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唐:本帝师绝不回朝   作者: 孤帆一渡   简介:   他曾北伐突厥,率领三千铁骑驰骋茫茫草原,于营帐中将突厥的王枭首;   他曾东征高句丽,在一万虎将精兵的拥簇下围城十五日,逼迫高丽王出城投降;   他也曾西征吐蕃、吐谷浑……   只是,待他立下赫赫战功之时,当朝天子对他生出了猜忌之心,收兵权、兵符,一怒之下,他割发断义,断绝与李世民的师生关系,退隐山林。   事后,李世民追悔莫及,写下罪己诏,更是废朝三日,朝思暮想。   “帝师,朕真的知错了,你……回来吧!!” 第1章 帝师,你在哪里?   长安皇城之内。   金碧辉煌的殿宇群之中,掩映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青砖大路,此时正值清晨,深秋的寒气自地上升起,凉风吹拂,给皇城带来了几分的萧瑟和凄凉。   此时,宣德殿之内,早朝刚刚结束。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奉御官拉着长长的声腔,宣布了早朝的结束。   在一众恭退声之后,一派文武大臣尽数退去,只有两位身穿紫服的大臣手持玉帛。   龙椅上的李世民问道:“房公,克明,你们有什么事需要禀告?”   殿堂下的两人,正是跟随李二立下赫赫功劳的房玄龄和杜如晦。   “陛下,今年的大旱越来越严重了,这是各州禀报的灾情奏章,请陛下过目。”房玄龄说着,递上奏章。   李世民摆摆手,眉宇间的忧愁更甚,揉了揉眉穴之后,说道:“朕如何不知大旱肆虐,灾情严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哎……要是……帝师还在的话,那该多好……”   说到这里,身经百战的李世民,贵为大唐天子的李世民,竟然流露出了孩童般的无助和悔恨。   “朕现在才明白,上马征战易,下马治国难啊,尤其是想要把一个国家治理好,更是难上加难,没有帝师辅佐……哎……”   杜如晦暗叹一声,面无表情道:“陛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李世民陷入追忆,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崇敬,有无奈,更多的是悔恨。   “帝师,朕……真的知错了,你在哪里?”   ……   诺大的宣德殿之中,当今天子和两名肱股大臣相顾无言,一缕深秋寒风吹进来,更添几分寒意。   自从帝师归隐之后,魏征、尉迟恭、秦琼、程胖子等开国肱骨也相继归隐、抱病在家,短短三年时间过去,大半元老级的文臣武将竟然都已经离朝而去!   明明只是贞观三年,正是国祚大兴的时候,朝堂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颓靡的迹象!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李世民口中发出,他的目光望向殿外,颇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   房杜两人来到天子身后,静默侍立,一脸的平静,显然对于天子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年来,每逢早朝过后,天子都要从这里眺望远方,仿佛能够透过无限遥远的距离,看到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一般。   帝师,你究竟在哪里?是否……还会回来?   你可知,这三年以来,朕时刻都没有忘记过你?   朕真的知错了,你……回来吧!   ……   渭源县,一个偏僻小县,往南三里,有一座险峻秀丽的险峰,名为首阳山。   此时,首阳山上,一名面容刚毅的青年躺在太师椅上,手中二指捏着一杯小酒,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酒瓶。   浓郁的酒香弥漫之下,青年醉意显露,双眼微微有些迷离。   他是一名穿越者,名叫秦天朗,五年前穿越过来。   穿越而来的他,获得了点石成金的金手指,无论是什么,只要他消耗精神力,就能够将某件特定事物的特点进行提高、升级,实现点石成金!   刚刚穿越而来的他,就凭借着点石成金的异能,以及对于历史大势的了解,改变自身和大唐的命运,短短两年就成为了大唐唯一的帝师!   也因为点石成金异能,早年的李世民拜他为师尊,每日都会行师徒礼,虚心求教,面对各种知识如饥似渴!   李靖、秦琼等元勋战将甘当他的左右副将,随时听候差遣!   房玄龄、杜如晦等定国文臣尽皆尊称他一声天师,只因他随意的一番指点,便获益匪浅,连连感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闲时有佳人研墨,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忙时有茫茫铁骑追随,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他曾率领三千铁骑,深入茫茫草原中的突厥腹地,于营帐下斩落突厥大汗的项上人头!   他也曾率领一万铁骑,与薛陀延的十万铁骑在漠北戈壁中遥遥对峙,创下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争奇迹!   他又曾东征高句丽,铁蹄所过之处高丽军尽数臣服,最终兵临高丽皇城之下,高丽的王打开城门,跪倒于地,对大唐俯首称臣!   最后,他率领十万铁骑,在川藏高原与吐蕃、吐谷浑的五十万大军浴血奋战!   李世民一世英明,却也有昏聩之时。   在秦天朗率领十万铁骑西征的时候,李世民出于宦官蛊惑、流言纷纷,加之五姓七宗之一的博陵崔氏暗中煽风点火,久而久之竟然对秦天朗起了猜忌之心!   连续七道加急诏书,十万里加急之下,竟紧急宣调秦天朗班师回朝,全然不顾十万将士的死活!   在这种情况下,秦天朗的回应只有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这样,他不顾七道诏书的宣调,继续与吐蕃、吐谷浑血战。   但让人心寒的是,李世民为了逼迫秦天朗就范,竟然断了粮草供应!   没了军粮的征西军战力瞬间下降了一半,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他们要饿着肚子跟敌人殊死搏斗。   饿了就挖草皮、宰战马,风餐露宿;   累了困了就枕戈待旦,短暂休憩;   死去的同胞只能就地掩埋,用敌人的鲜血祭奠他们的英灵……   就这样,在付出了死亡九万余名铁骑的代价下,秦天朗终于歼灭吐蕃、吐谷浑的五十万大军,重创吐蕃、吐谷浑,彻底平定西域,换来西域疆土的长期太平!   但这代价何其惨烈!   但就在秦天朗率领剩下的一万浴血将士班师回朝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庆贺,而是冷冷的一道撤职诏书。   李世民终究是帝王心,信了博陵崔氏的谗言,认为秦天朗连番平定东域、北域、西域,早已经是功高震主,辗转反侧之下,终于是一纸诏书,将秦天朗的帝师、天策上将等职位撤除,收回兵符,册封为镇国侯,流放到岭南道。   这番削权举动,彻底的寒了秦天朗的心。   那一日,秦天朗彻底怒了,直接当着李世民的面割发断义,断绝关系之后,留下一句“昏君”,带领五百心腹登临博陵崔氏,大杀一方,令得博陵崔氏元气大伤,朝野震惊!   之后,他解甲归田,隐居朝野之外,不再过问世事。   秦天朗离朝之后,李靖、尉迟恭、程胖子等主将也寒了心,纷纷归隐,满朝肱骨走的走、散的散,留存者十不存一。   到了这时,李世民才幡然醒悟,痛哭流涕之下追悔莫及,发布了罪己诏,更是废朝三日,希望能够挽回秦天朗。 第2章 帝师,回朝吧   银月高照,阵阵清风吹拂而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沁人心脾。   呜呜呜……   安静的首阳山之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嘈杂声,仿佛厉鬼呜咽,又仿佛孩童哭泣,又像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嘈嘈杂杂,不一而足。   秦天朗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着某处黑暗说道:“你下山看看,山下是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之中,现出一道大汉。   大汉高两米,虎背熊腰,肌肉健硕得像是一块块钢铁一般,一股旺盛的气血从其身上散发,在其周身形成一个三米左右的气场,气势极为骇人。   就算是真正的老虎棕熊,面对这名大汉都显得相形见绌。   “秦帅,我这就去。”大汉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山下走去。   虽然他感应不到山下有什么动静,但既然秦帅都这么说了,那么山下就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还是不小的事,否则的话,绝对不会引起秦帅的注意的。   大唐之内,满朝文武都尊称秦天朗一声帝师,或者是天师,但对于秦天朗一手带出来的骁骑悍将来说,他们更喜欢叫秦帅。   酒醉之后,最易触景生情。   秦天朗望着大汉消失的背影,回忆不禁涌上心头,嘴角微微一笑。   在他解甲归田的那一天,马元龙等五百余名镇国军精锐,齐齐跪倒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像个小孩一样,恳求他带上他们一起走。   这五百名镇国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是真正的百战之兵。   当时他并不想带走这些镇国军,因为他的心已死,打算找处无人问津的地方,优哉游哉的渡过此生就好,如果带上马元龙他们,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但是,这些镇国军已经认定了他,非他不跟,如果他不带他们走的话,他们就一直跪在长安城门,直到……死!   他知道,这些镇国军真的敢这么做。   不忍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兵就这么窝囊地死去的他,最终还是带着这些弟兄离开了长安城。   当然,也仅此而已了,如果他愿意的话,只要振臂一呼,长安城内八成以上的兵将,绝对都会跟随他一同离开。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秦天朗从追忆中苏醒,耳朵一动,酒意瞬间消失。   因为他听到,回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果然,不出三秒,两道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自然是下山打探消息的马元龙,另一个,也是秦天朗的老朋友了。   “为何要带他上来。”淡漠的声音,从秦天朗口中传出。   马元龙还没开口,旁边那名穿着绛青布衣的中年人便说道:“帝师,许久不见,跟我回长安吧。”   说完,男人的脸上带上希冀,那隐藏在长袖之下的双手已经微微颤抖。   此时的他啊,已经是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了。   他找了三年,整整三年!到头来竟然是在离长安不到百里的首阳山上,找到了帝师!   他此行出来,并不是为了寻找帝师,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无意寻找,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个整整消失三年的传奇!   大唐的传奇!   大唐的军魂!   大唐的擎天之柱!   唯一的……帝师!   秦天朗摇头道:“李将军,我已解甲归田,不会再回朝了,你就此离去吧。”   李君羡望着面容坚毅的帝师,那股深邃的气息依旧是那么的深不可测,甚至比三年前还要强大。   他想过无数种跟帝师见面的场景,也在脑海中模拟出了一万种应对的方法,要如何劝,才能将帝师劝回长安。   然而真的等到这一刻的时候,那些早已想好的应对之法统统消失了,他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帝师的果断拒绝,让他彻底的慌了神。   心中的苦涩和难过,怎么也控制不住,他那脸颊两侧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扑通!!   下一秒,他直接半跪在地,一字一句道:“帝师,回朝吧!陛下等了你足足三年!!”   声音恳切无比,带着三年来的执念,仿佛字字带血一般。   “回朝?回朝作甚?回去相互猜忌?你走吧,长安之中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元龙,送客。”秦天朗冷冷说道。   从他踏出长安城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无数场的生死厮杀,玄武门之变的肝胆与共,竟然比不上外人的三言两语,还有比这更让人寒心的事吗?   “李将军,走吧。”马元龙扭捏地说着,眼中也是有着不舍。   他也是想让秦帅回朝的,否则纵然是死,也不会让李君羡踏上首阳山半步。   长安,那才是秦帅该待的地方,首阳山太小了,根本容不下秦帅这样的传奇。   李君羡不为所动,双手抱拳,字句铿锵道:“帝师!陛下真的知错了,陛下一直为你留着帅印、兵符,每日早朝过后,会在宣德殿眺望远方,盼望着能早日看见帝师的踪影!”   ““只要帝师肯回来,朕什么都愿意答应!”这是陛下的原话,是三年来陛下日日挂在嘴边的话,所以,恳请帝师回朝吧!”   秦天朗有些头痛,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李君羡的突然出现。   “我为大唐做的已经够多了,他李世民欠我的也太多太多,长安城中,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秦天朗冷冷说着。   “送客。”冰冷的字,等于下了最后宣判。   “李将军,走吧。”马元龙蹲下身子,将李君羡扶起。   秦帅已经这么说了,再这么僵持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李君羡看了又看秦天朗,最终一句话也没说,深深行了一礼,扭头离去。   到了如今,他也有些反应过来了。   自己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乍一见到帝师心情太过激动,方才的所作所为都有些冒失了。   劝帝师回朝的事情得从长计议,反正已经知晓了帝师的所在之地,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了。   “对了,别对他人说起我住在首阳山。”   李君羡微微一顿,不置可否,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秦帅,喝酒——”马元龙弯腰递上一杯美酒,一脸的憨相,只是配合他那健硕的体格,无论怎么看都有几分凶悍。   秦天朗笑骂道:“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是是!绝对没有下次了!”马元龙连连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吧,方才让你下山发现了什么?”   马元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头颅微垂,神色有些低迷道:“秦帅,方才我下山探查,发现在首阳山的山脚,有许多难民聚集在一起,看模样是想要赶赴长安。哎……今年的大旱,对老百姓的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啊。”   说到最后,马元龙这个两米多的汉子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在战场厮杀的他,早已经见惯了死人的尸体,但那些难民的瘦骨嶙峋的尸体,还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些尸体,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西征之中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   也是这样子,在饿的瘦骨嶙峋的情况下,还要跟吐蕃大军激战啊!   “行了,我知道了,退下吧。”秦天朗说道。   马元龙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所以又说道:“不知道秦帅,可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此次的难民大迁徙?要是能妥善解决这些难民的问题,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秦天朗已经有些乏了,说完便回屋休憩去了。   马元龙重重叹息一声,难道真的要看着这些难民都这样死去?   看到那些死去的流民,他脑海中就想起了在西征之中死去的无数弟兄,一颗心啊,堵得慌。 第3章 可还有更好的计策?   艳阳高照,秋风送爽,今日的宣德殿内,早早地就传来了李世民惊喜的声音。   “什么?!帝师的踪迹找到了?!”   “什么!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帝师他……真的不愿回朝?!”   房玄龄和杜如晦看着脸色一惊一乍的当今天子,一脸的笑意。   “是的,帝师便是这么说。”李君羡说道。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李二急的来回踱步,脸上的愁云紧锁,着急的像是热炕上的蚂蚁一样。   “陛下莫急,如今得到了帝师的消息,就是一个好彩头,只要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帝师必定会回来的。”房玄龄悠悠说道。   “没错,没错!是朕太过心急了,哎,都怪当初朕糊涂啊!”李二说着,看向房玄龄,道:“玄龄,你可有什么好的计谋,能够让帝师速速回朝?”   房玄龄沉吟片刻,说道:“陛下不如亲自前往首阳山,当面请帝师回朝,这样既有诚意又显得庄重。”   李二郎闻言,脸色一变,怒道:“朕已经写了罪己诏,更是废朝三日,难道还不够表明自身的悔过诚意吗?朕乃天子,如此做已经是非常给他脸面了!   如今还要朕亲自去请他回来,岂有此理!”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淡淡笑意。   陛下表面上是发怒,实际上却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因为陛下很清楚,如果他亲自去请帝师回朝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不被帝师当面轰下山就非常好了,至于回朝那是想都别想。   房、杜二人也是心知肚明,之所以还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李二更清楚自己当初犯下的过错。   帝师,那是大唐的魂,是大唐的擎天之柱。   连番征战下来,帝师为大唐扫清了大部分外敌,为大唐的繁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份功劳,功不可没!   而李世民竟然对帝师产生了猜忌之心,所作所为着实让人心寒。   “难道除了要朕亲自出马,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了吗?”李世民一脸愁云的说道。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如今的他是多么的需要帝师,刚经历了百年战事的大唐,是多么的需要一名辅国大臣。   自他上位以来,三年里一直兢兢业业,求贤问策从未停过,但依旧无法解决潜藏在短暂繁荣背后的种种问题。   就连房玄龄和杜如晦这两位肱骨大臣,也只是维持现状而已,想要解决那些一想起来就头疼的问题,也是难如登天。   三年来,他求贤若渴,改革科举制度,为的就是能找到遗落在世间的明珠,为大唐的繁荣稳定掌舵献策。   然而,这三年以来,能力出众的人才倒是出了不少,但能达到帝师那种能够一策定乾坤、一语安天下程度的镇国之才的,根本就没有出现。   不,甚至是连达到帝师一半水平的人才,都不曾有过。   连房玄龄和杜如晦都供认不讳,两人的学问和本事比起帝师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陛下既然不愿亲自去请帝师的话,我和房玄龄倒是可以前往。”杜如晦说道。   李二眼前一亮,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帝师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单单去请的话,很难见效啊。”   杜如晦一笑,说道:“陛下,如果单单是我和玄龄前往的话,成功几率确实渺茫,帝师向来说一不二,想让其回心转意谈何容易。   不过,如果加上魏征、李靖、尉迟恭、程胖子等一众文臣武将的话,胜券又有几分?”   李世民眼前微微一亮,终于是抚掌大笑道:“哈哈哈,此法可行!当速速行动,既然是克明提出的,那就由克明你,还有玄龄一起,来办好这件事吧。”   说完,李世民还觉得有些不够,又道:“切记,此事要当成头等大事来办,万万不可有半点的马虎。”   “臣遵旨。”房、杜二人异口同声道。   随后,杜如晦又说道:“如果帝师果真回朝了,不知陛下会如何做?”   房玄龄和李君羡也都看向李世民,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所关心的。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如帝师愿意回朝,朕愿意答应他的一切条件!”   “如此,臣就放心了。”杜如晦深深行了一礼说道。   李世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下意识地望向殿外,眼中带着希冀。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帝师了,这三年以来,没了帝师的辅佐,他倍感压力重大。   “难得今日朕高兴,让尚食局备些酒菜,朕要庆贺一番!”   “诺!”殿外传来声音。   没多久,珍馐佳酿就端了上来。   “三位爱卿不必客气,坐在酒席之上,就没有君臣之分。”李世民笑呵呵地说道。   房玄龄、杜如晦和李君羡点头示意。   李世民夹了一口菜放进嘴中,刚咀嚼了没几下,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几分,但也没说什么,而是拿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也就是这杯酒入喉,其脸上的笑意已经是完全没有了,一抹怒意浮上来。   嘭!   重重的拍击桌子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侍从都被吓得面无血色,慌忙跪倒在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惹的陛下龙颜大怒。   “这菜的味道为何如此难吃?去把尚食局的尚食叫来!”   “是!”一旁的太监头头连忙一脸冷汗地下去了,一刻都不敢耽误。   不到一分钟,尚食局的尚食一路着急忙慌地跑进宣德殿,刚一进来就直接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   “你倒是说说,为何这次的膳食如此的难吃?”   李二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打算先问清缘由,再作处置。   要是今天尚食说不出一二来,少不得就要受那渎职之罪了。   只是五品官的尚食何曾见过陛下如此龙颜大怒,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如实说道:   “陛下,尚食局中,三日前帝师留下的精盐已经用完,最后一瓶二锅头佳酿也在三日前被陛下饮用一空,如今已经是彻底没有了!”   李世民闻言,恍然大悟,回味过来之后,摆摆手,说道:“罢了,此事罪不在你,退下吧。”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尚食行了君臣大礼之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殿外。   李世民一脸的怅然若失,望着眼前的珍馐菜肴,却是没有了半点的食欲。   “不知不觉间,朕竟然已经离不开帝师的美酒和佳肴了。没了帝师的美酒,以及用精盐烹饪出来的佳肴,任何的美味都显得如此的寡淡无味。”   房、杜、李三臣也是露出了缅怀神情,回想起几年前跟在帝师身后吃肉喝酒的画面,喉咙不自觉滚动起来。   是啊,自从品尝过帝师的美酒和佳肴之后,其他一切的美酒和佳肴,那都变得寡淡无味、难吃至极了。 第4章 不好了!公主出逃了   正当李世民正在为宴席酒水不合胃口而神伤之时,宣德殿之外,长孙皇后的身影出现,娇美雍容的面容带着罕见的惊慌。   “陛下!陛下!不好了!”刚入殿,长孙皇后的声音就传来。   “观音婢,何事如此慌张?”李世民轻皱眉说道,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观音婢如此惊慌。   以往,观音婢可是很淡然的性子,这样惊慌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长孙皇后贵为皇后,母仪天下,是十分在意自身形象的,能让她在诸位大臣的面前如此失态,看来是真的发生大事了。   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身前,泫然欲泣,说道:“陛下,丽质她……她私自逃出皇宫了!”   丽质,便是长乐公主。   “什么!”李世民大吃一惊,随后也露出了担忧焦急的神色,问道:“如今可有找到丽质的踪迹?”   “并没有,所以奴家才有失礼仪地前来寻找陛下啊!”   李世民一拍手,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始思索解决之策。   而一旁,李君羡若有所思,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臣或许知道公主的下落。”   李世民猛地睁开双眼,惊喜道:“君羡有何见解,快快说来!”   李君羡缓缓道来:“公主向来与臣比较亲近,时常询问臣在朝外的所见所闻,而就在昨晚,公主又派人到臣的府邸,询问这段时间臣外出之后的收获。而臣……不敢相瞒,便将帝师的消息告知了公主。”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杜如晦和房玄龄对视一眼,点点头,由房玄龄说道:“陛下,看来公主是去找帝师了,如此的话,公主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忧。”   李世民摇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溺爱,道:“丽质向来喜欢黏着帝师,与帝师的关系甚至比跟朕的关系还要好,如今一有帝师的消息就直接逃出皇宫,当真是……当真是顽皮任性。”   长孙皇后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心中的惊慌已经消失了大半,恢复了以往雍容的神态,为亲生女儿辩护道:   “丽质还小,难免会有些小孩子心性,陛下不要太过追究才是。”   “你呀,就宠着她吧。”李世民笑着说道。   长孙皇后嫣然一笑,缓缓施礼道:“既然已经知道丽质的下落,臣妾就不叨扰陛下了。”   待到长孙皇后离去之后,房杜二人也说道:“陛下,既然公主已经去了首阳山,臣二人也该尽早行动才是,早日将帝师请回长安。如此,国富民安便不远了。”   李世民点点头,挥手道:“去吧,务必要将帝师请回长安,拜托二位了。”   “定不辜负陛下期望!”   ……   首阳山下,绵延数十里羊肠小路、密林杂草之中,有一道道衣衫褴褛的人群禹禹行走着,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   深秋的寒露挂在叶尖青草之上,还没来得及挥发,就被一个个饥渴难耐的难民抢夺一空,就连树叶和青草,也逃不过他们的手掌。   低沉的哭喊声,嘶哑的呼吸声,萧瑟的风声,还有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首悲凉绝望的曲调,渲染得方圆数十里宛如森罗地狱一般。   杂草掩映之间,还有一具具神情痛苦狰狞,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些尸体只是匆匆掩埋,连身上的衣物都被剥得一干二净,象征性地扬两把土在身上,就算是入土为安了。   长乐公主被吓到了,当她看到首阳山下的画面之时,真的被吓到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美眸之中早已经噙满了泪水,忍不住想要冲出去,把自己身上的盘缠都施舍给这些难民,这样就能稍微缓解一下内心的疼痛。   “公主,万万不可出去啊!这些难民已经饿红了眼,要是公主被他们发现的话,难保不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   长乐公主身边,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苦口婆心的说道。   她叫安然,是长乐公主的贴身女婢和亲卫。   “嗯,我知道的,只是……看到这些流离失所的子民,我的心情就非常难过。”   长乐公主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脸上的忧伤逐渐褪去,想到了此行的目的,美眸亮起彩霞,又道:   “对了!国安哥哥一定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的!对,应该去找国安哥哥……”   国安,便是秦天朗的字。   “安然,我们走吧,去找国安哥哥!”   ……   首阳山之上,奇峰叠翠,山谷幽深,地势崎岖,青苔巨石林立,又有古树丛丛,当真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   在首阳山的各个角落,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暗哨分布,这些暗哨都是跟随秦天朗来到首阳山隐居的百战之兵,是跟随秦天朗北伐西征的镇国军精锐。   作为秦天朗麾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也是见过长乐公主的,所以在长乐公主登上首阳山的瞬间,就被躲藏在暗处的镇国军发现,并立即接见到位于山顶的楼阁群之中。   “国安哥哥!”   秦天朗刚从住所出来,就听到了熟悉的娇笑声,定睛看去,就看到了向他跑来的长乐公主。   如今的长乐公主,穿着半袖锦衣罗裳,豆蔻年华的公主刚刚挽起秀发,略显稚嫩的脸庞已经美得有些不真实,顾盼之间如繁星满天,浅笑嫣然之下倾国倾城。   “国安哥哥!ε = = (づ'`)づ”长乐公主一头扎进秦天朗的怀里,用脸蛋不断蹭来蹭去,带着一脸的满足。   秦天朗抹了抹长乐公主的小脑袋,笑道:“三年不见,小丽质都长那么大了。不过,还是那么的跟屁虫呢。”   “哼!国安哥哥是大坏蛋!”长乐公主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美眸中有雾气氤氲,泫然欲泣道:“三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都没有……大坏蛋!大坏蛋!!呜呜呜……”   秦天朗心中有些心疼,不用猜他也知道,眼前的小跟屁虫这三年来肯定一直在找他。   要说在长安之中他对不起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小丽质了,当初头也不回地离开,听说小姑娘直接绝食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在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连说带哄之下,才慢慢恢复过来。   “好了,那么多人看着,再哭下去,可就不漂亮了。”   “哼!这一回,我绝对不会让国安哥哥离开我了!绝不!!”   小姑娘抬起头,一脸倔强地看着秦天朗。   秦天朗一笑,敲了下长乐公主的脑袋,说道:“胡说八道,堂堂公主,又怎么能一直跟我这个草民待在一起。”   长乐公主紧紧抱着秦天朗的手臂,仰着头,带着希冀的目光说道:“国安哥哥跟我回去好不好,姑姑和父皇都日夜盼望着你回去呢。还有房爷爷,杜爷爷,秦爷爷,程爷爷……好多好多人都等着哥哥回去。”   秦天朗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望向天外刚刚升起的新日,平静道:“长安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回不去了。”   “怎么会!父皇一直都念着哥哥你,时刻都想让你回去!父皇也知错了,三年来一直都在悔过!国安哥哥,回去吧,大家都盼望着你回去呢!” 第5章 跟我来就是了   秦天朗刮了刮长乐公主的琼鼻,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说道:“你还小,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乖,我们不说这件事了。”   长乐公主紧了紧抱住的秦天朗左臂,嘟起小嘴嘟囔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从今以后国安哥哥都不能再抛弃丽质了。”   秦天朗敲了下长乐公主的小脑袋,说道:“胡说八道,今后丽质可是要嫁人的,怎么能跟我一直呆在一起。”   长乐公主的螓首摇成拨浪鼓,道:“我不!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给别人!”   “国安哥哥,我不要嫁给其他人。”长乐公主停下摇头,仰视着自己的国安哥哥,美眸中已是泪花泛滥。   秦天朗看着双眼泛红的小丽质,心中有些惊讶,想了想,说道:“小公主真的不想嫁人?”   “嗯嗯,这还有假。”长乐公主泪眼婆娑道。   “好了,不要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秦天朗摸了摸长乐公主的脑袋,望向天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如果丽质不想结婚的话,那就不结婚好了。”   “可是,我的婚礼是父皇钦定的,真的能改变吗?”   “小丽质不愿意的话,谁也不能勉强你,就算是你父皇……也是如此。”   长乐公主这才破涕为笑,重重点头后,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甜蜜。   秦天朗感受着长乐公主身上寒冷紊乱的气息,想到了对方红颜薄命的命运,心中一沉,问道:   “皇宫之中,御医没有给你开药诊断吗?还是说,丽质嫌药苦不肯吃?”   长乐公主吐了吐香舌,道:“御医爷爷开的药好苦,丽质喝不下,还是国安哥哥的药好喝。”   在医疗条件极不发达的古代,可是随便感个冒都可能要命的,而长乐公主先天体弱,得的是寒气之疾,这在唐代几乎是绝症。   秦天朗拍了拍丽质的脑袋,没好气道:“那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你母后也不管管你!”   长乐公主甜甜一笑,只是静静看着秦天朗,不说话。   “走吧,我这就替丽质针灸一番,驱逐你体内的寒气。”秦天朗说道。   “哎呀!”长乐公主惊呼一声。   “怎么了?”秦天朗问道。   长乐公主露出焦急神色,说道:“都怪国安哥哥,一见到国安哥哥就忘了正事了!首阳山下,好多难民都饥渴困苦、疲乏不堪,国安哥哥快快救救他们吧!”   秦天朗笑了笑,道:“丽质长大了,懂得体恤黎民百姓了。”   长乐公主脸上带着希冀,因为身高的缘故,只能仰视着秦天朗的侧脸,语气坚定道:“国安哥哥一定有办法帮助这些难民的,是吧?”   秦天朗点点头,道:“关于难民的问题,我倒是有些计策。”   话音未落,一直跟在秦天朗身后的马元龙双眼亮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嗓门响起:“秦帅,你真的有办法解决难民的问题?!可是……昨晚您不是说……”   “昨晚我说什么了?”秦天朗的眼中带着莫名笑意。   马元龙看到秦帅的神色,哪里还不清楚,先前是自己太过心切了,导致先入为主了。   昨夜里,秦帅可从来都没说过不救济难民,只是说早点休息而已!   可下一秒,他心中的惊喜淡去,语气沉重道:“秦帅,你可能有所不知,昨夜我下山探查,粗略估计之下,聚集在山下的难民起码有十万之多。”   秦天朗知道马元龙想表达什么,十万名难民,那都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十万张嘴啊,这得需要多少粮食才够啊!   首阳山上,虽然时常有富余粮食,但想要喂饱十万难民是绝对不够的。   就算只是一人一碗清粥,那也远远不够。   不过,从一开始秦天朗就没打算要用首阳山仅存的粮食救济难民。   “好了,事到如今,救济难民是头等大事,至于我要如何做,你们跟着我走,待会就懂了。”   马元龙兴奋地跟在秦天朗的身后,在他身后,又跟着五百名镇国军精锐,他们的脸上都有兴奋流露。   三年来,秦帅完全不理会首阳山的一切事务,真正过上了隐居闲人的生活,以至于他们都时常怀念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秦帅。   而此时,秦帅似乎有了恢复往昔气度的趋势,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心情兴奋。   没错,就是这样了,每当秦帅做出让他们完全想不通的举动的时候,那就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这种感觉,真的好怀念啊……   五百百战之兵跟在秦天朗的身后,绕过亭台楼榭,穿过青苔石路,最终来到首阳山的背面,一处山谷之外。   首阳山地势崎岖,北面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南面才是平整的渭水河畔。   “国安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山谷之中,长乐公主好奇问道。   “要想救济难民,总得有粮食才行,所以我们要先筹集粮食,才能谈救济难民一事。”   长乐公主抱着秦天朗的手臂,欢欣鼓舞道:“太好了!国安哥哥真厉害!父皇正在为今年大旱的事情忧心呢,要是知道国安哥哥有办法解决大旱的话,一定会亲自来见国安哥哥的!”   秦天朗摇头一笑,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瓜,说道:“小妮子心思还挺多,我不是说过不会回朝的嘛,就算李二亲自来找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且,我救济灾民,只是出于于心不忍,跟他李二没有一点关系。”   长乐公主捂着脑袋,皱鼻道:“国安哥哥不要再敲丽质的脑袋啦!好痛!”   秦天朗无奈一笑,自己下手有多轻他最清楚,这点力道连蚊子都打不死,怎么可能会痛,这小妮子就是戏太多了。   众人往前走了好一会,眼前忽然豁然开朗,阴暗的环境被阳光普照,显露出洞天之外的另一番天地。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坐落于山坳之中的平原,平原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平原上有一道道田埂小路,田埂小路相互交织之下,就形成了一个个或长或短的方形状,这俨然就是一块块农田!   而且,在农田之中,还真的有一株株黄色植株,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那一串串稻穗沉甸甸的,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马元龙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   良田他见过,水稻他也见过。但是……眼前的植株真的是水稻吗?   他不敢相信,因为……这水稻真的太大了! 第6章 亩产十石以上   “秦帅,眼前的这些……当真是水稻吗?”马元龙问道。   秦天朗点点头,说道:“一年前,我偶然间发现了这里,并找到了一些野生水稻,发现这些水稻非常抗旱,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也能生存下来,而且产量也比寻常水稻要高出许多。”   “要高出多少?”马元龙看着不远处那一株株沉甸甸的稻穗,情不自禁地问道。   “这里的水稻,亩产能达到十石以上。”   “十石以上……”马元龙有些怔神,虽然他不是很了解农业,但光是听到十石这两个字,就觉得很厉害。   “好了,别愣着了,快去一旁的屋舍里搬粮食,然后随我一起,下山济民!”   秦天朗的声音,唤醒了五百名百战之兵,他们这才注意到,在百亩良田的右边,有一座坐落在峭壁下的简易木屋。   “弟兄们,跟我来!”马元龙招呼一声,摩挲着砂锅大的拳头,往木屋方向奔跑而去。   五百名百战之兵也纷纷发出欢呼声,迈开双腿往木屋跑去。   如今的大唐,刚刚经历了百年战乱,国祚初立,百废待兴,又遇到了连年大旱,粮食欠收之下,粮食的珍贵程度不断上升,甚至已经达到了比钱财还要珍贵的程度。   多少流民卖儿卖女,就为了换点糠粮果腹。   而如今,满地的粮食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就是遍地胜黄金!   长乐公主扬起洁白下巴,一脸骄傲道:“国安哥哥真厉害!竟然能种出那么多水稻,嘻嘻。”   “运气好,恰好碰到这块风水宝地。”秦天朗笑着说道。   这句话当然是借口,实际上眼前的水稻,是他凭借点石成金的能力,将普通水稻改良成了杂交水稻,而且还是抗旱性能极佳的杂交水稻。   虽然他不懂杂交水稻方面的知识,但点石成金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需要他掌握相关的知识,也能对特定的事物进行提升。   而早在去年,就发生了蝗灾旱灾,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种植水稻,为的就是解决蝗灾和旱灾。   这片山中平原,大概有一百亩田地,能产出一千石粮食,也就是十万斤左右,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而相比于地方上的豪强乡绅,动辄局势几十上百倾的良田来说,区区一百亩田地真的不算多。   如此少的土地种出如此多的粮食,要是这里的事情被外面的人知道了,绝对会引发一场大爆炸。   很快,马元龙等五百人就一人扛着一麻袋的米,呼哧呼哧地跑回到秦天朗的面前。   他们的眼中都有明亮的光芒流动,这是一种希望的光芒,这么多粮食的出现,那些难民终于不用活生生饿死了。   “秦帅,木屋里的储粮还有一些,我们待会再过来搬一趟!”   秦天朗却是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暂时这些就够了,扛回寨子熬粥吧,先给流民们果腹。等他们有了力气之后,你再组织他们把这里的稻穗都收了,如此的话,应该就够他们度过今年的旱灾了。”   “秦帅宅心仁厚,能遇到秦帅,是我的福气,也是那些难民的福气!”马元龙咧嘴笑道。   “少拍马屁,赶紧办正事。”秦天朗笑骂道。   马元龙将胸脯拍得砰砰响,煞有其事道:“秦帅,俺说的都是事实嘛!像秦帅这样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粮食救济灾民的,全天下都没有几个,你问问手底下的兄弟们有那个不认同我说的话?”   “没错没错!秦帅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安民,真的是大唐的福气啊!”   一众镇国军纷纷附和马元龙的话。   “好了好了,都是大老爷们,怎么净说些肉麻的话,赶紧滚滚滚,老子现在不想见到你们。”秦天朗不耐烦道。   一众镇国军爆发一阵善意的笑声,纷纷扛着麻袋往原路返回了。   ……   山寨内,檀香缭绕氤氲,帷幔翩翩之下,长乐公主躺在软塌之上,还未彻底长开的俏脸上带着一抹红晕。   “呼!”   秦天朗长舒一口气,右手化作残影,精准无比地将长乐公主身上的银针摘除。   “好了,丽质体内的寒气已经祛除干净,这会安然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药浴,快快穿上衣服前去药浴,要不待会寒气复生,疗效就要大打折扣了。”   长乐公主深情凝视着眼前蒙着眼的国安哥哥,脸上的羞涩更甚几分,忽然间,她那粉红的耳垂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一双柔夷在软塌上胡乱摆动几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国安哥哥,我已经穿好衣服了哦——”   秦天朗点点头,正要摘下遮住双眼的黑布之时,心下一动,感觉小丽质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心思急转之下,隐隐间猜到了什么。   “咚!不要胡闹,快点将衣服穿上。”   “呜……国安哥哥是大坏蛋!”   秦天朗暗暗摇头,转身背对小丽质,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大坏蛋。   “好啦!这回真的穿好衣服了,大坏蛋哥哥可以摘下眼罩了。”   秦天朗这回才真正摘下眼罩,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丽质,又敲了下对方的小脑袋,板着脸说道:   “以后不准开这种玩笑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长乐公主吐了吐香舌。   “好了,快去药浴吧,等下针灸疗效就要散去了。”秦天朗又道。   “我要国安哥哥亲自为我药浴?(? ??”   “咚!不要无理取闹,快点药浴去!”   “呜……国安哥哥是大木头!大坏蛋!”   “公主,快快药浴吧。”安然从帷帐之后走出来,对着长乐公主说道。   秦天朗则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出了房间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无奈的摇头,将脑海中的无数杂念驱逐出去,心情终于得到了平复。   “这小妮子,是越来越难缠了啊……”他喃喃自语道。   远处,马元龙大步流星地走上来,人还没到,声音就传来:“秦帅!”   “如何,救济灾民的事做的怎么样了?”秦天朗问道。   “一开始跟灾民说有免费粮食给他们的时候,爆发了不小的骚动,这些灾民都饿急眼啦,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不过镇国军也不是吃素的,要是连这点灾民都搞不定的话,干脆回家伺候婆娘得了。”   “然后就是设立救济点啦,这次设置了十个救济点,就在山脚下,虽然麻烦了点,但不会让灾民影响到秦帅的起居。”   秦天朗点点头,道:“做的不错。”   两人又聊了几句,马元龙便告辞而去,十万多名灾民集中在一起,可有的他忙活的。 第7章 长孙冲杀向首阳山   “什么?冲儿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一大早,长安城内的长孙府中,就传来了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   下方,一众家丁老奴都是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人在大厅内来回踱步,脸色焦急万分。   此人,正是长孙府的主人长孙无忌,时任吏部尚书,也是跟随李二郎参与玄武门之变的开国元勋。   而今早一起来,他就被下人告知,自己那犬子竟然连夜调集府内的部曲,往长安城外去了!   整整五千部曲,长孙府中的部曲竟然全部被这逆子调集了去。   你调走就调走了吧,这本来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但是你调集部曲往首阳山方向杀去,那就不是小事了,而是天大的事!   那逆子不知晓首阳山的底细,他身为吏部尚书可是很清楚的,首阳山上,住着那位大唐天师!   那位贵为当今天子恩师的天师,曾经手握大权的存在!   如果那位没有退隐的话,就连他长孙家都得避其锋芒,在朝堂之上都得恭敬的叫一声帝师!   “竖子!气煞我也!”   下方,数百名家丁被吓得脸色苍白无比,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家主发那么大的火。   作为跟随李世民征战四方的元老人物,长孙无忌平日里看似温和,可一旦发起怒来,那恐怖的气势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快!派出人马,快马加鞭追赶那竖子,务必将其追回来!”长孙无忌切声说道。   老管家应了声诺之后,慌忙告退,去准备马匹去了。   长孙无忌做完这些,脸上的担忧并没有消散多少,那竖子从昨晚就出发了,现在才派出人马追赶,能赶上的几率非常渺茫,他这么做大部分几率只是亡羊补牢。   “不行,得上朝面见二郎,将此事禀告上去才是,对,禀告二郎……”   一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就立马行动起来,迅速穿戴整齐之后,坐上华贵马车,往皇城方向匆匆赶去。   ……   皇城,太极宫,宣德殿的侧殿之中。   这里,一般是李世民日常办公的场所,也是召见心腹大臣的地方,相比于宣德大殿正殿,这里就显得不那么正式,随和一些。   此时,李世民正坐在软塌之上,看着火急火燎的长孙无忌,问道:“辅机啊,何事如此慌张啊?这可不像你啊。”   长孙无忌组织了一番措辞之后,将长孙冲率领五千部曲前往首阳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完之后,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当真放肆!谁给他的权力,竟然率领五千部曲在长安城来去自如,他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吓得双腿发软,忙告罪道:“是臣管教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虽说他长孙家乃是皇亲国戚,权势强大无比,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孰轻孰重他还是提拎得很清楚的。   从古至今,凡是涉及军权的事情都不容儿戏,尤其是如今国祚初定,百废待兴之下,更是容不得出现丝毫的差错。   他那竖子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率领五千部曲在长安城中扬长而去,这事往大了说就是在公然挑衅龙颜啊。   此时,他有一种想要掐死那逆子的冲动。   李世民愤怒的不是长孙冲私自调集部曲大摇大摆地走出长安城,而是对方竟然要去首阳山。   带着五千部曲去往首阳山,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去送礼的,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帝师的下落,要是因为长孙冲而惹怒了帝师,他长孙家难咎其职!   “辅机,你可真的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长孙无忌听到李世民意味深长的话,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面对这样的事情,老谋深算如他,也是一时没了计策。   “陛下,是臣教子无方,日后臣必定严加管教,还请陛下息怒!”   李世民眼色一冷,身经百战的铁血杀伐气息散发出来,令得侧殿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   “君羡,劳烦你走一遭了,率领左卫禁军,前往首阳山,向帝师传达朕的意思,这件事并不是朕的意思。”   一直侍立在李世民身后的李君羡走上前,道了一声诺,便告辞而去。   “陛下,臣也告退了。”   长孙无忌走出宣德侧殿之后,便一路走出皇城,找了一匹日行万里的宝马,也火急火燎地往首阳山方向赶去。   ……   “公子,这首阳山的情形,貌似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一名穿着长孙府服饰的部曲军官说道。   在他的侧前方,一名身穿绸缎白袍的少年骑在马上,鲜衣怒马之下,气质绝然。   此人,便是长孙府的公子,长孙冲。   此时的长孙冲望着远处的首阳山山脚,眼里也有一丝疑惑闪过。但很快,他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情报不会有错的,公主便是来了这首阳山。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会来到这等荒凉之地,定是遇到了危险。   情况紧急,不宜拖沓,众部下听令,随本公子一起,攻上这首阳山,救出公主!”   “诺!”   因为首阳山地势崎岖,骑马根本就走不通,所以长孙冲等人都是轻装上阵,各自擎着百锻精兵,奔袭向首阳山山顶。   很快,这股人马的出现就引起了正在救济灾民的镇国军的注意。   恰巧,长孙冲往上冲的位置处于首阳山的最西端,这里距离救济灾民的地点相隔甚远,在十个救济点之中,距离这里最近的只有一个救济点。   首阳山的镇国军也就只有五百人左右,十个救济点分下来,每个救济点也就只有五十人左右。   但别小看这五十人,这可都是在西征之中活下来的百战之兵,是在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老兵,个个都是凶悍非常的存在。   “什么人!竟敢擅闯首阳山!”   沉稳有力的怒喝声响起,把长孙冲吓了一跳。   “咴咴!”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发出了惊慌的嘶声。   “哈哈哈……”一阵嘲笑声爆发,隐藏在暗处的镇国军缓缓出现。   “小娃娃,看你穿着不凡,想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这首阳山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长孙冲心中一怒,不仅是因为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也是因为这些忽然出现的山贼满嘴的轻蔑不屑。   “笑话!天底下确实有我长孙冲不能去的地方,但绝对不是区区一个首阳山!你们就是这里的山匪了吧,还真是胆大妄为,竟敢劫持公主,今日我便要杀了你等,以儆效尤!”   众镇国军面面相觑,随后爆发一阵大笑。   这是哪里来的傻子,竟然说他们是山匪,还劫持了公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第8章 你们别过来啊   “给我杀!”一声令下,长孙冲冷冷看着五百米开外的众山匪,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结局。   在他身后,手持弓箭的弓箭兵已经把弓箭拉满,眨眼的功夫,就是一轮箭雨射向众镇国军。   嗖嗖嗖!   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冷冽的杀气。   长孙府作为长安数一数二的大世家,拥有的部曲都是百练之兵,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战斗力比起一般的正规军也不遑多让了。   如果首阳山上真是山匪窝的话,面对这样的部曲还真没什么战斗力。   不过,首阳山上的可不是山匪,而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镇国军精锐!   在长孙府部曲射箭的同时,众镇国军精锐已经躲到了周围的树木和巨石之后,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众镇国军精锐见到来者竟然一言不合就直接射箭,心中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   “弟兄们!我们已经有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吧?”   “没错,难得今日竟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哈哈哈,那小娘们是我的,你们都别跟我抢。”   “那小娘子手上的刀不错,我要了!”   “我看那小娘子身上的衣服挺不错,我就要这身衣服就行。”   长孙冲听着这些山匪的粗言秽语,变得怒发冲冠起来。   “本公子是男的!男的!可恶,给我冲,把这些山匪统统给我杀死!”   长孙府部曲听到自家公子发号施令,不敢不从,纷纷拿着手中的武器,往众镇国军冲杀而去。   部曲的速度快,但镇国军精锐们的速度更快,早在部曲们冲杀上来的时候,镇国军精锐就已经动了。   只见,五十名身穿布衣的大汉迈动脚步,踩着奇妙高深的轨迹,左冲右突之下,竟然极为快速的冲进长孙府部曲的阵营之中。   从他们发起进攻到冲进长孙府部曲阵营之中,用时不到一分钟。   宛如虎入羊群一般,镇国军精锐们冲进长孙府部曲阵营之后,瞬间就爆发出了极为恐怖的破坏力。   凡是跟这五十名精锐挨近的部曲,统统都坚持不到三个回合就要被放倒!   明明,长孙府部曲都手握精良武器,而这些他们眼中的山匪都是手无寸铁。   而且,他们的人数也占了绝对的优势,五千比五十,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   然而,战斗爆发之后,他们就发现情况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就算他们想借着武器优势和人数优势将这些山匪活活围攻至死,但就是怎么也都做不到。   这些山匪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一般,每一次都能躲过最致命的袭击,甚至他们因为用力过猛,还造成了误伤自己人的事情。   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   “嘿嘿嘿,你们都还差点火候啊,比起吐蕃军差的太多太多了。”   “没劲,没劲啊,你们就这点实力?”   “小娘子,乖乖给我当压寨夫人吧,哈哈哈!”   “老三,这小娘子是我的,你他娘的别跟我抢!”   除了镇国军精锐的戏谑声,还有长孙府部曲们的惨叫声。   扑通扑通的倒地声伴随着哭爹喊娘的惨叫,响彻在这片土地上。   长孙冲看着眼前一边倒的局势,又听着山匪们的粗言秽语,以及自家部曲的惨叫声,心中是又惧又怒啊。   身为长孙家的嫡长子,养尊处优的他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虽然他自小便练习骑射之术,但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战斗时,所学过的武艺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浑然记不得了。   理论和实战,总是隔着非常大的距离。   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山匪寨子,应该是轻而易举就能攻打下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家的部曲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全然没有抵抗之力。   这些山匪,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比经过训练的部曲还要厉害。   眼看着,这些山匪突破重重围堵,一步步地逼向自己,他心中的惊慌也越来越多。   短短时间,五千部曲就倒下了近一半,而这些山匪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一个个依旧生龙活虎,反而见血之后,愈发的兴奋起来……   长孙冲心中的惊慌再也掩饰不住,直接转身往来时路狂奔,竟然是在此刻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而且还是自己独自一人逃跑,丝毫不管五千部曲的性命安危!   镇国军精锐看到长孙冲竟然想要逃跑,也不再玩耍了,纷纷集合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剩下的长孙府部曲干倒在地,几步之下就追上了长孙冲。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是长孙家的长孙冲,未来的驸马,你们敢对我动手,长孙家和陛下一定会踏平首阳山!”长孙冲怒气匆匆地喊道。   “哟呵,原来还是长孙家的公子,这样的话,那就更加不能放你走了。”   “长孙家的公子,当朝驸马,很厉害吗?”   “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犯了大错还不自知。”   “你们……别过来!”长孙冲见搬出自己的身份竟然还无法威慑这些悍匪,心中的惊慌已经溢于言表。   他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来到这首阳山,凭白将自己陷入险地。   很快,众镇国军精锐就把长孙冲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了个底朝天,只剩下一件白色亵衣。   “走了,回去交差。”这支镇国军的领头赵策说道。   众镇国军吆喝一声,跟在队长的身后,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路过那些长孙府部曲的时候,没有一人敢站起来大叫一声“放下公子”,有些是真的昏迷过去了,有些虽然还清醒,但也躺在地上装死,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待到家父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放过你等!”   “快点放开我!放开我!”   嘭!   一声闷响传来,长孙冲已是昏迷过去,聒噪的叫喊声也终于停歇。 第9章 我何错之有?   山寨内……   火急火燎赶上来的长孙无忌看着晕倒在地的长孙冲,心中竟然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秦天朗行礼:“多谢帝师宽宏大量,饶了逆子一命。”   此时,长孙冲悠悠醒来,当看到家父就在眼前的时候,心中一振,眼光一转,又看到了远处的左卫禁军,顿觉豁然开朗。   看来,家父已经率领禁军来解救自己了……   “家父,首阳山的山匪穷凶极恶,不仅敢劫持公主,还打伤五千部曲、击晕孩儿,请家父严惩这些山匪,还……”   啪!!   长孙冲话还没说完,长孙无忌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狠狠一巴掌扇在长孙冲的脸上。   长孙冲被扇得晕头转向,好一会才缓过神,惊愕地望着家父,不知道为何忽然挨了一巴掌。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长孙无忌满脸怒气,恨不得把这逆子直接掐死。   好不容易才让事态有了缓和的余地,这逆子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苏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狠狠惩治首阳山的山匪。   可是,在你眼前的是山匪吗?那是连当今天子都格外器重的帝师,连当今天子见了都得尊称一声老师的帝师!   “家父,我何错之有?”长孙冲懵了,真的懵了。   他错在哪里?难道说铲除山贼救出公主也有错?   他可是皇上钦定的驸马啊,公主有难,难道他还要坐视不管吗?   “何错之有?好好好!”长孙无忌连说三声好,“既然你不知道你何错之有,那我就跟你好好说一说。”   “谁准许你私自调用府内部曲,在长安城中招摇过市的?这是不是一错?”   长孙冲心中不忿,说道:“家父,我是得到密报,知道公主就在首阳山上,情急之下调集部曲前来赶救,何错之有?”   “你!啪!!”长孙无忌被气得不轻,又是一巴掌呼在长孙冲的脸上。   逆子,逆子啊,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代表着什么。   “那你可知,首阳山上的不是什么山匪,而是三年前隐居的帝师,秦国安大人!”   轰隆隆!   宛如平地惊雷,长孙冲被这个消息震得耳目发昏。   帝师之名,在大唐之中仅有一人能够享有,那就是大唐的魂,率领铁骑征战四方的秦国安!   那个人,是真正的传奇,就算是退隐三年,长安街市上依旧随处可见关于他的传言。   而就连公主,也跟这位帝师关系匪浅……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公主为何忽然来到这首阳山了。   原来并不是公主被劫了,而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定睛一看,终于看到了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这时候才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家父,竟然都隐隐以那个男人为首。   他如何还不知,那个男人就是大唐的传奇,帝师秦国安。   可是,震惊过后,他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怒。   与自己有媒妁之言的公主,皇上钦定的婚约的公主,竟然跟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不惜冒着危险也要来到首阳山,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这一切都让他嫉妒得眼红,心中的愤怒不断发酵。   “家父!我只是想救出公主而已,跟秦国安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已经不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帝师了!谁知道他会对公主做出什么事!”   啪!!   这一道巴掌声,远比上两次更加响亮。   “逆子!”长孙无忌气得七窍生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两眼发昏,就要昏厥过去。   逆子啊,你可知道,秦国安现在虽无官职,但皇上一直心念着他啊,一直都盼望着他回朝啊!   你可知道,你今日说出的话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有可能满门抄斩!   就算是整个长孙家跟帝师相比,也显得不够看!   你可知,秦国安为了大唐立下了多少功劳?   你可知,当今天子能隆登大位,秦国安立下了多少功劳?   你又可知,当今朝堂之上,有多少肱骨大臣跟秦国安关系莫逆?   长孙冲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但眼神依旧有力,且不再是跟长孙无忌对视,而是直视秦天朗。   “好了,尚书大人莫要生气,看来令郎对我多有不满,不过……”   秦天朗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不过,错了就是错了。既然你不知道错在哪里,那我就好好跟你解释解释。”   长孙冲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秦国安要怎么跟他说道理,能让他改变心中的想法。   “第一,你私自调用长孙府部曲,连夜出城,居心何意?你这是视大唐法纪于无物,视大唐军卫于无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私自调集部曲,是要意图谋反?”   “我没有!”长孙冲一听谋反二字,直接慌了,“我调集部曲,只是为了赶救公主,没有谋反的意思!”   “好,就算你没有谋反的意思,但你一来到首阳山,在没有摸清底细的情况下贸然进攻,你可曾想过,如果山上真的是山匪,而公主又恰巧在他们手中的话,你贸然进攻会有什么后果?”   轰隆隆!   又是一道平地惊雷响在长孙冲的脑海,如果真像对方所说的那样,那么山匪被逼入绝境的话,那么他们会对公主做什么……   他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这个后果不堪设想!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你没有错吗?”   秦天朗站了起来,魁梧健硕的身形压向长孙冲,眼眸中有冷雷迸发,气势摄人。   这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秦帅。   长孙冲被这股气势吓得脸色发白。但转瞬间,内心的恐惧和羞耻就转变成了不甘和愤怒。   他想起自己跟长乐公主在一起时,对方三句话不离国安哥哥,那朝思暮想的神情,那黯然神伤的眼神,都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头来回切割。   “那又如何!就算我的做法欠缺考虑,但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主!我是真心相爱公主的,为了公主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和公主有陛下钦定的婚约,而你只是一介外人,我凭什么不能干涉你跟公主的事?”   秦天朗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长孙冲的反应会那么大,这还是他跟长孙冲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对方的话有些激怒他了。 第10章 够了!长孙冲   “你说我只是丽质的一个外人?”秦天朗神色很冷。   “逆子!还不跪下认错!”长孙无忌简直都要疯了,这逆子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性格去哪里了,为何变得如此疯狂?   “尚书大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就好,你无需插手。”秦天朗淡淡说道。   长孙无忌闻言,无奈一挥衣袖,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破败。   今日的事情,估计是难以善了了,日后长孙家和帝师之间,少不得有了一些间隙。   逆子,逆子啊……   长孙冲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那我试问你,如果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跟另一个男人眉来眼去,你会如何做想?你难道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夺人妻子,杀人父母,这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长孙冲对于秦天朗的恨,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大胆!竖子无礼!”一旁的马元龙怒目圆睁,周身杀气迸发,气冲冲就要冲上来。   “元龙,退下。”秦天朗说道。   马元龙狠狠瞪了长孙冲一眼,恨恨不平的退下,但眼睛始终盯着长孙冲,仿佛要把他吃了。   不光是他,其余一众镇国军精锐都是这样的神情。   秦帅在他们心中是不容侮辱的存在,不管是谁,都不能!   甚至不光是跟在秦天朗身边的镇国军精锐,就连李君羡带来的左卫禁军之中,也有许多人露出了义愤难平的神色。   他们都是老兵,三年前有幸跟在秦帅手下征战四方,对于秦帅也有着不可分割的情感。   此时一个外人竟敢如此羞辱秦帅,他们也有一种想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冲动。   “怎么,哑口无言了?”长孙冲对周围那些吃人的目光直接无视,直视着秦天朗,咄咄逼人道。   秦天朗摇头一笑,道:“你说我是丽质的外人,实在是荒谬,既然你如此得理不饶人,那我今日说不得就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   “够了!”正在秦天朗想要跟长孙冲好好掰扯的时候,一声娇喝传来。   瞬间,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在大厅帷帐之后,一道倩影出现,脸上带着愠怒。   长孙无忌和李君羡反应最快,瞬间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拜见公主殿下。”   五百镇国军精锐,一万左卫禁军,也都齐齐跪倒在地:“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长乐公主说道,看向长孙冲,脸上的怒意依旧未消,高声道:“长孙冲!你不是想知道我跟国安哥哥是什么关系吗?好,那我就告诉你!”   “国安哥哥不是外人,怎么可能是外人,国安哥哥在我心中的分量谁都比不上,与国安哥哥相比,你才是真正的外人!”   “公主……”长孙冲一脸惊愕,望着长乐公主初露倾国之姿的脸,语气恳切道:“公主,我和你有着媒妁之言,这乃是皇上的旨意,你……怎能说我是外人。”   长乐公主一脸冷意,之前她一直呆在帷帐之后,长孙冲说的话她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原本她对于长孙冲的感觉还谈不上讨厌,但听到对方百般对国安哥哥的刁难之后,她心中对于长孙冲的厌恶就不可抑制的增多起来。   “父皇定下的婚约,我从来都不喜欢,也不愿意、不可能接受。长孙冲,你可知国安哥哥为我付出了多少?”   “你有过在我午夜时分突发寒症之时,大费周折的从宫外赶来为我医治吗?”   “你有过为了我三天三夜都不休息,就为了治疗日益严重的寒症吗?”   “你有过在我做错事的时候,不惜冒犯父皇也要为我辩解吗?”   “你有关心过我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吗?”   “你没有!你通通都没有!除了媒妁之言,你什么都没有!”   长孙冲一脸的苦涩,看着一脸愤怒的长乐公主,感觉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远离自己。   不!他不甘心,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他不能就这么放手!   “公主,你说的这些我都会给你的!待我们成亲之后,我会为你遍寻各地的医师,一定会把你的寒气之疾治好!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长乐公主眼神冰冷,道:“不,你给不了!长孙冲,你只是看上了我的容颜,看上了我的身份,如果我不是长乐公主,容貌也是平庸之流的话,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不,你根本不会!”   轰隆隆!   长孙冲直接呆立当场,他完全没有想到,公主说的话竟然会如此的赤裸裸。   一时间,他想逃离,因为公主所说的话,都击中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今日,恐怕要变天了啊……   “公主,可能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但皇上钦定的婚约不可更改,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你啊。”长孙冲说的情真意切。   “不,我不会嫁与你的,我绝对不会!”长乐公主冷声说道。   “公主,你这是何必呢,这是皇上钦定的婚约,不可更改的。”   这时,一旁的李君羡站了出来,朝着秦天朗行礼之后,说道:“帝师,陛下让我传达旨意,今日之事跟陛下没有任何关系。”   随后他看向秦天朗,说道:“另外,不知帝师对于公主跟长孙冲的婚事,是什么看法?”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秦天朗的身上。   长孙无忌一脸颓败,深谙官场之道的他,瞬间就听出了李君羡话中的意思。   陛下钦定的婚约,这是何等大的事,如果没有陛下的允许,李君羡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说出模棱两可的话。   他长孙家的逆子……是要变成挽回帝师的棋子了啊。   秦国安看着李君羡,说道:“三年前,我征战四方,虽然如今已经隐退,但……见识还是有些的。既然丽质不同意这门婚事,那这门婚事……取消也罢。”   李君羡闻言,摇头苦笑一声,听出了帝师话外的意思,帝师前面的话看似是在追忆,实则是在说:我为大唐立下的功劳,足够换来你李世民的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就用在丽质身上吧。   本质上,帝师还是不想回朝啊,言语之间的防御滴水不漏,丝毫不给破绽啊。   李君羡心中叹息一声,表面上还是说道:“帝师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传达陛下的。”   “帝师,逆子此番多有拂逆,老夫替其向帝师赔罪了,府中事务繁忙,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长孙无忌说完,不给长孙冲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令侍从强行将长孙冲架起,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外。   秦天朗一直目视着长孙无忌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收回目光,忍不住赞叹一声:“长孙辅机还是那么的眼见卓越啊。”   继续留下来,只会让长孙家愈发脸上无光,有些话不宜说破,说破了,那就是真的颜面无存了。   而按照长孙冲那少年心性,很大几率会究根问底,不服气的问上一句:我就不信陛下真的会撤回婚约。   而到那时,可就真的是没有丝毫情面可说了。   长孙无忌便是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于是匆匆找了个借口,捂着长孙冲的嘴,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11章 帝师还说了什么?   “这件事,朕准了!”   宣德侧殿之内,李世民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既然丽质不想嫁给长孙冲,那就由着她去好了。   “帝师他还说了些什么?”李世民双眼闪过一抹希冀,这在他身上极少出现。   “除了公主殿下的事,帝师并没有说其他的事。”李君羡答道。   “帝师还是不肯回朝吗?”李世民眼中的希冀消失,又望向殿外,惆怅道:“不知要等到何时,帝师才肯原谅朕啊。”   李君羡看着发间已有些许斑白的李世民,说道:“陛下还是要注意龙体才是,不要过分操劳,相信帝师终会回来的。”   李世民轻叹一声:“哎,帝师一日不回朝,朕的心结就一日得不到解除,没了帝师的指导和辅佐,万般难事如狂风骤雨般出现,朕如何能做到不操劳啊。”   “陛下……是否还在为大旱的事情忧心?”   “百年一遇的大旱肆虐民间,百姓饥渴困乏,民不聊生,朕如何能不忧心,只是事到如今,满朝文武之中竟然没有一人能拿出有效的举措能控制住此次大旱的蔓延。难道说,真的要放任这次的大旱肆虐下去?”   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君羡,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望着李世民笑而不语。   李世民察觉到李君羡的笑意,心中一动,忙抬手问道:“难道说,君羡此次回来,也带来了解决旱灾的方法?”   李君羡点点头,道:“没错,此番首阳山之行,虽然没有让帝师回心转意,但却得到了解决旱灾的方法。”   说完,李君羡打开随身携带的木盒,露出其中的物什。   盒子之中,有几株完整的稻穗,还有一包锦绣香囊,香囊半开,露出其中一粒粒宛如金沙的种子。   “陛下,这几株稻穗,便是帝师所在的首阳山上采摘下来的,与寻常的水稻有很大的不同。”   李世民拿出一株稻穗,展开之后,发现这稻穗比寻常稻穗高了一倍有余。   “你快跟我说说,这种稻穗的产量如何?”他最关心的,就是这稻穗的产量。   “帝师说,这稻穗名为杂交水稻,产量能达到一亩十石,是寻常水稻的三倍多。”   “三倍多!”李世民吓了一跳,再看向手中的稻穗的时候,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高出三倍的产量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产量的提升,就能养活更多的人,人口多了,大唐自然也就强盛起来了。   这是真正的立国之本啊。   李君羡又补充道:“按照帝师所说,杂交水稻的抗旱能力很强,能够在缺水环境下生存。而且,我采摘这几株稻穗的时候,是跟随在帝师身边的,亲眼看到了这些稻穗的生长环境。”   “快快道来,这些稻穗生长在何处?”   李世民已经被充分调起兴趣,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稻穗吸引。   “这些稻穗,就种在山间,乱石贫瘠之下,只有一道小得可怜溪流,如果是寻常水稻的话,是完全无法在那样的环境下存活的,而且……”   “而且什么!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   李世民有些急眼了,主要是李君羡这样子一点点说的样子属实吊人胃口。   “臣知罪。”李君羡告罪一声,说道:“而且这杂交水稻,成熟时间相比于寻常水稻要快上许多,只需四个月的时间便可成熟。”   