。” “刚回来,又要出去啊?”刘夫人在一旁别着脸,不满说道。 沈逸笑道:“就在城里,去去就回。” 苏慕烟跟着沈逸出了门,看着沈逸沉默的背影,总感觉夫君今日有些不对劲。 走了一段,却看见沈逸突然停了下来,苏慕烟看了一眼旁边的客栈,疑问道:“夫君?怎么不走了?” 沈逸脸色有些复杂,看着苏慕烟道:“慕烟,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这等你。” 母女重逢,很可能要相认的场景,沈逸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避一下。 一早觉得沈逸有些不对劲的苏慕烟,此时再看沈逸的表现,好像明白了什么。 美眸渐渐大睁,苏慕烟望着一旁的客栈,轻咬了咬下唇,迈步而入。 第785章 一家团聚 客栈之中空空如也,西宁本就算不上来往过客多的城池,加上又是冬季,人流量更少,并没有多少人住客栈。 客栈的掌柜看见沈逸站在门外,连将他请进来坐了,上了热茶小心伺候着。 “忙你的吧,我坐会就行。”沈逸摆摆手,挥退了掌柜,捧起茶杯的同时又转头看向登上阶梯的苏慕烟。 二楼的客房中,一间房门半掩着,苏慕烟上了楼在门外站了良久,并没有去推门,也没有开口,似乎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意思。 “师姐!” 苏慕烟未曾推门,门自己却打开了,飞云手里端着水盆走出来,看见愣愣站在门外的苏慕烟,惊喜地叫了一声。 自从金安一别,师姐妹已经许久未见了。 苏慕烟眼神微恍,接着也露出笑容:“飞云。” 见到了飞云,也印证了苏慕烟心中的猜想。 飞云拉着苏慕烟道:“师姐快进来。” 苏慕烟被飞云拉进了客房,一眼便看见了,背对着她的苏玲珑。 看不见苏玲珑的表情,但只看背影,苏慕烟也红了眼眶。 “师傅...” 苏玲珑的背影,忽然轻轻发颤,坐在另一角的李天问,看看苏玲珑,又看看走进来的苏慕烟,眼睛中写满了大大的震惊! “这,这...”李天问发懵着,难以置信又难以接受。 苏玲珑瞪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了苏慕烟。 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苏玲珑低声道:“其实,我不只是你师傅。” “我知道。” 苏慕烟身形晃了晃,两行清泪旋即滑下,说出的话令所有人出乎意料:“很早就知道。” 一转,震惊的又变成了苏玲珑。 苏慕烟凄然而笑,银牙紧咬,眼中落满泪珠,声音却渐渐的小了下去:“师傅不提,我便当师傅不喜欢我,也装作不知...” 连飞云都曾说过,师姐跟师傅长的像,苏慕烟又岂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若不是知道苏玲珑究竟是自己的什么人,苏慕烟何必又要执着寻她? 只是师徒二十年,苏玲珑从未提过,苏慕烟便一直将此事放在心底。 今日苏玲珑终于开口说起此事,苏慕烟自然不想再装成浑然不知的样子。 这下,苏玲珑也执着不住那副态势了,拉着苏慕烟的手站了起来,母女两对视半晌.... 听着楼上传来的哭声,沈逸暗暗叹气,摇了摇头。 客栈中为数不多的房客走出房间来寻找哭声的起源,沈逸眼一瞥,沉声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进去!” 众人顿时脑袋一缩,忙钻回了自己的房间,不敢探头了。 过了许久,李天问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被赶出来的,还是出来静一静,好接受现实的。 走到沈逸的桌旁,李天问瞪着他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沈逸愣了愣,看情况这应该是被赶出来的,不是接受不了现实出来的。 沈逸撇嘴说道:“我又不知道你跟苏玲珑之间到底什么情况,这是苏玲珑的决定,连慕烟都不知道,我怎么好跟你说?” “你也有算错的时候,”李天问哼哼了两声,说道:“其实她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沈逸在楼下并未听清楼上客房里说了什么,闻言还真有些惊讶,原来苏慕烟一早就知道? 看情况,应该是母女相认了,沈逸嘿嘿笑道:“怎么样,这个秘密够大吧?” 李天问一撇嘴,忽然叹了一声,说道:“若是玲珑早告诉我,怎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沈逸闻言哼哼道:“我倒觉得苏前辈是女中豪杰,个性鲜明。” 若是因为有了女儿,李天问回头了,虽然结果是好,但苏玲珑心中难免有疙瘩,她要的是李天问因为她回来,而不是因为女儿回来。 奔波江湖,找李天问时苏玲珑从没提过,和李天问成亲之后,苏玲珑也没有再隐瞒和苏慕烟的关系,从另一个角度看,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母爱。 见楼上有要再谈许久的意思,沈逸趁机问道:“这次你怎么回来了?还跑去西域成亲,这不像你啊。” 沈逸一问,李天问忽然沉默下去,大有秉持着沉默是金的人生信条。 沈逸撇嘴道:“说啊,大不了我喊你一声岳父,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听岳父两个字,李天问忽然跳脚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憋着气涨红了脸,怒视着沈逸。 “干嘛,别冲动啊你。”沈逸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身子往后坐了坐。 李天问的眼神,还真是相当锐利,这一声岳父刺激到了他,也是一点不假。 倒不是接受不了苏慕烟这个女儿,就是因为接受了才气。 李天问跟沈逸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两人一直是以“道友”的身份交际,然而到了今天,忽然知道道友娶了自己的女儿,这如何能接受? 换位思考一下,就是你的好兄弟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跟你女儿谈起了恋爱,还成了亲,先斩后奏,这事换任何人都很难接受。 瞪了沈逸良久,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守寡,李天问硬生生又把气憋了回去,冷哼了一声。 沈逸松了口气,正要接着发问,又听见脚步声从阶梯上传来。 苏玲珑和苏慕烟在前,飞云再后,三人都走了下来。 三人脸上都有泪渍,苏慕烟的眼眶发红,看向沈逸时却笑着。 苏玲珑看了看沈逸,又回头朝苏慕烟道:“你比我的运气好,遇见的不是个负心汉。” 沈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天问却辩驳道:“我....” “你什么你!”苏玲珑瞪了他一眼,说道:“暂且,就在西宁住下了。” 李天问刚站起来,又憋了回去,蔫蔫地道:“行、行吧...” 沈逸双眼大睁,十分想知道过去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起初他以为是李天问说服了苏玲珑,可现在看李天问妻管严的样子,好像不是这样... 不会是被苏慕烟下了毒吧... 看着一脸衰样的李天问,沈逸陷入了沉思.... 第786章 火枪的进展(大章) 母女的重逢自然感人,虽然沈逸不知道苏慕烟和苏玲珑在客房中说了些什么,但也为苏慕烟感到高兴。 相认之后,沈逸又请苏玲珑跟李天问在郡守府住下,毕竟是亲家,双方父母好歹见一见。 李天问这老头倒是没意见,他跟沈家二老早就见过,当初装神弄鬼地给了几张黄符,就从沈家骗走了一笔银子。 现在想想,就当是提前给彩礼了! 不过苏玲珑坚持不肯,只说暂时不合适,沈逸也不强求,大手一挥,原本属于月氏的大宅,被分给了苏玲珑和李天问。 原本居于城外的乌孙氏,也沾了苏玲珑的光,被安排到了城内来。 苏玲珑不爱热闹,苏慕烟的师妹飞云倒是很喜欢,又或者是不想打扰师傅的二人世界,跟着出来了。 路上,沈逸想起北辽时发生的事情,问飞云道:“飞云,当初辽王怎么会安排你嫁给康王?” 对于这个师姐夫,飞云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师姐跟着他没吃苦,也被明媒正娶,比师傅好多了。 飞云闻言道:“这是师傅跟辽王谈的条件。” “什么条件?”沈逸接着问道。 飞云也不瞒着,说道:“师傅要求辽王攻下澜沧郡之后,要帮师傅找到李天问,作为交换,师傅也要帮辽王做事。” 苏玲珑还真是个执着的女中豪杰,不管干什么都是想着李天问,沈逸撇嘴道:“你师傅就舍得让你嫁给康王那个二货?” 飞云跟苏慕烟不一样,她是真的被苏玲珑捡到的孩子,也是被苏玲珑一手带大,苏玲珑交代的事,她豁出一切也会去做。 飞云昂着脑袋道:“这有什么,嫁给他,我也有办法让他碰不了我。” 嫁了丈夫,却不让丈夫碰,这也太惨了。 沈逸心想,纳兰英倒是挺放得开的,刚成亲就跟康王翻云覆雨,动静还不是一般的大。 沈逸又问道:“嫁给康王之后,要做什么?” 飞云想了想,道:“控制他就行了,之后的也没有多交待。” “控制”这个词,有很多种含义,一种是控制人身自由,一种是控制精神思想。 但不管哪一种,一个皇子,皇帝的嫡亲被人控制,着实可怕。 顿了顿,沈逸没有再追问下去,望着北方道:“希望京城不要这么快出事才好啊。” 越想,越觉得辽王这个人深不可测。 当初李天问在澜沧郡杀开了名气,辽王答应帮苏玲珑找他,自己又何尝不想找? 而接亲时因为李天问的出现,苏玲珑现身杀来,带着飞云一同消失,或许这一步出乎了辽王的预料。 但是紧接着,他又光速安排纳兰英嫁给了康王,可见辽王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宝单独押在苏玲珑师徒身上,早做了两手打算。 再结合突尔部和特穆部的情况,足以可见辽王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飞云不知道辽王之后的计划,可作为辽王的族妹,纳兰英未必不知道。 不过周帝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怎么说,也会防着纳兰英。 “沈逸!沈逸!” 心里头正在琢磨着辽王,一道令沈逸一听就头疼的声音传来。 “好小子,听陈亦说你打下了两个西域国家!?”叶双凡大步跑来,这阵子可是无聊的紧,可算把沈逸给盼回来了。 大军一回营,叶双凡就听说了沈逸的“丰功伟绩”,这如何能忍?把他扔崇平,自个跑去西域潇洒去了,还干了这么件大事! “别乱说,”沈逸回过头道:“你哪只眼看到了打下两个国家了?” “弟兄们都这么说!”叶双凡理直气壮道。 沈逸摆摆手道:“以讹传讹罢了,我要是打下两个国家,我还回来干嘛?” “嗯?好像也是...”叶双凡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说话间叶双凡又看见苏慕烟身边的飞云,眼睛微亮道:“咦,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沈逸顿时汗颜,这话听着怎么像强行搭讪呢?虽然说事实如此。 飞云记得叶双凡,而叶双凡见过的姑娘太多,却已然记不得飞云了。 飞云哼了一声,没去理他,叶双凡却是不依不饶起来,围着飞云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似乎想回忆起到底是在哪家青楼见过飞云。 飞云可不是淑女的性子,被叶双凡一个大男人围着看恼了,秀眉一蹙,手腕一旋,直接就是一掌击出。 叶双凡眼神正在飞云或挺翘或纤细的地方停留着呢,就感觉快要想起来的时候飞云就来了一掌,叶双凡根本没注意到,结结实实挨了一招。 “嘭”一掌印在叶双凡胸前,直击的他蹬蹬连退数步,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飞云这一掌也没使多大劲,叶双凡虽然跌了一跤但也没受伤,可他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愣愣地说道:“你敢打我?” 叶总督女人见得多了,敢打他的女人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哼。”飞云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根本懒得理他。 苏慕烟掩嘴轻笑,向沈逸道:“夫君,我先带飞云进去了。” “去吧。”沈逸点了点头,走到叶双凡身边道:“大葱掐头装什么蒜呢你,人家根本没使劲。” 叶双凡慢慢站起来,却还是愣愣道:“她打我,她居然敢打我!” 沈逸一阵无语,这小子不会因此觉醒什么特殊的属性来了吧? “我一定见过她!”叶双凡不服气,盯着往郡守府里走的飞云道:“她是...她应该叫...” 沈逸懒得跟他闲掰扯:“叫飞云,是慕烟的师妹。” 叶双凡眼睛一亮,气道:“我马上就想起来了!” “是是,是你想起来的,”沈逸摆了摆手,问道:“临走之前交待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飞云...我记住她了,居然敢打我!”叶双凡愤愤说道,压根没听见沈逸的话。 沈逸气急,直接朝叶双凡屁股上来了一腿:“问你话呢。” “问我什么?....哦,哦,那玩意。”叶双凡刚说了一句,瞧见沈逸不怀好意的眼神又反应过来,连道:“崇平的工匠都找遍了,那玩意实在难做,没搞定。” 沈逸闻言叹了一声,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此时听叶双凡说了,又失望了。 “去军营看看。”沈逸摆了摆手,带着叶双凡又往军营去了。 沈逸临走之前交待叶双凡的事除了练闲役以外,另外就是召集崇平有名的工匠,研究枪管的制造工艺。 工匠行业沈逸毕竟是门外汉,制造枪管这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目前沈逸手上有两大远程攻击利器,一是神臂弩,二就是铜炮。 但这两种兵器优点大,缺点同样有之。 神臂弩的缺点在于,制造弓弦的牛筋短缺。 牛在农业时代是重要的生产力,轻易斩杀不得,虽然沈逸作为地方首官有能力处理这些问题,也有钱从农户手里把牛买下来。 但是,牛筋从取出到制造成合格的弓弦又要不短的时间,周期实在太长了。 崇平原本有的存货,全被沈逸用上了,这才在崇平军武装起一支不小的弩箭营。 可是再往后就艰难了,除非把京城的军器监整个搬过来。 至于铜炮,铜炮威力是大,在武装铜炮的情况下,崇平军的攻城战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但是缺点也同样致命。 其一,虽然用泥模制炮效率不低,但因为冶炼水平低,铜炮的耐久度不够,这次西征有几门铜炮在开了几炮之后就产生裂痕,质量堪忧。 为了避免战时炸膛导致伤亡,所有有裂痕的铜炮,沈逸全都弃之不用了,只能看看有没有办法翻新维修。 另一点就是铜炮的重量太大,突**况下很难有效形成阵形,机动性太差,若是遇上泥泞路段,更是难以运输。 从西域回来之后,沈逸对辽王愈发忌惮,而铜炮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面对机动性当属当世第一的北辽骑兵时,能够造成的杀伤远低于攻城或是步兵方阵。 为了防患于未然,火枪是必须要有的东西。 不管是火绳枪,还是燧发枪,沈逸面对的最大难题,归根到底也就两个字而已:枪管。 枪管不同于炮膛,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无论钻空还是打磨,枪管的制作工艺都比炮膛要难上许多。 而火枪的发展史,基本可以概括为火绳枪——燧发枪——连射枪——机枪,后两样暂时是不用想了,但火绳枪和燧发枪,却可以惦记惦记。 路上,沈逸问叶双凡:“我出去这段时间,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特别的消息?”叶双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除了我爹给我寄了封信,别的也没什么消息。” 叶南的信? 沈逸闻言问道:“你爹现在在哪,说什么了?” “我爹去安光了,他以前的袍泽,多在安光。”叶双凡想了想,说道:“我爹说朝廷最近在调兵,规模还挺大,崇平也有可能要出兵,让我提前做些准备,别耽误了朝廷的事。” “朝廷在调兵?”沈逸愣了愣,这是周帝等不急要干仗了啊! 沈逸看着叶双凡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怒道:“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叶双凡理所当然,双手一摊,异常地无辜。 “你...你妹的!”沈逸骂了一句,加快了速度往军营而去。 全国性的调兵,这场仗一旦打起来,那就是大决战! 届时难免生灵涂炭,这火枪的研究,必须要加紧了。 “大人。” “总督大人。” 辕门外的士兵见到沈逸和叶双凡联袂而来,纷纷见礼,沈逸话不多说,颔首道:“带我去研器营。” 军营里,囊括了崇平数百名能工巧匠,全被沈逸高薪请来,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取“军器监”,转念一想,给安上了个研器营的名字。 “大人,您看。” 研器营里,也并非像叶双凡说的那样一无所获,此刻一名工匠正拿着他的宝贝敬献给沈逸。 沈逸手上的是一根被掏空的老竹,这工匠在里面填充火药,然后塞上极小的弹丸,做出了世界上第一把火枪。 工匠演示了一遍给沈逸看,令沈逸惊奇不已,这工匠居然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埋头钻研,搞出了突火枪来! 果然知识在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只是缺少发现他的人。 突火枪在实史上,是宋朝就有的东西,但是这东西制作起来复杂,射程又太近,而且用个一次两次,竹管就会吃不住火药的爆炸力和热力被毁,非常的不实用。 “好你个老齐,偷偷摸摸地做出了东西也不告诉咱们...” “你啥时候做出来的?” 研器营的工匠们,纷纷对那工匠做出来的竹管枪感到惊愕。 老齐见沈逸朝他看他,便呵呵笑道:“小的是根据大人的铜炮获得的启发,既然那么大的铜炮能发射出大铁丸,那咱就把他缩小,说不定也能成,没想到,真就做成了。” “不错,”沈逸有些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工匠道:“小人姓齐,家中排行老三,单名一个三字。” 沈逸点了点头,吩咐道:“其三铸枪有功,赏银千两,提领研器营!” 虽然不实用,但这在研制火枪的路上确实前进了一大步,让沈逸搞出火枪的信心大增! 千两银,洒洒水罢了,齐三也值得这个肯定。 “哗!千两银!修个大宅还能剩不少呐!” “老齐,这下你大发了!” 营中众人羡慕不已,凭一根老竹获得一千两银子,这运气也太好了。 齐三见大人挥挥手就是一千两,人都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旁人提醒了他,他才一把跪在地上道:“谢大人!谢大人!小人一定,一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全...全那什么...” 齐三一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地表明自己坚定为沈逸效力的决心,奈何书读的不多,说不全。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此物虽然值得肯定,但尚不达本官的要求,只要你们谁能做出一杆真正的火枪,莫说千两银,就是千两金,都可以让你们抱回家!” 第787章 惊心夜话 千两金... 叶双凡在一旁听了,小心思开动,说道:“要不,我来带研器营吧?我能分多少?” “上一边去!”沈逸没好气道:“你那脑子全是男欢女爱,研什么器?充气娃娃?” “充气娃娃是啥?”叶双凡愣愣的,问道:“研究出来有赏银吗?” 沈逸直接被气笑了,骂道:“滚滚滚...” 赏了银子又赏了官之后,沈逸将他所记得的,所有关于火枪的知识一股脑地教给了这些研器营的工匠,只求能集思广益,尽快在现有条件下搞出能上战场的火枪来。 一直和工匠们讨论到深夜,沈逸一看天色太晚,干脆就在营中住下了。 叶双凡十分热情的将沈逸请到了他的营帐歇息,还说要跟沈逸喝酒,可惜沈逸兴致不高,拒绝了。 熄了灯,两人躺在两张行军床上,沈逸闭目养神,叶双凡却一直啰嗦个不停。 “那个飞云来了,苏玲珑是不是也来了?” “那她不成了你丈母娘吗?” “那李天问就是你岳丈了?让他收我为徒啊!” “飞云成亲了吗?...” 沈逸烦不胜烦,回答了几句之后干脆骂道:“不会人家打了你一掌,你反而爱上人家了吧?受虐狂啊你是?” 一片漆黑之中,叶双凡突然沉默了一阵,紧接着道:“你、你别瞎掰扯,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收拾她!” 沈逸看不见叶双凡的脸色,但凭借他的语气,脸一定是红的。 以往的叶双凡,解决男性问题都是上青楼,青楼的姑娘受了银子,自然是曲意逢迎,承欢雨露,这突然来了一个变了花样的,竟在叶双凡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唉!造孽啊! 沈逸摇头而叹,马杰的青楼之旅,可能快要没有嫖友了。 “沈逸。” 安静了许久,黑暗之中,叶双凡又喊了一声。 沈逸懒得理他。 “你是不是要造反?” 下一句,却惊的沈逸双眼陡然一睁。 即便是叶双凡,哪怕是叶双凡,虽然他很惹沈逸嫌,但知道的事也最多,也看出了些苗头。 何况,他与良平安一样,知道沈逸跟京中那帮子人的仇怨。 一时间,沈逸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双凡。 说实话,叶双凡这个大傻子很好骗,比李天问更好忽悠,但内心,沈逸早已将他当成了朋友。 现在,他不想骗自己的朋友。 是造反?亦或是为了自保? 不好说,凡是牵扯到战争的事,很难有个明确的界限。 沈逸可以保证,周帝不动他,他也不会动朝廷,但之后呢? 如果朝廷知道了他在西域发展势力,主动要灭他,名义上沈逸还是大周的臣子,这算是自保还是造反? 沉默。 便被叶双凡当作了默许。 “我觉得陛下待你还是很不错的,”黑暗中,叶双凡没心没肺地说道:“但是赵家两兄弟登基,确实没你好果子吃。” 沈逸依旧沉默。 “可是明月呢?我觉得明月应该挺喜欢你的。”说了一半,叶双凡又叹气道:“可惜你成亲了,成亲就做不了驸马了。” 天真的叶双凡,只当沈逸做了驸马就能免了杀身之祸。 现在他看来,连做驸马这条路都被堵上了。 “好像就只能造反了。”叶双凡像是在唱着独角戏,喃喃道:“我爹那个人比较迂腐,他要是选择跟着朝廷,你不能杀他。” 夜色如墨,帐中,还有些冷寒。 沈逸忽然笑了,摇头而笑,眼眶有些温热。 “睡吧。”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色蒙蒙亮。 沈逸带着大大的黑眼圈,愤怒不已地瞪着另一张行军床上,四仰八叉的叶双凡,捡起一只靴子丢了过去。 “嗯?...敌袭!敌袭!”叶双凡迷迷糊糊醒过来,紧接着大声喊道,那为数不多的脑容量总算没忘了军中该有的警惕。 睁眼一看却发现沈逸盯着自己,一只靴子还在被上,叶双凡迷糊道:“你这是干嘛?我也不缺靴子啊。” 沈逸咬牙骂道:“你昨晚说梦话,报了十九个姑娘的名字,“小翠”你喊了七遍,“香柳”你喊了九遍....“飞云”,你居然喊了十二遍?!” 叶双凡神色一滞,尴尬道:“不好意思,都是以前交过朋友的姑娘...” “什么交的朋友,全是你玩过的青楼女子吧?”沈逸鄙夷道:“难道梦里,你还梦着飞云跟你喝酒亲热?” “别乱说!”叶双凡脸色一红,解释道:“我是梦见我揍她!” 沈逸撇了撇嘴,懒得戳破,正经不过的一天的叶双凡,亏他昨晚还感动了那么一丢丢! 收拾完了回到郡守府,沈逸一眼看见李天问在外头不远处鬼鬼祟祟,来回踱步,像是想去又不敢去。 “李老头,你干嘛呢?”沈逸大步走过去,手拍在李天问肩膀上。 一代宗师,天下无敌的李天问居然吓得身子一抖,回头见是沈逸,骂道:“道友,你知不知道从后头打招呼是很不好的行为?若是平时,老夫必然一剑取了你性命...” “取我的命,你女儿可就要守寡了。”沈逸笑说了一句,忽然眼睛一亮,问道:“你是想见慕烟吧?” “呃...”李天问愣了愣,有些难为情,最后还是点头道:“是!” 与母女之间的和谐不同,对于这个抛妻弃子的老渣男,苏慕烟并不像对苏玲珑那样对李天问,即便苏玲珑将李天问的身份告诉了她。 除了感谢李天问在平寿县时帮忙击退了辽军以外,苏慕烟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 而李天问也是心有愧疚,想见,又怕女儿不见她,一位可怜的老父亲。 沈逸想了想,忽然道:“李老头,你再教我几招吧,我帮你跟慕烟说说。” 李天问瞥了沈逸一眼,不说苏慕烟的事,他就又端起了高人的架势,冷冷道:“老夫秘籍都给你了,你还要学什么?” “狗屁的秘籍!”说起那本澜沧剑法沈逸就来气:“那根本是你心血来潮随手画的,画的还稀烂,谁看得懂?” 李天问老脸一红,紧接着道:“老夫发过誓,澜沧剑法只传澜沧郡人。” “那赵明月呢?” “那是意外!...老夫只收一个徒弟!” “那我不叫你师傅不就成了?” “你...反正不行!” 沈逸双手环抱胸前,看着迂腐不化的李天问,目光四处看着道:“我跟慕烟情投意合,夫妻同心一致对外,要是她知道某个人坚持不帮我的忙,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789章 难题得解 有了足以制作枪管的钻头,扳机、护圈、击锤、火绳等等小部件,对于锻造技术发展至今的能工巧匠们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拿到钻头,沈逸迫不及待地要求研器营现场钻一根枪管出来。 这段时间内,研器营的工匠们废寝忘食,一个劲地扑在钻头问题上,早已实验过无数次,因此当沈逸下令时,井然有序地开始了道道步骤。 研器营的工匠将钻头装上铁制的夹座,然后涂上野猪油润滑,再将热锻成型地低碳钢圆棍夹持好。 在沈逸愕然地眼神中——四位工匠,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操持着圆棍旋转起来。 “这...”沈逸目瞪口呆,指着工匠们的操作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三见状解释道:“钻头太小太细,转起来偏振大,固定不住,所以咱们只能让枪棍转,钻头不转...” 沈逸哑口无言,这跟他想象的现代化钻孔技术完全不一样。 片刻又释然了,沈逸摇了摇头,轻声失笑,感叹自己的天真。 没有机床,没有科技化的流水线车间,哪来的现代化钻孔技术? 虽然他是燕京名校毕业,但对这种专业的东西也是一窍不通,根本一个门外汉,此刻手下的工匠们碍于知识层面,能做出一个顶用的钻头,已经是了不得地进步了。 至于钻头不转反而是枪棍转,只能说是条件所限下的另辟蹊径。 沈逸问道:“若是这样,制造的效率岂不是很慢?” 齐三闻言,有些尴尬道:“确实不快,人手全都搭上,一天也钻不出十根来,如果大人不看过程,要看成品的话那倒是有一根。” 说话间,齐三便让人取来了一根试验制出的枪管。 沈逸取过一看,枪管壁厚度并不算太均匀,中间的圆眼呈正圆形,但有的地方,还是能看出些许的偏差。 果然目前造出的枪管虽然有了形,但与流水线式的高效生产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不均匀的枪管,会导致准星偏差,射程缩减等等问题。 但这也值得肯定了,至少,已经在最艰难的问题上前进了超级一大步。 “其它的配件,可以开始做了,但是暂时不组装,先想办法将枪管的均匀度掌握好,还有,既然效率慢,那就先多做几个合格的钻头出来,争取将生产效率翻倍提高。” 沈逸将样品枪管递了回去,吩咐说道。 齐三点了点头,闻言道:“大人,小人想利用这些不合您标准的枪管,先试试组装的步骤,那些配件铸造起来毕竟简单,咱们装熟了手,等合格的枪管造出来,再装配就更快了。” 要说这些专业的东西,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沈逸点头道:“准了。” 齐三领命点头,正要离开却听沈逸又问道:“那个钻头,是谁打磨出来的?” 齐三闻言,又回过头来道:“回大人,打磨倒是小的经手的,不过这其中的步骤,研器营的大伙都有参与,都给了不少有用的意见。” “嗯。”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贪功,很好。 “既然如此,那功劳便算在所有人头上,”沈逸双手负在背后,笑道:“本官说过,只要搞出了枪管,莫说千两银,千金也不是问题,既如此,这千金就由研器营平分,至于你齐三,本官独自再赏你一千两!” “认真干你们的活,金锭稍后本官会派人送来,只要做的让本官满意,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促使大军机动性大增的火枪诞生,对于沈逸的价值,远远不是一千两黄金能够衡量的,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这才是御下之道! 研器营顿时都沸腾了,虽然整个崇平有名气的工匠都汇聚在这,足有数百人之多,但千两金分到各人头上,对他们来说那还是一笔天大的财富啊! 要知道士农工商,他们的社会地位,仅仅比商人高那么一点点,莫说他们,就说京城军器监的那些工匠,干了一辈子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钱! 沈逸满意地看着研器营中热烈的反响,工匠约等于贱籍,工人得不到重视和认可,是阻碍此世科技进步的一大关隘。 研器营算是一个异类,在丰厚的奖赏报酬下,每个人都开动脑筋,集思广益,在制出枪管之前,其实已经搞出了竹制的突火枪,和次一档的火铳,足以证明大周人的智慧并不差。 人总是渴望肯定的,没有肯定就没有动力,一旦有了动力,科技同样能飞速发展。 现在的他还改变不了整个大局,但总有一天能够实现。 离开大营之后,沈逸看了看自己练剑练的长出老茧的手,撇了撇嘴,决定不回李天问小课堂,直接回了郡守府。 刚到郡守府门外,沈逸就远远地瞧见叶双凡叉着腰跟面前的飞云说着什么,而飞云似乎带着恼怒,懒得理会他。 “我是不跟你较真,要是动真格的,我叶家刀法可不是吃素的!”叶双凡昂着头,眼神状若不经意般打量着飞云。 飞云嫌弃地抛了一个白眼,道:“让开,烦人!” “烦人?”叶双凡愤怒不已,叫道:“来,我们打一场!你赢了我就让开!” “打打打,打什么打,一天天的精神十足,不见你干些正事?”沈逸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叶双凡闻言脖子一缩,转身想溜。 “跑什么?见了鬼了这是?”沈逸一把擒住他的肩膀,让叶双凡一步都动弹不得。 “咝...疼疼疼...”叶双凡触电似地拍开沈逸的手掌,骂道:“你力气啥时候变这么大了!” “有吗?”沈逸看看自己的手臂,笑着说道:“你来干嘛?” “我...我、我来...” 看着叶双凡语焉不详,再看一旁的飞云,沈逸猜也猜到他是来干嘛的,揶揄道:“没想到青楼浪子叶少爷也有今天...” 叶双凡脸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飞云倒是落落大方,朝沈逸点了点头,一派江湖人作风,丝毫没有小女儿的娇羞。 沈逸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去找师傅,”飞云应道,又朝郡守府指了指道:“比起我的事,你还是快回家看看吧。” 第790章 双喜临门 见飞云面色严肃,沈逸不由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在这崇平郡,西宁地界,还有人敢动他的家人? 飞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离开郡守府朝原本的月氏宅邸去了。 沈逸想起苏玲珑在使毒之前,原本是个精医术的女子,飞云要去找她,难道府里真有人受伤了? 来不及多想,沈逸的表情陡然变的严肃起来,也不管叶双凡了,快步跨进了郡守府。 走到后院,原本该有的仆人全都不见了,整个后院空空如也,更加深了沈逸的心中的紧张情绪。 他咬着牙,步伐越走越快,行到厢房处才看见一大群下人都围在着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些什么。 “看什么?”沈逸沉喝一声:“手上都没事干了?” 偷懒的下人们瞧见沈逸一来,非但没有受到惊吓,反而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 “少爷,您听我说...” “还是听我说吧,少爷,是这样的...” “....”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吵得沈逸头疼,忍不住大喝一声:“住口!” 一时间,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缩了缩脖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声大喝传进了厢房内,刘夫人急匆匆走了出来,见到沈逸站在外头,连忙上前拉过他道:“还站着干什么,快跟娘过来!” 沈逸面沉如水,跟着老娘快步走进了厢房。 厢房里,玉钗斜靠在床头,一名郎中打扮的老者正在替她号脉。 沈逸一眼看去便瞧见玉钗面带疲色,微闭着眼,看见沈逸来了才轻唤了一句:“夫君...” 沈逸快步走了过去,蹙着眉轻声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刻沈逸万分后悔在军营中待了这么久,别说搞出火枪,就是搞出火箭来也比不过家人的一根汗毛重要。 那郎中号了好一阵子脉,忽然沉着脸站起身来,又给沈逸心口添了一刀。 “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 沈逸双拳握紧,沉声道:“还有没有办法救...等等,你说什么?” 郎中沉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恭喜郡守大人,夫人有喜了。” “有...有喜?!”沈逸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抓着郎中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 郎中的脸还是沉着,欲哭无泪道:“有喜大人听不懂吗...就是有身孕了...” 沈逸的表情渐渐变得放肆,嘴角的笑容已经收敛不住了,但还是骂道:“狗东西,明明是喜事你干嘛哭丧着个脸?吓老子一跳!” 郎中无奈道:“在下天生生的这么一副脸,在下也没办法啊,人都叫我“苦脸郎中”...大人,您先把手放开,我感觉我手快断了...” 沈逸双眼陡然一亮,续问道:“确定没号错脉,是喜脉?” 郎中一个劲点头道:“在下行医三十年,从未号错过脉,必是喜脉无疑!” “哈哈哈哈!好!”沈逸一阵狂笑,大手一挥:“来人,赏他五百两银子!” 郎中捧着一盘厚重的银子,眼睛已经失去了对焦。 还干什么郎中?还干什么郎中?! 就因为他的医馆离郡守府近,就得了五百两的银子! 神思恍然地离开郡守府的时候,郎中只盼着沈家的二夫人快快怀上,他必然第一个上门号脉... “有喜了,我有喜了...”两世为人,经历不少,此刻的感觉却是第一次体会,第一次要迎来自己的孩子了,沈逸激动不已,话语都没了逻辑。 刘夫人在一旁笑骂道:“你这孩子,什么你有喜了,是玉钗有喜了。” “对,对,夫人有喜了...”沈逸连连点头,望着床榻上的玉钗,双手微微颤抖,一手抚在了玉钗的小腹上。 玉钗脸上有些疲色,轻声道:“之前用了饭,就感觉厌食反胃,倒让公公婆婆担心了...” “没事,没事,不打紧的。”沈万财搓着手,连连摇头,心里期盼着沈家的第一个孙儿。 刘夫人在一旁道:“你且安心养着,我吩咐厨房,做些养胎的膳食。” 苏慕烟顿了顿,说道:“我已让飞云去师傅那问几味安胎养神的药来,相公放宽心,没事的。” 沈逸点了点头,成亲前因为局势不稳,一直都小心着,成亲之后放宽了心,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 一片良田,在辛勤开垦下也快结出果实了啊! 此时的玉钗还未发生多么大的变化,刚号出脉还未显怀,沈逸轻轻拥住她,随后弯腰,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似乎想感受自己正在成形的孩子。 玉钗伸手触摸到他的脸庞,温柔道:“夫君....” 巧儿和苏慕烟站在一旁,嘴角挂着笑容,整颗心都被喜悦的情绪填满,三人情同姐妹,自然都为玉钗感到高兴。 沈逸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道:“今儿是个高兴日子,府里的下人,这个月的例钱全部翻十倍!日后给我伺候好玉钗,偷懒可饶不了你们!” 府里的下人一听顿时跟疯了一样,一个劲地道谢,刘夫人急忙道:“你这混小子,钱哪是这么花的?你这来了崇平花的钱可不少了!” 听过例钱翻倍的,还真没听过一次性翻十倍的。 沈逸哈哈笑道:“娘,我这是给您的孙儿孙女积德,还没出世就积了功德,日后定然平安长大,健康无忧。” 古人都是迷信的,说到这上面,刘夫人也不好反驳了,只好道:“你这孩子...就是油嘴滑舌最厉害。” 说罢刘夫人又想起什么,吩咐道:“玉钗啊,养胎这段时间,你就搬去娘院里的厢房住,安胎要紧,可不能随着逸儿胡来...” 沈逸脸色一滞,这是干什么,还防着他,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啊... 看来是以往闹的动静太大了,玉钗俏脸一红,轻轻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飞云又回来了,递给苏慕烟一些东西,苏慕烟拿上前道:“相公,这是师傅给的安胎方子,还有一些珍贵的补品。” 沈逸点头接过,目光又不怀好意地在苏慕烟身上扫视起来。 枪管难题攻克大半,沈家又要添丁,这是双喜临门呐,如果再来个三喜... 苏慕烟的脸腾的一下红透,拉着飞云快步跑了,顿顿道:“妾身,妾身去看看师傅...” 第791章 太难顶了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使得苏慕烟对生孩子有些难以言喻的抗拒,沈逸看出这一点,也不强求,任她去了。 摇了摇头,将苏玲珑给的药方和补品递给了一旁的下人,笑说道:“好好养胎,给沈家添个大胖小子。” “对,对对。”沈万财一个劲地点头。 “对什么对,我看生个女娃也很好,”刘夫人在一旁白了一眼沈家父子,又教训沈万财道:“养儿子多累,你不清楚?” “呃...”沈万财一听顿时蔫了,沈逸败家那几年,也确实难熬。 “哈哈哈,没事,沈家有的是钱,不怕他乱花,就怕他不会花。”沈逸哈哈笑道,打着趣儿。 刘夫人又嗔怪地看了沈逸一眼,当晚,沈逸被迫“独守空闺”。 没办法,玉钗怀上了孩子,是现在沈家的头等大事,一到夜里,刘夫人二话不说就把沈逸赶走了,生怕他犯事儿。 苏慕烟借口去看苏玲珑,之前又传回话来今夜要跟娘亲住不回来了,才有了沈逸明明娶了两个夫人,却还是单人单床的现象。 玉钗房里,巧儿忙里忙外,又是斟茶倒水,又是铺床叠被,忙的不亦乐乎。 “巧儿,我们都是在沈府长大的,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玉钗从床上下来,无奈说道。 “呀,玉钗姐你快躺下!”巧儿一看玉钗要下床,连忙制止了她。 巧儿关切着道:“你现在怀着小少爷,可不能乱动呢。” 玉钗无奈道:“这才刚号出脉来就不让动了,生出孩子之前我岂不是都要在床上过日子了?” 巧儿疑惑地歪了歪头,却又想不出来反驳的话,听人说十月怀胎,是很久呢... “可是我照顾玉钗姐是应该的呀。” 玉钗忽然笑了,弯着眉眼道:“你呀,不用照顾我,以前你是丫鬟,现在你是陪嫁丫头,慕烟妹妹不在,你该去照顾夫君。” 巧儿的小脸一下子涨红了,想起每每在外间服侍时听到的声音,羞涩不已。 “你这小丫头,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玉钗推着巧儿,催促道:“去吧,夫君也很累,身边要人伺候着。” 另一间厢房里,沈逸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整理着最近发生的事,和将来可能发生的事。 有了孩子,肩膀上又多了一份责任,往后的打算,得做更多才行。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吱呀”声音。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房门打开又关上,黑暗中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走进来,熄了灯看不太清楚,但沈逸猜是苏慕烟。 脚步声渐进,那身影踮起脚尖走的很小心,也并没有回应,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脱衣服。 过了一会,沈逸便感觉到一道温暖带着些轻颤的小小身影钻进了被子。 苏慕烟的身高有近一米七,标准的女神身高,同床睡了这么久,感觉还是分的出来的。 “巧儿?”沈逸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少,少爷....”巧儿的身子蜷缩着,双手放在胸前,抵着沈逸的右臂,声音有些发颤。 “你不是照顾玉钗去了么?”沈逸疑惑道:“怎么半夜跑我这来了?” 夜色之中经过了片刻的沉默,巧儿得声音打着颤道:“巧儿,巧儿是通房丫鬟,少爷也要人照顾...” 沈逸愣了愣,接着好笑道:“是玉钗这么教你的吧?” “不...不是..”巧儿压低了声音,声如蚊呐道:“是,是巧儿自己想来的...” 沈逸摇头发笑:“你这小妮子,还学会说谎了。” 巧儿一听,都快急哭了,只着里衣和肚兜的身体也有些发烫:“真的,是真的,虽然是玉钗姐让我来的,可巧儿心里也想的...” 沈逸无奈摇头:“好好好,是你想的...” 又是一阵沉默,巧儿忽然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道:“少爷,少爷不喜欢巧儿吗...” “怎么可能?巧儿这么可爱,谁不喜欢?”沈逸笑说道。 可爱... 听了沈逸的夸奖,巧儿却并不开心,少爷跟两位夫人说体己话的时候,可没有用可爱来形容过两位夫人。 “少爷总说巧儿小,可巧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巧儿咬着牙关,带着哭腔说道,当初十五六岁的小丫鬟也长大了。 沈逸好笑道:“十八岁,也不大啊。” 被子里,巧儿轻咬下唇,大着胆子挺了挺胸,用行动表示她真的不小了。 “咝...” 手臂上传来一阵波涛荡漾的触感,这是真有料,要说大不大,两位夫人都没巧儿大... “少爷不要赶我走...”巧儿用双手死死抱住沈逸的手臂,让他的胳膊陷入一道鸿沟,更是荡漾。 咝... 再吸一口凉气,沈逸顿顿道:“不走,不走...” 巧儿一听,黑夜中美眸亮了起来,大着胆子在沈逸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身子挪动之间,又是销魂... “少爷,这样,这样就会有身孕吗...”巧儿红着脸,缩着身子问道。 沈逸心思都不知飘到哪去了,正享受着呢,根本没听清巧儿问的话。 巧儿见状,不依地摇着沈逸的手臂:“少爷...” “太难顶了!”沈逸忽然低呼一声,翻身压在巧儿上头。 四目相对,巧儿贝齿轻咬,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在东阳沈府里曾发生过的事,无师自通,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小脸醺红。 这还顶得住? 沈逸直接低头吻了上去,大手挪动间,一把扯开了精致的肚兜,占领了高地... “嗯...哼....” 庭院里枯叶落下,长出新芽,一声轻吟,小丫头真正成了通房丫头。 初春之潮,来了。 ---- 北辽草原,冬雪渐渐消融,大殿之中,狼王再次倒在辽王铁一般的拳头之下。 “王上,有中原送来的信。” 一名辽人侍卫,带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中原传来的信,只可能是纳兰英的。 赤膊的辽王似乎不知寒冷,满是伤疤的上身冒着腾腾的热气,走上前头接过了信件,一阅之后,嘴角勾起。 第792章 噩耗连连 对于纳兰英这个皇子妃,周帝一直保持着提防之心。 所以当初康王也不敢用纳兰英的名头献药,只能以在幽州寻访名医的借口呈给周帝。 而纳兰英平日里干些什么,只要她一出康王府,必然被监视的一点都不剩,因此虽然允许她给自己的族兄寄信,但这封信寄出之前就会被周帝先知道。 辽王手上的这一封,乍看上去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书,只简短几句问候而已,但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真正的阅读方式,是将第一行第二个字,第二行第三个字...以此类推,每一句只留一个字,才是纳兰英真正想要说的话。 辽王真正看在眼里的,是:“帝已提防,难再谋。” 辽王将书信放下,只穿了一件单衣走出大殿,望着渐消的冬雪,勾着嘴角道:“让突尔部和特穆部来见我。” .... 京城皇宫。 “陛下...”淑容皇后脸上的忧色浓厚,望着半闭着眼,斜靠在床上的周帝轻声唤着。 周帝只是轻轻点头,并未开口回应,伸着一只手,由太医号着脉。 自之前稍有好转之后,今日用了早膳之后,忽然又复发了,且更加的厉害,脑袋不仅昏沉,且疼的周帝痛叫连连,吓的宋祥三魂六魄都飞了大半。 太医颤抖着右手,搭着周帝的腕脉,紧皱的眉头久久不散,心里直打突。 周帝脉象之紊乱,乃是前所未见,太医只知道绝非好兆,却断不出具体的症状,更不敢说出口... “邓太医,陛下如何了?”淑容皇后见太医松开了手,急声问道。 邓太医不敢说实话,只得小心翼翼道:“陛下的龙体主要是劳累过度,思忧成疾,再加上外邪入侵,两害齐下,就显得比较严重而已,调养得当的话....” 邓太医搜肠剐肚的罗织了一大堆宽慰的话之后,淑容皇后手放在胸前,长出气:“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周帝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邓太医,等他说完,忽然摆了摆手道:“你留下,你们都出去吧。” 殿中数人连声应是,唯淑容皇后还留在那,夫妻多年,有什么事周帝从不瞒着她。 可是,这一次不是了。 “你也出去吧。”顿了顿,周帝向淑容皇后投去一个眼神。 “陛下...”淑容皇后微微惊讶。 “去吧。”周帝摇了摇头,未再多言。 淑容皇后美目微睁,片刻后,盈盈福身道:“臣妾告退。” “实话告诉朕,朕到底怎么了?”待殿中只剩周帝和邓太医,周帝忽然问道。 邓太医身子一抖,躬身道:“陛下,您毋须太过担心,容臣开几个药方,换着服用,慢慢的调养龙体...” 标准的敷衍皇家的说法,只是邓太医不说,周帝却已然察觉到了什么。 周帝显然不信邓太医的宽慰之言,他幽幽的长叹之后,低声说道:“朕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以往便是头疼,也不至于像这般,邓卿,你就不要再虚言,让朕白白宽心了。” 邓太医不敢把话说满,只道:“陛下,臣的药方分为早中晚三帖,每次喝的药都不同...只要悉心调养,还是有机会恢复的...” “若是失败了呢?”周帝目视着邓太医,一字一句说道。 邓太医承受的压力太大,此刻终于难再抗住,面色急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周帝面前:“陛下...” 周帝的瞳孔,猛地一缩,片刻忽而摇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邓太医一拜到底,头磕到地,已然不敢说话了。 “退下吧。”良久,周帝才又出声。 邓太医从地上爬起:“陛下,臣会命人准时送来汤药,陛下一定要放宽心,不可太劳累,更不可动怒...” 周帝摆了摆手,已然不想听下去了。 邓太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 关上殿门之时,殿中忽然响起笑声,像是自嘲,像是悲哀... 登基数十年以来,周帝唯一取消的早朝便是今日,朝中猜测议论声不断,却无人知道真相。 夜晚,周帝用了晚膳,在寝宫中翻看着几本奏折,神色如常。 “陛下,汤药来了...”宋祥带着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太监端着一碗汤药,神色紧张。 周帝未曾抬头,淡淡问道:“查的如何了。” 宋祥面上浮现为难之色,如实道:“暂还未查出什么问题...” 今日,皇宫之中血流成河,从御膳房到太医院,再到膳食司、内务府,无数人受到盘问审讯,无数人人头落地... “元成那边呢?”周帝抬起头,又问道。 宋祥顿顿道:“也没有什么异样,康王妃自从嫁入大周之后,几乎从未出过康王府...” 周帝沉默无言,将手中奏折放下,伸手去接邓太医配的汤药。 “陛下,陛下....” 此刻,急呼再起,一名侍卫快步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周帝接药的手又收了回去,皱眉道:“何事?” 那侍卫抱拳道:“启禀陛下,几日前,端王府得门客奸污了一名农家女,那农家女之父告官无门,今日,在京城衙门前,撞墙自尽了...” “什...”周帝呼吸一滞,双眼猛地一睁,紧接着,脸色涨红不已。 “陛下,陛下!”宋祥顿时大急,挥着手让那侍卫退下。 “噗!”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周帝怒极攻心,一股心血如箭,喷出了喉间,溅在手上、桌上、未看完的奏折上,未喝下的汤药中... 下一刻,周帝的脸庞混无血色,精气神都泄尽,整个人苍老了何止一点半点,身子失力,差点滑下座去。 “陛下!!”宋祥快步跑了上去,扶正周帝的身子,红着眼狂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召,召...”周帝双眼满是悲哀,嘴角留着殷红可怖的血迹,一滴一滴,滴在宋祥手上。 宋祥忙轻拍着顺周帝的气,良久,才听周帝低声道:“召苏乾觐见。” 宋祥听清之后正要吩咐下去,又见周帝长吸一口气:“传旨崇平,让沈逸回京吧...” 第793章 夜召 连夜,数道诏令从皇宫发出,苏乾也冒着天寒地冻,急急忙忙随太监进了宫。 当看到斜倚在床头,精神萎靡的周帝时,苏乾的瞳孔剧烈颤抖,急步上前道:“陛下!这...” 周帝缓缓睁开半闭的眼皮,看见苏乾来了,微微抬手止住他的激动,却又未说话,只是让人赐了座,使苏乾候着。 未过多久,又一人进来,苏乾转头一看竟是朱震山,一时间心里不妙的感觉愈发激烈了。 当朝文武第一人都到了,周帝才开口有些虚弱道:“军资军械,粮食马匹,准备得如何了?” 苏乾瞳孔又是一缩,心下连叹,起身拱手说道:“粮草无虞...战马略少,目前集结的,已有二十三万军。” 按照苏乾对周帝的理解,恐怕是要尽快出兵北辽了,而且很可能是... 周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二十三,便二十三吧,朕的雄军虎师,无惧那北辽蛮虏。”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朱震山主动挺身而出恳切的劝道:“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如今辽人虽有内乱,但毕竟兵力雄壮,还需从长计议...” 苏乾稍稍松了口气,朱震山的话,还是够份量的。 可是令苏乾没有想到的是,周帝居然不顾及朱震山的体面,直接摇头道:“不必多言,朕意已决,誓死北伐,收复我汉家失地。” 唰,苏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袍袖里的手瑟瑟发抖。 年前说的是整兵三十万,如今只聚齐了二十三万便要强行出征,若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再看周帝如今的神态,聪明如苏乾,如何猜不到个中一二? “此次出征北伐,朕意,朱震山,丁威...”周帝一口气点了十几位当朝重将的名字,苏乾听来听去,却没见自己的名号,心里头已然明白了周帝的意思。 “朕,亲率大军北进,尔等随征。”周帝一语,最终宣布了自己御驾亲征的决定。 苏乾早有准备,闭上了眼睛,无力地一叹。 而朱震山则相反,他双眼圆睁,抱拳道:“陛下,君王乃社稷之主,朝廷之本,万万不可离京...臣等愿领军出征,臣愿立军令状,若夺不回中楼三城,臣愿...” 周帝抬手挥了挥,摇头道:“中楼三城,是在朕的手上丢的,朕要亲手取回来...朕就是死,也要死在北伐的路上!” 话说到最后,周帝眼中精光大盛,精气神,仿佛又回来了些。 镇定如朱震山,也不禁红了眼眶,此乃真正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周帝决心之盛,二人心知肚明,一时间都没了说辞。 周帝接着道:“苏卿,朕率大军北伐之后...由你领政事堂辅政,兵戎之事,两府集议,报于朕知,日常政务,由你督之,国玺,交由皇后代掌。” 苏乾闻言当即拜倒:“臣惶恐!” 天子御驾亲征,朝事当交由太子督之,此时大周尚未立储,那也该是交给皇子,交于苏乾这个外人,更破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律例,可谓是开了先河。 周帝开了这个先河,苏乾都未必敢接。 “陛下,臣忝列平章政事,是为外臣,于制不合啊!”苏乾位极人臣,也不想再贪权,此事若是接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周帝的眼神一直在苏乾身上扫视着,见他下拜高呼,似也松了一口气,惨然说道:“朕知道,你的事务太多,已是忙的脚不沾地,可时至今日,朕突然发觉,除了尔等,朕竟无人可信,当真可笑...” 苏乾心下发颤,硬着头皮道:“陛下,不如让康王殿下督之...” 康王虽然入不得苏乾的眼,但是矮个里头拔高个,只能硬挑一个了,这督政的位置,苏乾实在是不敢坐。 听到康王的名号,周帝缓缓闭上了双眼,轻叹了一声:“苏卿,朕的旨意你都不听,难道还要朕求你不成?” “陛下,汤药来了...”此时,满脸悲色的宋祥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过来。 前头那碗汤药沾了周帝的心血,已然不能喝了,周帝后来又传了太医院一道密令,如今的,乃是一味猛药。 周帝看着那碗汤药,凝视了良久之后,摇头而笑,紧接着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咳、咳...” 一阵咳嗽之后,周帝恢复了些许神采。 “尔退下吧,整军待战。”周帝看了一眼朱震山,挥了挥手。 朱震山咬着牙关,猛的一抱拳,沉声道:“臣遵旨!” 待朱震山离开之后,周帝挥退了左右,只留苏乾与宋祥,又以眼神向宋祥示意。 宋祥埋着头,取来了两道黄绢圣旨,垂着脸满是悲色。 “朕还没死,你个老东西,哭丧着个脸作甚?”周帝骂了一句。 宋祥强撑起笑脸,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苏卿,忆往昔,你我君臣相得,实在是缘分至深呐...” 似乎是药效上来了,周帝忽然显得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还坐直了身子。 “想当初,朕还在潜邸时便认识了你,那时你不过一兵部主事,你我二人相谈甚欢,痛饮美酒无数,可还记得?”下令御驾亲征之后,周帝居然说起了闲话。 苏乾闻之以头触地,哽咽道:“陛下待微臣恩重如山,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 周帝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莫要如此的儿女情长,臣民们总是山呼万岁,但是朕何尝不知,那些不过是想讨朕中意罢了。” “不谈领兵的忠义将军,满朝上下,唯有你值得朕信任。”周帝忽而摇头,笑说道:“沈逸...若生的早上十年,也许朕又多了一个可信之人,可用之材。” 苏乾伏地而泣,不敢言语。 “抬起头来,”周帝从宋祥手上取过一道圣旨,交给苏乾道:“待沈逸回京时,由你替朕宣这诏书吧。” 此去北境,战场凶险,周帝心中满是破釜沉舟之意,苏乾盯着这一道圣旨,忍不住流下泪来。 第794章 两道圣旨 “沈逸有才,亦也有德,可惜,太过年轻。” 待苏乾接过圣旨,周帝继续叹道:“若朕再年轻个十岁,大周江山必多一能臣...” 说罢,周帝的眼睛猛的眯起,又将另一道圣旨递给苏乾:“这第二道密诏,也由你存着,若他日沈逸有逆反之心,你便将其公之于天下。” 苏乾身子猛的一抖,急声道:“陛下...” “无需多言,”周帝摆了摆手:“朕也希望,这密诏能永远封存,没有公之于天下的哪一日...” 苏乾沉默无言,在周帝凝视之下,流着泪接过了密诏。 对于沈逸,苏乾很是欣赏,曾断言他来日成就不再自己之下,而周帝比之苏乾,则更是复杂。 他想扶持沈逸上位,可问题太多,一是年轻,二,则是与京中权贵皇亲势同水火。 他何曾没想过将沈逸招为驸马?当前去崇平传旨的太监将沈逸成亲的消息带回来时,周帝的心当时就沉了半截。 原本他还想慢慢来,可现在时间已经不够了。 “回去吧。”周帝轻声叹道,示意苏乾离开。 苏乾手捧两道圣旨,缓缓起身,紧抿着双唇,躬身离开。 “宋公公,陛下的龙体,到底如何了?” 出了殿门,即便知道不合规矩,苏乾还是忍不住问宋祥。 宋祥强撑着笑脸,躬身道:“苏相爷莫要再问了,只管将陛下交待的差事办好吧。” 苏乾摇头而叹,步伐沉重地离开了皇宫。 “殿下,陛下夜召苏乾和朱震山议事,苏乾方才刚刚离开皇宫。” 康王府,眼线将在皇宫看到的情景转达给康王。 厅中,康王坐在上首,而纳兰英居然赫然坐在他身侧,此等消息也不避讳,可见康王已全然接纳了纳兰英。 “苏老和朱将军?”康王手摸着下巴,暗自沉思,纳兰英也听在心里,紧皱着秀眉。 文武两界的重臣深夜入宫,绝对不是小事,可想打探宫里的消息,可就太难了。 康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心里活动着,他忽然想起,自入冬以来,朝廷其实一直都在秘密调兵,这事做的隐秘,可康王还是通过某种手段得知了一二。 关键在这事上他灵醒了,一直都不曾告诉纳兰英,如果他猜的不错,开春之时,父皇必然会向北辽用兵。 康王现在的心理,是纠结的,纳兰英对他百依百顺,更出了不少好计谋对付端王,且颇见成效,可惜归根结底,她还是个辽人。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康王微微颔首,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 纳兰英也没有穷追猛打地发问,而是道:“殿下,端王殿下那边,咱们必须得斩草除根...” 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奸污农家女的门客,根本就是康王暗中安排的,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为了不牵扯到康王府,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康王现在心思不在这上头,闻言吩咐身边一人道:“此事你去办吧。” “是。”那人应了一声,迈步往府门外走,没过多久,又急急忙忙折返回来。 康王正要发问,却见他后头跟着一个太监。 那太监沉着脸走到厅中,沉声道:“传陛下口谕。” 康王一愣,连忙领着人接旨。 “即日起,令康王赵元成禁足在府,康王府上下,未得诏令,不得出府。” 在康王错愕的眼神中,那太监传完了口谕便走,丝毫不停留。 “公公,公公!”康王快步追了上去,连声问道:“父皇为何禁我的足?” 那太监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稍稍躬身,说道:“殿下,奴才只是传旨,个中缘由不是奴才能知道的,殿下若想知道,还是等陛下传召您才好。” 说罢,太监直接离开了康王府,康王愣在原地,他都禁足了,还怎么见到父皇? 康王只是禁足,其实还好一些,另一个就更惨了。 气的周帝吐血,病情加重的端王,直接被贬出了京城。 至此也基本宣告他与皇位无缘,若是康王得知,梦里都能笑醒,可惜他也被禁足在府,故不得而知。 与他先后离京的,还有刘家的二爷。 旭日初升,刘伯宏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轻装简从,准备离京。 “大哥,端王不是值得追随之人,哪怕...唉...”刘府门前,刘伯宏将自己的妻女送上马车,回头看着刘璟升道:“大哥,好自为之吧!” 刘璟升铁青着脸,袖袍中双拳紧握。 原本名盛一时的刘家,三女与人私奔,败了大把的名声,如今二弟坚决不肯与端王结亲,虽然事实证明他走对了,但辞去户部官职离京,显然又是削弱了刘家的势力。 “今日你弃刘家,来日刘家兴盛,你莫要想回来!”刘璟升脸色难看,沉声说道。 “大哥!人生在世这世上不是只有权势二字!”刘伯宏心急说道,可看刘璟升的脸色,显然听不进去。 “唉!”刘伯宏再度重重一叹,摇头道:“大哥...自己保重吧!” 说罢,刘伯宏也走上马车,车轮儿转动,离开了刘府门前,刘璟升嘴唇动了动,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老爷,我们要去哪?”马车上,刘伯宏的夫人问道。 “去太平无争的地方,”刘伯宏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外甥,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儿。” 当初沈逸在崇平得知周帝有意将刘伯宏之女许配给端王,而刘伯宏宁肯辞官也不答应,便来信问了。 刘伯宏因此也得知了沈逸的所在位置,只不过为掩人耳目,并没有给沈逸回信,此刻无官一身轻,外甥有权又有钱,自己这个舅舅蹭点饭怎么了? 两位年长的皇子都不好受,三公主赵明月也是一样。 昨日,她第一次在进宫时被拦下,即便示出了周帝赐的令牌也无用,更是不能从宫中得到一点消息,心里难免焦急忧虑。 幸好,今日一早周帝便差人来传她进宫。 “父皇!”赵明月身着宫装,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眼神去寻周帝的同时便先叫出了声。 那边周帝披着厚厚的袄子,面色红润,声音中气十足,笑着招手道:“来了,过来,让父皇看看。” 第795章 试剑 周帝的脸色,与平常无异,只是话语间却让赵明月感觉有些异样。 她缓步走过去,好一阵打量着周帝,微微福身道:“明月参见父皇。” “坐吧。”周帝笑了笑,伸手说道。 赵明月听话坐下,没看出什么异样,眼睛盯在御案上的汤碗,心里思量着。 周帝瞧见她的眼神,笑说道:“御膳房煮的甜汤,要不要让他们给你也做一碗?” 赵明月愕了愕,旋即摇头道:“多谢父皇,明月不用。” 周帝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沈逸...他成亲了。” 赵明月瞳孔一缩,身子微颤,一句话想一道天雷般劈在心头。 沉默良久,赵明月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周帝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赵明月,看她有些发红的脖颈,攥起的双手。 父女俩都没说话,良久赵明月才问道:“他在哪?” 这句话问出来,周帝忽然叹了一声,问道:“朕知道,你中意他,若你有意,朕可招他为驸马,他那两位夫人...” “不必了。”赵明月忽然出声,说的很果断,手却微微发抖,似乎经过了很久的挣扎。 周帝愕然,随之轻笑出声,伸手示意道:“朕记得,当初你向李供奉学剑时,才这么一般高,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了。” 赵明月沉默,不知父皇为何突然提起多年前的事来。 “那时候,你还吵闹着要朕陪你练剑,可那时朕忙于政务,始终未曾答应你。”周帝笑了,笑的很是和蔼,满满都是父爱,颔首说道:“今日就让朕看看,朕的女儿是不是巾帼不让须眉。” 听周帝这意思,竟是要跟赵明月试剑。 宋祥闻之大急,正待要劝,却被周帝先一步止住了话音。 直接从两名侍卫手上取了剑,递了一柄给赵明月,赵明月犹豫再三,还是接过。 父女二人,便在殿内试起剑来。 赵明月出手留着分寸,一招一招,父女俩试的有来有回,只是周帝的步伐沉重,挪动间早已没了当年的英武。 约莫一刻钟之后,周帝咳嗽起来,赵明月连忙收住剑,上前扶着道:“父皇...” “咳...无妨...”周帝笑了笑,将手中剑递给了宋祥,欣慰地看着赵明月道:“不愧是朕的女儿,好一个巾帼气概。” 末了,周帝又示意宋祥取来一锦盒,交于赵明月道:“你替朕,去一趟安光,顺便也去走走看看,丹阳那丫头可是很想念你。” 赵明月接过锦盒,问道:“此物是要交给骁王叔?” 周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赵明月未作多言,轻声道:“明月去了。” 赵明月转身离开,周帝看着她的背影,既笑,又有泪眼,待完全看不见赵明月的身影,才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宋祥大急,连忙替周帝顺气。 “若是男儿,若是男儿啊...”周帝仰天长叹,两行老泪,自侧脸流下... ------- 崇平郡。 经过许久的改良、试验,枪管的制造取得长足的进步,虽然还不能称之为天衣无缝,但总算可以投入使用了。 火绳枪得以开始量产,看着军中临时拉扯起的火枪队,沈逸心里舒爽不已。 从古到今,枪杆子里出政权一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而如今,他成了一个掌握枪杆子的人。 其实沈逸最好的计划,是能够跳过火绳枪,造出燧发枪来,但因为燧发枪的簧片又有一定的技术难点,只能暂时搁置,将火绳枪先武装到军中。 军中的火枪队正在熟练火绳枪的瞄准和使用,已经过去了一阵子,但是就算是熟手,碍于天然的产品缺陷,火绳枪的发射间隔还是有些长。 所以沈逸决定让火枪队练习明朝时便存在的三段射阵法。 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 三队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绳枪效率提升数倍。 同时间,还要在火枪队中穿插长矛手,以对抗骑兵的冲阵。 火枪是厉害,但无论是从产量还是其它条件来说,都不可能几梭子就干掉辽军所有骑兵,因此在火枪兵因为距离过近失去最大战斗力的时候,就要由长矛兵掩护他们后退。 这阵法的演练,又是耗费了不少心神。 良平安站在沈逸身边,说道:“老师,根据学生在北境战场上的观察,辽军骑兵一般从三百丈左右的位置开始加速冲锋,百息之内,即可冲到我军阵前,火枪队的位置,基本可以照此规律在战前布阵。” 沈逸微微点头,这东西他也观察过,可兼负着指挥的重任,远远没良平安观察的这么清楚,当初带他去北境,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神臂弩的射程,达到二百余丈,这还是最大射程,有效射程其实应该是二百出头左右。 百丈的距离,已经够辽军渐渐冲起来,而火枪的射程就很大的弥补了这个缺点。 沈逸问道:“现在研器营一天能产多少火枪?” 良平安闻言有些失落道:“钻头的技术还是不太好掌握,即便是熟手,也有不小的可能造出残次品,加上组装配件、试射,一天能造出真正可用的火枪,三十支已是极限,二十支算是常数。” “二十支...”沈逸喃喃自问,还是太慢了,临时拉扯起来的研器营终究不比京城的军器监,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弥补的。 沈逸又问道:“现在装配的有多少了?” 良平安闻言毫不犹豫道:“真正投入军中的有近三百支,千人的火枪队轮番试射训练。” “嗯。”沈逸点了点头,很满意良平安办事的效率,接下来的只等火枪完全交付了。 师徒两正计划着下一步的模拟训练,周二虎忽然跑来了军营,沉声道:“少爷,京城来人了。” “京城来人?”沈逸眉头陡然一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么巧的时间来了? 第796章 京城急召 按正常的逻辑来说,开年的时候也是最安宁的时候,偏偏这时候京城派了人来,容不得沈逸不多想。 刚刚在西域打下了一些基础,火枪也刚刚投入量产不久,时间实在太敏感了。 难道,走漏了风声? 沈逸怀着疑虑,回到了郡守府。 京城派来的人轻装简从,只十多号人而已,此刻正在郡守府厅中坐着,沈老爷子派人上了热茶,但领头的太监却无心去喝,不停地向外张望着,寻找着沈逸的身影。 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人影,太监忍不住问道:“沈老爷,沈大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这么久还不回来?” “这个...”沈万财有些犹豫,他能猜到一点沈逸早出晚归是上哪去了,却不好说出来。 即便他不知道沈逸的打算,也知道文官是不该碰兵权的。 正要追问,脚步声终于响起,沈逸快步而来,太监连忙起身,迎上前道:“沈大人,你可算来了!” 太监的神态语气,沈逸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闻言问道:“公公何事如此着急?难道是北境有变?” “那倒不是,”太监解释了一句,说道:“陛下口谕,着令沈大人即日回京,事不宜迟,沈大人这就跟咱家回京去吧!” “这么着急?”沈逸皱起了眉头,怎么的,也该给他一个准备的时间,这太监如此着急,见了面就要沈逸跟他走,令沈逸心中的戒心更深。 “公公,难道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沈逸试探着问道,一边向周二虎使了个眼神。 周二虎立刻明白了沈逸的意思,掏出了一张沈氏钱庄的钱票,悄悄地塞给太监,凭这票据可在大周各地任意一家沈氏钱庄兑银。 然而那太监看也不看钱票的银额,直接就推了回去,一边说道:“沈大人,您还是快些准备,早些动身吧!” 太监是个高危也高收入的行业,一般能揽到机会出来传话或者传旨的,一来一回都能收到不小的好处。 如果是好事的话,太监不会拒绝接旨之人的示好,如果是坏事,太监就不会收钱,这算是官场的一个潜规则。 如今连钱都不收,沈逸心里就有些数目了。 定然不是好事,可又不像是要针对他,如果是周帝要动他的话,这太监不会是这副态度,至少该领一队羽林卫来控制住他才是。 离开京城的这半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逸不禁自问,又借口道:“公公,我夫人刚怀了身孕,此去京城一来一回便要许久,容我先交待几句。” 那太监也不强行带沈逸走,点头道:“大人尽快!” 沈逸点头,一边吩咐人伺候着京城来人,一边回到了后院。 “老师,此行危险,去不得!” 一到后院,与沈逸一同回来,全程看到太监反应的良平安便急声劝道。 “未必,”沈逸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冲着我来的,大概是京中,亦或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 “那也去不得!”良平安面带焦急之色,忽然低声劝道:“既是朝廷有变,不如趁机举起大旗,老师自立为王!” 这一刻,良平安终于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逸脚步一顿,目光扫向良平安,沉声道:“如此心浮气躁,怎么成大事?” 说罢,沈逸再度朝厢房去了,而良平安驻足在外,只能干着急。 “夫君,妾身听说朝廷派了人来?”厢房里,玉钗替沈逸倒了杯茶,尚未显怀的她还是闲不住。 “你是带着身子的人了,这些事哪用得着你做?”沈逸拉着她坐下,说道:“确实来人了,是召我回京城的。” 玉钗顿了顿,复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恐怕今日就要走。”沈逸拉着玉钗的手,歉然道:“你刚怀了身孕我便要走,是我...” 玉钗摇了摇头,轻声道:“男儿志在四方,夫君是有理想,也有本事的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妾身不打紧的。” 沈逸微微动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玉钗又道:“要不,让慕烟和夫君一同去?” “不了,你们都留在这吧,等我回来。”沈逸摇了摇头,过了门的夫人,哪能再跟着他四处奔走。 见沈逸已有打算,玉钗也不再劝,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温柔笑道:“若是朝廷要留夫君在京城,妾身怀胎也不便赶路,不如夫君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沈逸愕了愕,忽然哈哈笑道:“这可不吉利,还是等着我回来再给他取吧。” 玉钗不明白沈逸的意思,但也未在坚持,轻轻点了点头,依偎在沈逸肩上,虽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凝聚在这一个动作中。 从玉钗的厢房出来,沈逸四处找不到苏慕烟,便问下人道:“二夫人呢?” 下人应道:“刚刚出门去了。” “刚刚还在,怎么就出门去了?”沈逸疑问了一句,也未多想,另朝一处去了。 “军营里,你们要盯紧,崇平边境也要派人注意着。”密室之中,沈逸看着面前的叶双凡和良平安道:“如果连续一个月没有收到我的回信,或者中原有异动,就带着我的家人退去西域。” 良平安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叶双凡则道:“京城出事了?” “不好说,但估计是出了变数。”沈逸微微摇头,也不敢肯定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顿了顿,沈逸又沉声吩咐道:“至于崇平军,愿意跟着的就一起带去西域,不愿意的,也不要勉强。” 良平安沉默良久,忽而开口道:“老师,不如...” 他刚开口,沈逸便抬手打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崇平不动,我便没事,如果擅动,就算不是针对我,我也会出事,照我说的去办吧,等我的消息。” 良平安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良久,沈逸出现在正厅,朝京城来的太监道:“都嘱托过了,我们这就动身吧。” 知道京城情况的太监自然是越早动身越好,闻言带着一队侍卫在前头领路,先行出了郡守府。 第797章 御驾亲征 沈逸跟着出去,身后跟着周二虎,马杰牵着踏霄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 出了府门,方才看见苏慕烟远远而来,一边呼道:“相公,等等...” 沈逸转头看去,除了苏慕烟外,李天问也跟着来了。 “家里不能没人看着,我猜相公也不会让我去,所以...”苏慕烟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李天问一眼。 李天问像个女儿奴似的,抱以微笑,等苏慕烟转过头,只剩沈逸看着他的时候便又板起了脸。 沈逸苦笑不得,如今他对自己的身手也算有了些自信,但再自信也自信不过李天问。 原本想着李天问一家团聚,便不去打扰他算了,如今他自个要跟着走,那自然是最好的。 沈逸替苏慕烟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钗发,握着她的手道:“安心在家等我回来,照顾好爹娘跟玉钗。” 苏慕烟媚眼弯弯,轻笑道:“相公放心,自己也要保重。” 李天问骑在马上,看着沈逸跟苏慕烟打情骂俏情深意重,一个劲地咬牙切齿,以往的道友,此刻竟像成了仇人。 “沈大人。”此时前头马车上的太监探出头来,唤了一声。 沈逸朝他点了点头,说道:“进去吧,我走了。” 说罢,沈逸骑上踏霄,周二虎等人也随之上马,一行人轻装简从,跟着前头的马车离开了。 沈府的家眷一直站在府门外,一直到看不见沈逸的身影方才回府。 刘夫人忍不住叹道:“逸儿明明是个慵懒的性子,却生了个劳碌命!” 巧儿皱着琼鼻,也在一旁点头答应,刚度春宵的少女正是怀春,相公就被喊走了,哪能不怨呢? 行出西宁城,反正路上也无趣,沈逸笑问道:“李老头,你居然舍得离开。” 李天问哼哼道:“要不是我闺女求我,老夫才懒得管你。” 好吧,道友都不称了,此刻的李天问,颇有岳丈的风范了。 响起方才平生听到的第一声“爹”,李天问眉毛弯了起来,看模样正是怡然自得。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你若不去,让慕烟守了寡,我包你这辈子也认不了女儿。” 李天问哼了一声,今儿心情好,不跟沈逸计较。 旋即他又淡淡道:“那太监老夫认得,是皇帝的身边人,仅在那姓宋的太监之下,既然是他来,恐怕是急事。” “若是不急,何至于今天就走?”沈逸笑说了一句,心中也是凝重,但愿,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才好... ------ 京城。 当朝天子已经当众宣布,将要统帅二十三万大军御驾亲征。 满朝的文武大臣除了哗然,便是一致反对。 天子离京,于礼不合,北境的情势远远没到需要御驾亲征的地步。 更何况周帝还将国玺交给皇后代执,后宫干政,政事堂主政,哪怕是名声在外的苏乾,也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是,面对群臣反对,周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独断专行,完全不顾朝廷反应,就是要御驾亲征,甚至穿着金铠,到城外军营点将阅兵,箭已上弦,谁也劝阻不得。 劝不了周帝,众臣子只好去找苏乾,去找朱震山劝周帝。 可是苏乾干脆当起了缩头乌龟,谁也不见,打定了主意不说任何话。 朱震山就更直接了,一早就搬去了军营里整顿兵马,日夜操练,片刻也不曾离开过,让众臣都扑了个空。 端王被贬出京,康王禁足在府,平日经常能见到的公主殿下也消失无踪,不知去向,满朝臣子只能干着急,却找不到一个能说上话的人。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皇宫中,宋祥躬着身子,通禀着消息。 手上拿着折子的周帝,沉默了片刻,向面前的兵部尚书曹安民微微颔首。 曹安民领命退下,周帝伸手一指,殿中的宫女太监连忙上前收拾起来。 此刻的殿中,满是浓浓的药香味,御案上好几只汤碗,有曾盛过参汤的,有盛过猛药的... 做完这些,周帝才淡淡道:“传。” 未过多久,淑容皇后迈步进殿,面色平淡,又有些出神。 “怎么想起到朕这来了?”周帝微笑着,像是平常一般。 “明月这孩子又跑出京去,臣妾在后宫无聊地紧,便想来看看陛下。”雍容华贵的淑容皇后盈盈走到周帝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揉动起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淑容皇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音,周帝强装出来的神态,在她那双手扶上来的时候都有些松懈。 沉默了片刻,周帝抬起手,搭在淑容皇后手上,将她拉到身前。 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夫妻互相对视着,却谁都没有开口。 看着看着,淑容皇后似想起什么,微红着眼眶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周帝愕了愕,怅然若失。 “朕走了之后,政事多问苏乾,他认为可行的事,尽可覆印。”周帝轻笑说道。 “陛下莫要乱说。”淑容皇后嗔怪着说道。 “好好好,不说,不说。”周帝微笑着,对淑容皇后显的很是宽容。 “宛菡啊...”周帝握着淑容皇后的手,轻声问道:“朕这一生,算不算是个好皇帝?” 淑容皇后抿着红唇,道:“陛下春秋鼎盛,何以评断?” 周帝笑了笑,并未答话。 淑容皇后眼眶一红,颤声说道:“在臣妾心中,陛下是大周的明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哈哈哈...”周帝忽然发笑,像是安慰,像是叹息:“那便够了,那便够了...” 淑容皇后再也忍不住,不顾仪态地扑进周帝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周帝拍着她的脊背,眼中,满是温柔,神情却坚定无比。 周帝的龙体情况隐瞒的很紧,除了少数几人,根本无人知晓,可淑容皇后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如何能猜不到。 而整个大周战争机器一旦全面启动,朝廷的各个衙门纷纷取消了休沐,投入到了备战的工作之中。 粮草备齐,兵马有秩,周帝登基的第二十六年,城外二十三万大军肃然开拔。 二十余万钢铁洪流奔向北境,拉开了大周历史上第一次天子御驾亲征的序幕。 第798章 打算 京城除了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禁军部队,羽林卫、威远军等大周最精锐的部队,全都跟着周帝出京北伐。 得亏沈逸的精光脑子极其重视商业的发展,和周帝联合建立起了无数半皇商类型的产业,以至于此次出兵北伐的周帝,比历史上任何一次拥有了更多的粮草辎重,国库的银钱也更加充裕。 中楼三城转为共享的贸易地,作为辽人手上为数不多能被大周看中的资产,北方的良马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大周,或培育或驯服,现在战马的供应比以往要抢上数倍。 周帝让步军骑马,大军行动的速度自然比纯粹的步军要迅速许多。 以前一直都是辽人南下打草谷,抢夺汉人的钱粮和女子,如今国力日益强盛的大周,居然主动进攻控弦数十万的辽人,一时间整个京师都跟着沸腾了。 初春时节,北境天寒,枯木虽长出新芽,可上头的落雪仍未化尽。 “轰隆...轰隆...” 一阵地颤,齐整的脚步声震地树枝上的残雪簌簌而落。 日夜兼程,夙夜赶路,大周二十三万王师,已踏临北境。 “此地就是沈逸领不到数百闲役官差守住辽兵进攻的地方?” 大军略作休整的时候,周帝身着金甲银袍,行至阵前望着不远处的平寿城。 朱震山、丁威等十几位大周重将跟随在周帝身旁,闻言道:“回陛下,正是,当初辽人骑兵翻越澜沧山而来,就在此地攻城。” 周帝点了点头,望着远方兀自出神,身旁无人敢打扰。 连续的赶路,即便几位大将都劝周帝歇一歇,但周帝就是不肯,坚持亲自骑马带阵,与将士们一同奔赴战场。 每到生火做饭时,营里飘着的是米饭香,周帝的龙帐内,却满是药味。 此行周帝带的最多的不是随从,而是太医。 “咳咳...”一阵稍显急促的咳嗽声传来,众将顿时一急。 周帝捂着嘴巴,另一手抬起,止住众人上前的脚步,自己缓了一阵后,淡淡问道:“诸卿如何看待沈逸?” 众人闻言一顿,随后朱震山率先道:“是个奇才,依老臣看,行事作风老成,丝毫也不像个少年。” 丁威也道:“确实如此,沈小子比我们那些子孙辈,要强上不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多为夸赞,也有人道沈逸有时也会有些莽撞。 一字一句周帝都听在心里,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他豁然回头:“诸卿以为,沈逸可有反心?” 周帝的话仿佛一道天雷劈在人群中间,使得众人一惊,旋即连连摇头。 有人道:“沈都监忠君爱国,必没有反心。” “正是,无论是战场上,亦或是出使北辽,这年轻人都出了不少力。” “让出三城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康王...陛下莫要心忧,沈都监定不会有大逆不道之心。” “虽然行事难免有些冲动,但也是情有可原...” “陛下是明君,沈都监定会追随。” 所有人都认为沈逸不会反,也没能力反。 怎么反?凭崇平的两万兵马? 周帝又道:“朕之后呢?” 朕之后? 这下,好像所有人都有默契似的,没人再说话了。 沈逸的加官进爵,算是周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也算互相成就,但是,周帝之后呢? 康王或者端王? 先不说沈逸反不反,他们俩肯定不会像周帝这样对待沈逸了。 周帝早已了然,轻笑道:“朕走了之后,大周的天下就要靠你们多多帮扶了。” “陛下!” 众将一听,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都是些憨直的军汉,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来,只是感受到周帝身上那股帝王末路的萧瑟,难免哀叹。 “好了,”周帝目望一眼北方,沉声说道:“下令,今夜是最后一次休整,明日起连夜赶路,于赤霞盆地整军,夺回中楼三城!” 说罢,周帝在宋祥侍应下回了龙帐,兵士们吃饭,他则该喝药维持精神了。 朱震山咬着牙关,沉声道:“传令下去,明日行军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哪个兔崽子敢慢一步,莫怪老子不给他脸!” “是!” 众将闻言纷纷下去传令,丁威则站在原地没动,朱震山一瞪他道:“老东西,杵在这干什么?” 丁威难得地没有跟朱震山拌嘴,而是四处望了一眼,低声道:“老朱,你那晚进宫,陛下有没有颁遗诏?” 朱震山眼睛瞪地更大,骂道:“说什么你?” 丁威叹了一声,摇头道:“你我都明白,陛下这次御驾亲征,是破釜沉舟之举。” “一旦大战打响,我想陛下他...” “唉!”丁威一叹,握拳空挥道:“时运不济!” 朱震山也叹了一声,摆手说道:“行了,传令去吧。” 丁威挪动了两步,忽然又问道:“朱老头,先莫说沈小子,你怎么打算的?” 朱震山沉默良久,摇头道:“若是良主,我必追随,若是昏君,大不了辞了官,回家种田去,本来就是个庄稼汉,本事还没忘了。” 丁威一愣,旋即哈哈笑道:“算我一个,到时候咱俩盘下百亩良田,养个老也足够了。” “滚滚滚,你个老小子,还不是每日指望着上我那蹭饭?” “哈哈...” 次日一早,大军重新踏上征程,而此刻的沈逸,还没赶到京城的地界。 不过,他倒是在路上碰见了熟人。 “怎么停住了?”行至靖安郡境内官道,最前头的太监脑袋探出马车,问前头的侍卫。 侍卫道:“道路因为化雪泥泞,前方的马车陷入了泥坑中,拦住了路。” 太监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帮忙,别耽误了事儿!” 侍卫闻言,立马带着几人上前去了。 后头的沈逸,也颔首朝马杰几人说道:“你们也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几人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沈逸正和李天问闲聊,未过多久,周二虎又带着一人回来了,沈逸看清来人面目,错愕叫道:“舅舅?” 第799章 周帝手诏 在路上碰到的这一行人,恰好就是从京城去往崇平的刘伯宏一家,双向奔赴之下,终于是在靖安郡遇到了。 刘伯宏看到外审也很是惊喜,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不错,精气神十足啊。” 沈逸跳下马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刘伯宏笑了笑,说道:“我辞了官,京城那地方太繁杂,水深且多泥,在那待着,不如寻个地方养老,这不,想着投靠你这个外甥来了。” “真把官辞了?”沈逸微微愕然,户部侍郎的官说辞就辞,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刘伯宏点了点头,又看着四周问道:“你这是...” “我要上京。”沈逸干笑说道。 这就有些尴尬了,刘伯宏来崇平找沈逸一家,沈逸却又要回京城去了。 “不过娘亲他们还在西宁,舅舅尽管去找他们。”沈逸又添了一句,旋即将刘伯宏拉到一边问他:“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伯宏顿了顿,点头道:“年前陛下就一直在调集粮草,前阵子京城里头动静不小,据说,是陛下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沈逸闻言一愣,何至于此啊? 错愕之后,沈逸接着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刘伯宏离京时,周帝尚未率大军出发,所以他也不太确定,闻言摇了摇头。 似乎又想起什么,刘伯宏接着说道:“端王这半年来浑事连连,之前被陛下贬出了京城,现在康王势大,你与他也不算生死大仇,此去京城可以尝试化解...” 沈逸万万没想到,他远走崇平的这段时间,京城的形势居然已经如此分明,以往的双王之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端王被赶出京城,康王坐大。 的确,他跟康王算不上什么生死大仇,但在北辽发生的事情,外人也不得而知,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已经很难调解,沈逸也没那闲工夫跟一个大傻子调解关系。 “沈大人,咱们继续上路...咦,刘大人?” 此刻刘伯宏一行人陷入泥坑的马车已经被抬了出来,路面也用草石重新铺了一遍,太监正要来催促沈逸继续上来,转眼看到刘伯宏站在沈逸身旁,顿时有些惊讶。 刘伯宏拱手道:“在下如今一介白衣,公公就不必再称我大人了。” 太监微微错愕,转而看向沈逸:“沈大人?” 沈逸点了点头,又向刘伯宏交待道:“舅舅且去吧,这前头路况尚可,可直达西宁。” 刘伯宏点头示意,瞥了太监一眼,又小声提醒道:“小心,任啸死了之后,襄国公一直满天下地找你,任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必然不顾一切要找你报仇。” “放心,我心中有数。”沈逸笑了笑,不作多言,与刘伯宏的妻女打了声招呼后,便跟着太监继续上路了。 通过刘伯宏的消息,沈逸基本可以断定,他攻下大月和乌孙的消息没有走漏,周帝召他回京,大概还是因为北境的事情。 或许,想让他带兵? 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又或者,想再压榨他一番,搞搞新奇的军事装备? 摇了摇头,不作多想,沈逸一抽马鞭,喊了一声“驾”,加快了上京的步伐。 到了京城,沈逸才知道,事情远远不是刘伯宏说的那么简单。 现在在京城主政的,居然是苏乾,执掌玉玺的,居然是后宫的淑容皇后! 他倒没有对淑容皇后的任何不敬,两人也曾见过一面,淑容皇后娴淑端庄,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问题是,再怎么识大体,他也是个女人,即便是后宫之主,也是后宫之一。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周立国多少年来的规矩,此刻以沈逸的思想来看,硬说没干政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主政的还是苏乾,皇后只是拿着玉玺盖个章罢了。 但问题是,老一辈的传统观念来看,这就是干政了。 再者,苏乾虽然声名赫赫,赞誉很高,但怎么说都是外臣,他主政,这是皇权旁落之象。 沈逸实在是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周帝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又是御驾亲征,又是这些匪夷所思的骚操作。 周帝离京之后,大周的早朝便取消了,虽然是让苏乾主政,但他也不可能坐在龙椅上领导早朝,如果一帮子人站在下头讨论,上面没人坐着,又不太像那么回事。 于是苏乾每日都像坐牢一样待在府中,片刻都离开不得,以往政事堂的事务已经够多了,现在几乎是翻倍地压上来,苏乾哪还有到处走动的空闲。 “老爷,沈大人回来了。” 就在苏乾头皮发麻地看着堆满桌子的奏章时,下人进来禀报了沈逸回来的消息。 大概这是唯一一件让苏乾能放下手头事务的事情了。 “小友,你可算回来了!” 苏府待客厅,茶水前脚才奉上来,后脚苏乾就到了。 “苏老,许久不见还是那么精神。”沈逸笑着起身拱手。 “唉!哪还精神,原本还有几搓黑发,现在全都白了!”苏乾叹着气说道,沈逸抬头一看,还真是。 原本苏乾也是个精神老伙,现在一头白发十分醒目,跟刮了胡子的李天问一比,哪里还像同时代的人。 苏乾也看见了李天问,但并没有与他打招呼,而是轻咳清了清嗓,从老仆手中拿起一卷手诏,正声道:“沈逸接诏。” 沈逸愣了愣,好笑道:“苏老,这玩笑可开不得,假传手诏是要杀头的。” 苏乾双眼一瞪:“老朽像是这般人?” 沈逸狐疑道:“真不是开玩笑?” 手诏即是皇帝亲手写的诏书,与经过政事堂、内务府等重重程序的圣旨略有不同。 虽然有分别,但传手诏这种严肃事,怎么会让苏乾来干呢? 苏乾懒得再跟沈逸解释,沉声重复了一遍:“沈逸接诏!” 这下真不是开玩笑了,沈逸收起疑惑的心思,认真道:“臣接旨。” “沈逸,你是江山栋梁,社稷人才,亦得明月信任,这江山社稷,朕就交给你了....朕信得过你,不过,朝廷之法度也不容藐视,崇平郡守,便卸下吧。” “朕着令,沈逸进平章政事,忝任右仆射,佐苏乾主政...其余,留待后决。” 第800章 右仆射 苏乾手捧诏书,念出口的却都是家常话,不似以往圣旨那般咬文嚼字,难怪周帝要发手诏。 沈逸听的心惊胆战,什么叫“这江山社稷,朕就交给你了”,惊的沈逸还以为周帝要传位给他了。 搞了半天,还是进了个右仆射的位置。 右仆射即为右相,这一封手诏念出来,大周的左右二相便都齐了,由苏乾和沈逸二人提领着政事堂。 不过大周左为尊,虽然都是平章政事,但沈逸还是略逊苏乾一头,算是政事堂的二号人物。 沈逸接了诏书,心里还是惊疑不已。 他能猜到一些,周帝想扶正他,去崇平是避难也是镀金,先给了一个参知政事便是前兆,他日带着政绩回来,正式进入政事堂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沈逸一直都很认定,只要周帝在位,他也不会反朝廷。 但是现在,崇平的经济虽然立竿见影,但时间尚且短,还没有到能完全服众,让他一个双十之龄的年轻人登上右相之位的地步。 周帝此举,未免太过急躁,太不寻常。 沈逸拿着手诏,皱眉问苏乾:“苏老,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乾喟然一叹,看了沈逸一眼,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 沈逸也反应过来,眼神示意众人先离开了。 待客厅中只剩下老少二人,苏乾站在那,摇头道:“陛下的龙体...不太妙。” 沈逸双眼圆睁:“怎么可能?陛下春秋鼎盛,正是壮年。” 苏乾摇了摇头:“自从去年入冬染了风寒,便一直是好坏参半,不久之前,全然爆发开来,又被端王一气失了心血,终是...唉..” 周扒皮的身子这么快垮了,沈逸十分怀疑,追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外部...” “宫里上上下下查了个遍,人头掉了一地,还是没查出问题来。”苏乾摇头,心下叹息,想起那日周帝交待时如同遗诏的场景,忍不住心伤。 “不说这个了,你随老朽来。”苏乾不由分说,拉着沈逸就走。 二人来到书房,看着堆满几张桌子的奏章,沈逸站在原地发呆,久久不能言语。 “愣着作甚?开始吧,老朽总算是有个帮手了...”苏乾一边说着,一边往桌案旁走去。 手诏说的让沈逸佐政,苏乾当然不客气了。 “这,这...”沈逸指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不能接受。 “那些都是无用的,都是弹劾的折子,此刻也没工夫管那些了,”苏乾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案:“这儿才是正事。” 弹劾的折子已经没空管了,时至今日,大周朝廷的文臣还在忙着互相攻击。 尤其是端王一系,正在刘璟升的带领下疯狂攀咬康王一系,妄图绝地反击,将端王抬回来。 甚至现在连苏乾都遭到弹劾,有人说他染指皇权,乃是人臣之大逆之举,无德任这左仆射之位。 苏乾当初就知道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甚至后世史书也许也不会放过他。 但君臣一场,周帝有恩于他,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差事。 可笑的是,这些弹劾苏乾的奏章,最终还是会送到苏乾这来,无异于当面指着鼻子骂了。 幸好苏乾心大,狠下心来不管不问,政事堂也不去了,两耳不问弹劾事,一心只做打工人,清者自清。 可那是苏乾,沈逸哪肯一头钻进去,如果周帝真出事了,那要准备的事情就太多了,到现在连个太子都没立,这不是存心找茬么。 “我家里还炖着汤,我回去看看先...”沈逸一边说着,一边很不讲义气地往外走。 “你哪还有家,京城沈府都被查封了,你回家得回崇平去...”苏乾快步跑了出来,拉着沈逸道:“小友,你是右相,陛下命你佐政,你都望了?” 沈逸一边挣脱一边道:“以往我上任之初都是要放几天假的,这是惯例,不信你问陛下。” “小友!”苏乾再度拉住沈逸,死死拉住:“小友扪心自问,老朽算不算帮过你?” 沈逸顿顿道:“勉强...算吧?” 苏乾不计较沈逸的疑问句式,又道:“半年之前,我们才一同出使北辽,你我二人双剑合璧,成功谈定...” 沈逸抬手打住:“苏老,有话直说。” 苏乾点了点头,义正言辞道:“礼义仁智信,你都忘了?居然这时候跑了。” 沈逸撇开苏乾的手:“苏老高看我了,我从小没读几年书,礼义仁智信这些玩意我不是很懂...” “小友你...”苏乾哑口无言,对沈逸的背信弃义表示唾弃和鄙视。 “不行,你必须帮我!”苏乾拼了一把老骨头,硬是要拉沈逸下水。 骂吧,弹劾吧!两人挨骂好过一人挨骂! “苏老别闹..” “不行,你不能走!” 两人展开一场较量,无奈苏乾也是练过的人,沈逸又不好意思对一个满头白花花的老头子下重手,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老爷,不好了老爷!” 这时候苏乾的老仆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声道:“襄国公带人堵在门外,让沈大人....哦让沈相爷出去!” 两人一听,暂时停止了较量。 “这襄国公,消息还真够快的,没少花心思啊。”沈逸摇头失笑,他进京就直奔苏府,襄国公这老小子行动倒是快。 苏乾眼珠子一转,此刻竟很想感谢襄国公,他抚着长须道:“小友放心,苏府的门匾,乃是陛下亲赐,没老朽的允许,谁人也不得进来,只要小友待在苏府,老朽包你没事。” 说话间,苏乾还用眼神示意老仆:“襄国公带了多少人来啊?” 老仆立刻会意,说道:“带了足有二三十号人来,个个龙精虎猛,膀大腰圆,都是壮汉呢!” “小友,你看,还是暂且避其锋芒比较好...”苏乾一边劝着,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沈逸撇了撇嘴,好你个老狐狸,非拉少爷我下水是吧,少爷偏不如你的愿! “苏老说笑了,”沈逸呵呵笑道:“天大地大,王法最大,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第801章 找上门来 “小友,小友...” 苏乾一路追出来,一个劲劝道:“时势如此,刚升了官,小友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妙。” 沈逸脚步微顿,嘿嘿笑道:“嘿,我非惹事生非之人,可若是胆小怕事,那还是我沈逸么?我沈逸,今日还能蒙陛下高看么?” “这...”苏乾哑口无言,若是没有那些事儿,确实右仆射也落不到沈逸头上。 不等苏乾作答,沈逸早已快步离开,一旁的周二虎等人早就摩拳擦掌,兴奋不已了,跟着一道出了苏府。 李天问正在苏乾府邸的花园鱼池里钓鱼,虽然知道了这事,却懒得管,要是这点事都能难住沈逸,白费他的特训了。 虽然不能让女儿守寡,但是丈夫不中用,被狠揍了一顿也怪不得他... 沈逸当初的去向是秘密,但回京却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看到那匹威风八面的踏霄宝马,以及骑在上面,快被人忘了的沈氏商号掌柜。 襄国公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努力尝试造人的他立马放弃近乎于无意义的行动,回府点了数十名府兵,抄了家伙上来兴师问罪了。 虽说不能打死他,但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因为沈逸人在苏府里,他不好贸然闯入,只好在门外叫嚣。 襄国公就怕沈逸不出来。 “公爷,出来了!” 正在来回踱步间,手下的府兵突然叫了一声,抬眼便看见一身青色锦袍的沈逸施施然的带着三四号人走了出来。 “小友,小友...”苏乾还在后头追赶而来,襄国公却已经带人冲了上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沈逸退回苏府里。 “襄国公!”苏乾一步拦在沈逸面前,沉声道:“国势维艰,陛下尚带兵御驾亲征,沈大人是国之栋梁,襄国公还是暂且放下私人恩怨为好。” “放下?他杀了我儿子!断我任家的子孙根,我怎么放下!”襄国公怒声说道:“既出了苏府的门,苏老就不要管这事了!” 苏乾丝毫不退,沉声道:“老朽告诉你!沈逸已受陛下钦封,如今已是政事堂右仆射,你待如何!?” “什...”襄国公闻言眼神凝住,杀了他儿子,还成了右仆射? 再看沈逸,还用带着嘲讽笑容的脸看着他。 昏君,昏君!? “我不管!杀人就要偿命!我要替我儿子报仇!”襄国公破口大骂,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沈逸那张嘲讽的笑脸让他失了智。 “说的好!” 此时,沈逸绕过苏乾走了出来,拍手说道:“说的好,杀人就该偿命!当初的赤霞盆地,第三、四营浴血奋战,无一人后退一步!至死仍在为国奋战!你儿子,与那赵元睿带着援兵围而不救,至两营上千人马只剩百余!那九百条人命,谁来偿!” 襄国公表情一滞,怒道:“他是我儿!他是未来的襄国公!” “那又如何!”沈逸立刻接道:“皇子我都砍,国公又如何!莫说他还不是国公,当日便是你在那,我一样会砍!” “你,你你...”襄国公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沈逸的鼻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乾两面为难,沈逸刚登上高位,正是应该造势收人心,巩固地位的时候,就算两人有大仇,也不宜在这时候爆发,何况,还是皇位即将动摇之时? 苏乾看着沈逸劝道:“小友,你也少说两句,听老朽的,先进去...” “苏老,这是我与任家的私人恩怨,你就不用管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杀确实是杀了,人家要寻仇也合理。”沈逸正色道:“我沈逸向来敢作敢当,从不躲在他人身后,做些下三滥的算计!” “你...好!有胆子你就下来!”襄国公怒不可遏,指着苏府台阶下方说道。 “又如何?”沈逸迈步走下台阶,哼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今日就跟你做个了结。” 说罢,沈逸伸出右手凌空,后头周二虎捧着的长盒由马杰打开,取出了那周帝御赐的黄金锏,置于沈逸手上。 这近乎于免死金牌的宝物,沈逸怎么可能忘了?真要是翻脸的时候,还能拿出来说道说道。 只是没想到,会用在这事上。 马杰小声问道:“少爷,用不用...” “一人足矣,”沈逸握住了黄金锏,冷声道:“狗随主人样,襄国公府的府兵,能有什么本事!” “小友...”苏乾万没想到直接就要打起来了,他依稀记得,沈逸的功夫只能说尚可,眼前看到的襄国公带来了这么多人,沈逸竟要一人应付,顿时有些担心。 “无妨,”沈逸回头笑了笑,又看向襄国公说道:“打不打?现在不打可没机会了,本少爷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 仇人现身,襄国公现在怒火正盛,哪顾得上那么多,见沈逸嚣张模样,顿时挥手道:“给我打!” 招手间,跟在襄国公身后的几十名府兵顿时持着刀枪棍棒冲了上去,除了没有弓弩,十八般兵器算是全了。 面对十几人同时冲上来,沈逸毫不慌张,显得淡定至极。 虽然这些府兵也不是俗手,但经历过李天问那样的威压,区区二三十人的气势,何惧之有? “梆”地一声闷响。 沈逸出手毫不留情,一锏便挥向最先冲来的府兵,闷响过后,便是血花四溅,脑门直接开了个大豁口,俨然是活不成了。 黄铜锏虽然被沈逸吐槽不值钱,但抡起人来,却比真正的黄金好使的多。 另一名府兵出手一刀劈来,被沈逸架着黄金锏挡住,随后扬起一脚便踹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沈逸的脚印在府兵胸膛上,这府兵顿时高高飞起,飞过十余名府兵的头顶,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跌落在襄国公面前。 “诶哟...” 府兵捂着胸膛,又按着后腰,在地上打着滚儿叫疼,前后都疼的厉害,依然站不起来了。 刚开打就是一死一伤,让其余的府兵皆是一呆,然而沈逸并不停顿,抬手就打。 第802章 强势归来 一柄无锋的黄金锏在沈逸手里舞地虎虎生风,或敲在头上,或扫在身上,短短功夫,便有十几名府兵飞了出去,或死或伤,无一好过。 凄惨者,脑袋被敲个大洞,红的黄的流一地无药可救,轻的也是断了骨头,再起不能。 锏的分量重,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杀伤力十分可观,即使隔着盔甲也能将人活活砸死。 技法上,与刀法剑法接近,历经老岳丈魔鬼训练的沈逸,对付这些没上过战场的杂鱼府兵,不要太轻松。 剩下的几名府兵顿时大惊,本以为就算是曾经的都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好虎架不住狼多么,还是个文职官。 可这几招下来,他们这一群狼,就不剩下几只了。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一点头,全力向沈逸围攻而去。 沈逸不以为意,黄金锏舞地密不透风,刀枪棍棒袭来被他全部挡下。 一轮攻击未得手,众人正要合力再打,面前的沈逸却脚下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子一旋,空中连续蹬出数脚,印在剩下的几名府兵胸膛上。 “嘭、嘭...” 几声大响之后,数名府兵全都抛飞而出,砸落在地,同一时间,沈逸也轻飘飘地落地,呼吸依然平畅,似是毫不费力。 襄国公,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是片刻的功夫,带来的府兵全都倒在了他的身边,捂着各个部位,在地上打滚哀嚎,更有甚者已是没了呼吸。 而沈逸依然一点事都没有,甚至都没人碰到他。 “叮铃” 声音让襄国公身子不自觉的一抖,定睛一看,沈逸脚勾起一柄落在地上的剑,踢到了他身前。 抬头再看,沈逸也正看着他,轻笑道:“怎么样,你要不要也试试?听说任家也是功勋世家,是靠战功起家的。” 襄国公闻言一滞,虽然事实如此,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凭他现在一身老骨头,怎么会是沈逸的对手,岂不见这么多府兵被沈逸短短时间内就解决了? “不打?”沈逸见襄国公愣在原地,便笑着道:“若是不出手,那我就打了。” “你!...”襄国公顿时气急,怒指沈逸道:“你以为天下没人治的了你了吗!” “我倒没有狂妄到这种地步,”沈逸笑了笑,随后脸色冷了下来道:“但我知道,凭你,还没那资格!” 说罢,沈逸抡圆了黄金锏,一锏敲在襄国公身侧! “小友!”苏乾顿时大惊,赶忙从府门前跑下来。 一锏下去,襄国公顿时惨呼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身侧嚎叫不止。 然而沈逸对苏乾的叫声充耳未闻,处处避着致命处,一锏接着又是一锏。 “这一锏,打你养了个败类,葬送忠烈性命!” “这一锏,打你目无法度,袭击命官!” “这一锏,打你任家为富不仁,丧尽天良!” “这一锏...随便吧!” 一边打,襄国公一边艰难地挪动身子往街道上爬,沈逸就一直追着他,连续数锏,打的襄国公四肢尽断,看的四周的百姓目瞪口呆。 此刻的襄国公已连抱头鼠窜都做不到了,瘫在地上犹如一条断脊之犬,只剩狺狺狂吠。 苏乾堪堪赶到,一把拉住沈逸道:“小友,不能再打了!他毕竟是国公!” 沈逸的手早都放下了,笑说道:“苏大人说笑了,我这么知书达理,怎么会打死人呢。” 苏乾默然无语,前脚不刚说你没读过多少书么... 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襄国公,那些倒了一地的府兵是指望不上了,苏乾只得抬手把自家的下人唤出来道:“送襄国公回府。” 说罢苏乾又推着沈逸往苏府走,沈逸不慌不忙地回头,将黄金锏交给了马杰收好,一边歉意道:“不好意思了苏老,弄脏了你门前地头。” 苏乾摇头,连声叹道:“真不好意思就帮我多处理几封奏章吧!” “呃...”沈逸忽然止步,借口道:“我忽然想起之前在京城欠了人家银子,我先去还上,回头见...” 说罢,沈逸一溜烟跑没了影,苏乾站在原地发呆,叫屈道:“你欠人银子?谁信!” 在大学士府门前发生的事,通过口口相传飞快传遍了京城。 爵位顶端的襄国公,在苏府门前被人打的奄奄一息,动弹不得,而打他的人,竟是消失半年之久的沈逸。 一时间京中再起热议,有人说沈逸疯了,也有人说自己在场,沈逸只能说是自卫。 也有人说沈逸不尊权贵,可也有人说,沈逸已接陛下密诏,成了政事堂的平章政事右仆射。 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而主角沈逸却不知道上哪去了,有门路的找上苏府,却见苏府大门紧闭,除了政事堂的几位阁老是谁也不见。 此举不但没有压下舆论,反而使得舆论大肆发酵,没人找得到沈逸,但谁都知道,此举宣告了消失已久的沈逸强势归来! ----- 京城热闹,北境肃杀。 二十三万大军,汇合朱长威镇守北境的四万边军,总数二十七万,在赤霞盆地整合了阵型。 斥候散地老远,阵前,周帝骑在马上,身着金甲,手扶宝剑,面色有些虚弱。 他开口,沉声说道:“朕,登基二十余载,唯一丢掉的,是这中楼三城。” “今日,朕亲自来取着失掉的国土,望诸位将士全力助朕,随朕奋勇杀敌!” 一呼百应,二十余万将士如同山呼海啸般发出怒吼。 “奋勇杀敌!夺回国土!奋勇杀敌!夺回国土!” “噌!” 周帝拔出鞘中宝剑,眼神中满是决绝与坚定,剑尖所指,正是首当其冲的中楼! “诸将!随朕夺城!” 鼓足了全身力气,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周帝一马当先,竟领着大军,狂涌奔向中楼! 在场重将无不大惊,只以为周帝是做阵前鼓舞,谁能想到,他真的要带兵冲锋!? “杀!杀!杀!” “夺回国土!” “杀...” 此刻二十余万大军已尽数冲了起来,天子守国门,一马冲先阵,还有什么语言,能比这更能调动士气? 此刻即便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第803章 王师所至 二十余万钢铁洪流奔跑着、怒吼着,随着一道一马当先的金甲身影,高持着手中刀枪,携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亡命般的冲向了中楼城。 “陛下!陛下!” 朱震山急急拍马赶上,赶到周帝身边道:“臣请陛下督阵,让臣率军冲锋!” 虽然中楼因为两国的约定,现今留存的辽兵不多,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任何一支流矢,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此刻,远远还没到让周帝领兵冲锋的地步。 朱震山一边劝说着,却见周帝毫无反应,随着马蹄有节奏地踏地声,口中还在默念:四百...三百五...三百.... “放箭!” 当终于冲至神臂弩的射程范围之内时,周帝剑指中楼,高声喝道。 二十余万大军,装配神臂弩的弩箭营人数足有上万,一声令下,便是箭如电出! “嗖嗖嗖嗖...” 黑色羽箭犹如飞蝗过境遮天蔽日,正要下山的夕阳都被遮蔽,一时间,日月无光! 中楼城的辽兵早早看到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大周王师,早早地便关上了城门。 “该死的中原人,这才过去多久!” 辽军的守将,对大周的言而无信感到无比的愤怒,却忘了他们也随时准备着继续向前入侵。 “将军小心!” 辽军守将忽而听到一声大喊,接着便是那如雨的飞箭疾速射来,遮天蔽日! 他双眼猛地大睁,紧接着条件反射似地往城墙下一缩。 漫天地箭雨自头顶飞过。 “笃笃笃笃...” 数不清的闷响声,这辽军守将转头再看,城楼上密密麻麻,钉满了羽箭! 再回头看,方才还提醒他小心的副将,面向城外那半边身体满覆羽箭,直挺挺地倒下了,整个人都被扎成了刺猬! 辽军守将气的咬牙切齿,可头顶上漫天的羽箭,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咚!咚!咚咚...” 忽然间,他又听到了阵阵鼓声,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急凑的战鼓声,伴随着冲破云霄的狂吼,充斥着每一个辽军的耳朵! 箭雨渐小,辽军刚刚得以露头,便惊骇地发现大周军已冲至城墙下,紧随而至的,是飞快搭上城墙的云梯,数不尽的云梯!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周军士兵争先恐后般地攀爬而上,人人悍不畏死,中楼城墙便在这海啸一般的攻势下显的摇摇欲坠! 城门处,大队刀盾手护着巨大无比的冲车,狠狠地撞向中楼城门,每发出一道震响,便如丧钟一般撞在辽军的心上。 骇然,骇然至极!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如此攻势的大周军,人人向死而生,关键是,人数还处于绝对的劣势,这仗还怎么打? “撤!”辽军守将连装模做样的守城都懒得做了,直接下令撤退,下城时还脸色铁青地说道:“轻骑先回后方,通报消息!这些该死的汉人,活的不耐烦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中楼城告破,三城之一重新回到大周统治之下,也正式宣告两国大战开始。 周帝驭马进城,看着城中的辽军尸体,眼中满是漠然,城内的百姓还畏惧着躲在屋内,无缘得见这位原本他们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的帝王。 “咳,咳...”轻微地咳嗽之后,周帝沉声吩咐道:“传令,先锋军留中楼整顿驻守,其余的,随朕再攻。” 大周王师之士气正盛,周帝欲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连夺三城,而二十多万的兵力,足够支撑他的作战计划。 朱震山抱拳道:“陛下,臣请命带兵,请陛下留在中楼休息吧!” 丁威接上话头,一样抱拳道:“臣请命!” “臣请命!” “末将...” 在场重将,无不主动请缨,只求周帝在中楼休息。 周帝洒然一笑,含笑瞭望北方:“忆当年,朕还是皇子,亦统帅十万兵马,马踏南疆,回首,已有数十载未执金戈,这最后一战,尔等岂能,又岂敢不让朕尽兴?” 望着周帝眼中之决绝,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热血者,甚至红了眼眶。 最后一战。 朱震山喉头发颤,还欲再劝:“陛下...” “朕意已决!”周帝沉声一斥,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一刻钟内集齐兵马,随朕追击,莫要让辽人有了防备!” 说罢,周帝已经驭马,当先往北面城门而去。 将军们连叹数声,转头便骂道:“狗崽子,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半刻钟站不起队列,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方才攻下中楼的大军,只有数万冲锋,留下着一部分之后,大军仍有二十万之重,随着周帝,赶赴下一座城池。 ------ “明月呢?” 京城,沈逸来到了公主府,开口问门外的亲卫。 “公主殿下不在。”亲卫抚着刀,板着脸说道。 “不在?去哪了?”沈逸心里头好奇,赵明月都已经许久没离开过京城了,怎么偏偏他回来的时候离开了。 “机密。”亲卫板着脸,面无表情道:“沈大人请回吧!” “嘿!”沈逸一挑眉毛,说道:“小许,咱们也是老朋友了,透露一点?” 公主府的亲卫,沈逸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亲卫也都认得他,以前自然是称兄道弟,没想到这一趟回来是急转直下。 那亲卫哼了一声,冷冷道:“无可奉告,大人请回吧!” 既然是公主府的亲卫,心里自然是向着公主的。 沈逸从北境回来就玩失踪,音信全无,搞得他们公主殿下失魂许久,这账可还没算呢! 亲卫不知个中厉害,也不知道周帝暗自做了什么安排,只能怪到沈逸身上了。 “你这小子。”沈逸大感无奈,摇了摇头,离开了公主府门前。 京城里,相熟的将军全都跟着周帝出征了,连京营都没落下,方才去探过负伤回京休养的丁武成,可惜他知道的消息不多,想着来找赵明月,却连人都见不到。 但是,那亲卫虽然冷脸,但应该不会说假话,赵明月既然不在京城,会去哪呢? 正思考着,回到苏府附近时,沈逸转头看见一道人影走进客栈,脚步突然一停下来,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第804章 千里寻夫 沈逸一半觉得自己看错了,一半又觉得,就算她出现在这,也很是合理,而且他不能当作没看见。 客栈内,女子扔了一锭银子在桌案上,淡淡道:“最好的上房。” 客栈掌柜陡然看见这么一大锭银子,心里大喜,这是来了大客户啊! “客官这边请!” 掌柜亲自迎着,伸着手往楼上引。 “等等!” 一道急促的呼声传来,沈逸跑进客栈,数步便到了身前,定睛一瞧,暗道自己好眼神,果然没看错。 “您怎么过来了?”沈逸看着来人,无奈问道。 “恰巧路过罢了。”女子看了一眼沈逸,淡淡说道。 恰巧?路过? 从崇平路过京城? 还不是怕老公跑了... 沈逸劝道:“我说岳母大人,来都来了住什么客栈,就住苏府吧,就当自己家,一样的...” 出现在京城的女子,居然是苏玲珑,而苏玲珑给的理由,居然是“恰巧路过”。 这世上除了叶双凡,大概没人会相信这个理由。 苏玲珑面色不变,淡淡道:“不去。” 沈逸无奈道:“我既然在京城,怎么能让您住客栈?” 客栈掌柜一听不乐意了,黑着脸道:“小伙子,你是来抢生意的?没有你这样的吧?” 小伙子? 抢生意? 沈逸愣了愣,看向那客栈掌柜道:“你不认识我?” “我一定要认识你?”客栈掌柜反问一句。 好吧...离开京城这么久,居然做生意的人都敢不认识他了。 沈逸懒得跟他啰嗦,问道:“那,我让李老头来找您?” 苏玲珑冷声道:“我又不是来找他的,让他过来干什么?” 行吧,还是个傲娇... 沈逸大感无奈,开口正要再说什么,那客栈掌柜却正色道:“这位小兄弟,麻烦你不要打扰我的客人,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我尼玛...”沈逸有些上火,本少爷跟岳母在这说话,你搁这抢什么镜头? 掌柜皱眉道:“年轻人,看你也是个斯文人,怎么开口就骂人?” 沈逸愠怒道:“我劝你上街扫听扫听,沈氏商号是谁开的,再来跟我说话。” “什么沈氏...”掌柜正要开口驳斥,抢生意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还敢自报家门,真是臭不要脸。 什么沈氏商号,沈氏商号又怎...怎么...怎... 掌柜愣了,再看沈逸时,阳光变了变,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刚来京城做生意不久,别的没听说过,只听过有别的生意人常说一句话:别跟沈氏商号抢生意。 不会,不会就是那个沈氏商号吧... 掌柜态度变了,微微躬身道:“敢问您是...” “沈大人!” 没待他说完,比他更着急的呼声先响起了。 转头一看,一名身穿四品官服的官员快步跑进客栈,眼睛四处张望,看见沈逸站在这便跑了过来。 “沈大人,可算找着您了!” 来人十分着急地在沈逸面前说道:“这苏老谁也不见,您住在苏府,能不能帮下官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苏乾主政,激进些的臣子又是弹劾又是大骂,一心相信苏乾的则想知道情况,可惜苏乾不见客,他们也没办法。 此刻沈逸住在苏府,问他是最好的打算了,沈逸不知道,他一出苏府就会被二十四小时追踪。 客栈掌柜已经傻了眼,当朝四品官亲自来寻,还自称下官。 一时间沈逸没说他也确定了,沈氏商号的掌柜虽然很久没在京城出现了,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财运有如天助,官运又无比亨通的年轻人。 而这一切特点,都跟面前的年轻人相符合。 客栈掌柜再看沈逸,结结巴巴道:“您,您是沈、沈...” “沈大人!” “沈相!” 仍不等他说完,又是数道声音响起,客栈门前停满了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客栈的生意太好。 清一色身穿官袍的官员鱼贯而入,围着沈逸问个不停。 “沈大人,劳烦您帮我转告...” “沈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 沈逸被各种各样连续不断的问题问的头疼,不堪其扰之下喊道:“您先等等!” 随即,沈逸脚下一蹬,高高跃起,飞过众人头顶,在一群官员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直接从二楼蹦了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又飞奔出了客栈。 客栈门外被马车都给堵住了,沈逸只好跃起蹬着一辆辆马车顶棚,离开了客栈。 追出来的官员们被马车拦住,好不容易追出来,却看见沈逸都不走正门,直接从墙头飞进了苏府,一时间又是连声哀叹。 客栈掌柜傻了眼,哪还能想不明白,苏玲珑转头瞥了一眼,道:“带路。” “诶!诶...”掌柜身子一抖,连将放进口袋还没捂热的银子掏出来还给苏玲珑。 苏玲珑皱眉道:“作甚?” 掌柜哆嗦道:“这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咱们客栈,没有上房了...” 掌柜误以为沈逸是来抢生意的,此刻,都不敢赚苏玲珑的钱了。 “哼,胆小如鼠!尽快收下便是,我担保他不找你麻烦。”苏玲珑冷哼一声,径自往楼上走了。 客栈满脸的不情愿,心里嘟囔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替我担保呢...那位主可是连皇子都砍的人物... 沈逸回到苏府,先是找到了悠哉钓鱼的钓鱼佬李天问。 “你夫人来了。”沈逸开口直言道。 “我哪来的...”李天问握着鱼竿,下意识地想要说自己没夫人,说了一半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苏玲珑来京城了。”沈逸摊手道:“当时离开崇平的时候你们没谈好?为什么不一起来?” 李天问一脸的愕然,说道:“当时慕烟去找我,刚好玲珑上山挖药去了,你又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她。” 好吧,原来是这么回事,钓鱼佬也是胆大包天,成了亲敢不跟夫人打招呼就到处乱跑。 沈逸眼珠子一转,忽又狐疑道:“我看你是巴不得她不在,好让你有正当借口开溜吧?” 李天问神情一滞,疯狂摇头道:“道友不要乱说,老夫不是那样的人...” 第805章 答疑 好久没喊过的道友这时候喊出来了,其实已经能表明李天问心虚了。 不过她们老两口的事,沈逸也不多问,伸手指道:“苏府出门往右,直走一段路那家客栈,在那住着。” 肉眼可见的,李天问原本悠哉悠哉的神情萎靡了大半,连连叹气放下了鱼竿,不情不愿地找苏玲珑去了。 沈逸撇着嘴,转头又去找了苏乾。 “赵明月去哪了?” 苏乾的书房里,沈逸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苏乾面前堆积的奏折如山,忙的是脚不沾地,闻言头也不抬道:“不知道。” 沈逸撇嘴道:“不知道?现在你主政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苏乾批复完一张奏书,无奈道:“老朽只知道公主殿下见了陛下一面后,就离京了,去哪里是真不知道,陛下也不曾说过。” 见了周帝之后离京,总不可能是周帝把这个宝贝女儿赶走了。 也许,是替周帝办什么事去了? 皇家的事,靠猜猜不透,周帝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一时间,沈逸掌握的线索有些乱。 “苏老,到底是什么事,让陛下非要御驾亲征不可?” 沈逸决定尽可能地从苏乾这里套话,问道:“天子离京,这可不是小事情。” 苏乾闻言稍稍沉默,道:“北境三城本就是大周国土,陛下只是想快些取回来罢了。” “这我知道,”沈逸摆手道:“可就算真要御驾亲征,准备个大半年也是正常,何至于这般仓促?说亲征就亲征?” 宰相主政,皇后掌玺,若这都不算仓促,那就没有仓促的事儿了。 苏乾默然,半晌没有说话。 这一沉默,沈逸便知道了,这次御驾亲征不简单,另有隐情。 “苏老,左右二相贵在互帮互助,匡扶社稷,若是你瞒我瞒,上政不能下达,谈什么合作?怎么双剑合璧?” “如果真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陛下既然信我,提我为右仆射,这点知情权总该有的,不然岂不是摆设?” “你要这样,我可就搬出去了。” 苏乾一直沉默,沈逸则循循善诱,劝说着苏乾。 “唉!” 苏乾忽然长叹一声,凝视沈逸许久,开价道:“若小友答应老朽,日后在苏府帮老朽处理奏折,老朽就将所知之事告诉你。” “没问题!”沈逸十分干脆,坐直了身子等苏乾说话。 苏乾又是摇头,良久叹了一声,重重说道:“陛下,龙体有恙!” 区区六个字而已,却已经印上了沈逸心中所想到的最坏的局面。 龙体有恙,有恙就该静养,更不应该搞什么御驾亲征。 除非....是静养也养不回来的病! 沈逸的脸色一下子便的极严肃,沉声道:“半年前我离京时,陛下尚春秋鼎盛,为何半年过去就成了这样?” “一入冬,陛下便染了风寒,一直都是好好坏坏,”苏乾摇头道:“前阵子,又加剧了。” 沈逸怒道:“太医院上下都是吃干饭的?一个风寒都医不好?” “最近一次加剧,已非那么简单了,”苏乾哀声摇头,说道:“邓太医私下告诉我,陛下脉象之乱,已经....唉!” 苏乾都这么说了,那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沈逸的表情凝重起来:“苏老,请将这半年京城发生的事,挑重要的告诉我!” 难得看见沈逸这般认真,苏乾顿了顿,一想反正之后有沈逸帮他处理奏章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闻言先是回想了一阵,接着便一件一件说了起来。 从头听到尾,沈逸也没听出什么毛病来。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诊断都是风寒,那么基本不会有错,问题出在,之后的数次复发,以及端王的那一气。 沈逸冷哼道:“本以为端王够混账了,没想到还有更混账的。” “说来也是不巧,”苏乾摇头道:“那农家女的父亲在京衙门前自尽,偏偏被御史台的御史中丞给看见了,直接就捅到了宫中去,陛下那时正是...唉!” “御史中丞?”沈逸闻言,皱起了眉头,摸着下巴想了起来。 他隐约记得,御史中丞,似乎跟康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对了! 当初他跟刘家刘彦的那档子事,间接地得罪了端王,这事捅到朝廷上,还被康王当作打压端王的机会。 一边,康王还计划着笼络他,让楚南带话来,说会在此事上声援他。 之后,朝中就涌现了不一样的意见,沈逸尤记得,这位御史中丞就出过不少力,似乎还去刘家,问过刘璟升的话。 越想越是可惜,一个御史中丞,也是个官了,不在政务衙门坐着,没事跑上街干什么?还偏偏跑到了京城衙门去?偏偏撞到了这件事? 沈逸眼睛一亮,忽然问道:“苏老,你刚才说,最初陛下病愈是因为什么原因?” 苏乾道:“是幽州的名医,出了一味药,药效甚佳,将风寒之症压了下去。” 沈逸摇头,又问:“这药,是康王寻回来的?” “正是,”苏乾叹道:“老朽知道小友在想什么,可康王虽然算不上完美的储君人选,可还不至于做这样浑账的事,况且那时端王节节败退,眼看着离皇位越来越远,康王又何必杀鸡取卵?” “任何一件事,都不得不防,”沈逸沉声道:“有时候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事,偏偏就是真相!” 苏乾看了沈逸一会,喟然一叹,说道:“不瞒小友,其实,老朽也曾想过。” “那名医,老朽早就命人将他捉拿回京,好生盘问了一遍,可康王什么时候找的他,那味药又有什么药材,用多少量,他全都对答如流。” 苏乾摇头道:“况且那药,太医院已验过,也有人试过毒,没有问题。” “这...”沈逸微微错愕,原来苏乾早已怀疑过,只是找不出证据而已。 事情突然陷入僵局,但沈逸是打死也不相信,一个原本龙精虎猛的帝王,会突然一下病重,此事,必然有人所不知的地方! 第806章 取药方 李天问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他将苏玲珑从客栈带回来了。 苏乾难得地离开了处理政务的书房走了出来,看着苏玲珑诧异不已。 “你俩这是...” “咳、咳...”李天问轻咳几声,敷衍过去,说道:“少问些有的没的,给我准备间上房。” 苏李二人是在澜沧郡就认识的发小,要起东西来李天问也是毫不客气,是正经把这当作了自己的家来住。 苏乾点头道:“应该的。” 苏玲珑此刻却道:“怎么?说不出口?与我成亲很丢脸吗?” “当然不是,哪能呢...”李天问干笑说道。 苏乾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怂的李天问,为两人终成眷属感到高兴,又偷笑李天问一把年纪了还是被逮住成亲了。 苏乾吩咐了一声,下人将苏夫人带了过来,两个女人终归好说话一些,便由苏夫人带着苏玲珑去了准备的房间。 苏乾拉住要跟上去的李天问,四处看了一眼,忽然低声问道:“李兄,你老实告诉我,沈逸在崇平,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出格?”说起这个李天问就来气,怒道:“娶了两位夫人算不算出格?” 娶了两位夫人就算了,他女儿还是做小的! 简直太出格了! “不指这个,”苏乾接着问道:“有没有碰不该碰的东西?例如...兵权?” 李天问眉毛挑了挑,算是明白苏乾想问什么了。 苏乾当夜从周帝手中接过的,共有两道密诏,一道是赏,一道是防止沈逸日后谋反。 诚然,苏乾从心底不希望沈逸走到那一步,但他也明白,两位皇子跟沈逸的矛盾...一言难尽! 而李天问呢? 沈逸何止是染指兵权,整个崇平军基本都归他管了,还带人把他老婆的娘家给打下来了。 这算不算出格? 答案是.... “没有,他老实的很,在崇平名声很不错。”李天问摇头说道。 “果真如此?”苏乾颔首问道。 李天问冷哼道:“几十年的交情,我何时骗过你?” “那倒也是。”苏乾总算放心了,李天问还是信得过的,沈逸认识李天问不过几年,他却是已经几十年了。 但是苏乾不知道的是,也许以前李天问跟他的关系比跟沈逸的深厚,可现在沈逸除了“道友”,还多了一层身份,那就是李天问的女婿。 女婿都不帮,还帮谁去? 李天问施施然走了,苏乾又问府里的下人:“沈逸呢?” 老仆躬身说道:“一早就出门去了,也没说要去哪。” 想到他昨夜才答应要帮忙处理奏章,苏乾头疼不已:“言而无信啊!” 沈逸没去别的地方,他去了太医院。 此时不比当年还是一个小小主事,京城除了皇宫以外,绝大多数地方沈逸皆可去得,更没人敢拦他。 这会,沈逸正坐在太医院喝茶。 “沈相爷,”太医院的院使匆匆忙忙从外头走进来,边走边拱手道:“相爷久等了,下官方才...” “寒暄就免了,”沈逸摆手说道:“我来是要取一样东西。” 太医院的院使从官职上来说是正三品的高官,如果今日沈逸只是郡守,还真不能如此对他说话,可惜,日前苏乾宣封陛下手诏,他成了右仆射,说是一人之下也为不过。 院使只好乖乖道:“不知沈相爷要取何物?” “取当初康王上呈的,从幽州取来的药方。”沈逸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这...”院使一听是这玩意,一时间陷入两难。 东西虽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是一旦跟皇帝扯上关系,那都不是能随便往外给的。 “此物,恕下官不能提供。”院使咬了咬牙,拱手说道。 沈逸也知道他的顾虑,淡淡道:“出了什么事,本官一力扛着,你只管给我便是。” 院使为难道:“相爷应该也知道规矩,这事关宫中的东西...” “罗大人!”沈逸沉声一喝,眯起眼睛,隐有杀机浮动:“本官好声好气和你说,给了你这个台阶,你最好照着往下走。” 院使两面为难,一边是相爷,一边是宫中规矩,虽然现在陛下不在京城,可一旦... “你看,”沈逸忽然指了指身旁的马杰,马杰应声将手上长盒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黄金锏。 “这药方,于本官有大用,还望罗大人配合。”沈逸再次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说道。 罗院使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就这玩意,前两天才刚把襄国公打了个半死,这会露出来,谁能不怕? 京城无皇帝,相爷做大王,院使无奈,只能命人去将那药方取来。 药房里头,太医院的小吏将那药方完整的摘抄了一遍,正往外走时,又有一名小吏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诶,小张,你这是去哪?”那后跑进来的小吏问道。 拿着药房的小吏道:“唉,新上任的沈相爷指名要着房子,罗院使拿他没办法,只能让我抄一份交给他。” 那跑进来的小吏连忙问道:“是治陛下风寒的药方?” “是啊,你怎么知道?”小吏说完,又道:“唉,沈相爷是带着陛下御赐的黄金锏来的,可别让他等急了收拾了罗院使,那我也惨了。” 说罢小吏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后来那人忽然拉住他:“诶诶,让我去吧,我这有份药方,你帮我抓下药。” “别闹,罗院使催的紧呢!”那小吏挣脱开来,二话不说直往正堂去了。 后头的小吏阻拦不成,说好的药也不抓了,直接离开了太医院,不知去了何处。 正堂,沈逸终于将药方拿到手,完整看了一遍,发现墨迹还未干后问道:“这手抄的药方,罗大人确定没有错漏?” 罗院使上前几步看了看,点头道:“就是这房子,没有错漏。” 沈逸点了点头,将药方交给马杰收好,起身道:“既如此,有劳罗院使了。” “不敢,不敢...”罗院使连道不敢,目送沈逸走出太医院。 还没等他因为送走这尊瘟神而松口气,又听声音悠悠传来。 “若是本官来取药方的事让他人知晓,罗大人...好自为之。” 第807章 半医半毒 中药。 沈逸唯一知道的,就是中药很苦,别的一概不通。 家人曾因为当医生是铁饭碗让他考医学院,被沈逸一口反驳了,那玩意,恨不得一本医书比人还高,不是天才都念不下去。 当了医生哪天被患者一刀劈了也说不准,这高危行业,不干也罢! 因此,这药方其实他一点都看不懂。 但是他看不懂没关系,有人看得懂。 先到了客栈,听那掌柜战战兢兢地说苏玲珑走了,还一再申明没收苏玲珑的银子,他只好又回到苏府。 打听清楚新安排的厢房之后,立马就赶了过去。 “岳母,我...” 情急之下,沈逸也忘了敲门,于是,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苏玲珑半倚在李天问怀中,李天问则深情地看着苏玲珑,一声肉麻粘腻的“玲珑”刚刚喊出口,煞风景的人就出现了。 两人都将目光投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呃...”沈逸嘴角微抽,干笑道:“二位感情真好...我,我等会再来...” “站住!” 苏玲珑飞快地离开了李天问的怀抱,身形一闪绕到屏风后头去了,只留李天问一声大喝。 沈逸慢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待看到苏玲珑不见了,才松了口气。 当初在东阳,他和玉钗亲热时也在这种情况下被阿福或是秋霜不停地打扰,他知道那种感受,异常担心岳母会收拾他。 “找老夫何事。”李天问的脸皮也磨练出来了,脸不红心不跳,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谁知沈逸丝毫不给面子。 “不找你,我找我岳母。”沈逸掏出那张药方,递给李天问道:“将这药方给岳母看看,要紧事,越快越好!” 药材李天问倒是看得懂,但合在一起是什么效果就不知道了,闻言接过药方道:“知道了,你去吧。” “真的是要紧事!”沈逸一边说着,一边往屏风后使了使眼神,随后道:“我先走了,在正厅等你。” “等等。” 要离开时,苏玲珑又重新出现,取过李天问手上的药方瞧了瞧,打量沈逸两眼,狐疑道:“你染了风寒?” 不愧是岳母,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治风寒的方子。 沈逸摇头道:“我没有。” “那是谁?”苏玲珑狐疑道。 “先不提这个,”沈逸指着药方道:“这药方有没有问题?” 苏玲珑闻言,将目光又重新投向了药方上头。 “很普通的药方...等等,”苏玲珑说了一半,忽然皱眉道:“黑莨菪?” 沈逸一看苏玲珑的表情便觉得有蹊跷,追问道:“这是何物?” “一味药材,能镇咳止痛,很多年前,西域是有用此物治疗风寒,不过据我所知,中原似乎未曾记载过这味药。”苏玲珑放下药方说道。 沈逸松了口气,又问道:“别的呢?” “我还没说完,”苏玲珑接着说道:“是药三分毒,此物则更是半医半毒,早被西域诸国禁绝,若是长服可致谵妄,最终致死,死状如常,等闲人看不出来。” 沈逸瞳孔猛的一缩。 果然凡事都有源头,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的周帝,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场风寒? 虎毒尚不食子,端王犯下那样大的罪过周帝都没杀他,没想到康王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弑父杀兄,夺皇位,这样的典故听得多了,似乎都已经麻木,可当真发生在自己面前时,沈逸感到一阵彻骨之寒! 种种巧合发生在一起,就绝不是巧合! 他绝不相信,康王会不知道这药的厉害! “有没有办法能救?”惊愕之后,沈逸急声问道。 “若是服的少自然没有问题,有好无坏,短期服用也可以治,若是长服...”说到一半,苏玲珑便不说了,沉默便代表了答案。 沈逸握着拳头,牙关紧咬,拱手道:“请岳母助我,一定配出解药。” 苏玲珑眸光闪烁,沈逸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非常少见。 “解药可以配,不过药材难寻,若是京城没有药材,我也没有办法,再者,如果中毒已深,就算解药...” “无妨!”沈逸正色道:“请岳母尽力即可。” 说罢,沈逸便转头离开。 离开厢房时,沈逸面沉如水,黑如碳块。 他与周帝之间的关系,其实异常复杂。 哪位皇帝,得知儿子被人砍了会不追究? 哪位皇帝,会提拔一个双十之龄的年轻人坐上右相之位? 的确,周帝剥削他不少,但照顾他的地方,也同样不少。 沈逸对周帝保持着戒备,另一面,其实也有尊重。 亦敌亦友,大概是最好的形容词。 ------ 北境战场。 三日,连夺三城。 北境三城,重归大周怀抱。 “咳、咳...噗...” 龙帐中,周帝驱走众人,只留宋祥和一众太医。 急促的咳嗽之后,少量鲜血从周帝口中溢出。 “陛下!” 宋祥顿时大急,取出绢布要为周帝擦拭,一众太医顿时跪倒一地。 “退下!” 周帝大手一挥,赶走苏乾,沉声道:“朕还没到要人如此伺候的地步!” 宋祥眼含泪花,此刻顾不得担心,跪地道:“陛下,回京吧!咱们回京吧!奴才求求陛下了!” 宋祥的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磕地砰砰直响,周帝眼神稍柔,片刻却又变得坚决,一腿蹬在宋祥身上。 “轮到你来教朕做事!”周帝喝斥一声,目光扫过一众太医,沉声道:“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朕必取尔等项上人头!” 宋祥被蹬地翻了两个滚儿,倒在地上呜咽着。 众太医身子一抖,都知道个中利害,纷纷以头触地,表示明白。 “邓太医。”周帝又唤一声,伸出右腕来:“替朕号脉。” 太医院资历最老的邓太医,此刻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应了一声朝周帝走了过去。 片刻,邓太医双手哆哆嗦嗦地搭上周帝的手腕,心中恐惧之下,一时竟摸不准脉象。 “抖什么!”周帝沉声斥责,罢了又深吸一口气,云淡风轻道:“若这是朕的天命,与尔等无关。” 邓太医一抖,心神稍安,手也不那么抖了,重新搭上了周帝的手腕。 第808章 猜测 龙帐中的人群,全都屏息凝神,不敢言语,天子的龙体状况,关乎的太多,一个不好,这里的人全部人头落地也不是意外之事。 除了脸颊的变化,周帝的手腕,肉眼可见的干枯了些,手上的肌肉不再像往日那般明显,如果此刻沈逸见到,定会大吃一惊。 邓太医把脉的手从一开始的镇定,又慢慢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凝重,片刻,又小心观察起周帝的气色来。 “如何?”周帝瞥了邓太医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臣请观口象。”邓太医收回手来,躬身说道。 周帝不作犹豫,张开了嘴巴,抬起舌头。 当看到舌头下方,若有若无的黑色时,邓太医的瞳孔猛的一缩,袖袍中的双手也剧烈颤抖起来。 邓太医还未说话,周帝已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了一二。 双眼悠悠闭上,嘴角有些发苦,良久,又微微挥手道:“邓太医留下,其它的都出去吧。” 一众太医如何敢多待,听这一句话便如蒙大赦,悉悉索索地倒退着退出了龙帐。 “你也出去。”周帝微微睁眼,看着宋祥道。 伺候周帝数十年,任何事周帝都不曾避过宋祥,此刻,却要将他赶走。 宋祥眼里噙着泪花,仿佛认了命般一躬身,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帝见状骂道:“哭丧个脸作甚!擦干了再给朕出去,休要动摇了军心!” 宋祥闻言,抬手狠狠抹了抹眼睛,又强撑起笑脸,面对周帝。 “行了,滚吧!”周帝笑骂一句,等宋祥离开,他的脸却沉了下来,幽幽道:“说吧,朕承受的住。” ..... 良久,邓太医才揭开帘帐走了出来,众太医想问,却又不敢问。 这种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就算好奇心快蹦出了嗓子眼,也得再吞回去。 “陛下怎样了?!” 唯有一人,唯有宋祥不管不顾,冲上去问道。 邓太医脸色凝重,周围扫了一眼,心下一狠,拉着宋祥走到一边。 “宋总管,陛下,可能是中了毒!” 行至无人处,不开口则以,开口则惊人,邓太医一句话像是一道天雷,劈在宋祥心口。 周帝其实一早怀疑自己被人暗害,因此那阵子宫中血流成河,可惜到底是没查出蹊跷来。 “什么毒?!”宋祥急声问道:“能不能解?” 邓太医摇头道:“宋总管莫急,所谓望闻问切,终究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知道,下官也是猜测,并不能确定。” 苏玲珑说黑莨菪之毒等闲人看不出来,太医院终究是集齐了天下名医,有能力的人还是不少,可惜限于知识面,邓太医并不能一口断定。 “那有没有解药?”宋祥不管其它,开口便问。 “毒从何来尚不可知,下官需要几味药材,先试试能不能有效...”邓太医道:“下官能力所限,此事还需宋总管帮忙...” 宋祥毫不犹豫,开口便道:“快列方子出来!” 跟着邓太医回了某处营帐,接过他写好所需药材的单子,宋祥上下扫了一眼,问道:“陛下可知此事了?” 邓太医苦着脸道:“下官不敢断定,因此,不敢与陛下说。” 跟皇帝说话,万不能用“应该”“可能”等说辞,这事一旦说定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脑袋。 宋祥又问:“那陛下如今龙体如何?” 又是沉默,沉默过后,邓太医摇头道:“陛下严令,不得透露...” 又是一道天雷,劈的宋祥身子连颤,片刻,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拿着手上方子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营帐。 原本精神奕奕的老太监,背影也佝偻了许多,像是一瞬间苍老了无数。 -------- 京城。 苏乾看着心不在焉的沈逸随手翻动着面前的奏章,越翻越是急躁,到后来,连字都未看清的样子便随手甩到一边,完全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模样。 苏乾连拦住他道:“我说小友,你若实在坐不住,老夫也不拦你,何必给老夫再添麻烦呐...” 沈逸一顿,旋即将手中奏书一甩,扔地远远的,沉声道:“一群饭桶,整天弹劾你弹劾他,勾心斗角不知疲倦,全是废物!” 周帝都拖着一副病体御驾亲征了,京城里这帮老不死还在这尔虞我诈,即便是沈逸都感到愤怒,也不知道周帝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皇帝这差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习惯就好,陛下说的不错,小友终究是年轻了,”苏乾见状松开了手,摇头而叹:“世事如此,小友心智再成熟,终究是见的少了。” 沈逸沉默下去,也是,真的处理起奏章,看到这些事发生在面前时,才知道比以往知道的还要更令人愤怒、恶心。 一时沉默,苏乾又似意有所指地说道:“端王被驱逐出京,康王的胜势更大,小友若是闲着,不如去康王府看看,虽是禁足,但小友是当朝右相,应该是进得去的...” “康王?”沈逸冷哼一声,说道:“若是让赵元成登临九五,我便不姓沈!” 苏乾闻言一惊,失声道:“小友!此话可不能乱说,若是陛下圣意,你我身为臣子,自当遵从。” 沈逸面色不善,药方的事,事关重大,影响深远,他还没有告诉苏乾。 “走了,这种奏章,不看也罢!”沈逸起身,冷哼了一声离开。 “小友...”苏乾抬手唤他,却止不住沈逸的步伐,只得眼看着他离开。 “唉...”一阵心忧,苏乾摇头而叹,自个也没心思处理奏章了。 沈逸的话,可以视作反对康王,但是一旦遗诏真的传位给康王,这就是反意! 起身走到书房里间,苏乾在墙上敲敲打打,露出一面暗格,暗格中躺着一卷明晃晃的圣旨,抬手将其取出。 此乃周帝临走前,传给苏乾的第二道圣旨,乃是对沈逸隐藏的掣肘。 若是可以,苏乾绝不想让这圣旨有面世的那一天。 端在手上端详许久,苏乾喃喃说道:“小友啊小友,可千万不要走到那一步啊...” 第809章 不要活的 “审的怎么样了?” 沈逸离开苏乾的书房,问周二虎道。 “嘴巴很硬,”周二虎道:“应该是事先交待过,马杰还在问。” “问不出来就用刑!”沈逸沉声道:“只要他交待清楚,我不在乎是死是活!” 周二虎担忧道:“这不合规矩,若是传出去,朝野上恐怕对少爷不利...” 沈逸豁然转身,眯起的双眼,其中的杀机就连周二虎都为之一颤。 “不利又如何?我何必在意一群酒囊饭袋如何评价我?”沈逸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我只要结果!” 周二虎微微发愣,良久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抱拳,转身离开。 京城某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屋内点着昏暗的灯火,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手脚被缚,一人坐在他对面,好声好气地劝着。 “我说兄弟,早点交待对大家都好,若是把少爷惹急了,你真的连骨灰都留不下。” 马杰将茶杯放在桌上推过去:“喝点?” 坐在他对面的,赫然便是那幽州的名医,眼睛里满是恐惧,看着那茶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沈逸瞒着所有人,将他捉到这临时买下的院子里审问。 当然这不合规矩,沈逸没有请示过任何人,也没有批捕公文,更不是抓到大牢,反而是私自囚禁。 明面上,这名医还是医过周帝的有功之人,若是传出去,山呼海啸的舆论是少不了。 “忘了,瞧我这记性,”马杰呵呵一笑,起身走到他身后,端起茶杯亲自喂他。 这名医像是许久没有喝水进食,眨眼功夫将茶水喝的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想要?”马杰笑说道:“那就老实交待了吧,包你下半辈子远走高飞,荣华富贵。” “可,可我真不知道啊...”名医面色发苦道:“那真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方子...” “尼玛...”马杰咬牙切齿,狠的不行。 “哗啦” 木门被人从外推开,马杰警醒望去,见是周二虎,道:“怎么这么晚过来?” 周二虎沉着脸,说道:“少爷说了,不肯说就用刑,只要交待,死了也没关系。” “好嘞!”马杰毫不犹豫,干脆地应了一声,骂道:“老子早看这畜生不顺眼嘞!” 说罢马杰直接将茶杯磕在名医头上,顿时头破血流,痛呼连连。 随后他又抓起桌上的麻布,蒙住名医的口鼻,拿起茶壶就往上灌,溺水窒息的感觉使得名医双眼大睁,剧烈挣扎起来。 深夜之中,京城一座不知名的小院中正进行惨无人道的虐待。 而另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宅,虽然静谧,却是人心惶惶。 康王妃纳兰英独自坐在凉亭中,初春的冷风似乎不能让她感到寒冷。 一手阵线,一手绣盘,虽然绣的稀烂,但若是草原人便能看出绣的是草原语中的“辽”字。 夜幕之中,一道身影快速掠来,奔到纳兰英身边耳语了几句。 “有人取走了药方?”纳兰英秀眉一蹙,转头问道:“是谁?” “沈逸,之前去大辽谈判的使臣之一,”纳兰英的嫁妆之一,大辽的侍女道:“他现在是中原朝廷的右相,权力很大。” “又是他!”纳兰英恶狠狠的一咬牙,她还记得族兄特意跟他说过,到了中原最要小心的就是这个年轻的使臣。 起初她还不以为意,后来沈逸直接消失了,没想到半年之后,出来坏事的又是他! 心中感叹族兄未卜先知,深谋远虑的同时,纳兰英又道:“拿走了药方也没关系,中原人看不出问题,那大夫在哪?” “不知道。”侍女摇了摇头:“周围看的很严,我们没机会出去,就连消息都很难送进来,此事前几天就发生了。” “该死的中原皇帝!”纳兰英狠声骂道。 “英儿。”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康王徐徐而至,负着双手很是悠哉,却也百无聊赖。 “殿下。”纳兰英瞬间换上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与刚才大骂周帝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在绣花?”康王看见绣盘,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兴趣,只是这手艺还要多练习啊。” 纳兰英仿佛害羞一般将绣盘藏起,娇羞道:“让殿下见笑了。” “哈哈,咱们之间何必藏着?让本王看看绣的是什么?”康王不由分说地夺过绣盘,看又看不懂,只能将目光投向纳兰英。 纳兰英解释道:“这是辽文中的“周”字。” 康王恍然,满意道:“不错,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既然已经嫁来了大周,就该用汉语,你重新绣一副,等父皇消了气,我呈给父皇看看,想必父皇会很高兴。” 纳兰英表面应承着,心里却暗道:消气?你这蠢货连自己为什么被禁足都不知道吧,中原皇帝都带兵攻打大辽去了,你还等着他消气! 纳兰英倒不担心大辽有损失,三十万铁骑岂是玩笑?周帝去了也不过送死罢了! 将绣盘放到一边,康王又叹道:“唉,这半年我做了这么多事,既然将皇兄赶出京城,父皇该认定了我才是,为何又将我禁足?” 纳兰英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莫要心烦,那位置迟早是殿下的。” “本王心烦,倒也有解决的办法...”康王的语气抑扬顿挫,眼睛不怀好意地在纳兰英的丰挺上扫视着。 纳兰英心里暗骂一句,脸上顺从道:“殿下想要的,妾身能给,一定会给...” 吩咐侍女将那绣盘收起,纳兰英脸上带着媚笑,与康王往厢房走去,渐行渐远。 ------ 次日一早,沈逸听下人说苏玲珑找他,立刻便赶了过去。 厢房中一股药香,入门便见苏玲珑正往瓷瓶中装药。 “我再提醒你一遍,如果已经长服,就算有解药也没用。”苏玲珑将几个瓷瓶交给沈逸,开口说道。 “嗯。”沈逸应了一声,接过瓷瓶后闻看了一阵,沉默片刻后,看着苏玲珑问道:“那黑莨菪,跟岳母你有没有关系?” 