沉稳如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得哑口无言,看向手中的稻穗时神色变得郑重。   这可是真正的宝物,是立国之本!   寻常稻谷,最早也有六个月才能成熟,一年也才能收成两次,如果换成四个月的话,那一年就能收成三次。   多了一次收成,那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这才是真正的利国益民的大事。   良久,李世民将稻穗重新放回盒子,感叹道:“帝师真乃神人也,一出手就解决了让朕头疼无比的旱灾。”   随后李世民想到了什么,眼中重新浮现希冀,急忙问道:“帝师肯将这杂交水稻交给朕,这是否意味着帝师已经有了回朝的意愿,只是碍于脸面才不肯这么快回朝?”   李君羡望着陛下眼中的希冀,虽然不想打破陛下的希冀,但还是无奈摇头道:“关于这一点,帝师倒是有言在先。”   “哦,帝师说了什么?”   “帝师说,他拿出杂交水稻,是不忍看着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与……陛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   李世民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仰头叹息一声,幽幽道:“帝师啊,朕真的知错了,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朕吗?”   李君羡宽慰道:“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帝师乃是心怀天下之人,只要二郎情真意切的对待,帝师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李世民心中的惆怅才消散一些,说道:“对了,方才你说而且,而且什么?”   李君羡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无奈,说道:“而且帝师拿出这稻穗种子,也并不是免费的,而是……而是要陛下用银两来买。”   “帝师所要银两是多少?”   “是……一两。”   “朕……知道了。”   这一刻,李世民的身影变得前所未有的萧索。   一两银子完全不足以购买这个杂交水稻,甚至可以说这杂交水稻乃是无价之宝,不能以银两来衡量。   而帝师之所以索要一两银子,只是为了给这件事变个性质,一旦有了银两,这就不是单方面的赠与,而是交易。   帝师是要用这一两银子告诉他,这杂交水稻并不是他示好的信号,是真的不忍心看着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想到这,李世民心中最后一抹幻想也消失,身形之萧瑟,宛如行将就木。   “陛下……”李君羡看的有些于心不忍,想开口宽慰一番。   李世民却抬起手制止了李君羡的话,声音低沉道:“你不必说了,这是朕应该付出的代价,毕竟朕……彻底寒了帝师的心。与帝师受的委屈相比,朕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是朕……对不起帝师啊。”   “陛下能有这样的觉悟,已经是非常开明了,相信日后帝师一定会明白二郎的苦心的。”   李世民点点头,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将心中脆弱的一面收起。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能有太多的软弱,这也是帝师教给他的道理。   且除了面对帝师以外,他鲜少露出这样软弱的姿态,身为君主,他还是非常在乎名声的。 第12章 岐州急报   解决了大旱饥荒的问题,李世民心情大好,难得的来到太液池欣赏美景,打算给自己好好放松一番。   太液池坐落于园林之中,长亭掩映在满园春色之中,一方大湖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李世民就倚在长亭上,欣赏眼前的湖景,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宦官走上前,乃是内常侍张万。   “陛下,岐州有急报。”   自这两年起,西梁的梁师都愈发猖獗,已然成了大唐的心腹之患,近期来更是欲要勾结突厥,大有吞并大唐的野心。   李世民乃是骁将,更精通兵法,怎么会坐视西梁坐大,这年来已经派出数次大军征讨梁师都,只可惜都铩羽而归。   三个月前,李世民再次派出大军征讨西梁,欲要一举把西梁铲除,消除这个心腹大患。   而大唐想要征讨西梁,必经之路便是岐州,这次李世民调拨大军,征讨西梁,这岐州便是后方粮仓,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   所以,从岐州送来的奏报,随时都可呈到李世民的手上,加上此次乃是急报,估计是有紧急大事发生了。   李世民取过急报,有条不紊的阅览起来。   越往下看,李世民的脸色就越来越沉重,再次抬头时,脸上已带上铁血杀气。   “哼!这叛梁好大的胆子,竟然真的敢跟突厥相互勾结!真当我李世民的刀不锋利否?!”   “陛下息怒,大唐天兵所指,必定所向披靡。”内常侍张万低眉顺目道。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说道:“张卿有所不知,朕忧虑的不是梁师都,而是突厥。如今大唐刚刚结束战乱,正是民力凋敝之际,要是突厥趁机进攻大唐的话,大唐势必再次陷入战乱之中。   如今的大唐,当以恢复国力为主,战乱只会拖垮大唐的基业啊。”   “陛下所言极是。”内常侍张万也只能这么说了,他只是一介宦官,对于兵法战事向来不通。   此时就算有心想要替皇上分忧,也是有心无力,不懂装懂反而会弄巧成拙。   李世民脸上的忧色始终散不去,一挥龙袍,起身坐上了龙辇,往宣德侧殿而去。   这次的急报,不仅说了西梁跟突厥勾结,也禀报了大唐军的状况。   大唐军连番作战,粮草已经告急,加之国内大旱,粮食欠收,再这么下去,讨梁大军极有可能又要面临挨饿的局面!   这让李世民又想到了帝师西征时的一幕幕,心中的忧愁不禁更重几分。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此番讨梁大军是否能跟帝师率领的大军一样,完全靠着必死的意志征战到底?   老练如李世民,也不敢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   思来想去,龙辇上的李世民不禁长叹一声,发自肺腑地叹道:“如果帝师尚在的话,面对西梁这个心腹大患必定有解决之策吧,是朕的过失,导致失去了大唐的立国之柱啊!”   ……   长安城,魏府。   长安城的达官贵胄们的府邸,历来是一个比一个豪华,一个赛一个气派,但也有一些是特立独行的,比如眼下的魏府就是其一。   长安老百姓,凡是提到魏府,都是赞不绝口,要夸赞一声魏大人清正廉明、敢于直谏。   只是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此时的魏府门前,却是门可罗雀,略显斑驳的大门见证了昔日的辉煌,布满青苔的台阶也显示了此刻的苍凉。   魏府之内,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最显眼的就是一张陈旧的方形案牍和挂在墙上的一张书法字画,字画上写着“清正廉明”四个笔力虬劲的大字。   案牍之上,一名瘦削老者伏在案上,不修边幅,手持一捧书,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阅着。   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从内房走出,看着伏在案上的夫君,眼中露出一抹心疼。   “夫君,三年来你身形瘦削了一圈,整日闭门不出,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裴氏满脸心疼道。   魏征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有劳夫人担心了,不过我如今挺好的,每日里博览群书,无需操劳其他事情,这不就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吗?”   裴氏来到自家夫君身后,为其捏肩捶背,声音轻柔道:“你呀,我还不了解你,你的心一直都在朝堂之上呢。”   “胡说!我已两年多没有上朝了,如今更是一介草民,谈何心系朝堂?”魏征脸色有些愠怒。   裴氏也不着恼,笑道:“好了好了,一说到这件事你就发火,那我换个说法,你不是心系朝堂,而是心系帝师,对不对?”   魏征神色一变,放下手中书,起身望向远处,负手之下神色苍凉。   “夫人啊,你可知帝师是一个多好的人?他啊,才能胜我千万倍,德行可与古之圣人媲美,是真正心系国家的人啊。   但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被当朝昏君猜忌,收兵权兵符,罢黜职位,这是何等的寒人心?”   说到最后,魏征的语气已经颤抖,眼角泛起了泪花,情不能自禁。   裴氏轻叹一声,宽慰道:“你呀,就是太执着了,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三年了,就不能放下?”   “放下,谈何容易啊。”魏征直摇头,又道:“大唐失了帝师,就好比人失了手脚,是莫大的损失啊。那个昏君,竟然寒了帝师的心,当真是昏君呐!”   裴氏:“夫君莫要动怒,三年来皇上多有悔恨之心,更多次昭告天下以表心意,可见皇上是真心悔过了。”   魏征摇摇头,抬手制止道:“夫人,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有些乏了。”   裴氏却是露出一抹笑意,“哦?每当谈论到当今天子之时,你就借口身体困乏,两年来一直如此,就不能换个借口?”   “这回不一样,是真的乏了。”魏征神色有些赧然,他不是善于撒谎之人。   裴氏又道:“夫君,我乃一介妇人,本不该频频谈论国事,但此一时彼一时,我今日这番谈论是受人所托……”   魏征脸色一变,一挥袖袍,冷哼道:“不必多说了,不见!”   最近这段时日,房玄龄和杜如晦那两人一直想要见他,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是想要劝他回朝的。   但他的心已经随着帝师的远去而死,已经不愿再回到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了。   那两位挚友,能不见就不见吧,免得见面之后左右为难。   裴氏眼含笑意,又道:“夫君,房大人托我给你带句话:帝师下落已知。”   “不……什么!”魏征刚想拒绝,听到话中的意思之后猛地转头,眼中有不敢相信的光芒流露。 第13章 帝师现在何处?   “什么?真的有帝师的下落了?!”魏征脸色大变,眼中不断生出希冀的色彩,越来越多,最后简直要流淌出来一般。   裴氏被吓了一跳,三年来她这是头一次见到夫君露出这般夸张的神情。   三年来,夫君一直虽然表面上一直风轻云淡,但她知道他背后撑的有多辛苦,帝师的离去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夫人,你快快说来帝师的下落!”魏征一脸心急,猛地一拍脑袋,又道:“哎呀!我是糊涂了,想来夫人是不知道帝师的下落的,房公……对,房公!房公在哪?!克明在哪?!”   “哈哈哈……”一阵悠长的笑声响起,伴随着两道脚步声,门外现出两道身影。   “玄成啊,你不是不想见我们吗?”房玄龄看着魏征,面带笑意道。   “房公!克明!”魏征快步迎上去,罕见地露出笑颜,但随后又沉下,眼中闪过患得患失,道:   “房公,克明,你们真的有帝师的消息?该不会是诳我的?”   房玄龄和杜如晦相视一笑,房玄龄说道:“玄成,在其他事上我有可能诓骗你,唯独在帝师的事上,我绝对不会诓骗你。”   魏征闻言,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忍不住又问道:“帝师在哪里?这三年来……过得,可好?”   随后,房玄龄将最近这段时间有关于帝师的事情跟魏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当听到杂交水稻之时,魏征忍不住感慨道:“帝师依旧算无遗策,竟能发现这等神奇的水稻,这是百姓之福啊。”   当听到帝师教训长孙冲之时,魏征忍不住连说三声好。   随后,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默之中,跟长孙家有关。   这三位大唐的开国元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背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   自从帝师离朝之后,长孙家的威势就日益强大,直至今日,已经隐隐间有成为长安城第一世家的势头。   虽说长孙无忌只是吏部尚书,但其拥有的权势丝毫不比房杜两位左右仆射弱,甚至还有过而不及。   魏征为人清廉正直,不愿看到长孙家不断坐大,数次直言进谏无果之后,终于是彻底地心灰意冷,抱病归家,无心仕途。   但此时,他不想关心朝堂的事,真正令他动容的是帝师的下落。   “房公,克明,帝师现在何方?”   “帝师现在就在首阳山,距离长安城不足百里。”   “如此甚好!我这就准备准备,今夜就出发,就找帝师!”魏征面露喜色,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   “玄成啊,如今还不能去找帝师。”房玄龄说道。   “为何?”刚问出声,魏征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拍手,说道:“猛然间听闻帝师的消息,我竟然有些失了分寸,是了是了,现在去见帝师也无济于事。”   说完,魏征脸色又是一变,眼中露出懊恼神色。   房玄龄面带笑意,说道:“能看到玄成你露出马脚的时候可不多见啊,看来初闻帝师下落,对你的影响很大。”   魏征一直心系着帝师,盼望着帝师能够回朝,可见内心深处也是想着重回朝廷,为大唐社稷鞠躬尽瘁的,此时因为心急,竟然直接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了。   魏征脸色变冷,冷哼一声说道:“哼,虽然我是依旧心系天下,但绝对不是想着回去进行那勾心斗角的勾当,我魏玄成一生光明磊落,绝不做那同流合污之事。”   “好啦好啦,陛下也有自己的难处,你也总得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魏征不回话,想了想,而是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前来找我是为了求回帝师,而且还不单单是我一人,是不是?”   “玄成既然知晓,那不如就和我们一起行事,如何?”这回说话的是杜如晦。   “李世民为何不亲自来?”魏征问道。   “陛下国事繁忙,无论是大旱灾情,还是梁师都叛乱,都是大唐的心腹大患,陛下自然是忙着处理这两件事。”   “哼!我看他是没有脸来见我吧,先前我怎么说?在他收回兵权兵符的时候,我就劝谏他说,让他日后千万不要后悔,现在如何?”   “玄成啊,你就是太过于墨守成规了,陛下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虚心改正,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能做到这一步呢?”   谁知,魏征的牛脾气还真的上来了,索性拿起长案上的书挡住面容,闷闷的声音传来:“知错就改虽是善莫大焉,但如果三年前他不犯下那样的过错,那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大摊子事。   三年时间,足够帝师把大唐建设得井井有条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内忧外患不断!”   “正因如此,所以陛下才愈发懂得帝师的不可替代,才越需要玄成你的帮助啊。你不在的两年里,陛下也没少提及你,时常感叹没了你的进谏,许多过错他都无法及时发现。”   气氛陷入沉默,良久,魏征缓缓放下书,眼中微微动容,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房玄龄郑重点头道。   魏征陷入纠结之中,他也并非无情之人。相反,他时刻都心系大唐,忠义之心从未冷却。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们走一遭吧。”魏征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哈哈哈!善!”房玄龄和杜如晦开怀大笑,能见到魏征回心转意,这可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这其中,帝师所起到的作用起码占了七成,甚至更多。   魏征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决定了回朝,就能很快恢复状态。不一会儿,就脸色郑重、语气沉重地说道:   “我自认为我的脾气已经够固执了,但与帝师的固执脾气相比,我还是远远不如啊,我们想要劝帝师回朝,成功的几率很渺茫。”   “尽管希望渺茫,总归还是要试一试,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一直都心念着帝师啊。”房玄龄说道。   “除了我,你还打算找谁一同去见帝师?”   “我打算再寻药师,叔宝,知节他们,文臣武将汇聚于首阳山,共同拜求帝师回朝。”   “文臣武将,房公你这是打算先礼后兵啊,你就不怕帝师动怒?”   “哈哈哈,还是玄成你了解我啊,至于帝师是否会动怒的事先放一边,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把帝师劝回朝。”   “如此的话,胜算是大了不少,风险也大了不少,这可不太像房公的风格。”   “帝师乃是文武双绝,寻常手段是奈何不了他的,需铤而走险,方有一线胜算啊。” 第14章 赌坊大汉   是夜,深秋的银月虽然冷清,但却无法阻止熙熙攘攘的人群。   早在现代世界的一千多年前,大唐的长安坊市就实现了夜不闭市、灯火阑珊的繁华景象。   这座当今世界最为繁华的城市,每到夜晚,就会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长安城的东市,售卖的东西都较为昂贵,历来都是达官贵人才经常去的地方;   而西市则是售卖日常的生活用品,烟火味更浓,也更加适合普罗大众,因此也显得比东市更为热闹。   如今已是子时初(23点),西市之内依旧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宽阔的街道两侧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商铺、小摊。   这番繁华景象,与长安城外不足百里之外成千上万的难民形成鲜明对比,如果秦天朗在此的话,估计会感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西市某间赌坊之内。   这里相比于街道上,更显得热闹非凡,人挤人、人叠人,方寸之地通常都挤得满满当当,宛如那被罗网罗住的鱼群一般。   此时,赌坊中心有一张赌桌,一名如铁塔般的壮汉坐在北边,手中拿着一副树叶大小的纸牌,另外三个方向也坐着三名男子,手中也是拿着纸牌。   这便是如今长安城内最流行的赌法——叶子戏。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对这叶子戏都是痴迷的很。   “喂!你到底出不出啊,磨磨蹭蹭的,现在都过去多久了!”赌桌那边的人满怀怨气的催促道。   “就是,玩不起就别玩,赶紧滚,让出座,你没看到后边还有那么多人想玩吗?”另外两人也出声抱怨。   铁塔大汉面色涨红,浑身酒气,听到这些催促反而嘿嘿一笑,摸了把浑圆的肚子,将手中一张刻着燕子的牌打出去。   “吃!叶子!你们又输了,哈哈哈!拿钱拿钱,快点快点!”坐在南端的男子满脸兴奋地说道。   “哎呀!又输了!”   “哎,怎么又输了。”   坐在西边和东边的人虽然嘴中抱怨着自己又输了,但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看着端坐在北边的大汉。   在这赌坊之中,要说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手段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实际上,这三人都是赌坊的人,只有那名大汉是真正的赌客。   说来也让人发笑,这大汉每天都来这赌坊,如此持续了整整三年,从无例外。   在一开始让大汉赢去一些钱财之后,赌坊就暗中做了些手段,从那以后,大汉就一直没有赢过。   说来也奇怪,如此三年过去,这大汉竟然还有钱财,实在是让人吃惊不小。   不过,赌坊的人自然是偷着乐的,压根就不会声张,反正是这大汉自己愿意赌的,他们又没有强求他,他们巴不得这大汉天天来、月月来、年年来呢。   “喂!快点拿钱啊!你桌上的玉佩,快点拿给我!”   大汉望着桌上的玉佩,其上刻着“知节”二字,浓重的酒意清醒了几分,想起了这玉佩的来历。   下一刻,也不见他的动作,仿佛是桌上的玉佩凭空消失一般。   “不行,不行,其他钱财随你们拿去,单独是这玉佩不行的,不行……这?是秦帅亲自送与我的……”大汉喃喃自语,口齿发浑,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想赖账?”   南边男子满脸不耐烦,要不是看在大汉已经连续来了三年,而且从未拖欠过赌资的话,他早就出手了。   “喂!你倒是说句话,哑巴了?”   大汉依旧不说话,低垂的头颅下,有轻微的呼噜声传来。   三人相视一眼,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这大汉,竟然在这种时候睡着了!   “好啊!来人!把这大汉给我打!狠狠打!”   不多时,就有赌坊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手持棍棒往大汉身上招呼。   那些看戏的人早已离得远远的,看着大汉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几声嬉笑。   三年来,这大汉已经成为了赌坊里的笑话,每天看他笑话的人比赌钱的人都还多。   赌坊人在大汉身上搜刮一通,将全部的钱财搜刮了去,发现那枚玉佩被大汉紧紧箍在手中,有人主动上前,想要掰开大汉的手拿出玉佩,却发现这大汉的气力出奇的大,竟然掰不开!   又有四人走出,一人摁着大汉的一根手指,共同使劲,想要掰开大汉手掌。   嗯……   五人把脸憋得通红,牙关紧咬,嘴中发出憋屎般的声音,而大汉的手掌依旧是一动不动。   之前跟大汉赌钱的人一合计,打算就此将大汉放了得了。   这大汉来历神秘,出手又阔绰,说不定是某个世家的人,得罪太死的话,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乎,在一众赌场人员的搬抬下,大汉被送出了赌坊,随意丢在路边角落里。   走时,还不忘吐口口水:“呸!没钱还来赌!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敢欠账,小心小命都赌没了!”   ……   阵阵冷风吹拂而过,几名身穿白衣的读书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前走着。   “你们说,早些年跟我们同窗的王川,如今如何了?”   “还能如何,三次考不上就回家当私塾老师了,当真是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哈哈哈,当初我还记得,他口出狂言说定要科举成功,见一见当今天子,却不想天子没见到,连长安都进不得,却是回家当了什么老师。”   “这种人啊,空会说大话,本事却没有多少,不屑与之为伍,还能当老师呢,可笑!”   ……   路边,铁塔大汉耳朵微动,下一刻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有赤红血丝弥漫,嘭的一声直接站起来,几个大步来到那几名读书人的身前,眼神仿佛能吃人一般。   “不许你们侮辱秦帅!侮辱秦帅的,通通都得死!!”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宛如百兽之王怒吼一般,爆裂的杀气弥漫,当真如同混世魔王转世!   那几名读书人,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屎尿横流,面无人色。   大汉扬起硕大的手掌,就要往几人身上落下,余光忽然看到手中的玉佩,神色一怔,脑海中依稀回荡起了熟悉的声音:   知节啊,你性情冲动,我不在的日子里切记不可鲁莽行事,凡事三思而后行,要以德行武……   大汉双眼忽然没了色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行浊泪从眼中流出,神情痛苦万分,双手抓进地面的青石板,鲜血横流之下却毫无痛觉。   “秦帅,秦帅啊,知节一直铭记着你的教诲,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铁塔般的壮汉,哭得跟个小孩似的。   几名读书人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懂状况,但逃命要紧,也顾不得什么了,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15章 谨遵嘱托的程知节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小巷角落里传出。   下一刻,三名穿着锦袍的老者从黑暗中走出,说是老者其实也不准确,实际上他们只是四五十的年纪,只是在古代,医疗条件匮乏,人普遍都显老。   这三人,便是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了。   “程知节啊,你怎的落到这般田地了?”魏征看着跪倒在地的程咬金,满脸的痛苦。   是啊,帝师的离去不光是他的心死了,那些武将们的心何尝不也是死了,甚至比他还要死的更重、更彻底。   这些武将,跟随着帝师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早已经建立起不可分割的生死之交。   帝师陡然离去,对于他们而言,该是多大的噩耗啊。   程咬金抬头冷冷看了一眼魏征三人,眼中竟然是闪过一抹仇恨。下一刻,积攒了三年的愤怒和怨气爆发开来,怒吼道:   “我早已跟你们断绝恩义,滚!我不想见到你们!”   “知节,我……”魏征抬起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说不出来,化作一声叹息。   知节这三年来受的委屈不比他少,就让他好好发泄一番吧。   “你们还有脸来见我?三年前,秦帅要走之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劝谏那个昏君?为什么?!”程咬金双眼赤红,恨不得吃人一般。   “知节,对不起,是我无能为力……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魏征一脸愧疚地说道。   程咬金猛地一锤胸口,习惯性地一摸腰间,却发现酒已经喝光。   “秦帅有什么不好,你说有什么不好?帝师对那昏君如何,谁看不出来?谁看不出来啊?如果秦帅真的有谋逆之心的话,这大唐的位置还轮得到他李世民来当!!”   一旁的房玄龄猛地脸色大变,出口道:“知节,慎言啊!这话可不能说!”   程咬金冷笑一声:“我所说都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就让那昏君诛了我算了!如果秦帅真有谋逆之心,只需一声令下,百万大军便会群起,还有他李世民什么事?!”   房玄龄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魏征叹息一声,道:“正因为如此,所以陛下才会生出猜忌之心啊,陛下也有他说不出的苦衷。”   程咬金站起身,往远处走去,“我不想跟你们争辩,今日我谨遵秦帅嘱托,不打你们,你们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知节!难道你不想知道帝师的下落吗?”魏征抬手喊道。   程咬金仿佛被雷击,呆立当场,铁塔般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猛地转身,双眼已是泪水模糊,窜到魏征身前,声音颤抖道:“什,什么,你说有秦帅的下落了?可是真的?”   魏征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程咬金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他一时间没有防备。   魏征看着程咬金的窘样,开怀一笑。果然,要对付这程胖子,千万言语都比不上帝师两个字。   许久许久,程咬金才堪堪平复下心情,来回看了眼自己的身材,患得患失道:“玄成你说,我这三年来疏于锻炼,身材都已经走样,秦帅见了会不会打我?”   魏征哈哈一笑:“哈哈,以帝师的性格来看,会打,且还是大打。”   程咬金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打就打吧,别打死就成,三年没被秦帅打,俺也有些怀念了,用秦帅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嘶……叫什么来着……”   “皮痒。”魏征冷不丁补充道。   程咬金一拍手,惊喜道:“对!就是皮痒!秦帅三年没打我,我都已经皮痒啦!”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终于露出笑意,眼中有些怀念,因为眼前的情形已经三年没有出现过了。   “走吧玄成,我这就跟你去找秦帅!”程咬金说着,就要拉着魏征往长安城外走。   “慢着知节。”魏征无奈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帝师也是要休息的,你现在去找他,难不成想让他把你生吞活剥不成?”   程咬金一皱眉,叹息一声:“哎,知道秦帅的下落之后,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只想立即见到秦帅,哎……罢了罢了,那就等到明日再去找秦帅吧。”   “天色已晚,秋风萧瑟,不如回府之后,我再好好跟你说说帝师的下落。”   “妥!”   随后,四人便一路回到程府之中。   刚一进来,魏征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酒味。   “咳咳咳……知节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哎呀,自从秦帅离开之后,我每日都煎熬无比、度日如年,只能借酒消愁了。”   随后,魏征便和程咬金说了帝师的下落,也包括他们的计谋。   “不成不成!”程咬金连忙摇头,又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秦帅的厉害,单凭我们几个,压根就不是秦帅的对手啊。你可不知道,秦帅的厉害简直就不是人了,生撕虎熊都是轻而易举!”   魏征面带笑意,轻抚长须,成竹在胸道:“那你想不想让帝师回来呢?”   “这……”程咬金一咬牙,拍桌道:“好!既然如此,那我这几日就好生锤炼一番,到时候秦帅真不肯回来的话,我便把他架回来!”   “咳咳咳……”   魏征刚想回话,听到身后的咳嗽声,脸上的喜色逐渐淡去,转身望向杜如晦,发现其已是脸色苍白、气息虚弱。   “克明,你的病情没事吧?”魏征一脸担忧地问道。   杜如晦摆摆手:“陈年旧疾了,不碍事的,咳咳咳……只是知节家中酒味甚浓,有些不适应罢了。”   房玄龄不忍看着挚友如此痛苦,劝道:“克明,要不你先回府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玄成就可以了。”   杜如晦又是一顿摆手,道:“人生于世不过数十载光阴,切不可因为藓疥之疾而误了正事,帝师的离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能亲自请回帝师的话,我会后悔终生、死不瞑目啊。”   “我记得帝师离去之时,不是给了你一些药物吗?为何……”房玄龄又道。   杜如晦罕见地露出一抹赧然,道:“说来惭愧,帝师赐予的药我是放在家中的盒子之中的,却不想弄巧成拙,被那虫子蚀了去,已经不成样了。”   “此事发生在多久之前?”   “两年前就已发生,哎,是我的过失,帝师的药物应该随身携带才是,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程咬金一挥手,大嗓门响起:“玄成不要担忧,等找到秦帅之后,让秦帅为你制作新的药物,少说也得来个十石二十石的,这样就不怕你的病医治不好了。”   杜如晦摇头苦笑,这程知节以为药物是那么好制作的吗,还一次做十石。   不过,如果能见到帝师的话,他的病情倒是真的可以得到医治。   一想到帝师的医术,他便生出一股敬服之心,他这无数医师都无可奈何的病,落到帝师手里就能药到病除。   如果不是那件事发生,估计他的病已经被帝师治好了吧。 第16章 程胖子竟然做出这种事   翌日清晨。   如同金丝绸缎的阳光洒落,照在朱红色屋檐上,照在门前石狮上,阵阵秋风吹起,竟带有一丝从西市飘来的香甜。   “你们可曾见到知节去了哪里?”一大早,魏征就一脸皱眉地问道。   房玄龄摇摇头,望向大门之外,已经预感到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时,正好有程府管事路过,因为程咬金酗酒严重,殴打家丁,所以三年下来,诺大的程府也就只剩下一个管事和一众家眷。   “管事过来,我有问题要问你。”魏征说道。   “这位老爷,请问有何问题?”   “我问你,你家府主程知节,今早可是出去了?”   管事努力回忆了一阵,说道:“今早上倒是没有见到家主出去。只是……昨晚上家主叫我准备一些简单衣物,也不知作何用处。”   魏征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是抚额长叹一声。   如今看来,程知节这胖子是在夜里悄然出城,去找帝师去了!   “程知节啊程知节,你可知道你这么一去,我们的计谋很有可能就要被帝师识破了啊。”魏征长吁短叹道。   房玄龄也是苦笑连连:“我就说昨晚上知节怎么那么安顺,既不撒泼也不喝酒,我早该想到的,知节那胖子听到帝师的消息之后,心思早就不在这长安城内了。”   “哎!这胖子误事啊!”魏征也是满脸的懊悔,“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跟他说起帝师的下落,哎……”   房玄龄想了想,道:“如今木已成舟,懊恼也无济于事,希望知节能够顾全大局,不要将我等的计谋泄露出去。”   魏征摇头苦笑,道:“你认为在那胖子心中,你我的地位和帝师的地位相比,孰轻孰重?”   房玄龄被噎得无言以对,脸上也是青筋直跳。   “不成,让知节独自去往首阳山太过不妥,不如你我分头行动,玄成你去寻找药师和叔宝,我则是骑快马追赶知节,看能不能把他追回来。”   魏征想了下,点头道:“如此也好。”   本来魏征还想让房公跟克明一同前去,因为只要克明一到首阳山,帝师绝对不会坐视克明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的,但随后他又想到克明的病情已经很严重,骑快马的话实在不妥,很有可能会加重病情,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后,两人便分头行动,房玄龄找了快马出城往首阳山,魏征则是前往终南山。   ……   首阳山上。   “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朱红帘帐外,秦天朗望着床上裹得紧紧的长乐公主,宠溺的说道。   “唔……我不,我要继续睡嘛!”长乐公主软糯的声音传来。   秦天朗暗暗摇头:“胡闹,皇城之中你母后都不管你吗?还是我太宠你了,还有,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显得……有些轻浮。”   “不嘛!不嘛!我偏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国安哥哥-?(? ??”   秦天朗有些头疼,自从这丫头解除婚约之后,行事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解除这妮子的婚约到底是好是坏。   “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送回长安信不信。”   “好呀,那我出来了,等下国安哥哥要帮我穿衣,好开心呀!”   秦天朗神色一变,看向门外说道:“安然,快进来帮公主沐浴更衣!”   秦天朗话才说到一半,就匆匆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长乐公主的娇笑声。   “这小妮子,哎……”   直到出了房间,他的心绪才堪堪平复下来,心中是既无奈又可气,这小妮子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歪风邪气,竟然还学会……咳咳美人计了,真让人头疼。   “秦帅,山下来了一名老朋友,想要见你。”马元龙出现在秦天朗身后,禀报道。   “老朋友?是谁?”秦天朗问道。   “是程知节程将军。”   “程胖子那家伙竟然来了。”秦天朗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想到了三年前跟着一帮出生入死的弟兄喝酒吃肉的日子。   “那秦帅要不要见程将军?”   秦天朗脸上露出迟疑,自从他住在首阳山的消息被李君羡知道之后,他的日子就开始变得不安生,他是真的已经心死,不打算再回朝堂了。   如果这次见了程胖子,他和长安那边的联系就越来越深了啊,但不见吧,程胖子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情谊比天还要大……   “都别拦着我!别拦着我!我要见秦帅!!”山寨外,传来了程咬金的大嗓门。   “程将军,没有秦帅的命令,我们不能让你进去啊!将军不要让我等为难!”   “你们是不认识我了吗?老子跟着秦帅出生入死,跟你们也没少喝过酒,现在我想见秦帅都不成?”   ……   秦天朗摇头一笑,说道:“程胖子这鲁莽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也罢,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就见上一面吧。”   “诺!”马元龙神情有些激动,转身往外走去。   很快,在一众镇国军拥簇下,身形如铁塔的程咬金出现,周围的镇国军跟他一比,个头都要小一头。   程咬金来回巡视,神情焦急无比,在看到站在悬崖旁的长亭的秦天朗时,双眼瞬间定格,眼中有赤红血丝浮现。   “秦帅!!”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从程咬金嘴中发出,下一秒他迈开脚步,疯狂奔向秦天朗。   秦天朗也露出一抹缅怀的微笑,微微张开双手,抱住了疾奔而来的程咬金。   要知道,程咬金的个头可有两米多高,重量起码有两百斤,全力狂奔之下,比起暴怒的棕熊都不遑多让了,而秦天朗能够轻描淡写地接住程咬金,可见他的力量有多强。   “秦帅哇!我找你找得好苦哇!!”铁塔般的程咬金抱住秦天朗,哭得跟个小孩一样,涕泪横流。   “知节,你变胖了。”秦天朗笑着说道。   程咬金闻言,神色一僵,讪讪地松开抱住秦天朗的双手,左手挠头,右手挠腚,一脸的局促不安。   “秦帅,我,我,我……”程咬金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秦天朗望向远方悬崖,从这里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情形。   几天过去,流民已经安定下来,至少不再处于饿死的边缘了,采收水稻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半天过去,程咬金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事情发生,心中有些惊慌了。   “秦帅,我这么胖,你……难道不生气吗?”   秦天朗有些不明所以,重新看向程咬金,说道:“我为何要生气,如今我已经不是大唐的元帅了,你我也不再是上下级关系了,你胖不胖都不要紧的。”   这话就像一把刀一样,刺在程咬金的心中,让他瞬间就绷不住了,睁圆的虎目之中淌下眼泪:   “秦帅!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大唐的元帅!任由谁也改变不了的!” 第17章 秦帅终于打我了   秦天朗摇头一笑:“知节啊,如今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想掺和那些军事了。”   程咬金的身躯颤抖不止,“秦帅,这三年来我一直有记着你的嘱托,从来没有动过手,除了别人辱骂你之外,我真的没有动过手啊!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大唐的元帅啊!”   