第810章 只身赴北境 ------------------------------------- 苏玲珑认识黑莨菪,且知道疗效、毒性和相应的解药,对其十分了解。 而她自己曾说,中原应该没有这味药材的记载才对。 事情牵扯到康王身上,沈逸立刻就想到了那从北辽嫁来的纳兰英。 中原人不知道,辽人却未必,因为,苏玲珑与辽王曾是互相合作的关系。 如果这毒跟苏玲珑有关,又害死了周帝,来日沈逸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明月。 “没有。” 幸好,苏玲珑矢口否认。 苏玲珑淡淡道:“我是与辽王合作过,也教过辽人医术和方略,这黑莨菪我确实曾说过,却没做过,即便想做,我在北辽也没见过这味药材,我替他做的只有一些迷幻药而已。” “呼...”沈逸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事关重大,请岳母不要怪罪。” 苏玲珑眸子闪了闪,说道:“如此说来,是大周的皇帝中了毒?” 沈逸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迷幻药是什么作用?”沈逸又问。 “药如其名,只致幻而无毒,”苏玲珑坐了回去,开口道:“可附于银针刺入经脉,也可吹入口鼻致幻,之后辅以言语引导,致幻之人就会将虚像当作真实发生过的事一般。” 沈逸点了点头,听上去,跟毒.品有些相似,从用法上来说,周帝应该不是因为这迷幻药而御驾亲征。 毕竟想要将银针刺入皇帝经脉,或者吹粉入口鼻都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也就是说,是周帝自己选择放弃待在京城静养延命,孤注一掷地要夺回北境的国土。 ...... 想清这些,沈逸从心底由衷地佩服这位皇帝。 御驾亲征,自然是壮大大军士气的最好方式之一。 自古以来,任何一位帝王都希望自己长生不老,统治万年,甘愿放弃延续生命,也要夺回国土的皇帝,才是少数。 现在他能做的,唯有尽力而已。 沈逸将瓷瓶收好,拱手说道:“我要去一趟北境,此事希望岳母保密,不要告诉他人。” 苏玲珑瞥了一眼一旁看戏的李天问,轻描淡写道:“那辽王是个厉害人物,你若要去,最好带上他。” 李天问闻言一喜,眼巴巴地看着沈逸。 沈逸摇头道:“北境尚有二十余万大军,片刻不会生事,倒是京城,也许会有变数。” 沈逸一拒绝,李天问就蔫了下去,一物降一物,可见这位李大侠也是被婆娘管的死死的人物。 苏玲珑也不强求,自个女婿脑子还是够用的,闻言点了点头,闪身到屏风后头去了。 待苏玲珑身影消失,李天问闪身上前道:“道友,为何不讲道义?!” 沈逸颇是好笑,无语道:“想走你自个说去,干嘛拖着我。” “我,你...”李天问气急,一时无言。 “不开玩笑,”沈逸摆了摆手,说道:“京城,真的有变数,你留在京城护好你夫人跟苏乾吧。” 沈逸面朝门外,喃喃道:“苏乾看我的眼神,让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天问一听,想起当日苏乾曾问过他那颇带别样意味的问题,正想说时却见沈逸转头走了,一句话遥遥传来。 “不论如何,苏乾还是当朝宰相,又是主政的人物,他千万不能出事。” 说罢,沈逸两个起落,便飞了出去,没了踪影。 “好小子,进步不小。”李天问哼了一声,也不去追,心想也不算啥大事,这聪明女婿应该自己也有准备。 沈逸带着解药,出了苏府,片刻周二虎牵着踏霄过来。 这匹辽王赠的汗血宝马,脚力确实了得,普通的传信快马日行二百里便是极限,每三十里还要一歇,这匹踏霄却可连奔百里,日行三四百里不在话下。 同时他还极有灵性,除了沈逸以外,还真就不让别人上背。 情况紧急,沈逸只能亲自骑着踏霄赶去北境,能快一点是一点,即便救不了周帝的命,也要拖住时间。 “老伙计,这次就靠你了。”沈逸抚摸着踏霄的鬃毛,喃喃说道。 汗血宝马嘴巴一抖,牙齿上下磨动,微微嘶鸣一声,像是跑车热起了引擎似的,那双大眼睛仿佛在高傲地说:不就跑一趟北境?小意思! 沈逸翻身上马,说道:“我回来之前,必须给我审出来,注意行踪,莫要让人发现。” “少爷放心。”周二虎一抱拳,沉声说道。 马杰花样百出,整的幽州名医生不如死,竟真的稍稍松了牙关,不过还未全然交待。 “驾!” 手扬马鞭,踏霄前蹄高高跃起,猛地一个前冲奔了出去,在京城的街道上肆无忌惮地奔跑着,完全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吓得四周百姓纷纷避让。 回京不过数日,沈逸再一次离开了京城,而他的行踪,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 北境战场。 沙场点兵,虽非秋日,却也肃穆。 周帝站在高台之上,那双略显枯槁的手背在身后,只以一张因药物强行堆起神采的脸示人。 高台下,战鼓擂擂,千军万马就在眼前。 半生扶整江山,半生厉兵秣马,今日,这气吞山河般的数十万大军在证明,周帝做的这一切不是无用功。 望着金戈闪闪,铠甲熠熠,周帝淡然含笑:“朕这一生,不算虚度了...” 身旁的宋祥眼睛一红,眼泪控制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邓太医方子是给出来了,可是北境贫瘠,朱震山秘密带人扫遍了附近的城池,就是凑不齐药材。 周帝又不愿回京,无奈,只得命人回去取药,这一来一回,便要一个多月,也不知道,陛下还能不能.... 正是心忧间,周帝却突然下令,大军再度集结,他要率千军万马,踏入北辽国土! 即便众将跪着求周帝收回成命,他却依然坚决。 “将士们!” 周帝高声大喝,话音间已经有些中气不足。 台下的将士们厉声大喝,史上第一次的御驾亲征,随帝征战,此刻千军万马,便像是周帝手中的利剑,如臂使指,无坚不摧! 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阻止他们前进的道路! 第811章 决绝 “大周立国百年,朕以仁治国,以礼为先!” 周帝高声呐喊,双眼中杀气渐盛:“北方蛮虏,却以为我大周,尽是无用之辈,数年来,侵扰不断!” “每一场战争,都有损失,每战死一名将士,都让朕心头刺痛!” 周帝目光扫过茫茫多的将士,厉声大喝:“今日,朕亲至,要告诉蛮虏,我大周百姓,无人可欺!我天朝王师,无人可挡!” 在这大周与大辽的国土交界线上,周帝拔出金剑,遥指北辽:“将士们!让蛮虏看看,谁才是当世神军!区区蛮虏,弹指可破!!” 一言落下,狂风突至,吹的周帝的银光披风猎猎作响,而他的脸庞始终坚定,眼神坚决依旧,这一刻的周帝不再是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帝王。 今日,他是豪气干云,气冲霄汉的盖世英雄! “大周王师!无人可挡!大周王师!无人可挡!.....” 连这呼呼作响,压弯树枝的狂风,都难以盖过山呼海啸的怒吼,整齐划一的厉喝,这一刻,大周王师,便是神军! “随朕,马踏北辽!” 茫茫大军,铮铮王师,数十年来第一次跨过边境,主动杀进大辽,踢翻了辽人对中原人固有的蔑视,摘下了被辽人按在头上的懦夫之名! 远处,先行赶到的十万北辽轻骑遥望此地,心中骇然。 对峙已有数日,只不过这之前,大周军收回了三座城池便未再动,直到大周的斥候发现了他们。 他以为,大周军会严阵以待,却没想到会主动杀进北辽,在茫茫草原上跟他们这些占尽地利的草原轻骑作战。 “将军,怎么办?我们的大军还要几天才能到达。”副将骑马立在一旁,望着远处侵袭大辽的周军说道。 “怕什么?草原是我们的地盘!”北辽大将虽惊讶于周军胆敢犯边,却无多少惧意。 大将冷哼道:“我们的宝马脚力远胜中原马,想战便战,想走便走,需要怕他们?” 副将犹豫问道:“将军的意思是,打?” “当然要打!”大将傲然道:“教这些中原孬种晓得,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能来的!” “不过,”大将四处望了一眼,说道:“此处地形不利于冲锋,我们后退百里,在那阻击他们。” “是!”副将握拳捶于胸口,将命令传了下去。 片刻功夫,辽王事先组建起来的十万大军徐徐后退,让出了大辽的百里领土。 不费一兵一卒,大周王师便将大周的版图向北扩张了百里。 大周的将士也士气大振,北辽骑兵威名在外,但碰上大周王师,也只有夹着尾巴逃窜的份! 虽然这种占领的意义名不副实,但对于一位皇帝来说,开疆扩土是不世之功,足够他后世留名。 可是,周帝并不满足。 他的目标不是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为大周的江山再添最后一块砖。 “报,北辽骑兵于二十里外平原停留!” 日夜不间断的斥候营,将探到的消息一个一个地传回中军大营。 “这是退无可退,要与朕决战了。” 周帝淡然含笑,可脸上的血色,已经有些失常。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夜,明日,随朕杀尽蛮虏!”大手一挥,周帝下了命令,伴随着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宋祥在一旁失神。 他不知该如何劝了,出征以来无论是跪是哭,劝了已有无数次,但周帝的意志之坚,无人能够动摇。 帐中众将无言,还是朱震山第一个道:“陛下,这一战就让臣指挥吧。” “不必,”周帝一口拒绝,轻抚了抚,架在一旁的金剑。 “想当年,朕也是挽过弯弓,斩过强敌的,今日手持金剑,却连血都没沾过,实在可笑。” “朕,可不是懦夫啊....”周帝忽而一叹,说道:“朕有自知之明,临阵指挥不如你朱震山,明日你坐镇中军,朕,亲自带先锋军,瞧瞧这帮蛮虏,到底有几分本事!” “陛下不可!”朱震山足足吃了一惊,连声劝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愿代陛下往...” 先前身处前线指挥攻城也就罢了,谁知如今周帝居然要带兵冲锋,这谁能答应?何况还是越来越严重的病体! “有何不可?”周帝坐回位置,一阵轻咳,说道:“朕为天下之主,享受了天下之最,天下有难,朕也该身先士卒,若不同甘共苦,何以得民心?今日万军以朕为榜样,到了硬仗朕却缩在后头,岂不徒增笑柄?朕还有何面目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陛下,绝非如此!”朱震山急忙劝道:“即便陛下不为人先,亲至北境,已是对大军最大的鼓舞!” “不必再说了,”周帝呵呵一笑,笑的很是洒脱:“朕知道,你们怕朕死在冲锋路上,乱了军阵,伤了士气。” 帐中无言,尽是沉默。 “论兵指挥,朕不如你们这些江山柱石,但这些事,朕还是清楚。”周帝摆摆手道:“退下吧,朕不会拿家国大事玩笑,心中自有数目,明日,朕必为万军先!” 所谓圣意独断,便是皇帝一言便为令,他想与你商量时,你可以有意见和建议,但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半晌,邓太医被召进帐中,进帐一看,却发现只有周帝一人。 “臣参见陛...” “免礼吧。” 邓太医尚未说完,周帝便摆了摆手,轻描淡写般说道:“朕记得,你有一套祖传的针灸之法,先帝病重之时尚未立下遗诏,便是你为先帝施的针。” 邓太医一听,身子剧烈颤抖,刚起身又跪下一头拜倒,颤声道:“那针法只是拔苗助长,强行激发气血,事后虽可短暂恢复至常人体魄,可之后,之后....” “朕晓得,”周帝抬头一叹,喃喃道:“先帝临终之前,朕一直陪在他身边,自然晓得其中利害。” 邓太医身子发抖:“陛下,臣请陛下莫要...” “不必多言,明日,朕要为万千将士做好榜样。” 慢慢闭上双眼,眼中那丝眷念被收起,周帝靠在椅背上,轻声道:“行针吧。” 第812章 视死如归 良久。 周帝睁开双眼,精光四射,面色红润异常,有着诡异的血色。 “呼....” 深吸了一口气,周帝抬起手握了握,轻轻点了点头:“此事,不得外传。” 邓太医收好一根根银针,嘴巴紧抿,忽然一拜到底,呜咽道:“陛下....” “莫要如此女儿态,生死有命,逆命而行,朕自有准备。”周帝语气淡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帮了朕的忙,朕会下一道手诏,赐你世袭爵位。” “陛下....”邓太医哽咽无声,说不出话来,过去几十年伴君如伴虎,尊敬有之,恐惧更甚,今日,他....唉! “退下吧。” 周帝摆了摆手,待邓太医行出龙帐,便合衣而睡。 他要养精蓄锐,去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 ----- 次日一早,大军早早列好了军阵,骑阵、刀盾手、弓弩手、重盾阵、长矛阵.....望不尽的战线,人人面带肃杀。 朱震山望着太阳的方位,事先定下的时间快到了,周帝还没来——其实,他很希望周帝睡过了头,好让他带兵去打着一仗。 天不遂人愿,周帝最终还是来了。 一声齐整的金铠银袍,金戈铁马,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羽林将军领着羽林卫随侍左右,簇拥而来,此刻的周帝便像是征战天下的王者。 众将都看傻了眼,今日的周帝与昨日的完全不同! 周帝行至阵前,默然无言,一拔金剑,喝令千军万马,奔涌而出! 远处,十万辽军早已待战,这支尽数是骑兵的大军,机动性已是极致,虽然周军人数占优,他们却无惧。 “都给我听好了!”北辽大将放声大喝:“撕开军阵,只杀一轮就走,不准念战!” 数名副将大声应命,又将军令重复了一遍,传至全军。 草原上呼呼风起,吹弯了绿草的腰,吹的簌簌作响,满是杀气。 “杀!” 北辽大将弯刀遥指,与当初良平安提供的数据一样,千米外就发起了冲锋。 周帝驭马在先锋军阵中,被除了团团将他护在中间的先锋军,身旁还有数千精锐羽林卫。 面对冲势渐盛的辽军,他依然无惧,拔出金剑高喊道:“让蛮虏瞧瞧,大周王师,百战不败!” “百战不败!!” “杀!!” 势起,先锋军齐声怒吼,骑阵、步兵阵先后冲出,茫茫草原之上,两股黑压压的大军猛然撞在一起! “杀!”北辽大将一马当先,挥刀劈砍,最先冲向他的一名大周骑兵便被他斩落马下,其势不停,领着第一列的辽骑兵,插进了大周军阵之中。 论骑术,还是辽人占了上风,更何况又是草原境内,还有着地利。 刀撞、血溅,惨嚎声、痛呼声不绝于耳,绿地都被染成了血河,无论什么人在此刻都只剩杀戮的本能。 先锋军的阵型很快被切开,辽军大将知道不能深入,转头欲走。 “给朕留下!” 谁知一道大喝传来,辽军大将转头一看,瞳孔猛缩间慌忙架刀一挡。 “当!!” 一阵刺耳的金铁之声响起,刀剑之间甚至擦碰出了火花,辽军大将虎口一阵发麻,驭马急退。 睁眼再看,一身穿金铠的中年人满眼杀机,正持剑向他杀来! 这是条大鱼! 辽军大将心中一喜,怒喝一声同样拍马迎上! 皇帝当先锋,四周的大周将士看见周帝竟亲自冲到了前头,士气大振,死死地咬住了北辽的骑兵,以速度闻名于世的北辽骑兵,突然发现他们脱离的速度猛地滞了下来。 刀剑之声叮叮作响,两人拼了数合,谁也没将谁斩落马下。 北辽大将眼中震惊,扭头一看,发现大辽的骑兵竟已倒下无数。 大周的骑兵不是北辽的对手,可是他们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一处战场,辽兵的弯刀刺进腹部,大周的骑将便死死按住那刀,狰狞一笑反手又是一刀,其后,竟喷着血放声大笑。 “陛下!!末将没丢王师的脸!!!” “唰” 弯刀闪过,另一名北辽骑兵砍下这骑将的脑袋,却见他脑袋落地,仍死死地盯着他,不由心中发怵。 一名步兵身受重伤,即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都要死死地抱住北辽骑兵的马蹄,拖住骑兵的速度,带着狞笑骂道:“狗日的蛮虏,给老子陪葬吧...”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上充斥着,大周的军队疯了,怒吼着他听不懂的话语,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地杀向北辽骑兵。 杀不了,也要用命拖住北辽骑兵的速度。 渐渐的,北辽骑兵的伤亡开始加大,脱离出战阵的寥寥无几。 “大周万胜!啊!!!!” 一名长枪兵迎着冲来的快马,寸步不退,拄着长枪由脖子刺进战马的身体,那战马嘶鸣一声血水喷涌,将骑兵也掀翻在地。 那辽骑倒在地上,眨眼便被人砍成肉泥,而那以命拦住他的大周士兵,被战马撞的抛飞而起,再落地时,血沫从口鼻中溢出。 “大周...万胜.....” 此刻,辽军大将才知道大事不妙,心中骇然至极:“疯了!中原人疯了!你们汉人都是疯狗!” “纳命来!”周帝怒喝着,手持金剑欺身而上,直从马上跃了过来,一剑将他劈翻在地。 未等他起身,周帝便又是一脚蹬在他身上,飞快一剑割下他人头,举起呐喊道:“蛮虏大将已死!” 护在周帝身边的羽林卫将他团团围住,放声大喊:“北辽大将已被陛下所斩!北辽大将已被陛下所斩!....” 气势大盛,中军的朱震山及时的分兵从两翼包抄,速度见长的北辽骑兵脱离不得,被先锋军死死咬住,眼看着被两翼包围,却无能为力。 大周历史上,第一次在面对面的冲锋战大胜北辽! 周帝双手微微发颤,看了一眼手上的头颅,随手抛飞老远。 罢了,他又骑上战马,厉声大喝:“随朕再杀三十合!!” 左右羽林卫,全都随着周帝杀进北辽骑兵最多的地方,那气势无人可当。 只是,领头那抹金影,却充满了一去不回的萧瑟与决绝。 第813章 弥留 汗血宝马不愧是汗血宝马,连日的狂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沈逸带到了北境。 按大军的急行军速度来说,至少需要二十多日才能到达北境,单人一骑的沈逸,足足将这个速度缩短了五天有余。 不过即使如此,从京城出来也已经过去十多日了。 到达中楼城时,城中只剩少数的驻军,沈逸一问才知道,大军早就离开了大周北境,气势汹汹地开进北辽去了,而且,还取得了压倒性的大胜! 大周历史上第一次在正面战胜了北辽骑兵,这一战,是周帝御驾亲征。 北辽十万轻骑,几近全军覆没,逃走的不到两成,虽然大周王师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即便如此,往前推进的数百里版图,实际控制权已经牢牢掌握在大周手中! 于是沈逸只是稍作休息,给踏霄喂了些马草喝了些水,又重新踏上奔途,跨过了大周边境线,踏入北辽地界。 在茫茫草原上,他终于看到了绵延数里的周军大营。 离的远远的,沈逸就听见了营中欢呼高歌声,每个士兵都为这一次大胜感到振奋,在辽人的国土上,纵声歌颂周帝的功德。 沈逸松了口气,看这士气,周帝还没有出事,幸好是赶上了。 大营入口处,守卫的士兵看见一骑奔来,手握拳道:“注意戒备!” 顿时营门处的守卫全都集中了,等看清来人面貌,那守将惊讶道:“沈都监?” 沈逸的第三营虽是后军出声,可赤霞一战也打出了风采,打出了名头,斩辽帅特穆尔,全歼数千精骑,怒杀任啸更是全军皆知,此刻再见到沈逸,这些士兵也不陌生。 士兵们都收起了长枪,领头一人抱拳道:“参见沈都监。” 沈逸飞身下马,摆手道:“军中已无我职,不用如此。” 那士兵笑道:“呵呵,咱们军中忠义为先,一日为袍泽,终生都是袍泽。” 沈逸微微动容,抱拳回以一礼,又问道:“陛下呢?” “在中军大帐。”那士兵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又问道:“沈都监来此,莫非,咱们还要继续往蛮虏腹地攻?” 周围的士兵听了都有些兴奋,之前一战带给他们莫大的信心。 “那要看诸位将军的打算了。”沈逸笑了笑,也不耽误时间,说道:“日后再叙,我先去面见陛下。” 众士兵点了点头,接过踏霄的缰绳牵去马棚,将沈逸迎进了营地。 一路过去,除了负责警戒的,其余的兵士们或在擦枪,或聚在一起聊天,脸上都带着笑容,见到沈逸,不少人也都纷纷出声招呼。 沈逸的心情稍稍放松,不时回应着。 可等走到中军所在时,沈逸的心又沉了下去。 中军大帐附近,皆由羽林卫把守,大军的士兵散的老远,仿佛这是一处游离于大军之外的存在,而羽林卫士兵满脸肃容,毫无笑脸。 “站住。”行至中军大帐前,羽林卫便将沈逸拦了下来。 “在此等着。”羽林卫自然也认得沈逸,也没盘问身份,回头走进大帐通报去了。 龙帐中,众将皆在,一众太医跪了一地,周帝脱去了一身厚重的金铠,躺在椅上,眼睑半闭。 羽林卫进入帐中,附耳在周帝身边说了一句,周帝眼睛稍稍睁开,似没听清,那羽林卫只好又说了一遍。 “传...” 周帝稍稍抬手,用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一个字来。 羽林卫去而复返,正色道:“沈大人,请!” 沈逸一颗心沉了一半,迈步走向龙帐,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双眼陡然大睁,心也全然沉了下去。 半年前,与他在江畔谈心,精气神十足的周帝,此刻竟像是个弥留的老人,枯槁的身形躺在椅上,便如轻飘飘的落叶一般! 沈逸想到一句悲观的话——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以针灸强行透支生命力,踏上战场手刃蛮虏的周帝,自战场下来之后,生命力便迅速流逝,此刻,几近弥留。 “陛下!” 沈逸沉声呼唤,行到了周帝面前。 周帝睁开双眼,却只能睁一半,沈逸的面孔,都已经看不太清了,只是通过声音,还是认出了他来。 “邓太医留下,其他...”周帝轻轻摆了摆手,众将无言,看了沈逸一眼,之后朝着周帝重重的一抱拳,离开了。 即便周帝没有开口,邓太医通过他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带着泪眼取出了银针包,在沈逸凝重的眼神中,一根一根地扎在周帝的各个学位上。 “啊...” 一声低低的痛呼,周帝眉头一皱,再睁眼似乎恢复了些许神采,灰败的脸色也稍显红润。 但也仅仅是稍显,比起正常人,还差得远。 “自崇平到北境,辛苦爱卿了。”周帝的声音,多了些中气,也第一次以“爱卿”来称呼沈逸。 “陛下....”沈逸从怀中取出装了解药的瓷瓶,却说不出话来了。 时至如今,这解药还有何用? 到头来,还是无用功。 “出去吧。”周帝微微昂首,示意邓太医离开。 邓太医收好银针,含着眼泪,对着周帝深深一拜,哽咽道:“臣...告退...” 邓太医离开后,龙帐中只剩周帝与沈逸两人。 “堂堂右相,朕命你辅政,怎可随意离京?” 虽是责怪,但周帝嘴角却噙着笑,似乎他猜到,也想见到沈逸出现在这里。 沈逸轻咬牙关,伸出手来让周帝看到手上的瓷瓶,说道:“陛下,臣怀疑您是**人所害!” 周帝望了望瓷瓶,淡淡问道:“这是解药?” “是,只是如今...”沈逸说了一半,忍不住急声道:“陛下!臣怀疑是康...” “别告诉朕!” 忽然,周帝急促而又坚定地打断了沈逸的话语。 双眼轻轻闭上,沈逸分明看见,一滴清泪自周帝眼角滑落,既无奈又悲哀。 “别告诉朕...” 沈逸沉默下去。 也许,周帝心中早已有数,他只是不想别人告诉他,是他最亲的人背叛了他。 第814章 驭龙归天 “崇平状况如何?” 沉默良久,周帝忽然开口,主动引开了话题。 他的脸色再度变得灰败,两个儿子,一人给他心口刺了一刀。 沈逸微微抿嘴,低声道:“再给臣一年,崇平必不在承光之下。” 承光郡即是金安所在的地方,那是整个大周商业经济最发达的地界,缴纳的商税,往往可以比拟普通两郡的总和。 “不错,”周帝含笑说道:“朕没有看错你。” “可惜啊....”周帝喃喃道:“朕没有下一个一年了....” 沈逸沉默,任谁也看的出来,此刻的周帝,已是弥留之际。 周帝手握成拳,目光凌厉道:“若是你早生五年...不,三年,朕都有把握,吃下北辽。” “沈逸啊,”周帝看着沈逸,淡淡说道:“朕对你苛刻,都是为了江山,为了社稷,你莫要怪朕...” “臣不敢。”沈逸拱手,牙关轻咬。 ..... “臣待你如何?”片刻,周帝像是忘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一般,竟又复问了一遍。 不等他回答,周帝又问道:“朕,算不算一个好皇帝?” “不用算,”沈逸紧咬牙关,满脸肃容拱手道:“陛下即是明君!” “哈哈....”周帝忽而轻笑:“你说朕是明君,竟比千万臣民呼拥,更让朕高兴。” “可惜,朕再也不能临阵讨贼了...” “陛下,您一定会康复的。”此刻,便是沈逸也忍不住,顾不上欺君,由心而发地在这位末路帝王面前说了善意的谎言。 “朕心里,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周帝缓缓摇头,喃喃道:“军中事宜,朕已交待了朱震山,朕死后,军中不可发丧,羽林卫缓缓而撤...” 此时此刻,萧索的气氛,令沈逸都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朕总算把你给等到了....” 周帝喃喃而叹,双眼忽然猛地大睁:“朕待你如何?” 沈逸低着头,双拳紧握,又听周帝嘶哑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江山社稷,你们要多替朕劳心....” 语落,周帝昂首望天的脑袋,缓缓低下,双眼沉沉合上.... 沈逸猛然抬头,微微颤抖着迈开脚步,上前叹了叹周帝的鼻息。 瞳孔一缩,时间仿佛凝滞。 良久,沈逸才推了回去,深吸了一口,又呼出一口长气,眼眶温热,极严肃地朝着周帝拱手。 “臣,恭送陛下!” 大周历,延平三年,在位二十三载的帝王赵翊,于北境战场,驭龙归天。 ------- 半个时辰之后。 “斥候营向前推进百里,日夜监探!” “朱长威,领后军便前军,明日率军后撤五十里,于天幕山驻防。” “石烈....” 众将齐聚一堂,人人面带哀色,朱震山有条不紊地按照周帝的嘱咐,下达了一条条军令。 按照周帝吩咐,他死后不可于军中发丧,以免动摇军心,此刻要做的,是撤到有利防守的地形,稳固住周帝最后一战,为大周打下的疆土。 沈逸坐在一旁沉默无言,直至众人散去,他还有些恍惚。 行出大营,茫茫草原上,沈逸背负着双手,眺望前方,若他没记错,那是北辽王都,兰讷尔克的位置。 晚风吹来,野草簌簌作响,沈逸的衣袍也猎猎有声,徒增一抹萧索与肃杀。 “沈大人。”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唤。 沈逸回头,便看见宋祥站在他身后,微微躬身,此地只有两人。 “宋公公。”沈逸微微点头,问道:“陛下可有留下遗诏?” 弥留之际,沈逸感到了,但周帝只字未提遗诏。 宋祥摇了摇头,轻轻道:“陛下自有安排。” 沈逸正待开口,却听宋祥又道:“陛下,是**人所害!” 沈逸眉头一挑,没想到宋祥也知道。 “陛下是中了毒!”宋祥看着沈逸,厉声道:“奴才恳请沈大人,为陛下报仇!” 不同的是,沈逸知道是谁下的毒,也许周帝也有猜测,只是其他人不知。 而在宋祥看来,朝野上下有能力、有胆魄办这事的,只有沈逸了。 “咱家未曾求过沈大人,今日,求沈大人答应!” 在这无人瞧见的地方,宋祥居然膝盖一弯,跪在了沈逸面前。 服侍周帝数十年,宋祥除了他,从未跪过任何人,除了今日。 沈逸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沉声道:“宋公公放心,即便公公不说,沈某也如此打算。” 宋祥这才起身,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笑脸,只是,有些勉强。 “咱家,谢过沈大人了,”宋祥抬头望了望草原的星空,说道:“沈大人已是右相,朝野要多劳烦沈大人和苏大人了。” “公公放心。”沈逸点了点头。 宋祥恭敬一礼,又行回了营中。 沈逸重新望向北方,眼中有哀伤,更多的是思索。 也许,周帝猜到了一二,那他还会让康王继位么? 难道是端王? 可御驾亲征之前,他已经将端王赶出了京城。 周帝的遗诏,无人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宋祥既然说周帝自有安排,沈逸由此猜想,遗诏必然是存在的。 以周帝的性格,他不会给大周留下一个烂摊子和无主的动荡时局。 也许,会由宋祥回京后宣布? 想到这里,沈逸的表情忽然大变! 不对,宋祥若要回京,他即可在宣读遗诏之时,说出周帝中毒的真相,届时比让他沈逸一人查要容易的多! 可是,宋祥只告诉了他一个人,并且决绝且反常地跪在了他面前。 想到这里,沈逸不再停留,转头朝大营狂奔。 中军,稍显混乱。 沈逸赶到时,众人已围在一处帐外。 朱震山沉着脸,叹了一声,转头告诉沈逸:“宋公公,自刎了....” 沈逸瞳孔一缩。 周帝宾天未过半个时辰,服侍了他多年的宋祥,选择自刎随他而去,黄泉路上,他一样要伺候着周帝。 帐中,宋祥的尸身安然,除了脖间的血线和眼角的泪痕,他的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容.... 宋祥的遗言也很简单,全在一张纸上。 他死后,请众人将他葬在皇陵之外的野山,即便不立碑也可,陪葬品,只要一柄他常用的拂尘... 第815章 南疆传诏 因为周帝生前曾明言,军中不得发丧,于是当日深夜,羽林卫替换了军中原本的守卫,在大军安睡之时,周帝的灵柩被送出大营,随着羽林卫的护卫,踏上回京之路。 沈逸也未就留,进入大营还不到一天,就又要启程回京。 等到周帝回到京城,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开,那将是一场大动荡。 最关键的是,沈逸现在连周帝的安排是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未曾与你们提过?” 沈逸看着一旁,一同回京的丁威,疑惑问道。 丁威摇了摇头,这个一向乐天莽撞的老将军,此刻也有些伤感。 “陛下走的突然,也决绝,其实咱们这些人,早都有准备,”丁威叹道:“我跟老朱,都问过陛下,但陛下只字未提。” 沈逸也叹了一声,却又听丁威道:“若是那两个混小子,老子立马辞了官,回家种田去!” 不止沈逸,其实武将们大多瞧不上两个年长的皇子。 此前周帝出于各种考量,将他们安排到军中,谁知这两人实在太不成器,一人被擒,一人更是出卖袍泽,不仅没有获得军中大将的好感,反而徒增嫌恶。 沈逸点了点头,眼下,只有回到京城再说了。 ------ 与北境相反方向,大周极南,南疆边关。 赵明月风尘仆仆地赶到边军大营。 “骁王叔。” 赵明月带着周帝给她的锦盒,见到了王叔,一名身穿盔甲,五官与周帝有几分相似但体格更加魁梧的中年人。 “你怎么突然上我这来了?”骁王哈哈大笑,迎向自个的侄女问道。 骁王是周帝的嫡亲兄弟,自皇子时期就摆明了态度不争皇位,一心领十万大军戍边,至今也有二十载。 除了周帝亲召,他从未离开边关哪怕一步,更与朝野和权贵都保持着距离,从政治角度来看,这是一位十分自觉的亲王。 赵明月接过小琴捧着的锦盒,说道:“父皇命我将此物交给王叔。” “皇兄送来的?”骁王大大咧咧地接过锦盒,笑道:“送东西让侍卫来即可,何必让你这个公主大老远地跑来边关?皇兄还真是舍得,哈哈。” 王叔和父皇之间关系赵明月也晓得,并不见怪,闻言解释道:“父皇说,恰好丹阳来信问我近况,便让我顺路也来看看丹阳。” 骁王膝下只得一女,刚出生便被周帝封为丹阳郡主,一家子虽不高调,但也显赫非常。 “丹阳?”骁王奇怪道:“丹阳近来身子欠佳,精神一向不太好,何时给京城写过信?本王怎么不知道?” 赵明月愣了愣,看向骁王。 骁王也呆了,两人随即将目光投向赵明月带来的锦盒。 骁王伸手上去,盒子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卷明晃晃的圣旨,更惹眼的,则是那枚静静躺在那的虎符。 这虎符骁王甚是眼熟,因为另一半就在他手上,合上这一半,才能调动边军。 这两样东西出现眼前,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骁王展开圣旨,片刻后忽然面露悲色,跪伏在地悲伤长呼:“皇兄!....” 赵明月身子一抖,极快地拿起那卷落在地上的凌乱圣旨,待看清后,恍惚异常。 圣旨内容冗长,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大部分,是对骁王的赞扬,核心部分,其实只有三句话。 立皇室幼子齐王赵元展为太子,若周帝崩逝北境,则顺天意,登基为帝。 朝野上,进苏乾为太子太师,沈逸为太傅,教习太子理政。 另外,还提骁王为摄政王,赵元展成年之前,由骁王摄政。 最重要的,也是最后的一句话。 周帝令骁王交出兵符,合二为一交与赵明月,天下兵权,尽归赵明月之手。 此外更命赵明月辅政掌玺,朝野大事,由赵明月与骁王共决。 ....... 周帝这最后一手,不可谓不老谋深算。 齐王赵元展,今年还不过十岁,尚是个稚童,因为是嫔所出,年纪又小,康王和端王,从来都没将他放在眼里过。 但也就是因为年幼,他还能学,还能成长,他的本性也还未定下,只要朝野上下悉心辅佐,左右二相悉心教导,将来未必不能是明君。 无论如何,总比康王和端王要好。 骁王摄政,身具赵家龙血,朝野上下也没有理由反对。 至于赵明月... 她终究不是男儿身,周帝即便再喜欢这个女儿,还是没有传位给他。 不过,玉玺却由她执掌,天下兵权更归于她手,此时她便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只要她想,天下就是她的。 但是,周帝信任她,信任这个女儿。 这,便是周帝的遗诏。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唯一的缺点,是让赵明月心伤。 “父皇...”赵明月跌坐在地,神色恍惚。 临行之前,周帝不曾露出过一丝疲态,让赵明月以为父皇无恙,最终,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一封遗诏。 终究周帝不想让赵明月看见自己身死之前的模样,只想在女儿心中留下伟岸的身影,所以亲征之前,他还要与赵明月试剑。 只有他自己知道,目送赵明月离开皇宫的时候,他心中那股绞痛到底有多深刻。 “公主殿下...”小琴眼尖,看见了锦盒下方,还压着一封信,急忙提醒赵明月。 恍然的赵明月取出书信一瞧,立刻便认出那是父皇亲笔所写。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信纸上,在南疆边军大帐,赵明月放声大哭.... 良久。 骁王命人取来自己的那一半虎符,与赵明月带来那一枚合二为一。 这小小的虎符,即代表了大周数十万兵马,但骁王眼中只有感慨和怀缅,并无贪婪和欲望。 “明月,”将虎符送至赵明月身前,骁王正色道:“虽然你刚到不久,但我们,还是尽快回京吧。” 赵明月抱着周帝的书信于胸前,倾城容颜已哭成了花猫,红肿的双眼令人心疼至极。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也许皇兄他还未....”骁王说了一半,便叹了一声,不忍再说下去了。 第816章 落叶归根 此刻,周帝驾崩的消息还未传到南疆,甚至除了羽林卫和北境的重将、沈逸之外,都没人晓得周帝这位令人叹惋的皇帝已经龙驭宾天。 最好的情况,是两人回到京城还能见到周帝。 但周帝准备的如此妥当,连虎符都放在了赵明月身上,遗诏、亲笔信俱全,这种可能性还有多大? 骁王心中清楚,却不忍再说。 赵明月忽然起身,将手上那封书信整整齐齐地叠好收入怀中,随即,收起了女儿态,眼中坚韧之色异常。 看着那虎符,赵明月一手接过,沉声说道:“回京!” 即刻,赵明月转身离开大营,骁王振臂一呼,召来军中副将,安排好边军事宜,跟随赵明月而去。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赵明月就与沈逸一样,刚赶到目的地没多久,便又启程回京。 -------- 京城外。 京城一年比一年繁华,城中大小街道已经变的拥挤不堪,热闹非凡。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了什么,阳光直射之下,也令人感到有些寒冷。 沈逸骑在踏霄上,随着羽林卫进城,耳边传来的吆喝声、叫卖声、吵闹声入耳,在沈逸耳中驳杂不已,然而他双眼漠然,无心去看这繁华之景。 画出这江山蓝图的帝王,已不能再看他一手打造的大周盛世。 北境归来的羽林卫,抬着周帝的灵柩入京,一路的百姓看见那灵柩,都面露震惊。 之前京城发生的大事,除了沈逸归来,暴打襄国公之外,便是周帝御驾亲征。 而那时候,羽林卫分明是随驾的。 而此刻,随驾的羽林卫抬着灵柩回京,要知道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有让羽林卫抬棺的资格。 百姓心中自然有猜测,只是没有人敢去想,敢相信那位统治大周二十余年的帝王,会在那灵柩之中。 直到宫中敲响钟声。 咚....咚....咚......... 钟鸣四十五响,大丧之音,响彻京城。 满京的百姓,下至小贩力夫,上至达官贵族,无论地位,无论品级,皆都走出高楼,走出衙房,面朝宫城而跪。 国之大丧。 此刻本该是宋祥奔前跑后的时候,但因他追随周帝而去,一时间,宫中竟了无秩序。 幸好淑容皇后是个识大体的女子。 她伏在周帝灵柩前痛哭了半个时辰,而后便强行收起情绪,主持起了大局。 “陛下走前,可有留下遗诏?”苏乾问沈逸。 沈逸摇了摇头:“陛下走前,只问我,他算不算个好皇帝。” “小友是如何说的?”苏乾急问道,他真的担心沈逸不分场合的胡来。 沈逸反问道:“我能如何说?陛下本是明君,我又何来二话?” 即便沈逸总拿周扒皮来暗骂周帝,但站在周帝的立场,他并没有利用沈逸来给自己谋好处。 力图发展,厉兵秣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 他的儿女当中,赵明月算是完全继承了这一点。 而那一时响亮的双王之争中的双王...不提也罢。 “陛下走前,让我等多替他劳心。”沈逸接着道:“也许陛下另有安排。” “定有安排。”苏乾十分肯定地点头说道。 沈逸看了苏乾一眼,本就满头白发的苏乾,听闻周帝灵柩回京,连背影都佝偻了几分,此刻的他,跟李天问完全都不像一个时代的人了,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也要随周帝而去。 “眼下,还是要提防北辽。”沈逸叹了一声。 周帝哪怕瞒地再紧,可改朝换代的消息,终将会传遍大周,北辽得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辽王那样的人物,不会放过这么绝佳的机会。 “朱震山没回来,北境一时无虞。”苏乾叹着气道:“只是不知陛下对于皇位归属是如何安排。” “待明月回京便知。” 这时候,一道妇人的声音传来。 一身素衣的淑容皇后,在宫女嬷嬷的搀扶下,行至了两位仆射面前。 “参见皇后。”沈逸与苏乾二人同时行礼。 “二位大人免礼,”淑容皇后的眼神扫过两人,在沈逸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开口道:“待明月回京,就有分晓了。” 连苏乾都不知道赵明月去了何处,但是与周帝数十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淑容皇后知道一些,只是她也不清楚遗诏的具体内容。 说罢,淑容皇后朝着两人微微福身:“社稷未稳,江山动摇,还望二位大人多费神,协助本宫度过这难关。” “娘娘使不得!”苏乾大吃一惊,抬手虚拦道:“既为臣子,此乃是义务,即便娘娘不提,我等也当全力以赴。” 淑容皇后并未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沈逸。 沈逸眼神微凛,拱手道:“臣自当尽力。” 淑容皇后这才点了点头,在宫女嬷嬷搀扶下,离开了此地。 “唉...”苏乾长叹了一声,说道:“走吧,小友,如今你可不能再偷懒了。” 如今时局,最重要的就是稳住朝廷,稳住江山,在新帝登基之前的这段日子,才最是难熬。 ------ 北辽。 辽王离开了王都兰讷尔克,亲自来到了前线。 绵延的军营,某处帐中两列战将面容严肃,辽王一身战铠端坐上首,座旁一匹狼王凶神恶煞,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氛。 数名副将单膝跪在辽王座前,瑟瑟发抖。 “是谁,允许你们带着勇士阻击?” 辽王抚摸着狼王的鬃毛,淡淡问道,狼王即便不情愿,却不敢反抗。 那几名副将,正是之前阻击大周王师的十万骑兵中的将领,一战之后大将被周帝亲手所斩,只剩他们几个为数不多的副将领着残兵败退。 面对辽王的威势,几人心惊胆战不敢作答,良久才有一人说道:“是纳兰将军指挥我们....” “指挥?”辽王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只有我允许的战争,你们才有指挥权,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指挥不了!” 几人无言以对,之前的大将,是纳兰族人,也即是大辽的王族,又是王族又是大将,他说出击,谁还能反对? 第817章 危机四伏 “即便是我的族人,他也犯了过错,一样要追究。” 似乎是猜到他们心中的想法,辽王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有我允许的战争,你们才能带着勇士出击,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擅自动兵,就要负罪责。”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中原人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你们以为抢抢粮食,就证明你们强大,中原人无用。” “十万勇士,居然损失七万余,你们伤的,是我的精锐,也是大辽的根本。”辽王目光扫过几人,淡淡说道:“他犯了罪,但是他已经死了,现在,轮到你们赎罪了。” 说罢,辽王摆了摆手。 立刻有侍卫上前制住他们,几人仓皇大喊:“王上!王上!...” 辽王面色不变,甚至不曾看他们,几名侍卫手起刀落,在这大帐之中,在辽王座前就让几人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帐中众将无不动容,看向辽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畏惧。 “收好他们的头颅,我还有用。” 在杀掉几名副将之后,辽王居然还下令收起几人的头颅,令众人不解。 但是没有人敢发问,辽王立下的规矩,只需要听他下令就足够了。 辽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行出了大帐,骑上狼王奔出军营,体型骇人的巨狼在草原上奔跑着,比起沈逸的踏霄还要快上不少。 奔了一阵,待能看到大周停驻的军营时,辽王才停了下来。 大周军停驻的天幕山,是自原本的大周边境向北辽推进二百里有余,易守难攻,自从周帝崩逝之后,一直由朱长威领兵驻守。 辽王遥遥看着,眼中思索之色甚浓。 过了片刻,辽军将领才拍马赶到,没有人说话,静静地跟在辽王身旁。 “大周的皇帝,不会已经死了吧。” 辽王语出惊人,一言就断出了真相。 听辽王似乎是在发问,有人应道:“军营齐整,也没有异动,看着不像。” 辽王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再度看向大周军营,辽王自言自语道:“来势汹汹,又退地突然,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何必在这个地方停下来。” 大周军的行动雷声大雨点小,击败了十万骑兵之后,辽军主力大军未至,他们尽可凭着气势再往前推进。 可是他们就是在这地方停下来了,还后退了数十里驻防,令辽王有些奇怪。 加上之前有副将说大周的将领身穿金甲,从未见过,辽王让他们将当时大周军旗上的字写下来,一看便知道了,大周军是皇帝亲至。 结合种种,此刻他便猜,大周军的后退是因为皇帝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要么回京,要么死了。 只是他很好奇,大周军居然丝毫不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这太令人疑惑了。 “派一队人,从澜沧山翻过去,到中原打听打听,看看他们的皇帝是不是死了。”辽王驻足良久,忽然下令。 有辽将应道:“王上,之前突尔哈从澜沧山翻过去之后,周军就加大了守备力量,只一队人恐怕很难....” “一队不够就两队,两队不够就十队,再不行....你自己带人去。”辽王冷冷地转过头来,看着他道:“这点事,还要我一步一步地教你吗。” 辽王的气势令人心骇,那跟着辽王回头的巨狼,血红的牙口更吓地辽将胯下战马大惊,扬起前蹄差点将辽将掀翻在地。 “废物。”辽王冷声骂了一句,转头再看周军阵营时,忽然勾起笑容。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我的朋友...” ------- 周帝驾崩之后,京城历经许久的沉寂,忽然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不好的传言。 因为周帝亲征之前,表面看上去还算健康,却突然在北境驾崩,很巧的是,沈逸恰好在那时候赶去了北境。 因此有人捕风捉影,是沈逸这尊瘟神克死了周帝,自他崭露头角开始,大周就不曾安宁过,大骂他不配右相之位,是江山社稷的灾星,国之贼也。 如此莫须有的罪名,在明眼人眼中并不值得多探讨,但无奈就是越传越盛,一双无形的大手似乎在操控着舆论。 支持沈逸的,四处宣传沈逸的功德,反击那些诋毁沈逸的人,还将那最初传出沈逸“瘟神”之名的书生扯出来打了一顿。 反对沈逸的,则是整日痛批,更有甚者还写了一首《讨贼诗》针对沈逸,虽然从头到尾未曾提到沈逸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在京中流传极广。 “呵呵,小友现在应该能体会到老朽当初的处境了。”苏乾将手中摘抄着《讨贼诗》的纸放下,不以为意,反而还幸灾乐祸。 之前他主政,骂他的声音可是不小,弹劾的奏折更是看的人头疼,最近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也就苏老还有兴致看,我根本懒得理会。”沈逸耸耸肩,并不往心里去。 苏乾笑道:“虽然不知作者是谁,但是万事总有源头,要想查,还是能查到的。” “没必要,民间有不同的声音很正常,便是陛下,也未必在所有人心中都是明君,何况是我。”沈逸微笑道:“我这年纪成了右相,本就让人眼红,更何况我还有钱,长得还帅,夫人又漂亮,不遭人嫉恨都说不过去。” 苏乾哑口无言,被沈逸说的他都有些泛酸了,撇撇嘴道:“小友倒是想的开,只是老朽看来,此事不简单,如此国难之时,竟有这莫须有的《讨贼诗》出现,其心可诛!” 沈逸笑了笑,摇头道:“我又何尝看不出来,只是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等明月回京方才好做其它事。” 苏乾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周二虎闯了进来,抱拳道:“少爷,明月公主回京了。” 沈逸眉头一挑,与苏乾交换一个眼神,同时起身出了苏府,往宫中而去。 春暖花开之时,赵明月携周帝遗诏,兵马虎符,白衣快马一骑绝尘,奔进了京城大门。 【作者题外话】:周帝是一个我很喜欢的角色,写的时候我自己都泪目了。 第818章 宫门外 自周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京城就一直处于一种七上八下,暗流涌动的境况之中。 民间除了大骂沈逸的《讨贼诗》以外,某些有心人,也有意识地利用民间舆论,妄图推动某位王爷上位。 至今仍未传出由谁继位,一时间令某些人认为,他们拥簇的某位王爷是有机会克继大统的,端王如是,康王亦如是。 不同的是,端王被贬至京外,仍在归京的路上,而康王还留在京城。 因为周帝的驾崩,围着康王府的羽林卫都被调走护卫宫城。 就在康王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却有另一队人马将康王府团团围住,而且其守卫之严,更甚羽林卫一筹。 这些士兵手持长枪大刀,更要命的是连神臂弩都装配上了,日夜不间断地围着康王府,康王府不要说人,连鸟都飞不进一只。 康王和康王妃除了进出宫中,是哪里都去不得,就连路上都要被人全程监视。 这次出宫时,康王终于怒了。 “朱轩!你不要太过分!” 康王不顾纳兰英的阻拦,朝着跟的紧紧的朱轩骂道。 跟着康王的赫然便是朱轩领头的第三营的弟兄,对于康王的话朱轩只当没听见,康王走他就走,康王停他就停,寸步不离。 康王脸色铁青:“谁给你们的胆子,本王是皇族嫡系,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监视我!” 朱轩闻言抱拳说道:“吾等奉右仆射之命而来。” “右仆射?”康王愣了愣,旋即咬牙道:“又是这个无耻之徒!”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冷,康王身上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朝着四周一瞧,第三营兵士个个都冷眼盯着他,有些甚至还带着杀气。 康王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哼,”朱轩冷哼了一声,高傲说道:“第三营的弟兄,都是跟着沈大人从生死炼狱里踏过来的,没有沈大人,这里不知还能剩下几人,康王殿下若是要说沈大人的坏话,自己掂量掂量时间地点。” “我手下这些兄弟发起狠来,我可未必拦得住!” “你....”康王气急,怒道:“谁给他沈逸的权力,来监视本王!最好不要让本王见到他,否则...” “否则你要如何?” 一道冷声话语自身后传来,康王的身子猛地一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接着回过头,看着来人咬牙切齿:“沈!逸!” 不远处,沈逸与苏乾缓缓走来,在宫门之前与康王撞了个正着。 纳兰英的眸子看也不看苏乾,一直在沈逸身上打量,似乎是想看出他与半年前有何不同,但直到沈逸走到两人面前,她也没能发现什么问题。 “见也见到了,你要怎样?”沈逸站在康王面前,冷冷地与他对视,沉声发问。 “谁给你的权力,擅自动兵监视本王!”康王咬牙切齿地瞪着沈逸。 “没有谁给我,只是有人临死前拜托我,一定要为陛下报仇。”沈逸眯起双眼,冷冷道:“而我,也答应了。” 康王面色一滞,怒道:“要报仇,你该找北辽!围着本王的王府作甚!” 康王身边的纳兰英一听康王这话,眉毛皱了皱,有些不悦,但并未说话,抬眼去打量沈逸的反应。 这一抬眼,却猛地发现沈逸居然也在看他,而且并没有那种平凡人对王妃的敬畏,分明是一种打量犯人的眼神,毫不遮掩! 纳兰英心中发怵,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接着又暗自恼怒,自己居然会怕一个中原人! “看来,你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陛下这一生唯一失败的事,大概就是生了你们两个儿子。”沈逸将目光从纳兰英身上收回,瞥了康王一眼不再多言,朝宫中而去。 康王呆愣半晌,猛然回头追去,口中放声大骂:“大胆!!!本王是龙子!你敢如此羞辱本王!” 第三营的弟兄毫不犹豫地拦在康王面前,前方的沈逸回头望他:“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坐上皇位?” 康王怒道:“如今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嚣张地太早!” “即便你真的坐上皇位,我也会将你拉下来!”沈逸不顾苏乾阻拦,指着康王喝道:“九五之位不是你这种人能坐的!” “你,你....” 康王气的说不出话来,那边沈逸却被苏乾强行拉着走了,只剩第三营的兵士盯着他。 皇城之内,大殿之中,赵明月一身白衣,静静地跪在周帝的灵柩之前。 或许是因为路上已经哭的麻木了,此刻她并未流泪,只是那没有表情,泛白的面容和空洞的眼神更让人心疼。 一向以政事为重的赵明月,并未急着召集大臣宣读周帝遗诏。 皇帝宾天,仍要在寝宫布置灵堂,停留数日,此谓“寿终正寝”,这最后一段时间也是赵明月一生中最后与父皇相处同一片空间的机会。 再过几日,便要下葬皇陵,再也不能相见。 赵明月此刻只恨自己,竟没看出父皇的虚弱之态,二人的最后一面竟是试剑,连一句道别都不曾有。 周帝只是那样淡淡地说“去吧”,就好像她回来之后,两人还能再见。 谁知这再见,就是天人永隔。 “殿下,苏大人和沈大人来了。” 片刻,小琴走到赵明月身旁,弯下身子轻声说道。 赵明月的眼睛终于有了些神采,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几句,人还跪在那未动。 殿外,苏乾和沈逸都没有选择进入灵堂,他们知道赵明月心中肯定不好受,需要一个缓和的时间。 小琴从殿内走出来,朝二人道:“请在偏殿稍等。” 苏乾点了点头,沈逸喏了喏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问,正要离开时却听小琴又道:“沈大人在这等就可以了。” 沈逸愕然回过头,却见小琴嘟着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随后又朝殿内走去了。 苏乾看看沈逸,又看看殿内,不为外人闻地叹了一声,和沈逸打了个招呼,自个先往偏殿去了。 第819章 再见赵明月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赵明月方才从周帝的灵堂中走出来。 倾城容颜上还隐见泪痕,两只眼睛有些红肿,一张脸无喜无悲,见到沈逸之后,那副泫然欲泣又强忍着不流出泪来的模样更是让沈逸心中一软。 “想哭就哭吧,会好受一些。”沈逸轻声说道。 强忍着的泪腺就因这一句话而决堤,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赵明月前行几步,将头埋在沈逸肩膀。 或许是因为与周帝一样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之态,或许是阔别已久的思念使然,最终赵明月是在宫中做出了意料之中,又情理之外的举动。 此时赵明月是掌玺者,沈逸是右相,一个是大周帝国最有权势的女子,一个是娶了两个夫人的年轻翘楚,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该有这种举动。 可赵明月还是做了,沈逸呆滞片刻之后,终究是站在原地没动弹,未后退也未伸手,任凭赵明月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肩膀。 小琴吓了一跳,朝着四周的侍卫连投眼色,小表情凶巴巴的,摆明了是在警告他们不要乱看,更不能乱说。 不用小琴说,四周的侍卫也自觉地低下了头去,更没人敢出去乱说,这儿就这么多人,若是传出去了大家都得倒霉。 赵明月的哭,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只是轻微地发抖,咬着下唇,用尽了浑身力气让自己不哭出声来,殊不知这更惹人心疼。 没有持续太久,情绪的宣泄很快被赵明月收回,离开了沈逸的肩膀,目光看着地面道:“抱歉。” 沈逸微微一笑:“以前你可不是这么客气的人。” 之所以说赵明月像周帝,是因为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益的事,她向来是毫不客气的。 赵明月低着头,没有去看沈逸,低声道:“听说,你成亲了。” 沈逸脸上的微笑稍凝,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是,她们跟了我....” “恭喜你。”赵明月忽然抬头,看着沈逸说道,眼中的复杂情绪太过明显,任谁也看的出来。 一时间,沈逸也不知该说什么。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走吧,莫让苏大人等久了。”赵明月眼看沈逸沉默,没有多说什么,朝着偏殿去了。 沈逸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跟了上去。 赵明月一直很坚强,至少在沈逸眼中她是这样。 她也很单纯,说句难听的话,单纯地跟叶双凡似的。 也许是因为周帝一向将她保护的很好,对于朝廷的阴诡她所知甚少,纯洁高贵如一株白玫瑰。 但也许就是这样才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 在先向朝野宣布之前,赵明月于偏殿之中先将遗诏内容透露了一部分给沈逸和苏乾二人,毕竟二人的去向也是遗诏中的一部分。 当得知周帝没立两位成年皇子中的任何一位为继任者后,不论是苏乾还是沈逸都松了口气。 至于太师和太傅,其实除了一种荣耀以外,并未增加多少实权,更多的,乃是责任。 齐王赵元展,沈逸从来就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不止是康王和端王,朝野上下从来都没人觉得他会有机会成为太子,乃至登上皇位。 唯一提起他的时候,也就是当初辽王主动提起和亲,曾有大臣说,不如让齐王来接这亲事,彼时的齐王,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所谓造化弄人,谁也没想到周帝会下如此决定。 沈逸看了一眼赵明月,心下有些复杂。 其实他曾有些不现实地想过,周帝能将皇位传给赵明月,但也只是不现实的想法罢了。 对于骁王,沈逸曾听说过是周帝的亲兄弟,领兵镇守边关多年,但不甚了解,见苏乾闻之其成为摄政王很是赞同,并未有反对意见,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帝将后事安排的十分妥当,任谁也挑不出来一点毛病,不得不叹服这位帝王就算在末路之时,也完美地走好了最后一步棋。 开疆拓土数百里,权力结构安排地一目了然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次日,大周帝国的早朝停止许久后再度恢复,赵明月于龙椅前,宣读了周帝遗诏,同时骁王与年幼的齐王出现在百官面前,接过了真正意义上的权力。 年幼的齐王由太监带着站在赵明月身旁,小小的个子穿着不合年纪的正袍,看着台下年纪普遍偏大的文臣武将,眼神中还有些惧意。 百官谁也没想到,最后登上九五之位的会是这样一位毫无存在感的皇子。 更没想到的是,沈逸居然成了太傅。 他才二十岁出头! 苏乾也就罢了,他凭什么? 就如民间一样,朝中也对周帝显得急躁,又无可奈何的提拔沈逸的举动生出两种意见,既有人反对,也有人支持。 区别是,支持的多是武将,反对的则全是文臣。 只不过大殿之上,没有人从嘴里说出来,这毕竟是先帝的遗诏,没有商量,讨价还价的余地。 按旧制,先帝崩逝,太子要守孝之后方可继位,以日易月之后,丧期便是二十七日。 可如今北境的情况不算稳定,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最后朝中商量的结果,是齐王赵元展在周帝灵前接过权力,宣布即位,但登基大典,则于二十七丧期之后再择日举行。 实际意义上周帝之位已经易主,只不过奉天应命的登基大典没有举行罢了。 实际上即便即位,权力也是掌握在骁王和赵明月手中,目前的赵元展,还只是一个类似于摆设的皇帝,他还需要成长,需要学习。 即位后,赵元展奉淑容皇后为“辅天淑容太后”,亦尊生母陈氏为太后,大周出现了如明朝嘉靖帝一般,双太后的局面。 赵元展的即位,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人且先不谈,最忧愁的,莫过于康王和端王一系。 至于康王本人,自朝中下来之后,他便在府中肆意打砸,发泄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他!” “父皇为何如此待我!” 府中的名贵瓷器,古董字画,被康王一件一件的砸碎撕烂,一片狼藉。 第820章 新局面 周帝御驾亲征前,康王的夺嫡形势一片大好,几近稳坐太子之位。 一直与他争抢的端王都被赶出京了,这还不算稳妥吗? 彼时的康王洋洋得意,自以为九五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最后是便宜了赵元展这个小屁孩。 逼走了最大的对手,突然又冒出来个第三者摘了桃子,这事放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康王如此,纳兰英亦如此。 看着康王在府中“大发神威”,纳兰英带着难看的脸色沉默的许久,突然大骂一句:“够了!” 康王手上拿着一幅名画正要撕开,听见纳兰英反常的怒骂愣住了神,错愕道:“英儿,你.....说什么?” 纳兰英看着眼前的废物男人,方才也是情不自禁,毕竟若是康王没能登上皇位,之后的事辽王未曾教过她,面对这一个变局,她也乱了阵脚。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康王面前拿走他手中的名画,劝道:“殿下不要着急,事情还未落定。” 康王看着纳兰英,不敢相信她的智商如此之低。 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 赵元展那个小屁孩都已经宣布即位了! 树倒猢狲散,他那些附庸者散去是可以预见的事,此时沈逸更成了太傅兼右相,大周最有权势的四人之一,他康王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如何拼的过他!? 这还能不着急?! “你今日难道没看见吗!赵元展都已经在父皇灵柩前宣布即位了,你还让我别着急?蠢女人!”康王面色涨红,不顾仪态地破口大骂。 纳兰英心中自是恨地咬牙切齿,但为了大计,为了大辽,她只能强迫自己忍受,沉声道:“只是即位,可还没登基,殿下,还有机会!” 康王想也不想,开口便骂:“哪来的机会!除非造...” 说了一半,康王忽然凝住了话音,瞪大了眼睛看向纳兰英:“英儿,你...” 真要造反,康王也什么都没有。 没钱,也没兵。 但是,他的夫人未必没有。 背靠辽王,曾让康王为止耻辱过的辽人女子,她的背后是整个大辽。 “只要大辽和大周能保持和平,族兄不在意中原皇帝是谁....”纳兰英使了一个眼神,周围的辽人侍女便带着其它下人退下了,只剩纳兰英和康王在此。 纳兰英轻轻地拥住康王,轻声细语道:“但是妾身希望,那个人是殿下...” 康王神色呆滞,旋即大怒道:“本王是皇子,造反....咝...” 一股刺痛传来,康王一摸后颈,眼睛眨巴了几下,旋即变得昏昏沉沉。 心里愤怒之下,这一针纳兰英也没掌握好力道,不过好在是扎进去了。 恍惚间,康王又听纳兰英循循善诱道:“殿下是英儿的丈夫,族兄一定会帮殿下的,殿下不能放弃...” ------ 新君即位,最忙的是苏乾。 灵前的穿龙袍戴龙冠,都是这位当朝首辅负责安排,政事堂的其它相公,倒是挺闲的。 赵元展即位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教过,第一个决定便是大赏群臣,赦免罪囚,示恩于天下人。 赵明月与骁王虽然是实际上的朝政把控者,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这么一个不出格的政令,两人也都没有反对。 先帝赵翊登基以来,一直励精图治,内修文德,外修武功,百姓也获得了较好的休养生息的机会,最主要的是,李中易明里暗里所搞的皇商半皇商,给整个大周王朝带来了巨大的财税收入。 到今年,仅仅彩票一项,就给国库带来了数百万贯的额外收入。 如今的大周国库,可谓是异常之充裕,所以陈太后和赵元展仔细商量之后,决定大赏群臣。 恩诏颁下之后,一时间朝臣们皆大欢喜。 沈逸这个右相,除了获得一千贯钱之外,还得了数千户的永业收入,可谓是飞来横财。 但是,沈逸却并不感到高兴。 一来他不缺这点钱,二来,皇帝即位想收揽人心是好事,怕就怕皇权旁落。 赵元展是个孩童,确实未曾定性,对权欲也没有太多的认知,好好教导可以引上正路。 但是赵元展之外,却还有一个不稳定因素。 赵元展的生母,当今双太后之一的陈太后。 先帝驾崩,赵元展一个十岁的孩童,会最听谁的话?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的母亲陈氏。 而陈氏之前不过是个嫔妃,在后宫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但身处后宫多年,难保她不会贪念权势。 从未显赫过,陡然成了太后,儿子登上皇位,也许在周帝面前不敢表现出来的东西,如今她敢在儿子面前表现了。 “唉...”沈逸叹了一声,随手将那一千贯钱赏给了马杰等人分了。 马杰一边分着钱,一边问道:“少爷何故叹气?” 沈逸扶着额头,摇头道:“希望不要内斗才好啊。” 没心没肺的马杰嘿嘿笑道:“少爷应该庆幸,没带良平安过来。” 沈逸顿了顿,自己也忍不住失笑。 是啊,这么个权力四分八落的局面,在良平安看来肯定是个造反的最佳时机。 坐了一会,又有人来传话,说是宫中召见,沈逸还以为是骁王或是赵明月相召,到了宫中之后才知道,居然是陈太后召见。 帝国有了新主人之后,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筹办先帝的丧仪。 按照惯例,政事堂的首相苏乾当仁不让的兼任了山陵使,其余诸相包括沈逸在内,分任道路使,请陵使,扫陵使等职。 现在要定下的,是先帝的庙号。 殿中除了沈逸,政事堂的其余六位相公阁老皆在此,陈太后淡淡问道:“诸位卿家,先帝的庙号,可曾议定?” 照例苏乾率先出场,拱着手回答说:“回太后的话,老臣以为,应定为成宗武皇帝。” 殿内的政事堂相公除了沈逸以外,皆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定庙号的事沈逸没参与,但知道一二。 “成宗”乃是明君贤主的美号,本意是江山中兴之主,再加上一个英勇的“武”字,结合周帝崩逝前的御驾亲征,可谓十分贴切。 第821章 话说一半 陈太后点点头,又看向其余几人问道:“诸位卿家的意见呢?” 沈逸没意见,这事他不通,其余的相公是跟苏乾一道商议的,自然也没意见。 陈太后点点头,说道:“就依苏太师所言。” 苏乾顿了顿,拱手问道:“此事尚未禀报长公主与摄政王,是否...” 陈太后摆了摆手,微笑道:“哀家自然会与他们商量的,不过庙号既好,长公主与摄政王,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至此,周帝的庙号几近落定。 从此以后,一般臣子们对周帝的正式称呼,必须是:成宗武皇帝。 当然了,朝廷的重臣,尤其是政事堂的相公,有资格简称两个字:先帝。 庙号之后,又是陵寝的命名,这事政事堂还没来得及讨论,涉及国丧的大事要一件一件地议定。 于是陈太后当场问起了诸位相公的意见,所有人都问了,唯独沈逸一直被陈太后晾在一旁,板凳坐穿。 沈逸心里很奇怪,难道他没文化这件事事连陈太后都知道了? 陈太后的小心思,沈逸也懒得去猜,她不问,沈逸便也不主动说话,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还没等众人说完,便有太监在门外叫道:“淑容太后驾到~” 殿里坐着一个太后,外头又来了一个太后,沈逸心想这下子精彩了。 陈太后脸上的表情愣了愣,旋即连忙起身,差点下意识地迎出去,但走出两步又收住了步子,她如今已经不是低位的嫔妃了。 淑容太后自殿外走进来,扫了一眼殿中众人,微笑说道:“几位卿家不在政事堂,何时入了宫来?” “姐姐,是妹妹召诸位卿家来的,”陈太后抢在苏乾之前说了一句,走下来道:“陛下宾天,眼看要送入陵寝,妹妹便想问问庙号可有定下。” 淑容太后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交给明月与摄政王、礼部操办便是,不会耽误的,妹妹何必自劳心神。” 不等陈太后说话,淑容太后便朝一众政事堂的相公说道:“新君即位,江山未稳,还有很多事需要诸位卿家操持,都先回去政事堂吧,庙号之事,拟奏送上即可。” 淑容太后毕竟是当了多年的皇后升上来的,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远高于带些运气成分的陈太后,众人听了也不问陈太后意见,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沈相留一下。” 沈逸走过淑容太后身边时,突然听他说了一句。 几位相公回头看了一眼,就离开了,苏乾以眼神朝沈逸示意,意思是等会政事堂见。 又听淑容太后跟陈太后寒暄了几句,片刻淑容太后便朝沈逸道:“沈相随哀家来。” 沈逸拱手应命,又随淑容太后移驾到了御花园。 “上次见沈相,还是监察使,如今,却已是政事堂的右相了。” 第一次见淑容太后时也是在御花园,那时还把沈逸吓了一跳,不过彼时她还只是皇后。 “先帝提拔之恩,臣没齿难忘。”沈逸拱了拱手,合乎礼法规矩地说了一句,心里嘀咕着淑容太后为什么要单独见他。 淑容皇后打量着沈逸,眼神中有些复杂,当初以为他最后会成为驸马,但波澜四起,最后居然是如今这样一副局面。 “陈太后往年在后宫未受多少关注,如今陡然登了高位,有些激动也是正常。”淑容太后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似乎并不担心会有内斗。 见她如此淡然,沈逸也放宽了心,天家事天家决,也轮不到他操心,淑容太后执掌后宫多年,这点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沈逸未曾言语,淑容太后又道:“哀家知道,先帝临行前,曾给明月留下一封亲笔信。” 沈逸愣了愣,这事他就不清楚了,赵明月也没跟他提起过。 “即是亲笔信,也可说是手诏,据哀家所知,手诏里也提到了沈相。”淑容太后下一句话,更让沈逸惊愕。 怎么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苏乾像是有事瞒着他,这会赵明月也有事瞒着他,倒搞得好像现在他是众叛亲离了似的。 沈逸闻言拱手道:“此事,臣倒是未曾长公主提起。” 淑容太后笑了笑,说道:“就算明月现在不说,只要沈大人忠君为国,迟早能知道的。” 这你就不厚道了,说话说一半,**短一半... 勾起人好奇心,又不说,乃是当代十大缺德事之一。 没来由地被淑容太后下了个蛊,沈逸一路想一路思索,到了政事堂都没想明白,周帝到底能安排些什么。 “沈相?” 政事堂的小吏看沈逸神思恍惚,忍不住提醒他走路要看路,小心被政事堂的高门槛绊了摔个狗吃屎... 沈逸方才回过神来,看了小吏一眼,迈进政事堂的高门槛,朝衙房去了。 衙房里众相齐聚一堂,各自喝着茶,见沈逸回来了,苏乾才招手道:“人都齐了,就开始吧。” 沈逸坐下之后,又听苏乾道:“陛下亲征之前,曾交待老朽,新君即位后最要紧的事,便是征讨北辽蛮努。” 堂中众人听了,都没有发出意见,临终前依然坚持御驾亲征,这就表明了周帝的态度,何况他还给之后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已经推进了几百里。 先帝的丧期还未过,但计划是该提上日程了,于是众人又就征讨北辽这件大事,商议了许久。 还没等商议出个头绪来,又有小吏拿着一封奏书快步走进了政事堂,急声说道:“北境急奏!” 苏乾眉头一挑,当仁不让地接过奏书,打开后眉头皱的更紧,将奏书递给沈逸道:“看来不止是我们想征讨北辽,北辽一样不甘吃个大亏。” 沈逸接过一瞧,才知道是校尉章鹏飞自澜沧山送回来的奏书。 章鹏飞就是当初在平寿跟沈逸并肩作战过的军汉,当初合力将从澜沧山摸进大周境内的突尔哈骑队斩尽杀绝,之后就按照事先布置,去了澜沧山补防。 而他如今向政事堂递的这封奏疏,却是坏消息。 第822章 无奈 北辽又搞起了小动作,妄图再度从澜沧山摸进大周境内。 不过吃了一堑,先帝也长了一智,直接将澜沧山的驻防数量从四千提到了两万,有澜沧天险,加上两万大军,足以称之为铜墙铁壁。 但北辽也不是吃素的,不知是通过什么手段翻过高山,先是百人,被打退之后又是千人,依然被打退。 第三次,人数已经统计不全了,虽然还是打退了,但章鹏飞怀疑有人浑水摸鱼,混进了大周境内,一边向北境的朱长威汇报,请他派兵帮忙搜寻,一边也给政事堂递了奏疏。 沈逸面色沉重的将奏折递给下一位相公,开口道:“恐怕北辽也知道,或是猜到了一些风声,之所以想从澜沧山摸进来,还是先确定消息,再做打算。” 苏乾点了点头,道:“一旦辽人得知先帝驾崩,恐怕北境大战将起。” 左右二相率先开了口,其余的几位相公也轮流看完了澜沧山的奏疏,有人沉声道:“澜沧山到京城,尚需一段时,这奏疏隔了这么多天,不知澜沧山是否有大变。” 另一人道:“如果有变,加急快马也该到了,章鹏飞也说守军损失不多,辽人应是以试探为主。” 文官讨论起政事来,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繁琐,有时候争个半天都争不出个屁来,更何况政事堂八位相公,一人说一句,一轮下来都浪费了许多时间。 沈逸听的头疼,干脆一摆手,朝苏乾道:“还是先将奏疏送进宫中,我看,还是先派援军到澜沧山,总归有备无患。” 苏乾点了点头,但没急着办事,等到众人好不容易统一了意见,才抬手做了批注,附上政事堂的意见,派人送进了宫中。 其余六相离开后,沈逸朝苏乾吐槽道:“慢工出细活我能理解,可政事堂这效率也太慢了。” 苏乾笑了笑,多年来早已养成了性子,闻言劝道:“小友还不习惯,多在政事堂多待待就好了,老朽年轻时也与小友一样,如今不是如鱼得水?” “多待待?”沈逸摊手道:“再多待几日,我就要提前进入养老生活了!” 沈逸到底还是现代人的思想,CEO的习惯,做事讲求效率,而苏乾是当朝老臣,早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注重的是规矩,是礼节,其后才是效率。 苏乾叹道:“小友,老朽必须要劝你一句,你我虽为左右仆射,说起来高于其它六相,但政事堂,非是一言堂,有些事不是你我二人通了气便算的。” 沈逸愣了愣,旋即沉默下去。 重要的不是苏乾在劝他放平心态,重要的是苏乾话里有话。 政事堂,并不是一定不能成为一言堂,有一个人说的话,政事堂所有人加起来也扳不过。 那个人是皇帝。 自他从崇平回来,苏乾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试探他的态度,原本沈逸以为苏乾是因为他跟双王的矛盾才如此,可是现在新君都已即位,苏乾还是如此。 他大概能猜到,苏乾一直瞒着他的事是什么了。 恐怕,周帝除了提拔他,还做了另外的打算,留了后手。 沈逸忽然自嘲发笑,笑的苏乾有些发怵。 时也命也,朝廷水深,并非空穴来风。 在苏乾狐疑的眼神中,沈逸施施然地起身,拍了拍袍服,大步向外走去。 苏乾赶忙唤道:“小友,你上哪去?这还没到放衙的时候呐!” 沈逸头也不回,直往政事堂外走,声音远远传来。 “回家睡觉,有事再喊我吧,没事便当没我这个人~” 苏乾追上去的脚步一顿,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眼看着沈逸离开了政事堂,转了个弯没了人影。 重重的一叹,苏乾心中复杂。 ------ 北境。 辽军帐中,辽王看着面前一名浑身伤痕的勇士,疑惑问道:“齐王赵元展?” 那勇士道:“是,中原皇帝的遗诏,传位给了他,加了一位摄政王,王上让我们打听的那人,似乎成了奴隶。” “奴隶?!”辽王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质问道:“他怎么会成为奴隶?谁的奴隶!?” “这个不知道,”那勇士眼神中也带着疑惑,说道:“中原的奴隶分的还挺细,他好像是右边的奴隶,负责帮主人打猎。” “右边?打猎?”辽王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你怎么打听来的?” “民间,”那勇士道:“中原的百姓都在传,沈逸成了右仆射。” “我...”辽王一口老血差点从嘴里喷出来,手都摸上了金刀的刀柄,好不容易才忍住,一脚踹在那勇士身上,怒骂道:“滚!给我滚出去!” 右仆射,右+仆+射,等于右边的,帮主人打猎的仆人? 辽王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中原的文化,辽人知道的还是太少,搞不清楚繁杂的官名,居然从字面上分析含义。 那勇士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被辽王踹翻在地也不敢停留,悻悻地跑出了帐中。 辽王连续深呼吸了一阵,才渐渐平复了情绪,此时心中无比赞叹自己的英明,让这群人议政议战,能议出个什么鬼来?听他一个人说就行了! “居然成了这么大的官啊...”辽王走出大帐,面朝周军的军营发笑,片刻将手指扣于口中,发出一道尖锐的口哨。 “嗷呜.....” 不知何处传出一阵狼啸,片刻那巨狼便如一阵狂风般呼啸而来,辽王翻身骑上,一骑冲出大营,独自朝周军营地而去。 辽军见之大急,数千骑立刻跟随而出,在翠绿的草原上形成一片黑云。 周军大营,朱长威闻兵士来报,立刻走出大帐,当发现辽人只有数千时忍不住自问:“搞什么名堂?来送死?” “弓弩准备!”朱长威一声令下,神臂弩齐齐对准辽军。 狼王的速度极快,驮着辽王始终与后头的辽军保持着数百米的距离,且距离还在不断拉大。 辽王发现周军动静,回头瞧了一眼,忽然拔出腰间金刀,猛地往后一甩。 金刀在半空旋转,划出一道半圆弧线,最终插在草地之上,而那奔涌的辽军骑兵齐齐在这金刀之后止住了前进之势,看着辽王一人一骑往周军大营奔去却不敢再前进了。 第823章 重启谈判 数千辽军在后头停下,只剩辽王一骑杀来,似是视死如归一般。 朱长威微微皱眉,抬手往下虚压,弓弩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神臂弩。 数千人冲来自然要拦,可是辽王一个人就没必要了。 辽王脸上闪过自信的笑容,座下巨狼速度更快,飞奔向周军大营。 等到还剩数百米距离时,辽王止步不前了,眺望着周军大营方向投以微笑。 朱长威四周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拔马上前,众亲卫见状要跟,却被朱长威抬手拦住。 “对面来一人,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倒显得我大周怯了,本将一人即可。” 说罢,朱长威稍稍加快速度,奔向辽王。 两军阵前,空地之中,两方主将面对面距离不过数米。 “阁下何故闯入我大周地界。”朱长威勒住战马,缓缓说道。 辽王愣了一愣。 好一个大周地界。 旋即,他又笑了。 “用一位皇帝的性命,只换回这区区数百里地界,值得吗?” 朱长威虎目一凝,拳头不自觉地握起,看辽王脸上的微笑,便觉得是嘲讽,心中,更有些凛然。 周帝驾崩之事,他们这些重将一直守在周帝身边知道并不奇怪,辽王居然也得知了。 看来,澜沧山那边确实有漏网之鱼,将消息带给了辽王。 朱长威哼了一声,冷声道:“陛下所率我大周王师所向披靡,屠斩数万蛮虏,阁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连我大周王师半日时间都不曾阻拦,又值得吗。” “不值得。”辽王面色不变,似乎数万人的生死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又很干脆地承认了辽军的战术之失败,让朱长威轻挑眉头,有些惊讶。 辽王接着笑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朱长威淡淡道:“可他们还是扑上来送死了。” “所以,我将下令的人都杀了。”辽王语气平淡,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朱长威目光一缩,未曾说话,他有些搞不清这辽王到底是要来干什么。 “嘭” 辽王自身后取出一个血淋淋的布袋,扔在朱长威面前,轻笑道:“都在这了。” 朱长威低头一看,布袋束口散开,几个人头陡然滚落出来,全是当日辽人副将。 心中一凛,朱长威稍带惊骇地看向辽王。 手段之狠辣,令人难以置信,若有时势,此人必是枭雄! 辽王开口道:“中原撕毁我们定下的契约,擅自侵入我大辽国土。” 朱长威开口正要说话,却又听辽王道:“不过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如今大辽损失惨重,我也不想再打了,不如,我们重启和谈。” 朱长威冷哼道:“哼,我大周王师无往不利,何必和谈?” “你们的新皇帝,站稳脚跟了?”辽王一针见血,微笑道:“这几百里,已是极限,再往前推进,你真的自信能做得到?” 所谓看破不说破,跟辽王这样没素质的人说话就很没意思,处处捅人软肋,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中原的语言艺术大相径庭。 偏偏这就是周军现状,即便周帝留下征讨北辽的首要目标,可要实行又谈何容易。 辽王耸肩道:“莫不如,大家坐下来谈一谈,有基础在,又何乐而不为呢,即便要我让步也不是不可以。” 朱长威冷哼道:“哼,巧舌如簧,你蛮虏狼子野心,岂会知道和平二字?” 辽王不以为意,笑说道:“即便你不愿,可这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只需要,将我的话带给你们的朝廷,谈与不谈,自有定数。” 朱长威冷眼相看,却又无可奈何,虽说领兵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却不能隐瞒不报,此事确实要上报朝廷。 “另外,我还有两个要求,”辽王接着说道:“当初的契约,是沈逸与我谈的,所以这次他也必须出席,其二,我要求赵元成和我妹妹纳兰英出现在谈判桌上。” 朱长威冷声道:“现在是北辽落了下风,岂有你提条件的余地?” “这不是条件,是对大家都好的要求,”辽王对朱长威的轻蔑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事实上,我与赵元成算是一家人,这样谈起来,不是会更顺利吗?” 朱长威不作回应,辽王话已说完,拍了拍座下巨狼的脑袋,道:“记得,要将我的话带到。” 说罢,狼王长啸一声,调转了方向驮着辽王往辽军阵营去了。 沿途拔出那柄插在地上,阻拦辽军跟随的金刀,辽王沉声道:“传令所有将领,于我帐中集合!” 北辽的人员结构比起大周要简单的多,复杂了他们也理解不了,只分为干仗的人,和带头干仗的人,简单粗暴。 另一面,朱长威也回到大营,石烈见他面色沉重,忍不住问道:“老朱,怎么回事?辽人要决战?你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滚一边去,”朱长威笑骂一句,回首望辽军方向,叹道:“这个辽王,不好对付。” 朱长威也是第一次见辽王,但据之前出使北辽的使团带回来的描述,他一眼就认出了骑着骇人巨狼而来的就是辽王。 听朱长威将两人交谈的过程说了一遍,石烈也皱起了眉头:“如今时局未稳,估计朝廷会用拖字诀,答应这一次和谈。” 朱长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即便他们这些将军不畏战场,不惧生死,但打仗不是有人就行的,关联到的事情太多。 石烈接着道:“无论如何,绝不能将陛下打下的这数百里疆土让出去!若那般我宁肯战场一死!” 朱长威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辽人指定要让沈大人来,他那性子,你什么时候见他做过亏本的买卖?” 石烈愣了愣,旋即也大笑起来:“哈哈,也是,沈逸哪有亏的时候!” 沈逸在军中的名头不必多说,享誉大周的沈氏商号即在他手,更有力斩强敌,怒杀任啸的铁血气魄,也不知辽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求沈逸来,这不是徒给自己增加难度么? 第824章 没得选 沈逸很闲,特别闲。 出于某种默契,没有什么大事,政事堂从未来喊过他,眼看着沈逸在解封的沈府睡大觉吃空饷。 对于周帝的两手安排,沈逸能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心里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 一边提高他的官职,让他为大周效力,一边留下了防止他起反心的防备。 在沈逸真的造反的时候当然是件好事,但在沈逸没打算造反的时候,难免伤人心。 看破不说破,有时候就怕话说的太明,更要命的是沈逸聪明,不等苏乾开口,他便自己猜到了。 这段时间沈逸在政事堂只做了一件事,亲自上书,请提刘伯宏为崇平郡守。 自升上右相之时,周帝便让他卸下了崇平郡守之位,新帝登基繁琐事又一堆,朝廷还没来得及处理崇平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虽然现在他不当这郡守了,可也不想白白将崇平交到外人手里,于情于理,刘伯宏都是最好的人选。 赵明月和骁王商议之后,也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沈逸的提案,任命已在崇平的刘伯宏,原地上任崇平郡守。 刘伯宏本就有能力,这点毋庸置疑。 做完这件事,沈逸就没再出过声,任凭外头风声再响,他也没做过回应,一天难得出一趟沈府。 春深季节,沈府的桃花开的茂盛,沈逸支一张摇椅,躺在桃花树旁晒太阳,惬意不已,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涯。 “少爷,我回来了。” 一道浑厚的男声打破了这片静谧,马杰大大咧咧地从府门外跑了进来。 “如何。” 沈逸躺在摇椅上,眼睛也未睁开,轻声问道。 “查明白了,咱们把附近跑了个遍,才知道小半年之前有一队人曾到过幽州,跟那大夫有过接触,还带走了那大夫的女儿,那大夫对外谎称女儿是被岳家带去过冬了,咱们又跑到他岳家,根本没这回事。” 马杰一字一句地说出掌握的情报,原来这段时间竟然是千里迢迢地跑了一趟幽州。 沈逸方才睁开双眼,起身道:“去见见他。” 走出沈府时,还没走两步,周二虎从政事堂的方向奔了过来,见着沈逸正要出门,上前道:“少爷,章鹏飞从澜沧山发了信来,翻山的辽人都退走了。” 沈逸波澜不惊,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有事再报。” 周二虎应了一声,又跑回了政事堂。 现在的周二虎,相当于代替沈逸在政事堂坐衙的替身,只要不是太过机密的事情,沈逸都让苏乾告诉周二虎,再转告他,不用再让他去政事堂了。 苏乾虽然无奈,但也知道沈逸肯定是起了脾气,也不见怪,只是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至于辽人停止了在澜沧山的越境举动,沈逸不认为是辽人怕了,而是辽王已经达成了他的目标。 章鹏飞说的没错,已经有漏网之鱼摸进了大周境内,辽王此举,恐怕是在探大周的虚实,过不久,也许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沈逸并不担心,周帝带去北境的二十余万大军还停留在那,澜沧山也已经增兵,即便辽人要打,短时间内边境也足以应对。 京城某处小院,沈逸见到了那名幽州的名医。 此时他久经折磨,精神萎靡,见到有人进来也习以为常,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了。 “听说,你女儿在他们手上。”沈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淡淡说道。 大夫的眼神亮了亮,但似乎是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仍是不开口说话。 沈逸淡淡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说,将来你女儿一样会死,你若是说了,我还能网开一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夫重复着自己的说辞,双眼无神。 “是吗。”沈逸云淡风轻道:“如果你不说,你女儿马上就会死,而我,并不是只有你才能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大夫还是不开口,沈逸没有耐心再循循善诱,直接起身道:“松绑。” 那大夫愣了愣,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杰也傻了眼,愕然道:“松绑?不问了?” 沈逸不作回答,马杰便明白了,上前解开了大夫手脚上的绳索。 “让朱轩他们撤了。”沈逸一边传令,一边拉起那大夫,扯着他走出小院。 大夫饱受折磨,走路都走不太稳了,沈逸便扶着他,一同朝京城城门走去。 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的当朝右相,再一次出现在京城大街上,身边带着一个没人认识的,大夫打扮的男人。 有人畏惧,有人遥遥见礼,有人低声咒骂,民间百态。 沈逸充耳未闻,一路扶着他走出城门,随即松手道:“滚吧,滚回幽州去。” 那大夫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忌惮着看着沈逸身旁的几个大汉,生怕下一秒他们就拔刀剁了自己。 直到确定没人动手,他才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马杰愕然道:“少爷,就这么放走了?还没问出啥来呢?” “自然会有人告诉我想知道的,”沈逸望着长空,淡淡道:“我有的选,而他们,没得选。” 康王府的下人忽然发现,原本围着康王府的第三营兵士撤走了,无论进出,都没人管了。 不过现在的康王没心思管这些,九五之位归了齐王,有没有人看着他都像坐牢。 但是有一个人与他不同。 “送了一个人出城?”纳兰英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我问了看见的百姓,应该就是那大夫。”辽人侍女站在一旁,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纳兰英。 纳兰英一颗心沉了下去,喃喃自问:“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结合那天沈逸看犯人一样看自己的眼神,纳兰英愈发确定沈逸也许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沉默了一会,纳兰英狠声道:“派人去杀了他。” 那侍女犹豫道:“我看中原朝廷没有什么动静,也许那大夫没有说。” “不管说没说,死无对证也好!”纳兰英狠声道:“中原皇帝驾崩,王兄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有安排,这个时候不能出乱子!” 第825章 借一步说话 “少爷,没动静。” 夜深,马杰又奔了回来,摇头道:“万一他们不去呢?” “一定会去。”沈逸摆了摆手,道:“狡兔尚且三窟,多等几日又何妨,从京城到幽州二十多天时间,急什么?” “唉!”马杰叹了一声,看了看沈逸,又问道:“若是查清楚了,告诉长公主?” 沈逸微微沉默,没有回答。 相比起他,赵明月可就忙了,忙的脚不沾地,同样许久没有露面。 马杰的问题,其实也问到了沈逸考虑的点上。 这么恶心下作的事,沈逸并不想告诉单纯的赵明月,也许,还是与骁王说比较好。 可最终赵明月还是会知道,届时她又有何种感受? “唉....”沈逸摇了摇头,要怪,就只能怪赵明月生在了天家。 又过一天,纳兰英确认沈逸和沈府的人一直待在京城没有动静,终于派出了身边的两名侍女,前去追杀幽州名医。 空旷原野上,一支商队缓缓前行,黄昏来临时还未能赶到下一座城池,只能倚着某处山脚,将马车围成一圈,在野外休息。 幽州的名医就在这一队人当中。 他自京城离开,身无分文,恰好遇上一队去往幽州的商队,也算走运,对方答应载他一程,一道去幽州。 纳兰英身旁的辽人侍女一路骑快马而来,很快就赶上了这一支商队。 其中一人远远地打量着商队的营地道:“那人也是做生意的,这些会不会是他的人?” “查过了,只是过路的商队,”另一人摇了摇头,狠声道:“不论如何,一并杀了,不留活口。” 另一人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的手都摸上了腰间刀柄,等待着最佳时机。 夜深人静,商队的人皆以入睡,两名侍女穿着夜行衣,瞧瞧地摸近了营地。 “哈欠.....”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犯困的呵欠声,两名辽人侍女陡然一惊,持刀在手四处搜寻。 “总算来了,老夫都快睡着了。” 只听这一句话,还不待寻到话音传来的位置,月光剑光交相辉映,“当啷”两声脆响,两名侍女惊骇地发现手上一道血线方才出现,刀已掉落在地。 微不可闻的落地声响起,两人方才看到一道人影落在面前,中年人负剑而立,剑锋上滴血不沾。 “说好的一天,这都第四天了!”中年人颇有些不爽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方才一手已经让两人看出不是对方的对手,自知中计,不作犹豫掉头就走。 可刚转过头,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身穿黑纱衣的女人,手上的银针闪着诡异的光。 女人手一甩,数根银针刺入两人体内,顿时使得二人动弹不得。 李天问缓缓走上前,收起剑道:“来的这般慢,再晚来两天,老夫都要到幽州去了!” “少废话,带回去吧,早些结束,早些回崇平。”黑暗中,传来苏玲珑的声音。 李天问立刻如听话的仆人一般,飞进商队的营地,又将那幽州的大夫提了出来,带上两名辽人侍女,回头往京城方向而去。 ------- 数日之后,康王府重新被围,沈逸走出沈府,往宫城而去。 当朝右相进宫,并没有耽误多久便到了御书房门外。 如今的御书房,不再是单单一人的办公室,赵明月、摄政王、新帝皆在此地,政事多经赵明月和骁王之手,新帝赵元展则是处于学习的状态。 幸好御书房够大,莫说三人,就是容下三十人也不在话下。 待太监出来传话,沈逸走进御书房时,却见到赵明月和骁王正对着一封奏报商量着什么。 “你来的正好。”赵明月看了看沈逸,拿着那封边关急奏走到了沈逸面前。 沈逸第一眼看的不是奏报,而是赵明月。 她也许累坏了,脸上的憔悴之色十分明显,身穿一袭宫装,钗发有些散乱,疲惫之态让人心疼。 赵明月见沈逸没说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稍稍慌乱,不由分说地将奏报往他手中一塞,又走了回去。 “咳。” 那边骁王轻咳一声,似笑非笑道:“沈相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边关的急奏刚刚送到。” 沈逸这才回过神,将目光投向那封北境传来的奏报。 因是军中急奏,这封奏报都没通过政事堂,直接送进了宫中,所说的,即是辽王重启谈判的要求,而且还点名要沈逸、康王、纳兰英前往。 沈逸眉头皱了起来,偏偏在这时候? “沈相怎么看?”骁王问沈逸。 沈逸没有说话。 他用眼睛看。 他很清楚,此刻他的意见并不重要,只要这消息传开,满朝官员的意见都会是赞成。 时下新帝刚刚即位,先帝正要送进皇陵,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的结构都还未完全定下,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新帝的登基大典之后再说。 “摄政王,可否借一步说话。”沈逸目光从奏报上移开,朝骁王说道。 骁王有些错愕,借一步说话? 那边赵明月也是出神,定定地看着沈逸。 殿中微微沉默,最终是新朝天子开了口。 年幼的赵元展开口道:“太傅有话不妨直说,御书房没有外人。” 小小的十岁稚童,坐在大了几号的龙椅上,穿着龙袍戴着龙冠,有些别样的感觉。 难以想象,庞大王朝的主人,会是这么一个孩童。 沈逸身为太傅,即是太子的老师,可实际上沈逸根本没跟他说过几次话,政事堂都不去了,还教什么太子? “此事不宜公之于众。”沈逸微微拱手,最终还是没能朝着一个十岁的孩童喊出那声陛下。 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了,骁王与赵明月交换一个眼神,与沈逸出了御书房,驱散了周围的太监侍卫,沈逸方才开口。 良久,骁王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一张脸黑地像锅底,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沈相确定没搞错?” 沈逸淡淡道:“人证物证俱在。” 第826章 意见 “你是对的,此事确实不宜让长公主和陛下知道。” 良久,骁王叹了一声,却又道:“元成我知道,他虽想争皇位,但绝非是那样的人,此事,定是那辽人女子搞鬼。” 不管骁王是想替皇室遮羞,亦或是真这么觉得,最终是想将康王摘出去。 沈逸不予置评,说道:“无论如何,都有辽人的身影在里面,此刻辽王提出和谈,必然也包藏祸心。” 对于辽王沈逸也有浅显的了解,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一位有勇无谋的蛮虏皇帝,恰恰是一个勇谋皆全的智者,从他利用沈逸铲除异己便能窥得一二。 骁王点了点头,说道:“他要见,我们未必要答应,元成可以去,纳兰英必须要留在京城,谋害先帝也好,作为人质也罢,她不能离开。” 沈逸也赞成骁王的说法,这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片刻,骁王又问道:“辽人让你也去,你怎么想?” 沈逸沉默片刻,道:“若朝廷安排,我自然会去。” 骁王点了点头,说道:“沈相先在偏殿稍等吧,稍后,本王会召集政事堂诸相商议。” 沈逸稍一拱手,先行去了偏殿,骁王看着他离开,也是连连叹气。 新帝刚刚即位,就让沈逸查出了这档子事来,方才即位就下令严惩兄嫂,这对名声可是大不利。 皇室之事不宜外传,况且还牵扯到先帝,一旦动了康王府,百姓只会以为是新帝不能容人,刚即位就开始铲除异己。 王朝之下,别看都是万人之上的统治者,实际也存在着许多掣肘。 更头疼的是,骁王也觉得这事不该告诉赵明月和年幼的新帝,这会他正头疼着回去御书房要怎么跟两人解释这一会跟沈逸说了些什么。 偏殿,沈逸等了一会,赵明月跟摄政王没过来,政事堂的诸位相公先到了。 沈逸已经提前看过那封边关来的急报,便先说了一遍,政事堂先拟出个意见,也就不用等到赵明月和摄政王来一个一个问了。 待沈逸说完,便有一人叹道:“先帝亲征,虽说是我军大胜,但是我大周军在草原上的战力,还是要差上不少,更何况此时朝廷根基还未稳定,不宜开战。” 只要双方兵力加在一起超过一万人,就可以称之为大规模作战,而在周帝御驾亲征那一战中,双方投放的兵力加在一起已经多达数十万,伤亡也已经到达十万之上。 不过这一战之后,两方都很有默契的偃旗息鼓,各自缩回去舔舐伤口,大周因为周帝的身体情况没有再攻,北辽竟然也没打回来。 此战的结果虽然是大周王师“大胜”,但是投入人力物力之巨,从多个角度来看,实际也并不轻松。 苏乾这老头子要沉稳许多,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疑惑道:“我军实际占领的数百里疆土,并没有什么大好的草场,辽人已经召集了大军对峙,何必这么召集谈判?” 另一人淡然道:“大概是北辽的那个蛮虏皇帝,受不了被我大周大军压境的屈辱,想要收回些面子吧。” 又有人道:“谈判谈判,和谈已进行了两次,到了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这北辽的蛮虏皇帝,倒很喜欢做这些无用之功,着实不怎么高明。” 苏乾轻声笑道:“高明不高明,他都是北辽的皇帝,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谁也不能小瞧他。” 沈逸摆了摆手:“辽王这个人,本官还算了解,先不提他,就这谈判一事,诸位如何以为?” 现在的大周其实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占领的数百里疆土无人无城,除了开疆拓土之功,短时间内并不能为大周带来多大的益处,反而是大军在那不论是固守还是粮道,都要投入更多力气。 如果到时候再起大战,即便击退北辽,两国也只能算是两败俱伤,并不能算大周占了便宜,除非是把北辽三十万铁骑都杀尽了。 一名相公有些犹豫地说道:“既然这蛮虏皇帝要的是面子,那咱们不如给他一个面子,出面和谈撤回大军,现在北辽的大军已近十万,咱们也算占了点便宜,这时候撤回来也算是点到即止,是战是和,都有余地。” 听了他的话之后,沈逸面无表情,转头看向苏乾。 苏乾很是知趣,知道沈逸的意思,想了想道:“就算要打,也要待夏赋收上国库再作打算,至于撤军与否,这种兵家大事,老朽就不置喙了,还是让摄政王与长公主决定吧。” 苏乾开了口,其他人都没了意见,意思很明显,大家都同意给辽王一个面子,先谈谈再说,反正北辽不急,大周也想拖。 至于人选,所有人更是默认了就是沈逸去。 你沈逸一不坐堂,二不办事,这事你还能推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拍沈逸的马屁,实际上都是希望让他自己出声接下这活儿。 把这麻烦事推给沈逸,到时候不论谈的怎么样,责任都是沈逸的,就算再有下一首《讨贼诗》,也是骂沈逸,骂不到他们身上来... 读书人的“洁身自好”在这时候体现地淋漓尽致。 沈逸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人情冷暖见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些朝廷阴诡,人站的越高越孤独,现在他是深有体会了。 实际上,他并不想又大老远地跑到北境去,他甚至都不想待在京城,不想做这右相。 他现在最想的是跑回崇平去,陪着玉钗,等着她临盆,抱一抱自己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孩子。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厌官的局面。 众人吹捧地热烈,奈何沈逸就是不做声,渐渐的兴致也消了,慢慢地没了声音。 这时候脚步声终于传来,御书房来了传召,召诸位相公议事。 沈逸心想骁王应该是把方才的事圆过去了,第一个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苏乾叹了一声,也迈步跟上,剩下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悄**地一合计,等会就推沈逸出头就完事了,也跟着去了御书房。 第827章 心寒 到了御书房,沈逸迎面就撞上了赵明月的眼神。 赵明月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沈逸自认没做亏心事,也丝毫不退的与之对视,偌大的御书房中,两人眼中似乎只有对方一般。 赵元展睁着大眼睛很是好奇,不知道自个的姐姐跟太傅为什么看的这么入迷,骁王则看的尴尬不已,两人眼神都快磨出火花来了似的,也瞧瞧地点啊,别把孩子带坏了。 “咳...”骁王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两人现在是什么地方,还有正事要办。 赵明月微微一顿,这才收回了眼神,诸位政事堂的相公来的也快,算是救了个场。 照例还是苏乾率先开口,他道:“政事堂已听沈大人说过,臣等以为,应先拖住北辽,不妨与其一谈。” 这时候,其余六位相公接着苏乾的话茬,同时说道:“臣等以为,沈大人有与辽人谈判之经验,正合适为此次谈判人选。” 苏乾愕然回头,不知道这六人什么时候通的气,片刻又转头看向沈逸,却见他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摄政王点了点头,看向沈逸问道:“沈相的意思呢?” 之前沈逸说过,若是朝廷让他去,他就可以去,不过当时他还没想那么多,此刻却有了更多打算。 沈逸拱手说道:“既有使命,臣愿往。” 摄政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先帝的眼光还是独到,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沈逸接着道:“不过此事之后,臣请辞右仆射之位,太傅之位,也一并交还朝廷。” 此言一出,殿中无人不惊! 右仆射之位,乃是位极人臣,政事堂数一数二的人物,太傅的头衔则更是荣耀,乃是三公之一,日后辞官还乡,那是能立牌立碑流芳百世的头衔,沈逸居然说辞就辞?! 按实际来算,沈逸坐上右相之位并没有多久,从他回京城接了手召到现在也不满三月,政事堂更是没去过几次,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不用干活又能吃饷,日后还能立碑,他居然就这么辞了。 摄政王长大了嘴巴,刚才还心道先帝眼光独到,这会却听沈逸说要辞官,北境之行就是他最后一次作为右相的任务。 赵明月眼神变换数次,想不明白沈逸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要辞官,但一转眼,忽然瞧见政事堂六位相公各自交换着眼神,想起之前几人一致推沈逸出头,又明白了什么。 是啊,他一向讨厌这样。 众人都没说话之时,年幼的赵元展眼睛忽闪忽闪,居然开口道:“既然太傅心有退意,朝廷也不该勉强,朕看,不如就准了吧。” “呵...” 下首,苏乾忽然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转头一看,就瞧见身旁的沈逸兀自摇头,面色复杂,不知是自嘲,亦或是笑别的什么。 摄政王与赵明月同时大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元展。 两人此刻都很想问一句:谁教你的? 右仆射之位说辞就辞?朝政岂是儿戏? 当初刘伯宏一个户部侍郎,都与先帝拉扯了许久,现在右仆射辞官,赵元展居然满口答应? 但两人都没有问出口,天家事,要由天家人关起门来谈,摄政王压下惊讶,问道:“沈相....为何请辞?” “臣能力所致,心有余而力不足,仆射之位,实不敢当。”沈逸拱手说道:“于朝于野,臣皆遭人诟病,朝中又质疑声,民间更有《讨贼诗》,人说高位,有德者居之,可见,右仆射之位不该属于我。” 摄政王摇头道:“民间消息多有失实,沈相何必放在心上?至于朝中,本王至今未曾听见有人质疑沈相,沈相又何出此言?” 沈逸没说话,眼神稍稍瞥了瞥,摄政王立刻问道:“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苏乾立刻道:“老朽认为,沈大人配的上右仆射之位。” 摄政王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其余六位相公,然而,却无一人说话。 冷场。 尴尬的冷场。 摄政王方才明白,沈逸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恰恰相反,是寒了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要变换的,居然是先帝仓促提拔上来的右仆射。 没有说话的六相,话语权比不上苏乾,却代表了“大部分人”。 其实从当初沈逸之郡守之位,就加上了参知政事之衔,就已经让政事堂的相公不爽了,偏偏不爽还没处说,只能受着。 现在好,才过去半年,参知政事成了平章知事,二十岁出头登上了右仆射之位,跟他们一帮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头共处政事堂,地位犹在他们之上,这让他们的老脸往哪放? 本就不爽的他们,听到新天子赞成沈逸辞官,更是露骨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辞官之事之后再说。” 冷场之后,赵明月终于开口了。 “先探探北辽虚实,至于你...沈相的辞官,容之后再议。”赵明月看着沈逸,开口道:“此行我与你一同去。” “不可!” “长公主不可!” 相比于沈逸辞官的冷场,赵明月一说要与沈逸一同去北境,御书房中突然热烈了起来,劝阻声一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逸向赵明月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然而赵明月不管不顾,断然抬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声音消失,一时间,众人仿佛从赵明月身上看到了周帝的影子。 “退下吧。”赵明月心烦意乱,摆了摆手。 “这...”苏乾哑然无语,看看沈逸,又看向摄政王。 摄政王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摆了摆手。 身处边关多年,虽然还是皇子时就已知道官场之肮脏,此刻也难免感慨,皇兄这一生能将朝廷维持在一个平衡的局面上,也真够累的。 众人有序退出大殿,沈逸与苏乾走在后头,苏乾叹道:“小友何必如此?” “不如此,又能如何?”沈逸面带微笑,仿佛在打哑谜,又仿佛辞官的不是他。 “人力有穷时,我为朝廷做的不少了,我也是人,我也累了。” 苏乾闻言漠然,却听沈逸叹完,两人身后就传来一声娇叱。 “站住!” 第828章 瞒 沈逸与苏乾同时回过头,看见的是自御书房中快步而来的赵明月。 赵明月来势汹汹,俏脸含霜,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一掌将沈逸劈死在大内皇宫之中。 苏乾有些着急,想提醒沈逸该跑路时且跑路,不过见沈逸一脸淡定好像胸有成竹,再想起他当日将襄国公的府兵打的七零八落,说道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长公主。”苏乾照规矩拱手见礼,沈逸却是站在原地没动,赵明月也没看苏乾,两人互相对视着,又如同不久之前在御书房中一样。 快行数步,赵明月几近撞到沈逸时才停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周围的侍卫不自觉地都将目光移开了,假装四处看风景——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苏乾久久没听见赵明月回应,过了一会悄悄抬起头来,才发现两人对视着都已经看了许久。 不知为什么,苏乾此刻有一种冲动,按着两人的头往前推一把.... 气氛有些尴尬,沈逸没说话,赵明月也没说话,一点也不在乎把当朝左仆射晾在一边。 按照这个距离不是接吻就是打架的规律来看,不论哪种情况都不适合让苏乾看戏,于是沈逸率先开口道:“苏老,你家里不还炖着汤么。” 苏乾也是个灵醒人儿,一听就反应过来,立刻点头道:“哦对对,老臣府上还炖着汤,长公主,臣先行告退。” 说罢,苏乾一拱手,转身离开此处,临走前还向沈逸投以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 “为什么辞官?” 苏乾走了,赵明月就开口了,问的很快,也很直接。 “没人希望我当这个官,我为什么不辞?” 沈逸答的也很快,毫不犹豫。 “我希望你当!” 赵明月极快地接上了话茬,罢了又觉得有些不妥,带着些窘迫道:“父皇也希望你当!” “可现在并不是周帝做主,”沈逸摇了摇头,说道:“居高位者,应该知道的是民心所向,而不是个人因素。” 客观地说,赵明月有周帝的心性,却没有周帝的能力,周帝的御下之道,制衡之法,足够赵明月学上十年八载。 摄政王绝对中立,新皇帝不喜欢他,仅凭赵明月一人,没有办法在大势下留住他。 又是片刻的沉默,赵明月似也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攥着粉拳咬着贝齿。 良久,她像是鼓起了全身力气,脸色微微涨红:“可我不希望你走。” ..... 四周的侍卫,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还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听到的还是太多了啊....这要是淑容太后跟摄政王问起来该怎么办....说还是不说啊... 曾经风里来雨里去,带着个丫鬟四处游历的赵明月,说出这一句话来竟好像失去了浑身力气,说完了,又不敢去看沈逸的眼神。 沈逸微微诧异,片刻,他看着低着头的赵明月,笑道:“只是辞官而已,难道京城这地方身上不带些官位就不准进来?真要说起来,我还是东阳县子呢。” 赵明月眼神恍惚,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又何尝不是有事瞒着我?”沈逸反问,周帝留给赵明月的亲笔信,据淑容皇后所说有提到他,可赵明月至今未曾与他说过。 “你承认了。” “你也没有否认。” 快速的对话,信息交流间,好像使得两人之间多了一道鸿沟。 赵明月沉默了一会:“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问呢。”沈逸耸了耸肩,如实说道。 苏乾有事瞒他,他可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何况他也猜到了些许,但赵明月的意义,终究和苏乾不一样。 然而赵明月却道:“你留下,我就告诉你。” “我一定要回崇平。”沈逸摇了摇头,十分坚定。 赵明月的眼神一黯,极快地转过身道:“那就不能怪我。” 赵明月扬长而去,沈逸并未挽留,张口喊道:“北辽那烂摊子,你就不要掺和了,你可是辅政长公主。” 赵明月脚步顿住,然而并未回头,只留一道话音随风飘进沈逸耳朵。 “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你也改变不了我的!” 似是赌气作对,似是倔强,沈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往宫外去了。 沈府。 李天问和苏玲珑自从被沈逸撞见了亲热的那一幕之后收敛了很多,基本上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再做一些亲昵的举动,倒是使得沈逸不用每次进门前都要重重地咳嗽几声了。 “我要去一趟北境,回来之后,就去崇平。”沈逸看着李天问和苏玲珑道:“要不你们先回去?” 苏玲珑没有发表意见,李天问也没有抢老婆的话,撇着嘴给了沈逸一个白眼。 老公没回去,老子回去了,女儿肯定不放过他。 “慕烟来了信。”苏玲珑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沈逸。 沈逸眼睛一亮,立刻接过看了起来。 信的开头几句问候了苏玲珑的近况,其中一句可有可无地提到了李天问,剩下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在问沈逸如何,以及说说最近西宁的近况。 前往崇平的刘伯宏一家早就和沈家一家子团聚了,接到郡守的任命时似乎有些不高兴,破口大骂来找外甥养老却被外甥卖了,幸好崇平有一个好基础,处理起政务来也不算太棘手。 玉钗的身体情况很好,每隔一天老夫人都要找大夫来给她号脉问诊,现在已经显怀,大夫说母子的身体都很健康,让沈逸不用担心。 最后还问沈逸坐上右相之位,是否还回崇平,若是不回的话她们今年也赶不来京城了,至少要等玉钗临盆之后再养养身子才行。 一封家书让沈逸倍感思念,此刻只想尽快奔回崇平去。 “让他跟你去吧,”苏玲珑看了看李天问,说道:“快去快回。” 李天问闻言一喜,向沈逸狂使眼色,上次不讲道义,这次可不能不讲啊! 沈逸看了他一阵,终于是没拒绝,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第829章 再度离京 诺大一个大周王朝,管束着天下的朝廷,在新君威望不够的情况下,政务的决定权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上。 一部分是政事堂,另一部分就是御书房中的三个人。 先不提沈逸辞官的事,对于谈判一事政事堂很早就统一了意见,谈,底线就是不能将打下来的国土再让出去。 至于沈逸提出这是他身为右仆射办的最后一件事之后,政事堂的六相就十分热情地希望越快越好,似乎忘了这件事的本意是要拖延时间,让朝廷喘口气回个神。 御书房的情况外人不得而知,最终赵明月是说服了摄政王,会和沈逸一起去北境探探辽王的虚实。 有传言说,自赵明月决定要去北境,赵元展的生母陈太后就曾主动提出在这一段时间暂时帮赵明月掌玺,但最后赵明月是将玉玺交给了淑容太后,个中曲折外人不得而知。 主要人物都定下了,最后剩下的一个就是往日威风八面,如今落魄龙子的赵元成了。 “拿下,带走!” 康王府,摄政王亲自带着内侍闯进府内,不由分说地将纳兰英缉拿。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拿我!”纳兰英虽有心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统兵多年的摄政王亲自到此,最终是被反剪双手拿下。 “凭这里是大周地界!”骁王怒声说道,一挥手,命人将纳兰英押了下去。 而那些辽人侍女无一列外,也统统被缉拿。 “骁王叔,你这是做什么!”康王还不知道个中利害,看着妻子被捉拿还大声质问骁王。 “啪”! 骁王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个巴掌,直将康王打的翻倒在地,几颗断牙掉在地上。 “蠢货!”骁王怒声骂道,身为大周皇室,竟能被一个辽人女子迷得失了心智,真是天家之耻! 康王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骁王,难道他想造反的消息传出去了? 可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啊! 骁王不由分说地将他揪走,塞上门外的一辆马车,还没回过神来的康王不知马车要去何处,直到沈逸的手掀开了车帘子。 沈逸往马车里头看了一眼,不等康王开口说话又松开了手,康王只听他在车外道:“看好他。” 康王愣了愣,刚往外探出头去,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在车内跌了个四仰八叉,满声喊疼。 过了一会,马杰坐进了车室,笑呵呵地朝着康王说道:“在下马杰,负责看守殿下,多指教。” 康王愕然:“我....” “砰”! 马杰一记手刀劈在康王后颈,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昏了过去。 前头,沈逸骑上踏霄,四处望了一眼,拔马往城门而去。 他还想撇下赵明月自个去,却不成想赵明月早已在城门外等着了。 赵明月眼见沈逸骑马而来,第二眼又看见了吊儿郎当跟在后头的李天问,微愣之后立刻跳下了马,迎上前道:“师傅。” 李天问轻轻点了点头,又朝沈逸道:“你没说老夫这徒儿也要去啊。” 沈逸无语道:“说了难道你就不去了?” 李天问顿了顿,有些心虚道:“呃...那倒也不是,道友的安危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沈逸“切”了一声,朝赵明月道:“走吧。” 赵明月微微颔首,朝后头的马车看了一眼,竟然没有多问什么,骑上马率先离开京城。 此行算得上轻装简从,赵明月孤身一人,连一向跟在身边的小琴都没带,至于人手,北境二十多万大军,兵马虎符就在赵明月手上,还怕缺人手? 而沈逸只带了李天问和马杰,周二虎则被他派去崇平送信了。 沈逸的打算是从北境回来之后便辞官,对于崇平以及西域的一些安排,需要提前布置。 他心里已打算好,此番便是最后为朝廷办一件事,也算是对周帝在天之灵最后的交待。 一路上行的不快也不慢,说是赶路,更像是游山玩水的同时顺便去谈判。 路过焦陵时,沈逸想到在这收了良平安这个徒弟,当日他一身褴褛来投行卷,若不是苏慕烟提醒,最后险些忘了。 路过平寿时,沈逸亦想到当初在这经历了一次真正的战争。 面对来攻的突尔哈以及数千辽骑兵,硬生生地是靠城里的官兵和闲役守住了,说起来,还要多谢此行一道的李天问。 若不是他及时杀到,那一战着实胜负难料。 行到赤霞盆地,沈逸亦想到在这曾发生过的惨烈阻击战,无数忠烈将士在此埋骨他乡,为国捐躯。 一路一路,皆是回忆,往昔来去匆匆,总忘了路上风景,等到这时候去意已决,才有慢下步子的心情。 过了赤霞盆地,前面就是大周原本的边境,再往前数百里,便是这次要进行谈判的地方,战场的中央。 “你鬼点子多,你觉得辽人在打什么主意?” 越过了大周最初的边境踏上草原,赵明月问沈逸。 沈逸哀声一叹:“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夸我机智有才,现在成了长公主,就成了鬼点子了。” 赵明月俏脸一红,轻咳一声道:“我在与你说正事。” “我说的难道不是正事吗?”沈逸叹道:“难道新人胜旧人,我不香了?” “哪来的新人?”赵明月辩驳了一句,半晌又觉得不对劲,再看沈逸在那笑的正欢,哪里还不知道是上了沈逸的当。 还说不是鬼点子! “驾”! 赵明月从脸红到耳根,一扬马鞭加速跑了,沈逸哈哈一笑,就在后头追。 草原上策马奔腾,颇有一种“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既视感,像是在演还珠格格似的。 李天问拉住沈逸,问道:“小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是还想搞公主吧?” “能不能文雅一点,什么搞不搞的,”沈逸鄙视他一眼,反问道:“公主怎么了?你不也搞了个公主?” “呃....”李天问一愣,苏玲珑也是乌孙国的王室,虽然只是屁大点个小国,但也确实是个公主。 一时间,李天问哑口无言。 第830章 谈判前夕 其实在沈逸看来,两国之间的谈判是注定谈不成的,只要辽人还是辽王做主,就永远没有谈成的那一天。 他是一个野心家,更十分明确地跟沈逸说过大周与北辽是“我们只是没有把握一口吃下对方罢了”这样的状态。 大周这边,则已经受够了被北辽劫掠打草谷,周帝的遗言就有一条是征讨北辽。 在赵明月这个传承了周帝精神的长公主辅政,骁王这个带兵多年的王爷摄政的情况下,战争只是早晚的事。 两国的利益冲突太锐利,别说谈三次,就是谈三十次也谈不成。 没有和平共存,只有成王败寇。 若不是拿这最后一件事作为辞官的前提,沈逸根本都懒得来。 赵明月应该也知道,但是似乎问他的意见,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 复行数百里,终于不紧不慢地赶到了大周位于天幕山的驻守军营。 再见到朱长威等将军时,两边都有些感慨。 三个月之内,沈逸来了两次北境,上一次来,周帝在此驾崩,山陵崩塌,这一次来,是沈逸最后一次帮周帝办事。 他从未将赵元展奉为君,他只是在还周帝的情。 朱长威先向赵明月见了礼,随后又朝沈逸道:“再来晚些,我们都准备好要开战了。” 沈逸笑说道:“开战是迟早的,朱老跟丁老赶不上了,你们必然是有机会的。” 朱震山与丁威曾言若是双王之一登基,直接撩担子不干,直接回乡种田去。 虽然结果是赵元展捡了便宜,但两人一来年纪到了,二来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一合计,打算将担子交给下一代,毕竟朱长威等人已经够接过责任的了。 两个老人丝毫也不在乎“三朝元老”这之类的美名,将周帝送入皇陵之后每日便是喝茶看戏,偶尔还找李天问去江边钓鱼,倒是给李天问挪出了不少私人空间。 朱长威悄悄看了一眼赵明月的脸色,见她脸色未变心里暗自点头,又问道:“康王呢?” “睡着呢吧?”沈逸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上充当车夫的马杰冲他点了点头。 一路上,康王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一醒,就会被马杰的地狱送葬手刀劈昏,可谓是睡了一路,也算安逸。 在众人簇拥下,赵明月走上了高处,眺望着辽军大营,目光凝重:“若是此时开战,必是生灵涂炭、两败俱伤之局。” 这话有些灭自己威风,但赵明月说话向来直接,诸位将军也明白,吃下北辽绝非易事。 就一个字,拖。 拖到大周准备完全,不说有十成把握,即便是六成都可以去拼一拼。 “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朱长威问赵明月。 赵明月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说,是辽人皇帝亲自来传的话?” 朱长威看了沈逸一样,说道:“看形象,**不离十。” 赵明月点了点头,道:“我们也不能弱了气势,我去与他约定谈判时间。” 朱长威闻言惊道:“长公主,万万不可!” “长公主辅政掌玺,万不可以身涉险!” “末将愿代长公主前去辽军大营....” 劝阻声一片,中原人不像辽人,干什么只讲究一个“我愿意”,中原更讲究“礼义仁智信”,还讲究“忠君爱国”等等,无论出于哪种考虑,他们都不能让赵明月去辽军大营。 见赵明月有要一意孤行的意思,沈逸开口道:“还是我去吧,辽人认得我,比你一个美人送上门安全多了。” 什么时候了还满嘴胡话! 赵明月微微气恼,却又听沈逸笑说道:“我区区一个右仆射,死了就死了,能接替我的多的是。” 赵明月本想巡沈逸几句,但一听他这似无意,似自嘲的话,又不忍心再说了。 众目睽睽之中,众人皆闻之下,赵明月双眼看向沈逸,表情极认真地道:“能接替右仆射的有很多,但能代表我的只有你。” 咝.... 在场地诸位将军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一个个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连沈逸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赵明月,那个直女赵明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有点好听啊...多说两句? 众人异样的目光传来,赵明月方才回神,脸色腾地一红,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是出于什么情绪才说出这般容易令人误解的话来。 “咳....”似乎是被迎面吹来的风给呛到了,赵明月轻咳两声,唤醒了诸位出神的将军。 紧接着,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大家似乎都想用这种声音来显示方才那片刻暧昧的沉默。 赵明月回过头,一板一眼重新说道:“我的意思是,就由你代表我去了。” 沈逸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明月一眼,装模作样地拱手说道:“遵命,我的长公主殿下。” “你....”赵明月羞恼不已,长公主就长公主,什么叫“我的长公主”? 平时听着没毛病,可这时候听着就是不对劲! 看沈逸一副临辞官之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赵明月恼急,一挥袖子,扭头回营去了。 诸位将军看的钦佩不已,李天问都暗自佩服,当年要是有道友这一手,何至于一把年纪被揪去西域成亲啊? 草原上的黄昏来的格外晚,趁着天色还亮,沈逸也不耽误,重新骑上踏霄,一骑绝尘地往辽军阵营而去。 赵明月、李天问等人在后头隔着一段距离远远跟着,以防不时之需。 辽军营中。 辽王斥着上身,在一处圈起来的擂台中与草原勇士摔跤,面对他的十名勇士,已倒了七名,只剩三人还在坚持。 一人咆哮着冲来,辽王大笑着正欲接招,侧眼一瞥却看见辽军营门的守卫跑来,顿时抬起一脚踹飞了那勇士,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出了圈子。 那营门守卫上前道:“王上,中原人来了,一个人。” “哦?终于来了。”辽王微微一笑,随手捡起扔在地上的单衣,披上之后吹了一声口哨,巨狼随风而至,载着辽王向营门奔去。 第831章 再见辽王 辽营外,面对无数对准他的马弓长箭,以及草原人那深邃眼窝中天生自带的杀气,沈逸面色不改,端坐于马上静静等待。 “嗷呜....” 一声划破长空的狼啸,声至人至,辽王的身影出现在沈逸眼帘。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辽王笑的还是那么灿烂,开口热情地打着招呼。 沈逸座下踏霄见到前主人,高兴地嘶鸣起来,辽王再道:“你对它很不错。” 沈逸轻轻抚摸踏霄的脖颈,淡淡道:“马是好马,可惜太桀骜,总是惹事生非。”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辽王并未在意,哈哈笑道:“若不桀骜,又怎么能称的上汗血宝马呢,就像你,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心思呢。” 沈逸并未作答,辽王又笑道:“看来打赌,是我输了。” 上次出使北辽,辽王曾与沈逸打赌,赌下次再见,是沈逸臣服他时,亦或是在战场上再见。 “没想到你已经坐上了这么高的位置,看来中原的皇帝并不傻。”辽王笑的很灿烂,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赌输了。 “所以呢?你要将北辽让出来?”沈逸嗤笑一声,并未将这随口打的赌当一回事,严格来说两人当时也未定下赌注。 然而,辽王的回答出乎意料。 “并不是不可以,”一语令沈逸眼神微凛,辽王接着又道:“我要的人呢?” 沈逸朝后头指了指,并未说话。 康王是来了,但纳兰英并没有来,大周皇室不会允许她离开京城。 辽王点了点头,笑说道:“那就明日吧。” 他一指沈逸身后,战场中央:“明日带上我要的人,在那谈判。” 战场中央对两边来说都算可以接受,大周不会让赵明月跟沈逸跑到辽军大营去,辽王似乎也不想进入周军大营。 将谈判桌放在战场中央,算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就算原野上有利于辽军冲锋起势,但周军的神臂弩也不是吃素的。 沈逸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表面功夫大于实际意义的谈判。 “我再问你一遍,真的不和我一起谋取天下吗?”辽王见沈逸拔马要走,忽又开口问道。 沈逸回过头来,正色道:“我也再回答你一遍,不想。” “哪怕你现在处于风口浪尖?”辽王微笑,不知是如何猜到了沈逸的处境。 沈逸瞳孔一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中原人总是会嫉妒,嫉妒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尤其是,既有能力,又太年轻的人,我说的对吗?” 辽王淡淡微笑,似乎胸有成竹他猜到点滴不错。 他看着沈逸,继续开口:“你只是商人出身,没有派系,没有根基,你的位置坐不稳。” “而我们大辽不会,草原的勇士崇尚强者,只要你来,你就是我之下最高的王,没有人会反对你。” “我们是实力为尊的年轻王朝,你们的朝廷,太老了,没有活力,也没有魄力。” 一句一句听在沈逸耳中,他不得不承认,辽王太聪明了,每一句都正中要害。 沈逸之所以坐不稳右相的位置,并不全是因为年轻。 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根基,没有派系。 其它的老臣都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做到政事堂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五了。 而这几十年里他们在京城搭建的关系网,或朋友或学生或利益往来,这些根基是沈逸无法比的。 沈逸在京城最多的不是朋友,是仇人。 他破坏了太多人的利益,哪怕这些利益中本就有不正当的收入。 京城,容不下他,容不下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右相。 朝廷就像企业,官员就是企业的员工,大家都要挣钱,有时候也会吃些回扣,如果你一个CEO把大家的路都断了,大家都赚不到钱,没人会服你。 沈逸很明白,因为他曾是CEO,但他没办法将治理一个国家当作经营一家企业来对待。 或许是他真的太年轻太天真,但他不后悔他的坚持。 “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沈逸开口,依然坚定地拒绝:“先帝在时,我未曾向他求过任何一样东西,你也不例外。” 辽王愣了愣,笑叹了一声,旋即缓缓摇头:“真是太可惜了。” “也许日后还有更让你觉得可惜的事。”沈逸最后留下一句话,一扯缰绳夹紧马肚,踏霄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飞奔而去。 “他说了什么?” 回到在远处接应的大周军阵,赵明月问道。 “没什么,”沈逸一句带过,指了指稍前方的位置道:“明日就在这里谈判。” 赵明月看了沈逸一阵,看不出他的变化,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先回营吧。” 大军掉头回营,诸位将军开始着手明日的布置。 虽是谈判,但毕竟是在战场中央,就算谈崩了马上开战也不算意外,不得不防。 康王终于有个清醒的一天了,临近谈判,马杰没再一手刀送他睡觉,不过得知要去见辽王,他居然表现的很平静,引起了赵明月和沈逸的注意。 “纳兰英是不是与你说过什么?”赵明月坐在康王面前,开口问他。 康王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我还没问你们,为什么要抓英儿?” “抓?”赵明月微微皱眉,看向沈逸。 沈逸心中有数,却假装不知,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这事。” 赵明月皱眉问道:“谁抓的?” “骁王叔,”康王冷声道:“虽说我曾争过皇位,但现在赵元展都已经即位....” “赵元成!”赵明月忽然呵斥一声,冷冷道:“注意你的位置!” 赵元展虽是康王同父异母的弟弟,还一向没被他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赵元展已是皇帝,自然不能直呼其名。 康王撇了撇嘴,并未多言,心里大体还是不服皇位落于他人之手。 看康王这副态度,赵明月也懒得再问他。 反正明日就是谈判,就看看那辽王能搞什么鬼。 沈逸则多看了康王一眼,吩咐马杰看好他之后也未多问,与赵明月一同离开了。 如今康王无权无势,除了一个王爷的封号一外足可说一无所有,并没有多少人在乎他。 第832章 天生的朋友 次日午时,周军先有所动作。 战场中央被摆上了几张简单的桌椅,竖起一杆周军的大旗,过了片刻,赵明月、沈逸带着康王而来,随行的只有一个李天问。 朱长威亲自带着周军的骑兵步兵方阵在远处接应,一旦有异动,随时可以救援。 辽人也观察到了周军的动作,没过多久,辽王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领头骑着巨狼的便是辽王,随行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那使诡异兵器,与李天问交过手还活下来的德格大师,另一个便是辽王的近侍头子。 看到坐在中央的赵明月时,辽王显的有些诧异。 “中原的大权,居然掌握在一个女人手中,还这么年轻?” 之前沈逸并没有说过赵明月也来了,但辽王看她坐的位置便猜了出来。 赵明月面色不变,冷冷回应:“总比目不识丁的蛮虏要好。” 辽王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从巨狼背上跳了下来。 “果然是礼仪之邦,居然搞得这般正式。”辽王扫了一眼简单的桌椅,在辽人一方的主位坐下。 德格与近侍头子并未坐下,抚着兵器站在辽王身后。 德格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李天问身上,十分地凝重且满含戒备。 更远处,大股的辽军骑兵黑压压一片,与沈逸等人身后的周军方阵形成对峙之势。 “我的族妹呢?”辽王轻轻扫了一眼,只见到康王却没见到纳兰英,开口问道。 然而他看的却是沈逸,问的也是沈逸,似乎没将赵明月放在眼里。 “她来不了。”赵明月冷声道:“就算她来了又如何。” “不来倒也没关系,他来了就行,”辽王指了指赵元成,微笑道:“现在的中原不稳定,我想邀请我的妹婿来大辽做客。” “不可能。”赵明月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如今这种情形大周怎么可能把赵元成放到北辽去,再怎么说他还是亲王,是大周皇室。 辽王手按在桌面上,笑问道:“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而且纳兰英还在你们手上,你们还怕我动他吗?” “这次谈判是为两国关系,不是为了你的家事。”沈逸看着辽王开口说道:“大周的事还不用劳烦你担心。” 辽王笑了笑:“好,那就谈国事。” “我可以向大周投降。”辽王再次语出惊人,这般落了下风的话他居然说的风轻云淡。 沈逸与赵明月都吃了一惊,执掌偌大草原的辽王,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 再看德格与那近侍头子,面色不变居然毫不意外。 事情正在往情理之外发展,赵明月一时间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 战争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沈逸先回过了神来,眯起眼睛看着辽王。 当一个不蠢的人,做了一件你以为很蠢的事,大概率不是他疯了,而是这件事里有更深层的利益。 果然,似乎就是为了看看大周方面惊讶的样子,辽王此刻接着道:“不过,我信不过你们的儿皇帝,如果要投降。” 抬起一手,辽王指着赵元成,微笑道:“大辽只向他投降,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也相信他能善待辽人。” 康王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绝无可能!”然而不等他高兴第二秒,沈逸直截了当地拒绝,沉声道:“玩这种把戏,你以为大周皆是无脑之人吗!” 新帝即位还未举行登基大典,这时候北辽宣布投降,还是指定向康王投降,这会出现什么局面? 完成数代帝王都未做到的,征服北辽的丰功伟绩,康王在民间的声望会骤起! 而新帝本就年幼,先帝驾崩前他声名不显,本就没有多少声望,一旦这样做了,在民间会形成两股态度! 支持正统即位的新帝,或是支持不正统,但有巨大声望的康王! 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大周分裂的下场,更别提北辽数十万兵力投降康王,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允许出现的局面! “说实话,除了你我并不觉得中原有几个聪明人。”辽王摇了摇头,又指着赵元成说道:“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意见呢?” 失神之中的赵明月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康王,只听他道:“为了天下和平,江山安定,本王愿意....” “不可能!”不等他说完,沈逸再度驳斥,沉声道:“他的意见并不重要,我绝不会答应!” 康王这个废物,征服北辽? 谁信? 被北辽当棋子,当傀儡才是事实! “可是,你并不能一言而决,”辽王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沈逸,淡淡道:“你不是中原之主。” 说罢,他又看着赵明月道:“不考虑考虑吗?这可是你父亲一辈子都未完成的心愿,如果在你手上做到了,也许他会很开心吧?” 赵明月身子抖了抖,失神的瞳孔重新聚焦,沈逸着急要劝,却听她道:“我们不会答应。” 沈逸愣住,旋即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道是他杞人忧天了。 赵明月看着辽王,冷冷斥道:“如此下作露骨的计谋,也值得在这样的谈判上提出来吗。” 辽王哈哈一笑,丝毫不觉得脸红,拍拍手道:“不错,不错。” 沈逸已经习惯了辽王的行事风格,赵明月却是第一次见,她看向辽王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可惜,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谋天下,”辽王忽然摇头,看着沈逸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们是天生的朋友吗?” 赵明月闻言大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沈逸。 谋天下?朋友? 辽王挥了挥手,身后的近侍头子立刻取下腰间的牛角,放在嘴边吹响! “因为,我和你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辽王含笑而道,却如一道重锤锤在沈逸心口! 远方的辽军骑兵闻号而动,最前方的骑兵纷纷让开,后排的马匹拉着一排排奇形怪状的兵器出现! 沈逸瞳孔猛的一缩,青铜火炮! 虽与崇平军的铜炮制式不同,但那绝对是火炮!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火炮! 双眼大睁,沈逸如遭雷击地看着辽王:“你....” “成不了朋友,那就是敌人!”辽王狠声打断,拔出腰间金刀,将手猛的一抬! 金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后方的辽军收到信号,果断将火把附向了青铜火炮的导火索! 【作者题外话】:可能是我之前写的太明显,有很多兄弟提前猜到了,祝贺你们成为预言家。 第833章 交手 心中的惊骇无以言表,辽王所说的同一个世界的人,沈逸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辽王说他们是天生的朋友。 曾几何时,刚来到大周的沈逸也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那时候他也万分想念前世的家人、朋友。 当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是原住民时,沈逸也下意识的以为,只有他一人是这个世界的异乡客。 现在他终于知道有一个同类存在,只可惜居然是在如今这样的场景下。 如果三年之前,沈逸会很乐意与辽王交朋友,可是现在,不行。 大周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父母妻子,有他的朋友兄弟,有他即将降生的孩子,这片土地,这个国家承载了他无数的故事和回忆。 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辽王侵入中原时为什么只抓走了中原的工匠,还对他们给予优待,为什么同意用三城作为贸易区与大周共治。 一切只为了如今展现在沈逸面前的,一排排的青铜火炮! 不知道辽王的青铜火炮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沈逸相信一定远过神臂弩的射程! 没有丝毫的犹豫,沈逸回过头朝着大周军阵放声大喊:“散开!快散开!” 然而沈逸回过头时,辽军阵营也骤起漫天白烟,雷鸣般的声响不断! “轰、轰、轰....” 金属制的实心弹自炮膛轰出,远远地射向周军大营,沈逸的呼声才至,炮弹也至! 朱长威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便看到己方的方阵被轰道大片! 火炮的线性伤害,对步兵方阵的打击最为明显! 闻所未闻的神兵利器使地周军一片大乱,明明是晴空万里,何处来的雷鸣声? 惨呼声自身后传来,沈逸面色铁青,赵明月惊骇回头,脸上一片惨白! 短短数息,大周士兵已损失无数! 令她生疑的是,辽军阵营也传来炸响与哀嚎,对这一点沈逸更加清楚,定是铜炮炸膛引起的慌乱。 北辽的匠人全是从北境掳掠回去,手艺终究不算高明,即便造出了青铜炮,依然有很多问题来不及调校,就遇上了御驾亲征的周帝,打乱了辽王的计划。 没有优点,缺点却该有全有,一轮齐轰之后,辽军的铜炮也陷入冷却时间久的麻烦,无法继续发射下一轮实心弹。 但他们在草原之上的冲锋优势,足以在这一战中弥补铜炮的缺点! 一轮齐射之后,炸膛引起的伤亡并没有打乱辽人的阵型,影响他们的士气,他们天生嗜血,甚至没有人去救被炸膛误伤的袍泽,全都呼喝着拍马冲锋,极快地冲向了谈判的战场中央! 相比起来,周军的阵型大乱,即使朱长威很快镇定下来领兵来救,可仓促组织起的人手远远不及辽军冲锋的人数。 沈逸豁然转身,不待他说话,辽王金刀已然袭来,这一刀不是试探,出手即冲要害! 正如他所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比沈逸反应更快的,是李天问。 他见识过沈逸的火炮,见辽军推出来也并未有多大惊骇。 沈逸能造出来,别人也能造出来不是?沈逸难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才? 别搞笑了!我女儿嫁给他那是他走了大运! 老父亲的心理,使得李天问毫不意外,他更不担心炮弹会朝着这边来,辽王再疯,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于是辽王刚刚拔刀他便反应过来,剑出如电,尽职尽责地保护那走了大运的人。 然而一直警惕着李天问的德格自然不会放任他杀向辽王,李天问一出剑,他便也出招了。 “当!” 李天问的长剑被德格卡住,定睛一看,他的兵器又做了改动,原本就造型独特的弯钩镰刀,又添了一排铁环,此刻便以那铁环死死卡住了李天问前刺的长剑。 李天问一皱眉,眼神瞥了一眼沈逸,忽又松了口气。 李天问反应快,沈逸也不慢,幸好是跟着李天问狂练了数月,金刀袭来的一瞬间他也拔出长剑,堪堪架住这一刀,此刻刀锋距离沈逸的喉咙只有不到三寸! 辽王眼神一凛,似没想到沈逸有如此武功,但他很快回神,沉声道:“拿人!” 德格应付李天问尚且勉强,辽王又与沈逸战在一起,唯一剩下的,便是辽王的近侍头子。 他早已拔刀在手,闻言立刻杀来,同时间辽王再度挥刀杀来,沈逸心中一惊,喝道:“小心!” 赵明月猛然回神,同样拔剑出鞘,挡住近侍头子一刀,并未受伤。 然而只接一刀,她便发现近侍头子的目标并不是她,这一招只是虚晃! 一刀之后,近侍头子硬拼着被赵明月在后背上划了一剑,伸手抓向被炮声惊地呆愣在一旁的赵元成! 此刻双方六人成对战之势,沈逸和李天问都被拖住,赵明月刚斩一剑,无力去救,眼看那近侍头子闷哼一声,背后血流如注,却将赵元成揪了回去。 无权无势的赵元成,并没有人注意他,在场大周三人更是没人在乎他,他的重要性被排在最后,因此也被辽人一把抓走。 “太可惜了,”辽王与沈逸刀剑相加,刀锋与剑刃拼在一起,冷声说道:“他日我会亲手埋葬你!” 不等沈逸回应,辽王狠狠往前一架,巨力逼退沈逸,结果近侍头子手上的赵元成,跳上巨狼朝辽军狂奔而去。 赵明月持剑欲追,却被沈逸一把拉住:“不要命了!” 前方,辽军骑兵冲锋的态势越冲越快,几近冲至此处,再追下去,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这三个来谈判的辽人了。 “先走!” 沈逸沉声一喝,拉着赵明月上马离开,李天问惊讶于德格居然能连挡他十多招,可脱身尚且简单,也上马离开,与沈逸和赵明月一同奔向前来接应的朱长威部。 之所以是撤不是迎击,是因为这一仗根本打不了,辽军占了先机,周军方阵大乱,前头组织不起有效阵型,后头大军顶不上来,如果不走,将产生更巨大的伤亡。 第834章 退守 万幸是谈判地点处在战场中央,万幸朱长威提前准备地够充分。 前军伤亡之后,立刻又袍泽来将伤者拖走,同时又调上弩箭营阻挡辽军骑兵的冲锋,将沈逸等人迎回了大阵。 前军变后军,以神臂弩和部分骑兵断后,艰难地撤回了天幕山。 大帐之中一片沉默,赵明月坐在上首,脸色很是难看,一张俏脸偏偏眉间皱成了“川”字。 前两次谈判,北辽尚且有谈的样子,而这一次直接一边握手,一边将刀藏在背后,打了大周包括沈逸在内一个措手不及。 迫切想打卡辞职的沈逸也被迷惑了,以为战场中央对两边都公平,其实已进了辽王的圈套。 在火炮的射程压制下,根本就不存在公平。 他知道辽王有深层的打算,只是还没来及想明白,潜意识里的思想阻碍了他的判断。 突然出现的铜炮,让辽王达成了他的目标——掳走赵元成。 此时营中的一众将军都在讨论生疑,突然造成大片死伤的实心弹,到底是怎么飞射过来的。 沈逸一直没有说话,众将军也没能想明白,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若是那稀奇玩意对着城门撞去,恐怕城门都要崩塌。 “退回去吧。”沈逸终于开口,开口却是劝退。 有将军反驳道:“不过一战而已,只是辽人下作才占了上风,下一战成败还未定!” 朱长威等人并未说话,而是用目光询问沈逸,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说法。 沈逸叹了一声:“草原本就是辽人的地利,我们对抗辽人最好的手段是步兵的刺猬阵和神臂弩,但这些,你们觉得能挡住实心弹吗?” 加强了远程火力的北辽骑兵,此刻很难在草原上找出他们的弱点,面对面冲锋大战,大周天然就处于下风。 “那也不能未战先怯!”那将军还是开口驳斥,怒道:“这是先帝亲征打下的疆土,如何能这么轻易就拱手让出去?” “我看那雷鸣之物只够齐射一轮,一轮之后同样能够冲锋!” 这下不用沈逸开口,也有人反驳他的说法。 “只一轮齐射,将士就要栽倒大片,即便士气不输,伤亡却是实打实的,如果辽人不冲锋只以远射,难道我们就用将士的性命填平这段距离!?” “狗娘养的,你是不是怕了?是就说!” “谁他娘怕了....” 脾气火爆的将军们打仗冲锋是一把好手,但是吵起架来也是毫不留情,一下子帐中变得极为热闹。 “铜炮虽厉害,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缺点。”沈逸再度开口,皱着眉头道:“这东西体型大,重量大,移动即为缓慢艰难,在平原上最好发挥,但是回到北境的山地盆地,就可以最大化削弱此物的威力。” “我们利用地型优势,针对此物设伏,总比用性命填平要好。” 沈逸集齐了能工巧匠,投入大量财力物力,制造铜炮的进度尚且缓慢,他就不相信辽王能在这半年内做的比他还多。 而且,辽王至今才造出铜炮,可见他除了缺少材料和匠人之外,此前并不知道人工硝石的制作方法,大抵,用的还是贸易区交易过去的天然硝石。 沈逸估算过,北辽铜炮实心弹的质量和设计距离都比不上崇平军的铜炮,应该连黑火药的配比也是慢慢摸索出来,而且还不是一个完美的比例,并不算太难对付。 但是如果要在原野上打,大周完全就是给辽军做活靶子。 二十万活靶子,就算辽军的炮手是个傻子都打不偏。 但要是把战场换到北境的地形,那就好打很多了。 朱长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今日刚出现的奇怪兵器如此了解,但他相信沈逸的判断,只是就连他心中也有些不甘。 先帝拼死打下的疆土,到手还没捂热,又要让出去? 朱长威都如此,更别说其它将军了,营中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未必会输,一派则认为该保存实力,缩小劣势。 这种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需要一个能拍板决定的人。 如辽王所说,沈逸不是中原之主,做不了这个决定,但巧合的是,能做决定的人恰巧这一趟跟着来了。 执掌天下兵马虎符和玉玺的辅政长公主赵明月,可还坐在上首没说话。 帐中吵闹一片,赵明月却恍若未闻,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沈逸,心中百感交集。 这样一个让敌人都想拉拢的人,却被朝廷中人费尽心思地往外推,这是大周之不幸,亦让赵明月心累。 好在,沈逸没有选择站在北辽那一边,这是赵明月唯一感到幸运欣慰的事。 她看着沈逸,沈逸也看她,两人的眼神交流了一瞬,沉默片刻,赵明月轻轻咬牙:“退兵。” 帐中的吵闹立刻就停了下来。 安静了片刻,认为不该怯战的那一派将军纷纷出言相劝,赵明月丝毫不曾动摇,再一次用了独断专行的权力,下令退兵至大周原本的边境。 沈逸摇了摇头:“还不够,至少要退到赤霞盆地,在那里才能最大化发挥我们的优势。” 这下又有人不乐意了,议论声再起,退到赤霞盆地,岂不是意味着中楼三城又要让出去? 到底,还是赵明月一手拍了板。 她甚至没问沈逸具体的考量,只是习惯性地信任沈逸,这种信任,对如今的沈逸来说弥足珍贵。 冥冥之中或有天意,赵明月一根筋要跟来,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大周军连夜整军开拔,争分夺秒地退回大周边境。 他们要做的不止是退兵,还要迁移中楼三城的百姓,将可用的资源带走。 “为什么他会说和你是天生的朋友?”退兵途中,赵明月问沈逸。 沈逸微微沉默,望着草原上的星空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们有一样的特性,从这个特性上来说,我们便是朋友。” 赵明月听了之后,没有问是什么样的特性,转而问道:“他很早就拉拢过你,是吗。” 第835章 另立门户 “对。” 沈逸并不否认,辽王当面说了,再否认就是掩耳盗铃了。 赵明月轻声发问:“为什么你没有答应?你既不想做官,也足够有财富,他也一定给你开了很高的条件。” 确实是很高的条件。 辽王曾经说要和沈逸共分天下,在那时看来,完全是空手套白狼之举。 可现在想想,未必没有可信度。 “因为我的家人在大周。”沈逸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他既然拉拢你,不会介意将你的家人一起接过去。”赵明月问题不停,似乎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倾向。 而沈逸有一个办法能让她不再问了。 他转头,看着赵明月开口:“因为你也在大周。” 果然。 赵明月不问了,愣了愣之后,淡淡道:“是吗。” 说罢赵明月便不在停留,拍马兀自加快了速度。 李天问从后头跟上来,疑问道:“我那徒弟刚才是笑了?” 赵明月这辈子做的最少的事大概就是笑了,大有一种高冷女神的范儿。 沈逸耸了耸肩:“多笑笑挺好的,扛着这么大的担子,不多笑笑容易出毛病。” ....... 迁移百姓的工作不如预想中的顺利。 这时候的百姓,大部分都有非要事不出远门的习惯,待的久了,自然是故土难离。 另一方面,中楼三城的百姓又不是没被辽人管过,辽人也没怎么他们,待在这也没什么问题。 在辽王的严令下,当初占了中楼三城的辽军并不像无耻的鬼子兵般烧杀抢掠,一来二去,竟让百姓们习惯了与他们相处,似乎忘了他们过往打草谷的行为一般。 是人都有主观性,大周军也没法强求,最终只强行带走了沈逸指定的几项资源之后,就退回了赤霞盆地,并在这里预设伏击。 许久之前,沈逸也带过兵,也在这里战斗过,不过那时候是反击战,威远军准备充足,敌寡我众,后勤保障又足,闭着眼睛都敢打。 可如今不论是北辽还是大周,都有不下于二十万的兵力,就算不是举国之力,亦可称之为决战。 这一战谁败了,国运基本也就断了,面临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心理压力。 但天公好似不想看到这一场决战,自周军撤回赤霞盆地之后,连绵的春雨袭来,搅的道路泥泞不堪,断了两边决战的势头。 泥泞路段不仅不利于奔跑冲锋,更不利于装载铜炮的车架前行,辽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这时候打过来的。 提前预设的伏击泡汤,大周军队只能另作打算。 好处也不是没有,拖延的时间足够赵明月给摄政王和小皇帝去信,让快马将北境的最新情况告知朝廷。 看辽王的阵势像是想决战了,大周虽未稳,但也绝对不能怂,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七拼八凑,怎么也要凑出三四十万大军来。 人数优势,一向是中原最大的优势,人海战术虽然简单低级,但海到了一定程度,也最是有效。 沈逸虽然在崇平也养着兵,但却未曾提出来。 因为崇平军撑死了不过两万多人,先前征伐西域,如今大概就在两万左右,等把崇平军的铜炮翻山越岭拉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沈逸也没有藏着掖着,让马杰去崇平,把火枪营给调过来。 铜炮运输不方便,火枪却是一只手揣上就能走。 在往来通信的过程中,北境也不是全然无变化。 斥候探到辽军入主了中楼三城之后没多久,一个不好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中楼的辽军对外宣称,他们是向康王投降,而大周朝廷的儿皇帝畏惧康王之声势,居然派兵阻拦不接受投降,无能无德,不配皇位,康王宣布拥兵自立,另起炉灶搞一个新朝廷,亦定国号为周。 这不是辽人单方面宣布的消息,赵元成还为他们站台,站上高处向三城的百姓控诉赵元展之无德,还巧言令色地编造赵元展伙同陈太后蛊惑以及谋害先帝,这才得了皇位的故事。 消息传的有模有样,沈逸一听就知道赵元成已经成了辽王入侵中原的傀儡,还当的十分享受。 赵元成编的故事听上去就很扯淡,但世界就是很魔幻,无论多扯淡的事都有人信,前世那些无良营销号的虚假文章就是很好的例子。 继而一传十,十传百,哪怕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信,基于中原的人数来算,那辽王的目的都算达成了。 “他是完全不顾他的族人死活了吗!”赵明月听到消息以后气的粉颊涨红,头顶都快冒出烟来,为康王的行径所不耻。 沈逸倒是一早知道康王的德性,至于还在大周的纳兰英,就更不用说了。 自辽王强行将康王带走的那一刻就表明了态度,他根本不在乎纳兰英的死活。 辽王的心理就是没把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当自己人,只有沈逸还有成为他朋友的机会。 族妹?不存在的。 而最让人蛋疼的,是朝廷这时候还真就不好对纳兰英下手,在康王先泼脏水,“自揭家丑”的情况下,就算摄政王重新揭发纳兰英的罪证也没了本来该有的作用。 没了周帝的朝廷,公信力本就下降,这会还是康王先做自爆,朝廷再做反应,交出来的人还是康王的妃子,不论朝廷说的证据有多确凿,民间舆论难免会分两派。 沈逸做了这么多事尚且有《讨贼诗》,何况是小皇帝的朝廷? 没听到康王的宣扬还好,一旦先入为主地信了康王的鬼话,无论朝廷再解释什么都没用了。 辽王不愧也是现代人,操控舆论搬弄民心这一套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沈逸轻拍赵明月气的微微发抖的脊背,劝道:“谁是谁非都已经不重要了,这时候只有成败,活下来的一方说话才能算数。” 如果辽王赢了,他可以借着赵元成的名头顺理成章的统治中原,最小化民族之间的冲突。 而如果大周朝廷赢了,无论赵元成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也没用。 第836章 腹背受敌 “不能再等了。” 营账里,众将又聚一堂,进行日常的会议。 “这雨要是不停,咱们还眼看着辽人占着城不成?咱们不能总当龟孙子等着别人打上门来!” 本就抱着进攻态度的将军们,因为连绵的阴雨天气更是心情不佳,火气越来越大了。 “对,再怎么样也该探探虚实,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赵明月看着舆图,用修长的手指在目前的位置上画了个圈:“眼下,辽人在中楼以北聚集二十万以上精锐骑兵,就算不论那铜炮的威力,要决战也很难,若我们战败而退,则辽人一马平川,大周即是危局,此战,不可随意打响。” 赵明月说了半天,最后几句才是重点。 辽人来势不同以往,若是打退了大周的大军,离京城也就不远了。 在大周聚集所有力量之前,哪怕不顾铜炮的威力,也不能随意和辽军开战。 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不可擅动。 朱长威点了点头,带着些无奈道:“若是以人数计,大体还是我大周占了上风,兼之我们采取守势,辽人想与我们决战也不是容易的事,但不利在于,我军战线延伸过长,辽人骑兵灵活,又无后顾之忧,只需突破一点,就足以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赵明月微叹了口气,晶莹的脸颊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眉间隐现忧色,看的沈逸有些心疼。 这千斤重担压在一个女子肩头,也着实为难了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忽闻帐外传来吵嚷声。 “诸位将军正在议事,不得擅闯!” “我有急事找少爷!” “老爷也不行!” ..... 声音不大,但足够帐中的人听见。 沈逸听的很清楚,那要闯营的分明是马杰的声音。 马杰不是被他派去崇平调火枪营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沈逸起身走出营帐,马杰一见到他就道:“少爷,出事了!” 帐外的除了马杰,还有更早之前就被沈逸派去崇平的周二虎,他也出现在这里,而且脸色很凝重,带着些焦急。 沈逸心头猛的一沉,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崇平出事,因为他的家人都在崇平! “到底怎么了?!”沈逸带着两人走到一边,沉声发问。 马杰急声道:“我去崇平的路上就遇到了二虎,一合计我觉得还是先回来告诉少爷,于是....” “还是我说吧,”周二虎打断马杰连篇废话,沉声道:“西域有变。” “西域?”沈逸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崇平呢?” 周二虎道:“暂且无碍。” 沈逸总算放下心来,带着两人回到自己的营帐,复问道:“详细说说。” 周二虎站在那,细细说道:“西域诸国不知何时合为联军,之前派人让大月和乌孙也加入,一起进攻大周。” “西域联军?”沈逸愕了愕,有些出乎意料。 周二虎点了点头,接着道:“这事里面,似乎有辽人的影子。” 一皱眉,沈逸“啧”了一声。 此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从李天问的述说中,沈逸才知道崇平外的荒漠除了西域也连着北辽一角,他们就是从那里自北辽回到西域。 那时候沈逸就有过考量,一心统治天下的辽王,为什么选择先啃大周这块硬骨头,而不是先动比较好收拾的西域了。 现在就可以说明辽王不是忘了西域,而是在特殊时候有大用。 此刻北辽向大周发起决战,大周的重心会放在北境,这时候促使西域联军攻击西面,大周两面守敌之下将大受打击。 双管齐下,可见辽王对这一战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 但是因为周帝生前一手隐瞒沈逸去向,让任何人都不知道沈逸去了崇平,更隐秘的是还打下了两个西域国家,并对外宣称是乌孙所为。 这下西域还没来得及侵犯崇平,就被沈逸的人先拦住了。 周二虎接着道:“乌孙国主征询我们的意见,良平安已经带人赶过去阻止西域联军,对亏了火枪营和铜炮才拦住了西域联军,如果少爷一定要调火枪营过来,我们只能放弃西域退守崇平了。” “不调了。”沈逸不作犹豫,摇了摇头。 把火枪营从西面调到北面,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不仅路上要耽误功夫,还要被迫放弃占领下来的大月和乌孙,更有万一,西域联军攻进崇平,那就是更大的麻烦。 与其腹背受敌,不如暂且稳住一处。 “西域联军什么规模?辽人有多少?有没有和我们一样的兵器?”沈逸沉思了片刻,朝着周二虎连珠炮般地发问。 辽军有铜炮的事周二虎已听马杰说过,此刻听沈逸发问也不惊讶,闻言道:“西域联军大概在十万左右,辽人不多,目前探到的不超过一万,兵器还是以西域月牙刀和长弓为主,没有铜炮火枪。” 沈逸点了点头,看来辽王的热兵器储备,还不足以支撑他在西域的动作。 另外一点火枪比起铜炮制造的难度更大,技术要求更高,又是炼钢又是钻研枪管,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情况下崇平军也才装配不久。 北辽天生贫瘠资源少,加上技术难点的原因,辽王还没能装配上火枪。 沈逸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有良平安和崇平军,加上被强调训练的西域土著兵,有铜炮和火枪辅助,守住乌孙大月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但现在失去了火枪营的助力,要解困局只能靠现有的条件了。 这时候中军的会议似乎也结束了,赵明月找到沈逸,问他:“有什么急事?” “北辽在西域也有动作,现在西域诸国合为联军,意欲犯边。”沈逸并未隐瞒,将事情告诉了赵明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明月的眼神晃了一晃,眉间的忧色更重,眼神似有似无地往沈逸身上瞥,像是想求助他,又不想再给他压上担子。 沈逸叹了一声,轻说道:“有崇平军在,西域暂且无虞,但北境这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第837章 兵者诡道也 第二天的军中合议,赵明月将西域来犯的消息告诉了诸位重将,一时间营中又是热闹。 “奶奶的,这帮西域龟孙平日缩在壳里,一看有机可乘就跳出来了!” “要不是北辽这群蛮虏,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 众人喝骂有声,对西域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行径很是唾弃。 在古代,战争除了残酷,还是一件很绅士的事,除了实力还要讲道义,大义很重要。 但是对于辽王和沈逸这样的现代人,这样的大义不值一提,能扩大战果就要扩大,管他是正面交锋还是趁火打劫? 沈逸开口道:“西域暂且无忧,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辽人逼回去。” 有人冷哼道:“现在让出了这么大地界,想再逼回去谈何容易?” 沈逸一会说要退守,一会说要把人逼回去,显地有些反复无常,朝令夕改,也引发了一些不满的声音。 赵明月向沈逸投去一个眼神,沈逸笑了笑,表示没往心里去,接着说道:“辽人占着上风,虽然背后就是北辽,可也不是全然无后顾之忧。” 沈逸伸手在舆图上画了一条线,说道:“这是我与苏大人入辽的路线,这条路线也最为平坦易行,辽人如果要搭建粮道,十有八九会选这条路,数十万大军开到前线,北辽内部必然空虚,我们可以派一支奇兵突袭。” 朱长威看了一眼,指着中楼三城否定道:“如今这片地区都被辽人掌控,根本没有空间让我们派兵进北辽,切断他们的后勤供给。” 沈逸耸了耸肩,说道:“我们也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还有哪条路?”朱长威又看了一眼舆图,疑惑问道。 “这条路。”沈逸伸手,手指落在一点上。 众人定睛看去,待看清沈逸所指的地方,呼吸都屏住了! “澜沧山?”石烈第一个出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沈兄弟,澜沧山可是天险,要翻越可不容易,一个失足就是万丈深渊!” 沈逸淡淡道:“再不容易,辽人都已经翻了两回,凭什么大周就不能做?” “不行,”有人道:“此刻援军未至,若再分兵恐怕影响大局!” “何必分兵。”沈逸指着澜沧山的位置道:“章鹏飞本就率军驻守此处,又何必再动北境的兵?” “澜沧山的守军不过两万,”有人反对道:“沈都监只带过一营,不知真正的大战是什么局面,这点人摸进北辽,能派上什么大用场?” 沈逸面色不变,反问他道:“当初突尔哈领着几千骑兵就杀进了北境腹地,造成的麻烦难道不大吗?” 这一句话把质疑都给堵了回去,当初突尔哈的骑兵仗着机动灵活截杀前线的传信兵,拖延了好长一段时间,导致北境连丢九城,造成的麻烦不可谓不小。 “辽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依我所见,完全是因为我们的固有思想所造成。” 沈逸叹了一声,接着道:“大周总想打万全准备的仗,而辽王敢想敢做,所以他做到了你们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若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成功?” “辽人能打的如此轻松,说白了,是我们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压力,先帝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下大破辽军,岂不将辽王逼得亲自来了前线?如今北辽内部空虚,奇兵虽少,未必不能成事。” 众人被沈逸说的怼不出话来,有人心动,也有人不服气,总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又难有成效。 朱长威摇摇头,道:“太冒险了,如果不能成事,我们连接应都很难办到。” 沈逸同样摇头:“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才能制胜,也许北辽就和诸位将军的想法一样,没在澜沧山背面设防呢?” “若成了,我大周奇兵杀进北辽腹地,这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未办到过的事,试问,这会对辽人造成什么样的打击?又会对我大周将士有什么样的鼓舞?” 沈逸背负着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朱长威道:“朱将军,你在北境与辽人对峙了这么多年,交手也有数次,若真有那副场景,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朱长威顿了顿,脸上忽然有兴奋之色,想起先帝御驾亲征时的场景忍不住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能在辽人腹地大杀四方,叫我死了也情愿!” 辽人南下打草谷多年,完全将周军视为无物,大周将士早就够憋屈的了。 帐中的将军们也多被说动,如果真能痛痛快快娘一回,便是战死又何妨? 如今这种进退两难,才叫人憋屈! 众人又看向赵明月,赵明月并非墨守成规之人,见状道:“那就传令澜沧山....” “不用传令了。”沈逸笑着说道:“这一趟,我去吧。” 赵明月双眼猛然大睁,旋即又变的轻柔,低声道:“你已成家,家眷还在崇平等你,翻阅澜沧山摸进辽人腹地是九死一生之举,这般危险的事,你...” 沈逸笑了笑,想起远方的家人,目光变得柔和。 这么危险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往,沈逸肯定是不会往自己头上揽的,空手套白狼,利益最大化才是他的信条。 可如今,辽王的行动不止针对北境,于西域更有动作,西域联军一旦侵边,沈逸的家人无异于暴露在战火之下。 此行他的本意不仅是要切断辽人粮道,更想从北辽境内直接走瀚海赶到西域。 就是因为有家眷,他才更要去。 见他久久不说话,赵明月呆呆地望着他:“这和你平日的性子不符,那生死未卜之事,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沈逸耸肩一笑,尽量表现地自然,微笑道:“有些事终归要有人去做,章鹏飞与我并肩作战过,合作起来也不费力,未必是九死一生。” 说罢,沈逸又朝赵明月潇洒一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 赵明月神色一呆,脸颊生红,忽而想起许多事来。 东阳云华山上的初相见,至今也不理解的“伪娘”称呼。 天上人间外那首羞人的“床前明月光”,一同踏上沧州之行的路程,募捐国债时将压箱底的嫁妆交给他.... 过往种种,他皆是一副嘻嘻哈哈玩笑不止的不正经模样,办事的同时,总想着占朝廷的便宜,喂饱自己的口袋,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早已深入人心。 哪知到了今日,他却主动要赴那险境,即便沈逸装作轻松,赵明月也知道,此行并不容易。 这些,除了为他的家人,也还为了她么? 帐中忽而沉默,赵明月望向沈逸,一时无话。 第838章 你要活着 “沈逸。” 夜半,沈逸正要歇息,打算不管明日雨停还是不停,都要继续上路,却听帐外传来赵明月的声音。 走出营帐,便见赵明月盯在他身上,一脸的忧色不散,反而更浓。 “你真的决定要去?”赵明月看着他,幽幽问道。 沈逸点点头:“要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明月轻咬了咬牙:“如果是因为我,我不希望你冒险。” 沈逸顿了一顿,旋即笑道:“也不全是,也因为我的家人在崇平,那边我一样要管。” “你可以回崇平去,我不拦你。”赵明月快速说道:“你不用去北辽冒险。” 沈逸哈哈一笑,开口说道:“兵行险招方有胜算,辽王敢拼,我又有何不敢,如果....” 赵明月脸色苍白,截断他的话道:“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回来了,是吗。” 沈逸愣了愣,望见赵明月将头低下,没再看他,也不知是如何猜到他的打算。 他忽然笑道:“山水有相逢,总会再见的。” 沈逸没有正面回答,但赵明月已然明白他心意已决。 无论如何,这北境之行都是沈逸最后一次作为大周臣子的行动。 赵明月沉默半晌,终是咬了咬银牙:“澜沧的两万兵,随你一起去西域吧。” 沈逸呆了一呆,赵明月明知他不会再回大周,日后也不会再做大周的臣子,只要沈逸想,完全可以用这些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就是这样,赵明月却还将兵马交到他手上,此间的意义,并非那么简单。 到时候朝廷发现兵马少了两万,赵明月身上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对于沈逸,这两万兵马确实很重要,也许就能直接左右西域的战局。 不知道赵明月是如何下了这样的决断,但话说到这份上,除了点头外,又还能说什么? 沈逸深深一叹:“谢谢。” 赵明月眼眶微红,轻道:“不用谢我,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沈逸未作犹豫,直接点头。 赵明月重新抬起头,凝望着她,长长的睫毛似在颤抖,强忍着不让泪珠成形:“你要活着。” 望着赵明月强忍眼泪的模样,沈逸身子微震。 他原以为,赵明月会让他再回大周,亦或是别的条件,以往她总是这样,处处为大周打算。 可这次不再与以往相同,她的要求简短,也与大周朝廷无关。 沈逸忽然发笑:“我还没亲手抱过我的孩子,大把的钱还没花完,你知道么,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叫做,人死了钱没花完,这是最遗憾的事——有这么多遗憾的事,我怎么舍得死?” 赵明月沉默不答,沈逸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明日一早便赶去澜沧山,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沈逸转头朝营帐走去,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手刚拉开帐帘,方要迈进营中,却听赵明月在身后轻唤:“沈逸——” 沈逸回过头来,直接赵明月明眸带雾,脸上红白相加,几根发丝随风飘动。 之所以看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赵明月离他越来越近。 柳叶眉,桃花眼,白雪肤,红樱唇——也许沈逸从没这么近的看过赵明月,又或许以前有,但已经忘了。 乌云遮蔽了月光,夜空无嫦娥,人间有明月。 只瞥一眼,便足以让人记住这张倾城容颜。 随后,沈逸便感受到一双温热红唇覆了上来。 赵明月的明眸紧闭,身子微微发抖,在沈逸的感受中,只能用笨拙来形容。 幸好沈逸的营帐旁只有马杰和周二虎,如若不然换谁来都要惊掉下巴。 似乎过了许久,但实际上只是触之即分,赵明月飞快地转过身,只留给沈逸一个背影。 但沈逸分明看见她红透的耳根。 晶莹剔透的泪珠自赵明月眸中滴落,沈逸无福得见她的泪颜,只听赵明月背对着他,稍带着些哽咽道: “只要你活下来,再见面,我会告诉你父皇留给我的亲笔信写了什么。” 两人都有瞒着对方的秘密,如今一向直肠子不服软的赵明月愿意先低头了,条件还是沈逸要活着。 不等沈逸说话,赵明月便迈开步伐快步离开,走的坚决,又显得有些仓促。 ......... 一夜几近未眠,次日天色微亮时,沈逸穿戴整齐,出了营帐。 马杰已在等候,见到沈逸出来便将一封信交给他道:“少爷,昨晚公主又派人送了这个来。” 沈逸接过一看,信不是给他的,是给澜沧山的守军的,如今赵明月为辅政长公主,她的亲笔信跟手诏的意义也差不了多少。 既然昨夜派人来送,看来今天她是不会出现了。 “不来也好,免得儿女情长。”沈逸笑了笑,将信收好,道:“把李老头喊过来,出发了。” ...... 连绵的春雨下没有日出,一匹汗血宝马如疾射的利箭般驶离赤霞盆地附近的大周军营,踏地泥泞四起,身后几匹快马匆匆跟上,一行疾驰而去。 骑马踏红尘,恁区区、何时是了。 某处高地上,身影窈窕的女子骑着一匹白马,穿着青色长衫,像是山上一朵挺立的花枝,望着沈逸离开的方向,睫毛颤动终又忍住。 春雨皱起,点点滴滴打湿身上衣衫,女子却未动摇,仿佛是凝固的望夫石一般矗立,直到寻不见雨幕中纵马的身影.... “如果我不是赵明月该多好。” 凝望着天空上密布不散的阴云,女子喃喃自问。 半晌之后,女子回首目光再度变的坚定,沉声吩咐:“再探辽营!” ---------- 自赤霞盆地离开,一路往澜沧山行,连绵的春雨便渐渐收了势。 初时尚有宽阔的官道,等到了澜沧山附近便愈发狭隘,两旁高耸入云的油松、云山树片片林立,一眼望不到边。 春日林海色彩斑斓,雨后山林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花香鸟语的氛围,与北境的紧张肃杀截然相反。 阵阵的马蹄声渐起,接着越近越甚,林中惊起飞鸟,一行四人踏着满地新芽绿草而来。 第839章 出奇方才制胜 辽人大营。 中帐中,赵元成居然坐在上首,辽王侧一位坐在一边, 康王脸上却是轻松自在,伸手摸了摸本属于辽王的王座,点头道:“用料不错,就是这打磨的手艺差了些。” 辽王从北境掳去的匠人,手艺自然不比皇室,王座没有龙椅那般讲究奢华。 辽王不语,康王想起什么,又问:“难道咱们就在这等着?” 这一句话引起了下方辽人将领的不满,反驳道:“如此泥泞的道路,你去冲锋试试?” 康王被呛的哑口无言,冲锋?那种傻事他才不会干。 辽王瞪了呛声那人一眼,那人顿时把头一低,不敢说话了。 辽王接着道:“不急在一时,下雨火炮失效几率大,只要等雨停了,火炮能运出去,就算他们增兵也无妨。” 康王想起当日那地震天响的动静,忍不住身子微微一抖,旋即又微微皱眉道:“说不定他们会趁着我们冲不起来的时间点来攻城。” “不用担心。”辽王微微一笑,目光送远道:“他是一个很惜命的人,不会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做赌博,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辽王没有指名道姓,但康王知道他指的是谁,闻言脸上掀起恨意波涛,沉声道:“战事完了之后,将他交给我,我要好好地招待他!” 此言一出,辽王眼中闪现一抹杀机,很快又隐藏起来,换上笑脸道:“只要得了天下,你就是皇帝,何必告诉我?” 康王愣了愣,想象出自己穿上龙袍,带上龙冠,自称为朕的场面,忍不住心神颤,面露狂喜之色! 辽王笑了笑,起身道:“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写一封手书给你们的朝廷。” ---------- “沈大人!” 到了澜沧守军的驻地,亮明了身份之后章鹏飞很快赶了出来,迎面给了沈逸一个熊抱。 两人是一同上过战场砍过辽人的袍泽,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沈大人此刻应该在北境,如何来澜沧山了?”招呼之后,章鹏飞看着沈逸问道,眉毛一挑眼睛发亮又问:“难道是前线需要咱们支援?” 沈逸哈哈笑道:“那倒不是,朝廷自会调兵,用不着你们去。” “这样。”章鹏飞点了点头,像是有些失落。 前线形势严峻,他们离前线也不远,却只能看着,实在是可惜至极。 沈逸微笑看他,说道:“虽然去不了前线,可还有一件更刺激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更刺激的事?”章鹏飞疑惑问道:“什么事?” 沈逸一指峰高千仞的澜沧山,幽幽说道:“翻过它,杀进北辽!” 刚说出来,章鹏飞便忍不住发愣,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澜沧山,回头抽着嘴角道:“沈大人,莫要拿末将玩笑了....” “如何是玩笑?”沈逸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望着掩藏入云的澜沧山顶,幽幽道:“为他人所不以为,方是出奇制胜。” 马杰走上前去,从兜里拿出赵明月的手信,递给章鹏飞。 章鹏飞一看上头大印,顿时就傻了眼,片刻又道:“请沈大人入营。” 沈逸点点头,一起穿过了营门,行至中军大帐。 路上瞧见澜沧守军精气神饱满,偶有缠着麻布的伤员,大概是之前阻拦辽军时所留下的伤。 “咱们真要翻过澜沧山,偷袭辽人粮道腹地?”章鹏飞站在旁边,疑问说道。 沈逸凝神望着此处更加详尽的澜沧山脉地图,笑问道:“怎么,莫不是怕了?” “我会怕?”章鹏飞怒问一声:“我老章从军十余年,还没体会过什么叫怕!” 沈逸赞赏地看他一眼,笑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问的,依令行事就是了。” 章鹏飞搓着手犹豫了一会,问道:“沈大人,这险计真的靠谱?大丈夫固有一死,就怕白死了。” 沈逸望着舆图,淡淡道:“咱们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北境二十万兵,每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巨额数字,跟不用提更壮实食量更大的草原人。” 沈逸手指一划,指着中楼三城的方向道:“辽人不像我们,背后就是整个大周,随时可以补充给养,就算粮道有变,也可以临时从其它城池抽调。” “辽人缺粮的时候都是靠抢,但此番辽王想统治中原,并没有残暴对待中楼百姓,这也意味着他们不能从这些城池中获得更多的补给,如果粮道断了,将会是灭顶之灾。” 章鹏飞想了一会,点头说道:“辽人虽然凶悍,可从没像这次这般集结过几十万大军,对他们的消耗不小,如果成功了,前线的战事就会轻松许多。” 沈逸看他一眼,强心剂要打,也不能不提防,于是开口说道:“毕竟是在辽人的地盘,运粮的队伍有多少人,我也不能断定,就算有一万人以上的大军,我也不会意外。” 章鹏飞愕了愕,旋即放声笑道:“去他娘的,只要能干上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哪管他那么多,大不了,拉上几个垫背,投了胎还是一条好汉!” 章鹏飞说的豪放,半晌又问道:“沈大人,这险计是谁想出来的?咋会派你来办这事?” 沈逸看着地图头也不抬,淡淡道:“就是我想的,自然该我来。” 闻言章鹏飞长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印象里沈逸带兵打的仗要么是伏击,要么是阻击、守城战,还从没用这么激进的战术过。 微微抬头,似是看出了章鹏飞的疑惑,沈逸叹了一声,说道:“我又何尝想冒险,只是辽王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再用以往的行事策略,只会落进他设好的陷阱,一步错,步步错。” 章鹏飞愕了愕,不知沈逸为何对辽王评价如此之高,闻言宽慰道:“人死鸟朝天,沈大人放心,咱们杀他个屁滚尿流,就算不成,命数如此咱们也够本了。” “就不能盼点好?”沈逸无奈失笑,望着舆图悠悠开口:“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第840章 奔赴 次日一早,澜沧山的守军阵势齐整地集结完毕,人人精神抖擞,气氛说不出地肃杀。 临行前,但凡有家室有长辈的,都给家里写了家书,大抵,与交待遗言也无二致。 这一行九死一生,回得来是运气,回不来是命数,人人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北辽大军压境,无一人退却。 功名,但在马上取! 沈逸点点头,挺身而出,大声说道:“袍泽们,创造奇迹的时候到了。” “我大周万里江山,现在北辽的狼崽子既想要江山,又想要我们的命,大家答不答应?”沈逸把手指向了巍峨的澜沧山,山的背面即是北辽,大周的世代仇敌。 “弟兄们,咱们和草原的狼崽子拼了,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章鹏飞原本就是机灵之人,他见火候差不多了,赶忙站出来,帮着沈逸鼓舞军心和士气。 “对,拼了!” “**奶奶的!” “豁出去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 “呸,老子死也要咬下狼崽子一块肉来!” ..... 沈逸心中暗自点头,只有新兵蛋子和败军才需要主将于阵前来回奔跑地鼓舞士气,像澜沧山这种久经战阵的精锐部队,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莽汉,早就具备了凝聚一体的士气。 “出发!”沈逸一马当先的在前边领队,马杰周二虎等人随即跟上,整个营地的将士们抿紧嘴唇,着甲衣,枪上肩,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向那巍峨的澜沧山。 澜沧山的风光甚好,树木的交错的枝梢处处透着生机,皑皑白烟雾气缭绕,千里烟波憔悴凋落。 一生一梦,梦里梦外皆如烟,眼前景有着诗般的朦胧和惆怅。 有如此美景可赏,路途似也轻松许多,大队人马蜿蜒登山向北,踏破山林怪石,一口气前进了五六十里的路程。 至此处,处处是雾气的山林也越来越茂密,山路越来越陡峭,极其难行的地面上还满是散落的碎石,战马踩在石上,稍不小心就会打滑跌倒,极难前行。 众人唯有翻身下马,拉着缰绳牵马甚至扯着马前行,速度骤然就慢了下来。 雾气愈深,山路愈陡,将士们浑身都像淋了雨似地湿漉漉的,只能停留暂歇。 沈逸抬头仰望,山高林厚,翠绿繁茂的树枝遮住了太阳的光线,林中朦朦胧胧时亮时暗,仅凭视觉和感觉,根本难以判断方向。 在山林中前行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沈逸从章鹏飞手中接过罗盘辨明方向,发现前进的速度虽然越来越慢,但好歹是保持着正确的方向。 “上次阻击辽人就是在这了,再往北去就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章鹏飞拿着水囊递过来,问沈逸道:“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沈逸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将罗盘收好不作犹豫道:“辽人叫澜沧山为天山,意味登上山顶即可登天,在澜沧山背后面北辽那一面有座小天山,咱们要绕澜沧山一圈,什么时候见到那小天山,就可以往下去了。” 章鹏飞闻言惊愕道:“沈大人,你怎么对北辽那一面也如此了解?难道你以前翻过澜沧山?” “我没翻过,”沈逸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给马喂草的李天问道:“他翻过。” 李天问本是澜沧山人士,自小便在澜沧山脉长大,习武练剑之前讲究的就是强身健体,登山便是很好的选择,这澜沧山脉李天问可没少走过。 等到将士们歇的差不多,缓过一口气来,沈逸便下令继续开拔出发。 时间宝贵且不等人,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 澜沧山路难于行蜀道,夜里歇息休整时沈逸查算了一下,还没到北辽,因失足坠落山崖的将士就多达百人,另有数百人被锋利枝草割伤,还有不少人因山间湿气入体而精神萎靡。 山林间湿气太重,树枝连火都点不起来,夜里只能合衣而睡,白天一醒简单的营帐上满是白霜,艰苦异常。 第三日。 越往前行,环境越差,不止将士的脚磨出了水泡,连战马的马蹄都变形了许多,有些战马死命别着头跟士兵对抗,怎么也不肯往前了。 也就沈逸这匹踏霄本就是高原马,行至如今也是精神抖擞,望见那些“不争气”的同类,还昂着头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热气,以示不屑。 第四天。 大周军的队形早已不如出发时那般整齐,四日的急行军,所有将士脸上都长满了胡渣,脸颊整整瘦了一圈。 前行的速度由第一天的百里下降到只能日行三十里,坠崖、病亡的将士已超过五百,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疲惫,只剩腿脚机械式地迈步前进。 一成不变的茂密山林景象,让每个人的视觉和心理都已经麻木了。 唯有沈逸坚定地望着前路,他不敢麻木,也不敢慢。 “到了。” 身手高强充当斥候的李天问从前头飞了回来,看向沈逸道:“再走十里就能看到小天山。” 沈逸双眼一亮,回首吩咐道:“转告全军,越过这十里,咱们就能直入北辽!” 章鹏飞本有些精神萎靡,闻言精神大振,扬手高呼,将好消息传给了每一名将士。 将士们士气重新高昂起来,心头热血澎湃,绵延八百里,巍峨壮观,峰峦重叠的澜沧山脉,他们真的翻过来了! 他们,是第一支即将刺入辽人腹地的尖刀队伍! 行进的速度陡然又快了起来,每个人都想做那第一人。 “看到了,看到了!” 数个时辰之后,章鹏飞站在一块巨石上激动不已,指着远处的山峰道:“我们成功了!弟兄们,我们到了!” 远处那座小天山一样巍峨陡峭,但比起澜沧山来却显的矮小了许多,最关键的是,这证明了他们马上就能踏进辽人的地界。 沈逸放下水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终于,终于快到了。 四天亡命般的急行军、数百将士的性命,终于没有白白耗费,苍茫的澜沧山终于被他们甩在身后。 但他并不感到高兴,前方不是乐园,是生死交融的炼狱,身后这些将士,最终能剩下多少? 沈逸没有把握,但没有把握也必须去做。 截断粮道,转道西域,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第841章 打探 “大人,咱们加快速度下山吧!”章鹏飞热血澎湃,来到沈逸身边劝说道。 上山难,下山易,章鹏飞有把握带这些弟兄在今日之内冲到小天山。 “今天不下山,”沈逸断然拒绝了章鹏飞的提议,吩咐道:“让弟兄们再坚持坚持,今晚不生火,就在山上过了。” 章鹏飞愕然道:“为什么?咱们都已经到这了。” 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即便是奇招,也不得不防辽人有准备,去吧。” 章鹏飞抿了抿嘴,心道都已经赶了四天的路,也罢,也不在乎多等这半天了。 于是将士们在看到小天山之后,又在茂密山林间扎了一天的营,夜里沈逸飞身跃上一块巨石,取出望远镜,看向远处的小天山。 望远镜中依稀可见小天山的山脚下隐有几处火光,火光摇曳望不太清楚,但数量并不少。 有人烟! 沈逸放下望远镜,心中暗道果然北辽也有准备,幸好没有在白天下山,不然必被北辽哨兵撞个正着,到时候走漏了风声,引得北辽援兵前来,那可就大事不妙。 沈逸吹了声口哨,周二虎跟马杰立刻摸了过来,问道:“咋了少爷?” 沈逸望着小天山道:“叫上李老头跟章鹏飞,我们下山探探。” ..... 皎洁的弯月高悬夜空,几率苍云飘过,幽幽的银辉清冷无比的草原,寂寥的氛围侵蚀人心。 黑夜中,沈逸几人连火把都没打,费了好久才借着月光摸黑下山,潜向不远处的小天山山脚。 山涧间杂草丛生,高的甚至能盖过人的半腰,几人就在这丛草之中摸近辽人大营,漆黑夜色掩盖了几人的身影。 风吹草动簌簌直响,不时间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那狼嚎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章鹏飞瞭望四周,除了被风压弯了腰的草儿空无一物。 一阵冷风让章鹏飞遍体生寒,追上沈逸道:“这鬼地方,也就这些狼崽子能呆的住,也不怕半夜鬼来逮了他们。” 封建时代的人大多敬畏鬼神,沈逸也不好奇,低声道:“鬼是过去人,人是未来鬼,有何可怕的。” 鬼是过去人,人是未来鬼? 章鹏飞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越想越觉得合理,佩服道:“大人果然厉害,要我老章一辈子也想不到这点道理。” 沈逸摇头失笑,忽然回头看向章鹏飞,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光,悠悠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就是鬼。” 章鹏飞再敬畏鬼神也不会信这种鬼话,摇头道:“别逗了,沈大人是鬼,我还是那无常鬼呢,来索辽人的命!” 沈逸耸耸肩,说实话奈何没人信。 原本他是孤魂野鬼,现在多了辽王这一只。 望向数百丈外的火光,沈逸不再说话,压低了身子继续前行。 “都小心点,放慢些速度。” 离辽人的营地只有百丈不到的距离了,营帐和篝火都清晰可见,隐隐有几个哨兵不断的来回走动,沈逸收拳集合几人,小声吩咐。 几人从弯腰摸近改为匍匐前行,借着高高的杂草和呼呼夜风掩护,与辽人营帐越来越近,营中情形终于看的清晰。 营地中辽人粗棍架起了篝火,篝火熊熊燃烧,辽人围着篝火,放肆的笑声传的老远,听不懂的叽里呱啦的鸟语四起。 不时间还有淡淡的肉香飘过来,惹得章鹏飞吞了口唾沫低声咒骂:“狗娘养的,老子都多久没吃过肉了,等宰了这帮狼崽子让弟兄们好好补补!” 沈逸没理他,转头问身旁的李天问:“能不能听见说的什么?” 李天问侧耳听了一会,翻译道:“他们说中原的废物不可能翻过天山,在这守着还不如去前线打仗。” “.....” 沈逸汗颜道:“废物这种词就不用翻译了。” 说罢沈逸又吩咐道:“散开,探探辽人有多少,不要被发现了。” 几人低低应了一声,绕着小天山的山脚散开,摸向几个方向,唯独李天问一直待在沈逸身边不动弹。 “你怎么不去?”沈逸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天问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又不是来打仗的,你小子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女儿能放过我?” 沈逸汗颜,无语道:“只要这仗打的赢,怎么我都出不了事,打不了绝对玩完,这会能有什么事?你与其在这守着我,不如仗着身后离近些探探。” 李天问一听,想了一会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便脚下生力,在草丛中飞快钻行起来,等绕进了从林之中几个起落就登上树头,隐没了身形。 沈逸再练也不比李天问几十年的真功夫,只得继续匍匐着向前摸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又聚在一起,退回了澜沧山下,各自将观察到的情景汇报给沈逸。 沈逸拔出剑来,借着月光在地上划了几剑,画出个辽人营地的大概布局,沉声道:“如此来看,辽人应该在三千到四千之间。” 他又继续在营地划了几条线,说道:“岗哨半刻钟会相交,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半刻钟的功夫围住他们。” 这里的消息绝对不能走漏,小天山脚下的辽军必须全歼,放走一个都是灭顶之灾,奇兵刚到就暴露了动向,那也就不是奇兵了,到时候只有被辽人撵着跑的下场。 沈逸沉出一口气,抬头忘了一眼澜沧山和小天山之间的茂密草丛,夜里这片草丛稀稀散散地藏个几千人还可以,上万人一同下来,绝对是藏不下去。 即是说这一战发挥不了人数优势,还要追求行进速度,最艰难的是还要全歼辽军。 不可谓不艰巨的任务。 章鹏飞想了想,出声道:“如果是偷袭,给我五千人,我有把握全歼他们!” 沈逸摇了摇头,否定道:“五千太多了,藏不下去,第一批最多只能上三千。” “三千....”章鹏飞犹豫了,三千就不再有人数优势,反而是陷入了劣势,还是在辽人的主场,他也不敢打包票全歼辽人了。 第842章 第一战 犹豫了一会,章鹏飞好像又抓住了重点,追问道:“第一批?” 沈逸没有解释,叹道:“先上山吧,明夜来收拾他们。” 几人点头应声,又快步朝着山头赶去,与大军回合,等回来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因为小天山已在眼前,这一夜大周军放松了精神压力,好好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精神好了不少,虽不比刚出发的时候饱满,但士气高涨了不少。 沈逸未曾歇过片刻,召集了军中的将领,就在地面上画出简易的地形图布置战术。 “三千战士跟着我,丑时摸进辽人大营突袭。”沈逸率先布置了最关键的任务,也就是第一批要面对辽人的队伍。 丑时即未凌晨一点到三点,这段时间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也是心防最低的时间。 沈逸接着道:“不管是谁,战马全都留下,留给第二批的将士,一旦小天山脚下打响,马上冲去支援。” 澜沧山的守军中,骑兵的配置不多,所有战马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三千匹,而且路上还坠亡伤了很多,如今能用的也就二千出头。 前两批的将士加起来总共也就五千多。 最后一批的任务也不用沈逸布置了,用脚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赶去小天山支援。 布置完了之后,沈逸微微沉默,正色道:“这一战,会死很多人,尤其是第一批的先锋军。” 众人无话,第一批三千人执行第一个突袭任务,直面辽军,底线就是要死死咬住,不能放跑一人,这是最艰难的一环。 数百丈的距离就是战马也要冲好一会才能赶到,在这段空档期,三千人将独自面对辽军。 “我不敢保证,先锋军最终能活下多少,”沈逸说罢,转而道:“但是我们赴死,是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不用赴死,不用再历尽千山保家卫国。”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将领咬牙骂道:“妈的,人死鸟朝天!算老子一个!” “还有我!”另一人道:“哪个兄弟活下来,回头给俺儿子带句话,告诉他他老爹虽没混到大官,也是个英雄!” “算我一个!狗日的狼崽子....” “老郑你滚一边去吧,你那短腿突袭能冲的起来?老子去,你老老实实待后头,你老娘还等着你回去养她呢。” .... 并无一人退却,反而人人争先,争先恐后地愿做首批的先锋军。 沈逸望着这些热血将士,心中也起澎湃波澜,抬手虚压道:“脚力好的,打过伏击战的为先,放心,如果有弟兄不幸殉国,家里有父母妻女的,下半辈子沈氏商号养了!” “多谢大人!那俺就没后顾之忧了!” “嘿,卑职在平寿跟随大人您打过伏击,这次不可能落下了我!” .... 任务很快布置下去,大周将士个个摩拳擦掌,擦枪磨刀,望着闪闪刀锋,眼中满是血勇之意。 如此休整了一天,夕阳过去,夜幕渐至之时,大军分三批向山下摸去。 沈逸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当估摸着时间到了丑时之际,点齐了三千步兵,分散极广地钻进了半人高草丛之中,摸向了辽人营地。 沈逸身边仅有一支百人队,最先摸到昨夜探营的位置,又往前推进了数丈。 等到一行辽人的岗哨脚步声和说笑声渐近之时,沈逸向左右几人打了个手势,二十余人嘴里叼着短刀,匍匐着摸了过去。 并不觉得大周军能翻过来辽人十分放松,与其说是放哨,不如说是散步,根本没注意到黑暗处的动静。 等辽人行至身前,周二虎和马杰率先爆起跃了出去,死死捂住辽人队伍最后两人的嘴巴,短刀极快在他脖子上一抹,两名辽人身子一阵抽搐,来不及发出一声响动便一命呜呼。 但这两人脚乱蹬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响,前头的辽人奇怪地回过头来,便惊骇地看见两名同族已被灭口。 有人拔刀,有人张口欲喊,但同时间黑暗处又爆起一片黑影,纷纷捂住这些人地嘴巴一刀毙命,有些大周战士甚至都没来的及出手,沈逸一人就用极短的时间,长剑便划过四五个辽人的咽喉。 众人将辽人尸体拖到黑暗处,将辽人哨兵的衣服剥了,胡乱套在身上。 马杰和周二虎的身形最为魁梧,穿上辽人的皮甲,黑夜里远远看去分明就是正宗的辽人。 一行人伪装成辽人哨兵,掏出火折子点亮,对着广阔的草丛摇了摇,月色之下,两千余人借着黑色极快摸了过来。 马杰和周二虎走在最前头,朝辽人营地大门而去,行的近了才发现粗木制成的营门半掩着,到了丑时还有人在里头烤肉说笑。 马杰和周二虎交换一个眼神,默不作声地上前大开营门,里头的辽人见了很是奇怪,还没到换岗的时候,怎么就回来了? “乌嘎,氆氇蛮奇加?” 那边辽人看不清马杰与周二虎的面目,大笑着问了几句,叽里呱啦的鸟语谁也听不懂,也没人回应他。 见这队哨兵根本不理他们,那边辽人一皱眉,又大声问了几句,见还是不理,终于忍不住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蒙噶!图你阿克愣!” 那辽人便朝着马杰破口大骂,边快步走了过来。 “我蒙你老母!”等他走的近了,马杰突然发难,手起刀落一刀砍了他的脑袋,惊呆了后头的辽人。 章鹏飞捞起挂在脖子上的竹哨,狠狠吹响,潜伏的先锋军哗哗地钻了出来,高举着战刀,个个神情振奋,像一阵风般的向辽营杀去。 “杀!” 沈逸拔剑在手,怒声一喝,率先冲向那篝火旁的十余名辽人! 两军陡然照面,辽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自己人”给砍了脑袋,来得及招架的不过数人,很快也被斩于刀下。 响动惊醒了营中休息的辽军,有人走出来查看,一个两个,接着更多。 “狐狄啦!”有人指着这边大喊了一声,拔出弯刀便冲了过来。 此刻先锋军已冲至营中,电光石火间便开始了大战,清脆的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 第843章 首战告捷 当辽人的另一队在外巡逻放风的哨兵发现数千带甲的勇士举着寒气森森的刀刃冲来时,为时已晚。 一队人如同遇见海啸的蚂蚁一般片刻就被淹没,大周军以比暴风还要凌厉的气势狂涌进了辽军大营之中。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与沈逸一同冲进辽人大营的十多名将士,从辽人的篝火中抽出带火的粗木棍,扔到辽人的营帐旁,顿时是火起漫天,将战场照了个堂亮。 四下顾盼如狼,率先反应过来的部分辽人从营中冲出,呼喝着听不懂的辽语,与众人战地激烈。 “胡噶!” “呼你老母!”章鹏飞大刀一劈,斩下辽人人头,回首一望,先锋军尚有几十步的距离,而冲向他们的辽人,已多达数百,个个凶神恶煞! 此刻任何命令都是惘然,只有血战到死,顶住压力! 沈逸双眼凝神,沉喝一声:“杀!” 便率先冲向辽人,剑气森寒,剑风如吹竹,“刷、刷、刷、刷”一阵急响,数名辽军或死或伤,最先冲上前来的尽皆倒地! 黑暗之中,似有一道杀机借着隐秘的视线盲区袭来,沈逸面色不变,长剑闪电般刺出,再收回来的时候,上面已沾满鲜血。 他的身形猛然一窜,犹如水中的游鱼一般灵动,手中长剑划出道道寒光,取人命于无声。 章鹏飞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大人威武!” 此刻无人来得及应他,周二虎与马杰尽力跟在沈逸左右,两人都使大刀,大开大合的刀法砍的辽人近不得身,三人便像一个战团,搅着辽人的乱阵。 “弟兄们,跟我杀!”章鹏飞不甘落后,甩掉刀上血渍,狂奔赶上,刀光四起间,又是沾满鲜血。 “嗖嗖嗖....” 头顶箭啸响起,后头的先锋军已然赶到,齐向远处飞射一轮,便抛掉长弓,抽出长刀冲进了战局! 双方在营中陡然撞在一起,拼死厮杀,鲜血飞溅、零落成泥,有人跌进篝火,发出阵阵惨嚎,带火的木棍、火炭散落一地,血与火的交融,生与死的搏斗! 沈逸来不及看先锋军的伤亡,万军丛中容不得分神,他只知道自己在前进,身边也还有人在前进,这就够了! 刀光剑影,金铁声阵阵,狂猛的喊杀声就是睡地再死的辽人也要惊醒,此刻辽军全都冲了出来。 辽人不像周军,他们本无秩序,就算打着赤膊,拿起刀就能砍人,赤红着双眼与周军厮杀,心底暴戾的本性,使的他们遭遇突袭竟也毫无退意,反而越攻越猛,有将周军杀出大营之势! 先锋军成片成片地倒下,剑舞间沈逸陡然发现身边的将士少了许多,前进之势也被阻挡,一咬牙,剑出更快! 他不退,他不能退。 他一退,先锋军的气势便更着泄了,主将都退,士兵何敢再冲? 不退的结果,便是他身边的压力愈战愈大,从最初面对两三人,到如今已要面对七八人连续不断的攻势! 前后左右都是刀枪剑戟,到处是喊杀之声,地上不时有跌倒在地又扭打成一团的士兵,继续扑上来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敌我,也没有时间去帮助他们。 蔚为壮观的血肉大战,这是一场真正的混战,战场之中不分兵将,只有你死我活。 先锋军的人数急速缩减,辽人虽也损失惨重,可气势越打越甚,已有反攻之势! 千钧一发之时,忽然地动风起,灰尘弥漫遮蔽月光,地颤更剧,呼喝声、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千骑兵声势犹如千军万马,各个纵队汹涌而至,吼的嗓音嘶哑,第二批骑兵援军终于赶到! 章鹏飞奋力架开一刀,眼见沈逸陷入围攻,怒吼一声:“弟兄们!援兵来了,给老子顶回去!” “杀!!!” 形势几度变换,第二批援军到来令众人心神一振,人人鼓足了力气声嘶力竭地呐喊,不畏生死地将辽人顶了回去。 战线中间便如同一只绞肉机般,收割者两个国家战士的生命,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补上失位.... 辽人眼见周军第二批骑兵已经入营,顿时吃了一惊,原以为这些突然出现的奇兵已是全数,没想到还有后援! 守将怒喝几声,十多名辽军脱离了战团奔向后方大营,过了片刻沈逸猛然瞧见,这些辽人居然拉出了一门火炮,对准了战场中央! 这是要连他们自己人一起杀?! 沈逸惊骇不已,在援兵将至的情况下,周军的人数优势就要开始发挥,此刻挨上一颗实心弹火炮,辽人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也绝对是赚的。 来不及多想,那边的辽人已经装上了实心弹,又从地上捡起半端燃烧的木棍,就要往引线上头点。 沈逸一咬牙,环扫一剑逼开眼前辽兵,长剑轻抛握住剑柄,奋力向那火炮掷去! 长剑如箭离弦,空中划出一道银光飞射而去,剑尖撞在炮口之上,竟使得瞄准的炮口微微偏离了几分。 “轰!” 引线点燃,火炮鸣响,实心弹轰出炮膛,战场中一片狼藉! 辽军、周军皆被火炮所伤,一条空出的长线切割了战场,地上满是断臂残肢,身形不全的尸身! 沈逸脚尖一挑,从地上捞起一柄弯刀在手,怒喝一声:“跟我来!” 马杰周二虎反应最快,喝声跟上,众人就踏着那实心弹轰出的战场切割线一路杀去。 阵阵白烟之中,辽人第二门火炮刚刚拉过来,还没来得及装弹,便见一道身影自白烟中飞出,刀锋划过便如那天降上仙威不可当! 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料峭寒风仍在呼啸,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使人心颤的刀兵入肉声交替响起,血与肉在火光下勾画出悲凉惨烈的图画。 随着大周军队人数越来越多,辽人心知大势已去,守将狂吼命令后撤,这道光口已经守不住了,但必须要把消息带出去。 即便草原人再轻蔑中原人,但事实证明,他们已经翻越了高山,杀进了北辽腹地! 第844章 全歼 马蹄践踏,这大地尘土飞扬,辽军开始放弃坚守而后撤,快的已经骑上快马奔走,绝大部分,还是被周军死死咬住。 不留一人。 这是今日必须达成的战果,放走一个都会使得满盘皆输! 辽军守将正骑着马朝后营门而去,空中骤起一声断喝,刀光如电,一刀斩断了马头! 守将跌在地上一个前滚卸了力道,抬头再看,沈逸已持刀劈来! 他慌忙阻挡,却不及沈逸刀势之快,几招之间,便被砍了首级。 沈逸呼吸稍有些急促,长发飘散几簇,沾湿了汗水与血水贴在脸上,脸上的血珠骇人至极。 望着跃马而去的辽人败军,沈逸竟并未去追,略微调整呼吸,转头又杀进了纠缠在一起的两方战场。 败走的辽人冲出小天山山脚,正以为逃出生天之时,却见前方一道素衣身影于月光下傲然挺立,剑负身后整个人恍若出尘。 他脚边七零八落地躺着十多具辽人尸体,同一时间,惨呼声正在四面八方响起。 辽人心中大骇,周军不知何时,已切断了他们退路! 第一批先锋军,跟着沈逸冲进辽营的其实只有两千多,还有数百,全跟着李天问绕到了后头阻截。 这是最关键的一环,绝不能放跑一个,就算前方的战局再激烈再悲壮,沈逸也不能将李天问带去正面,他才是保证辽人不漏一个的决定因素! 好钢用在刀刃上,即是此理! 无论是提前被守将命令回去报信的,亦或是现在败逃的,无人能够离开。 小半个时辰之后,辽人营地中满是断臂残肢和尸体,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俘虏,其余站着的只剩大周军。 一万多大军都已从澜沧山冲到了小天山脚下,站满了辽人的营地。 营中有水有肉,但最珍贵的不是这些,最珍贵的是六天以来,将士们终于能够烧火取暖了! 沈逸将弯刀扔到一旁,靠着火炮喘着气坐下,翻过手掌,望着因力战许久而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心,目光出神。 一战下来,不知杀了多少人,头发上、身上满是血污,还有几处细小的伤口。 一望满地尸体,沈逸短叹一声,战争就是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几乎只限于传说之中,无论怎样的奇谋妙计,都有人会死。 李天问也带着人回来了,辽军终究一个都没能跑了,全都葬身于小天山之下。 战后的清点,尚且能看出人形的辽兵多达四千余人,当初三到四千的预估,还是低估了一部分,幸好沈逸没有轻敌,制定了适时的计划。 虽是偷袭,但大周军的伤亡也达到一千多人,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先锋军的伤亡,第一批先锋军在沈逸带领下顶住了辽军的压力,后头的援军打的就比较轻松了。 来不及庆幸欢呼,沈逸立刻命斥候营散开,随时注意动静,又命一部分人负责警戒,其余人则在营内搜索可用之物。 沈逸则是将火炮都拉到了一起,除了那两门已经拉出来的,还剩三门辽军没来得及拉出来用。 五门火炮,再加上四千多的守军,如果是白天正面作战,一万大军也许都没办法从澜沧山冲到小天山脚下。 围着那五门火炮,章鹏飞啧啧有声道:“这就是前线传说的雷鸣兵器?” 沈逸点了点头,伸手在火炮上敲敲打打,又凑近了观察,发现辽人铸火炮的材质还是与崇平军有较大的差别。 因为草原资源的落后,辽王搞出来的火炮虽然能用,但射程有一些缺陷,重量也更大,炮膛也要更脆弱一些。 至于那些麻布包着的黑火药,沈逸拆开看了看,一眼就看出肯定是从炮仗中拆解重新调配的,这也是他最初制土制炸弹时用的方法。 这种黑火药纯度不比人工硝石来的精纯,也直接导致了射程缺陷。 也许辽王并不清楚这种制硝方法,其实就连沈逸,也是拉着一帮人研究许久才搞出了威力足够的黑火药,这里面投入的人力财力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马杰出声道:“这不是雪中送炭么,咱们就拉着这玩意,找到辽人的粮道轰上几炮就完事了。” 沈逸却摇了摇头:“火炮太重,奇兵贵速,带上火炮虽然有利于远程攻击,但却会大大拖慢大军的行进速度,得不偿失。” 马杰只是个江湖人出身,不懂打仗的道理,闻言点点头没说话了,章鹏飞接着道:“不如留一部分人带着火炮守在这里,也好留给退路。” 沈逸沉思了一会,再度摇头:“我们的人数放在大局来看,本就不多,再分兵就跟不够用了,辽人部族几十上百,小的几百号人,大的少说都有数千人,冬季开春正是迁徙寻找草场的时候,再分兵,若是碰上大的部族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章鹏飞虽是军汉,但对北辽内情不够了解,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沈逸想了想,道:“命人就地取材,做些只开一面的木罐子,马杰,你带人把这些火药、引线都收集好,章鹏飞,你将军中的打火石都收上来。” 几人应声去了,过了一会李天问找过来,说:“都说了,他们的粮草中转站在巴勒尔山,最近一次运粮在七天之后。” 沈逸点了点头,拿出从辽人营中取来的北辽地图,目光搜寻了一会,指着一处道:“是不是这?” 李天问定睛看了一看,看清上头标注的辽文后道:“就是这。” 沈逸点了点头,在巴勒尔山画了一个圈,又画两条线,一条沟通辽人王都兰讷尔克,一条联系前线。 凝目看了一会,沈逸提笔重新画了一条线,从目前的小天山往北,不偏不倚地绕过巴勒尔山,往更北方去。 李天问好奇问道:“不是要偷袭粮道,为什么绕着走?” 沈逸放下地图,摇头道:“跟北辽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我就没见过哪怕一个怕死的辽人,他们这般听话的放出消息来,教我如何信?” “这巴勒尔山位置独特,光旁边活动的部族就有十多个,又不处在王都和前线的最短距离线上,我猜,这根本不是什么粮草中转站,更可能的,是辽人屯兵的地方!” 第845章 形势 辽人的话,沈逸自然不会那么天真就信了,他们越配合,里头就越有门道。 他们给的不是粮草的中转站,反而是个巨大的陷阱等着沈逸往里头跳。 李天问狐疑问道:“万一是真的,岂不是凭白错过了?” “不要紧,”沈逸摆手道:“派些壮实的兵士穿上辽人的皮甲,骑上辽人的快马探一探就是,大军继续往北赶。” 李天问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反正上哪不关他事,他跟着沈逸就行。 大军在小天山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沈逸要求的小木罐都做好了,黑火药也收集完毕,章鹏飞领着上百名扮成辽人的威猛汉子前来,拍着胸膛道:“这些都是军中善骑术的弟兄,探路不成问题。” 沈逸点了点头,吩咐几人道:“小心为上,最要紧是不要暴露了行踪。” 上百人齐齐拱手领命,约定了届时会合的地点,便各自去挑选辽人的快马去了。 这一战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收获同样不小,弟兄们好好歇了一夜,吃饱喝足,身子也暖了起来,辽人留下的战马更是宝贝,大军的骑兵数量骤然大增,进一步提高了机动性。 待到日头近午的时候,沈逸下令全军开拔,以最快的速度继续深入草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小天山,迈入了茫茫无边的草原。 大周军的将士们初次在茫茫的草原上行军,各自都带着些新鲜感,头顶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叫人心情愉悦、神清气爽,比起湿气打湿头发的澜沧山脉里是要舒服上百倍。 行出十多里后,大军分出了一小部分兵,也即是那伪装成辽人的百人骑,突向巴勒尔山方向查探,沈逸则带着大军放慢了速度,照着原定计划前行。 路上章鹏飞望着绿油油地草原,忍不住道:“他奶奶的,难怪辽人个个骑术非凡,这么宽阔的草原,要是不骑马,走路得走到何时去?”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就是这么个理,就像我们生在中原天生就会享受一般,北辽这般环境,想享受也没法享受,你是没见过北辽的女人,各个膀大臀肥,射术比起男人也差不到哪去。” 章鹏飞听了傻眼道:“乖乖,这样的婆娘娶回家,还有安生日子过?怕是窑子都去不成呐!” 沈逸哈哈笑道:“你要是想去窑子,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到有个专业的朋友能带你四处品鉴品鉴。” 说完之后,沈逸忽然想起叶双凡那小子之前对飞云起了点兴趣,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不过现在他也去不了窑子,西域一出乱子,这小子肯定跑去西域凑热闹去了。 沈逸转头看了看,茫茫的草原一眼望不到头。 希望良平安那边能顶住才好。 沈逸不知道的是,良平安不仅顶住了,还靠着火炮和火枪,把西域联军给顶了回去,反而有向前推进的势头。 越往北深入,四周就不再那么荒凉,沈逸也放慢了速度,派伪装成辽人的斥候向前探路,小心地前进着。 北辽势力错综复杂,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大小部族遍布草原,且带着流动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撞上一个迁徙中的部族,那样行踪就全暴露了。 就这么前行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大军撞上了一个放牧中的辽人部族。 幸好这是个小部族,人数只有数百,沈逸带兵打了个漂亮的包围战,不仅补充了补给,又获得了数百匹战马,机动性再增。 不过,同时间他又从辽人口中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那辽人宣称,他们王上的大军连战连捷,大败周军,攻到京城不在话下,沈逸若是识相,就早些投了保命。 沈逸听的眉头皱起,不作犹豫,继续埋头赶路。 一路上虽然有从辽人那夺来的地图,可是这些地图异常之简陋,既没有等高线,又没有沿途实际地形的标注,在这大草原之中,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如果不是沈逸来过北辽,多少还记得一些,大军很容易就要陷入重复的景色之中迷了路。 昼夜行军,赶了五天的路,沈逸才终于抵达当初进辽出辽的路线,辽国的东京道附近。 路上,越是接近东京道,沈逸的心情就越沉重。 根据沿途抓获的辽人供述,辽王率领的主力部队正在浩浩荡荡的南下,直扑京城,周军二十万大军,居然没能守得住赤霞盆地。 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复杂的势力交错,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把斥候队撒出去很远,以免遇上大的辽人部族。 越近要道,沈逸就越是小心,到后来干脆改为昼伏夜出,白天宿营时严禁烟火,晚上必须烧热水暖胃的时候,沈逸就吩咐战士干脆把大铁锅架到帐篷内,摸黑熬汤,避免发出亮光。 又行两日,大军方才隐秘赶到了沈逸当初离辽的行路,他命大军停驻在附近的山沟沟中,不久就迎来了分兵打探巴勒尔山的那支百人骑队。 “不出大人所料,巴勒尔山分明就是屯兵所,至少驻扎着两万重骑兵!” 那骑队中的百夫长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抹了把嘴说道。 “两万重骑....”沈逸摊开地图,估算了一下。 他发现巴勒尔山的屯兵位置恰到好处,利用辽人骑兵的机动性,可以极大地辐射到这条粮道。 如果这边打响,用以往的速度来看,辽军半个时辰之内即可支援赶到,如果不能即时脱离战团,到时候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完全是用命拖住辽军运粮的时间。 沈逸不得不叹,这次确实是遇到了对手。 “先往北派斥候,看看能不能抓到辽军辎重队伍的行迹。”沈逸皱着眉头,下达了命令,还是决定先尝试掌握辽人的行踪,好掌握进一步的计划。 夜晚宿营时,沈逸爬上山峰,眺望着巴勒尔山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也许接下来他很可能要做一个冒险的举动。 说是冒险,其实也可以说是赌博,一旦赌对了,比偷袭粮道更能让辽军惊愕,但是一旦赌输了,那就是身家性命都要交待在草原上了。 第846章 豪赌 两天之后,被散出老远的斥候终于带回了消息,辽人的运粮队伍已经在路上。 这再度证明当初小天山的俘虏提供的根本就是假消息,根本不是当初辽人所说的十四天之后运粮,到今日还不到十天,辽人的粮队就已经在路上了。 如果沈逸踩着点儿赶到着,那就错过了截杀的时间。 “大概四千骑的配置,速度很快,估摸着还有一天就能到这了。”斥候站在沈逸面前,禀报着消息。 “四千骑...”沈逸目光在地图上搜寻了一会,沉声道:“鹏飞,这一战要靠你了。” 章鹏飞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膛,正要打包票,话到嘴边又疑惑问道:“大人你不去?” 章鹏飞心中疑惑的是沈逸似乎没有去截粮道的意思,按照以往几次并肩作战来看,沈逸从不畏惧战场,向来是身先士卒的,这次居然退却了。 “我有另外的事要办,”沈逸目光在地图上瞥了一眼,淡淡道:“兵力我也不能分给你太多,给你多少你能有把握吃下这四千骑?” 章鹏飞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沈逸的目光,眼睛在地图上看了一眼。 等他看清了沈逸看的地方,不禁嘴巴大张。 他虽然不懂辽文,但是那地方近来已经提到了十几次,背都背下来了。 “大人,你不会是想捅狼窝吧!?”章鹏飞骇然地看着沈逸,难以置信地问道。 让他带兵攻粮道,又不能给他太多兵力,再加上那一瞥,让章鹏飞猜到,沈逸居然是想主动去攻巴勒尔山的辽人! 那可是两万重骑! 别说分兵了,就是大伙一起去也未必吃的下,经过翻山时的损失和最近几战的伤亡,两万澜沧军如今只剩一万七千人左右,就这还要分兵,沈逸手上还能带多少? 沈逸面色不改,故作轻松道:“咱们来北辽就是要干大事的,有什么好惊讶的。” “大人,你这哪是干大事,你这是想不开啊!”章鹏飞也是个直肠子,愣愣道:“两万人,大人,那可有两万人!” “两万人又如何,咱们人也不少,”沈逸笑道:“怎么,你怕了?” 章鹏飞倒是不怕,但是.... “大人,弟兄们是想干一番大事,可这么打,跟....唉!”章鹏飞摇头道:“咱们这点兵力,很难打成这仗,若大人坚持,咱们干脆不管这粮道,一块去捅狼窝就是!” “不行,”沈逸断然摇头,表情很是坚定:“粮道要袭,狼窝也要捅,干一件看上去这点人不能干成的事,才有疑兵之用。” “这....”章鹏飞没了办法,军令大过天,这死活劝不住也不行啊。 沈逸笑道:“不如这样,你我打个赌?” 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打赌,章鹏飞也是蛮佩服沈逸的,闻言问道:“赌什么?” 沈逸指着巴勒山道:“这一战如果我赢了,从今往后,我让你向东,即便有皇命,你也得向东行!” 此言一出,章鹏飞便愣住了。 因为沈逸这话太过敏感,带着些不寻常的味道。 如今章鹏飞本就听命行事,但这是因为赵明月让他听命行事,换句话说,他听的是朝廷的令。 但沈逸话里的意思,即为用他代替朝廷,他的命令犹在朝廷之上。 想清了这意思,章鹏飞忍不住冒出了冷汗,一时间陷入迷惑之中。 听这意思像是要造反,但是他又带着兵冒险深入北辽,为的就是解前线困局,这是闹哪样? 章鹏飞忍不住问道:“若是您输了呢?” 沈逸豪迈一笑:“若是我输了,我就是这草原上一只亡魂,你要什么,下辈子再给你吧!” 章鹏飞再度愣住,旋即忍不住热血上涌。 是啊,沈逸若是赌输了,也就证明巴勒尔之战输了,若是输了,他还回得来么? 豪气干云的笑声,和一往无前的心态气势让章鹏飞深受感染,大喝道:“好!卑职就跟大人赌了!看谁先干成大事!” “哈哈,好!”沈逸一拍手,颔首道:“说吧,给你多少兵能吃下这辎重的队伍。” 章鹏飞闻言面色变得极严肃,这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 要的人多了,固然他这边好打,但沈逸那边本就大的压力就更重了,要的人少了,沈逸那边能轻松点,他这里就难办了。 考虑良久,章鹏飞最终一咬牙,狠声说道:“三千!给我三千人,老子必宰了这帮狼崽子!” 沈逸眼睛一亮,问道:“三千人?你确定?莫要搞错了,对方可有四千骑,我再给你一次...” “不用!”章鹏飞断然摆手,说道:“三千,就三千,只有一个条件,大人把弓箭手,多给我一些。” “好!爽快!”沈逸不再拒绝,说道:“我提醒你,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败了我提头来见!”章鹏飞果断回应。 “好!”沈逸满意点头,吩咐道:“弓箭手,我全划给你,我一个不留。” 章鹏飞愕然道:“大人,您那边....” “你干好你的事,不用管我这边。”沈逸摆了摆手,说道:“就这样吧,明日分头行动。” 章鹏飞一听也不再多说了,离开大帐下去准备,沈逸则带着数百号人,趁夜下了山去。 辽人的地图不够详细,这一战以少打多,还是亡命式地在草原上跟辽人骑兵作战,如果连地形都搞不清楚,不能将所有有利条件利用进来,那真的就是跟送死无疑了。 “道友,老夫看你以往,可不是做这种事的人。”李天问骑在马背上,看着沈逸说道。 沈逸小声笑道:“难道以前我会干翻澜沧山这种事吗。” 李天问想了想,紧接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莫要让老夫女儿守了寡才好。” “哈哈,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沈逸望着四下散开的将士,满不在乎地一笑:“京城几多人将我骂的狗血淋头,可见我有多坏,我的命,还长着呐!” 李天问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不再说话了。 第847章 视死如归 其实周二虎从崇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坏消息不止西域作乱,还有民间的一些消息,只不过如今沈逸都已懒得去听了。 北辽进军之时,大周送了急奏回京,民间的“反沈派”更是嗅到了味道,群起而攻之。 说什么沈逸一去北境就没好事,第一次去,惹来了北辽入侵,第二次去,陛下就在北境驾崩,这第三次去更绝,不仅把先帝生前打下的疆土拱手让了出去,还把辽军放了进来。 这哪是瘟神,这是真正的祸国殃民之人! 这些人不会去想,大周军即便是在赤霞盆地占着地利,还是被辽王打的节节败退,只是看着表面,亦或是在人为推动之下,舆论愈发高涨,罢免沈逸的呼声也越来越响。 沈逸全然没往心里去,用他的话说:“天下人负我,我何管天下人。” 若不是因为西域动乱威胁到了崇平,沈逸才懒得管这个烂摊子,也正是因为这些,打死他都不会再为大周臣子。 次日一早,大军分兵。 章鹏飞领着三千人,人人背负箭袋长弓,远程的打击能力已经拉到极限。 沈逸这边,是一万四千大军,人虽多上不少,但他们的任务难度,要比章鹏飞高的多。 章鹏飞向着沈逸抱拳,沉声道:“待卑职收拾了这群狼崽子,立刻去支援大人!” 沈逸哈哈一笑,摆手道:“谁支援谁还说不准。” 章鹏飞被沈逸轻松的模样感染,也笑道:“哈哈,好!那就看看卑职和大人谁杀的更快!” “那就说定了。”沈逸向章鹏飞一抱拳,不再犹豫,拽着缰绳沉声一喝:“驾!” 踏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领头朝着山下奔去,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一万多大军缓缓跟上,章鹏飞的战场更近,留在后头下山,他望着沈逸领兵扬长而去,忍不住遥遥抱拳,正色道:“沈大人,可莫要输了啊!” 巴勒尔山。 说是山,其实也可以说是一处大土丘,高高耸起在草原之上,在中原这样的土丘根本称不上“山”,但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土丘也可被称作山了。 若不是昨夜夜探,沈逸也许路过了都不知道这里就是巴勒尔山。 草原统合为辽国之后,辽王便在此处修建了一处屯兵所,作为连结东京道和南京道的中转站,最重要的任务也就是护卫东京道的运粮要道。 运粮的队伍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巴勒尔山的屯兵都可以迅速支援,缺了战马或者需要别的什么,辎重队伍也可以来巴勒尔山补给。 见到巴勒尔山的那一刻,所有大周将士心中,都涌起了一股悲壮的感觉,浑身的热血沸腾,双眼都有些发红。 这就是他们的目标,如果今日他们能站在那巴勒尔山上,就是他们赢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战斗,一万四千人敌两万人,两万有主场优势的辽人骑兵。 但是没有人退后,他们已无路可退。 沈逸持着望远镜远远望着巴勒尔山的辽人营地,向李天问点了点头。 李天问纵马疾驰,不走正道,偏行两旁绕向了辽人的屯兵所。 李天问一骑很快绕到辽人营后,脚下轻蹬便飘上了围着辽人营地的粗木棍。 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营里的情况,扫了一眼不禁愣住了。 嗯,两个光着身子的辽人,正在联手欺负一个赤身的丰乳肥臀的辽人女子,他们的弯刀随意扔在地上,竟然在白日宣淫,玩的还很花,那女子大喊着听不懂的辽语,开心的享受着。 李天问老脸一红,猛地飞身过去。 一名辽兵趴到女子身上,正要去亲她的蓓蕾之时,与肉体温暖成反比的冷锋,轻轻的在他的颈下一划。 那正在骑女人的辽兵突然间发现,女人的胸膛之上,出现大片大片的鲜血,他刚想扭头去看,脖子上猛的一疼,就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李天问手疾眼快的抢在辽人女子张嘴惊叫之前,探手捂住了她的小嘴,没等她反应过来,李天问就已经顺手掏出了一块厚厚的帕子,狠狠的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女子呜呜有身,身上的丰满四处乱晃,李天问无语至极,用剑尖随手从地上挑起一块衣衫来甩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李天问忽然发现顺序好像搞错了,他又揭开那女子嘴里的帕子,道:“快喊,喊大声点。” 辽人女子听不懂李天问说的什么,开始想叫,但是现在看着李天问手上明晃晃的宝剑和刚才肉眼捕捉不到的剑术,又不叫了,自己捂着嘴看着李天问,大有一种“规矩我懂”的意思。 “叫啊!”李天问反被这辽人女子给弄昏了头,语言不通之下,谁也不懂谁的意思。 李天问没办法,只能伸手在那女子腿上轻刺了一剑,那女子哪怕再懂规矩,也被疼痛刺激的嚎出声来。 这一声嚎叫锐利至极,惊动了无数辽人! 片刻之后,李天问自后营飞出,骑上马施施然地离开了。 再过半晌,辽人屯兵所地大门中猛然冲出大股骑兵,然而还没等他们追到营后去,便看见了远处黑压压的人群。 “展旗!” 沈逸目视远方,高声下令。 身后的将士将一杆血红的大旗扬起,随风摆动,摆明了大周军的来头。 那边辽人骑兵定睛一看,看不清旗上的字,却能判断这绝不是同族骑兵,顿时也不追李天问了,呼喝着冲了过来,马踏青草,掀起风浪,来势汹汹! “儿郎们,成王败寇,输赢与否,就全靠大家一起撕拼了!” 沈逸骑在踏霄之上,面对千军万马并不急躁,缓缓驰到军阵之前,厉声喝道,“家里的娘子和孩儿,还在等着我们一起回去,可是要想活下去,咱们就没办法后退半步!” “哈哈,大人您就下令吧,袍泽们,都不是孬种!”一个立在军阵最前列的小军官,扯起大嗓门吆喝出声,声音异常之宏亮。 “好!绊马索桩都钉好了没有?”沈逸大笑着问阵前的折家儿郎们。 “保准没有问题!” “嘿嘿,够狼崽子喝几壶!” “老子**这帮畜生!” “……” 应和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视死如归的欢笑声。 第848章 趁火打劫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眼下这些大周的将士无须十年,在北辽深处面对辽人的这一刻,他们即是英雄。 “儿郎们,准备好刀枪,送这些草原的狼崽子升天!”沈逸的军令,在身旁随从们的齐声呐喊之中,传达到了每个大周战士的耳朵里。 刀出鞘,枪亮尖,两军相隔数百丈的距离,辽人的大股重骑兵犹如黑潮般踏破绿草而来,只眨个眼的功夫就要冲到眼前一般。 将士们咬紧了牙关,握紧了刀柄枪杆,死死地盯着辽人的马蹄,然而,却无一人动弹。 沈逸麾下将士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身子半伏在马背上,竟没有一匹马冲出去,似乎已经放弃冲锋,就等辽人冲过来似的。 但是两军交战,谁的冲势更猛,谁就占了先机,辽人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两万匹战马,八万只马蹄的踏地声似要引地地动山摇,以这样的气势撞进来,对大军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道理谁都懂,沈逸也懂,偏偏他没有下令冲锋,就那样看着辽军冲来。 但若是离的够近,便能看到沈逸的嘴唇微微喏动,低低的声音只有身边的马杰与周二虎才能听见。 “三百五十丈....三百丈....两百丈....” 沈逸眼睛死死地盯着辽人最前方的骑兵,默念着两军相隔的距离,等到辽人冲至两百丈时,沈逸突兀大喊:“御!” 一声令下,前排整齐的重盾竖起,两百丈外,辽人如沈逸所料的放开缰绳,拉开马弓,一支支羽箭飞射而来! 然而羽箭未至,天地间忽闻炸响,第一声之后,便是声声连至,不绝于耳! “嘭!...嘭嘭.....” 一阵一阵的炸响,掀起漫天烟尘,一百五十丈外的位置,冲的最快的辽骑脚下大地忽然炸开,炸断马蹄、掀翻骑兵,更有甚者,炸烂了的身子都抛飞上了天空! 已经飞射出的羽箭受热流影响,威力大减,寥寥几支射在周军盾牌上发出轻微的“叮叮”声响,丝毫也造不成杀伤,还没来得及射出的,就更不用说了。 辽人第一牌的骑兵人仰马翻,断肢横飞,然而松开缰绳使马弓的他们来不及勒马,前排倒了,后排还在狂猛地往前冲,一排一排的骑兵,不断地炸响、不断有尸身抛飞上天... “威武!威武!”将士们放声呐喊,还没照面,辽人已损失惨重! “厉害啊!”马杰看的心潮澎湃,赞道:“还是少爷鬼点子多啊!” “神特么鬼点子,这叫智慧!”沈逸戳了戳脑袋,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旋即又将目光转向辽人骑阵,眼神未有片刻放松。 这掀翻辽人骑阵的玩意,叫做地雷。 虽然还远远没达到金属触点式地雷的品质和威力,但从效果上来说这么叫应该没错。 从小天山收集来的黑火药,沈逸便用特殊的木罐子,加上小片金属物制成了地雷。 木罐子里装上火药,在上头的隔扣放上火石与金属片,一旦火石受力产生摩擦,继而产生火星,那么处于地下狭小空间状态的黑火药,将自然而然地产生爆炸,掀翻踏上它的骑兵! 最早的地雷,是明朝的“钢轮飞火”,也是全世界最早的地雷,但如今深处北辽境中孤军作战,这么简陋的条件下,根本没法搞出严格的钢轮飞火,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金属片和火石代替。 也因为制造的人不是什么熟手工匠,地雷的发火时机以及准确性存在误差,但在北辽两万人的铁骑下,这点误差几乎就会被完全填平。 沈逸其实并不太懂地雷,这都是崇平的研器营靠着他的点子琢磨出来的东西,但这东西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不够隐蔽。 火石的稳定性终究不比先进的金属式触点装置,它不能埋的太深,只要在平坦的路面上,正常人一眼能看出来。 因此在之前西域作战时,这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 但草原上丛生的绿草,就很好地遮盖住了这个缺点! 这些东西,是昨夜沈逸带人趁夜埋下的,不止埋的位置讲究,就连今天大军站的位置也讲究。 大军立于地雷区二百丈外,辽人的马弓射程为一百八十丈,他们一般会在两百丈的位置张弓搭箭,只那么几秒放松缰绳的松懈,就是造成最大杀伤的时机! 因此沈逸领着大军站在那儿未动,一丝一毫也没有挪动,一旦动了,估算的距离就不准确了。 这是当初在战场上收集到的信息,就与辽人习惯在千米处发起冲锋一般,都是沈逸命良平安干的事,除了让他接受战场上的洗礼,便是发挥他极佳的悟性和观察能力,来收集这些情报。 打仗第一打的是钱,谁有钱谁底气就足,第二打的就是情报,谁的情报多,谁就占得先机! 北境的措手不及,在于没能掌握辽王拥有火炮的情报,输在情报上,这一战,沈逸就要赢在情报上!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自省。 沈逸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完美无缺的天才,所以他会思考败在哪里,哪里还能改进,如此一来,便会不断进步! 轰鸣不断的炸响震地人耳朵发鸣生疼,辽军的惨嚎声片刻不停,战马的哀鸣声令人心疼——沈逸也很心疼,那都是他的战利品。 原本这时候上一轮弓箭齐射效果将会更好,但毕竟袭粮道也是一项重要的任务,章鹏飞已经将人手压缩到了三千,不能再要求他更多了。 辽人的冲锋速度骇人,冲势凶猛,寻常人根本不敢站在他们对面,但伴随的缺点,是他们想停,也没那么容易停。 明知面前危险,辽人也没法停下来,前面的被炸飞,后头的又扑上,有序赴死,这才叫“视死如归”。 等到爆炸声渐渐不再那么密集,沈逸终于拔剑下令:“将士们!让辽人看看,他们在我们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杀!” “杀!!!!” 上万人的齐声呐喊,上万道不同的声音,汇聚成直冲云霄的气势! 纵马狂奔而出,却不是正面的冲锋,大周军自两翼散开包向辽人阵型,无形中错过了许多趁火打劫的时间。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青草掩盖了地雷易被发现的缺点,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沈逸这边也看不清! 他也不知道地雷具体埋在哪,又或是辽人有没有踩完,大周的将士若从正面冲锋,很可能自己也要被地雷炸翻。 沈逸自左翼领兵突杀,这时候充当诱饵,绕了一大圈回来的李天问加入了右翼骑队,分而围之的大周军队,直接将处于惊骇与混乱之中的辽军包了饺子! 第849章 造谣战术 这是一场赌博。 他不能直接主动进攻巴勒尔山的屯兵所,一万四千人,其中还有过半的步兵,去打两万辽人重骑,这是真正在送死。 因此他只能选择“不公平”的打法。 战场上本无公平可言,唯成王败寇而已,但即便是不公平的打法,也伴随着极大的危机。 如果巴勒尔山的两万重骑装配了火炮的话,这一战将不会如此顺利。 那种情况下辽军将在三百丈外就开始轰击,沈逸只能领兵退走,虽然极大可能辽军还是会追上来,踩了地雷,但就不会产生如今这样痛打落水狗的局面了。 又或者,巴勒尔山有一个英明的主将,没有直接来追,那么沈逸的行踪将被暴露,他将在草原上到处被人围追堵截,只能四处逃窜。 但是,如果赌对了,那么就是一场不那么悬殊的围歼战役了。 事实也证明,沈逸也确实赌对了,等待他的将是巨大的战果。 ........ 辽军主将名叫阿吉尔,他的名字在辽语中的意思为“无敌”。 但实际上,这一次他有敌了。 发觉了周军的夺命布置之后,惊骇之后他不由皱紧眉头,暗暗骂道:果然是狡猾的中原人! 在冷静下来观察一阵之后,阿吉尔发觉,前方的几十丈距离,几乎被草原勇士们的尸体填满。 俗话说得好,慈不掌兵,阿吉尔也绝不是心软之辈,如今大军也还剩下一万多人,他正欲下令吹号组织起反攻,就在这时候一名头上插着羽翎的传令官,飞马赶到阿吉尔的身前,气喘如牛断断续续的说道:“将、将军,你死了...?” 阿吉尔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中烧,一腿将这传令官蹬下了马去,怒骂道:“你才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 不等他下令,又有其它的小军官跑到他身前问他:“将军,你死了?” 阿吉尔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一人赏一刀,却听见越来越响亮的呼喊声响起。 “阿落图呐!息奇噜!” “阿落图呐!息奇噜...” ...... 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的喊声传进阿吉尔耳朵里,也传进辽军的耳朵里。 阿吉尔愈发愤怒,这话在辽语中的意思为“将军死了!逃命阿!” 难怪有这么多人来问他死没死,这么多人在喊他死了,能不担心么? “谁喊的!谁在乱喊!给我砍了他!”阿吉尔怒不可遏,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下令。 下一刻他抬眼看去,发现不仅有辽人在喊,包围上来的中原人也在喊!喊得还愈发卖力!造成了辽军愈发的混乱! 是的,这两句话就是大周战士喊出来的,喊的很响亮,很欢快。 要问从哪学的? 博学大师李天问教的。 就教了这么两句,但两句就够了,也许大部分人喊的并不地道,与纯正的辽语还有很大区别,但这乱军之中谁来得及注意地不地道?意思到了就行。 左有沈逸带兵冲杀作乱,右有李天问这尊杀神堵截,原本就散乱不堪的军心,立时被以讹传讹的本族人惊恐的叫喊声,给搅得七零八落。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乱军之中阿吉尔连跑断腿的空间和时间都没有! 军心已乱,军无斗志,以至于,败局再也无法收拾! 阿吉尔频频传下令去,想收拢四散奔逃的败军,可是草原游牧民族只能打顺风仗的本性,在这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的当口,谁还会傻傻的继续留在原地等死呢? 将军都死了,不跑还干嘛? “快跑呀……” “别挡了老子的路,去死吧……” 兵败如山倒,有人性急的挥刀,劈死了挡在马前的一个本族同胞。 “当!” “呛……”弯刀交击的清脆响声,不时的传入阿吉尔的耳内,他不由心如刀绞,悔恨莫及,心里再度怒骂一声:该死的中原人! 此刻他都来不及去想,这帮该死的中原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了,反正该死就完事了。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身旁的副将,见阿吉尔只是双眼呆滞的凝视着左右两方,却没有任何表示,心里一急,赶忙冲着四周的兵士使了眼色,于是,众人一拥而上,挟持着阿吉尔落荒而逃! 原本就乱糟糟的辽军骑兵们猛然发现中军垮了下去,将军死了的谣言在这一刻也就“坐实”了。 一时间,整个战场之上辽人骑兵们仿佛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有些机灵一点的骑兵就跟在阿吉尔败退下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更多的则是三五成群,各奔东西亡命天涯,继而又被腾出手来的大周骑兵们围追堵截,杀的遍地是血。 更有倒霉的,以为前方烟消云散已经没了障碍,亡命似的往那口子跑,正当他以为跑出来时只听一声炸响,整个人体会到了长出翅膀的感觉——他在飞。 只不过这感觉只短短一瞬,他就永远闭上了双眼,大概也算是临死前爽了一回。 真正的围三阙一,前头就算没人拦着,有了前车之鉴,也没人再敢往那边逃了。 向前逃的败军,又因为前头是死路而退回来,再次使得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阵型落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沈逸这回没冲的太猛,因为他一直要分神观察着辽军的动向,等到辽军真正开始溃败时,他才下令道:“败军不追!围杀残兵!” 辽人冲锋是一条好手,跑路一样是好手,想追基本是追不上的,吃力又不讨好,围杀败军这样轻松的事,才是沈逸的心头所好。 这次的目标亦不是全歼,只要能获得足够震慑辽人的战果,也就够了,而这个战果,需要有人传出去。 ------- 没有耽误太久,辽军的败局已定,等到场中不剩一个辽人时,沈逸亦没有耽误。 “留下三千人打扫战场,用最快的速度把巴勒尔山营地里能用的东西全都带走,再来找我集合。” 沈逸吩咐周二虎留下负责带领打扫战场的任务,告诉他绝对不能贪多,要追求速度之后,自己带着剩下的八千余人片刻不停地奔向辽人粮道。 第850章 双管齐下 近万大军在草原上疾驰,巴勒尔山一战比想象的更加顺利,大周军的减员不说屈指可数,也绝对低于预估。 但沈逸这边打的轻松,章鹏飞那边就未必了。 虽是占了偷袭的先机,远程火力的压制也足够充分,但毕竟是实打实的少了一千人,就算是运粮的辎重部队,也不是什么吃干饭的辽人。 遇敌绝不能低估,反而要往高了估,沈逸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大帅,唯谨慎而已。 按照沈逸心里的计划蓝图,打完这一战,就该收拾好藏起来,等待辽人的消息传递发酵。 这时候不出现比四处作乱,更能给辽人施加心理压力,逼得辽王不得不回来找沈逸这一队人马。 否则,后方一直存在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时不时出来抢抢你的粮食,瞅准机会再给你来个千年杀,前面的仗还怎么打的安心? 躲上那么几天,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出来打打游击,搞出点动静扬长而去,这才是最佳结局。 章鹏飞的伏击点,沈逸心知肚明,地方是两人一同定下的。 这是一处山谷,两旁生满杂草的山谷。 章鹏飞没有做多少布置,简单来说只有两件事——齐射三轮,然后冲锋。 在这样的莽夫战术下,战局显得异常焦灼。 山谷的优势在于利于埋伏,不利于辽军骑兵的冲锋。 虽然神兵天降打了辽军一个猝不及防,收效显著,但齐射之后是实打实的肉搏战,吃肉长大的游牧民族,肌体上还是有不小的优势。 章鹏飞身先士卒冲向辎重队伍,此刻已满脸血污,身上伤痕累累,手上的刀都已经砍的卷了刃。 “娘的,这辽人的玩意,也不怎么样!”章鹏飞劈死面前的敌人,骂了一句甩掉手里卷刃的刀,左手顺手要去拿那辽人的弯刀,伸出手去时目光却凝住了。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被削掉了两根手指,断指处正嘀嗒嘀嗒地往下滴着鲜血,身上的伤痕太多,当杀人杀的麻木时,竟连疼痛也忘了! 此刻定睛一瞧,眼神一晃,方才察觉到那股锥心的疼痛! 十指连心,其痛锥心! 章鹏飞闷哼一声,死死地捂住断指处,忽闻刀势风声,下意识地将头一扭。 弯刀斩在石头上,擦出一阵火花,几缕断发飘然而落,章鹏飞稍微闪的慢些,落下的就是他的人头! 章鹏飞飞起一脚踹在那辽人胸口,自己也倒在地上,撑着地面爬起来骂:“他奶奶的,给老子玩阴的是吧!” 那辽人叽里呱啦地骂着,爬起来又是一刀,直劈章鹏飞胸口。 章鹏飞体力消耗严重,虽闪躲却没全然躲过,身上的盔甲也残破不堪,胸口顿时被刀锋划出一道血线。 他咬牙忍痛,此刻也没什么江湖道义好讲了,直起一记撩阴腿踹去! 只闻一道蛋碎声,那辽人脸色突兀地涨红,起初似晚霞,最终像猪肝。 “当啷....” 弯刀掉落在地,那辽人捂着敏感部位,双腿猛的夹紧,眼泪鼻涕一起落了下来,倒在地上“嗷嗷”惨嚎。 问世间何痛胜过断指,唯有蛋碎而已! 章鹏飞迅速夺过那弯刀,结束了那辽人的痛楚。 “嗤啦....” 费力撕下一片衣布,胡乱绑住断指之处,章鹏飞以刀撑地艰难站起。 忽然,阵阵的马蹄声响起,山谷中地动山摇,似一道噩耗般袭来。 辽人的援军来了! 望着四周惨烈战局,章鹏飞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沈大人,你要是没死,就等我十八年,老章我只能下辈子再跟着你混了!” 说完这一句,他仿佛忘记了断指之痛,豪迈地大笑出声,笑声响彻山谷! “哈哈!弟兄们,死了也得给老子拖上两个垫背,咱们杀个痛快,也不枉这一生了!” 说罢,他又撕一段布条,用牙齿帮忙,死死绑紧握刀的手,随之大喝一声,杀向敌阵。 此去若不回,便不回罢! 山谷中,还在战斗的战士们怒吼出声,纷纷开始以命换命般的打法,这向死之志,惊的辽人也忍不住后退! “前头的将士们,挺住....” “再坚持片刻,我们来了....” 杀的红眼间,众人忽然听见,后头传来的不是辽人的呼喝,反而是汉话! 随着马蹄声越响越近,话音也越来越清晰! “章鹏飞何在!没死就给老子应一声!” 章鹏飞闻之精神大震,奋力架开一刀,仰天长啸道:“哈哈!老子在这!” 沉默片刻,又是一道喊声传来。 “等着给我牵马执鞭吧.....” 辽人后阵大乱,沈逸所部并未从前头支援,反而包了辽人的后路,又是包饺子的围歼战。 章鹏飞豪气冲云霄,望着身边仅剩的不到千人,怒声道:“弟兄们,教这些辽人瞧瞧,想收咱们的命,还差一百年呐!杀!!!” “杀!!!” 愈战愈勇,愈杀愈狂,前后夹击之下,本就遭遇偷袭的辽军辎重队伍,更加陷入绝境。 随着大股骑兵的赶到,风卷残云般的结束了战斗。 “哈哈,沈大人你真没死啊!”浑身伤痕的章鹏飞,还很有神采的来到了沈逸面前。 沈逸看他整个人都成了血人,手臂微微发抖,手上的刀却还没来及的解开,不禁心生敬佩,笑说道:“我死了,岂不白白溜走一个马前卒?” 两人的赌约此刻到了兑现的时候,大丈夫重忠义,跟别提沈逸此来与救命之恩别无二致,章鹏飞也不矫情,哈哈大笑道:“大人不嫌浪费,我老章就给你牵马了!” 一旁马杰嘿嘿笑道:“你可别以为是门好干的活,少爷这匹汗血马,如今也就我跟二虎能牵的动它!” 沈逸轻笑一声,接着正色说道:“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整理战场,迅速离开此地!” “遵命!” 身旁众人应了一声,有人前去将伤员带回来,有人开始收捡辽人的战马,以及送往前线的粮草。 看着那些关在木笼子里的肥羊,章鹏飞馋的直流口水,说道:“大人,我是伤员,不得单独给我只全羊补补?” “补你大爷,”沈逸笑骂一句:“再补你能长回手指来?咱们接下来就该东躲西藏了,这些东西影响速度,不能带!” 第851章 开溜 对于沈逸除了风干的肉和战马、兵器以外一样不带的命令,章鹏飞痛心疾首,但却没有办法。 他眼看着一把火烧尽了辽人的粮草,化作漫天黑烟,和迷人的肉香,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 一直行到数里外,那飘于空中的肉香都能闻到,章鹏飞捶胸顿足,恰好捶到胸口的伤,疼痛让他终于省了一门心事。 沈逸看的直摇头,这是多少年没吃过肉了,也不至于馋成这样。 沈逸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对于章鹏飞等人来说不是普通的肉,这可是从辽人手上抢来的肉! 辽人抢了中原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他们抢辽人一回了,这意义可是完全不同的! 半个时辰后,大军重新汇合,两处战场下来,大周军一共损失四千余人,从澜沧山出发的两万人,如今只剩下一万三之数,无数英烈葬身草原,再也回不到故乡。 唯一的好处是,经过了数次“劫富济贫”之后,原本存在大多数步兵的大周军,已经全数变成了来去如风的骑兵,其中大部分,还是将中原马换成了脚力更好的草原宝马。 如今沈逸所部的机动性,几乎已经提升到了极限。 “接下来咱们去哪?”章鹏飞经过了包扎之后,问沈逸道。 “哪里没人就去哪。”沈逸道:“接下来就该打游击了。” 老祖宗闻名于世的游击战,沈少爷也该发挥特长才是。 说完之后,沈逸寻了一棵突兀的巨树,用剑锋在上头刻下了齐天大圣型的游记。 “沈逸领四万神兵,到此一游!” 众将领一看着实来劲,纷纷拔刀刻下名字,奈何有的人文化不够,写不出啥霸气的话来,最终只能草草留下一句“XXX干辽人老母”完事。 临行之前沈逸见李天问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眼,接着飞快拔剑连刻几字。 沈逸偷偷瞄一眼,没能看全,但分明看见“天问”和“玲珑”四个字,顿时通体一阵恶寒,尼玛,七老八十了还玩这种浪漫! 等李天问自以为无人瞧见的跟上来,沈逸揶揄问道:“李老头,你刻了啥?” 李天问拽拽地冷哼一声:“哼,幼稚之事,老夫不屑为之!” 说罢,率先拍马而去。 沈逸呆愣半晌,接着哈哈大笑,领着大军纵马前行,便如一道旋风席卷草原而过.... ---- 京城。 大周军连丢十二城,辽军直逼焦陵,期间两军大大小小交战十余次,各有伤亡。 原本认为火炮并无太大威胁的将领,终于见识到了威力,虽然毁掉了数十门火炮,但辽军剩下的依然不少。 十多次交战下来,大周唯一一场大胜,还是赵明月亲自临战提升士气所打。 现如今,大周只能依靠毁坏澜沧江面的大桥、焚烧船只隔江据守,阻止辽军继续前进。 京城渡口再一次封闭,京城人心惶惶,这若是过了澜沧江,可就直逼京城了! 民间有咒骂沈逸无用的,也有咒骂大周军空吃军饷的,在有心人操纵下,甚至有骂赵明月这个女流之辈领兵不力的。 总之怎么离谱怎么来,民间的舆论一片混乱,再无先帝在时那般稳定。 也就只有朝廷高层的人知道,其实沈逸早就不在军中了,这去了北辽也不知是死是活,甚至有人怪他送死就送死,还拉着两万大军一块送死,白白浪费了兵力。 怪着怪着,就有人阴阳怪气地怪到赵明月身上,毕竟,是她将这两万兵交给了沈逸。 这一切的压力,赵明月都独自担了,犹如先帝御驾亲征时一般,万般苦皆不曾与外人言。 只是她二十许的芳龄,头顶三千青丝陡然多了几束白发,还是惹得剩些良心的人为之心疼。 皇宫御书房之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人变多了不少。 淑容太后代赵明月掌玺,这时候即便身为后宫也不得不坐到御书房原属于赵明月的那位置上去了。 更奇怪的是,淑蓉太后也就罢了,她来了之后,似是不甘落后一般,天子生母陈太后也自顾自设了位置坐了进来。 御书房一片混乱,左右都是皇嫂,心眼少的摄政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自己头疼。 此刻他悔不该当初,早该将康王府的罪行宣告天下,哪怕丢尽了天家的颜面也比现在要好! 众臣齐聚,御书房中一片沉默。 陈太后左右瞟了几眼,忽然开口道:“哀家以为,不如同意了元成的意思,封他为北境王,拖上一拖也好,毕竟也是皇家龙子,不算太过....” 事前,辽王让康王写了一封手书,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送给了大周朝廷。 手书只说了一件事,康王可以不追究新地赵元展“弑父夺位”之举,但也不想再回大周朝廷,只要大周将北境给他,让他有个远离肮脏的地方,他就退兵。 这要求的地盘也不多,只有澜沧和紧挨着的凤兴两郡,对于大周十六郡来说不算致命伤。 但是只有沈逸知道凤兴郡有多敏感,多重要,离开之前他就告诉赵明月,哪怕输的再惨,也绝不能让出凤兴郡。 哪怕整个澜沧都丢了,全大周的将士全死了,死也要死在凤兴郡前头。 信任沈逸的赵明月自然反对,但消息却必须要传回朝廷,于是不知其中利害的某些人,就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中原人心理,打起了退堂鼓。 “不可能!”摄政王豁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怒骂道:“赵元成是我天家之耻!此举乃是分裂大周,绝不能答应!” 摄政王甚少在御书房发火,他这一发飙倒吓了陈太后一跳,赶紧闭上嘴不敢说话了,过了一会,又给上头的儿皇帝使眼色。 赵元展瞧见母亲的眼色,有心帮母亲说话,但也畏惧皇叔怒容,努了努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除了赵元展,一旁的淑容太后,也瞧见了陈太后使的眼色。 她长叹一声,最终丧气地摆手道:“嬷嬷,取先帝旨意来。” 第852章 混乱宫城 先帝旨意? 此言一出,下面的臣子除苏乾外虽都低着头,却也竖起了耳朵。 先帝居然还另有旨意? 那嬷嬷应了一声,前去宁圣宮取来一道装于锦盒之中的圣旨,淑容太后同时吩咐道:“来人,将陈氏送入听雨轩,无哀家旨意,任何人不可探望。” 这一句话从淑容太后嘴里说出来,陈太后面色大变,花容失色! 听雨轩看着雅致,其实却是后宫的不祥之地! 皆因先帝在时,曾在此仗杀了一名妃嫔,这之后听雨轩对于后宫诸人来说,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 “放肆,谁敢!”陈太后奋力推开上前抓她的宫女,歇斯底里地吼道:“哀家也是太后,凭什么关我!” 天子也欲求情,淑容皇后却闭上眼睛,叹道:“先帝早知你心性,亲征前本欲杀你,是哀家为你求情,体谅天子不能没了生母,先帝才留你一命!” “不曾想当日哀家之心软,竟助长你今日之气焰!” 淑容太后闭着眼道:“万幸先帝圣明,留下诏旨于哀家,他日你若作乱,可由哀家处置。” 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淑容太后泪道:“是哀家愧对陛下,这圣旨,哀家本不想拿出来,如今,哀家也不想念于外人听,你自己瞧吧。” 那嬷嬷将圣旨交与陈太后,陈太后疯了一般夺过,看清之后,满脸颓容地跌坐在地,钗横发乱哪还有太后之尊崇,片刻,便被人带了出去。 周帝英明一生,只可惜崩逝太早,即便如此,龙驭宾天前,他依然为大周做尽了所有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事。 陈太后被软禁,殿中一时沉默,这会软禁一个太后,于现状无补。 不等安静太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嘭!” 御书房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退下帅位的朱老将军横跨了进来,殿中扫了一眼之后大嗓门问道:“怎么回事?蛮虏都打到澜沧江来了?” 跟丁威一块钓鱼重地才多久?竟陡然得知澜沧郡丢了大半,这如何能忍? 这彪悍的老将军闯进来吓了众人一跳,也无人敢搭话,唯有摄政王叹着气点了点头。 “他奶奶的,山中无老虎,狼崽称大王!”朱长威骂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又在殿中扫了一眼,发现人不在后问道:“沈小子呢?吃干饭呐!?” 这下殿中更沉默了,还是摄政王满脸无奈道:“沈相,沈相...请辞了。” 其实说不算请辞,沈逸没递辞呈,朝廷也没批复,根本没这流程,只是他心寒之下擅自走了。 “请辞?”朱长威愣了愣,突然怒道:“他辞朝廷就准?都傻了不成!难怪这仗打成这狗屁倒灶的模样!” 骁王皇子时还在威远军、朱震山麾下待过,也知他脾性,这会他发怒,也不知该怎么劝,只能暗自叹气。 骂完了朱震山又将枪口对准苏乾问道:“苏乾,你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劝劝?” “老朽...”苏乾张口又不知该怎么说,也是心里苦,手腕掰不过大腿,他倒是想留,可政事堂还有六位相公,也不是他的一言堂啊! 再加上天子默许,沈逸去意已决,先帝虽留了圣旨防沈逸造反,可也没留圣旨不准沈逸辞官啊! 其余六名相公也犯了难,有一人试探问道:“要不,再请沈相回来?” “请你奶奶个腿!”朱震山张口就骂,不仅如此还一脚蹬在那相公身上,直将他蹬了个四仰八叉,颜面扫地。 “说赶就赶,说请就请,你当你是人家亲爹?不知廉耻!还读书人,脸皮都吃肚子里去了!” 朱震山怒不可遏,苏乾生怕他发起火来连坐在龙椅上的赵元展也骂,直欲相劝。 朱震山却一把将他推开,行至前头抱拳道:“臣朱震山自请挂帅,重整我大周江山!” “好!” 天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摄政王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若不是不能随意离开,骁王自己都想上前线了。 朱震山愿意自请挂帅自然最好,可答应了骁王又犹豫道:“前线形势凶险,朱老不如待援军齐整再一同...” “怕个甚!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了下去咱接着给先帝当马前卒!”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已经表现出朱震山对现天子的些许不满,老头子说是钓鱼种地,其实有些事儿心里头门清。 而朱震山说完根本不等众人反应,一甩袖袍直接离开了御书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 辽军大营。 严格来说,是平寿城中。 辽王站上城墙,扶着墙垛眺望下方,笑问道:“当初他就是在这击退了突尔哈?” 康王站在辽王身旁,神色间有些不爽道:“运气罢了!” 辽王眼睛眯起,杀气四射,淡淡道:“你是说,我辽人勇士,是凭运气就能击败的?” 这话说出口,周围的辽人皆是神色不善地盯着康王,吓得他一哆嗦不说话了。 辽王望着焦陵方向,含笑着喃喃自问:“你在做什么,还不出招么?” 这时候,一骑快马忽然自远方而来,传信兵进了城径直奔上城墙,高喊道:“王上!不好了!” 辽王面色不变,回首望他一眼,并未说话。 那传信兵赶到辽王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辽王眼睛一亮,接着眉头皱起,问道:“留了什么字?” 那传信兵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上头记着临摹下来的字迹。 辽王定眼一瞧,失笑道:“原来你在这?” 再眺望远处横断的澜沧江,辽王冷笑道:“难怪如此不堪一击!” “传令!” 辽王豁然转身,同时说道:“大军收拢,退守九岗,备马待我回辽!” 有人一听要讲拿到手的城池让出去这么多,忍不住劝道:“王上,不过四万人而已,我们分一部分回去就可以了!大不了抢中原人的粮食,等下一批粮草!” “你不懂。” 辽王脚步不停,边往城墙下走,一边微笑说道:“他一人,抵的过十万兵。” “只要杀了他,中原不过探囊可取!” 第853章 游击战 “啧啧,辽人可真舍得下本钱,大人,您这人头够值钱地阿?哈哈...” 某处浓密的灌木丛中,章鹏飞趴在地上,压低了声音说道。 远处一队快马跑过,呼喝有声,骑在马上的辽人四处张望着,似在搜寻着什么。 沈逸趴在章鹏飞旁边,拿着望远镜观察,低声笑道:“我光家产就数不清,手头还有你们这些混账跟着给辽人捣乱,能不值钱?” 章鹏飞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这波人少,不如想办法跟他们干一仗?” 沈逸放下望远镜,沉思了一会道:“再等等,天色快黑了再说。” 此时的沈逸正在北辽南京道的某处角落之中,跟辽人打着游击。 距离偷袭粮道已经过去近十天,这段时间里沈逸将大军化整为零,时躲时打,军令就一个,只打有十足把握的仗。 这下那些东京道上的辽人小部族苦不堪言,通过地上的羊盘就能基本判断一个部族有多大规模,而沈逸就逮着这些小部族打,至今灭掉的千人以上部族已有三部,千人以下的就更是多不胜数了。 一路从东京道游击到南京道,而之前的一次突袭,沈逸也从辽人嘴里得知了消息。 辽王已经在回草原的路上,而且提前就在整个草原传下了命令,只要能活捉沈逸,奖一万只肥羊! 北辽的地域版图不小,但人口却要比中原少上许多,而人口少的关键性因素,就是吃不饱饭。 自己都吃不饱了,还生个孩子来分饭吃? 粮食作为辽人最直接也关键的发展性因素,这一万只肥羊的奖赏直接让绝大多数草原人红了眼! 要知道一旦有粮食,就可以更“勤快”地造人,只要人够多,粮食够多,小部族也能成为突尔部、特穆部那样的大部族! 消息出了之后,草原上陡然变的热闹起来。 中小型部族开始就近联合的原则,往往能集结出数千人的队伍搜寻沈逸,远处奔过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波人了。 数千人沈逸不是吃不下,怕就怕被缠住了,这可和游击的准则不符,因此之后的每次出击,沈逸都以小心谨慎为第一原则。 “打完这一波,咱们就该撤了。”沈逸收起望远镜,退回了大军躲藏的地方说道。 大量的搜索队伍,逼的大军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停留太久,昼夜行军之下,对大军的体力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这就撤了?”章鹏飞似有些意犹未尽,毕竟像现在这样在草原上驰骋砍杀的机会可不多。 “不撤,等着被辽王撵屁股?”沈逸笑骂一句。 辽王不是普通人物,既然他亲自来了,说明他重视自己这一帮人胜过重视中原形势,到时候二十万铁骑全搬回来,真的是哪都没法躲。 北辽的南京道,也就是靠近澜沧山的区域,沈逸现在如果想跑,大可以从澜沧山回去。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捣完乱就跑,他还得领着这些人横穿大漠,绕到西域去。 章鹏飞有些疑惑道:“咱们不是要去西域么,为什么不从西京道走?” 沈逸没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让章鹏飞下去准备这最后一仗,打完了就溜。 即便不理解,众人也没有反驳。 既然已经将这些人收至麾下,沈逸也不客气,统一按照崇平军的规矩来,上头决定的是,无论多难,多不能理解,最多也只能说一个“是”字。 章鹏飞与马杰一起,开始点人准备伏击,这哥两倒是混到一起去了,马杰这货成天跟章鹏飞吹嘘西域的姑娘身段多好多水灵,相约届时一道品鉴品鉴,也算是自叶双凡之后又找了个嫖友。 多数人打少数人的顺风仗,还是伏击,打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一战之后,沈逸手头又多了不少战利品,现在马匹的资源已经多到带不走也用不上了,全军都换成了辽人的草原马,质量过硬的辽人弯刀和马弓更是人手皆有,远远看上去,就跟辽人无异。 集结了大军之后,沈逸眺望一眼将士们的行伍,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传令官将军令传达全军,大军向小天山进发。 辽王虽然没到,但是也早猜出了沈逸是从澜沧山进来,并早一步将北辽境内剩余的兵马调了过去,如今的小天山可不是空虚之态,恰恰已有上万大军在驻守。 除此之外,前往小天山的各处要道上,都有人员把守,想要到达小天山可谓是困难重重,说是天罗地网也不过分。 大军兵力相比太少,辽军虽然也是后备的力量,但沈逸也不可能去和他们硬拼。 所幸将士们都已经习惯了游击的作战方法,常常射一囊子冷箭就溜,边打边跑,边跑边藏,让辽人既愤怒又追不上。 为了提防辽王的突然袭击,沈逸将警惕性发挥到极致,又开始了昼伏夜出的行军方式。 大军打了这么久的游击战,脚力根本没有问题,借着谨慎且卑鄙的方式,一次又一次了逃脱了辽王布下的天罗地网。 不过,虽然逃过了几次围捕,但沈逸的战术目标却也暴露在了辽王的面前。 “王上!” 北辽边境,辽王终于从前线退回了辽国国土,刚在草原上行了还不到百里,便又见到了自草原深处而来的传信兵。 这段时间噩耗一条一条地传回辽王耳中,北辽国内被沈逸领着人搅地一团乱,虽不至于人心惶惶,但也直接导致了辽人不再那般肆无忌惮。 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运粮时都要万分谨慎,也直接导致了速度不比从前。 辽王一是知道沈逸难对付,二是知道这这样下去前线的战斗会越打越难、越打越累,只能半被迫的回来先擒沈逸。 因为信息传输的时效性,如今收到的消息,实际上已经是沈逸三天前的动向了。 这次沈逸剿灭了拦路的四千辽人队伍,继续向小天山进发。 “可恶!区区四万人都收拾不了!”辽人将领得知之后,不禁破口大骂。 “哪来的四万?他说你就信?”辽王冷笑一声,望着草原深处道:“依我看,至多不过两万人而已。” 第854章 心理战 “两万?!” 辽人将领更不能接受了,四万人好歹算得上一支不小的队伍了,这次大辽精锐尽出,留在草原的收拾不了这四万人,其实也情有可原。 但如果只有两万人,那不是显得辽人太废物了么? 辽王挥了挥手,示意大军继续前行,眯着眼道:“这阵子传回来的消息,全是小部族的伤亡,他什么时候攻击过大的部族?他若是有四万人,怎么会连中型的部族都不敢动?” “唉!”那辽人将领拿着弯刀空挥了几刀,愤怒道:“狡猾的中原人!” 辽王没有作答,他又问道:“王上,那我们要去哪擒他?” “小天山。” 辽王目光眺望远处,微微生笑:“即便这次做了冒险的举动,但他骨子里的冷静谨慎,是没办法改的,从他只打小部族就能看出来,得知我回来,他一定不会再久留。” 辽人将领点了点头,回头大吼道:“向小天山前进....啊!” 话还没喊完,这辽人将领便被辽王一脚踹下了马,抬头看见辽王阴冷的眼神,整个人都抖了抖。 “我什么时候传令去小天山?现在轮到你代替我下令?”辽王冷冷问他,随即沉声下令道:“特穆嘉,带着你的族人,最快速度去巴勒尔山,突尔雄藏,让你的族人和特穆部保持距离,收向小天山!其余大军...” 辽王几道军令发下,带回来的部分大军分头行动,加快了速度往草原深处而去。 然而却不是直扑小天山,若有一张北辽地图的话,便能发现辽王的安排是在南京道张开了一条长线,向小天山慢慢收缩! 辽王望天而笑:“我的朋友,这次你要怎么跑?” 辽王并不急在一时,反而是慢慢筹划,将沈逸的后路全都堵死! 因为他知道,沈逸绝对没办法突围小天山,或者说从澜沧山回到大周去。 小天山的大军虽是后备军,但人数足够,就算沈逸突破这一层包围,在澜沧山南面,面向大周的那一面,还有辽人大军在等着他... 无论怎么打,沈逸只要去了小天山,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退回草原躲藏。 而在辽王地毯式搜索的情况下,他将无处可藏.... -------- 入夜。 小天山近百里外。 沈逸老远就将斥候散了出去,现在大军最精锐的士兵、最好的战马都分配在重新组建的斥候营,他自己则领着大军隐蔽地向小天山前进。 章鹏飞小声问沈逸道:“大人,咱们回大周去?” 沈逸闻言骂道:“谁告诉你要回大周去?我说了几遍了去西域,去西域!” 章鹏飞抓着脑瓜问道:“去西域咱们为什么不是应该从北辽的西京道出去?干嘛绕路到小天山来?” 沈逸嘴角勾起别有深意的笑容:“那当然是演给别人看的。” “演给别人看?给谁?”章鹏飞疑惑不解。 “辽王。”沈逸目视前方说道:“只有露了头,才好给他布置抓我的计划,浪费他更多的时间。” 章鹏飞不解道:“既然他回来了,肯定是为了找咱们的,咱们何必多此一举?” 沈逸摇了摇头,叹道:“对他来说,我已经做了一次出格的冒险,所以我接下来的行踪带着不确定性,不暴露我的战术目标,怎么让他浪费时间在制定计划上?” “一旦我在小天山露头,他就会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南京道,那我们转战西京道离开的时候,压力就会小很多。” 章鹏飞恍然大悟,赞叹道:“大人的花花肠子还真多,不当官可惜了!” 沈逸闻言失笑,挥了挥手道:“别人谓我胸无大志,明明有一身本事,却不愿涉足朝堂,情愿在家懒散度日,别人却不知,懒散也有懒散的好处,我既不用担心温饱,也未下功夫揽权势,你猜我那些时间都用来干什么了?” 章鹏飞想了想,不确信道:“玩女人?” 沈逸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愤愤地瞪了章鹏飞一眼,没好气道:“我在琢磨人,琢磨人心!” “琢磨每一个我认识的人,或是听说过的人,我总是会想,这个人是敌是友?这个人是否也在琢磨我?这个人是怎样的性情?以后我与他接触时,该如何应对?如果遇到某件事,以他的性情,他可能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沈逸摇头说道:“不是我花花肠子太多,不当官可惜,是因为我不当官,才有了这么多花花肠子....不对,教你带偏了,什么叫花花肠子,这叫智慧!” “智慧,智慧....”章鹏飞忙不迭点头,又问道:“那这一仗,咱们佯攻?” 沈逸断然摇头,自信笑道:“不,要打,要打的坚决,不过也要跑的坚决,虽然是戏,但也要演地逼真才行。” 之后,得到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之后,沈逸开始领兵加快速度,冲向了小天山地界。 小天山的辽人也看到了远处奔袭来的沈逸大军,但因为隔地太远,远远看上去这一群完全就是辽人,因此并没有下令进攻。 等到相隔只剩数百丈的时候,辽人突然发现对面的“辽人”停下来了,似乎也在打量着他们,正奇怪间,他们却看到了对面的同族似乎是经过商议之后,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羽箭嗖嗖而至,辽人如梦方醒,大叫道:“是中原人!是中原人!” “快集合!快上!” “放箭、放箭....” 小天山驻扎的虽然是后备军,但是人数够多,也无惧这几千号中原人,涌出了阵地开始反击。 但是对面的中原人似乎这才发现他们人手很多,只是交手了几轮箭雨之后,就果断地调转了马头后撤了! 辽人哪肯放过?直接上马就追,可对方的战马和对地形的了解已经不亚于他们,追了一阵居然是没追上,等他们回头时,却发现小天山的营地正面临另一小股敌人嗖嗖火箭的侵袭! 既是火箭,也是冷箭,辽军被这一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侧翼的小股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营中火光四起,一片混乱! 第855章 横跨北辽 等他们回过神再去围剿那小股骑兵,又被他们溜的无影无踪。 看不爽又干不掉的现状,让辽军心头无名火起,开始大肆在小天山附近搜索沈逸大军的行踪。 好几次眼看着就要咬住沈逸大军的尾巴,可是一到天黑,狡猾的中原人就再次溜得不见踪影。 经过了数次的追逐之后,沈逸也有了经验,偏偏绕着草原人不擅行的谷道奔走,行军的路线也按照沈逸的吩咐,一直没有规律地在南京道内胡乱打着转。 绕着辽阔的草原,沈逸和辽军玩了一出精彩的捉迷藏大战。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少就打,捞一票就走,绝不拖泥带水,这就是沈逸的游击策略。 在进入西京道之前,沈逸足足潜伏了两天,最后终于找到了好机会,袭击了辽人的一个中型部落,补充足够粮草和水,才正式转向了西京道。 最后一次甩掉辽人的追兵之后,估摸着辽王的大军应该快要到了,沈逸指挥大军果断离开南京道附近,转而向西京道,横跨北辽直奔西域。 因为携带了大量的粮草和水囊,大军的行进速度有所下降,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沈逸严令进了西京道就要保持绝对的静默,不能再跟辽人起冲突,要完全躲着辽人走,以掩藏行踪。 现在大军完全是被斥候包围着走,就算发现哪怕一个草原牧民,沈逸也不会选择做掉他,而是让大军保持潜伏,等牧民离开了再前进。 于是大军在西京道的动静异常之小,比起以往任何一次行动都要慢。 但这也意味着大军在进入沙漠之前,不能够在西京道再靠抢劫辽人做补给,因此沈逸只能牺牲行军速度,提前准备好了足够穿过沙漠的粮草和水资源。 等沈逸横穿西京道,见到了熟悉的瀚海之时,辽王还在为抓不到沈逸的行踪而头痛。 天色已经全黑,草原上一片荒凉,时不时传来野狼的厉啸,辽王身边的巨狼也被引动了情绪,仰天“嗷呜”长啸。 望着茫茫草原,月明星繁,辽王苦笑着摇头说道:“沈逸啊沈逸,费尽心思,竟然还是擒不住你,你何不干脆改名为沈狐狸?” 茫茫草原之外,是荒凉大漠,一眼望不到边。 与草原不同的时,大漠到了夜里气温骤降,风沙不减反增,根本无法行军。 躲在大营里,章鹏飞因为寒冷,抱着胳膊问道:“大人,您真的去过西域啊?若是在这大漠里迷了路,碑都立不起一块来....” 头一次来大漠的章鹏飞,对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前路有些担忧。 主要是太过安静了,行军几天,一个人影也没瞧见,四处都是沙,景色一成不变,十分容易让人陷入胡思乱想之中。 “何止是去过,还干过大事。”沈逸轻飘飘地说道,脸上带着笑容,不见一点慌乱。 “不过嘛,这条路我也是第一次走。”接着,沈逸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让章鹏飞呜呼哀哉,直呼上当。 “可是他已经走过了。”沈逸指了指李天问,微微一笑。 章鹏飞长出一口气,既然李天问现在还活着,那就证明路是有的,摇头道:“大人,正经一点吧,别这么一惊一乍!” 沈逸哈哈一笑:“茫茫大漠上赶路就已经够无聊了,不乐观一点,岂不是要疯?” 从北辽到西域,远比从崇平过去要远的多,而且路段环境比崇平那边更差,因此所花的时间也要长的多。 幸好有了之前穿越沙漠的经验,这次再去提前有了不少准备,对于沈逸来说,唯一的问题只有时间。 -------- 大周境内。 朱震山重新披挂上阵,赶到了前线,他到的时候,大营之中正在议事。 “父亲?”朱长威愕然看着走进来的朱震山,讶异说道:“您怎么来了?” 朱震山冷哼一声:“老夫再不来,大周的江山都败光了!” 朱长威尴尬地低下头去,帐中众将面面相觑,一个也说不出话来。 毕竟,节节败退丢了这么多城池是现实。 辽人这一次可谓蓄谋已久,除了那骇人的火炮以外,辽人还有一种威力巨大的冲阵车,冲阵车从内部伸出数支粗壮的狼牙铁矛,配合辽人骑兵冲杀步兵方阵,往往威力无穷。 又是一种以往从未见过,靠着这玩意和火炮,不管是守城还是正面迎敌,大周都处于下风,只能隔江而守。 不过到了现在也不全是坏消息。 众人连将朱震山迎进大营,朱长威道:“父亲,近日斥候观察到辽人营地有动静,细查之下,发现辽人的兵力少了将近一半,而且有后退的迹象!” 因为毁掉桥梁隔江而守,虽然能够阻挡辽军前进的步伐,但是同样想要打探敌军情况也困难了许多,辽王都已经回到了北辽,大周却还没趁着机会夺回几城。 “撤兵?”朱震山皱了皱眉,走到首位在舆图上凝神观察了一阵,问道:“长公主呢?” 朱长威道:“在前线观察情况。” 朱震山二话不说,又走出了营去,众将随之跟上。 赵明月站在江边,瞭望对面,更多的,是看向已经丢掉的澜沧山防线。 北辽撤兵,说明沈逸办到了,办到了他极其冒险的想法。 现在辽军大量回境,本就冒险的一行,更是九死一生。 “你可不要失言...”赵明月目光飘忽,望着远方喃喃说道。 “长公主。”朱震山带着众人上来,向赵明月抱拳行了一礼,随即不作犹豫,接着道:“老臣以为,应当趁此机会过江追击,机不可失!” 赵明月轻轻点头:“我已命人重新建桥,斥候营可以先乘船渡江。” 朱震山点了点头,接着道:“应先分派一直大军夺回澜沧山的防线,辽人退兵必然是沈小子起了作用,咱们也得给他们做好接应,起码....” “不必了,”赵明月摇了摇头,望向澜沧山方向,话音如烟飘散在空中。 “他不会再回来了。” 第856章 西域动静 “这....” 朱震山不知赵明月何出此言,难道连赵明月都不想沈逸留下来?不对啊! 赵明月未曾解释,望着前方道:“集合大军吧,不要辜负了他为我们做的事。” 说罢,赵明月转身离开,朱震山一阵摇头,又跟了上去。 如今大周虽然丢掉了不少疆土,退回了澜沧江以南,但有利的是之后集结的大军能更快地支援上来。 数场大战之后,大周军人数不增反减,再度聚集了近三十万大军,并且其它的地方军也还在调集之中。 这次已是将近举全国之力了,与辽人这一战成王败寇,谁都没有退路。 朱震山来了,帐中的气氛立刻好了很多,以往总是意见难以统一,此刻终于能够较为迅速地达成一致了。 就如同沈逸之于崇平军的作用,朱震山才是那个稳得大周军心的人。 在大周实施反攻之时,沈逸也翻过了瀚海,再次踏上了西域领土。 众人都很兴奋,章鹏飞跟马杰密谋着什么,众将士也期待着能打一打西域人——在草原横杀了一通,如今士气正盛。 唯有李天问有些闷闷不乐,沈逸现在要去的地方正是乌孙国。 虽然胡子长回了一点,但他是西域女婿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每每想到成亲时被那么多西域人围观,李天问就忍不住汗毛倒竖。 而且苏玲珑没在京城待着,听说西域出事之后马上就赶回崇平了。 沈逸看的直摇头,这李老头就是这副德行,不在的时候吧,想,马上要见了吧,又怕,矛盾性体质! 乌孙国中。 虽然名义上乌孙国还是乌孙光黎的,但是实际上此刻乌孙皇宫都已经被崇平军占了用作议事之处。 并且,乌孙国要提供兵力,却没有任何人与贵族能参与议事,包括乌孙光黎在内。 沈逸不在,任何一条军令都是从参议营发出来的,没有人能够独断专行,总督叶双凡是,良平安亦是。 这是沈逸定下的规矩,如今参议营还不够完善,基本还是由高级的将领军官组成,代表人物便是良平安、杨博然和陈亦等人。 至于叶双凡,虽然他在,但其实跟不在也没多大区别。 “诸位,羌国只有两座城门,我军又是以少打多,以有备击无备,此战的要点在于必须牢牢的控制住城门,不使城中逃掉一人。” 乌孙皇宫,也就是崇平军的临时参议营中,良平安指着放在桌案上的一块好大的沙盘说道。 这种沙盘是沈逸命专人搞出来的东西,打磨一块像样的军事沙盘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但这东西的好处在于比舆图更立体更清晰,有些作战目标和行军路途可以更合理地规划。 当杨博然看清楚了羌国东、西两座城门内的建筑详情之后,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气。 崇平军将西域的实际情况打探得如此清楚,可想而知,沈逸早就盯上西域了。 “东纵队攻击,共计马军四千,步军两千,务必注意破了城门之后,骑兵必须在第一时间冲进去,突击羌氏的守军大营,另外,所属的步军以控制住城门为第一要务,直到和西边的主力汇合为止。” “西纵队的压力要小一些,吾以为,应由叶总督统帅东纵队,陈亦领西纵队。” 说完之后,良平安望向周围众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看着像是看了一圈,但实际上良平安只注意了杨博然的反应。 如同沈逸所预料,良平安是真正的激进派,为了最大化战果可以不择手段的那种,与之相反的是杨博然这个保守派,仗打到现在杨博然没少反对良平安的各种提议。 无奈虽然良平安认为如果不是杨博然,此刻的战局会更加轻松,但这毕竟是沈逸亲口下的令,良平安也不能独断专行。 果不其然,良平安一开口,杨博然就摇头道:“羌氏毗邻龟兹,那里尚且有六万西域联军,如果我军不能速战速决,陷入缠斗,后果不堪设想。” 良平安立刻反驳道:“为何如此笃信我军会陷入缠斗?杨大人就不能多信任将士们一些?只要打下羌氏,直接就断了西域联军的中线,首尾不能相顾,吞下那六万联军也是迟早的事!”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杨博然断然摇头道:“如此战法太过冒险,根本就是两面之刃,不伤敌即伤己。” 看其他人没有出声的意思,良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悦地问道:“那你以为应该如何?” 杨博然想了想,淡淡道:“应先佯攻龟兹联军,引蛇出洞,再由另一纵队实攻羌国,速战速决,时间也更充裕。” “不行!”这下良平安又反对道:“佯攻有何意义?依我看,全力以赴攻下羌国才是正途!” “这不是又绕回来了?” “若不猛攻,如何替老师解围?难道看着老师陷在北辽不成?” “急不得....” ....... 参议营中僵持不下,激进派和保守派各有各的说法,中立派则有些怀念,心想着沈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也好管一管这僵局。 明明是胜势,营里还是吵得不可开交,也是没谁了。 吵到最后,良平安带着些愤怒问叶双凡:“叶总督,你怎么说?” 叶双凡正在一旁擦刀呢,看戏看的正是津津有味,没想到良平安一转头把自己带进去了,愣了一愣。 他甚至都忘了,实际上他才是名义上崇平军的管理者。 从心里讲,叶双凡也是想打猛攻,一来是因为他性格如此,二来是因为众人都收到消息,知道沈逸带兵去了北辽,这边打的快,才能支援沈逸去。 于是他开口道:“呃...我是比较赞成良...” 良平安一喜,少数服从多数,只要叶双凡站在他这一边,事情基本也就定了! 可是没等叶双凡说完,一名士兵突然快步跑了进来,沉声说道:“辽军来了,人数不少。” 众人脸色一沉,怎么是辽军? 交换了眼神之后,众人纷纷离开皇宫,赶向了城墙。 第857章 重返西域 登上城墙,良平安拿起单筒望远镜眺望,其余人也是不甘落后,纷纷望向远处。 现在昂贵水晶打磨出来的单筒望远镜除了斥候营,崇平军做到了百夫长以上人手一副,不可谓不豪气。 当然也没花沈少爷多少钱,毕竟大月跟乌孙两国都已经是他的了。 “难道辽人又增兵了?”良平安放下望远镜,面色有些难看说道。 如今崇平军和军事改造后的西域军不仅挡住了西域联军的进攻,反而还有反推之势,但究其原因是西域联军战力差,北辽并没有在西域投入多少兵力。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最主要的不是因为辽人增兵,而是因为这举动之后的原因。 辽人增兵,就说明他们已经腾出手来,难道,沈逸已经葬身草原.... “有旗语?”杨博然还拿着望远镜,语气有些错愕地说道。 “旗语?”良平安更是讶异,又重新将望远镜放回眼睛上,辽人怎么可能会旗语? “别...放箭...,自己....人?”一旁叶双凡断断续续地翻译出了旗语,张大了嘴巴说道。 那远处来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大军清一色的都是草原战马,这你跟我说是自己人?蒙谁呢!机智如我叶某人会信你? “是老师!老师回来了!”然而旁边良平安大叫一声,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奔下了城墙去。 良平安一边奔跑,一边大喊着说道:“开城门!开城门!随我出城迎接!” 城墙上叶双凡终于也看见了,浑身黑了八度的嫖友马杰正朝这边挥手,差点就没认出来。 于是他也呜呼一声,飞奔下了城墙。 乌孙国门大开,一众将领飞马而出,迎向沈逸的凯旋之师。 来处章鹏飞讶异不已,指着乌孙城墙上道:“大人,没搞错吧?那上头扬的可是西域乌孙的旗帜。” 沈逸笑道:“故意这么办的,实际上做主的是中原人。” 片刻章鹏飞又指向前头道:“来人了!不老少啊!” “嗯。”沈逸淡淡应了一声,不足为奇。 良平安一骑当先奔的最快,于数十米外翻身下马,跑到沈逸驾前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学生良平安恭迎老师归来!” 众人一愕,沈逸眼中也有异色。 学生见老师,躬身作揖以表尊敬是常态,单膝下跪,这是效忠之礼,良平安在众人面前如此,别有深意啊.... 果不其然,某些将领见之面色异色,杨博然便是其中之一。 “起来吧,何必行如此大礼。”沈逸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 良平安面带兴奋之色地站起来,望了沈逸及后头的上万大军一样,心中暗自点头,从士气和阵列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派的上用场的雄军,更何况还装配了辽人的战马! 叶双凡看着清一色的辽人战马羡慕不已,喝道:“马杰,把你那匹让给我。” “嘿,这可是我从辽人一个酋长手上抢来的好马,不能给你,”马杰嘿嘿一笑,又看了看身旁的章鹏飞揶揄道:“你带老章去找找快乐,让他跟你换!” 谁知青楼浪子叶双凡听了这话断然拒绝道:“什么找快乐!你不要乱说,我是正经人!” 沈逸一听就知道,叶双凡这小子估计没干好事,跟飞云好上了。 沈逸摆了摆手,笑说道:“行了行了,回去再说吧。” 一群人接上沈逸,将这一群“辽军”迎进了乌孙国中。 沈逸没有急着去乌孙皇宫中议事,而是挑了地方,将这一万多大军给安顿下来,又将几个重要将领介绍给崇平军的将领认识。 空隙中,沈逸问陈亦:“打了这么久,大军伤亡如何?” 陈亦四处看了一眼,见良平安正跟章鹏飞等人交谈,便道:“崇平军伤亡不大,但乌孙跟大月的西域军,伤亡惨重,大月军几乎全灭....” 沈逸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陈亦小声道:“起初杨大人没有跟过来,良平安用战术,都是将西域人当炮灰冲锋或者吸引敌军主力...” 陈亦一说,沈逸方才明白过来,但这还不算完。 陈亦又接着道:“其实西域联军起势之前,我们就知道了,所以应对的比较及时。” 沈逸挑了挑眉头,道:“详细说说。” “主要是西宁羌氏的异动,被良平安发现了....”陈亦低声道:“逼问之下羌氏把底细都交待了,然后....全族都被良平安屠了....” 咝.... 沈逸愕了愕,看向不远处的良平安。 这学生还真是将他教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贯彻到了极致。 幸好乌孙跟沈逸沾点姻亲关系,不然现在比大月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但反过来说,这么做也最大程度保留了崇平军的完整和战斗力,比起西域人,当然还是崇平军更可信。 至于羌氏,这支曾经迫于无奈向沈逸效忠的西域氏族既然打了别的心思,也是咎由自取。 因此沈逸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半晌,乌孙皇宫中又热闹了起来,乌孙光黎看见沈逸好像看见了救星似的,别提有多亲热,差点就哭出来了。 他本以为沈逸够狠的了,后来才发现他的学生更狠,一下要钱,一下要粮,就差没把他乌孙光黎派到战场上去了。 沈逸无奈劝慰一阵,才将目光投向沙盘上:“谁告诉我现在的兵力情况?” 良平安不容分说地抢着出声:“最初的十六万西域联军,现在还剩九万左右,其中有四万向我军投降,我军目前总兵力达到五万!” ..... 原本,崇平军两万,再加上乌孙和大月的近两万西域军,也有四万人,西域联军又投降了四万,总数应该是八万,可现在只有五万。 结合陈亦说的崇平军没有多大伤亡,可见良平安对打西域人有多狠... 如今加上章鹏飞这一队人马,大军总数达到六万,但即是如此,人数差距也多达三万。 沈逸手抚下巴,望着沙盘考虑了起来。 第858章 像一个人 从各种角度来说,沈逸想的都是如何征服西域。 如今他不会再回中原,辽王也要杀他,即便只为了自保,至少也要整个西域,才勉强算得上底牌。 而西域二十四国,在良平安的狂轰滥炸下,如今竟有六个小城邦,两个中型城邦都已经被纳入了沈逸麾下,十六万西域联军,只剩九万。 其余的十六国沈逸自然是想全部收整,但羌国,却绝不能留。 羌氏是典型的投机倒把之人,沈逸在西宁坐大时,羌氏即便最初是迫于无奈才听沈逸号令,也并没有想要脱离的意思。 但辽人迫使西域组成联军时,羌氏又第一个要举族离开西宁,并且没有放消息给沈逸的意思,摆明了要当墙头草。 如此反复无常的氏族,绝对留不得。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除掉羌氏的同时,再扩大战果。 “你方才说,辽人留在西域还有多少?”沈逸想了一会,问向良平安。 良平安道:“据那些投降的西域人说,最早辽人一共来了五万大军,打下几个大国命他们组织联军之后,只留下一万在戎卢镇着。” 沈逸点了点头,辽王真正的目标始终都是中原,不可能留下太多即战力放在西域。 他在西域的布局,只不过是想给大周施加压力,让大周首尾不能相顾,好让北境的仗打的相对轻松一些。 说起来西域诸国也是可怜,到哪都被当炮灰,先是辽人命令他们组织联军侵犯大周边境,后头又被良平安当炮灰使死伤惨重,沈逸都忍不住叹气,心疼他们一秒。 心疼归心疼,该打还得打,沈逸摸着下巴道:“如此说来,龟兹只有西域联军,辽人的大军,还留在戎卢没有过来.....” 沉思片刻,良平安忽然眼睛一亮,讶异道:“老师,难道您想用章校尉这批人....” “聪明。”沈逸赞了一声,他甚至还没说一句,良平安就猜出了他的意图,这个徒弟收的不亏。 良平安越想越觉可行,赞道:“妙计!可惜,西域人已经认得学生,学生去不了了,如若不然,定要好好杀杀这些西域人的气焰!” “杀杀气焰?”沈逸错愕道:“杀什么气焰?” 良平安也错愕道:“老师不是想扮成辽人进城,屠光他们?” 沈逸倒吸一口凉气,骂道:“怎么杀?这一万多人,杀六万?” “呃...”良平安此时也想到了这个漏洞,也是,西域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站在那让你杀。 良平安拍了拍后脑表示歉意,又问道:“那老师是想?” “你猜对了一半,是要进城不假,不过,也还需要你们配合。”沈逸笑道:“这些人可是我将来的手牌,少一张都可惜。” 等沈逸将计划说了一遍,稳健派的杨博然又站出来反对道:“不行,这太危险了!一旦暴露,无异于羊入虎口!” 章鹏飞闻言不悦道:“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那一万多弟兄吃干饭的不成?” 杨博然丝毫不怵,反驳道:“即便是精兵强将,难道你有把握从六万人中杀出来!” 章鹏飞没了话头,要说这种把握,也确实不敢打包票,毕竟关在城池里打,那真是请君入瓮了。 良平安则道:“我觉得此计甚妙,一旦成功,可以省去我们相当多的时间。” 良平安一开始就觉得是妙计,就是因为这计够激进,够刺激! “不用讨论了,此事就照我说的办,成不成,到时候就能知道,见机行事便是。”沈逸制止了两人还欲继续进行下去的争论,直接拍了板。 于是帐中无人说话了,有人心里感叹,还得是有个做主的,一直乱糟糟的,也忒不像样了。 末了,沈逸又道:“就由我跟章鹏飞一同去吧。” 这下好,参议营又热闹起来,就连良平安也不例外,毕竟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怎么能让沈逸这个主帅去做? 沈逸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幸好提前有准备,他们也不认得我,就咱们原班人马,再杀一遭。” “可是...” 众人还欲再劝,沈逸直接抬手打断:“行了,都下去准备吧,照计划行事即可,哪怕是最差的情况我也死不了。” 众人心知劝不动,也只能闷头下去准备去了,既然改变不了,那只能做足准备以求万无一失了。 行出乌孙皇宫,良平安与章鹏飞笑说着话,沈逸告诉他,章鹏飞是打天下也可用之人,良平安便与他表现地十分亲近。 走了一段,良平安见杨博然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是因为稳健派的他在师徒两这都碰了钉子。 良平安眼珠子一转,凝神想了好一阵子,这才追上去小声说道:“杨大人,参议营的本质,就是集思广益,难免有理念冲突的时候,杨大人可不要往心里去。” 杨博然顿了顿,不咸不淡地点头道:“本官晓得。” 良平安笑了笑,又问道:“今日得见老师归来,吾心中欣慰庆幸之余,突然觉得老师很像一个人。” 杨博然听了此话,也不知良平安为何突然这样说,便问道:“像谁?” “大周太祖皇帝!”良平安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动静,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啊……”杨博然闻之大惊失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良平安的心目之中,年纪轻轻的沈逸,竟然可以和大周太祖皇帝相提并论! 更关键的是,良平安用的词是“大周太祖皇帝”而不是本该用的“本朝太祖皇帝”,即是说自此刻,或者很久之前,他已经不尊朝廷为主了。 “何以见得?”杨博然面若淡定地问道。 良平安叹了口气,道:“杨大人,你能在西宁隐忍这么多年,想来也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依你看,有谁人比老师更得人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杨博然的脑海里仿佛炸响了一个霹雳一般。 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 另有一句,得民心者,必得天下! 第859章 辽人来了 要说杨博然对朝廷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当初崇平腐坏成那副模样,一直持续了多年,而朝廷也真就从未管过,亦或是有心,又无力使。 最终还是沈逸来了,短暂的韬光养晦之后,便是快刀斩乱麻,一下除掉了光西宁本地,就有十多名官员。 之后又放权给杨博然,凡是杨博然报一个名字,不管那官员是哪城的人,亦或是什么等级的官员,都是照抓不误。 沈逸从不多加过问,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杨博然不知道的是,背地里真实的原因是沈逸懒得管,他当时正忙着搞军器和西域的布局。 当然对杨博然来说,多年来怀才不遇,数十年后得遇伯乐,这才是他的感受。 沈逸得民心么? 自然是得的,那封万民书沈逸未曾交给朝廷,现在还在郡守府摆着,杨博然亦是敬佩不已。 而从军事素质上来说。 大周太祖皇帝也是小人物起家,中原、西域、北辽杀了一大圈,方才立国。 如今沈逸自北辽杀出,已经在谋划西域,要说像,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杨博然忽然沉默下去,两人看似在谈论沈逸,实际上是良平安在试探他的态度。 此刻沈逸已经回到大军,且在军中声望无两,这就是站队的时候了。 良平安表现的比师父还急,杨博然也并不惊讶。 沈逸相对来说更内敛一些,犹如一柄轻易不露锋芒的宝剑,而良平安,却是冷光四射的寒刀。 这师徒两也着实互补。 沉默片刻,杨博然眯起双眼,一群人以一个目标奋斗,总比各怀心思的要好。 “还是先将眼前事做好吧。” 说罢,杨博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良平安嘿嘿一笑,怡然自得。 章鹏飞不解问道:“他又没说什么,你这般高兴?” “章校尉不懂了,”良平安笑道:“老师常教我,与人说话别听他说了什么,要去想他有什么是没说的。” “所以呢?”章鹏飞听地更加不解了,心到这师徒两还真是一模一样,说话都那么天马行空。 良平安负起双手,笑道:“所以,他并不是拒绝,他的意思是,如果老师真有了西域这个本钱,他也未必不能跟着闯一闯。” 章鹏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摊手:“说到底,他还是没答应啊!” “不,他已经答应了,因为,老师绝不会输,”良平安望天而笑:“老师才是有君子之风的真天子!” ------- 在乌孙国休整了一天,次日,沈逸再次带上从北辽杀了一圈出来的大军,从背面城门离开了乌孙。 草原战马、辽人弯刀,再加上风吹日晒的皮肤,以及凭记忆复刻的一张辽人部族的图腾,除了五官长相有些许差别外,这一万多号人看上去就是辽军。 路上章鹏飞嘿嘿笑道:“沈大人,你这还真是不刺激的事不干啊。” 没想到刚从狼窝出来,又要进虎口,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众人都已经习惯。 “不是我想要刺激,确实是没时间。”沈逸微微一笑:“西域必须尽快平定,且不说北辽的战局,我夫人,我的孩子可还等着我尽快回去。” 不知不觉,离开崇平都已经有五个多月了,离开的时候玉钗刚探出脉来不久,算起来,按照十月怀胎的说法,玉钗还有两三个月就该临盆了,沈逸不想错过第一次为人父的时间。 “记住了,你是老大,我是被抓来的汉人俘虏充当翻译。”等到能看到龟兹城邦轮廓的时候,沈逸又提醒了一遍。 “明白,放心吧。”章鹏飞拍着胸脯保证。 马杰拿着绳子上来,嘿嘿憨笑道:“少爷,得罪了。” 沈逸点了点头,伸出双手交给马杰,让他把自己双手给绑了。 不仅如此,沈逸还还下了马,弄散了长发,跟着马杰走,整个一副可怜奴隶的模样。 为求逼真,沈老师以身入戏——什么叫国际巨星啊? 龟兹国是个西域大国,光是城邦围墙的高度和宽度,就比乌孙要强上不少。 这会的龟兹国内更是热闹,聚集了七位西域国主。 至于他们在这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兵在这。 这几位都是被辽人逼着把全部家当都掏出来的西域国主,虽然面子过去了,可他们并不想出死力。 于是乎联军的各个国主都跟着来了,这就让本就军事素质不高的西域兵更加的混乱。 虽然先前有十六万兵马,但一到战场上常常出现多位甚至十多位国主各自指挥的情况。 被逼联合起来的军阵混乱不堪,毫无配合可言,反倒是谁都打着小心,一旦情况不对根本不管所谓的袍泽,直接争先恐后般地开溜。 辽王本就是让他们做炮灰,也根本没派人管,这也是为什么良平安明明人数劣势大,还能反推数座城邦的原因之一。 这时候,诸位国主都在龟兹皇宫内议事。 车迟国主道:“我车迟的斥候探来消息,大周军似乎有动羌国的意思,最近一直在往那边送斥候....” 众国主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旦羌国陷落了,大周军的战线将对他们形成半包围之势,到时候仗就更难打了。 而他们也不能期待后头的援军,后面几个大国的国主忙着拍辽人的马屁,好让自己国家少出点人,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一支松散的联军,根本毫无团结可言。 半晌,龟兹国主开口道:“现在我们的人数还在优势,我已经派人盯着那边,一旦大周军有要攻的意思,我们随时可以支援。” 众人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让他们主动去挑衅大周军他们是不敢的。 他们现在就想着辽人赶紧走,他们跟大周军磕个头认个错,也就差不多了.... 又或者,辽人再增兵来,把眼前这伙周军给灭了,大家都好办事.... 刚说完一句,一名士兵从外头跑了进来,单膝跪在龟兹国主面前道:“国主,辽人来了!” 众人闻言一愕,这都只是在心里头想想,还没说辽军呢,辽军就到了? 第860章 深入敌营 辽人势大,虽然只留了不多在西域后方,但众国主也不敢怠慢,纷纷登上了城墙上头。 “还真是辽人。”车迟国主看着远方而来的军伍,愕然说道。 清一色的草原战马,还有那种看不懂的图腾,加上黝黑的皮肤,不是辽人还有谁。 龟兹国主有些疑惑地问道:“辽人增兵,不去后方汇合来我们这做什么?” 某位国主迟疑着道:“难道....是来帮咱们扫掉那群大周军?” “嗯....” 众人都未多言,但想来应该是这么个道理,毕竟西域的战局已经僵持了许久,不仅没有推进反而还被打退了,也许是辽人心急了。 说话间,那队辽人已经来到了城墙附近,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而且还在不急不徐地靠近。 “咦?”有人看清这伙“辽人”的长相似乎跟之前见过的辽人有些不同,迟疑着问道:“不会是汉人假扮的吧...” “怎么假扮?那战马跟弯刀能是假的?”车迟国主鄙夷道:“咱们西域也有跟汉人长的差不多的人,辽国就不能有?” “也是....”那提出质疑的人道:“如果是周军也不敢这点人大摇大摆地过来....” “看,他们还擒了个汉人。”龟兹国主更是眼尖,看见了被马杰拉着的,皮肤没那么黑的“奴隶”沈逸。 这下没跑了,肯定是辽人无疑。 下方,章鹏飞领着头儿到了城墙下,张嘴朝着上头叽里呱啦一阵狂怒大喊。 “他说什么?”龟兹国主根本听不懂,问身边的翻译。 “这....”翻译也是西域人,之前干的就是通译的活,因为辽人来了还临时学了一些辽语,之前勉强还能听懂一些,可章鹏飞说的,他最多只能听得懂两个字。 听不懂也不奇怪,章鹏飞完全胡乱喊的毫无头绪的“辽语”,存不存在还两说,就是真的辽人来了也听不懂。 短短时间,也没时间跟李天问学全了,学也只学了些皮毛,不过辽语总是叽里呱啦的,照着来有样学样就差不多了。 这出戏最重要的精髓,是沈逸吩咐下来的,不管说话还是办事,一定要“狂”。 要像辽人那么狂,不讲理的猖狂。 于是章鹏飞见上头的人没反应,转过头朝大军叽里呱啦了几句,顺着还打了几个手势。 叽里呱啦的胡言乱语,大军也听不懂,但他们知道章鹏飞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于是纷纷取出马弓,对准了城墙上头。 “别射!别射!” 众国主见之大急,忙催促那通译:“他到底说的什么啊!” 那通译欲哭无泪,他也听不懂啊! 章鹏飞又无厘头地大叫了几句,似是气急了,直接手一压下令放箭。 “嗖嗖嗖嗖...” 箭羽飞射而来,众国主急忙伏地躲避,其间还不忘交流。 “这辽人,真狠啊!” “一言不合就放箭啊!” “唉...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打我且末的时候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众国主呜呼哀哉,可没有人下令手下的士兵还击。 辽人,惹不起啊! 其实周军他们也惹不起,只不过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周军起码讲道理,辽人根本就不讲... 这就是一种奇怪的现象,有时候你以礼服人,别人不仅不服你,还想尽办法暗地里给你捣乱。 偏偏他们就怕那些对他们不客气的,动不动就拳脚相向的...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啊! 箭矢飞射了一会渐渐停了,众位国主小心翼翼地抬头再看,直见下方马杰推搡着将那“奴隶”推到了前头。 马杰也屋里哇啦地说了几句,沈逸神情颓然地抬头喊道:“将军命令你们打开城门...” 这个“命令”用的就很精髓,最关键的是上头的通译终于听懂了一句话,他面色兴奋地要翻译给国主听,龟兹国主却愤愤打断他:“我听得懂!” 辽语听不懂,通商久了中原话还是懂一点的。 众国主商议了一阵,最终让那通译朝朝着下方喊道:“诸位勇士,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下方章鹏飞闻言又是一阵叽里呱啦地胡言乱语,最终还是“奴隶”沈逸代为翻译道:“这些是扑里凉部的勇士,后面还有周军在追,你们快快打开城门....” “扑里凉部?”龟兹国主纳闷道:“辽国有这个部族么?” 车迟国主满不在乎道:“辽国草原大大小小的部族几百个,你还能认全了?” “也是....”龟兹国主点头道:“他们说有周军在追...” “杀....” “冲啊....” 这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龟兹国主刚说出口,便瞧见远方尘烟大起,喊杀声模糊传来,周军的战旗杆杆竖立,随风飞舞。 城墙下章鹏飞明显急了,胡言乱语地乱吼一阵,沈逸帮着吆喝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形势比人强,短短时间内来不及犹豫,后头的周军已经开始张弓搭箭了,若是这些辽人真因为他们不开城门死在这,到时候辽国算起帐来可不得了。 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啊... “快,快开城门!弓箭手还击,还击!” 龟兹国主匆忙下令,城门豁然大开,章鹏飞内心窃喜,面色还很凝重,暗说我老章这演技也算过关了,可惜戏子太低级,没前途! 大军汹涌入城,后头的周军像是瞅准了时机似的,羽箭擦着辽人大军的尾巴钉入地面,看上去是险象环生。 等辽军全部进入龟兹国内了,大周军也追了上来,战将在下方大喊:“识相的就把辽人交出来!” “哼,”龟兹国主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给我守好了!” 吩咐了一句之后,诸位国主便一同朝城墙下去了,他们要去迎进城来的辽军。 章鹏飞等人进了城,沈逸扫视着龟兹城中的情况,发现街道上西域百姓不多,基本都躲回了家中,一副清冷之象。 那边龟兹国主与一众国主来到大军前头,恭恭敬敬地行礼,末了又看了沈逸几眼,略一皱眉,似在想什么一般。 第861章 戏骨 沈逸心里犯着嘀咕,不是吧,少爷我的威名都已经传到这来了? 龟兹国主想了一阵,似乎终究没能想起来,正欲说话间,却直迎来了两个大巴掌。 "啪啪!" 章鹏飞跃下马背,二话不说上前就是正反手两个大耳刮子,直把龟兹国主打的跌坐在地,其它众人也被这一举动搞懵了! “吾起阿拉贡!” 章鹏飞打完两个巴掌,还恶人先告状,恶狠狠地朝着龟兹国主骂道,可谓将辽人的猖狂演绎地淋漓尽致。 那边龟兹国主的侍卫想要上前讨个公道,却被龟兹国主拦住,捂着脸颊欲哭无泪,这辽人还是这般不讲理啊! 而那通译终于听懂了一句辽语,兴奋地翻译道:“国主,他问你为什么不开城门!” 演戏要想演好,七分真三分假,辽语也不是全然没学,关键的几句还是有的。 龟兹国主先是愣了愣,随后恶狠狠地瞪了通译一眼,面对章鹏飞时又变了脸,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求饶道:“周军狡猾,我们不敢大意...” 章鹏飞闻言又是一通胡说八道,通译听不懂了,只好将目光投向先前翻译过的沈逸。 