秦天朗也是有些动容,他又不是草木,怎能没有情感,尤其是面对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他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真的回不去了,他也不想回去了,他为大唐做的已经够多了。   成败荣辱,恩怨情仇,人世间值得经历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秦帅,你说句话啊,是不是我太让你失望了?是的话,你打我啊,打我一顿出气!”   秦天朗摇摇头,道:“知节,不要胡闹,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程咬金却是不管,依旧涕泪横流道:“不!秦帅不打我的话,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是不是秦帅还在为三年前的事执着,如果是的话,只要秦帅一声令下,我程咬金第一个冲上太极宫,把那昏君给擒下来!”   秦天朗额头浮现一抹黑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并没有为三年前的事生气,只是我为大唐做的已经够多了,也该过一下安生日子了,这么说你懂吗?”   “好像有点懂了。”程咬金点点头,又道:“如果秦帅不想回朝的话,那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首阳山当个山贼也挺好,秦帅在哪我就去哪!”   秦天朗摇摇头,他就知道,让程咬金见到他之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也知道无法撵走他,索性也就默认了。   只是,程咬金的脸上依旧有些惊慌神色。   他感觉三年不见,自己跟秦帅的关系变得格外的疏远,以往秦帅见到他之后都要锤他两拳的,现在已经不锤他了,这说明秦帅已经疏远他了。   他程咬金不敬天不敬地,唯一敬的就是秦帅……   思来想去,程咬金猛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下一刻,他猛地扬起砂锅大的拳头,竟然往秦天朗的肩膀打去。   嘭!   一声闷响传来,空气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   一众镇国军精锐,盯着程咬金看个不停,眼中有不敢相信浮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程将军竟然在这种时候打了秦帅!   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还要拿下程将军吗?那可是跟随着秦帅出生入死的大将啊。   程咬金打了秦天朗一拳后,连忙往后退了十来步,一脸天塌了的神情,紧张无比地看着秦天朗,眼中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秦天朗心中无比的无语,程咬金的骚操作把他秀到了,他那一拳压根就没用力,落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这胖子,为了让我揍他竟然用出了这种骚操作……   罢了罢了,那就成全他吧。   下一刻,秦天朗脸色一沉,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来到程咬金的身前,明明比程咬金要矮一个头的身高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宛如灭世修罗转世一般。   “程胖子,你是一天不挨我打就浑身难受啊,皮痒了不是?”   话音响起的同时,秦天朗的拳头落在程咬金的身上,完全看不清轨迹,角度无比的刁钻。   嘭嘭嘭!   哎呀!   噢哟!   啊!   程咬金不断发出惨叫,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这才是他熟悉的秦帅,这才是他怀念的秦帅啊!   ……   打了好一会,秦天朗缓缓收手。   “秦帅,你终于肯打我了,嘿嘿嘿,这真的太好了!”鼻青脸肿的程咬金满脸兴奋的说道。   秦天朗脸上也有些追忆,随后摆摆手,没好气道:“下去药浴吧,药房让元龙带你过去。还有,限你十天之内把身上的多余的赘肉减掉,否则的话不用在首阳山待着了。”   程咬金身体一震,站的跟把剑一样直,声音大到震天:“是!秦帅!!”   秦天朗挥挥手,准备往后山去看看他养的猪。   在首阳山这三年,闲来无事的他觉得大唐的猪肉真的太难吃了,又腥又膻,还非常的柴,索性就利用点石成金的能力改良了出了一批荣昌猪。   这荣昌猪味道极好,乃是八大优良种猪之一,肉质上乘,味道鲜美,比此时大唐的猪肉好吃不知多少倍。   “秦帅,山下又有人想要上山。”一名镇国军精锐单膝跪地禀报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了两个客人,这次的是谁?”   “这次前来的,乃是房玄龄房大人。”   ……   山寨大院之内,秦天朗和房玄龄跪坐在软塌上,中间是月牙茶几,泡的是秦天朗自己栽种的铁观音。   “帝师的品味依旧一如既往的高,这铁观音赛过世间一切茶叶,当属第一珍品。”房玄龄回味无穷地说道。   初品这铁观音,顿觉神清气爽,口中回甘,实在是回味无穷,让他都险些忘了来此的真实目的。   不过,之前的一番旁敲侧听下来,他已然知晓那程胖子并没有将他们的计谋说出,心中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如果被帝师知晓了他们的计谋,想要成功的话,难度要高出几倍不止。   “房公气色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这茶不合口味?”秦天朗风轻云淡地说道。   房玄龄心中一突,差点以为自己露出马脚了,随后不动声色,笑道:“从长安赶来首阳山,舟车劳顿之下,有些乏了,不碍事不碍事。”   “哦,那不知道房公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帝师,二郎一直都念着你回去……”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那便不用多说了。”   房玄龄沉眉做冥思状,才又说道:“既然帝师不想谈这件事,那就作罢,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叨扰帝师,是来寻求帝师解惑的,还望帝师不吝赐教。”   “房公,我已经归隐,不问朝政了。”秦天朗轻抿茶水,看着杯中翠绿晶莹的茶水,神色怡然。   “帝师,我深知二郎寒了你的心,但大唐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恳请帝师,念在百姓之苦的份上,指点一下玄龄吧!”   房玄龄说的情真意切,语气悲恳,是真正的情意流淌。   他这次来,除了暗中告诫程胖子,让他不要泄露计谋之外,更是为了寻求帝师的良策,以解决大唐如今面临的僵局。   这三年来,他和克明尽心尽力地辅佐二郎治理江山,却依旧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想到帝师尚在的时候,秦王府上下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的场景,就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帝师回朝。 第18章 不知帝师有何良策?   秦天朗独自饮茶,眼光落在窗户外的美景,虽然没有明说,但跟秦天朗相处两年的房玄龄能读出这番举动的意味。   其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站起身行了大礼,郑重道:“玄龄替万千百姓谢过帝师。”   随后,他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始将心中的忧虑说出:“自从帝师隐退之后,北方的梁师道就自立为王,几日前更有急报传来,说梁师都已和突厥勾结,共同对抗大唐。”   “哎,如今大唐百废待兴,正是应该休养生息之际,如果西梁携突厥大军一举南下的话,我大唐势必会重新陷入战乱之中。”   “再加上连年天灾,百姓民不聊生,惶惶之下极易发生起兵之事,不过有了帝师的杂交水稻,这大旱倒是不足为虑了。”   “如今我最担忧的,便是那西梁和突厥,万一突厥真的狠下决心要与我大唐交战的话,大唐将陷入危险之境啊。”   “不知帝师面对这等局势,有何良策?”   秦天朗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神色平淡地宛如再说一件家常:“梁师都不足为虑,房公只需专心处理内政即可。”   秦天朗作为穿越而来的人,虽然不是历史学家,但对于大唐的历史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梁师都只不过是冢中枯骨,蹦跶不了几天了。   但他的话落在房玄龄的耳中,意思就有些变化了。   房玄龄眨巴眨巴眼,以为是自己解释得还不够清楚,便补充道:“帝师有所不知,这西梁气数未尽,大唐曾多次派出大军前去剿灭,却都以失败告终。”   “如果任由西梁坐大的话,势必会危及大唐北方,如今更是与突厥勾结,不得不提起重视啊。”   秦天朗目视房玄龄,说道:“既然房公依旧心存忧虑,那我索性跟你说的更详细一些。”   “这梁师都在十日之内,必定会被其手下之人斩杀,将头颅献给大唐,祸起萧墙。”   房玄龄是越听越懵逼,怎么……帝师越说越离谱呢。   他不禁苦笑道:“帝师,这西梁乃是隋末遗留下来的一方诸侯,兵强马壮,不容小觑。那梁师都手下的将领都是其家族子弟,拥有血脉之亲,怎会背叛梁师都?”   秦天朗一口将杯中铁观音饮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远处的长亭眺望首阳山风景。   “房公啊,处变之法我已经说了,至于其中缘由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否则的话,那李世民又要以为我有回朝心思了。”   房玄龄苦笑一声,又叹息一声,虽然是满腹疑问,但也没有继续多问。   既然帝师不愿说明,那他继续问下去也无济于事了。   他来到秦天朗身旁,眺望远处风景,银月高挂之下,首阳山中松柏林立,层层叠叠之下散发着幽光,更有千丝万缕的夜雾飘荡,宛如上天的手,正在和万千松柏嬉戏一般。   “首阳山风景秀丽,宛如仙境,是隐居的好去处,但帝师当真决定在此隐居一世吗?”   秦天朗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幽幽叹息一声:“房公,你也很清楚,我回不去了。李世民坐上帝王之位后,不管他愿意与否,都会有帝王心,我功高震主,一声令下就能调集百万大军,他如何能不忧虑。”   “帝师所言差异,陛下跟其他帝王不一样,能从善如流、虚心纳谏,先前之所以猜忌帝师,只是因为迫于崔氏的威势,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罢了。”房玄龄说道。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为大唐做的已经足够,有房公、克明和玄成,足以开创大唐盛世。”   不等房玄龄继续劝说,秦天朗一挥手,往山寨走去:“好了房公,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在寨中休息吧,明日再回长安。”   房玄龄望着秦天朗消失的背影,眼中有光芒涌现。   这一次,他定要劝回帝师……   随后,房玄龄起身来到程咬金的住所,望着正在药浴的程咬金,气不打一处来,不由责问道:   “知节,你怎么不知会我们一声,就独自来到首阳山呢?”   程咬金嘿嘿一笑:“嘿嘿,我可不关心秦帅回不回朝,秦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看在这山上多好,吃喝不愁,还有美景,最关键的是有一帮老弟兄,那我干嘛还要跟你们一起设计谋害秦帅。”   房玄龄脸色一沉,斥道:“这哪里是谋害!满朝文武都希望帝师回朝,帝师回朝,乃是国家之幸事,百姓之福祉,知节你到底懂不懂?”   “俺是大老粗,不懂这些家国大事,我只知道你就是要设计谋害秦帅,等下我药浴完毕之后,我就要亲自跟秦帅说起这事。”   房玄龄脸上青筋直跳,平和的心境消失得无影无踪,恨不得暴揍这程胖子一顿,但最后还是隐忍下来,叹道:   “好了,知节你要我如何做,才肯不跟帝师说起这事。”   程咬金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我啥都不要,就想看看房公你吃瘪的样子,一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心里就非常的舒爽啊。”   房玄龄气得有些哆嗦,这程胖子端的是气煞人也!   “哈哈哈!”程咬金大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秦帅被罢黜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场景!”   “知节,三年前的事很复杂,当时国祚初定,陛下刚刚登基,各种势力暗流涌动,容不得半分的差错的,他也很难做啊。”   “你千说万说,也改变不了罢黜秦帅的事实,这个你总不能否认。”   “是,陛下和我,都对不起秦帅,秦帅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却被罢黜,我,我……心中有愧啊!”   说到这里,房玄龄也有些声音颤抖,这次前来看到帝师,让他感慨良多,之前不过是一直在强撑着罢了。   程咬金冷哼一声:“哼,行了行了,娘娘唧唧的,我不会把你们的计谋告知秦帅的,我也想让秦帅回朝。”   “那北方的突厥,西端的吐蕃、吐谷浑,我都还没有杀够呢!秦帅之前所说的,要让大唐铁骑踏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阳光普照之地皆是大唐国土的话,我也没有忘记!”   “我……时刻都等着秦帅重新披挂上阵,带我征战四方……”   “知节,谢谢你。”房玄龄郑重谢道。   “虽然房公你手无缚鸡之力,但治理国家这方面你比我强多了,用秦帅的话来说叫……叫什么来着?”   “术业有专攻。”房玄龄善意提醒。   “哦对!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   随后,两人又密聊了几句,房玄龄便离开了房间。 第19章 这见解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皇宫之内,太极宫。   李世民一脸心切,问道:“房公,帝师当真是这么说的?”   房玄龄点头道:“没错,帝师确实是这么说的。”   李世民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浮现有关于西梁的各种兵法、地势、局势等信息。   他是皇帝,也是骁将,在闲暇之际,喜欢研究各种用兵之法,尤其是西梁附近的地势,更是他的研究重点。   他从各种方向都研究过该如何攻打西梁,进行过各种假设,试图找出一条绝妙的用兵之法。   但他研究了那么久,始终没有研究出任何一条能称得上绝妙的兵法。   如今的西梁气势正盛,加之勾结了突厥,实力与日俱增,绝对没有到气数败尽的时候。   甚至因为前几次的失败,他李世民已经有了亲征的想法。   但如今,房玄龄带回了帝师对于西梁的见解,原本他满怀期待,希望能从帝师的见解中获得启迪,找到彻底解决叛梁的计策,到最后却发现,帝师的见解有跟没有一样。   老实说,可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对于帝师的计策向来是无条件信任的,而在以前他还是秦王的时候,帝师的计策也没有令他失望,算无遗策,计谋超绝,被誉为绝代天师。   “帝师还是不肯原谅朕啊。”李世民满脸失望,每当提及帝师的时候,他便不是一国之君,而是孤苦无助的学生。   房玄龄宽慰道:“陛下不要太过伤心,说不定帝师的计策另有玄妙,只是我们暂时没有领悟。”   “帝师除了这个计策,就没有再说其他的吗?”李世民不死心的问道。   房玄龄眼中露出一抹愕然,道:“帝师倒是说了一些其他的,不过……”   “帝师还说了什么?房公啊,你为何要隐瞒帝师的话,万一帝师想要对朕说什么,却因你的疏忽而错过了,这该是多么大的损失?”李世民责怪道。   房玄龄脸色有些赧然,支支吾吾道:“陛下……帝师所说的话,我有些不忍说给陛下听。”   “但说无妨!”   房玄龄见李世民心意已决,心中叹息一声,说道:“当时,我与陛下一般,不理解帝师为何会得出这样的见解,待我欲要进一步询问之时,帝师说……   不可说明为何得出这些见解,免得,……免得陛下生出其他心思,认为帝师有心回朝。”   李世民怔在原地,良久后摇头苦笑一声,道:“朕知道了,房卿去忙吧,规劝帝师回朝的事就拜托你了。”   “臣会竭尽全力,臣告退了。”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帝师的见解,鬼使神差的竟然有些相信,但随后又猛地摇摇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掐灭。   西梁正值鼎盛时期,还未显颓败之势,十日之内想要覆灭,而且还是祸起萧墙,这几无可能。   帝师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咳咳咳!   咳嗽声响起,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内常侍张万脸色一变,双手奉上锦帛。   李世民接过锦帛,一擦嘴,便是殷红的鲜血在锦帛上氤氲开来,宛如一朵朵绽放的血梅。   “陛下,要注重龙体啊。”   李世民摆摆手:“无碍,陈年旧疾了。”   最近几个月来,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以往纵横驰骋的强健体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   首阳山,亭台楼榭掩映在古松青竹之下,宛如仙境。   嘿!   吼!   哈!   一大清早,石板铺就的练武场上就传来了雄壮有力的练武声。   程咬金站在中央,双手双脚绑缚着一石重的沙袋,扎着马步,一拳又一拳地往前挥动,在其周围,围着一众镇国军精锐。   “来来来,还有谁要挑战,快点快点!本将军已经好久没有那么痛快过了!”   “哈哈哈!真不愧是镇国军精锐啊,个个彪悍得跟小老虎似的,要不是本将底子还在,还真打不过你们!”   这时,程咬金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秦天朗,眼前一亮,看着秦天朗说道:“秦帅,我一大早就起来练武了,可是没有忘记秦帅的吩咐,绝对要在十日之内把肥膘减下来!”   秦天朗点点头,看到地上堆成小山的银两,眼睛微眯,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哈哈哈。这个啊,是俺老程赢来的,秦帅手下的镇国军还真不是吃素的,个顶个的精悍,要不是俺老程底子还在,估计底裤都得输个精光,哈哈哈!”程咬金一边大笑,一边说道。   秦天朗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镇国军精锐,凡是与他对视的士兵都羞愧地低下头,感觉没脸见秦帅了。   不过秦天朗倒是没有过多怪罪他们,程咬金的实力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顶流了,那一身蛮力足以力搏虎熊,要是他那八卦宣花斧还在的话,战力更是直线提升。   不过……   “既然知节你那么有兴致,那我也陪你练练如何?”   “啊?”程咬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俺老程不跟秦帅打,昨天的伤都还没好哩。”   秦天朗笑着不说话,伸出右手勾了勾。   程咬金看的是头皮发紧,这个熟悉的场景他知道,这是秦帅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揍他。   “既然如此,那俺老程就不客气了!”程咬金说着,忽然看向秦天朗身后,神色一惊,大叫道:“拜见公主殿下!”   周围镇国军都是脸色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行礼,然而发现……哪里有公主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程咬金已经动了,只见他那铁塔般的身躯灵活无比,瞬息间冲到秦天朗身前,双拳以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分别轰向秦天朗的脑袋和胸口,双脚将地下石板都踩出轻微的裂缝,全身力量汇聚于一点,层层叠加之下,力量绝对非常恐怖!   这显然是程咬金的成名绝技——要你命三板斧。   只不过是板斧换成了双拳而已,但威力依旧是不容小觑。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从程咬金的声音响起,再到他的攻击即将落下的时候,声音都还没有消失,可见程咬金为了这一击已经准备了好久好久。   周围的镇国军心中一惊,难道说,今日程咬金就要打倒秦帅了吗,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秦天朗带着淡淡的笑意,下半身一动不动,右拳抬起,只是一记非常普通的直拳轰出。   嘭!   完全看不清轨迹,下一秒程咬金就直接飞起,在空中飞了十多米之后落在地上,又滚了好几米才堪堪停下。   周围镇国军看的一阵目瞪口呆,虽然知道程咬金想要打败秦帅几无可能,但亲眼看到秦帅动手的震撼,还是让他们无法保持镇定。   方才那一拳,他们完全看不清楚轨迹,甚至连秦帅如何出拳,又是如何收拳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程咬金就被打败了! 第20章 把这木桶装满   “嘶……哎哟!”   远处,程咬金龇牙咧嘴的站起身,长叹一声道:“秦帅,你怎知公主并没有来的?”   秦天朗笑了笑,他每日都要叫小丽质起床,如何能不知道那小妮子的踪迹,程胖子用这招来唬他,还不如大喊一声UFO好使呢。   他也不解释,而是脸一沉,说道:“程咬金,你可知错?”   程咬金挠挠头,道:“秦帅,不知俺老程何错之有啊?”   “看来还没长记性,还得继续打。”秦天朗说着,一步一步走向程咬金,微眯的双眼中有危险气息流露。   程咬金急中生智,猛地一拍手,万分懊恼道:“啊!我知道了,秦帅我错了,我不应该聚众赌斗!你看俺这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错啦,秦帅不要再打啦!”   秦天朗这才作罢,冷哼一声道:“哼,首阳山上禁止赌博,看来这三年里你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了,底子都快被你自己掏空了!”   程咬金诺诺,眼观鼻鼻观心,俨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   秦天朗看向周围的镇国军,道:“把你们各自的盘缠拿回去,这都是你们养家糊口的东西,没了这些银两,家里的老娘和老婆怎么办?”   众镇国军脸色一阵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同时内心也感动。   秦帅看似是在教训他们,实则是在帮他们主持公道。否则的话,今日这银两进了程将军的肚子,就休想再拿回来了。   “行了,去拿个木桶过来。”秦天朗忽然说道。   “秦帅,拿木桶作甚?”程咬金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秦天朗面无表情。   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太过心软,否则的话就起不到立威的作用了。   如今,这些弟兄彼此间都非常熟悉了,没有了距离,慢慢的纪律性也就松弛了下来,就连马元龙等将领也不忍心训斥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长期以往,镇国军的战斗力就直接垮了。   虽然他不会回朝,但绝不容许自己亲手组建起来的镇国军衰靡下来。   今日,就借程胖子的事,好好提振一下军威。   很快,一个半人高的木桶就被拿到秦天朗的面前。   “知节,看到这个木桶了吗?”   “啊?看到了……”程咬金感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现。   “今日太阳落山之前,用汗水把这个木桶装满。”秦天朗淡淡说道,身上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甚至,如果盯着秦天朗看得久了,有可能会觉得耳晕目眩,隐约间听到金戈铁马的厮杀声。   这股气势,可是秦天朗南征北战、踩着无数尸骨才练出来的杀伐气势。   “啊……”程咬金的脸垮下来,看着眼前的大木桶就忍不住阵阵脊背发凉。   “还有,方才我打你的那一拳好好琢磨,今晚我回来之后要检查,你都从中悟出了什么。”   “哦,懂了。”程咬金聋拉着脑袋说道。   秦天朗看向镇国军,道:“你们也是,今晚太阳下山之前,要是你们的衣服还没被汗水完全浸湿,哼哼……”   众镇国军都是齐齐打了个冷战,想到了三年前被秦帅魔鬼训练的非人场景。   “好了,都赶紧滚去训练吧,如果今日训练的好的话,我会为你们准备一些小奖励的。”秦天朗说道。   大棒加红萝卜的组合,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屡试不爽的万能公式。   “俺老程这就去练!”程咬金兴奋说着,转身往远处飞奔而去,抄起一块少说有五石重的石头,呼哧呼哧地奔跑起来。   对于秦帅口中的奖励,他可是垂涎的很,能够让秦帅拿出来当奖励的,绝对都是好东西!   现在的他,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只要秦帅的吩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的,而且他也知道,秦帅之所以那么严格完全是为了他好,所以说这个奖励完全就是意外之喜,让他有种赚了的感觉。   众镇国军基本上也是这样的想法。   ……   秦天朗没有一直待在练武场之中,而是来了山下,准备看看那些流民的生存状况。   古代的时候,外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风险,加之道路崎岖险恶,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的话,很少有寻常百姓会背井离乡。   就算是大旱之下面临饿死的情形,更多的人也是选择留在家乡,死也要死在家里。   如今这些流民,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栖身之所,大部分人绝对是不愿意再离开的。   所以这十万流民,将会成为首阳山下的新住民。   原本,秦天朗救济这些流民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单纯就是不愿意看着那么多人活活饿死。   但是现在,这十万人就要长期住在首阳山下,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无论是什么地方,一旦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多了,治安势必会变得混乱无比,各种幺蛾子事层出不穷,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毕竟他想过的是安生日子。   那么想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流民变成为自己服务的劳动力,这样子流民们可以有事干,还能赚钱养家糊口,而他也能赚些钱财,虽然他对于钱财并不怎么敢兴趣。   他可是执掌过百万大军的大唐秦帅,再多的钱财在权力面前,那都是不够看的。   别看他现在毫无官职,但只要他愿意。不,甚至只是放出一点风声,就会有无数想巴结他的人送来钱财。   当然,想巴结他的人多,想他死的人更多。   “王老爷,你不能这样啊!”   远远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传来。   秦天朗从深思状态苏醒,定睛一看,就看到前方很多人围在一起,哭喊声伴随着叫骂声传来。   “老东西!王老爷一路上帮了你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有王老爷的帮衬,你这老东西早死在路上了!”一名身材发胖、贼眉鼠眼的男人声色俱厉地骂道。   在男人的脚下,一名穿着破烂的老妪神情痛苦,双眼的眼瞳竟然是白色的,看来是瞎了。   在男子身后百米外,有一名穿着还算华贵的年过花甲的老者,老者身材发福,身后跟着十来名身材彪悍的侍从。   “我知道王老爷对我有大恩,但这粮食真的不能交啊,老婆子我就靠着这些粮食生活了,求王老爷大发慈悲,给条活路吧!”   贼眉鼠眼的男人一脚踹开老妪,淬了口唾沫:“呸!你这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活着也是个累赘,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浪费粮食!”   围观的人有许多都看的于心不忍,不过并没有出头帮老妪的意思。   这些流民都是最底层的人,长期被地主豪绅压迫,早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更多的人,是一种空洞洞的麻木。 第21章 横行霸道,王安   秦天朗没有引起注意地来到人群之中,随意问了一名围观的人之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王老爷名叫王安,也是这次逃往长安的难民之一。   不过和普通的难民相比,王安之前是某个地方的地主,连年大旱蝗灾下来,在自己地盘待不下去了,索性就带上全部家当赶往长安。   一路上,王安倒是过得挺滋润,倒也时不时地给其他难民一些吃的,因此许多难民都对王安感恩戴德。   但秦天朗却知道,这是王安害怕这些难民狗急跳墙,把自己身上的粮食和钱财都给抢了去,毕竟在快饿死的情况下,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所以,王安看似是在施恩,实则是在自保,且秦天朗从旁边难民的遮掩的神态和支吾的语气来判断,估计这个王安在施舍的过程中,也没啥好脸色。   这种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就胡作非为的人,秦天朗向来没有好脸色。   “竟然横行霸道到了老子的头上,也不知道马元龙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这种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回去少不得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秦天朗在心中自忖的同时,对于这王安已经判了死刑。   “老东西,你交不交出粮食?!再不交出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贼眉鼠眼的男人说道,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那王安已经不耐烦了,出声道:“行了!既然不肯交出粮食,那这老东西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贼眉鼠眼的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柄横刀,左手拽着老妪的后衣领,生拉硬拽之下就要把老妪拖走。   “慢着!”秦天朗冷喝道。   “这些粮食乃是首阳山上的秦天朗秦老爷的,每个人都有份,谁给你的权力公然抢占他人粮食!”   所有人都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看到秦天朗之后,所有人的吃了一惊。   秦天朗虽然没有刻意散发气势,但那长期身居高位的气质是做不得假的,尤其是站在难民群之中,就更显得出类拔萃。   王安看着秦天朗,眼中闪过一抹惊疑,差点认为眼前的人是首阳山上的老爷。   但他仔细一看,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此人,他敢做这种横行霸道之事,那肯定是做了准备的。   山上的老爷们他都见过,各个气宇非凡、手段了得,绝对不是寻常的山匪,他估计啊,这山上住的是某个朝廷大官。   而他观察发现,山上的老爷们对于山下的事并不怎么关心,除了一开始发放粮食和采收粮食,便对他们不管不顾。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敢抢其他难民手中的粮食,做起这横行霸道之事。   他深谙为人处世之道,知道要想在这首阳山立足,那就必须得得到山上老爷的支持,所以这几日来他一直想法子上山一趟,给山上老爷献点礼,只是几日下来他连上山的路都找不到,这事可没少让他发愁。   “这位好汉从哪来?眼前的事,貌似并不关好汉的事。”王安试探性的问道。   “我乃首阳山庄庄主,我限你立即放开那位老人家,否则后果自负。”秦天朗冷冷说道。   王安神色一怔,随后哈哈大笑一声,暗道自己是多虑了。   “小子,如果你说出其他身份的话,或许我还真得被你唬住,但你竟然说自己是首阳山庄的庄主,这玩笑就开得太大了。”   首阳山庄的庄主是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这种事说出去三岁小儿都知道是假的!   “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拿下!”王安脸色一冷,发号施令道。   刷刷刷!   站在王安身后的十几名侍从冲到秦天朗周围,形成包围圈,手中拿着刀剑棍棒,眼神残忍冰冷。   “秦帅!属下来迟,罪当万死!”一声由远及近的喊声响起,瞬间压过所有的声音。   吧嗒!吧嗒!   宛如狂风骤雨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滚滚烟尘,以马元龙为首的五百镇国军精锐快马加鞭赶来。   扑通!   马元龙跪倒在地,急声说道:“秦帅忽然下山,为何不提前通知属下一声?万一……遇到危险,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马元龙,看看你干的好事。”秦天朗冷冷说道。   马元龙神色一慌,又扫视一圈周围的情形,随便抓起周围的几个流民就问出了实情。   这一问之下,他冷汗都出来了。   “秦帅!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秦帅责罚!”马元龙跪伏于地,头都快要埋到地下了。   生活里,秦帅可以跟他称兄道弟,甚至开玩笑都没问题,但在工作上,那必须要认真对待,要是敢打马虎眼的话,秦帅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眼前这事,显然是因为他的疏忽而引起的,甚至如果不是秦帅下山体察民情的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就羞愧难当,他愧对秦帅对他的信任!   “回去之后领十下军杖,下次再犯,绝不轻饶。”秦天朗说道。   “谢秦帅宽恕!”马元龙松口气说道。   随后,马元龙站起身,满怀杀气地看向王安,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家伙……   此时的王安,早就被吓傻了,整个人楞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全身都被巨大的恐惧包裹。   眼前这位他是认识的,之前发粮食的时候,就是这位老爷在指挥,而如今这位老爷竟然叫那个人秦帅……   早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首阳山庄庄主的话,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对方啊。   现在的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大,大……大人,饶命啊!饶命啊!”王安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不一会就流出了鲜血。   马元龙冷冷看着王安,没有丝毫的言语,手起刀落,王安的人头滚落在地,溅了一地血。   其他为虎作伥的人,也被镇国军精锐杀死,在战斗力彪悍的镇国军面前,这些打手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一众看戏的流民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就躲得远远的,眼中都有惊惧神色。   那名老妪缓缓走过来,跪倒于地说道:“多谢老爷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老人家你起来吧。”秦天朗说着,脸色依旧有些发冷。   马元龙将老妪扶起来之后,退到一旁,他感觉秦帅貌似有话要说。   五百名镇国军精锐安静的站在秦天朗身后,无形的气势散发出去,将此地的流民统统震慑住,动都不敢动。 第22章 偶遇马周   秦天朗看着这些一脸惊惧的流民,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给我振作点!别一副老子要杀了你们的神情!”   刷刷刷!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谁知他声音响起之后,方圆几百米的流民统统跪倒在地,身体颤抖,神色惶恐,宛如惊弓之鸟。   秦天朗有些无奈,在这个时代里,人与人的差别已经达到了两个物种的地步。   这些流民,说难听点也就是人形的畜生。   而这也是他之所以动怒的原因。   “都他妈的给我站起来!谁都不许跪!谁敢继续跪着,老子直接砍了!”   一听到要砍头,流民纷纷从地上蹦起来,仿佛地面是滚烫的铁锅一般。   “接下来,我要你们看着我,听我说话,谁敢不看着我的,直接拉下去砍头!”秦天朗声色俱厉地说道。   他发现对待这些愚钝的流民,普通方法是行不通的,甚至你对他多好他都没有感觉,只能是以生命作为要挟,才能让他们把他的话听进去。   果然,又听到要被砍头,大几千的流民都看向秦天朗,虽然眼中有着惊惧和躲闪,但终于不再是一直低着头了。   “很好,我告诉你们,你们手中的粮食,是我秦天朗给你们的,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管你们想不想要,都得给我拿着!听到没有?!”   流民们听得半懂不懂,思考是件很费力的事情,他们从来都不用思考的。   秦天朗看着流民的表情,心中就是一阵来气,心中打定主意,今天必须好好教化一番这些流民不可。   他看向一旁的马元龙,说道:“去把所有的流民都叫来。”   马元龙道了一声诺,率领两百镇国军骑马离去。   流民都聚集在山脚处,风餐露宿,很容易就能找到,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元龙等镇国军就像驱赶牛羊一样,把十万流民聚集到了秦天朗的脚下。   十万流民聚集在一起,举目望去那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如果这个场景被李世民看到,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秦天朗站在一块巨石上,俯视下方十万流民,运起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来自哪里,又是哪个地主豪绅的奴仆,但你们来到了这里,那就是我秦天朗的人!”   “以后我再看到你们这副唯唯喏喏的样子,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们想要住在这里,那就得替我打工,替我卖命!只要干得好,我保你们吃穿不愁!”   “还有,在我手下干活都给我硬气点,遇到抢东西的直接给我打!打不过就来找我,要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那就给我滚!老子手下不养废物,哪怕是奴仆也一样!”   说完这些,秦天朗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看了眼这些流民,发现他们依旧是一副半懂不懂的神情,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大人!大人!恳请留步!”身后,忽然传来喊声。   秦天朗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的邋里邋遢的人朝他大喊,看模样也才三十岁左右。   “你有什么事?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秦天朗说着,挥手让镇国君放开那人。   男子来到秦天朗身前,行礼之后,态度恭敬道:“大人,小生并非觉得大人所说的话有何不妥。相反,听了大人这番话之后,小生顿觉茅塞顿开、受益良多,能够这样为民着想的人,实在是难得啊。”   秦天朗来回看了男子一眼,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像是流民,反倒像读书人,为何也会沦为流民?”   