马杰怒喝几声,将沈逸揪了出来,沈逸神色愤愤,不甘不愿道:“他说,他们刚跟中原人打了一仗,双方损失惨重,没想到到了自己这边还被拦在门外,现在他很想砍了你。” 龟兹国主吓得身子轻颤,连打着手势道:“将军这边请!” 诸位国主附和着,将章鹏飞迎进了龟兹皇宫,为了方便,还带上了沈逸。 一路到了龟兹皇宫,章鹏飞差点习惯性地让沈逸坐上座,幸好半道反应过来了,转头胡说了一通。 “他说,你们太没用了,只是那么点中原人都对付不了。”沈翻译说道。 车迟国主抢话道:“你告诉他,不是我们没用,是周军的武器太威猛啊!” 沈逸假模假样地翻译了一通,章鹏飞也装模做式地回应了一番,沈逸愤然翻译道:“他说让你们别这么胆小,今天他打的中原人落花流水,已经不足为惧了。” 众人闻之一喜,那就好办了。 龟兹国主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道:“扑里凉部的勇士,怎么长的跟大周人这么像?” 沈逸心间一凛,“翻译”给了章鹏飞听,顺道着还使了个眼神。 章鹏飞立即会意,拔出腰间弯刀就砍,直将两名西域侍卫砍倒在地,接着随口大骂着,还有继续砍龟兹国主的意思。 龟兹国主顿时大惊,转头就逃,其余诸位国主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着急问沈逸:“他说了什么啊!” 沈逸说:“他们是大辽南京道的部族,长的跟南方的中原人是有些像,但是他们绝对不是没用的中原人。” 众人对沈逸翻译的话深信不疑,连连说道:“你劝劝他,龟兹国主只是好奇而已!” 谁知诸位国主说了之后,沈逸反而一颔首:“哼,关我何事,你们这些人当辽人的狗,死不足惜!” 诸位国主气的脸都绿了,还说我们?你这货不也是给辽人当狗?有能耐你别被擒啊! 那边章鹏飞一脚蹬在龟兹国主屁股上,将他踹了个四仰八叉,提刀正要砍,龟兹国主却十分迅速地调整姿势,直接迎头给章鹏飞跪了! 章鹏飞愣了一愣,旋即借坡下驴,收了刀骂道:“呼噶!” 那辽人通译也是个缺心眼的家伙,竟然凑到龟兹国主身边:“国主,他骂你是个废物。” 龟兹国主咬牙切齿,脸色涨红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那西域通译愣了一愣,国主这么威猛?连辽人也敢砍? 愣了一会,他却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扣住,往外拖走了。 众人在龟兹皇宫中待了一会,基本全程都是沈逸代为传话,章鹏飞偶尔蹦出来几句西域通译听的懂的话,也全是骂人的。 良久之后,众国主卑躬屈膝地退出了龟兹皇宫。 眼见四下都是自己人,章鹏飞小声道:“大人,我这戏演的还行吧!” 马杰嘿嘿笑道:“着实不错,是个当戏子的料!” 两人身陷敌营,却还开着玩笑,只是沈逸面色深沉,似在考虑什么。 章鹏飞见状问道:“大人,怎么了?” “不大对劲,”沈逸低吟片刻,吩咐道:“你们听我说,之后....” .... 某处宫殿。 诸位西域国主齐聚一堂,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如今他们算是“搞清楚”情况了,这是一帮大辽南边的草原人,因为靠近大周,长相跟汉人也有些像,他们来的时候有三万人,但是因为跟大周军相遇打了一仗,导致只剩下这点了。 不过他们也很强,给大周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所以才被追杀。 车迟国主见无人说话,虚情假意地关心龟兹国主道:“别往心里去,辽人就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 众人听了纷纷应和, “是啊是啊...” “别往心里去...” 龟兹国主沉默不语,片刻忽然沉声开口:“那个人,是沈逸。” “沈逸?”车迟国主道:“那个沈逸?” 龟兹国主沉声道:“大周朝的大臣,之前的崇平郡守!” “啊?!” 众人大吃一惊,连大周的重臣都落入辽人之手了? 难怪他那么嚣张,还看不起西域人给辽人当狗呢! 龟兹国主语不惊人死不休,冷冷道:“我怀疑这伙根本不是辽人,是假扮的!” “不可能吧!”车迟国主惊声道:“那战马,那弯刀,还有皮肤、语言...这还能有假?” “不能大意....”龟兹国主沉声道:“我之前故意隐忍不说,今晚,我们试他一试,如果是假扮的...” 龟兹国主手临空扬起,做了一个向下挥的动作。 车迟国主眼珠子一转,忽然拍手道:“正好!今天后方的辽军也来了一队人,估摸着今晚就能到了,到时候若真是假扮的,就让辽人先动手...” 众人拍手叫绝:“对!这样到时候不管两边谁赢了,咱们都好交待!” 第862章 接踵而来 诸位国主打好了主意,试试这帮人的来路,等到夜里用饭时间,众国主特意摆开了大排场,招待章鹏飞等人。 席间众人定眼一瞧,章鹏飞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对美味佳肴不屑一顾,只用辽语叫他们上烤全羊。 不仅如此,却看见众人关注的沈逸还被扔在一旁角落里,别说上桌的资格了,连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诸位国主交流了一个眼神,暗自点了点头,最终由龟兹国主示意一人去试探沈逸。 那人接了眼神,捧着一碗杂粮糊糊,放到了沈逸面前,笑道:“吃吧。” 沈逸瞧了他一眼,直接一脚踢翻那盆糊糊,不仅如此,还一鞭腿招呼他,直将那西域人踹飞出去。 “嘭!” 那西域人倒飞而出,砸坏了一片装饰,捂着左腿“哎呦哎呦”直叫唤。 动静一下大了起来,诸位国主都傻了眼,指着那边道:“这,这...” 只听沈逸破口大骂:“老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拿这玩意给我?” 众人再度一愣,还没等他们怎么试探呢,沈逸就有自报家门的倾向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马杰一个飞扑扑倒沈逸,直接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带到了众人面前。 “放开!有种放开我!”沈逸拼命挣扎,状若激烈。 “呼噶!” 章鹏飞突然暴怒而起,破口大骂,腰间弯刀出鞘,直架在了沈逸脖子上。 “有胆你就杀我!”沈逸不以为惧,沉声道:“看你怎么跟辽王交待!” 章鹏飞脸色涨红,又叽里呱啦地骂了几句,大有真要杀了沈逸的意思,不等诸位国主发问,沈逸便朝着他们怒道:“本官乃大周右仆射沈逸,劝你们弃暗投明,协助本官拿下这些辽人,将来我大周缓过气来,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诸位国主面面相觑,一时间糊涂了。 沈逸并没有隐瞒身份,反而自揭其丑。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已经当上右仆射了。 右仆射都被擒了,大周这仗是打成什么情形了? 难怪大周军今日那般着急追过来,原来是右仆射被擒了... 众人各怀鬼胎之时,章鹏飞目光阴狠地扫过众人,似乎是想要看清楚每个人心底想的什么。 众人纷纷撇清关系:“别听他胡说,我们是大辽的合作者!” “对,合作者...我们不会背叛的...” “哼!”章鹏飞冷哼了一声,目光一扫,忽然一刀劈在桌案上,刀锋深深嵌进桌案中。 吓得诸位国主身子一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怕他一言不合就砍人。 这时候一名侍卫从外头快步跑进来,在龟兹国主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龟兹国主面露喜色,拍手道:“终于到了!” 说罢,他转身朝着章鹏飞道:“这不巧了,刚好今天后方要派人来查看战势,正好让将军与他见见。” 辽人? 假辽人碰上真辽人,再想装蒜,可就难了。 章鹏飞奇怪地看着龟兹国主,将那柄弯刀又拔了出来,重新架到沈逸脖子上。 沈逸面色难看,最终帮忙翻译了一遍,只见章鹏飞冷哼一声,将刀放回刀鞘,大步朝外头去了,走出殿外见诸位国主没动静,还用辽语催促了一句。 诸位国主顿时起身跟上,沈逸则在最后慢慢跟着。 众人行至外头,只见三名正儿八经的辽人正昂首阔步地走上来,瞧见章鹏飞一身辽人装扮时脚步一顿,歪了歪头,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是在想这是哪个部族的人。 诸位国主在一旁站的远远的,就看这两辽人碰面是怎么个情景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那领头的辽人想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章鹏飞的面相,又转头问身后的两个辽人,两人也摇了摇头,对章鹏飞毫无印象。 领头的辽人瞥了一眼,发现章鹏飞的弯刀是辽人中的高级将官才能配的,于是握拳于心口,试探着问道:“图卢姆海西?” 谁知道,章鹏飞一脸怒色地看着他,突然间,拔刀发难! “唰!” 月色之下刀光一闪,那辽人大好的头颅直接滚落在地,鲜血溅了章鹏飞一身! 电光石火之间,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剩下的那两名辽人也都愣了。 “呼噶!” 这还不算完,杀了一人,章鹏飞又举刀朝另一人杀去,身后马杰不甘落后,同样拔出弯刀杀了上去。 两个辽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仓促间拔刀还击,两招过去就落了下风。 “别打!别打啊!”龟兹国主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去劝。 本来想借着真辽人验一验真伪,看辽人那行礼的模样,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谁知道章鹏飞这边突然就发难杀人? 从头到尾,他们就只听章鹏飞骂了一句“废物”,之后就开始杀人。 连自己人都杀,这也猖狂过了头吧! 那边辽人只剩下一个,章鹏飞一边帮手,一边叽里呱啦地大骂,话音夹杂着风声刀声,根本没人听得清。 车迟国主四下一瞧,拉着沈逸道:“他说什么?” 沈逸冷哼一声,鄙夷道:“他说这些人是废物,督战不力,到现在还没打进大周去,要以死向草原之神谢罪,哼,杀得好!草原人就该死!”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下子,众人是真的糊涂了! 未过多久,三名从后方来的真辽人全部身首异处,从头到尾没说超过三句话,地上的斑斑血迹看的众人心颤,等章鹏飞一回头,立马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章鹏飞似乎越想越气,杀了还不够,回头又在几人尸首上劈了几刀,嘴里又蹦出几句辽语来。 这下众人听见了,西域通译道:“他说他要亲自到后方去。” 要走?走了好啊! 别在这就行,真假都与他们无关! 众国主窃喜之间,却又有士兵仓皇跑来,大叫道:“周军来了!周军打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会辽人的真假还没搞明白,周军又打来了?! 事情太多,脑容量不够用了,西域诸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团乱麻。 第863章 摊牌 章鹏飞用辽语骂了一句“可恶的中原人”,几位西域国主这才想起来,此刻有辽人大军在这呢。 西域人打的一手好算盘,妄想浑水摸鱼,两边都不得罪,如今谁也不想主动背这锅,只能交给辽人来决定。 “他是中原的大官,用他做人质!” 龟兹国主凑近了章鹏飞,小声说道。 “嗯?”章鹏飞浓眉一竖,狠狠瞪了龟兹国主一眼,骂了一句“呼噶”,反手又是一耳刮子。 龟兹国主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圈头晕目眩,敢怒又不敢言。 “出去,跟他们打!”章鹏飞断断续续的辽语一声令下,身边的弟兄纷纷抽出弯刀,架在了诸位国主脖子上,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逼着众人来到城墙上,目光望去,城外大周军阵齐整,火把燃烧的光照亮了半片天空。 最前方三排是整齐的炮营,炮营之后便是神臂弩,两翼骑兵掠阵,步兵军阵齐整列在后方,气势凛冽,可谓一支难得的雄军! 只是人数稍微少了些,因为与“辽军”的交战,大周军伤亡不小,似乎是为了营救沈逸而破釜沉舟。 城门豁然大开,“辽军”依然是将西域人当炮灰,全都赶出去跟大周军交战,城墙上的诸位国主心疼不已,但也只能指望着对面周军人少,能被打散。 大周军阵中,良平安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发现沈逸等人正在龟兹城墙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西域人出城,他立刻挥手下令:“开炮!” “轰、轰轰轰....” 上百门火炮齐齐发出怒吼,西域人本就零散的军阵顿时被火炮轰击的四分五裂,不成样子。 龟兹城墙上的某位国主看着己方的大军损失惨重,心痛叫道:“将军,这,这打不了啊!” “怕什么,大周军的火炮充其量只能齐射一轮罢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句劝慰的话来,那国主听了道:“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 话说一半,他便惊悚回头,四处寻找那说话的人,方才那句说的分明是中原话! 寻了片刻,他便看到沈逸负手看着城下,西域人散乱的阵型,以及大周军严整的冲锋。 “这,这....”那国主人都懵了,再看章鹏飞将手一挥,下方喊杀声大起,城中的辽人也旋即杀了出去。 一波三折又变换,看沈逸那副淡定的模样,诸位国主一头雾水,看向章鹏飞不知该说什么。 “国主之戒都交出来吧。”沈逸伸伸手,淡定说道。 众国主面色错愕,唯有龟兹国主眼睛一亮,大喝道:“来人!” 一声令下,城楼之中忽然稀稀拉拉地涌出上百人来,围住了这块地方,龟兹国主冷哼道:“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你根本不是被俘,你们这帮人都是假扮的!” “你倒是聪明,”沈逸面色不变,摊牌了,不演了。 沈逸耸了耸肩,道:“但是又如何呢?” “如何?”龟兹国主冷哼一声:“你们只有十几人而已,还妄想能活着出去?” 其它诸位国主听见下方惨叫声连连,转头一看,却见从城中杀出去的辽人并没有帮忙,反而是从后方杀了起来,配合着前头的周军开始围剿西域人。 黑暗之中,左右两侧又是喊杀声大起,直接将西域人包了饺子,众人这才明白,什么伤亡惨重根本是无稽之谈。 下方局势一片大好,可,城楼上只有沈逸、章鹏飞、马杰等十多人而已。 “看来你给辽人当狗已经是当上瘾了。”沈逸叹了一声,扫了一眼诸位国主:“谁跟他一样想法的,可以站他那边去。” 这下就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了,战场上一时难解难分,城墙上以多打少,谁又知道哪个选项是绝对正确的? 见几位国主犹豫不决,龟兹国主冷哼道:“哼,大周应付辽人都吃力,你们以为他还有援军?中原迟早是辽人的天下!” “提醒你一句,不仅是假扮辽人,所谓的大周仆射,其实也算是假扮。”沈逸摊手道:“不妨告诉你们,我跟大周朝廷已无关系,也没有援军了。” 这一句出口,立刻就有人动摇了,眼珠子左右打转,小心翼翼又十分迅速地溜到了龟兹国主那边去。 章鹏飞本想动手,却被沈逸拦住:“没事,让他们站好队,省的麻烦。” 章鹏飞一愕,只好作罢,最终十多位国主有大半都选择了站到龟兹国主那边去,只有四五位或在犹豫,或不想参与这摊麻烦事。 沈逸扫了一眼,将这些人都记下,淡淡点了点头。 龟兹国主冷哼道:“擒了他,周军不攻自破!” 说话间,上百号西域兵一拥而上,似要将沈逸大卸八块。 “干你娘的!”章鹏飞怒吼一声,弯刀舞地霍霍生风,片刻间便有几名西域士兵倒在脚下,甚是骇人。 “呸!就这!”章鹏飞打的兴起,期间还不忘嘲讽几句,十几人围成一团,背靠着城墙,叮叮当当的刀声不断。 西域人虽多,能顶上前去的却始终只有固定的人数,而一方是久经大场面的雄军,一方是西域土著兵,军事素质差的太多,一时间竟是拿不下这十多号人。 龟兹国主沉着脸,冷哼道:“把人都调上来!” 立刻有人传令,龟兹国主的后手,还不止这百多号人呢。 他就不信了,收拾不了周军,还连眼前这十几人都干不掉。 他推搡身边的侍卫,怒道:“去啊!围着我做什么!” 沈逸得空瞅了一眼,眼见龟兹国主身边空虚,突然暴起,脚下一蹬凌空飞起,踩着几个西域人的脑袋便跃了过去,电光石火之间,手指已擒住了龟兹国主的喉咙。 “唔...呃...”龟兹国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落入敌手,那边西域人方才要砍,回头却看见国主被擒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杀!杀啊!”那些已经站了队的西域国主,看着场面急变,片刻惊愕之后便大声喝斥。 既然已经决定站在沈逸对面,不论如何都好不了了,这会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沈逸双目扫过围拢过来的人群,手上加了把力,龟兹国主连忙叫道:“别冲动!别冲动!” 第864章 破城 战场上,崇平军后方的良平安通过望远镜看见龟兹城墙上发生混乱,立刻喝道:“鱼迁!你先进城帮老师!” 血雨腥风的战场中央也不知是哪里应了一声,便见一队骑兵杀出了战场,奔向了龟兹国中。 城下龟兹国主埋伏的刀手正要往城墙上去,直与奔进城中的周军撞在一起,立刻又爆发一阵大战。 “你刚才不是喊的很欢么。”城墙上,沈逸扣着龟兹国主的喉咙,沉声说道。 此刻龟兹国主铁青着脸不敢动弹,心中只恨自己人没用,居然就让沈逸这般跃了过来,搞得局势一下落入下风,面对沈逸发问,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听到下方的喊杀声传来,沈逸便知道是大军杀进城中了,立刻掐着龟兹国主的脖子喝道:“让开!” 龟兹国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打吧,国主在人家手上,不打吧,此刻情形又这么肃杀,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模样。 沈逸瞥了一眼,手上立刻加了把力,掐的龟兹国主脸色涨红咳嗽不已,艰难喊道:“让开!让开啊!” 到底是龟兹国的士兵,闻言只好让出一条路来,让后头的章鹏飞等人跑了出来。 “不能让,不能让!”诸位国主顿时大急,这要是让了,可是死路一条。 可是没有人听他们的,此刻战场上的形势也基本大定,被引出城中遭到四面夹击的西域联军军不成军,死的死投的投,只剩一小部分还在负隅顽抗。 大股周军涌入城中,迅速收拾掉了龟兹国主埋伏的兵力,登上了城墙,西域人大势已去。 沈逸放开了龟兹国主,负手笑道:“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此刻说什么都是白费了,龟兹国主低着头垂着目,闭口不言。 沈逸分开众人走近墙头,朝下方望了一眼,高耸的龟兹城墙比起乌孙和大月的不知要强上多少,就连高度也达到两倍以上。 沈逸瞧了一眼又走回来,微笑道:“若是你不死,我就放过你。” 龟兹国主不知沈逸说的是什么意思,黑着脸抬起头来:“什....” 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便发现自己整个人凌空飞起,像是突然学会了轻功一般,还没让他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沈逸扔出了城墙。 “啊....” “嘭!” 惊恐的叫声接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探头一看,摔下城墙的龟兹国主七窍流血,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折叠,哪里还有能活下去的迹象? 沈逸拍了拍手,转头看见众人正望着他,对上了他的眼神之后便忍不住一阵发颤。 沈逸冷冷一哼,扬声道:“降者不杀!” 龟兹国主都已经被扔下了城墙,剩下的龟兹士兵没了领头羊,此刻崇平大军更是大股涌入城中,已无回天之力,哪里还会犹豫?马上将手中的月牙刀叮当扔了一地。 那些曾站到龟兹国主那边的另一些国主们也想蒙混过关,沈逸却早就记住了他们,伸手指了指,立刻有人将他们揪了出来。 “大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误会,误会!迫于形势而已啊!” 众国主纷纷开口求饶,有的甚至摘下了国主之戒献给沈逸,只求能够保命。 沈逸也不客气,全都伸手接过,其它几人见了,还以为这样就能自保,立刻将手上的国主之戒摘下来献给沈逸。 片刻功夫,沈逸双手戴了个满满当当,珠光闪闪贵气十足,整一个暴发户形象。 “不错。”沈逸笑了笑,满意地点了点头,笑说道:“还是那句话,老天若是让你们活着,我就放过你们。” 众人闻言一惊,连连开口求饶,沈逸却是看也不看,微微偏头示意。 立刻十多名兵士上前,揪着一个个国主扔出了城墙。 惨叫声、坠地声一声接一声,没有一点意外或是奇迹发生,凡是摔下去的国主,无一人存活。 至于剩下那小半没有跟沈逸对立的,也不是全然无事了。 看着瑟瑟发抖的他们,沈逸笑道:“放心,我从来都不杀自己人的。” 众人一听,连忙感恩戴德道:“多谢,多谢大人....” “不过,”沈逸话音一转,又道:“你们现在只算半个自己人,毕竟你们刚才也没帮上我什么。” 诸位国主一听就明白了,按中原话说,这是纳“投名状”的时候了。 于是乎,众人纷纷摘下国主之戒献给沈逸,以示臣服。 不过这次沈逸却没接,他摆手道:“我怎么会夺你们的权呢,你们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够了。” 车迟国主便是这帮人其中的一个,闻言他最为殷勤,忙问道:“什么事?” 沈逸朝下方望了一眼,笑说道:“带上你们的人,把羌国给我灭了。” 即便不深入敌营,有了章鹏飞这拨人的臂助,其实崇平军完全可以和龟兹的大军正面硬刚,而且在火炮的帮助下,胜算绝对不小。 但是强攻城,产生的伤亡也会相应变大。 至于羌国,崇平军如今唾手可得,但沈逸还是让西域人去攻,趁着消息还没走漏,西域联军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羌国城邦。 除了纳投名状的性质以外,更多的还是保存核心力量的实力,毕竟崇平军才是沈逸的心腹底牌,投降过来的西域兵短时间内想练到同一水平,绝非易事。 羌国反复无常,一会投靠沈逸,辽人来了又马上当墙头草,这种人万万留不得。 诸位国主也明白其中道理,有心反抗却无力办到,再者羌国的兵力不多,即便是他们也很容易攻下来。 车迟国主也算灵醒,闻言第一个应声道:“我去,我去!” 其余诸位国主反应过来,也不甘落后,纷纷主动请缨。 沈逸非常痛快地全都答应下来,只不过,只给了他们一万西域降军的兵力,而且他们离开以后还派了部分崇平军跟着。 一旦这些西域国主想趁乱反水或是逃走的话,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情的炮火。 第865章 拥立 龟兹皇宫之中,诸位军中将领齐聚一殿,开着玩笑聊着天儿,这一仗打的轻松,又收服了那么多西域降兵,十多万的西域联军,已经所剩不多了。 六万龟兹国中的西域联军,或死或投降,收服了降军之后,如今沈逸手上的兵力高达近九万人。 其中将近四万是崇平军和章鹏飞这一支混编的中原大军,军事素养也是最高。 其余四万多则有小部分是原先收服的大月国和乌孙国的联军,其余的则都是西域起兵后投降过来的。 打散了这一支联军,如今西域二十四国,大大小小掌握在沈逸手中的多达十七国,即便有些城邦还没来得及去接手,但国主之戒已经是在沈逸手上了。 剩下的七国,兵力依然不少,而且辽人就停留在那。 沈逸走进大殿之后,原本热闹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逸。 沈逸好笑道:“我又不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至于这样看着我?” 众人各有心思,良平安左右望了一眼,出列拱手道:“恭喜老师,西域大半疆域,已入老师之手!” 沈逸挑眉看了良平安一眼,并没有说话,眼神扫过众人脸庞。 而良平安还未说完,见沈逸未答,他干脆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大周朝廷无德无能,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学生愿奉老师为主,重整江山社稷!” 良平安这话可不是悄悄话,他大声说出来,殿中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楚,或者说,良平安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到,才故意说的如此大声。 沈逸眼神淡淡扫过良平安,他脸上有些许狂热,有些兴奋,唯独没有恐惧。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沈逸早就想过,摊子越拉越大,这一天迟早要来。 从龙之功人人想得,大周朝廷本就对崇平疏于管理,周帝在时尚还好些,周帝一走,辽人直接打到了平寿,而朝廷内阁束手无策,这让大周朝廷的公信力一降再降。 他猜的也不错,推动这件事的也正是良平安。 良平安的语言艺术也算学的不错,他先是贬低了一通大周朝廷,其后又将沈逸推上“主”位,最关键的是最后一句。 “重整江山社稷”。 这句话带着目的性,又没有很强的野心和敌意,此即为古代用兵最为讲究的“大义”。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鱼迁等一众和良平安一样早有同样心思的将士纷纷跟着良平安单膝跪地:“愿奉大人为主!” 人是群居动物,都有抱团取暖的特质,当发现大周朝廷不中用的时候,当然会去寻找另一个更好的明主。 而沈逸如今虽然手上兵力还不到十万,但已让人看到远高于大周朝廷的希望。 关键的是,沈逸和辽人或者西域人不同,他也是中原人,与崇平军将士同宗同源,不存在仇敌的民族情绪。 更重要的是,沈逸一直善待将士,无论是补给还是抚恤,都比朝廷给的不知高到哪去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博然左右瞧了一眼,暗叹一声,最终心下一横,目光变的坚定,同样单膝跪向沈逸:“愿奉大人为主!” 站在沈逸身边的叶双凡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道好像是差不多了,便也跟着要跪。 沈逸一把将他拉住,无语道:“行了,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叶双凡嘿嘿一笑,小声说道:“那什么,你成了皇帝,能不能给我赐个婚?” “赐你大爷,”沈逸笑骂了一句,接着长出了一口气,抬手虚扶道:“大家的心意,我都知晓,不过时势未稳,不管是西面还是北面,都危机重重,此刻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沈逸早有心理准备,但真个登基称帝了,麻烦事更是一许多,论功行赏那是少不了的,从龙之功求的就是这个功。 但现在西域都还未平,称什么帝?哪有那个闲功夫! 沈逸的危机意识一向在线,辽王那边拖不了多久,大周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必须尽快将西域平定,再谈其它事。 见众人还是不起,沈逸沉声道:“都给我起来,再跪着,军法处置!” 这下子众人才起了身,良平安小心打量着沈逸的脸色,见他没有多少不悦,才松了口气。 良平安此举也是强行推沈逸上位,他生怕老师太懒,连皇帝都懒得当。 其实良平安也是占了些运气。 如果沈逸右相当的好好的,民间没有那些《讨贼诗》之类的声音,又或者朝廷上下团结一些,少搞一些尔虞我诈,争权夺势的话,沈逸未必会自立门户。 周帝死前的御驾亲征,对沈逸的影响很大,如果是这样一位明君当皇帝的话,沈逸不会反,也不会自立门户。 可惜,世事无常,他还未负天下人,是天下人先负他。 “良平安。”等众人起身,沈逸当先唤了一声良平安。 良平安不敢怠慢,拱手道:“学生在。” 沈逸看了他好一会,直看的良平安心里头发毛,才开口道:“西域降军,交给你处置。” 闻言良平安愣了愣,旋即喜道:“学生领命!” 西域的降兵太多,数量犹在中原大军之上,之前回到乌孙时沈逸见良平安将之前收服的西域降兵收拾的服服帖帖,也不知他是用的什么办法。 此刻时间紧迫,也顾不得细问了,必须尽快将西域降兵整理好了,起码也要到能派上用场的地步。 先声布置军事,众人也知道,沈逸这是想一鼓作气地拿下剩下的西域七国,统一了西域再谈自不自立的事儿,于是众人又聚集在一块,围着舆图和沙盘讨论战术。 “平安,缴来的战马,都配给了崇平军?”众人估算了一番从龟兹到戎卢的距离之后,沈逸开口问良平安。 良平安闻言,拱手正色道:“西域战马不多,共计只缴获了不到一万匹战马,加上崇平军原本有的骑兵,现在马军数量有近一万五。” 说完他又补充道:“只不过,这些西域马不说比草原马,就是比中原马也矮小许多,在阵前的出击速度不太理想。” 第866章 戎卢 现在沈逸麾下的精锐大军,速度最快的当属章鹏飞这一支。 这一万多人的队伍装配的全是辽人的草原大马,冲刺速度快,而且不畏寒冷,能适应极粗放的饲养管理和行军环境。 在草原打了这么久的游击战,完全熟悉了之后,以至于这支队伍的奔袭速度惊人,完全不亚于辽人的骑兵。 “嗯...”沈逸沉吟片刻,抛出了话头:“夺城宜早不宜迟,必须即刻出征戎卢,趁着胜势一举打残他们。” 杨博然闻言想了一会,说道:“戎卢停驻的大军,至少还有三万,而我军不能全力出击,毕竟这些西域国主虽然投诚,却不算忠诚,必须要留下一部分人以防后手,不然我军若攻不下来,恐陷入两面包夹的被动。” 沈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示意众人继续讨论。 参议营的作用就是集思广益,以讨论出有效的方案来。 一天过去,攻羌国的西域降兵回来了,用西域联军的身份,车迟国主很轻松便进入了羌国,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杀了羌国国主,又凭借兵力优势,占领了羌国。 不仅如此,车迟国主听说羌大富与沈逸有旧,还特地留了他一命,揪着他屁颠屁颠地来见沈逸了。 “不错。”沈逸见到车迟国主之后,赞赏地点了点头,西域人大事办不成,拿来半点小事还称得上个人手。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再让他们掌兵权。 按照以往的办法,来自十多个不同国家的西域降军重新打散了编制,那些原本负责指挥的贵族,全被良平安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了个干净。 虽然做法血腥了一些,但成效也很快,被提拔上来的奴隶兵万分感念崇平军的恩德,为了表示忠诚,训起以往的袍泽来简直不要太心狠。 当日下午,沈逸留下了稳健派的杨博然带着部分大军镇守龟兹,自己带着参议营和骑兵,赶往了剩余的西域联军以及辽军停驻的戎卢。 四更天。 沈逸带兵赶到戎卢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沈逸端坐在踏霄的背上,拿着望远镜仔细的打量着只有几点火光,看上去异常平静的戎卢城头。 “我带弟兄们去摸城?”叶双凡凑过来,小声问沈逸。 沈逸微微摇了摇头,反问一旁的良平安:“平安,你说说看,我军突袭龟兹的消息,戎卢有无可能已经知道了?” 良平安闻言低下头,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说:“按照道理来说,就算咱们速度再快,也难保戎卢不知道消息,毕竟两边隔的不算太远,之前又恰巧有辽人去查看军势,估计,龟兹国主先前也可能已经送了信。” “嗯,”沈逸轻声笑道,“戎卢距离龟兹实在是太近了,这戎卢的城头,平静的实在是很有些诡异啊。” “老师,您的意思是,其中有诈?”良平安下意识的问沈逸。 沈逸点了点头,说:“根据车迟国主的招供,龟兹因为地形十分险要,所以西域联军大部才聚集于此,随时支援前线,这戎卢地处西域大后方,兵马顶多只有三万而已,平安,我军有多少兵马?” 良平安不作犹豫回答说:“加上西域投军,有九万之数。” “嗯,如果你是戎卢的守将,在知道了龟兹落入我军之手后,该如何应对?”沈逸含笑,用启发式的问法问良平安。 “在没有摸清楚敌情的情况下,兵力又严重不足,应对之策只可能是召集全城的兵民,严防死守。”良平安很快想出了他的对策。 沈逸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笑道:“太保守了,现在戎卢有辽人的军伍,你要结合辽人的作风来想想看。” 良平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迟疑着说:“我会带一支精锐骑兵出城埋伏起来,趁敌军……不,我军全力攻城时,不及防备身后之际再突然杀出……” 沈逸满意的看了眼良平安,这小子跟着他南征北战,在军务方面的见识,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的一般将领。 “你记牢了,孤军深入敌境腹地,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走,切忌恋战,尤其是死力攻城,乃是下下之策,绝不可取也,虽然要尽快平定西域,但也要保持冷静。”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良平安正色拱手。 叶双凡闻言道:“既然他们已有防备,并且提前设下了埋伏,那咱们就这么撤了?” 沈逸笑眯眯的说道:“撤自然是要撤,不过,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至少也要试试虚实。” 西域人不擅长修城,这是一早就知道的事实。 以沈逸的眼光,戎卢的城墙高不过一丈六尺而已,也就是不到六米的样子。 以崇平军往日的训练水平,这么矮的城墙,只须搭个简易的人梯,便可翻上墙头。 “传令下去,按照第二方案,攻城。”沈逸微微一笑,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沈逸回来之后,进一步增加了参议营的任务,参议营的将领,要从行军到攻城,再到模拟各种各样的战况,制定数套方案,以防万一。 昨夜讨论了一夜,才制定出来三套方案,执行倒也不难,因为参议营里的本都是将领,各人只需要记住自己在各个方案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再领导大军执行即可。 随着主帅的一声令下,崇平军的战士们,一个个抿紧嘴唇,在将官们的指挥下,展开了攻击的队形。 戎卢城邦,一直趴在箭垛口,默默的注视着周军动静的戎卢守将,脸上虽然显得很镇定,实际上暗中死死捏紧的拳头,暴露出了他此时此刻紧张的心情。 驻留了六万联军的龟兹居然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周军的囊中之物。 戎卢国主在接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天之将塌大难临头。 好在,辽军留在戎卢的将军耶律仁却是辽人里边少有的有脑子的将军。 就在戎卢国主纠结于龟兹的联军是如何输的,并且请耶律仁请求援军的时候,耶律仁却一针见血的指出:兵贵神速,这支周军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龟兹而已。 如今西域已经丢了大半,而周军能如此快速地夺下龟兹,说明他们的将领并不简单,拿到优势的时候不可能半途而废,所以耶律仁料定,周军必然会最快速度来袭戎卢。 而在相隔如此近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向大辽求援,只能先作准备打这一仗。 第867章 料敌先机 戎卢的西域守军是个什么情况,耶律仁自然是一清二楚。 明面上,戎卢还有剩下的三万西域联军,但实际上要想让这些人跟周军硬碰硬,基本是妄想。 而耶律仁治军颇严,手下骑兵部队的战斗力十分可观,可是他却有个致命的软肋,那就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辽军会有下马守城的这一天。 辽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从小就精于骑射,相对于少马的大周汉军自然是优势巨大。 若说率领部下突击冲锋,耶律仁颇有自信,即使他只有不到一万的骑军,也足以在野外拖死并击垮机动力严重不足的大周军。 至少在战局不利于辽军的时候,耶律仁可以率领骑兵从容摆脱战斗,而周军只能干瞪眼。 但是,在知道大周军也有大股骑兵力量的时候,耶律仁清醒的认识到靠他那些下马的辽军上城墙死守戎卢,恐怕是不成了! 西域人不善修城,而辽人就更加,他们根本没有城池,完全就是走到哪住到哪,冲锋经验足,守城却不佳,下了马背战斗力立减一半。 耶律仁不清楚目前的大周军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规模,但按照打下龟兹之前的奏报,至少也有五万之数。 那么打下龟兹之后,他们又会收服多少西域降兵?人数会到多少? 敌众我寡,又没有守城经验之下,耶律仁知道想死守肯定机会不大了。 所以耶律仁出了个奇险的主意,他命令戎卢国主召集全城的男丁,全部赶上墙守城,他则带领同族训练有素的大辽骑兵,悄悄的埋伏在戎卢国外。 等到周军全力攻城疏忽了身后的时候,耶律仁再利用骑兵的优势趁虚杀出来,一举击溃周军,这也是他唯一的胜机。 当然了,就算不胜,也还有一条出路。 那就是弃西域不管,逃回大辽去。 耶律仁对己方的机动性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坚信周军绝对缠不住他们。 只不过耶律仁并没有当面说出这个决定,虽然他和戎卢国主都心知肚明。 辽人没有把西域人当自己人。 戎卢国是西域最大的国家,然而,也是辽人的第一条狗,西域联军就是戎卢国主出面组织的,别的西域国家还有当墙头草的机会,戎卢国主是绝对没有了。 所以即使心里怕得要死,戎卢国主也必须咬紧牙关硬挺着。 按照耶律仁的命令,他手下的一万铁骑主动出城打埋伏,戎卢守将则领着将大军加上国内的民壮和成年男子一起守城。 戎卢守将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延缓城池被攻破的时间,等到周军全力压上的时候,他便在城头之上点起狼烟通知耶律仁突击周军的后背。 随着沈逸一声令下,大队周军的士兵在将官们的指挥下,跟着鼓点的节奏快速的展开了攻城的队形。 望着潮水一般涌来的周军,戎卢守将拳头攥得死紧,嘴巴也紧紧抿着,一颗心砰砰直跳,几欲蹦出嘴巴。 被赶到城上的西域壮丁哪里见过这么肃杀的场景,骚动也就不可避免。 戎卢守将听见身后传来的嗡嗡声,扭头一看,却见壮丁的队伍之中,有人居然扔下手里的刀,掉头往后跑。 “斩!” 戎卢守将立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正式接战呢,自己的阵营里面就出现了逃兵,如果不遏制住歪风,那还了得? 随着人头落地,刺目的鲜血暂时震慑住了想要临阵脱逃的壮丁们,戎卢城墙上的慌乱情绪总算没有蔓延成为一场的大溃逃。 然而出乎戎卢守将意料的是,周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迈步前行,却在距离戎卢二百丈以外的位置,整齐划一地停下了脚步。 这时戎卢守将清晰的听见,从周军的阵列之中传出一种竹哨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 紧接着瞪大了两眼的戎卢守将赫然发现,前排的周军摘下了背在肩上的弓弩,拉弦上矢,闪着寒芒的弩矢直指城上! 不好! 戎卢守将猛的打了个寒战,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大周军居然胆小成这个样子,即便人数占着优势也没有攻城,而是停在了城头弓箭够不着的地方! 就在戎卢守将咬牙鄙夷地时候,就听城下周军阵列之中传出清脆的竹哨声。 “嗖嗖嗖……”戎卢守将的眼前陡然一黑,下意识把身子伏低。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原本蒙蒙亮的天色猛的一暗,伴随着齐鸣的弩弦声,弩矢扑天盖地的掠过戎卢守将的头顶! 霹雳一般狂猛的气浪,裹挟着无匹的锐势将戎卢守将头上没戴稳当的盔给带了出去。 “啊……” “好痛……” “救我……” 戎卢守将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却见被他强征上城的壮丁们仿佛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接二连三的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腹部被弩矢穿透的壮丁,恰好倒在戎卢守将的身旁,只见他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箭杆,哀号着满地打滚,那凄厉的惨叫声令戎卢守将嘴里发苦,两腿微微发颤。 胆小的中原人,这都不敢硬碰硬! 戎卢守将暗暗咒骂不已,按照他和耶律仁商量好的对策,是想放周军靠近城墙,然后居高临下,利用弓弩最大化的杀伤攻城的周军。 谁曾想,周军隔着老远就开始放箭,两军还没接战,戎卢守将的抓来的壮丁,就被射倒了一大片。 “放箭,放箭,速速放箭!”戎卢守将虽然没有上过战场,胆气还是有一些,他略微醒过神之后,当即下令反击。 “将军,敌军在咱们的弓弩射程之外!”然而手下的副将直接一盆冷水浇下,将戎卢守将浇了个透心凉。 西域人的竹弓和崇平军的神臂弩,那能是一回事? 即便碍于机动性太差,火炮无法一同运过来,仅凭神臂弩也足以死死压制住西域的弓箭射程。 “什么?!” 戎卢守将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这岂不是说,他们打不着周军,周军却能对他们造成杀伤? 这样,周军还有什么理由凑近了攻城? 若是他们畏惧弩箭撤下城墙,那周军再攻城,根本轻而易举,或许没等耶律仁杀出来,戎卢城就破了.... 第868章 太容易 戎卢守将惊骇失神的时候,城邦外的崇平军,亦或者说如今可称之为沈家军的大军,正在叶双凡的指挥之下依次上前,以演练及实战过无数次的“三段击”向城头上的守军展开远程屠杀。 射过数轮之后,叶双凡一直没看到城头上的西域人用弓箭还击,哪怕装装样子都没有,他眼珠子一转,断然下令道:“换火弩!” 一令发下,冷箭渐渐替换成火箭,铺天盖地的火光仿佛火神降世,如同火流星一般阵阵扑上城楼。 此刻戎卢守将举盾防守的命令才刚喊出去没多久,还没扛过两轮火箭呢,便听见被强抓来守城的壮丁鬼吼鬼叫道:“火!火!油锅着了!” 戎卢守将顿时心头一凉! 作为西域最大国家的武功世家,这戎卢守将也算有几分本事,学到了中原人守城的毒招——油攻。 中原军守城时,有时会在城墙上布置一些煮沸的油锅,等敌人攻城时,直接将烧热的油锅劈头盖脸的浇下去,在某些情况下是十分好用且毒辣的招数。 西域虽然没有中原的猛火油,但却有植物炸出来的灯油,学到这一毒招的戎卢守将便命人在城墙上架起了数十口硕大的油锅。 知道这些壮丁没什么战斗力,但让他们倒倒油总还是行的吧? 攻来的周军虽然不可能全部被火油烧死,但绝对会影响他们的士气,这时候城外的辽军再从斜刺里杀出,就有机会从背后大破周军! 谁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抓上城墙的壮丁虽然能倒火油,但铺天盖地的火箭袭来的时候,他们却忘了用巨盾护住油锅。 这下好,城外的沈逸还没怎么下令呢,便从望远镜中看到戎卢城墙上火光四起,一片大乱。 沈逸当然懂火是从哪来的,不禁笑道:“这就叫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多大力办多大事,刚降伏的西域兵沈逸都不敢让他们干正经活,没想到戎卢守将居然会把这些危险的“兵器”交给没训练过的壮丁看着。 良平安在一旁嘿嘿直笑:“老师是天命所归,西域人非要逆天行事,运气当然不会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沈逸统帅下的沈家军用不合常理的方式攻城,打翻了戎卢守将的如意算盘。 他看着城墙上火光冲天,守军、壮丁被烧的鬼哭狼嚎,好不凄惨,心都凉了半截。 前头叶双凡派人来问沈逸,敌军阵脚大乱,要不要假戏真做,直接攻上去算逑。 沈逸四下扫了一眼,淡淡道:“这个辽人将领倒是与众不同,竟然如此谨慎。” 之前他通过望远镜看见城墙上有西域士兵,有连军服都没有的普通西域壮丁,唯独没有辽人。 那时他便断定,辽人绝对已经出了城,要么跑了,要么在某处埋伏。 可是跑应该不会,从西域往北辽的各个要道沈逸都布了暗哨,极其要紧关口,还布置了伏兵,如果辽人跑路了,他也该收到消息了。 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在埋伏,但辽人一向没长性,打起仗来全凭悍勇,今天居然能憋着这么久不出来,实在稀奇。 良平安也四下望了一眼,回头道:“老师,戎卢军一盘散沙,不如咱们趁火打劫,再勾勾那些辽军。” 激进派的良平安唯恐天下不乱,他知道沈逸最重要的战术目标可以不是夺下整个西域,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批辽人回到北辽去。 一旦让他们通风报信,沈逸不确定辽王是会继续夺取中原的战略点,还是直接大军压境转道西域来杀他。 之前西域军久久不能突破沈家军的防线,火炮的出现应该已经汇报给了辽王,但辽王现在恐怕还在疑惑他为什么凭空在南京道消失了。 虽然早晚都要跟辽王一战,但现如今沈逸还是想这一战越晚越好。 因此,如今在西域的这些辽人是必杀!绝不能放走一个! 沈逸想了想,辽军的数量充其量不过一万,便道:“告诉叶双凡,让第一到第十营佯攻戎卢,其余大军戒备四面。” 趁火打劫的事沈逸一向爱干,一旦攻城战打起来,也极有可能把暗地里的辽军引出来。 命令传到前头,叶双凡立刻命令陈亦的决死营为先锋,压上戎卢城墙。 和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沈家军的攻城战,并不需要提前准备,或是临时伐木造云梯。 每个士兵随身携带的铁制短梯,只需要融合组装之后便是一架坚固的长梯。 别以为只是一个梯子而已,但在冷兵器时代,可以机动灵活移动的铁制云梯,带来的将是攻城战的全新局面! 受限于云梯、攻城锤等大型攻城器械质量过大,运输工具的缺陷使得这个时代攻城战的节奏慢的令人发指。 但有了灵活组装的铁梯,那就不一样了。 陈亦得令之后,立刻组织相应大军攻城,其统辖之下的决死营,更是沈家军精锐中的精锐,都是千锤百炼、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勇之士! 城墙上的戎卢守将惊骇地发现,大鼓的周军蜂拥而来,显然是想趁火打劫。 而由于油锅引燃起火,城头上几近是一片火海,被强抓来守城的西域壮丁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若只是他们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他们乱窜之下,还把原本能派上用场的西域兵冲的七零八落,没了阵型,城墙上完全是一片混乱! “耶律仁跑哪去了,快出来啊!”戎卢守将不禁破口大骂,刚站起身子,迎面却劈来一刀,他慌忙阻挡,才发现动作最快的决死营战士,甚至都已经登上城墙! “将军!快走吧!大周军凶猛,辽人肯定自己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副将带人上来解了戎卢守将的危局,忠心耿耿地劝道。 这副将乃是跟戎卢主将多年的袍泽,眼看己方军势混乱,急的涨红了脸。 然而戎卢主将却重重地叹了口气,苦道:“国主都还没有走,如果我现在走了,整个唯徐家就全完了!” 第869章 鼓中之人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唯徐氏是戎卢皇室之下最大的贵族,唯徐氏其实便与戎卢皇室相生。 戎卢守将清楚,作为辽人安排下的始作俑者,戎卢一旦破了,皇室肯定好不了,而以前方“周军杀贵族为乐”的消息来看,唯徐氏肯定好不了。 那副将是个明白人,他凑到主将耳旁,刻意压低声音道:“将军,咱们可以带着国主从背面城门一起走啊!” “可是,可是...”戎卢守将犹豫许久,拿不准主意。 “将军!”那副将急道:“按中原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走了,等辽人援军到了,还有复国的机会!” 戎卢守将不禁眼前一亮,是啊! 辽人跟西域之间隔着一片荒漠,跟大周一样不太可能老远过来统治,到时候他们需要在西域的代言人,戎卢刚好就有这个资格! 反正现在是辽人不给力,周军攻城了他们却不出现,怎么也不能怪到自己身上来吧! “你去告诉国主,让他赶紧备马,由我保着他一起杀出一条生路!”戎卢守将找到生机之后,毫不迟疑的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将军,您不跟我一起走?”副将心头猛的一急,快声问道。 戎卢守将心中十分感动,他不动声色的道:“我现在就走了,只怕还没出城,周军就要打进来了!” 跑是要跑,可也要先顶住周军的攻势,必须要有人留在这。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副将迟疑了片刻,突然厉声喝道:“还不带将军下城?” 几个心腹亲兵这个时候恍然大悟,七手八脚连拖带拽将主将弄下了城墙。 就在主将被亲兵们挟持着扶上马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厉吼:“将军,保重了!来世咱们在并肩作战!” 戎卢守将眼眶一红,怒吼道:“我唯徐英毅发誓,他日必为你报仇!” 旋即他紧紧把眼一闭,由着心腹亲兵们护着他冲向皇宫。 唯徐英毅以及身边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恐怕是副将最后的遗言了。 唉,忠义每多屠狗辈呐! 危急时刻,西域人之中,也有忠义之辈。 “国主,快走吧,末将带人垫后!”唯徐英毅见到戎卢国主的第一刻,就开口让他走。 “哼,胆小鬼!随我夺回城墙!”戎卢国主也算个有胆色的人,不然也没法把戎卢治理成西域最大的国家,他闻言不仅没吓得尿裤子,反而还有杀个回马枪的意思。 唯徐英毅赶忙伸手拦在戎卢国主身前,苦口婆心的劝道:“国主,大周军太凶猛了,城墙已经守不住了!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滚开。”戎卢国主对辽人不敢发火,对自己人却是脾气大得很,直接一腿踹在了唯徐英毅身上。 “国主!咱们先去城外,想办法和耶律仁会合,待整顿过兵马,辽人来援,在和大周决战!到时候,整个西域都可能是我们的!”唯徐英毅做了这么多年的大臣,非常了解戎卢国主的脾气,循循善诱一劝再劝。 城门处,沈逸都有些搞不明白了。 城墙上的局势一片大好,决死营已经全数登上城墙,就连后头的大营,也上去了不少,再这么打下去,真就要假戏真做了! “这辽人,搞什么鬼?”沈逸疑惑自问,难道真跑了? 这一趟前来为了追求速度,沈逸只带了两万多骑兵,如今投入攻城的人数还不多,存留三万西域联军的戎卢,居然就要破了! 而此刻他身边留下的仅仅只有一万人,辽军居然还不出手? 辽人一向好勇斗狠,这会居然这么能忍得住? 这时候,城墙上传来陈亦的怒吼:“杀下去,开城门!” 这下好了,决死营已经从城头往下杀,要杀到城门去了。 良平安也没想到这一仗会打成这样,假戏真做,佯攻变真攻了,犹疑道:“老师,辽人居然没上当,这....”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北辽正是国力上升的时期,就算出几个名将,也在所难免。” 良平安正要说话,却听沈逸又道:“正是因为这伙辽人不一般,咱们也要小心是诱敌深入之计。” 良平安错愕了片刻,点了点头,只听沈逸又唤来传令官吩咐了几句,将命令由中军传至前军。 皇宫中,听见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唯徐英毅更是着急。 “东门,东门破了!国主,快逃哇!”这时候,从城墙逃回来的兵士仓皇跑进大殿,急声大喊。 “国主,快走吧!”唯徐英毅汗如雨下,急忙劝道。 “废物!”戎卢国主骂了一句,旋即又冷冷地一笑:“我问你,耶律仁在哪?” “这....”唯徐英毅头顶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虽然和耶律仁有约定在先,但是因为耶律仁并未出现,他是真不知道辽军在哪埋伏。 “没用的东西!”戎卢国主又骂一句,指着一旁仆人手臂上的一只鹰隼道:“耶律仁传了话回来,等周军进城,他们便在城外杀进来,我们堵住周军,前后包夹!” 唯徐英毅听了后,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心寒。 国主知道,他这个主将却不知道,耶律仁也没有提前告诉他任何布置,这样下来,倒搞得他这个掌握戎卢兵力的主将里外不是人。 可想而知,两边都没有真正信任他。 想起副将以死换取他们离开的时间,唯徐英毅心痛不已,心痛至深,便成了恨意! “走!”戎卢国主也不啰嗦了,亲自领着兵赶向主街。 三万西域大军,只有一部分跟着副将在城墙上断后,其余的大多数都是壮丁,如今戎卢可用的兵力,尚还有两万。 两万西域大军雄据在戎卢主街,部分分散在各个暗巷之中,凭着地形之利,戎卢国主有自信堵住大周军。 而大周军若要后退,便会遇见城外冲锋回来的辽军。 前后包夹! 只两万多周军而已,最终难逃一个被打散、最终被全歼的下场! 第870章 大出意料 戎卢国主算计的很好,也以为和耶律仁配合的天衣无缝。 为了将周军骗进来,他甚至没有及时将真相告诉城墙上的守军。 虽然辽人是突然变卦,但是如果早一步传消息回城墙,也许那些人就不用死。 但为了赢,戎卢国主硬是忍着不说! 如今城破,硕大的战果摆在周军面前,他们会不进来? 怀着这样的心态,戎卢国主坐镇中军,等了两三刻钟的功夫,吹了两三刻钟的风,还真就没看到一个中原人冲过来! 片刻之后,终于有士兵来报:“国主,周军、周军...撤了....” “什么?!”戎卢国主惊的横鼻子竖眼,真就有眼看大功一件都不拿的愚蠢将领?! 戎卢国主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不是普通将领,是沈逸亲自来的。 如果是近利之人还真就会杀进城中来。 可是今日带兵的是沈逸,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功劳不功劳这一说,小小一个戎卢而已,不进就不进呗,还能少块肉? 简单来说,戎卢并不是沈逸的头号目标,不管是地盘亦或是国主之类的人物,包括那三万西域联军也不是,从始至终被他放在心上的就只有留在西域的辽人而已。 如今他断定辽人百分之九十九不在戎卢城中,还进去干嘛? 于是乎,在攻陷了戎卢一面城门之后,在沈逸命令下,原本已经在戎卢国内的沈家军又押着俘虏,又大摇大摆地从城门退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逼迫俘虏用刀在城墙上刻下西域语中的“胆小鬼”,良平安见状也来了劲头,又用辽语刻了一遍。 做完这些,沈家军收走了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施施然地离开了戎卢,白让戎卢国主等了两三刻钟的功夫! 城邦外,攻城退下来的沈家军换作中军,留在沈逸身边,而其余没有上战场的,则分散开来,大军一边搜寻辽军的踪迹,一边缓缓后撤。 戎卢国门燃起了大火,撤离时沈家军用城头上剩下的油锅里的灯油点燃了城门,此刻城门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却无人回头看一眼。 “真不进去啊?你想个点子呗?”叶双凡跟在沈逸身边,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道。 叶双凡不是急功近利,他知道里面有人,他只是想杀个七进七出,毕竟攻城的时候他在前军指挥,没能使上力。 跟着沈逸久了,他觉得有沈逸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鬼点子就是多,万一也有既能杀个痛快,又不用被夹击的办法呢? “你当我是神仙!”沈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手头就这两万多的兵,还能再变出来一万不成? 真变出来,他倒是敢去戎卢闯一闯了。 变不出来,手头这些精锐都是压箱底的本钱,可不能随便拿来乱闯。 “报!没有发现西域联军出城!” 被沈逸派去戎卢其它城门监视的快骑也带回了消息。 “还真是诱敌深入!”沈逸喟然一叹:“这次的辽人带脑子,不好对付啊。” “老师步步为营,收拾掉这部分辽军,不过时间问题!”良平安语气轻松,十分的有信心。 “不可轻敌。”沈逸淡淡说了一句,便未在多言,拿着望远镜四面搜寻。 ------------- 经过一场互相演戏的攻守战,如今天色已经大亮,而耶律仁所率领的辽军,还躲在暗处没有出来。 “这股中原人,很狡猾啊....” 耶律仁躲在暗处观察着不仅没有进城,反而还回头搜寻起来的沈家军头疼不已。 虽然他的部族不如突尔部和特穆部,但他一直自诩辽王之下的大辽第二勇士,此时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家军站在陷阱外左右横跳,最后做出出乎他意料的选择。 当初辽王不让他跟着去中原,反而让他来西域,这让耶律仁心中颇有怨言,如今才明白辽王的深谋远虑。 他其实一早就赶到了沈家军后头,也看到沈家军攻城,但他却没有按照原计划突袭沈家军的后路,依靠速度打散沈家军。 非是不想,他比谁都想,可是沈家军看似精力都在攻城上,但留守后方的中军后军队形齐整异常,骑兵的排序也不像在北境遇过的中原人那般混乱,反而错落有致,十分严密。 骑兵突起,一个是靠速度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二就是靠穿插打击,分割歼灭敌人。 但沈家军的阵形让耶律仁明白,辽骑兵的这两种特点很难发挥出来,看似无意防守的周军,分明是针对辽骑兵摆好了防御阵型。 一旦他们出现,恐怕事先的布置都很难实现。 这也没办法,沈逸虽想演的逼真,可也不能拿将士们跟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以为已经露出了很大破绽,但在耶律仁看来却不是。 看到戎卢城头上一片大乱时,耶律仁临时改变了主意,用鹰隼和戎卢国主通气,改为将周军引进城中,关门打狗! 前后包夹之下,街道深巷之中,就算周军阵型再齐整也没用,只能接受人数落差带来的苦果。 可结局就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周军根本没有进城的打算,哪怕偌大一座戎卢城邦已在眼前,唾手可得。 “将军,周军的阵型散的这么开,不如冲出去杀他们一遭?”耶律仁身边的辽军看到周军阵型分的很开,忍不住出声问耶律仁。 “不行。”耶律仁果断摇头,沉声道:“看上去阵型散的很开,但其实中军和后军都没动弹,一旦我们冲出去,很快就会被包围。” 沈逸分兵攻城时耶律仁都没选择赌一赌,更别说现在这情况了。 熟悉戎卢附近地形的耶律仁,虽然也是个不按辽人常理出牌的名将,出乎了沈逸的预料,但是他的思维模式,依然受限于时代的束缚。 原本计划的很好,把沈逸这支孤军尽量往死胡同里赶,好达成最轻松战术的结果。 只可惜沈逸的作战思想,和这个时代的任何将领,都有着鲜明的不同。 第871章 精明辽人 沈逸和耶律仁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个需要最大化保存实力、拥有现代作战思想的独特军阀。 如果辽王在这里也许就不会惊讶,只可惜来的是耶律仁。 耶律仁很狡猾,眼看沈逸开始搜寻,便领着人悄悄地隐匿了行踪,消失不见。 他知道正面硬战不仅杀不散这群周军,很可能连自己都无法脱离出来。 大军缓缓后撤,一直搜寻到中午,依然没有找到辽军的痕迹,就在沈逸都忍不住以为自己是意识过剩把任何人都想的太复杂的时候,终于有士兵来汇报了最新情况。 “前方五里的山沟里,发现了大量马蹄印,看蹄形,十有八九是辽军待过!” 斥候供着手向沈逸说道。 沈逸既有些高兴,又带着忧虑。 高兴的事他还没有因为官场浸淫而变成意识过剩的人,辽军确实曾在准备突袭,只不过见事不可为而退走了。 忧虑的是,这位从西域降兵嘴里得知的叫做耶律仁的辽军将领,着实不好对付。 听了斥候的汇报,沈逸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对方已经有躲避之心,凭我们这点人效率太慢,扎营等待援军吧。” 西域虽不比大周地域辽阔,可也不是个小地方,沈逸自己就玩过游击战,自然知道铺开了搜索有多耗时耗力。 早在决定佯攻戎卢时沈逸就派人向后方传出讯息,让杨博然派援兵来。 如今西域降军的编制已被打散,不管原本是哪国、哪个贵族手下的奴隶兵,全被统一分配。 新编制的组成,还是由沈家军的士兵任都监,表现好的西域降兵任校尉,营中兵士的组成,则是八成打散的西域降兵,剩下两成之前大月、乌孙归顺且已经操练过的西域士兵。 这样的编制组成,可以最大化保证降兵没办法聚众哗变。 虽然不能派他们做什么关键的任务,但当当炮灰,干干脏活累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师,”营帐中,良平安低声说道:“戎卢已是辽人的铁杆支持者,留不得!” 心狠手辣的良平安,似乎生怕沈逸放了戎卢国主的活路,在一旁小声的劝道。 沈逸白了他一眼,淡淡道:“这还用得着你教我?” 良平安愣了愣,旋即尴尬地摸了摸头,是啊,老师在龟兹都已经杀了那么多国主,也不在乎这一个了。 沈逸心里清楚,西域的国主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一类是咬定了主意当辽人的狗。 前一种还能收下来利用,第二种是万万留不得。 所谓慈不掌兵,沈逸可没有惯着敌人的坏习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叶双凡这会问起来:“大周的仗打的怎么样了?” 叶双凡这一问,问低了营中的气氛,众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叶双凡有些犹疑的在几人脸上看了一眼,不确信地问道:“我说错话了?” “没有,”沈逸摆了摆手,说道:“我离开北辽时得到的消息是已经打到平寿了。” “哗!”叶双凡惊叹一声,讶异道:“那不是都靠近京城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沈逸瞥了瞥嘴,辽人的凶猛加上辽王的智慧,措不及防之下打成这样并不稀奇。 若是辽王手上有足够的黑火药,有沈逸这样的研器营,别说平寿了,大半个大周可能都已经丢了。 不过这事沈逸跟谁都没法说,毕竟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未曾有人知道。 “哼,大周朝廷刚愎自用,没想到连百姓都不识好歹,睁眼说着瞎话,落到如此境地,是他们活该!”良平安在一旁忿忿不平,为沈逸的遭遇感到不值。 当初周帝不让沈逸进京都够良平安气的了,更别说如今百姓居然不识好歹,将沈逸当罪人,可谓是将良平安心中最后的一丝民族同感都烧的烟消云散了。 沈逸摆了摆:“也别这样说,他们只是被有心人利用,还是有明眼人的。” 民间虽有讨贼诗,但也有支持他的人存在,朝廷虽然有人排挤他,但也是有支持他的人在的,章鹏飞这一支精兵,还是赵明月给他的。 也不知道赵明月现在如何了? 辽王被引回草原,大周的局势应该也会好很多吧? ------ 远在大周的赵明月,这会正是在回京的路上。 作为辅政长公主,她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 一次和谈掀起的大战一直持续至今,更让沈逸的声名一片狼藉,赵明月有心反驳,奈何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这种声音全然消失。 好在随着沈逸的“失踪”,这种声音也小了许多。 随着辽王退兵据守、朱震山重新披挂上阵,大周连续夺回数城,使原本丢了大半的北境又收复回来一些,不过仍然有八座城池,被辽军牢牢掌握在手中。 收复部分失地之后,朱震山下令毁路,因为他对辽人的火炮也全无办法,只能通过毁路的方法增添辽人运输的难度。 赵明月回到京城之后,先进宫面见了自己的母后,淑容太后。 “明月。”淑容太后得知赵明月进宫,立刻便从宁圣宫内快步赶了出来。 看着赵明月满是疲态的娇颜,和三千青丝中的些许白发,淑容太后心疼地落下泪来,哽咽道:“苦了你了....” 赵明月强装潇洒地笑了笑,扶住淑容太后道:“身为长公主,这些都是该做地,父皇将责任交托于我,我便该撑起它来。” 罢了赵明月又问:“听说母后,将陈太后软禁在听雨轩?” 淑容太后顿了顿,旋即轻轻点头:“原本姐妹一场,顾及天家脸面,本不欲闹的太僵,可她竟霍乱朝纲,哀家不得不如此。” 淑容太后喟然一叹:“哀家让苏卿为天子讲课,可他总是吵着要见生母,哀家,唉....若是沈太傅在,或许还能想出些办法,可惜....” 赵明月眼神微微闪烁,良久开口道:“母后先歇息。” 说罢赵明月直接掉头走了,去的方向,赫然是御书房。 第872章 明月之泪 御书房里,趁着战事稍显安稳的短短时间,苏乾朗朗诵读着兵书礼法,教与天子赵元展。 而赵元展虽捧着书,却肉眼可见的有些心不在焉。 “乱国之主,务于广地,而不务于仁义,务于高位,而不务于道德,是舍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 苏乾坐于赵元展下方,诵了一句,旋即看向赵元展道:“陛下,此谓明主治国之道....” 赵元展正是出神,等苏乾忍不住叹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啊?嗯....乱国之主,务于广地....” 念了两句,已忘了后头的是什么,赵元展像是犯了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太师苏乾。 即便登上了天子之位,也是陡然得来,赵元展依然是孩童心性。 苏乾短叹一声,劝谏道:“陛下,治国之道当在心中,文纸浅薄,只是背诵朗读,哪学的到真正的治国之道,想先帝当年...” “长公主/公主殿下。” 这时候,御书房外传来太监宫女见礼的声音,苏乾扬了扬脑袋,赵元展则是眼睛一亮,从位置上蹦了下来。 赵明月自外头走进来,望见苏乾在那,点头道:“苏学士。” 苏乾点了点头,还以一礼。 天子赵元展小跑到赵明月面前,哀求道:“太后将朕母后关在听雨轩,你求求太后,让朕见母后一面吧!” 赵明月瞳孔微缩,半晌没有说话,直盯地赵元展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没有回答赵元展的请求,赵明月转而问苏乾道:“苏学士在教习?” 苏乾闻言点了点头,拿出手上的书籍道:“是治国之道,此书上有先帝亲笔做的批注。” 赵明月微微失神,从苏乾手上接过书本翻看片刻,又对赵元展道:“辽人侵袭,北境失陷大半,国将不国,百姓念家,君主念家之前,却要先念国。” 说罢赵明月将那本书塞到赵元展手上,语重心长道:“父皇将江山交给你,你不能辜负父皇的期盼。” 赵元展捧着书发呆,不情不愿地道:“可是朕想见母后....” “你是皇帝!” 突然,赵明月暴吼一声,双眼发红地盯着赵元展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喊:“皇帝不止有权力,还有责任!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家!泱泱天下不止你母后一人!流离失所的北境百姓,你有问过他们想不想家,念不念父母吗!” 这歇斯底里的一同怒吼,将赵元展和苏乾都吼地呆立当场,幸好天子念书,御书房中没有其他人。 不过失态的赵明月,声音还是传出了御书房外,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赵明月。 “有的人有才能,却被逼着离开大周,你既受万人拥戴,就该负起这份责任!”赵明月眼眶发红,指着赵元展原本坐的位置吼道:“过去!坐好!” 赵元展吓的身子一抖,忙不迭地跑过去坐了,长姐为母,连他母后都没这样吼过他。 赵明月的娇躯也轻轻发抖,鼻腔里呼着热气,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流下来。 “有劳苏学士了。”片刻,赵明月将眼一闭,极严肃地向苏乾作了个揖。 “使不得!”苏乾吓了一跳,忙闪身到一边避开这一礼,连声道:“陛下遗诏有托,老臣自当鞠躬尽瘁!” 赵明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苏乾面色有些为难,虽然明知此刻问不太好,但为江山社稷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沈小友有没有向长公主说过他要去哪?” 苏乾与沈逸接触多了,自然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去北辽险要,却不是一定要他去办,他既然去干这种不同以往的事,一定还有后手。 只是苏乾吃不准,沈逸是找了个清净地方隐姓埋名远离是非了,亦或是去了哪里。 赵明月神思微凛,半晌没有说话。 苏乾一咬牙,一跺脚,开口道:“长公主若是为难,便告诉老朽,老朽便是三拜九叩,也将他请回来!” 这话说的极重,沈逸若是右相,自有成千上万的人该跪他,可怎么轮也轮不到苏乾,苏乾可是面圣都不用跪的人物。 “不必了。” 然而,赵明月轻轻摇头,神色有些恍然:“让他走吧,是朝廷负他。” 说罢,赵明月迈开脚步离开了御书房,行出了皇宫。 苏乾望着赵明月远去,心痛地摇了摇头。 内有他顶着,外有朱震山稳住阵脚,可他们这些老家伙,终归是要退下去的。 周帝等了数十年,等到一个能培养的沈逸,棋差一招,临终前无可奈何地将他提到了右相之位,导致根基不稳,遭人排挤。 偏偏沈逸还是个孤傲的性子,倔强的人,固执地与朝廷一拍两散。 如今,主少国疑,百姓惶惶不安,若是他们这些老的不在了,谁又能撑得起这片天? 赵明月一路回到公主府,连琴儿上来问候都没使她停步,一路行到了公主府深处的书房。 从桌案屉中取出一封层层包裹的书信,展开一看,却是周帝的笔迹。 那最后几句话,赫然写着:待元展成年,你若初心不变,他又诚心待你,便随他走吧....是父皇耽误了你,祖制在先,莫要怪父皇... “啪嗒” 一滴清泪控制不住地落在书信上,赵明月赶忙将信挪开,不忍坏了父皇最后的亲笔信。 然而她眼中泪花却如决堤之水,止不住地流下,她伏首在案,埋头于手臂之中,痛哭出声.... 于北境面千万敌,赵明月亦不曾动容,这次回到京城,她似乎更能理解沈逸当初的心境和决绝。 只是,她不敢走,也不能走。 于是,佳人如玉,泪洒芳华。 书房外,小琴驱走了四周的侍卫丫鬟,抱着膝盖蹲在书房外,也跟着难受,咬着下唇,心里骂着沈逸这个狠心人。 西域空旷地带,沈逸正坐在参议营中听众人商讨对策,忽然没来由的跳了跳眼皮,一阵心悸。 他豁然起身,望向东方。 “老师,怎么了?”商讨中的众人见状带着疑惑停下了话音,良平安上前关切问道。 沈逸转回头来,沉着脸道:“没事,继续讨论吧,今日务必拿出方案来,三天之内,我要这群辽人葬身西域!” 第873章 围剿 戎卢国中,如今是一片混乱仓皇。 国门被沈家军一把火烧成焦炭,直接成了不设防备的空门,虽然沈家军上一战没有打进来,可等到下一次兵足马壮的时候,即使是强攻也会轻松许多。 更焦虑的是,戎卢国主至今没有收到来自耶律仁的第二封传信,也不知是该出去接应,还是固守戎卢。 沈家军自戎卢国外散开,一路地毯式的搜索将耶律仁的大军逼的离戎卢越来越远。 期间面对沈家军的步步逼近,耶律仁根本不敢放出鹰隼,来暴露自己的位置。 如果不是隔着辽阔疆土茫茫大漠,耶律仁直想让鹰隼飞回大辽去,搬援兵来好好杀杀这帮狡猾的中原大军! 辽人少文无德,却不妨碍他们能出几个精明的人物,耶律仁看的明白,仅仅凭他这一万人,扭转不了西域的局势。 而且他也真正认识到,为什么王上总是将“沈逸”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一手以退为进,逼的他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将军,后方也有周军围上来了!” 被耶律仁撒出去的快骑斥候,又带回了坏消息。 不仅戎卢方向的沈家军在向他们包围,后方龟兹方向剩下的中原大军,又搜寻过来。 敌军的目标异常之明确,哪怕放戎卢一条生路,哪怕让戎卢国主跑了,也要吃下他这一支草原勇士! “该死!”耶律仁不禁怒骂一声,随即又连续接到几个坏消息。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几乎都有周军的身影,而且正在向他们目前所处的地盘包围靠近。 耶律仁沉声问道:“有多少人数?” “大概四万之数!”快骑斥候立刻道:“正面两万多人,北面还有一万,南面的要少些!” 辽军斥候为了不暴露行踪,并不敢靠近了观察,手上也没有望远镜那样的先进东西,只能说出个大概。 耶律仁黑着脸沉默下去,四万之数,加上后方追上来的两万多人,这次来围剿他这一万人的周军,居然达到六万之数! 足可见沈逸之决心,是根本不想放走任何一个辽人。 见耶律仁半天没说话,辽人小头领忍不住道:“将军,南面人少,不如就从南面杀出去!” “蠢货,走南面,走正合了中原人的心思!”耶律仁抬起一掌,直接劈头盖脸地给那出主意的辽人来了一巴掌。 打完之后,耶律仁冷声说道:“哼,此人心思如此缜密,怎么会露出一个这么大的缺口来?明摆着就是想让我们走南面!” 不得不说耶律仁是辽人中难得的真正称得上将军的人物,参议营定出来的计划正是围三阙一之战法。 如今包围圈还未合拢,在沈逸只要求“速度”的前提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逼迫辽人主动现身。 围三阙一之计无疑是在四面合围的压力下给了辽人一个“可趁之机”,犹如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实际上,从南走不仅回不了北辽,反而是越来越远。 除此以外,西域南面有一方宽广的湖泊,耶律仁若是往这边突击,就算突围出了包围圈,大军将会立刻变阵,耶律仁将会进入另一条逃无可逃的死路。 听完耶律仁解释危机,辽军小头领不禁急声问道:“那怎么办?” 这一问气的耶律仁又踹了他一脚,怒骂道:“草原勇士的脸都给你丢光了!遇见中原人你就只想逃吗!” 那小头领被耶律仁又打又踹,却也不敢反抗,听见耶律仁骂他,更是无地自容,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一直逃,不是你下达的命令吗.... 气管气骂管骂,但耶律仁心里也明白,被沈家军撵着屁股从早追到晚,巨大的人数差距,让耶律仁不敢正面应战,但长此以往一旦逃跑成了习惯,整支大军都会失了士气。 如今还只是这个小头领,再跑下去,辽人的骄傲就全都跑没了。 不能再跑了! 这是耶律仁心底最直接的念头。 耶律仁咬牙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来:“告诉所有勇士,休整一刻钟,填饱了肚子喂饱了战马,从北面杀出去!” 未有多少迟疑,在场的辽人小头领纷纷应声,把将令传达了下去。 即便南面人少,耶律仁却选择反其道而行之,往足有一万人的北面围阵突围。 他很清楚,这一战之后,身边的大军人数将会减少,但他也自信同等人数下,中原人绝对拦不住辽军的冲锋! 一刻钟之后,沈逸所部的沈家军又从屁股后头追了上来,拉近了距离。 耶律仁立于马前,恨恨地望了一眼周军黑压压的移动轨迹,咬牙说道:“终有一日,我必报此仇!” 说罢,耶律仁翻身上马,怒喝一声:“勇士们!让这些卑鄙无耻的中原,尝尝我们草原铁骑的厉害!” “吼!吼!吼!” 近万辽军铁骑,无序地发出怒吼,在此刻来说,他们尚有一战的士气。 马鞭抽下,耶律仁一骑当先,领着近万的草原骑兵如狂风骤雨般自藏匿之地冲出,卷起了漫天烟尘。 远处的小山坡上,大军后方的沈逸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渐渐散去的烟尘,淡淡道:“终于忍不住了。” 良平安颇为遗憾道:“居然没有上当。” “无妨,”沈逸轻笑道:“至少已经让他们现身了,总比再玩捉迷藏的要好。” 章鹏飞在一旁道:“不知道杨博然,能不能拦住这些辽军。” 良平安断然摇头道:“能挡一会,很难拦住。” 杨博然带出来那四万多人,其中有不少是西域杂兵,还是没有战马的纯步兵,比起冲锋的辽人,难堪一战。 章鹏飞看向沈逸,沈逸却没有说话,望着烟尘随着辽军的离开越来越远,也并没有下令让手下的大军快速追上去。 在没打败仗、军势齐整的前提下,辽人真想跑是很难追上的,更何况,沈逸也并没有追杀的打算。 他现在的计划,甚至已经延伸到了攻下戎卢之后,对西域二十四国的规整以及对西域联军的编制进行再一次的严格分割。 第874章 阻截 耶律仁率领的辽骑兵,经过长途的奔袭,迎面撞上了杨博然的大军。 杨博然手下的大军,过半都是西域军,即便有人数优势,却也不太可能拦住冲锋起来的辽军骑兵。 一名斥候自远方奔来,喘着粗气禀报道:“杨大人,辽军朝着我军右翼这边杀过来了……” “杨大人,这辽人还真是个精明种儿,他倒是很会选择时机,让末将去好好会一会他吧?”没等杨博然说话,便有部将主动请缨,想和辽军决一雌雄。 按照参议营的预定作战构想,除了南面的堵截之外,辽军趁虚偷袭右翼,一直都是整个作战计划之中的重中之重。 耶律仁一直若即若离,显示出的战斗意图不强,从开始到现在,完全没有迷惑住沈逸和参议营。 参议营众人断定,耶律仁十有八九会抛弃戎卢国的盟友,自己跑回北辽去搬救兵。 “此战还真必须依靠你的人,你听好了,只需要协助西域兵,顶住辽人一刻钟即可。”杨博然点了点头,允许了出战的请求。 刚收服的西域奴隶兵,真面临上冲锋的辽军,战败事小,恐怕连保持战线都做不到,直接都会溃败。 因此,在确定了辽人杀向右翼之后,还须加派部分崇平军加入战线。 已经见到防线的耶律仁非常惊讶的发现,原本摆开在远处的大军,居然临时撤了防线,离开了主阵地掉头向侧翼运动。 耶律仁勒着缰绳,眼珠子略微一转,想搞清楚沈逸突然变换阵型的道理。 继续深入的琢磨了一番,耶律仁猜测,对方十有八九是知道正面难敌,故意放出中路,以到侧面埋伏。 耶律仁根本不需要多想,如今已经堂而皇之地跑了出来,前面不论是硬仗还是伏击,都得闯过去,如若不然就是被包夹的下场。 “诸位,哪位愿意率先出战?”耶律仁沉声发问,想先派一部分人冲过去,试试沈家军的虚实。 可惜的是,在经历了数天的逃跑躲避行程之后,耶律仁的这一句话并没有迎来多少回应。 在场的辽人部落族长、小头领们,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是对于保存实力的重要性,却都一清二楚。 耶律仁等了几息,族长们和小头领们却都在装聋作哑,仿佛没听见他的鼓动一般。 通俗的来说,这些人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不见猎物不撒鹰隼的主。 傻子都知道,面对严阵以待,体力尚佳的南蛮子,谁第一波就冲出去,肯定损失比较大! 在草原之上,比拼的就是谁家的草场大又好,牛多羊多马更多,最重要的是,精锐的战士必须多! 大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决定了,哪怕是亲兄弟一般的部族之间,只要某一方的实力衰落了,就会被觊觎吞并。 在只认实力的大草原之上,从古到今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耶律仁没等来族长们的响应,他只得干咳一声,扬起下巴,大声下令:“来人,派两个千人队正面冲过去,试试中原人的斤两。” 随着耶律仁一声令下,从辽军的队伍之中,立刻冲出去两千多骑兵。 这些骑兵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大声吆喝着:“杀,杀光中原人……” 山坡上的沈家军将领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断然下令:“准备三段击,把狼崽子放近了再射!” “准备三段击,把狼崽子放近了再射!” 一直紧跟在他身旁的传令官,大声的复述一遍了军令。 辽人十分擅长骑兵作战,由于两军相距大约两里地,所以尽管两千多人的冲锋队伍喊杀声震天,马蹄声如雷,其实也只是动静闹得挺大而已,却并未全速冲刺。 沈家军将领按照步军对阵骑兵冲锋的标准布阵规范,早早的命人将镶了铁板的奚车,横向面对辽人冲过来的方向。 “杀呀……” “杀光中原人....” 随着两军距离的不断拉近,辽人突然加速冲锋,仿佛饿极了的狼一般,凶狠的扑向防御阵线。 “插枪,竖盾!”沈家军部将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将令,怒喝道:“前三列射击,后九列上弦!” 伴随着长官的军令下达,沈家军阵列的士兵们,快速行动起来,同时还监督着西域奴隶兵有样学样,阻截辽人的冲锋。 第一列的将士们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神臂弩上好弦,同时搭上箭,把弩臂搁在奚车厢壁上提前留出来的射孔上,以节省宝贵的体力。 后面的将士们,则快速脚踏拉弓上弦,然后抿紧嘴唇,默默的等待着残酷战斗的开始。 这么安排的好处颇多,其中最核心的要点是:避免了神臂弩上弦过慢,从而导致威力虽大,射速却十分缓慢的致命弊端。 以沈逸对于辽人这个骑射民族的了解,即使是一般的神射手也可以在一个呼吸之间,拉弓放箭两次之多。 与此相反,神臂弩虽然威力惊人,以沈家军的训练水平,即使是最有素质的老手也顶多能在一分钟内上弦两次而已,而且体力消耗巨大。 所以针对这种射速极慢的打击手段,沈逸从实战出发琢磨出了有效的应对方法。 即前排的娴熟射手只管瞄准设计,后排的辅兵负责拉弓上弦,并及时的将上手即可用的神臂弩输送上去。 这么一来,不仅极大的提高了打击的速度,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打击的精准度,可谓是一举多得! “杀呀,吼……”两千余骑兵,近万只飞奔的马蹄,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冲进了沈家军弩手们的最远打击范围。 沈家军前排的一线军官们,纷纷用清晰的声调,发出短促有力的命令,“大家都沉住气,不要慌,等竹哨响了,再发射……” 冲杀过来的辽骑兵越来越近,如雷的马蹄声中灰尘滚滚,喊杀声震天,如果是胆子小的人,恐怕是未战已经先胆怯了。 便如那些西域奴隶兵,有的已经忍不住射出弓箭,但他们的射程根本不比神臂弩,沈家军都没有射击,他们哪里够得着辽人? 沈家军的将士们却非常沉得住气,前三列负责瞄准射击的弩手们,哪怕已经可以看清楚的看见敌人挥舞着钢刀的狰狞面容,却依然静静的保持着标准的战斗姿势。 第875章 杀出重围 和煦的阳光映射下,敌人的弯刀上时不时的闪现出刺目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三百丈、两百丈.... 辽人狠命的踢打着胯下战马的腹部,全面加速冲刺,冲锋之势已成! 眼看着敌人就要冲杀到眼皮子底下,沈家军前三列的弩手们,依然一脸平静的等待上官的军令。 耶律仁所处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沈家军的动静,他惊讶的发现中原人们仿佛被气势逼人的骑兵冲锋彻底的吓傻了一般,草原勇士的马蹄都快踏到他们的鼻子上了,竟然还未有所反应! 那零星射来的几箭,全都扑了个空,这算什么? 耶律仁直感觉受到了侮辱。 “哈哈,中原人都是草包懦夫,也不知道放几箭壮壮胆!” 耶律仁身旁的各部落族长们这时候又开始大笑出声,你一言我一语,肆无忌惮的耻笑沈家军的懦弱。 “将军,以我的看法,您一直躲着的中原大军,也不过如此嘛……” “哈哈,一群浪得虚名的懦夫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几位族长大肆嘲讽沈家军的无能,一边还不忘嘲笑这几天耶律仁一直避而不战,搞得他们士气大不如前,还不如早点冲出去,跟这些中原废狗决战。 耶律仁眉头皱的极紧,他毕竟不是辽王,没有那样镇压八方的气势,压不住这些部族族长,也无可奈何。 然而,他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预兆,他阴沉着脸,摆了摆手,大声喝斥:“都别高兴得太早!战场之上,谁教你们轻敌?” 措吉部的族长是个大嘴巴,耶律仁手下的辽军,也数他的族中精锐多,仅次于耶律部。 他大大咧咧的嚷道:“两千多勇士足以冲散中原人的军阵,到时候大军压上,拍拍屁股便离开了这,有何惧之有?” 耶律仁气得快要吐血,他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已经派出了耶律部的勇士打头阵,你们措吉部一定不会落在我耶律部后头?” “哈哈,我们小小的措吉部才多少战士,岂敢和将军您争功?”措吉部的族长呵呵一笑,反将势头推了回去。 既然措吉部在面子上服了软,耶律仁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前做得太过火导致军心涣散,也就扭过头去索性不再理会措吉部的族长,将目光投向了战场之中。 “竖盾!” 当辽人即将进入伤害最大化的射击范围之时,沈家军第一线的军官们纷纷下达了竖盾的命令。 “轰轰轰……”无数面特制防箭的巨盾,被将士们以四十五度斜向竖了起来,将沈家军前排的十余列官兵,完整的遮挡在了盾下。 “放箭!” “嗖嗖嗖嗖……” 早已准备好的神臂弩立刻开始屠杀的工作,箭啸如雨,一时间密集的箭雨如同冰雹一般腾空而起,恶狠狠扎进了辽军的阵线。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前三列的神臂弩便发射一空,但前列的战士又很快接过后排递过来的上好弦的神臂弩,再度发射。 辽军两千人伤亡惨重,但仍有不少,骑着快马冲锋而至。 “杀呀,杀光中原人……” 辽人骑兵纷纷拔刀在手,嚎叫着呐喊着,纵马扑向沈家军的前沿。 “出长枪!”沈家军最前沿的军官,见敌人已经显然刹不住冲势,随即下令部下们,把三丈长的拒马枪,从加了防护的车厢壁孔之中完全伸出去,摆成了密密麻麻的刺猬阵。 “啊……”三棱形的弩矢夹带着威不可当的风雷,迅速刺入一名辽军的皮甲之中,还没等辽军惨叫出声,便透体而出,在胸前扎出一个大血洞。 “唏溜……” 高大的辽军战马,刚刚发出悲凉的长嘶,硕大的身躯便歪倒向了一旁,将骑在它背上的主人,甩到了半空中。 “啊……救我……” 掉落于马下的草原勇士,仅仅发出一声求救的微弱的呼声,便被呼啸而来的大群战马,踩踏成了肉泥。 “嗖嗖嗖……” “呜呜……” 冲的最快的,无数刚才还鲜活的草原勇士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倒在了血泊之中,立时让后军吓破了胆。 前边的草原勇士们纷纷勒缰勒马,想掉头后撤,可是后边的骑兵已经彻底的提高了冲锋速度,哪里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停下冲势? 沈家军的指挥官们故意等草原勇士们冲到近前,才下令释放弩矢展开反击,就是不想给敌人的冲锋队伍留下控马转弯避让的余地。 “轰……” 正在掉头向往回跑的草原勇士,被从后边全速冲上来的自家队伍撞了个正着,一时间,人仰马翻。 耶律仁和他身旁的族长们、头领们,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的战场,他们清楚的看见,草原勇士们仿佛成熟了的黍田一般,被永不停歇的死亡镰刀,肆意的收割着生命和鲜血。 “这……这是怎么了?不,不可能,绝不可能……”在措吉部长的生涯中,还从未见识过眼前这一幕蓄意屠杀的惨剧,他讷讷出声,再没了嘲笑的神态。 “将军,快下令吹号,让战士们撤回来,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 耶律仁身边的小头领醒过神来,他急忙朝着耶律仁叫道,请他赶紧下令撤兵。 “不能撤!” 谁知道,耶律仁猛地一喝,怒声道:“所有人,随我冲锋!” 说罢耶律仁一马当先,冲向沈家军的防线,面色铁青难看,眼神却异常坚定。 若说不心痛那是假的,打头阵的都是耶律部的勇士,损失的都是他的同胞兄弟,但即便这样,他也绝不会下令撤退。 先行冲锋的两千勇士,让他看清了沈家军的防线力量,虽然不弱,但也绝对不强,一万人绝对能冲的过去。 如果现在后撤,前面的同胞勇士,就全都白白牺牲了! 耶律仁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他可以接受牺牲,但绝不允许白白牺牲! “杀!” 耶律仁怒喝着冲锋的怒号,不由分说地领着剩下的骑兵,杀向了前方的沈家军防线。 第876章 四面杀机 率先冲进沈家军防线的两千勇士已经所剩无几,沈家军的防线除了西域兵那一部分有些许崩溃,崇平军却是不动如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看辽人的大军冲来了,沈家军的部将知道目标几近达成,又下达了新的军令,并且同时传到了西域奴隶兵中。 杨博然的命令,是坚守一刻钟的功夫,即意为,最终要让耶律仁跑,但又不能让他跑的那么简单,那么轻松。 随着耶律仁带着全数骑兵赶至,鏖战了小半刻钟的功夫,西域奴隶军阵开始溃败,阵线露出了缺口,似乎是怕这一点缺口导致全军溃败,沈家军开始有意识地收缩防线,让出了一道窄口。 耶律仁眼尖,鏖战之中发现有机可趁,立刻带着自己的同胞族人,率先从暴露出的窄口冲了出去。 其它的部族族长和头领见了,也纷纷跟上,在损失了数千勇士之后,耶律仁带着残存的五千余骑兵冲出了沈家军的包围圈,并且片刻不停地朝大漠奔去。 他要回到草原,回到大辽,重整一支雄壮的大军,再杀回来一雪前耻! 杨博然得知侧翼防线被突围,并不慌张,转头下令以骑兵为主、步兵辅助,跟在辽人身后追击。 章鹏飞那一支快骑兵现在正在沈逸那边,诚然以杨博然手上骑兵的速度和数量,难以追上辽军,但是即便是远远地跟着,也足以让辽军不敢停下来休息,只能被周军撵着屁股后头跑。 “大人,辽人的大军往大漠方向去了。” 杨博然那边派过来的传信兵,将最新的战况禀报给了沈逸。 “好,干的不错。”沈逸点了点头,笑道:“耶律仁那边的残局,就交给杨博然吧。” 良平安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出口。 沈逸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杨博然虽然稳健,但稳健也有稳健的好处,此战没必要付出太多成本,交给他即可,至于你...” 良平安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立刻又亮了眼睛,拱手道:“学生在。” 沈逸回头望了一眼戎卢方向,说道:“戎卢就交给你了,切记不要妄造杀孽,该杀的要杀,能用的就留着,往后的路可还长着。” 没了辽军臂助,又失了一扇城门的戎卢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以良平安和沈家军的水平打下来绰绰有余,沈逸没必要再事事亲手督办了。 良平安闻言立刻正色道:“学生领命!” 沈逸点了点头,良平安又问道:“老师要回崇平?” “对,”沈逸脸上掠起温暖的笑容,他要回去迎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良平安试探着问道:“不如派一支小队跟着老师?” 沈逸笑道:“朝廷又不知道我在哪,更何况现在崇平是我舅舅做主,他还能绑了我不成?” 良平安沉吟着想了想,想起刘伯宏也是跟朝廷闹翻才离开的京城,只不过被沈逸这个外甥“出卖”,才又当了郡守,便也放下心来。 当日,沈逸带着周二虎、马杰等心腹,轻装简从地离开了大军,良平安则与叶双凡一起,等待着杨博然派人将火炮营给调过来,再攻戎卢。 数天之后,在沈逸到达大漠边缘之前,耶律仁的大军先赶到了从北辽来时的路。 数天的你追我赶,辽军精疲力竭,被身后的沈家军追的疲惫异常,此刻终于能停下歇一会了。 其实如今停下也十分危险,因为与沈家军拉开的距离并不远。 每当辽军发力冲锋一段,还没等歇上多久,沈家军便如附骨之疽一般又追上来,不让辽军喘息。 但现在耶律仁不得不停,因为过了前方这十里地便要进入大漠,可他们身上的水储备却严重不足。 眼下停留的地方是最后一处水源地了,耶律仁严令大军速度装满水囊,让战马喝半腹水就即刻上路。 “咚咚咚……” 伴随着清脆而又极富有节奏感的鼓声,沈家军的将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昂首阔步的向前进大步迈进。 太阳底下,沈家军的将士们满脸都是坚毅之色,枪尖在阳光的映射之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寒光。 “咚咚咚……” 在军鼓声中,将士们身上的铁甲时不时发出哗哗之声,这声响是在明确的告诉草原各部落族长和耶律仁,他们来了! 曾经饱受辽人欺凌的中原人,不仅反攻了西域,更在耶律仁的眼皮子底下,将他的同族勇士屠杀无数。 “可恶!”耶律仁咬牙怒骂,这些天来每听到这鼓声,他们就不得不上路,以至于现在一听到这声音,神经就要绷紧,几乎都快变成神经质了。 “走!” 等到勇士们的水囊都装的差不多了,耶律仁眼看着追的越来越近的沈家军,咬牙切齿地下令。 只要水源足够,越过大漠不成问题,游牧民族的好处就是每次出征,都会随身携带足够的风干肉。 前方已是大漠之前的最后一道山口,可还不等辽军进去,突然听见身后鼓声大作,马蹄阵起,沈家军加快了速度,又追上来了! 耶律仁狰狞着脸回过头,望着士气如虹的沈家军,恨恨地一叹,怒声道:“全速前进!” 五千多辽人骑兵,很快提起了速度,冲进了山口之中。 耶律仁异常地小心,一边向前冲锋,一边打量着山道两边的形势。 出乎意料的,是他以为沈家军追的紧,山上必定藏了伏兵,但奇怪的是,并无一人露头。 冲出数百丈距离之后,他赫然发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头一望,沈家军的追兵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驻足于山口之外,似乎放弃了追击。 瞳孔猛的一缩,耶律仁赫然看见,沈家军最前方的部将,居然在向他挥手。 是道别? 耶律仁愣住了,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山上明明没有伏兵,追了这么久的中原人,就这么看着他们跑了? “轰!!” 突如其来的炸响,使得耶律仁猛然回头,他猛然发现前方的骑兵身子抛飞,战马的身体被炸成碎片,血雨洒落。 第877章 重回崇平 冲锋之中,辽军来不及观察地面,也发现不了本该有机会能看见的地雷。 沈逸岂会这么放跑耶律仁? 当然不会,除去前后的大军,不管是南还是北,看似有机可趁,实际上都隐藏杀机。 走南面,会被围堵在湖泊剿杀,走北面,没有太多拦截的力量,但沈逸一回西域就吩咐下去的埋雷举动,却足够招待耶律仁了。 任何看似有机可趁的缺点,都是陷阱的一环,落入沈逸手中的西域早已织起一张大网,耶律仁这只网中鸟往哪飞都飞不出去。 即便有那么几个运气逆天的,能从地雷区跑出去,也回不到北辽。 沈逸早已在大漠边缘地带驻扎了一支千人小队,用以监控北辽方向的动静,一旦有大军到来,立刻就能收到消息。 沈家军的研器营搞出来的地雷比沈逸在草原上匆忙搞的要精良的多,有细线拉动式、压力触发式等等触发方式,且装配的火药,也比辽人的威力大。 提起了速度冲进山口的辽军便如当日巴勒尔山的辽军一般,即便前方炸响不断,却想停也停不下来。 “嗖嗖嗖....” “啊....” “有弩箭!”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方炸响不断,后头的沈家军又稳稳地站在原地放箭,射杀着想要后退的后部辽军。 辽军已被无端的炸响吓破了胆,少数停下来的也不敢乱动,没法寻找掩体,只能用小盾遮挡飞射而来的弩箭,惨嚎阵阵,山口之中如人间炼狱。 耶律仁率领部分残兵意图逃出山口,却被箭雨连续压回来数次,望着身边的勇士越来越少,耶律仁痛苦地闭上了眼,大势已去,他再也回不到草原。 ------ 茫茫大漠,沈逸踏上归家的行程,身边只有寥寥数十人。 马杰道:“少爷,这时候您该在王座上受万众参拜才对。” 西域大半已平,戎卢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整个西域,可以说已经落进沈逸口袋。 沈逸闻声轻笑:“着什么急,还早着。” 平是平了,但实际控制二十四国,以及进行相应的改制还需要一段时间,登上王位是形式,整合才是实在。 沈逸向来是实干派,登上王位这种形式主义并不着急实现,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回崇平看看。 周二虎冷笑道:“没想到先帝的几个儿子都这么不争气,落得如今这种地步。” 说起来,周帝还曾赐过周二虎的官,周二虎对先帝的印象,其实也还蛮不错的。 但他在京中听到的那些骂人不带脏字的风言风语,着实难以接受。 听到先帝,沈逸微微沉默下去,良久才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当初你说为江山社稷,才对我苛刻,让我莫怪你,如今,是社稷百姓负我,你,也莫要怪我....” 旁人不懂沈逸在说什么,跟着沈逸走北境的马杰与周二虎却知道,周二虎小声问道:“少爷要动中原?” 片刻的失落之后,沈逸很快恢复过来,呵呵笑道:“棋都已经下到这了,尚有活路,难道不下了弃子投降?” 别的先不提,崇平郡无论如何是要掌握在手中的,沈逸起家的崇平军,无数将士的家眷亲人都在崇平郡,若不把崇平郡收下来,怎么让这些将士踏实跟着自己? 并且,沈逸的军武研究基地,众多设施和基础都设在西宁,不可能就抛在那不要了。 侧面来说,打下崇平郡的难度也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难度。 一来崇平军就在自己手上,二来沈逸在崇平百姓心中的高度,甚至犹在先帝之上,更不用说当今的儿皇帝了。 沈逸要拿崇平郡,大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最重要的一点,一旦崇平和西域达成联防之势,无论辽王是穿越大漠来攻西域,亦或是打通了大周来攻崇平,隔着大漠也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综合这么多原因,沈逸没办法在西域停下脚步,因此他只能如同先帝一样,请他在天之灵,莫怪了。 “驾!” 一语落下,不等众人反应,沈逸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行往崇平。 ------ 西宁城。 玉钗的孕肚愈发圆润,俏脸也显出些许福态,可见这几个月来沈家二老费尽心思地给她补营养是颇有成效。 眼见临盆的预期越来越近,沈逸还不见人影,刘夫人不禁嗔怪道:“逸儿这孩子,一出家门就不懂得收心,孩子都要出世了还不回来!” 起初沈家还担心沈逸安危,但沈逸到了西域便派人送信回来报平安,这下好了,担忧少了,抱怨多了。 玉钗轻抚自己的孕肚,眉眼温柔,柔声劝道:“夫君命途多舛已是辛苦,婆婆不要怪他了。” “你呀你呀,多少年前就知道帮他开脱,这可不行。”刘夫人带着不悦说道,一旁的沈万财听的脖子一缩,忽然觉得自己要遭难。 幸好玉钗及时道:“妾身相信,夫君不会负我。” 那眉眼上的柔情蜜意,任谁看了都要羡慕沈逸好福气。 郡守府。 刘伯宏看着满桌的公文头大如斗,忍不住抓耳挠腮,毫无高官风范。 若是一般的折子倒不至于让刘伯宏如此棘手,关键的是,桌案上有好几封,都是朝廷来的公文。 这其中,有命他将沈逸家人送去京城的,有命他一旦得知沈逸下落立刻汇报的,还有跟崇平郡要人的。 第一件事刘伯宏死也不会照办,第二件事也不会办,这第三件,他更是办不了! 那公文本该是给叶双凡的,可叶双凡这小子哪有些官样,根本不理会,转手就抛给他了,现在找官找不着,要人人没有,拿什么给朝廷? “郡守大人,您回来了!” “嗯?舅舅呢?” “在看公文呢,大人请!” 这时候,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刘伯宏愣了愣,郡守在这坐着呢,外头哪来的郡守? 等想明白了,刘伯宏立刻愤怒地一拍桌案,豁然起身骂道:“臭小子,还不给我进来!” 门外的沈逸一怔,旋即哈哈失笑,大步走进了厢房之中。 第878章 舅甥谈话 惨遭“出卖”的刘伯宏,心底的怨气别提有多大了。 明明是来蹭饭的,最终却成了个打工的!从京城到崇平,竟然只是千里迢迢换了个地方打工! 外甥的官比他大他没意见,他有意见的是外甥官不当了也不告诉他一声,还玩失踪!搞得他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付。 沈逸笑呵呵地从门外头走进来,名义上他早就卸任崇平郡守,但回到崇平,无论是百姓还是郡守府的衙役都还是以郡守大人称呼他,可见他有多得人心。 “舅舅,近来可好啊。”沈逸供着手,笑着问候刘伯宏。 “能好的了么!”刘伯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行出桌案后头又拉着沈逸走上前几步,指着桌上的公文道:“你看看,我怎么好?” 沈逸随便挑了几封公文,拿起看了看,失笑道:“这种东西,随便回封奏疏就好了,何必那么认真?” “你倒是想的简单!”刘伯宏撇着嘴,郁郁道:“不知几多人来信问我,有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收到倒好了,你这臭小子,自己去了北辽居然音讯全无,你真做的出来!” 愤懑地吐糟了一阵之后,刘伯宏转而看沈逸:“去见过你娘亲没有?” 沈逸耸了耸肩:“还没,这不是念着舅舅辛苦,先来见你。” “少给我装蒜!”刘伯宏哼哼一声,又回到桌案后头坐下,问道:“老实说,你上哪去了?” 沈逸静静在客座坐下,淡淡道:“为全家老小留后路去了。” 刘伯宏怔了一怔,正要发问时一名下人捧着茶盏进来,便又住了口。 等那下人离开之后刘伯宏方才疑问道:“西域?” 沈逸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赞叹道:“好久没这么美美地喝上一口茗茶了,还是这日子适合我啊!” “问你话!”刘伯宏急道:“你是不是带着崇平军搅弄风雨去了?” “何止是搅弄风雨,”沈逸笑了笑,张目望向刘伯宏道:“西域几近一统,不日要进军崇平。” 一席话如一道天雷劈在刘伯宏心口,他惊骇道:“崇、崇平军....全军覆没了!?” “噗...咳咳....”沈逸倒被刘伯宏说的让茶水呛了喉咙,连续一阵咳嗽,良久才缓过来道:“舅舅,我看你平常挺精明,这时候怎么跟叶双凡似的?” 刘伯宏脸色扬起傲然之色,昂首道:“叶家小子跟我比可差远了,倒是像你多一些,三不管的官!” “不带你这么骂人的。”沈逸连连摇头,否认自己和叶双凡相似,接着道:“您也不想想,若崇平军在西域全军覆没,我能这么毫发无伤地回来?” 刘伯宏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看沈逸这副轻松的样子也不像遭了大损失,便问他:“那你说西域几近一统?” “应该差不多了吧,打下戎卢也不需要多久。” 沈逸仰天望了一望,暗想最迟也就是这两天,如果这点事都办不成,崇平军就不是崇平军,参议营也没有组织起来的必要了。 “西域是要一统,可也要看是被谁所统。”沈逸含笑说道,同时间,张目打量着刘伯宏的神色。 刘伯宏即便再不敢往那方向上想,沈逸这么一暗示,他再明白不过来就白当这么多年官了。 眉头陡然一竖,刘伯宏惊骇说道:“你是说你....” 说了半句,刘伯宏又住口,匆匆起身把门给带上了,方才复问道:“搅风搅雨,把西域都搅成一团了!?” “对。”沈逸轻轻点头,并未否认。 刘伯宏万万没想到,这位外甥失踪了这么久之后回来竟告诉他,“西域是我的了”,一时间,刘伯宏思绪混乱不堪,站在那失神反应不过来。 这么爆炸的消息是应该给他时间消化消化,沈逸起身笑道:“就是来跟舅舅打个招呼,我便先去给爹娘报平安了。” 说罢沈逸便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听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等等!” 回过头,刘伯宏快步走上前来,皱眉问道:“你说要进军崇平?” 沈逸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打算。 刘伯宏沉声问道:“那你现在到底算西域人,还是算大周人?来的是西域大军,亦还是崇平军?” 沈逸失笑道:“我只是打了块地盘,怎么还把我开除国籍了?” “严格来说,我是带着崇平军把西域给扫平了,嗯....听上去,倒跟赵元成的北朝廷有些像。” 康王在北境被辽王拥护为帝,但其实是光杆司令一个,手下全是辽人,还不听他的,沈逸虽然手下西域奴隶兵多,却是实实在在收服的。 沈逸正色道:“不过舅舅放心,我不会动大周的百姓,进军亦只是到崇平为止,这儿有我不得不占的理由。” 沈逸的理由,刘伯宏亦明白一些,沈逸当初离开的时候,研器营的工作也没停过,便到今日都还在崇平研究着呢。 “唉....”刘伯宏叹气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京城的风言风语,我也有听说,不过虽如此,也有人待你不薄,便如苏老、朱老将军,还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逸明白刘伯宏想说什么,轻笑道:“我有我的一亩三分地也就够了,统治天下,我还没那么大的精力。” 末了,沈逸话风一转,负手而道:“不过舅舅也知道,这很难。” “唉....” 刘伯宏再度叹了一声:“这事,确实怪不得你,只是人性如此,你如此年纪就拿到了人家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未曾拿到的东西,梦想坐上的位置,共处一堂人不容你,也是常情,你若再长个十岁,大也不会如此冲动了。” “这就是舅舅错了,”沈逸笑道:“人不能有傲气,却不能无傲骨,京城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无论我年约几许,我都是一样的决定。” “罢了罢了,”刘伯宏摇摇头,竟在沈逸之前先走出了衙房:“你们后生的事儿,我也不多管了,管你闹多大,留我个温饱就成....” 第879章 回家 沈逸微微一滞,旋即哑然失笑,也离开了衙房。 沈逸虽卸任崇平郡守,但新上任的刘伯宏自然不可能将沈家一家子从郡守府赶出去,因此实际上从衙房到自家,不过片刻功夫。 二门前,早得了消息的沈家众人早已在候着,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门框。 “少爷!” 沈逸施施然走来,最兴奋的便是巧儿,小丫头被沈逸收了身子,晋升真正的通房丫头,也不知改换称呼,还是喊少爷。 不过沈逸也不见怪,喊少爷多好,老爷岂不把自己喊老了? 一把抱住蹦蹦跳跳跑上来的小丫鬟,作怪似地在她的小腹上抚了抚,沈逸哈哈笑道:“巧儿什么时候也给沈家添个丁?” 原本还风风火火的小丫鬟立马就羞赧的低下头不说话了,听见其它姐妹的轻笑声,忍不住把头埋进了沈逸怀里,想起当时夜里问沈逸的奇怪话题,连耳根都红透了。 “慕烟呢?”四下扫了一眼,除了怀孕的玉钗和二老不在,苏慕烟也不在,沈逸便出声问道。 阿福出声道:“二夫人和苏前辈上山采药去了,说是快临产了,要备些补药呢。” 二夫人跟亲家母上山给大夫人采药,这家族的和谐也算是首屈一指了,沈逸心中自然受用,又问道:“那爹娘呢?” “呃...”阿福一听这问题,顿时不那么热情了,左右瞧了一眼,向沈逸连使眼色。 沈逸心中疑惑,扫了一眼才看见老娘的贴身丫鬟正站在后头,打量着这边,一副随时要给主子报信的模样。 怀里的巧儿挪了挪身子,低声道:“夫人和老爷在正厅等着呢!老爷本来想来,被夫人拦住了,夫人说少爷不顾家,回来了也让我不能太热情呢。” “哈哈...”沈逸哑然失笑,拉着巧儿道:“走,咱去负荆请罪!” 巧儿皱了皱琼鼻,娇嗔道:“少爷挨骂,巧儿可不敢帮着少爷说话呢。” 沈逸哈哈一笑,在巧儿的俏脸上捏了一把,大步朝正厅去了。 正厅的门是敞着的,沈逸径直就进了书房,正好看到向门口走来的老爹,沈逸一撩衣襟笑道:“爹,我回来了!” “嗯,平安回来就好!你娘和玉钗都挂念的很,快起来吧!” 沈万财笑着说道,虽然是一副平淡的语气,但是嘴上一翘一翘的胡子暴露了沈老爷心里的不淡定! 想想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出征在外大半年,现在终于回来了,寿宁侯爷心里能淡定才怪呢! 沈逸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却见那边刘夫人板着一张脸,故意不看她,脸上分明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这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待遇可是明显,沈逸自知这次确实冒险了,弯着腰儿走过去道:“娘,这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不开心?我开心着呢!不知多开心!”刘夫人嘴里说着违心话,嗔怪着道:“我的儿子好本事,自己偷偷去了辽人的草原,可有能耐呢!” 别看夫人说的好听,实际上他一向不愿意沈逸冒险。 沈老爷劝着道:“怎么了这是,孩子才刚进家门怎么还训斥上了?孩子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连口热茶都没来及喝,还先挨了一顿训斥,先让...” “有你什么事,你天天就想着抱孙子,儿子就不管了?!”刘夫人白了沈老爷一眼,顿时噎的他哑口无言。 沈老爷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不过沈老爷没办法,沈少爷却有办法。 沈逸故意“咝咝”地抽着凉气,手往背后摸去,一副生疼的模样。 刘夫人见了瞧他一眼,哼道:“怎么了这是?外面待久了回了家就不习惯了?” 沈逸见了连忙哄道:“哪能呢,就是背上挨了辽人一刀,还未好全呢。” “啊!” 刘夫人惊呼一声,故意并住的严肃也瞬间烟消云散了,眉眼中带着担忧去扶沈逸,关切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快让娘看看,要不要紧啊?” “没事没事,养两天就好了。”沈逸嘿嘿一笑,站直了身子也不装模做样了。 刘夫人哪里还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泪,打量着沈逸道:“来让娘瞧瞧!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沈逸连忙开解道:“娘,您看错了,哪里就瘦了?打完仗我一路游山玩水,怎么可能会瘦了?胖了还差不多!” “那外面的吃的能比的上家里吗?吃不好,不瘦了怎么着?回来了,我可得好好给你补补!”刘夫人埋怨道。 跟老娘又叙了一阵闲话,听听家里近来发生的事儿,气氛总算回归正常了。 聊了一会,见沈逸坐在那还不走,刘夫人笑着拍了一下沈逸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看看你媳妇?他都快临盆了,你还在这杵着呢!” “啊,是是...”沈逸连忙应声,如蒙大赦般地溜出了正厅。 “妾身恭迎夫君得胜归来!” 二门前,挺着个大肚子的玉钗,有些吃力的蹲身行礼。 “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跑出来干嘛?”沈逸一边埋怨玉钗,一边快步跑到她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扶着玉钗的嫩臂,将她揽在怀中。 “夫君带兵出征,这么大的事,妾身一直有些担心呢……”玉钗将整个身子依在沈逸的怀中,喃喃的说,“夫君一定要多多保重……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儿,全都指着你呢。” 沈逸微微一笑,说道:“外面的事你便不用多操心了,好好养着身子就好。” 玉钗在沈逸的扶持下,缓缓的走进温暖如春的暖室,斜着身子坐到了炕上。 沈逸脱下大氅和外衫,换了一身便装,惬意的坐到玉钗的对面。 “苏前辈怎么说?”坐下之后,沈逸握着玉钗的手问道。 玉钗另一只手抚着孕肚,脸上带着幸福之色道:“苏前辈说脉象平稳,咱们的孩子好好的,没有大碍。” 玉钗已经怀孕**个月,肚子挺起老高,孕育着沈家的第三代,这会可是全家人都照顾着她,能有大碍才怪了。 第880章 将为人父 将手放在玉钗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沈逸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一个崭新的生命在酝酿! 他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激动、兴奋、沉重、压力,五味杂陈。 也许,这就是将为人父的感觉。 “紧赶慢赶,总算没有来迟!”沈逸笑着感慨道。 “瞧夫君说的,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和您有什么关系!”玉钗笑道。 “那可不行,这时候的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才好。”沈逸握着玉钗的手笑道。 玉钗听了十分感动,如果说她的心里没有害怕是假的,限于如今的医疗条件,接生的难度不亚于现世的一场大手术。 但害怕亦然,她此刻却觉得此生是幸运又幸福的,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 另一点,她心里还有些的忐忑是怕自己生下的是闺女,沈府子嗣单薄,已是三代单传,老爷和夫人都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投注了太大的希望! 带着感动和忐忑玉钗轻轻依偎在了沈逸的怀里,这些日子她也折腾的够呛,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丈夫出征在外又难免担心不已。 巧儿在一边嘻嘻笑道:“知道少爷和玉钗姐恩爱,等我们收拾完着再恩爱也不迟!” 闻言,玉钗禁不住面色绯红啐道:“你这丫头,还不快准备洗澡水伺候夫君沐浴。” “早就准备好了!看少爷和玉钗姐正恩爱着,所以没来打扰。”巧儿笑嘻嘻道。 没多久,沈逸就舒坦的躺在了浴桶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感慨道:“还是家里舒坦啊!” “那是自然的,少爷,您下次再出门就带上巧儿呗,这样少爷也能有个人伺候。”巧儿嘟着嘴道。 沈逸笑呵呵的捏了把巧儿笑道:“说,有没有想少爷啊?” 巧儿脸色一红,羞答答的低下了小脑袋,埋头给沈逸搓着后背,也不说话。 沈逸故作叹息道:“亏我还整天想着你们,没想到你们根本就不想我。” “怎么不想了?二夫人整天想着少爷,玉钗姐做梦都还喊着少爷呢!”巧儿红着脸小声道。 “那你呢?”沈逸调笑道。 巧儿闻言,有些扭捏地嘤声道:“想的!” “什么?没听到,看来是不想!唉,可惜了我天天想着巧儿的....”沈逸摇头道。 巧儿一听红着脸急道:“想的!想的!我想死少爷了!” 沈逸嘿嘿笑道:“那就好,少爷平日里没白疼你,来,让少爷看看又长大了没?” 巧儿一听,红着脸握住了沈逸作怪的手,小声问道:“少爷你还没说完呢,您后面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想我的什么啊?” “想我们巧儿的....那滋味,回味无穷啊!”沈逸眼神乱扫,旋即摇头状似陶醉道。 巧儿一听顿时俏脸红到了耳后根,身子一软就松开了沈逸的大手,沈逸摸索了一通,惊喜道:“是不是长了?大了不少啊!” “人家还在长身体,长了也正常啊!”巧儿红着脸小声道。 一个澡洗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是怎么洗的,只知道巧儿明明是服侍沈逸洗澡,跑出来的时候衣衫却也湿了,叫人捉摸不透。 夜里沈逸本想陪着玉钗,但不管是老娘还是玉钗自己都严词拒绝,尽管沈逸再三保证自己有数,也还是被赶了出来。 苏慕烟捂嘴笑道:“照相公的话说,相公在府里可是没什么“公信力”呢。” “嗨,都是他们误会!”沈逸哈哈一笑,旋即又不怀好意的看着苏慕烟道:“大夫人不留我,二夫人可不能赶我吧?” 苏慕烟一听,脸上掠起几分酡红,眼里却透着媚意,拉着沈逸的手不说话。 沈逸哈哈一笑,将苏慕烟拦腰抱起,抱回了厢房。 狂风暴雨,雨打芭蕉,几许轻吟,自是诱人。 ------------ 西域。 沈逸离开之后,沈家军大费周章地将耶律仁的近万辽军全歼,仅仅付出了极小的伤亡。 而良平安也谨记着沈逸要他保存实力的吩咐,并没有急着率领快骑攻戎卢,而是等着杨博然领着另一部分崇平军以及西域奴隶兵与大军会合时,方才开始商议攻戎卢的策略。 戎卢国内人心惶惶,最主要的是戎卢与外界的通讯都被切断了,沈家军在戎卢国四面团团包围,连鸟都飞不进去一只。 更让人绝望的,是原本的城门已经被焚毁,现在有的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两块门板,用铁钉封死了而已。 辽军既然已被歼灭,沈家军也不耽误时间,参议营定出了作战方案之后,立刻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大军压境,欲吞并西域的最后一股势力。 起初,戎卢国主还派人出城应战,但发现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无论是近战还是远程,根本就不是沈家军一合之敌。 连那些原本打得过的西域奴隶兵,在装配的一些沈家军的装备后,都能压着戎卢国的大军打了! 区区三万西域奴隶兵,还真没被良平安放在眼里,不论是正经的城门亦或是现在临时搭建的门板,也都扛不住火炮的一轮齐射。 但良平安秉承着“昭德必先立威”的理念,提出要杀的戎卢这三万兵胆寒的战法,获得了很多将领的支持。 尤其是一直没施展开的叶双凡,这次是坚定站在了良平安这边。 城外一片尸横遍野,此刻戎卢两面城门已经沦陷,戎卢国主和唯徐英毅,以及尚未被杀或者被俘的皇宫亲卫已经被沈家军团团围住,而且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 “第一队冲出去,第二、三队,跟我护着国主杀出去!” 此刻,戎卢国主所处的小院内,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戎卢大将唯徐英毅,正进行最后的布置,想着护着戎卢国主杀出去。 吩咐问了之后,唯徐英毅面色惨然地朝着戎卢国主道:“国主,如果末将死了,您便降了吧,辽人不会回来了!” 冲归冲,但唯徐英毅也知道,面对冲冲包围的沈家军,不过是死路一条。 第881章 一统西域 但,他的副将都能为掩护他而舍生取义,他唯徐英毅如何不能? 虽然那副将死的很冤,甚至可以说是因为戎卢国主和耶律仁串通一气,但为追求效果故意不告诉前线军而害死的。 但是唯徐英毅此刻,也热血澎湃,无暇计较那么多了。 谁知道戎卢国主看他一眼,居然开口道:“外头大军无数,突围根本就是笑话,我看你护我突围是假,是想挟持我,好去邀功吧!” 唯徐英毅大吃一惊,整个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戎卢国主道:“国主,你....” “哼!” 戎卢国主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柄匕首来,竟挥舞着扑向唯徐英毅。 不料这一下没多大威力,几乎在他挥出匕首的那一刹那,两个胳膊便被唯徐英毅牢牢的捏住了。 戎卢国主的手臂痛的几欲断掉,再也握不紧利器。 “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闪着寒光的匕首,掉落到了地面之上。 两个唯徐英毅的亲兵立刻上前,拦住了戎卢国主,唯徐英毅满脸失望,问道:“国主,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事情不成,戎卢国主干脆将头一扭,不去看唯徐英毅了。 不待唯徐英毅再说话,这时候被唯徐英毅分布从正面冲出去的皇宫侍卫,刚刚冲出不到五步的距离,就被数支射来的弩箭射倒在了血泊之中。 短短的小半刻钟内,皇宫里的侍卫们,无一例外,被沈家军射杀,伤亡殆尽! 整个小院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蚂蚁都难以爬出院外,唯徐英毅等人被堵在了一座小屋内,显然已是瓮中之鳖。 谁料,这时候周军没有再继续进攻,外面传来喊声:“唯徐英毅可在屋内。” “唯徐英毅可在屋内。” .... 重复传来的喊声让失神的唯徐英毅听的一清二楚,周军找他作甚?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熟悉的西域话:“将军!将军!” 唯徐英毅听的精神一震,这话音熟悉,分明是他那位副将! 唯徐英毅的副将并没有战死在城墙上,而是被陈亦的决死营生擒,听旁人说这是位副将之后,陈亦便将他交到了参议营。 从他嘴里套出的话,让沈逸对唯徐英毅这位西域主将有些感兴趣。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正了,上梁也不会歪到哪去。 有这种舍生取义的副将,想必唯徐英毅也应该有几分本事,更何况还是西域最大国家的主将呢? 所以,沈逸合计之下,决定留下这个西域主将。 毕竟现在沈家军中西域奴隶兵的占比不小,不能一点希望也不给西域人,留着一个唯徐英毅,于大局并不影响,即可昭德,也可笼络人心,是一举两得之举。 战士擒着副将,良平安骑马走到阵前,高声道:“唯徐英毅听着,我主宽宏大度,愿收你为将,劝你弃暗投明,莫要泯顽不灵负隅顽抗!带着戎卢国主走出来,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劝降的话语传进唯徐英毅的耳朵,也传进戎卢国主的耳朵。 唯徐英毅倒还没有急着说话,戎卢国主就急着破口大骂,唯徐英毅心烦意乱,干脆命亲卫将国主的嘴给堵上了。 “你若识时务,十息之内不带兵器从屋内出来!”良平安继续放声大喊,同时又摆了摆手。 那押着副将的战士,立刻抽刀架在了副将脖子上。 随后,良平安接着喊道:“如若不然,你这副将和戎卢的降军,都要人头落地!” 屋子里唯徐英毅精神一震,只听良平安之后那副将又叫道:“将军,卑职不怕死,来世再跟着您!” 说罢,那副将便用脖子往刀锋上撞,幸好被人拦住。 “十” “九” “八” “...” 外头,传来良平安倒数的声音,唯徐英毅内心煎熬,回头看了戎卢国主一眼,想起外头的副将和弟兄,咬牙道:“绑了!” 在良平安数到“三”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大开,唯徐英毅手无寸铁,身后亲卫绑着戎卢国主走了出来。 一眼看到被押着的副将,唯徐英毅松了口气,内心有些感叹,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良平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拿下。” 兵不血刃,戎卢国主便落入沈家军之手,手上的国主之戒被摘了下来,呈给了良平安。 而当唯徐英毅做好了被绑的准备时,却发现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押走了戎卢国主之后,就那样将他留在了原地。 良平安看了一眼国主之戒,便让人收了起来,转而向唯徐英毅笑道:“欢迎加入沈家军,对你来说,是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说罢,良平安便命人放了那副将,还让一名骑兵将战马让给了唯徐英毅,照着沈逸的吩咐,昭德的举动是十分到位了。 至此,二十四枚国主之戒,除了戎卢国主这枚还没来得及交给沈逸,其余的二十三枚已经尽数落入沈逸之手。 这也宣告着,持续了不知多少年,西域二十四国的局面彻底被打破,往后再没有城邦之说,二十四国已被统合为一体。 加上戎卢的投兵,沈家军的人数已经突破十万,自北辽崛起之后,大周西面又树一强敌。 或许单兵力量上,抛开精锐的沈家军,西域奴隶兵无法与辽人相比,但沈家军手上掌握的各式武器,却足够能将敌人拒之门外。 当天夜里,刚刚投诚的唯徐英毅,居然就被委派了一个任务,他要与章鹏飞部一起,率领部分的西域奴隶兵进军崇平。 唯徐英毅万万没想到,辽人要打大周,中原人居然也要打大周,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西域的战事平定之后,参议营开始着手整理西域内政。 那些投诚的原国主,得以保留一个“城主”的虚衔,虽然手头并无半点实权,却也可以平安富贵的继续过日子。 原本的贵族制度也不复存在,大量的西域贵族在战争中被良平安所杀,侥幸剩下的也被贬为平民。 一系列的整改,还需要不断的时间来推进,不过西域的大一统,已经无可阻挡。 第882章 风雨飘摇 周历,永兴元年,新帝即位还不满一年,西域就传来大一统的消息。 二十四国融为一体,国主姓名不详,亦不知是不是辽人所为,只知道对外宣称西域拥兵二十万,雄踞一方。 不仅如此,半月之后,西域大军堂而皇之地开进崇平,崇平郡守刘伯宏“被俘”,大周丧失一块边境之地。 从实际意义上来说,崇平在一年之前一直是朝廷的心病。 税收产值没多少,年年还等着朝廷喂饭吃,朝中甚至有放其自生自灭的声音。 但是朝廷不想要归不想要,那也不能让你西域人拿了去。 周帝在时尚还稳得住局面,但新帝登基,忙于应付北辽攻势,更是疏漏了管理,西域大军开进来,居然就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崇平,侵入了大周领土。 此刻北境局势刚刚缓过一口气来,西域又来添乱,两面包夹之势,让朝廷上下人心浮躁,满是忧虑。 得知西域统一,崇平被占领,长公主赵明月大病一场,无力理政,让本就混乱不堪的大周朝廷,更加地风雨飘摇。 “可恶!” 御书房,摄政王恨恨拍桌,愤然道:“西域霄小,竟在此刻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下首政事堂包含苏乾在内的七位相公都在,武将也有数位,面色都不大好看。 苏乾脸色有些叹然,又有些疑惑。 沈逸自澜沧山至北辽,至今音讯全无,北境被辽人占领大半,唯一的退路就是西域。 可如今西域一统了,极大的可能,是辽人动的手脚。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两万多崇平军能把西域二十四国给吞下来。 西域一统,也意味着唯一的退路都被堵死了,沈小友他大概是.....唉! 好好的一个年轻俊杰,有为后生,竟落得如此结局,这让苏乾不得不叹! 他也知道,赵明月正是因此而病,沈逸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但他奇怪的是,西域人明明占领了崇平,却并未再往前挪动一步,就连紧挨着的靖安郡,也未曾发现他们的身影。 难道只占了崇平就结束了?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么? 新帝赵元展有些魂不守舍,问下方众人道:“诸位卿家,可有办法?” 政事堂诸位相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道:“北境有朱老将军坐镇,尚且安稳,各地调兵已至京城,不如让朱长威率十万兵,于靖安郡阻截,伺机反攻?” 西域人在中原的眼里,一向是“精明”的代名词,但是精明之外,战斗力却难堪一用。 毕竟当年周太祖率兵马踏西域,所到之处无不臣服,凡是认识字听得见话的,都知道这典故。 如今西域号称拥兵二十万,倒也不算太严峻的形势,起码是比不上辽人来的难办。 骁王还在考虑,又听苏乾道:“老臣以为,并非非要一战不可,崇平位置特殊,于朝廷,并无太大威胁,若只是西域人作乱,老臣建议维稳为主,毕竟如今的大周,很难面对两面作战的形势,应优先空出兵力,应对辽人。” 苏乾的话有两面性,崇平威胁不大是一点,第二点便是崇平就算在大周手里,其实也帮不上朝廷什么忙。 与其大费周章的用兵夺回崇平,倒不如先稳住形势,集中有限的兵力应对北辽,两害相权取其轻,也是无奈中的办法。 摄政王沉吟片刻,最终与赵元展一合计,取用了苏乾的进策,派朱长威领十万大军,先开到靖安郡,设法与西域人谈判。 如果可以稳住,那自然是稳住最好,到时便留下部分兵力监视,带回大部兵力投入北境战场。 朱长威临行前,苏乾找到他,拱手作揖道:“老朽有一事,想劳烦朱将军。” 朱长威见状连忙去扶,礼让道:“苏老严重了,末将何能受苏老这一礼?苏老有何事但说无妨,只要末将能办的,一定帮苏老办到。” 苏乾站直了身子,叹了一声,说道:“沈小友的家人,尚在西宁,若是能稳住西域人,劳烦朱将军将他们带回来。” 朱长威闻言一愕,有些出乎意料,便听苏乾又道:“小友在时,老朽没能护住他,是老朽有愧,如今,总不能让他的家眷落入西域人之手,便算是老朽对他的补偿吧....” 说罢,苏乾又一揖到底。 朱长威想起沈逸,也连叹数声,再度扶起苏乾,正色道:“苏老放心,我与沈大人亦有袍泽之情,无论如何,定将他家眷救出来!” 苏乾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谢,转身离开。 风中的老人几缕头发飘散,身形有些佝偻,说不出的萧瑟,似乎匡扶这社稷,压弯了他的腰。 “爹,我....” 这时候,朱轩忽然出现在朱长威身边。 当初的第三营跟着沈逸离开崇平,再去北境时大部分留在京城,后接了沈逸的传令,回到了崇平。 而朱轩,考虑到他的家世,沈逸就让他跟着一起去了北境,之后去北辽时并未带上他,而是让他跟在了朱长威身边。 “嗯?”朱长威望着苏乾远去,鼻子里嗯了一声,带着警告的意思。 朱轩无奈,又改口道:“将军。” “嗯。”朱长威这才点头,道:“事不宜迟,上马出发吧!”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朱轩原本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先不说了,到崇平郡一看便知。 他很想说,西域未必是被西域人或辽人一统的,他虽然没有参与崇平军武器的制造,却知道有什么样的威力。 崇平军人数虽少,却绝不会那么容易葬身在西域! 相比起京城的动荡不安,西宁则是一片祥和。 二十万大军当然是虚数,就像当年官渡之战曹老板号称百万大军,都是为了壮声势而已。 西域大军的进驻,并没有影响崇平的正常生活,刘伯宏当然也不是被俘,他只是很爽快的开城投降而已。 向外甥投降,没什么丢人的。 至于外甥本人,此刻正满脸紧张之色,原地打着转转来回踱步,不时地握拳又拍手,偶尔带着跺脚。 让一向淡定的沈逸变得不淡定的原因只有一个,只因为他站的地方,离玉钗的产房只十数步而已。 【作者题外话】:小年夜快乐! 第883章 沈家小少爷 不论现在金银有多少,形势有多好,亦或是跨时代地把坦克车做出来,都不足以将沈逸从这种紧张的情绪中拉出来。 听着产房里的痛呼,来回踱步的沈逸愁眉不善,四周的下人也跟着紧张,却都不敢靠近。 “相公。” 一道轻呼声响起,苏慕烟带着苏玲珑而至,沈逸立刻上前道:“苏前辈,拜托了!” 苏玲珑瞄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算算时间并不差多少,不用这般担心。” 说罢,苏玲珑便进入了产房,虽然接生的不是她,但若是有个万一,也添个保险。 “唉!”沈逸重重的一叹,想进产房,却又被众人拦住。 在这个时代,生产与女人的月事,都被认为是“大阴大秽”,男人是不能进去的。 这虽然是封建迷信,但他不敢不迷信,他能出现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很迷了,这个时候再质疑神佛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遭报应…… 苏慕烟挽着沈逸,柔声宽慰道:“相公别担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教我如何不担心啊!”沈逸拳头紧握,仍是紧张。 半个时辰前,玉钗坐的乏了,想起身活动活动,仅仅因为打了个喷嚏,就导致腹下流出了羊水。 流羊水这是早产的现象,算算时间玉钗怀胎并不足十月,此时恰好介乎于早产的范畴左右,沈逸一颗心七上八下,提心吊胆。 好在沈府上下早就做足了准备,立刻将玉钗送进了准备好的产房,接生婆一直都在沈府住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进产房之前,玉钗的脸色显得很是难看,一双粉拳握地死紧,沈逸安慰她道:“别怕,有我在。” 玉钗一边哼哼着,一边往外冒冷汗,带着哭腔道:“夫君,若是有个不测,一定保住我们的孩儿...” 沈逸眼皮子猛的一跳,故意皱紧眉头道:“说什么傻话呢,娘早就去算过命了,母子平安!” “夫君,您就别骗妾身了,能过今儿个这一关,玉钗也就知足了。”玉钗泪眼婆娑,这是她第一次生产,心情自然是紧张异常。 沈逸担心玉钗太过紧张导致难产,赶忙拉住她的小手道:“孩子急着从你肚里出来,八成是想你的紧,你岂能不让他瞧见你的模样?” 玉钗轻轻摇头,带着哭腔道:“夫君,万一我……我不行了,孩儿就拜托您了。” 沈逸也来不及多想,当即劝道:“安心生孩子便是,想那么多干嘛?孩子还没出生,就失去了亲娘,将来的日子有多苦,你知道么?” 玉钗吃了沈逸这一喝,也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被沈逸的贴心话给打动了,她沉默片刻,哼哼着道:“孩子...娘亲一定会挺住的。” 就这么着,玉钗才被送进了产房接生,叫沈逸如何能不担心。 随着产房里玉钗的叫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大声,沈逸的一颗心也被揪紧,眼睛死死地盯着产房的门口。 他希望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带着笑容,而不是愁眉苦脸。 玉钗疼得浑身大汗淋漓,她已经没力气继续大声呼喊,只能哼哼着表明她依然还可以喘气。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叫喊声渐消,沈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连身旁的苏慕烟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沈逸的手。 那边沈家的二老急的也是团团转,直到产房中,传出了“哇....”的一道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刘夫人当即大喜,双手微微颤抖着。 沈逸皱眉却未散开,直等到片刻后接生婆洗净了手上的血污,行出产房高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沈逸这时才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赏!” 沈家的“赏”,从来不是普通意义的赏,一旦是沈逸开了这口,这赏赐绝对多到两辈子花不完。 那产婆高兴地千恩万谢,就差跪地磕头了,不过沈逸想进产房看看玉钗,却还是被她拦了下来。 片刻,苏玲珑从产房里走了出来,淡淡道:“平安无事。” 沈逸这会才算全然放下了心,小半个时辰后,他也终于从二老手上接过躺在襁褓中的,自己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孩子。 说句实话,刚生出来的婴儿皱巴巴的脸,很是难看,沈逸看着心中却只有温馨。 巧儿倚着沈逸打量着婴儿,笑嘻嘻地说道:“鼻子像少爷,嘴巴像玉钗姐呢。” 沈逸好笑道:“这样你都能看出来?不去看面相,倒是让你屈才了。” 巧儿吐了吐香舌,像用手指去逗弄孩子又不敢,那模样甚是好笑。 还是沈逸大方地道:“给你抱抱?” 巧儿欢天喜地地叫了一声,极小心地将沈家的小少爷给抱了过去,轻声地道:“小乖乖,我是巧儿哦....” 沈逸看的好笑,孩子还没睁眼呢,巧儿就迫不及待地教他认人了,还平白变成了平辈,那认真小心的模样好似孩子会应她似的。 母子平安自然是好事,但产下之后,便又有了另一件大事。 那边二老还就这黄历算着是什么日子什么时间出生,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沈逸却大手一挥,如同在军中一般拍了板。 沈逸看着孩子,脸上也多了几分和蔼,轻声道:“就叫沈无风吧,无风无浪,平安一生就好。” 到如今,沈家的小少爷是正儿八经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老沈家家大业大,不求他狂霸酷炫拽,只要平安就好。 刘夫人虽然嫌沈逸不够讲究,但毕竟沈逸是孩子的爹,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她依然一口咬定,将沈无风小名的取名权给夺了过去。 第二天,沈逸才见到了尚且十分虚弱的玉钗,将孩子放在她怀中,玉钗脸上满是母爱的光辉。 沈逸坐在榻边,轻声道:“大名叫沈无风,是我取的,小名是灵哥儿,是娘取的。” “无风....”玉钗喃喃念着孩子的名字,良久,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泪中带笑。 第884章 喜气洋洋 当日夜里,众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了,但苏慕烟却很激动。 罗红帐幔之中,苏慕烟将粉嫩的长腿随意地搭在沈逸的腰间,笑嘻嘻地说道:“相公,可不能认输哦。” 沈逸喘着粗气,在她腿上轻掐了一把,没好气地嘟囔道:“这样不能怪我,要说侍寝的时间次数,你跟玉钗都相差无几。” 沈逸知道,玉钗给沈家添丁,苏慕烟难免羡慕,可这也不能把他当永动机啊,七次了都! 苏慕烟只是吃吃地笑,一双勾魂荡魄的桃花眼水波四溢,勾的沈逸一咬牙,埋头苦干。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没有犁坏的良田,只有累死的耕牛! 次日,沈逸才高高兴兴地出门,几天过来,这是第一次走出沈府。 与以往不同的是,身后的马杰、周二虎,都拉着个箱子,箱子里装的什么? “沈大人,恭喜添丁!” “恭喜沈大人!” “恭喜....” 去往军营的路上,只要说上那么一句吉利话,沈逸便会大手一挥:“赏!” 这时候马杰和周二虎便拿起箱子里的红包,封给每个祝福的百姓,不论是中原人亦或是西域人,这一趟出门,可谓是一路散财。 照沈逸的话说,这叫给尚还不会说话的沈无风积德! 对于统治者换了人,崇平民间的反响和动静,比沈逸预想的还要小。 除了那些想往大周朝廷上层爬的官员以外,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抗拒或是**,这让刘伯宏啧啧称奇。 沈逸倒是清楚其中的道理,一来他在崇平郡的名声很好,这二来,其实小老百姓们,并没有心思去管那么“高大上”的事儿。 像京城这样的大城舆论来的多来的快,是因为京城人士大多不缺温饱,可以有时间想东想西,而崇平郡的百姓,才刚刚开始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其实普通的小老百姓,大部分也许一生都见不到县令以上的官员,统治者换不换,与他们又有多少关系呢? 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不要他们的命,也就知足了,那种大事他们是没心思管的。 一路听着吉利话到了军营,还没等进营门,便能听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动静。 由唯徐英毅带来的西域奴隶兵,正在此地进行集训,沈逸的老班底第三营充当教官,迅速地提升着西域奴隶兵的军事素质。 值得一提的是章鹏飞也让手下的弟兄投入其中,因为他十分赞叹崇平军令行禁止的严苛程度,也佩服他们战时互相配合的默契程度。 章鹏飞这一队人比较特别,因为他们是沈逸临时接手的,其中一部分在平寿并肩作战过,但并算不上熟悉。 经过北辽一行下来,这队人马的战斗力肉眼可见的提高,但若说整体的配合性,与仿佛融为一体的崇平军尚有差距。 “恭喜老师喜得贵子。” 到了军营里头,良平安带着众将笑着走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沈逸道喜。 良平安是后来被沈逸调回来的,他的性子太激进,让他负责西域的改制,沈逸怕他下次再去,就成了暴君的形象了。 权衡之下,沈逸还是将良平安从西域调了回来,负责崇平郡的运行,以及军营中的事务。 “呵呵,好好好。”众人道喜之后,沈逸一视同仁,全都派了红包,众人接了红包,乐乐呵呵地寒暄着。 寒暄片刻,沈逸问道:“进展如何?” 不用细说,良平安也知道沈逸问的是什么,闻言道:“章将军那一支且不去说,西域奴隶兵的进展有快有慢,其中有些人根本吃不消操练的强度。”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这几日府里事情太多,沈逸没来得及过问军营中的进展。 良平安风轻云淡道:“有几个打了几次退堂鼓,不尊军令,被我在全军之前斩了杀鸡儆猴,另外一些不闹的又练不出来的,分去火头营或是做辅兵。” 一不留神,西域奴隶兵又遭了殃。 不过这种时候需要一个心狠手辣的上级来督促进步,良平安的安排也无可厚非,沈逸也没去说他。 问了一阵,良平安左右望了一眼,朝身边亲卫吩咐了一句,那亲卫便跑到操练的人群之中,喊来个西域人。 良平安介绍道:“他就是唯徐英毅,现在任西域纵队的兵马总管。” 唯徐英毅斥着上身,一身精壮的肌肉汗流浃背,竟也在操练的队伍当中。 见到沈逸一副儒门雅士的模样,唯徐英毅拱手道:“参见国主。” 如今,沈家军对沈逸大部分称之为“主上”,西域人倒是统一称“国主”,虽然沈逸并没有对统一的西域定一个国号,也没有举办登基大典之类的仪式。 “嗯。”沈逸淡淡应了一声,心里清楚所谓的兵马总管只是个名头,真正的实权都掌握在分插在西域奴隶兵中的校尉和都监手里。 打量几眼,沈逸点头道:“脚踏实地,一心一意的干下去,不会比你在戎卢国的差。” 唯徐英毅哪敢说半个不字,能混到这个位置已是让他没想到了,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总比国主那样做阶下囚的要好。 “闻国主喜得一字,还未来得及向国主道喜。”罢了,唯徐英毅也道了声喜,实在是沈逸得子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遍了。 “呵呵,好。”沈逸笑了笑,一招手,马杰便拿了个红包丢给唯徐英毅,直让唯徐英毅傻了眼。 有钱的见过,从没见过一言不合就发钱的! 手里掂量上去,分量还不小! 见过诸位将领,问了一些日常的情况之后,沈逸带着良平安,师徒两人围着操练的校场漫步。 良平安左右瞧了一眼,开口说道:“老师,我们的斥候送回消息,大周朝廷的大军已在路上,人数足有十万。” 虽然沈逸没向崇平以外用兵,但打探消息的斥候是不少派,毕竟情报对于如今的沈家军来说弥足珍贵。 “终于来了,”沈逸一边漫步,一边轻轻点头:“来便来吧,迟早是要来的。” 第885章 一柄匕首 沈逸淡定,良平安也嘿嘿笑道:“二十万人虽是假,但大周只用十万人就想把崇平拿回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十万是虚报的数目,而且现在在崇平的,只有章鹏飞那支万人的队伍和两万西域奴隶兵,崇平的兵力总数不超过四万。 但即便如此,良平安也无惧,因为研器营一直都在崇平制造武器,崇平多为黄土平原,十万大军开进崇平,也只是给沈家军当靶子而已! “倒也不一定会打,”沈逸摇了摇头道:“苏乾的性子稳重,如今大周的局面,根本支撑不了两线作战,此行多半是一半示威,一半谈判来的。” 良平安与苏乾接触不多,对他不甚了解,但沈逸的判断,他深信不疑。 闻言他眨巴眨巴眼,闪着狡黠的光道:“老师,不如我们假意和谈,等敌军放松警惕,趁机把靖安吃下来....” 好么,这才没多久,周军已经变成“敌军”了,良平安的立场,大概是所有人中转变最快的了。 沈逸摇了摇头:“莫要想的太好,其实我们与大周也差不多,两面竖敌的处境,只不过大周朝廷不知道罢了。” “况且我们手头的兵力,驻守这么大的地盘难度太大,兵力分的太开不是好事,尤其是这些西域奴隶兵。” 良平安听了一阵,颇为赞同的道:“是学生欠考虑了。” 沈逸不予置评,望着天边喃喃道:“大周朝廷倒在其次,我想的是辽王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说到辽王,良平安赞同道:“此人行事不择手段,虽无君子之风,却也是个枭雄。” 沈逸扭过头,瞄了一眼,心想你俩倒是挺像的。 良平安一边走着,还一边在想如今的局势,半晌开口道:“辽王知道老师的厉害,恐怕,会暂停在大周的行动,转而来攻西域。” “这你就错了,”沈逸负手笑道:“我猜他还是会攻大周。” “为何?”良平安不解问道。 沈逸轻轻摇头,笑的很是自信,又带这些无奈:“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先攻哪一个,都会同时面对两个对手。” 唇亡齿寒,是沈逸的考虑。 辽王本就难对付,再让他占了凤兴取了松州,无疑是给自己增加游戏难度。 合纵连横,是大周的考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辽王来攻西域,大周百分之一百会选择联合西域抵抗辽王,先除了大的问题,再回来解决小的。 “其实,我也挺想和他坐下来谈一谈的。”沈逸叹了一声:“我们之间应该有很多可以谈,只不过以往的场合都不对。” ------ 紧赶慢赶,朱长威率领的十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靖安郡,并且在靖安边缘,与崇平郡接壤处扎营。 派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是没有发现任何军队的动向,连驻防的大军都没有,让朱长威为之愕然。 西域人疯了? 还是根本没打算好好管崇平郡? 就在朱长威忍不住想要派人再往深处探探时,军营中迎来了一位客人。 “将军,有人通过我们的斥候,呈了此物过来,还说想与将军见一面!” 中军大帐中,朱长威的亲卫捧着一柄兵器行到朱长威面前,一下子令朱长威毛骨悚然! 惊骇的第一点,是对方通过他们的斥候送来的兵器,这点便让人细思极恐! 因为朱长威以为的行迹隐秘,未曾碰到过敌踪的斥候,其实早早就暴露在敌军视线之下,而大周军的斥候,却没能发现对方! 这是实力上的差距! 第二点,便是那呈上来的兵器。 那是一柄匕首,无鞘的匕首。 更让朱长威豁然起身的,是他认得那匕首是他父亲朱震山当年用的! 朱长威自椅上站起,快步夺过那匕首,确认自己没认错之后皱眉问道:“人呢?!” 亲卫不知朱长威为何如此激动,重复着对方的话道:“对方说,如果将军愿见,明日在营前插一杆蓝旗,他便会来的。” 未有多少犹豫,朱长威立刻道:“去,插旗。” 别说明日,现在朱长威就想见见这个人,对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有他父亲的匕首? 朱家虽然穷过,却绝不至于将这相伴几十年的匕首卖给西域人。 次日一早,一杆蓝旗插在辕门之前,一人一骑,也自远方而来,顺利地由人带领着进入朱长威的中军大帐。 “是你?”朱长威见到来人,双眼瞪地斗大,出乎意料的表情十分明显。 “许久不见,朱将军。”良平安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罢了又朝站在一旁的朱轩点了点头,之前两人都是沈逸身边的得力干将,自然熟悉。 朱轩虽然猜到崇平军没那么容易全军覆没,但真正见到良平安来了,心里又五味杂陈,犹豫片刻,也颔首致意。 朱长威拿出那柄无鞘匕首,皱眉问道:“你是代表谁而来?” “我既然通过斥候送这匕首,难道还不明显吗?”良平安笑着说道:“原本老师是想自己来,不过,我信不过大周朝廷,只能主动请缨了。” “老师?”朱长威愣了愣,旋即面露震惊之色道:“你是说....” “嘘!”良平安竖起一指,放在嘴边。 朱长威微微眯起双眼,随即摆手道:“都出去吧。” 帐中的亲卫部将全都离开,朱轩要走时却被良平安拦住:“朱轩倒不用回避,毕竟我们曾是袍泽。” 朱轩沉默,回头看了一眼朱长威,见父亲点头,便留了下来。 “沈逸在哪?”帐中无人之后,朱长威立刻开口问道。 “你们该不会以为,老师葬身草原喂了鹰?”良平安冷笑一声,旋即说道:“老师说这匕首是当年朱震山所赠,当初他说凭此物,可以找朱将军帮忙。” 朱长威看了一眼匕首,此时才知道是父亲赠给沈逸的,可过去接触这么多次,沈逸从未拿出来过。 “现在老师想用他请朱将军退兵,并且保守这个秘密。”良平安冷笑道:“或者,朱将军可以试试马踏崇平,我想,朱轩应该清楚孰强孰弱!” 第886章 唇枪舌剑 朱长威眉头一挑,看向朱轩。 朱轩叹了一声,说道:“崇平军的火炮,威力比辽人的更大!” 瞳孔一缩,朱长威立刻意识到这在平原地带上意味着什么。 片刻的沉默,朱长威淡淡道:“沈逸既然无事,为何不回京?” “回京?回京做什么?继续忍受你们的冷嘲热讽,暗地中伤?”良平安狰狞着脸,怒声说道:“如此可笑的朝廷,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让老师效力!” 良平安对大周的不满,是周帝时期就有的,更别说新帝登基之后的这一系列事件了。 朱长威咬牙道:“父亲的初衷,该是保家卫国,绝非让沈逸利用此物另起炉灶,这是叛国之举!” “叛国?何来叛国?是朝廷先背叛老师!”良平安狠狠一拍桌案,气势让朱长威都吃了一惊。 “辱人者竟贼喊捉贼,当真可笑!”良平安越说越气,为沈逸打抱不平:“老师为大周做了这么多次,皇帝给过什么?连赏赐下来的钱都是老师挣回来的!区区一个右相,还害的老师忍受如此多的中伤和排挤,亏你竟还有脸说老师叛国?!” “只要他回京,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京城何来中伤之言!”朱长威急声回应,只是底气稍显不足。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老师死了!” 良平安怒声大喝,脸颊都涨红不已,接着吼道:“转圜?余地?老师最后还为大周解了一围,已是仁至义尽,你们呢?若真重视老师,岂会连个追封都没有?连在崇平的,老师的家眷都不管?转圜,哼!” 良平安一张伶牙俐齿深得沈逸真传,一席话更是真情实感由心而发,直说的朱长威哑口无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为朝廷开脱。 皆因为,良平安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是无情的现实。 就算朝廷以为沈逸死了,也该给个追封头衔,朱长威不知道朝中有没有人提起这事,但现实是并没有追封之举。 虽然也有如今战事尚紧张的原因在内,但也确实是朝廷的疏忽。 至于沈逸的家眷,那就更别提了,赵明月病了,此事还是苏乾私下里的请求。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火爆,朱轩叹了一声,出言劝道:“还是先谈谈眼前事吧。” 经朱轩这么一说,两人都才想起来,这次会面本不是为了沈逸的立场和地位才有的,两人都已经跑偏了题。 朱长威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道:“退兵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西域需要跟大周订立盟约。” 良平安也是怒气上了头,此时也冷静下来,淡淡道:“知道大周朝廷无利不起早,但朱将军你,还做不了主。” 朱长威皱起了眉头,良平安轻描淡写道:“别误会,这是老师的原话,大周的武将除了朱震山,无人能在外头做主,要谈可以,还得派能管事的人来。” 沈逸自大周官场走了一遭,对大周朝廷的事情都是门清儿,用什么招数对他其实都难有很大的作用,只要进入谈判的局面,实际上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朱长威叹着道:“那沈逸的意思呢?” “即便不是苏乾,起码也要政事堂的人来。”良平安淡淡说道,似乎对大周的政事堂根本不屑一顾。 朱长威即便知道自己做不了主,但此刻也还是忍不住道:“崇平,是大周的疆土,沈逸打下了西域我们可以不管,但崇平要还回来。” “绝无可能。” 良平安克制住情绪,冷声道:“老师为大周做了这么多,即便封王都不为过,区区一个崇平,是大周欠老师的!” 又是沉默,实话实说,沈逸对大周的贡献,明眼人都清楚,若不是他,大周厉兵秣马的进程,还得往后再推两年。 甚至也许连辽人第一次的入侵都难以阻挡,毕竟不论是神臂弩还是枪盾阵,都在北境战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老师还让我带一句话。” 末了良平安又补充说道:“老师知道朱家世代忠义,不论最终如何,老师跟朱家都有交情,不想场面上太难看,朱将军若是认这柄匕首的人情,就不要往崇平派兵,朱轩应该清楚结果。” 大周这边,父子二人皆是沉默。 “话已带到,要退要打,悉听尊便。”良平安说完了话,根本不作停留,起身就走,施施然地离开了大帐。 等到良平安骑上快马离开了军营,朱长威方才狠狠地怒拍桌案。 “先帝一走,朝纲竟混乱至此!”朱长威拳头攥紧,狠声说道,他实在不知,当初是谁逼走的沈逸,恨只恨拦之不及! 朱轩叹了一声,时至今日他也只是个部将,不知高层的那些事儿,但当初在京城停留的时候,也听到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和那首莫须有的讨贼诗,多少能理解一些沈逸的心境。 “现在怎么办?”朱轩问道。 朱长威面色复杂,反问道:“真的没有胜算?” “......”朱轩低下头:“仅凭十万人,很难。” 话没有说死,但多少是带着留些颜面的因素。 朱长威闭上双眼,朱轩生怕父亲想强行夺回崇平,又劝道:“只要大周不动兵,沈逸不会再往前推进的。” 沈逸不想场面太难看,朱轩又怎么会想往日的兄弟袍泽,在战场上你死我活呢? “不必说了,”朱长威抬起一手挥了挥,无力道:“我回京去将此事上报朝廷,你们暂且留在靖安吧。” 来这一趟崇平,竟是这个结局,朱长威只能无奈接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大周经不起两面折腾! 西宁。 沈逸看着小床上被包裹的暖暖的灵哥儿,脸上满是宠溺,吩咐道:“问问阿福,我让他做的婴儿床呢?怎么还没完工?” 阿福这小子一手木匠活干的不错,时隔多年又派上了用场,沈逸随手一画,便让阿福照着图打一张摇动的婴儿床来。 玉钗斜倚在床头,轻笑着道:“打小就给他这么多稀奇玩意儿,夫君将来不要把灵哥儿惯坏了才好。” 沈逸哈哈一笑,伸出手指在灵哥儿肉嘟嘟的小脸上戳了戳:“不怕坏,就怕做了好人,还被人戳脊梁骨!” 第887章 轮流见面 沈逸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玉钗也明白一些,只能轻叹,怨老天不公。 片刻,玉钗担忧着问道:“要与大周朝廷开战么?” “暂且还不会,”沈逸摇了摇头,替玉钗捋了捋几缕散开的秀发,轻笑道:“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长大就行,外面的事交给我。” 沈逸的大男子主义虽然独断,但却让玉钗感到无比的温暖,对于这时候的女人来说,有个能够遮风挡雨的肩膀比什么都重要。 又陪了妻儿一会,沈逸走出了厢房,没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刘伯宏。 “听说朝廷派兵来了?”刘伯宏问沈逸。 “对,”沈逸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外头的危机。 “唉!”刘伯宏叹了一声,心思十分复杂,心里也奇怪的很,怎么糊里糊涂就走到这一步了? 看了看沈逸,刘伯宏试探道:“既然你跟朝廷有共同的敌人,不如联手为盟?” “舅舅多虑了,”沈逸知道刘伯宏是跟玉钗又同样的担忧,闻言宽慰道:“平安已经去见过朱长威了,一时半会我们和朝廷还打不起来,尽管放心吧。” 刘伯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多言了。 自沈府离开,沈逸又径直去往军营,日复一日的操练,倒是让西域奴隶兵的军事素质在产生质变,而作为成本的时间,也在一天一天的过去。 “大人,西域来信!” 在军营待了一会,一名士兵拿着书信到了沈逸面前,开口说道。 西域如今十分安定,兵力都被沈逸给收拢了,底层的百姓其实和崇平的百姓一样,换了统治者,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除了边境以外,其它的地方与以往一样安宁。 西域边境的沙漠,一直是沈逸布置中的重中之重,大量的火炮和地雷区,以及推进沙漠的屯兵所,就是为了防备辽人突然从沙漠上袭来。 而如今沈逸手上这封信,恰恰是辽人送来的。 不仅仅是辽人,更是辽王本人的亲笔信。 “终于来了。” 沈逸接过信,笑了一句,其中一半还是苦笑。 他自认为,如今他还不算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起码西域人的战斗力,与他的预期还差那么一段距离。 章鹏飞听见辽人来信,一路小跑过来问沈逸道:“辽人又搞什么阴谋?” 沈逸眼神在信上移动,待看完了之后才笑道:“不出所料,辽王约我见面谈谈。” “啊?”章鹏飞一听就傻了眼,沈逸说是和北辽有着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在草原上的搅风搅雨,逼的辽人不得不退兵回境搜索,断了在北境战场的持续进攻节奏。 如果辽人哪天发兵打过来了,章鹏飞也不会觉得奇怪,偏偏辽人不仅没发兵,反而还要跟沈逸和谈? 辽王葫芦这是里卖的哪门子药? 从外头回来的良平安也得了消息,立刻道:“老师,还是我替您去吧?” “不必了,”沈逸摇了摇头,道:“这次我自己去。” 良平安面色为难,劝道:“老师,辽人狡猾!您难道忘了,之前在北境的时候,也说是谈判!” 当初的谈判突然变开战,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至今想起来仍令人心有余悸。 “不至于,这次又不是谈判。”沈逸耸肩轻笑,淡淡道:“况且,他特意将地点设在沙漠之中,也算光明磊落了。” 辽王选定的地点是西域与北辽那百里瀚海之中,若论位置的话,离沈逸布置的兵力分布还要更近一些。 在沙漠之中谈判的好处,就是在那样的环境根本藏不住人,十里之内一片荒凉,连棵树都没有,人在里面根本无法藏身。 跟别提,火炮在沙漠之中运输困难,使用也更加困难了。 沈逸防备着辽王,辽王又何尝不是防备着沈逸。 “可是老师,毕竟辽人....” 良平安还欲再劝,却让沈逸抬手打断,他摇头道:“不用再说了,我有我必须要去的理由。” 话说到这个份上,良平安知道再劝也没用了,只得道:“那,让大军跟在老师身后,一旦有变也可接应。” 沈逸这才点了点头,笑道:“也不能什么都按辽人的来,这回该我做一回主了。” 说罢,沈逸转身回营,提笔写了一封手书,交给送信来的快骑,吩咐他道:“将这信送到辽人手上。” 那快骑接了信,立刻转头出了军营,沈逸也不耽搁,嘱咐良平安道:“如果大周朝廷派了人来,就先拖着,等我回来再谈。” 良平安点头示意晓得,又问道:“那如果大周用兵呢?” 微微沉默,片刻之后沈逸开口道:“如果是大周主动打进了崇平,那就交给你处理。” 良平安闻言,笑着拱手道:“学生领命!” ------- 沈逸略作准备之后,便动身去了西域,从崇平到西域,在从西域到沙漠中两方定下的地点,过程又是不少时间。 这期间,大周军一直驻守在崇平郡外不曾动弹,既没有向前推进,也没有退兵。 而朱长威,则是孤身回了朝廷。 “如此说来,西域人也不想开战?” 大殿中,骁王摸着下巴,皱眉说道。 朱长威面色沉滞,摇头道:“并非如此,他们很坚决,不会归还崇平郡。” 最终朱长威出于某种考虑,终究没说出沈逸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 一名政事堂的相公怒道:“宵小之辈,侵占我大周疆土还如此理直气壮,真当朝廷无人不成!” 朱长威微微撇嘴,心道现在大部分力量都派到了北境去,朝廷能用的人,还真不多。 “陛下,王爷。” 一阵“热烈”的讨论之后,苏乾站出来道:“既然不是辽人在背后搞鬼,我朝尽可以和西域人谈谈,毕竟如今北辽才是强敌,若是能合而制敌,等大周恢复了元气,收复崇平也更加容易。” “嗯。”摄政王点了点头,复问道:“哪位大人愿去?” “臣愿往!” “臣愿为陛下分忧....” 与和北辽谈判时不同,与西域的谈判十分抢手,各个政事堂的相公都出言主动请缨。 朱长威看在眼里,却在心里冷哼,等见到了人,可别吓破了胆! 第888章 怪象 辽人凶猛,大家都知道不好对付,所以当初辽王要求谈判,所有人都把担子往沈逸身上推。 今时不同往日,西域人一向为中原人所鄙夷,除了有钱,也没啥了不是? 西域人虽然不算无知,但比起辽人来也好不到哪去,论知识渊博,中原是西域的老祖宗,还能怕他们不成? 而且,朝廷的要求并不高,并不是要把西域人给谈退兵,把崇平还回来,只是结成盟约,共敌北辽而已。 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事还是相对容易的,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所以此行的领头人,成了抢手的事儿。 实际上,谁都知道此去并不是为了用谈判来给大周带回多大的利益,更大的可能,只是虚与委蛇而已。 大周哪怕不惧那些番邦,可合为一体之后,也是有着二十万大军的大国,岂是易与之辈? 侵吞大周疆土,这是难以缓和的矛盾,只不过碍于辽人的威胁,大周没得选而已。 没等开始商量人选,代替赵明月辅政的淑容太后问道:“诸卿,若番邦大举推进,西陲会朝着怎样的局势演变?” 她这话一问出,众人包括兵部几位堂官在内,统统都把目光看向了苏乾。 苏乾环顾四周,心下微微冷笑。 “二十万之数,多半是假,但是我军如今主力都在北境应对辽人,且近来北辽频频异动,先前撤回的兵力,又有回援迹象,一旦西域进军,与北辽起遥相呼应之用,恐怕到时候就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了....” “....” 淑容太后沉默下去,美目微微望了一眼天子赵元展,心下叹然。 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误以为天下就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其实不管是哪朝哪代,一家一姓都是坐不稳江山的。 整个天下,或者说一个国家,是有许多势力、家族、门阀共同执掌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与其说是天下的主人,其实更像是一个制衡这些家族为江山效力的裁判。 如果这个裁判做的不好,或者他没有能力做这个裁判,那么就会导致江山不稳。 周帝在位的时候,京城里各方势力都算平衡,而且他颇有手腕,所以即便在他执政后期,整个京城乃至大周他都可以一个人说了算。 但是赵元展不行。 一来他太过年轻,二来他正如沈逸一样根基浅薄,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自己的死忠势力,这也导致,朝廷的政令往往要经历许多关卡,才能最终实施下去。 “崇平...崇平....” 苏乾也叹了口气,轻声道:“说实话,臣也不知道崇平应该如何处置,按理说西域番邦占了这么大便宜,应该知足才是,大周之军力,他们该是了解的,如此不顾一切地攻进大周来,臣实在想不通谁给的勇气……” “这般强横的姿态,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还有别的后手。”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西域的手段只是那些奴隶兵、月牙刀以及不算高明的竹弓等兵器,他们是没有足够的本钱能够跟大周正面抗衡的。 可这半年以来,北辽给了天下人,尤其是给了大周太多的忌惮,闻所未闻的火炮,再到精铁冲阵车,几场大战下来,直接死在北辽手上的周军就有十多万人。 天知道,西域的番邦脱离了大周的管束这么多年,会不会也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兵器来,让大周再吃上一个大亏。 如今的大周,可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如果再次大败,那么就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了。 输不起了。 摄政王皱眉道:“现在只有暂且保持守势,同时可以派出使臣去崇平,跟西域人和谈,一方面探探他们的虚实,另一方面尝试着通过谈判,让西域的士兵撤出崇平去,这样即便付出一些代价,我大周面子上总算过得去了。” 苏乾轻叹,其实他心里明白,大周还能付出什么代价拿回崇平?除了疆域,还有什么是西域人看得上眼的? 若说钱,这些年西域客商是提高了大周的税收,但他们从大周赚到的利润却更多! 奇珍异宝,西域也并不缺,若说代价,大周还真拿不出来什么像样的。 另一点,也是摄政王太过在意皇室或者说大周的颜面,以至于把他自己都在往牛角尖里逼。 之前摄政王曾私下和苏乾谈过,他异常之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宣发康王的罪行,才导致如今被先声夺人,那事,也是因为摄政王太在意皇家颜面。 “这使臣的人选?” 绕了半天,最终又绕回了谈判的人选上头,在众人开口请缨之前,苏乾竟也说话了。 苏乾无奈地一拱手:“臣亲自去一趟吧,自打被先帝提拔,臣也十多年没有去过西陲了,这一次就去看看。” 苏乾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潇洒倜傥的公子,十多岁年纪便四处游历求学,乃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代表人物。 可惜他这话一出,天子赵元展低头思索了一番之后,有些犹豫:“苏老是我大周重臣,那些西域番邦会不会假借和谈,将苏老扣住?” 有辽王的行径在前,众人也不得不小心前车之鉴,少了个康王无非是多了些大义上的麻烦,但怎么说苏乾也是大周朝廷的顶梁柱,他被扣住那可真是伤筋动骨了。 别人还没说话,朱长威竟也站出来道:“末将认为如今形势紧张,苏老不便离京,政事堂相公足有七人之多,其它六人,也该为苏老分一分身上的担子。” 朱长威这话一说,倒让众人都有些出奇以及不悦了。 不悦的,是政事堂的六位相公。 什么叫“为苏老分一分身上的担子”? 难道他们以往没有吗?这不是在讽刺他们是吃干饭的嘛! 出奇的则是苏乾,大周朝廷文武虽两立,但两边的首官,苏家与朱家的关系一向都不错,苏乾本以为他人会带着抢功的心思来反对,却没想到朱长威会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由他去,本是最稳妥的办法。 第889章 缘由 苏乾有些讶异地看着朱长威。 朱长威则抱拳低头,没有看他。 这时候,政事堂相公之一的魏江瞅准了时机,站出来道:“朱将军言之有理,臣愿代苏老前去会会那西域番邦之主。” 众人一看有人出来抢功,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可没等他们出声,魏江便笑呵呵地说道:“臣本是靖安郡人士,于情于理,该回家乡看看。” 靖安正与崇平接壤,如果西域大军再推进,首当其冲的就是靖安,魏江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是打出一张感情牌来。 赵元展不愿放苏乾走,是他还想靠苏乾稳住局势,魏江他却是无所谓,闻言和摄政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道:“如此,就劳烦魏相了。” 魏江连忙还礼:“身为周人,力所能及的时候为我大周做点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上面两位点了头,苏乾也不好再争,只是道:“老臣知,沈逸的家眷仍在崇平,于情于理,朝廷应想方设法将他们接回来。” ....... 沉默。 如同当日沈逸在御书房中感受到的沉默一般。 淑容太后有心开口,但她毕竟是后宫之人,只能向摄政王投去眼神示意。 政事堂的诸位相公谁都没有开口,天子亦是。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算没人开口明确拒绝,但实际上,谁都不想在谈判的基础上加上一件麻烦事。 毕竟沈逸的家眷在崇平,如果大周朝廷提出这个需求,无疑是送给对方多一分筹码,如果到时候西域人坐地起价,谈判反而更麻烦。 片刻的沉默,也让苏乾再一次感受到了,当时沈逸的心境。 他心下叹然,不怪沈逸执意要走,换谁遭了这样的待遇,都不可能再有心效力。 他能保证,如果是先帝在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甚至都不用他来提出来,先帝自会有安排。 这便是差距,周帝便是周帝,无论是赵元展、亦或是摄政王,都难以比拟。 只是可惜,大周难再出一个周帝了。 最终还是摄政王开了口,命魏江“权衡行事”,话不明意不显,似只是为堵住苏乾之口而说一般。 ----- 半晌之后,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御书房。 有人欢喜有人忧,魏江脸上带着浓浓的自得之意,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御书房,便好像还没见到西域番邦之主,这谈判便已经占了上风似的。 魏江在官场起伏这些年,虽在政事堂阁老之列,却名声不显,是名气最小的一位,当初,也最不服沈逸这个年纪轻轻就踩在他们头上的年轻人。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次立功的机会,岂能不高兴? 毕竟在所有人的共识里,西域人又能有多厉害? 朱长威在后头慢慢走,冷冷看他,心里暗想着,别说是沈逸了,就是沈逸那徒弟,估计都能把魏江说的羞愤难当。 “朱将军。” 这时候苏乾从后头跟了上来,唤住了朱长威。 朱长威神情一滞,停下了脚步,回头见礼道:“苏老。” “朱将军在西陲,可有跟西域人谈过沈小友的家眷?”苏乾追上来,问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朱长威为何阻止他去西域,而是问起了当初他劳烦朱长威办的事。 朱长威沉默了一会,最终摇头道:“尚还未来得及谈过。” 到了崇平边境没一会,便见到了良平安,两人见面就围绕着沈逸和大周的关系问题唇枪舌剑,险些在帐中大吵,哪里谈过其它的事儿? 换句话说,良平安的出现,也告诉了朱长威始作俑者是谁,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谈将沈逸的家眷接回京城? 人就在沈逸的地盘,过的好好的! “为何不谈?”苏乾一急,连声问道:“老朽平生第一次求人帮忙,朱将军何以不帮我?” 朱长威闻之不言,只是扭头叹了一口气。 苏乾不明就里,只当朱长威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转而问道:“今日老朽自请出使,朱将军又何以拦我?你明知道,政事堂其余人,更不会将沈逸家眷的安危放在心上!” 朱长威不答,只是道:“此事,不适合苏老去办。” 苏乾看朱长威装聋作哑,说着有些生气,怒斥道:“朱震山且欣赏沈小友,若他在此,必和老友一样的心思,难道朱家的忠义,你只承得了忠,却无义!?” 对于忠义之辈,这话说的可谓十分之重了,哪怕朱长威有心隐瞒,也不想被人这么误会,他正色道:“苏老怎能如此误会我?我不是不办,实乃本末倒置,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苏乾听不明白了,愕然道:“此话何解?” “唉!” 片刻的沉默之后,朱长威重重一叹,说道:“苏老请随我来。” 两人并肩出了宫门,朱长威骑着快马领在前头,苏乾的马车紧随其后,一同来到了镇远将军府。 一看朱长威领着他到了将军府,苏乾就知道朱长威是有什么不宜让外人知晓之事,却不知朱长威为何把他带到朱家的演武堂来。 却见朱长威从一侧箱屉中,取出一柄无鞘的匕首,递给了苏乾。 “苏老可认得此物?”朱长威问道。 这匕首苏乾当然认得,周帝在位时曾得一块精致玄铁,周帝用这玄铁打造了一柄御用宝剑之后,剩下的便赐给了朱震山。 朱震山的佩刀便是那玄铁所打造,剩余的边角料,又打了一柄匕首,便是现在苏乾手上这柄。 匕首上还刻有朱震山的表字,十分好认。 “这是...”苏乾看了半晌,眼睛忽然越睁越大,惊问道:“这....” 朱长威点了点头,道:“是我此行带回来的。” 苏乾傻眼了,思绪有些混乱。 这匕首是朱震山的不假,可苏乾更知道,这匕首该在沈逸手上。 当初沈逸要去做那监察使,谁都知道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大概是作为践行之礼,朱震山将这无鞘的匕首赠给了沈逸。 一同去北境时,苏乾还见到沈逸将这柄匕首带在身边! 第890章 他还活着 当时沈逸还半开玩笑地问苏乾:镇远大将军的匕首,能卖多少银子? 由此,苏乾对这匕首印象十分深刻。 此刻在沈逸离开京城已久,销声匿迹之时,却又突然出现在朱长威手中,还是从崇平带回来的,这里面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面对苏乾的震惊,朱长威并不奇怪,见到良平安时他也一样出神。 谁能想到销声匿迹的沈逸,会雷厉风行的统一了西域,还占了大周的疆土呢? 朱长威叹道:“我明白苏老的心意,可是既然如此,岂不是强行拆散人家一家人么?不说是好心办了坏事,这根本是无端之由。” 苏乾久久不能言语,望着手中匕首,半晌才问道:“见到沈逸了?” 朱长威摇了摇头:“见到他的徒弟,那姓良的年轻人。” 苏乾与良平安不算熟识,顶多是因为沈逸而互相认识,但也知道,他是沈逸做监察使时收的徒弟,一直跟在他身边。 末了朱长威又补充道:“如今沈逸身边的人,处处充满了对朝廷的不信任,我想,沈逸大概也如此。” 当初良平安一席话道出真相,原本沈逸想本人亲至,但良平安等人信不过大周朝廷,极力劝阻,才让沈逸没有现身。 苏乾闻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叹道:“非是不信任,是心寒心死而已。” 一句而已,道出多少无奈,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近来,苏乾也愈发能体会沈逸当时的心境。 只是沈逸活的纯粹,苏乾却早已习惯这官场炎凉。 朱长威也叹了一声:“大周又竖一大敌,而这大敌,分明是被朝廷自己推出去的。” “是沈逸也好,总比是辽人在搞鬼要好。”苏乾苦笑摇头:“是朝廷欠他的。” “唉,”朱长威微微低头,又道:“苏老当明白,此行任谁去都讨不了好,苏老去了,反而两边都难办。” 苏乾原本不解,现在也明白了,道:“也好,让他们看看,当初瞧不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本事,大概只有他的对手最清楚。” “万幸的是,沈逸还没到丧心病狂的份上,朝廷不动兵,靖安也不会兵荒马乱。” 朱长威点了点头,两人都断定,魏江此行绝对讨不了好。 末了,苏乾忽然挑眉,指着手上匕首问道:“这匕首能否借老朽一用?” 朱长威有些奇怪,狐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苏老要用它作甚?” 苏乾长叹一声:“刀兵是伤人器,老朽却要用它救一个人。” ...... 公主府。 秀榻上,赵明月身着单衣长发散乱,面苍如雪,心死如灰,眼角泪痕未拭,眼睑也带着微红。 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娇颜,惹人心疼不已。 一朝心病成疾,再难理政。 她已多日未曾出门,只将自己关在房里沉闷,淑容太后带着太医来看过好几次,皆是满面泪容而走。 “公主,公主....” 门外响起小琴的声音,赵明月的眼睛却只直直地盯着帐幔,恍若未闻。 小琴连喊了数声也不听回应,最终是忍不住了,一咬牙擅自推门进来。 幸好赵明月此刻无心驳她。 “公主...”小琴看着榻上的赵明月,难受极了,小碎步跑了过去,急呼道:“公主,苏大人送了一样东西来,请公主务必要看看。” 听到苏乾的名字,赵明月微微睁开双眼,张口道:“何事?” 一张口,更让小琴难受,声音的嘶哑根本也不像个女子该有的声音,只当是政事,她才开口。 “公主你快看!” 顾不得多说,小琴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匕首,捧给赵明月看。 赵明月眼珠微微转动,瞧见是柄匕首,本是无心,眼珠子又转了回去。 一瞬,忽然睁开了双眼,黯淡的眸子也恢复了些许光亮。 “苏乾拿来的?”在小琴错愕的眼神中,赵明月忽然坐起了身子,面色依然苍白,眼神却有神了不少。 小琴不知这匕首玄妙,点点头道:“苏学士还让我告诉公主,是朱将军从崇平带回来的。” 一把夺过那匕首,赵明月秀眉一点一点皱起,嘴唇慢慢抿紧。 小琴一看有效,接着说道:“苏学士说,公主的病可以好了。” 苏乾这话原本说的莫名其妙,小琴并不理解,连脉象都未看过,凭什么就能说好了?苏乾虽是大学士,难道还会这神鬼玄学不成? 谁知道,赵明月听了这话,嘴角忽然带笑,同时眼里却留下泪来,凄然而笑,嘶声喃喃:“是吗...是吗....” 将那冰冷的匕首贴在胸前,似想感受上头的温度,小琴看着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公主殿下,终于也松了口气。 ------- 过了几日,告病已久的辅政长公主赵明月,神采奕奕地重新出现在早朝上,令一众官员啧啧称奇,谁都知道赵明月之疾,淑容太后问遍了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会竟突然好了。 唯苏乾松了口气,暗道总算猜对了病因。 其实苏乾异常相信,沈逸对大周保持着克制是有两个因素,一个因素是因为虽然不多,但朝廷起码还有他,还有朱家、丁家这些与沈逸有深厚关系的家族在。 另一个因素,便是因为有赵明月。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如果没了赵明月,苏乾十分肯定,以过去种种,一旦朝廷再对沈逸施压,必然遭来狂风暴雨般的报复,到时候沈逸的威胁绝对不亚于北辽。 夹缝之下求生存,大周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早朝上,天子赵元展下诏,赐政事堂阁老魏江使臣旌节,负责与西域之主谈判之事。 魏江高声谢恩,于午时持旌节骑高马,带着大队随从侍卫,离开了京城,前往西陲。 不过魏江心中虽然打着如意算盘,但却很难实现。 别的不说,光是想见到“西域之主”都要等上十天半个月,因为此刻的沈逸已经离开崇平去了西域,赴辽王之约。 苍苍荒漠瀚海,将迎来一场足以决定未来江山大势的会面。 第891章 辽王的过往 留在西域的崇平军得知了辽王的请求之后,早已不断地向沙漠之中深入,以保证会面之时不会出现对沈逸不利的局面。 当然沈逸也不会让辽王全然掌握着主动权,原本辽王提出的商议地点被沈逸做了更改,并且提出,此番会面只有两人,谁也不带。 “辽王意谋天下,主上要小心为上,不可只身赴险!” 曾经的乌孙国,如今西域版图中的一块,稳健派的杨博然力劝沈逸不能只身赴险。 沈逸自信笑笑,似心有成竹:“也许将来必有一战,但这次不会。” 杨博然十分不解:“何以见得?” “你不明白。”沈逸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个中缘由外人也听不明白。 “两虎相遇,必有一战。”杨博然忧虑道:“辽王野心之大,路人皆知,主上为何如此信他?” 沈逸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信他,只是我们有谈一谈的必要,他如是,我亦如是。” “我听着怎么有些怪呢?”叶双凡在一旁狐疑道:“怎么听着你们倒像是老朋友似的?” 熟话说大智若愚,叶双凡平时虽然蠢了点,但某些时候却有超乎常人的睿智和直觉,确实让人怀疑他的猪脑子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逸和辽王确实是老朋友。 沈逸失笑道:“你倒是聪明。” 叶双凡更加不明所以了,撇撇嘴,不说话了,跟沈逸说话好累。 到了约定的日子,沈逸领头,四万大军在后,在大漠中行进了两天,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一片绿洲附近。 说是绿洲,其实只是有一块不大的小湖,沈逸来之前,崇平军早已将这里摸了个通透,而且日夜监视,保证绝无可能让辽人提前埋伏。 绿洲附近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黑头发的人儿站在上面一眼能看出差别,更别提大量的军伍了,难有藏身之地。 “辽人已经到了。” 在此监视着的崇平斥候,见大军来了,小跑到沈逸面前说道。 放眼看去,果然看见辽王正站在绿洲之中,手握一捧黄沙又满满放开,随风飘散。 似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辽王转过头来,远远招了招手,在北面,望远镜能观察到有大股辽骑远远候着,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但并没有要开战的样子。 “都留在这吧。”沈逸淡淡说了一句,驱马前往绿洲。 杨博然无奈,只得与叶双凡领着大军留在原地,眼看着沈逸一人奔赴绿洲,警惕着北面的辽人。 叶双凡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打一架?” 杨博然疑惑道:“何解?” 叶双凡十分肯定地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现在这局势,不打一架很难说的过去啊!” “....”杨博然扭过头,不说话了。 绿洲中。 “恭喜你。” 见面第一句话,辽王居然道了一声恭喜,足足让沈逸吃了一惊。 “终于有保命的本钱了。”辽王接着笑道。 沈逸这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辽王的情报工作已经强到远隔千里都能知道他得了个儿子的事。 人想的越多越心慌,确实是这么个理。 沈逸自马上翻身下来,摇头笑道:“我只不过足以保命,你却足足够谋天下。” 辽王哈哈一笑,忽然伸出右手道:“纳兰君集。” 纳兰君集,这还是沈逸第一次知道辽王的名字,以前只知他姓纳兰而已。 微愕了愕,沈逸也伸出右手,莫名异世,绿洲之中,两人竟行了个握手礼。 “什么时候来的?”握手之后,辽王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含义,可以问沈逸什么时候来的西域,又或是什么时候到的沙漠等等。 但沈逸清楚,辽王指的是什么。 “四年前。”沈逸如实回答,反问道:“你呢?” “我啊...”辽王忽然瞭望苍天,目露追忆之色:“我刚来的时候,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娃娃而已。” 十四岁.... 看辽王现在的面相,虽然年轻,但二十许是少不了了。 “你比我走运,生在中原。”辽王笑着说道:“我也曾想过回到中原,毕竟我也是汉人。” 一张辽人的脸,说着自己是汉人这样的话,满满的违和感,不用辽王说沈逸也能猜到当初的辽王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 “这边的父母听说我要去中原,还很高兴,我以为他们是支持我,”辽王忽然哈哈大笑:“真是好笑,我跟着族中的人去了,谁知道去了就是杀人抢粮食,害的我身上挨了两刀,差点丢了性命。” 辽王以为族人是送他去大周,族人却以为辽王开窍够早,十四岁就想去大周边境抢粮食,这其中的差别也太大了。 “那一战都没有杀人,也没有抢到粮食,害我回了部族又被好生收拾了一顿。” 辽王接着说着他的故事:“第二次,我偷了一匹快马,自己跑到了边境,谁知道还没到城下,就有利箭谁来,身上、腿上中了三箭,又差点死了。” 沈逸沉默,以当时的情况,中原人见到辽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来抢东西,当然不会好眼相待。 “我差点死在路上,还好,遇到了另一个部族,把我救了下来,”辽王失笑道:“回到部族,我居然成了英雄,他们说我一个人就敢去挑衅中原人,而且还没死,是个了不起的勇士。” 说了一半,辽王转而问道:“是不是很好笑?” 故事确实很精彩,但对于沈逸来说并不好笑。 他知道当时辽王的灵魂,完全是处在煎熬之中,相比起来,他确实足够幸运。 “后来我又变着法子尝试了很多次,除了添些伤痕和死里逃生,什么也没有得到。” 说到这里,辽王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那时候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只有你死我活!” “所以,我杀了我的父母。” 话风一转,辽王语出惊人。 沈逸双眼陡然大睁:“你说什么?” “这是草原上的规矩,他是纳兰部的王,只有杀了他,才能取代他。”辽王神色平淡,似乎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第892章 一场游戏 这转变太过突兀,而辽王看着沈逸的表情,饶有兴趣地问道:“难道,你真将他们当作亲人?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只是境遇不同而已。”沈逸摇了摇头,对辽王的说法难以苟同。 沈家二老的呵护照顾,与草原上的民风习俗相差太大,不同的境遇,造就不同的人。 手刃亲父,相比起来,辽王直接了当地放弃纳兰英,根本不算什么。 他没有将任何人当亲人,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他只把这世界当作一场血腥游戏,也许只有沈逸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些改变,不大的改变。 “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很高兴,终于有一个同类。”辽王笑道:“可惜,现在我们成了敌人。” 哪怕现在两人说话聊天的模样丝毫也不像敌人,但事实,便是如此。 沈逸道:“如果你早些说,也许会不一样。” “那就没意思了,”辽王摇了摇头,道:“现在也不错,就像玩了很久的单机游戏,终于有了个活人做对手。” 沈逸看着辽王,认真道:“现在也可以是朋友。” “现在不行,”辽王摇头道:“你没有保命地盘的时候,我们可以做朋友,但现在你有了,就不行了。” 沈逸问道:“你已经统一了大辽,何必一定要如此?” “大辽算什么?”辽王问了一句,又笑道:“天下又算什么?我只是习惯了杀人而已,做天下共主,我能杀更多的人。” 沈逸一直以为天下共主是辽王的野心,却没想到这是他的病态,病态的游戏人生。 “世界从来不会大同,天下共主只是个笑话。”沈逸摇头道:“古往今来,谁真正统一过天下?” 辽王抿着嘴,摇了摇头:“起码不能让别人站的比我高,就算真有天下共主,也只能是你我之间的一个。” 沈逸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对天下共主没有兴趣。” “我知道。”辽王淡淡道。 子曾经曰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逸觉得,己所欲,也勿施于人。 但辽王不这么觉得。 “但你挡在了我面前,我只能杀了你,很可惜。”辽王一字一句地说道,说的很淡然,笑的很灿烂,话语却很冷冽。 “你很聪明。”片刻之后,辽王接着说道。 “你也很聪明。”沈逸也回了一句,不是客套。 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相视而笑。 “若说带兵打仗,你比我强,统一草原,等闲人做不到。”沈逸负手而立,坦诚地承认了辽王的优点。 他用多年时间统一了整个草原,又在一年多以前开始正式谋划大周,如今进展虽然不算太顺利,但也足够牛掰了。 “但是说才智,你比我强,我为了搞出黑火药,用了将近十年,才搞出来四不像的玩意儿。”辽王也哈哈一笑,颇为欣赏地赞了一句。 两人都坦诚地承认自己的不足,赞赏对方的长处,这一点异常难得,若不是造化弄人,若不是一个在北辽,一个在大周,或许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只是世事无常,既存在,便无人可以改变。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场游戏了,不管输赢,之后都太无趣了。”辽王仰天道:“哈哈,所幸最后一场游戏,我有个合格的对手。” 沈逸沉默不言,他一早有心里准备,凭嘴炮怕是没法说服辽王。 “你不怕吗?”辽王忽然问道。 沈逸笑问道:“为何要怕?” “哈哈...”辽王笑了笑,指着东方接着道:“我会先攻中原。” 沈逸耸了耸肩:“因为你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知道我不能坐视你夺了凤兴,你攻西域,隔着荒漠反而吃力不讨好。” 辽王点了点头:“还是和你说话轻松,不像草原上,全是一群猪狗。” “走了,”辽王忽然突兀地结束了话题,飞身上了一旁的巨狼,灿烂笑道:“为了不让这场游戏太无趣,给你一点激励,如果我赢了,你的家人我会全部杀了。” 仍然是那样激烈的反差,最和煦的面孔,说最狠的话,让沈逸瞳孔一缩。 “再见,我的朋友,很快就会再见的。”留下最后一句话,辽王骑着巨狼,如一阵风般的离开了绿洲。 沈逸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心底的复杂只有自己清楚。 思来想去,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纳兰君集... 也许这并不是他前世的名字。 也许对他来说,前世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命中注定,这是一场淘汰游戏。 “主上。” 杨博然见有惊无险,沈逸又骑马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吧。”沈逸微微颔首,边驱马前行边朝叶双凡道:“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回崇平吧。” 叶双凡奇怪道:“不防着辽人吗?” “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沈逸摇了摇头:“有西域奴隶兵就够了,真正的战场还是在中原。” 如今西域的框架大体定下了,西域奴隶兵也被收服,正面战场派不上多大用场,只能留下来守家了。 叶双凡向来对沈逸的说法深信不疑,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问道:“你俩说啥了?” “随便聊聊而已。”沈逸面色平淡,骑马前行不再多言。 -------- 崇平郡外。 魏江问手下随从:“有无回信?” 随从摇头道:“回魏相公,还未有消息传来。” “搞什么名堂?”魏江皱眉道:“难道是不想谈?想继续打?” 刚赶到崇平郡边缘,魏江就让随从去送了信,约“西域之主”见面,可惜几天过去,居然了无音讯。 正奇怪的时候,一名士兵从帐外走了进来,手捧一封书信道:“回信来了。” 终于来了! 魏江眼睛一亮,这么个穷乡僻壤,他可不想在这待太久! 早点谈定,早点回去受赏! 不等随从取信呈给魏江,魏江就自己从上首走了下来,取过了战士手上的书信。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魏江鼻子给气歪! 书信上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大字,两个正楷大字——等着! 第893章 终局将起 短短两个字,却用了好大一张纸,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暗喻什么,亦或是彰显西域实在有钱花不完了。 但能够清楚知道的是,这两个字直把魏江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 他用手指戳这信纸,怒骂道:“西域霄小好生张狂,不过趁人之危罢了,如今竟不知天高地厚矣!” 跟随魏江而来的随从只待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要说张狂,确实是张狂了些,但要说不知天高地厚,人家轻轻松松占了崇平,似乎也不好说这话... 朱家父子,都知道政事堂众人和沈逸的恩怨,闻之也只是嗤之以鼻,一封信就如此了,见到真人,怕是要气的背过去。 朱轩识得沈逸的笔迹,看信上两个正楷就知道不是沈逸写的,估计还是良平安的可能性要大些,难道这次又是良平安来? 事实上良平安确实主动请缨,但沈逸的命令是等他回来亲自处理,无奈,良平安也只得回了两个字给魏江。 此时的沈逸,还在西域回崇平的路上,魏江想见到人,还需等上好一阵子。 相比西陲的过于安静,大周北境则截然相反,暗流汹涌让人担忧。 北辽起初还是悄悄地在增兵,近来已经毫不遮掩,据斥候打探的情报,虽然得不到具体的数量,但此次北辽出兵,至少也超过了三十万之数,足可说是倾全国之力。 “大帅,东纵队伤亡惨重,第九、十营....全军覆没!” 中军大帐,部将向朱震山通报着噩耗,让朱震山眉头深深皱起,脸上坚毅之色虽未变,心头却在滴血。 得益于周军所筑的防御工事和毁坏的道路,大大的阻碍了辽军前进的脚步,但现在虽未展开大战,但辽人已经开始和周军抢夺防线,意图重新将道路填平,继续往前推进。 辽人的进攻猛烈,导致周军损失不断,但朱震山知道哪种仗更好打,阵地战虽然惨烈,但也有来有回,如果陷入阵地战,反而让辽人的兵器大发神威,一路高歌猛进。 “无论如何,必须守住这条线,绝不能后退一步!”朱震山沉声说道,已是下了死命令。 近几战,伤亡还不算很大,比起几十万大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不过朱震山清楚,此时只不过是试探,等到了夏季,辽人的攻势必将越来越凶猛!此时便后退,军心只会越来越动摇。 “援军呢?” 朱震山转头又问。 在兵器和战马都比不过辽人的情况下,只能将战场拖进丛林山地,来最大化发挥大周军脚力强、擅山战的优势,削弱北辽的火炮威力,但这种情况下,人手显得异常重要。 驻在营中的朝廷直属督军闻言道:“朝廷有令,让朱将军领着十万大军,堵截西陲去了,如今京城附近剩下的兵力,不到五万。” “可恶!”朱震山恨恨骂了一句,虽然北境的大周军仍有三十万之众,但北辽军亦不少,想拖进山战,人手自然越多越好,好布置更大、更不易暴露的包围圈。 这一战两国都倾国之力,绝对是赌上国运的一战,朱震山只会嫌人少,哪会嫌人多。 朱震山骂道:“京城那帮子酸儒呢?平时一个个眼高过顶,真到用时,个个都咽了气!?” 督军脑袋缩了缩,不敢搭话,朱震山敢指着政事堂的相公鼻子骂酸儒,他可不敢跟着说。 “他奶奶的,区区西域,还用得着十万兵!”朱震山暗恨朝廷搞不清楚状况,挥笔写下一封奏书请援。 朝廷收到这封奏书也是头疼,崇平的形势毕竟还未安稳,谁又敢直接撤军,把靖安郡暴露在西域人面前? 于是乎,这封来自朱震山的奏书只在京城停留了不到半天,又转手送去了靖安前线,给到魏江手上,还带着一封朝廷诏旨,要他尽快将西陲之事谈妥。 魏江压力山大,原本的美差,到了才知道连人都见不着,这会朝廷又给压力,可谓是两面受气。 但魏江不敢骂朝廷,只敢暗骂朱震山不中用,三十万人还不够,竟然还要求援! 骂归骂,该办的事还是要办,魏江只能再派随从给西域人送书,催促约见,在连续送出第七封书时也终于收到了回信。 西域之主约他两日后在二十里外的武功山山脚见面,来进行两国间的和谈。 虽然魏江巴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见到那狗屁西域之主,但毕竟如今是西域占据着主动,他也只能客随主便。 崇平郡内,沈逸怀里抱着还只会“咿咿呀呀”的沈无风,逗趣道:“无风啊,快叫声爹来听听。” 玉钗在一旁掩着嘴笑道:“灵哥儿才几个月?如何会开口说话?” 沈逸哈哈一笑,说道:“我的孩子,必定是不同凡响。” 说罢,沈逸将脸凑近了沈无风,在他肥嘟嘟的婴儿脸上蹭来蹭去,沈无风却好像嫌弃似的,小手推着沈逸的脸,惹得众人纷纷出笑。 片刻,沈无风又来了困意,被巧儿抢着抱去了婴儿床上,玉钗留在沈逸身边,问他:“夫君要去见朝廷的使臣?” “嗯。”沈逸点了点头:“唇亡齿寒,不能看着大周被北辽给灭了。” 玉钗问道:“大周立国多年,一定不敌北辽?” 从个人的立场来说,玉钗自然不希望沈逸赴险。 “这不一样,”沈逸摇了摇头:“大周虽立国百年,但也谈不上海清河晏,朝廷之下本就千疮百孔,朱震山、苏乾这代人在,尚能撑一撑,可又能撑多久?” 遥望北方,沈逸接着叹道:“辽王不一样,就是辽人全死绝了他也不会心疼,他绝不会给大周喘息的机会,朝廷喘不过气来,撑不了多久。” 见过辽王之后,此时此刻沈逸已经明白辽王已经是一个几近丧心病狂的人了,一句“杀你全家”,是既简单又有效的威胁。 沈逸不敢赌辽王迷途知返,辽王也容不下已经有了势力的沈逸。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第894章 是你 两天后,武功山。 这本是一座无名荒山,得名是因为其山峰上头有一形似宽刃刀的天然巨石,大周太祖当年领兵征战时曾在武功山下驻营,因此石刀而为此山取名武功山。 当年大周太祖的武功随风而去,武功山所在的崇平郡已落入外人之手。 魏江到达武功山时还有些缅怀,有些想即兴赋诗一首,以拍朝廷的马屁,顺便表达一番自己的豪情壮志。 但当他看见西域大军远远开来的时候,就没了这个兴致。 这次来的是正儿八经的西域大军,沈逸骑着踏霄领在前头,唯徐英毅落后半个马身跟在他身旁,身后是在崇平军营历练了许久,经过重重淘汰留下来的西域大军。 魏江远远一看,虽数不出有多少人,但一眼也能看不出来肯定不到十万,相比自己这边的十万大军,那是小巫见大巫,落了下风。 于是魏江底气大增,双手负在身后,头也昂了起来,身后一方太师椅,一杆使臣旌节,自持一派天朝上使的高傲。 西域人的大军,于一里外停了下来,只剩三四骑脱离军伍朝着武功山下而来。 魏江本还持着高傲的架子,但当看到来人面孔时,高傲全变成了惊愕与骇然。 “是你!?” 魏江看着来人,眼睛睁地斗大,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 沈逸翻身下了马,微微歪头道:“这位老不死的,我们似乎在哪见过?” “你,你...”刚见面第一句话就把魏江气个半死,他张嘴怒斥道:“你连老夫都不记得了么!难怪,难怪身为周臣,却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沈逸恍然,点头道:“想起来了,政事堂魏相公,好大的官呐!” 嘴上说着好大的官,可话音里那嘲讽的味道任谁也听的出来。 魏江冷哼一声,驳斥道:“沈逸,朝廷待你不薄,你为何为虎作伥,为西域人做鹰犬!?” 为西域人做鹰犬? 沈逸哑然失笑,原来魏江还以为他只是给西域人打工的,跟西域之主什么的扯不上边呢。 他也不辩解,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道:“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寒暄就免了,谈谈正事吧。” “哼!”魏江冷哼一声,只当沈逸是内心有愧,坐下之后傲然道:“我大周巍然上国,不屑与西域霄小相提并论,只要西域人退兵离开崇平,陛下可既往不咎!” 面对沈逸这个中原人,魏江的底气忽然提高了不少,原本大周朝廷的要求只是保持相对的和平,如今魏江觉得可以凭借沈逸是中原人这点,“得寸进尺”一些,好给自己多揽些功劳。 毕竟保持和平和取回崇平郡再保持公平,那功劳可不是同一个等级上的。 魏江的话,直接让沈逸笑出了声,他摇头道:“我以为朝廷会派苏乾来,怎么会派你这么个老眼昏花,脑子还糊涂的人来?” 魏江顿时愣住,愕然道:“你...” 不待他说出第二个字,沈逸便摆手道:“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朝廷如果有自信取回崇平郡,尽管来取,你在这说这种话,跟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面对魏江做使臣,沈逸显的有些兴趣缺缺,双眼已经打量起四周来,漫无目的地四处看风景。 魏江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怒斥道:“你不要忘了,你是中原人!如此行径,乃是国贼!” “对哦!”沈逸似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般,搞得魏江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随即,却又发现沈逸眯着眼看他:“曾几何时,我还是中原的官呢。” 魏江话语噎住,张着嘴讷讷无语,沈逸一番话再加上眼神,其含义不言自明。 在官途末期,沈逸遭受的是什么样的待遇,是怎么离开京城的,魏江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逸看着他,接着说道:“你说朝廷待我不薄,我如此行径是国贼,那好,你官至政事堂阁老,朝廷也算待你不薄了吧?” 魏江微微皱眉,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沈逸淡淡说道:“如果让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们就退兵,你又愿不愿意呢?” “.....”魏江长大了眼睛看着沈逸,良久又怒声道:“家国大事,岂是儿戏!” “呵,”沈逸摇头笑了:“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拉不下这脸?你这般,又算不算国贼,算不算负了朝廷的期望?” 魏江一张老脸涨地通红,冷冷道:“强词夺理!” “这也算强词夺理?”沈逸摇摇头,道:“要我说,你还不如回去劝劝,让朝廷降了也罢。” “岂有此理!”魏江顿时暴怒:“我大周兵多将广,国力浑厚,会向西域人投降!?” 沈逸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冠冕堂皇的话又何必说,曾经我官比你高,大周的情况,我能不了解吗?” 一句“官比你高”又刺痛了魏江的神经,面前的年轻人,才不过二十许!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在沈逸面前弄虚作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只得强撑气势道:“大周绝不可能投降!” “不投就不投吧,”沈逸耸了耸肩,也没想一口吃成个胖子,继续问魏江道:“你带着朝廷的任务而来,还是直说吧,想要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跟魏江这类人,沈逸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还不如回去多抱抱儿子。 魏江知道再说别的也是白费口舌,冷声道:“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但朝廷可以与西域之主订立盟约,只要西域人不得寸进尺,朝廷也不会发兵。” “这个笑话真好笑,”沈逸摩擦着手指,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觉得如果我在这把你杀了,大周会为了你发兵么?”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魏江整个人都毛骨悚然! 两边的大军都在一里地之外,魏江这边是带着侍卫,可沈逸那边的无论是周二虎还是马杰,都膀大腰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好对付,若在这动手,他还真没底气能全身而退! 第895章 谈判专家 “说的好似能发兵似的,我告诉你吧,大周应付北辽且要尽全力,莫说杀了你,就是把你五马分尸剥皮抽筋再扔到京城门口,大周也不会为你报仇,现实如此。” “任何人都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沈逸看着魏江,冷冷说道。 魏江牙齿都快咬碎,可又无力反驳。 在整个朝廷大局面前,一个人的生死还真就不算什么,朝廷的软肋根本被沈逸摸的一清二楚,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想到这里,魏江又连着朱长威一起恨上了。 朱长威肯定知道沈逸在西域,却故意不说,要是他们知道这边是沈逸在,谁会主动出头来揽这个功? 人是一个矛盾体,政事堂的相公们明明看不上沈逸,却又知道他有多难对付。 “说是维稳,难道朝廷不想拉着西域,一起对付北辽么?就算不能让西域人当炮灰,搞得元气大伤,回头收拾起来也方便。”不等魏江再开口,沈逸先出了声,说出的话语,像乱人心思的魔音。 魏江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明白了,沈逸到底是投了西域,还是大周朝廷暗戳戳派过去的卧底? 话居然说的这么露骨,这么直白? “聋了?老东西,问你话!” 魏江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沈逸懒得等他,直接厉声喝斥。 肆无忌惮的羞辱,若是在大周朝廷,魏江必然厉声反驳,但现在他不敢。 现在各为其主,立场不同,沈逸口口声声杀了他都行,他也无可奈何。 今日之沈逸,已不是寄人篱下的周臣。 心里落了下风,场面上不能失了气势,魏江冷哼道:“哼,西域霄小,还能有这番好心?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没打着什么主意,毕竟,如今朝廷凉薄,先帝却对我有恩。”沈逸耸耸肩,绕开了话题。 事实上,沈逸只是在引导或者说逼迫魏江进入他的谈判节奏,他不能坐视辽王夺了中原,也没办法独自对抗辽王,合作,是两方都需求的事。 但是在谈判当中,最不应该有的就是让对方知道你想要什么,因此沈逸虽然也想要合作,但也不能表明自己的想法。 在模棱两可的话语中,魏江已经进入了沈逸的节奏,前世合同谈的多了,这些伎俩已经是轻车熟路。 而对于魏江,朝廷虽然没有明言拉西域入局,但他心里知道,朝廷必然是想的。 这就像魏江自作主张地提出让西域人让出崇平一般,如果他把西域人拉入局,一同对付北辽,缓解了朝廷的压力,同样是大功一件。 他唯一奇怪的还是,西域人会这么好心? 魏江看了沈逸一眼,故作不动心地说道:“哼,说老夫冠冕堂皇,你岂不是一样?直接说吧,西域人想要什么?” “这都被你看穿了,”沈逸耸了耸肩:“不愧是政事堂的阁老,真有几分本事。” 魏江昂起脑袋,虽然板着脸,可得意的模样是不要太明显。 殊不知沈逸心里正偷笑,不仅遂了他的意,大周还得倒贴些本钱,这么好的买卖,换谁谁不做? 沈逸未作犹豫,直言道:“说来也简单,不如,就和亲吧。” “和亲?”魏江愕然道:“和谁和亲?” 还没等沈逸说话呢,魏江又自作聪明地想到了可能性,他怒斥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你还想学辽人,在陛下身边安插暗线不成?!” 也不知道魏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以为西域要嫁人给赵元展。 沈逸无语道:“你不要搞错了,现在是西域占着上风,不是你们朝廷。” 魏江也回过神来,皱眉问道:“那你是指?” “赵明月。”沈逸淡淡道:“让你们的长公主,嫁给西域之主,两国结交盟好,这样大周既得了助力,丢了的崇平,面子上也过的去。” 沈逸尽量使语气保持平淡,不暴露内心的情绪。 “不可能!”魏江一口回绝,亦在沈逸预料之中。 赵明月不只是长公主,还是辅政长公主!知道的内情,比沈逸只多不少,她嫁给西域之主,岂不是把朝廷底牌完全暴露给了西域? 当初辽人求娶都没嫁,小小一个西域,何德何能来娶? 沈逸挑了挑眉,手指轻叩着桌案道:“不可能?那也好,换个条件,让政事堂除苏乾以外的六个相公,自京城始,每行一里地便三拜九叩,跪到崇平为止,若是那样,两国也可结交盟好。” 魏江老脸涨地通红,怒斥道:“更不可能!” 政事堂的相公给人下跪,丢的不止是他们的脸,还是朝廷的脸,这一趟跪下来,他们六个还有脸见人?不仅如此,还会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 “矮个里面挑高个,那就选个不那么不可能的,”沈逸拍了拍手,起身道:“你们自己选。” 魏江指着他骂道:“痴心妄想!沈逸,居然让长公主下嫁西域,你还配做中原人吗!” 配不配做中原人沈逸不好说,但把赵明月抛下不管,好像有些不够男人。 赵明月很累,沈逸都替她累。 他若是赵明月,早一巴掌扇在陈太后脸上,再摁着赵元展的头潜心学习。 可惜他不是赵明月,他只是个被人抛弃放弃的前政事堂右相。 “先不提我,你何不问问赵明月自己?”沈逸淡淡道:“若说为朝廷为国家做牺牲,她可比你们这些大义凛然的相公果敢地多。” 说罢,沈逸再不跟魏江多言,转头直接离开,将他晾在那里,风中独自凌乱。 魏江不敢为这件事做主,使臣虽有权力,但也很有限,其中绝对不包括把长公主嫁出去。 于是他又匆匆回京,一路上心情别提有多糟。 沈逸虽然心安理得,但回到崇平也一头扎进了军营,准备起了即将到来的出征。 这一战迟早要来,而且一定很快,放了狠话的辽王,不可能再给他慢慢发展的机会。 至于大周。 沈逸根本不担心这凉薄的朝廷,会因为面子问题而发兵对付他。 第896章 那好 如沈逸所料,魏江回京的同时,辽王已经先自西域回到草原,又赶到了北境战场。 不仅如此,他将守护王庭兰讷尔克的最后五万兵马都带了出来,此刻北辽境内异常空虚,如果有人突袭,大可直接占领北辽王庭。 但换个角度看,这么做也只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毕竟占领王庭,也没法对三十多万辽军造成什么杀伤,对于辽王更是不起作用。 他根本就没将草原当成家,沈逸当初跑进草原他之所以回去,一是因为只有沈逸被他看作对手,二是当时他在北辽亦还留有余力。 如今他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破釜沉舟之举,亦防止尾大不掉,这时候任谁跑进草原横冲直撞,就算将牧民全都杀干净,他也不会在乎。 最近一战,北辽来势汹汹,与朱震山率领的大周军打了个天昏地暗,血雨腥风,战后清点,大周损失达七万兵马,而预测的辽军伤亡,则不超过四万。 北境战场满是血腥之气,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淡淡的红色。 然而刚作休息,辽人竟像疯了一样,又派了一支大军来打,幸好周军兵力充足,也调了大军应战,只是因为忌惮辽人火炮,再加上天然的骑兵劣势,又是损失惨重。 一战之后接着一战,每次战后该是各自舔舐伤口的时候,可辽人就像永远不会心疼的一般,攻势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不仅挑战着周军的体力和兵力,还冲击着周军的精神防线。 朱震山亦不是无能之辈,他派出骑队夜袭,亦或是猛攻辽人的火炮营,但辽王从不在乎死伤,不管什么情况从未后退过一步,手下大军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大周军的数次行动,往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战势愈演愈烈,朝廷也着急不已,久未开放的澜沧渡口和陷入战火的北境,让京城也受到了影响。 百姓人心惶惶,商人出走,罪行丛生,大周国都陷入从所未有之混乱。 虽然朝廷及时有所行动,没让情况变的更坏,但短短时间内京城流失的人口已在一万人之上。 虽然就总数来看算不上多,但这是一个极坏的兆头。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魏江带着他的“谈判成果”自崇平回来,站在了早朝金殿之上。 “沈逸?” “竟是沈逸?” “是那位失踪的右仆射?” “他不是死在北辽了么....” 魏江一说出沈逸的名字,朝堂上立马便议论纷纷,有人质疑魏江老糊涂了,有人说魏江是无的放矢,没谈成也不能搬个死人的名号出来糊弄。 “魏相,你没看错?” 龙椅上,赵元展问魏江,旁边的摄政王也皱着眉头看他,唯有赵明月早有准备,但表情中,也有些疑惑。 “千真万确,沈逸已沦为西域人之鹰犬走狗,是我大周朝廷之耻!臣建议,诛其九族以示天威!”魏江拱着手沉声说道,提出的意见异常之狠辣,因为他自觉受到了沈逸的侮辱。 他这话一出口,朝堂上有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比如说刘璟升。 刘璟升虽是端王的拥簇者,但最后登基的并非康王,朝廷用人之计,也暂且留着刘璟升,本来他已经打算低调做人了,没想到无缘无故又有事情扯到他身上来。 沈逸的九族,沈家那边三代单传,就剩沈万财跟沈逸了,其母这边,刘伯宏早跑了,真要诛九族,目前的条件下也只能诛到刘璟升一家。 本就跟沈逸合不来,现在又要因他而死,这真是当了冤大头,谁能接受? 于是刘璟升沉声说道:“魏大人,你还是说说西域人的条件吧!” 赵元展闻言点头道:“是啊,你还没说西域人是怎么答复的?” 这下说到了魏江的痛点上,他支支吾吾道:“西域人不肯退兵,若想结交盟约,就要朝廷六位相公逐里磕头到崇平,如若不然,就下嫁长公主和亲....” “猖狂至极!” “狼子野心!” “这还算是中原人吗!” .... 魏江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引起满堂哗然,众人无不驳斥出声,而领头的,就是除魏江与苏乾外的另外五位相公。 在之前这五人心里实则在窃喜,没争到这个差事,若不然现在站在大殿中央丢脸的就是他们了。 毕竟沈逸的事迹耳熟能详,谁也没把握能搞定他。 一听到要他们跪地磕头去崇平,立刻引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他们当然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摄政王抬抬手,制止了众人的隔空喝骂,问魏江道:“然后呢?朝廷让魏相去谈判,魏相什么都没为朝廷争取?” 魏江更尴尬了,事后他才反应过来,全程都是沈逸在掌控着节奏,除了一番让西域让出崇平来的空话,他还真没说几句有用的。 但事实虽然是没争取到,却也可以通过话语来“润色”一下。 “臣提出要求,若是订立盟约,西域必须出兵助大周平定北境之乱!”魏江连忙拱手说道:“臣想若是这样,不仅可以缓解北境的压力,且还可以让西域人做炮灰,等北境之乱平定,再对付西域的时候也轻松许多!” 黑的说成白的,只是将沈逸的话复述了一遍而已,魏江无所不用其极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真就引得不少人喝彩,夸他机智有谋。 真作假时假亦真,众人的夸赞让魏江心里得意,他紧接着又痛心疾首道:“可惜那西域之主贪得无厌,竟敢打长公主的主意,老臣绝不能答应!只能回来请示陛下!” “沈逸不是西域之主?” 一道动听的声音传开,赵明月终于开口。 “呃....应该不是。”魏江只将沈逸当西域人的走狗而已,还以为沈逸是替西域人求亲呢。 赵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眼神望向苏乾,苏乾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未曾看见赵明月的眼神。 赵明月又问:“是沈逸提的要求,让我嫁给西域之主?” 魏江义正言辞道:“正是!枉他曾为周臣,实在令人不耻,简直...” “那好,我嫁。” 没等魏江说完,赵明月忽然开口。 第897章 去吧 一下子不止是魏江,所有人都傻了眼。 长公主说什么? 所有人都怀疑他们耳朵出了一些小小的故障,或者是金殿上太吵,他们听错了。 “你说什么?” 站在龙椅下次一阶的摄政王,愕然地问赵明月。 赵明月神色如常,淡淡道:“如果能拉西域人入局,对朝廷帮助很大。” 其实这一刻赵明月也说了谎,或者说她没把话说全。 除了联合对抗辽人的好处以外,另一点就是她相信沈逸,比如今朝廷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相信。 她相信沈逸不会让她嫁给所谓的“西域之主”。 犹记得北辽最初提出的盟约,亦是两国互相和亲,那一次就提到了赵明月。 当时赵明月还曾问沈逸,如果她嫁去北辽,沈逸还会不会记得她。 沈逸的回答是,不会让她嫁去北辽。 换到现在,她依然选择相信沈逸没变。 赵明月虽然没重复一遍她说过的话,但她的说辞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刚才没有听错。 他们在这骂骂咧咧,可长公主自己答应了。 魏江也想起沈逸的话,只不过没赵明月的那么温馨。 沈逸说,他们这些相公,比不上赵明月。 现在看来,好像确实如此。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面子。 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名节! 相公们为了面子不愿委曲求全,赵明月为了朝廷却愿意嫁给西域人,一瞬间,魏江真的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长公主,尚未到如此地步啊!” “请长公主三思!” 惊愕沉默之后,众人又开口来劝,赵元展也道:“皇姊,不用这样的。” 赵明月深深地看了赵元展一眼,似想看清他心中所想,直到赵元展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赵明月也长长一叹。 “是我所愿,为大周,我亦无悔。” 有的人羞愧,有的人钦佩,有的人怀着别样的心思,不一而足。 摄政王习惯性地问:“苏学士?” 苏乾低着头想东想西,一直未曾开口,听摄政王喊他才抬起了头,与赵明月交换一个眼神,苏乾拱手道:“老臣以为,若两国能如此结交盟好,共同御敌,不妨为一个机会。” 这下更惹得众人非议,毕竟苏乾对外一向刚烈,当初辽人提亲苏乾就义正言辞地拒绝,没想到这会又同意了,对方还是连辽人都不如的西域人。 但苏乾话还没说完,等议论声被摄政王压下,他又接着道:“不过,朝廷可加一项条件,除了西域派兵来助以外,可让西域将崇平让出来,再将崇平敕封于长公主,如此,则内外双全。” 这一番话看似简单,其实里头也有很多门道,众人听了,不禁深思起来。 拿回来,又送出去,送给嫁给西域人的赵明月,那最终地盘还是在西域人手上。 但从意义上来说,这是大周的嫁妆,也可对外说,崇平是在赵明月手上掌握着,更可能,趁机在崇平搞些动作,伺机取回来也绝非没有可能.... 崇平郡一年到头也给不了朝廷多少贡献,反而是吃朝廷老本的败家子儿,这交易,乍一看还真划得来。 有好事者心想,这么说,亲事要是成了,是不是就算”山河为聘“? 这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赵明月如果真能换回这么多东西,那反对的人,也许就不多了... 对有些人来说,家人朋友弥足珍贵,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不管什么都是有明码标价的.... 他们哪里知道,苏乾根本没想崇平能通过赵明月之手取回来,沈逸这小子办事的手段他清楚的很,说是滴水不漏也不为过,哪可能真将崇平让出来? 走个过场罢了! 他只是希望通过这番操作,以赵明月为调和剂,能让沈逸以后别继续侵入大周,给朝廷留条活路而已.... ....... 即便赵明月亲口应允,但事关重大,亲事终究是没能在一次朝会上就定下来,朝会结束之后摄政王留赵明月叙话,但被赵明月以像母后为由委婉拒绝了。 “母后。” 宁圣宫中,淑容太后瞧着一幅画像,讷讷出神,等赵明月走近了见礼才反应过来。 赵明月侧目去看,才看出是父皇抱着她,母后坐在侧的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赵明月还是个婴孩,周帝与淑容太后亦很年轻,周帝将她抱在怀里,笑的很是高兴,淑容太后坐在一旁,满脸幸福洋溢,不知是哪位画师,能将此画画的如此惟妙惟肖。 赵明月从未见过这幅画,等她初见时,却已物是人非。 “明月来了。”淑容太后放下画,拉着赵明月坐下:“早朝才刚过吧?怎么就到母后这来了?” 赵明月多看了那画一眼,道:“西域向朝廷提出和亲。” 淑容太后怔了怔,片刻便问:“人选是你?” 赵明月点了点头,如实道:“沈逸在西域。” 淑容太后端庄大方,亦贤惠聪明,一听便笑着问道:“那他确实有本事,你答应了?” 朝堂上大大方方的赵明月,这会却有些怯懦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母后,没有说话。 知女莫若母,淑容太后温柔笑着,伸手理了理赵明月的长发,柔声道:“去吧,你的性子待在这深宫之中,迟早也要生出病来,既是沈逸,也不算违背了你父皇的话。” 赵明月面露错愕:“母后知道父皇给我留了什么话?” 淑容太后温婉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了画上,看着周帝的面庞温声道:“我和翊哥哥这一世夫妻,又怎会有秘密呢?” --------- 西宁。 “主上,大军集结完毕,敬候军令!” 军营之中,近十万大军集结,数名重将站在大军前列,齐齐向沈逸单膝下跪,大吼出声。 沈逸目光扫过,火枪营、火炮营、弩箭营、快骑队、重骑队.... 铮铮铁甲,十万壮士! 心头澎湃,亦带着些许复杂。 “大军听令!” 春末的风吹过,沈逸的话音随着风声传开,越传越远。 “全军开拔!” “得令!”一声令下,大军迅速行动,骑队在前,步兵、重器、辎重在后,十万大军,汹涌奔向崇平边界。 第898章 赴终局 十万大军,在北辽与大周合计至少超过六十万的大局中看来即使不说微不足道,也只是很小的一股力量。 但这也是沈逸能动的所有力量了,剩下的那些必须要留在崇平,以防朝廷偷了后方。 毕竟,现在沈逸对于朝廷的信任度已经是负数了。 但古人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许这十万兵,就能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师,您这一招,乃是双刃剑啊。” 行军路上,良平安朝着沈逸说道。 沈逸的决定是,大军开拔到崇平边境,等到大周朝廷传来答复,再往北境行军。 沈逸猜测,和亲这事**不离十,朝廷再矜持一会,迟早会有答复过来。 至于行军的方向,沈逸的命令是大军直接开拔往凤兴而去,不直接到北境战场。 一来,从崇平到北境战场势必要经过京城附近,而朝廷十有八九不会让十万大军如此接近京城,如果要去必然是要绕路。 上面的还是小问题,大问题是,十万大军是沈逸的家底,当炮灰只是说说而已,哪能真的跑到前头去当炮灰? 合作归合作,指挥还是要分开算的。 沈逸要制止辽王的关键点就在于凤兴松州的硝石矿,辽王的重点也放在硝石矿,所以沈逸倒不如直接去凤兴,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而良平安话的意思也很简单,这样做固然能避免当炮灰的可能,但既然辽王想要松州,必然会倾注很多力量,届时,也定然是一场恶战。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是,试问当你面对一个敌人时,会是在他手无寸铁的时候跟他打,还是等他捡起了刀再跟他打? 松州的硝石矿就是辽王想要的刀。 无论如何,沈逸都不能让辽王占了凤兴。 沈逸摇了摇头道:“战争就是这样,哪有总是利好的。” 良平安嘿嘿笑道:“若不是咱们人实在不多,否则坐收渔翁之利也是极好的。” 坐收渔翁之利的事沈逸也想干,但正如良平安所说的,人实在不够啊。 ----- 朝廷的回信,快的出乎沈逸的预料,送信回来的,也还是魏江。 虽然明面上使丢了的崇平郡过得去了,但毕竟把长公主送给西域人和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根本没人愿意接这差事,只能让一开始抢功成功的魏江继续跑这一趟。 “和亲可以,不过要等北境战事平定之后。”魏江看着沈逸,尽量保持着稳重的风范说道。 沈逸不相信朝廷,朝廷也不相信西域人,万一长公主嫁出去了,西域人言而无信不出兵了,或是接着侵犯大周,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逸也没想过这么快能成,就算朝廷想把赵明月送走,但在这国难关头,赵明月自己都不会全无负担地卸下“辅政”的头衔。 装模做样的思考犹豫了一通,直把魏江紧张地直咽口水,这次来他发现崇平边线布置的大营多了起来,人数比上次谈判时多了何止几倍,生怕一个不妥西域人就大军压境了。 北境催的紧,这边可不能再出事了。 “倒也不是不行,”沉默犹豫了好一会之后,沈逸也终于开口了,他说道:“不过既然如此,朝廷还想要我们出兵相助的话,这次援救的粮草辎重,要由朝廷负责,不仅如此,若我军将士若有阵亡,大周朝廷也要再出一份抚恤。” “什么?”魏江对于沈逸的要求显的难以接受,他带着薄怒道:“说好的盟好,为何要我大周提供粮草辎重?” “这不是还没定下来么,你们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但也有句老话叫不见兔子不撒鹰呐。”沈逸摇着头道:“什么都不给,就想要我二十万大军帮你们干白活,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魏江心里怒骂沈逸不讲道义,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在朝堂上已经讨论过了,苏乾早知道沈逸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一早就猜到他会提出由大周负责军饷粮草。 大周朝廷固然不想给,但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人,对方又是沈逸这么个精明厉害的人物,想不给基本是不可能的。 都说弱国无外交,现在的大周倒也称不上弱,就是处处被人掐着软肋。 于是魏江也装模做样的跟随从人员讨论了一会,才回头说道:“你们开到北境之前的粮草辎重由你们负责,之后的与大周将士同享之。” “可以。”沈逸麻利地答应了,不再跟魏江拉来扯去,领着十万大军开出了崇平,进入到靖安郡内,一路朝凤兴而行。 至于崇平的问题,大周朝廷不把赵明月交出来,沈逸当然也不会把崇平拿出来给朝廷走个面子流程,这两件事是捆绑在一起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见完了魏江,沈逸就不再停留等待,一路急行军,耗时二十日,赶到了澜沧郡,靠近凤兴的一侧。 左边百里外是朱震山领头的周郡大营,北面就是蓄势待发的辽人,三股力量呈三足鼎立之势,沈逸这绕道的一股,倒好像是夹缝中求生存一般。 大军在澜沧江边扎了营,沈逸与良平安站在江边看着江景,沈逸指着某个方向笑道:“十里外便是焦陵,想不想回去看看?” 良平安不假思索地答道:“大事要紧,还是不回去了,倒是老师在此,他们应该来感谢老师才对。” 之前那一战辽王就攻到了平寿,若不是沈逸摸进了辽人腹地,下一个目标就是焦陵,沈逸既让大周缓了一口气,也让焦陵的百姓免于战火。 看着朝廷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地运进大营之中,良平安冷笑道:“大周的汉人兄弟阋墙,也难怪辽人会趁虚而入呐,即使是三岁童子都知道的道理:家不和,外人欺!如今的痛快给东西,只不过是迫于形势,必须做出的让步罢了。” 沈逸点了点头,正待说话时,负责接收朝廷粮草辎重的唯徐英毅匆匆赶过来道:“主上,大周长公主来了,就在营外。” 第899章 礼物 唯徐英毅这一开口,良平安立刻拱手识趣道:“若老师没有别的吩咐,学生打算去周军大营走一遭,看看这仗打的是个什么境地。” 良平安早年跟着沈逸在周军中待过,倒也认识那些将军,如今两军为盟,探一探营共享情报也是说的过去的事儿。 沈逸笑着打趣道:“你这情商倒是高。” 良平安嘿嘿一笑,说道:“师娘来了,学生这当徒弟的自然该让出空间来。” “去吧。”沈逸哈哈一笑,摆手说道,他最满意的就是良平安浑身上下这股聪明劲儿,不需要特别点醒,转眼就透了。 沈逸骑马来到营门口,隔着老远就看到身着一袭修身素色长衫,外套轻铠的赵明月,正俏生生地站在那,嘱托周军将士将粮草辎重卸下交给沈家军。 似是知道沈逸来了一般,赵明月转过头,水灵灵的妙目朝着沈逸看去。 “居然让长公主亲自押送粮草,真是折煞我也。”沈逸含笑走到赵明月身前,拱手作揖,搞怪的很。 时隔好久,再见到平安无事的身逸,赵明月心中有些感慨,面色也相当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哼道:“送个粮草就折煞了你,你还敢提和亲?” 沈逸眼珠儿微转,推手反驳道:“这可不一样,若是夫人来送粮食,我当然坦然受之,现在毕竟还不是么。” “油腔滑调...”赵明月脸色微红的驳了一句,转而又问道:“什么时候去的西域?” 扫了一眼周边卸着粮草的周军,沈逸笑眯眯地道:“在此说话不便,咱们换个地方说,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赵明月发觉沈逸笑的有些神秘,狐疑着问道:“是什么礼物?” “你来了便知。”沈逸笑说一句,看似随意地牵住赵明月的小手,信步朝大帐那边走去。 赵明月毕竟是未过门的黄花大闺女,被沈逸捉住小手后俏面立时飞红。 她心虚的扫了眼四周,发现周军都在卸着粮草和沈家军作交接,原本忐忑不安的芳心这才重新落回肚内。 结果赵明月头脑乱乱地跟着沈逸进入大帐之后,发现帐中一人都没有,立刻就发现了些许不对。 谁知道没等她说话,就被胆大包天的沈少爷拦腰抱住,直接就吻了上来。 就如同当初分别时赵明月的“强吻”一般,沈逸的“礼物”也没打招呼。 赵明月受了一惊,下意识的要推,很快反应过来又狠不下心去,直被吻昏了头。 良久之后,她忽然推着沈逸厚实的胸膛,断断续续地娇.喘着哀求沈逸:“别...别...苏学士在后头...” 苏乾也来了? 沈逸搂紧了怀中的娇女,一指挑起她泛起朵朵潮红的娇颜,坏笑着问:“礼物还满意不?” 赵明月横了沈逸一眼,虽是白眼却伴百媚生,一把打开了沈逸的手指道:“是你占了便宜,哪来的礼物!” 沈逸哈哈一笑,又轻轻吻了上去,赵明月从未经过风月,那里是沈逸这个花丛老手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折腾的身体娇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不过只是轻吻即分,沈逸也不是那等没尝过肉味的急色鬼,毕竟此刻身处战场之上,片刻温馨柔情即可,再继续下去就多了。 “苏乾在哪?” 两人行出大帐,沈逸牵着赵明月的小手问道。 “本是与我一同来的,路上忽然说想赏赏江景,自顾自离开了....”赵明月红着俏脸,低声说道。 沈逸恍然大悟,苏老头不愧是当朝大学士,这情商是够够的,知道他跟赵明月有话要说有事要干,找了个借口在外头溜达一会再来。 沈逸笑说道:“你之前应该在京城,怎么又跑到前线来了?” 赵明月喏了喏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反问道:“就准你来,不准我来?” 沈逸哈哈一笑,道:“打仗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此次可说是倾注全国之力的决战,纳兰君集嘴里的“最后一场游戏”亦代表了他的决心。 赵明月却异常坚定,正色道:“父皇能做的事,我为何不能做?” 赵明月现在之处境,和当初的周帝还真有几分相似,战事一定西域和亲,大周的政事就再也和她无关了,即便她想管,朝廷让不让她插手都还两说。 唉,沈逸暗里一叹,如果当初老赵豁出去了,把皇位留给赵明月坐,而不只是辅政的长公主,还会不会有今日之状况呢? 赵明月察觉到沈逸的异常,轻声问他:“怎么了?” 沈逸自然不可能和赵明月说出他极其创新的想法,笑道:“我在想,刚才你轻喘的声音可真好听。” 赵明月的俏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她美目狂飞白眼,恶狠狠地在沈逸肋下的软肉上用力掐了一把,红着脸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逸猝不及防,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将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不让她继续施暴。 原以为有武功的女侠不玩这同桌女同学的招式,没想到这是女人天生就会的独门功夫! “咳、咳....” 打情骂俏时,一道轻咳传来,两人已走到营门附近,苏乾也不知何时出现了,看见两人手牵着手,后者扭过头,轻咳了两声。 赵明月一下更是羞窘,触电般地飞快将手抽了回去。 沈逸笑嘻嘻地向苏乾打着招呼道:“苏老,好久不见,身子骨挺硬朗嘛。” “小友入虎口尚无事,老朽哪能走的这么早?”苏乾也不见怪,看见两人分开了手,笑呵呵地从马上下来,与沈逸打着招呼。 “李兄呢?”苏乾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到李天问,出声问道。 “江边钓鱼。”沈逸指了指澜沧江边说道。 李天问每次跟着沈逸出征都像放假,翁婿之间的关系倒是异常和谐。 苏乾听说李天问来了,放心地点了点头,复说道:“不如帐中一叙?” 整个大周沈逸愿意见的人不多,赵明月与苏乾恰是其中之二,沈逸笑着伸手道:“请!” 第900章 将来 又回了中军大帐,苏乾看着有些乱的大帐中疑惑道:“这可不像小友的做派啊?” 沈逸嘿嘿一笑,赵明月则耳根一红扭过头去,故作不知。 苏乾聪明,一看两人这模样也知道是何原因了,轻咳了一声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问道:“小友,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西域之主?” 朱长威带回了那柄匕首,魏江却道沈逸是西域人的走狗,如今沈家军帐下,西域大军也着实不少,苏乾有些疑惑了,到底哪边是对的。 赵明月听苏乾问,脸也重新转过来,美目望向沈逸。 沈逸沉吟了一会,笑道:“我怎么会拿明月开玩笑呢?只不过政事堂的相公下意识的以为我没那本事,我也懒得向他证明。” 从前的公主殿下到现在的明月,称呼的变化让两人对视一眼,都未曾多言。 沈逸带着半嘲笑的语气问道:“朝中有没有人提出议和?” 苏乾听的老脸一窘,半晌没有说话。 沈逸哼哼一声,这意思很明显了。 中原人的面子功夫做的十足,“以和为贵”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弱者用来逃避用的借口。 苏乾心下暗叹,如今的朝廷,远不如周帝时的纯粹,作为皇帝来说,别的都可以学,雄心壮志是学不了的。 苏乾一转话风,故意考验沈逸道:“小友,你可知这一战最大的战场在何处?” 沈逸轻声一笑,不假思索地打道:“不是平寿便是汝阳,辽人虽有火炮,我也不惧他,辽王也清楚这点,那里的地形十分适合骑军作战,西域军虽然骑兵不少,但放到整个大局来看,绝大部分军卒仍为步军,以步对骑本是先天性的劣势,如果纳兰君集抓不住这一点,他就不配称为第一个一统草原的辽王了。” 苏乾点了点头,沈逸对辽人的了解只比他多不比他少,倒是用不着他再担心了。 苏乾重重地一叹,带着些愁眉苦脸地问道:“此次出兵,小友有几成胜算?” “五五开吧。”沈逸眼眸微闪,苏乾明显是怕他挡不住辽人南下的步伐,所以心存疑虑,有心试探此次出兵的前景。 “不瞒苏老,我心里也是没底,至多不超过五成。”沈逸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故意打了个埋伏,卖了个大大的管子。 苏乾能够有今日的地位,也不是吓大的,他苦笑着道:“小友有所不知,如若前方战败,老弟你的处境,绝对比朝廷好不到哪去。” “这我自然知道,”沈逸耸了耸肩,摆手道:“苏老也不用特意跑来给我开动员会,该做的事我会做,不过今时今日我已非一人,谁要想拿我麾下的兄弟挡刀,我可不会听之任之。” 苏乾此人沈逸是信的,但苏乾的背后毕竟是整个朝廷,朝廷的某些决定,苏乾也不能更改。 苏乾原本就是聪明绝顶的官僚,眨眼间,他便听懂了沈逸的弦外之音,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两人聊了个七七八八,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明月忽然问道:“辽人之后,你会不会是第二个辽王?” 帐中的气氛,突然沉滞起来,苏乾眼睛片刻不动地盯着沈逸,沈逸看向赵明月,赵明月与其对视之,眼中带着些许紧张,些许期待,又有些惶恐,五味杂陈。 沈逸沉默良久,最终洒然一笑:“若非过往种种,连西域都不是我的。” 这句话出口,苏乾与赵明月都松了口气。 话不用说的太直白,但大家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虽是盟约,更有婚约,但毕竟未娶未嫁,苏乾和赵明月都不宜在营中留的太久,半个时辰之后,沈逸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大营。 良平安这小子似乎是踩着点似的回来了,他笑嘻嘻地道:“若是老皇帝将长公主许给老师,倒也能省很多事。” 良平安这小子指的省去很多事,可不是一般人理解的意思。 他指的是,如果那样沈逸成为中原之主时,就不用因为顶着西域人的头衔而为大义头痛了。 “行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沈逸笑骂了一句,问道:“探到什么了?” 说起正事,良平安就收起了笑脸,正色道:“根据大周军的军报,辽人近来异动不断,辽王那支兵马夜间离开了大营,消失的无影无踪。” 辽人从北境南下,攻大周最快的速度当然是打到京城,但那样的话平寿、焦陵这一线是绕不开的,只是,这两座城池都没有传出警报。 游牧民族其实不太擅长攻城战,之前城池的大片失陷,是让辽军的火炮占了大优势,如今朱震山有预谋的切断运输道路,让火炮的威力降至最低,只能作用于阵地战。 辽王的突然硝石,沈逸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纳兰君集,肯定是盯上了他这个“游戏对手”。 显然,纳兰君集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只要击败了沈逸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则大周在澜沧江北岸的广大国土,肯定会变成辽人的囊中之物。 沈逸背着手,来回踱步,低着头仔细的琢磨着辽王纳兰君集可能的进攻方向和时间。 半晌他停下脚步,沉声问杨博然:“各个方位的哨探,都有回报么?” 他是搞偷袭的老手,如果因为马虎大意,反被辽王劫了营,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问题是,辽人兵强马壮,纳兰君集手握超过三十万雄兵,说实话,他即使败了这阵,也输得起。 然而沈逸的手头就这么点本钱,他若是输了,连翻盘的本钱都掏不出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沈逸格外重视哨探方面的状况也就不足为奇。 杨博然办事小心,情报工作交给他最为合适,闻言他从怀中摸出一份网格化的简易军用地图,给沈逸详细做了介绍。 “按照您的吩咐,咱们派去各个方向的哨探由原来的两组一队,改为三组一队,彼此间隔五里左右,研器营造的信号枪,也都发到了每个哨探的手上。”杨博然在早就十分熟悉的地图之中,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把他所掌握的哨探情况,一丝不漏的作了禀报。 沈逸眯起两眼,盯在地图南面的官道之上,久久没有说话。 第901章 异动 “平安,你若是纳兰君集,明知道咱们沈家军的行军速度非常快,会从哪个地方突然杀出来,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逸转头问了一句,这会忽然有一种想抽烟的冲动。 沈逸的大军已经北上几天,敌军却突然失去了踪影,显然纳兰君集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良平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回答道:“难啃的骨头,该放在最后,若我是辽王,必会先打散周军的阵型,或切断他们的供给,让沈家军孤立无援,再以大军来围。” 闻言,沈逸忽然脸色一变,和辽军交手过的他其实很清楚,辽人的精锐铁骑一般都是两骑一卒。 “传信给朱长威,让威远军和神勇军立即停止前进,就地选择有水源的地段扎下大营,注意辽人动静。” 沈逸意识到,纳兰君集此次失踪之后,很可能是在大周的大军里面作文章。 大周的军队大多是农民出身,又是在本国境内作战,对于后勤辎重有着严重的依赖。 辽人的精锐骑兵机动力异常强悍的优势,十分明显,如果辽王不懂得以他之长,击敌人之短,那他就不配被称为辽王了。 “老师,您是担心咱们的后路被断?”良平安追随在沈逸左右,历经北伐西征,早已是见多识广的人儿,他也意识到了某些问题的严重性。 沈逸抬头望着天空繁星,眉头皱紧道:“也许,不止如此....” 在沈家军的左侧,按照行军序列,应是朱震山麾下的威远军在前,最后才是大周的常备军神勇军。 换句话说,若是想断了沈逸的粮道,劫走北进大军的辎重,还在赶路途中并且是垫后部队的神勇军恰是最佳的攻击对象。 以沈逸对神勇军的观察,别说他们没能力去增援神勇军,就算是他们有那个实力,也不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去接应大周的大军。 沈逸此前也没有想到这疯狂的想法,但一旦想到了,凭借纳兰君集的疯狂,完全有可能去做这些事。 不过,据沈逸的猜测,辽王要想完成这种不可思议的军事冒险,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越往中原腹地,人烟就越是稠密,辽王即使将沿途所有遇见的人全都杀了灭口,依然会难以避免地有一小撮漏网之鱼,会逃出来报讯。 另外,沈逸本质上是个十分惜命的家伙,他自从带兵以来,一直都十分重视前敌预警的提前性。 朱震山带的也都是大周的精锐军,撇开快速机动战的脚力不提,他们只要摆开了阵式,或是扎下牢固的营盘,辽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完全吃掉他们。 辽王需要时间,沈逸同样需要时间,幸运的是,沈逸是爱惜生命,小心谨慎的杰出青年,未料胜先预测败的个性,帮他抢回了不少时间。 道理其实很简单,辽王不可能,把沿途的村庄所有人全都杀得鸡犬不留,所以辽王最正确的战术,应该是昼伏夜行。 这么一来,辽精锐铁骑的机动力势必要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 跟辽人交手多次的沈逸很清楚,辽人没有大周军普遍存在的夜盲症,因此在夜里赶路,并不算什么难事。 两相对比之后,沈逸所属部队的夜战优势,立即被化解于无形,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当然,沈逸心中也十分有数,辽王此次南下奔袭,不可能率领太多的兵马,多了必然露馅。 “老师,辽王一定把咱们沈家军一系当作是最大的敌人,这个毋庸置疑。”良平安十分有信心的仰起脸,带着笑脸说道:“道理是明摆着的,耶律仁所部被我沈家军一系全歼,辽王最想做的事情,恐怕是一口将咱们吞掉,永除后患!” 沈逸撇嘴一笑,站在他的角度,不管耶律仁是不是死在沈家军手上,辽王的最大目标都是他。 “如果我所料不错,纳兰君集多半派了人藏在附近,暗中窥视着咱们的虚实。”沈逸目光炯炯的盯在良平安的身上,极其认真的说。 “等辽王袭击后军的时候,就是拼命的时候。”良平安不仅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舔了舔略显干躁的大嘴唇,兴奋的说:“老师,那些西域奴隶兵虽然与沈家军一样日夜操练,但总要经历生死战场,才能真正的蜕变。” 沈逸微微颔首,笑眯眯的望着良平安,和聪明人说话,的确是一件轻松的事。 沈逸招手让章鹏飞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辽王不是一般人,他肯定知道我手上唯一能比拟辽人的骑兵力量,想吃掉你的心思,必定很大。” 章鹏飞心头猛的一凛,说的正是,他们的战马便是从辽人那抢来的,要说机动性比之正牌的辽人也差不到哪去。 沈逸察觉到章鹏飞微微变色,知道他意识到了危险性,这才慢慢腾腾的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辽王的伏兵藏在哪里,你的任务是,在辽王想吃掉咱们后军的时候,突然杀出来牵制住他的攻势。如果,你能够牢牢的拖住辽王的部队,便是大功一件!” 章鹏飞嘿嘿一笑,趁机提出了一个要求:“主上,末将尚未婚娶,咱看中了个西域的女子,不过您不准咱们硬抢,咱也没那个家底去求亲呐。” 章鹏飞这老小子还真是被马杰给带坏了,还真个盯上了西域的美女,沈逸无奈一笑,说道:“这一仗能赢下来,莫说一个,就是十个西域女子,你也娶地回来!” 章鹏飞哈哈一笑,抱拳道:“谢主上!” ------ 距离沈家军大营一百五十里地一处山窝中,纳兰君集仰面躺在草地上,嘴里咬着一支草根,两眼定定地望着漆黑夜空。 “启禀王上,东面不远处,发现中原人的哨探!” 一名辽人,快步跑到辽王身边,小声地禀报了最新的情报。 “嗯,算算也该来了。”纳兰君集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淡淡地问他:“有多少人?” 第902章 情报为先 那辽人略微想了想,禀报道:“大约有十个人,不过那中原人用兵一向谨慎小心,估计其后应该还有一批暗哨。” 辽王把手一招,一名心腹牙兵立即递来一只大皮囊,皮囊里是辽王最爱喝的马奶烈酒。 “咕咕咕……”辽王一口气饮下半皮囊马奶酒,将皮囊扔回到牙兵的手上,抬手抹了把唇角的酒渍,轻声笑道:“沈逸奸狡似狐,何止是一向用兵谨慎?” “王上,不如由我带人突袭过去,把那些中原人都给……”先前说话的辽人抬起手臂,狰狞着脸恶狠狠的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呵呵,不要轻举妄动。” 辽王摆了摆手,起身含笑道:“此地距离中原人大营,不过一百五十余里而已,如若你能够把周军的哨探全都杀个干净,倒也罢了。” “只要是逃出去一个,咱们辛辛苦苦的跑来此地。岂不是白忙活一趟?”辽王饮下马奶酒后,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精神异常抖擞。 “王上,您的意思是?”那辽人作战异常勇猛,脑子却一根筋,不太灵光。 “中原人有句老话说得好,狡兔三窟,沈逸这种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怎么可能不留下后手呢?” 辽王忽然吐掉嘴里的草根,沉声喝道:“传令下去,战马套上嚼头,人嘴塞上布,谁敢发出半点声息,本王要他全族上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战马套上嚼头也就罢了,人嘴也塞上布,辽王这是把手下的勇士当畜生一般对待。 不过如此虽然没人性,也是最保险最稳妥的方法。 而那辽人竟像习惯了一般,径直去传了命令,之后又重新回到辽王的身旁,小声问道:“王上,那沈逸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中原人而已……” 没等辽人把话说完,辽王反手就是一巴掌,冷冷的斥道:“你自己想想,你跟耶律仁,哪个聪明?耶律仁又是怎么死的?” 那辽人挨了一巴掌,却大气不敢出,捂着脸没说话。 实际上,北辽的耶律部这几年风头很劲,耶律仁也是出了名的人物。 辽王长吁了一口气,语带兴奋的说道:“真好啊,终于要开始了....” 站在辽王身边的辽人分明感受到了辽王仿佛即将捕捉到猎物般的绝妙情绪,他虽然一时间无法彻底理解,却隐隐有种感觉,那叫沈逸的中原人就是这个被看重的猎物。 在过往的时间岁月之中,凡是和辽王为敌的家伙,无一例外全都败于他的马前,死在他的金刀之下。 这一次,辽人依旧无比自信。 此次辽王离开大军亲自领兵偷偷南下,正如沈逸所料,他只带了五万骑。 不过,这五万骑,绝不是北辽的普通部族军,而是整个北辽最精锐的纳兰军,辽王手下的绝对精锐! 纳兰部大军的总人数,至今也没超过七万,辽王已经带来了超过一半,可想而知,他对于沈逸的重视程度? ---------- 某处山坡上,一行数人呈扇形互相掩护着,缓缓向前探索,翻过山坡之后,最终聚集在了背风的一处山洞里头。 无须为首之人下令,最外围的两人已经衔着竹哨,分在两个方向防风,其他人则在显眼的地方刻下记号。 “队正,咱们出来已经一百三十余里地了吧?”一群人围在一块,一名年轻的面孔凑到长官的身边小声问道:“咱们已经走出来很远了,是不是该回了?” 那队正摸出腰间的水囊饮了一口,轻声道:“方圆百里之内如此安静,绝对不寻常,咱们继续再先前探探。” “怎么,怕了?”队正将水囊塞回到鞍后,扭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年轻人。 年轻人摸了摸脑袋,咧嘴轻声笑道:“又不是没干过狼崽子,怕个啥?” 队正哑然一笑,沈逸尤重情报,斥候营中全是军中的佼佼者,选入斥候营之前出生入死过不知道多少回,手上沾满了敌军的鲜血,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以我的经验,咱们现在走的这条道,八成有问题。”队正眯起两眼,小声说道:“沿途过来只见进来的百姓,却没有看见一人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年轻人听了队正的分析,回头想了一会,不禁整个人立时兴奋了起来:“您的意思是说……” 队正扫视了帐篷内众人一眼,淡淡的道:“辽人很可能就在前边。” 山洞中,包括年轻人在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在队正的脸上。 队正抿嘴一笑,淡淡的道:“大家也都是斥候营的老人了,该干什么也早有规矩,若前头真有辽人,到时候哪怕是我的脑袋正要被辽人砍下来,也不许回头来救。” 年轻人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可是最终他只是颓然低下了头。 在沈逸的悉心培养之下,斥候营的精锐哨探们个个都被训练成精英中的精英。 能够当上哨探的人,不仅要身手超群,更需要头脑清醒,知道审时度势因地制宜的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按照沈逸一直灌输的观念,哨探最重要的职责不是和敌人拼命,而是摸清楚详细的敌情,并以最快的速度报回大营,这就是最大的职责! 否则哪怕是一人杀十人、杀百人,也是严重失职,非但无功,反而有罪! 令行禁止之下,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务、使命是什么。 “都丧着个脸作甚!” 队正单手抚摸着刀鞘,微微一笑:“弟兄们都知道的,如果不是跟了主上,我恐怕至今还在山上摘野果,家中穷得连锅都揭不开。” 眯起眼,这队正想起家中的婆娘儿子,不由嘴角带上了笑意。 这是原属崇平军中的一员,若不是沈逸到来,没有西域人接济的时候,崇平军只能吃野菜摘野果充饥。 沈家军一系,就属崇平军对沈逸的忠诚最为狂热。 队正的大手离开刀柄,扭头笑道:“等打完这一仗,回头一定请大伙喝酒!” 吃饱喝足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队正方才领着大家,互相掩护着继续向前摸去。 第903章 过招 按照斥候营的规矩,年轻人和另一个哨探在队伍的最前边,对正居中策应指挥,后队则在后方远远跟着,如果前头一有不对,也可以立刻后撤,避免被敌人一锅端了。 约莫继续前行了十余里地之后,眼尖的年轻人忽然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一队骑兵在夜间前行,且并没有举着火把,行进地极其小心缓慢。 若不是似有似无的马蹄声,如果斥候手中没有望远镜,还真难以在月色之下发现这一小队人。 队正接到消息之后果断留下两人断后,自己带着人赶到了一处丘陵背后。 官道上的辽人数量不多,才七八人而已,年轻人道:“才这些人,咱们带着手弩,不如把弟兄们招在一起,打他个措手不及?” 队正皱紧了眉头,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子,忽然小声下令道:“不许出击!” 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上,还是在黑夜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几个零零散散的打着火把的辽人,这不是诱饵是什么? 沈家军都清楚的很,辽人在夜里行进,完全可以做到不用火把,借着月色行军。 队正又在官道上仔细观察了一阵,小声下令道:“小刘,你速速和老五取快马回营,禀报主上,就说辽王就在这一带!” “怎么又是我?”年轻人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显然不太想回去。 队正把脸一板,正色道:“军令!违抗军令什么下场你清楚!” 队正的态度异常之坚决,沈家军条条框框的军令繁多,但真正砍头的罪只有一条,那就是违抗军令! 不管什么人,违令者斩! 队正既然做出了决定,年轻人就算心中再怎么万般不愿,也只得跟着另一名老兵悄悄地退出他们的观察范围,取了快马朝着江边的军营奔去。 等小刘和老五安全离开,队正立刻道:“咱们绕路向南,看看辽人想搞什么龟!” ---------- “王上,中原人的探子往南走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辽王得到了前方的消息。 北辽的纳兰军,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斥候安静地隐藏在暗处,沈家军斥候营的人马则是活动的目标,只要仔细的观察与倾听,或多或少,总会露出行踪。 而且,辽人手上有海东青这种制空型的“兵器”,一个厉害的辽人能与自己的海东青有足够的默契度,在斥候情报上,天然有着领先优势。 可惜的是辽人虽然发现了斥候营哨探的动向,但因为他们的阵型太过分散,难以达到一次全歼的效果。 但如果辽人想继续前进,就必须一个都不留,一旦溜走一个都是大问题。 于是辽王只能引蛇出动,那七八名打着火把的辽人确实就是诱饵,奈何,沈家军的斥候居然忍得住军功在前的诱惑而没有上钩,这与以往交手的周军大相径庭。 辽王摸着下巴,仔细地琢磨了一番,突然轻笑出声:“不愧是你啊,总算没有让我太无趣....” 辽王的侍卫头子,纳兰部的纳兰朗不解问道:“王上,您这是....” 辽王轻抚着座下狼王的鬃毛,淡淡地笑道:“我们暴露了。” “王上,何以见得?或许他们是想多观察观察。”纳兰朗有些摸不着头脑,中原斥候根本没靠近这一带,他们放出去的诱饵,也只有几人而已。 辽王根本不欲解释,他冷笑着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让中原人见识见识,我纳兰军的威风!传令下去,随本王,去京城玩玩!” 纳兰朗听说要去偷袭京城,既惊又喜,一时间竟讷讷无声,说不出话来! 京城,那可是中原人的王都,辽人都知道想彻底打灭一族的威风,就是杀了他们的族长,而去偷袭京城,不亚于去杀中原这个“部族”的族长! 从北境道京城,其实并不算远,尤其是辽军已经靠着火炮将战线推的足够靠前,以纳兰部精锐骑兵的速度,一骑双马的配置,四天之内就可以杀过去! 但是伴随的问题是,杀到京城容易,但想攻京城就太难了,他们本不擅长攻城,尤其是这一行又没有携带火炮。 而且万一孤军深入太远,中原人的军队包抄后路围过来的话,全军覆没的危险就太大了! 纳兰朗惊喜过后又恢复了冷静,辽人虽然嗜杀,也没有用命换命的打法,他下意识地劝辽王回心转意:“王上,咱们只有这些人马,还全是骑兵,又没有火炮....” 谁料辽王直接抬手打断他的话音,盯着他问道:“你怕了?” 辽王是北辽的头号勇士,纳兰部的英雄,纳兰朗跟着他打过的胜仗早已数不胜数,他也不想怕,可是.... 他一咬牙,最终说道:“王上,我们去,您留在大军吧!” “呵,你都不怕,我便会怕?”辽王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已决,下去传令,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辽王麾下五万纳兰部精锐人衔草马衔枚,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直扑京城方向。 辽王纳兰君集这一动,沈家军的铺散出去的斥候情报系统立刻察觉到了异常的情况。 于是,示警的奏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堆满了沈逸中军大帐的案头。 沈逸轻轻地敲击桌案,面前站着一众大将,即是参议营的诸位常客。 “都看看。”沈逸将一封最新的奏报传给左手的良平安,示意众人传阅。 杨博然站在沈逸右手旁,一圈下来他是最后一个看到的,不过却是第一个说话。 斟酌一番之后,杨博然开口说道:“乍一看,会觉得辽人疯了,不过仔细地盘算一下,卑职倒有了另一种猜测。” 沈逸点点头,但并没有说话,眼神投在杨博然脸上,等着他继续说。 杨博然继续说道:“如今除了朝廷留在靖安做后手的那些兵马,京城的军力异常空虚,直扑过去,就算明知他们不擅攻城,也很容易调动大军主力回援。” 第904章 一石二鸟 “朱震山身为北征军主帅,让这股辽人绕到了京城他必然难辞其咎,其帅位必受影响。”杨博然接着说道。 难得的是,叶双凡居然也出声道:“就算朝廷不追究,北征军肯定要分兵去保京城,无论如何朝廷的大军都要受影响,这是攻敌所必救!” 沈逸惊奇地看着叶双凡,愕然道:“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偷学的?” 叶双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笑道:“你从澜沧山去北辽,不就是攻敌所必救吗?” 沈逸怔了怔,他倒是忘了这茬。 杨博然接着说道:“若是辽人大军还有个明眼人,都会在这时候向前逼近,哪怕不能占了北境,也能牵制大周兵力,到时候进入腹地的辽人大可与其会合,哪怕出不来,也可趁机从别的路线绕进直取兵力空虚的凤兴。” “确有道理。”沈逸点了点头。 杨博然分析的很合理,辽王的意图看似疯狂,笨比辽人想不明白,但在能文能武的中原人面前却能看出些门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举依然足够冒险,一旦玩不好,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以沈逸的认知,辽王那种游戏人生丧心病狂的程度,这点冒险对他来说大概只能感受到“刺激”而不是“危险”。 “老师,大周的统帅是朱震山,又不是您,依学生所见,倒不如坐看狗咬狗,咱们在后头等着吃狗肉!”这时候良平安也终于开口,上来就表明了他压根没把朝廷北征军当真正的盟友。 不过这次沈逸没听良平安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切细节都不能放过,更不能以心情做事,否则,就落了下乘。 “幼稚!此在战场之上,勾心斗角的心思该收收了!”沈逸沉声斥道,斥地良平安笑容一滞。 没错,辽王纳兰君集采取的其实是阳谋,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利用辽人的高几动力,调动主力部队疲于奔命,然而寻机作乱。 他南下京城,既可能是佯攻,也可能是实攻,他下一步的行动,其实完全看沈逸怎么应对。 在众将等着沈逸下令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纳兰君集的目标,其实一直都在我身上。” 皇都之内,虽然没有出名的大将,但还有皇室的羽林卫、殿前卫等等禁卫军。 如果没有内应打卡城门,辽人绝难拿下大周的皇都。 京城可不是别的地方,满朝重臣的家眷亲属皆在其内,不管是谁临时接管城防,都会竭尽全力拼死守城,辽人此举吃力不讨好,唯一的作用便如杨博然所说,是引得朝廷震动惶恐,继而调兵回京。 那么问题便是既然辽王明知道沈逸已自立门户和大周翻脸,他又占不到大便宜的情况下,为何又要率军南下? 即便用最坏的打算,及时辽军插上了翅膀飞进了京城成功攻城,沈逸重兵在握,他可以不动,只需全力切断辽王退路,纳兰君集难逃兵败身死。 即便是游戏,也不至于用这种自杀式且不拼成果的打法。 所以,沈逸打心底里相信辽王玩的是调虎离山的花招,目的是想引沈逸上钩,将他真正拉进两方的战场。 大周撤走一部分兵马,北辽大军压上,沈逸打还是不打?是固守凤兴要道,还是带兵去救? 如果不救,坐视不理,朝廷尚有人劝和,届时大周与西域势力极有可能翻脸,到时候沈逸孤立无援,大辽直接以碾压式的兵力直接转头攻沈逸,如何是好? 所以这时候,绝不能以良平安的视角来看,只想着渔翁得利,既然盟约已成,任何行动都影响着大局。 反之,如果沈逸带兵去救,又有骑兵突围凤兴,又如何? 辽王这一招看似鲁莽,但他将主力大军摆在北面,自己带着机动兵力南下,着实令人头疼。 这时候,陈亦接了帐外传令兵的手信,边看边走到沈逸座前道:“朱震山派人传来消息,北辽主力大军有异动。” 这下,更证实了沈逸的想法,辽王的一石二鸟之计早已开始行动。 帐中众人大骂狼崽子奸诈,大周这边战场已呈碎片化的趋势,防线四处漏风,疆域之大的缺点也显露出来,如果辽人化整为零,很难捉摸他们的行迹。 “咱们怎么办?”杨博然觉得形势有些失控,沉声问沈逸。 沈逸眯着眼想了一会,开口道:“咱们既不能救京城,也不能留在这。” 说话间,沈逸已经走到一旁硕大的军事沙盘上,用头部裹上红绸的木杆指着沙盘上的一个位置。 杨博然定睛一看,竟是辽军主力目前所停留的地点。 “咱们不管大周军?凤兴要道怎么办?”杨博然有些担心地问道。 一旁好久没说话的良平安见沈逸目光看向他,便解释说道:“就看大周军会不会撑,能撑多久,朱震山毕竟也有三十多万兵马,如果将重心放在北境而不是京城,与我军合攻北辽,还是可以与辽人一战的。” “至于凤兴要道,可以让西域的辅兵留下来挖壕沟,只要能拖住辽人可能的奇兵就行了。” 沈逸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传令各军,准备行动吧。” ...... 沈家军一旦行动起来,速度快的惊人,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整装待发。 整个大军的行动梯次异常分明,斥候营的哨探远远地散出去,接着是先锋军和决死营,沈逸带着主力部队坐镇中军,章鹏飞的精锐骑队就留在沈逸身边,随时策应。 一夜之间,沈家军就向前推进了数十里,直逼辽人主力大军。 沈逸心知肚明,目前辽王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时间,利用周军机动力差的弱点来打时间差,最大化战果。 而沈逸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扰乱辽王的计策,一旦北境情况好转,大周军有足够余地转圜,辽王那股精锐有多少最终可以踏上归途,那就难说了。 高手过招之间,基本的战略战术都心知肚明,到了这时候,其实看的就是谁能更冷静,不犯浑,不露出更多的破绽! 第905章 战争进行时 中军大帐,良平安就着军事沙盘,向帐中众人介绍了一番目前的军情之后看向沈逸,等沈逸轻轻点了点头,帐中众将纷纷挤到沙盘或是横挂的舆图旁指指点点,大声讨论着。 沈家军的参议营议事的步骤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用民间话语来解释的话,第一个阶段便是像私塾,了解军情最多的在上头讲,其他人在sp; 第二个阶段便是热闹的菜市口,凡有资格进入参议营者皆可发表意见,无论是对是错,是保守是狂妄。 第三个阶段,则为清官断案的一言堂。 到了这个阶段,就只有沈逸拍板说话的份儿,不管最终采取的是谁的建议,其它任何人只需要依令行事。 到第二个阶段的时候,沈逸含笑坐在帅椅之上,眯起两眼侧耳倾听部下们仿佛吵架干仗一般,彼此之间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 军队原本就是最不讲究皿煮的地方,但这并不影响决策之前的集思广益。 老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沈家军参议营的参议们,虽然个个精明强干,但毕竟人脑不是电脑,难免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 为了提高作战效率,沈逸一直以来都采取的是参议营提供作战基本要素和可能的方案,将领们一起商议,大家可以吵得天昏地暗而不需要承担半点责任。 不管参议营和将领们最终能否达成共识,沈逸作出拍板的决断之后即使是争议也只能私下里保留。 此所谓军令下达之后,谁都不允许继续说三道四,只能无条件坚决执行,否则,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在沈家军中,掉脑袋的重罪,其实非常之少,很多轻微违反军法的行为,都是狠狠地用军棍揍屁股。 大约近一个时辰之后,沈家军的将领们终于吵完了。 毕竟沈家军全身上下就十万兵的家当,由不得不小心。 沈逸不动声色瞟了眼杨博然,淡淡的问他:“你意如何?” 杨博然拱手朗声答道:“敌众我寡,不如剪除部分羽翼之后,再与辽人决战!” 良平安见沈逸的目光又投注到了他的身上,他当即出列拱手道:“以我军之实力,面十五万辽人亦不落下风,可与朱震山所部联合作战,周军负责冲阵,我军的火器营策应,火枪队附弩箭营以及正军抄截辽人退路。 沈逸微微一笑,这良平安打的什么主意,沈逸岂能不知? 只不过,若是在正面大破辽人,肯定会惊动纳兰君集,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是统帅着那么多头恶狼的辽王呢? 可想而知,辽人一旦在正面惨败,辽王为了确保退路安全,一定会在大周国内的腹地搅起无数的腥风血雨。 换句话说,良平安其实是想借助于辽人的势力,扫荡中原的文官和士绅集团,从而为沈逸将来的收拾残局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从利益角度来说,良平安是完全站在沈逸这一边,以这个时代的观念来说,也无可厚非。 杨博然叹了口气,反问良平安:“你想过没有,中原百姓若是伤亡惨重,大家会怎么看待主上?” 良平安冷冷的一笑,道:“欲立先破,不破不立!” 杨博然自也想立,但他不比良平安心狠,实在是不想将祸水引到无辜的百姓身上去。 沈逸起身,走到大帐中间硕大的军用沙盘旁,沙盘上插着插着两色小旗,红色小旗代表朝廷和沈家军的联军,蓝色小旗则代表辽人。 随着斥候带回来的越来越多、越详细的消息,也不时有小旗调整位置,或是新添上几支小旗。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家军众将领惊讶的发觉,蓝色小旗代表的辽人密密麻麻的遍布于汝阳城外的三个方向。 最终还是汝阳城,利于辽军发挥战斗力的地方。 “报!!” 此时,一道嘹亮且稍显急促的声音传来,一名斥候营的将官报来一个消息:去往汝阳方向,汝阳城外四十里丘陵的斥候营哨探,已经超过了规定的活动时间,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沈逸接到奏报之后沉吟片刻,沉声问良平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良平安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辽军派了奇兵,躲在这处丘陵伏击咱们。” 沈家军的斥候营之所以是精锐,一是强在战斗力,二便是军事素养。 规定的活动时间必须要遵守,到点必须回营,如遇特殊情况想继续向前摸索,也要提前奏报回来获得上官批准,否则,只要没死就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营。 斥候营的上官既然没收到请求,那批斥候又没在规定时间回营,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沈逸瞥了眼一直热切望着他的手下将领们,淡淡一笑,说道:“人有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纳兰君集,是个厉害的对手。” “既然辽人设套想坑咱们,那咱们就来个反其道而行!” 计划没有变化快,军情出现了变化,刚刚商议出头绪,甚至还没拍板的作战计划,显然需要大改。 参议司的重将们按照军中规程,紧锣密鼓的修改适应新局面的作战的计划。 过了良久,沈家军的将领全都闭紧嘴巴,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的统帅。 “禀主上,袍泽们一致认为明日凌晨寅时三刻,至卯时二刻之间,反伏击辽人的伏兵乃是最佳的作战方案……” “目前,我军斥候唯一没有派人回报的地区是这处丘陵,此地距离辽人在汝阳城外的连营,不过二十余里地,辽人的骑兵如果放开了冲刺,最多一刻多钟即可抵达战场,若我军没有提前发现辽人设下了埋伏,很可能一头扎进空营后,反被辽人包围。” “所以,我军应在夜间派出更多斥候分布前去查探,包括兵力分布,何处利于突围....” 杨博然将参议营商议取出的一套作战方案放到桌案上,推到沈逸的面前,嘴上一直没停,侃侃而谈,出了手写的给沈逸看,还同时将参议司商量的作战计划口述了一遍。 沈逸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小抿一口,并没有急于拍板。 众人的视线跟着沈逸端茶杯的动作,目光一起下落,又同时上移,最终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第906章 战争进行时(二) 沈逸点了点头,其实随着参议营的规章制度越来越完整,很多事不用他这个统帅亲自去办,若当统帅的事事都需要亲历亲为,那也不像样。 沈逸点点头,正欲对参议营的方案给出意见时,突闻大帐外的卫兵大声喊道:“有斥候急报!” 沈逸不由得精神大振,大声喝道:“速速呈来!” “禀主上,辽人于汝城山布了兵马,意图埋伏我军!” 片刻,进来的不是消息,竟是一名前线的斥候。 不仅如此,沈逸惊讶的发现这名斥候竟然空悬着一只右袖,被绷带包扎过的上臂缓缓的往外渗血,显然经过了医官的简单止血处理。 哨探强忍着断臂处的剧痛,眼含热泪哽噎着汇报说,“设下埋伏的契丹人共计有一万骑兵,其中皮室军大约有两千人,皆是一骑四马……” 失了一臂的斥候,大声汇报完毕之后,强撑着行了军礼,转身离开大帐的时候,却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沈逸霍然起身,立刻冲了上去,扶住那斥候的肩膀,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丝一丝消散,心也沉了下去。 “主上....小人心里明白着呢,小人快不行了……小人……小人来世一定还跟着您打天下,亲手将咱们的战旗,插到辽人的草原上去……”斥候断断续续的说出心里话,令人痛彻心肺。 “……小人....家里人都饿死了,跟着您出山征战四方,才能够娶上我那美貌的娘子,还有了个娃儿,小人……小人知足了……”斥候的声息渐渐转弱,最终,他的腰板猛然一软,彻底倒在了沈逸的怀中,未断的那只手臂笔直的垂下。 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沈逸紧紧的抱着哨探的遗体,死死地咬着牙关,身为统帅,不论何种局面,他都绝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 “杀敌,杀敌....杀敌!” 就连一向沉稳的杨博然,看见此情此景也实在忍不住了,他眼含热泪,振臂高呼,“血债血偿。不破北辽誓不还!” “北辽狗贼,还我兄弟!” “北伐,北伐……” 撕心裂肺、热血高涨的呐喊声,从帐内传到帐外,蔓延开来。 沈逸紧抱着老部下的尸身,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的朝帐外行去。 帐门开外,沈家军的将士们,已经自发的排成了整齐的军阵。 “向我们最可敬的袍泽,敬礼!” 沈逸大步走到军阵队列前边,沉声怒喝。 “轰!”捶胸礼发出的巨大的声响,惊起无数夜雀,它们扑楞楞展开翅膀,飞上被惊醒的夜空。 沈逸紧抱着袍泽的遗体,缓缓走过森森铁甲组成的军阵,经过一名军官的身前,那军官突然短促而有力的沉声喝道:“北伐!” “北伐!” “北伐!” “杀尽辽人!” 声震云宵,荡气回肠,这是儿郎们发出的最强音! 大势已成,兵锋正锐,谁人可挡? 杨博然吩咐战士抱来柴禾,于众目睽睽之下,在中军大帐门前的空地上搭起柴堆。 火葬,然后把每位袍泽的遗骨带回故乡去,这是沈家军的军规之一! 沈逸小心翼翼的把壮士的遗骸抱到柴堆之上,然后,大踏步走到一位中军旗手的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一面战旗。 “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沈逸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火红的战旗覆盖在了勇士的遗体之上,并且亲自举火。 雄雄烈焰,瞬间吞噬掉勇士的遗体,可是,烈士的音容笑貌,已经永远的活在大家的心中! “全军,听令!”点燃了火葬之礼,沈逸面对全军,吼声大喊。 “轰。”无数双打立正的脚后跟碰触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动。 “轰。”无数只右手,狠狠的捶在胸口处,迸发出无尽的哀思。 “刷。”无数双手臂垂下,与战袍之间摩擦,竟然汇聚成了凛冽的一阵怪风。 “按参议营第二套作战方案,全军,准备出击!!” 沈逸当众下达了作战的指令,随即整个沈家军大营,全都动了起来。 “接上官命令,我营第一个出击,我命令……”接到命令的各级军官,在都监的监督之下分别发出作战的指令。 一时间,整个沈家军的营地,全都动员了起来。 此地,没有大声喧哗,更没有到处乱窜的官兵战士,大家按照命令各就各位。 ------- 夜已深,沈家军快速的行进到汝阳城外,汝城山的山脚之下。 经过一夜的行军,天色蒙蒙亮之前,沈家军终于赶到了一处隐蔽的丘陵地带后面,这里是哨探事先选好的藏身之地,距离辽人设埋伏的地方,不足五十里。 据哨探来报,埋伏在附近的北辽伏兵一直都没有挪动地方。 按照沈逸的看法,与其击溃辽人的大部队,不如全歼其设伏的精锐骑兵。 原因很简单,既然是辽王用来伏击沈家军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击溃这一支精锐,对北辽的士气影响不亚于正面溃败。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逸原本计划等天黑了再整军出发,反偷袭辽人的伏兵。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沈逸虽是高材生,对天气预测这一类的知识还真不太够,临近黄昏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瞬间将沈家军的将士们浇得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所幸的是在将官们的大声喝令之下,战士们纷纷打开各自的背囊,找出专门用来避雨的毡衣罩在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从下暴雨开始,到沈家军的官兵们穿好毡衣,重新列队完毕,充其量不超过二十个呼吸的时间。 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这是沈逸一直以来的建军准则,打仗第一打的是情报,第二打的是后勤。 沈逸之所以最重斥候营,最重情报而不刻意去管后勤,那是因为——沈逸有钱啊! 后勤是战斗胜利的关键,但在沈逸滔天的财力之下,一切武器装备只要能想得到、造的出来,沈家军就不会缺! 沈逸有钱,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兵,在装备待遇上弱于任何一国的兵员! 第907章 战争进行时(三)新年快乐 虽未至梅雨季,可一路之上暴雨依旧倾盆。 但是这一切对于身穿毡衣头戴毡帽的联军官兵们,却没有造成太多的麻烦。 瓢泼大雨之中,耶律景纵马疾驰,率领着辽王专门拨给他的,剩下的万余纳兰军离开了事先设好的埋伏圈,追着沈逸北去的方向而来。 耶律景,看这姓氏便知道,和当初在西域葬身的耶律仁乃是同一部族之人。 耶律部双出的将星,颇受辽王的重用,乃是北辽王朝的顶梁柱。 然而和耶律景并骑而行的却是一个汉人,此人姓张,单名一个三字,身为大周百姓时犯尽朝规,却屡得逃脱,可是真正的法外狂徒。 此人自认为自己的天命张狂,不适合大周,在遇见辽王的大军之后立刻倒戈来投,受命与耶律景取得了联系,并带去了令辽人寝食难安的军情:沈逸改了原定计划,中途转道去偷袭驻扎在汝阳以南的另一支部队。 耶律景是地位显赫的辽人将星,原本纳兰部的大军,其实都被辽王破格交给了他。 有张三这种内奸的帮忙,耶律景原本以为可以打沈逸一个措手不及,替大辽国立下不世奇功。 谁曾想沈逸竟然半道改了主意,转而去伏击另一支伏击部队。 这么大的雨天之下耶律景非常清楚,纳兰军们即使隐藏了起来,却肯定会由于散漫的军纪导致警惕性严重下降。 在大草原之上,只要是下雨天,按照老规矩都是无法打仗的。 辽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弓马娴熟是他们最基本的谋生和作战技能,这么大的雨,草原勇士们哪怕再勇猛,也架不住弓弦失效。 无法挽弓射箭,导致辽人勇士的战斗力何止减半? 可是狡猾的中原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敢于冒雨搞出反偷袭的戏码,这实在是令耶律景大为震惊和恼火。 虽然张三急吼吼的跑来通报了紧急军情,耶律景基于根深蒂固的对中原人的不信任,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经过仔细的盘问过后,身为大辽名将的耶律景作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安排。 为了避免被中原人陷害,这里特指一脸媚态的张三。 耶律景决定,将他率领的辽精锐骑兵一分为二,朝沈逸转过去的方向悄悄的包抄过去。 道理其实很简单,既然耶律景大胆的作出决策,打算反伏击沈逸的主力兵马,那么,他自然也留有足以应付危机的后手。 说白了,北辽立国之后,国力之所以日盛,纳兰君集起到了十分巨大的作用。 和中原那些逐渐堕落腐化的皇族不同,耶律景能有今日之地位,纯粹是靠无可辩驳的显赫军功,而不是所谓的皇族身份或是裙带关系。 大军跟在耶律景的身后,除此之外,另有三千辅兵随行。 耶律景考虑得十分周全,大暴雨天气高贵的辽勇士们无法挽弓搭箭,难道中原人们就可以了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半道上中了中原人的诡计,仓促之间哪怕是打不过,也完全可以纵马从容撤走吧? 耶律景领着大军,想要绕到沈家军的前头提前设下埋伏。 然而,沈逸却早已经把部队散开在了耶律景的必经之地上,就等着耶律景领兵追过来。 距离大道大约十里,一个不起眼小村庄里,章鹏飞抓过水囊仰起脖子猛灌了一通,然后大声问随行的参议官:“辽狗都到了没有?” 随行的参议官拱手禀报说:“回大人,辽人的前锋已经过去了,只是主力至今尚未见踪影。” 章鹏飞狠狠的跺了跺脚,骂骂咧咧的说:“该死的辽狗,要过早过,不过拉倒,免得让老子揪心。” 自从跟随沈逸以来,章鹏飞一直默默的惦记着立一个天大的奇功,为将来的从龙之功添砖加瓦。 章鹏飞扭头看了看,一直静静坐在马扎上看军报的本营都监――李康泰,眨了眨眼,问他:“老李,你觉得辽人会不会上当?” 李康泰没有抬头,淡淡的说道:“来或不来,咱们都要承担追击的重任。” 唉,这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李康泰不管何时说话,都学足了沈逸的架式。 不紧不慢,理智得令人感觉到压力山大。 按照李家的军规,军事将领按照军令指挥作战,平级的都监不得擅自干预。 不过,当章鹏飞这个战将的命令超出了上边下达军令的范围,李康泰有义务当仁不让的予以纠正。 别看章鹏飞手握万余沈家军精锐骑兵,可是附近百丈以内负责守卫的牙兵牙将,却都是李康泰带来的心腹勇士。 只要领兵在外,哪怕章鹏飞手握兵权,可是他自己的人身安全,却尽在李康泰的掌握之中。 假设章鹏飞敢起异心,李康泰要想擒之,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便是沈逸的御下之道,将重要任务交给章鹏飞,是他的信任,安排其他人做都监,则是他的保险。 不大的工夫,哨探来报:“辽人的主力到了。” 章鹏飞闻言不由精神大振,他兴奋的搓着双手,怪声叫道:“他奶奶的,终于等来了!” 章鹏飞与辽人早已交手过,自然不惧。 李康泰和章鹏飞做搭档已经不止一日,他自然心里很清楚,章鹏飞对从龙之功的狂热。 时至今日,李康泰一直记得沈逸曾经说过:人性本私,野心才是推动整个社会前进或是后退的源动力。 对于章鹏飞的野心,李康泰只是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只要章鹏飞不玩出界,李康泰也懒得管他。 只是有一条,章鹏飞想提拔的实权部下,李康泰都会按照军规进行最严格的考核。 放诸沈家军全军都是一样的规矩:提名权归章鹏飞,考察任免权却掌握在李康泰的手上。 并且各支部队的后勤辎重,统一归都监管辖,领兵的大将不得干预。 这么一来,人、财、物这三权,章鹏飞皆不可能完全掌握,就算有朝一日不想跟着沈逸了,也没法带走手下的兵力。 第908章 抉择 章鹏飞本就随沈逸深入过北辽,龙潭虎**闯过来,又怎会怕辽人? 他听见斥候的消息,用商量的口吻问李康泰:“老李,咱们摸去前头看看?” 李康泰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只要行动在计划内,我自然不会反驳你。” 沈家军的编制就像是亮剑中的赵刚和李云龙,章鹏飞相当于李云龙,主管军事指挥。 李康泰这类都监便是都监,负责监督章鹏飞按计划行事,以及在特殊情况下对风险做出一个冷静的评估。 好在章鹏飞不是李云龙那种混世魔王型的人物,沈逸定下的军规他还是很遵守的,下令之前都会问一问都监李康泰的意见。 章鹏飞听了一喜,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凑到了前头去观察辽人的动向。 ----- 周军大营。 “大帅,撤还是打?” 中原大帐中,以朱震山为首的重将齐聚一堂,讨论着去留问题。 沈家军的斥候探到情报后,沈逸便派人送了消息过来,纳兰君集带着人从山窝窝里头绕路,要绕道南下,人数,至少在三万以上。 这下周军就迎来了一个异常严苛的问题,此刻朝廷未下令,在京城兵力空虚的情况下,是带兵回援京城,还是留在这与沈逸一起打辽人的主力? 有将军道:“不能让皇都遭难,不然难保军心!” 京城若真的陷落了,那对军心的影响可不是一点两点。 这将军的话,也是大部分将领的心声,毕竟他们在外行军打仗,家人亲眷可都在京城待着。 朱震山眉头皱成“川”字,坐在帅位上未曾开口,面前的桌案上铺着一张信纸,纸上,是沈逸的手书。 沈逸的建议是痛击辽人主力,暂时不管纳兰君集的精锐人马,只要北境得胜,纳兰君集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可是,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举,臣不救君,必遭人诟病。 当然,沈逸已非周臣,赵明月也不在京城,他可以十分果断的作出不管京城的决定,但朱震山毕竟不是。 他是主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现在朝廷还没下令,只是他们已经通过沈逸知道了纳兰君集绕路突袭的可能性。 于是这个艰难的选择题就落到了朱震山头上。 帐中沉默良久,所有人都等着朱震山下令。 “回复沈逸,商定联合作战计划!” 良久,朱震山拍案起身,沉声下达了军令。 一言示下,帐中有人惊愕,但无人反驳。 朱家一大家子妇孺都在京城,朱震山都下令直面北辽大军,谁又有脸面提出来自己的担忧? 下令之后,朱震山转头看了一眼赵明月,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未和亲之前,赵明月还是辅政长公主。 她脸上也带着忧虑,看了一眼朱震山面前的来自沈逸的书信,表情慢慢变的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京城仍有三万禁军,加上五城兵马司的兵力,有皇叔在,不出城、只是坚守可以做到。”赵明月沉声说道:“不过我们也要派一队快骑回到京城附近监视动静,一旦辽人真的围城,就要分兵支援。” 皇室出身的赵明月都同意了朱震山的抉择,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帐中众将明白这是非打不可了,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苏乾这时候起身道:“不用派人去了,老朽亲自去找沈逸吧。” 朱长威听了,委婉劝道:“苏老,战场凶险,您还是待在后军为妙。” 苏乾嘿嘿一笑,摆手道:“这就是你不懂了,打这宽裕仗,沈小友如何会把自己置身险地?老朽跟着他比留在后军还安全。” “呃...”朱长威讪讪一笑,默然无语。 大周方面,朱震山、苏乾都对沈逸颇为看好,就是不知道为何,他偏偏离开了京城,放弃了高官厚禄,朱长威领兵在外,对其中详情不甚清楚。 朱长威没了话,苏乾便对朱震山道:“这前线战场的事老朽不如你,待着也出不了大主意。” 朱震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意道:“去吧去吧,看看沈小子是怎么用兵的,倒叫老夫也见识见识。” 苏乾点了点头,又看向赵明月,并未开口。 赵明月稍稍一愣,脸飞红霞,哪里不懂苏乾的意思,苏乾这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沈逸那。 “苏老且去。”经过片刻犹豫,赵明月还是摇了摇头,此时还是战场之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苏乾冒着大雨,带着一小队朱震山给他安排的亲兵从周军大营跑到了沈家军来,将朱震山的决定告诉了沈逸。 沈逸点了点头,赞叹道:“不愧是柱国将军。” 如果周军不想打,那么沈逸单枪匹马也没法太深入,只能绕着外围打打牙祭,但若是几十万周军帮忙,那可就是富裕仗了。 沈逸此刻蹲在一块巨石后边,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小道。 头戴斗笠的苏乾一身儒衫也不嫌弃,直接在沈逸身边蹲了下来,不过没有望远镜的他除了拍打在脸上的雨水,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转头看着沈逸手里的望远镜,苏乾羡慕不已。 上次与赵明月来的时候,苏乾就在沈逸的帅案上看见了这玩意,还试着用了用。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只是两面镶着打磨过的水晶,加上一根长管,居然能看到肉眼根本难以发现的事物。 而这样的东西,沈家军的斥候营,是人手一个。 而周军拥有的数量——零。 只这一样就拉开了斥候之间的差距,苏乾当然也想弄上几套来,可是一想他发现,盛产这种水晶的西域,就掌控在沈逸手上!加之打磨技术的缺失,沈逸不点头,周军是一副都搞不来! 大周朝廷有愧于沈逸在前,虽然两人也算熟识,但这时候苏乾也不好意思开口跟沈逸讨要。 观察着远处的沈逸察觉到有目光盯在他身上,转头一看,便迎上了苏乾“楚楚可怜”的眼神。 天知道一个老头子用这种眼神看你有多么瘆人,沈逸嫌恶地将望远镜丢给他:“拿去看拿去看。” 第909章 伏击 苏乾顿时大喜,接过望远镜捣鼓了起来。 还没等看清远处的小道,苏乾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巨石前头不远处,沈家军的战士们穿着毡衣毡帽或蹲或伏在地上,衣帽上,满是夏季翠绿的枝桠树叶! 苏乾足足吃了一惊,方才他根本没发现这些人的存在,还以为沈逸是孤身一人上来瞭望的呢! “这、这....”苏乾指着几个藏了人的地方,长大了嘴巴惊骇不已。 沈逸随意地摆了摆手:“随便搞出来的东西,暂且叫做吉利服吧,喏,你身边还有一个。” 话一说完,巨石旁的“丛木”忽然动了动,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咧开了嘴笑道:“苏大人,好久不见,我是马杰。” 在茫茫暴雨之中,仅凭肉眼绝难发现埋伏的沈家军的将士,苏乾走这么近都发现不了,更别提辽人了。 “娘耶!” 丛木突然开口说话,吓得苏乾差点跌坐在地,手里的望远镜也掉在了地上,有名的儒士也爆了粗口。 沈逸心疼地捡了起来就着雨水擦了擦,撇着嘴道:“小心点,这一个可花我不老少钱。” 苏乾颤着嘴唇好不容易恢复镇定,闻言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多少银子一个?” “大周朝廷想买?”沈逸嘴角勾起笑容,哪里能不知道苏乾的心思,说罢随意地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苏乾试探问道,心里暗道沈逸不愧是商人出身,真是会赚。 “五万。”沈逸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数目,两块水晶加上一根长管,卖出五万两白银的天价。 苏乾双眼陡然大睁,失声道:“五...” 刚蹦出一个字他便被沈逸捂住了嘴,只听沈逸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 苏乾登时想起这还是在战场之上,立刻压低了声音,狠声道:“小友,你这是生抢啊!” 沈逸摊手道:“对啊,不然呢?白送?” “呃....”苏乾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仗打了这么久,周帝时期积攒下来的家底损耗严重,朝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买沈逸的望远镜。 买一个,不顶用,万一摔了丢了还要心疼死,买一堆装备斥候营又买不起,唉! “嘘!来了!” 苏乾正想还个价,却听见沈逸快速说了一句,重新将望远镜架上双眼,面色凝重。 苏乾赶忙闭上了嘴不在说话,倾盆大雨之中只能眯着双眼看着个寂寞。 ----------- 倾盆的暴雨之中,耶律景接到了哨探传来的最新军情:没有发现中原人的踪迹,显然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军的动向。 耶律景觉得很有些奇怪,以他多年作战的经验,大军赶路在外,还是暴雨天气,怎么着也能碰见一两个敌人掉队的士兵。 可是现在耶律景不仅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中原人掉队的士兵,甚至连斥候的踪影都没见着,事出反常必有蹊跷,而这种蹊跷非常值得怀疑。 耶律景觉得不太对劲,刚刚下令停止前进,却又接到了一个噩耗:派出去的第二批哨探和中原人的骑兵发生遭遇战,全都死光了。 这一下子,耶律景反而兴奋起来。 既然已经遭遇,这就说明行踪即将彻底暴露,这种情况下再小心翼翼的前进,不如长驱直入追杀过去。 耶律景考虑得非常清楚,这么恶劣的天气,中原人不仅无法射箭,更难以火攻,以大辽骑兵部队的巨大冲击力,只有吃大亏倒血霉的份。 于是耶律景毫不迟疑的下令,全力追击,务必全歼前面的中原骑兵。 很快,沈逸的单筒望远镜中,出现了大队辽人铁骑的身影。 这时苏乾小声提醒道:“不把你那一队重骑召回来打围击?” 沈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轻笑说道:“苏老担心我吃不下这些辽人?你就安心看着吧,我给这群辽人准备了一顿好宴,保准他们吃的痛快,不想回到北辽去!” 尽管天色渐亮,可是雨天路滑,耶律景即使下令全速前进,辽人人骑兵部队的行军速度依然比天晴时慢上许多,并且不时有人连人带马一起摔倒在田梗之间。 “还是草原好啊!” 耶律景看着身后不时掉队的骑兵,刚刚发完这个感慨就听见响亮而又奇怪的竹哨声响起。 “滴滴滴……” “主上,辽人入套!” 最前头的伏兵,跑到巨石处向沈逸禀报说道。 沈逸微微一笑,当即下令:“开始,上菜!” “主上”的称呼让苏乾心中百感交集,情绪异常复杂,在他的注视之下,传令官复述了沈逸的命令之后,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竹哨,吹出激昂的高音。 “全体都有!上钢弦弩!” 前方的丘陵上,满地看上去都是草丛或灌木的地方豁然涌现大片身影!暴雨之中,高吼的传令声一声接一声! 在军官们的大声喝令声中,苏乾惊讶的发现沈家军的弓弩手们放弃身边的神臂弩不用,反而是从背上取下小两号的弩,瞄准了官道上的辽人。 苏乾心中奇怪,下雨天,弩箭能有多大效用?况且还不用神臂弩,这小弩的射程不是短了许多? “三段击,射!” 随着军令下达,苏乾只觉得眼前原本蒙蒙亮的天空之中陡然变得漆黑一片,箭雨之势,比瓢泼大雨还更加狂暴! “嗖嗖嗖嗖……” 强弦劲弩的利箭夹杂着风雷之音,恶狠狠的扎进辽人骑兵的队列之中。 “有埋伏,有埋伏!” “我的眼睛……” “撤,快撤!” 辽人的骑兵队伍之中,惨叫声哀号声,以及战马受到重创后发出的嘶鸣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声声入耳,听的苏乾的心头都一颤一颤的。 “火油弹准备,放!” 随着军官们短促而有力的命令声,苏乾惊讶的发现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一排排沈家军的士兵们五人一伙,架起一个像是投射装置的小物件,将一只只瓦罐抛到空中,砸进本就混乱不堪的辽人兵马之中。 瓦罐的厚度异常之低,抛飞出去之后不论是砸在地上,亦或是砸在人、马身上,都会立马碎开, 积水的道路上随即飘起一大片黑色浮油,洒得到处都是。 第910章 大败辽军 正忙着收拢阵型、躲避弩箭的耶律景突然闻到了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很快他便发现,这味道是由那些抛飞过来的瓦罐所发散开的黑色液体传开的。 自诩见多识广的耶律景看着浑浊积水上的黑色浮油,头脑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东西? 山坡上,苏乾同样没有反应过来,他现在的内心想法是——就这? 他知道沈逸手上有一种点燃后扔出去就会发生爆炸的瓦罐,但显然不是刚刚这种。 刚刚沈家军投出去的瓦罐不仅没有事先点火,扔到辽兵人群中也并没有发生爆炸,除了阵阵碎响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 这连扰乱阵型都做不到啊! 就在苏乾还没有明白沈逸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就听到了沈逸的下一道军令传入耳朵。 “放箭!”沈逸抬起一手,大声喊道。 传令官复述着沈逸的军令,苏乾愕然道:“放箭?不是刚放过?” “此箭非彼箭。”沈逸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有解释太多。 官道上,辽人一片大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耶律景铁青着脸四下张望,那些中箭倒地的勇士传来的惨嚎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倾盆大雨之下,沈家军居然还能放箭? 为什么中原人的弓弦没有受影响? 要说影响,其实也有,不过沈逸未雨绸缪,研器营早就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特殊地形、场景能够使用的新式军器。 神臂弩的弓弦,是用牛筋和生牛皮所制,正常情况下威力大、射程远,但在雨天浸水的情况下,难以发挥最大威力。 而眼下沈家军使用的小型弩使用的却是特制的钢弦弩。 得益于炼钢技术的小突破,大宝贝造不出来,造造钢弦,只要肯下本钱肯下功夫,还是可以的。 小型弩的射程虽然不比用脚才能上弦的神臂弩,但优点即在于无视天气地形,最适合山脉伏击战! “啊……” 拼死护卫在耶律景身侧的一名心腹亲兵被一支夹杂着尖啸的利箭,从刁钻的角度扎透了心窝,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一头栽下马背,再无任何声息。 近在咫尺的凄厉惨叫声传入耶律景耳中,他猛然惊醒,此时此刻,不是发呆的时候! 耶律景当即扯起嗓门,厉声喝道:“吹号,吹号!原路撤兵!” 可惜的是,耶律景的军令刚下,刚刚吹响撤兵的号角,耶律景就眼睁睁的看着漫天的火箭,已经从四面八方劲射而来! “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点火箭?” 耶律景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心中惊骇地无以复加!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火箭落到地面的积水处,扎进浑身上下粘满黑色液体的辽人身上,立时带起雄雄烈焰。 泥泞的地面上到处是积水,黑色的浮油就漂浮在水面上,同样遇火即燃。 “巫术,是巫术!” “中原人请了神仙帮忙!” 一下子,辽人本就混乱的队伍更加零乱,毫无阵型可言,有序撤退只是无稽之谈。 明明是暴雨的官道上却火光四起,辽人的惨嚎声阵阵,苏乾看傻了眼,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沈逸嘴角含笑,轻松地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细节。 沈逸的到来或许可能有神仙作法,但今儿的新式兵器完全是科学的力量,跟任何神鬼巫术都无关。 今日投射的瓦罐,内装的不是黑火药,而是装了蒸馏到九十度的高浓度酒精、细面粉和液态江湖,以及白糖等易燃物。 这不是炸弹,而是一种土制燃烧弹,来自苏联老大哥的土法神器,其引起的火焰之猛连水都浇不灭。 下雨天对沈家军的影响确实很大,比如火枪队就不能在此刻发挥大作用,只不过幸运的是,沈逸的准备同样很多。 这时候,耶律景猛然瞧见一名浑身着火的勇士蹒跚着掉进了官道旁的田埂之中,他在田埂之中打了几个滚,这种雨水都浇不灭的魔火,居然就熄灭了。 耶律景仿佛抓到了生机一般,怒吼道:“往田埂中跑!” 不用他说,其余的草原勇士也看到了生机,身上着火的奋不顾身地冲进田中,没着火的也驾着战马冲了下去,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着火的人。 肮脏的泥巴此刻成了辽人的救命符,自诩勇猛的辽人全都成了庄稼汉,在北境大玩泥巴。 山上的苏乾也发现,前线的箭雨数量经过了狂风暴雨般的巅峰之后慢慢变小了,与此相应的是辽人的阵型越来越混乱。 这下不用问了,苏乾自个也知道,擅长冲锋作战的辽人骑兵下到了泥泞田埂之中,就跟步兵扔掉了手中的刀似的,丧失了极大的战斗力。 他猜测,下一步会有另一队人斜刺里杀出,屠杀这些下马的辽人。 沈逸取下了望远镜负手而立,朝着一旁的传令官点了点头。 松散而积水的火海,确实不足以吞噬掉辽人大军,但他的打算亦不是如此。 清脆且有节奏的竹哨声再起,山林间响起此起彼伏的竹哨声,紧接着便看到大队的人马自另一座丘陵上杀出。 西域系将领唯徐英毅被沈逸委以重任,带着军事素质差一等的西域兵执行突击任务,既是计划中的一环,也是对西域兵长久操练以来的一次考考验和洗礼。 “列阵!突击!”唯徐英毅手里持着月牙刀,刀尖指着辽人所在的方向放声大喝。 他手下的西域士兵们排成整齐的人墙持枪拿盾,将火海围得水泄不通,步步向辽人逼近,这种步步紧逼的气势,令辽人方寸大乱。 要么被火烧死,要么被长枪刺死,天性比较自由散漫的辽人在死亡的震慑之下,渐渐没了一点士气。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雨慢慢变小,苏乾目瞪口呆的望着在泥地里连滚带爬的辽人,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这还是不可一世的辽人大军么?如果换成周军在和沈逸作战,今日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沈逸见他呆滞的模样,含笑解释说:“辽人是草原民族,就跟那野兽似的没见过火海,恐惧心理作祟。” 苏乾嘴角抽了抽,即便他临阵指挥的功力不强,但也明白付出极小的代价打赢这一仗,靠的可不只是恐惧心理而已。 第911章 隐忧 从唯徐英毅领西域兵入场,再到战事结束,只不过历经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而已。 虽是历练洗礼,但辽人已经阵型散乱落了下风,相比起正面作战来尚显得容易不少,西域兵也是兵,沈逸也是把着度的。 要先让西域兵经历一场大胜,让他们知道辽人没那么可怕,才能让他们在之后的战役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此役大胜辽军,可惜的是,辽军的将领耶律景,带着小部分骑兵逃脱了包围圈,窜逃了回去。 另一个奇怪的是,手下的兵士来报,居然在泥地中抓了一个活口,因为他操着一口中原话跪地求饶,所有西域人没杀他,留了他一条命。 “中原人?”沈逸看着被带到面前来的满身污泥的张三,好奇问道。 四下满是官兵,抚刀挺身的军汉无数,张三哪怕身为法外狂徒,此刻也没有胆气抬头看沈逸,一个劲地磕头道:“小的被蛮努威胁,无奈之下才委屈求全,小人拳拳爱国之心,大人明鉴....” 虽然张三没有正面回答,但话语无疑告诉了沈逸他的民族国别,沈逸摆了摆手问他:“别跟我扯有的没的,抬起头来。” 张三心中带着惧意,抬起了脸,脸上泥泞看不太清样貌,良平安皱了皱眉,低下头去像是在想什么。 “叫什么名字?”沈逸再问。 张三支支吾吾地说道:“小人姓张,家中排行老三,单名一个三字。” “张三?”沈逸哑然一笑:“好名字。” “张三?!”良平安突然惊呼,上前两步打量着张三道:“真是你?” 张三错愕地看着良平安,小心翼翼道:“大人认得我?” 良平安冷哼了一声:“除了我家,村里哪家哪户你没偷过,我能不认识你?” 张三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真认识他,幸好,自己好像没偷过他家的东西。 “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是有心当卖国贼,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张三朝着良平安磕头做无赖,他见良平安能站出来说话,就知道他是个有地位的人。 谁知良平安冷声一声道:“你不偷我家,是因我家家徒四壁,吃饭都靠乡亲们接济!” 张三哑口无言,这下惨了,人家靠着乡亲吃饭,自己却把乡亲家里偷了个便,这哪是无冤无仇啊! 良平安鄙夷地看了张三一眼,转过头朝沈逸拱手道:“老师,此人是焦陵县有名的地痞无赖,偷拿抢盗无恶不作,为人狡猾,官府好几次缉拿都被他跑了。” “还真是法外狂徒?”沈逸愕然不已,没想到这么巧,从辽人里头抓到的中原人,居然是良平安的“老乡”。 讪笑了一阵,沈逸忽然一皱眉,问道:“你是焦陵县人士,不往南跑,跑到北境来做什么?” 平寿以北,尚且掌握在大周军手中,按理来说往南跑才安全,张三却反向逃跑,跑到了北境战场上来。 张三知道这阵势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干脆七分真三分假地交待了一番被辽王擒拿的过程,只不过他将自己主动投诚说成了被辽王所迫。 “已经到了焦陵?”沈逸再度皱紧了眉头,辽王已经暗戳戳地杀到了焦陵,也就是说,他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沉吟了一会,沈逸问他:“你是跟着辽军从主力大营来的?” 张三使劲点了点头:“他们要挟我,不让我走!” 沈逸懒得听他的理由,朝良平安道:“交给你了,把他知道的都问出来。” 良平安一拱手领了命,转头瞄了一眼张三,沉声道:“带走!” 良平安离开之后,沈逸问斥候营的校尉道:“章鹏飞那边还没结束?” 此役沈逸带着伏兵打头,章鹏飞的精骑负责抄尾,看时辰应该也已经结束了。 斥候营的校尉闻言道:“正在往大营赶。” 沈逸点了点头,迈步往营帐外走,他有些期待,期待章鹏飞能不能将逃走的耶律景给擒回来。 “小友,暴雨之中竟然可以点燃火箭,这是何道理?”苏乾跟在沈逸身后走出营帐,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问道。 沈逸笑眯眯地道:“苏老想知道?” “那是自然,活到老学到老。”苏乾心虚地避开沈逸的眼神,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说好说...”沈逸嘿嘿一笑,道:“我这门手艺传内不传外,我手底下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苏乾一愕,瞬间明白了沈逸的意思,回头扫了一眼朱震山派给他的亲卫,嘴角发苦。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沈逸给绕进去了。 沈逸进一步诱惑道:“苏老不要?免费的哦!” 这苏乾怎么敢说要?说了岂不是成了沈逸手底下的人了? 苏乾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有机会咱们再探讨...” “哦.....”沈逸故意拖长了音调,让苏乾的“有机会再探讨”这句话在莫名之中具有了别样的意味,急的苏乾连向他使眼色。 沈逸只当不见,走到营外望着来路,一是等章鹏飞回营,二则是找个清净的地儿,好好思考思考。 未过多久,章鹏飞的精骑回来了,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成功阻截到了辽人的败兵,又杀了一通,斩敌足有数千。 坏消息是,到底没能抓住辽人的将领,还是给他溜了。 沈逸褒奖了一番,倒也没太在意耶律景的死活,因为更大的敌人——辽王纳兰君集正在南边搅风搅雨,大闹天宫。 沈逸心里有些隐忧,内心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并不简单,但他却一直不知从何说起。 辽王放弃了大部队,带着最精锐的纳兰部军绕道趁虚南下,其中若是没有问题,没有其它文章,沈逸绝对不信。 