男子很是羞愧,幽幽叹息道:“小生名叫马周,字宾王,乃是清河茌(chi)平人,自幼失孤,读过几年书,便斗胆进京,想要博取一个功名,不成想接连碰壁,便想着遨游四海增长见识,不成想遇到了大旱灾,便……成了流民。”   “马周?!”秦天朗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他在这里遇到了大唐宰相马周。   没错,眼前这个满脸污泥、衣服破烂的家伙,日后会成为大唐宰相,位极人臣。   只不过马周早年的经历,确实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父母双亡也就算了,寄托在长安城亲戚家里还要备受屈辱,整天照料马匹,是为一名马夫。   最关键的是,如今只是贞观三年,大唐很多的制度都沿袭了隋制,其中也包括了官员选拔的制度。   在如今,想要当官的话,最主流且快捷的方式,还是依附于某个世家,由世家为你举荐天子,从而入朝为官。   而这也是世家门阀做大的原因之一,毕竟人家不能白白举荐你吧,举荐了你,那就说明你投靠了这个世家,跟人家站在同一条船上了,以后要是升官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世家的举荐之情,古人可是非常看重身份和名声的。   悲催的马周因为出身低贱,想要出仕可不容易,四处投书给各大世家,希望人家为其举荐,可惜好几年下来,没一个世家看得上他,就连他那亲戚家也是如此。   秦天朗记得,史上记载着,李世民见到马周的文章的时候,惊呼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加以厚用,短短几年就成了当朝宰相。   “大人,大人?”   耳边的呼唤声将秦天朗的思绪拉回来,他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马周,挥挥手说道:“没事,方才想事情想入神了,你有何事?”   马周非常紧张,非常激动,因为他隐隐间猜到了眼前这位的身份。   这位,可是天子的恩师,曾经叱咤大唐的秦国安秦帝师啊。   马周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郑重抱拳道:“大人,小生久闻大人乐于推举贤能、举荐人才,小生斗胆自荐,万望大人能够为小生举荐一二!”   秦天朗看着一脸希冀的马周,淡淡道:“我已经致仕,归隐山林了,朝廷的事一概不问,你找错人了。”   马周闻言,一脸的颓丧。   “不过……”秦天朗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的文章我倒是看过一些,写的不错,文采斐然,是个人才。”   马周双眼瞪大,泪水模糊了双眼,心中的感动无法形容。   几年来,他在长安城中不知投了多少份举荐信,换来的不是无视就是奚落,长期的怀才不遇让他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才能?   但现在,竟然从疑似帝师的大人口中听到了对他的赞赏,这可是当朝帝师啊,对方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他都无法想象。   这份知遇之恩,让他有舍身相报的冲动。 第23章 长乐公主的心事   “大人真的认为,小生写的文章……文采斐然?”马周颤声道。   “这是自然,我骗你有何好处。”秦天朗说道,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马周似乎做出了决定,眼神忽然变得坚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大人!我想加入首阳山庄,请大人恩准!”   秦天朗想了想,像马周这样的人才加入首阳山庄的话,将会省了他很多事。   马元龙是武将,本身对于内政方面就不擅长,三年来让他掌管首阳山的大小事务,且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这就很难得了。   像今天发生的事情,实际上他并不怪罪马元龙,只是赏罚分明乃是军中铁律,是他亲自定下的规矩,所以该罚还得罚。   不过,如果马周加入首阳山的话,内政方面的事情就完全可以交给马周去管了。   马周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本身才能非常突出,管理一个首阳山绝对是轻而易举。   原本秦天朗自己管理的话,当然可以将首阳山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过他现在只想过安生日子,这些琐碎的日常事务自然要交给别人去管。   “宾王要加入我首阳山庄,我自然是非常欢迎的,有宾王这样的贤才辅佐,首阳山的十万流民就不用我头疼了。”   马周心中满满的感动,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   “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回到山庄之后,秦天朗发现安然已经等候自己多时。   “丽质出了什么事?”他担忧的问道,安然乃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从,如果不是发生了无法解决的事情,她是不会来找他的。   “帝师,公主似乎有了心事,今早起身之后便坐在观云亭之中,直到现在。”安然说道。   秦天朗望向后山方向,快步来到观云亭,就看到坐在亭内静静看着悬崖下的云海的长乐公主。   “丽质,这里风大,担心着凉啊。”他柔声说道。   “国安哥哥。”长乐公主转身抱住秦天朗,秀眉紧锁,俏美的脸上写满了心事。   “丽质怎么啦?为何心事重重的?”   “国安哥哥,昨晚上我做梦了,梦到父皇将我嫁给了别人。”   秦天朗心中一怔,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这段时日小丽质一直在想着与长孙冲婚约这件事。   只不过她这种想,更多的是忧虑,害怕自己再次被李世民许配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国安哥哥,丽质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不要嫁给别人!”说着,长乐公主将脑袋埋入秦天朗的怀中。   秦天朗听着长乐公主话语中的哭腔,心中一阵心疼,小公主毕竟才十二岁,这在他前世都还只是个孩子。   “丽质不想嫁人的话,那就不嫁了,与长孙冲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嘛。”   “可是,可是……”长乐公主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淡去,细看的话还有深深的纠结,“我怕父皇又把我许配给其他人。”   “要不……国安哥哥回朝吧,父皇一直都等着国安哥哥回朝呢。国安哥哥回朝之后,向父皇提亲,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秦天朗望着长乐公主扑闪扑闪如星辰的大眼睛,抬手一敲她的小脑袋,道:“不要胡闹,我不是说过了,不会回朝,提亲一事更是荒谬,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了。”   长乐公主紧紧抱着秦天朗手臂,一脸郑重地说道:“国安哥哥,我不是开玩笑啦,国安哥哥娶我好不好?丽质,……丽质已经做好准备了……”   秦天朗脸上露出一抹黑线,常年不变的心境竟然罕见地出现一抹慌张。   “丽质,不要再胡闹了,国安哥哥有更好的办法帮助丽质。”   “我不嘛!我就要国安哥哥娶我!(づ ̄3 ̄)づ╭?-”   “咚!身为大唐公主,要学会矜持!看来还是我太宠你了!”   “唔……国安哥哥是大坏蛋!大笨蛋!大傻蛋!”   ……   好不容易,秦天朗好说歹说,才把长乐公主要嫁给他的心思打消,接受了他更为理智,也更为一劳永逸的方法。   那就是让长乐公主自食其力,拥有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身在帝王家,亲情在利益面前总是显得脆弱的,而对此秦天朗看的很清楚,长乐公主想要在皇城安身立命,拥有选择命运的权力,就必须拥有独一无二的价值。   这份价值,还得让李世民那家伙无法割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对于秦天朗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早在三年前,秦天朗来到首阳山之时,就发现首阳山之后竟然有一座盐矿,且还是一座超大型盐矿。   实际上,在大唐时代炼盐技术无非是海水炼盐和卤水炼盐,技术粗糙不说,炼出的盐品质也极差。   而矿盐因为蕴含大量杂质,以大唐的炼盐技术根本无可奈何,因此矿盐也被称为毒盐,根本无人理睬。   但秦天朗知道,矿盐炼出来的盐是精盐,无论是味道还是成分,都远胜过盐井炼出来的粗盐和青盐。   而这,就是他给长乐公主找的安身立命之本。   秦天朗跟一旁的安然说了几句,让她去后山盐矿拿几块矿盐过来,安然转身消失在拐角中。   “丽质,等下我炼盐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好好学习。”   “不!不学!哼! ̄へ ̄”   秦天朗看着拿着背影对着他的长乐公主,有些头疼地摇摇头,心中对于取消小公主的婚约愈发后悔起来。   好说歹说之下,终于是又把小公主哄好,安然也正好带着几块矿盐回来。   炼盐的原理并不复杂,有些化学知识就可以做到,甚至都不用秦天朗使用点石成金的异能,只要长乐公主学会了,那就是一个只赚不亏的捞钱买卖。   成为大唐第一小富婆指日可待啊……   炼盐步骤大致就是溶解、提炼、提纯、结晶,用时也不算久,一个时辰左右便完成了一套流程。   接着,秦天朗便是手把手教丽质如何炼盐,顺便让一旁的安然也一并学会。   毕竟小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到时候丽质盐业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丽质一个小姑娘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这时候就需要信得过的人手来帮忙了。   而看着小丽质长大的贴身侍从安然,便是最可靠的人选之一。 第24章 感动的马周   长乐公主还是小女孩心性,很快就不再生秦天朗的气,沉浸在炼制精盐的快乐之中。   秦天朗为了防止小公主炼盐时被腐蚀双手,特意为其准备了一双丝绢手套。   他常年练武、征战四方,双手比钢铁还要硬,自然不怕区区盐水的腐蚀,但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就不同了,得做好保护措施才是。   “啊,国安哥哥,为什么我炼出来的盐黑乎乎的?”   “这是因为提纯的时候没有将杂质祛除干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啊,国安哥哥,为什么我炼的盐那么大一颗?”   “这是因为结晶的时候没有将其均匀分布,结晶的时候自然就很大一块。”   ……   一次次指点,一次次指惑,秦天朗不厌其烦地给小公主讲解炼盐的各种问题,时间悄然流逝。   而一旁静静观看的安然,早已经是神情动容,内心宛如河海翻涌,无法平静下来。   她身为长乐公主的贴身侍从,对长乐公主自然忠心耿耿,早已经将公主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如果公主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也会非常的痛苦,所以现在帝师教公主炼盐,她是一万个支持的。   甚至,她学的比公主还要认真。   公主还小,或许还不是很理解帝师此时所作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非常了解这背后蕴含的巨大价值。   各大世家之所以势力强大,就连当今皇上都无可奈何,除了世家跟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各大世家都把控着许多盐井。   把控了盐井,也就把控了盐税,也就是把控了大唐的经济。   自大唐建朝以来,盐业的税收就一直是一块老大难的问题,各大世家把持着大唐各地的盐井,形成了垄断局面,宛如一头头攀附在大唐上的巨兽,贪婪地吸取着大唐的血髓。   如果,矿盐能够广而推之的话,就是一招绝妙的釜底抽薪,各大世家的盐井将变成无用之物,这可是一件关乎大唐基业的大事。   这其中,蕴含着无法计量的价值。当然了,也有难以想象的危险。   断人财路的事,向来都是非常危险的,今后长乐公主非常可能会被各大世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先除后快。   不过……   安然看了眼帝师,心中对未来的忧虑又缓缓淡去,如果帝师肯回朝的话,就算是面对七宗五姓的逼迫,面对全大唐的世家打压,也能做到从容应对吧。   “公主遇到帝师,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安然心中想着,竟然生出了一抹羡慕。   ……   夕阳西下,秦天朗离开了长亭,准备返回练武场,查看程咬金那厮的训练情况。   而他还没有走到练武场,在路上就遇到了低着头的马周。   马周见到秦天朗之后,当即行了弟子礼,面带恭敬加感激,道:“拜见恩公。”   他才刚刚加入首阳山庄,秦天朗就将山庄的一应事务交由他管理,这是对他的信任和器重,是他此生从未感受过的,所以秦天朗当得起他的一声恩公。   “宾王啊,在山庄中住的可还习惯?”秦天朗笑着问道。   马周心中一阵感动,恩公一见面就询问他住的好不好,让他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照。   人生得此知遇之恩,夫复何求啊!   “禀恩公,学生住的很好,有劳恩公操劳了。”马周顿了一下,又道:“恩公,关于山庄的事,我有几点谬论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恩公,山庄最主要的问题便是那十万流民,学生认为,不可放任这十万流民无所事事,否则将是隐藏的祸患,有可能危及首阳山的安宁稳定。”马周眼中有些担忧道。   秦天朗点点头,马周能看到这些流民背后的问题,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在这个读书被世家垄断的时代,大部分人大字不识一个,往往没有自己的主见,而像马周这样能够有自己的主见,并且能够透过表面看本质的,足以称之为人才。   “那不知宾王有何解决之法呢?”秦天朗问道。   马周又行了个弟子礼,说道:“学生不才,斗胆献言了。”   “弟子跟随流民一同逃亡,对于流民们的情况有所了解,这些流民大部分都是农户,因为大旱佃田颗粒无收,走投无路之下流亡异地,希望能寻得一线生机。”   “弟子方才去了后山看了一番,发现后山平原面积很大,一百亩良田只开垦了很小的地方,平原尚有很大的面积未被开发,如果让这些佃农开垦平原的话,一来佃农们得以恢复本职,二来恩师也能收获粮食,三来稳住了十万流民,此乃一举三得之益事。”   秦天朗点点头,笑道:“哈哈,宾王不愧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才,短短时间内就能找出问题的所在,并且提出最好的解决方法,不像那马元龙,只知道闷头苦干,到头来屁事没办成,反惹一身骚。”   马周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赞,“马将军只是不愿钻研这些繁琐小事而已,如果愿意的话,必定比学生做得更好。”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这糙汉可没少让我操心。”   马周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宾王有什么话想说,直接说出来便是,在山上不必拘束。”秦天朗说道。   马周行礼道:“恩师,方才我在山上闲逛,听闻那些好汉交流,都是叫恩公秦帅,敢问……恩公可是秦国安秦帝师?”   问出这句话之后,马周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前所未有的快。   秦天朗望向远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如今我只是一介平民。”   马周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险些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嘴唇哆嗦之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虽然早前已有猜测,但当恩师亲自承认身份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更多的是震惊、惶恐、不敢相信。   在他眼前的,可是当今天子的老师,率领大唐天军征战四方的帝师啊。   现如今的长安城民间,依旧流传着这么一句流言:天子不出长安城,帝师一语胜半天。   帝师归隐三年,依旧能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他实在很难想象,三年前帝师尚在长安城的时候,到底是何等的威风。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帝师手下的客卿。   说好听点叫客卿,实际上就是幕僚,甚至连幕僚都算不上,可能用账房来形容还更恰当一些。 第25章 宰几头猪尝尝   “秦帅!秦帅!我完成了!”   就在秦天朗和马周交谈的时候,从远处传来程咬金的大嗓门。   很快,程咬金就呼哧呼哧地来到秦天朗身前,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木桶放下,一指木桶,眉飞色舞道:   “秦帅!我的汗水已经装满整整一桶,已经完成秦帅交代的任务了!”   秦天朗点点头,算是承认,又道:“那关于我打你的那一拳,你从中悟到了什么?”   程咬金脸色一僵,左手挠头,右手挠腚,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局促。   “啊,秦帅那一拳威猛无比,有开山裂土的威力,俺老程跟秦帅比起来,还远远不如啊。”   “你这胖子,一叫你动脑筋就扯东扯西。”秦天朗有些无奈道。   “秦帅,俺老程是个粗人,做不了那些钻脑门子的事。”程咬金咧嘴笑道。   秦天朗摇头,这胖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他能领悟那一拳的奥义,战力起码能往上提一层。   一旁,马周看到程咬金后,眼中再度露出震惊神色,不禁问道:“敢问……可是程知节程将军?”   程咬金看向马周,发现没见过对方,忍不住皱眉道:“你是何人?俺老程怎么没见过你?”   “马周只是一介草民,程将军不认识实属正常。”马周行礼,神色有些赧然道。   程咬金却是不理会马周,而是面带希冀地看向秦天朗,说道:“秦帅,你之前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秦天朗点点头,往山庄入口方向走去,又道:“且跟我来吧,宾王也随我来一趟。”   ……   首阳山后山,无名平原的东段,这里有一座占地百亩左右的养殖场,是秦天朗闲来无事建造的。   其中饲养的,便是他利用点石成金异能培育出来的荣昌猪。   哼唧,哼唧,哼唧……   远远地,程咬金和马周就听到了阵阵猪叫声。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有一些疑惑。   程咬金性子直,不禁问道:“秦帅,为何带我来这里?”   “自然是给你和那帮弟兄奖励,这荣昌猪已经成年,是时候宰几头开开荤了。”秦天朗说道。   程咬金脸色一苦,道:“秦帅,这猪肉又膻又涩,还非常的柴,有啥好吃的,不及羊肉万分之一。”   马周则是露出思索神色,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程胖子,我拿出来的东西何曾有过次品,你觉得猪肉又膻又涩,只是你没吃过真正的猪肉。”   “难道说……这荣昌猪也是恩师改良过的品种?”马周问道。   秦天朗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马周长叹一声,发自肺腑道:“恩师真乃神人也!”   先前的杂交水稻,他也略有耳闻,那时候皇上传抄天下,让天下十道地域改种杂交水稻的赦旨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朝野都被这杂交水稻震惊的无法言语。   没有想到,恩师竟然还改良出了这荣昌猪,不知道被外界知道去了,会不会又掀起一场大风波。   秦天朗带着程咬金和马周跨过半人高的栏杆,进入养殖场之中,一道道阑珊之中,一头头荣昌猪映入眼帘。   “这猪的个头怎么那么大?!”程咬金看到荣昌猪之后,忍不住叫道。   马周也是一脸惊异,这荣昌猪的个头,比寻常家猪的个头大了一倍不止,且品相也是极好的,不像寻常种猪那般瘦骨嶙峋,反而有着别样的俊美。   秦天朗则是踩着信步,来到几头荣昌猪面前,手起拳落,只听得几声闷响,那几头荣昌猪就双腿一蹬,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愣着做什么,过来把这几头猪搬回去。”秦天朗对程咬金喊道。   程咬金应了声诺,神色兴奋地快步来到秦天朗身前,一手一个的扛起两头荣昌猪,“嘿!这猪还真沉!”   秦天朗不说话,一手提着一头荣昌猪,气定神闲地往前走着。   一旁的马周看的一阵目瞪口呆,看着那比秦天朗还要庞大的两头猪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抬起来,忍不住惊叹道:“恩师真乃天生神力啊!”   秦天朗一笑,想到了什么,说道:“正好,既然宾王你已经是山庄的账房,那这些荣昌猪也一并归你管了,每日别忘了来这里喂猪。”   马周迟疑了一会,还是抱拳道:“谨遵恩师吩咐。”   秦天朗心情很好,哈哈一笑,大步向前走去,又道:“宾王啊,等下回去之后,我把母猪的产后护理知识跟你说一下,可不能让这些荣昌猪受委屈了。”   马周:“……”   ……   把四头四百斤的荣昌猪扛回山庄,剩下的就是宰猪放血,烹饪猪肉了。   山庄大院中,假山掩映之下,一众镇国军围在长席两侧,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   阵阵清风吹来,带来了后厨中飘来的阵阵肉香。   如果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一阵阵咽口水的声音。   秦天朗和长乐公主坐在长席的正北方向,挨着他做的,便是程咬金、马元龙和马周。   “唔……好香啊,国安哥哥,后厨里煮的是什么?”长乐公主好奇问道。   “今日煮的,是我改良过的荣昌猪,等下让小丽质第一个品尝。”秦天朗笑了笑,又道:“炼盐的步骤,小公主掌握多少了?”   “差不多啦!虽然跟国安哥哥的还差一些,但只要我勤加练习,日后一定会超越国安哥哥,哼!”   两人谈笑之际,众人等待已久的菜肴也终于被端上来。   焖猪蹄,红烧猪蹄,红烧肉,凉拌猪耳,爆炒五花肉……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来,月光洒落下来,照在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愈发显得诱人。   吨吨吨……   一阵阵咽口水的声音,变得越发的明显。   一众镇国军眼巴巴地看着秦天朗,就等他一声令下,就直接化作饿虎扑食之势,风卷残云……   “哇!好好吃!呜呜呜……真的好好吃!”长乐公主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等他们看到长乐公主大快朵颐的样子,心中别提有多煎熬了。   秦天朗哈哈一笑:“所谓无肉不欢,我有言在先,弟兄们练得好的话有赏!今日的全猪宴,就是你们勤修苦练得来的奖赏,好了,开吃吧。”   “谢秦帅!”   一道道“谢秦帅”响起,接着就是各种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一个个都是直接抱着猪蹄一顿啃,噎住了就来一口秦帅酿制的米酒,实在美不胜哉!   马周原本还想顾及一下读书人的礼节,可一品尝到猪肉的鲜美之后,什么礼节全都抛在身后了,也加入了大快朵颐的行列之中。   一顿饭,吃的是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第26章 终南山,李靖   终南山,位于长安城西南,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清晨时分,终南山上雾霭氤氲,如金丝绸缎的阳光洒落在古树茂林之中,绿色和金色交相辉映,好一幅仙家景象。   终南山的山脚,一道狭长的青石台阶掩藏在草丛之中,如果不注意的话,压根发现不了。   这条青石台阶,一直通到终南山的山顶,那里是钟吕金丹派的道教所在地,居住着隐世不出的潜修之人。   某座道观之内。   “药师,我找你找得好苦。”魏征看着眼前双眸紧闭的李靖,有些喟叹道。   身穿道袍的李靖,仿佛没发现魏征的到来,依旧在入定,世俗的事物俨然无法动乱他的心神。   “你这一生南征北战,从无败绩,到头来却隐居在这小小道观之中,当真甘心吗?”魏征又道。   李靖睁眼,深邃的眼眸中有看破世间的睿智,宛如刀削一般的脸庞像一把利剑,似能刺破世间一切艰难之物。   “玄成,为何忽然来找我?无事不登三宝殿,请直说来由吧。”李靖缓缓开口道。   魏征一笑,也不废话:“有帝师的消息了。”   李靖脸色一变再变,挣扎一番后,终究是无法忽视这句话的重量,抬头望向道观之外,眼中现出了无限的追忆和伤感。   三年来的伤痛和委屈,都随着这句话的出现,变得不再具有重量,风轻云淡般地消散了。   “帝师他……三年来过得可好?”   “和你一般,隐居起来了,不过帝师是隐居在首阳山,至于帝师过得如何,我不敢妄下结论。”   李靖站起身,听闻帝师的下落之后,他已经无法继续入定了,望着观外的景色,长长喟叹一声道:   “三年前,我被奸人陷害,惹得陛下猜疑,彻查我全族上下,最后发现是误会一场,身家性命得以保全,但和帝师的遭遇相比,我的这点波折只能算是不痛不痒。”   “但就算是如此,我也对陛下死心了,为何?因为陛下自从坐上了君王之位,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秦王了。”   “三年前的变故,帝师心中的苦谁也无法理解,我侥幸之下体会到了类似于帝师的境遇,虽不及帝师所受之苦万一,但也整日惶惶然,担心有朝一日蒙受灭族之祸,只能隐居终南山,从此不问世事。”   魏征沉默良久,说道:“李世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人,但是一个称职的帝王,这三年来,他广开门路、招贤纳士,确实是想要开创万世基业,三年前的事……他真的是知错了。”   “药师和我一起去寻回帝师,共同开创大唐盛世,如何?”   “如果帝师真有回朝意愿的话,不用我也可以,如果帝师没有回朝意愿,多我一个也毫无意义。”李靖说着,神情恢复平静,又道:   “我李靖一生征战,从未败绩,谁也不曾敬服,唯独敬服帝师,我曾跟帝师比试过用兵之法,不曾想竟被帝师轻易打败,帝师真不愧军神二字。   而如今我已年近花甲,身体早已腐朽不堪,有心跟随帝师继续征战,却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魏征看着头发花白的李靖,却是笑道:“药师老当益壮,何来有心无力一说,更何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药师难道是在这终南山待了三年,把雄心壮志都待没了?”   “玄成,激将法对我没用,只是我对帝师很了解,你想要劝回帝师,希望很渺茫。”李靖说道。   “我正是因为知道希望渺茫,所以才来找药师你啊,有药师你的帮助,劝回帝师的几率就会大了许多。”   “加上我也无济于事。”李靖摇头道。   “那如果加上这些呢?”魏征说着,又道:“药师,跟我来一趟。”   李靖眼露疑惑,但还是跟着魏征走出道观。   刚刚走出道观,他就怔住了,因为他看到……在道观门前,竟站着十几名身披重甲的将领……   一见到李靖,这些将领纷纷跪倒在地,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宛如惊雷一般,打破道观的宁静!   “玄甲军中郎将魏华灿参见李靖大将军!”   “左卫别将崔河拜见李靖大将军!”   “右卫昭武校尉宋学海……”   “左武卫韩罡……”   “左骁卫王柳……”   一道道浑厚雄壮的声音响起,宛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层层叠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山呼海啸之势!   远处的茂林之中,密密麻麻的飞鸟被惊动,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被这股冲天的气势吓得不敢靠近半分!   许久,李靖堪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将领,眼中开始有光芒涌现,他那沉寂了三年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玄成,可真有你的!竟然连大唐的王牌军玄甲军都调遣过来了,还有十二卫禁军,这是出动了整个长安的兵力啊!”   李靖说着,余光看到山脚下的场景,虽然看不完全,但能看到在空地上,有一片排列整齐的黑影。   他知道,那是整装待发的大唐铁骑!   魏征抚须一笑,道:“可惜玄甲军的主力已经北上,围剿西梁去了。否则的话,这次能调来的兵力还会更多。”   李靖眼眶有些湿润,魏征要调用这么多兵马,必然要经过李世民的准许,获得兵符兵权之后,才能调动。   那也就是说,李世民全力支持魏征劝回帝师了?   魏征看出了李靖的想法,说道:“药师三年来闭门不出,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也是正常。这三年来,陛下日夜想念帝师和你,时刻都盼望着你们回去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此次前来见你,陛下特意让我给你带句话:药师,朕真的知错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靖身体一颤,眼底深处的戒备和警惕缓缓消融,颤声道:“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你该不会是在诳我?”   “就算我的话的是假的,眼前的长安禁卫将领总不能作假吧?”   魏征说着,走到李靖身前,郑重地从身上拿出兵符,双手递到李靖身前,又道:   “陛下口谕,这次前往首阳山,十万大军由药师亲自……统领!”   一听到“统领”二字,李靖如遭雷击。   他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兵符,眼中的戒备终于彻底消失,长叹一声道:“哎……既然陛下愿意重新用我,那我就舍身走上一遭吧!三年未见,我也是异常的思念帝师啊。”   魏征点头,说道:“没错,如果不是有帝师的消息的话,我魏玄成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那昏君。”   李靖苦笑一声,道:“玄成依旧是那么口直心快。” 第27章 无颜见老朋友的秦琼   长安城……   一轮残阳挂在天际,万千晚霞掩映在残阳左右,或前或后,如血般的余辉洒落大地,非但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带着一股难言的苍凉。   秦府门前,魏征和李靖站在左右,身后是一众长安禁卫的高级将领。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   李靖眼中有浓浓的疑惑,他和叔宝乃是挚友,更是生死之交,就算叔宝如何的心灰意冷,也总不该将他拒之门外的。   难道说,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对叔宝的打击真的太大了?连生死挚友都不愿相见?   吱呀……   然而下一刻,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在一众仆从的拥簇下,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缓缓走出。   魏征和李靖对视一眼,神情一喜,由李靖问道:“见过贾夫人,请问叔宝为何将我等拒之门外?”   贾氏行礼后,说道:“夫君身体有恙,恐不能接见李将军和魏大人了,还请两位打道回府吧。”   魏征和李靖又是对视一眼,再观察贾氏的神情,发现其眉宇间始终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   李靖一抱拳,说道:“烦请夫人让我等进府,我和玄成都是叔宝的挚友,这次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告。”   “两位大人请回吧,夫君真的不能见人。”贾氏说着,转身就要往内走去,不愿多说半句话。   李靖急了,心中暗想:“叔宝竟然比自己还要执拗,他都在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了,竟然还不愿意相见,而是让一妇人以这等堂皇借口搪塞……”   他和魏征对视一眼,暗中点头,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下一刻,李靖一马当先,别看已是年近花甲的年纪,但动起来速度依旧快如闪电,在贾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大门之中!   “贾夫人得罪了,今日我必须见到叔宝不可!”   “哎!李将军!”贾氏话还没说完,后方的魏征也紧随其后,窜进了秦府之内!   后方的十几名高级将领,脸上露出无奈,但还是拦在贾氏身前,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   “贾夫人,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海涵,等见到秦将军之后,李将军和魏大人自然会说明此次前来的缘由。”   贾氏却是急的眼泪都打转了,宛如疯了一般的扑向众将领,尖声道:“不许你们进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众将领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想到贾氏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秦府内……   李靖还未归隐终南山之前没少来秦琼家做客,所以对于秦琼的住所轻车熟路,左拐右拐之下,很快就来到了秦琼的居室之外,周围遇到他的家丁丫鬟,自然不敢拦着他,也拦不住他。   “叔宝,我都来到这里了,难道你还要闭门不见吗?”李靖眼带笑意说道。   别看秦琼现在执拗的很,待会听到帝师的消息之后,绝对会比他还要激动,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挚友,他的心情就前所未有的好。   他们这帮将领啊,跟随着秦帅南征北战,遇到的艰难险阻已经数不清了,遭遇到的生死危机更是家常便饭,他们心中对秦帅的感情甚至比对李二郎的感情还要深厚。   居室内,却迟迟没有传来人声。   李靖皱眉,心中开始有些不喜,难道他都来到了这里,秦琼还要闭门不见?   “咳咳咳……嘭嘭嘭……”   忽然!一阵咳嗽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重物敲击硬物的声音响起,同时还有一阵阵宛如风声的嘶哑声响起,宛如一张破布在地上摩挲一般。   李靖脸色一变,随即眉头皱起,感觉事情貌似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咳咳……噗嗤!呵……呵……”咳嗽声,吐血声,沉重的呼吸声……   “叔宝!你怎么了!”李靖心中大惊,看向一旁跟来的秦府家丁,怒道:“快给我开门!”   家丁脸色煞白,支吾道:“不,不行,老,老爷吩咐过,谁也不见,尤……尤其是李将军。”   李靖虎目圆睁,直接拨开家丁,两步来到门前,双手齐用力,就直接将门强行打开。   门一开,就是扑面而来的苦涩药味,这股药味之浓郁,熏得李靖都险些站不住脚。   他定睛一看,就看见了卧在床榻上的人影,看了好几眼之后,他有些犹豫惊惧地问道:“叔……叔宝?!”   他有些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熟悉的秦叔宝。   床榻上,秦叔宝身穿素服,面容枯瘦,颧骨高高凸起,一张脸瘦的只剩下骨头,嘴唇发黑发紫,半睁开的眼睛混沌无神,透着一股迟暮的死气,床榻外侧的手无力垂下,瘦得宛如一根竹竿一般。   上半身的素服下,一根根骨头凸起,宛如套着的是一副骷髅一般……   “叔宝!”李靖终于确定床上的就是挚友秦叔宝,双眼忍不住泛红,两行浊泪从眼角流下。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不过是三年时间不见,往日驰骋疆场的秦叔宝竟然就沦落到了如今这副田地!   这时,魏征也赶了上来,看到床榻上的秦叔宝时,直接僵硬当场,泪水何时从眼角流下都浑然不知。   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席卷他的全身,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他选择了退隐家中,整日博览群书,而和他相比,叔宝的遭遇是何等的凄惨。   而他竟然到此时才知道叔宝沦落到这等境地,他……他无颜面对叔宝啊!   “你们出去!滚出去!!滚出去啊!!”   贾氏从身后跑来,往日温文尔雅的性子完全消失,宛如一只护犊子的老虎一般,面目可憎。   这时,秦琼也被吵闹的声音惊扰,双眼逐渐恢复些许神采。   “药师,玄成,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不是说……不见你们吗?”   李靖握紧拳头,明明已是年近花甲,但依旧大声咆哮道:“混账!我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吗!我们可是生死之交!!”   “咳咳咳……可是,如今我这幅模样,哪里有脸见昔日的老朋友啊……”秦琼声音嘶哑,痛苦地闭上双眼。   李靖抬头望天,深呼吸一口气后,颤声道:“叔宝,短短三年不见,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是得了什么病?”   秦琼叹息一声,挣扎一番想要起身,无果,长叹一声,反而笑道:“老夫征战一生,经历的大小战斗无数,受过的伤更是数不清,流的血超过一斛,歇下来之后,旧伤复发,便落得如今这副田地了,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李靖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情很沉重,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明明秦琼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比他年轻了十岁,然而他还能上阵杀敌的时候,秦琼就已经卧病在床,垂垂危矣。   这种结果,如何能不让他悲痛非常!   许是见了老朋友,秦琼触景生情,缅怀道:“啊……三年前与秦帅告别之时,秦帅特意叮嘱我,说我体内暗伤太多,解甲之后要注重调养,当时不以为意,万万想不到竟被秦帅一语成谶了。”   “夫君,不要再说了!我们好生休息,好生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贾氏来到床榻前,帮秦琼整理衣服,涕泪纵横道。 第28章 我,必须骑马   魏征走上前来,神色满怀愧疚,语气恳切道:“叔宝,我没想到这几年你竟然过得如此艰辛,为何……没有给我们几个老朋友告知一声啊。”   “哈哈哈……”秦琼大笑一声,却早已经不像三年前那般中气十足,沙哑的声音宛如一个破袋子被风胡乱吹拂一般。   “咳咳咳……我秦琼一生征战,杀得那突厥和吐蕃闻风丧胆,到头来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与其让你们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我更希望你们对我最后的印象,是那个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秦琼。”   说着,秦琼长长叹息一声:“哎……我是没有几年可活了,只是遗憾不能最后再见秦帅一眼,如能再见秦帅一眼,我死而无憾矣。”   魏征这才记起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刚想说话,眼中却闪过犹豫,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秦琼虽然病入膏肓,但那双眼睛依旧很毒,在看出魏征的欲言又止之后,问道:“玄成有何话要说,但说无妨。”   魏征犹豫一番,还是说道:“叔宝,半个月前,……帝师的下落知道了。”   