可偏偏就是猜不到辽王在搞什么鬼,实际上沈逸的斥候不仅是往前方探,而是撒向四面八方,以提防辽王的阴谋,可几天过去,确实一无所获。 “唉....”沈逸望着雨后天晴的天空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苏老,让人告诉朱老将军,明日咱们就去探探辽人的虚实!” 第912章 进军 由于连续行军多日,大部分兵士也上阵作战了一整夜,沈逸下令,将缴获来的辽人的伤马以及各种物资大犒三军,除了不许喝酒之外,今天敞开肚皮随便吃。 沈逸简简单单的一道命令,却看的苏乾心疼不已。 “小友,这可都是上等的战马!”苏乾看着不远处被沈家军伙头营“四分五裂”的辽人战马,眼中满是心疼地说道,心中连续暗骂败家子儿。 沈逸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即便上等,那也是匹伤马,我的大军要的就是来去如风,骑着伤马还不如步行。” 耶律景的两万辽军被沈逸伏击,缴获的战马足有上万匹,又一次补充了沈家军的机动作战力,就连一小部分西域兵都分到了辽人战马。 不过可惜的是沈逸的大范围打击也伤了很多战马,有些瘸了腿,有些马身中箭奄奄一息。 苏乾痛心道:“将死的便罢了,那些瘸了腿的养上一阵就能恢复大半,何必宰了吃肉?这岂不是杀鸡取卵?” 沈家军是富地流油,可看在大周眼里那就是不一样的感官了。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沈逸摆了摆手,问苏乾:“苏老,这一仗,你认为能打多久?一年?两年?” “绝不可能。”苏乾断然否认,自傲道:“辽人虽凶悍,可后勤补给的力量与大周是天壤之别,大周可撑一年两年,甚至更多,辽人却极难办到持久战。” “那就是了,”沈逸笑问道:“这一战打不久,也许仗打完了,那些伤马都还没恢复,沈家军不可能一直留在北境,就算我想,朝廷也不会允许。” “届时这些伤马好又没好,带又带不走,不就都留下来便宜你们了?” 苏乾哑口无言,听见沈逸如今将“你我”分的如此清楚分明,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古来征战几人回。” 忽然,沈逸又走上营中的高台。 看着下方的将士们吃肉聊天笑说趣事,沈逸叹声道:“明日便要上战场,谁又知道今夜这一餐是不是最后一顿饭?相比我这些兄弟的命,区区战马又算的了什么?我帮不了他们太多,至少,也要让他们吃饱了肚子上战场。” 下方的将士看见高台上的沈逸,有的大声向沈逸招手打着招呼,有的甚至还邀请沈逸过去一同吃肉。 在非战时,沈家军上下级的关系相当融洽,便是万人之上的沈逸也没有架子,哪怕只是一个伙头营的小兵,也能上前搭话。 沈逸大笑了几声,跃下高台去跟某处篝火旁的将士说笑起来,也好不嫌弃地接了一串烤好的马肉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与将士们打成一片。 未曾动弹的苏乾站在原地看着沈逸与将士们有说有笑,讷讷无言,心中的感叹无以复加。 战时令行禁止,平时有说有笑,在王朝建立且趋于稳定时,这种氛围断然不利于尊卑之分,但在抱团打天下时,这却是最好的气氛。 现在的沈家军虽然是混用中原和西域的兵马,但比起大周军甚至都可能超出了一截的战斗力。 在朝能办大事,在野能带强兵,眼前的沈逸,为何就是不能为大周所用? 此刻,苏乾无比地想念起先帝.... 次日,按照昨天与朱震山所部的大周军商定的联合作战策略,天色刚刚蒙蒙亮,沈家军就在锣鼓的声令下出营集合,并在半个时辰之类收拾齐整形装,全军奔赴预定的战场。 这一下又是让苏乾叹为观止,凡是编制在五万人以上的大军,从集合到能够出兵,起码要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这几乎是一个共识, 可沈逸手下的十万大军从起床集合到出征,总共才花了半个时辰,由此可见昨夜沈逸说的“沈家军就是要来去如风”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正实行的标准。 按照既定计划,兵力多的大周军承担正面主攻和辽人左侧翼的攻击任务,沈逸手上这十万兵,则负责右侧翼的突袭。 因为昨日连绵的大雨,北境山间雾气缭绕,能见度很低,往往是大军的中军已经看不到最前头的先锋军了,因此沈家军的前行异常地小心。 与朱震山约定的进攻时间尚有宽裕,沈逸并不着急那么早赶到战场,命令大军降低速度,斥候再往前铺十里,保证不受伏击。 不过,即便是放慢了速度,沈家军一个时辰前行二十里地的速度依然是这个时代普遍一天只能行军七八十里地的队伍所望尘莫及。 如果硬要用几个词组来形容现在的沈家军,那必须是: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外加士气如虹! 所谓的爱兵如子也好,军纪严明也罢,归根到底是要保障军队打胜仗。 一支老是打败仗的军队,即便军纪再好,其统帅也不可能获得部下们的尊重。 ------- 雨后大雾天气,辽人豢养的海冬青也发挥不了最佳作用,不过几十万大军的动弹,依然没那么容易瞒过去。 耶律景获得了大周军昨夜就开始有异动的消息之后,不由暗暗一叹,对方这是想趁火打劫啊! 趁着沈逸昨夜将两万精锐骑兵伏击地损失惨重,这会大辽的士气有所下降的时候来一场大决战,可谓战前就占了上风。 不过,耶律景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 他吩咐身旁的牙将:“你派人去通知那十六个中型部落军迎击侧翼,就说此次作战我耶律部分文不取,所有的缴获物资都归他们了。” 辽军的大军编制并不像大周这般讲究,并不是以某军某营为区分,而是以原本的部落为单位,此次北辽倾国而出的三十多万大军就是由数十上百个部落所组成。 牙将听了耶律景的军令之后马上惊呆了,他下意识的争辩道:“我们耶律部的勇士出生入死,伤亡惨重,岂能让那些部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那支中原军可是富的流油!” 在这牙将看来,正面的三四十万大周军人数太多,但侧翼的沈家军只有十万人左右,明显是个软柿子。 第913章 北辽内部 而且,辽王不止一次地向他们提到过沈家军的武器装备,如果抢回来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那么耶律部在草原上的地位,必将更上一层楼! 草原上的法则向来是强者为尊,谁先抢到手的宝贝,就归谁所有,任何人无权置喙! 这种时候,就该让耶律军去打沈家军,其余的部落军应付正面的大周军就行了,反正正面的大周军又不经打,又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抢。 “我且问你,咱们从北打到南又从南赶回北,精锐勇士还剩下多少?” 耶律景很清楚老部下的品性,他固然忠诚可嘉,却也是贪婪成性,几乎到嘴的肥肉再让他吐出来,比杀了他还难受。 “将军,中原人的军队真不经打,基本都是一触即溃,您是大雨天被伏击才吃了亏,何必怕呢……”牙将故意没提耶律仁在西域被杀的窘事,反而是拿耶律景遇伏的事劝他,还以为他是被沈以杀破了胆,好不容易逃回来不敢再面对了。 听到牙将说起昨晚的事,耶律景忍不住皱眉横了他一眼,沉声道:“与我遇伏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就算我们把他的东西抢了回来,最终也是要交给王上,并不属于耶律部!” “但是如果我们的精锐兵马还在,打破了正面的周军,那些城池里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王上也不会要,这才是对我们耶律部最直接的帮助!” 听了耶律景的话,这牙将不由得心动了,抢沈家军的确实可以和纳兰君集邀功,但东西却不属于耶律部,到时候能得到多少好处,还得看辽王的意思。 但是抢城池里的就不一样了,抢到多少都是耶律部自己的,到时候抢上成千上万个中原女子,岂不是美滋滋.... 一句话概括,牙将想的是能和辽王邀功,但耶律景想的是从根本上壮大耶律部。 牙将想通了之后连声答应下来,耶律景脸上扬起阴险的笑容:"哼哼,就让那些中型部落去和沈家君血拼吧,你且随我,杀败周军!" 耶律景虽然不怕沈家军,但也知道沈家军绝对比周军难对付的多,其实让这些中型部落去对付沈逸,也是一种考虑。 中型部落若是死伤惨重,追上耶律部的可能性不就更低?这一来就侧面增高了耶律部的地位! ------- 就在沈家军前进了大约两个个时辰,在做大战前的最后一次休息的时候,沈逸接到了一个坏消息:辽人的部落军大约十五万人,主动出击,气势汹汹的向沈家军所在的位置杀了过来。 沈逸转头望着叶双凡,随意的问他:“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叶双凡嘿嘿一笑,道:“下边的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些辽狗上勾呢。” 沈逸点点头,仰面朝天凝视天色,缓缓说道:“是骡子是马,都到时候拿出来溜溜了。” 叶双凡重重的点着头,道:“此战过后,辽狗听到咱们的名号还不夹着尾巴逃窜?” 沈逸摆了摆手:“这些部落军即使再多,我也毫不担心,纳兰君集这头恶狼可一直在寻找咱们的空子,传令下去,前方斥候不必汇合大军,朝其它三个反向支援。” 一旁的良平安冷冷一笑,不屑道:“辽王坐拥雄厚的兵力,却一直想行险,以学生之见,着实不算高明!” 沈逸愣了愣,接着没好气的瞪着良平安:“这才刚刚打了几场胜仗?怎么,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风险越大,回报越大,你在西域东搞西搞的时候,不也是高风险高回报?” 见沈逸动了怒,良平安赶忙把头一低,小声道:“老师教训的极是,学生不该忘了胜不骄败不馁的警示。 沈逸抬手拍在良平安的肩膀上,叹道:“戒骄戒躁,乃是成功之本!” “学生明白了,以后再不该得志便轻浮。”良平安拱手说道。 “嗯,大战在即,去检查下我暗中设下的布置。”沈逸点点头,让良平安离开。 良平安一愕,疑道:“老师,此战我....” “此战由杨博然指挥。”沈逸摆摆手,说道:“去吧,等到合适的时间,会有你施展的地方。” 沈逸想来兴奋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侧面来说,办什么事就用什么人。 此战辽军虽有人数优势,沈家军却也不惧,只要稳扎稳打,胜算应该很大,更何况还要分神留意隐去踪迹打游击的纳兰君集,由稳健派的杨博然临阵指挥最为合适。 良平安听了沈逸的话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一叹,转头离开了中军。 杨博然深深地看了一眼良平安,转头劝道:“主上....” “不用说。” 杨博然刚开口,沈逸便抬起一手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即也朝良平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既是我的学生,我便有义务教好他,不只是本领,心境亦是一环。” 听沈逸这般说,杨博然知道他心里有数,便也闭口不提了,依沈逸的命令接过了临阵指挥权,开始布置战阵。 汝阳以南的大平原上,以乌古部为首的辽人十六个中型部族融合的十七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冲向了沈家军所在的阵地。 乌古部的首领乌古烈,他本是想从正面跟周军交手,但是耶律景被辽王授权统领主力大军,他也没办法反抗。 幸好耶律景也不是纯不干人事,除了辽王经常提到的那些武器装备,战马等物资谁抢到就归谁,还算是有那么点“人性化管理”。 而对面的大军,其统帅沈逸的大名可算是在北辽传开了,自从他从澜沧山杀进了北辽境内,沿途洗劫了不知道多少草原部落,傻子都知道沈逸抢去的财富多得惊人! 身为超现实的草原勇士,乌古烈心里非常清楚,要想部族实力发展壮大,物资、财富和人口缺一不可。 这年头不给点好处,谁会傻到替你去卖命呢? 乌古烈虽然不会说汉话,却深深的懂得一个朴素的大道理:无利不起早! 所以,乌古烈带上了各族战士,大家一起来发财了! 乌古烈听说过一些关于沈逸的传言,也得到了耶律景的警示,告诫他不要轻敌。 不过,在乌古烈看来,懦弱无能、任由鱼肉的中原军队,怎么可能正面击败十多万北辽勇士呢,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914章 遭遇 北境的占了又退,西域的失利,两万纳兰精锐军的覆灭,让乌古烈看到了一个现实:这一场大战,就是乌古部崛起的良机! “中原人的军队距离我军前锋,已经不足十里地。” 哨探们源源不断的将前方的军情,报到了乌古烈的手上。 “哈哈,好,好,好,来得好,送死来了……”乌古烈仰天长笑不止。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家军以陈亦的决死营为先导,正快速的向乌古烈这边接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两个时辰后,草原部落军和沈家军在汝阳以南大约三十里的地方,正面撞到了一起。 沈逸的中军摆在了西面的一处小山坡之上,他稳稳的骑在踏霄背上,借着望远镜,对面部落军的排兵布阵可谓是一览无余。 沈逸的单筒望远镜,缓慢的掠过旌旗招展的辽人大军,不需要仔细的寻找,头戴银盔身穿重铠的乌古烈很快就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辽人炼铁打铁技术落后,大部分人穿的都是皮甲,这种重铠一看就是从大周军手上抢来的。 镜头中的乌古烈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胡子已经花白,长长的马脸上一道显眼的刀疤,令沈逸的印象极为深刻。 沈逸的单筒望远镜在乌古烈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之后随即挪了开去,缓慢的扫过草原部落联军摆开的阵形。 大约半刻钟后,沈逸仔细的观察完毕草原部落联军的阵势,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的单同望远镜,扭头问回到身边的杨博然:“看出了什么?” “看见了活动的军功,和暂时还在喘气的尸体。” 一向正经不喜欢笑的杨博然,一本正经的说着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令人有一种极其不协调的违和感。 沈逸笑了笑,很有耐心地等待杨博然的下文。 果然,杨博然接着分析道:“前面拦路的部落军不足虑,我倒是非常担心一直躲在暗处不知具体行踪的辽王。” 辽王的行迹早已不在沈家军的掌握之内,所以沈逸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来提防他,稳健派的杨博然也一样。 沈逸笑了笑,摆手道:“见机行事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交给杨博然指挥,不到危机时刻沈逸不会出声打扰,这也是培养手下的自主行动力,毕竟杨博然本身并不是传统的武将出身。 杨博然皱着眉头,面露忧色道:“卑职始终有种预感,辽王一直隐忍至今,很可能不会按照咱们的预想来行动。” 沈逸摸着下巴,眯起两眼,扫视了对面的部落军阵形一遍,然后淡淡道:“何惧之有,他若趁虚而入,我们也并非没有后手。” 按照参议营的预定作战构想,纳兰君集趁虚偷袭沈家军的后背,一直都是整个作战计划之中的重中之重。 辽王一直若即若离的战斗意图,从开始到现在都完全没有迷惑住沈逸。 沈逸十分清楚,儿皇帝赵元展的人头对辽王来说并不值钱,怎么干掉他和他的沈家军才是重中之重,因此,沈家军的斥候一直都保持着万分警惕,并且也留下了后手等着辽王自投罗网。 这时候,对方的部落联军忽然爆发出阵阵杂乱的吼叫声,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在平原上发挥着他们最大的冲锋优势,朝着沈家军的阵地汹涌而来。 杨博然早已做好了事先布置,也并不惊慌,只是没再与沈逸说话,转头死死地盯着战场。 沈家军的决死营护住侧翼,露出了中间好长一列重盾阵,与当初给大周的重盾不同的是,沈家军的重盾在上方开了一道长口。 此刻长口之中伸出来的,是一支又一支的火枪。 捣鼓了大半年才投入小批量量产的火枪,如今已装配了整整五千人,只不过之前的训练打的几乎都是死靶,为数不多的活靶也是野猪等猎物,真正投放在战场上面对快速冲锋的辽骑兵仍是第一次。 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溜溜了。 火枪队的站位如同神臂弩一样,第一列瞄准打击,第二列负责传递空弹药及上好新弹的火枪,第三列则纯粹负责装弹。 目前火枪的速度沈逸计算过,大概在每分钟五发左右,但这是在无干扰下的状态,有干扰的情况下,每分钟能发射二至三发就不错了。 因此,这种灵活变动的阵型依然是必不可少。 值得一提的是火枪虽然只有五千支左右,但训练的火枪兵人数却高达一万,保证在前列火枪兵倒下的情况下,后排的装弹兵也可迅速顶上,不至于因遭受打击而导致火力猛然大跌。 沈家军前排的一线军官们纷纷用清晰的声调,发出短促有力的命令:“大家都沉住气,等竹哨响了再发射,不要浪费弹药……” 冲杀过来的辽人骑兵们越来越近,如雷的马蹄声阵阵,喊杀声震天,如果是胆子小的人,恐怕是未战已经先胆怯了。 而沈家军的将士们却非常沉得住气,第一列负责瞄准射击的火枪兵哪怕已经可以看清楚的看见,敌人挥舞着弯刀的狰狞面容,却依然静静的保持着标准的战斗姿势。 至千米处,辽人开始狠命的踢打着胯下战马的腹部,全面加速冲刺。 眼看着敌人就要冲杀到眼皮子底下,沈家军第一列的火枪兵依然一脸平静的等待上官的军令。 乌古烈惊讶的发觉,中原人仿佛被气势逼人的骑兵冲锋彻底的吓傻了一般,草原勇士的马蹄都快踏到他们的鼻子上,竟无一点动静! “哈哈,中原人果然都是熊包懦夫,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放几箭壮壮胆!”乌古烈身旁的各部落族长们仿佛得了传染病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肆无忌惮的耻笑沈家军的懦弱。 “以我的看法,王上所谓的中原最强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嘛……” “哈哈,一群浪得虚名的懦夫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乌古烈一边狂笑,一边用他从汉人那里学来的几句汉话,大肆嘲讽沈家军的无能。 第915章 屠戮 辽人狂笑着嘲讽沈家军,然而,在他们正准备将箭矢搭上马弓之时,却猛然听见阵阵异响。 “咚咚咚咚....” 细小而密集的响声和阵阵白烟升起,乌古烈猛然发现电光石火之间身边的勇士便倒下大片,而他们的马弓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张开! 最关键的是,乌古烈根本没看到有箭矢射来的痕迹,坠马倒下的勇士身上明明绽开了血花,却没有一支羽箭插在他们身上! 是火炮? 辽人在辽王的耳提面命之下,早就做好了沈家军有火炮的心理准备,可是不管从声响还是威力来说,他们遇到的都不像是火炮。 而且对面的中原军队第一列的重盾依旧,根本没有火炮的影子,不然乌古烈早就下令让大军散开了。 “啊……救我……”掉落于马下的草原勇士仅仅发出一声求救的微弱的呼声,便被呼啸而来的大群战马踩踏成了肉泥。 “嗖嗖嗖……” “救命……” 有人坠于马下,有人尝试用马弓还击,可一切不过是徒劳。 马弓的射程远远不及火枪,千军万马之中指望骑兵停下来救自己同样不可能。 辽骑兵只能在远处的阵阵白烟中看着同胞倒下。 原来异常嚣张的草原勇士们做梦都没有料到,从沈家军中射出的“弩箭”,其打击的范围竟然可以如此之远! 更令草原勇士们感到恐惧的是沈家军的弩箭一波接着一波,仿佛爆发的山洪一般其势骇人又无穷无尽。 每当沈家军阵中升起白烟之时,草原勇士们的冲锋队列随即就要被切去一大截。 无数刚才还鲜活的勇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生命。 而在对面,没有接到停止射击命令的沈家军火枪兵仿佛永动机一般,始终重复着一套规定的组合动作。 “开火!” 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沈家军的火枪兵们齐射之后,便将空弹的火枪朝身后递过去。 而他们身后伸出右手的时候,一支已经上好弹药的火枪已经在规定的位置,等待着他们的接收。 第一列的火枪兵迅速将火枪架入重盾的射击孔内,只要听见将官的尖锐竹哨声,便扣下扳机,收割着辽人的生命。 等到残余的辽人冲的更近了,后方的弩箭营也开始发射,弹药与弩箭齐飞,犹如索命的黑白无常。 山坡上苏乾看傻了眼,指着阵地中惊愕道:“这、这又是何物?” 火炮苏乾是见识过了,甚至大周还从辽人手上缴获了一门残次品,但是此时的声响与火炮根本不同,战场上只能隐见闪光,也没有震天动地的骇人响声。 但辽人就是在一波一波的倒下,还没冲到沈家军面前,就已经交代了数万条勇士的生命。 “这可是好东西,”沈逸嘿嘿一笑,问苏乾:“想不想要?” 苏乾愣了愣,旋即一个劲地摇头道:“不想要、不想要....” 小年轻人坏的很,苏乾清楚地知道,就算他说想要,沈逸也会开出一个大周朝廷无法接受的天价来。 沈逸闻言颇为遗憾地摇头叹道:“唉,本来看在过去的交情打算送你一支防身,谁知你居然不要,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 苏乾大吃一惊,白送!? 白送的好处谁不要? 苏乾立刻不顾仪态地叫道:“我要,我要!” “可惜,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我突然不想送了,仔细想想,造价还是挺贵的。”沈逸有些心疼地说道,直把苏乾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驾……驾……”在狂风暴雨般的狠辣打击之下,部分辽骑兵侥幸躲过了死神镰刀的收割,他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手脚冰凉,可是想停已经停不下来,一旦停下,立刻会被身后的骑兵撞飞。 这时的两军阵前,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被射杀的尸体,刺目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条血河,摔断了腿的战马卧在地上不时的发出垂死的悲鸣。 “这还是懦弱的中原人么....”欺负惯了大周军的辽骑兵,不禁发出这样的自问。 乌古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勇士们被沈家军仿佛砍瓜切菜一般屠杀,几乎损失殆尽,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连照面都没打上,乌古部的战士就损失了数千,以草原民族的习性,这已经是无法忍受的巨大损失! 和可以征集各族战士的辽王不同,本部的勇士们死一个就少一个,要想补回实力,那就只能等十六年之后了。 四处张望了一眼,怀着强烈的恨意,乌古烈咬牙切齿,面色狰狞,看着近在眼前的沈家军阵线,狠狠地踢打着座下的马肚,怒喝道:“杀!杀光这帮中原懦夫!!” 这时候,沈家军阵营中同样传来震天大喊,第一列的重盾豁然撤开,露出的是同样装备草原战马的沈家军骑兵! 乌古烈不惊反喜,拼马上功夫,辽军还真没怕过! 可是下一秒,他发现沈家军的骑兵根本没动,于此同时,左右两侧突然飞来异常多的黑色圆形物体。 “哐啷、哐啷....” 在一阵阵瓦罐碎裂的声音响起之后,紧接着爆炸声、着火的亮光四起,辽军的骑阵再一次方寸大乱。 “蒙马眼!” 沈家军骑阵第一列,决死营统领陈亦高声下令,身旁的骑兵纷纷取出黑色布条,蒙住了战马的眼睛,避免冲杀时战马因火光受惊。 随着爆炸声渐渐停止,沈家军不再投掷瓦罐炸弹以及燃烧弹,陈亦竖起手中长刀,恶狠狠地怒吼:“杀!” “杀!杀!杀!” 数万精锐骑兵豁然冲出军阵,风驰电掣地冲向辽人残乱的军阵。 山坡上的位置对战场的大局观察的一清二楚,苏乾暗自肯定,辽人败局已定。 虽本有人数优势,可在沈逸变着花样的打击下已经不剩多少了,加上沈家军的骑兵以全盛之势打残军,胜负已分。 更何况,苏乾分明听见了杨博然还另有安排,一名叫章鹏飞的统领早早地领着精骑绕路去了辽人侧面,算算时间也该杀出来了.... 苏乾抬头望向远方,不知大周军的正面战场,现在又如何了? 第916章 周军情况 沈家军凭借齐整的军势以及划时代的装备,对上有人数优势的北辽部落联军时出乎苏乾意料的几乎以碾压之势进行着战斗。 随着章鹏飞领着重骑从斜刺里杀出,本就溃散的部落联军进一步被打散,战场上乱作一团,随处可见的是沈家军有序地清剿着战场上的辽人,倒好像他们成了占了人数优势的一方似的。 但是,正面的硬仗与侧翼的大胜完全是两个情景,大周军和北辽主力军的战斗显地异常焦灼。 “朱帅,神勇军被打退了,冲不上去!” 右将军石烈铁青着脸,向朱震山禀报着战场上的局势。 他率领的由神勇军组成的先锋军执行先攻任务,可惜的是面对辽人的火炮威慑和轻骑干扰,先锋军极难冲到汝阳城下。 有火炮威胁步兵,大周的骑兵比起辽骑又没有优势,数十万人的纠集大战,正面的战场比沈家军所在的侧翼要艰难的多。 正面的周军压力更大,但毕竟此番从根本上来说,沈逸是来帮忙的,大周军即便负担更重,也没有怨言可说。 “朱长威,” 朱震山未作多少犹豫,沉声下令道:“你领七万威远军,替下神勇军!” “得令!” 朱长威拱手应是,领命而去。 威远军作为朱家的嫡系队伍,比起朝廷的常备军来要强上那么一线,只是经历了之前的大战,十五万威远军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万。 原本这块好钢是应该用在刀尖上的,只是此时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侧翼如何?”朱震山再度发问。 “丁将军传报,侧翼战况占优。”一名将军拱手说道。 总算还有个好消息,朱震山松了一口气。 此时又有人跑进帐中道:“报!西域军传来消息,已大破十余万辽军,正在打扫战场,预计半个时辰后,可以进攻汝阳城侧翼。” 众人听了这友军传来的军报,顿时精神一振,没想到在大周军正面还没取得什么突破的时候,沈逸那边甚至都已经打完了。 如果沈家军开到汝阳城下,无疑会吸引辽军主力的一部分注意力,届时大周军就能打的更轻松一些了。 “好!”朱震山大喝一声,斥道:“传令朱长威,给我顶上去,呼应西域方面,别给威远军丢人!” “是!” 传令官迅速下去传令,此时有人说道:“元帅,不如等西域军吸引了辽军的注意力,咱们再冲,届时就更轻松了。” 此言一出,朱震山的脸色猛地一黑,帐中的气氛低至冰点。 “沈逸千里迢迢来助,你让别人为我等抗损失,岂还是大丈夫?!” 朱震山沉声怒斥,指着出声的人道:“拖出去,十军棍!” 帐中众将顿时色变,此还是鏖战之时,任何一个人手都可能在关键时刻有关键的作用,这时候惩罚手下将军,是一件颇为不明智的举动。 然而朱震山万分坚持,他冷声道:“怎么?本帅下的令已经不管用了吗!” 一句话将众人恍然中回神,朱震山手下的亲兵最先反应过来,拖着那将军往外走。 不多时,营帐外便传来咬牙忍住但又漏出的些许惨嚎。 “既是盟军,便该一视同仁,此举本帅为境界诸位,日后谁敢于此事有言语,便是这般!”朱震山眼神扫过众人,一字一句说道。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旋即异口同声道:“谨遵元帅令!” 朱震山冷哼一声,这才没再就此事言语。 其实,朱震山的压力也异常之大,京城传来消息,在官道上,已经发现了辽人的动静,已经有不少百姓和行商之人遇袭,京城已是人心惶惶。 天子连下两道诏旨,让朱震山调一部分大军回援京城。 但是同一时间,沈逸派人发来了两军联合作战的提议。 经历了几近一整晚的考量和纠结,几乎彻夜未眠,最终,朱震山决定,先与沈逸联合作战,打散辽人主力。 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此举无异于一场豪赌,一旦正面失利,朱震山的下场可想而知。 如果正面大胜,功过相抵,还能保住这个帅位,如若不然..... 朱震山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他本来就是个想回故乡种田养老的老将军,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赢下这一仗,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大周。 因此,这种战时仍分你我的思想,绝对不允许存在! -------- 正面鏖战,沈家军却无比轻松。 只不过打扫战场的时间花掉了太多,朱震山的威远军顶上前线时,沈家军才刚刚从第一个战场开向汝阳城侧翼。 “咚咚咚……” 伴随着清脆而又极富有节奏感的军鼓声,沈家军的将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昂首阔步的向前进大步迈进。 大雾天气下,沈家军的将士们满脸都是坚毅之色,他们死死的握紧手里的长枪,枪尖在阳光的映射之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寒光。 身上的铁甲时不时发出哗哗之声,这声响明确的告诉汝阳城的辽人主力,沈家军来了! 曾经饱受蛮虏们欺凌的中原人军队,正面击败了十多万的辽人大军,堂而皇之地开向汝阳城,其士气一时无两。 叶双凡率领的前锋部队走出去一里地后,沈逸翻身跨上踏霄的马背,拔出腰间的长刀,笔直的指向辽人主力所在的汝阳城,厉声喝道:“儿郎们,且随我马踏汝阳,手刃蛮虏!” “誓死追随主上!” “万胜!万胜!” 精锐的沈家军齐声发出怒吼,气势如虹,杀气冲天,比起大周军完全是两种局面。 “博然,此地就交给你了。”行道一处山口,沈逸有意地回头向杨博然说道。 此处山口乃是进攻汝阳城的关键性战略地点,不论退还是进,沈家军都必须经过此处,万一这里发生意外,必将落入辽人的包围圈,届时的情况可就不妙了。 因此,沈逸还是将这任务交给了稳健派的杨博然。 杨博然自然知道此中利害,拱手应了命。 第917章 主动进攻 杨博然被留下来守卫山口,陈亦则领着决死营先行探路。 伴随着进军的鼓点和军号,沈家军的将士们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快速向被辽人占领的汝阳城的攻了过去。 沈家军这边军鼓声大作之时,乌古烈带着溃逃的草原部落联军也跑回了汝阳城,耶律景得知侧翼大败,除了哀叹也别无他法。 不过在汝阳城中的耶律景有些迷惑不解,他也闹不明白沈逸这是要干什么? 当沈家军倾巢出动,竟然以区区“一点点”兵力主动向辽军这边发起进攻之后,耶律景起初大吃了一惊,紧接着勃然大怒。 中原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简直没把草原上的勇士们放在眼里! 不仅耶律景动了怒,他身边的其余各部族长们再明白过味之后,也被彻底的激怒了! “中原人吃了豹子胆了,竟然向我们发起了主动进攻,老子非要剁烂他们不可!” 乌古烈败了一仗却不服气,觉得只是因为沈家军手上有稀奇古怪的兵器而已,如果不是前几天连日大雨,道路泥泞难行的话,搬出他们的火炮沈家军根本不堪一击。 于是不服气的他,忍不住跳出来煽风点火。 只是打了败仗的乌古烈已经全然忘了,辽王纳兰君集明确地告诉过他们,沈逸手上有的东西只会比辽人多,不会比辽人少。 沈家军的火炮并未从崇平全数运来,大部分的还是留在崇平镇守,毕竟那是沈逸的老底。 带过来的那数十门,也因为道路难行,强行带上必然影响行军速度而被沈逸放弃,留给了辅兵用以扼守通往凤兴的要道。 如果两方都拿出火炮,不过是半斤八两,甚至沈家军还更胜一筹。 耶律景冷冷的扫视了身边一周,他心里很明白,乌古烈找到了一个极佳的时机将他和耶律部彻底架到了火上烤。 辽王将指挥的重任交给他,正面打输了肯定是他的责任,届时耶律部必受影响,中型部落里领头的乌古部就有机会取而代之。 辽人虽然头脑简单,生来只有打打杀杀,但当他们被前世汉族的辽王领进了一个偏向中原文化时代的时候,勾心斗角的动作也是不少。 “诸位,中原人太可恶了,咱们忍无可忍,必须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筑成京观!” 乌古烈是最早随辽王攻北境的部族军之一,在北境待地久了,居然连京观这玩意都知道。 “是啊,从来只有咱们草原上的勇士们南下打草谷的份,哪有中原人主动挑衅的先例?” 面对大周军时,辽军不说予取予求,也是连战连捷,自然对中原人的鄙视心态愈发明显。 “耶律景,你就给个痛快话,咱们冲上去,剁了那些该死的中原人……” “剁碎了喂狼……” 耶律景脸色有些阴郁地望着草原上的所谓兄弟们,就在刚才,这些酋长首领们还仓皇地逃回来,如今却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踊跃的跳出来主动求战。 实际上耶律景心里清楚,他们打的是什么歪主意。 他们这些不过是想利用三个大部族勇士们替他们打头阵罢了,方便他们的族人在后边捡现成的便宜。 事到如今,耶律景也懒得计较各位族长的小心眼,他淡淡的说道:“既然中原人主动跑来找死,那咱们就索性成全了他们,不过,我要提醒一下诸位,让手下的勇士们在冲锋的时候,务必举盾防身。” 耶律景本不想这么提醒众人,可是据败军所说的,沈家军强悍的弓弩和莫名射来的古怪兵器令他极为忌惮。 如果沈逸的手上仅仅只有十万大军,耶律景也不至于太过担忧。 更严重的是,一旦侧面对抗失利,沈家军旁边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周军。 到那个时候,大败亏输的辽军,很可能面临被中原人一路追杀的险境。 “各位,大家都下令吧,随我一起砍了中原人的脑袋!”面对咄咄逼人的沈家军,耶律景也没时间继续和草原酋长首领们磨牙,他果断的下达了分出部分兵力突击的命令。 虽然在道路泥泞的情况下火炮难以挪动,但是辽人的火炮本就在汝阳城中囤积了许多,用这些神兵利器面对大周军绰绰有余,即使撤下正面的一些兵力也没有太大影响。 “好!就该这么干!” “杀!我要为我族弟报仇!” “嗷……剁光中原人……” 草原勇士们的血性其实还是满满的,只要首领们下了决心,他们很快就被各种丰厚的许诺激发出了高昂的斗志。 沈逸透过单筒望远镜看见对面的草原骑兵们从远处纵马冲杀了过来,他不由冷冷的一笑,喃喃自语:“好,好得很,好极了!” “少爷,什么好极了?”一直提盾举弓护在沈逸身侧的马杰十分好奇的问他。 沈逸淡淡的一笑,道:“等会就让我变个大戏法给你瞧瞧。” “大戏法?”马杰抓着脑袋不明所以,由于充当亲卫的关系,他隐隐约约的知道沈逸暗中交代叶双凡去办的一些机密事情。 “等着瞧好吧。”沈逸观察到草原骑兵的大部队确实都动了,各族各部落的旗帜满天飞舞,他随即下令道:“命令全军放慢前进的速度,前排不动,后排扎好拒马长枪阵。” “喏。”传令官们接令之后,拍马冲出中军的阵线,到前边去传递军令。 “用军号告诉前边的陈亦以及叶双凡,还是三段击,不过这一次必须是浇上猛火油的火箭。” 沈逸猜想得到,草原各部落在初战之时见识过沈家军火枪的厉害,用盾来防身,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而辽王亦不是无能之辈,应对如今这种科技程度的火枪,其实厚铁盾能够很大程度地减小火枪地杀伤性。 “传我的令,简易投石机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组装待命。”沈逸如今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而且以步制骑的各种措施,早就在沈家军的各种演习之中训练得非常娴熟。 第918章 两种境况 沈逸发出几项最重要的迎敌军令之后,紧接着命军号手向下传达了执行第二号作战预案的命令。 叶双凡听说沈逸要摆出第二号的作战计划,不由扭头望向陈亦,咝声道:“这是要把草原上的勇士,一次性打怕啊,这小子狠起来比我可狠多了!” 如今沈家军阵中敢称呼沈逸为“这小子”的,大概也只有叶双凡了。 不过他跟沈逸的交情斐然,众人心里都有数,也未曾驳斥过。 陈亦手抚着胯下的马鬃,面无表情的说道:“从方才的初战来看,草原上部落军其实不足为虑,关键的是我军正在吞吃草原联军之际纳兰君集突然从侧翼杀出来,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切,”叶双凡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昂首道:“你也太小看沈逸了,他玩阴的我还没见他输给谁过,区区一个草原人,怕个毛?小陈啊,你这觉悟还是不够啊。” 陈亦一脸无语,心说您除了冲杀时勇猛了些,也没多大觉悟,主上还没登基称帝呢,就求着人家给赐婚.... “杀……” 这时候,北辽新组建的草原联军们左手举着重盾,右手举着弯刀,催动着胯下的战马,漫山遍野的朝沈家军扑了过来。 “停止前进,按照第二号方案布阵!” 叶双凡看得很清楚,草原人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冲杀过来,无比地追求速度。 这两军对战,只要一方全力发动之后,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再也难以收回。 沈逸故意摆开主动进攻的架式,目的就是想让草原上的大军全都动起来。 大军停止前进之后,陈亦大声指挥着部下们摆开了拒马枪阵。 根据沈家军的作战条令,以步制骑的核心要点就是利用各种拒马的器械,迟滞或是阻挡住骑兵冲锋的冲击势头。 一令发下,将士们举起手里的大木锤将铁制的拒马枪架底座,狠狠的用力砸入地下的泥土之中。 每一组拒马枪阵均由五支三丈长枪组成,枪尾深深的插入地下,枪杆顺着提前准备好的孔洞伸出去,枪尖则摆成交叉的“众”字形。 这种拒马枪阵的布置其实非常有讲究,枪杆要粗,枪头的附近必须包铁,枪尖可以是钝头,也可以是三棱状的尖头。 每座枪阵之间的距离和位置都必须只允许两个人侧身通过,这么布置的目的是,防止马术高明的草原骑兵趁机通过。 也就是说,等草原骑兵密密麻麻地冲过来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却是足以致命的密集拒马枪阵。 作为经过无数次战役的陈亦早就对拒马枪阵的作用了如指掌。 上次沈家军和耶律仁的队伍在西域决战的时候,陈亦的决死营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当时,沈家军就是靠了拒马枪阵以及神臂弩大大的阻碍了辽人冲锋的速度和步伐。 “弟兄们,把拒马枪尾插得尽可能深的插入地下,绝对不能松动!”陈亦作为一名老兵,也作为一名上级,大声地喝斥着让手下将士完成参议营第二号方案布置的作战顺序。 在拒马枪阵的后边是火枪队和弓弩手的打击阵地,其后便是研器营改良的,可随大军急行军行动的简易投石机的阵地。 超过五十架五人操作的投石机已经被众人迅速的搭起了骨架,正在进行最后的组装工作。 在每架投石机的旁边都有一座装满沙土的麻袋堆,因为沈家军投出去的不是石头,而是燃烧力极强的特制燃烧弹,所以必要的防火材料必须提前准备好。 骑在踏霄背上的沈逸透过单筒望远镜缓缓的扫视了整个防御阵地一遍,将士们热火朝天的干劲,深深的感染了他这个大军统帅。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诚不欺我。” 沈逸联想到现代的军营里这条标语,不由暗暗感叹不已,其确有道理,而且是十分实用的道理。 鉴于中原人的弓弩十分厉害,乌古烈这次并没有像个莽夫一样冲在队伍的最前边,他在贴身牙兵们的重重保护之下混在大队人马之中,下意识控制着战马冲锋的速度。 “杀呀……宰光中原人……”和有资格爱惜生命的乌古烈相比,被激发了血性的草原勇士们则是只恨战马奔跑得太慢。 草原勇士们一边侧向举着手里的厚铁圆盾,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毫无畏惧的冲向了沈家军的大阵。 “弩手准备!” “盾手准备!” “上弦手就位!” 随着最前线的指挥官们一道接着一道的迎敌军令,沈家军和草原联军的第二次正面大战,再一次拉开了帷幕。 然而,在沈逸这边按部就班地碾压着北辽大军的时候,远在正面的朱震山却收到了一条极其不妙的消息。 “报!!我军后方出现大股辽军,意图冲杀我军阵!” 后军跑来的士兵仓皇跑进中军大帐,急急忙忙地通报着紧急军情。 “什么!?” 此刻,便是一向镇定的朱震山也瞪大了双眼,不由得去疑惑这伙辽军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正面还在鏖战的时候后方遇袭击,绝对是令任何人都感到头疼的情况了。 然而战况还不止如此。 “报!!” 又一名战士快速奔进中军大帐,捂着中箭的右臂艰难道:“我军侧翼受到伏击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噩耗一条接着一条,先是正面大军遇袭,又是侧翼伤亡惨重,大周军负责的两面似乎陷入了极困难的境地。 朱震山眉头皱成“川”字,两股突然冒出来的辽人,从何而来? “人数几何?”朱震山并未慌张,沉着冷静地问两名来报信的士兵。 “后方约有四万人....” “侧翼约有两万....” 两名战士都给出了人数,只是都是大概,却无一个具体数字。 好在人不还不算太多。 朱震山在心中这般想到。 “剩下的两万威远军,支援后军,传令朱长威注意警惕四周!” 朱震山沉声下令,又朝右将军石烈道:“石烈,你领两万神勇军,去看看丁威侧翼的情况!” 【作者题外话】:家中有亲戚上门拜年,喝多了些,头脑昏昏沉沉的... 第919章 生变 在朱震山接到奏报的时候,其实大周军所面临的境地已经出现了进一步的恶化。 后方大军受到的冲击不止是有辽骑兵,还有被辽人逼着冲向大周军后方的百姓,以及,穿上中原百姓的衣服,夹杂在人群中放冷箭的辽人。 这一路上,辽王可是做了不少事。 他先是派纳兰朗领一小队精骑去京城附近劫道,有意识地给京城放出消息——辽人来了。 实际上,纳兰朗率领的精骑只有刚过千人,凭借速度优势来去如风,化整为零时更可四处作乱,仅仅凭借极少的人数便让京城惶恐。 而辽王,则率领麾下的纳兰部精大军四处隐藏,利用海东青的“制空优势”躲避周军的搜索,一路上屠杀村镇,也裹挟了不少大周百姓,在鏖战之时突然从后方、侧方杀了出来。 诚然躲来躲去本不是纳兰君集的性格,但因为沈逸在北辽境内搞得游击战实在给北辽添了太多麻烦,也耽误了太多时间,辽王也从中学到了,适用于辽军的战术。 而收效也是很明显的,朝廷担心京城有失,天子连下两道诏旨命朱震山分兵,唯一出乎纳兰君集预料的是,朱震山居然抗旨不遵,硬是顶着天大的压力要跟辽人打决战。 原本辽王还有针对沈逸的后手,但得知三方会战已启,只能是将招数提前露了出来。 这下是让大周后军头大如斗,后军本就不是冲锋陷阵的先锋集团,几乎只有在前线兵力实在不足的时候才会顶上,平时都是用作辎重运输之力。 像沈逸的后军第三营那样在赤霞盆地力战特穆尔两千突围精骑的,已经是异类中的异类,奇葩中的奇葩了。 辽人又是用裹挟百姓的招数来进犯,后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数十万大军的缺点也显露出来,尾大不掉,军令难以及时传达。 这就导致后方的辽人突袭大获成功,伪装成中原百姓的辽人甚至冲到了后军跟前造成了杀伤,后头的辽人骑兵也是张弓搭箭,同时还有类似沈家军的土制炸弹扔出,后军一时间混乱不堪。 幸好,朱震山派来的两万威远军到的够及时,才让混乱规模没有进一步扩大,否则混乱一旦影响到中军,那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不过突袭而来的辽军很是狡猾,眼见威远军杀来边放箭边后撤,根本不管那些伪装成中原百姓冲过去的同袍。 威远军奉命追击,与辽人在旷野上展开了追击战。 而侧翼这边的情况,就更是不妙。 突袭侧翼的两万纳兰军乃是由辽王亲自率领,这边的辽军没有裹挟中原百姓,是实打实地在辽王的带领之下,恶狠狠地冲进了丁威所率的侧翼军阵! “杀....” “受死吧中原狗....” “注意辽人突袭!” “结阵,结阵!” 辽人的嚎叫声、大周军的军令声夹杂在一起,鏖战之中的血腥战场上根本难以结起战阵,面对辽人如电般的速度,原本占着上风的侧翼大军陷入了两面夹击的境地。 “唰!” 纳兰君集金刀一斩,面前的大周士兵人头落地,而他的脸上,则掠上狰狞可怖的笑脸。 “嗷呜....” 座下巨狼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中原士兵拦腰咬断,仰天发出一道渗人的兽嚎。 四周的惨嚎怒吼,似在刺激着辽王的神经,使他的双眼愈发赤红,骑着巨狼杀进大周军中便宛如一尊杀神一般。 虽然跟随辽王冲击侧翼的只有两万多人马,但疯狂嗜杀的辽王,还真就有这个胆子和魄力。 跟随着他的心腹纳兰军,同样是万众一心,心底的自信远非其它部族军可比,毕竟他们跟着辽王,还从没打过败仗。 而且丁威的侧翼军同样不算太多,仅是十万出头之数,而且同时他们还要应对前方的辽军,前后夹击之下陷入了难以转圜的困境。 “纳命来!!” 万军丛中突起一道暴喝,寒光一闪,长刀如电而至。 辽王心神电转,右手急急收势,改下劈为侧向顺挑,堪堪架开这一刀,不过面前的周军还是被巨狼一爪拍飞了出去,倒下地上口吐鲜血。 调整了姿势转头一望,便看见了袭来的老将军丁威。 丁威一张老脸肃穆沉着,满带杀气,单手持着长刀冷冷地看着辽王,心中一股气愤愤不平。 眼看着能大破辽人侧翼,本来还想成为第一支在汝阳城重新插上大周旗帜的队伍,没想到辽王突然杀出,打乱了大好的计划。 辽王看了丁威一眼,冷冷一笑:“取我的命,凭你还不够!” 一语出,巨狼似能听懂辽王的意思一般,四爪齐蹬竟拔地而起,气势凶猛地飞扑向了丁威! 丁威心中骇然,猛地一拉缰绳驾着战马横跳一步,反手便是一刀。 谁知辽王金刀同样落下,两人各自出招刚好交错,全都砍在了对方身上! “嗤啦....” 丁威身上的环锁铠竟被辽王一刀砍出了豁口,一刀势大力沉,鲜血飞溅! 辽王左臂同样挨了丁威这一刀,直从肩膀到肘部开了一条血红伤口,皮肉绽开! “哈哈哈哈哈....” 而辽王竟像是没事人一般抬起左臂看了看,任鲜血染红了整条手臂也不在乎,竟放声狂笑起来。 丁威的鼻子轻皱,抬手抹了一把伤口上的血迹,看了一眼癫狂的辽王,转头“呸”地吐了口唾沫。 战场上的血腥气味,令巨浪的血盆大口狰狞咧开,心底的嗜血本能愈发躁动,血红的兽瞳,正与疯狂的辽王相得益彰。 “杀!” 辽王忽然止住笑声,怒喝之下巨狼便发出一道兽吼,再次飞扑了过去。 同一时间,突袭的辽人受辽王感染,个个悍不畏死地冲进大周军阵,而前方的辽人似是知道辽王来了一般,也愈战愈勇开始反攻,更使得大周军的战斗空间被进一步压缩,隐隐有阵型将散之势。 数合之后,辽王与丁威身上各添几道伤口,浑身血淋淋地就像是从血缸中泡过了一般。 不幸的是,丁威的战马出于动物的本能,畏惧辽王的巨狼,一个不小心被巨狼大口咬在脖子上,已是倒地不起。 丁威站在那呼哧呼哧地大喘着气,单手握刀黑着老脸,心已经沉了一半。 第920章 疾风知劲草 俗话说拳怕少壮,辽王尚是巅峰期,丁威却已经是征战了两朝的老将了,体力上有着逃不掉的劣势。 更何况如今已失去战马,以步兵面对骑兵,更是处于下风。 可是辽王却并没有急着杀过来,而是冷笑着看向丁威,嘲讽说道:“你就是这样取我的命吗。” 丁威眼睛微眯,冷哼道:“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辽王哈哈一笑,脸色慢慢变得阴狠,骑着巨狼飞扑而来! 丁威一个侧滚,堪堪躲开巨狼的飞扑,抬头又见刀光闪过,辽王金刀已至! 电光石火之间,丁威只来得及躲过要害,背上却实打实挨了一刀,剧烈地疼痛令这位老将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动作也慢了下来。 辽王趁火打劫,追上又是怒砍,丁威动作慢慢变得迟缓,情况愈发不利。 幸好,朱震山派来支援的神勇军终于赶到。 两万神勇军在石烈的带领下很快分清了战场局势,石烈当机立断地去围击突袭的辽王队伍,本欲斩尽杀绝的辽王听见周军声势大起,转头看了一眼。 “呵呵,老都老了,回家躺好去吧!” 当机立断,辽王直接放弃追杀丁威,跨上巨狼飞奔离开。 照丁威的性格肯定是要呛声的,可如今实在也没了力气,眼见周围战局稍有好转终于松了口气,以刀拄地半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气。 虽有石烈的两万神勇军赶来支援,但之前夹击之下侧翼大军阵型已显松散,再继续打下去显然是不智之举。 石烈带着人杀进军阵中,找到身受重伤的丁威,开始收整阵型缓缓而撤。 辽王与侧翼的辽军汇合,一路追杀出了数里地,杀的一路尸横遍野,好不凄惨。 正面的大周军同样不好过,虽然兵力占优,但在辽人火炮的威慑下始终攻不上去。 并且辽人似乎早知辽王布置,大军在城头火炮的掩护下猛然冲了出来,打了一个全面反扑,大周军战线节节后退,难有寸进。 此刻除了沈家军,大周军几乎四面皆敌,无奈之下,朱震山只得命人传信给沈逸,并且亲自上了前线开始转攻为守。 原本这时候直接撤军才是最优解,可侧翼的沈家军刚要主动进攻,朱震山若这时候撤了,无疑是把沈家军架在火上烤,让他们独自面对辽人的主力大军,以至于陷入被包围的险境。 沈逸虽有所防备,但朱震山对沈家军的布置不可能一清二楚,临场下的决断才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性,忠义二字之于朱震山来说无需多言。 此刻,朱震山麾下所有重将都被派了出去,几近无人可用,收到侧翼撤兵的消息,赵明月从中帐赶到前线,正色道:“我去接应丁将军。” 朱震山下意识地拒绝:“长公主乃是千金之躯,不可以身涉险,放心吧,丁威那老家伙没这么容易死。” 而赵明月同样坚决:“父皇能做的事,我亦能做!此战不为朝廷,是为天下百姓,即便我真的身陨于此,是我所幸,我亦不悔!” 朱震山闻言看向眉眼满是坚决之意的赵明月,从心底为之动容,此刻不禁与当年的周帝发出了同样的感叹——可惜是女儿身! 俗话说得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不到危急关头,没有经过重大变故的考验,忠或是奸,谁又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呢? 紧急时刻,来不及推来推去,朱震山当机立断,将可用的兵力交给赵明月,前去接应被辽王亲自率兵追杀的侧翼大军。 ------ 此刻,沈逸所处的另一面侧翼战场,场上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显,不过与坐拥数十万兵力的大周军不同的是,这边是沈家军按着辽人的脑袋在狠揍。 哪怕耶律景已经拿出了不少兵力来面对沈家军,也是一样的结局。 亲自来到侧翼的耶律景绝非没脑子的蠢货,草原勇士们没有再同上一战一般无脑冲锋,而是选择绕过沈逸的主力部队,采取四面围攻的策略,这显然是仗着人多的优势欺负人少的沈家军。 一般而言,冷兵器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只要被敌军包围了,也就距离全面崩溃不远了。 耶律景采取四面围攻的手段,也算是草原骑兵对付中原汉人军队的老套路了,沈逸只防御一面,和同时防御四面,难免会首尾不能兼顾,这就是耶律景的如意算盘。 可惜的是,沈逸为了准备和辽王的决战,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带着沈家军演练了很久。 由于草原骑兵们很小心的绕过了神臂弩和火枪的最远打击距离,沈家军也就懒得搭理他们,让草原联军放心大胆的将沈家军包围在了中间。 可问题是,沈家军被包围了之后,草原各部落的勇士们,却没有马上发起进攻,他们好象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沈逸此时已经登上了指挥台,他透过望远镜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草原各族的首领都在阵前安抚着他们本族的子弟兵。 沈逸虽然听不清楚草原部落的族长和长老们说了些什么,他可以猜测得到是些鼓舞士气的话语,也许,还夹杂着一些“阴谋诡计”。 诸如“让耶律部先冲”“让大部族带头”等等。 对于并非是辽王领衔的北辽大军,沈逸其实并没有多少忌惮。 此刻的北辽,境况有些类似于战国七雄的时代。 秦国的实力其实远逊于六国的联军,可是最终是嬴老板收购了六国,而不是六国吞并了嬴氏集团。 这其中最根本性的因素在沈逸看来,显然是各有私心的六国很难拧成一股绳,给了秦国各个击破的机会。 如今沈逸面对的虽然是占据着绝对优势兵力的草原各部落联军,可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利益不可能完全一致,甚至彼此之间因为争夺牧场、牛羊或是人口,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摩擦。 这就意味着人心不齐,大家都心怀鬼胎惟恐被别的部落当了枪使,导致实力严重受损。 沈家军刚一露面,就给了草原各部落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十多万中型部落联军,连沈家军的边都还没挨上,就被杀的大败而回,让这种心理更加的扩大。 此刻耶律景驱狼围虎,虽然狼多势大,可是谁都明白一个通俗的道理:最先上去开咬的狼,往往会变成虎口亡魂。 第921章 挖墙脚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数个方向各有大约三四万人的勇士们被派出去对沈家军进行袭扰。 高处的沈逸早早的看见草原骑兵从四面八方冲来,不禁晒然一笑,这都是哪一年的老皇历了,还在玩这一套老把戏? 大军已按照第二套方案摆开阵型,防御不足为虑,沈逸下令道:“传令,各军抽调弩手、枪手,自由射击。” 草原骑兵纵马奔驰到沈家军阵前,为首的一个勇士刚刚冲过神臂弩的打击范围内不久,一枚铅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入战马的胸腹之间。 “唏溜溜……” 那匹战马发出凄惨的悲鸣声,立失前蹄轰然扑倒,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当即被甩离马鞍飞上了半空。 “嗖……”就在草原骑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又一支刁钻的弩矢凶狠扎入他的胸口。 苏乾不禁感叹:“一寸长一寸强,此利器可谓辽人之克星啊!” 那边沈逸笑眯眯地望过来,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苏乾便一个劲地摇头道:“不想要,不想要...” 沈逸颇为无趣地撇了撇嘴,转头看向战场,心底是轻松的很。 如今沈家军普遍配备的是经过研器营改良版的神臂弩,与当初在军器监搞出来的神臂弩已不可同日而语,加上不算量少的火枪,辽人的冲锋其实自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 除非辽人能在泥泞路下强行把火炮拉出来和沈逸对峙,那还有可能让沈家军变换一番战法,如若不然打到汝阳城下是迟早的事。 以弓马打天下的草原勇士们,骑术确实远远超过了更擅长步战的中原将士,可是沈家军的神射手们仗着有盾阵的掩护,可以放心大胆的瞄准射击。 仅仅一个照面,便有数以千计的草原骑士被射落马下满地打滚,凄惨的号叫着、哭喊着,垂死挣扎。 耶律景也不算吃干饭的,等草原骑士绕了个圈再次杀回来时,耶律部的勇士率先改变了策略。 他们利用娴熟的马术藏身于镫外,一边冲锋一边准备射击。 只可惜在训练有素的沈家军神射手面前,区区小伎俩简直不值得一提。 射不着人,难道杀不死马么? 马的目标可比藏在鞍下的骑士要大上好几倍! “唏溜溜……” “啊……救命……”一个来不及脱镫的草原骑兵被倒地的战马压住半边身子拖出去很远,磨得血肉模糊,凄惨的叫声令人异常之惊恐。 而草原上的勇士也都是从血水之中杀出来的狠人,尽管沈家军的盾阵遮掩得十分严密,可是依然有流矢刁钻的穿过盾与盾之间的缝隙,凶狠的射入沈家军士兵的胸膛。 “啊!” 人毕竟不是机器,巨大而又难受的痛苦,令受伤的战士实在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叫声。 直属的什长赶紧按照沈家军战时条令的要求跑到伤员的身前,蹲下身子一边死死的捂住伤员的嘴巴,一边厉声喊道:“医官,医官!快给老子过来!” 沈家军的医官,大部分都是从西域抽调的民间医士,说来也奇怪,西域这么个小地方,医术居然不亚于中原,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 就在附近待命的医士急忙赶了过来,从腰间的箱包里找出药膏,大面积的涂抹在了伤员中箭部位四周,以免伤员失血过多。 很快,伤员被医官捂住嘴巴,抬上担架,送去了后边急救。 什长第一时间就捂住伤员的嘴巴不让他叫出声,这看似有些残忍,其实是避免影响军心和士气的必然选择。 将军难免阵上亡,瓦罐不离井边破,既然上了战场,刀枪箭矢又没有长眼睛,出现伤亡的情况其实在所难免。 作战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如果听任伤员们发出令人恐惧的痛楚叫声,将会对正在进行战斗的将士们,造成一种无法量化的干扰。 只有通过组织体系的力量,把伤员尽快的抬下去接受治疗,才是最正确的解决方案。 在沈家军全军出色配合的情况下,辽军的下风是占定了,横七竖八地倒在阵前的人或马的尸体无可辩驳地证实了这一点。 苏乾看清了场上局势之后,忍不住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草原上的头领们私心还是太重。” 沈逸望着汝阳的方向说道:“所以,我挺佩服纳兰君集的,居然能帮这帮人揪集在一起,保持着至少表面上的团结。” 苏乾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也曾见过辽王,确实不是简单人物。 “辽人内部,比之大周朝廷如何?” 令苏乾尴尬的是,沈逸笑眯眯地转头问了他一句。 这下真是让苏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当没来过这! “苏老啊,”沈逸放下望远镜,摇头轻声说道:“若是先帝还在,我必然不会说这种话,可如今大周是个什么德性,你也应该清楚。” 苏乾沉默不语,他毕竟身居高位,家人亲眷尚在京城,身旁还有跟来的亲卫,不好过多置喙。 对于离了大周之后愈发跳脱的沈逸,苏乾也是全无办法,叹着气说道:“还是先看战场上吧!” 马杰在一旁嘿嘿笑道:“此战过后草原各个部落的勇士再次和咱们作战之时,心理上必有阴影。” 杨博然则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个不团结的北辽,才符合咱们的根本利益。” 沈逸有趣的瞟了眼杨博然,他虽然归顺了,却成天摆着一张冷脸,让人很容易误会是不是沈逸欠了他的工钱俸禄。 激战正酣时,朱震山派来传信的大周士兵也到了,正面和侧翼的战况不佳,朱震山决定先停止进攻后撤,让沈家军做好准备。 “这也能打输?”沈逸惊愕地问道,辽人在他这边投入的兵力显然已经超出了预期,没想到大周军还是没干过辽人。 即便没有先进的新式装备,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啊? 那战士道:“辽人从后方和侧翼杀出,打乱了朱帅的布置。” “后方?”沈逸愣了愣,问道:“是辽王?” 那战士点了点头,催促道:“朱帅正率兵拖住辽人主力,这边的盟军也早些脱离战场吧!” 还得是朱震山讲情义。 沈逸心下有些感动,转头看了一眼,只能下令放弃如今的大好局势,撤兵再议。 第922章 暂停 打可以打赢,撤也撤的果断有序,这是一支强军的标准,也是沈家军的标准。 以重盾阵断后,火枪队和神臂弩火力掩护,叶双凡领前锋军压阵,沈家军的撤退井然有序。 辽人即便想追,也突破不了前锋军的防线,更何况这里还是侧翼,正面战场还在酣战,耶律景也不敢追的太深,以免被大周军绕路包了饺子可就糟糕了。 耶律景小心谨慎这没错,但实际上此刻的大周军还没有能力空出手来管侧翼的事,倒不如说侧翼的沈家军已经是这一役打的最漂亮的一支大军了。 丁威和石烈在赵明月亲自又领了一支大军接应下,终于脱离了辽王的追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狗日的狼崽子,晦气!” 丁威一回到大营,便忍不住骂骂咧咧地发着牢骚,同时脚下还打着踉跄,失血过多使他站立不稳。 原先丁威所在的侧翼也是占着上风的,眼看着要取得大战果时,辽人便从身后“飞”了出来,使得侧翼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十万大军,随丁威撤回来的不到五万,石烈带去支援的两万神勇军也有小部分损失,若不是赵明月及时赶到,伤亡还会扩大。 “行了,看看你那样子,先下去止住血吧。”朱震山看了一眼丁威身上的伤势,他动作的时候后背上的伤口甚至还在往外滋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音。 于是丁威又骂骂咧咧地走了,在得到沈家军已后撤的信息之后,朱震山也下令大军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以做整顿。 大军扎营半个时辰之后,各军各营粗略的伤亡情况也汇报到了朱震山手上。 朱震山的神色极其难看,瞄了几眼之后转交给了赵明月。 赵明月接过一瞧,顿时心痛无比,只此一战,大周十五万将士便长眠于北境! 其实,若不是朱震山坚持要为沈家军拖住安全的后撤时间,这个伤亡数字还能再小一些。 不过有了之前的杀鸡儆猴,没人敢在这事上多说。 “诸位,可还认我朱震山这个元帅?” 气氛沉默的大帐中,朱震山忽然开口。 帐中众将立刻应声道:“大帅何出此言?我等自然以大帅为首。” 朱震山摇了摇头,沉声正色问道:“非是现在,而是以后。” 这句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其实大周的将军们,有不少都是从朱震山麾下打出来的名堂。 不说威远军,就是放眼整个大周的常备军,十个将军少说有六七个都是朱震山曾经的下属。 于是乎,众人还是应声。 朱震山眼睛扫过众人,终于点了点头。 接着说道:“老夫卸任之后,战事务必徐徐而图,不可冒进,务必与西域盟军做好协同作战的准备,不可独自为战。” 两个务必两个不可,在这时候说出来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朱震山明白,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也清楚,朱震山帅位不保。 需知此战朱震山乃是抗旨而为,若是打赢了尚可功过相抵,可是现在..... 即便辽人的伤亡也很大,可没有突破汝阳一线就不算胜,何况大周军的伤亡如此惨重.... 朱震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后果,只是他亦无悔,站在战场上,他做了自己应该做的选择。 帐中的气氛有些悲凉,毕竟朱震山对于众人来说便是大周军界的主心骨,柱国将军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都退下吧,抚慰将士,不可使军中哗乱。”朱震山摆了摆手,让众人离开了。 赵明月站起身走到朱震山面前,道:“我会向朝廷上书,政事堂那边....” “长公主不必为末将求情。” 朱震山摇了摇头:“不尊君王令,是不正之风,违令便要受罚,否则,朝纲将乱。” 说了一句,朱震山仰天叹道:“老夫不敢开此先河啊,人事已尽,只是天不助我!” 对于朱震山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将京城的安危,乃至他的身家性命都赌上了。 他早做好准备,无论输赢,这个帅位他都保不住了。 倘若赢了,攻破汝阳必是一场大胜,届时北境大局已定,他在或不在也没区别了。 可是输了,那就是黯然收场,也许还会是晚节不保的局面。 只是站在当时的风口上,朱震山不愿放弃这么好的局面。 为将者不该只为朝廷,更该为天下百姓,他做了利于泱泱百姓的选择,只是过程和结果不尽如人意。 ---- 汝阳城,辽人大营。 辽王纳兰君集坐于王位之上,左手缠着白布绷带,殷红的鲜血还在一点一点地渗出来,脸色有些许苍白。 只是他的脸依然冷漠无情。 在王座前方跪着几个人,为首的便是耶律景,后头还有乌古烈等中型部落的首领。 辽王眼睑一睁一合,淡淡问道:“是谁带的头。” 耶律景没有说话,下方众族长也没有说话。 辽王脸上浮现一丝不耐,加重了语气道:“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随着话语传开,大帐中杀气弥漫! “乌古烈!是乌古烈!” “对,就是他唆使我们不要冲那么快,让耶律部打头,我们捡便宜...” 生死时刻,所有人都选择了出卖乌古烈。 辽王眼神盯向乌古烈,不等他开口狡辩,右手飞快拔出弯刀掷了过去! 金刀划出一抹金光,直直插进乌古烈的咽喉,他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便双眼大睁地捂着喉咙倒下。 “平日要打要杀要抢,都随你们的便,但在这时候,谁若拖我的后腿,这就是下场。” 辽王脸上带着灿烂微笑,说出来的话语之冷冽,显的极不协调,相当违和。 辽军同样伤亡惨重,光是侧翼面对沈家军的伤亡就超过八万,相比之下辽军几乎是连沈家军的尾巴都没摸到! 在一早就警告过这些首领的情况下还发生了如此大的伤亡,这让辽王怒火中烧,难以忍受。 若不是考虑到接下来还要用人,他必然是将这些族长首领之类的人物一并杀个干净! 第923章 重回周军 一刀取了乌古烈的性命,辽王自王座上走下来,拔出了仍插在乌古烈喉间的金刀,顺着刀锋滴下的血滴令所有人胆寒。 “哼哼,好一个狡猾的沈逸。” 看了一眼金刀,将其插回刀鞘之中,辽王冷哼道:“传我令,大军休整两日,侧翼进军!” 在辽王眼中,正面的大周军虽然人多,但已然难成气候,只要解决了沈逸,剩下就是一路平推的局面。 辽人倾国之力的四十万大军,此战之后还剩下不到三十万。 在休整了两天之后,辽王留下了十万留守汝阳,自己亲自带着近二十万大军,如潮水一般,向沈家军驻扎退守的位置压了过去。 ---- “辽军开出汝阳地界,在我军东北方向约三十里处扎营!” 这么一大股辽军的动向当然逃不过人眼,没过多久,沈逸就收到了斥候的汇报。 沈逸无奈摇头道:“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对峙来了。” 站在一旁的杨博然道:“我军大营进可攻,退可守,即便不主动进攻,依靠地势防守绝无问题。” 良平安也点头道:“想强攻,除非把三十万大军都开过来!” 沈逸行军向来小心为上,撤退之后驻扎的地点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占着天然的防守优势。 加上刚经历几场大胜,即便辽王亲自领着人数占优的辽军过来,也不足为惧。 更何况,遥相呼应的大周军也不是吃干饭的,辽王如果敢孤注一掷,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沈逸摇了摇头,说道:“比起沈家军,我倒更担心大周军那边。” 苏乾已经私下告诉沈逸,此番大战朱震山是抗旨而为,如今失利,也许会丢掉帅位。 沈逸也相当无奈,如果朱震山早说天子下了诏旨,也就是丢掉一个机会罢了,在沈逸看来失去一个机会远比大周军失去朱震山的影响要小。 看了一眼苏乾,见他归心似箭的模样,沈逸转头问那斥候道:“只是扎营?有没有异动?” “没有,”斥候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辽军也不好受,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损失地厉害,这会老实的很,估计正从其它地方抽调呢。” 沈逸点了点头,眼神在杨博然和良平安中间徘徊了一会,最终禁不住良平安眼里那股子期待劲儿,吩咐道:“我去一趟大周军营,指挥权,暂交良平安,杨博然为辅。” 良平安闻言大喜,立刻拱手道:“学生领命!” 杨博然努了努嘴,片刻也道:“领命。” 深知良平安激进性子的沈逸,末了还嘱咐良平安一句:“防御为上,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主动进攻。” 这话一出良平安的神采顿时蔫了三分,拱手道:“学生晓得了。” 嘱托完了之后,斥候营在前方铺开了开路,沈逸带上亲卫,与苏乾一同奔向了周军大营。 这时候周军大帐之中,气氛有些沉闷,一是以为上一战的失利,其二,则是因为众将清楚,将来的不久可能就要面临换帅。 此时所有人都无比希望辽人能攻过来,然后大周军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尚可扭转局面,如若不然... “右翼有西域军驻守,基本可称无虞,重要是我军的先锋军....” 朱震山说了一半,发现有些人心思不在,沉声道:“大军议策,何故走神!?” 即便明知现在朝廷中某些人一定恨极了他,但只要一天为帅,朱震山便做着该做的事,眼里揉不得沙子。 那些被呵斥回神的将军垂着头,纷纷告罪,只是心思还是时不时往别的地方飘。 朱震山还欲望喝斥,此刻外头响起了见礼声:“苏学士,您回来了。” 只听苏乾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出现在了大帐之中,见朱震山还坐在帅位之上才松了口气。 官场的规矩他懂,他怕的是朱震山自己过不去自己那关。 两人分为文武之首,却相得益彰成了朋友,朱震山的倔驴脾气苏乾还是晓得的,有时候一旦钻了牛角尖是怎么都拉不回来。 帐中众将见苏乾回来,脸上都起了喜色,苏乾在朝廷的话语权很大,请他在朝廷说些好话,说不定能挽回局面。 可是不等他们开口说话,沈逸又在后头跟着进来了。 这会的沈逸可不是当初之沈都监,如今他出现在周军营中不说不速之客,身份也相当复杂。 众将想对苏乾说的话到了喉间又都噎住了,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沈逸。 朱震山倒是眼睛一亮,笑道:“好你个沈小子,练出来的兵崽子厉害的很呐。” 沈逸边往前走边拱手笑道:“是朱老教的好。” 实话实说,当初第一次北境战争朱震山有意培养沈逸,中军议事时都带着他一个小都监,确实让沈逸对军政有了不少新的见识和理解。 “哈哈哈....”朱震山豪迈一笑,招手指着一张简单的木凳道:“过来坐。” 大帐中够资格坐的没几人,廖廖几个座位也都是众将,再便是赵明月。 只不过因为丁威重伤休养,恰好空出了一个座位。 沈逸也不矫情,施施然地坐了。 先望了一眼赵明月,见赵明月也在看他,趁着无人瞧见的角度沈逸挑了挑眉。 等赵明月愕然的时候,沈逸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似的说道:“在议战况?” 对沈逸的“挑逗”赵明月微微嘟嘴,但也没说什么,转头看向朱震山。 朱震山点了点头,提起战况便严肃起来,道:“辽军主力已转向侧翼,沈小子你胆子够大,敢在这时候离营。” 沈逸微微一笑,说道:“我跟某些人不一样,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我麾下的人能做好任何事,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有足够的指挥权,不用事事来问我。” 一语出,苏乾面色微变,悄悄打量起营中众将的脸色。 沈逸本可以说说利害关系即可,但他偏偏从“用人不疑”这个角度来说,还特意点出“某些人”,明眼人都知道这话背后的含义。 第924章 来犯 朱震山稍稍愕了愕,旋即大笑出声,大笑了之后,却又突兀地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沈逸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再者,这里还有这么多兄弟兵,辽人也不敢肆无忌惮不是?” 朱震山方才开口,点头轻笑道:“说的对,我大周,尚可一战。” “战,尚可一战,不过....”沈逸瞄了朱震山一眼,又看向苏乾道:“苏老以为呢?” 这句“苏老以为”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般人还真听不懂沈逸指的是什么。 不过苏乾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沈逸的意思。 他无非是指,大周军是还有余力,不过帅位一换,还能发挥出多少就不一定了。 苏乾重重一叹,与朱震山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乾的眼神中,是无奈,而朱震山的眼神,是释然,旋即又接着点了点头。 两人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了,都明白对方的处境,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逸已非周臣,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他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但这二位就不行了。 众人就大军接下来的联动进行了一些商讨,隐隐之间,朱震山还有以沈逸的建议为主导的意思。 一是因为现在辽军的矛头正对着沈家军,二是因为朱震山也不知道接替他的人会是谁,现在定下一个大方向,总比临时改变来的要好。 散会了之后,沈逸并没有直接回到沈家军去,而是与赵明月在大周军营中漫步。 “长公主。” “参见长公主。” “沈都监。” .... 两人走在营中,不乏有行来去往的将士们见礼,赵明月先不提,甚至很多人都还记得沈逸。 “此事,不能转圜?”沈逸与赵明月肩并肩走着,似随意地问道。 赵明月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轻摇头道:“很难。” 朝廷的意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朱震山本人也自觉无颜再任大帅。 沈逸“啧”了一声,接着问道:“你觉得接替朱震山的会是谁?” “不一定,”赵明月轻轻摇头,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或许会是骁王叔。” “摄政王?”沈逸闻言愕然,不知不觉之间,大周已经到了这么个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其实愕然的原因还是沈逸对大周军界不够了解,可为将者有很多,但能担帅位的却寥寥无几,更别提,还是投入数十万大军的倾国之战。 当初周帝将沈逸安排进北征的威远军,其实也是有意提拔他,当时的大周在军事人才上已有青黄不接的趋势。 两人走了片刻,一时间并无太多话语,过了一会,赵明月忽然问道:“你觉得胜算还有几成?” 沈逸闻言停下脚步,四下扫了一眼打量了一番大周军营中的情况,淡淡道:“六成吧,如果朱震山为帅,能有个七八成。” 好像沈逸说了便是真的存在的一般,一句话似乎让赵明月安心了不少,点了点头,忧虑紧皱的眉眼微微散开。 “报!急报!辽军异动!!!” 就在沈逸接着要开口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叫喊声,转头便看见一名斥候骑着快马直接冲进了军营之中。 辽军异动? 沈逸眉头微挑,与赵明月对视一眼,又一同回到了中军大帐去。 -------- 在沈家军驻扎的营地,良平安、杨博然等人已经登上了高处,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行进的辽军。 本以为辽军不会贸然进攻,没想到沈逸刚走还不到一天,辽人就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了。 沈逸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良平安,此刻沈家军乃是由他做主,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良平安。 杨博然瞄了良平安一眼,提醒道:“依主上的意思,以防守固阵为主。” “我自然记得老师的嘱咐。”良平安哼哼一声,眯起双眼道:“既然辽人想不开,咱们也不用手软,把火炮都架好!刚上来,就送他们一顿大餐!” 驻扎的营地中,火炮数十门,根本不亚于辽军,辽人想强攻根本不占优势,沈家军的军心异常坚定,无一人心惧。 良平安很快下定了决心,厉声喝道:“章鹏飞,你率领手下的精骑压阵,必须牢牢地钉在丘陵之上!沈家军的前阵,就看你的了。” “放心,人在阵地在!”章鹏飞满脸兴奋地抱拳拱手,朗声道:“叫辽人瞧瞧兄弟们的厉害!” 章鹏飞领着他手下的精骑,如同风驰电掣一般迅速地奔向了营旁地丘陵。 随着良平安的一声令下,参议营的参议们人手一张防御方案布置图,各将官对照着方案的要求指挥着随军的辅兵们有条不紊的垒胸墙、摆拒马。 主力的战兵则按照各自防守的方位,原地坐下休息,准备随时顶上前线。 “老子们是沈家军,除非咱们全都躺下了,否则辽人甭想前进半步!” “兄弟们,谁若敢退后半步,老子认得你,手里的刀可认不得你!” “大家都是老兵了,谁的手上没沾过鞑子们的鲜血?叫主上回来看看,咱们给他老人家打了一场大胜仗!” 统帅无能累死三军! 但是沈家军却恰恰相反,因为训练得太过有素,沈逸这个统帅反而变成了闲人。 准备万全之时,良平安和杨博然的单筒望远镜中,同一时间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大约五、六千汉人百姓被辽人用刀枪逼迫着,一路哭号、蹒跚着,身上缠着厚实的布包裹,向沈家军的阵营行来! “快点,该死的中原人,走的比猪还慢!” “没用的东西,走快点!别耽误王上的战令!” “啪!”伴随着皮鞭狠毒的抽下,一名汉族老人被抽倒了地上,另一名辽人手起刀落,砍下了老人的头颅,还不忘大骂:“卑贱的中原人,都该死!” 旁边的汉人百姓却像是被奴役惯了的行尸走肉,漠然地偷眼看了看无头老人的尸体,又在辽人的威逼下背着身上的黑火药包,慌乱的加快脚步,惟恐比同伴更先死在辽人的屠刀之下。 “狗日的!畜生!” 杨博然眼见这一幕,哪怕平时总是一张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脸,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而良平安面色冰寒,眼神微眯,杀气,不言而喻! 第925章 谁更狠辣 辽王知道沈家军的火炮比起北辽的更加精良,热武器也更加先进和完备,如果进入远程火力交战,辽人几乎百分百处于下风。 所以,辽王故技重施,驱使汉人百姓来当炮灰,他自感晓得沈逸的性格,这一招绝对有效。 可是,他猜错的是如今沈家军任指挥的不是沈逸本人,而是他的徒弟学生——良平安。 “敲梆示警,让百姓让开!”良平安咬着牙关,脸色有些狰狞:“若进入射程不退,一律射杀!” 狠辣的话语自良平安嘴里说出,令旁人为之一愕。 但良平安不管众人的眼神,态度异常坚决,看向传令官冷声道:“听不到么?传令!” 即便良平安看不清楚汉人百姓们身上缠绕的是什么,但靠猜想也能猜的到。 十有八九,是装着黑火药的包裹。 若是放这些百姓进营,且不提辽人的火箭能不能进入射程飞进沈家军营中,一旦有哪怕一个辽人混在百姓中间,进了营地点燃了火,后果不堪设想! “辽人利用百姓当炮灰,其实是想彻底消灭咱们这支抗击力量,打断咱们整个中原的脊梁骨!” 良平安高高的举起右手,厉声喝道:“将士们,吾等是老师最精锐的战士,此刻若是退了,日后必将再退,再一再二,还能退往何处?” “若让辽人尝到了甜头,到了最后,你家娘子将成为蛮虏的玩物,你的父母和儿子将被蛮虏残忍杀害,你的女儿将成为蛮虏的奴婢,你们都将成为亡国奴!” 良平安说的话异常极端,但道理仍在其中,若一支队伍习惯了避让,到时候哪怕能打赢的仗也不会打了。 “有人愿当亡国奴,难道你们也甘愿抛掉血勇当亡国奴么!”良平安拔出腰间的配剑,狠狠地凌空疾斩。 沈家军的将士们脸涨的通红,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士气也随之被调动了起来。 对辽人的狠意全都转为了熊熊燃烧的战意! 也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我军万胜!”,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万胜!” “万胜!万胜!!” ..... 被辽人驱赶来当炮灰,意图用黑火药炸毁沈家军防御工事的汉人百姓已经进入到了火炮的打击范围。 可是,仍未听到一声炮响。 在沈逸的带领下,沈家军除了强军,更有一种“仁义之师”的味道,即便是西域降兵,除了不得不杀的,沈逸从未妄造杀孽。 此刻面对这些手足同胞,多少有些下不去手。 良平安怒气冲冲地亲自赶到炮营,夺过了一名炮兵手上的火把,不由分说地点燃了火炮的引线。 “轰!” 白烟弥漫,炮弹疾射! “嘭....” “啊....” “救我...” 远处蹒跚而来的汉人百姓队伍,随即被实心弹轰出了一个大豁口,百姓的尸体抛飞上天,又重重跌落在地,尚存一口气者痛苦哀嚎,顿时使队伍骚乱起来。 沈家军营中,良平安铁青着脸:“老师早已说过,战争不是请客吃饭,不可能文质彬彬温良恭俭!” “开炮!” 良平安怒声大喝:“违令者,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倒! 一时间,炮营的将官都想起了这句话。 抗命之人的下场绝对凄惨,除了自己被斩首之外,还要连累家人被驱出沈家军版图中,富足的安乐家园。 他们狠狠一咬牙,纷纷下令:“点火!” “打!” .... “轰、轰....” 白烟阵阵,炮弹如雷至,远处的汉人百姓,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辽军纷纷殒命.... “火枪!放!” “神臂弩!放!” “燃烧弹....” 将士们仿佛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一般,在将官们的喝令之下,各种各样的远程火力武器变着花样地从沈家军阵地中飞出。 沈家军阵地之外躺满了中矢、中弹后哀号呻吟的汉人百姓。 更多的被胁迫者哭着喊着抱头鼠窜,再被纵马监督的辽人,挥刀砍死在地上,放箭钉死在地上。 良平安忍无可忍的挥拳,恶狠狠的砸在围营的木栏杆上,不顾拳上刺骨的疼痛愤懑的大声怒吼:“真是一帮懦夫!宁可跪地求饶任人屠杀,竟不敢稍有反抗,气煞我也!” 杨博然也在一旁铁青着脸,感性上,他不愿对同胞下手,但理性上,却是不得不杀! 他看向愤懑的良平安,心中异常复杂。 若是沈逸在这,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而良平安心中除了愤怒别无他感,数天下英雄,无毒不丈夫! 辽人能做初一的狠辣,他就能还十五的颜色! 辽军大营,左臂缠着止血带的辽王骑于巨狼之上含笑看着远方战场,因为没有望远镜,他只能看见炮弹轰在人群中,带飞如一颗小黑点般的人体。 “连本族人都杀,沈逸,你何时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辽王轻声而问,似在问自己,似在问对面的沈逸,竟没有一丝计划被打乱而该有的懊恼和沮丧。 辽王的眼睛里闪过阴寒刺骨的冷芒,冷冷的下令道:“让剩下的汉人继续前进,务必捣毁敌军的防御工事,耶律景,你手下的巨盾兵也该露露脸了,让他们掩护着汉人前进,不惜一切代价。” 一旁的耶律景脸色一紧,重重地叹气道:“我们的勇士,配备的多为马弓,对付周军尚可,但比起沈家军,射程上差距太大....” 交手也有数次,此刻辽人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了,拼远程火力几乎根本不可能赢得了沈家军。 至于辽王说的掩护汉人,耶律景并未疑虑,因为那些汉人无论冲上去还是没冲上去,结局都是一个死.... 然而,辽王眯起双眼,带着杀气看耶律景:“我说过与你商量了么?” 耶律景再度一愕,心中的惊涛骇浪无以言表。 明知道火力差距的情况下辽王依然孤注一掷,这摆明了是要用人命和尸体来填平与沈家军阵地之间的这段距离啊! 原来,不止是汉人的性命不算命,连本族辽人的性命都没被王上放在心里! 第926章 鏖战 良平安狠辣,辽王比他更狠辣。 不仅是中原人,辽人都不被辽王放在心上。 除了沈逸,已经没有一人被辽王看在眼里了。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死绝了,纳兰君集的心也不会多跳一下,与沈逸截然相反的处境,早已让他的心冷如铁石。 在辽王强令之下,耶律部的巨盾兵提前露了脸,顶上了战场。 这些苦心训练出的巨盾兵刚进入火炮的射程,一个照面就损失了数百,看在耶律景眼里使他心疼不已。 而辽王却是面色不改,依旧淡然,任凭尸体抛飞、惨嚎连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对沈家军不利的是,火炮碍于炮膛发热这个在此时代几乎无法解决的问题,开火的效率较初期已有大幅下降。 如今更多只能靠神臂弩、火枪等物造成远程杀伤。 但辽人的巨盾不知是用何物所打造,两人四手扛着巨盾的辽人虽然前进的慢,但是铅弹、箭矢射在上面居然难以穿透。 沈家军只能用燃烧弹和炸罐阻拦敌军前进的脚步,可辽人就像是连绵不绝一般往上顶,以潮水般的攻势向沈家军阵地步步逼近。 良平安当机立断,立刻朝传令官道:“升信号弹!” 随着几道“嗖嗖...”的声响,巨大的红色烟花在战场上空炸亮,但这烟花并不为庆祝什么,此情此景之下,更像是地府之门将启的信号。 早早被安排在丘陵之上埋伏的章鹏飞瞧见红色的信号弹,立刻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目狰狞地望着混乱的战场,面色难看至极。 骑兵一旦冲起来,可难分哪个该杀哪个不该杀,刀枪马蹄不长眼! 这一冲下去,就是连汉人百姓也难道一死。 比起沈家军阵地中远程火力的射杀,看着同胞死在自己面前显然有更大的心理障碍。 章鹏飞双目赤红,心一横,面目狰狞的在心底里声嘶力竭的呐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杀!” “杀!!!” 佛门的口号,被章鹏飞添了一种别样的解释,随着他持刀率先冲出,上万精骑自丘陵之上发出战吼,汹涌冲下,围杀战场上的辽骑。 “嗖嗖嗖……” 又一次整齐的乌云盖顶般的箭雨之后,沈家军的大营外面顿时传来呼天抢地的号啕声,痛苦的哀鸣声,令人心下不忍。 数个呼吸之后,大营外面终于有人喊出了声:“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和辽狗拼了……” “对,拼了……” “拼了……” 杨博然的单筒望远镜中看到,原本和行尸走肉一般的炮灰民众,终于被没有活路的绝境给逼上了不归路,奋起反抗辽人。 便如那句现代的“名言”,左右都是死,是做五秒的英雄,还是一辈子的懦夫? 一旦出现了领头人,被当作炮灰赶上来的汉人民众也不乏有血勇之人。 虽然手无寸铁,但对这些“绵羊”没有多少提防的辽人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的辽军被百姓扑倒在地,猛打一通王八拳,有的被飞扑上来的民众咬住了耳朵,随着耳中传来声嘶力竭而听不清楚的怒吼,整只耳朵都被咬断.... 不过终究是空手白拳,更未经过训练的百姓,大部分人,只是片刻便难逃一死。 指挥高台上的杨博然松了一口气,眼看着章鹏飞率精骑杀到,心中暗道,这一关应该撑过去了。 辽军大营,看到攻势受阻,辽王不仅不恼,反而略上笑容。 章鹏飞精骑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热武器的时间已经过去,战争还是回到了白刃战的阶段。 而热武器是沈逸的长处,白刃战、冲锋战却是辽军的主场,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辽王如何不喜? “重骑压上!” 辽王抬起未受伤的右手,冷声下令。 “呜....” 随着牛角号吹响,辽人军阵之中,冲出一支数万人的重骑,不仅人身上穿着铁铠,连战马身上都披上了铁甲! 这般虽然拖慢了辽骑兵引以为傲的速度,却实实在在地提高了鏖战中的优势。 可惜辽王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有手臂上停着一支海东青的辽人斥候快步跑到辽王座前,高声道:“启禀王上,中原大军正向此处赶来!” 辽王的眉头挑了挑,有些感兴趣道:“来的还真快,真把沈逸当自己人了?” 其实,抛开朱震山的主张不谈,这不是拿不拿沈家军当自己人的问题,问题是沈家军的统帅沈逸,他就在大周军营中.... 即便没有朱震山的主张,谁又好意思当着沈逸的面消极怠工? 朱震山更是极信任的将两万快骑直接交给了沈逸,先行赶来支援,朱长威则领着三万重骑、两万步军在后。 “少爷,您慢点啊!” 马杰狠狠地抽着马鞭,奈何战马差距在前,怎么也追不上前头骑着踏霄的沈逸。 沈逸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口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晚风灌进马杰的耳朵,他根本听不清沈逸的话。 沈逸依旧骑的飞快,隐隐见数道山影之外的火光,又夹着马肚喊了一声“驾!” 复行数里地,进入一道隘口之前沈逸忽然猛地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吁!” 踏霄扬起两只前蹄,似乎对沈逸的“暴力驾驶”有些许不满,鼻子里喷了两道热气。 这下马杰等人终于追上来了,他开口问道:“少爷,怎么了?” 沈逸眼睛朝隘口两旁的山体看了看,淡淡道:“太安静了,此处距离战场这么近,没理由这么安静。”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颔首道:“带人上去看看。” 即便沈家军正与辽军打的火热,沈逸依然不急不躁。 一是他长久保持的习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保持冷静,让头脑保持清醒。 二则是,他信任沈家军,耗费了他那么多心神的沈家军绝没那般容易被辽军打趴下。 不多时,隘口两旁自夜空中传来怒喝声、刀兵声,沈逸一挥手,又一队人压了上去。 约莫两刻钟之后,终于再无动静,马杰等人也重新回来,他张口骂道:“好险,差点中了辽人的伏击!” 第927章 冒险 沈逸没有多言,在没有斥候开路的情况下自然要小心为上,在追求快速赶到战场的前提下,也不能放弃提防之心。 重新上路,在沈逸离战场越来越近的时候,辽军和沈家军的战斗也越来越白热化。 疯狂的辽王在战果和战损的边缘来回试探,即便接到周军增援的消息,依然没有下令撤军,不仅如此,还加大了兵力输出。 沈家军这边除了章鹏飞埋伏的精骑,叶双凡的前锋军也冲了出来,决死营的将士各个悍不畏死,冲在第一线与辽人拼个你死我活。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每个人的双眼都被血色染红,无瑕在想其它事情。 愤怒和骇然,填满了每个战士的胸口。 一刻钟之前,辽王忽然下令放火箭,要知道,这可是两军鏖战的时候,根本分不清哪边是哪边,连沈家军的神臂弩都不敢再随意放箭,箭雨一旦铺开,很可能产生误伤。 可辽王就是这么去做了,漫天的火雨铺天盖地而来,死在己方箭下的辽人亦不在少数。 对于辽王来说,这是他乐意看到的局面,扭打在一起的军阵,才是他的意愿。 比起沈家军,此刻辽王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他近乎癫狂的心性带来的“优势”。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沈家军的远程火力是被辽军压制的,因为沈家军还没有疯狂到连自己的袍泽都杀。 有的火箭射中了人,有的,射中了在战场上四处逃窜的汉人百姓,或是他们的尸体,点燃了他们身上的黑火药,随即,便是一阵爆炸。 炸翻辽人的战马,亦对沈家军造成杀伤,人仰马翻。 一套七伤拳下来,辽人死伤无数,沈家军也遭遇了大战以来的第一次能算的上规模的伤亡。 良平安立于高台,脸色十分难看。 沈逸将指挥权交给他,仗却打成了这样。 他不得不承认,对面的辽王比他更狠,这一方面他必须服输。 此刻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头脑中飞速地想着、考虑着,用什么办法能克制对面的辽王,但一刻钟过去,他发现自己第一次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沈家军在之前可以说是在战场上横行无忌,但遇到了辽王这个不要命的,确实陷入了僵局。 “援军来了!” 忽然,身边的杨博然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指着远处某个方向说道。 良平安转头拿起望远镜看去,便看见一条长龙般的火光快速奔向战场,他下意识地叫道:“老师来了!” “快!全军压上!与老师配合围歼!”当机立断,良平安高声下令。 沈家军倾巢而出,压上了全部兵力,远处的沈逸,亦持剑驭马,一边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一边寻找切入点。 这一次来到北境,沈逸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上战场了,这次事发突然,他不得不重新领兵而来。 避开辽军射来的一阵箭雨,沈逸转头朝辽军大阵看去,从望远镜中,也看到了正朝这边看的辽王。 辽王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大概是并不知道沈逸在此,只当是大周的“软脚虾”。 沈逸面色微沉,因为他看见辽军后方军阵竟向战场中央放着乱箭,不管友军还是敌军都是一概而论! 马杰看傻了眼,惊愕道:“我滴乖乖,这辽人连自己人都不当人看呐!” 大周的快骑心中也波涛汹涌,被辽人的“狼性血统”所惊到,只有知道辽王性格的沈逸较为沉着。 片刻之间脑海里思绪飞转,旋即,沈逸下了一个极为大胆和冒险的决定。 “随我冲杀!” 一声令下,沈逸拍马而出,所去的方向居然是——辽人的中军大阵! 要知道沈逸手头只有两万快骑,纳兰君集的麾下中军,至少还有十万!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冲进战场就会成辽人的活靶子,一个不小心就会中冷箭,风险实在太大! 相比于做靶子,还不如冲辽人的军阵,辽王总不能疯狂到射杀中军阵中的辽军?那不是替别人开路,把自己暴露出去么。 此时此刻,只有凭借快骑的速度优势来干扰辽军了,只要拖到朱长威到了,就能扭转局面。 否则,两万人加入战阵的意义其实不大。 马杰和沈逸的亲卫反应最快,义无反顾地跟上沈逸,视死如归般的冲向了辽人军阵,两万大周快骑愣了片刻,终于也跟着冲了上去。 辽王见状眉头微挑,这部周军的选择,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突尔高卓,去取了那人头来见我。”辽王左右瞄了一眼,淡淡说道。 突尔高卓便是当初被辽王扶正的突尔部傀儡首领,闻言单手捶胸行礼,挎着弯刀骑上战马杀了出去。 那边沈逸领着快骑与辽人的中军打了个照面,冲杀一通一触即分,又向侧翼绕去。 沈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此时绝不能放慢速度,也不能恋战,一旦被辽军咬住,那真就是自己往死路里冲了。 “突那中原狗!” 一道怒斥声响起,沈逸抬头便看到,一队辽军自他眼前方向冲来,意欲截断他的速度。 战场中可没有打招呼的空隙,沈逸面色不变,座下踏霄四蹄蹬地飞快,眼神中杀机隐现,手中长剑寒光忽闪,剑锋滴落的鲜血洒了一路,战马踏血而行,片刻不停。 突尔高卓怒喝一声高举弯刀,当头便要劈下,沈逸面色不变,剑影翻飞右手长剑换到左手,疾速伸手横剑于身前。 两匹草原战马一触而过,踏霄微微偏了个方向,载着沈逸继续杀进突尔部勇士阵中,速度根本未受到半分影响。 而错过的突尔高卓仍然保持着高举弯刀的动作,双眼大睁,座下的战马也慢慢停了下来。 一阵又一阵的周军快骑从他身边冲过,却无人看他一眼,等所有人冲过,突尔高卓的人头,连带着一整条高举的右臂自身体上脱离... 只一个照面,便被斩于马下。 “王上,右侧有大股周军踪迹!” 这时候,辽王又收到了不利的消息。 这便像是休战的最后通牒,不扯,那就要被包围了。 辽王有些可惜地看了战场中央一眼,“啧”了一声,摆了摆手淡淡吐出一个音节:“撤。” 第928章 战果 即便周军的战斗力比不上沈家军,但毕竟人数摆在那,也不是豆腐做的人,辽军不可能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 随着牛角号的再一次吹响,辽军开始徐徐后撤,全军都压上的沈家军自然不甘让辽人就这样走了,全都怒吼着向前追击。 绕了半圈的沈逸领着剩下的一万多快骑停到了侧边,他也发现了辽军开始后撤,看来就是在晚上,辽人的情报能力也同样不差。 眼珠稍稍转了转,瞧了一阵中间的战场,沈逸下令道:“配合围歼,不必恋战。” 比起追击随辽王撤军的辽人中军,当然是配合沈家军围剿无法瞬间脱离战场的辽人先锋军更为上策。 仅凭着一万多人,沈逸还不至于认为能留下辽人的大军,更何况这些还不是如臂指使的沈家军,沈逸更没有那种想法了。 所以,在沈逸的命令下,周军的一万多快骑开始联合突击出来的沈家军围剿战场中的辽军。 但因辽军投入此战的人数不少,撤退时同样人数浩大,一万多快骑没法将他们全都拦下来,只能说挑着边角“捡漏”。 若是追击战时自然不用提防辽人的速度,只要在后边追着杀就好,但是围歼战打起来,前头的拦截部队人物最重,面对疯狂逃窜的辽骑兵,那速度也不是开玩笑的。 沈逸也不去管那些逃走的辽军,带着周军专注截杀那些杀红了眼,撤退不及时的辽兵,并且大有所获。 而有些辽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处于四面包围的境地,便开始凶神恶煞地开始找人陪葬。 一名北辽重甲骑兵在没有撤退希望的情况下,开始四处寻找那些趁乱躲藏起来的,被辽王胁迫上前的汉人百姓。 一名汉人妇女抱着孩子躲藏在角落中,哭泣声使得辽兵注意到了他,沈逸亲眼看见那辽兵肆无忌惮地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挑在枪尖之上,嘴里还在发出令人恶心的狼嚎般的叫声。 那妇人凄厉的哭喊,沈逸牙齿都快咬碎,看着那婴儿便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沈无风,若是他输了,他的家人岂不是也是这样的下场? “畜生!” 爆喝一声,沈逸狂拍马鞭,骑着踏霄飞奔而至,那辽兵自知无路可退,干脆也疯了似的迎了上来。 两匹战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沈逸阴沉着脸,手里的长剑寒光绽放,交锋之前,忽见他腾空而起,自踏霄背上飞来,惊的那辽兵双眼陡然大睁。 一剑劈下,便断了那辽人一臂,落地一瞬,沈逸又一把抓住他持枪的右臂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肩关节已经脱臼。 辽兵的惨叫声立刻响起,沈逸速度极快,拽着辽兵脱臼的右手又将他拉下马来,脚起又踏落,直踩塌了辽人的胸膛。 “噗嗤!” 一剑狠狠刺下,将辽人右肩钉在地上,那辽人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刀!” 此刻周围战事规模慢慢变小,跟在沈逸身边的近卫不少,闻言马杰马上将手上的刀递了过去。 “噗嗤!” 又是一刀,却不是劈杀,而是以刀尖将辽人另一只手臂也狠狠钉在地上。 亲卫们看出了沈逸的意图,连忙在战场上寻找长枪,不多时便有几杆长枪递到沈逸手上。 毫不犹豫,血花飞溅之间辽兵的四肢都被死死钉在地上。 “嗷!....” 如此虐待,让辽兵疼的面目狰狞,五官扭曲,除了惨叫,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偏偏这样的伤势他又不会立刻便去跟阎王爷报道,钉完四肢,沈逸不再动作,冷声说道:“不用管他,就让他在这体会死亡的味道!” 周围人顿时不寒而栗,流尽鲜血而亡和一刀给个痛快之间的差距可不是“痛苦”二字就能概括的。 辽人仿佛潮水一般的撤退,血战之后的章鹏飞满意的点点头,率先兴奋地振臂高呼:“万胜!万胜!” 章鹏飞开了头,将士们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跟着欢呼道:“万胜!万胜!” 良平安没有下令追击,沈逸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单凭沈家军单挑辽军还是颇有难度,周军虽赶来支援,但在没有事先招呼的情况下在此时代协同作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而且,辽人是主动撤退而不是被全面击溃,这其中的差别,沈逸懂,良平安也很清楚。 等朱长威的人到了,战场上的清扫工作也已接近尾声,血腥的战场上,站着的都只剩沈家军和周军了,辽人的下作行径,使得这一战根本不存在有俘虏的可能性。 一战之后,沈逸邀朱长威在沈家军军营中歇脚。 沈家军中帐中,沈逸坐上了主位,淡淡摆手道:“都坐下吧,上茶。” 与周军不同的是,只要有资格进入参议营的将官,都能获得一个座位。 鏖战之后,沈逸下令上茶上瓜果让众人放松一番。 到底还是没有赏酒喝,众将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沈逸只当没看见,端起茶盏,轻啜小饮。 行军作战途中禁酒令异常严格,谁喝谁掉脑袋,不管打了多大的胜仗,都是这么条规矩。 沈家军携带的和酒有关的东西,也只有用来伤口消毒的酒精,军汉们就算再想喝酒,也只能望茶止渴。 见沈逸微微颔首,良平安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册挺身而出,朗声念道:“北辽大军攻我中军大营,却惨败逃窜,我军战果辉煌,计:斩首三万六千余人,缴获可用战马两万四千余匹……” 此战的收获不可谓不大,可沈逸脸上并未有笑容,而是静静等着良平安接着往下说。 “我军,战死一万两千七百三十二人,重伤三千余,轻伤不计....” 而良平安接下来说的话,也让沈逸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一战之惨烈出乎意料,在辽王“一视同仁”的箭雨下,沈家军也伤亡惨重。 来北境的十万大军可是沈逸大部分的家当了,少一个都足够心疼的,何况是一万多人? 顿了顿,沈逸看向良平安问道:“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第929章 师徒 战场上那数千百姓的尸体沈逸自然能看见,也能分清,只是临战时来不及问。 更为关键的是,沈逸发现那些百姓面朝沈家军军营,身前还扎着箭矢,布着弹孔,显然是被沈家军所射杀。 这问题一出来,营中的气氛陡然一低,这一战虽说损失惨重,但换来的辽人的大军伤亡更重,并且没让他们跨过沈家军大营一步,足可以称的上是一场胜仗。 唯一的瑕疵,就是死在沈家军阵前的那些百姓们。 做虽做了,却没有人想提起。 沈逸的目光自众将脸上扫过,淡淡道:“怎么?刚打完的仗都记不清楚?” ..... 仍是沉默,无人应答。 众将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沈逸。 良平安面色不改,稍一咬牙,拱手道:“是学生下令射杀这些百姓!” 沈逸稍稍抬眼,问良平安:“原因?” 良平安沉声道:“学生猜想,这些百姓身上,都带着黑火药的包裹,还有辽人混杂其中,一旦让他们靠近大营,后果难料。” “只是猜想?”沈逸再问。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汉人百姓确实被辽王强行胁迫带上了黑火药,只是沈逸很想知道良平安下射杀命令时的心境。 良平安脸色微变,最终如实道:“只是猜想。” ...... 帐中又恢复沉默的气氛,无人说话,沈逸低头看着舆图,不知在想什么,其余众将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等着沈逸开口。 过了良久,依然是沉默的气氛,杨博然忍不住站出来道:“卑职认为...” 刚说半句话,便被沈逸抬手打断。 “都下去吧,安抚各军将士。”沈逸缓缓摆手,接着说道:“良平安留下。” 杨博然话音噎住,转头看了看良平安,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沈逸。 有心人看见,良平安的双拳攥的很紧,心中似在做着什么挣扎。 杨博然叹了一声,最终拱手道了一声告退,离开了大帐,其它众将见之,也纷纷拱手告辞,部分人还替良平安说了几句话才离开,只是都没有得到沈逸的答复。 片刻,帐中只剩师徒二人。 “坐。”沈逸指了指案前最近的位置,朝良平安说道。 良平安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袍服在位置上坐下。 “平安呐....” “老师,您先听学生说。” 沈逸的表情一愕,他说话被人打断这种事,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了。 转头,只见良平安无比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沉重之意。 眉头稍皱,良久,沈逸微微颔首道:“你说。” ...... ...... 不知过了多久,除了值营的兵士,其它战士都歇息了,帐中依然还是那两人。 变化的是,沈逸的脸上也变得沉重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你多后悔都没有用。”沈逸看着良平安,沉声道:“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学生不后悔。”良平安神色坚定,沉声道:“总要有人牺牲,沈家军的将士们可以,他人亦可以,老师您自己也说过,战争没有那么轻松简单。” 这下,沈逸亦变得沉默,哑口无言。 好似这徒弟教的太好,倒把自己给难住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还真不是玩笑话。 良久,沈逸还是摇了摇头:“这主意太激进,还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良平安灿然一笑,故作轻松道:“世事无绝对,肃清天下,乃是学生生平所愿,为理想,有何不可弃?” ...... 又是许久过去,在军营中值营巡逻的兵士只看见良平安从帐中出来,在帐外停了一会,忽然对着只剩沈逸一人在内的中军大帐弯膝一跪,极认真的行了三拜大礼,旋即,转身离开。 ------- 朱长威的大军在沈家军附近休整了一夜,在确定辽军没有异动之后,他开口向沈逸辞行。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周军内部现在的形势沈逸也明白,并未有挽留朱长威多留几日之类的话语。 “我和你一同去吧。”沈逸站在朱长威面前说道。 “一同去?”朱长威愣了愣,有些不解道:“万一辽军再来?” “无妨,沈家军能应付。”沈逸摆了摆手,转头唤来一名传令兵吩咐了两句。 那传令兵起初听的认真,听到后来心中已是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惊愕道:“主上,此事是不是与诸位....” “非是战事,不用讨论。”沈逸断然拒绝,摆手道:“去传令吧,防卫之事,交杨博然统筹。” 传令兵努了努嘴,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拱手道:“领命!” “走吧。”沈逸似无事发生,伸手说道。 朱长威奇怪地看了沈逸一眼,惦记着周军内部的情况,便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骑上兵士牵过来的战马翻身而上,踏上归途。 而沈逸骑着踏霄紧随其后,身边跟着亲卫,以及老丈人李天问。 “实乃禽兽行径也!”路过昨日的战场时,看见那些百姓惨死的尸体,李天问咬牙切齿地怒骂出声。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操守,比较通俗易懂的便是那句“祸不及妻儿”。 两军交战,既然参了军就该有死在战场上的觉悟,但这些无辜的百姓被辽王推出来送死,无疑是挑战着道德底线。 沈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纳兰君集就是这样的人,对他来说这些都只是棋子而已。” 说棋子也许不太贴切,也许对于辽王,这些都是NPC,死再多他也不会心疼。 昨夜辽人的伤亡,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死伤在辽军的箭矢和黑火药之下,可见纳兰君集之狠辣。 李天问十分不解地问道:“这样的人,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造反不过是迟早的事。” “也许,得了天下对他来说只是意味着游戏结束而已。”沈逸望天,说着李天问听不懂的话。 而此刻沈家军军营中,也正发生着令人不解的事。 良平安正待在某处严格看守的营中,与同乡的张三面对面而坐,尝试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时候,接了沈逸命令的传令兵,脸色有些复杂地走了进来。 第930章 换帅 那边良平安正与张三说着话,见传令兵进来,稍稍好奇着问他:“老师有吩咐?” 那传令官深深看了良平安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奉主上之令,良平安治军有误,即日起免去良平安左军师之职,贬四级戴罪立功。” 一语自传令兵口中说出,营中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不禁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良平安在沈家军中正式的职称是军师,与稳健派的杨博然一左一右,可称是参议营的两根顶梁柱。 两人在沈家军中的地位,除了和沈逸交情匪浅的叶双凡,足可称是三四号人物,如果说战场上的影响力,良平安便是沈逸之下的第一人。 谁也没想到,今日沈逸会下令将良平安连贬四级,这可是天壤之别! 但命令传下,众人又能猜出缘由。 多半是昨日屠杀百姓之举.... 呆愣了半响,良平安猛然拍案而起,急声问道:“老师呢?” 那传令兵吃了一惊,下意识答道:“与朱长威去周军大营了...” “周军大营....”良平安口中喃喃,半晌,忽然放声大笑,笑的众人摸不着脑袋,又不自觉的因这笑声而感到心底有些发怵。 “出去。” 随着良平安笑声渐收,面色慢慢变冷,营中气氛也低至冰点。 出神的人,只听见良平安冰寒的话语传进耳朵。 “良...” “滚出去!” 有人想劝一劝良平安,在沈家军中将领被免职看似很严厉,实际上只要一有机会,马上就可以起复,重新获得重用。 然而刚说一个字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几个眼神,最终决定还是让良平安先一个人静一静,将此事告知杨博然和其它众将,之后再跟沈逸说上一说.... “咕咚....” 帐中,只剩下良平安和张三两人,看着脸色冷到极点,双拳攥出青筋来的良平安,张三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怕良平安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他现在被绑在椅上,可没有反抗能力,生怕良平安怒起一剑要了他的命。 幸好,良平安似乎没有暴怒杀人的习惯,张三左右一瞧,帐中再无它人。 眼珠子一转,他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小声地朝良平安提议:“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平安,咱两是同乡,凭这交情如果你跟我去北....” 说了一半,话音又戛然而止。 因为张三看见了良平安充血赤红,几欲择人而噬的眼神。 张三吓的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哼,你岂有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良平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张三一眼,转过头,眼中却涌现了数种复杂的情绪。 ------- 周军大营附近。 沈逸与朱长威一边讨论着北境的形势,一边离周军大营越来越近。 随着靠近辕门,朱长威发现辕门处的岗哨似乎有些走神,一个个都在朝中军位置张望,他顿时心头火起,战事如此紧张,岂容得半点大意? “驾!” 狠狠一抽马鞭,朱长威提起速度,加快奔向了周军大营。 “朱将军回来了....” 岗哨们也发现了回来的大军,纷纷告知着朱长威回来的消息。 “下来!” 而朱长威捏着马鞭指向哨楼之上,怒声说道,面色十分难看。 昨夜他在沈家军大营歇息,亲眼见识了沈家军的军事素质。 即便是刚刚经历大战,沈家军的一切程序仍然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此刻周军的精气神与沈家军对比强烈,沈逸恰好还跟在后头,叫朱长威如何不感到气愤? 几名岗哨很快从哨楼上下来,然而不等朱长威说话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吵得朱长威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了他们的手势。 虽然心里火起,但疑惑之下朱长威还是顺着哨兵的手势朝中军大帐望去,待看清他们所指的位置,脸色就凝住了。 “驾!” 旋即,也来不及招呼身后的沈逸,朱长威再次一夹马肚,直接驾马冲进军营。 后头跟上来的沈逸也有些好奇,慢悠悠地朝中军看去,他赫然看见,中军大帐的位置除了几杆军旗和朱震山的帅旗,另有一杆镶黄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赵”字。 同样的,沈逸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有资格用明黄色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周帝御驾亲征时便是明黄色的“奉天应命”大旗,那镶黄旗,却是要低一档。 想来想去,如今大周朝野上下也只有一人够资格用这帅旗,那便是摄政王。 此刻摄政王来到北境战场,只有一种可能。 来不及多想,沈逸也奔向了中军大帐,面色有些阴沉。 临阵换帅,没想到大周朝廷真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即便有礼不可废的说法,但在家国天下之前,礼法就有那么重要? 朱长威与沈逸几乎是前后脚下马,朱长威风一般的掀开帘帐冲了进去,沈逸紧随其后。 可惜,两人还是来晚了一步。 朱长威踏进中军大帐时,帐中众将已经跪了一地,摄政王站在上首,朱震山跪在他面前,双手接过一卷圣旨,口中念道:“末将朱震山,接旨!” 随着朱长威闯入,朱震山接完旨,包括摄政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见到紧跟着进来的沈逸,摄政王目露错愕,旋即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朱老,”沈逸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穿过人群走到最前头,看着他手中的圣旨道:“召你回京?” 朱震山双手捧着圣旨,面色淡然,见到沈逸来了,呵呵一笑道:“老夫要回乡养老了,之后就交给骁王,和你沈小子了。” 沈逸脸色黑了下去,早一天晚一天,这圣旨终究还是来了。 “我不同意!” 令沈逸惊讶的是,朱长威突然出声,快步上前抱拳道:“末将恳请朝廷收回成命!” “放肆!” 接着,是朱震山的怒声驳斥,喝道:“来人,军法处....” 朱震山话没说完,又被摄政王拦住:“朱帅,罢了。” 朱震山顿了顿,旋即失笑道:“也是,老夫已不是主帅,哪来行军法的权力?” 帐中众将心头一紧,朱长威紧抿着嘴唇,脸色铁青。 沈逸再观朱震山那笑,有几分失意,几分自嘲,唯独没有柱国将军该有的豪放与自傲.... 【作者题外话】:关于更新量的问题,已经在评论区解答,就不在一一回复了,情况所致希望大家理解,败家子大局上已经到了尾声,厚着脸皮再求一波银票... 第931章 恭送元帅 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 但,用兵是政治的一部分,而并不是政治的全部。 政治的主体,是规则。 朱震山战时抗旨这是事实,在朝野那些重臣眼里,是朱震山弃他们于不顾,想也不用想,朱震山在朝堂上肯定被弹劾地体无完肤。 这次就抗旨了,那下次呢? 再让他领兵,造反也是迟早的事! 都不用打听,沈逸都能猜到那群臣子的嘴脸,这样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并非不可能,反而会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临阵换帅,此举不妥吧?”沈逸看着摄政王说道。 如今他已非周臣,并无上书劝谏的权力,但作为西域之主,战争同盟,他说的话反而比以前更有分量。 摄政王看了看沈逸,叹了口气,便让沈逸明白了他的立场。 朝野中,弹劾声太盛,加上天子的态度,摄政王也不好硬驳,如当初的周帝,也不能顶着整个朝野的压力对着干。 周帝唯一不顾朝堂声音和反响的政令,唯有最后的让苏乾辅政一事,那一次所有反对声都被周帝视而不见。 除去这件事以外,其实周帝的一生都在和朝臣打太极。 不同的是,周帝往往能从两种声音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可惜如今的摄政王却没那分本事。 “不必担忧,摄政王也是领兵已久的将军了,老夫心有余力不足,是该退了。”朱震山呵呵一笑,出来打了圆场,似乎对丢掉帅位并不感到可惜。 摄政王领兵多年沈逸是知道,但领兵和打仗是两码事,不能说当了几十年的边关将军就一定能打胜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还是更希望朱震山留在这里。 但无论是诏旨还是朱震山的态度,似乎都已不可更改。 沈逸微微摇头,也叹了一声,颇有些头疼接下来的战事。 如今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大周和沈家军的联军人数上还占着上风。 接了圣旨,摄政王也见到了军中的诸位众将,再用一整天的时间将目前的战况详细和摄政王说了一遍之后,第二日午时,“朱”字帅旗,被正式撤下。 朱震山将帅旗整整齐齐地折齐收好,捧在手里看了良久,随后,交给了身后的亲卫。 他将要离开军营,折返回京,凡在营中的重将全都出营相送,大概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也许这一次北境之战就是朱震山最后一次挂帅了。 “战事要紧,勿要远送。” 辕门外,朱震山抬手制止了众人,其后,深深地看了沈逸一眼。 最终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离开了军营。 “恭送元帅!” 众将中,不知是何人率先呐喊了一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自发地抱拳垂首,齐声高吼:“恭送元帅!!” 辕门前众将低头,送朱震山驾马远去,在他们瞧不见的地方,朱震山的双眼也饱含热泪。 “嘿嘿,这群小崽子....哟,朱老头,你也有今天!哈哈...” 一旁,因重伤无法骑马,躺在马车里随朱震山一同回京的丁威掀开车帘子,取笑着朱震山的窘态。 然而,这次朱震山没再开口跟丁威吵嚷,只是目视前路,面色如常。 丁威一滞,笑声也慢慢小了下去,直至不闻。 一旁的赵明月看了一眼朱震山,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一趟离开的人不少,除了朱震山以外,赵明月和丁威都回京了。 丁威是为养伤,赵明月则是因为辅政长公主的身份,摄政王和长公主总要有一个留在京城,如今摄政王出来带兵,赵明月只能回京去了。 等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众将方才放下抱拳之礼,站直了身子。 摄政王看了看沈逸,正要开口,却听沈逸先道:“能否借笔墨一用?” 摄政王愣了愣,旋即应道:“当然可以。” 沈逸点了点头,转向营中去了,借用笔墨纸砚写了一封手书,交给李天问道:“李老头,帮我办件事。” 李天问瞄了一眼沈逸手中的书信,撇嘴道:“总不是送信这种事?” 绝顶高手用来送信,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可惜,沈逸还真就是这个打算。 嘿嘿一笑,沈逸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道:“这封信,寻常人可送不到,必须得是顶顶的高手才行,我思来想去,天下也就只有你老人家才能勉强办到呐!” 一个不经意的马屁拍的李天问有些飘飘然,“勉强办到”四个字更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对于李天问来说,当今天下已经没有多少带挑战性的事情可言了。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扭头否决道:“不行,辽人太过凶狠,你这混小子老夫不放心。” 上一次来大周军营的时候,李天问没跟着沈逸来,结果沈逸回去的时候居然带人冲了辽人的中军大阵,这可足够冒险。 李天问在沈家军那边目睹了辽人连自己人都杀的狠辣程度,心下暗自决定还是看着沈逸比较好,怎么说,也是自个女婿嘛。 李天问心里拿准了主意,哪知道沈逸接着笑道:“嘿,你要是不送,我就告诉岳母和慕烟,你拖我的后腿,导致我不得不亲自上阵,我看你届时怎么着!” 李天问傻了眼,接着一指沈逸:“你....” 沈逸双手环抱胸前,两根手指夹着书信上下摆弄,一边还挑眉向李天问示意。 任李天问盖世神功,也禁不住被人拿准了命门,咬牙切齿地瞪了女婿一阵,最终恶狠狠地一把夺过沈逸手上的书信,怒声道:“说吧,怎么个送法!” .......... 李天问率先离开了周军大营,沈逸则和周军众将,来了一次联合会议。 一次商议下来,让沈逸庆幸幸好摄政王也不是个怂包懦夫,还没到只知固守不敢出击的地步。 漫长的计议之后,两军定下的方案是于三日后再度联合出兵,讨伐辽军。 赵明月和朱震山都不在了,商讨完了战事之后,沈逸便借口告辞,刚要骑上马杰牵出来的踏霄,又听身后传来摄政王的声音。 第932章 失踪 “沈逸,等等。” 沈逸转头一看,只见摄政王一人快步朝他走来。 将缰绳重新交给了马杰,沈逸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摄政王走到沈逸面前,又四处看了一眼,鬼鬼祟祟的模样颇为好笑。 沈逸奇怪地看着他道:“你这是....” 摄政王回过头来,尴尬地一笑,将沈逸拉到一边道:“当日京城一别,已有许久未见了吧?” 沈逸耸了耸肩:“日子过的轻松,时间就过的快,我倒觉得不算太久。” 摄政王闻言一滞,沈逸这话可是毫不留情,直言在京城的日子过的不轻松。 面色有些复杂,摄政王暗自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道:“关于你的事,本王已向朝廷提议。” “哦?” 沈逸饶有兴致地看着摄政王,问道:“关于我的提议?什么提议?” “只要西域归顺,你可受封为王。”摄政王脸上带着期冀,语气中又带着些商量的口吻说道。 “噗...呵呵....哈哈哈哈....” 可是沈逸到底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搞得摄政王站在那尴尬至极。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沈逸摇摇头问道:“摄政王,天子尚是孩童,如果这提议是他提出来的,也就罢了,但你真的确定,这是你拿出来的提议?” 摄政王面露尴尬之色,微微低头道:“这对两边都好,大周可还没有封异姓王的先河。” “哈哈...”沈逸再度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算是摸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 看他那尴尬的模样,估计这所谓的提议也不是摄政王搞出来的,而是天子或是那些朝臣想出来的混主意。 不管大周有没有封异姓王的先河,这提议都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就算西域没有中原大周那样的疆域,但也不是个小地方,直接拱手让人,换个挂名的王位,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手头有钱有人,好不容易逃离了大周朝廷逍遥快活的很,这时候大费周章地跑回来,不是自找罪受么? 大周如意算盘打的好,只是把人当傻子了。 另一面,也反映出了如今的大周朝廷有多现实。 当初沈逸无根无基,被周帝临死前扶上右相之位,近乎于孤臣,那是四面楚歌人人喊打。 如今自立为王有了家底,大周又变着法儿的让他回去。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摄政王看我这匹战马,品相如何?”沈逸走到踏霄身边,摸了摸它的鬃毛,笑着问摄政王道。 摄政王微微一怔,下意识说道:“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是难得的好马。” “正是,”沈逸笑了笑,翻身上马,边往营外去边飘了一句话过来:“物似主人形,大周朝廷还是将心思放在北境的战事上吧。” 说罢,沈逸不再停留,直接带着亲卫离开了周军大营。 摄政王站在那伸出手讷讷无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沈逸的意思。 物似主人形.... 好马不吃回头草! 深深的一叹,摄政王摇了摇头,面色复杂地离开了。 ------- 回到沈家军大营时,没等沈逸下马,杨博然便跑上前道:“主上,不好了!” 沈逸奇怪地看了杨博然一眼,回来时没见到有什么异动,也没收到什么风声,辽人又没打上门来,有什么不好的? 见杨博然神色着急,沈逸下马道:“别慌张,慢慢说。” “良平安不见了!”言简意赅,杨博然六个字说出了坏消息。 “不见了?”沈逸皱眉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不见的?” 杨博然摇了摇头:“今日午时,良平安说要出去探探地形,结果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已经派出三个小队去找,皆无所获。” 从大周军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整整一天过去,探什么地形都该回来了。 事情有些不对劲,沈逸垂着眼睑思虑了一会,忽然问道:“张三呢?去看看张三还在不在!” 有人听了立刻去找,沈逸则快步回到了中军大帐,面色阴沉中带着些铁青之色。 “报,张三也不见了!” 未过多久,沈逸在中军大帐接到了消息。 这下子帐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了。 原本他们是担心良平安出事,现在连着张三一起不见了,那可能性就变了。 所有人都知道,良平安刚刚被连贬四级,从军师掉成了小将官,这其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他们更知道,良平安是个心比天高的人。 而这时候他带着张三不辞而别.... 杨博然一张本就黝黑的脸此刻更是黑的像锅底,转头朝身边的亲卫吩咐道:“再去问问面辽军的斥候有没有发现良平安的动静!” “不用了。” 没等:“斥候的方位布置良平安比谁都清楚,他要想不暴露,斥候很难发现他。” 沈逸这一句,更相当于往众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沈家军的军事机密,对曾任沈家军要职的良平安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 辽人中军。 纳兰君集正让人给自己臂膀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旁边地上染血的布带,证明了辽王的手臂伤势依然严重。 丁威毕竟不是吃素的,那一刀也着实给辽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报!” 这时候,一名辽人走进帐中,高声道:“王上,我们擒获一名汉人。” 辽王稍稍抬眼,淡淡道:“这些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做?” 那辽人赶紧接着道:“他似乎是汉军中的将领,说想要见王上。” “哦?”辽王一挑眉,终于打起了精神,眼珠子转了转,颔首道:“带过来。” 未过多久,自帐外进来两人,一个完好无损,一个则是双手被缚。 “是你。”辽王看见来人,面上露出十分有趣的表情。 “你认识我?”那人反问。 “当然,”辽王灿烂一笑,身子往王座上一靠,淡淡道:“西域的战事,一开始是你在打,杀了那么多西域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良平安。” 第933 道不同 “倒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出现在辽军的良平安神色不变,显地很是淡定。 辽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良平安:“你来,是替沈逸传话?” “不是,”良平安负手而立,淡淡说道:“严格来说,我已经不是沈家军之人。” “哦?”辽王闻言更感兴趣,看了一眼双手被束的张三,没有说话。 张三见辽王看他,立刻跪下道:“王上,是我啊!张三啊!小人在焦陵向您投诚,您还记得吗,我还给您传过话,带过信呢....” 辽王摆了摆手,懒得听张三多说,问他道:“你又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是这样....” 张三哪里敢隐瞒,直截了当地将自己在沈家军中的见闻如数家珍般地说了一便,从沈逸的为人,到沈家军阵容的齐整,武器的分门别类,再到自己遭受了怎样的待遇,是怎么的威武不屈,为北辽着想云云。 别的辽王都没听进去,听到最后看向良平安道:“如此说来,倒是沈逸薄待了你?” 良平安面色不改,淡淡道:“他是我的老师,如何都是应该,没有厚待薄待这一说。” 这一来,辽王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感兴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来见我?” “理念不同而已。”良平安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辽王微微撇嘴,似笑非笑:“你的说辞,有些模糊。” 说话的同时,辽王微微抬起左手,立刻便有两名近卫牙兵微微抽出了弯刀,逼近了良平安,大有一言不合就将他斩于刀下之意。 良平安不以为意,反问道:“你不想知道当日袭扰北辽中军的人是谁?” 这一问问到了点子上。 对那名敢领着两万人袭扰辽人大阵,且一招就将突尔高卓斩于马下的人,辽王还真是很有兴趣。 “是谁?”辽王颔首问道。 “便是你最忌惮的人物。”良平安淡淡说道。 “沈逸?”辽王脱口而出,并不掩饰对沈逸的忌惮之意,但说的同时,眼中又带着些惊讶。 “正是。” “原来是他,”辽王呵呵一笑,反而不惊讶了。 他又看向良平安,微微点头道:“我懂了,当日指挥大军的是你,下令射杀那些百姓的,也是你。” 当初辽王正奇怪,沈逸居然会一改常态的,直接在战场上射杀那些中原百姓,现在良平安这一解释,他就明白过来了。 “对。”良平安并不否认射杀同胞的行径,如实答道。 “你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辽王眼中居然带着赞许之意,又问道:“沈逸便是因为这事连贬你四级?” 闻言,良平安脸色微变,沉默不答。 辽王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指着张三道:“此人就留给你用吧?” “不,” 张三刚刚面露喜色,以为同乡之间多少有个照应,谁知良平安一口否定,冷冷道:“此人该杀。” “哦?”这下,辽王兴趣更甚:“为何该杀?” “他只是一张门票而已,一无忠义可言,二无能力可用,留着做什么?”良平安淡淡道:“对于你来说,他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用来引老师上当的棋子而已。” 辽王看着良平安,竟然微微点头,摆手让那些近卫退下,伸手道:“说说看。” 良平安左右看了看,正色说道:“你利用他跟着耶律景埋伏突袭,其实就是为了告诉老师一个信号,你已经南下,而且离京城越来越近,造成一个你已经不在北境的假象。” “为此,你不惜让耶律景带着几万人送死,不过不得不说,你成功了,你挑人的眼光不错,张三甘为棋子,耶律景的戏也演的很好,或者,他也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你给他的是一条死路?” 这下,辽王的脸色终于变了,笑容隐去,表情认真了起来。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耶律景。 那一晚领着精骑夜袭,遭遇沈家军埋伏损失惨重,若不是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连他自己都要交代在那了。 而听良平安的意思,辽王似乎一开始就是让他们去死,而这一切,居然只是为了扰乱沈逸的猜测? 再看辽王,除了脸色变冷,居然毫无反驳的意思! 这一刻,耶律景的心寒到极致! “不错,很精彩,”良久,辽王又重新笑了:“待在沈逸那,还真是屈才了,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就应该跟着我才对。” “你错了,”谁知良平安又是反驳,淡淡道:“我并非臣服于你,若真要说的话,只能说是互相利用。” “大胆!” “噌...” 帐中听得懂中原话的寥寥几人立刻勃然大怒,拔出弯刀呼喝着要杀向良平安。 “退下!” 辽王一声暴喝,止住众人的动作,随后又大笑一阵,拔出腰间弯刀抛到良平安脚下,颔首道:“既然你说要杀,那你自己动手。” 张三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金刀,眼看着它被良平安拿在手上,转头望向良平安疯狂摇头:“你记得吗,我还请你吃过....” “唰!” 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血溅三尺,人头落地,良平安的脸上无喜无悲,将带血的金刀,又扔回了辽王身前。 “我有两个条件。”脸上带着些许沾染的鲜血,良平安看向辽王接着说道:“第一,不得动焦陵县的百姓,第二,不得动老师和老师的家人。” 在旁人看来,良平安这是得寸进尺,碗里的还没吃到就想着锅里的。 但在辽王看来,他却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 不过,他也并未急着答应。 “先下去吧。”辽王摆了摆手,示意旁人将良平安带走。 近卫们将张三的尸体一并拖了出去,直接扔给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头巨狼,三下五除二,便被它吞下了肚。 “王上,”耶律景站出来,面色复杂地问道:“他说的,是....” “不要问。” 辽王忽然笑了,笑得如同往常一般灿烂,反问耶律景:“战争怎么会不死人?” 耶律景的脸色一片惨然,讷讷无言! 第934章 求情 良平安投奔辽王,朱震山回京,北境的战事,一时间陷入到了极不利的境地。 沈家军的军事布置和底牌良平安一清二楚,朱震山是大周军魂,这两者的缺失,直接影响了战争的天平。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沈逸事先和大周军协调好的联合作战计划不得不临时搁置,以作更多的筹划和防备。 数天之后,朱震山归京。 今日之京城人心惶惶,往昔的繁华不在,街道上的行人百姓寥寥无几,不少店铺已经关门大吉,他们的店主已经往西南方向逃难去了。 上一次出现在附近的辽人动静,着实让京城百姓大吃了一惊,身在皇都的他们也感受到了战争的气氛。 “时不我待...”看着略显萧索的京城街道,朱震山长叹了一句。 赵明月垂目无言,心中有几分感伤,这还是周帝离开的第一年而已。 此刻赵明月自心底涌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 败军之将,没有任何的欢迎仪式,朱震山回府之后便接到了宫中的传令,让他今日且先在府歇息,可明日再进宫。 原本朱震山是打算一回京便进宫请罪,此刻战铠都还没有脱,就收到诏令,其中的意味复杂。 次日早朝,百官齐聚,朱震山也出现在金殿之中。 待天子坐上龙椅,百官高呼行礼,朱震山随即出列,抱拳躬身:“臣朱震山,愧对天恩所任,一切过错皆因臣一人所致,臣用兵有失,致北境国土大失,过往咎责,臣一人承担,请陛下责罚。” 不仅对抗旨一事敢作敢当,朱震山还一言将北境战事失利的原因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此举不可谓不极端。 不过朱震山现在只希望大军军心能够稳定,不要再有所动摇,其意思也是希望朝廷不要再追究大周军众将的责任,一切过错都算在他朱震山头上。 朝堂上议论纷纷,有人暗赞朱震山议论纷纷,有人感叹英雄迟暮,更有人,暗自腹诽这位老将军晚节不保,自己老糊涂,还害大周白白损耗了兵力。 “启禀陛下,” 刘伯宏离京之后,时任户部侍郎的杜德杜大人出列道:“臣以为,北境之失绝大原因在于辽人兵器之锋,非朱将军一人之罪,如今京城安定,并未危及社稷,理应从轻而论。” “抗旨便是抗旨,岂能混淆视听,那现状说事?”政事堂的魏江暗戳戳哼了一声,朝着赵元展摇摇一拱手道:“京城无碍,那是陛下受上天庇佑!才护住了京城,护住了百姓!然而这绝不是朱震山抗旨的理由!” 杜德脸一黑,心里不服,但魏江把抗旨这最为敏感的事搬到了明面上来说,他也不好为朱震山开脱。 他心里清楚,自从魏将去了崇平吃了大亏之后,在朝堂上风评一落千丈,最近跳的正是欢快,整天就想搞些大事情。 “当初按兵不动,是我授意。” 这时候,龙椅右侧的赵明月忽然开口,她昂首说道:“当日朝廷下诏时,大军已准备出征,是我同意先平定战事,再回援京城,若是抗旨,也是我抗旨。” 台下的朱震山讷讷地抬起头,看向赵明月,良久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这一下呛的魏江闭上了嘴,朱震山戴罪之身他敢数落,可赵明月他就不敢了。 赵元展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打着圆场说道:“既然京城无碍便好,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长公主也同意先用兵汝阳,必是有其中道理所在的,朱老将军不必太过愧疚,魏相公也不妨冷静冷静。” 这一手倒是让赵明月愣了愣神,旋即暗暗点了点头,总归是皇室子弟。 “不过....”片刻,赵元展又道:“抗旨不尊是实,若夺回汝阳一线,戴罪立功朕也可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可是如今....朱老将军,天下有礼法,朝廷有规矩....” 朱震山早知逃不过去也避不开,闻言十分光棍地抱拳道:“臣愧对陛下,自觉年事已高,已无法在胜任军中要职,请辞镇远将军之职,求陛下恩准!” 朱震山这句话出来,可真就引起朝堂上的“大地震”了。 尤其是那些武将们最为激动。 “陛下不可!” “陛下三思啊!” “朱老,何至于此啊...”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北境之失利不能全怪在朱将军身上...” ..... 劝谏的声音不断,有劝皇帝的,也有劝朱震山的。 这时候辞去镇远将军之职可不是像他人的辞官一般,本来朱震山可以带着镇远将军的封号致仕,现在请辞,那就是临老了变得孑然一身重归一介布衣,是真正的晚节不保。 众将的劝谏让赵元展眼睛眯了眯,并未急着说话。 下方杜德望了望天子的脸色,心头一紧,暗道要糟! 魏江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劝吧,劝地越欢朱震山的下场就越惨,需知功高震主! 抗旨的时候都有这么多人帮着说话求情,将来还得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天子开口,良久之后,赵元展忽然微笑着摆了摆手道:“兹事体大,朱老将军乃是朝廷柱石,朕曾受先帝教诲,内政有苏乾,外战有朱震山,朱老将军毕竟是三朝元老,如今叫朕也颇为为难,不知如何才是好。” 众人一听都傻了眼,赵元展说来说去好似说了一通废话,那到底是罚还是不罚? 赵元展继续说道:“朕意,朱老还是先回府歇息,毕竟历战已久,待朕与长公主、政事堂好生商量一番,再做决断。” 众将军闻言放下了心,暗道总算没到最糟的地步,心下松了一口气,便也不说话了。 整个早朝,最大的也就是这一件事,天子打了圆场,众人便也不再揪着不放了,开始商量对前线粮草的补给,和接下来的战略目标。 朱震山一整场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话,到了退朝时还是有些奇怪,想着方才众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第935章 一朝天子 “进步不小。” 退下早朝之后,回到御书房,赵明月点点头称赞了一句。 今日早朝上赵元展的表现,确实开始有上位者的风范了,这才像一个皇帝的样子。 赵元展腼腆一笑,似有些不好意思道:“多亏皇姊与王叔教诲。” “品性在先,教诲在后,多半还是你自己能放在心上。”赵明月摇了摇头,她也没什么邀功之心。 赵元展微微颔首,左右瞧了一眼,忽又试探着道:“皇姊,朕已经晓得为君之道了,你能不能求求太后,将母后她放出来?母后不是坏人。” 跟赵元展稳坐皇位不同,天子生母陈太后这会还被软禁在后宫中呢,淑容太后拿着先帝的遗诏,就连现天子也没法忤逆。 赵明月顿了顿,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眼下你要以国事为重,等北境平定,再谈太后之事吧。” “....”赵元展沉默片刻,终于轻应了一声,可在赵明月转回头后,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悦。 与政事堂和赵明月的商议中,政事堂觉得朱震山弃朝廷于不顾,已背离了人臣之理,因重处。 而赵明月则是一力为朱震山求情,三朝元老临危受命,即便汝阳之战败了,但之前已经夺回来不少国土,亦是一功。 而赵元展态度不明,并没有表态更支持哪一种意见,因此当日关于朱震山的处罚到底没有决定下来。 但朱震山镇远大将军的头衔肯定是保不住了,朝中官员猜想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贬官两级,等到朱震山真的致仕时还能有机会升一升,两边都不算太难看。 而回到将军府的朱震山,在老朱家的祠堂里静坐了好一会,心思自是不平。 朱老夫人跟了朱震山半辈子,等朱震山功成名就时没享多少福便走了,此刻儿子孙子都在北境战场,朱震山又向来不喜排场,家中没有多少下人,这会偌大一个将军府,竟显地十分萧瑟。 “老爷,宫里来人了...” 府中的老管家,小声地通报着消息。 朱震山闭着的双眼徐徐睁开,看了一眼老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淡淡道:“知道了。” .... “陈公公?” 朱府正厅,朱震山见到了宫里来人,见到有些惊奇。 来的太监姓陈,是宋祥之后新任的大内总管,也是赵元展于潜邸时的老人。 他来了,只可能是奉了一个人的命令。 “朱老将军,”陈公公不咸不淡地向朱震山打了个招呼,旋即道:“咱家是奉陛下之意来的。” 朱震山点了点头,自然能猜的出来,示意陈公公接着往下说。 “陛下的意思,是让朱老将军退为武卫将军,将来致仕时....”陈公公话说了一半,并未说全,毕竟有些话不好在明面上说。 武卫将军虽也是将军,但比起镇远大将军来低了不是一等半等,乃是四等武将,这种武将即便出征,也是副将中的副将,并无多少权力。 朱震山叹了一声,官职他已不甚在意,虽然陈公公是商量的语气,他也不讨价还价,便抱拳道:“臣谢陛下隆恩。” 陈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朱老将军放心,新府址陛下已为您安排好了,即日便能过去,那可是新建的宅子,多少朝臣抢破头都抢不到呢,陛下还是感念朱老将军功绩的....” “什么!?” 贬官都未有多少失落的朱震山,此刻却足足吃了一惊:“新府址?” 对生活质量没有多少要求的朱震山,住在哪其实并不关键,镇远大将军府他甚至都拿来种菜地。 关键的不是地皮也不是地段,而是朱府门外的石碑,石碑上有先帝亲手所书的“江山柱石”。 因此朱震山在民间除了镇远大将军,尚有“柱国将军”的美号。 换府不怕,可这石碑怎么办? 那上头篆刻的是朱家世代的忠义和荣耀,即便孑然一生,朱震山唯独不愿舍弃这块石碑。 就算他老了、死了,朱家尚有朱长威、朱轩,江山柱石的石碑恒久远,朱家的忠义荣耀便在。 “将军府非我一人,难道长威也要被逐走?”朱震山立刻道:“那先帝的石碑....” “这是陛下的意思。” 不等朱震山说完,陈公公便笑眯眯地开口打断,意思已然很明显了。 朱震山身子猛的一颤,慢慢的,放下了手。 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元展让他体面地退下去,却要收回朱家的影响力,夺走的,却是朱震山最重视的。 ------- 辽军营中,良平安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现在名义上的北境小朝廷之主,曾经大周的康王殿下——赵元成。 也不知道辽王是什么用意,居然让他们两个见了面。 康王刚刚见到良平安,吓的拔地而起,立刻要找人护驾。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良平安出现了,沈逸肯定就在附近。 “可笑。”良平安不屑地看了康王一眼,淡淡说道。 片刻的惊慌失措之后,康王也慢慢冷静下来,自己现在是在辽人军中,辽王还没死呢,他怎么会有事? 康王强自镇定下来,嘲讽道:“呵,沈逸那待不下去了,跑来投靠本王了?” 良平安瞄了他一眼,冷哼着道:“你有什么资格让人投靠,品行本领操守,你无一拿的出手,投靠你?可笑你做了辽人的棋子还不自知,还在此沾沾自喜。” “放肆!你可知你在谁的帐下!”康王勃然大怒,指着良平安喝道:“将他给我拿下!” ..... 静。 帐中的辽人只是看了康王一眼,并没有出手,连动都未动一下。 康王一愣,揪着离着最近的辽人猛踹了一脚,怒斥道:“拿下他!听不见吗!” 任凭踢打,那辽人就是不动,淡淡道:“王上有令,此人有用。” “你...”康王气急,“噌”地一声拔出辽人腰间的弯刀,自己动手向良平安冲了过去。 良平安面色一变,起身急退。 康王舞着弯刀在后头追,良平安智谋有余,身手却不足,只能狼狈躲避。 第936章 困境 而周围的辽人居然就那样看着,嘴上说着辽王留良平安有用,却没有一人上前阻拦康王的行凶。 片刻,良平安就被逼至角落,他面色难看至极,腰间配剑早在进入辽军大营时便被收走了,此刻手无寸铁,顿入险境。 康王冷笑看着良平安,冷声道:“再嘴硬?现在谁才可笑?” 良平安冷笑一声,道:“若真有本事,你也不至于自己动手了!” “你!....”康王大怒,扬起刀来,直接朝着良平安头顶砍下! 良平安眼睛瞪地老大,眼看着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要偏头躲,却已然来不及。 “够了。” 这时候,终于有第三个人出声。 纳兰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康王身边,一把抓住了康王的手臂,便使他动弹不得。 “放手!”康王怒声喝斥。 纳兰朗不为所动,轻轻松松便夺了他手上的弯刀。 这时候辽王才终于出现了,他似是一脸惊讶的模样,看着面对面的康王和良平安道:“很是热闹嘛。” 辽王慢慢走过来,良平安整了整袍服,淡淡道:“有人想看热闹,自然要有的。” "哈哈..."辽王放声一笑,摆手道:“回去坐。” 辽王来了,赵元成便也没了猖狂的余地,满带恨意地看了良平安一眼,心里直骂道这师徒两都是那么讨人厌! 辽王坐上王位,眼神扫了一眼,开口问道:“眼下中原和西域军环伺,先打哪边比较好?” 即便心里有想法,但所有辽人都故意没说话,因为以前辽王根本不会问他们的意见,今日特别问出来,众人都知道问的是谁。 良平安看了看辽王,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攻周军为上。” “哦?”辽王笑着反问:“为什么不是先攻沈逸,莫非你不想师徒对阵?” “笑话,”良平安嗤笑一声,沉声说道:“岂是我一人,你扪心自问,凭借这些臭鱼烂虾,猫三狗四,能赢的了沈家军?” “胡噶撒!” “多咔姆...” 话一出口,立刻引起帐中辽人的诸多不满,纷纷破口大骂,好不热闹。 康王见势也冷哼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你根本是沈逸派过来反间计的吧!” 辽王闻言又将目光投向良平安,看他的反应。 良平安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在辽人那相当抽象的舆图上标注了十多个点,淡淡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斥候布置都在这。” 辽王定睛在舆图上看了一番,随后笑道:“然后呢?” “然后?”良平安冷笑道:“然后你就派人去送死吧。” 一句又是引得众人破口大骂,良平安脸色不变,背负双手傲然而立。 辽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没有胜算?” “难道你自己不清楚?”良平安坐了回去,伸出三根手指道:“至多三成,也许,连三成都没有。” “就算沈家军不做变化,能绕过斥候的探测,终究是要在阵地对战,凭借沈家军的火器压制,你觉得辽人能冲上去几个?” 良平安好整以暇地说道:“当然,你用当日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也无不可,倒也有攻破营门的可能性,只是你至少要做好赔进去二十万兵力的准备,还要应对大周军的绕后偷袭。” 值得一提的是,辽王先前已经答应良平安,不会动焦陵的百姓,也不会破营就杀了沈逸。 有这个承诺在前,良平安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 辽王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对双方战斗力的差距并不避讳,接着笑问道:“如果打周军,又有几成胜算?” “那要看如何个胜法了。”良平安淡淡道:“周军临时换帅,凭借火炮压制,小胜有七成胜率,但要大胜....” 瞄了辽王一眼,良平安接着道:“那就要看拦不拦得住沈家军了。” “哈哈哈...”辽王听完忽然大笑出声,招手道:“让各部族首领进来!” ------ 沈家军大营。 自崇平开出来之后,沈家军中的气氛第一次有些沉闷。 沈家军下面不知内情的兵士还好,但指挥阶级的将官们脸色都有些沉重。 良平安已经失踪数日未归,沈家军铺开了队伍搜寻也没找到他的行踪或是尸首。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众人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的可能性,他真的去了辽人的大营。 这些天光是做可能的应对措施,改变某些军事布置这些事,就把参议营忙的够呛。 毕竟对于良平安来说,沈家军的军事布置没有秘密可言。 “主上,辽军左部大军有异动,似乎是冲着周军去的。” 杨博然走进中军大帐,看着手肘撑在桌案上扶额的沈逸,叹了一声说道。 半晌没见沈逸动静,杨博然愣了愣,迟疑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马杰。 马杰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轻轻拍了拍沈逸的肩膀。 “嗯.....?” 沈逸迷迷糊糊回过神来,眼眶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精神不佳。 马杰指了指,沈逸才看到走进来的杨博然,重新问他:“怎么了?” 杨博然知道沈逸这几天因为这事没歇好,参议营累,沈逸更累,毕竟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于是他将斥候送回来的情报又说了一遍,沈逸闻言,拍了拍脸醒了醒神,走到了舆图前看了几眼,提笔画了个圈道:“这?” 杨博然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估计会和汝阳那些兵马一同攻周军大营,周军再退,恐怕对我军也有影响。” 沈逸叹了一声,摇头道:“也不知道骁王有多少斤两,能不能守住阵线。” 杨博然听沈逸的意思,似乎没有出兵增援的意向,愕然问道:“我们不支援?” “怎么支援?为何支援?”沈逸背着双手反问道:“上一站死伤那么多弟兄,这道隘口至关重要,怎么能擅动?若我没猜错,辽人没动的那右部大军,要么是用来阻截,要么就是趁我们分兵支援,来袭大营。” 第937章 反常的辽军 “报!辽军左部大军异动,正朝我军而来!” 大周军营,稍落后于沈家军的斥候,将消息传达给了摄政王。 这次辽军一改往日针对沈家军的意图,转头来打周军,人数一样不少,又是一场硬仗。 周军虽然没有沈家军那种人人皆可发言,广纳良谏的参议营,但是战前也会商讨一番可能需要的应对措施。 因此收到辽军主动进攻的消息之后,摄政王立刻下达了军令,一边命斥候严密监视辽军举动,一边又任命石烈为先锋将军,领部分兵马前行二十里待命。 辽军这边,任指挥的是纳兰朗,但实际上他只负责下令,出主意是良平安。 辽王也算用人不疑,居然把进攻周军这么要紧的战事就交到了良平安手上。 不过同时他以心腹纳兰朗为指挥,纳兰朗也不是傻子,一旦良平安出了些离谱的命令,亦或是导致战局落入下风,纳兰朗就会依辽王的令直接撤军,然后绑了良平安,或者直接杀了了事。 携带着海东青的辽人斥候将周军的动静传了回来,纳兰朗听完之后,转头看向良平安。 良平安随即说道:“炮营所属分为三个梯次,第一梯次上链弹,第二个梯次上实心弹,第三个梯次做替补,依次轮流发射……” “停停...”纳兰朗大摆着手,皱着眉头问良平安:“什么是链弹?什么是实心弹?” “.....” 良平安回头看了一眼辽人的炮营,稍显沉默。 他下意识的将辽人的炮营,当成了沈家军的炮营,被纳兰朗打断了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些花里胡哨各式各样的东西都不存在。 辽人没有沈逸那种花重金组建的研器营,连火炮都是粗制滥造勉强能用,更别提弹体的花样了。 良平安摇了摇头,稍有些头疼道:“那就分三段击,分批次开火,骑队待命...” 这句话纳兰朗听懂了,三段击的要点和技巧良平安已经献了出来,辽军不说精通,至少能摸到一些要领,于是他直接开口将军令传达了下去。 随着辽军摆开阵势,周军这边则是老三样——神臂弩、长枪、重盾。 石烈下令在辽人火炮射程之外,依靠这三种沈逸周臣时期的“遗作”摆开了阵势,心中有些许奇怪。 今天的辽军,居然没有冲锋过来? 往昔在野外对战的时候,就算辽人的火炮达不到有效打击范围,辽人也会耀武扬威似的开几炮,然后呼喝着凭借速度冲锋上来。 可是今日的辽军异常安静,并没有开无效的火炮,也并没有急着冲锋,见周军不动,居然护着炮营缓缓往前推进。 “这是辽军?” 石烈有些愕然地发出疑问。 若不是明显的草原皮甲和战马,石烈差点不敢认这是辽军。 身旁的副将脸上也满是疑惑,如果辽人这样打的话可就麻烦了。 周军要么冲上去拼死拦住辽人脚步,要么就是被逼着步步后撤,回头调集大军围攻辽人军阵,在辽人拥有火炮这种尖端兵器的时候,只能从薄弱面击之。 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石烈忽然瞧见辽人的军阵中冲出两股精骑,气势磅礴地朝周军冲了过来。 武器上虽然比不上沈家军,但是现在良平安手上有了另一项利器,那便是辽军人均马术大师的绝强骑兵! 辽人对付汉人步军的拿手好戏,便是利用战马的速度绕着汉人步军的大阵一边纵马奔驰,一边挽弓放箭。 只能被动挨打的滋味,确实非常难受,对于士气有极其负面的影响。 良平安了解中原军,同样也知道辽军最让人头疼的战法。 沈家军的火炮营从来都是摆放在战场两侧,来随时应对辽人的这种攻势。 沈逸曾教过良平安,其实除了现有的兵器,还有一种叫“机枪”的热武器。 而机枪阵地一般摆在主阵地的侧面,那样的部署,杀伤力会比正面扫射的威力大出不止两倍。 良平安不知道沈逸为何这么博学,只能用膜拜来形容,可惜的是沈逸教他的东西,他现在用来指挥辽军。 “随我来!” 冲至神臂弩打击范围时,纳兰部战将挥弓朝左边一指,紧接着拍马就向左侧疾驰而去。 万马奔腾之中,这名战将喊的是啥谁都听不清楚,但是他身后的精锐骑兵却看得懂他打出的手势。 “朝这边冲……” 好在草原的勇士们作战久了,大家都非常熟悉这名战将的肢体语言,整个骑队的人都跟着他朝左侧旋转冲杀了过去。 石烈抿紧嘴唇,死死盯着辽人的行进轨迹,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三百步的时候,辽人突然集体变向,一半转向了左侧,一半转向右侧,玩了一出漂亮的贴阵飘移。 原本正要下令弩箭营射箭的石烈双眼圆瞪,放弃冲锋的速度优势,改为两侧袭扰,这又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战法。 “令弩箭营把目标转向两侧!” 石烈立刻下令,让弩箭营攻击袭扰两侧的辽骑兵。 可是改变攻击目标需要时间,射出的弩箭同样命中率极低。 边骑马边放箭的辽军行进速度极快,神臂弩威力虽大,但在难以瞄准的情况下,命中目标几乎十之八九要靠运气。 石烈脸色一黑,喝道:“先锋营顶上!” 既然弩箭拦不住,也不能让辽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袭扰,只能选择硬碰硬了,但在辽人的速度优势下,先锋营同样难以阻拦两侧的骑兵。 “轰....” 就在周军做出应对的时候,辽军的火炮突然在没有进入有效距离的情况下开了数炮。 轰鸣的炮声让周军阵中众人都忍不住抬头朝前看,行动速率又慢了下来,被两侧的辽人趁机连放数箭,造成大片杀伤。 “继续推进。”良平安盯着大周军阵,毫不留情地说道。 纳兰朗深深地看了良平安一眼,转头,又挥手示意大军护卫着炮营继续向周军逼近,眼看着就要进入有效的打击范围。 石烈头疼不已,向来莽撞的辽军居然也会打慢仗了! 第938章 狠角色 无奈之下,石烈只能向中军求援,一边派出大量的兵力应付两侧的骑兵袭扰。 但这么一来,正面辽军的脚步就难以阻挡了,随着火炮推进到极限位置,估测堪堪能打击到周军头部时,良平安立刻让纳兰朗下令开炮,不追求杀伤,只追求乱阵。 纳兰朗不懂良平安的用意,但这主意不算离谱,他便也照办了。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齐齐开火,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狠的砸进了周军的队列之中,势不可当的绞杀着一切可以触及的生物。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周军最前列的战兵,瞬间被炮弹绞扫出一大片空白地带。 虽然大部分的火炮距离不够还是打空了,但只要有哪怕一枚造成了杀伤,良平安要的效果就达到了。 前列的战兵忍不住步步后退,即便一个人后退的距离不明显,但数千人、上万人的后退却是任谁都看的出来。 “将军,怎么办?”副将有些着急地问石烈。 现在这种情况,要么顶着火炮冲出去跟辽人决一死战,要么就及时后撤,如若不然等后退的势头影响到全军,那可就是影响到士气的问题了。 石烈紧皱着眉头左右为难,决一死战,他带来的这些人又不够,就这么被辽人打退了,又不甘心,实在纠结! “开火!”那边良平安抓住周军被轰懵了的大好时机,随即命令发射第二波次的实心弹。 实心弹起的作用主要是线式的轰杀,对付周军的步兵阵列,有绝佳的效果。 “轰轰轰……” 几十只实心弹从炮口之中离膛,夹带着毁灭天地的神威,恶狠狠的砸进了周军的人群之中。 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几乎每一颗实心弹,都有重大的斩获。 一名周军战兵被实心弹砸中胸膛,顿时血箭冲天,骨碎肉烂,只来得及惨叫半声,便一命呜呼。 这下,周军的阵势更乱,除了稍显无力的弩箭还击外,所有人都等待着石烈下令。 “先后撤!” 眼下的士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决战,无奈之下,石烈只能下令先徐徐后撤。 原本周军已经习惯应对辽人的莽撞冲锋,也直接导致这一战石烈习惯性地准备应付辽人的冲阵,陷入了一个致命的误区。 不过好在发现的不算晚,战局也并没有陷入鏖战的局面,现在后撤至少可以保证秩序。 良平安远处看的清楚,周军已经开始后撤,他立刻让纳兰朗下令让全数骑兵出阵,与袭扰的两股骑兵汇合追击。 周军来的人数不多,又是逃窜之势,此时不追杀上去痛打败亡之军,更待何时? 纳兰朗犹豫了片刻没有下令,良平安居然怒声喝斥道:“追击都不敢,顺风仗都不敢打,称什么勇士?” 纳兰朗脸上带起怒意,但又不得不克制住,仔细地思考了一番之后,才下令追击。 追击中更令石烈头疼的是,辽军居然死命驱赶着周军的尾巴,两侧并不疯狂夹击,只是不停地放着冷箭,逼迫周军不敢擅自变阵。 读过兵法的都知道,这便是骑兵作战中的倒卷珠帘战术,其目的是驱赶周军散乱的后队去冲散较为有序的中军。 倒卷珠帘战术的狠辣之处就在于,哪怕石烈看穿了这战术,却也很难招架过去。 除非石烈敢于下令射杀后头的败兵,要么彻底放弃后军,不然的话要么中军也被冲散,要么只能形成尾大不掉的情况,被辽军步步蚕食。 又是一套完全不同于往昔的做法! 纳兰朗远眺着远处战场,有些惊讶于收获到的效果,诧异地又看了良平安一眼。 撇开良平安的异族身份不提,他的确是精通骑兵作战的狠角色。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石烈居然在极短时间内把他的本部兵马一分为二,并让开了中间的一条逃生之路,用损耗本部兵力面对两侧夹击和冷箭的做法,来防止军阵散乱。 到底也不是吃干饭的将军,关键时刻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一战也是周军出征以来最憋屈的一战,打都没打就撤了,连硬碰硬的机会都没有。 追击战是辽人擅长的战术,眼看着不停有袍泽中箭掉队,却无法援救,每个大周战兵心中都有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正面酣畅大胜时,不知踪迹的辽王骑着巨狼出现在某处山口之上,用感兴趣的目光看着空空如也的隘口,啧啧有声道:“真的忍得住?” 耶律景在一旁问道:“王上,忍得住什么?” “忍得住不援救周军。”辽王笑着说道。 耶律景想了想,说道:“定是畏惧我大辽的勇士!” “你自己觉得你有那样的威慑力?” 辽王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耶律景一眼,顿时看的耶律景不敢直视,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耶律景指挥下面对沈家军的战绩是零胜三负,每一次都损失惨重,威慑力是没有多少。 若不是上一次辽王的自杀式战术将沈家军也拖下了水,恐怕更是无威慑力可言。 “看来这个徒弟还真学了他几分本事。”辽王啧啧摇头,看着隘口颇为可惜地说道:“回营吧。” 进攻周军的任务交给了纳兰朗和良平安,实际上另一面辽王还带领着一部分大军准备伏击沈家军的增援队伍。 出乎意料的是沈逸按兵不动,根本没有出兵的打算,任凭辽王在这干等,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良平安几乎将沈家军的武器装备给抖了个清楚,就算没露过面的也简单地形容了一番用处,辽王一听便懂,强攻沈家军大营的难度不亚于攀登珠穆朗玛峰。 仅凭手上这些人,更是痴人说梦,打打伏击还可以,正面硬冲就太困难了。 于是辽人决定先行撤军,等良平安那边的战况传来再作打算。 等伏击的辽军在辽王命令下开始撤军回营的时候,远处山林间忽然探出几道拿着望远镜的人影。 其中一人挥着拳头,怒声骂道:“该死的叛徒!” 第939章 信 在北境战局风云变幻之时,京城的局势同样诡异莫测。 明明政事堂和内阁还没有定下关于对朱震山的处罚,当日早朝之时也暂时按下了朱震山辞官的念头,回府等待。 可是之后,朱震山连上三封奏疏请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道奏疏被政事堂驳回了,因为皇帝还没有下旨决策,当日也是挽留了朱震山。 第二道奏疏,则是被赵明月留中了,又再度与政事堂和赵元展商议此事,可在赵元展模棱两可的态度中,还是没将事情定下来。 等到第三封奏疏来了,赵明月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陛下找过朱震山?” 赵元展正在和几名政事堂的相公学习策论,赵明月也没去打扰,转而问赵元展身边的陈公公发问。 陈公公弯着腰回道:“回长公主殿下,陛下未曾见过朱老将军。” 未曾见过.... 赵明月秀眉微皱,有些疑惑。 上书请辞是常有的事,但朱震山这种级别的人物就不同了。 何况是连上三封奏疏请辞,这态度就相当决绝了。 赵明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刺激到了朱震山。 另一面,实际的情况比赵明月想象的还要严重。 朱震山站在先帝所赐的“江山柱石”石碑之前,凝视良久。 过了半晌,他伸出一只手接过老管家手上的黑布,长叹一声,双手一扬,将那黑布盖在了石碑之上。 “老爷....”老管家感觉到朱震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想要劝上几句,却被朱震山制止。 “回去吧,自战场上回来这么多年,你对老朱家的忠义,老夫都看在眼里。” 朱震山望了望将军府,说道:“马车已给你备好,车上有一箱银锭,算是老夫的一些心意。” “老爷,我....”老管家一急,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走吧。”朱震山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 ....... 良久之后,朱震山一人待在祠堂之中,面对老朱家列祖列宗的灵位沉默无言,面容有几分颓丧。 “朱家列祖列宗在上,”良久,朱震山轻咬牙关,低声道:“我这个不肖子孙,落了老朱家的颜面,到了九泉之下,再与诸位先祖告罪!” “噌!” 说话间,朱震山已拔出一柄宝剑,雪亮的剑光映在朱震山眼中,继而眼中也出现一抹决绝之色。 瞬间横剑于喉前,一代名将竟欲自刎! “嗖....” “叮!”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破空之声传过,也不知是从哪飞出一颗硬物,击在朱震山手中长剑之上,及时制止了他自刎的举动。 “当啷” 长剑脱手落地,一颗小石子也随之落下。 朱震山心下一惊,他虽未拜过名师,学过技艺,但也是战场上一战一战杀出来的将军,功夫不说高明,但力气绝对不小。 寻常人,绝不可能用一颗小石子就使他手中长剑脱手! “谁!” 朱震山豁然起身,转目四望,却寻不见一道人影。 “还真给那小子猜对了!” 随着一道略带些不服气的声音传来,素衣身影飘然而落,衣袂飘飘宛如仙人天降,打破这种气氛的是光秃秃的下巴,若是加上一束长须,那就更像了。 “李大侠?” 朱震山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抬头看了看,表情很是错愕。 堂堂一代宗师,居然做起了梁上君子,还是在人家的小祠堂.... 突兀出现在京城的李天问脸上也有些愠怒,道:“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那小子拿我女儿威胁我....哼!” 冷哼一声,李天问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两指夹着一甩,信封便打着旋儿飞向了朱震山。 “啪” 朱震山接过信封,疑惑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四个大字——朱老敬启。 “是沈小子的信?什么时候送来的?”朱震山更加错愕了,从北境到这要的时间可不断。 李天问抱剑道:“你走那天就写好了,让我不到这时候不要拿出来罢了。” “走那天?”朱震山心下大惊,沈小子当真料事如神也? 沈逸不是料事如神,只是了解并亲自感受过大周朝廷的尿性,没有周帝的大周朝廷就是一盘散沙而已。 当然,他也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朱震山能有善终,因此嘱咐李天问,等到特殊时候再拿出来。 李天问当时走的急,也没问怎么才算特殊时候,当刚才一瞧剑都横脖子上,再不拿出来就只能烧给朱震山了,才不得不现身。 不待犹豫,朱震山在惊愕之中拆开了信封,取出沈逸的手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 良久之后,朱震山咬着牙关,拳头捏着手书握紧,仰天叹道:“大周失一良臣,何其不幸!倘若先帝仍在....” “喏。” 李天问懒得听这些伤春悲秋的话,又摘下一块令牌扔给朱震山道:“你要是有什么安排,凭这块令牌可以随便送人到崇平境内,直达西宁。” 低头一瞧,古朴的金色令牌上镶嵌着各色珠宝玉石,中间是正儿八经的融金而写的一个“沈”字,看上去奢侈至极,整个就是一奢侈品,侧面显示了令牌的主人像是有用不完的钱。 这块令牌在崇平以西便像是当初那枚大周的“如朕亲临”,具有极大的权力,只不过整个西域势力之中只此一枚,轻易不会出现。 朱震山看着这令牌,不用问也能知道是谁给的,眼眶微红,又是哭又是笑,五味杂陈。 良久,朱震山问李天问:“沈小子说话算话否?” “我哪知道?那小子多半不讲诚信。”李天问哼哼了一声,体现出对女婿的诸多不满。 不过他又瞄了一眼朱震山,接着道:“不过那是对我不讲诚信,对朋友,倒是仗义。” 老丈人当到这么卑微的地步,也确实是没谁了,如今道友也不喊了,直接喊”那小子“,可见李老头心中之不满。 朱震山哈哈一笑,转头深深望了一眼朱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心下一狠,沉声道:“那好!再杀上他个来回,替老朱家挽个颜面!” “等等。” 眼看朱震山大步往外走,李天问伸手将他拦住,淡淡道:“这附近全是眼线,大白天的你往哪走?你能出的去京城算我输。” 就是李天问也不得不服,真应了沈逸那句话。 这信,寻常人还真送不了! 第940章 挖墙脚 别人说这话朱震山未必信,但李天问说的却不得不信。 正儿八经的实力在这摆着,别人发现不了的眼线,瞒不过李天问。 朱震山面色再度变得有些颓丧,也许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落到了这个境地。 先是变着法子削弱朱家在大周的名声和影响力,又是差使眼线盯梢,朝廷与其这般待他,还不如赐他一死来的痛快。 不过,也正是因此,反而坚定了朱震山原有些迫于无奈的选择。 于是他问李天问道:“那该如何离开?” “简单,”李天问不以为然地颔首道:“夜里一剑杀了了事。” 区区几个朝廷眼线,看似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对李天问来说还真不值一提。 怔了片刻,朱震山叹了一声,抱拳道:“若有可能,请李大侠饶他们一命吧。” 身在朝廷体制多年的朱震山当然清楚,这些盯梢他的眼线,多半是禁军中抽选出来的人,他们也是听命行事,罪不致死。 李天问微微出奇,片刻点头道:“倒也不是不行。” 随后李天问又问朱震山:“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别太多,不然麻烦。” 朱震山闻言哈哈一笑,爽朗道:“我本也是庄稼汉出身,现今一切皆是蒙先帝所赐,如今先帝不在了,来时孑然一身,今日也这般走吧!” 李天问点了点头,淡淡道:“子时三刻,再来找你。” 朱震山眼看着李天问飞过墙头不见,惊叹竟有如此绝世武功的同时,又再度回头看了一眼朱家先祖的牌位,立直跪下,拜了三拜,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长剑。 握于手中,两指抚过剑身,感受金铁之寒,眼中隐有战意。 十年饮冰,热血难凉,值此辽人兵锋已至,朱震山又岂会那么容易甘心? 他对李天问说的也是心里话,先帝赐下的将军府他用来种菜,如今要走,也没什么好带走。 长剑入鞘,朱震山走出祠堂,准备到后院静待午时三刻时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朱老头,你这老家伙想干啥?” 行动还不太利索的丁威被人搀扶着赶上门来,旁边扶他的是被朱震山赶走的,将军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感觉朱震山情绪有些不对,又强令自己离开,左思右想,出了朱府并没离开京城,而是跑去告诉了回京养伤的丁威。 在他看来整个京城也就丁威能跟自家老爷谈得上体己话了。 朱震山又感动又无奈地看着老管家,听李天问说附近满是眼线,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着丁威到了后院的书房。 “老五说的老厉害,瞧你也没多大动静呐。”到了书房,丁威上下打量了朱震山一番。 朱震山摇了摇头,面对老伙计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地将事儿说了。 “好你个朱老头,一把年纪了还玩自刎?”丁威气的不轻,心道好险,好在沈小子有良心,不然现在看见的可就是朱震山的尸身了。 “这么说来,你要走?”丁威哼哼道:“老子也去,奶奶的,那辽人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是占了老夫的便宜,再打过!” 朱震山好笑地看他几眼,说道:“你这副模样,还能上哪去?” “呲啦!” 丁威果断撕掉身上厚实的带药布条,冷哼道:“谁说老子不能打?” 朱震山目瞪口呆,但还是摇头道:“得了,这一去可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你都敢去,我有何不敢?”丁威哼哼道:“沈小子不是给了你一块令牌?拿来给我使使,把武成那小子送西宁去,无事一身轻!” 丁家同样三代单传,丁威之子多年前壮烈于战场之上,丁家只剩丁威和他的孙子丁武成。 丁武成则曾是“纨绔营”第三营的一员,于赤霞盆地随沈逸阻截特穆尔败军的那惨烈一战中身受重伤,一直未再上过战场,至今仍在京城。 朱震山还待再劝,丁威却道:“老子可是你的副将,哪有大帅上阵,副将在家的?嘿,死就死了,到了九泉之下,咱再跟先帝喝酒吹牛!” 两人多年前助大周打天下时便是上下级,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丁威打起感情牌来,朱震山还真吃不消他,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 夜半时分,在朱府附近盯梢的眼线仍然盯着朱府的位置,一人正想着换岗的时候小睡一会养养神,忽然发觉身后有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这么好心?提前来换班了? 正当他准备回头时,硬物磕在后脖上,两眼一黑,这眼线立刻昏了过去。 李天问轻拍了拍手,四处望了一眼,朱府附近,像这样的眼线足有十多个,此刻都已进入了“梦乡”。 确认了一番,李天问又趁着夜色飞进朱府,朱震山已等了许久,见状问道:“如何?” “走吧。”李天问话不多说,直接摆了摆手。 “还有一事。”朱震山有些尴尬道:“还要带一人,不知李大侠方不方便?” 丁威自朱震山身后走出,抱拳打了个招呼。 李天问一见犯了难,带走倒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那小子需不需要,这会也没法问他去。 左右一想,本着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的理念,李天问答应下来,带着两人摸黑出府,到了城墙根下。 丁威颇带些自嘲道:“打了这么多年仗,到老了倒像是干起贼活来了。” 朱震山也是撇了撇嘴,摘下黑色斗篷头套,望着高耸的城墙汗颜道:“这该如何离开?” 李天问不以为意,旱地拔葱般腾跃而起,双脚在城墙上轻踏,最终将宝剑插在城墙过半的高度上,两块青石之间。 落地之后他又带着朱震山再度跃起,最终以宝剑借力再跃一程,直将恍惚之中的朱震山带上了城墙上头。 周而复始,丁威也如法炮制般的被带了上来,城墙守卫巡逻的空隙李天问早已摸的一清二楚,就趁着这短短的空隙闪转腾挪,又将两人带到了城墙的另一面。 至出了京城,朱震山和丁威还有一股恍然梦中的不真实感,看着李天问就像看着妖怪一般。 第941章 三足 朱震山和丁威跟着李天问从京城无声无息地脱身,北境的局势,也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期。 对大周军的战役,辽人几乎是大获全胜。 除了少部分骑兵在袭扰的过程中被周军射落马下以外,袭扰和追击的战术都可以称之为成功。 一役杀敌近两万,逼的石烈不得不回撤,摄政王不得不搬出更多兵马应对。 辽王得知战况,笑拍着良平安的肩膀道:“照这么打,不久就能打到焦陵吧?” 良平安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淡淡道:“不要忘记你答应过的事情。” “哈哈...” 辽王爽朗一笑:“你放心,有用的人,是有资格让我兑现承诺的。” 良平安的态度很明显,辽王的话语亦很露骨,这是一对奇怪的合作搭档。 “不过,”片刻,辽王话锋一转,问良平安道:“要如何对付沈逸呢?” 气氛忽然有些沉滞,这才是辽王最关心的问题。 大周军好对付,而沈家军难对付,不止是辽王,这在辽人军中都成了共识。 有了上次辽王的无差别射杀,现在辽军如果听到要攻沈家军的命令,都会不由自主地抗拒。 毕竟这种战斗不管是输还是赢,自己都有极大的可能性丧命,而且很可能是死在自己人的箭下,谁能甘心? 辽王的**很极端,之前也很有效,但也没办法完全制止这种人心不齐的弊端,而到了战场上,这种弊端带来的后果往往异常惨重。 良平安面色不变,反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对付?” “很简单,”辽王轻笑一声:“只要我有与沈逸同样的武器装备,自然可以大胜。” “不可能。” 良平安断然否定,淡淡道:“即使我说出来,你也做不出来。” 良平安说的是实话,沈家军中最值钱的一营就是研器营了。 这是耗费沈逸无数心力财力的技术团队,光奖赏出去的金银珠宝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更别提试验品、成品所损耗的无数材料。 如今之研器营早已不止当初崇平的能工巧匠,随着沈家军征服西域,西域的能人异士也被抽调进来,加上沈逸的知识引领,就算是京城的军器监也早被甩开了八条街。 更别提,辽王麾下这些只知打猎杀人的蛮虏,充其量加上一些北境的打铁匠,如何跟研器营比? “那岂不是永远赢不了沈逸?”辽王意味深长地看着良平安,眯着眼睛问道。 “非也,”良平安缓缓摇头:“办法有二。” “说来听听。”辽王立刻接上。 “其一,逼退大周军,沈家军的行军粮草,皆由大周军提供,将大周军赶出北境,即是断了沈家军的粮草供应,届时就算不攻,也会自破,如若强攻,以兵力优势强围一处,沈家军自然难守,无非是伤亡难以计量。” 良平安面色如常,仿佛话语中的沈家军与他完全无关。 “其二,”良平安接着道:“有一名为“地雷”的兵器,倒不需太多钻研,只需将沈家军引入山战,弱化兵器威力,再以地雷加上伏兵,胜算才占上风。” “好!” 辽王猛然拍手,哈哈大笑,看向良平安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其实这两个方案,早已存在于辽王的脑海中,辽王只是想看看良平安有没有想过如何对付沈家军,他只需要这一点。 “别高兴的太早,老师行兵以稳妥为上,想要埋伏绝非易事。”良平安冷冷看着辽王:“还是那句话,不得危及老师和老师的家人。” 辽王淡淡而笑:“我也还是那句话,有用的人够资格让我兑现承诺。” 说这话的时候,辽王心里也在冷笑。 大战一起,谁管承诺不承诺?刀剑无眼,“冷箭”杀了沈逸,他也不算违背承诺。 即便他说话不算话,良平安又能如何? 国书都能撕毁,何况小小一个良平安,只有弱者才寄希望于别人能兑现承诺上! -------- “周军上一战损失近两万人马,估计是心疼了。” 参议营里,杨博然拿着一封周军派人传来的书信朗声说道,说罢又将书信传给下一人。 沈逸点了点头,肯定了杨博然的说法。 摄政王刚接过帅位就迎来一场憋屈的败仗,这对他本就不稳的声望造成了影响,也对士气有所打击,思忖了好久,摄政王有意利用沈家军先进的武器加上周军的兵力,与辽军速战速决,来信问沈家军能否配合。 章鹏飞接过信一看,叹着气道:“现在咱们得步步为营,哪里有那么好配合?莫不是以为辽人没光明正大地动兵就是没管咱们?” 上一战沈家军的斥候也发现了带兵埋伏的辽王,但是这事周军不知道,他们只以为周军挨打,沈家军按兵不动在看戏。 这事儿光靠沈家军一张嘴也说不清楚,关键是周军信不信。 而沈逸能清楚地感受到,自从他拒绝了朝廷让他用地盘换王位的提议后,两军之间的联系明显不如当初朱震山为帅时那般紧密。 再加上良平安的叛变,无可避免的让参议营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人在提议时都不得不考虑可能存在的埋伏,毕竟良平安对沈家军的了解绝不亚于任何人。 叶双凡抓着脑袋道:“摄政王怎么好像把事都压咱们身上了?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万一咱们打跑了辽人,周军反手把咱们的尾巴给偷了....” 叶双凡的话说的直白,却也直击要害,参议营的将领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三分。 此时的沈家军可是远离老巢作战,不得不提防大周过河拆桥,拔X无情。 “....” 沈逸微微沉默,在他看来这种风险虽然小,但肯定存在,叶双凡的话才是他心中最大的忌惮。 他肯定赵明月不会同意这样的情况,但朝廷并非赵明月的一言堂,甚至如今朝廷从上到下都已经分裂成两派甚至是数派,哪一方会占上风,谁也说不清楚。 一时间,沈逸好像自己是回到了三国时代似的,随时在把酒言欢和拔剑动手之间左右横跳。 第942章 等 “连摄政王都抬出来了,可想大周除了必要的底牌,也没有多少兵力了。” 唯一有资格进入参议营的西域人唯徐英毅道:“如果要合攻,我们最好是攻侧弱一环,哪怕分一部分火器营到周军支援,也不能把大军压上去。” 沈逸点了点头,唯徐英毅虽然是西域人,但其之前所属的戎卢在西域也是个强国,见识的不少,加入沈家军以后也学到了很多。 沈逸含笑问杨博然道:“你怎么看此事?” 杨博然一直挺佩服沈逸,如今更佩服了,今日这样两难的局面,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若要一战定乾坤,还需要时间,没那么容易把辽人打趴下。”杨博然的话不多,却一语中的,换句话说,辽人剩下的那么多兵力也不是摆设,不是说决就能决的。. 另外,杨博然没说出口的话,沈逸也是心知肚明。 此战的关键,不在于周军能打成什么样,而是汝阳的纳兰君集和良平安会出什么花招? 沈逸点点头,站起来指着舆图上的一个位置道:“我以为,可转道偷袭镇台。” 在定下方案之前,沈逸也会用商量的口吻来提出建议,等方案成熟,才会说出“命令”“传令”之类的话语。 众将闻言都将目光转向舆图之上,杨博然则是没看,因为那张舆图早已记在他心里。 略微一想,杨博然失声道:“镇台....那是辽人背后,官道枢纽,主上想断辽人后路?” 沈逸点点头:“如果成功了,才有可能一战定乾坤,现在大周军已有些心浮气躁,与其合作殊为不智,倒不如分工,让辽军首尾难顾。” 杨博然想了想,微微皱眉道:“可是这对于我沈家军来说,风险同样很大。” “是啊....”沈逸点点头,轻叹道:“所以需要一个得力的将领,去办这件事。” 众将闻言,纷纷主动请缨,风险,哪有没风险的仗?难办的事办成了,功劳才更大! 杨博然见沈逸目光看来,以为沈逸属意自己,正要拱手接令,却听沈逸道:“再等等吧。” 一阵愕然,杨博然自问除了良平安所有人都在此处,军器粮草一应俱全,还等什么?等周军分人过来? 那根本不用指望。 众人不解沈逸的用意,散会了之后,叶双凡找到马杰,问他:“沈逸在等什么?良平安不会是卧底去了吧?” 马杰大摇着头:“唉,要真是卧底就好咯!少爷这几天愁的很,老是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把我头疼的!” 叶双凡有些汗颜,不就是降了几阶官职么,想当初他从振威校尉升到禁军统领,后头又变成兰翎侍卫,最终又成第三营的小军官,他不也没放心上么.... “可能是在等李前辈吧!”马杰接着道:“之前少爷让李前辈送了一封信,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可能是求援!” “还能求援?”叶双凡张大了嘴巴,实在想不出来沈逸还能上哪求援去,把西域的兵都搬过来? 不可能,以叶某人自认为对沈逸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把家眷暴露在危险之下的。 又过了几天,谜底终于揭晓。 李天问出现在营门外头,随之而来的还有风尘仆仆,离开北境又去而复返的朱震山和丁威。 不同的是他们没去周军大营,也未穿大周的铠甲,朱震山一身布衣,倒像是个普通老百姓似的。 杨博然为首的沈家军众将也终于明白了沈逸说的再等等,等的是什么。 只是谁都不理解,沈逸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朱震山这个大周老牌武将拉到沈家军来的。 沈逸亲自出营相迎,拱手道:“朱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朱震山笑看了沈逸一眼,笑问道:“还是你小子鬼灵精,老夫且问你,说的话算不算话?” 沈逸给朱震山的信上写道,大周军不用他,沈家军可以用,而且只要朱震山来了立刻可掌一路大军,并且给朱震山足够的指挥权。 最为关键的是沈逸许下承诺,如果战事完结之后朱震山想回归大周,他也不会强留。 对朱震山这样的忠良武将来说,他的家乡,他的根在大周,这一点很重要。 沈逸笑着说道:“当然,晚辈什么时候打过诳语?将来朱老想在哪里养老,全凭自己决定。” 这句话出来让沈家军众将有些惊奇,这不是白给干活不收工钱么?朱震山此等人物若是收入麾下,必将使将来的西域再上一层楼。 杨博然想劝,却被沈逸抬手拦住,他微笑着看朱震山,也不着急。 两人对视良久,朱震山终于一叹,点头道:“好!你小子老夫信的过。” “那就欢迎朱老,暂时加入沈家军了。”沈逸笑着让开半边身子,隐隐有让朱震山走在中间的意思。 朱震山自然不受,正要开口婉拒,却听丁威的大嗓门传来:“好你个沈小子,看老夫受了伤派不上用场,就不理了是吧!” 沈逸哈哈一笑,连忙告罪:“哪里敢,不过丁老,您如今这情况,晚辈确实不敢让你上阵。” “嘿,算你小子识大体,”丁威昂起头道:“一时半会打是打不了了,不过帮你指挥指挥还是可以的,只不过,你可要付工钱!” 沈逸愣了愣,旋即大笑道:“哈哈,当然,当然!” 谁知丁威忽然小声道:“不是给老头我,这钱,要留给我孙子武成!” “武成?”沈逸微微愕然。 “我用你那令牌,将他送去崇平了。”丁威一边说,一边向沈逸使着眼色。 沈逸立刻恍然,明白丁威的用意了,便道:“丁老放心,武成与我曾共生死,只要在我麾下,有我一口吃的,也少不了他的。”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啊!”丁威高兴地大笑出声。 等众人入帐,杨博然也明白过来沈逸属意的人是谁了,便问道:“主上,行军粮草方面....” 没等他问出全话,又有兵士来报:“主上,有一队车马朝我军军营而来,据斥候探查,押送的是粮草。” 这下杨博然真的奇了怪了,想什么来什么,主上莫非是神仙转世? 不过当他抬头看沈逸的时候,却发现沈逸的脸上也是错愕。 周军给的粮草前不久才补给过一次,这时候怎么会又送来? 第943章 强军 带着满满的疑惑心理,杨博然带着部分人走出了大营,沈逸则留在参议营和朱震山叙说目前的境况。 出于安全考虑,前来送粮草的队伍早早被扣押在了大营之外。 百多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力工,跟着少数几个穿锦袍的中年人站在大队马车旁,眼神四处张望,看着沈家军手上明晃晃的刀枪,显的有些紧张。 杨博然远远看了一眼,这些中原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周的士兵,于是他走上前去,打算一问究竟。 “杨参议。”那头看管着送粮队伍的沈家军士兵见了杨博然,立刻见礼。 杨博然点了点头,没等他说话,那边穿着锦袍的中年人看着杨博然像是个主事的人,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军爷,这里可是沈掌柜的兵啊?” 沈.....掌柜? 杨博然愣了愣,反问道:“主上确实姓沈,至于你说的掌柜....” “沈逸。”那中年人接着道:“可是沈逸?” 杨博然这才确认对方没找错,而且看起来还和主上很熟的样子,便问道:“你们是.....” 对方一听松了口气,总算没找错地。 那中年人拱着手,微微躬身道:“咱们几个是沧州和延平商会的,这些年,承蒙沈掌柜关照,日子好过了些,我等听闻沈掌柜在北境抗辽,特意将手头粮号剩下的粮草送了过来,也不知能不能帮的上忙,劳烦军爷替我等转告一声。” 杨博然一听,顿时有些讶异,如今沈逸基本不用再亲自过问生意上的事,对于沈氏商号杨博然知道一些,但并未深入去了解,只知道很有钱就对了。 却不知道,和背后凤兴的这些商人也有这么深的渊源。 这些人听起来像是沈逸的朋友,杨博然也不敢怠慢,客气说道:“主上在参议营议事,诸位先随我来,等主上....” “不了不了....” 几名作为商会代表来的掌柜连连摆手,其中一人说道:“沈掌柜是大周的大英雄,抗辽要紧,咱们哪能耽误他的时间,东西送到了,咱们的心意也到了,就不打扰军爷了。” 说罢,那几名掌柜将满载着粮草的马车留下,告辞之后,坐上剩下的马车带着那些力夫离开了。 杨博然一脸愕然,旋即心中大发感慨。 得不得人心,不是靠说的,而是靠别人的行动来证明。 “沧州和延平的商会?” 参议营,沈逸得到杨博然的答复之后也显的有些愕然。 片刻,他才哑然失笑。 延平作为曾经的私炮案重要的一环,沈逸在那待过不短的时间。 朝廷彻查了当地以县令为首的乱党之后,没了私炮收入的百姓日子本不好过,多亏了沈氏商号的帮忙才恢复过来,如今靠着偏近澜沧江的地利,也不再是往日那般隔绝于世的小山城了。 至于沧州,那自不必说,作为沈氏商号向外扩张的第一站,沧州的渡口市场饱了沈逸的口袋,充裕了朝廷的国库,更带富了无数客商百姓。 这两个地方的人说承蒙沈逸照顾,沈逸还真能受得。 杨博然接着说道:“属下已派人清点过,送来的粮草,比上次大周朝廷给的还多,足够大军用上两个多月....” “嗯....”沈逸轻轻点了点头,也有些感叹,真到了关键时刻,下面的平头老百姓,比朝廷要有人情味地多。 可惜的是,大周朝廷可不把他当成什么大周的大英雄。 望了一眼有些出神的朱震山,沈逸笑道:“朱老,咱们继续吧。” “啊?嗯。”朱震山回了回神,心中叹了一声,将注意力又放在了舆图之上。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辽军又在良平安的计策之下袭击了周军几次,他对周军的作战习惯与偏好了如指掌,往往能提前设下埋伏,令周军伤亡惨重,大感头痛。 连续三战,白白损失了近六万兵马,丢掉的阵线以百里计,摄政王在军中的声望是一降再降。 而沈家军秉持着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的理念,一直坚守阵地不出,让辽王几次埋伏却扑了个空,心中大为遗憾。 但随着大周军被打的越来越惨,摄政王明显有些坐不住了,连来了几封书信,问沈逸何时能实施作战计划,仗要这么打下去可就危险了。 但是摄政王越催,沈逸越不着急,到后来干脆连书信都不看了,只让杨博然过目,只要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就不用告诉他了。 对于偷袭镇台的行动,沈逸视之为重中之重。 说句难听的,这是沈家军拿命去拼,又不是大周出兵力,摄政王有什么权力催促?还当他沈逸是周臣呢? 而沈家军目前的情况,其实和历史上的宋军有些相似。 历史上的宋军武器不可谓不精良,后勤保障不可谓不给力,虽然宋军的战绩一直是胜多负少,但是关键性的战略决战,都输掉了底裤。 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堆人数,堆武器装备,更不是只堆后勤辎重,只有完善的作战方略,再加上前面的种种因素,才是胜仗的最大保证。 而参议营商定的作战预案越多,对组织协调的能力要求也就越高。 所以本次军议,沈逸连开五天,让参议营的军官们把所有能想到的环节全部说出来,吵起来,争论起来。 吵深,吵透,吵到吵无可吵,谁也摸不出毛病为止! “我军一旦在镇台露面,辽王逮着好时机必定会回击,只是一时间还吃不准,他会从哪边过来?” “主上常常告诫我等,为将者若要猜透敌人的心思,必先换位思考,站在辽王的立场上,一定会等我军和镇台那边的兵马斗得不可开交,再陡然杀出,这么干的损失最小,收益最大。” “辽军和我军作战过多次,应该比较熟悉我军的作战特点,再加上良平安....我若是辽王,绝不会选择正面硬碰硬,必择一地断后路以逸待劳。” 朱震山看着参议营里热火朝天的气氛,各种策略的优缺点一丝不剩地被剥离出来,忍不住感慨道:“此军不强,安还有强军?” 第944章 奔赴镇台 朱震山的感叹沈逸听在耳朵里,却笑而不语。 沈家军有着与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的军事制度,叫朱震山吃惊也无可厚非。 在这之前,沈家军丰富的武器配备已经叫朱震山惊掉了下巴。 之前朱震山任帅时并不能知道沈家军是如何作战的,只是听苏乾语焉不详地描述过几句。 当时已经叫朱震山很是好奇,亲眼所见之后更是感叹,沈逸能连克辽军,不是没有道理的。 为了让朱震山能够更好地指挥战役,对于武器配备沈逸并不避嫌,让朱震山过目了解了一遍,以便能安稳地攻下镇台。 从汝阳县往北,便是北境重城镇台,从城池之名就能看出其战略意义。 镇台城外,驻扎了一股兵力超过两万的辽骑兵,城内也有两万辽军,总兵力达到四万。 朱震山摸着下巴,正色说道:“镇台是北境中枢,此城若是有失,辽人主力必将受限,难以为继,很难再守得住手里的地盘。” 沈逸笑了笑,说道:“辽军也慢慢变得狡猾了,应该也掌握了守城的要诀,所谓孤城难守的道理,纳兰君集恐怕所知甚深,如今城外的辽骑兵和城内的守军互为犄角之势,令我军首尾难以兼顾。” 朱震山见沈逸向他看来,随即道:“八万兵力比四万人,我军多出一倍的兵力,这种仗若是打不赢,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沈逸笑道:“没有那么多,朱老,你领四万人监视城外的辽骑,我率剩下的兵马进攻镇台,咱们来它个分别击破,如何?” 一旁的丁威闻言,有些不满的道:“监个什么视?没劲!我跟你去打镇台,让朱老匹夫一人监视去!” “肤浅!” 朱震山不声不响地呛了丁威一句,满是严肃地说道:“若只是监视,何必用上四万人的兵马?沈小子这是防着汝阳的辽军趁乱捡漏!” 沈逸哈哈一笑,朝着朱震山抱拳说道:“朱老聪明!多的我也不说了,希望此战顺利!” 朱震山的长处,是长久以来积累的战争经验,从军数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对于自己的审视,沈逸还是很清晰的,攻城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指挥了,但是镇台的动静一旦传到辽人前军,辽王必定带兵来偷袭。 面对这种野外的遭遇战,沈逸自觉经验不比朱震山更丰富。 作案预案定下来之后,沈逸丝毫也没含糊的下令全军,只攻镇台城的南门,放开其余诸门。 辽王很聪明的在城外摆下重兵,目的其实很明显,就是要让沈家军无法专心致志的攻城。 他吃准了汉人骑兵少的劣势,故意在城外摆了两万精锐骑兵,守城的兵马反而要少一些。 辽人既不擅长攻城,也不擅长守城,纳兰君集索性以守城为辅,骑兵游斗为主。 在镇台的这局棋之中,城外的北辽精锐骑兵,才是整个棋局的关键所在。 ------- 给大周军回了信之后,沈家军便开拔出营,奔赴下一处战场。 朱震山拿到了部分指挥权后,马不停蹄的下达了军令,领着四路纵队步步为营的逼近镇台城外的两万辽人骑兵。 经过这么多年的实战和总结,朱震山当然知道辽人最大的优势便是出奇的机动能力。 而他针锋相对的采取了压迫式的打法,目的其实也很明确,摆开步军大阵碾压过去,就看辽人是战还是走。 以朱震山这段时间以来的见闻,客观的说以沈家军目前的步军实力,别说仅仅是两万北辽骑兵,就算是五万八万精锐骑兵,也不可能攻破严阵以待的阵线。 因为丰富的军中伙食提高的身体营养,随之带来的出色的夜视能力,使得沈家军每每可以只借月光,不打火把,趁夜行出好一段距离,一路躲开了辽人的哨探。 但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在靠近镇台城的时候,行踪还是被辽人发现。 在朱震山率领着四路纵队,共四万大军的压迫下,镇台城外的辽人选择了后撤移动,而不是扑上来决战。 沈逸和朱震山得知消息后,都马上猜到了辽人的心思,这明显是想采取拖延战术。 不过,沈家军因武器配备而提高的攻坚优势,可容不得他们拖延。 第二日早上,沈逸所部攻城纵队的将士们吃饱喝足之后,在军官的的指挥下,络绎不绝的奔向了镇台城。 辽王派驻镇台一线的最高指挥者,是纳兰部的小头领纳兰昌,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还是辽王的叔叔。 纳兰昌今年四十多岁了,在过去的峥嵘岁月里边,他多次南下打草谷,家里的女仆和女奴,清一色的漂亮汉女。 派驻之前,辽王面授机宜之时再三强调了一个要点:尽量拖延时间。 说白了,辽王给纳兰昌的任务其实是以重兵集团死守镇台,以拖待变。 纳兰昌和耶律景等人不同,他是纳兰部的族人,跟辽王是同宗同源,别人可以不出死力,他却不能藏着掖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今天,沈家军犹如索命鬼差般的出现在镇台附近,摆开的攻城架式非同小可,纳兰昌出于谨慎的考虑,除了给前线传信以外,还将城内绝大部分守军都派上了城墙。 沈逸坐于踏霄背上,凭借着望远镜看着镇台城上渐渐变多的人影,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炮营校尉黄永旭。 黄永旭赶忙行礼道:“主上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此战的关键,就在于炮营能否顺利,按.时.轰开镇台的城墙。”沈逸特意加重了“按时”两个字的语气,笑眯眯地说道:“镇台作为北境中枢,四座城门都建有瓮城,单单是轰开外城门显然是不够的。” 黄永旭眯起两眼,说道:“主上,带有瓮城的城门,显然是个坑,这不就是请君入瓮的意思嘛?属下以为,我炮营只需要集中火力,攻击除城门外的某一点即可。” 第945章 开战 沈逸点点头,笑道:“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一向是我的原则,老黄啊,你听好了,你只有一个时辰。” 见黄永旭犹豫了一下,张开嘴想要讨价还价,沈逸抢先摆了摆手说道:“我只能给你一个时辰,过了时间,大军就要发起总攻了,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黄永旭心头咯噔一下,大军发起总攻之时,他若是还没有轰垮镇台的南面城墙,那个损失谁承担得起? 沈逸见黄永旭的额头微微出了汗,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施加点压力,黄永旭和炮营又如何快速的进步呢? 人呐,不逼一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为了整个大军的大局考虑,只能让黄永旭受苦咯。 也许是被逼急了,黄永旭回去之后直接下令炮营将大号的火炮推到镇台南门前四百步左右才肯罢休。 如今沈家军的火炮也分门别类,以炮弹口径区分,小号火炮专为克制步兵和骑兵阵势制造,大号火炮则是专为攻城。 “所有人听着!看红旗落下依次发炮,违令者,斩!”黄永旭彻底拉开架式之后,果断下达了预备攻击的命令。 “一发试射!” “测试炮,放!” 呐喊间,红旗猛的落下。 “轰……”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攻镇台的序幕迅速被拉开。 攻城战在火炮群发之前,必须先标定射距和打击面,这是沈逸提点之下炮营精细化出来的科学打法,每一门火炮都需要冷却时间,因此不浪费每一颗弹药便显得异常重要。 “咣!” 随着一声巨响,实心炮弹轰在城墙上,整个镇台南城仿佛遭了地震一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上了城墙身先士卒的纳兰昌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身旁的牙将反应很快,及时的将他扶住,不然的话,敌军的毛都没碰到,自家的主帅倒先栽倒于地上,这像啥样? “轰轰轰……” 测定了射距之后,近百门火炮依次发出怒吼,实心炮弹在密封火药的加速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的砸在镇台的城墙之上,发出令人惊恐的雷鸣般的咆哮。 几乎在眨眼间,镇台城头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箭垛中炮后,满天飞舞的碎石,不知道砸倒了多少人。 “咣!咣!咣!.....” 厚实的镇台城墙,在大号火炮接连不断的轰击声中仿佛风中的浮叶一般,开始剧烈的左右晃动。 纳兰昌很想站稳脚跟,然而念头还没转完,又一发十几斤重的炮弹,仿佛接力赛一般,重重的砸到了城墙之上。 “神啊....” 和所有草原人一样信奉草原之神的纳兰昌,饶是久经战阵,此刻也史无前例的感觉到了巨大恐惧,内心深处笼罩着不祥的预感。 他们的火炮还没进入射程呢,敌军的火炮便源源不断的轰击过来,而且威力比他所知道的火炮威力,大上何止一点半点? 在两方都拥有热武器的情况下,科技的发展属性显得弥足重要。 这就像当初小日子过的不错的鬼佬,挑衅的轰炸珍珠港,反过来又被小男孩炸上了天,这是科技上的不足,而不是胆量上的劣势。 沈家军火炮轰击城墙的威力就在于一旦炮弹击中了城墙上的箭垛,那么原本可以躲藏的地方,眨眼间就会因四射的碎石变成夺取性命的收割机。 乱石飞溅之下,无数辽人被击倒在地上,纳兰昌后悔的要命,若是开战之前在箭垛的后边,堆起防石的沙包,该多好? 在他后悔的同时,沈家军专门用于轰击城墙的大号火炮仍然仿佛勤恳的老黄牛一般,一炮接着一炮的轰击着城墙上的同一个部位附近。 镇台城南城墙,包夯土的青砖很快被剥掉,露出了厚厚的黄色夯土。 借由望远镜看清的黄永旭不由一阵大喜,他当即下令:“第一、二梯队赶紧降温!第三四梯队接上!给老子轰他奶奶的!” 沈逸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摸着下巴说:“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了。” 马杰拉着笑脸道:“黄永旭在您的栽培之下,也挺勤奋的,我看这小子就差夜里抱着火炮睡了。” 沈逸闻言心下多少有些得意,他训练炮兵的手段没有别的窍门,就是狠狠的砸钱砸材料,平时多多训练炮击的水平。 客观的说,现在的科技程度下造的火炮毫无“精准打击”可言,击中了属于瞎猫逮着了死耗子,没击中才是正常的情况。 不过《亮剑》里边李团长给意大利炮上刺刀的情节,却让沈逸受益匪浅。 说白了,把火炮推进到足够的距离轰击高大的城墙,不敢说每一炮都击中同一个圆心,至少十之七八会击中圆心附近的地区。 可惜的是,现在沈家军可拿不出两斤地瓜烧赏给了黄永旭了。 眼看着城墙晃得越来越厉害,砖石崩飞,纳兰昌也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让辽人自己的火炮开炮还击。 可惜辽人的火炮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远逊于沈家军的配备,第一枚炮弹打过来时黄永旭还吓了一跳,可当看见那炮弹砸在地上,离己方还有老远的时候,他撇了撇嘴,连提醒手下将士小心这种话都懒得说了。 下一轮齐射之后,原本已经坍塌了很大一块的南墙更是以惊人的速度加速的坍塌了下来。 沈逸并没有马上下令发起总攻,镇台的南墙坍塌的力度还不足够大,必须要炮军再轰上几轮,冲锋之时的伤亡才会降到最低。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问题是等城墙塌得再狠一些,毫无意义的伤亡显然会减少许多倍。 又经过四轮猛烈轰击之后,城墙上露出的大豁口紧跟越来越大,已经可以透过裂缝看得见城里的矮楼。 “告诉叶双凡,到他上场了。”见状,沈逸毫不迟疑的下令了总攻的命令,传令官随之将命令传到叶双凡的先锋军。 “闲了这么久,总算能干仗了!” 干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的叶双凡兴奋不已,怒吼道:“小的们,都给我冲,落最后的回来都给我挨板子!” 说罢,叶双凡当先冲了出去,哪像个将军的样子,倒像是拦路抢劫的山大王。 随着竹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沈家军冲过火炮的浓浓白烟,怒吼着、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兵冲向了镇台城。 而在汝阳的辽王,深深地看了一眼良平安,微笑道:“都说徒弟逃不出师傅的五指山,你对你这师傅,倒也是够了解。” 良平安沉默无言,表情甚至有几分挣扎。 沈逸会攻镇台的决策,早早被良平安猜到,并与辽王商定了可能的方案。 此刻,辽王大笑着走出大帐,望向镇台方向,含笑道:“总算要来了,我们的决战。” 第946章 夺城 叶双凡上了战场那股劲头,丝毫不逊色于其逛窑子时的兴奋劲儿,对面的辽人就好似任他挑选的青楼妓子似的,人越多他越嗨。 这种气势往往会让青楼的老鸨头疼,生怕这位小爷不满意。 转移到了战场之上,又能带动手下兵士的士气,打的辽人节节败退。 “哈哈,叶将军,可得给兄弟们留口汤喝!” 那边章鹏飞的骑兵跟进,他砍死面前一名辽人,看着边杀边骂的叶双凡哈哈大笑。 “嘿,手快有,手慢无啊!”叶双凡随意回了一句,根本没空回头,一个劲地与陈亦带着决死营往城里凿,杀的辽军丢盔弃甲,军不成军。 章鹏飞哈哈一笑,骑在马上弯刀指天:“弟兄们,跟上!咱们六条腿,可不能输给决死营两条腿的家伙!” “吼!” 先锋军队伍发出震天怒吼,马踏南墙。 在嘹亮的哨声中,沈家军在各级将官指挥下势不可当的从城墙上的豁口冲杀进了镇台城。 “命黄永旭调集火枪队,随时准备进城支援巷战。” 浓浓白烟散去,沈逸透过望远镜观察局势,当看到决死营已经冲过城墙时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城中的辽人足有两万之多,就算要撤一时间也很难撤走,残酷的巷战迫切需要火枪队帮着清理进城的通道。 大军杀进城内后并没有径直向城里的纵深地区杀去,而是按照参议营制定的预案抢先占据了内瓮城,再蔓延至城墙上,将军心已乱的辽军逐步赶下城墙。 当辽人的军旗接二连三的被扔下城墙之时,沈逸禁不住频频点头,大局已定。 这边镇台城墙已破,大军蜂拥进了城。 另一边,朱震山不慌不忙的指挥着四路纵队大军,时不时地开上两门火炮,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辽人摆在城外的两万精锐骑兵逼得步步退走。 “奶奶的,这玩意还真是好使!”骑在马上的丁威,看着远处操作火炮的沈家军炮兵,眼中带着羡慕说道:“这两个后生是怎么搞出这玩意来的?” 以往被火炮打的节节败退的,那是周军,此时自己手上掌握着这东西,还是强化版的,丁威只想说一句——真香! 朱震山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叹着气道:“原本,大周也不会缺这神兵利器。” “来都来了,想那些有的没得作甚?”丁威却没那么多感想,哼哼道:“沈小子也是中原人,他手里的兵也多是中原人,有什么分别?” “嗯!?”朱震山一愣,旋即瞪了丁威一眼。 “干啥?天王老子做得初一,咱们还不能做十五了?”丁威昂首道:“反正我孙子是送沈小子那去了,等仗打完了,老子我也去西域养老,哎呀,听说西域的妞儿,可是美滴很呐....” 朱震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不羞的丁老匹夫,不说话了。 “报!南边来了辽人的主力兵马,人数至少超过了十万!” 朱震山正想着沈逸那边打完了没有,却没想到辽人竟然来的这么快,看来是早有预谋! “呼……辽人小子,也阴的很呐!”朱震山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收到沈逸那边传来的奏报,大军已经攻入镇台,情况还能控制。 如果让镇台的辽军死守住了,主力辽军再来支援,那情况可就糟糕了。 朱震山当机立断,下令道:“传令,让火炮先撤回去与大军汇合,弩箭营的配备全都转给骑兵,退到三里后的山口埋伏。” 即使相信沈逸的攻城速度,但朱震山还是决定拖上一拖,给沈逸足够的收尾时间,毕竟时间不怕太充裕,只怕太短。 埋伏的同时,朱震山让体型笨重移动慢的火炮以及步兵先撤回镇台汇合大军,只留下高机动性的骑兵利用神臂弩伏击。 这样在辽人赶到时,便可以放几轮冷箭便走,辽人碍于疑兵所在,必然要放慢速度,即使是想追,在全数骑兵的情况下也很难追上。 一句话尽显朱震山老道的战场经验,目标是什么、需要什么、该放弃什么,这样的选择在朱震山脑海中清清楚楚,毫不拖泥带水。 再回到镇台这边,为数不多的没逃出城去的北辽残兵正面临着沈家军的清剿,这种小场面叶双凡懒得参加,揪着自己逮着的大鱼找到了沈逸。 “瞧我抓着什么好东西了!”叶双凡手里揪着一个不小心落入敌手的纳兰昌,炫耀似地说道。 沈逸正看着手里朱震山派人送回来的消息,闻言稍稍抬头瞥了一眼,问道:“什么人?” “呃....”叶双凡顿了顿,旋即照肚子给纳兰昌来了一腿,喝道:“说,你是什么人!” 好家伙,原来叶双凡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看他像个头领,便抓来邀功了。 纳兰昌捂着肚子疼的直叫唤,虽然曾经他也是不惧一死的草原勇士,但随着年纪增大,还慢慢过上了好日子,也对生活充满了眷念。 于是他忍痛道:“我是纳兰昌,纳兰部的头领,你们不能杀我!否则君集一定会为我报仇!” 纳兰昌一口辽语,得亏是李天问的翻译才让沈逸听懂了。 “呵,你觉得你在他心中值多少分量?”沈逸听完摇了摇头,他才不信辽王会花大力气来救纳兰昌这个败军之将。 立过功的纳兰英都被他果断放弃,这例子可是明摆着的。 “没什么用,随你处置吧。”沈逸摆了摆手,示意叶双凡自己搞定。 “啊这...”叶双凡傻了眼,看了看沈逸,又看了看纳兰昌,直接怒起一刀,断了纳兰昌的生机,闷闷不乐地走了。 “这小子。”沈逸笑着摇了摇头,将朱震山送来的情报,递给了杨博然。 杨博然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道:“辽军主力居然敢放弃阵线来包夹镇台,难道大周军没有发起进攻?” “攻应该是攻了,不然我们没办法这么顺利地打下镇台。” 沈逸摇了摇头:“应该是别的事拖住了他们,纳兰君集带了十万大军过来,意味着汝阳还驻扎着十万左右的辽军应付摄政王。” 第947章 卖队友 “咱们攻的够快,可以就城而守。” 杨博然细想了一阵,建议道:“只要守住了,大周军再不中用,也能给辽人压力,迟早能来救援。” 沈逸看了杨博然一眼,淡淡道:“怕就怕,没有援兵了。” 杨博然心里猛地“咯噔”一声,惊诧道:“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沈逸没有解释,摆了摆手道:“传令朱震山那一队骑兵,不用回来汇合了。” 说罢,沈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书递给杨博然。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杨博然在征询了沈逸的意见之后率先打开看了看,旋即大惊失色,接着猛地看向沈逸。 难怪,难怪啊,原来如此..... ....... 进攻镇台城的时候,沈家只围住了南门,却放开了其余的三门。 一般而言,围城战的基本战术应该是围三阙一,以免守军狗急跳墙,给进攻的部队造成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可是沈家军偏偏反其道而行,只围住了南门猛攻,却故意放开了北门、东门和西门。 这么做的好处是,沈家军可以不用分散兵力,若是需要转攻为守时,也可以加以利用。 偷袭镇台是个冒险举动,在预案之中,若沈家军赶在辽王之前便彻底拿下了镇台,则攻守之势易也。 得知辽人大军前来的消息,沈逸一边命令尽可能修复被轰出大豁口的南面城墙,一边下令叶双凡,紧挨着镇台南门扎下了大营。 对于辽军的攻势,沈逸倒不是很担心,辽王和良平安都清楚沈家军的武器配备,攻防战也早就打过,现在据城而守,底气还是够足的。 另一边,在汝阳一线附近,大周军其实也按照计划进攻了汝阳,而且在压上了全部人马之后,也取得了小部分战局的胜利,可惜的是辽军在火炮掩护下后撤,大周军并没有取得太大的便宜。 而退走的辽军毫不掩饰行动轨迹,不仅是让出了汝阳城,而且部分兵马朝镇台方向而去,分兵之下,让出了一个大口摆在大周军面前。 现在大周军有两个选项可以选,一是继续追击辽军,但辽人的火炮保存完整,继续强攻恐怕收效甚微。 第二个选择便是绕过汝阳到镇台一线,走偏路直杀辽人后背,好处是可以尽快收复一部分国土,稳定民心也提升士气,但问题是.... 这样就等于是将沈家军放在火上烤,如果沈家军自己能处理好战况,那等大周军杀回来能合而将辽军逼到角落,但如果不能的话.... 那日后就不存在沈家军这个旗号了。 大周军营中出现两种声音,一种是觉得应该趁热打铁,继续追击,另一种则以为,应避开辽人固守的强点,绕路先收回赤霞盆地以北的国土,于日后的战局也更有利。 “于日后的战局更有利”这一点,其实有多种含义,其中包括大周如今的敌人,北辽的蛮虏,当然也包括,西域的.... 在经过短暂的集议之后,摄政王力排众议,终于下令全军继续开拔,往赤霞盆地附近进发,以断辽人首尾。 断辽人首尾是场面话,背地里的肮脏行径,其实是卖掉了队友,用沈家军来拖住、消耗辽军。 一个是鹬,一个是蚌,大周来当那个渔夫。 摄政王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表情十分凝重且纠结,没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但政治本就是这样,出卖与被出卖从来都不是偶发事件,政治本身就带着肮脏的属性。 即便军中有不少的反对声,可军令大于天,骁王既是摄政王,也是大军统帅,军令一下,大军只能遵令行事。 山口处。 朱震山化整为零,率领数千快骑兵在此设伏,意图替沈逸再争取一点时间,还没等到辽人的踪迹,却先等来了沈逸的手书。 “怎么看不着?” 朱震山捣鼓着沈家军将官专属的望远镜,因为使的不太熟练,眼睛戳痛了几次,还没看清镜子里的景貌。 “将军,有主上的手书。” 这时候,从镇台城而来的传令官拿着沈逸的手书一路到了朱震山面前。 “嗯?” 朱震山放下望远镜愣了愣,正常来说他这边就是放两梭子羽箭就跑,沈逸只需要让人带话,告诉他在哪里汇合即可,哪用得着特意写一封手书?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朱震山皱着眉头接过书信,展开一看,表情也随之变得极阴沉。 “咋么回事?”丁威看着朱震山的脸一点一点黑下去,心中有些疑惑。 朱震山不多说话,直接将书信递给了丁威,丁威一看,立刻骂道:“不可能,老子不信!这信真是沈小子写的?” 朱震山懒得解释,传令官都还是那个,还能有假?更何况上头还盖着沈逸的私印呢,谁能伪造地出来? 沉默着,做了充分地考虑之后,朱震山下令道:“辽人赶地慢,咱们就迎上去,给沈小子多拖些时间!” 丁威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撸起了袖子果断道:“**娘的!” 朱震山瞄了他一眼,无语道:“你这副破铜烂铁似的身体还跟得上?我看你还是先走吧,等我与你会合。” 丁威嘿嘿一笑,拍着胸膛道:“朱老匹夫你瞧不起谁?瞧好吧就!” 朱震山哑然失笑,旋即也不再说话,沉默着带领快骑兵从埋伏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迎着辽人来的方向赶了上去。 数十里外,辽人军中。 以速度著称的辽军此刻行进的极慢,辽王似不着急于赶到镇台,又或者说他根本没寄希望于纳兰昌这个叔叔,也许他从没想过纳兰昌能守好、守住镇台。 “咯哒、咯哒....” 大军缓慢行进的过程中,一行快马从斜刺里出现,快速奔进辽人军中。 “王上!中原大军动了,他们真的选了那条路!”纳兰朗快马赶上辽王的步伐,面带兴奋地说道。 辽王面含笑意,转头朝身边的良平安道:“恭喜你,又猜对了。” 良平安面不改色,脸上没有高兴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些不屑。 第948章 抽签 “这次又要死多少人呢?”辽王脸上带着微笑,饶有兴趣地望向北方。 良平安不关心会死多少人,他扫了一眼行进中的大军,明明全是骑兵,速度却慢地像龟爬。 怀着些许疑惑,良平安问辽王:“走的这么慢,你不怕沈家军跑了?” “怕?”辽王兀自发笑:“我为什么要怕?” 辽王反问良平安:“他的武器配置,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我这些人,能顶着炮火攻破城墙吗?” 良平安沉默无言,他发现辽王和沈逸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无论仗打到什么形势,有什么突发状况,从他们的脸上都看不到慌乱。 “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他我来了,”辽王含笑道:“他攻镇台,便是让出了通往凤兴的隘口,现在中原军又这么配合我,我就算不攻镇台,转攻隘口,他也必须来阻止我。” “那么,我又何必急着让人去送死呢?” 惊愕。 良平安的情绪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 一直以为辽王将沈逸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非杀不可,却没想到可能性摆在面前的时候依然没有混淆他的视听。 转攻隘口,这是攻敌所必救,沈逸没办法眼看着松州落入辽王之手! “吁!” 忽然间,前方传来战马的嘶鸣声,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个情况,箭雨随即而至。 “嗖嗖嗖....” 弩箭飞射而来,骑在马上的辽军仓皇拿起小盾抵挡,有反应不及者中箭落马,也有战马中箭嘶鸣倒地,幸好大军行进速度不快,来得及调整防守。 “报!王上,前方出现敌军身影,人数不详,前锋军受到弩箭攻击!” 辽人的前锋军很快将情况禀报给辽王,只是不清楚赶上来躲在暗处袭扰的朱震山队伍到底有多少人。 辽王面色不改,淡淡道:“就地扎营,派两队精骑去探一探。” “是!” 远处,朱震山率军利用神臂弩的连射且战且走,因为每射完一轮便要停下来用脚重新上弩,因此袭扰的时间无法放的太长。 不过分队袭扰两波之后,远远看见辽军就地扎营,似乎放弃了连续赶路到镇台,朱震山也见好就收。 “留下一队监视,随时保持联系。”终于学会使用望远镜的朱震山远远看着辽军的动态,留下一道军令之后,便带着快骑远去。 ------- 第二日一早,沈家军的将士们吃罢早餐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备战之中,准备应付随时可能杀到的辽人。 沈逸背负双手,在营中随意走动着,不时向营中的兵士点头示意,或是驻足说上一会话。 绕了大营一圈,几乎每位沈家军的将士都看到了沈逸面带轻松的表情,心下顿时大定。 回到中军营帐前,沈逸十分惬意的眯起两眼,看了看天色。 万里晴空,湛蓝无云,正是厮杀的好天气。 马杰将水囊捧到沈逸手边,小声提醒道:“少爷,这夏日里北境的天可不饶人,喝口水吧。” 沈逸扭头瞥了眼马杰,顺手接过水囊,随口问他道:“怕不怕?” 马杰咧嘴一笑,道:“怕啥?自从沧州跟着您南征北战,除了怕当饿死鬼外,还真没怕过别的。” 沈逸哈哈一笑,跟着他最不用怕的就是当饿死鬼,马杰这话说的着实有趣。 周二虎在一旁道:“我倒是有点怕,怕捞不到封侯的军功。” 周二虎跟马杰都是沈逸的亲卫,一般不会上战场,若说军功,确实也没积累多少。 但两人都懂,沈逸发达的那天,绝不可能忘了他们。 沈逸微微翘起嘴角,他手下的将领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倒是始终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沈逸喝了几口水,将水囊还给马杰,也不再多问,掀开帘帐走进了中军大营。 营中站满了各营的将官,沈逸走完一圈,他们便一起出现在了中军大营。 “都传阅过了吧?”沈逸表情平淡地走回主位上,问众人道。 “都看过了。”杨博然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重新递给了沈逸。 沈逸接回来放在一边,点了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直白些说,或许是九死一生。” 众将闻言,皆是沉默,看过纸上内容的人都知道这任务有多艰巨。 “所以,这次我不下军令。”沈逸抬起手指,敲了敲桌案上的纸张,正色道:“选择权在你们,有愿意挑这重担的,皆可出列。” 短暂的沉默,又或是短暂的犹豫之后,众人皆抢着出列。 “我来!” “末将愿往!”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末将愿往!” “决死营的弟兄都准备好了....” “要拼就拼个大的....” 沈逸满意地看着营中众人,昨夜他已同众人说过沈家军目前的处境,成败在此一举,没有人害怕,更没有人退却。 沈家军的气势如虹,从侧面说,也正是每个人都坚信沈逸能够带领他们打赢这一仗。 一旁杨博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签筒,征得沈逸的同意后道:“既然如此,大家抽签决定吧。” 功名但在马上取,大家都想博一博,这时候就得请出传统艺能了。 众人都没意见,从杨博然手中的签筒里抽了一根木条,然后贼兮兮地躲到一旁自个看起来,不时间便有叹息声响起。 抽到最后,只剩一根签剩在签筒里。 章鹏飞亮了亮手中签条,签条整体只有原本的木色,可惜道:“我也不是。” 唯徐英毅也摇头:“也不在我这。” “我也不是....” “老杨,你是不是耍诈?” .... “哈,我中了!” 就在众人忍不住质疑是不是杨博然藏私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着有些年轻,带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沈逸眉头一凛,眼前众人慢慢分开,露出了躲在营中一角,求神拜佛般慢慢松开手的.... 叶双凡。 他手中的签条上段是木色,下段尾巴一端,带着显眼的红。 “哈哈,”叶双凡炫耀似的亮了亮手中的签条:“这下轮到我立功了吧!” 看着兴高采烈的叶双凡,沈逸目光不自觉的涣散,神色复杂。 第949章 陷阵之志 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九死一生的任务,随着那根签条落在了叶双凡手上。 “这...”杨博然愣了愣,旋即看向沈逸,却见沈逸也有些发愣。 军中多是糙汉子,能当上将官的基本多是三十朝上的年纪了,像叶双凡这么个年轻人还真是异类,原本还有个良平安,良平安一走,他可真就是参议营里的独一份了。 他人就算战死沙场,家人自可以接着享福,与其他将官不同的是,叶双凡这个年轻人,连个子嗣都没有,完全是叶家的独苗。 叶双凡嘿嘿笑了一阵,见众人都不说话,扬了扬手中的签条道:“都看着我干什么?羡慕也没用,你们的运气不行啊。” 众人无言,沉默了一会,章鹏飞忽然道:“我跟你换吧!” “换啥换,该我的功劳就是我的功劳。”叶双凡嘿嘿一笑,大气道:“大丈夫固有一死,咱若是把这事办成了,倒也轰轰烈烈!” 诸将都听出来了,叶双凡虽然大大咧咧,也并不是不谙世事,这次任务有多危险,他心里头也清楚的很。 章鹏飞无奈,只好将目光投向沈逸。 “说什么胡话!” 眼神刚转过去,沈逸也随即出声。 沈逸自主位上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叶双凡道:“沈家军的弟兄都是精兵强将,仗都还没打就说这种丧气话?” 叶双凡呆了呆,旋即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没说话。 沈逸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夺过签条,面色有些复杂。 “都下去准备吧。” 良久,沈逸方才开口,并没有要将叶双凡换下来。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沈逸坐在他这个主上的位置上,绝不能出尔反尔,临时反悔,即便他打心底里也希望这个人是叶双凡。 众将都不好就此事置喙,闻言皆是拱手退出大帐。 没选上执行任务的这些人,只需要跟着大军一起行动即可。 “除了你本部的人马,我再拨给你五千重步兵。” 待营中只剩两人,沈逸看了看叶双凡,叹着气开口。 叶双凡笑道:“那我些弟兄就够了,决死营的都是一个顶两的好汉。” 沈逸摆了摆手,不与叶双凡讨价还价,顿了顿,又问他:“若真的事不可为,撤了就是,再从长计议。” 叶双凡愣了愣,旋即嘿嘿笑道:“这有啥,咱们沈家军,又什么迈不过去的坎?若真的运气不好,上了战场回不来了,给我立个衣冠冢就成!” “少说些有的没的!”沈逸瞪了叶双凡一眼,良久,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兄弟!” ”认识这么久了,也没帮上你什么忙,“叶双凡笑的很爽朗:”就这么点本事,这个忙,我一定帮你办好!“ ....... 叶双凡领着一部分大军,静悄悄地脱离了沈家军本部,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他们要执行什么任务。 但任何人的脸上,都满是坚毅和决绝。 临行前,所有人都留下了家书,包括叶双凡在内。 因为战事紧张,此刻又身处辽人背后,这些家书无法及时送出去,只是暂存在沈家军本部。 临行前,沈逸破例从镇台城中搜了一批酒回来,站上高台与众将士一饮而尽,亲口说,他不希望这批家书送出去,而是等兄弟们再回来,亲手撕掉它。 除了参议营的将官们,没有人知道这一支大军将要去往何处。 同一时间,大周军的队伍,正绕着远路,小心翼翼地从辽人阵线的缺口开向更远的后方,只要这一次他们打胜了,回过头来无异于是关门打狗,辽军便几乎是陷入绝境。 连续行进了一天一夜,大军不扎营,原地休息时,正从舆图上推测大军现在行至何处,没多久忽然接到消息,有一股骑兵自远方而来。 摄政王还以为是行踪被辽人发现,立刻示意大军警戒,并且派出一支骑兵前去查探情况。 可没过多久,这支骑兵又回来了,而且还将目标一起带回来了! “朱将军?” 摄政王见到出现在面前的朱震山,表情十分精彩。 前阵子朝廷传来消息,朱震山自京城消失,结合他连上三封奏疏请辞的举动来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堪压力,回乡隐居去了。 却没想到他去而复返,从北境回了京城,现在又出现在战场深处。 众将军得知朱震山回来的消息,纷纷聚集在了一块,朱震山却没有叙话的心思,直接了当地问道:“摄政王为何弃沈家军于不顾?” 沈逸的手书告诉朱震山,如果辽军将目标指向他,战线暴露出缺口,大周军很可能趁势夺北境国土,而不是来救援沈家军。 朱震山起初不信,丁威也不信,于是他们到处搜寻,沿途打听,最终在这处偏僻之地找到了小心前行的大周军。 这一刻,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摄政王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朱震山身后的兵马。 这些骑兵每个人都骑着辽人的战马,才会被误以为是敌军,他们都穿着整齐的轻铁甲,在大周军只有将官能穿的皮军靴,对他们却是标配。 这是沈家军。 摄政王立刻认了出来。 “只是迂回之策而已,我军攻辽人后路,辽人必然来救。”摄政王托辞说道。 “笑话!”丁威毫不留情道:“辽军都要开到镇台去了,这叫必然来救?摆明了辽人只想要沈小子的命!” 朱震山没有说话,态度显然与丁威相同。 在场的诸位将军面面相觑,这里面有支持抛弃沈家军的,也有反对的,但是没人能像这两位老将军一般跟摄政王对质。 见摄政王不解释,朱震山冷声道:“摄政王当真要做这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事?” 摄政王面露难堪,摇头道:“这是为大周好!朱老,你可知沈逸已不可能再为大周所用....” “那又如何!” 朱震山一声暴喝,直将摄政王喝地话音都卡住。 “你又可知,沈逸本可以不来,他非周臣,做的却是忠义之事!尔等口口声声北伐定天下,却如宵小之辈,若先帝泉下有知,必痛骂尔等鼠目寸光之辈!” “还道沈逸不为大周所用,不是你们这般行径,他岂有背离之理!” 第950章 王道 朱震山一字一句骂出来,句句直刺摄政王心口,尤其搬出先帝来,更是让摄政王脸上无光。 那些同意放弃沈家军的将军,也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摄政王微微咬牙,沉声道:“我如此,可定大周百年安定,你可知无论放走哪一个,日后皆是大周之强敌...” “可笑!” 朱震山根本不以为意,反唇相讥道:“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无偏无党,心中荡荡,方为王道!作奸作恶,定的了一时,定不了一世!” 摄政王被朱震山说的哑口无言,站在那极为尴尬。 朱震山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听老夫一句劝,现在回援还来得及,只要将辽军主力堵在汝阳,平定北境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急袭辽军后背,又何须这么多人?” 然而,摄政王心意不改,半晌没有说话,似已经下定了决心拿沈家军做棋子,哪怕分兵做做样子都不肯。 朱震山心凉了半截,同时又不得不叹,沈逸还真是一针见血,对大周朝廷洞若观火。 大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沈逸已经猜到一些,只要换位思考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让沈家军和辽军“狗咬狗”,不论哪一边打输了,对大周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许大周更希望的是两边鏖战之时只剩残兵败将,得胜归来的大周大军再一并收拾了,天下一统。 在大周朝廷的角度看来,这是绝佳的结局。 王师北归,北辽和西域亦不成气候,只需一点时间,天下定矣。 或许摄政王不想这般做,但决定亦不是他一个人能做的,不是谁都有心气和朱震山一样抗旨不尊,跟整个朝廷对着干。 “朱老将军既然回来了,便与大军一同前往吧,届时得胜而归,朱老将军亦可趁势复职。”片刻,摄政王劝朱震山留下,与大军一同偷辽人的尾巴,这是明摆着白捡的功劳。 然而朱震山面色严肃,严词拒绝:“老夫此刻亦非周臣,而是沈家军之将,老夫,亦做不出不义之事!” “走!” 说罢,朱震山直接带着沈家军的骑兵便要离开。 从摄政王面前离开,朱震山长长一叹:“堂堂王师,竟做出这般行径!” 丁威哼了一声,撇嘴道:“照你说的,先帝若真的泉下有知,恐怕得气得从皇陵里爬出来!” 此时此刻,朱震山也懒得再去说丁威不尊圣上之类的话了,复叹一声,便要骑马离开。 “爷爷!” 这时候,一道喊声从背后传来。 丁威的孙子丁武成被送到西宁去了,这会能喊出爷爷的,也就是朱震山之孙,朱轩了。 朱轩这会还只是一个小部将,他偷摸地找到朱震山,小声说道:“爷爷,爹让我带话过来。” 朱长威身为军中重将,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倒是朱轩要方便的多。 朱震山与丁威交换一个眼神,眯眼问道:“什么话?” 朱轩四处望了望,悄悄说道:“父亲一直是反对抛弃沈家军的,只是摄政王一意孤行,爷爷,您真的加入沈家军了?” 朱震山冷哼一声,骂道:“臭小子,这些都是你以前的弟兄,你难道还认不出来不成?” 朱轩挠了挠头,沈家军的将士他当然认得,只是他问的不是一时,而是之后的立场。 朱震山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接着又道:“什么话,快些说吧。” 朱轩闻言凑近了些许,低声道:“父亲的意思,现在尚有三万左右的威远军,还掌握在咱们手里....” 这话的意思,就异常明显了。 只要朱震山点头,朱长威就扯起大旗,拉着威远军跟着朱震山干,救沈家军也好,袭扰汝阳辽军也罢,反正不跟着摄政王干了.... 正如朱震山所说,所谓王道,无偏无党,以德服人者方得人心。 对于心抱赤诚的汉子来说,朝廷的举动无疑与他们相背离。 朱震山向来是朱家的代表人物,爷孙三代都是“一根筋”,到了这会亦不分你我,全凭朱震山一句话来决定朱家的命运。 “嘿,还真叫沈小子算无遗策!” 朱震山还没说话,丁威便在旁边窃笑着搭了一句。 两人在来路上,也好生商议了一番,针对沈逸的布置,品出了另一番味道来。 沈逸拉拢朱震山,可不是只为了用这么一时,真要给大周打工,沈逸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收着力气,那么何必又大费功夫地将朱震山请来,还许下准他回去的诺言呢? 自然,还是看重朱震山的另一股作用。 真到了两相冲突的时候,沈逸出马,也许只有朱轩会动摇,但朱震山出马,就算他不亲口说,有些事也比沈逸说破了嘴皮子要好使。 从分配朱震山拦截辽军之时,沈逸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只要朱震山在大周军露面,凭他在军中的威望,甚至不需要开口提要求,自然有人愿意跟着他的脚步走。 而这一走,可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手书上,沈逸没有明言命令朱震山做什么,亦或者希望他做什么。 但只要是熟悉朱震山,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朱震山在某种关口会做什么选择。 佐证这一切的,便是当初沈逸给的那块令牌,若他只是“借用”,何必让朱震山把全家老小送回西宁去? 听到丁威的窃笑,朱震山也是摇了摇头,大为无奈。 这叫什么? 这叫被人算计,却又心甘情愿,想想总是有那么股不得劲的意思。 这算是苦肉计,还是离间计? 沈小子该不会是故意把自个放陷阱里,好把朱家和威远军拉下坑去吧? 朱震山很难分辨,只是不得不佩服沈逸对于有利条件的把握实在太过恐怖。 --------- 镇台城。 沈家军与辽军,发生了第一次攻防战。 辽军凭借兵力优势,从四面城门进攻,但沈家军亦不手忙脚乱,应付的十分妥当。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久,辽人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见好处不大,便退兵不攻了。 第951章 离心离德 “东、西、北三面城墙兵力较少,共计损失七千余人,不过我军歼敌预计也有上万....” 营帐里,杨博然向沈逸汇报着大军的损失。 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填进去近万条人命,镇台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大型的绞肉机。 此刻沈逸手里剩下的兵力,只有五万左右。 停了一会,见沈逸没有发表意见,杨博然接着说道:“多亏了之前沧州送来的粮草,城中的百姓也有捐助,坚守的话,粮草不成问题。” “没那么简单。”沈逸终于摇了摇头:“纳兰君集,可不会跟我打攻防战。” “报!....” 一道急促的呼声传来,一名斥候跑进大营,单膝跪地抱拳道:“主上,城外的辽人撤兵了!朝芒山的方向而去!” “说来就来啊。”沈逸耸了耸肩,摆手道:“再探再报。” “是!”斥候闻声退下。 杨博然看出沈逸的意思,问道:“我们追上去?” “当然,”沈逸点了点头:“不过不是现在。” 杨博然想了想,问道:“主上是在等朱震山?” “朱震山?” 沈逸错愕片刻,笑着摆了摆手道:“可等可不等,打铁还需自身硬,把希望放别人身上可不行。” “那主上....”杨博然有些愕然,辽军撤走的方向明摆着是要走芒山去松州,这是攻敌所必救,沈逸居然没有下令跟上去。 “我是在等,另外那十万辽军的动静。”沈逸微微眯起双眼,看着桌案上的舆图,陷入了沉思。 已经知道的情报是,辽王所率的兵马在十万左右,而主力二十余万的辽军在和大周军的交战中损失多少尚不可知,就估算辽王还留着十万兵马在汝阳镇守。 面上看去,这十万兵马是为了应付大周军的,但万一不是,沈家军此刻追出去,便有可能落入两方辽军的包围。 野外的战斗本就不利于火炮发挥,如果再遭包围,全军覆没的绝境不只是说说而已。 随着沈家军收缩在镇台城,斥候营的辐射范围也有所缩小,沈逸宁可忍着性子等一等,也不愿意拿全军将士的安危做赌注,急躁地追上去。 就算辽军真占了松州,也好过全军覆没的窘境。 因此,在探查到汝阳一线那些辽军的动静之前,沈逸只能等,哪怕再想追上去,也必须等! ------- 北境偏线,行进中的大周军,气氛相当沉闷。 没有人说话,路上只听得见马蹄声和脚步声,每个人埋头赶路,一言不发。 队伍中少了人,少了许多人,军心,有些涣散。 大军现在的位置,靠近澜沧山,山脉纵横,沟壑丛生。 有人忍不住想到,曾经翻越那座大山,杀进辽人腹地,缓解北境危局的那支队伍,现在被大周所抛弃。 于是他们忍不住去想,打完这一仗,他们又会是什么下场? 立过功的人尚且如此,何况他们呢? 见微知著,新朝廷的种种所作所为,寒了小部分人的心,但也让很多人心生忌惮。 所谓离心离德,大军军心之涣散乃是不可避免。 幸好,幸好他们面临的敌人不多,辽人的主力都在沈家军那边,后头的兵力屈指可数.... “轰!” 就在有人这么想的时候,天地间突生炸响。 短暂的懵圈之后,人们忍不住抬头去看,接着便看见前方的先锋军一片大乱,地面上扬起烟尘,有残肢断臂飞起,人仰马翻,军阵大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摄政王勒住受惊的战马,四处一望瞧不见人影,前方的先锋军只是正常的,而且速度不快的前进,突然就发生了爆炸。 马失前蹄,没有敌人也没看见火炮,地面却发生了爆炸。 本就涣散的军心更加不堪,混乱之中,摄政王派出一队人查清前方道路上的问题,随着几声爆炸,得出的结论是前方的地面被人翻动过,不知埋了何物。 无奈,摄政王只得下令换一条路走,大周军已是杯弓蛇影,每每都要查清前方道路有没有问题才能走,本就不快的行进速度再次变慢。 然而就在大周军将注意力放在前方道路时,换路经过的山口两旁又爆发出惊天的嚎叫,人影绰绰的辽军自山谷两旁现身,甩出手里的瓦罐,痛击着大周军的军阵。 瓦罐炸弹造成的整天爆炸声使的战马受惊,发了疯似的四处狂奔,连带着扰乱了好不容易拉整起来的军阵。 屋漏偏逢连夜雨,仓惶应付时摄政王又受到禀报,大军后方又袭来辽人骑兵,人数众多,距离此处已经不到二十里。 这下大周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闷头冲过山谷,要么回头迎击辽军,但无论哪种选择,这一关都极其艰难。 ------- “启禀王上,周军落入圈套,已被伏兵打散!” 两天之后,辽王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哈哈,”辽王大笑一声,满意地看向良平安道:“多亏了你的筹谋,中原军伤亡惨重,难成气候,你又立一功,我该如何赏你?” “不要忘了阁下的承诺即可。”良平安闭着眼睛坐在那,像在小憩的模样。 辽王面带微笑,复问道:“我很是奇怪,你明明没有加入过大周朝廷,为何能对他们这么了解?” 良平安面色淡然,微微睁开了双眼,语气不含感情:“无德之人,又何必非要认识才能了解。” “啧啧....你这样的人,如何会成为沈逸的徒弟?”纳兰君集很是费解,良平安和沈逸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所以我现在在这。”良平安淡淡说道,又闭上了双眼。 辽王哈哈一笑,手指摩擦着腰间的金刀,带着饶有兴趣的表情道:“那么,沈逸什么时候会来呢?” 听见这话的良平安眉头稍稍抽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镇台城。 数天过去,朱震山终究是没出现。 而斥候带来的消息是,汝阳一线的辽军,几天前离开了汝阳,绕路往后赶,应该失去追大周军了。 沈逸皱着眉头起身,朱震山没回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此刻已经不能再等了。 “传令,全军出城,追上纳兰君集,成王败寇,在此一役!” 第953章 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辽王蹲下身子,看着嘴里塞破布的耶律景,怜悯着道:“你不愿意为我做事,不代表整个耶律部都不愿意。” 与纳兰朗一同进来,绑着耶律景的那人,正是耶律景的心腹亲兵,此刻他正向辽王捶胸行礼。 辽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就是耶律部的首领了。” 那亲兵面露狂喜之色,捶胸千恩万谢。 良平安再度色变,就如同当初沈逸第一次出使北辽时一般,挑拨离间,只不过是帮辽王扶植新一批傀儡,更好地掌控草原上的部族。 辽王看着那亲兵,笑着问他:“按照草原的传统,怎么才能当上新的首领?” 那亲兵面露疑惑之色,片刻又反应过来。 当上新首领的必要条件,就是前一任首领死了! 不管是老死病死,还是被新首领挑战而死.... 于是他毫不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手刃了“前”耶律部的首领耶律景。 可怜耶律景也算辽人中少有的聪明人,嘴里塞着杂物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可怜的“唔唔”声便人头落地。 好巧不巧,耶律景的人头恰好滚落在良平安脚边,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良平安骇然变色! “很好。”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那耶律部的新首领离开了。 “你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甚至用周军的性命来博取我的信任,可惜的是,作为他的徒弟,你怎么会这么简单的背叛他呢?” 营中只剩一具尸体,和最初的三人,辽王带着阴险毒辣的笑容道:“据我所知,他和我不同,他还没有经历过任何背叛。” “你以为我会信任你?” “不,我谁也不信。” “眼看着要将我们带上水路,你原本很开心吧?” 辽王的话语如同一支又一支利箭,扎在良平安心口,既犀利又无情。 带张三回来,杀张三,与康王冲突差点丧命,算准沈家军动向,重创周军.... 这些一切,居然都没能让辽王信任良平安。 “还是要感谢你帮我收拾了不少中原军队,让我的脚步快了几分。” 在辽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纳兰朗已经钳住了良平安的肩膀,身手本就不佳的良平安,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辽王坐回王位上,淡淡笑道:“不过你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现在,还不打算杀你。” “我在想,是让你看着沈逸死更有趣,还是让沈逸看着你死更有趣?哈哈哈哈....” 桀骜放肆的狂笑声传开,营帐周边的人都能听见,而辽军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王上发出这样狂傲的笑声。 大笑了好一阵,笑声突然戛然而止,辽王淡淡说道:“不过,还是要收些利息,毕竟我不喜欢被人利用,哪怕这些事对我有好处....” “唰!” “啪嗒....” 辽王话语落下,刀光一闪,良平安整条左臂应声落地! “啊啊啊啊.......” 血流如注,良平安捂住左臂截口,震耳欲聋的惨嚎出声。 辽王只当未闻,微微摆手道:“太吵了,带下去,别让他死的太快。” 纳兰朗闻言,一记手刀砍在良平安后脖颈上,良平安双眼一翻,慢慢昏了过去,可不久,剧烈地疼痛又直接让他苏醒过来,惨叫声不断.... 纳兰朗尴尬地看了辽王一眼,只好将他拖出了营帐,命人替他简单止了血,便扔进一道铁笼子里不管了。 不久之后,辽王下令大军继续出发,不走水路,就走芒山击溃沈家军留下的防御力量! -------- “驾!” 百里开外,开出镇台追出来的沈家军以急行军的速度追赶着辽军,马蹄声阵阵,奔跑的步兵和马儿,带起漫天的烟尘。 “吁!” 忽然,中军的沈逸勒停了座下踏霄,抬手喝道:“全军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一旁的马杰左右看了一眼,这附近既没水源,也无有利地形,干嘛在这休息? 周二虎忍不住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 沈逸揉着眉心,有些不放心道:“不知为何,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呃....”周二虎愣了愣,少爷居然会信这种说法,也是难得。 停下来还没多久,便有散出去的斥候赶回来道:“报!辽人忽然加速往芒山山口去了!” 现在沈家军所在的位置,跟辽军隔着少说百里,加上斥候将消息传回来的这段时间,辽军恐怕又行进了不少路程。 沈逸面色微变,不再犹豫,抬手道:“下令全军原地休整一刻钟,人吃饭马喂草,吃饱喝足后出发,今夜不再扎营休整!” “是!” 命令很快传达全军,沈家军的将士们立刻掏出水囊,干饼就水,就那么吞咽起来。 作为一军之主的沈逸也好不到那去,一样是吃着干饼,咬了两口又停了下来,看着手里的干饼愣愣出神。 这干饼,还是良平安出的主意,优化后搞出来的行军口粮,只要制作风干,可保许久不坏。 而此刻,良平安还身处敌营。 当日之场景,慢慢浮现于沈逸脑海。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良平安于他面前跪倒,一拜到底:“肃清天下,乃学生生平之愿景,老师曾说,为理想而死,是一种幸运。” ....... 另一方向,叶双凡领着分兵后的部分沈家军,正借着密林躲藏在一处山窝窝里头,以防备辽人的海东青。 “许二狗。” 一样咀嚼着干饼的叶双凡,抬手喊了一声。 “是!” 一张年轻的面孔自卧倒的人群中站立,高声应了一声,随后立刻被一张鞋底印在脸上。 “叫你娘嘞!把小爷鞋子捡回来!”叶双凡低声骂了一句,被称作许二狗的年轻士兵脖子一缩,悻悻地捡起叶双凡扔过来的鞋子,走了过去。 叶双凡骂骂咧咧地将丢出去的鞋子又重新穿上,忽然揽住许二狗的肩膀拉到面前,嘿嘿笑着问他:“许二狗,我问你,当了几年兵了?” 许二狗老老实实道:“回将军,已经三年了。” “哗,都三年了?”叶双凡吃了一惊,旋即坏笑着道:“你这般年纪还当了三年兵,没娶婆娘呢吧?” 第954章 北风寒 许二狗被叶双凡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挠着头道:“可是将军,您不也没娶吗?” 有一种伤害,叫做真实伤害,这是一种无视防备直击本源的伤害。 就像刚刚许二狗问出来的话,就属于真实伤害的范畴。 叶双凡内心受了致命一击,怒起一巴掌拍在许二狗头上,怒声问道:“小爷就问你娶没娶,哪那么多话?” 许二狗脖子又是一缩,悻悻道:“回将军,没、没娶....” 叶双凡这才满意,点点头问道:“听说你还有个残疾的老娘,等着你供养?” 听到这许二狗忽然笑了,乐呵呵道:“主上对咱好,之前发的军饷,我给我娘盖了新屋,还请了个便宜的丫鬟,不用担心了。” “不错,你小子有孝心。”叶双凡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带着你那队弟兄,去取了咱们的战马,沿着澜沧江边跑上一遭,动静越大越好...” 为了防止暴露,叶双凡这一队人本来有不少骑兵,可是如今不仅全穿上吉利服,而且骑兵都已经舍弃战马,全数成了步兵。 许二狗一愣,问道:“可是将军,咱们不是要....” “少废话,让你去就去!”叶双凡两眼一瞪,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许二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忽然明白过来,一个劲摇头道:“弟兄们同生共死,我怎么能临阵脱逃?我死了,主上给的军饷抚恤,也够我娘养老了....” “他娘的废什么话,滚滚滚,快滚!”叶双凡照着许二狗的小腿踹了一腿,骂骂咧咧地将他赶走。 可是许二狗抱着一根大树,任凭叶双凡拳打脚踢就是不走。 “许二狗!”叶双凡终于低声一斥,正色道:“军令,这是军令!你说说,沈家军条令第一条是什么?” 许二狗松开手,不情不愿地说道:“凡是上官指令,无条件遵守实行。” “去吧。”叶双凡长舒一口气,片刻又打起笑脸,故作轻松道:“等你娶婆娘,将军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嘿,这些年我可从沈逸那抠了不少银子!” 明明是玩笑话,听上去却令人难过,许二狗站起身来,眼眶有些发红,又挨了叶双凡一腿,斥他哭哭啼啼丢了大丈夫的脸。 许二狗站稳了身子,咬紧了牙关,重重地抱拳道:“卑职遵命!” 目送许二狗带着他那队弟兄离开,叶双凡长出一口气,回首望了一眼伏地藏在密林中的弟兄,心中似有热火点燃。 “都给小爷听好了,吃饱喝足跟我杀蛮虏去,嘿,谁要是杀的最少,回头等小爷赏他军棍!” -------- 北境的澜沧江,滔滔江水奔涌不绝,千百年来迎来送往,不知养活了多少人,战云密布的今日,江水也仿佛更加汹涌,似在送别为保卫它而死的将士。 辽人豢养的海东青在北境上空盘旋,忽然发出三声连续且嘹亮的鹰唳,更添几分肃杀。 在下方小心前进的辽人哨探也立刻听到了鹰唳,猛地一抬头,紧接着立刻在周边寻找制高点。 辽人的海东青训练有素,其叫声也传达在高处观测到的情景。 不叫便是没有动静,一声代表有少数人影,两声代表大股敌军,连叫三声,则代表是大股的骑兵! 辽人哨探立刻登上高处朝海东青盘旋的位置看去,一眼便看见远处的澜沧江边烟尘滚滚,马蹄阵阵,似万马奔腾之感。 这么大的规模,绝对是中原的骑兵! 随后,辽人哨探连忙将消息禀报给将要到达芒山的辽王。 “王上,澜沧江边发现中原骑兵的行踪!” 辽王面带笑意,仰天似是自问般道:“他一定以为他的徒弟很得力,将我骗上了水路吧?” “传令,全军加快速度,今夜必须攻破芒山!” 强令之下,辽军豁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只剩独臂的良平安依然被关在铁笼之内,由马车拉拢。 失臂的疼痛使他的脸庞满布冷汗,嘴唇一片惨白,面无血色。 望着前路,良平安双眸有些失神,然而,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坚定之色。 数十里外,沈家军紧随其后,如果辽人停下,仅需半日沈家军就能追上。 可惜辽军不会停,不会等待沈逸。 眼皮一直跳着,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加深,即便沈家军急行军的速度已是当世顶尖,沈逸依然觉得太慢。 “传令后军,抛掉所有粮草辎重,告诉黄永旭,炮营殿后自个追上来,其余人随我加速进军!” 片刻,沈逸下达了新的军令。 拖慢沈家军行进速度的主要因素便是粮草辎重,以及在山路难以运输的火炮。 杨博然闻言立刻劝道:“主上,抛掉粮草辎重,我军之后若是陷入...” “时不我待!”沈逸沉声道:“按我说的去做!” 黄昏,夕阳欹垂,映照在沈家军曾作为据点的芒山营寨。 作为防备力量,营寨前尽是阻止辽军奔袭的工事沟壑,营中尚有五千辅兵,携三十门火炮驻守。 在平时,这部分力量不弱,但在辽王亲率大军而至的情况下,就显的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直欲倾覆。 “轰轰....” “轰轰轰...” 营寨中的火炮与辽军的火炮交相辉映,爆发出地狱丧钟,每一响都收割着无数人的性命。 巨狼背上,辽王手执金刀,先是指天,旋即缓缓落下,指向芒山营寨。 “吼!!!” 待营寨中的火炮进入冷却期,炮火渐小,数万如狼似虎的草原勇士,便被辽王刀锋所指的动作点燃了引线,发出狼嚎般的叫声,汹涌冲向芒山营寨。 “嗖嗖嗖....” 簌簌箭雨夹带风雷之声而至,因为营寨外的沟壑工事,辽人不得不放弃战马的冲锋优势,改为徒步冲锋,一阵箭雨,便收走一片人的生命。 爬过沟壑,跃过拒马,还有不知埋在何处的地雷,四处掩藏的陷阱,辽军伤亡惨重,然而没有一人敢后退。 辽王下了死命令,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攻下芒山营寨,如果攻不下,就算从战场上幸存下来,也要被辽王问罪。 营寨里,沈家军的辅兵们紧紧地握着手中枪杆或是刀柄,汗水浸湿掌心,他们互相用眼神鼓舞着,即便是以卵阻石之势,也没有一人后退。 终于,第一个冲过防御工事的辽人,兴奋地朝营寨营门狂奔。 辅兵中的将领操着大刀,怒吼道:“奶奶的!弟兄们,告诉我,沈家军有没有孬种!” “没有!!” 数千人的齐声呐喊,回应着将领的问题。 “辽人算什么狗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将领接着怒吼:“怕不怕!” “不怕!” “谁怕谁是孙子!” 这次的回答没有那么整齐,却依然爆发着冲天的士气。 向死而生。 “妈的,老子也是人中杰!” 将军仰天怒吼:“弟兄们,杀!!!” 北风寒,悲歌未彻,虽螳臂当车,仍一往无前,犹为不悔。 【作者题外话】:元宵快乐! 第955章 血色黄昏 怒嚎声与漫天风沙混杂在一起,长枪与弯刀的撞击之声,构建了一幅血与火的战意之画。 下了战马,越过重重关卡的辽人,与驻守芒山口的沈家军狠狠地撞在一起。 他们彼此都不认识,见面就是一个字——杀! 战争向来残酷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双方激烈厮杀,辽人不断的折戟,也有无数的中原儿郎就此倒下,胸前的汩汩鲜血,染红了北境的黄土尘沙。 到处都是刀光,到处都是血迹,小小的芒山,山口上的营寨前堆满了尸体。 飞溅的鲜血和卷刃的长刀,伴着将士们的怒吼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辽人。 那领兵驻守的将军腰杆依然坚挺,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一个倒下,虎目通红。 人数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远远的天边,夕阳似不忍心看这一幕血腥画面,几近全然躲藏了起来。 凭借那最后一丝余晖,还是能看见无数匹北辽战马林立于沟壑工事之外,为首一名骑在巨狼身上的男人,神色淡淡地看着战场中的生与死。 穿着羊皮战袍,头戴羊皮毡帽的北辽蛮虏,一批又一批地朝营寨而来,而还没有动弹的那些脸色也不太好看。 辽王给的期限,半个时辰的时间可就要到了,然而仅仅数千兵力的中原人,硬生生守住了这半个时辰! 如果再攻不下来.... 谁都知道,如果不是不想破坏中原军营寨里那些火器,王上早就下令无差别炮击了。 辽王手朝前一挥,已有辽军上前填平那一道道沟壑,为大军的前行做准备。 又过一刻钟的功夫,营寨里剩下的沈家军,仅仅只剩下数百,且无人不带伤。 而这时候,夕阳终于完全消失不见,天地陷入一片黑暗,昭月初升,照见世间血色景。 后头的辽军打起了火把,沈家军的将领见到这黑夜中的第一抹亮光,眼睛也猛的一亮。 “全军撤退——” 沈家军将领长号一声,残余的沈家军将士齐齐怒吼,聚起所有力气,一刀逼退眼前辽人,转身就朝背面的营寨门奔去。 辽人见沈家军败退,立刻有人吹响了牛角号,随着号声响彻战场,城外的马蹄声阵阵而起,无数的北辽骑兵汹涌而入,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之后,终于攻进了原属于沈家军的营寨。 看见带不走而被留在营寨中的三十门火炮,辽人手舞足蹈地兴奋高呼,高兴地忘了去追杀那些败逃的将士。 他们都尝过沈家军火炮的滋味,他们的那些火炮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有了这般利器,之后的战事将是一片谈吐,整个天下都信奉草原之神的日子,即将到来! 沈家军败逃的将士,在夜色的掩护下串入森林,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领头的将领停下缓了两口气,四处望了望,开口喊道:“小高,小高....” 剩下的数百名战士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回答将军的话。 愣了愣,旋即明白了没得到回应的原因。 双眼赤红,咬牙忍住落泪的冲动,将军沉声道:“各营清点人数!” 片刻功夫,传来一阵一阵的应答声。 “一营五百人,实到二十七人,校尉战死....” “二营五百人,实到三十二人,校尉战死.....” “三营五百人.....” 凄惨的先后人数比,整整十个营的人马,打到现在连一个营的配置都拼凑不出来了。 无一例外的是,各营校尉全数战死,无一生还。 沈家军的将官都是靠实力选出来的,没有人能走后门,即便是校尉,真到了肉搏战的时候和最基础的士兵也没有任何差别。 沈家军的条令其中一条,战时,将官更要做表率,绝不能怯战。 这十营的校尉,用性命做好了表率。 将军死死咬住牙关,沉默许久,呼呼的夜风之中,眼前数百带伤战士,萧瑟不已。 “执行沈家军战时紧急条令!” 片刻,那将军咬着牙沉声道:“各营百夫长升校尉,百夫长战死的,什长升校尉....以营为单位,列御阵,等待命令!” “是!” 整齐划一的应是声,仅剩的数百人压低了声音应答,士气依旧,全然没有打了败仗的样子。 这一刻,他们是骄傲的,无论站在谁的面前,他们都能挺直了腰杆做人,他们可以很自豪的说,我们完成,甚至是超额完成了军令! ..... 芒山下,辽王骑着巨狼,越过营门前堆积如山的尸体,迈进了原属于沈家军的营寨。 看着那些被辽军拉到一起的火炮,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 “王上,您看,这中原人的黑火药,可精细着!” 一名辽人拿着沈家军制式的火药包,另一手拿着瓦罐炸弹,像个乡巴佬似的像辽王说着。 辽王接过看了看,制作的工艺确实比辽军的高上不是一点半点,明明是火药,却散发着满满的金钱味道。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辽王拿着火药包,骑着巨狼来到良平安面前,笑说道:“这就是你信任的大军吗?他们还是丢了阵地,而且丢下这些火器跑了。” 良平安面色不改,眼睛瞥了一眼辽王,惨白的嘴唇迈动。 “你自己清楚,输的是哪一边。” 辽王愕然。 手握巨大的兵力优势,依然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击溃防备力量,甚至还没有全歼,孰强孰弱,还真是难断。 摇头一笑,辽王不再多言,随手将那火药包抛给一旁的纳兰朗,随着他的动作,良平安的眼皮也跳了跳。 纳兰朗接住火药包,试探问道:“王上,要不要休整一夜?” “不,”辽王根本没做考虑,直接摇头道:“继续出发,不要给沈逸机会。” 纳兰朗应了一声,立刻将军令传达全军,刚打完一仗的辽军又开始准备继续出发。 “哈哈....” 笼子里的良平安忽然发出阵阵渗人的笑声,引得辽王注目。 “你笑什么?”辽王问。 “笑你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死到临头!”良平安目视辽王,一字一句地说道。 辽王双眉微皱,眯起双眼看向良平安。 而良平安毫不退让,眼中闪烁诡异的光,与之对视。 那眼神骇人,有着天生的狠辣,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狼,谁是猎物。 第956章 以命相搏 芒山营寨的位置很奇怪。 这是辽王从前门进,又从后门离开后的第一感想。 以往沈家军驻守此处,出色的斥候素质让辽军根本无法打探到芒山营寨的全貌。 此刻辽王才发现,营寨前方宽广,可用作两军交战的阵地,而后门直连一处山谷,作为退路来说,显的很不合理。 一向谨慎的沈逸,居然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 还是说,他从不认为沈家军会被打退? 良平安诡异的笑在辽王脑海萦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罢了。 过了芒山山口,只需一夜一天便能抵达凤兴境内,以辽军的速度,顶多再急行三日,便能到达松州。 只要掌握了硝石矿,即便技术不比沈家军又如何? “哧——”“哧——” 突然,两声尖啸划破天空,山谷上空,忽然绽放起几朵美丽的烟花,模糊照出了辽人行进中的队伍。 辽王猛然色变,瞬间呼喝道:“全军戒备!” 某处密林之中,沈家军残兵将领望着天空美丽的烟花,心神大震,胸间的热血,刹那就涌了上来! “小的们,给小爷喂饱了这帮子禽兽畜生!” 山谷间,忽然一声嘹亮又吊儿郎当的喊声响彻山林,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遭了山贼。 但三国于此大战正酣,再猛的山贼,也从良了,北境战场上,大概只有一位为将不尊的少年郎自称小爷。 “嗖嗖嗖嗖....” “嘭嘭、嘭、嘭.....” 来不及搞清楚情况,随着几声愈发嘹亮的竹哨声,弩箭、火枪齐发,弩箭和铅弹带着刷刷风声袭来,击在辽军阵中,带走一片草原勇士的性命,送他们去见他们的草原之神。 箭雨不断,枪声四起,山谷间隐见几处火星,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啊.....” “救我....” 辽军陷入混乱,战马嘶鸣,勇士倾倒,血花绽放....一切都在告诉辽王,他进入了伏击的范围。 但辽王并不惶恐,他表情依旧淡然,山间那些火星,和射来的弩箭数量告诉他,此处的伏兵人数并不多。 挥刀挡开两支射来的弩箭,辽王沉声下令:“先锋军加速,最快速度冲出去!” 弩箭和枪弹并没有使辽军伤亡惨重,早已配备了单手盾的辽军较好地防范住了这些远程火力,只是片刻的慌乱后,立刻恢复了阵型,催动胯下战马加快了脚步,朝山谷出口而去。 “奶奶的,这帮蛮虏还真难对付!” 立于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着的叶双凡骂了一句,扭头吐了口唾沫,又勾起笑脸道:“不过小爷就喜欢杀难对付的!” 像切白菜一样宰杀辽人勇士和战马,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也叫辽人看看我中原人的悍勇。 说罢,他将望远镜一扔,揭下了身上碍事的吉利服,拔出腰间叶家宝刀,眼中凶光闪烁,另一手用力挥下:“弟兄们,给小爷杀!!!” 不消叶双凡说,两万五千将士也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随着叶双凡的大嗓门传开,所有人掀掉了身上伪装用的吉利服,扔掉负重,拔出雪亮冷寒的宝刀,自山谷山汹涌奔下! 只是片刻,短兵相接,战事再起! 叶双凡双目赤红,雪亮的战刀闪着银光,身形嗖的窜了出去,那速度令人咋舌。 沈家军的将士们血性燃烧,在这山谷之中,与兵力数倍于己方的辽军猛地撞在一起,誓要拦住前路! “杀!!!” “杀光辽狗!” 怒吼着的口号,代表的是沈家军将士的勇气和决心,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这一声嚎叫,点燃了所有将士的热血,他们发出冲天的怒吼,挥舞战刀,跟随在叶双凡身后,像是一道迅猛的激流,直直奔杀而去。 无边的喊杀声顿时让数万匹战马发了狂,向来自视甚高的草原勇士,竟也微微发怵。 有反应快的辽军立刻用马弓还击,叶双凡的宝刀刷刷舞出几道雪亮的银花,猛的跃起一劈,最先看见的辽人从头到脚,直被叶双凡劈了个两半! 然而他杀了一人,还有数万人,最先射出的数百支箭矢如纷飞的流蝗,向着山谷上杀来的将士激射而去。 奋力冲锋的沈家军将士无处躲避,惨叫声接连响起,十余名将士身中利箭,身子缓缓的倒了下去,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狗娘养的——!”望见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叶双凡怒火冲天,长号一声,握紧了手中弯刀,四处突杀。 他神情彪悍,单人单刀突在最前,手中宝刀忽左忽右,看见辽人便是一刀猛劈下去,面门满是溅上的鲜血,也渐渐染红了战袍,浴血而生,宛如杀神降世。 辽人的箭雨铺天盖地嗖嗖疾射,密集的就像是被捅破了的马蜂窝,嗡嗡的箭声在叶双凡耳边划过,有几支甚至贴着他的皮肤飞过,划开道道血口。 叶双凡左抵右挡,劈开几根冷箭,望见山谷上惨死的诸位兄弟,当即怒吼一声:“陈亦!决死营!死哪去了!” 正在另一处劈杀的陈亦听见喊声,立刻带着先行突入辽军阵中的决死营战士猛地冲了过来,跟着叶双凡,合力在辽军阵中硬生生地杀开一条豁口。 决死营诸位战士杀红了眼,嗷嗷怒吼着紧跟随在将军身后,无边的箭雨射在他们身上,将士们默默倒下,替还未冲上来的弟兄抗住了箭雨,却无一人吭出声来。 更有心坚如铁者,腿上中箭无法前行,却未到处躲避,硬撑着战刀,面对呼啸利箭临死不退,只为,在前路上为身后的弟兄添一丝保险。 后头的弟兄见到压迫的箭雨神奇般地变小,朝远处一看,那一片一片倒下的决死营袍泽,刺红了他们的双眼,点燃了他们心底暴烈的怒火。 “**你十八代祖宗!!!!!” 不知是谁粗鄙地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和喝骂。 马蹄声地动山摇,山谷间喊声震天,潜伏的沈家军将士终于全数冲了下来,转眼便与辽人杀在一起。 望着那汹涌奔来的沈家军,辽王没有着急,但是心底却有忍不住的惊叹。 即便在这山谷之中,堵着谷口极大化的削弱了辽军的人数优势,但是以步兵堵截骑兵,以两万多人阻拦近十万大军,竟无人后退? 第957章 九死一生 为什么当初抽签之前,沈逸就说过这次任务九死一生? 便是因为无论再怎么运筹帷幄,劣势都必定存在。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注定会死很多人,谁都有可能牺牲。 也许到最后任务还是会失败,也许会全军覆没,也许这两万多人,全都回不去了。 计划会有变数,也许...也许有很多更加不利的可能性。 这是一场豪赌,是沈逸在北境唯独一次没完全把握的仗。 当叶双凡乐呵呵地亮出手里的签条时,虽然沈逸表面不露声色,心却深深地沉了下去。 但齿轮已经转动,就不能再停下来,棋局必须要继续下去! 短兵相接,辽人也不再放箭,转而狠狠地与沈家军对砍。 “当!” 一声清脆的鸣响,一柄弯刀与叶双凡的宝刀相抵,对面那人操着蹩脚的汉话:“中原人,去死吧!” “你爷爷我可不会死在你这种人手上!” 叶双凡怒吼一声,一脚踹在那辽人腹间,抽刀再砍,直取那辽兵人头。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又为叶双凡添一军功。 侧面的密林间,看着两军陷入短兵相接的局面,先前撤走的将军热血沸腾,再度抽刀在手,也不顾暴露的危险,狂吼着问众人:“弟兄,告诉老子,你们怕不怕!” “不怕!” 仅剩的数百人齐声呐喊,响彻山林。 “好,都是好样的!” 一股坚定与自豪的信心直冲天际,将军厉声狂啸:“泱泱天下,七尺男儿,焉有畏惧?诸位兄弟,与吾同去!来世再做兄弟!” 一声喊罢,将军紧握着刀柄,直往山谷而去。 剩下的数百残兵,毅然决然地发出震天怒吼,跟随而去。 这最初的五千人中幸存的数百人,他们最初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原本可以撤走,但他们还是决定从侧面冲下去,没有一人怯战。 数百人,还是伤兵,也许无法造成太大的杀伤,但是,至少可以吸引一部分辽人的注意力,也许,能为山谷那头的袍泽减轻哪怕一点点的压力.... 数百名好汉长声怒吼,血肉之躯毅然狂奔,冲向辽人军阵。 让无数辽军心惊胆颤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先前败逃的那些人又杀了回来,面对他们数万人的兵力,却好像胜券在握,停不下来的脚步,好似在比谁冲的更快。 他们的狂奔,引发了辽军的骚乱。 每个辽军都忍不住去想,这些人都杀回来了,会不会还有援军? 否则,这点人凭什么冲出来? 无数自诩“勇士”的辽人没有发现,他们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恐惧,恐惧会有更多沈家军杀来。 数百名沈家军好汉睁大双眼,吼吼的呐喊着,随着冲进辽军队伍,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闷,越来越少,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缓,直至陷入静默,终至不闻。 也许后世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也许青史上留不下他们的痕迹,但这一刻,他们的决绝在辽人的心上狠狠地开了一刀。 ...... 自古以来,都是逆境出人才,血战出强军! 决死营像推土机一般横推过去,辽军像被割麦子般一茬接一茬地倒下。 阵线好像永远不会溃散一般,每每出现缺口,下一秒就有人顶上。 地上堆满了尸体,有袍泽的,有敌军的,但酣战至此,没人有时间心疼和难过。 沈家军之铁血,叫辽人忍不住心生忌惮,战场上再无往日那般大呼小叫,呼来喝去,反倒是沈家军越打越有状态,逼地辽军竟开始步步后撤。 “狗日的辽人,狂啊!再狂啊!杀,杀——” 血与火的战场上,突起一声泣血的怒号,显得如此突兀,又豪气干云。 也不知是哪里杀出的一人,哗啦一声撕开身上破碎的铠甲,双眼遍布杀机,脸膛滚烫,浑身赤色如火,便似是一匹发怒的恶狼,手持着滴血的长刀,孤身往辽军堆里扑去。 混乱之中,叶双凡远远地看见在辽人侧翼,有一杆大旗被辽军砍倒,随着那旗帜飘飘落地,叶双凡也明白过来。 那是驻守营寨的弟兄没有撤,又从侧翼杀了回来。 难怪辽军乱了,难怪越打越是轻松。 原来都是袍泽,用性命换回来的时机! 于是他怒了,癫狂了,上了战场的叶双凡,本就疯狂。 “叶将军——” 望见叶双凡疯癫一般的举动,率先惊醒过来的陈亦眼眶龇裂。 “决死营,跟老子杀——”陈亦一咬牙,扯下身上一块碎布,狠狠地将握刀的手勒紧,怒嚎着跟上叶双凡的脚步。 “杀尽辽狗!!” 在这个时刻,生死早已是身外之物,将军冲在最前线,他们又有什么后退的理由? 沈家军瞬间迸发出无比的杀气和无边的战力,如洪水猛兽般杀向面前的辽军,气势更甚! 数不清的,让他心生厌恶的脸颊在叶双凡眼前不停的浮现,他什么也想不起了,热血沸腾的仿如烧开的油,有一种要爆裂的感觉。 “咣当” 一声炸响,两刀相交,擦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叶双凡咬牙怒吼:“给小爷的兄弟陪葬!!” 迸发了全身的力气,叶家的宝刀高高扬起,又携千钧之势狠狠劈下! “当!” “咔...” 清脆的鸣响,弯刀硬生生被叶双凡砍断。 面前迎来的纳兰朗瞳孔瞬间放大,长刀在他头顶劈下。 “给小爷死!” 又是一腿踹在纳兰朗身上,他的身子倒飞而出,跌落在地。 随着身体与大地碰撞,纳兰朗的额头现出一条整齐的血纹,慢慢的迸发开来,滴滴鲜血缓缓流淌,继而从中间整齐断为两截…… 纳兰部的副将,此刻竟不是叶双凡一合之敌。 周边的辽人看见纳兰朗身死,更是慌了神,一时间甚至都停下了动作。 叶双凡血刀指天,豪气直冲云霄:“吾便是死,亦叫蛮虏铭记吾等之威!” “吼!!” 身后沈家军爆发滔天士气,惊地辽人步步后退。 一直坐镇中军的辽王,此刻脸色相当难看,纳兰朗死了,堂堂北辽大军,竟然被这两万多号人堵着打,实在憋屈至极,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左砍右杀的叶双凡相当显眼,辽王盯着他,朝旁边伸出了右手。 立刻有一副宝弓递到他手上。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辽王眯着双眼,眼神锁定着左突右杀的叶双凡,久久未曾松弦。 “嗖!” 良久,利箭飞射,似带风雷之声! “噗....” 伴随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箭精准地扎进叶双凡之右肩,自身前刺入,竟完全穿透而过,在他肩上留下一个可怖的血洞。 叶双凡身子踉跄,面露痛苦之色,往后倒退了两步。 “将军!”陈亦大急,立刻带着决死营护着他退下来。 另一边,辽王将手中宝弓随手一扔,冷声道:“传令,无差别放箭!” 第958章 死战不退 因为在战场被沈家军缩小在山谷之中,真正交手的只有两边最前端的士兵,因此辽军的人数优势并没有彻底地发挥出来。 局部的战斗中,沈家军反而占据着上风,随着决死营的步步推进,辽王终于忍不了了。 于是他决定使用上一次攻芒山营寨时同样的战术,不管己方的伤亡,向战场中央无差别开弓! 虽然对于辽军来说,只要足够的时间,硬打也能将眼前这两万多人全灭,打通道路,沈家军再强,总没有强到两万多人就能杀尽近九万辽军的份上? 然而如今的辽军最缺的就是时间。 因为辽王的独断专行,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身后还有沈逸再追,如果不以最快的速度打出去,面临的将是沈家军大部大军的到来。 届时,可不就是只要有时间就能打赢的了。 一次又一次的受阻,加之现在面临的困境,辽王想起良平安“死到临头”的话语,心底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但只是片刻,眼神又变地坚定,望着血与火的战场,他沉声道:“没有人,能操控我的命运!” “嗖嗖嗖嗖.....” 身处后方顶不上前的辽军开始张弓搭箭,又起一轮箭雨,飞扑上纠结在一起的两方士兵。 无差别的射击,已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能形容的了,真实的结果甚至可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正常人根本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但对于辽王这样的疯狂之人来说,他只求结果,不要求完美的过程。 万物为刍狗,也许这是对他最好的形容。 “噗噗噗....” “啊....” “谁放的箭!” “别放箭,别放箭!” 锋利的箭矢入肉声不断,激烈的战场顿时产生大片死伤,不论是沈家军进攻的势头,还是辽军防守的势头都因此一滞,伤在自己人箭下的辽军发出痛苦的高喊。 “保护将军!” 决死营的将士稍稍后退,列成一排形成一面人墙,用血肉之躯护着跌倒的叶双凡,对比仓惶哀叫的辽军,面对锋矢而不退的他们,便是钢铁之魂! “保你姥姥的!给我杀!” 叶双凡倒在地上,破口大骂着,看着一名弟兄为了掩护自己身中十余箭而亡,目呲欲裂,流下的热泪沾上脸上的鲜血,直变成血泪。 右肩洞穿的伤口鲜血流淌,惯用的右手大受影响,陈亦拉着他往后拖,叫喊道:“将军!让我和袍泽们顶上,您去后头包扎吧!” “包你大爷!” 叶双凡怒骂一声,一把推开陈亦,仰天狂吼:“沈家军只有战死的壮士,没有逃跑的懦夫!谁敢腿,小爷打断他的腿!” 说罢,原本就扔掉破碎铠甲的叶双凡,再度撕下一片衣衫碎布在肩头绑上,回头怒骂道:“愣着作甚,给小爷绑紧!” 陈亦眼含热泪,心知劝不动叶双凡,也狠狠地一咬牙,将刀插在地上,双手替叶双凡绑紧了那布条。 也许他们的将军不是很正经,也许他的脑子不太够用,但在战场上,从未退过一步!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布条便变成了殷弘的血色,但也勉强缓解了流血。 随后,叶双凡将右手刀换到左手,又死死地绑紧,向前仰望。 此刻他已遍体鳞伤,鲜血染遍全身,长发披散,俊秀的面孔早已狼狈不堪,但他眼中凛凛战意,熊熊战火却丝毫不减! “小的们!辽人怕了!” 叶双凡放声大喊,以多打少,辽人还用这种一视同仁的战术,已是露了怯意。 “咱们干了一件大事!你们谁都没给小爷丢脸!”叫吼着,泪流着,叶双凡右臂微微颤抖,脚步却异常坚定地向前走:“跟小爷再杀一遭,咱们兄弟到了阎王那,把阎王殿都给打下来!哈哈哈哈...杀——!” 推开面前的人墙,一往无前的叶双凡再度冲了上去,那些哀嚎后退,眼神还在望后方张望的辽人,立刻就被他劈倒数人。 此情此景,有谁能不为所动?有谁的热血,能不汹涌澎湃? 所有人,似无视了那漫天的箭雨,怒吼着,咆哮着,跟着他们的将军,再度杀向了辽军..... 陈亦泪流满面,拔起了长刀指天:“谁若给将军丢人,来世兄弟都没得做!” “杀!!!!” 音落,亦一往无前。 面对数倍兵力,漫天锋矢,竟无一人后退,进攻的怒号,反而愈加嘹亮.... 叶双凡右手艰难擒住一名辽人的咽喉,左手持刀朝他腹部连捅十余刀,“噗嗤噗嗤”的响声不断,那辽人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后背又替叶双凡承受了十多支己方的羽箭,在双向的折磨中痛苦不堪。 “哈哈哈哈.....” “来啊!纳兰小子,来啊!!!”叶双凡于战场上放声狂笑,状若癫狂。 这一声直冲云霄,响彻山谷,其狂其傲,其万夫莫当之勇,天下能有几人? 辽王的脸色,也终于变得铁青。 手抚于腰间刀柄之上,他已忍不住要亲自出手。 “轰隆,轰隆....” 此时,燥响自山谷前方传来,那是密集的,大量的马蹄声。 辽王当即色变,还有援军? 尚存几分理智的陈亦同样脸色大变,豁然望向后方,被辽军包围了? 混战之中,谁都以为是对方的援军,谁也不知道,在这时候会是谁来了。 辽王没有安排,沈逸亦没有安排。 “坚持住.....” 终于,来人开口高喊了一声,是标准的中原汉话。 数杆大旗迎风飘扬,上书一个“朱”字,另有几面,绣着威猛的虎头。 “是威远军!” 陈亦一惊,旋即面露喜色,只要是大周出来的兵,有几个不认识这支最富盛名的虎头旗? 虽然不知威远军为何出现在此处,但至少证明了,那是己方的兵马,而不是辽人的后手。 陈亦向前张望,见叶双凡已身中数箭仍在砍杀,连声大喊:“援军来了!都给我顶住!” 一时间,沈家军的士气再度上涨一层,一时间气势冲霄,杀辽人,如屠猪狗! 第959章 无心插柳 “支援沈家军!” 战马上,朱震山目睹战况之惨烈,久经战阵的他都忍不住心间狂跳,下一刻便剑指前方,下令大军支援。 “杀....” 朱家嫡系的三万余威远军被沈家军之勇刺到了神经,挑起了热血。 此刻他们才见识到,中原人也能打的辽人这般溃不成军! 虽然,沈家军与大周军是盟友,联合作战,但实际上只是谈好各自需要负担的任务,然后各自为战。 不同的是,大周军总是出各种差错,虽然打的同样激烈,但往往是辽军占了上风,这也给辽军留下了中原人软弱好欺负的固有印象。 而今日死战不退的沈家军颠覆了辽军的固有印象,更给威远军当了榜样。 都是中原人,凭什么只有沈家军能这般勇猛? 老子也能! 于是乎,即便能顶上前方的只有一小部分,威远军仍迫不及待地往前冲着。 “双凡!” 恍惚间,已经有些踉跄,几近脱力的叶双凡恍惚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别人都喊将军,有谁会喊他的名字? 片刻,一人冲上前将他扶住,转头一看,竟是纨绔兄弟朱轩。 叶双凡歪头发笑:“嘿,小爷这是出幻觉了,咋瞧见的不是沈逸?” 朱轩一脸黑线! 看着叶双凡左臂斜插三支羽箭,右臂血流如注,膛前一道豁口惊心触目,朱轩怒骂道:“你小子不要命了!” 一道怒吼将叶双凡吼的稍稍清醒了些,定睛一瞧,叶双凡这才发现有援军到了。 “哈哈,痛快,痛快哉!”又是一阵大笑,叶双凡哈哈笑道:“咱们好久没并肩作战啦!再跟我杀上一回!” 然而只冲了两步,叶双凡便仰面栽倒! “双凡!” 朱轩大惊,狂呼道:“顶上去!” 周围的将士见状,连忙向叶双凡的位置靠拢,拼命杀退眼前的辽人。 朱轩再度赶上去将他翻了个身,只见叶双凡双眼朦胧,无力地松开了手上宝刀,惨白的嘴唇微微喏动:“嘿嘿,可惜,可惜这辈子娶不到飞云了,替小爷....” 言欲未尽,头脑的昏沉让叶双凡双眼缓缓闭起.... “不能睡!” 朱轩心头一急,见喊不醒叶双凡,大急之下连续两巴掌抽在叶双凡脸上。 终于,叶双凡悠悠醒来,虚弱又迷糊问道:“谁打小爷?” 朱轩面露大喜,直喊道:“亲卫,亲卫!把他给我抬下去!” ........ 山谷后方,辽王的脸色一变再变,手捏着刀柄,眉头紧皱,似乎在做什么决断。 前方又来敌军,少说也有两三万,这下就不是无差别攻击能解决的事了。 辽军填进去的人命已经不少,再这么打下去,连老底都要赔进去了。 “撤!” 眼看着前方已经挡不住敌军的攻势,辽王终于选择了唯一的退路——退回营寨。 现在退回去尚有退路,如果在这耗着等到沈逸赶上来,那就是两面包夹的绝境了。 但辽王忍不住去想,去怀疑,难道算计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事实上,朱震山的到来并不在沈逸的计算之内,就像他一直说的话,不要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 他从不肯定,朱震山能下定决心拉威远军出来单干,他只是猜到这个可能性,和较大的机率,但并不保证。 如果朱震山没来,叶双凡这两万多号人也要将辽军拦在凤兴郡之前,这是死任务,不管是谁抽到了签条都一样。 但万幸且碰巧的是,朱震山真的拉着威远军来了,不仅避免了威远军随着摄政王的大军一起被辽军打散,也恰巧帮助了向死而生的叶双凡军。 当初拉着威远军离开之后,朱震山几经考虑,最终没有选择与沈逸汇合,不管是给这三万人留一条退路,还是别的原因,沈逸没有掌握且指挥威远军的行动。 朱震山选择相信沈逸能解决他眼下的困境,而且当时辽军向芒山行动的动向已被威远军摸到一部分,最终他决定赶到这儿,拦住辽军前进之路。 同样的是,朱震山也不知道叶双凡已经带人埋伏在这,他凭借的是老道的战场经验,和沈逸反复提过的,哪里都可以丢,唯独凤兴郡不能有失。 就算叶双凡和他的大军不在这,朱震山也早已下定了决心死守山谷,就算拼光了威远军,也要拖住辽军的脚步。 大周之衰败,让他心存死志,他早已做好尽忠的准备....尽忠之后,就交给沈逸吧,沈小子一定有办法。 无心插柳柳成荫,威远军赶到的同时,便碰到了激战正酣的辽军和沈家军。 到现在,两军合力将辽军逼回芒山营寨,叶双凡部所领的任务算是已经完成,而朱震山也打算问问沈家军的打算再行动。 辽军的撤退十分果断,他们丢下了前头抵抗的辽军用来断后,更多的大军后退,这是辽人一贯的作风,打了败仗跑起来总是无序,没有人会管所谓的同胞。 战场上尸横遍野,先锋的决死营将士几乎全数壮烈,幸存者十不存一,两万多沈家军所剩不到四千,幸存下来的尚且人人带伤,战事之惨烈可想而知。 战斗结束,有人身中十余箭痛苦不堪却未死,哀求着袍泽兄弟,给自己一个痛快。 有人跪在战场上嚎啕大哭,大多数平日间插科打诨的袍泽兄弟,此刻已无法再开口说话.... 热血之后,多是悲壮,沈家军之血勇,震撼着每一个威远军的将士,看着那些嚎啕大哭的士兵,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上前安慰,他们知道,这种悲伤没有什么能够慰藉。 他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的烈士,用眼神投以最崇高的敬意! “接下来如何行动?” 朱震山自战马上下来,看着遍体鳞伤的陈亦问道。 陈亦的刀换成了一柄长枪,力战之后,他只能拄着枪才能站稳。 陈亦接过威远军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大口,勉强道:“没有别的命令,只要将辽军逼回营寨的,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960章 弥天之策 “逼回营寨就完成了?” 朱震山顿了顿,有些恍惚地看向辽人撤退的方向,这么说来,沈逸还有别的安排? 芒山营寨。 作为曾经停留沈家军十万大军的地方,营寨中空间很大,容下此刻的辽军也不成问题。 退守回来的辽军人数只剩五万余,山谷一战,面对面的肉搏战,竟硬生生地被两万多沈家军拼死了近四万人,这种战损已经不是简单一个“夸张”能够形容的了。 但是北辽的兵力还不止于此,还有近十万人在外,另有散开的兵马,驻扎在北境的其它城池,只要纠集在一起,辽王还有底牌。 驻守营寨虽然不是辽王的本意,但是至少能保证不会再继续损失兵马。 有沈家军遗留的几十门火炮,和这营寨易守难攻的地形,驻守几天不成问题。 但是,辽王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其实辽王本不想在此停留,哪怕山谷的前路被挡住也是一样。 但是无奈,另一面沈家军已经赶了上来,距离芒山已经很近,此刻再出去,不久又是一场大战,而且是胜算很小的大战。 而辽王心中不祥的预感,在看到良平安的时候就愈发强烈了。 笼子里的良平安十分虚弱,长发散落浑无往日之锐气,只是他依然带着笑容看着辽王,那是嘲讽的笑容。 “你以为这就赢了吗?”辽王眯着眼,冷声问良平安。 “难道不是吗?”良平安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冷笑声:“你以为你做的都是对的吗?” 辽王微微皱眉,反问道:“不用激怒我,我没有那么低级。” “激怒你?”良平安哈哈一笑,接着说道:“为什么要激怒你?我现在很高兴,很开心....” 辽王冷哼道:“哼,我尚有十几万大军,澜沧仍在我手,你凭什么高兴?” “对,对,”良平安点了点头,低声道:“只是过了今夜,这些就都不复存在了。” 辽王冷眼看着良平安,沉默未言。 良平安似乎打开了话闸,带着饶有兴致的表情问道:“如果你死在这,你觉得剩下的辽人会为你报仇吗?” 辽王愣了愣,没有说话。 但他心中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大概北辽立刻就会分裂,又会回到最初那种群雄争霸的局面。 至于报仇.... 深受纳兰君集压迫和暴力统治的辽人,哪会为他报仇。 狼群的王死了,群狼只会互相争抢新的王位,而不会在意一头死去的狼。 良平安嘲讽地看着辽王,肆无忌惮地道:“也许,就算你只是被困在这,他们都不会来救你,而是看着你死!” 辽王仍不说话,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别的原因。 “你知道吗,你所走的每一步,都被算的死死的。” 最终,良平安脸上扬起了笑容,这次不再是嘲讽,而是自豪中带着傲气的笑。 “你是什么意思?”辽王皱着眉头,终于开口。 “所有的一切,只有大胜周军不在计划中,”良平安嘿嘿笑着,靠在铁笼子上问辽王:“没想到吧,你以为是真的,其实都是假的,而你看出是假的事,其实都是计划。” 辽王脸色微变,沉声问道:“你是说,被我识破也是计划的一环?” “当然。” 良平安理所应当地说道:“可笑你还以为稳操胜券,天下无人能胜你?哈哈哈....” 从良平安的背叛,到故意露出不屑臣服的态度,暴露沈家军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勾结耶律景,使自己暴露....等等这些,其实都是....计划! 这计划中只有大败大周军不是计划中的一环,而是良平安为了使计划更逼真,而临时做出的改动。 也许,也许也不是临时。 毕竟良平安对大周不服已久,还记得沈逸也曾想到过,其实良平安与辽王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 大周军被良平安放在心上吗? 并没有,只要能让计划顺利进行,死多少大周军也无所谓,甚至死绝了,良平安反而会更高兴。 因为,那代表着肃清天下的进度前进了一大段,而沈逸称帝的阻碍,也扫除了一大半.... 无论与谁相比,良平安都是那个最希望沈逸登基称帝的人。 他憧憬着,期盼着,以至于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你以为我想让你走水路?” 良平安摇头:“其实我不想,一点都不想,因为你走水路,真的很顺利就能到达凤兴郡。” “也许周军会有一些防备力量,不过他们...呵呵,不值一提...” “可你拒绝了走水路,你以为我们在水路上埋伏你,然而恰恰不是,我们希望你走芒山。” “不出所料,你自负自傲,不信任何人,最终还是走了芒山....” “哈哈哈,可笑你还以为,你能掌控你的命运?你只不过是老师的手下败将,一个输家....哈哈哈....” 辽王拳头紧握,眼睛慢慢变得赤红。 他失态了,第一次情绪暴走,难以控制。 他接受不了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和结果。 “那么,你有没有算到自己会死?”辽王攥紧了拳头,冷声问良平安,似是问题,又似乎是威胁。 他很希望良平安露出恐惧的表情,那能给他一些安慰。 但可惜的是,并没有,良平安的眼中连一丝恐惧都不曾有。 只有自豪,那种交出一份满意答卷的自豪。 他很高兴,他做了一件有用的事,谋划出了一个,能帮到老师的大局。 “我?” 良平安用仅剩的一只手指着自己,表情像是有些愕然,接着便哈哈大笑。 “我本就是棋子,我是下棋的人,也是棋子.....” “如果连自己都做不了棋子,如何算做弥天之策?哈哈哈哈.....” 良平安喃喃自问:”老师,我应该是一个值得您骄傲的学生吧....“ 他笑得狂傲,笑得自豪,一如当日辽王在营中发笑,那般桀骜不驯。 只是此刻场景相异,辽王看似站在笼子外,其实,他身处一个更加巨大的笼子里。 弥天之策,以己作棋,算尽天下,死亦无悔.... 第961章 陷阱 在这一场棋局中,良平安是棋手,亦是棋子。 至于结果,他毫不顾忌自己的生死安危,他只想走好这一局棋,向授业之恩的老师证明,他这个学生,值得骄傲。 良平安知晓,沈家军最大的敌人不是大周,而是面前这个心狠手辣,自信自负的辽人皇帝。 他更知道,沈家军不能在北境待的太久,俗话说迟则生变,一直在大周境内作战,对沈家军的势力成形是极不好的影响。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那句话——速战速决。 但照之前的步子走下去,大周军一路败,哪怕沈家军一直赢下去也于事无补,最终反而还会被拖下深渊。 所以良平安出此险计,以己身为棋子。 当夜他与沈逸两人在营中长谈,其实沈逸开始就表明不会怪他射杀百姓的举动,沈逸坦言就算是他亲自指挥,也会下一样的指令。 小不忍则乱大谋,孰轻孰重,总要有个分辨。 随后,良平安立刻借机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成功,必然是最快击败辽军的捷径,如果失败....也不过是死他良平安一个人罢了.... 这场戏演地困难重重,良平安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一个不慎便会落入万丈深渊,不得善终。 所以沈逸并不同意,直言这个主意太过冒进。 激进向来不是沈逸的风格。 可是良平安知道,有人唱红脸,就要有人唱白脸,有人怀柔,就要有人狠辣。 所以他说,“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巧合的是,当时恰逢苏乾告诉沈逸,朱震山抗旨用兵的举动,透露了大周军换帅的可能性。 这无异于又添一重阻碍,于是临走之前,沈逸终于狠下心,同意了良平安的计划。 连贬四级即是信号,那时的良平安一直都在假装审问张三,自那时起,计划就已经开始施行了。 终于到了此刻,良平安的计划已经到了尾声,虽然中间有插曲,有变化,所幸最终的结果,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辽军进了芒山营寨,良平安也不用再装下去了。 “王上,追兵来了!” 这时候,辽军又给纳兰君集添了一个坏消息,如影随形的沈家军终于开到了芒山营寨附近。 利好的消息是,这拨沈家军并没有携带火炮,远程火力并没有那般强大。 但替代的,是他们又拿出了另一种稀奇古怪的兵器,从未见过他们在战场上使用。 沈家军在千米之外就停了下来,见到芒山营寨中的火光,他们知道阻击的任务完成了,成功将辽人拦在了芒山营寨内,就是不知道那部分沈家军,还剩下多少.... “主上....” 杨博然看着沈逸,开口想说什么,但看见沈逸的眼神,料想他也听不进去,只好又把话咽下了肚子。 沈逸坐在踏霄背上,远远地望着芒山营寨,眼中满带担忧。 计划的一环,良平安应该在沈逸下达最后的指令前离开辽军,当然,那是最理想的情况。 良平安也说过,就算他没回来,也恳请沈逸务必将计划进行下去。 他只有一个要求,请沈逸将来立国的时候,能追授他一个开国功臣的头衔即可,如果可以的话,再于他的家乡焦陵,为他立一座衣冠冢.... 这便是他最后的愿望。 在战争的时候,沈逸一向该下令就下令,该决断就决断,目的明确,不曾犹豫过。 但这次,他犹豫了,是第一次犹豫,也许也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最后一次。 毕竟这一下令,代表的不止是铲除辽军,更意味着,他要亲手送自己的学生上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沈逸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完美无缺的人,有时候,坚定二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先将八牛弩压上去。”良久,沈逸终于开口下了见到芒山营寨后的第一道军令。 “是!”杨博然闻言,咬牙拱手。 其实就连他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良平安是作为死间去的辽营。 身为谋士,即便良平安的年纪比他要小上不少,但他也同样敬重良平安。 他也知道,八牛弩一旦齐射意味着什么,只要良平安身在芒山营寨,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八牛弩,则是研器营的又一力作。 八牛弩其形为三弓床弩,需三十余人合作才能绞轴张弦。 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发射的时候蔚为壮观,箭支有如标枪,甚至可以钉入夯土城墙之中。 最突出的特点是,八牛弩的射程高达千步,可称是古代战争时期远程武器所达到的射程最高纪录之一,根据史料记载,南宋时期辽军将领萧挞凛便是被六百多米外宋军阵地的两米巨箭射杀,最终双方签订著名的“澶渊之盟”。 彼时以床弩制辽,如今又是用来对付跨世界的北辽,不知算不算得上一种缘分。 另有一点,研器营改良的三弓床弩最大的变化在于箭身,长于人身的长箭中部有一镂空空间,里面填上引线和火药,一直延伸到箭头处。 这么做的结果是,长箭在钉入城墙、地面之后,经过短暂的延时就将发生威力不大的爆炸。 因为爆炸性炮弹的难题难以攻克,沈家军就改其道而行之,转而将火药挪到了八牛弩上来。 虽然为了箭身的稳定性,火药的填充数不多,爆炸威力也不算大,但八牛弩的作用并不仅仅在其本身.... “主上,后头发现了另一股辽军的动静!” 刚刚将八牛弩推上前去,散在大军后方的斥候营传来了坏消息。 对付大周军的那股辽军,也踩着时间闻着味似地追了上来,形势一时间又陷入徘徊。 沈逸的眼神几度变换,挣扎良久,随后,厉声下令:“发射!” “是!”杨博然立刻高声应是,传令官很快跑到了大军前的床弩阵地,传达了沈逸的军令。 数百人,操纵着列成一排的八牛弩,绞轴张弦。 巨箭疾射,带起风声利啸,闪着寒光的箭矢带着一往无前之势,便连天上的星光都要为其凋谢... 第962章 没那么容易 利啸声阵阵,八牛弩于千米之外射入芒山营寨,几息时间后,发生阵阵爆炸之声。 不再是往昔轰隆轰隆的炮击声,那样还尚有些预警,这回的八牛弩,根本没有给辽军反应的时间。 “嗖嗖....” “嘭!” 箭啸声、爆炸声四起,先是小爆炸带起的阵阵火光,继而,竟引起更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掀翻人马地动山摇! “哈哈哈哈哈.....” 笼中,良平安泪流满面,却又狂笑不已。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明白最深处的心境。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立国之时,老师能封他一个右相的位置,他宁可不要更尊一重的左相位。 因为右相,曾是老师做过的事啊.... 眼看着营寨中人仰马翻,爆炸四起,惨嚎连连,辽王神色剧变,小小的箭矢,何来这么大的威力? “你知道吗,” 到了这时候,良平安也不介意为辽王解惑了。 他问辽王一句,笑着道:“这营寨立足的黄土之下,埋藏了很多火药,只要巨箭钉入黄土,嘿嘿....” 辽王猛然回头,盯着良平安,一贯的笑容再也见不到半分。 如果真如良平安所说,这芒山营寨纯粹就是一个火药桶! 为什么叶双凡一定要将他们逼回来? 就是为了让他们站在火药桶上,等待八牛弩的击发...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追求速度和机动性,让叶双凡带着床弩击发火药更好,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但世事两难全,八牛弩虽比青铜火炮要便于携带一些,但也没有灵活和机动性可言。 事实也证明,最初进入芒山营寨时辽王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就离开了,就算叶双凡的运气好到爆,将床弩带到了后方,也没法给辽军造成足够的杀伤。 所幸历经千难万险,辽军迫于无奈,最终站在了这个火药桶上。 营寨后方,听陈亦讲述了计划详情后的朱震山领着威远军坐镇后方,他眼看着远处的芒山营寨火光冲天,爆炸声阵阵,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算是关门打狗,还是请君入瓮? “末将看,威远军是揽不到多少军功了。”一旁的朱长威在战时仍以下属自称,脸上也带着难得的笑意,毕竟这样的境况对大周军来说并不多。 “瞧瞧这些忠烈。”朱震山摇了摇头,目光四望,看着到现在还没有收捡清楚的沈家军战士的尸体,哀叹道:“何来的军功,即便威远军不来,这两万多人,也足以杀破蛮虏的胆....” 朱长威闻言沉默下去,他不得不承认,叶双凡带领的这两万多人,其凶猛和悍勇,远超威远军! 片刻,朱长威又皱眉问道:“不过,似乎沈逸的徒弟还在辽人军中。” 朱震山叹了一声,摇头道:“事有所得,亦有所失...” 营寨中,辽军的死伤速度骇人听闻,地下引发的爆炸使无数人死于非命,临死前的一瞬间他们只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自己顶上了半空,随即长眠于此,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嘿嘿,你以为是你攻敌所必救,但你忘了,那也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到了这会,良平安还不忘打击着辽王的心气,他被放在营寨的一处角落,所幸这里并没有埋藏的黑火药。 沈逸绝不能让松州落入辽军之手,但换个角度看,那也是辽军最想要的东西,刨根问底,这场计划的骨架其实异常简单,只是利用了辽军黑火药原料不足的情况。 可惜良平安讲地再细,辽王此刻也无心再听了,他铁青着脸漠然回头,双眼如狼瞳一般盯着良平安。 落入陷阱的野兽,就算有再锋利的爪牙也难以伤人,这便是如今辽军面临的情景。 八牛弩引发的爆炸无异于屠杀,辽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徒然在恐惧与惶恐中等待死亡。 已经有人开始不顾一切地往营寨后门的方向逃,不过他们这般逃出去,形不成战斗力最终面临的也只是朱震山的清剿罢了。 形势难以控制,辽王很清楚,纪律性的缺失,是辽人根深蒂固的问题。 辽人之所以被中原称之为“蛮虏”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曾做过的努力都是无用功,到了形势不佳的时候该乱还是得乱。 换句话说,这一场大败已经无可挽回。 但是,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除了这里的败军,还有一部分辽军在外,只要再拉起那些人,他就不算输! 一瞬间,辽王瞳孔中闪过妖冶的光芒,下一秒他两指入口,吹响嘹亮的口哨。 “嗷呜.....” 混乱之中一声狼嚎突起,那头被辽王驯服的巨狼自远处飞奔而来,踩过无数人的尸体,掠过阵阵火光和爆炸,向着辽王冲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吗!” “噌!” 金刀出鞘,刀光掠过,铁笼的栏杆瞬间断裂,乍现一个缺口。 辽王一手伸了进去,擒住良平安的咽喉将他拉了出来,良平安难以呼吸,喉间发出“嗤噜,嗤噜”的声音,只剩一条手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辽王充满杀气的双眼看着良平安,沉声冷笑:“我经历过的绝境,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巨狼踏至,辽王擒着良平安跃上巨狼脊背,巨狼立刻又起一声狼嚎,月牙之下骇人至极。 短暂的间隙让良平安勉强得以呼吸,断断续续道:“你,你无路可逃...” 辽王根本不搭理良平安,左右望了一眼,周围是他的亲兵,和辽人中的高手德格,他们也都看着辽王,等着他做决断。 谁知道辽王一言不发,看了一圈周围的地形之后,竟驱使着巨狼朝着营寨左侧的山体飞奔而去。 芒山营寨建于两座山峰的山口之中,营寨两旁皆是难攀的山体,然而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辽王骑着巨狼越过栅栏,巨狼的利爪稳稳地抓在山体之上。 随后,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上头扑去,山体上满是狼爪的抓痕,向上攀登的角度,更是近乎于九十度,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人敢相信! 第963章 拦路剑客 正如辽王所说,这不是他经历的第一次绝境,也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无所有。 他抛弃了残余的数万辽军,骑着巨狼攀上了看似无法攀登的山体,硬生生找到了一线生机! 但那些留在营中的辽人,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辽王的亲卫傻了眼慌了神,辽王有巨狼攀峰,他们怎么办? 这山峰虽然不算绝峰,但仅凭战马根本不可能登的上去,难道,就留在这等死? 或者,可以投降....? 沈家军中也有西域人,应该就是投降的吧....? 有的人思考着是朝后头跑,还是出去向沈家军投降,也有人朝着辽王高呼跪倒,希望他们的王不要抛弃他们。 虽然这种事辽王已不是第一次干了,但是这次他居然停下了。 登上平地的辽王回头朝下方望了一眼,目光在德格和那些亲卫身上扫过,略作犹豫,从巨狼背上跳了下来。 将良平安扔在一边,辽王解下挂在巨狼身上的一束绳索,一头绑在一旁的树上,一头扔下了山坡。 亲卫们见之大喜,同时心中也有些震惊,因为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要被放弃了。 德格眼疾手快,向先翻出营寨的栅栏,看着离地尚有一段距离的绳索,身子沉蹲,急着双腿一蹬暴起,抓住了绳索并顺着向上攀登,虽然速度比起巨狼慢了不是一点半点,但起码是能逃出这堪称屠宰场的营寨去。 平地上的辽王登高望远,眺望着营寨外,不停发射八牛弩的沈家军。 不知是因为幻觉,还是因为他的视力已经到了逆天的程度,他似乎看到一道身影,身影端坐在那,骑着一匹名为踏霄的骏马。 辽王忽然笑了,笑得很是大声,很桀骜。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至德格登上来之时,辽王停止了放声狂笑,双眼中杀机凛冽,目视着沈家军的方向,声音如同九幽而出的恶鬼。 “我不算输,你也不算赢....”辽王笑得阴森,面目骇人:“我知道你的缺点,我会把握它的....” 说罢,辽王不再等那些还没登上来的亲卫,重新骑上巨狼,带着德格和少数几名亲卫遁走,任凭营寨中惨叫连连也不曾回头。 “主上,有一股骑兵咬着咱们尾巴跟过来了,人数大约在一万上下。” 营寨前方,沈家军阵中的斥候向沈逸汇报着探到的最新情报。 沈逸的眼神有些麻木,望着火光冲天的芒山营寨,整个人显得有些恍惚。 那斥候见状,小心翼翼地催问道:“....主上?” 沈逸表情不变,左右望了一眼,微微颔首道:“章鹏飞,你去吧。” 章鹏飞闻声出列,抱拳想说一句主上节哀,最终也是没说出口,沉声应了一句“末将领命”,带着手下的精骑离开了军阵。 交代完章鹏飞,短暂的寂静之中,沈逸忽然开口问杨博然:“天下,江山,社稷,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杨博然一阵愕然,转头看了沈逸一眼,又沉默了下去。 作为沈逸的亲信之一,杨博然其实异常清楚,所谓的皇位对沈逸来说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罢了,” 沈逸忽然又摇了摇头,接着道:“差不多了,命弩箭营停止射击,过上一刻钟,博然,残局就交给你了。” 杨博然愣了愣,立刻拱手道:“属下领命!” 点了点头,沈逸最后望了一眼芒山营寨的方向,轻扯缰绳,调转马头离开了第一线。 夜色之中,辽王的巨狼在山间如履平地,飞速狂奔,身后只有德格能勉强跟上,其它亲卫被甩出一大截,没有战马的他们速度完全跟不上。 