秦叔宝陷入短暂的迟滞之后,双眼猛地瞪大,眼中有光芒涌现,因为太过于激动而牵动体内的伤势,噗嗤一声一口腥臭的血吐了出来。   “叔宝!你千万别太过激动!”魏征着急说道。   他就是担心说出帝师的下落之后,叔宝因为太过激动而加重病情,可是不说吧,他又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三年来,无论是他还是叔宝,都时刻盼望着帝师回朝啊。   “无碍,咳咳,我还死不了,听闻了秦帅的消息,我就更加不能在这种时候死去了!”   秦琼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头一次带上蓬勃的笑意,看起来宛如回光返照一般。   “哎,如果帝师尚在的话,叔宝你的病情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吧。”魏征心中还是有些愧疚。   他就是这样的人,对别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更高。三年来竟然对秦琼的病情一无所知,在它看来这就是他自己的过失。   “这是我的命数,冥冥中就已经注定,怪不得玄成。”秦琼说着,微微抬起手,又道:“夫人,扶我起来。”   贾氏走上前来,搀扶着秦琼起来,嘴里问道:“夫君意欲何为?”   秦琼忽然如遭雷击,嘴唇猛地哆嗦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露出惊恐,竟有些不知所措,如同梦呓一般说道:   “你说……秦帅见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不会很失望啊?”   秦琼的脸色由喜转悲,眼中迸发死气,眼瞳涣散之下,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猛地挣开贾氏的搀扶,双手抱头摔倒在床榻上,双手抱头,痛苦嘶吼。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死掉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让秦帅见到我这般样子,他会如何看我!我无颜见秦帅啊!滚!你们都给我滚!滚!!”   “医师!快叫医师!老爷的病情又犯了!快来人呐!!”贾氏满眼泪水地喊道。   魏征看着秦琼一脸的痛苦,心中是既心痛又生气,怒喝道:“秦琼!不要胡闹了!你何曾见过帝师有亏待过你?轻视过你?就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秦帅又岂会看轻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秦琼如遭雷击,挣扎痛苦的动作缓缓停下,脑海中浮现起跟秦帅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南征北战,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杀入敌军腹地,一起信马由缰驰骋万里草原,也曾在漫天白雪之中桀骜独行……   一幕又一幕,秦帅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兄弟对待,甚至因为他比秦帅虚长几十岁,秦帅向来对他敬爱有加,是把他当成了长辈来对待的。   所谓达者为师,秦帅文武双绝,是当之无愧的大元帅,何况军中不以年纪区分大小,秦帅完全没必要给予他那么多的尊重的,但是……秦帅还是给了。   这对于秦帅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他秦琼来说,就是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知遇之恩!   想着想着,秦琼又哭又笑,道:“哎,让玄成和药师见笑了,我……懂了,我这就随你们一起,去寻回秦帅!”   魏征和李靖相视一笑,感到一阵欣慰,终于是把秦琼心中的心结给打通了啊。   “如此甚好!”魏征望向贾氏,又道:“还请贾夫人准备马车,明日我们便出发前往首阳山。”   “不必了。”秦琼抬手制止,又道:“这一次,我要骑马去找秦帅。”   “叔宝!不要胡闹!”魏征急了。   “玄成,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去找秦帅我必须骑马,否则……我宁愿不去!”   “胡闹!你的伤势有多严重你自己也清楚,你是想死在半路吗?!还骑马!!”魏征气得胡子一抖一抖,话音都变味了。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李靖忽然开口:“玄成,你就成全叔宝吧。”   魏征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靖,痛心疾首道:“药师!叔宝他病入膏肓,神志有些不清醒可以理解,可你怎么也说出这种胡话!”   李靖郑重地看着魏征,语气深沉道:“玄成,我并没有在说胡话。或许……你不是武将,所以你并不能理解叔宝为何要这么做。”   魏征脸色一变,又变,再变,似乎……有些明白了。   秦琼这么说,是为了恪守他身为武将的最后一抹尊严,只有骑着战马去找秦帅,才能让他找到一些当年的影子。   将领就应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何惜这区区血肉之躯!   秦琼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秦帅,虽然他的身体已经腐朽不堪,但他的心还没老,还没死,他……依旧是那个敢于孤军杀入突厥阵地的秦叔宝!   魏征承认,他真的被震撼到了,这种看似愚蠢的做法,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泪湿衣襟。   而或许正是这些看似愚蠢的举动,才构成了战无不胜的大唐天军,才能将突厥和吐蕃打得闻风丧胆,才能打出大唐的长久安宁啊。   魏征朝着秦琼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叔宝,谢谢你……为大唐做出的贡献!”   说到这,他的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是啊,秦叔宝尚且如此,那么帝师呢?他为大唐付出了多少?   在那荒凉寂寥的战场上,帝师受了多少伤,咽下了多少委屈,付出了多少牺牲?   这些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帝师付出的绝对比秦叔宝多得多。   而就是这样,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帝师,得到的结果却是……魏征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了。   原来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他以为,李世民将帝师的兵权收走,只是会引起朝堂震动,导致局势不稳,却没有往更深层次去想,赶走帝师,那不仅仅是引起朝野震动,而是在强行抹杀掉大唐的魂啊!   帝师那面对千军万马也浑然不惧的傲骨,那舍我其谁的无敌威势,这不正是大唐苦苦寻找的铮铮铁骨吗? 第29章 河西急报,大捷   太极宫宣德侧殿。   李世民坐在软塌上,眼前的御案上摆着一张行军路线图,其上描述的赫然就是西梁的地图。   “咳咳咳……”咳嗽声打破沉寂。   内常侍张万双手拿出丝绢,来到李世民身前,态度恭敬道:“陛下要注重龙体啊。”   李世民挥挥手,将手中带血的丝绢交给张万,眉宇间闪过一抹忧愁,叹道:“这段时日,朕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三年前,我尚能骑马射猎,如今却……当真怀念那时的强健体魄啊。”   “陛下万福,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内常侍张万低眉顺眼道。   李世民闻言摇摇头,眼中的忧愁更加深重。   他才登基三年,正准备大施拳脚一展宏图呢,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那他心中的万世基业还能不能打下?   一想到这,他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自从帝师离开之后,他开心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哎……   李世民又看向眼前的地图,说道:“张卿,朕欲要亲征西梁,可否?”   内常侍脸色一变,劝道:“陛下,此时大唐刚刚经历连年大旱,国内民生凋敝,如陛下亲征的话,势必会劳财伤民,得不偿失啊。”   李世民揉了揉额头,他又何尝不知道亲征会劳财伤民,但如果不亲征的话,这西梁始终后患无穷,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该如何是好?   ……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河西加急奏报已经送到了门下省。   这是紧急的军情奏报,暂时代理朝政的长孙无忌不敢怠慢。   实际上,如今大唐上下的文武官员,都在焦急等待着河西的消息,由大唐最精锐的玄甲军打先锋,出关征讨西梁,耗费了无数的钱粮,这一战的胜败,直接关乎着大唐接下来的走势。   李世民也是待在宣德侧殿中,日夜研究兵法,好几次已经生出了亲征的想法。   长孙无忌拿起那封急报,拆开之后仔细研读起来,越往下读,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到了最后,又转变成为惊愕。   原本他想着,这封急报是来索要钱粮的,却没有想到,这是一封报大捷的急报!   他不敢相信,因为这种事情太过天方夜谭了,来回又看了几遍急报,一字一句的看,确认自己真的不是看错了……   急报上说,梁师都的部下深夜密谋,一举将梁师都的头颅割下,出城献降……   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先前二郎跟他提起过的,帝师关于西梁局势的判断,竟然跟眼前的急报如出一辙!   细细算来,从帝师得出这样的结论,到急报送来,前后不过是七天时日,这……   哦对了,应当立马禀报二郎才是!   长孙无忌连忙收起急报,火急火燎地出了中书省,往宣德殿赶去。   ……   李世民看着一脸火急火燎的长孙无忌,有些不明所以,问道:“辅机,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陛下,是河西那边来了急报。”长孙无忌说道。   李世民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镇定自如道:“如何?急报上怎么说?”   长孙无忌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呈上急报,说道:“梁师都被部下枭首,大唐天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西梁,大捷!”   李世民愣了好半饷,原本他看长孙无忌一脸惊慌的样子,以为是河西再次战败了,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竟然是大获全胜的捷报!   等等!梁师都被自己的部下枭首?!   他猛地想到先前李君羡所说的话,一把抓过急报,打开快速的阅览起来。   “好好好……”李世民的双手开始颤抖,一把将急报合起,仰头大笑:“哈哈哈!好啊!好啊!哈哈哈……”   长孙无忌脸上露出笑颜,说道:“恭喜陛下,解决了西梁这个心腹大患,没了西梁作为跳板,突厥想要南下的话,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此乃大唐大兴之征兆啊。”   “哈哈哈!是极!是极!”李世民龙颜大悦,他好久好久都没有那么高兴过了。   谁能想到,如日中天的梁师都,竟然真的被部下所背叛,枭首之后大开城门,直接归降于大唐天军了!   他想到先前帝师的话,脸上的喜悦逐渐转变为钦佩,仰头赞叹道:“帝师,真乃神人也!朕当初就不该怀疑帝师的话。否则的话,这几日来也不用忧心忡忡了。”   长孙无忌说道:“帝师的话毕竟太过天方夜谭,陛下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点头,又道:“传令礼部,为帝师记功,待帝师回朝之后,一并封赏!”   “还有,将此次大捷传抄天下,让大唐子民知道,梁师都这个心腹大患已经除掉啦!”   “臣遵旨。”长孙无忌说道。   高兴了好久,李世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叹息一声,道:“可惜帝师不肯见朕,否则这次的大捷,当与帝师分享才是。”   “陛下情真意切,又诚心悔过,帝师终有一日会感受到的。”   李世民思索一番,始终不得其解,便问道:“辅机啊,你可知为何这梁师都忽然被部下枭首?他那些部下,可都是血脉至亲,为何无缘无故就背叛了呢?”   长孙无忌也陷入了思索,一番思索下来,也始终想不通其中的缘由,这不由地让他心中一叹。   帝师就是帝师,不愧是文武双绝,他与帝师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陛下,臣愚钝,也是想不出为何梁师都的部下会忽然反叛。”   “那李卿可有什么见解?”李世民望向一旁的李君羡,问道。   李君羡苦笑一声,道:“回陛下,臣也不知其中缘由。”   李世民苦思冥想,也是始终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不由地叹息一声,这种想探寻真相而不得的无奈,让他抓心挠肝,着急无比。   这其实也不是李世民,或者是长孙无忌和李君羡笨,而是因为他们得到的信息量太少,急报向来从简,只报结果不报过程,他们想要从一个结果推测出整个过程,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要是帝师尚在的话,就能替朕解惑了,哎……帝师啊帝师,朕等你等得好苦哇。”李世民叹息一声,看向一侧的李君羡,又问道:“李卿,房公和克明他们准备得如何?”   李君羡回道:“房公他们已经准备妥当,明日辰时,即刻出发!”   “好!”李世民抚掌一笑,目光灼灼道:“那我就等着他们的好消息,明日,朕亲自给他们送行!”   “今晚设宴,朕要好好庆祝一番!哈哈哈,西梁这个心腹大患被除,朕实在是开心呐!” 第30章 镇国军何在   清晨……   晨霜蔓延在长安城的屋檐上,宛如一层无暇的轻纱一般,阳光洒落下来,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沉寂了一晚上的长安城,重新恢复了活力。   长安城门外,此时,已经是大军集结,战马唏律律的叫,撩拨得十万大军的心火热无比。   没有华贵的马车,全是清一色的战马。   原本患病的杜如晦是准备坐着马车前往首阳山的,但在听闻了秦叔宝的事迹之后,他喟然一叹道:秦叔宝尚能骑马而行,我又有何不可呢?   只见,在十万大军的最前头,左边是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三人,右边是李靖、秦琼、李君羡三将。   李世民站在龙辇上,脸色有些苍白,双眼却是明亮无比,语气恳切道:“三年前,朕犯下了弥天大错,悔不当初。如今,朕请求诸位文武大臣,托朕之厚望,前往首阳山,势必请回帝师!拜托诸位爱卿了!”   “臣,定不辱使命!”房玄龄等六人齐声说道。   后方,十万大军齐齐怒吼,声音震天响,宛如地雷腾空,连那天穹上的云霞都被一冲而散!   “不辱使命!”   “不辱使命!!”   随后,十万大军,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首阳山……   自从吃完那顿全猪宴之后,五百名镇国军更加拼命的训练,一个个如同下山虎一般,训练起来嗷嗷叫,练武氛围一日比一日旺。   而程咬金,则是其中最为拼命的那一个,为了尽早让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他进行了堪称地狱的魔鬼训练。   而取得的效果也是非常喜人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的战力逐渐恢复,那些无用的赘肉统统消失不见,变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这一日清晨,秦天朗正在后山石亭里欣赏美景,与小公主品尝香茗,当然也少不了程咬金这货。   远处,马周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脸的惊慌。   “不好了!不好了恩公!大事不妙啊!”人还没到,马周的声音就传来了。   “何事那么惊慌?”秦天朗问道。   马周一脸细汗,气喘吁吁道:“恩公,恩公啊,今日那些去远处砍柴和打猎的佃农,意外发现了有一大队兵马正在向首阳山的方向赶来!看情况是来者不善啊!”   秦天朗笑了笑,看向程咬金,发现这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天朗一笑,道:“知节,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程咬金睁开双眼,随意道:“俺老程没啥想说的,就是秦帅想让我做什么,俺就做什么。”   马周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忍不住说道:“恩师,那些兵马起码有十万之多,这可该如何是好?”   秦天朗瞄了眼程咬金,道:“这是魏征他们几个,准备来请我回朝了,为了让我回朝,也还真是大费周折啊。你说是吧,知节?”   “嗯,啊,是是是。”程咬金低着头,不敢跟秦天朗对视,心中慌得一批,良久,见气氛异常的尴尬微妙,知道藏不下去了,才说道:“秦帅,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你猜。”秦天朗笑道。   “原来秦帅早就知道了。”程咬金一脸泄气,“亏我还一直守口如瓶,敢情啥用都没有。”   “不过,秦帅你不会怪罪我吗?我可是没有将房公的计谋告诉秦帅……”   “怪罪如何,不怪罪又如何,你也不过是想让我回朝罢了,我怎么会怪罪你呢。”说着, 秦天朗又道:“不过今后一个月,知节你就别吃猪肉了,这茶啊酒啊的,也别喝了。”   “啊?”程咬金一脸郁闷和郁闷,秦帅这翻脸的功夫也太快了吧,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直接翻脸不认人……   一旁的马周都快哭了,急忙插嘴道:“恩师,恩师,大队军马真的要兵临山下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秦天朗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不必惊慌,你且看好就行了。”   “镇国军何在?”   刷刷刷!   从四周的林子之中,五百名镇国军冲出,迅速站成五列,气壮山河道:“镇国军,在此!”   五百名镇国军,一个个都气势如龙,眼睛迸发强大战意,绝对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马周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说道:“恩师,就五百个人吗?学生不是不相信这五百位好汉的实力,而是长安那边来势汹汹,人数足有十万之多啊。”   十万比五百,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   秦天朗面带微笑,到了这种时候,依旧有心情跟马周慢慢解释:“宾王啊,你只是不了解镇国军的实力,殊不知兵贵精不贵多,而我这五百名镇国军,都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秦天朗难得来了兴致,准备给马周好好介绍一番镇国军。   “龙虎骑何在?”   “龙虎骑在!”位于第一纵队的镇国军齐声吼道,气势震天响。   “龙虎骑,乃是镇国军最强大的重骑兵,骑射本领十分了得,马上冲杀技巧已经炉火纯青,是镇国军绝对的冲锋部队。”秦天朗介绍道。   马周看着第一纵队的龙虎骑,看着他们胯下精壮的战马,再看到一百名龙虎骑强健壮硕的体魄,精神一阵恍惚,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头头猛虎。   “龙矢卫何在?”   “龙矢卫在!”第二纵队的镇国军喊道。   “龙矢卫,镇国军的弓箭兵,百步穿杨乃是最基本的技能,龙矢卫之中,神箭手只是最普通的称号。”   马周看着一名名面容沉静的龙矢卫,跟其对视之后连忙避开眼睛,因为这些龙矢卫的眼睛异常凌厉,仿佛一把把刀一般,光是对视一眼就让他眼睛发疼。   “搬山军何在?”   “搬山军在!”第三纵队的人齐声高喊。   “搬山军,乃是镇国军麾下的多功能步兵,擅长山地作战、近战、迂回包抄、伏击、机关等手段,乃是镇国军中的特种兵。”   虽然马周对于“特种兵”三个字不是很理解,但是他也知道,这绝对是非常了不得的兵种。   尤其是当他看向搬山军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都涂着青黑色的涂料,这给他们带上了一股难言的肃杀气息。   “踏浪军何在?”   “踏浪军在此!”第四纵队的人喊得更加大声,几乎达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   “踏浪军,乃是镇国军麾下的水军,是水陆两栖兵种,尤其擅长水战,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用武之地,哈哈哈。”   “踏浪军时刻准备战斗!”一百名踏浪军扯着嗓子怒吼道。   “斥候兵何在?”   “斥候兵在。”这次的声音,不是很洪亮,相反带着一股渗人的平静,仿佛一条条毒蛇一般。   “斥候兵,是镇国军麾下的情报部门,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收集情报,是最完美的影子,同时也是最致命的刺客。”   听完秦天朗的介绍,马周已经楞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对于兵法他也略有耳闻,所以能够大致知道,恩师手底下的这支军队到底有多么恐怖。 第31章 共聚观云亭   “怎么样,有这五百名镇国军,宾王认为能不能拦下李靖的十万大军?”秦天朗笑着说道。   马周回过神来,对着秦天朗行了一个大大的弟子礼,神色无比佩服地说道:“恩师拥有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再依托天时地利人和,还真有可能跟李将军的大军平分秋色,而只要守住山下隘口,我们就能以逸待劳,稳操胜券了。”   “平分秋色?”秦天朗反问一声,不禁笑出声来。   “恩师……为何发笑?是学生说错了吗?”马周满脸的不得其解。   秦天朗大手一挥,转身来到悬崖边,任由寒风吹拂,一股舍我其谁的难言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席卷天地,似能气吞山河。   “平分秋色?或许吧。”   ……   首阳山乃是群山之首,因地势高耸,阳光率先普照而得名首阳。   欲要登上首阳山,只有一条路——天井峡。   在首阳山下,有一道横亘15里的天然峡谷,地势崎岖险峻,最狭窄的地方仅有一丈多宽,因为地势极为崎岖,想要攀登出去极为困难,就像是天地都化作一方井一般,故得名天井峡。   十万大军,急行军之下,于午时来到了首阳山脚下。   李靖初看到首阳山的地势之后,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叹息道:“秦帅不愧是秦帅,选择的隐居地方竟然如此险峻,实在是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势啊。”   在他身后,十万大军严阵以待,一个个面如钢铁,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战意。   虽有战意,却无杀意,因为首阳山上住着的,乃是秦帅,大唐军队的军魂。   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年,大唐军队已经补充了许多新鲜血液,但依旧有半数以上的官兵是跟随过秦天朗征战的。   而且,这些官兵大多已经坐到了将领的级别,平日里训练的时候,也会跟新兵蛋子谈起秦帅的种种传奇事迹。   久而久之,就连那些新兵都对传说中的秦帅心生向往和敬畏。   他们今日前来,是要迎回秦帅的,是要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于秦帅的爱戴。   ……   天井峡的尽头,一座座塔楼林立,待到李靖等人走到这里的时候,十万大军已经被拉得无限长。   李靖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是真打仗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走进这座峡谷的,因为这将使他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   只是……现在不是打仗,而是为了让秦帅回朝,且通往首阳山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至少目前是这样。   “哇哈哈哈!”一声浑厚的大笑声传来,天井峡尽头的一座塔楼上,程咬金站在了望台上,双手拿着两柄木质斧头,将斧头舞出两个斧花之后,浑厚声音响起:   “药师啊!三年没见,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碰面了!哇哈哈,近来可还好?”   “还不错。”李靖说道,眼中闪过一抹追忆。   一旁,魏征吹胡子瞪眼道:“程胖子!你这厮竟然叛到帝师那一边去了,你忘了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哇哈哈哈!”程咬金仰头大笑一声,“玄成啊,之前俺老程喝醉了,记不清跟你说过什么咯!”   “气煞我也!”魏征一瞪眼,一挥鞭,胯下战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一咕噜地往前方跑去,又道:“我看谁敢拦我!尤其是你,程知节!”   “玄成啊,俺老程不会拦你,秦帅有令,玄成、房公和克明可以上山,其余人等,一律不准!”   房玄龄和杜如晦相视一眼,倒是没有跟魏征一样策马狂奔,而是慢悠悠地骑着马往前方走去。   李靖按捺不动,先前房玄龄就和他们说过,先让他们上山劝谏,如果帝师执意不肯回朝的话,再另当别论。   不过,无论是李靖还是房玄龄,都知道单凭口头劝说,几无可能将帝师劝回朝。   但无论如何,终归还是要试上一试的。   魏征三人过了天井峡,便下了马,接下来的路段崎岖,马儿已经无法上去。   三人一路沉默,双眼却不断变得璀璨明亮,身上有一股不同于武将的气势正在散发,这是浩然正气,是儒雅之气,是魏征三人为官十余载积累下来的威势。   为了这一刻,他们做了许多的准备,不会放任任何的差错出现,必当全力以赴。   ……   首阳山,观云亭之内。   秦天朗坐在正北位置,长乐公主坐在一旁,身前的青石桌上,摆放着三杯铁观音,以及一盆香气腾腾的猪骨头。   “丽质,回房间去好不好。”秦天朗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我要留下来,跟魏爷爷他们一起,劝国安哥哥回朝(?ω?)。”长乐公主说着,笑靥如花。   秦天朗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说什么小丽质也不会回去,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多时,视线尽头出现了魏征三人的身影。   三人在此之前已经谋划好,是有备而来,全力以赴。   魏征看到秦天朗之后,脚步加快了几分,快速来到观云亭之中,当看到桌上的香茗和猪骨头的时候,哈哈一笑:   “哈哈哈,帝师别来无恙啊!三年未见,帝师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秦天朗点点头,说道:“玄成,克明,房公,坐,来尝一尝我的铁观音。”   魏征脸色微变,因为他听出了帝师的话语中,特意加重了铁观音中的“铁”字。   “帝师还真不简单,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心如坚铁呀,这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啊。”魏征在心中暗暗想道。   随后他缓缓坐下,脸上不动神色,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赞叹道:“三年不见,帝师的茶艺又有进步,不再是直接的入口甘甜,而是绵长婉转、“回”味无穷,这不正如那放下芥蒂、冰释前嫌之后的清爽、透彻嘛!回心转意,可是最难得的人间佳话呀……”   秦天朗看向魏征,两人目光相对,他哈哈一笑,又道:“这猪骨头乃是我亲手熬制的,选用的是改良出来的荣昌猪,玄成试试味道如何。”   魏征点头,拿起桌上的筷子,却发现猪骨头完全没有肉,就真的是一块块大骨头,拿筷子轻轻一敲,传出清脆的响声,可见这些猪骨头有多硬。   秦天朗眼中带着笑,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我忘记了,这猪骨头吃的乃是里面的骨髓,但制作的时候匆忙,忘记破开骨头了。想来……玄成不会怪罪的,是吧。”   魏征气呼呼地看着秦天朗,怎么还不明白这些骨头的寓意。   呵……难啃的骨头么,老夫还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第32章 魏征的三个问题   魏征双眼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凌厉光芒,右手往腰间一伸,只听“锵”的一声,一柄寒气凛凛的宝剑出现,划破空气之下径直挑起一块猪骨头,寒光一闪而过,猪骨头裂成两瓣,露出里面的骨髓,晶莹剔透,宛如白玉一般。   魏征也不顾及形象,直接拿起一半骨髓吮吸起来。   “帝师的厨艺又精进了不少,做出来的佳肴依旧美味绝伦,令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呀!”   “喜欢就多吃点。”秦天朗笑着说道,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真的像在跟老朋友叙旧一样。   不多时,魏征将一根猪骨头的骨髓全部吃完,站起身,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眼中有凌厉的光芒涌现,一股大无畏的气势在他身上爆发而出,是如此的璀璨耀眼。   “帝师,该说正事了。”   “不必说了,喝茶吃肉,这样就挺好。”秦天朗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   魏征眼中却是神采奕奕,这一刻他已经变成了斗士:“帝师,三年未见,大唐上下全都在期盼着你的归来,不要再任性妄为了,回朝吧!”   “不回。”秦天朗的回答简短有力。   因为他知道,魏征是出了名的杠精,各种弹劾技巧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为好。   不过……他想直截了当,魏征可不给他这个机会。   “帝师,我只提出三个问题,三个问题过后,回不回朝全看帝师自己的考量。”   “说吧。”秦天朗知道避不过去,便直接接了下来。   “第一个问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五年前陛下拜帝师为师,拜师之后一直虚心请教,纵然三年前做出了大逆不道之错事,但事后已经悔改,认识到了错误,你身为帝师,难道不应该继续指点学生迷津,尽到一个做老师的责任吗?!”   说完,魏征目光灼灼地望向秦天朗。   古人可是非常注重名分名声的,既然人家拜你为师了,那你确实要尽到身为老师的责任。否则的话,被人戳脊梁骨都是轻的。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得不说,魏征的劝谏技巧真的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秦天朗可不吃这一套,他是穿越而来的人,脸皮厚,对于名声什么的不像古人一般,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玄成此言大错特错了,三年前我就已经与李世民割发断义,从那时候开始,我便不再是他的老师了,又何来指点迷津一说。”   魏征想了想,没在第一个问题上与秦天朗争论,而是说道:“那好,第二个问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帝师生于秦家,三年来却没有回秦家看过一眼,何故为何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啊?   帝师可知,长安秦家这三年来,过得可不是多好,帝师如果回朝的话,不光能够圆师生之情分,也能尽孝悌之道,又能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何乐而不为呢?”   秦天朗一笑,道:“玄成不必激我,秦家与三年前相比确实是没落了,但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秦家就不会有灭门之祸,这就足矣。”   魏征脸色一变,眉头一锁,心中感到一阵气结,帝师看似风轻云淡的话,却恰到好处地切中要害,将他的一切攻击都阻挡开来,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魏征提高几分声音,道:“好!那最后一个问题!”   “方才来的路上,我在首阳山下看到了正在建造房屋的百姓,这些百姓本来都是逃亡的流民,万幸得到帝师的救济而活了下来,更是在此安居乐业,人人脸上都得以挂上幸福的微笑。   由此看来,帝师依旧心怀天下,有为天下百姓着想的慈悲心怀。   既然如此,帝师不看在陛下和秦家的面上,也总该看在天下百姓的面上回朝。   如今的大唐百废待兴,黎民百姓疾苦不堪,急需要帝师这样的安邦大才执掌朝政,为大唐立下万世基业,使黎民百姓不再受冻挨饿,此乃彪炳千秋的丰功伟绩啊!”   魏征说的言辞诚恳,语气悲切,神情动容,眼角甚至都浮现出了泪花,可见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到了最后,更是跪倒于地,行大礼,语气万分悲切道:“恳请帝师!回朝!!”   秦天朗叹了口气:“哎,玄成你这是何必,殊不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离开了长安城,又和李世民恩断义绝,那就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如果帝师执意不回去,那我魏征便长跪于此!”魏征的语气坚定道。   秦天朗摇摇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魏征的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越说他反而越来劲,那还不如不说。   而这时,杜如晦也站了出来。   “帝师,咳咳咳……”   秦天朗看着脸色苍白的杜如晦,皱眉道:“克明,你的病情为何如此严重,我不是给了你足够根治病情的药物了吗?”   杜如晦神情悲切,说道:“帝师离开长安之后,克明朝思暮想,悲痛之下连药物都难以下咽,倍思成疾之下,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   一旁的房玄龄:“如果不是我知道真相,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待会我给你医治一番,你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秦天朗说道,倒是没有怀疑。   杜如晦忽然跪倒在地,语气恳切且执拗道:“我的命本来就是帝师救回来的,如果没有帝师的话,我早已经撒手人寰,化作一方黄土了。”   “帝师乃是我的再生父母,恩情之重无以为报,三年前的变故让我日夜不安,时刻都盼望着帝师回朝。这一次前来,我万分恳求帝师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回朝吧!”   “如果帝师执意不肯回朝的话,那我继续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就让我一头撞死在这观云亭下,以我之死来换取帝师的回朝吧!”   话音一落,杜如晦竟然真的猛地站起身,一头往旁边的石柱撞去,速度之快,真的是义无反顾!   他这是真的要以死明志,以自己的死,来换取秦天朗的回朝!   杜如晦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呐。   秦天朗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乃是纵横沙场的骁将,反应力何其惊人,在杜如晦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出手了。   也不见他如何出手,只是一道残影闪过,杜如晦前倾的身子就停了下来,秦天朗就站在其身前。   从始至终,杜如晦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加诸己身,只是感觉一阵晕头转向之下,就重新站回了原位。   “克明啊,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要以死明志呢?”秦天朗有些无奈又可气道。 第33章 以死明志   杜如晦一脸的执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要脸。   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帝师是真的软硬不吃,说了不回朝那就是真的不回朝,寻常手段根本就动摇不了帝师的决心。   只有以死相逼这种惨烈且无法挽回的方式,才真正有可能挽回帝师的心。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只要能够让帝师回朝,一切都是值得的。   反正他这条命都是帝师给的,且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几年光景可活了,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虽然他死了,但他将留存史册,后人提及帝师回朝的这段佳话时,也会顺带提上他一句,如此……就够了。   “帝师,你能防得了我一时,防不了我一世,如果帝师真心不愿回朝的话,克明只能以死明志,来表达我心中有多么希望帝师能够回朝,你阻止不了我的!”   秦天朗一阵扶额,这样的剧情也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明明三年前,杜如晦还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大臣,是一个把原则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怎么短短三年没见,就变得那么的……不要脸了呢?   他又看向地上跪着不起的魏征,俯下身欲要将魏征扶起,“玄成啊,先起来吧,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不!”魏征一把甩开秦天朗的手,神情执着、语气坚定道:“帝师不肯回朝的话,我就长跪不起!”   秦天朗又看向一旁跃跃欲试的杜如晦,心中一阵气愤又好笑。   “你们两个啊!我不回朝真的有那么不可接受吗,大唐有你们几个开国功臣,足够创下万世基业了,有我没有都一个样!”   “不!完全不一样!!”魏征和杜如晦同时摇头。   “大唐没有了帝师,就像人没有了手足一样,行动尚且困难,谈何开创万世基业?帝师不回朝,真的不可接受!”   “胡闹!”秦天朗脸色一板,道:“你们都是大唐的肱股之臣,岂能一个在这里长跪不起,一个打算以死明志?!”   “你们都留在了这里,那大唐的江山谁来治理?你们都是能臣,这点道理难道还不明白?”   “如果帝师肯回朝的话,那我便起来,这只需要帝师一句话。”魏征说道。   “只要帝师肯回朝,克明一定好好爱惜身体,全心全意地接受帝师的医治,不会再做出以死明志的举动。”杜如晦说道。   一旁,长乐公主看的于心不忍,来到秦天朗身边,抱着他的手,撒娇道:“国安哥哥!魏爷爷和杜爷爷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回朝嘛!大家都非常盼望着国安哥哥回朝,丽质也是呢!好不好嘛,国安哥哥!”   秦天朗沉默不语,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征和杜如晦看向房玄龄,发现房玄龄也在看他们,相互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接着,房玄龄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儒雅的笑,说道:“帝师,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积压在心里,昼夜冥思苦想依旧是想不明白,今日借此机会,特意向帝师请教。”   “说吧。”秦天朗挥挥手道。   “帝师先前说,西梁的梁师都乃是冢中枯骨,十日内必定灭亡,后来果真如此,请问帝师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魏征和杜如晦也看向秦天朗,他们也很想知道,帝师到底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秦天朗重新坐下,抿了口铁观音之后,他自然不能说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而是幽幽道:   “四年前,我率大军征讨突厥的时候,见过梁师都几面,对于此人的性情有些了解。此人残暴不仁,动辄打骂下属,在西梁征收重税,西梁百姓苦梁师都久矣。”   “这一次,梁师都迫于大唐天军的步步逼迫,不得已跟突厥勾结,认贼作父。不过认来的义父终究不是亲生的,少不得要盘剥你,压榨你。   如今已是深秋,突厥的几十万大军都要口粮果腹,此时忽然出现了一个梁师都,突厥自然是不会放过,肯定是要大肆搜刮的,以准备好充足的过冬粮草。”   “而西梁毕竟是弹丸之地,又怎么能填满突厥的吞天胃口呢,但西梁又忌惮于大唐天军,不敢跟突厥闹翻,那么他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房玄龄的眼神越听越亮,虽然帝师没有说出最后的结果,但他已经知晓了其中奥妙,忍不住补充道:   “梁师都不愿意将手中权力拱手相让,那就只能继续巴结突厥,不断地对西梁百姓加征重税,甚至是连他的嫡系心腹也不能例外。”   “原本西梁百姓就苦于梁师都的暴政,如今猛地加大力度,就如同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是激起了民怒了。”   “而梁师都的部下正是看到了这样的局势,又想到自己在突厥手下受到的屈辱,干脆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把梁师都枭首,出城献降了!”   “就是如此。”秦天朗淡淡说道。   “啊……”房玄龄发出一声长叹,抬头望天,心中有种拨开云雾现青天的爽快。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畅快的感觉了。   下一刻,他深深抱拳,行大礼道:“帝师算无遗策,智谋近妖,虽然远在西梁之外,却能对西梁的局势了如指掌,论智谋玄龄不及帝师分毫!”   一旁的杜如晦也趁热打铁,道:“没错,轮智谋我们三人加起来都不及帝师分毫,如果帝师能够回朝的话,大唐何愁不能开创万世基业,成就盛世繁华?”   魏征也字句铿锵道:“呜呼!帝师,如今大唐朝政颓靡,世家把持大唐命脉,各种暗流涌动,急需帝师这样的安邦大才回朝执政,才能肃清大唐的浊流弊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呐!”   随后,房玄龄和杜如晦都跪倒在地,同魏征一同说道:“帝师!回朝吧!!”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谋下来,不得不说,魏征三人为了这一次的劝谏,真的是做足了准备、火力全开了。   长乐公主也满眼星光地看着秦天朗,满脸的期待简直都要止不住了,焦急地都要替自己的国安哥哥喊出那句话。   甚至,如果放远距离,在首阳山下,天井峡之外,李靖、秦琼,以及十万大军,都在翘首以盼着,希望能够早日听到帝师回朝的好消息。   他们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三年,真的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了。   观云亭下。   秦天朗望着四人热切的目光,起身望向身下的云海,负手而立,声音响起:“我……不会回朝的。” 第34章 真假难辨,捉摸不透啊   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都是脸色大变,一股浓浓的失望浮现在脸上,在面对帝师的时候,他们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心境已经消失。   “帝师……”   “不必说了。”秦天朗打断了三人的话语,又道:“不管是玄成的长跪不起,还是克明的以死明志,亦或是房公的明心解惑,都是为了劝谏我回朝,你们的苦心我也看在眼里,但是,我还是不能回朝。”   “克明不必急于撞墙,玄成也赶紧起来吧,本来不想跟你们谈及朝政,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就不得不提上几句了。”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来到秦天朗的身后,一言不发。   他们倒也不是真的要长跪不起和以死明志,只是要以这种行动来表明,他们劝谏帝师回朝的决心而已。   “如今我不能回朝,现在还不是时候。”秦天朗说道。   魏征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欣喜,忽然间听闻帝师的语气有了松动,他们心中的喜悦简直无法言表。   “帝师何出此言?只要帝师一回朝,立马就能肃清浊流,整治朝政,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开创万世之基业。”   秦天朗摇摇头:“你们是否忘了,三年前我大杀博陵崔氏的事情?”   魏征三人脸色一怔,随后陷入沉思,接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脑海中回忆起三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   三年前,因忌惮于博陵崔氏的威势,加之种种复杂因素,李世民罢黜了帝师的兵权,随后帝师大怒,率领一众亲信杀上博陵,将博陵崔氏一众族老当场诛杀,震惊朝野。   不过这么一杀,帝师是解气了,带来的问题也是非常严重的。   七宗五姓乃是从隋朝遗留下来的世家门阀,论资历比大唐还要老,这七大世家所在的地方,权势可谓是一手遮天,俨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大唐的大小世家都以这七大世家为首,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威势之大,一时无两。   三年前那场变故,看似只是博陵崔氏在搞鬼,然而七宗五姓向来联络密切,彼此间相互结亲,早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   所以,三年前的变故,实际上是七宗五姓对帝师的一次打压。   本来呢,他们真的只是想打压一下帝师而已,毕竟三年前帝师的风头太过强盛,连七大世家都被压了下来,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帝师竟然如此彪悍,一言不合就杀上博陵崔氏,杀死崔氏一众族老。   这一杀,可就真的是彻底惹怒七宗五姓了。   别看帝师杀了崔氏一众族老,但这对于崔氏而言并不是危及根本的创伤,一众保守的族老被杀,反而让年轻的掌权者上任,而新的掌权者对于帝师的态度,也是异常的强硬。   甚至如果不是帝师武功高强,三年来又音讯全无的话,估计每天都能碰上来自七宗五姓的刺客。   三年来,七宗五姓也在不断利用着自身的强大影响力,不断地抹黑帝师,不断地抹除帝师的影响。   这种情况,身在长安或许感受不是很明显,但只要出了长安城,来到七宗五姓的管辖范围内的话,就绝对会感受到天与地的变化。   如果帝师回朝的话,那会不会引起七宗五姓的强烈反对,甚至是不惜彻底翻脸,这都是不好说的事。   七宗五姓乃大唐世家之首,在民间有一种说法,要论家族之强大的话,要先论七宗五姓,然后才到皇族李家,再到长孙家。   虽然这个说法向来不被李世民承认,但也可以看得出七大世家的威势之强盛。   魏征长长作揖,感叹道:“帝师言之有理,先前我只顾得想帝师回朝之后的好处,却没有想到帝师回朝后的坏处,这是我的过失啊。”   房玄龄和杜如晦则是沉默,尤其是房玄龄,虽然也认同帝师的话,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们明白就好,好了,克明跟我来吧,我给你医治,你的病情真的不能再拖了。”   杜如晦道了声诺,跟随着秦天朗走进药房。   魏征一直看着秦天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收回目光,沉吟道:“房公,你觉得帝师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房玄龄沉吟了好些片刻,苦笑道:“帝师的这一步棋走的是真妙,我也看不穿帝师话中的真假。”   要说帝师的话是假的吧,帝师确实是因为博陵崔氏而被罢黜兵权,隐居首阳山三年。   但要说帝师的话是真的,他们又不是很相信,毕竟帝师乃是文武双绝,纵然七大世家权势滔天,但帝师如果真的狠下决心想要铲除七大世家的话,也不无可能……   只能说,帝师这步棋下的是真假难辨,令人捉摸不透。   房玄龄眼中露出迟疑,问道:“那……还要不要攻打首阳山?”   魏征的眼睛忽明忽暗,正直果决如他,在此时也犯难起来。   “打的话,万一帝师真有回朝心思,这么一打万一让帝师动怒,又绝了回朝的心思,那岂不是事与愿违,但不打的话,我又是在捉摸不透帝师的真实意图……难,难难难呐!”   ……   天井峡内。   李靖不断地往山上张望,脸上早已是不耐烦的神情。   如今已经是申时(下午三四点),十万大军早已经等的有些困倦,士气也逐渐低落下来。   殊不知打仗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只在这里干等着,这算个什么事?   且这又不是真正的打仗,总不能在首阳山下安营扎寨吧,没有住处的情况下,十万大军根本撑不了多久,那就更得速战速决了。   越拖下去,对长安禁军的形势就越不利!   “房公他们到底在山上做什么,为何会那么久?”李靖心急如焚地说道。   说好的一个时辰之内有结果,结果现在都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了,半点音讯都没有,成与不成你倒是来个信啊。   “咳咳咳……噗嗤!”一旁,秦琼终于是撑不住了,一口猩红鲜血喷出,脸色瞬间苍白,气息萎靡不已。   他已经病入膏肓,能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叔宝!”李靖心中又惊又急。   “无碍,无碍。”秦琼声音虚弱道。   李靖何尝看不出秦琼这是在说假话,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随即,李靖眼神一狠,做出了决断。   “众将士听令!攻山!!” 第35章 冲锋!禁卫军   “龙矢卫准备!”程咬金大吼一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建立在天井峡的悬崖峭壁上的塔楼中,一百名龙矢卫严阵以待,手握牛角弓,采用的是特制的弓箭,箭头已经卸下来,虽然在极速之下依旧拥有杀伤力,但对于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来说,这种伤害已经不算什么。   “哈哈哈!龙矢卫已经有三年没有好好活动过筋骨了,这一次啊,可得好好给长安禁卫军的兄弟们开开眼!”   说话的,乃是一名头戴青巾的瘦高大,双眼凌厉如鹰眼,此人乃是秦天朗麾下五大战将之一的杨风,龙矢卫就是由他掌管。   “追风箭,你悠着点,可得给我搬山军留点禁卫军的弟兄,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一番!”   追风箭,便是杨风的绰号。   塔楼之下,一名浑身横肉的大汉闷声说道,六尺多高的身材在平均身高八尺以上的镇国军之中算是矮子,但是镇国军之中可没有谁敢小看这个小个子大汉。   这大汉名叫徐岳,也是五大战将之一,镇国军的弟兄都习惯叫他奔雷虎。   “奔雷虎,这次就看咱们龙矢卫和搬山军谁放倒的禁卫军兄弟多,怎么样?”   “好啊!谁输了就帮洗一个月的衣服。”   “龙矢卫的弟兄,可得给我擦亮眼睛了!”   “搬山军的弟兄,不想洗衣服的就给我铆足劲咯!”   远方,摆出冲锋阵营的禁卫军听到前方的对话,眼中都纷纷涌起昂扬的斗志,镇国军的对话未免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要是都能忍,他们就不配做长安禁卫军!   长安禁卫军,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中半数的官兵更是在镇国军当中待过,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   “禁卫军的兄弟们,给我冲!给对面的镇国军长长教训,咱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   “冲上去!冲上去!”   在震天的吼声之中,禁卫军已经逼近天井峡关隘的五百米范围内。   瞬间,冲锋队形就转变为防御阵型,一道道盾牌相互衔接起来,迅速形成一道严丝合缝的盾牌城墙。   塔楼上的龙矢卫早已经做好准备,自然不会放任禁卫军完全形成盾牌城墙。   咻咻咻!   第一波箭雨划破空气宛如蝗虫一般的,瞬间降临到冲锋在最前面的禁卫军阵营之中。   啊!   呀!   哎呀!   一道道惨叫声传来,气势汹汹的禁卫军受到了残酷的阻击,那些箭矢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往往能够顺着盾牌间的缝隙击在他们身上。   就算箭矢没有箭头,那么高的速度冲击下来,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仅仅第一波箭雨,就有超过半数的禁卫军身中箭矢。   不过……虽然中箭了,却鲜少有人就地躺下,而是嗷嗷叫地继续冲锋,甚至比一开始的速度还要快!   只要能够冲破眼前这个关隘,就能一举攻上山顶,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秦帅了!   这种时候,哪还管他信用不信用的,哈哈,先冲上去再说!   殊不知兵不厌诈,镇国军的弟兄们,咱这就给你上一课!   “嘿!禁卫军的兄弟不守信用呐!”塔楼上,杨风怪叫道,脸上却带着笑意。   当然,虽然嘴上说这话,杨风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因为禁卫军的冲锋并不是仅仅一波,而是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像是不断叠加到一起的海浪一般。   关隘下,程咬金双手轮着木质的战斧,哇呀呀大叫一声,直接就冲进了禁卫军之中。   下一刻,就是虎入羊群,凡是程咬金到达的地方,冲锋的禁卫军瞬间被放倒,躺在地上咿呀乱叫。   “这木质战斧太轻了,用起来还真是不顺手,哈哈哈,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弟兄军的份上,今儿俺老程非得大杀四方不可!”   奔雷虎徐岳也不甘示弱,猛地一锤胸口,率领一百名搬山军就在关隘外摆开阵势,将冲上来的禁卫军尽数放倒!   搬山军乃是最擅长山地作战的兵种,秦天朗对搬山军的训练也完全是按照后世的特种尖兵来训练的,近身格斗那是个顶个的高手。   这一百名搬山军,跟随秦天朗南征北战,是真正可以以一当百的百战精锐。   而反观禁卫军,虽然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无论是格斗技巧还是对战机的把握都远远不及搬山军。   甚至其中有很多都是没有真正打过仗的菜鸟,就连那些曾经在镇国军待过的老兵,也因为长时间的怠于训练而战力大打折扣。   于是乎,看起来冲锋气势十足的禁卫军往往不到三个回合就被搬山军放倒。   一百名搬山军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洪流一样,将所有的禁卫军都阻拦在外。   当然了,除了搬山军的勇猛之外,天井峡关隘的天险也起了很大的功劳。   要是没有这道天险的话,十万禁卫军一起冲上来,就算搬山军是神仙转世那也无力回天。   “哎哟!好痛好痛!”   “嘶!我动不了了!”   “嗷!!&?……”   第二波冲锋上来的禁卫军,爆发出一阵更加惨无人寰的惨叫,甚至有不少禁卫军痛的口不择言,变得语无伦次。   可以看到,一支支箭矢沿着精妙的角度,不偏不倚地落在冲锋的禁卫军身上,打在他们的身上之后,这些禁卫军就像是触电一般,直接躺倒在地,手脚乱颤不已。   如果有精通医学的人在这里,肯定是失声惊叫,因为这些箭矢攻击的部位恰恰是人体的麻筋部位!   麻筋部位一旦被击中,就能使人瞬间丧失行动力,同时又不会对人体产生非常大的伤害,是擒拿敌人的绝佳手段。   可是……在几百米开外用箭矢击中急速冲锋中的禁卫军的麻筋,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可是偏偏,龙矢卫还真的做到了,虽然也有失误的时候,但十次起码有六七次射中,这样的几率也非常的可怕了。   而有了龙矢卫的神助攻,能冲锋到搬山军面前的禁卫军瞬间少了大半,已经完全不能对搬山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哈哈哈!来来来,再来!禁卫军的兄弟们,今天咱们战个痛快!”   “再来再来!热身才刚刚结束!”   “禁卫军的兄弟们可得加把劲啊,这么快就懈怠下来了?”   一道道大嗓门的叫喊声,让有些懈怠的禁卫军瞬间又满血复活,化耻辱为力量,冲锋起来更加的卖命。   他们还真就不信了,他们那么多人就冲不破这区区两百人的防线! 第36章 我的职责就是看好两位大人   “什么?!”   魏征和房玄龄相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吃惊。   山下传来的动静之大,就连山上都能听到,而且从观云亭这里往下看,透过层层云海之后,隐约也能看到天井峡之中的景象。   他们知道,这是李靖擅自发动大军了!   “糊涂啊!为何不等我们的消息就擅自发兵,糊涂啊!”魏征气得连连叹气。   “想必药师也有他不得已的缘由,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吧。”房玄龄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如果此次能劝回帝师的话,当是大功一件,利国利民之事,莫过于此。”   随后,两人点头,就打算悄然下山,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与李靖里应外合,顺利攻上首阳山。   “魏大人,房大人,秦帅有令,请两位大人移步观星台。”这时,一旁的林荫小道之中,马元龙走了出来。   随同马元龙出现的,还有十名龙虎骑的精锐,此时都是盯着魏征和房玄龄,虽然脸色和善,但眼中时而流露出一抹精芒。   魏征和房玄龄都是苦笑一声,心中的小侥幸破灭。   “也罢,帝师何等人也,我等的这点心思也没想过能瞒过帝师。”魏征摇头说道。   “只希望帝师能信守承诺,待药师攻打上首阳山之后,能够随我们回长安。”   “秦帅目前暂时没有回长安的念头。”马元龙笑着说道。   随后,三人一同来到观星台之中。   这观星台,毗邻药房,乃是首阳山庄之内地势最高的地方,顶部镂空,每当夜晚之时,就能在此观赏星辰美景。   不光如此,因为地势高耸,从这里也能将首阳山的景色一览无余。   魏征看着马元龙,说道:“嘶……吾记得你是帝师手下的五大战将之首,名叫马元龙,但字是什么,倒是有些忘记了。”   “魏大人,我的字是福相,不过在首阳山上,我们一般不以字来称呼对方,而是用绰号,我的绰号是窜天龙,魏大人叫我的绰号就好。”   魏征赞赏道:“窜天龙,真的是好绰号,不过马将军,如今首阳山被围,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秦帅已经做好谋划,而我也相信我的那帮弟兄们。”马元龙笑着说道,眼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哦?那不知马将军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帝师都是如何谋划的?”   魏征来了兴趣,他说了那么多,目的不就是为了套出马元龙的话嘛。   马元龙哈哈一笑:“哈哈哈,魏大人不必绕弯,秦帅让两位大人移步观星台,就是为了让两位大人好好观看接下来的好戏的。   不过,在下好心提醒一句,两位大人不要想着通风报信,因为我现在的职责,就是看好两位大人。”   魏征吹胡子瞪眼,斥道:“我和房公只是两个文人,有什么好防的,真的是荒唐!”   马元龙笑笑摇头,道:“魏大人过谦了,两位大人可不仅仅是文臣,而是谋士,算无遗策的谋士。”   这时,一直沉默的房玄龄也说道:“马将军,你乃是五大战将之首,在这次的大战之中仅仅看守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马元龙有些头大,对于跟文人争辩这种事,他向来就是不擅长的。   于是乎,他索性闷声不说话,这也是秦帅教他的,如果觉得应对不过来了,那就别说话,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就好了。   气氛陷入沉默,但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了新的变化出现。   咕咕咕……   一只信鸽降落在观星台的栏杆上,鸟喙上衔着一封书信。   马元龙脸色一喜,将书信取下来,递到魏征和房玄龄的身前,说道:“两位大人,第一封情报已经来到,请过目。”   魏征和房玄龄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祥预感,由魏征接过书信,拆开后两人共同观看起来。   慢慢的,他们对于山下正在发生的“战争”逐渐清晰明了起来。   ……   在天井峡关隘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两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件大事正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这里是一处草地,位于首阳山的东南角,正好处于一处密林之中,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寻常时候的话,鲜有人迹。   不过,在这片密林的地下,不到三米的地方,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快点!都给我快点!别磨蹭!”   玄甲军的中郎将魏灿华低声催促道,眼中光芒四射,仿佛两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一般。   三年前,他有幸加入过秦帅的镇国军,在里面当一名搬山军的小卒。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是玄甲军的中郎将了,但依旧时常感慨自己待在镇国军的那段时间。   在镇国军的那段时间,是他的一次浴火重生,如果不是那段经历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取得如今的成就。   镇国军,真的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军队,在里面,你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士气,促使着你不断的往上爬。   镇国军之中不收废物,这句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镇国军,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的努力。   虽然秦帅根本就不认识他魏灿华,但他早已经把秦帅当成唯一的军魂,是他最最敬仰的将领。   “你们如果真的敬畏我、感谢我,那就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最好是把我给超越了,狠狠踩到地上,这才是你们对我最大的敬畏!”   不知怎的,一来到首阳山这里,这句秦帅在四年前的誓师大会上的话就不断地浮现在魏灿华的脑海里,不断的激励着他、鼓舞着他,让他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怎么也熄灭不下来。   “都给我快点!时间不等人!外面的弟兄正在给咱们争取时间呢,都给我再快一点!”魏灿华低声吼道。   说着,魏灿华又埋头继续挖暗道,他冲锋在最前面,挖暗道的速度也最快,就像一只土拨鼠一样,眨眼的功夫就能挖出一两米的暗道,看的周围他的那些下属一阵目瞪口呆。   他们早就听闻,魏将军在挖暗道方面极为了得,今日算是涨了见识了。   不过,玄甲军中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魏将军的挖暗道速度还不是最快的,如果放在镇国军中的搬山军内,只能算做一般。 第37章 糟了!是……   玄甲军,乃是大唐当之无愧的精锐,自三年前镇国军解散之后,玄甲军就成为了大唐第一精锐军。   这一次魏灿华率领五百名玄甲军精锐,争分夺秒地挖暗道,为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得首阳山上的镇国军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从一开始,他心中的火焰就越烧越旺,比跟新娘子洞房花烛的那一刻还要激动。   “镇国军的那帮小子,肯定想不到吧,李将军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天井峡这条路磕到死,而是暗中挖掘隧道,打你个出其不意!哈哈!”想着,魏灿华忍不住大笑一声,下一秒又赶紧收声。   如今是在地下,万一笑的太大声把隧道震塌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虽说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这一次的攻打首阳山,我魏灿华将是最大的功臣!”   “将军,距离已经够了!”一道激动的声音传来。   魏灿华回过神,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挖了足足一里的距离,双眼一闪,下令道:   “好!往上挖!!”   “是!”   五百名玄甲军也是兴奋非常,呼哧呼哧地往上挖,不多一会,只听得噗嗤一声,掘地用的锄头扑了个空,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缝出现在暗道顶部。   “成了!”众玄甲军惊呼道。   “让开!这最后的破口让我来!”魏灿华大喝一声,让一众玄甲军往后退,然后挥动手中的锄头,狠狠往上一锄。   他使用的力道很精妙,轨迹也很奇妙,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在那道裂口的着力点上。   噗噗噗!   一块块土块坠落下来,上方的裂缝越来越大,光芒倾泻下来,让暗道中的一众玄甲军有种如获重生的感觉。   “别愣着,快点冲出去,跟外面的弟兄里应外合!”魏灿华下令道,随后他一马当先,率先冲出出口。   五百名玄甲军紧随其后,刚一出洞口,就满脸戒备地望向四周,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将魏灿华紧紧围在其中。   一番紧张的戒备之后,周围没有丝毫的动静,静谧的密林之中古树森森,景色倒是十分秀丽。   众玄甲军松口气,然后就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将军!看来镇国军真的没有发现我们!”   “哈哈哈!镇国军被我们抄了后,等下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传说中百战百胜的镇国军,也不怎么样嘛!”   魏灿华却是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似乎是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他有些不安,镇国军的威名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或许……三年过去,镇国军的实力也大不如从前了……”他只能以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然后沉声道:“好了,王义从隧道返回,告诉外面的弟兄隧道已通,可以通行。”   “剩下的跟我一起,抄了镇国军的老底!”   魏灿华说完,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间脸色大变。因为……他觉得眼前忽然摇晃起来,仿佛天旋地转!   “糟了!是……”最后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直接两眼一翻,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剩下的玄甲军脸色大变,刚想说话,却也一个个连续躺尸。   魏灿华最后的意识里,除了后悔和惊讶,就是对于搬山军记忆的追溯:在搬山军之中,有一种花叫做致幻花,这种花无色无味,虽不致命,但却能让人陷入昏迷状态,极为诡异难缠。   他眼前的最后画面,就是远处那一株株掩藏在草丛之中的花,那些花呈紫白色,看得久了,宛如活过来一般,变成一个个旋转的圈,让人头晕目眩。   ……   长安禁军阵营,临时搭建的军营之中,李靖皱眉沉思。   忽然,营帐外传来马嘶声,原来是刺探情报的斥候回来了。   一名斥候入帐之后跪倒在地,禀告道:“将军,魏灿华将军还未有消息传来,是否要进入暗道之中探查一番?”   李靖脸色一沉,道:“不用了。”   魏灿华那么久还没有消息,多半就是失败了。   一想到这,李靖的心情是既无奈又钦佩,秦帅当真是算无遗策,就连挖暗道这种十分隐秘的事情都能猜到,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可是,挖隧道乃是不确定的事情,秦帅是怎么做到精准找到隧道出口的?   他想不通,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魏灿华率领的五百玄甲军好死不死地落在了密林之中,而恰好密林之中又有致幻花。   只能说,魏灿华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不过,就算魏灿华没有在密林中出来,结局也还是一样的,这样的情形秦天朗也有应对之策。   李靖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做出了决断,一挥手说道:“传我命令!让一万弓箭手准备进攻吧。”   “诺!”斥候应诺而退。   李靖望向眼前的地图,目光幽幽,一旁,是躺在简易木架上昏迷不醒的秦琼。   “首阳山当真是绝佳的易守难攻的天险,在这种天险面前,许多兵法都没有了用武之地,秦帅啊秦帅,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啊。”   “不过……我有十万大军,就算是用人数来填,也总该填满天井峡了……”   ……   天井峡关隘口,山门前。   正在疯狂前冲的禁卫军的后方传来一声悠长号角。接着,禁卫军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很快,山门前就重新变得宽敞起来。   冲在最前方的程咬金双眼一眯,看到了远处禁卫军的阵型变化,猜出了禁卫军接下来的举动,转身往山门内跑去。   “弟兄们,禁卫军准备采用远攻了,赶紧找地方躲躲!”   不光是程咬金急速往山门内赶,一众搬山军也是开始往山门内后撤,位于塔楼上的龙矢卫也躲在塔楼内部,暂避锋芒。   很快,就在程咬金躲进山门后不久,一阵阵破风声传来,往高处一看,密密麻麻的箭矢遮天蔽日,很快就降临到关隘上。   瞬间,噼里啪啦的响声四起,宛如狂风骤雨一般,连绵不绝。   “药师这是动真格了呀!这一波箭雨下来,少说也有一万只了吧?乖乖,为了打上首阳山这是真下本钱呐!”山门内,程咬金瞪大双眼说道。   下一秒,他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懊恼道:“糟了!要是药师在这种时候冒着箭雨来攻打山门的话,该如何是好?”   一旁,奔雷虎徐岳说道:“将军勿慌,这样的情形秦帅早已想到,所以也有应对之策。”   “这样的情况秦帅也有应对之策?!”程咬金脸色一惊,但虎目中依旧有些担忧。   双方的人数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镇国军确实是绝对的精锐没错,但蚂蚁多了都能咬死大象呢,在那么密集的箭雨之下,他们还能有什么计策应对?   程咬金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第38章 禁卫军,全体进攻   也就在程咬金跟徐岳交谈之际,禁卫军的第二波箭雨攻势就又开始了。   而随着第二波箭雨攻势而来的,还有一千名全副武装的玄甲军!   天井峡关隘狭窄,并行的最大容纳人数也就一百人左右,而如果纵向行军的话未免太臃肿。   而一千人不多不少,既能对镇国军形成有效的压制,又不会因为队形臃肿而尾大不掉,是李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确定下来的。   李靖能够百战百胜,自然是有着他的过人之处,他的用兵之法就连秦天朗都赞叹不已,这是一个绝对的军事天才。   如果不是秦天朗的出现,大唐的军神之名应该是落在李靖身上才是。   而这一次交锋,李靖经过最开始的两次挫折之后,迅速摸清了首阳山的情况,并迅速做出正确的调整,单单是这样的战场反应能力,就足以称之为人才了。   李靖已经知道,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镇国军早已把整个首阳山都建造得跟个铁桶一样。   换言之,他并不是单单跟五百名镇国军作战,而是在跟整座首阳山作战。   以彼之短攻彼所长,这向来都是兵家大忌,李靖自然也清楚。   所以他扬长避短,在经历了魏灿华的失败之后,已经不打算再从另外的方向进攻首阳山了,而是要集中兵力,从正面攻上首阳山!   看似这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做法,是个人都能做出这样的决断,但这背后蕴含的,是深深的无奈。   他李靖是深谙兵法没错,但秦帅比他更加深谙兵法,在秦帅的面前,他总有一种面对汪洋大海的感觉,说不清摸不透。   秦帅,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琢磨不透的人,是完全的琢磨不透,你永远也想不到秦帅的下一步棋会下在哪里,这种琢磨不透才是最恐怖的。   所以,看似强攻的计策很愚蠢很野蛮很原始,但却是如今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毕竟对于禁卫军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数上占据绝对的优势。   先前禁卫军之所以陷入被动,就是因为他习惯了分兵布阵,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秦帅正是将他的用兵风格拿捏住了,从而使他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   而接下来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他决定用人数填满天井峡,用蛮力破开首阳山的山门!   这是最原始最暴力的进攻手段,但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进攻手段!   虽然这样做的话,禁卫军的伤亡势必会很大,但如今不是真的战争,禁卫军也顶多受一顿皮肉之苦而已,所以代价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李靖心中估算,如此强攻下去的,攻破天井峡隘口的胜算在八成以上!   “秦帅,你回朝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十万禁卫军的士气之所以那么高昂,就是因为期盼着秦帅你能回朝啊。”   “大唐不能没有你,秦帅。”   ……   很快,第一波一千名禁卫军就逼近了山门五百米之内。   不过,还没等他们架起护送的登云梯,就直接往下坠落,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只有满地的灰尘扑腾而起!   气势汹汹的一千名禁卫军,竟然瞬间消失了大半!   “机关!是机关!大家小心!”剩下的禁卫军之中,有人喊道。   “可恶!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有机关了?”   “看来这些机关是可以控制的,想开启的时候才开启,不开启的时候完全没有作用!”   “左卫禁军,右卫禁军,全体冲锋!”营帐内,李靖下令道。   咚咚咚!!   顿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伴随着击鼓声响起。   禁卫军之中,剩余的一万左右卫禁军化作一道钢铁洪流,往关隘方向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他们直接在地上铺设登云梯,冲锋都是在登云梯上行进,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忧忽然出现的陷阱了。   塔楼内,龙矢卫刚刚冒头,就是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袭来,不得已又重新躲避起来。   在如此密集的箭雨面前,除非他们能瞬间逃出箭雨的覆盖范围,否则的话根本就躲避不了。   “可恶啊!”山门内程咬金气得哇哇叫,忍不住对着禁卫军方向大吼道:“仗着人多不要命的往前送这算什么本事,有种的话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程咬金的嗓门之大,就算是远在八百米开外的李靖都能听到。   “不用管他,继续进攻!”李靖沉声说道。   一千名左右禁卫军面容沉静,速度飞快,动作熟练,配合也是很默契,顺着登云梯不断前进。   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左右禁卫军跟上,密密麻麻,仿佛没有穷尽。   虽然经过之前的一番较量之后,十万禁卫军损失了将近一万的兵力,但也还剩下九万兵力,攻打首阳山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李靖啊,你个缩头乌龟!只敢躲在后面耀武扬威,有本事的话跟你程爷爷面对面打上一仗!”程咬金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李靖面容冷静,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对于程咬金的叫嚣丝毫不为所动。   所谓兵不厌诈,赢下胜利才是王道。   “李靖,有本事出来跟程爷爷打一场!”   “光会躲在后面,跟个娘们似的,俺老程看不起你!”   “李靖,你听到没有!”   ……   程咬金一连叫了好一会,得不到回应之后,重重一锤手,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外面箭雨连连,那些左右禁卫军又仗着人数多不要命的往前冲,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程将军莫要惊慌,接下来,也该轮到龙虎骑登场了。”   程咬金往身后一看,眼前一亮,闪过浓浓的惊喜,“好啊!不过,外面箭雨那么密集,你们有把握打断敌人的进攻吗?”   九十名龙虎骑站成三列,一股强大的气势油然而发。   “程将军放心!龙虎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善!既然如此,那龙虎骑听令!随吾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   “诺!”九十名龙虎骑齐声喊道。   九十名龙虎骑穿上厚重的盔甲,在逐渐西落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粼粼幽光。   龙虎骑乃是骑兵,如果坐上战马的话,战力能得到极大增幅,不过这里的山地,不适合骑马作战,且骑马之后杀伤力极大,碰着擦着就是非死即伤,面对友军,没必要如此。 第39章 九十人,堪称千军万马   “龙虎骑!冲锋!”   伴随着一道悠长嘹亮宛如龙吟的长号声响起,九十名龙虎骑终于动了。   穿在他们身上的,那足足有一石多重的重甲仿佛没有重量一般,三两步之下,竟然就爆发出极快的速度,相互配合之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   与此同时,八百米开外的弓箭手已经重新装填好弓箭,又是一轮汹涌的箭雨席卷而来。   