片刻,巨狼奔至一处岔口,四蹄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辽王,似在询问他的意思,该要往哪边走。 “终于来了,再不来,老夫可要睡着了。” 夜幕之中,一道打着哈欠,略显慵懒的声音忽然传来,使的辽王神经一紧,眼神急变! 身后跟上来的德格同样神色大变,整个人如临大敌,镰形链刀已攥在手上,眼神四处扫动,寻找说话之人。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枝叶响动,接着一声轻微的落地声,两人终于看见一道人影自树枝上飘然而落。 来人一头半白长发,配着些许短须,一身素衣一手抱剑于身前,另一手轻拍着嘴还在打着哈欠。 良平安看见来人双眼猛地大睁,惊愕喊道:“李大侠!” 李天问放下手,定睛瞧了瞧,惊讶道:“好小子,居然还活着?倒也学了那贼小子不少本事嘛。” 从道友到小子,再到贼小子,沈逸的风评也是一降再降.... 良平安讷讷无言,计划中,可没有安排李天问守着这一环,毕竟辽王骑着巨狼登上山坡,是从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但是,虽然没有想到过,沈逸天生谨慎稳重的性格,还是促成了这一现实。 即便多做些可能的无用功,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是你。” 辽王手抚金刀,脸色沉重,他同样记得这个武功盖世的中原人,且有着深深的忌惮。 即便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辽王也知道,自己敌不过李天问。 “承蒙挂怀,”李天问忽然向辽王抱了抱拳,淡淡道:“玲珑在北辽时,蒙你照顾,今日我投桃报李,你走吧。” “嗯?” 辽王双眼微睁,难以置信,片刻笑着道:“阁下慷慨仗义,佩服。” 正待离开时,李天问忽然又摆了摆手,指了指良平安道:“你走可以,他得留下。” 辽王眼睛眯起,瞄着李天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噌!” 拇指一顶,宝剑微微出鞘,月色下那一抹冷光清寒刺眼,已替李天问作了回答。 身后的德格一手握着镰形弯刀,一手抓着铁链,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李天问,令人意外的是比起惧意,战意更占了上风。 “呼....” 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呼出来,德格上前几步,沉声道:“王上,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辽王看了德格一眼,又看看前方李天问,只是片刻就下了决断,骑着巨狼飞奔而走。 第964章 可惜 辽王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德格断后,自己带着巨狼,擒着良平安离开。 出奇的是李天问真的没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任凭辽王擦肩而过,站在那饶有兴趣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德格。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判断,李天问能感受到德格身上散发的战意,或许为这一天,德格早已准备了许久。 北风悠悠,两人相视而立。 德格见李天问立身未动,似有意等他出招,心底暗自有些恼怒,舞动右手上的镰形弯刀打起了旋,每转一圈便越快,直到其锋都带起了圈圈银光,啸啸风声,李天问在稍稍调整了站姿。 “接招!” 德格以辽语怒喝一声,手中弯刀带着铁链疾速飞射而来,直刺李天问胸膛! 刀尖之锋在眼中飞速放大,李天问微微挑眉,弹指剑出鞘,双手并持,朝前一挡。 “铛!” 刀尖击在剑身上,发出一声脆响,李天问双手之中的剑身竟微微弯曲,直抵胸口! “嗡...” 铁链拉着弯刀,又以相反方向飞回了德格手中,李天问手中长剑回弹,又是一阵令人耳鸣的嗡响,剑身一阵轻颤。 李天问双眼微睁,眼中神采异常。 纵横江湖一生,能让李天问以守势还吃瘪的人那是屈指可数,没想到今日遇见,对方居然是个辽人。 德格见李天问面露异色,当下心生鼓舞,手上的飞镰,再次旋转起来。 自当初在草原上输给李天问之后,德格便一直将他当作假想敌,每日都在钻研,如何克制李天问的剑法,长久以来每每夜不能寐,一想到好招式,都兴奋地不能自己。 今日再战,事实证明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李天问的表情已向他证明,他的努力不是无用功。 短暂的出奇之后,李天问挥剑挽出一朵漂亮的剑花,片刻剑尖指地,看向德格,眼神也变得凌厉。 德格心知此时才算真正开始,爆喝一声飞镰旋转又快三分,同样又是一掷,刀尖再度刺向李天问。 然而这一次李天问没有再站在原地接招,双脚踏地身子轻盈腾空,瞬间已至德格面前,月下长剑挥出,直取德格咽喉! 德格知他剑法玄妙,然这一招还是大出所料,剑光伴着月色,如雷似电,肉眼竟根本难以看清! 陡然间剑锋已至,德格只好极窘迫地一缩脑袋,险险躲开这一剑。 李天问身子落地,几缕碎发也随着剑锋飘落,那边德格一摸头顶,竟是被削去了一片头皮,血流不止,刺痛阵阵。 心下一阵冷汗,方才若是慢上三分,恐怕脑袋都要被削掉一半! “呀啊啊啊啊!!” 德格愤怒不已,狠狠一拽铁链,飞镰又回手中,身子带着飞镰一旋,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李天问! 李天问定睛看清,脚步再动又是一躲,那飞镰擦着李天问的身子飞过,带下几片衣衫碎布,狠狠地刺进了一棵树木之中,顿时一阵悉索声响,木屑纷飞! 德格见到李天问肋下空门大开,顿时爆喝一声,竟将铁链缠于左臂,右手成拳,欺身上去打起了近身战,但他左手牵扯的飞镰,仍不时会给李天问添上一些麻烦。 银剑乱舞,镰锋如电,虹影和刀光混在了一起,只听得见打斗声,却看不清如何打,速度快至极!令人赞叹! 盏茶的功夫,激斗中的两人又再分开,相向而立,一边是天下第一剑客,一边是北辽第一高手,此刻的形象都有些狼狈。 李天问后背被防不胜防的飞镰划开几道豁口,身前也有寥寥几个拳印,长发微微飘散,眼中却精光异常。 那边的德格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明显内力处于下风,嘴角有丝丝鲜血溢出,身上满布剑伤,多为两臂之上。 两人又凝神静气,彼此互相打量,德格见李天问双眸炯炯,神光湛然,神色更加凝重。 李天问手伸到背后碰了碰伤口,再收回来,便能看见手指上殷殷血迹,再看向德格,不禁心中一动,低声叹道:“可惜,可惜。” 李天问故意说的是辽语,让德格也能够听懂,别人不知道李天问的意思,德格却很清楚。 这是李天问起了惜才之念,但北辽侵入中原,德格更是一心杀他,此局难解,注定要死一个。 德格沉声说道:“你死在我手上,也是同样可惜!天下可惜的事那么多,不差这一件了!” 李天问一甩剑锋,沾染血迹的长剑顿时光洁如新,微微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倒不错,来吧!” 德格“呼”地喘了口长气,下一秒蹬地而起,直扑李天问,铁链绕于臂上,同时手中飞镰鼓起平生之力猛掷,飞到中途陡然转向,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飞向李天问身侧。 “来的好!” 李天问忽然大喝,身姿拔地而起,人在空中连旋数圈,剑影裹着身形密不透风,难以辨别,那飞镰飞到李天问身边,“铛”的一声便被挡了出去,下一秒,剑锋也杀向德格。 一瞬间德格只觉得扑面冰寒,似有千万柄长剑在眼中急速放大,阵阵寒流直刺骨髓。 同时间,李天问已不知出了多少剑,那难以捕捉的剑影在德格身上连刺,血花绽放,创口连连。 寒流随即逝去,短暂的刺痛之后,德格又觉春风拂面,好像一下子从北境肃杀的隆冬回到了江南的阳春三月,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温和潮湿起来,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没那么顺畅。 混乱中,德格只来得及全力一拳击向几近看不太清身形的李天问,而对面也伸出一只手掌,轰然碰撞在一起。 “嘭!” 德格应声倒飞而出,跌倒在地,右手无力垂落,心中大震,李天问的内功深厚,竟至如斯! 而那边李天问飘然落地,微微喘了几口气,还伴随着些许咳嗽。 深深地看了倒地的德格一眼,随后,长剑入鞘,李天问转身便走。 “还没完....” 倒地的德格口中高呼,手撑着地站起来欲追李天问,可喊了一半,血水便堵住了喉咙,人也踉跄欲倒,四肢都使不上力气。 惊骇之中低头一看,德格只见自己四肢都在飙血,而肉眼甚至看不见那细到无法观察的伤口,唯一能看见的是胸前的无数剑印,和褴褛衣衫。 “当啷...” 飞镰落地,德格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随即,眼中生机渐渐涣散,整个人轰然倒地! 第965章 四面楚歌 北风料峭,巨狼飞速奔驰在山间,带起的山风如刀似箭地刮在辽王脸上,而他神色不变,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咻!” 一声响箭划破静谧的夜空,在闪烁的繁星之下,绽放出五彩艳丽的焰火。 辽王同时一惊,还未醒悟过来,便又有数声响箭鸣响,焰火阵阵,便在他头顶上空绽放。 “咯噔,咯噔.....” “杀....” “活捉辽王....” 片刻,马蹄声起,山野中刀声响亮,火光四起,照的这片山野亮如白昼。 李天问确实有那么一些投桃报李的想法,所以他放了辽王一条生路。 这生路单指李天问剑下的生路。 他不手刃辽王,这便是投桃报李。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布置,他留下一个德格,也不算偷懒不干活。 出工不出力,一向是李老头的老传统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山野之中,刹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沈家军,有骑兵,有步兵,有长枪短炮,也有弓弩箭矢,全都指向奔入包围圈之中的辽王。 巨狼咧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獠牙,猩红的双眼四处张望,足下四爪却在步步后退。 “王上,王上,我们怎么办!” 紧赶慢赶着追上来的寥寥几名亲卫以为能逃出生天,却没想到又出现了这么多中原大军,转眼间,竟然已步入死局。 连环扣,这处芒山营寨以至方圆十里之内都在沈家军掌控之中,这是一处绝杀之局,除非辽王真的长出了翅膀,否则,无论往哪个方向逃,最终都是这样的局面。 “我说过,你无路可逃...” 被辽王擒在手中的良平安勉强说着,脸上透着艰难又由心而发的笑意。 即便他这个学生的计划出了漏洞,老师还是会替他补全,这一战终究在掌控之中。 纵观全局,二十余万辽兵分为两处,已削弱了战力,再到现在,辽王身边只剩三两亲卫,漫山遍野的沈家军视线之下,纳兰君集插翅难逃。 几名亲卫看见山野中打着火把的沈家军,有些已经拉上了弓弦搭上箭矢,正瞄准着他们,顿时慌了神。 攥着弯刀的手满是汗水,头顶流下冷汗,嘴唇喏喏道:“王上,我们,我们投....” “唰!”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辽王手刃亲卫毫不犹豫,直吓得其余几名亲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不敢出声了。 然而此刻辽王脸色冷若冰霜,双眸之中带着浓浓的不甘之色。 可即便再不甘,他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逃出芒山营寨那一刻他觉得还有翻盘的机会,但这数不清的横刀立马的沈家军将士,无异于切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沈家军并没有放箭,也没有人多欺负人少,像辽人似地发起冲锋,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小撮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 “咯嗒,咯嗒...” 一阵清脆的马蹄踏地声响起,眼前不远的防线中央让开一道缺口,潇洒俊朗的身影骑着昂首骏马出现。 后方追上来的辽兵,章鹏飞在应付着,正面芒山营寨的战场,有杨博然扫尾,没什么负担的沈逸,来到了这一处包围圈,在看到辽王手中擒着的良平安时,心下大慰。 他想的很明白,如果辽王没逃出来,他也没必要去芒山营寨中亲见辽王的尸首,更不想看到学生的死状。 所以他将任务都交出去,自己在中军静思冥想,此处监视的斥候将消息传到的时候,他便来了。 看到沈逸的那一刻,辽王紧皱的眉头忽然放开了,神色也慢慢缓和。 “游戏结束了。” 沈逸说。 “结束了吗?” 辽王反问,竟又笑了起来。 “大周残兵已经汇合,你剩下的兵马,过不来了。” 沈逸神色平淡,给辽王心上又添一击。 “这样....” 眼神些许涣散,辽王微微垂首,似有些可惜。 “不过....也许不止于此!” 辽王眼神凌厉,一把举起手上的良平安,刀尖抵着他的咽喉,脸上透着邪笑:“犹豫了那么久才放箭,这个徒弟,你很看重吧?” 沈逸神色陡然一变,忍不住驱马上前,却听辽王喝道:“止步!” 座下踏霄似乎还记得前主人的号令,竟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辽王目光阴狠,冷笑着道:“我可还没玩过瘾...” “今夜,你注定走不掉。”沈逸望了一眼良平安,很快又放回辽王身上:“即便我让你走,他们也不会让你走。” 双手一张,身后是万千沈家军的将士,他们打着火把,火光下是饱含恨意的脸,满是杀机的瞳孔。 与北辽这一战,在西域失去多少弟兄?又有多少袍泽葬身北境? 都已经数不清了,那种在战场上看着袍泽死去的痛苦,所有人都体会过一遍。 而此刻身陷包围之中,骑在巨狼之上的辽王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家军无人不想杀了他泄愤。 这是众怒,今日纳兰君集绝对走不出这包围圈。 “投降吧。” 虽明知几乎不可能,沈逸还是说道:“我可以承诺,留你性命。” “留我性命?”纳兰君集愣了愣,随后仰天长笑,依然桀骜。 笑声之中,良平安看向沈逸,眼中透出一股拒绝,高声喊道:“授业之恩,学生来世再报!!” 说罢,良平安猛地一咬牙,头一歪,便用喉咙去撞辽王的金刀! 他知道,此刻的他活着,反而是对沈逸的阻碍。 如果不是他被辽王擒在手上,只消万箭齐发,这一切便都结束了。 只是因为他,沈家军的将士都下不了狠心动手,等着沈逸来做决断。 而沈逸,同样狠不下心。 良平安,不愿自己成为累赘。 第966章 对决 “平安!” 突变之下,沈逸大吃一惊,猛然变色。 到了最终,还是要功亏一篑? 眼看着咽喉的皮肤离那刀锋已在咫尺之间,脆弱的性命片刻便要消散,可当良平安闭上双眼决绝赴死之时,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 惶惶睁开双眼,却见原本在他喉前的金刀不见了,扭头一看,辽王眼中竟闪过浓浓的失落,金刀已收了回去。 那失落只是一瞬,下一秒,纳兰君集的目光变得茫然,带着些许疑惑,看向良平安,又转头看看那两名瑟瑟发抖离他很远,脸上满是恐惧的辽人亲卫,最终则停留在了,沈逸的身上。 面无表情,不见失落,也不见笑容,眼前的辽王看不出情绪,像是无悲无喜。 “真无趣....” 忽然纳兰君集摇了摇头,整个人身边的气场都低落下去,下一刻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良平安身子抛飞,被辽王扔了出来,扔向了沈逸。 马杰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将他在半空中接下,本就虚弱至极的良平安再摔这一下,怕是不死也残。 被马杰放在地上,良平安整个人还如坠梦中,他看向辽王,眼中满是不解。 “呼....”沈逸松了一口气,看着良平安的断臂处十分心疼,挥挥手:“带他下去,让医官处理。” 马杰应了一声,扛着良平安离开了,虽然将沈逸一个人暴露在辽王面前,他倒也不着急,这周边都是自家弟兄,辽王一个轻举妄动,那便是万箭齐发。 “为什么?” 待良平安被带下去,沈逸看向辽王问了一句。 他同样不解,向来狠辣的辽王,最终竟然选择放了良平安。 辽王摇了摇头,望着繁星夜空,似叹似答道:“只是突然觉得,这场游戏很无趣....” 随后,他从巨狼背上下来,见状周围沈家军弓弦拉紧,即刻准备放箭。 而辽王并未走向沈逸,反而是回头走向那两名亲卫。 “王、王上....呃啊!” 两名亲卫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瑟瑟发抖着步步后退,下一刻,便被辽王送上了路。 鲜血溅在辽王脸上,他缓缓眨眼,满是冷意,依然不带一丝表情,眼睁睁看着两名亲卫捂着喉咙向自己求救,然后渐渐失去生机,一动不动。 做完这一切,辽王站在那许久未动,沈逸也未催促,骑在马上看着纳兰君集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最终只是轻声一叹。 “再来赌一场吧!” 片刻辽王忽然回头,看向沈逸笑得十分灿烂。 恍然间沈逸好像回到了许久之前,与苏乾一同出使北辽,初入北辽皇宫那次,刚见到纳兰君集一般。 不同的是,此刻沈逸骑在神骏战马上居高临下,身后是百战之师,辽王周身狼狈,只剩一人。 顿了顿,沈逸翻身下马,问纳兰君集:“赌什么?” “打一场。”纳兰君集笑着,干脆说道。 “好。”沈逸不作犹豫,点头答应。 虽然口称是赌,但两人默契地谁都没去提输或赢的结果,因为此时此刻,结果逃不出生死二字。 自马鞍旁取下宝剑于手,“噌”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凛凛。 纳兰君集握持金刀,脸上带着笑容,眼中战意狂涌。 后方,李天问已经追赶了上来,远远看见两人似要对决,便止步不前,左右敲了敲,跃上一棵巨树当起了看客。 说来好笑,沈逸和辽王斗了这么久,正面交手,竟还是第一次。 谁都没有急着出手,沈逸神色郑重,辽王面带微笑,北风吹散阴云,露出天上的圆月,一旁的巨狼忽然昂头嚎叫。 “嗷呜.....” 这一声便像是开始的信号,同一时间,两人便手持兵器向对方飞射而去! 沈逸欺身直上,手中宝剑疾速抖动,竟是一连挽出四朵剑花,分从不同方向带着凛冽锋芒,直往纳兰君集身前攻去。 那剑花便如天上星,甚是耀眼,淡淡的寒光却有如刀锋,刺的人不敢上前。 周二虎领着其它亲卫站在稍远些的位置站在沈逸身后,却也忍不住大叹,别看少爷平时嘻嘻哈哈,原来也是留了这么多手的! 登上高处的李天问看着沈逸使出的剑招微微点头,带着些傲气道:"勉勉强强,不枉费老夫一番陪练!" “哈哈,漂亮!” 纳兰君集一声狂笑,手中金刀以疾不可察的速度舞至身前,看准其中一朵剑花,不顾其它寒光,刀尖直指。 “咣当”一声脆响,刀剑接实,四朵剑花皆尽散去,破开了沈逸的剑招。 沈逸一剑落空也不耽搁,手中宝剑微微一指,便如一条灵蛇,再度向辽王刺去。 笑容一收,纳兰君集神色郑重,不敢轻易出手,待到那剑光将要及到自己胸前忽地换手出刀,一道疾风便往沈逸腕间割去。 这以伤换伤的一式让沈逸不敢小看,他急急一下跳将开去,立稳身形道:“非要如此?” 纳兰君集又是一笑,道:“不然如何?” 手中长剑一抖,沈逸不再多言,眼神凌冽,剑身带着轻啸,直往纳兰君集身前袭去。 纳兰君集眼睛一亮,迎着剑花轻轻狂舞金刀,连挡了沈逸数剑不落下风。 两人战至一块,片刻金光,片刻剑影,光影交替,便舞的人眼花缭乱,场外大概也只有李天问能看的清楚招式。 “哈哈,过瘾,过瘾啊!!!” 稍一停下,辽王衣衫绽开,身上带着淡淡血印,仰天狂吼一声撕开了褴褛的衣衫,露出遍布刀疤箭印,肌肉结实的上身,不作喘息,又杀了上去! 沈逸长发散乱,左臂一道长长的豁口自肩到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染红了半边长袍,眼看着纳兰君集爆喝着冲上来,呼吸却还未平复。 然而在纳兰君集火欲迸出的双眼中,沈逸看着他,忽然闭上了双眼,剑尖垂下,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般的站在那,看上去,竟像是放弃了抵抗。 “主上!” “少爷!” 周围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声呼喊,树上的李天问见了却是眉头一挑,更加仔细地看了过去。 沈逸双眼微睁,一息之间,呼吸突兀地变得平缓异常,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仿佛与世隔绝。 纳兰君集心中疑惑,刀势却不停,杀至沈逸身前,挟风雷之势一刀劈下! 劲风袭来,沈逸猛然睁开双眼! 剑出如电,长虹掠影,一剑暴出直刺! 鲜血滴落,溅起肉眼难见的尘埃。 “当啷”一声,兵器落地。 纳兰君集之右手无力垂下,扭头看着精准直刺入肩窝使手臂瞬间失力的长剑,眼中带着震惊,片刻,瞳中又忽然出现一丝解脱似的轻松之意。 【作者题外话】:在我的设定中辽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可能写的不是很好,但希望各位结合他之前故事和所作所为来理解这几章。 第967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长虹掠影,金刀落地。 胜负已分。 抽手剑出,血溅三尺。 纳兰君集右臂之上出现一个血淋淋的细孔,洞穿之伤刺断了筋脉,使他的右手再无法使上一点力气,无力垂倒,人也踉跄两步,差点跌倒。 “唰” 剑身一抖,甩落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一道血线。 “结束了。” 沈逸站在那,并没有选择再出手赶尽杀绝,只是看着辽王,淡淡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杀你。” 即便两人都是一方雄主,但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话用来形容沈逸和纳兰君集亦无不可,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也只有两人能听懂。 辽王输了,但平心而论,他并未加害过沈逸,到了最终,出于某种原因他还放弃拿良平安作挡箭牌,恩怨驳杂,三言两语道不清。 加之同样的“出身”,沈逸最终还是没有下杀手,只是打算将其带回西域处置。 “不杀我....哈哈哈....” 辽王捂着右肩,半跪在地笑得放肆,愈发癫狂,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笑了许久,他仰望繁星夜空,那儿像是有他的仇敌,有他毕生所恨,他目眦欲裂,张狂咆哮:“走这一遭,又何苦来哉!!” 其恨其怨令人心颤,没有人知道,上天对他有多不公。 尤其在沈逸出现之后,这种对比愈发强烈。 轻叹一声,沈逸并未作声,收剑入鞘,转身迈步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睁睁看着沈逸背过了身,辽王的瞳孔猛的一缩,旋即又放大,片刻,又爆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凄笑。 臂上是血,脸上是血,眼中似乎有泪,却被血色遮盖,张狂的大笑,亦可能是在掩盖着什么。 片刻,辽王忽然收声,以左臂拾起掉落在地的金刀,猛地一咬牙向沈逸抛去! “主上小心!” “卑鄙!” ..... 周围的沈家军怒视辽王,或怒斥或下令,而沈逸早在辽王刚有动作时便注意到了,只是一瞬他便朝着周围猛地张手大喊:“别放箭!!” “嗖嗖嗖嗖....” 高呼与箭啸几乎同时响起,又或是迟了一步,在沈逸话说完之前,利箭已飞射而出。 那飞来的金刀甚至不需要沈逸闪躲,不知辽王是连左臂也失了力,还是本就没想过一招制敌,那金刀飞地极慢,一旁的周二虎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手去,便拦了下来。 “噗噗噗....” 与此同时,锋矢入体声顿起,电光石火之间沈家军放出的利箭,刺入了辽王身体,只是眨眼功夫,胸膛前便扎满了羽箭。 强大的推力将辽王推地倒退数步,脸上仍带笑意,却又有丝丝鲜血自嘴角溢出流下,眼神与震惊的沈逸对视了片刻,身体轰然倒下。 沈逸双眼圆睁,充满了惊诧,呆怔片刻,便拔腿跑了过去。 方才他早已察觉辽王动作,更知道那掷来的金刀没有多少威力,若说程度,跟小孩子互扔石子也没多大区别,充其量也只能伤到一点皮肉。 但看在离地远远的沈家军眼里,这便是辽王趁人不备而偷袭,而那人是沈逸,又是攻敌所必救,短短几息功夫,谁又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地向辽王放箭。 只有离地最近的沈逸清楚,接住那柄金刀的周二虎或许也有察觉,这,是辽王在求死。 沈逸奔向纳兰君集,在他倒下的身躯旁蹲下,看着他身前扎满的羽箭,目光复杂。 纳兰君集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勉强挤出笑容,断断续续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一句话,让沈逸脑海中如遭雷击。 对于他人,在战场上能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幸运,而辽军亦有过向沈家军投降的想法,他们很想活着。 但对纳兰君集,活着代表的或许并不是幸运。 沈逸那一句“我不杀你”,对他来说就是难以接受的怜悯。 面色复杂,此时此刻沈逸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咳、咳....” 躺着的纳兰君集咳嗽起来,嘴中咳出血沫,目光慢慢涣散,望着夜空他脸上竟起解脱的笑:“终于结束了....” “不过是一个轮回....” “哈哈...哈哈哈....” 片刻,夜色之下一片静谧,笑声消失不见,山野之中火光点点,孤独的王者与世长辞。 “嗷呜.....” 巨狼仰天发出一声哀嚎,溅起山林惊鸟,似送葬之音。 纳兰君集双目轻闭,面露安详,无需沈逸替他瞑目。 拄剑起身,凝视辽王许久,抬头望天,心下竟也生一股孤独感。 良久,沈逸仰头缓缓闭上双眼,轻声道:“厚葬。” ------- 芒山营寨的扫尾进展很顺利,营寨中的辽军被炸的四散奔逃,无数人尸骨无存,幸存的那些群狼无首,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要么从后门逃走,被威远军擒杀,要么被杨博然带着的沈家军斩首,剩下跪地求饶的俘虏,只有寥寥数千。 战后,沈逸再次见到了朱震山,向他道了一声谢,然而朱震山却道,是大周该向沈逸道谢。 谢与不谢沈逸并不在乎,寒暄两句,便赶去探望那些负责拦截的沈家军,仅存的那数千人人人带伤,得知辽军全灭个个仰天号啕,告慰着那些为之捐躯的袍泽在天之灵。 奄奄一息的叶双凡被威远军的医官裹地像个木乃伊,幸好跟苏玲珑学了不少医术的李天问在场。 探查了叶双凡的伤势脉络之后,李天问淡淡道:“性命能保住。” “不过,内力透支,筋脉伤损严重,以后怕是不能习武了,右臂的洞穿伤也会留下后遗症。” 沈逸双眼圆睁,良久又重新恢复。 对于一根筋的叶双凡来说,或许武功全废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以后,大概也不用他再上战场了。 叶双凡还在沉睡,不时间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声音,眉头也时不时地皱起,大概睡梦中依然很疼。 沈逸望着他,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找不到个落手的地儿,良久只是轻声道:“好好歇着吧。” 第968章 故地重游 再回到中军大营,虚弱的良平安斜躺在行军床上,见到沈逸进来还想起身行礼,立刻被沈逸阻止。 “老师,幸不辱命。”良平安面色苍白,却笑得开心纯粹。 沈逸摇了摇头:“这不是谁的命,这是你的胜局。” 良平安愣了愣,旋即眼中亮起喜色。 对于良平安来说,沈逸的承认比什么都值得高兴。 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袖,沈逸目露不忍,良平安发觉,故意笑道:“幸好是左臂,还能拿书写字,老师可不要弃我不用。” 沈逸摇头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养伤,需要你做的事还多着。” 良平安一喜,重重地点了点头。 ...... 一场大火,烧尽了芒山营寨。 纳兰君集死了,这里便不再被需要了。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待火熄灭之后,除了黝黑的焦土之外,这里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惨烈的战斗。 纳兰君集被葬于芒山之巅,墓碑是沈逸亲手所刻,上书“华夏纳兰君集之墓”。 当年数入北境被拒之关外,如今身死终于得以在中原长眠。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墓碑上用“华夏”起头,沈逸也没有解释,在墓前驻足良久,终转头离开。 大军休整三日,三天之后,大军在芒山脚下集结完毕,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这已是一支不败的钢铁之师。 朱震山的威远军,也顺势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沈家军,至于原因和过程,无论是沈逸还是朱震山,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去提。 左手旁,杨博然问沈逸:“主上,就这么走了?” “走了。”沈逸淡淡回答:“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了。” 纳兰君集既死,北辽再不足为惧,虽说还有不少部落联军散落在北境各处,但那已不是该沈逸关心的事了。 没有头狼,那些部落联军不过是松散的联盟,各怀鬼胎之下被大周军打散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战旷日持久,但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老师,咱们接着去哪?” 右手旁的良平安恢复了些许,拒绝了坐马车的安排,强行骑马跟在沈逸身边。 他从沈逸的眼神中看出,或许老师还有别的安排。 沈逸轻轻一笑,淡淡道:“京城。” ....... 摄政王挂帅的大周军在北境深处被辽人埋伏打散,好不容易重新集结了一部分力量,与残余的辽军还在鏖战,在这关口下,沈家军却不声不响地撤离了北境战场。 由于声名在外,沈家军对辽军的战绩一向为人津津乐道,所过的县城百姓皆夹道欢迎,对于他们前往京城的目的,也丝毫不抱以怀疑。 而沈逸在每一地都不曾久留,心里惦记的只剩一件事。 于是,在沈家军超前的行军速度之下,等京城收到消息之后,沈家军甚至已经开到了京城附近,不过还差半天的功夫就能兵临城下。 得到消息的朝廷上下惶恐,如临大敌。 当初做出放弃沈家军,急袭辽军后背的决定朝廷上下几乎人人有份,这会大周的主力还在和残余辽军缠斗,沈家军不知为何居然死里逃生,在这时候开到京城来,谁知道是不是来报仇讨公道的?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天子就下令关上城门,禁军和五城兵马司全都推上了城墙,诚惶诚恐地等待着沈家军的到来。 而沈逸并不急于兵临城下,他在京城渡口停下了脚步,独自一人站在渡口码头的甲板上望着澜沧江水,负手而立。 立看江水涛涛,云卷云舒,刹时间沈逸忽然响起那句“浪花淘尽英雄”。 曾几何时,他也在这站过,那时候,他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位难得的明君啊... “一路走来,悲欢离合,承蒙照顾了。” 面朝江水,沈逸口中呢喃,下一刻他微微招手:“带上来。” 片刻,一名被绑的结结实实的青年,挣扎着被马杰提溜在手里押了上来。 “跪下!” 马杰一声怒斥,接着一腿踹在青年膝窝,立刻让他跪在沈逸身后。 “赵元成,你若是有先帝十之二三,大周又何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逸面朝江水不曾回头,口中淡淡说道。 被绑着的青年,赫然是大周当初的康王,现在的逆贼赵元成。 芒山一战这小子倒是聪明,看着营寨中爆炸四起,又看见良平安那边的角落毫发无伤,立刻就跟过去躲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身手不说德格,比起普通的辽军都不如,虽然顺着辽王留下的绳子登上了山坡,可已是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没过多久,就被搜山扫尾的沈家军擒拿。 康王扭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周二虎,战战兢兢道:“你...你想干什么....” 此刻的康王心头再不敢有一丝对沈逸的愤恨,成王败寇,他能活着都已经很不错了。 北辽兵败,沈家军回到京城,康王还以为沈逸要将他交给朝廷,这会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当初从北辽回京时赵元成是与沈逸一道,知道周帝曾在这和沈逸秘密叙话,今日沈逸特意将他带到这里,他顿时心生恐惧。 “我这人恩怨分明,先帝曾对我有恩,今日我替他清理门户,算是报恩。” 左手伤势未好,沈逸伸出右手,一旁的周二虎立刻打开锦绣长盒,取出其中的黄金锏,交到沈逸手上。 看到这黄金锏,又是桩桩往事浮上心头,这上打王孙下打谗臣,还能当免死金牌用的黄金锏,沈逸只在国公府用过一次。 看到这黄金锏,康王面色大变,惊骇道:“你,你不能杀我!” “本来想在皇陵前送你上路,”沈逸转过身,手持黄金锏看着赵元成:“不过我想先帝九泉之下,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这不肖子孙。” 金光灿然,照在赵元成眼中却是死亡弥音,他疯狂摇着头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亲王,我是大周的王!” “嘭!” “嗷!....” 抡圆了的黄金锏,狠狠砸在赵元成身上,骨头碎裂声,与赵元成的惨嚎交织在一起。 第969章 求一件事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赵元成双手被绑,只能双脚蹬地,挣扎着远离沈逸,一边疯狂摇头,否定着沈逸的所作所为。 “嘭!” 沈逸不答,慢慢追上又是一击。 “嗷!!” 惨嚎更甚,赵元成坚持不住,看着沈逸漠然的瞳孔,终于从惊骇变成恐惧和哀求,一个劲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你!我是北境的皇帝!我可以帮你坐上皇位!” “嘭!” 没有回答,一击又敲在赵元成腿上,赵元成的膝盖顿时粉碎,连退缩都难以做到了。 再一击下去,此刻,黄金锏沾满血渍,赵元成四肢尽断,痛不欲生。 “你可曾后悔过?”沈逸问。 赵元成疼的表情扭曲,哪还有心思回答沈逸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摇了摇头,黄金锏由上而下,砸在赵元成头顶。 聒噪的惨嚎和骂声终于消失,只剩江水滔滔,连绵不绝。 良久,沈逸将黄金锏重新交给周二虎,回头望了一眼赵元成的尸身,淡淡道:“浪花淘尽英雄,也算便宜你了。” 说罢,沈逸离开渡口码头。 马杰和周二虎都明白沈逸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地拽起赵元成的尸身,丢进了滚滚江水之中,几经沉浮,终至不见。 了却一事,沈逸再没有停留,骑上踏霄,领着沈家军继续向京城进发。 京城中的百姓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城头上的禁军和城防军暗自吞咽口水,看着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京城开来的钢铁洪流,忍不住心生惧意。 京城的兵马倒也不少,上次朝廷被纳兰君集吓得够呛,自那次之后天子就下令抽调了周边的城防兵力护卫京城以防不测,此刻京城及附近的兵马,倒也有六万余。 不过沈家军虽然不算兵力碾压,但看着那些摆开阵势的火器和各类攻城器械,仍让人胆寒。 沈家军离京城极近,一眼便可望见,开到京城外时已是黄昏,但沈逸并未发动进攻,也没有让人通报,只是摆开阵式扎营休息。 不打就最好,京城的兵力当然也不想跟沈家军生死相搏,僵持了片刻之后,就将消息传回了皇宫。 入夜,京城城门开出一小道门缝,伺候在赵元展身边的陈公公,此刻带着几名小太监和表面形式似的几名侍卫走了出来,向着沈家军大营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在中军大营见到了沈逸。 营帐里,数人齐聚,却并没有想往日一般讨论军政。 沈逸坐在上首,桌案上摆着茶具,他正不紧不慢地泡着茶,良平安等几人坐在对面,享受着沈逸亲手泡茶的特殊待遇。 陈公公走进营帐一会,却见没人理会他,带着些尴尬道:“沈大人,您这是何意呀....” 与当初在将军府见朱震山不同,这会的陈公公卑躬屈膝,脸上尽是谄媚的笑。 至于他问的何意,可不是问沈逸为何不理他,而是问为何将大军开到了京城来。 “沈大人?这里可没有什么沈大人,你怕是来错地方了!”良平安喝下一口茶,冷冷地刺了一句。 陈公公面露尴尬之色,只好改口问道:“您将大军开到京城来,这是为何...” 沈逸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陈公公,淡淡道:“你来问我,怕是不太够格。” “呃...”陈公公被噎地哑口无言,便道:“那请随咱家进宫,与陛下商谈一番吧,京师重地,这般兵锋相对....” “要见,也是他来见我。”沈逸摇了摇头,道:“毕竟,我信不过如今的大周朝廷。” 在大营自讨了个没趣,陈公公无奈,只得又原路返回,将情况禀报当今圣上。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又一人从城门中出来。 “小友,你这可是苦了我呀....” 小老头苏乾见到沈逸大吐苦水,本来都准备歇下了,又被一道圣旨催着出来见沈逸。 沈逸不进京城,赵元展同样不想出京城,把自身安危暴露在沈家军之下,左思右想,又将跟沈逸颇有交情的苏乾给派了出来。 沈逸摇头失笑:“可不是我害的,说起来虽然有名无实,但我还算天子半个先生,没想到他连见我都不肯。” 听到这话,一旁的良平安暗自挺直了腰板,脸上有自傲之意,都是徒弟,那也是不一样滴。 苏乾无奈道:“小友,你所求为何,就快些说吧,好让老朽回去交差,早些歇下。” 沈逸笑了笑道:“说起来还真是有求于朝廷。” 苏乾接着问道:“求什么?” “求亲,”沈逸笑道:“严格来说,是接亲。” 苏乾愣了愣,旋即道:“明白了。” 并未多言,两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名义为求,但实际上如今的朝廷并无拒绝的余地,况且当时沈逸承诺的出兵相助已经办到,沈家军幸存下来是本事,朝廷再翻脸不认人,那就是失信于天下。 因此名为求亲,实为接亲,沈逸打定了主意,带赵明月离开这潭浑水。 一时无话,片刻沈逸打量了一番苏乾,笑道:“苏老,我看你这身衣裳,可不太对呐。” 苏乾此时未穿官服,连放的上场面的锦衫都未穿,一身简简单单的布衣,令人心生遐想。 苏乾好似就等着沈逸这句话,唉声叹气道:“不瞒小友,自从北境回来,老朽就上书请辞啦!” 当时苏乾几经劝说,摄政王坚决执行朝廷的计划,置沈家军于不顾,那时候苏乾就离开了大军,回到京城,向朝廷上书请辞。 虽然说苏乾原本已近致仕的年纪,但其身居高位已久,乍一请辞朝廷并未批复,但他改穿布衣,便已表明了态度。 沈逸闻言,恍然道:“苏老倒是洒脱,三朝老臣做下去,爵位必不会小。” “嗨,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苏乾摆了摆手,眼珠子一转又瞄向沈逸道:“老夫向来不理那些花头,与老伴寻一清净地隐居倒也不错,唯独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放不下....” 沈逸扭头看向一边,苦恼道:“说起来我这趟回西域,立政立国尚需不少人手,真是头疼啊....”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苏乾听了心里一乐,拱手道:“时候不早了,老朽就回去向圣上交差了。” “好。”沈逸笑了笑,轻轻点头辞别了苏乾。 待苏乾离开,良平安凑上来道:“老师,这苏学士可不简单。” “那是,活了几十岁,又曾做到一人之下的位置,如何能不是个人精?”沈逸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虽说请辞,但朝廷尚未批复,苏乾也不用特意穿着布衣来见沈逸,既然承了圣旨,就该穿上最正式华贵的官服来见,明显,这架势就是特意摆给沈逸看的。 苏乾不在乎荣华富贵,就是一个儿子放心不下,暗地里沈逸也向他打开了大门,两人一拍即合,并不需要多言。 赵元展怎么也没想到,以为派苏乾出来能讨到好处,没想到两人之间只说了三言两语,还暗戳戳地讨论了些别的,这下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想看谁的番外短篇?可以在这章留言。 第970章 再见皇帝 沈逸要的很简单,就是大周兑现之前的承诺而已。 先前大周将大军开到崇平边缘,在沈逸的考虑之下,最终谈定的结果是西域出兵帮助大周抵挡北辽大军,两方保持暂时的和平。 大周需要付出的是,将赵明月嫁入西域。 起初大部分人都以为西域之主定是西域人,但这么久的仗打下来,谁都知道沈逸并不是叛离大周加入西域为人臣,恰恰是自立门户,统一了大周一直懒得去管的西域,他就是真正的西域之主。 赵明月的态度也很明确,只要北境危局一解,她愿意嫁。 但是嫁皇室的公主毕竟不是民间百姓嫁娶那般简单,其中流程之繁琐令人头大,快的三五个月,慢的两三年的也有,沈逸不回西域直接将大军开到京城脚下,就是不想给朝廷整出幺蛾子的时间。 说白了便是一句话——我来了,你交人。 大内皇宫,彻夜灯火通明,苏乾去了沈家军大营一趟,没待多久又折返回来,将沈逸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天子赵元展。 “可恶,可恶!” 赵明月不在,摄政王也不在,赵元展沉着脸怒骂,显然心情不太晴朗。 “他这是求吗?他这是在威胁朕!”赵元展看着苏乾,像是问,又像是在发泄不满。 苏乾一身布衣,垂首站在那不言不语,并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这话还用说么?阵式都摆开了,明晃晃的火炮对准了京城,这就是威胁他娘给威胁开门,威胁到家了,还用问? 就这,苏乾都觉得还得是沈逸大气,换作是他人,战场上被盟军当作弃子,这会京城空虚打过来,不屠个全城泄愤都算好的了,还跟你在这商量? 若不是沈逸顾忌着其它因素,哪还有朝廷在这纠结为难的机会.... 想了想,眺了一眼赵元展的脸色,苏乾拱手道:“陛下,朝廷与西域有约在先,如今辽王已死,北境危局可解,践诺也是理所应当,况且沈逸也算不上威胁,真要说,也许会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赵元展冷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都说皇帝富有四海,可现在整个大周的兵力都投注在西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凭京城这点兵力,真若是先礼后兵,还真挡不住。 公主府。 赵明月坐在秀房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周帝临终前给她留下的亲笔信,良久又重新折好放入锦盒。 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倾城之颜,赵明月脸颊忽生两朵红晕,随后,伸出玉手解开了束发的发带,拿起一旁的木梳,仔细地梳理长发。 “殿下,殿下....” 风风火火的琴儿从外头大呼小叫着跑了进来,看着赵明月自己在梳头顿时嗔道:“殿下,您唤我呀。” 说罢便要去拿赵明月手中的木梳。 赵明月躲了过去,摇头道:“我自己来。” 琴儿愣了愣,好像明白了什么,缩回了手在赵明月身后站着,笑嘻嘻道:“沈大....沈公子和苏大人见了面,听说苏大人刚刚从宫里头出来了呢,不知道明天朝廷会不会回应沈公子的求亲?” 虽然现在朝廷上下绝大多数人都忧心忡忡,但公主府内却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点儿也不担心战事会爆发。 最不担心的就是赵明月,其次便是琴儿。 琴儿可清楚的很,只要公主殿下还在京城内,那城外的沈家军呐,是一支箭都不会射进来! 赵明月梳着头,并没有回答琴儿的话,转而问道:“琴儿,你想留在京城,还是....” “当然是跟着殿下一起走啦!殿下在哪琴儿就在哪!”琴儿毫不犹豫地表明了心意。 她打小就服侍着赵明月,两人情同姐妹,琴儿怎么可能贪念京城的繁华不跟着赵明月离开呢。 “是吗。”赵明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眼带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喃喃自问。 次日一早,赵明月带着琴儿进宫直奔宁圣宫,面见了淑容太后。 今日的赵明月一身宫装,三千青丝垂于肩,从来都是素颜朝天的倾城容颜也略施粉黛,走起路来雍容华贵中又带着一丝飒爽,连宁圣宫内的宫女奴婢都看呆了眼。 淑容太后见到赵明月的第一眼便露出讶异之色,便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打扮地这般华贵的女儿,但只是片刻她又明白过来,拉着赵明月的手轻笑道:“去吧,女儿家,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最重要。” 同一时间,宫中也出诏旨,赵元展终于打算同沈逸会面,不过并不是沈逸进宫,也不是赵元展天子之躯入沈家军营,两方商定了地点,便在京城外不远的一处路边凉亭。 皇家的仪仗队阵势不小,城门大开鱼贯而出,直行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完全走出城门。 赵元展的龙辇被一众禁军护在队伍当中,龙辇旁是陈公公为首的随从团,赵元展坐在龙辇中,神色极严肃。 沈逸这边就要简单多了,一匹踏霄驮着俊朗公子领头,身边良平安、马杰等几名心腹,再者便是章鹏飞领着的数十精骑,简简单单毫不浮夸。 沈逸并不担心赵元展在这对他下手,京城外若是他出了事,赵元展也休想再回到皇宫中去。 沈逸到时,赵元展早已在等着,并且站在凉亭处带笑向沈逸招手,表面上的样式倒是做的不错。 “你们留在这吧。”沈逸看了一眼,并未回应赵元展热情的招呼,回头吩咐了一句。 凉亭外两方人马隔着一条过道,像是在对峙一般,沈逸带着寥寥数人沿着过道走进凉亭,皇宫的随从早已将此处收拾干净,摆上了鎏金茶碗玉茶盘,上好的庭前春散出道道清香。 “学生见过老师。” 一进凉亭,天子竟双手作揖,向沈逸微微躬身,叫众人微微吃惊。 沈逸侧了一步避开这一礼,看着个子还不到自己肩膀的赵元展淡淡道:“皇帝陛下多礼了,这一礼我可不敢受。” 称陛下是一回事,称皇帝陛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这称呼上的变化和辞不受礼,让赵元展双眼微微眯起。 第971章 凉亭外古道边 “先生为太傅,是先帝遗诏,即便先生不往心中去,朕又怎能违背父皇的遗愿呢?” 赵元展抬起头笑着说道,倒看不出有一丝不悦。 “先生请坐。”赵元展又一招手,在凉亭中的石桌旁坐下。 良平安冷哼了一声,心道这儿皇帝倒还真有些本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明知道老师敬重周帝,便特意句句不离周帝来说事。 沈逸施施然坐在赵元展对面,面色不变道:“今生事今生了,我与先帝之事自在我心中,也不用皇帝陛下处处提醒我,另外,先帝是先帝,陛下是陛下,勿要用道德儒礼来制约我。” 沈逸接受的思想理念,可没有这个时代那般迂腐,恩就是恩,怨就是怨,先帝照顾他是真,赵元展剪除异己也是真,这恩怨,可要分明。 赵元展亲手为沈逸斟了一杯茗茶,接着问道:“父皇宾天前,仍记着提拔先生为右相,先生又为何背离大周而去?那些兵马,仍是我大周之人,先生难道宁愿他们背景离乡?” 说话时,赵元展伸手指了指凉亭外的章鹏飞。 “哼!” 这下,良平安是毫不掩饰地冷哼了一声,低声道:“贼喊捉贼!” 赵元展面色一变,冷眼看了一眼良平安,又回头打量沈逸的脸色。 可沈逸丝毫没有要责怪良平安的意思,接了那杯茶,也只是在身前静静放着,并没有喝。 “皇帝陛下也不用打感情牌,我为何辞去右相,其中过往难道还要我再复述一遍?皇帝陛下也不用虚与委蛇,北境那些政令我都清楚,难道皇帝陛下以为我还会将你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么?” 沈逸风轻云淡地说道:“至于章鹏飞那一支兵马,当初我问过他们,不愿随我回西域的,我不强求,既然他们自择其主,皇帝陛下也不用与我说这些空话。” 赵元展心里头愤怒,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正待开口时又听沈逸道:“我不想再做这些形式主义了,太累,太没有必要。” “今日我为娶明月而来,我想皇帝陛下也巴不得少一个人分走权力,朝廷嫁与不嫁只需要一句话,无论王位爵位我都不会回到大周朝廷,别再演戏了,直言吧!” 沈逸这一番话顿时令凉亭中的气氛冷了下来,赵元展愣住,身后的陈公公迈步出来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了回去,好不尴尬。 敢跟皇帝这样说话,原本少不得要说一句“放肆!”,可这会坐在陛下对面的是一方雄主,陈公公哪里敢骂? 这番明言也让赵元展明白,沈逸心如铁石,已是铁了心要跟大周对着干,想拉拢是彻底没戏了。 心中暗骂背信弃义之徒,赵元展勉强控制住情绪,为难道:“皇姊毕竟是皇家的长公主,嫁娶之事要经钦天监、礼部等等衙门商议筹划,说到底,也不能就这样将皇姊交给先生....” 沈逸摆了摆手,随意道:“简化些说,不就是想要更多聘礼、好处?要什么你直说,有言在先,人和地盘,我一个都不会给,崇平可以封给明月,给大周朝廷留一个颜面,再多的,就不用说了。” 赵元展再度愣住,跟这样的对手谈判,还真真是一件麻烦事! 难怪,难怪先帝驾崩前非要指定沈逸任太傅,要是能学到这嘴上的本事,对付起朝臣来也不用头疼了! 心里如此想着,赵元展嘴上却道:“聘礼是一项,毕竟是...” 沈逸再度打断赵元展的话语,淡淡道:“要多少钱直说吧,最多三日我便能调齐给你,大周到处都有我的钱,外加房产、商铺,看上哪一样,尽管开口。” “咝....” 陈公公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叫财大气粗! 沈氏商号在大周的生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氏钱庄更已是附生在大周经济命脉上的产业,此时的国库,可能真的不比沈氏钱庄有钱。 而沈逸“失踪”的那一段时间,赵元展早就打过这个庞然大物的主意,若不是赵明月一手保下,恐怕沈氏钱庄早就划归国有了。 沈逸的意思也很清楚,就是不想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赵元展这下是真没了说辞,放到这个层面的嫁娶,聘礼无非财宝和地盘,两个选项沈逸都给划清楚了,钱随便拿,地盘人马一个不给,还有什么能讨价还价的? 正当赵元展发现自己对沈逸这个软硬不吃的“无耻之徒”束手无策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车马之声。 众人心生疑惑,皇帝在此与人叙话,早就该封了路才对,谁还能到这来? 凉亭外一阵熙熙攘攘,以大周禁军动静更为热烈。 “那,那是公主府的车驾...” “长公主来了?” 沈逸和赵元展也都听到了外头的议论声,赵元展还没行动,沈逸便先站了起来,走到凉亭外头眺望来路。 一队车驾缓缓而至,那华贵奢侈的车驾等闲人可没资格乘坐。 车驾到了凉亭处便停了下来,琴儿先行风风火火地蹦了出来,旋即向车室伸出了手。 便见一只洁白胜雪的玉手伸出,车帘拉开,一身华服眉眼带妆的赵明月,搭着琴儿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这是与往日任何一次所见都不同的赵明月,禁军将士面面相觑,沈逸站在那微微张开了嘴,脸上的惊讶谁都看的出来,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微风吹动赵明月的长发,她走至凉亭,见沈逸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娇颜微微生晕,嗔道:“看什么?又不是未曾见过。” “啊....啊?” 沈逸渐渐回神,拍了拍后脑笑着道:“今日的你,恍如初见。” 赵明月掩嘴轻笑,故意摆出不悦的模样道:“初见时,你还唤我叫“娘娘腔”,瞧我不起。” “啊?”沈逸一阵尴尬:“误会,误会....年少不知公主好....” “贫嘴!” 赵明月俏脸一红,白了沈逸一眼,自知再说下去肯定要被沈逸调笑,便住口不说了,走进了凉亭内。 第972章 公主嫁到 “皇姊。” 赵元展也很鸡贼,就站在沈逸身后不远,此时此刻又表现地无比童真顺从。 然而从前也许能迷惑地住赵明月,但自从知道北境大周军的所作所为,以及政事堂总在自己不在皇宫的时候被召集之后,赵明月亦不再将赵元展当个普通的小孩子对待了。 回头想想,赵明月也觉得自己很傻,皇家出身的孩子,哪个又会普通呢? 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赵明月便未再多言了,径直走到石桌旁观察了一眼,看到那杯未曾动过的茗茶,也是有些感叹。 今日若是父皇坐在这,必定不会是这番场景吧?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师娘!” 跟见到赵元展时无人称一声陛下不同,赵明月一来,马杰和周二虎立刻认认真真地抱拳行礼,良平安更是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师娘,直把赵明月喊得耳根都红了。 赵元展心中异常不爽,但却不好发作,只能上前问道:“皇姊怎么来此了?” 赵明月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直问沈逸:“你想娶我。” 沈逸当场愣住! 心道赵明月不愧是赵明月,这时代哪个女子会这么直接问这种问题的?侠女就是侠女... 幸好我沈某人也不是矫情的人儿,当即点头道:“正是。” “好。”赵明月点了点头,竟直接答应下来。 这下看的赵元展一急,条件还没谈妥呢,怎么就“好”了?皇姊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不过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幸好赵明月话还没说完,她又接着看向沈逸。 “尽管提。”沈逸笑着走上前:“公主殿下有多少条件,我沈逸都奉陪。” 赵明月最禁不住沈逸一本正经地称她“公主殿下”,又嗔了他一眼,看在旁人眼里,二人竟是在这凉亭之中,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起来了。 “你和大周签订国书,”赵明月不顾旁人讶异,正色道:“你在位时,西域不得侵入大周。”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国书不过是暂时的妥协,等时机到了,该撕还是得撕,该毁约谁也拦不住。 但赵明月知道,沈逸不一样,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他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去做。 长远的事,赵明月管不了了,她只希望至少沈逸在时,不和大周爆发冲突。 即便到了这会,赵明月心里想的还是再为大周做一些事,从未想过要沈逸给自己什么,难怪周帝总叹——可惜是女儿身! “没了?” 沈逸还等着“第二”“第三”,还准备酷酷地来一句“莫说两三个,就是千百个也行”之类的话,没想到赵明月一句就说完了,站在那定定地看着沈逸。 赵明月奇怪地问沈逸:“你还希望什么?” “呃...”沈逸一阵尴尬。 不得不说沈某人财大气粗惯了,是有些欠,就怕自己给地不够似的。 “好!”沈逸一笑,挥手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那边马杰正要去取,赵明月却道:“不用。” 一个眼神,一旁的琴儿便变戏法似的变出了笔墨纸砚,好像赵明月早已料到,沈逸一定会答应。 “哈哈,好!”沈逸哈哈一笑,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明月一眼,又惹得她红着脸移开目光,不好意思与之对视。 提笔挥毫,一封国书由沈逸亲手写下,可惜现在西域尚未正式立国,只能以姓名代替。 “这样如何?”沈逸写完了,递给赵明月看。 赵明月接了过来却未看,转手交给了赵元展。 “皇姊,这是否....”赵元展哑口无言,写的是没问题,但堂堂公主的聘礼就这,也太.... 赵明月看着同父异母的皇弟,面色坚定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定。” 到了这时,赵明月终于决定,为自己而活,卸下那千斤担。 迎着两人的目光,赵元展实在是为难不已,内心想着,这算不算“内忧外患”?人还没嫁出去,半只脚已经迈在夫家那边了。 沈逸实在是嫌麻烦,看赵元展那模样不知还要纠结多久,干脆道:“除这一封国书,我另以百万纹银、万盏西域玉器为聘,如何?” 百万纹银,万盏西域玉器,不可谓不大手笔,对于打了这么久仗的大周国库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补充。 赵元展睁大了眼,情形已经到这,多说无益,只好点头应下。 因为沈逸强硬的态度,加之赵明月的到来,赵元展想谈的条件一个也没谈成,最终还是沈逸施舍一般地给了一笔好处,定下了这桩婚事。 “走吧。” 赵明月道。 “什么?”沈逸愣了愣。 “你不是要娶我?”赵明月反问:“难道不带我回西域吗?” “带,带....“沈逸连忙点头,可看了看赵明月来时只带着琴儿,顶多加上个车夫,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你,就这样...”沈逸疑惑道。 “就这样。”赵明月神色平淡,回首望了一眼京城的轮廓,随即,坚定地走出凉亭。 轻轻地走,不需要仪式大典,只是轻装而去。 如今京城让赵明月挂念的,只有淑容太后,拜别了淑容太后,她再无其它所求。 难怪,难怪今日她打扮的这般隆重,原来是打算就这样嫁了。 沈逸呆了呆,旋即一笑,大步迈出了凉亭,带着良平安等人,以及章鹏飞的数十精骑,护着赵明月的车驾回了沈家军的大营。 只留赵元展拿着国书,呆呆地站在凉亭里,愕然无语。 接走了赵明月,沈逸要做的事便做完了,沈家军也不再停留,当日拔营出发,离开了京城的视线,让京城中人总算是安心下来。 回崇平的路上,沈逸一度想找赵明月“叙叙旧”,可惜每次都被琴儿拦下来,说什么“成亲之前,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见面”,打死都不让沈逸见赵明月,惹得沈逸一阵牢骚,又无可奈何。 这下可苦了沈家军,行军速度是急行军中的急行军,只求早点回到崇平,把事儿给办了! 行军路上,马杰好奇地问良平安:“少爷写那么封国书,你居然没意见?” 按理说,良平安有让沈逸肃清天下的心思,那种国书与他的理想肯定是相违背的。 谁知良平安嘿嘿笑道:“你懂什么,你瞧瞧皇帝那副德性,简直惹人发笑!如今之大周千疮百孔,假以时日必定生乱,届时老师率兵来救,又有师娘的大义,那便是救万民于水火,有没有这国书,又何妨呢?” 第973章 回来了不走了 这一趟回崇平的心境,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最平和的一次了。 往年每次离合,都是有事在身,到了今日大局已定,沈逸的心态是前所未有地放松。 到了靖安郡时,还能看见大周依然摆在这的一部分军队,只是已没有当初的十万大军那么多,如今剩下的大概也就一万出头作监视之用,其它的早就拉到北境战场上去了。 这些大周军见到沈家军路过时还非常惊讶,沈家军的行军速度之快,使得他们还没有得到北境战况的情报。 如今沈家军出现在这,难道仗打完了? 崇平那边早早得了信,三万大军开到边缘来迎,搞得大周军甚是紧张,幸好沈逸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平平淡淡地过境,回到了崇平地界。 回到崇平的沈家军将士,皆都长出一口气,心中颇多如梦似幻之感。 踏在这片黄土平原上,才是自己的地盘,大战之后他们活了下来,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也有人忍不住潸然泪下,他们回来了,有些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一路不曾停留,大军直回西宁,远远地就看到西宁城外站满了人儿,当着头的便是沈家一大家子,旁边,还有熙熙攘攘的崇平百姓。 临近之前,沈逸吩咐道:“博然,阵亡将士的抚恤,你负责统划一番,无论金银还是食粮,都不要亏待,打个条子来沈府即可。” 杨博然立刻应声道:“属下遵命。” 沈逸点点头,又朝良平安道:“你将军中将士的战功统计造册,与我过目。” 良平安笑嘻嘻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办妥。” 良平安虽失去一臂,但局势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好像心中喜更胜悲,没受一点影响似的。 就是只剩独臂让他不好再做敬师礼,叫他颇不是滋味。 对沈逸来说,阵亡的抚恤和军功的奖赏是当前最要紧的两件事,有过要罚,有功要赏,而且要狠狠地赏,不然日后还有谁愿意替你卖命?听你的号令? 吩咐完这两件事,沈逸才带着大军,靠近了西宁城门。 “我回来了。” 靠的近了,沈逸便翻身下马,走上了前头笑着说道,早早地张开了臂膀。 “相公/夫君!” 望眼欲穿的玉钗和苏慕烟非常配合地冲了上来,一左一右,钻进了沈逸的怀抱。 苏慕烟性子要强,但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往日都有她跟在沈逸身边,这次出征却没带着她,叫她怎么不担心? 尴尬的是,一边的李天问本也笑得咧开了嘴,还以为女儿是扑向自己的,心里正乐开了花,谁知一转眼,竟扑到沈逸怀里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唉! 李天问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逸的背影,眼睛余光一扫,却在人群后头瞧见一道人影,头戴着蓬纱遮挡着面目,像是正望着他,待发现李天问看向她,扭头便走。 李天问嘿嘿一笑,老夫我也有人等呐! 身形一闪,片刻就没了踪影,再看过去,李天问拉着那望他的人儿正笑得高兴。 “咝....” 回到正面,玉钗一抱上来,碰到了沈逸左臂上尚未好全的刀伤,顿时疼的他猛抽一口凉气。 “夫君....”玉钗吓了一跳,连忙脱身出来看看伤口又望着沈逸,泪水早就如雨而下。 “没事,没事...”沈逸微微摇头,笑着宽慰,看向后头想过来又怕不合适的巧儿,颔首笑说道:“巧儿不想我?” 巧儿一怔,头摇地像拨浪鼓似的,下意识地大喊:“想!” 喊完了又觉得失态,顿时将头垂了下去,粉嫩的脖颈都羞红了。 沈逸哈哈一笑,招手示意她过来,巧儿怯怯的,找了个空隙揽了上去,埋首进去,心满意足。 沈逸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回来了,不走了。” 三女愣了愣,旋即依偎在沈逸怀里,噙着泪花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过了片刻,后头刘夫人抱着一个白白嫩嫩,长相可爱至极的孩童走了过来,低头道:“灵哥儿,快瞧瞧是谁回来了?” 瞧见自己的儿子过来,沈逸也睁大了双眼,面带着期盼的笑容看着沈无风。 这“灵哥儿”的小名还真是取对了,沈无风看向许久未见的父亲,眼神初还有些闪躲,在奶奶和娘亲的鼓励下,勇敢的看向父亲,也没经提示,用尚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呢喃道:“跌...跌跌...” “跌跌?”沈逸傻了眼,旋即才想起,这会还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能说出这个音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那边在奶奶怀里的灵哥儿,见沈逸哈哈大笑,略有些害怕,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让他向着沈逸张开双手。 这“爹爹求抱”的姿势让沈逸心中一软,感动地差点流下泪来,一步上去,从刘夫人怀里抱过了沈无风,望着这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孩子,忍不住去蹭沈无风嫩嫩的小脸。 可惜沈逸脸上长出些许的胡渣子磨的沈无风不舒服,不依地用小手推着沈逸的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的孩儿...呜呜呜.....” “六儿!你怎么就丢下娘走了啊...” “相公....” “爹!爹....” ..... 这时候,周围的百姓之中传来悲怆的痛哭,气氛猛地一凝。 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们也是为人子,为人夫,或为人父,但他们的亲眷能得到的,只有一坛骨灰。 这时代本没有火葬的习惯,却又讲求落叶归根,权衡之下,沈逸只能将他们火化,将他们的骨灰,从遥远残酷的北境战场,千里迢迢地带回崇平。 这是一种成全,但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 有人欢喜有人愁,便是此时西宁城门前最真实的写照。 这气氛令沈逸微微抿嘴,头也低了下去。 聪明的灵哥儿好像发现了老爹心底的难过,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忽然也不抗拒了,主动抱住了沈逸,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沈逸一呆,旋即顿生感动,幸福感填满了心房,抱着沈无风,朝着周围的家人道:“回去吧...” 第974章 好事将近 世间之悲欢离合总是难全,能把握的,就要及时把握。 于是乎,沈家一家人,带着赵明月的车驾,进了西宁城。 赵明月没有跟着沈逸回沈府,而是吩咐琴儿,在西宁城寻了一处客栈。 在下车之前,沈逸被琴儿催促着“回避”,还是那句话——成亲之前,不可以色色...不是,不可以见面! 沈逸倒也乐得清闲,抱着沈无风回了沈府,逗弄逗弄牙牙学语的孩子,也是一桩乐事。 这边父子相处融洽,那边公婆和未来的儿媳妇之间就稍显尴尬了。 客栈里,沈家二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玉钗盈盈笑着,巧儿则和好闺蜜小琴拉着手钻到一边说着悄悄话,苏慕烟的红唇微微撅起,端着些许架子。 赵明月脸色羞红,以往倒也不是没见过沈家二老,当初沈逸任监察使的时候其实见的还不少,但今日之相见却显得格外不同。 沈家二老为难了一会,相互间一个眼神交流,便缓缓下拜道:“见、见过公主殿下....” 虽然沈逸今日已是一方雄主,手握精良兵器,万千兵马,可对于二老来说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下意识地将赵明月当作大人物对待。 “不可!” 那边赵明月也是羞于开口,横了心嫁过来了,真见到了未来的公婆,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现在一见到公婆竟要行礼,立刻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声音叫地太响,倒把二老吓了一跳,两边一时间愣在那,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妹妹终于来了,夫君念着你这么久,有情人终成眷属。” 幸好是玉钗得体,站出来打破了尴尬,热情地上前拉着赵明月说起了话。 赵明月脸颊生晕,感激地望了玉钗一眼,又请二老落座,气氛在玉钗的调和下,终于慢慢变得融洽。 大军回城,因为西宁城中的气氛尚是悲喜交加,因此沈逸也没有强行把婚期提前,总不能,别人家尚沉浸在丧子、丧夫的悲痛中,沈府却锣鼓喧天,鞭炮其鸣吧? 虽未举办,但一切的筹划也早已在进行之中。 因为赵明月放弃了那些繁文缛节,只带着小琴来到西宁,原本该为上座的淑容太后无法到场,也没有本该有的千百抬嫁妆,因此在西宁的这场婚礼,必须要注重。 在沈府准备的同时,面对定局,朝廷也不得不接受,未过多久敕封的圣旨便送到了西宁。 赵元展以感念赵明月任辅政长公主期间,四海太平,安定北境为由,宣布将崇平郡敕封为赵明月的私人封地,虽然崇平的实际掌控权早已落到沈逸手里,但在对外上,算是给朝廷留了一丝颜面。 另外形式上赵元展也下了功夫,虽说收了沈逸外加的聘礼,作为回礼也送了一部分,从国库里掏出那些堆积许久的贡品贺礼,一股脑作为嫁妆,送到了崇平郡来。 原本朝廷该选一个送婚使送公主出嫁,但赵明月先走一步,这送婚使的差事便成了有名无实,最终还是半退状态的苏乾主动请缨,领了这送婚使的差事。 “苏老,看你这模样,可不止是送婚使啊。”沈逸看着面前的苏乾,调笑说道。 苏乾先去客栈拜见了赵明月,随后才来的沈府,但他身边带着的还有他的老伴,送婚还带着老伴,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乾大概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哼声道:“需知小友当初可在军营中答应过老夫。” 沈逸佯装不知:“我答应过什么?” 苏乾哼哼道:“小友说西域可是欢迎我等到来。” “诶,”沈逸摇了摇头,笑道:“我说的是,正缺人手甚是头疼,可没说针对谁啊。” 苏乾一愣,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老脸涨地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沈逸看着苏乾的模样甚是好笑,笑说道:“开个玩笑,苏老来了,我哪能不欢迎呢?” 苏乾这才忿忿地哼了一声,放下心来,投入到婚事的筹办之中。 另一边,崇平军营。 苏玲珑的另一个徒弟飞云,几天没见着人影,这么多天过去终于忍不住了,借着苏玲珑让她外出采药的功夫,悄悄的来到了军营。 “你,你们叶将军呢?”飞云站在辕门外,扭着头像是随意问道。 叶双凡那一身伤势够呛,这么久过去还是包的像个木乃伊似的,回城时别人都见到了,唯独他躺在马车里,下也下不来,面也露不了。 好巧不巧,这会章鹏飞正好带着骑兵野外训练归来,作为知晓叶双凡心思之一的人,他瞧见飞云站在门外,顿时知道她为何而来。 章鹏飞故意摆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垂首道:“叶兄弟,叶兄弟他....唉!” 飞云原本还故作随意,一看章鹏飞这模样,立刻问道:“怎么了?你说呀!” “他,他....唉!”章鹏飞这老小子坏的很,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哎呀你快说呀!”飞云急道:“难道死了?” “唉,你跟我来吧!”章鹏飞神色黯然,向飞云招了招手。 飞云表情木讷,愣愣地跟在章鹏飞身后走了,心里暗想,那么个活蹦乱跳讨人厌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难道,章鹏飞带自己去看的是他的墓碑? 不知为何,原本看着叶双凡就嫌的飞云,这会心里却突然有些失落。 呆呆地跟着章鹏飞来到一处大帐,章鹏飞摇头道:“你,你自己看吧!” 飞云回了回神,一手微微发抖,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帐篷里,叶双凡包的像个粽子般的斜躺在那,津津有味地跟一旁的马杰说着什么。 “嘿,叶兄你是不知道,咱少爷不是把西域打下来了么,飘花楼最近招了几个西域姑娘,啧啧,那股子媚劲,回味无穷呐!” “那算什么!我告诉你,乌孙国也有窑子,那里面才叫...” 马杰原本眉飞色舞地说着,忽然一眼看到站在帘帐处双眼大睁的飞云,连忙住了口,并且以咳嗽警告叶双凡不要再说了。 “咳!咳咳!” 谁知叶双凡还是说的起劲:“咳什么!我告诉你,西域的姑娘其实也不咋地,要说水灵还得是江南女子...不过可惜,我现在不惦记那事了,飞云....” “去死!” “哗啦!” 一把刚采来草药被飞云狠狠砸在了叶双凡身上,场面极其尴尬。 第975章 《床前明月光》 叶双凡跟飞云这对冤家的缘分,因为这档子事估计一时半会没法有个着落,不过沈逸和赵明月的婚事要先有着落了。 阵亡将士的抚恤,丰厚的让人难以置信,因为这笔抚恤,也许往下数三代都不愁日常吃喝了。 军功的奖赏也不菲,原本价值千金的西域玉器,现在崇平军中几乎是人手一件,但凡是有那么些些小军功的,都是西域玉器保底,且还不算那些金银粮食。 因此也激发了更多的青壮百姓参军的心思,一时间崇平军营是相当热闹。 不过沈逸秉着择优而取的战略,并没有急着扩军,只是将此事全权交给杨博然与良平安去办了。 至于良平安这些军中将领的封赏,并没有及时发下,但他们也并不着急,其实布告军功赏赐之前每个人都希望名单上不要有自己。 因为拖的越后好处越大,真正大份量的封赏,肯定是放在主上开国立政的时候! 时间一久,等到西宁的日子归于平静,沈逸也终于宣布了他与赵明月的婚期。 实话实说赵明月来了西宁这么久,可沈逸每每被小琴拦着不得见面,平常感觉没什么,这时候心里就像是千抓百挠似地痒痒! 于是归来一个多月后的某个晴天,全城大宴! 沈家二老当仁不让地坐在地位最尊崇的首位,等着新媳妇进门。 其实在这个时代,后进门的媳妇和结发之妻的地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无论是从礼法上,还是家中的地位上,都差出去好几条长街。 但沈家偏偏不同,且先不说赵明月本就有的地位,沈家原有的三个儿媳,除了玉钗以外全都是平妻的待遇,姐妹之间相处和谐,其乐融融。 玉钗这个正妻的大度和大气,也为人称赞颂扬,都说沈家有个好儿媳,何愁家室不旺? 十里红妆,二百二十八台嫁妆,无数送嫁之人,朝廷给的嫁妆,倒也算是体面。 赵明月嫁入沈府的排场,可谓是盛极一时。 喧闹的迎亲仪式,终于过去了,叶双凡那混世小魔王躺在床上下不来,心里还烦着怎么跟飞云解释,这时候沈逸的洞房之夜,还有谁敢跑来乱闹? 赵明月虽然尚是处子,但在挑明了之后,在北境却没少被沈逸“骚扰”过,她属于典型的身子纯洁,思想却被“污染”很久了。 沈逸挑起红盖头,迎面就见如玉美眷,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沈逸看的呆了一呆,深怕这样的赵明月连他都难得一见,或许明天赵明月又会穿上男装,束起长发,以女侠模样示人? 看着沈逸发愣的模样,赵明月鼓着桃腮取笑道:“呆子!” 沈逸一窘,笑着说道:“此时此刻,竟恍如初见。” “这话你在京城凉亭便说过了。”赵明月抬着头美目望他:“你想初见我几次?” 沈逸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嘻嘻道:“若有的选,我倒想多经历几次沧州城的相见。” 赵明月微愕,旋即想起,在沧州城那次他意外落水,被沈逸识破了女子身份,还,还.... 一阵羞窘,赵明月愠怒道:“你为何总是这样,没个正形?” 沈逸嘿嘿一笑,道:“殊不知,没个正形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我,开心的我。” 一句话,让赵明月忽然沉默下去,认识沈逸久了,也见到了他的改变。 从玩世不恭的败家子,到嫌官厌爵的奇怪人,再到尔虞我诈,难见笑脸的后来,这其中的变化,多是因为大周.... 触动心间柔软,赵明月盈盈起身,千金之躯亲自替沈逸脱下了沾着酒气的外袍,还打了一盆热水,伺候他洗面。 “啧啧,这待遇,当今谁有啊?”沈逸笑呵呵的说道。 赵明月嘟囔着要回话,赫然发现,沈逸的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就在赵明月犯傻发痴的时候,沈逸二话不说,捋起赵明月的一缕黑发,剪下一段青丝,又从他的头发剪了大致长度的一缕,随后紧紧的缠绕在了一起。 “你……” 赵明月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沈逸笑眯眯的将紧紧结在一起的两束头发,塞进了枕头下边,这才握紧女人的手,正色道:“在我的心目中,你也是我之妻。”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女子的大婚尤重结发之礼。 通俗的说,男人娶妻的结发仪式,终其一生只能办一次,那就是第一次娶正妻之时,即便名义上是平妻,也享受不到这结发之礼。 沈逸此举,对于在这个时代生长的赵明月来说,比什么都来的让她感动。 心间触动,双颊渐带桃色,实在抑制不住情动,赵明月不顾身上的礼服未脱,勾手揽住男人的脖颈,凑嘴上去主动献吻。 沈逸出于尊重这时代的婚姻观念已经忍很久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正好合了他的心意,那还有啥客气的? 更别说,平日一本正经像个假小子的赵明月,几时有过这般主动? 这样强烈的反差,往往最能勾动男人心底的**...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一吻深沉,直吻地天昏地暗,两人不知何时从桌边吻到了喜床上,又不知何时身无寸缕,沈逸搂着赵明月的纤腰,赵明月紧贴沈逸,一双洁白如玉的长腿也勾了上去。 片刻沈逸忽然抬头,吻的太久竟扯出丝丝唾液,赵明月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沈逸眼神定定地看着自己,终于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是“坦诚相待”,脸一红,扭过了头去。 只见沈逸上下打量着她诱人的娇躯,半晌还没有动作,良久赵明月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沈逸正色说道。 “什么事?”赵明月问。 “我想起,当初我为你吟过一首诗。”沈逸说着,脸上突然有奇怪的笑容。 赵明月苦思良久,还是没想起沈逸为她作过什么诗:“诗?为我?” 沈逸嘿嘿一笑:“便是那首《静夜思》,在天上人间外,你还打了我一拳。” “静夜思?”赵明月想了想,终于想起那是首什么诗。 “床前,明月光....” 这会,可不是就是真正的“明月光”? “下流!” 赵明月脸色一窘,羞于见人,干脆伸手勾住沈逸的脖颈将他拉下来,又吻了上去。 一声杜鹃春事了,两个有情人终成好事,白绫染朱,颠鸾倒凤,洞房里,几乎一整夜未断过动静。 第976章 黄袍加身 赵明月有了归宿,沈家也多了个媳妇,唯一尴尬的是,次日赵明月拜公婆的时候沈家二老看着她盈盈下摆总是坐立不安,光是一个敬茶的流程都耗费了许久。 敬完了茶,接了刘夫人送的礼,赵明月就正式成为了沈家的儿媳,玉钗拉着她闲叙,赵明月感谢玉钗对她的照顾,两个人相当合得来。 看见沈无风时,这小子还十分不怯场地张着手要她抱,平常大方洒脱的赵明月抱过沈无风时却是紧张地身子僵硬。 直到看见沈无风瓷娃娃似的脸和感染人心的笑容才渐渐放松下来,抱着抱着,不知想到什么又偷瞄沈逸一眼,被他发现又脸红地闪躲开目光,甚是有趣。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是苏慕烟暗里有和赵明月较劲的意思。 从定位上两人相近,都有武功傍身,且苏慕烟在京城时就看出来赵明月对沈逸有意思,玉钗是沈逸亲口定下的第一夫人,也陪伴沈逸最久,苏慕烟不争不抢,但这个赵明月嘛,她可就要争一争了。 况且苏慕烟先进门这么久,肚子还没反应,若是让赵明月得了先,苏慕烟总感觉自己输了一筹。 赵明月倒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两人暗自较劲,看着沈无风心里头都有心思,那眼神看地沈逸直感觉自己成了猎物似的连忙溜之大吉。 旁人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这耕牛也不好当啊! 若是人还没老,那啥反而尽了,可就丢大了脸! 办完了私事,接下来便到了公事。 沈逸虽不着急,但整个沈氏的势力中人可都盼着那一天——登基称帝! 登基称帝之前,大周的送婚队伍要提前回去,虽然实际上崇平已在沈氏势力范围之内,但原本这还是大周的版图范围,看着他人在这登基,总感觉不是那般滋味。 别说是送一份贺礼了,连留在这都如坐针毡。 可是回去之前又出了些许问题。 苏乾本事送婚使,可等到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生了一场“急病”,说什么也下不来床,走也走不动了。 一众随从自然着急,苏乾却道反正这是他最后一次差事了,他就在这歇着等病好了再回去,其它随从,只这般回去禀告圣上便是。 这下子有的人便看出来了苏乾的心思,可惜看出来归看出来,他们也没法强行把苏乾带走,毕竟这是在沈逸的地盘,沈逸本人又三天一探,五天一望的,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谁敢来强的? 于是乎,大周的送婚队伍不仅赔上了嫁妆,还把送婚使给丢了,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西宁城,在沈家军的“护卫”下,一个不落的被送出了崇平。 等这些随从一离开,苏乾的“病”又奇迹般地痊愈了,一蹦三跳别提多康健,又挤眉弄眼地朝沈逸道:“小友,老朽总不能一直住客栈,毕竟老朽可不像小友那般有花不完的钱....” 沈逸哪能不知道苏乾的意思,笑着道:“月氏的宅子,就送给苏老了。” 从前在西宁跟沈逸对着干的月氏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当年的大月国,成了现在的大月城,月氏族人被良平安几近屠杀殆尽,血脉残存无几,西宁城中的月氏大宅,也一直空置到现在。 “不过,苏老可不能白拿好处不出力,”沈逸笑着道:“我准备组建的内阁,尚缺人手,苏老可要为我解忧!” 沈家军中能打仗能冲锋陷阵的猛士有很多,但要说能议政布政的人选,还真是少。 在沈逸看来,也就杨博然和良平安两人足够合格,其他人基本还差一线,让苏乾这个老油条顶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乾一愣,暗道沈小友好精明的人物,不过来都来了,苏乾自然也做好了准备,哪能拒绝?不多久便答应下来。 搞定了苏乾,沈逸来到了崇平军营,军营外头因为想要参军的人太多,已经临时搭起了长棚,筛选人手。 沈家军征召的条件很严格,不像大周那般只要是个人就行,从体力耐力到命令的理解能力,都要进行初步的考校,初步考校之后还要进行严格的挑选,才能正式加入沈家军。 条件之严格,另沈家军众人都与有荣焉,虽然他们当初没有这么多考校,但现在有了,不就是证明他们已经属于高标准的一员了嘛? “老师,您看那是什么?” 良平安陪着沈逸在军营中巡视,忽然抬手指校场一角。 “嗯?” 沈逸一扭头,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同的花样,只不过是一群集结的沈家军而已。 沈逸正自纳闷之时,忽然身上被人披上一件东西,他低头一看,顿时呆住了——竟然是一件黄袍! “臣良平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平安当着所有人的面,推金山倒玉柱,堂而皇之郑重其事的双膝跪地,大礼参拜于沈逸的跟前。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逸身边的马杰、周二虎等一众亲卫全都跪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校场一角集结的将士们也都跪了,仿佛提前就商量好的一般。 由近及远的山呼万岁的喜悦吼声,仿佛接力赛一般山呼海啸,仅仅是眨个眼的工夫,就已经遍及整个军营的各个角落。 沈家军的将士们,所有人都奋力的挥舞着手里的兵器,竭尽全力的欢呼着崭新时代的来临! 等沈逸从发懵的状态下醒过神之后,他随即意识到,他居然“被”黄袍加身,可见沈家军的将士们,对这一天有多么迫切。 沈逸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嗓子眼处仿佛堵了一堆核桃似的,竟然半个字也无法顺利的吐出。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逸暗暗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便是天命所至! “起……赐平身!”沈逸深吸了一口气,和往日一样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众人起身。 “谢陛下!”良平安再次带头,从地上爬起了身子,脸色极严肃,其中又带着一抹荣耀与自豪。 “谢陛下!”众将士们都听见了赐平身三个字,大家的心里不由一阵狂喜,从龙之臣做定了! 第977章 华夏王朝 沈逸也早已想过,登基是迟早的事。 并不是他有多么想当皇帝,有多么想做天的儿子,而是因为形势如此,这是给所有人的交待。 但沈逸设想的是来一场正式的登基大典,却没想到出来巡个营,就被披上了龙袍。 真到了这时候,沈逸的心情异常之复杂,喜悦有之,忧虑有之,酸甜苦辣咸,诸般味道竟是样样俱全。 江山易主,社稷更新,说点什么呢? 沈逸凝神细想了想,竟发现有些词穷,他一向不喜欢说场面话。 还是良平安道:“陛下,不如,先定下我朝国号?” 沈逸愣了愣,凝神片刻,忽然脸上带着抹自豪与怀念,缓缓说道:“就叫华夏吧。” “华夏?”良平安有些疑惑。 在这个世界,不管大周还是北辽,都没有“华夏”这个说法,良平安亦不清楚其中含义,只是他记得辽王的墓碑上,起头便是“华夏”二字。 不问缘由,如今之沈逸已是江山之主,一言可定乾坤,于是,东到崇平边缘,西至西域戎卢,一个崭新的国度由此诞生,新朝定为华夏,史称华夏王朝! 称帝前,和称帝后,有些情况还是迥然不同的。 比如说,沈逸住进去的原崇平郡守府,如今必须改名为华夏行宫。 在正式的场合,沈逸对他自己的称呼,亦须由我上升为朕。 随行左右的女人,如今也都要跟着改称呼了,一向很随意的玉钗,以前总是称夫君,现在也只得改为了陛下。 “陛下,洗脸水已经备好。”玉钗端着脸盆子,笑盈盈地说道。 沈逸觉得格外地别扭,道:“咳,自家后宅,没必要有这么多的规矩吧?” “回陛下的话,臣妾……”玉钗话没说完,就被沈逸摆手截断:“得了,你我二人的时候,还是像往常那般吧。” “回陛下的话,臣妾不过一介女子,岂敢违了宫里的规矩?”玉钗故意使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偏不按照沈逸的吩咐行事。 沈逸愣了愣,正好因为育儿很久没有亲热了,索性拦腰抱起玉钗,将她摁在软榻之上,狠狠的收拾了一番。 “夫君,妾身的腰好酸……”玉钗被沈逸欺负惨了,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 沈逸得意的一笑,说道:“规矩是人定的,以后就你和我的时候,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听明白了么?” “臣妾遵旨,您可不许反悔哦。”玉钗笑嘻嘻着,愈发成熟的韵味甚是勾人,惹得沈逸又再度披挂上阵。 不过沈逸现在也只能欺负欺负玉钗和巧儿了,赵明月和苏慕烟都是练家子,上了“战场”都是七八次起步,两人卯着劲相争,直把沈逸压榨地够呛。 虽然黄袍加身,名义上成了皇帝,但按流程来算,还需要举行登基大典,布告天下百姓,华夏王朝才算真正成立。 最终在内阁的商讨之下,地处版图中心,原本的大月国,成了华夏王朝的皇都。 沈逸对于住所皇宫也没什么要求,直接沿用大月国造好的,稍加改造便投入使用。 在大月城举办的登基大典,盛况空前,街道上站满了人,沈家军的将士四处维护秩序,一边瞻仰着沈逸登基的仪典。 沈逸不好这一口,于是一切从简,最冗长的当属登基之后的封赏。 最先成立的便是内阁,内阁名额暂时只有三人,在良平安的强烈要求下,他得封右相,杨博然成了左相,另一位便是苏乾。 武功上,奋勇血战,至今还未下的来床的叶双凡原本不能来参加登基仪式,但他有很想出风头,于是最后他被人抬着上台,接受了封赏,堪称是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叶双凡受封“冠军王”,取“勇冠三军”之意,虽然乍看有些别扭,但沈逸觉得,这也是最合适叶双凡的封号了。 毕竟好色归好色,勇也是真的勇。 受封时,叶双凡不停以眼神示意沈逸,希望他直接赐婚,但沈逸可没有乱点鸳鸯谱的习惯,成不成,看个人,于是假装未察觉,惹的叶双凡愤恨不已。 除了叶双凡封王以外,其余众将也皆是侯爵位起步,战死的将士也都有追封追授,皆大欢喜。 宫政上,自然是尊沈家二老为太后和太上皇,但实际上之后沈万财也是成日里不是抱孙子,就是提溜个鸟笼四处晃,哪有太上皇的模样? 而后宫上,华夏王朝史无前例的出现了三皇后的现象,可谓是从古至今头一遭,沈逸力排众议,拍板将这事定了下来。 原本应该是四皇后,只不过小丫鬟巧儿死活都不肯答应,说什么“只要能陪着少爷就好”,硬是不好意思顶着“母仪天下”的头衔,最终次一席封了贵妃。 登基之后,又有许多事要忙,其一便是作为皇城,大月虽然原本也不算太小,但作为皇都又不够格,在足够有钱的条件下,立刻便着手扩城,并将城名一并改为了同国号的“华夏”。 随后,沈逸又下令在西域和崇平中间的瀚海建造城市,增强两边的联系,这样一来无论是西域还是崇平,都不会出现疏于管理,自成一方天下的状态。 地盘早已实际统治了很久,因此内政的处理倒也很快,处理完了内政,接下来不可免的便是对外。 大一统,是天朝历史上分久必合的规律性体现,有些人满足于现状,有些人却希望真正的天下一统。 这其中又以良平安为代表。 某日在皇宫花园闲叙时,良平安提议道:“陛下,如今北辽无主,唾手可得,不如趁登基之势士气旺盛,一举将草原纳入版图之中?” 纳兰君集既死,辽军群狼无首,正在北境面临大周军的清剿,具体的战况不得而知,但看大周的动静,应该是还未完全肃清。 而草原上能打仗的勇士,基本都被拉去了北境,这会正是空虚,从瀚海用兵,不日便可从当初沈逸离开的路线,进军草原。 没有了辽王,如今的草原甚至算不上强敌。 第978章 纳入版图 良平安觉得,当初沈家军驰援大周,现在该大周回报沈家军了。 趁着大周军还在北境跟辽军撕咬对抗,趁虚而入良平安有信心在半年之内,将北辽的国号改为华夏。 没了纳兰君集,草原可以算是无主之地,就算沈逸不占,大周也迟早会下手,因此登基还没多久,良平安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建议。 沈逸失笑道:“你这右相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又想着搞事情了?” 良平安笑道:“内政有杨博然和苏乾,臣在不在,影响不大。” 良平安这人很矛盾,你说他不贪权吧,他又希望自己有权力,因为有权力才能办更多实事。 但你说他贪权吧,他也不怎么用,只一个天子门生的头衔,都够撑起他独一无二的地位了,至今府里也没几个下人,也未娶妻,有事没事就来皇宫跟沈逸叙话聊天。 沈逸想了想,最终也答应下来,同意良平安亲自带兵,前往北辽草原。 之前在芒山营寨收服的北辽降兵尚有数千,有这些人带路,沈家军的行进不成问题,有大周在北境拖着辽人所剩不多的兵力,料想中这次行动也相对轻松。 对待这些降军沈逸算不上优待,但也没有虐待,一日三餐还是供应着的,用他们做些开城扩城的苦力活相当地好使。 有些诚心归顺的,还被纳入沈家军编制,成为沈家军弩箭营或者骑营的教官,这些擅长骑射的辽人,确实在这两样上有着不小的优势。 师夷长技以制夷,虽然华夏王朝的火器装备堪称碾压当世,但细枝末节上,同样要加以打磨,全力打造一支无论何种情况都可取胜的不世强军。 有降军的例子在前,想必草原上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辽人,也许会呈现两极分化的态度。 一种不愿被汉人统治,奋起反抗,最终死于沈家军铁蹄之下,另一种随遇而安,臣服于华夏王朝。 良平安和纳兰君集有着一部分共通点,对付那些顽固的辽人,良平安必定不会手软。 但不论如何,沈逸相信以良平安的实力,可以将这件事办好。 良平安这一去,正如他所预料,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将北辽收拾服帖,期间草原上掀起的腥风血雨,一纸难以书尽。 总之等良平安再回到华夏城的时候,华夏王朝的版图又扩张了一大部分。 因为草原地域辽阔,与西域同样隔着瀚海,难以实时管理,沈逸在草原设立北布政司,布政司的最高行政长官,由内阁相公轮流担任,避免公权私揽。 虽然沈逸十分信得过目前的三位相公,但此事的规矩不止为当下定,更为后世而定,即便沈逸是一个只求今生安乐的慵懒人儿,但他也希望华夏王朝,能长久地存在下去。 草原划归华夏王朝统属,并且派遣了士兵驻扎和自愿性的移民,大周那边刚刚处理完北境的祸乱,回过头来就发现北方根本没有统一,只是换了一个统治者而已。 而且这个统治者远比辽王来的更可怕,他不仅有人有地皮,还有超前的武器装备,两边加起来的疆域,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周。 大周也不是没动心思,沈逸着手改革科举制度的时候,大周曾派人出使,就两国之间的问题和沈逸举行谈判。 大周朝廷希望,沈逸将草原临近大周北境的一带让出来,两方以整个澜沧山脉为界划开治理,百年千年,互不干扰。 而大周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美女千名,物资一众等等.... 且不说沈逸如今美妻环绕,光是那一众物资,都让沈逸感觉到“侮辱”两个字。 我沈某人缺钱? 再者以澜沧山脉为界,乍一看并不多,但实际上澜沧山只有一座,其附属的山脉却延伸千万里,实际一算,几乎是让出了草原四分之一还多的地盘。 大周朝廷之无耻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虽然名义上沈逸还是赵元展的姐夫,但对这个小舅子,沈逸实在是佩服至极,佩服他的好胃口,和厚脸皮。 那使臣千里迢迢来到华夏城,被繁华之景迷花了眼,最终却连沈逸的面都没见到,他只将国书交给良平安一看,便被无情赶走。 得到的只有两个字——做梦! 不久之后,大周朝廷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在靠近草原的北境搞小动作,时不时派兵越过今属于华夏的国境线。 碍于赵明月的情分,再一再二,沈逸都没去管他,但到了第三次,直接是大举侵边,隐隐有抢夺澜沧山脉的倾向。 驻扎的大军临时后退百里,遂将情报传回来之后,沈逸瞒着赵明月,下达了命令——没事不惹事,但大周军只要敢来,华夏王朝就不怕事! 数月之后,大周军十万大军侵边之举坚持不到百日,遭到沈家军数面拦截,十万大军一夜被打灭四万,俘虏三万余人,其余将士狼狈逃回大周境内。 沈逸依然遵守着当初那封国书的承诺,将大周军赶出去之后,没有再继续追击,大军开到边境驻扎,稳如泰山。 虽然北境大败,但回过头来大周朝廷又认为华夏王朝的兵力都投注在草原,崇平以西肯定没有多大兵力,于是又派了一小股人向崇平境内渗透。 可惜这次沈逸连第一次都没忍,这批兵马刚刚踏入崇平境内,便被漫天的炮弹炸昏了头,还没见到华夏王朝之繁华,便伤亡惨重不得不改道回头。 连吃了两个败仗,至此大周朝廷才算是稍微老实了些,赵元展即便心大,即便不念赵明月的情分,但实力上的硬差距,迫使着他不得不低头。 而大周朝廷虽然老实了,但随着这两次可以算是大周主动挑事,却又连遭战败的战役,不论是民间还是军中,都对当今朝廷产生了许多不满。 以至于朝中也分裂两派,维稳派认为大周应该休养生息认清差距,既然沈逸立下国书承诺不侵,大周就应该抓住时机好好发展才是。 而激进派则认为沈逸的大周的“叛徒”,大周就应该清理门户。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辽军之实力还不比华夏王朝,朝臣却怕的要死,今日华夏王朝财力人力科技力都远远凌驾大周,却有无数人看不上这个新生的王朝。 第979章 添丁 在收下北面大片的草原之后,华夏王朝并没有再急着向外扩张领土,而是放慢了脚步,开始对内政进行改革。 他首先做的是,对华夏国内的工商农业改革。 因为时代的限制,农业占据了一个极大的地位,因此才有的“士农工商”阶层划分,所以即便沈逸有着很多先进现代理念,却不能毫无顾忌地施展开来。 加之西域本身就是一个以向中原行商为主的地方,本身农业占比变少,不可能不吃饭,全都钻研科技树去。 于是在与内阁探讨之下,整个华夏王朝被划分为三个疆域,以长处互补,互助短处。 西域的商业弥补崇平,崇平的农业,再向西域和草原支援,而草原则带着牛羊等畜牧资源,来到西域和崇平。 起初是三个区域各取一个地区试点,在收到正面的反馈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谋求共同发展。 此外对于农业也有激励措施,这时代的农民拥有的田地甚少是属于自己的,不仅要给地主交租,还要给朝廷上税,这就导致农民的日子艰难,耕种热情小。 于是沈逸一声令下,直接将所有地主和原属于西域贵族的土地全部收归国有,以金银珠宝补贴给听话交出农田的地主们。 那如果不听话的呢? 自然有天子门生良某人主动上门“洽谈”。 收归国有之后,华夏朝廷便进行了一项极为庞大的工作,将土地统筹到户、每户人口,分发给农民,此外整个华夏王朝疆域之内,耕种免税三年,耕种所获,全归百姓自己所有。 这在这个时代是从未有人敢做的事情,极大地激发了百姓的耕种热情,华夏王朝版图之内的农业每日蒸蒸日上,一派蓬勃景象。 商业上,西域资源全归沈逸之手,沈逸便以沈氏商号牵头成立商会,来向中原行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生意,但凡有些眼光的,全都选择了加入商会。 商会对外统一口径,统一价格,不仅保证了利润空间,也维护了商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再发生因抢生意而打起价格大战,徒让中原赚了便宜。 行商所得,不仅饱了商人的口袋,更充裕了华夏王朝的国库,再以国库补贴农业、畜牧业,在华夏王朝内形成了经济闭环。 科技树上,沈逸设立“科学院”,以最初的研器营为雏形,良平安牵头,在全国搜索、考核有天赋的人士加入科学院,学习现代的科学理论和实践,为点亮科技树添一把火。 沈逸这个皇帝倒更像是名誉皇帝,整日里要么在科学院教书育人,要么就在后宫抱孩子逗皇后,平日的小事,全都极度放心地交给了内阁,偶尔还能见到他带着一家老小毫无架子地在华夏城里逛街,实在稀奇。 苏乾以为是来养老,稍微出点力也能接受,却万万没想到是来被剥削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改革操作,皆是在寻找当下和现代理念的平衡点下进行改革,利用各方长处,促进国力发展,华夏王朝如今的蓬勃发展足以惊掉任何人的眼球。 不过沈逸对此表现地十分低调,他不阻止任何人出入华夏王朝,前往大周,但他颁发“护照法”,只有持护照者能在边境通行。 并且还严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哪怕一点华夏王朝的内政情况,只要查实,凡有血亲者全都一并逐出华夏王朝领土,严重的,连性命都会丢了。 这条令不可谓不严格,尤其在日子愈发好过的前提下,下到百姓商人,上到将士官员,哪个肯离开华夏王朝?人人守口如瓶,谁问也不说。 对外上,依然是爱搞事情的良平安牵头成立情报组织,将沈家军最初的也是经验最丰富的斥候营转化为密谍司,专门用以探查大周情报,和挖掘可能侵入华夏王朝境内的大周眼线。 于是即便大周不停地在向华夏王朝渗透,却依然一无所获,时间一久,华夏王朝在大周眼里的形象也变得愈发朦胧。 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大周流向华夏王朝的资金愈来愈多,渐渐的,好像当初沈逸给的那些天价聘礼,好像已经全都被赚回去了! 后宫里,沈逸并不拘泥于封建制度,没有所谓翻牌子的“政策”,想在哪睡就在哪睡,想睡谁就睡谁.... 这话说的有些狂了,实际上每次沈逸除了在玉钗和巧儿那落脚外,去苏慕烟和赵明月两个其中任何一人的殿中都得深更半夜偷偷摸去,不然另外一人必定想尽办法阻止! 苏慕烟和赵明月的“斗争”一直在进行,在巧儿居然抢在两人前头第二个怀孕之后,这种争宠的现象就变得愈发强烈了! 玉钗是第一抢不走,但两个好强的女人谁也不肯当最后一个啊! 后来,沈逸想了一个折中且大胆的想法,下定决心玩票大的! 某天夜里,沈逸故意挑明了一大早跑到赵明月的寝宫中,等到苏慕烟过来阻拦时,一把将她也拉下水,在赵明月不情不愿之下,上演了一出一龙双凤的好戏。 这双凤计划可是考究,沈逸深知赵明月实际面子薄,苏慕烟则奔放一些,故意先入为主地来找赵明月,再拉容易对付的苏慕烟下水,这一来,赵明月总不可能跑出自己的住处让给苏慕烟和沈逸两人? 可是计划虽然成功了,结局却出了些意外,两女从最初的放不开,到中期的情迷,再到最后意乱着争宠,虽便宜了沈逸大饱眼福口福身福心福,可到最后两人谁也不甘落后,渐渐的事情就不对劲了。 赵明月和苏慕烟两人都练武,体力皆是一等一的棒,到了战斗后程沈逸终于发现不对劲,原本他这头牛一晚只需耕一块田,现在是需要同时耕两块,还是抢着让你耕! 虽为孺子牛,也耐不住这般折腾呐! 等到第二天两女从赵明月的寝宫中同时走出来,对视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扭头分开走的时候,沈逸还躺在床上仰望屋顶。 到最后,原来是把自己拉下了水! 第980章 定乾坤 在孺子牛的辛勤耕耘下,不久之后赵明月和苏慕烟之间的战火终于停歇了。 因为她们都怀孕了。 算算时间,也许正是沈逸决定玩票大的那一晚成功了。 苏慕烟很得意,因为看诊的是苏玲珑,苏玲珑当然先去看的自己的女儿,因此得知苏慕烟怀有身孕的时间,比赵明月早上那么一步。 看着苏慕烟洋洋得意的模样,赵明月甚是不服,伸手在沈逸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咝....” 沈逸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委屈道:“也不能怪我啊,平常在你那睡的还多些呢....” 赵明月秀脸一红,微微扭头道:“就怪你!” 苏慕烟瞧见,甜甜地贴上来道:“相公,咱们给孩子取个名吧...” 望见赵明月几欲吃人的眼神,沈逸一个哆嗦,道:“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怎么取...” “那就各取一个...”苏慕烟笑着道。 赵明月在一旁抢着道:“谁的孩子先出世还说不定呢!” “都是怀着身孕的人了,别动气,别动气...” 沈逸劝了一句,瞧见两人眼神望来,立刻拍手作灵机一动状:“想起来了,今儿要教无风念书,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虽是借口开溜,但沈无风由沈逸亲自教育也是真,沈逸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迂腐的封建主义者,于是决定亲力亲为,以现代方式和思想对他进行教育。 当然,碍于时代限制,诗书礼义当然也少不了,沈无风一边读着书,一边还期盼着弟弟妹妹快些来,好帮他分担一些,他就不用一个人读这么多书了.... 数月之后,巧儿的孩子先出世了,是个双眼精致灵动的女孩儿,巧儿格外地高兴,千般哀求沈逸,孩子的名字中一定要带个巧字。 沈逸也十分大方,给华夏王朝第一位公主取名“沈念巧”,思念巧儿之意,一下又把巧儿羞地将头埋进了少爷怀里.... 此时苏慕烟和赵明月两人皆是挺着大肚子,羡慕地看着巧儿。 数月之后,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临盆,平常作冤家,此刻却异常团结,倒把沈逸累的够呛,两头跑。 最终赵明月还是赢了一筹,因为她的儿子比苏慕烟的儿子要先出世,先哭出声,就快那么一丝丝时间,便成了哥哥二皇子。 巧合的是,苏慕烟的孩子倒也不是垫底。 因为明月怀的是双胞胎,还是龙凤胎。 二皇子出自赵明月,二公主也出自赵明月,短短时间内沈家连添三口,直把老夫人幸福地差点昏过去。 沈家枝繁叶茂,喜气满满,但没等二女坐完月子,沈逸便收到,良平安从密谍司带回来的消息。 “大周北境和西陲动乱?”沈逸正逗弄着大女儿沈念巧,忽闻此情,顿时正色起来。 巧儿十分懂事地上前抱过了沈念巧,将空间留给了师徒二人。 “是的,据密谍司的情报,大周朝廷在北境布置兵马已久,虽未对华夏草原发动侵袭,却扰乱了大周北境的民生,百姓不满已久,加之赋税愈发严重,终于生乱。” 良平安将密谍司获得的情报都说了出来,接着道:“至于西陲则是因为临近崇平,虽只隔一江,但两地经济民生犹如天差地别,西陲民间不乏有抱怨朝廷,假想当初也被我华夏王朝纳入版图的流言,据情报所说,不久前大周朝廷在西陲强征壮丁,也引得百姓反抗。” 说来说去,不论是在北境还是西陲的布置都是为了针对华夏王朝,虽然沈逸曾立过不入侵大周的国书,但大周的政客多为言而无信之人,于是在他们看来,所有人都可能言而无信。 于是乎,大概是为了自保,或者着急积蓄力量与华夏王朝对抗,流失大量人才的大周朝廷连出昏招拔苗助长,最终引发了民间动乱。 正如良平安所预料,上梁且不正,千疮百孔的大周假以时日必当生乱,当初他的设想是十年之内,可如今距离华夏王朝正式诞生,也不过过去短短三四年。 沈逸摇了摇头,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凡是动乱,必定会发生暴动和镇压,不论何种结果都会有人丧命,而究其原因,是因为大周朝廷对沈逸,对华夏王朝的忌惮和敌意。 “密谍司跟一些民间义士已经取得联系,”良平安见沈逸叹息,想了想道:“陛下,不如现在就...” “不。” 良平安话未说完,沈逸便断然拒绝。 起身望着身后悬挂的,华夏王朝的庞大版图,沈逸负手道:“叹归叹,现实归现实,现在入局是不智之举,何况明月刚刚生育不久,不能让她太劳累。” 理想和现实之间,沈逸一向分的很清,有些事哪怕他不忍去做,但只要是现实所必要,他必定毫不犹豫。 “再探,再报。”沈逸背对着良平安,摆了摆手。 良平安点了点头,望向沈逸背影眼中满是崇拜之意,老师就是老师! 不久,沈逸力排众议,给赵明月所生的二皇子取名赵定乾,二公主则随沈姓,唤沈霜凝,取自《静夜思》.... 是的,在如今父系社会的大环境,沈家为皇室的前提下,沈逸给二皇子冠以母姓,这无疑又是开了一道先河。 即便引来沈母的不满,但沈逸还是坚持这么去做了。 旁人或许不明白沈逸此举的含义,但如苏乾、良平安之流心中却琢磨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虽然密谍司的情报不是所有高官都能知道,但大周动乱愈演愈烈已不是秘密,这个时候沈逸给赵明月之子取名赵定乾,如何不让人多想? 一来,二皇子身上也流着来自赵明月的,大周皇室的血脉,二来从名字上来说,赵定乾,定乾定乾,不就是一定乾坤吗! 第981章 女皇 数月之后,大周的动乱愈发剧烈,民间暴动的程度甚至已经到了组织民兵和朝廷军队对抗的地步。 这其中又以北境为最。 沈逸曾经到过、保护过、战斗过的平寿县成了暴动中心。 这里本身就有沈逸当初临时组织的民间武装力量,而且百姓认为他们与沈逸之间有不同于常人的联系,华夏王朝蒸蒸日上,他们如果想加入,一定是可以的。 而在沈逸默许,良平安授意下,密谍司也向大周民间组织提供了帮助,导致大周的正规军居然还耸人听闻地打了一些败仗。 而随着大周镇压**的手段愈发血腥,民间的暴动范围也愈发扩大,到了后头,因为朝廷长久的苛税,导致富商们甚至开始私底下资助暴动势力,更是火上浇油。 战火一度蔓延到京城,而一直被瞒着的赵明月也终于得知了真相。 赵定乾和二公主还不满一周岁,赵明月却毅然决然地决定回到大周。 轻抚着两个孩子的脸庞,赵明月眼眶发红的看着襁褓中的骨肉,良久回身直视沈逸,问他:“你会....” “不会。” 沈逸一把将赵明月揽入怀中,拥着她轻声道:“我会帮你做想做的事,也不会做你不想看到的事。” 本是心力交瘁的赵明月听见丈夫这一句话,忍不住落下泪来,靠在沈逸肩头抽泣出声。 数日之后,华夏王朝又现一奇景。 当今皇后之一的赵明月亲自披挂上阵,身穿战铠甚是英姿飒爽,比起母仪天下的皇后,更像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华夏王朝以良平安为副帅,领兵协助皇后赵明月前往大周,平定大周之叛乱。 这时候大周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朝廷不像朝廷,军队不像军队,到处都是流民,不时便能看见倒在地上的无名尸体。 赵明月心痛不已,心思也愈发坚定。 在沈家军的强大武力支撑下,加之一众民间势力早对华夏王朝心生向往,赵明月所部的平叛进度几乎是一日千里。 历经不到半年的时间,大周全境叛乱尽数被解决,但此时的京城早已是一片萧瑟。 朝廷霍乱,摄政王苦苦支撑,叛军围困京城后小皇帝赵元展不知去向,带着曾被囚禁的陈太后消失无踪,偌大一个皇宫,竟显得清冷寂寥。 “母后!” 赵明月踏进宁圣宫时,一眼见到了原本满头乌发变得花白的淑容太后,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回来了。” 所幸淑容太后心力交瘁,身子尚还康健,看着女儿回到身边也红了眼眶,抚着赵明月的脸道:“母后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淑容太后所坐的位置,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幅画,依然是当初赵明月见过的那幅一家人的画像,也许正是这幅画像在如此漫长难熬的动乱中,支撑着淑容太后。 望着画上周帝的脸庞,赵明月的决心,也愈发坚定。 叛乱平定数月之后,赵明月布告天下,即天子位。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先是华夏皇子随娘姓,再是皇后之尊挂帅出征,到了现在,竟有女子即帝王之位。 不过有那么多稀奇事在前头,似乎都已经稀松平常了。 平定了大部叛乱之后,沈家军只留下小部分兵力协助赵明月重整朝堂山河,其余兵马,全随良平安回到了华夏王朝。 随着赵明月即皇帝位的消息传开,华夏王朝民间也有舆论产生。 陛下的妻子,华夏的皇后成了大周的女皇,这下该怎么分? 随即又有人想起,华夏的二皇子随的是娘姓,赵明月即女皇位,赵定乾岂不是成了中原的太子? 这下,再无政治嗅觉的人也终于察觉到了,当今陛下当初为二皇子取名时已经想到了多久之后的情况! 他们也意识到,千百年来无人做到的天下归一,似乎在他们的见证下实现了! 虽然大周依然名为大周,但谁都知道这天下,已经全收在一家人手里。 华夏皇城,皇宫之中。 沈逸看完手里的信,笑着收起,良平安笑问道:“师娘一定很想老师。” “那是必然,”沈逸自信一笑,又道:“不过这信是丈母娘写的,她说等安定下来,想来华夏看看她的外孙外孙女。” 淑容太后这个丈母娘当的好生冤枉,不仅没受沈逸的礼,连外孙外孙女都没见上一面,之前走不开,此时大局已定,终于可以来了。 沈逸将信放下,问面前良平安道:“大周朝廷的反响如何?” 带兵回来的良平安笑道:“有些小意外,不过都解决了。” 沈逸愣道:“什么意外?” 良平安嗤笑道:“师娘宣布即位前,有人提议除去赵元展之外,端王赵元瑞也还活着。” 曾经的端王风光一时,但经历风波之后最终被逐出京城,早已离开了权力中心,没想到这时候又被人提起。 “怎么解决的?”沈逸想了想也不奇怪,毕竟从未有过女皇之先例,有不开眼的人反对也很正常。 “端王消失了。”良平安笑着说道。 沈逸愣了愣,皱眉问道:“你做的?” “是的。”良平安点点头,又连忙解释道:“不过老师放心,我没杀他,只是将他暗中送去草原放羊了而已。” “原来如此。”沈逸松了口气,笑道:“是我错怪你了,向你道歉,你办的不错。” 皇帝的亲自道歉,有几个人能享受这待遇? 良平安受宠若惊,连道不敢,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京城还有一个人不好处理,他一直反对沈家军,不仅痛骂,还到沈家军大营找过麻烦,打伤了我们几个弟兄。” “嗯?”沈逸皱眉道:“一个人打伤我们几个弟兄?什么人?” “一个年轻人,”良平安为难道:“主要是他与陛下有旧,将士们不知该如何处理。” 沈逸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哪个年轻人这般胡闹还跟自己有旧,问道:“谁?” “那人姓秦,名秦牧,不仅大闹军营,还大骂陛下...”良平安有些尴尬,一字一句道:“其姊时年二十七,至今未嫁...” “啊?....”沈逸愣住,终于想起,那个在东阳城成天缠着自己说大圣的故事,让他想办法把大圣从五指山下救出来的小屁孩。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屁孩也成了大闹军营的年轻人了。 至于秦香雪... 居然至今未嫁。 即便没有眼缘,即便铁打的心,面对这样一个痴心女子,也难以再心如铁石了。 要解决这个小问题,倒也很简单。 沈逸叹了一声,说道:“将她接来华夏吧。” 第982章 终曲 一年春晓。 沈逸看着刚学会走路,就被李天问塞了一把剑的三儿子沈无尤,暗自心疼不已,由自己曾经的切身感受,开始为沈无尤感到担忧。 对于自己的外孙,李天问不可谓不心疼,更是摆明了告诉沈逸,沈无尤必须要跟着他学剑。 仔细一瞧,沈逸发现沈无尤无意识的当玩具用的剑,居然是李天问一直带在身边的佩剑。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剑扣上刻着极小的两个字——玲珑。 沈逸一呆,旋即似笑非笑道:“喔...难怪以前让你借我使都不肯...” 李天问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什么,老脸一红,咳嗽道:“你懂什么....” “哈哈哈...” 沈逸哈哈大笑,三儿子沈无尤不明觉厉,也跟着笑起来,惹得一家人开怀大笑。 .......... 一年夏日。 “陛下,冠军王送来请帖,恭请陛下驾临王府。” 皇宫中,大内侍卫长马杰拿着请帖告诉沈逸,有人请他赴宴。 臣子请皇帝赴宴还送请帖,这么奇葩的举动不用想,整个王朝只有那个不正经的冠军王叶双凡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沈逸疑问道:“摆什么宴?” 马杰笑道:“婚宴。” “婚宴?”沈逸愕然道:“那小子将飞云搞定了?” 马杰嘿嘿笑道:“叶兄弟前些日子趁着酒劲,用强的拿下了飞云姑娘。” 用强.... 好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叶双凡呐。 沈逸摇头失笑,心里也了然,叶双凡伤愈之后武功尽失,最多是普通人的气力,哪里敌得过苏玲珑的小徒弟飞云? 若不是郎有情妾有意,酒劲再高也拿不下,又怎么可能摆什么婚宴? 这对冤家的事儿管不了,沈逸想了想,笑问马杰道:“你说,我送几个西域美女做贺礼,会不会很有趣?” 马杰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陛下高见,一定很有趣!我也送两个!” 某日,冠军王府大宴,年纪不小的冠军王终于成婚。 沈逸亲自到场,并送了一对纯金的送子观音,叶双凡老大不小,该给叶家添个丁了。 但是意外的插曲是,马杰真的送了两个西域美女。 于是乎当夜的婚宴精彩异常,据说新郎官冠军王当晚竟然没能进得去洞房,独自一人在偏房睡了。 次日冠军王气势汹汹地要找马杰单挑,但这位大内侍卫首领借口任务不知去向,最后到底如何了,不为外人所知。 --------- 一年七夕。 华夏王朝和大周,在靖安郡某地进行会面,两国君主亲至。 “等定乾再大些,你就回来吧?”床头,沈逸搂着身无寸缕的赵明月说道。 赵明月白了他一眼,嗔道:“他才几岁,能晓得些什么?” 沈逸臭屁道:“我沈逸的儿子必然不同凡响,天才中的天才!” “臭美!”赵明月嘴角勾着笑容嗔道,又将头靠在沈逸怀中,呢喃道:“我好想你。” 一滞,沈逸目光柔和,轻声道:“我也是。” 片刻,又将头低下,二人深吻,良久,良久... 这两国会谈,一谈便是数日之久,也没人知道到底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华夏君主沈某人在离开的时候十分虚弱,面色有些发白,脚步虚浮,上马的动作缓慢。 ....... 一年秋觉,落叶纷纷。 下巴已经蓄起胡须的沈逸看着云卷云舒,一手抱着一个女儿,坐享齐人之福。 巧儿之女,华夏长公主沈念巧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道:“父皇,小叶哥哥今天来宫里玩,他说,说长大了要娶念巧为妻呢。” “啥?”沈逸愣住,扭头不敢置信地问道。 赵明月之女,二公主沈霜凝也道:“小叶哥哥也和我说了,也要娶霜凝为妻呢。” 沈逸如遭雷击! 两个女儿口中的“小叶哥哥”,就是冠军王叶双凡的儿子,两家的关系不用多言,叶家的小子也常常跑进宫来和沈无风沈无尤一同上课玩耍。 千算万算,没算到叶双凡的儿子随了他的性子,这才多大年纪,就会骗小姑娘了!? 还连续惦记上了沈逸的两个女儿! 沈逸咬牙切齿,暗自咒骂:“叶双凡,你怎么教的儿子!” 冠军王府。 叶双凡忽然打了个寒颤,嘀咕了两句,接着对面前的儿子道:“爹告诉你,读书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是要有胆气,尤其是在追女孩子的时候,说到追女人,爹就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当年爹也是万花丛中过....追女人讲究是心诚,然后是....” ........... 云卷云舒,弹指一挥。 冬日,又是一年除夕。 沈家一大家子人齐聚,沈逸带着一大家子人在花园里设宴,抬头看着漫天烟火,鬓角已生几丝白发。 花园里,皇子公主都已长大,一个个来到沈逸和几位皇后贵妃面前,下拜道贺。 红包发过,酒喝过,沈逸放下酒杯,环视众妻,膝下儿女,心满意足。 一股凉风吹过,钟鸣数响,华夏城中,响起百姓的欢呼,欢庆新年的到来。 众人都望着沈逸,似乎希望他说些什么。 “咳,”沈逸清了清嗓,环视众妻,正色道:“至此佳节吉日,不如...” 玉钗、巧儿、苏慕烟、赵明月、秦香雪,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沈逸。 沈逸接着道:“不如咱们大被同眠,共度新年第一夜?” “去!” 众女羞红了脸,齐齐嗔了一声。 “去?那就去吧!”沈逸哈哈大笑着,假装不觉,引得众女白眼齐至。 良久,他又长叹,望寂静夜空,星繁月明,如梦如雾。 嘴角含笑,眼眶却红。 “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一生精彩,承蒙照顾。” -------------------- 全书完。 第983章 (番外)辽王篇 大周历三百二十七年。 除夕之夜,普天同庆,鞭炮齐鸣的京城繁华异常。 而,在千里之外的大草原,北风呼啸风雪连天,牧民猎人躲在篷包内避风御寒,与京城的繁华景象相去甚远。 此时还没有“辽”的概念,草原就是草原,各部族分散而居,各过各的日子。 大部族耀武扬威,霸占最好的牧场拥有最多的勇士,小部族要么依附于小部族求一口汤喝,要么四处迁徙艰难度日,这便是草原上的现状。 草原的冬天虽然风雪连天,一个不小心就会冻死成群的牛羊,又或者被饿狼夜里给叼走分食,对于小部族来说他们的粮食本就不足,因此也难以承受这种损失,于是不得不安排人手,在夜里轮流守着栅栏。 纳兰部,此时只是草原南部的一个小部族,他们便是那不依附于任何一个大部族中的一种。 纳兰部的族长名唤纳兰达彦,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已是高龄,但在纳兰部中他凭借着长久的族长之位积累下来的声望很高,加之体格保持的非常好,地位倒也稳固。 另有一个原因是,他的妻子十分能生养,在草原之神的见证下结为夫妻之后,已经为他生育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族长家的人多,也代表着力量大,因此在纳兰部这个小部族中,才没有多少人觊觎可以用“传统方法”夺下来的族长之位。 但换言之,族长足足有四个儿子,如果一家人想要霸占族长之位的话,将来传位给谁,又是一个麻烦。 在大环境下成长的儿子们也知道这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因此懂事之后便在不停内斗,期望由自己继承这个族长之位。 四个儿子中,只有最小的小儿子还未懂得其中的残酷,被三个哥哥耍的团团转,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还被派去顶着风雪,看守牛羊。 “族长,族长!” 篷包厚厚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一人身上还积着落雪,从外头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着。 老族长纳兰达彦瞪了他一眼,责问道:“冲进来干什么?” “纳兰君集,纳兰君集他不见了!” 那人为难道:“本来轮到我换岗,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在地上看见了狼的脚印!” “什么?” 纳兰达彦皱眉问了一句,纳兰君集是他最小的儿子,但他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担心的表情,在草原上,这种事情时有发生,草原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算纳兰君集被狼咬死了,他也还有三个儿子。 他淡淡问道:“有没有血迹?” “没有。”那人摇头道:“我数了羊群数量,少了两只,也许是狼跑进羊群,叼走了羊,纳兰君集去追了。” “真麻烦。” 出乎意料,纳兰达彦并没有为小儿子保护部族粮食这点感到自豪,反而觉得麻烦。 他扫了一眼,看向在旁边取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吩咐道:“你们带人出去找找。” 顶着风雪,夜里去寻人,这种苦差事谁都不愿干,但毕竟是族长的命令,两个儿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带着各自的心腹离开了部族驻地。 “真麻烦!” 沿着雪地上已经不太清晰的脚印和少许的血迹,二儿子和三儿子带着心腹寻到了附近的一处山中,冷冽的寒风刺骨之寒,风雪打在脸上如针扎一般,二儿子便像族长纳兰达彦一样发了一句牢骚。 或许他们已经忘了,这个差事是他们硬丢给最小的弟弟,纳兰君集的。 “找到了!” 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呐喊,两个兄弟对视一眼,朝那边走了过去。 一处雪地上,纳兰族长家最小的儿子纳兰君集,手里还拿着一柄弯刀,整个人仰天倒在雪地上,胸前有三道血痕,像是被狼爪所伤,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没用的东西。”二儿子骂了一句,摆手道:“带上他,回去吧,冻死我了!” “等等。” 就在二儿子的心腹要行动的时候,三儿子忽然阻止了他们。 “你干什么?”二儿子问道。 三儿子看了昏迷的弟弟一眼,又看向二哥,瞳孔中不带感情道:“不要管他,就当我们没有找到他。” 二儿子吃了一惊,但是片刻就明白过来。 族长的四个儿子,大儿子在一次打猎时不小心坠马,落下了残疾,在崇尚暴力的草原上,他可以说已经与族长之位无缘。 二、三儿子先不说,最小的,也就是现在躺在雪地昏迷的纳兰君集,反而是一个强敌。 虽然他年纪还小,还不太懂那些尔虞我诈,但是他有天生强健的体魄,小小年纪在族内的摔跤大赛中已经名列前茅。 而且他为人善良,做事总是为族人考虑,在族中风评很好,小小的年纪便有了不小的声望,种种现象让两个哥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已经有了小小的忌惮。 他们的父亲身体还很好,还能活很多年,如果到时候纳兰君集长大了,必然是他们争夺族长之位的又一个强敌。 二儿子和三儿子不和,但是他们都想要族长之位,因此,也都不希望在将来多一个敌人。 二儿子很快就明白了三儿子的意思,他考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草原上,亲情十分廉价。 这时候无疑是铲除可能性敌人的绝佳机会。 风雪漫天,纳兰君集迷失在山中被饿狼所伤,也就是说并不是他们杀的,他们回去说没找到,父亲也不会太责怪他们,毕竟这是纳兰君集自己做的选择。 于是两个儿子同时看了亲弟弟一眼,随后带着各自的心腹,原路返回部族。 夜色越来越深,山中偶有狼嚎,风雪渐渐小了,纳兰君集的身上已经铺了一层积雪,他的呼吸早已停止。 又过了片刻,闭上的双眼忽然猛地睁开,停止跳动的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 纳兰君集从雪地中坐起身子,四处望了一圈,除了雪和枯木,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哪?” 第984章 (番外)辽王篇2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一瞬间刺骨的寒冷袭人,甚至遮盖了胸前那三道血痕带来的疼痛。 “咝....” 纳兰君集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双手环保胸前,这才发现胸前的伤口。 雪天的天气帮他止了血,伤口处甚至有一层小冰晶,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上下摸了摸,疑问道:“对讲机呢?” 刚说完这句话,纳兰君集的脑袋忽然产生剧烈的疼痛,一股无序驳杂的记忆涌进大脑,疼地他脑袋都要炸开。 他忽然得知了很多事情,记忆的末尾,还有断断续续,不太清晰的几句话。 “没用的东西。” “等等。” “别管他....” 死而复生的纳兰君集还不太能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也来不及理解,他只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下山去,回到那个叫纳兰部的地方。 纳兰君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他步履蹒跚的回到部族,族人们高兴地跑了上来,只有两个年轻人像见了鬼一样愣在远处。 族人们围着他,从未听过的语言涌进耳朵,纳兰君集很奇怪,他从没听过这种语言,脑海里却能明白这些话语的意思。 老族长纳兰达彦也过来看了他一眼,眼中也有些惊奇,正常来说昨夜那种天气在野外待一晚,肯定是活不成了。 但现在活生生的人摆在面前,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人将他带去换身干衣服,包扎一下。 “这里是哪?内蒙古?” 蓬包里,纳兰君集问为他包扎伤口的一个女子,心中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草原上。 “内蒙古?”女子摇了摇头,笑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在敦克尔山附近呀。” “敦克尔山?”纳兰君集又问:“最近的车站、或者机场在哪?我要回去...” ...... 纳兰君集疯了。 他每天都在说一些族人听不懂的话,他总说自己不叫纳兰君集,他说他想要回家。 以前他喜欢和族人比摔跤,比骑术和射术,但现在别人邀请他他也不会答应,好像变成了一个懦弱的人。 后来,他渐渐很少再和别人说话。 这让二儿子和三儿子松了一口气,虽然奇迹般的活下来了,但已经是一个对他们没有威胁的人了。 “没关系的,你一定是在山上摔了一跤,伤到了脑袋。” 蓬包里,前几天为纳兰君集包扎的女孩在安慰着纳兰君集,她的名字叫做纳兰韵,年纪和纳兰君集相仿,她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还愿意和疯疯癫癫的纳兰君集说话的纳兰部族人。 在她的陪伴和宽慰下,纳兰君集渐渐接受了,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现实。 他慢慢变得开朗,慢慢接受了现实,和纳兰韵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有时候他想过,不如就这样,娶了纳兰韵一起过一辈子。 虽然都姓纳兰,但流传了几百年下来,族人之间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已经没人能搞得清楚,同族通婚在草原上很常见。 纳兰君集觉得纳兰韵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她会陪着自己疗伤,骑马,打猎,一起放羊,一起看大风吹弯草腰,一起活下去。 渐渐的,冬去春来。 过冬的时候,纳兰部自己的粮食消耗了不少,正好附近的小部族邀请纳兰部的族长纳兰达彦,一起去南边的大周边境打草谷,从他们那抢一些粮食,抢一些牛羊回来。 纳兰达彦立刻就答应了,去中原打草谷是他们常干的事,最开始的时候十分轻松,没有敌人,只要去了就能抢回大批的资源。 但是后来中原派人在边境巡逻,这让他们抢劫的难度增大,只是一个部族的人去,可能会全军覆没,两个部族联合起来,会更安全一些。 出发的时间定在明天。 纳兰部开始挑选族中的勇士,无数人踊跃报名,谁都想去抢懦弱的中原人,用他们的粮食,填饱自己的肚子。 纳兰君集除外。 他没有报名参加,他和纳兰韵出去打猎了。 “让君集去吧。”三儿子突然道:“他太懦弱了,不像个男子汉,必须要让他再度变得强大。” 二儿子听了立刻接着道:“对,他以前太小,不让他知道这些,现在应该让他去锻炼锻炼了。” 纳兰君集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他也慢慢地在变开朗,他的骑术、射术还是那么好,有时候也不再拒绝一些人与他比试的请求。 于是两个儿子又感受到了将来可能的敌人。 锻炼是假,陷害是真。 去抢中原人的粮食,本来就是一半生,一半死,运气不好就会交代在那。 纳兰达彦没有拒绝,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太懦弱了,慢慢的变得像那些中原人一样,这是奇耻大辱,他决定让纳兰君集出去历练。 打猎回来的纳兰君集被人告知,他要在明天和部族中的一些人去中原边境,让他做好准备。 只是这两句话,并没有再告诉他更多,他只知道要去中原边境,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纳兰君集很高兴,他问纳兰韵:“中原人是我这样的长相吗?” 纳兰韵歪着头问他:“像你这样?” 纳兰君集才反应过来,他的面孔早已变了。 他尴尬着问:“中原人是不是黄皮肤,浅眼窝....” 纳兰韵也没见过中原人,但她听说过,想了想道:“应该是吧?听说他们会读书,会画画...” “太好了!”纳兰君集兴奋道:“那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要去中原!” 纳兰韵呆了一呆,表情有些惊讶,又带着失落:“你要去中原?不回来了吗?” “不回....”纳兰君集说了一半,忽然发现了纳兰韵眼中的失落,立刻改口道:“等我在那站稳了脚跟,一定回来接你!” “接我?”纳兰韵眼睛亮了亮,反问纳兰君集。 “对。”纳兰君集看着她,正色道:“我要娶你为妻!” 纳兰韵的脸“腾”一下红透,飞快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怎么了?”纳兰君集着急道:“你不愿意吗?” 草原儿女的豁达让纳兰韵很快收起了羞怯,她慢慢摇了摇头,咬着牙看向纳兰君集:“我相信你,我等你!” 说完,纳兰韵笑了,笑得像春风拂面,像小天山上的雪莲绽放。 纳兰君集看呆了,片刻,他拥向纳兰韵。 纳兰韵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一对小情侣,享受着甜蜜的时光。 第985章 (番外)辽王篇3 第二天,纳兰君集兴奋地骑上了一匹神骏的宝马。 这好像是他亲手养大的马儿,后来纳兰君集给它取了一个神气的名字——踏霄。 “你怎么不带刀?” 旁边的年轻人奇怪地问了一声,随即甩了一柄弯刀过来:“拿着。” 纳兰君集奇怪地接过刀,看了一眼年轻人。 这年轻人叫做纳兰朗,比纳兰君集稍大一些,平时很照顾他。 来不及问为什么要带刀,另一个部族的勇士来了,纳兰部的勇士二话不说,策马向那边奔了过去。 纳兰君集只好收好弯刀,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纳兰韵在后头朝他挥手。 纳兰君集带着笑容,也挥了挥手,高喊了一句“等我”,便跟着队伍离开了。 作为弱小的小部族,纳兰部在草原很边缘的位置,所以他们到中原边境的距离并不长。 路上停留的时候,勇士们会互相吹嘘自己去过多少次中原边境,带回来多少东西,又鄙视中原人多么懦弱,多么不堪一击。 在草原上,从中原边境回来的勇士,都会被称为“英雄”,如果不仅回来了,还抢到很多粮食,那就是更高的“大英雄”,如果还杀了很多中原人,那就是“草原雄鹰”。 纳兰君集并没有参与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原边境,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觉得讲究诗书礼义的中原,才更符合他的灵魂,他应该待在中原,而不是崇尚暴力的草原上。 两天之后,他们赶到了中原边境。 运气很好,刚到不久,他们就看到了中原的牧民在放羊,勇士们高声吆喝着,纷纷拔出了弯刀冲了过去。 纳兰君集并没有跟着他们,他绕开了路,偷偷从另一边摸向了中原边境。 不久,纳兰君集碰到了巡逻的大周士兵。 他异常兴奋,加快了速度冲了过去,挥着手叫喊:“嘿!嘿!我要加入中原!” 那边巡逻的大周士兵发现了他,纳兰君集习惯了的草原语言,在大周士兵听来却是异族之语,是蛮虏的语言,而蛮虏就代表着敌人。 “放箭!” 大周巡逻队的小队长没有犹豫,直接下令属下向这个年轻的,腰间别着弯刀的辽人放箭。 “嗖嗖嗖嗖...” 数十支羽箭呼啸而来,刺激着纳兰君集的瞳孔,一瞬间他的呼吸好像都要凝滞。 “我也是中原人!” 纳兰君集一边躲避着羽箭,一边用天生就会的汉话喊着,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噗嗤!” 刀剑无眼,一支羽箭扎进了纳兰君集后背,入肉三分,疼的他呲牙咧嘴。 “他刚才说什么?”停止了放箭,大周士兵面面相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说,他是中原人?”有人不确定道。 “居然会说汉话?” “哈哈哈,中原人,蛮虏傻了不成!” .... 没有人相信纳兰君集,只有嘲笑和敌意,虽然长的挺俊俏,但那张面孔,绝对是蛮虏无疑! “继续放箭!” 小队长继续下令。 “我真的是中原人!” 纳兰君集放声大喊,但没有人理会他。 肩上又中一箭,纳兰君集不得不抽出刀来,抵挡越来越密集的羽箭。 看见纳兰君集动刀,大周士兵更添敌意,小队长喝斥道:“上!杀了他!” 数人呼喝答应,冲向了纳兰君集。 纳兰君集叫喊道:“我真的是中原人!我叫....” “少废话!” 铛! 当头一刀劈下,大周士兵冷哼道:“叫一声爷爷来听听,爷爷我就收了你这个孙子!” “哈哈哈...” 一阵狂笑,赶上来的两名大周士兵也抽刀攻击纳兰君集。 然而纳兰君集骑术、身手高超地惊人,肌肉记忆驱动着他面对三名大周士兵而不落下风,游刃有余。 “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 “我不想和你们战斗...” “我真的是中原人,我会念诗,我知道李白、杜甫...我真的...” 对方身中两箭,还拿不下,三名大周士兵脸上无光,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又挥刀来砍。 一阵交手,心不在战斗上的纳兰君集终究受了刀伤,只是与此相比,他的心更难受。 比起草原人更让他熟悉的面孔,却不肯听他说话,上来便要杀他。 “杀....” 这时候,纳兰君集身后突起呼啸,上百名草原勇士骑着快马冲了过来。 “不好!” “快撤!” “叫援军来!” 大周巡逻队只有数十人而已,面对这么多草原蛮虏自知不敌,立刻心生退意。 然而不论是马匹还是技巧,大周都落于下风,草原勇士很快追了上来,两方陷入交战,最终大周军狼狈逃走寥寥几人,留下了数十条人命。 “好小子,难怪找不到你,你居然一个人来单挑这么多中原人?” 纳兰朗忽然策马上来,拍了拍失神的纳兰君集,看着他身上的箭伤、刀伤,称赞道:“凭这份胆量,你就能称作英雄!” 一人面对数十人不死,足以称作了不起了,更何况这份了不得的胆气? 纳兰君集只是失神,他没有听清纳兰朗的话,只是稀里糊涂之中,被同行来的草原勇士称作了英雄。 两个部族的人抢到了足够的粮食,开始往草原中行,回到部族中去。 浑浑噩噩的纳兰君集,在简单地包扎了伤势之后,又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草原。 纳兰朗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受到了族人的赞颂和欢呼,他被称作英雄,被视为下一任族长的有力竞争者,带领纳兰部崛起的人物。 只有纳兰韵知道,失神的纳兰君集并不开心。 “没关系的。” 夜晚繁星之下,两人坐在草原上,纳兰韵牵着纳兰君集的手,安慰他:“一定有办法的。” 纳兰君集低垂着头,失神道:“也许,我回不去了。” 纳兰韵看着纳兰君集的模样很是难受,她靠在纳兰君集肩头:“我相信你,你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的。” “我...” 纳兰君集回头,却没能说的出话,纳兰韵闭着双眼凑了上来,用双唇堵住了纳兰君集的话音。 第986章 (番外)辽王篇完 慢慢的纳兰君集从低落中恢复过来,开始重拾回到中原国度的希望。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哥哥也愈发愤恨起来。 纳兰君集虽然自己没有做什么,但他在部族中的声望越来越高,一人单挑数十中原士兵的事迹为人所称道,成为少族长的呼声越来越高。 二儿子和三儿子计划着,如何陷害纳兰君集。 不久之后,某天夜里羊群的栅栏不知为何没有关上,夜里羊儿跑了不少,守夜的人睡着了,又让狼群叼走了不少羊。 没了粮食日子就过不下去,该怎么办? 只能去中原边境冒险抢了。 于是这次纳兰部独自又去了一趟中原边境。 纳兰君集重拾信心,又参与了进来,这一次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大周军好好谈一谈。 可是这次并不走运,他们很快遇到了大周的巡逻队伍。 而大周的巡逻队伍,没有给纳兰君集一丝开口的机会。 “就是他!” “杀了他!” 大周士兵远远地指着骑在马上的纳兰君集,眼中满是恨意。 上一次逃回去的大周士兵,将情报也带了回去。 一个长相俊俏,骑着一匹雪白骏马的年轻辽人,害的他们损失惨重。 这一次再见到纳兰君集,他被当作第一个要歼灭的目标。 羽箭呼啸,纳兰君集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面临着死亡威胁。 而这一次大周军扩充了巡逻队的人数,纳兰部却只有他们一个部族的人手,于是他们败了,开始向草原逃窜。 逃窜途中纳兰部的勇士靠着骑术射术,用马弓向后方追杀的大周士兵还击。 纳兰君集跑在最后,他还在回头向大周士兵呼喊他的身份,然而根本无人理他。 忽然,座下踏霄在没有受到纳兰君集指令的情况下,猛地向右边一扭,差点将纳兰君集甩下马背去。 “嗖!” 与此同时,箭啸在耳边响起,脸上突现一抹血线。 纳兰君集猛的一惊,朝前方一看,却看见一名同族人小声骂着什么,随后又搭箭朝后方的大周追兵放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纳兰君集眼睛猛的一凝,刚才那一箭分明是冲自己来的,以草原人的箭术,不可能射偏到这种程度。 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如果不是踏霄自己跑开,那支箭应该已经正中他的额头。 为什么? 为什么!? 纳兰君集不解,为什么本族人也要杀自己。 这个问题他问了一路,那人却一口咬定,是因为马背上的颠簸,手滑了而已,再说,纳兰君集也并没有出事,又有什么关系。 纳兰君集的心跌到了谷底。 这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还损失了人马,并且事实告诉他,中原大周,只想杀他,而不会容他。 现在,连本族人都要害他。 茫茫天下,似乎没有他容身之地! 在自问和痛苦之中,纳兰君集回到了纳兰部,他见到的是满目疮痍的部族驻地。 地上散落着肢体和血迹,哭嚎声、惨叫声。 “夏达部袭击了我们....” 夏达部是草原上的中型部族,原本纳兰部勉强能够抵挡,但他们的一部分勇士去了中原边境,这时候夏达部杀来,他们只能任人鱼肉。 牛羊、女人被抢走,死伤大片,但这些都不在纳兰君集关注之内。 他疯狂地在部族中狂奔搜寻,寻找某一个人的身影。 他没有找到,他得到了消息,纳兰韵也被夏达部抓走了。 女人代表着生育,生育的勇士越多,部族的规模就越庞大,抢女人这样的行径,在草原上屡见不鲜。 “我要去救她!” 纳兰君集找到身受重伤的族长,他的父亲纳兰达彦。 “不行!” 纳兰达彦一口回绝,他们不是夏达部的对手,去了只会让部族的情况更艰难。 “你不是自称勇士吗!这样就是勇士吗!”纳兰君集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啪!” 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扇在纳兰君集脸上,纳兰达彦冷声道:“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带上别人!蠢货!” ..... 晚风吹拂。 是微风,繁星之下无雨也无雪。 但在纳兰君集心里,他好像身处暴风雪之中。 他骑着踏霄,孤身一人去往夏达部的驻地。 “我要向你挑战。” 夏达部中,孤身而来,仅带一柄弯刀的纳兰君集站在夏达族长面前,沉声道:“生死决斗!” 草原上的规矩,勇士间可以在草原之神的见证下进行生死决斗,任何人不得插手。 赢家可以饶过输家,但输家要用一样东西来换取自己的生命。 “啊?哈哈哈哈.....” 夏达族长见了这位年轻的草原勇士,他不知道纳兰君集的来历,只是觉得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十分好笑。 也许是出于在无聊的日子中找一些乐趣的打算,夏达族长答应了纳兰君集的生死决斗。 两人在圈中站定,纳兰君集缓缓拔出弯刀,他的心变得愈发冷了。 挥刀向夏达族长砍去,夏达族长眼睛一亮,惊讶于这年轻人的速度。 但他只是轻举弯刀,用力一推,就将纳兰君集挡了回去。 随即手腕一转,向纳兰君集小腹处砍去。 纳兰君集身法轻盈,轻轻一跃避开之后稳稳落地,半蹲蓄力之后猛地一个前冲,挥刀挑向夏达族长的小腿。 夏达族长一转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开纳兰君集的弯刀,刀锋忽而向纳兰君集脖颈挥去。 纳兰君集猛的一惊,他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虽然架开了夏达族长的刀,却已经落入下风,被穷追猛打的夏达族长逼得步步后退。 眼看着要退出圈去,纳兰君集心急如焚,不择手段地以伤换伤,将胸膛暴露在夏达族长的刀下,自己的弯刀,也袭向他的咽喉。 “给我死!” 不知不觉之中,纳兰君集发出这样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眼眶血红,满布血丝。 夏达族长眼睛又是一亮,然而他并未直取纳兰君集的胸膛,反而是后退一步,挥刀击飞了纳兰君集手上的弯刀。 “当啷” 弯刀落地,掉在圈外。 “嘭!” 一拳凶狠击在纳兰君集腹部,痛的他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只是这样?哈哈哈...” 夏达族长又是一腿踹在纳兰君集胸前,再抬脚,将他踩在脚下,将他的侧脸踩进草地之中。 “你很不错,但是太年轻,”夏达族长道:“加入我夏达部吧!” “做梦!” 纳兰君集受尽耻辱,咬牙切齿着蹦出两个字来。 他回不到中原,享受不到和平,甚至,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 “嗯?” 夏达族长忽然瞧见,纳兰君集衣服后背上,纳兰部的图腾,他好像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身子一抖之后将纳兰君集踢飞出去。 “滚滚滚,纳兰部的疯子,看着就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夏达族长没有杀纳兰君集,甚至没有提出哪怕一个条件,来让他赎回生命。 纳兰君集失魂落魄的离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他在夏达部族不远处,看见了一具尸体。 纳兰韵的尸体。 她安静地躺在那,又或是随意被人扔在了这里,等待草原上的秃鹫,将她带入下一个轮回。 她的身上有几处伤疤,腹部一处,咽喉一处。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纳兰君集凝滞的双眼看着她,久久未动。 她好像在朝自己笑。 “你认识这女人?” 有打猎回来的夏达族人经过,看了一眼纳兰君集,又看了看死去的纳兰韵,有些后怕道:“疯子,差点割了族长那玩意,不就是睡个觉么,不愿意也不用自杀....” 纳兰君集眼睛猛地瞪大,不是因为他听见了夏达族人的话语,而是他看见纳兰韵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张羊皮纸。 他疯了似的扑了上去,羊皮纸上用鲜血写着几个字。 “我等你,永远....” 阴霾天空,忽然雷鸣。 大雨忽至,拍打在纳兰韵毫无血色的脸庞上。 “啊!!啊!!!!啊!!!!” “嗷呜.....” 长啸传遍原野,不知何处躲藏的狼群,竟像是听见了同类的呼唤似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 三天之后,纳兰君集回到了纳兰部。 他沉默不言,面色阴沉。 他的瞳孔无光,好像不带一丝情感。 他径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蓬包,将一张羊皮纸,珍而重之的收好。 随后,他取出磨刀石,打磨弯刀。 深夜。 纳兰部的族人除了少数看守羊群的,其他都已经入睡。 三儿子的蓬包忽然闯进一人,三儿子迷迷糊糊看着一道黑影,纳闷道:“谁?” “噗嗤!” 没有回答,只有冰冷的弯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恍惚间,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手臂艰难抬起,像是要抓那人的咽喉。 “噗嗤!” 又是一刀,刀起刀落,第一次刺偏了,但第二次,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三儿子的心房。 三儿子的手刚刚触到来人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随后,归于平静。 片刻,二儿子忽然听见蓬包外有打斗的声音,皱眉赶出去看,便看见最小的弟弟纳兰君集,面无表情地将弯刀送进他心腹的心脏,并且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 二儿子大惊,指着纳兰君集:“你....” 纳兰君集抬起头,漠然地看向二哥,旋即,向他走了过来.... 不久之后,族长的蓬包。 重伤的纳兰达彦,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儿子,面露惊诧之色,看着他手里还在滴血的弯刀怒斥道:“你想干什么!” “你是懦夫,” 纳兰君集终于说话了,他看着生父,慢慢将弯刀抵在他心口位置,一字一句道:“你是个废人,没有用的废人....” 刀尖一点一点,刺进纳兰达彦的胸膛,他想反抗,却因为虚弱而被纳兰君集制地死死的。 他双眼大睁,不敢相信小儿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纳兰部不需要你,”纳兰君集呢喃着,将刀尖送进生父的心脏,双眼失神片刻,随即变得冷冽,凶厉,且疯狂。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输,没有人可以约束我,我要做草原的王!” “我要所有人都要陪葬!” “死吧!” 完结感言 大家好,我是本书作者名尘。 呼... 当敲下“全书完”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有些轻松,如释重负的那种感觉,过了一会又有些失落,好像生活少了些什么。 后来仔细品了品,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大周败家子》的完结,就好像是亲手养大一个女儿,然后现在看着她出嫁了,老父亲的那种欣慰和孤独感,哈哈哈... 2021年7月21日,败家子上传了第一章,到今天刚好是220天。 220天的时间,刚好200万字的内容,追书久的朋友都知道,在新年之前我一直保持着日更万字的节奏,更新量上我觉得是对得起大家的支持了。 到了后期败家子的成绩一直比较稳定,如果要接着往下写的话还是能写,但是我觉得那样就违背了我的初衷。 我希望的是带给大家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我开书前设想的故事结局,也就是到这了,再强行写下去,其实就是完完全全地水文,因为我脑海中并没有思路和故事,只能强行去填充。 有书友劝我可以详细写写如何征服大周,然后再将故事拓展向海外,我想说的是,沈逸到后期已经坐拥领先天下的武器装备,再写如何征服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波澜和故事性了,那样的故事,未免无趣。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在看,很高兴书中的人物能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比如周帝,比如陆仁和等等,又比如,大家都催着让他死的任啸.... 或为他们感动,为他们哀伤,为他们高兴,败家子做到了这点,是我最大的收获。 败家子的成绩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基本稳居历史第二,偶尔,还能蹭个第一当当。 感谢大家的评论、银票、金票给我带来的动力,还有很多书友群里的兄弟,给了我很多建议和灵感,我也因为他们而更改过大纲,这本书其实是大家齐心协力写出来的,败家子的成绩属于大家。 特别要感谢的是我的编辑天问,在开书前他和我交流了很久,一起筹划出书的基本大纲,教会了我很多写作创作的知识,真的非常感谢,书中无敌于天下的李天问,也算是我对他的致敬吧。 书有优点,也有缺点,上一本书完结的时候我就说过,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没办法做到所有人都喜欢,但很高兴,喜欢败家子的朋友也不算少。 败家子的缺点我都有总结归纳,相信下一本书的时候,我能改善这些缺点,给大家带来更精彩的故事。 说说新书的情况吧。 新书目前还在筹划阶段,原本是新年期间就应该整理好大纲的,但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预计会在三月和大家见面,希望朋友们到时候多多捧场~ 为了感谢兄弟们的支持,今晚七点我会在书友群发完结红包,大家都可以参与,书友总榜前十的朋友,可以在书友群私聊我领取单独红包~ 新书发布也会在书友群通知,群里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群号:915800473 感谢朋友们一路陪伴,我们新书再见!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