冲锋在最前面的左右禁卫军瞬间将手中的盾牌举起,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防御罩,宛如龟壳一般。   正是凭借着这样的防御阵型,左右禁卫军才得以在漫天的箭矢之下发起冲锋,而不至于损伤过大。   一个个黑色龟壳出现在狭窄的谷道之中,将龙虎骑的前进道路尽数封锁,在配合漫天的箭雨,场面一度看起来十分绝望。   然而,龙虎骑却是一往无前,越是往前冲锋气势就越强盛,堪称一步一重天,等到龙虎骑跟最前方的左右禁卫军仅仅相差百米距离的时候,漫天的箭雨也终于落下了。   嘭嘭嘭!   铿锵!铿锵!!   一阵阵金属交鸣的声音响起,凡是落在龙虎骑身上的箭矢,无一例外的都被弹开,根本无法伤害龙虎骑分毫!   “什么!”山门之内紧张观战的程咬金瞳孔一缩,眼中有难以相信的色彩浮现。   “这怎么可能!”另一个方向,禁卫军大营之中,站在高处把持战局的李靖,也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一直位于李靖身旁沉默不语的李君羡,脸色变得凝重万分。   “内力外放!”此时,他们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响起了这个念头。   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这九十名龙虎骑刚刚使用的就是内力外放!   在那波箭雨降落的那一瞬间,龙虎骑的气势猛地暴涨,仿佛凭空刮起一阵狂风一般,将那些箭矢的威力抵消了大半。如此,才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中安然无恙。   要知道,就算是身穿重甲,但终究还是有很多缝隙存在的,在那么密集的箭雨覆盖之下,肯定也有一些箭矢击中重甲的缝隙。   如今这些龙虎骑安然无恙,气势反而越来越盛,那就更加坐实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只是他们三人心中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龙虎骑竟然都是内力外放的高手!   内力外放,乃是大宗师的特征。也就是说,这九十名龙虎骑竟然都是清一色的大宗师高手!   江湖上,把习武之人的等级划分为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以及天人合一五大境界。   其中,天人合一乃是传说中的登峰造极境,鲜少有人能够达到,至少现在的大唐之中,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天人合一境,或许隐世的高人之中会有,但绝对也不多。   天人合一的顶级高手,被江湖人尊称为武神,在武神不出世的现在,大宗师就是超一流的高手。   程咬金、李靖和李君羡,都是大宗师级别的顶级武将。   而如今呢,他们要死的发现,这九十名龙虎骑竟然都是大宗师!   这个发现没把他们吓死,就已经是他们承受能力极佳的表现了。   就在他们震惊之余,龙虎骑已经顶着漫天的箭雨冲入左右禁卫军的阵营之中。   只见,那些围成一道道玄色龟甲的禁卫军一遇上龙虎骑,就跟冰块遇上滚水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就连那些盾牌都被三下五除二的破开,宛如纸糊得一般!   龙虎骑手中的那一把把唐横刀势如破竹,就算没有脱刀鞘,那也是所向披靡、霸道非常。   不过,程咬金三人这一番观察下来,却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些龙虎骑都是刚成为大宗师不久,内力外放还不熟练,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接受。   大宗师境界,自然也有强弱之分,一般以功力作为区分标准。   一个拥有五十年功力的大宗师和一个拥有五年功力的大宗师,是决然不同的,前者绝对能够碾压后者。   但就算如此,九十名大宗师组成的军队,绝对是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   此时场上的龙虎骑,明明只有九十人,却胜过千军万马,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所向披靡,冲锋之下刮起一阵阵罡风,气势摄人无比。   “哇哈哈哈!龙虎骑的弟兄们,俺老程来了!”   山门内的程咬金大笑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木斧,也冲了出去。   “药师,让我出手吧,寻常禁卫军不是龙虎骑的对手。”李君羡说道,目光始终放在远处的龙虎骑身上。   李靖点点头,道:“那就有劳李将军了。”   李君羡点点头,双眼爆发出凌厉光芒,周身战意升腾而起,双腿一蹬,便直接飞跃出去,速度飞快,显然是轻功了得。   禁卫军阵营之中,一千名虎贲禁军也迅速脱离禁军阵营,快速跟上李君羡的步伐。   这一千名禁军,穿着统一的金缕锁子甲,佩戴百锻唐仪刀,眼睛凌厉如鹰隼,行动快如闪电,这才是真正的皇城禁卫军。   长安十二卫禁军,虽然都冠以禁军二字,但禁军和禁军之间也有区分。   十二卫禁军统领长安的军事事务,居中御外,统领大唐十道的府兵,其中玄甲军又脱离于十二卫禁军之外,独立成军,乃是自镇国军解散之后的大唐第一精锐。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支精锐,可与玄甲军齐名,甚至隐隐间还高玄甲军一抽。   这支军队,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拥有极为强大的实力,这便是专门负责护卫天子的皇城禁军!   这支禁军,又名玄甲百战禁军,是绝对的精锐,是跟随着李世民一路征战下来的心腹,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忠诚度都绝对可靠,而这支军队的统领,自然便是李君羡了。   此时追随着李君羡冲出来的虎贲精锐,便是一直隐藏不发的玄甲百战禁军!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秦天朗还统领兵符的时候,玄甲百战禁军还曾经受过他的指点,得到他的刀法指点之后,玄甲百战禁军的战力才逐渐凸显出来。   甚至当时,玄甲百战禁军一度想要加入镇国军之中,不过被秦天朗拒绝了。   这支部队乃是李世民的绝对心腹,要是加入了镇国军的话,李世民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难免会有芥蒂,这种事情他当时自然不会做。   不成想,就算是如此,最后秦天朗还是功高盖主,被收了兵符。 第40章 战争白热化   玄甲百战禁军刚出现,就引起了龙虎骑的注意,双上的目光瞬间对上,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射。   “百战禁军,等你们好久了!”   “哈哈哈,痛快!今日得以大战一场,实在是痛快啊!”   在龙虎骑的人大笑出声的时候,玄甲百战禁军这边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凝重的前行,迅速拉小跟龙虎骑的距离。   别看他们这边人多,但龙虎骑都是绝对的精英,随便一个放到其他的地方,那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   所以,打一开始玄甲百战禁军就把战力提到最大,心中的重视让他们不想开口说话。   因为一说话,气势就泄了,就挥不出那最巅峰的一刀。   两股洪流,瞬间冲撞在一起,一千名玄甲百战禁军分成九股,将九十名龙虎骑包围起来,气势碰撞之下,战斗直接打响。   没有丝毫的热身,也没有丝毫的留手,一出手,那便是全力以赴。   百战禁军手中握百锻唐仪刀,刀光凌冽,散发一股股寒气,镶嵌着龙凤环的刀鞘宛如成为最凌厉的刀刃一般,触之即死。   眼花缭乱的刀法瞬间形成,百战禁军相互配合十分流畅,环环相扣之下得以爆发出超越个人的力量。   这些百战禁军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手,虽然没有达到大宗师的境界,但也有好一些达到了宗师境界,实力最差的都在先天境以上。   先天境,那已经可以称之为高手了。   九十名龙虎骑齐齐爆发一声怒吼,眼中有精光爆射而出,周身气势大涨,一身重甲被舞得虎虎生风,手中的唐横刀大开大合,霸道无边,同时又有一股灵动的飘逸,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极为玄妙高深。   短短十个回合之下,龙虎骑竟然是越战越猛,逐渐占据上风,压得玄甲百战禁军叫苦不迭,只能勉强招架。   “龙虎骑的弟兄,对不住了!”李君羡爆喝一声,手中的千锻唐仪刀舞出道道刀花,身形闪动之下,已经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名龙虎骑身后。   李君羡得到过秦天朗的亲自指点,刀法已臻至大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   瞬间,周遭温度猛地降低好几度,看不清李君羡是如何出手,只是下一秒,那名龙虎骑就吐血倒退,脸色苍白。   “龙虎骑的弟兄,对不住了。”李君羡又在心中念道。   他的刀,向来追求一刀致命,讲究有死无生的极致奥义,是真正的杀人技,就算是未脱刀鞘,单凭凌厉的刀气也能杀人于无形。   也就是龙虎骑都是大宗师境界,才能在他的手中活下来,换做其他兵士,早就被一刀斩成两半了。   今日他必须请回秦帅,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足足三年,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不光是他,李靖、秦琼、尉迟敬德等等一众文臣武将,都等着秦帅回朝,继续带领着他们开创大唐盛世。   “冲啊!!”   身后,一阵冲天的喊声响起,剩下的十二卫禁军也纷纷出动了,将狭长的天井峡填满,不断向前涌来,要一鼓作气将龙虎骑给放倒,迎回秦帅!   “李君羡,你的对手是老子!”程咬金冲了上来,一把拦下李君羡,手中的战斧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八卦宣花斧。   李君羡神色一凛,不敢怠慢,瞬间就跟程咬金战成一团。   禁卫军的后方,箭矢终于是用完了,再也没有了漫天的箭雨飞落。接下来,便是真正的白热化战斗!   “搬山军的弟兄!随我一起,冲!!”   山门内,奔雷虎徐岳一声怒吼,率领一众搬山军冲出山门,应援龙虎骑。   “踏浪军的弟兄!让长安来的朋友见识见识咱们踏浪军的厉害!”覆海妖甘海也是一声大喝,直接冲了出去。   踏浪军身为水军,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踏浪军早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这一刻了!   踏浪军乃是水路两栖的兵种,近身战斗虽然比不上龙虎骑和搬山军,但也同样不可小觑。   “斥候兵的弟兄,狩猎开始了!”不知从哪个方向,无影刺张无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陷入寂静,从始至终,斥候兵的身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战斗至此,彻底进入了白热化。   天井峡之前,双方人马交战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镇国军这边骁勇非常,都是以一当百的精锐,但也架不住十二卫禁军的人海战术。   到了这种时候,禁卫军已经不管之前的约定了,只要没有被放倒,那就会重新站起来加入战斗。   他们,今日必须带回秦帅!   这样一来的话,镇国军这边的压力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大了,慢慢地也被拖得疲了,开始陆续有镇国军倒下。   当然,十二卫禁军倒下的人更多,放眼所及之处,都是倒在地上咿呀乱叫的兵士,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拳拳到肉的打击是真他娘的痛。   后方,李靖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如今看来,一切都在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攻下首阳山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虽也是大宗师的实力,但相比于李君羡和程咬金,他的实力稍稍差了一丝,他最厉害的,还是谋兵布阵,这才是他百战百胜的最强底牌。   而事实也证明,如果不是有李靖在场的话,单凭那五百名镇国军,还真的能够拦下十万长安禁卫军。   一想到这,李靖心中就不胜感叹,秦帅手底下的士兵,当真是骁勇无比。   三年未见,这些镇国军精锐的实力不降反增,尤其是那龙虎骑,给他的印象更是深刻无比。   如果龙虎骑的数量再多一点,不用多少,只要有五百人这样子,那这十万长安禁卫军根本就不够看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秦帅的那句话的含义——兵贵精不贵多。   “秦帅啊,你是百年难遇的将帅奇才,区区一个首阳山容不下你的,回朝吧,诺大的大唐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李靖望向首阳山的山顶,眼中闪过追忆,又喃喃自语道:   “只要秦帅一声令下,药师必定枕戈待旦、虽死不辞!”   依稀间,金戈铁马,李靖仿佛梦回三年前,追随秦帅南征北战的时光。   “秦帅,你说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打仗啊,是为了炎黄子孙不受外敌欺辱,是为了华夏文明不至于断层,是为了我们的妻儿老小不必匍匐在敌人的脚下,受尽屈辱啊!   炎黄子孙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我不愿再看着万千血脉至亲坠入黑暗深渊之中啊!愿尽我的绵薄之力,撬动历史之年轮!”   那一日,李靖隐约间看到秦帅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从秦帅的侧脸之中,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岁月年轮的运转。   那一刻的秦帅,是唯一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柔弱。那种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秦帅身上的气质,却让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动容。   那一刻的秦帅,变得极不真实,仿佛跨越时间长河而来一般,让他目眩神驰,不知不觉间,他眼中也已经挂满了泪水。   那一天,他隐约间记得几个字眼,五代十国、蛮夷入侵、东亚病夫…… 第41章 停手吧   镇国军很强,真的很强,五百人对上十万人,已经阻拦了那么久,这真的非常的强了。   而且,这还是在李靖这个百战百胜的军神手下支撑下来的,这样的战绩,当真可以用彪炳千秋来形容。   再看十万长安禁卫军,虽然他们冲锋起来一个比一个的猛,但被撂倒之后却一个比一个开心,从他们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他们对于镇国军真心实意的敬佩。   能防守到现在,镇国军真的非常厉害了,换做是他们,是绝对做不到这一步的。   “镇国军的兄弟,放弃抵抗吧,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镇国军的兄弟,俺佩服你们,你们个顶个的都是汉子!不过今日嘛,我们必须迎回秦帅,所以你们就放弃抵抗吧!”   “镇国军的兄弟,放弃吧!”   ……   奔雷虎徐岳,覆海妖甘海,无影刺张无阳,追风箭杨风相视一笑,大笑道:“哈哈哈!镇国军没有放弃二字!有种的话就把我们全都放倒!否则……你们休想踏上首阳山半步!!”   战斗,再次陷入如火如荼之中,镇国军已经躺下两百人,还剩下一半的人在英勇抵抗。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一缕彩霞透过首阳山的山顶,洒落到天井峡之中,映射出耀眼绚丽的赤红。   一阵秋风吹来,天井峡的上端,一块奇石之上,陡然间出现了一道身影。   “停手吧。”平静的声音响起,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无论是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嘎吱!!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绝大部分的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高处。   当他们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如遭雷击,顿时停下手中动作。   有一些新兵不明所以,还打算继续打下去的,也被周围的老兵报以一顿爱的铁拳,瞬间都老实了下来。   “秦帅!!”禁卫军之中,李靖陡然大喊出声,身子颤抖,神色激动。   举天之下,能够让他激动到失态的,也就只有秦天朗一人了。   “秦帅!!”这个想法响彻在每一名长安禁卫军的心中,让他们瞬间脑袋一空,完全就是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就算那道身影什么也不做,连气势都没有散发, 仅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有着莫大的威势。   那是他南征北战杀出来的声势,就算过去了三年,依旧让人如雷贯耳、无法忘却!   而一众镇国军一下子气势暴涨,眼中战意沸腾,恨不得再次跟十万禁卫军厮杀在一起。   秦帅乃是他们的军魂,只要秦帅亲自到场督战,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们的战力也能得到大幅增幅。   如果现在继续战下去的话,他们有把握将十万禁卫军都打趴下!   哪怕……他们也需要付出极惨痛的代价。   天井峡上的秦天朗,却没有给镇国军下达命令,打到现在,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而在他的身后,魏征和房玄龄站在左右,随同而来的,自然少不了长乐公主这个粘人鬼。   “秦帅!”李靖又是一声惊呼,首次施展出轻功武学,众目睽睽之下攀山越岭,竟然真的来到了秦天朗的身前。   明明已是年近花甲的年纪,面对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秦天朗时,却激动得像个小孩一样。   “秦帅……”   本来,李靖已经想好了遇到秦帅之后该怎么说的,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种方法,但当真的见到秦帅之后,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出口了,只剩下两行浊泪,诉说着心中的百感交集。   “药师,你头发白了。”秦天朗开口,眼神也有些唏嘘。   李靖原本已经收起的泪水,听到这句话之后再次忍不住,扬天长叹一声之后,说道:   “是啊,秦帅有所不知,三年来,药师度日如年啊。”   “你辛苦了。”秦天朗说道。   一旁,李君羡也冲上来,看着秦帅,眼神复杂且激动。   “秦帅,回朝吧,趁我还有几年余光可活,再带我征战四方,如此,我死而无憾矣!”   秦天朗摇头:“药师,我不会回朝,收兵吧。”   “秦帅!”李靖脸色一急,当即就打算给秦天朗跪下,却被秦天朗双手托住,制止了行动。   一旁,李君羡神色坚定,说道:“秦帅,回朝吧!秦帅回朝是众望所归,二郎等着秦帅回朝,开创大唐盛世呢。”   秦天朗不说话,摇摇头。   李君羡双眼闪过一道战意,周身的气势再度升腾而起,“秦帅,既然你执意不肯回朝,那我就只能将你强行带回去了!”   秦天朗摇头道:“君羡,你不是冲动的性子,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做无用功。”   “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要尝试一番!”李君羡双眼闪亮无比。   这三年来他一直苦练刀法,为的就是能追上秦帅的步伐,他要追求刀道的极致,秦帅就是他毕生的目标。   秦天朗纵身一跃,身形落在一颗生长在悬崖上的古松上,鹤氅随风飘动,没有丝毫的气息散发出来。   但只有李君羡知道,此时的秦帅的气息到底有多么的深沉浩瀚,那是比汪洋还要深沉的气息,永远也无法探知尽头。   寒风吹袭,李君羡的气势越来越恐怖,一股凌厉的刀气从他身上散发,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身为李世民的贴身侍从,早已经是长安第一高手,放眼整个大唐,也足以称得上是超一流高手。   寒风凛冽,李君羡双眼如火,周身气势凝聚到鼎盛,衣袂随风招展,右手紧紧按在腰间长刀之上。   锵!!   一声刀鸣响起,刀气纷纷扬扬、爆裂无比,残阳都在这道刀芒之下黯淡三分,天地回归寂静,只剩下这唯一的一道刀芒!   这一刀,李君羡准备了三年之久,等待了三年之久,是凝聚了他毕生心血的一刀!   秦天朗双眼一闪,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树枝,往前一挥,宛如拨动水幕一样,连空气都被拨动,李君羡那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刀意,被轻而易举的化解。   铿锵!   树枝与千锻唐仪刀相碰,树枝安然无恙,千锻唐仪刀却连连颤抖,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嗡鸣声。   蹬蹬蹬!!   李君羡连退三步,脸上浮现一抹苍白,抱拳道:“秦帅武技高深,李君羡输了。”   是的,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输的完全没有悬念。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准备了三年,终究还是连秦帅的防都破不了么?   一瞬间,他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差点就怀疑人生了。   秦天朗摇摇头,说道:“方才那一招细细感悟,悟透了能让你的刀法更上一层楼。”   李君羡浑身一震,细细回忆一番秦帅方才的出手,发现正好是击在自己的弱点,心中顿时既惊喜又感动,忙抱拳道:“多谢秦帅指点!” 第42章 放心,你死不了   秦天朗摇摇头,转身一跃,缓缓落到地面上,闲庭信步,就要往原路返回。   “秦帅!回朝吧!!”李靖跪倒在地,语气悲恳万分。   “秦帅!回朝吧!!”   下方,十万长安禁卫军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气壮山河,震得天井峡都落下许多落石。   “帝师!众望所归,万望回朝啊!”魏征和房玄龄,也是一脸哀求地说道。   秦天朗摇摇头,一言不发,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余光瞥到了长安禁卫军之中的秦琼,心中一惊,暗骂道:“秦叔宝啊秦叔宝,你怎么那么执拗!病入膏肓了,还要逞能!”   下一刻,他脚步轻点,运起轻功落到天井峡下方,凡是他到达的地方,一众长安禁卫军纷纷让路,眼中崇敬无比,却是没有一人敢动手。   秦天朗来到秦琼身前,在秦琼的身上连点九下,下一秒,嘴唇紫黑的秦琼忽然一皱眉,往侧方一倒,噗嗤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咳咳咳……”秦琼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身影时,虎目猛地放大,眨了好几下眼睛,依旧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秦帅?!秦帅!!秦帅!!”   秦天朗脸色一黑,斥道:“为何要带病骑马?”   秦琼神色一僵,赧然道:“咳咳咳……我怕秦帅见笑,就想着,就想着……”   “生病就该好好养伤,净整些没用的!”   秦天朗呵斥一声,随后脸色柔和下来,“行了,你别说了,好生休息吧。”   “秦帅!我能再见到秦帅一眼,死而无憾了!”秦琼一脸感动地说道。   “放心,你死不了。”秦天朗说着,抬起担着秦琼的支架,往山门内走去。   李靖等人急了,忙出声道:“秦帅!十万大军等着秦帅回朝!秦帅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回朝吧!”   秦天朗脚步停下,没有回头,声音传来:“我不会回朝,你们就回去吧。”   李靖急了,李君羡急了,魏征和房玄龄也急了,十万长安禁卫军也急了。   “秦帅啊!如果不能迎秦帅回朝,那我们回去还有什么意义!!”李靖急声道。   “帝师,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会考虑回朝的!”房玄龄也急声道。   “帝师!人无信不立,这可是你亲自跟我说过的,难道你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魏征一脸倔强,大有一副以死进谏的意味。   秦天朗微微停下脚步,说道:“我只是说会考虑回朝,并没有说一定回朝,玄成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   说完,秦天朗消失在山门之中,不见踪影。   留下一地的人唉声叹气,长吁短叹。   “帝师执意不肯回朝,这可如何是好啊。”李靖满脸惆怅地说道。   “要不,我们攻上首阳山,将秦帅绑缚回朝?”李君羡试探性地问道。   房玄龄苦笑一声:“帝师武艺高强,如果有心想走的话,谁能拦住?况且过犹不及,要是太过分的话,反而会让帝师心生厌恶,到时候想让帝师回朝就更难了。”   闻言,李靖和李君羡长长叹息一声,感到无比的头疼。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没了官职,如果帝师不肯回朝的话,我就一直呆在首阳山,每天都缠着他,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我就不信他不肯回朝!”魏征一脸执拗,牛脾气已经上来。   “我也打算常驻首阳山,直到秦帅回心转意为止。”李靖目光坚定道。   ……   一夜过去,秦天朗为秦琼治疗体内暗疾,忙活了一整晚。   秦琼已经病入骨髓,而且他的病不是单一的病,而是因为受的伤太多,造成的暗疾太多,积累起来之后多病齐发,这才一举拖垮了秦琼的身体。   这样的病,向来十分的头疼,因为没有确定的病原,导致很难下手。   秦天朗也是使用了点石成金的异能,又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才把秦琼的病情控制下来,但想要彻底的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等秦天朗从药房之中出来的时候,马元龙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秦天朗望了眼刚刚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的阳光,问道:“怎么样,李靖他们离开没有?”   马元龙摇头道:“并没有,相反,昨夜李将军指挥十万长安禁卫军在天井峡之外安营扎寨,看来是有长期留下的打算。”   “当真胡闹!”秦天朗气不打一处来。   马元龙忽然一抱拳,语气诚挚无比地说道:“秦帅!弟兄们都想让秦帅回朝!秦帅不应该埋没在区区首阳山之中,那四方蛮夷近来又有死灰重燃的迹象,弟兄们都等着秦帅重新披挂上阵、驰骋疆场!”   秦天朗双眼一沉:“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   “千真万确!”马元龙字句铿锵道。   秦天朗暗叹一声,道:“也罢,你随我来。”   随后,秦天朗下山,见了李靖等人。   “秦帅是否是经过一夜的考量,回心转意了?!”李靖一脸喜色地问道。   其他人,也都一脸希冀地望向秦天朗。   “不是。”秦天朗说着,又道:“你们且随我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李靖等人面面相觑,想不通秦帅意欲何为。   但是没有反驳,都静静跟在秦天朗的身后。   秦帅不管做什么,总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的。   众人一路上山,却不是往首阳山山顶的方向,而是沿着一条崎岖荒凉的小道,往一座不知名的侧峰走去。   这条路有多荒凉,甚至都不能算作是路,野草丛生之下,完全没有丝毫的路线可寻,如果不是秦天朗在前面带路的话,他们绝对会不明所以,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走。   别说是李靖他们,就连一直跟在秦天朗身边的马元龙等五大战将也是一脸懵逼,搞不懂秦帅到底要做什么。   首阳山乃群山之首,周围还有许多的山峰虽然不如首阳山风景秀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而其中,有一座位于首阳山西端的侧峰,没有名字,拱卫着首阳山而存在,秦天朗要带众人来的地方,就是这座不知名侧峰。   越往上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来越荒凉,到了最后,连野草都没有了,树木野花更是一点都不见,入眼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和首阳山的生机盎然比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众人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浓,搞不懂秦帅到底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43章 十万英雄冢   凉风习习,半边天依旧处于灰暗雾霭之中,清晨的阳光落在无名山峰之上,给原本就荒凉的环境又添几分孤寂。   来到这里,众人不由地感到一阵萧索,仿佛是来到了世界尽头一般,有一股说不清的仓皇无助感。   仿佛是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一般,像是坠入到无尽的海底,除了自己,漫天都是黑暗……   “到了。”秦天朗冷淡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心神拉回到现实之中。   李靖抬头看向前方,忽然神色一怔,待到看清前方的景象之后,瞳孔缩成针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想到了某种可能。   程咬金收起了嘴角的憨笑,眼神先是茫然,然后到凝重,再到后来的无助。   李君羡眉头紧皱,局促不安,向来平静如水的眼神变得情绪多样,仿佛变成了情绪矛盾体。   魏征那锐利如剑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望着远处怔怔出神,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房玄龄紧抿嘴唇,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但那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无血的双手出卖了他。   马元龙的眼神露出震惊,然后是困惑,再到凝重,到最后则是有些崩溃的迹象。   奔雷虎等四人,差不多跟马元龙一样的神情。   那么,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里,是侧峰的山顶,背阳面,却有着一股难言的萧瑟、凄凉,扭曲的怪石就像一头头面目狰狞的恶鬼一般,一阵阵风裹挟着黄沙飞舞。   在那山顶,是一个很长很长的缓坡,缓坡跟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不一样,没有任何的怪石,且还有一道道横平竖直的台阶,显得很干净,跟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仿佛是两个世界。   石阶从他们身前百米开外一直延伸到山顶尽头,石阶除了中间有一条主道通往山顶,还有无数条分支延伸至周围,像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   而在这些分支岔路之中,有一个个凸起来的黑色方碑,方碑上用不知名的白色颜料书写着一行字。   放眼望去,这样的黑色方碑数不胜数,竟然占满了整个山头。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方碑都面向西方,在初晨的阳光照耀下,方碑的影子被无限的拉长,投影到众人的脸上,带来了一阵阵绝望的阴冷。   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哪里了。   所有的人,除了秦天朗以外,身体都开始颤抖不已,脸色苍白,眼中的悲伤和绝望越来越多,眼底深处陷入了追忆,带着抹不去的痛苦。   这时,秦天朗的声音响起了。   “王二牛,西征军步兵营的小卒,加入西征军三个月,三年前参加西征,被吐蕃骑兵一枪挑死。”   “赵雷,西征军骑兵营的伍长,三年前西征的时候坠入湖泊之中活活冻死。”   “二狗,没有正式名字,是个孤儿,三年前参加西征,因为粮食不够而活活饿死。”   “许金虎,西征军的一名随征伙夫,也是被活活饿死。”   “张大全,活活饿死……”   “陈旭辉,活活饿死……”   ……   秦天朗面无表情,一个一个名字地说,没有丝毫停顿,倒背如流。   而每说出一个名字,李靖等人的心就越沉重一分,他们看着眼前漫无天际的黑色墓碑,心中的绝望和悲伤大过于震撼。   “而更多的人没有名字,因为他们是最底层的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参军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为了区分他们,我给他们取名一号二号,也一并埋入这无名山峰之中。”秦天朗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而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记得他们曾经为大唐的和平和安宁而付出了生命?!”   “没有,三年时间,足够将一切都忘记了。”   说到最后,秦天朗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就是他不愿意回朝的原因,他已经累了,看不了一个个士兵倒在自己的眼前,更看不了他们倒下的时候跟他说无怨无悔,只因为跟着他四处征战很开心。   他更看不了……那些士兵明明自己都快饿死了,还强忍着饥饿将军粮让给他。   在那个时候,他恨,无比的恨,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地相信李世民,以至于都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哪怕那时候他留一个心眼,带上几包种子,凭借着点石成金的异能也能自力更生。   他恨呐……   扑通!   李靖跪倒在地,双眼早已经被泪水模糊。   扑通!   接着是李君羡、程咬金、魏征、房玄龄、马元龙、徐岳……   “你们想让我回朝,我都理解,不过我真的累了,不忍心再看着你们死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是我,这将近十万的西征军也不会死去,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秦帅!”李靖大叫出声,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秦帅爱民如子,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为了秦帅赴汤蹈火啊。   但是看着一名名战士倒在自己的眼前,秦帅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很自私,只想着让秦帅回朝,却忘了秦帅为大唐付出了多少。   秦帅付出了那么多,也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啊。   程咬金泣不成声,泪如泉涌,宛如黑熊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狠狠捶地,这些将士本来可以不死的,可以不死的,如果不是李世民的一个凭空捏造的猜忌,这些将士明明可以不死的……   他们不仅可以不死,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他们为了大唐的安宁立下了赫赫功劳……   “我要杀了那昏君!!”忽然,一声怒喝从程咬金口中爆出。   下一秒他杀气腾腾地站起来,转身往山下走去,双眼赤红,宛如能吃人。   魏征和房玄龄一惊,忙抬手说道:“知节!不要胡来!!”   “我没有胡来!那昏君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十万将士白白送命!这昏君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知节,不要胡来!”李靖还算比较克制,起身拦住程咬金,“虽然我也很悲伤,但是弑君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有什么不可说的!那昏君自己干的好事,还不让被人说了?!”程咬金双眼赤红,依旧没有打消心中的念头。   “不要吵了。”秦天朗缓缓开口。   程咬金瞬间安静,忽然间一阵冷风吹来,他浑身一颤,一股羞愧感涌上心头。   在这些墓碑面前大声吵闹是一件很不敬的事,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等糊涂事啊。   “诸位好汉,原谅我的无礼,你们安息吧。”   程咬金重新跪下,双眼紧闭,默不吭声。 第44章 好像……哪里不对劲   “秦帅!我们并没有忘记,我们一直记得这些浴血奋战的兄弟!”马元龙双眼赤红的说道。   “只是秦帅,为何要独自一人建立起这些墓碑,只要秦帅一声令下,我们绝对竭尽全力的给死去弟兄建碑!”奔雷虎徐岳也红着眼说道。   另外三人,看着眼前占满山头的墓碑,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以往杀人眼都不眨一下的他们,此时却像一个小孩一样。   原本他们还想强撑着不流泪的,只是当他们看到那些墓碑前的粮食和猪肉的时候,情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只有他们最为清楚,西征的那段时间到底有多么的难熬,有多么的绝望。   在那漫无天际的荒漠戈壁上,承受着堪称离谱的昼夜温差,要时刻警惕来自吐蕃、吐谷浑大军的围剿突袭,这些是外困。   最最让人绝望的,是极为严重的粮草缺失,没有真正饿到那种份上的人是无法体会到那种绝望的。   而就是这样绝望的局势之下,他们的弟兄们心中想着念着的依旧是秦帅,甚至有不少人都说,死了之后要把自己的血肉给秦帅充饥……   那段时间,是他们见过秦帅最为沉默寡言的一段时间,整日双眼通红,像极了一头受伤的野狼。   最后,秦帅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独自深入吐蕃大军,置死地而后生,斩落敌军的领军大将,终于是力挽狂澜,将胜利的天秤强行扭到了大唐这一边。   ……   “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不会回朝了吗?我真的累了,为大唐做的也够多了。”   秦天朗的声音淡淡响起,脸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结合眼前的万千墓碑,魏征和房玄龄早已无法保持淡定,帝师的每一个字落在他们的耳里,都有千钧重量。   “哎……”魏征长长叹息一声,对秦天朗行大礼道:“帝师,我魏征替大唐的黎民百姓谢谢你,你是真正的大唐之魂,是真正的擎天之柱。以前,我还不太理解这个名号的含义。现在……我终于是理解了。”   “如今我只是一介平民,早已经不是什么大唐的灵魂了。”秦天朗平静说着,往前面台阶走去。   “你们下山吧,我不会回朝,如果你们想给这些英灵上柱香的话,也可以多留片刻。”   魏征和李靖等四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跟上秦天朗的步伐。   事到如今,他们根本不好意思在十万英灵的面前,规劝帝师回朝了。   ……   上一炷香很简单,上十万炷香就没有那么的轻松了。   魏征等人从清晨到日落黄昏,一直重复着上香的动作,过程之中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死去的英灵身上,心中怀揣着虔诚和敬佩,身体的疲累已经忘却了。   但当他们下山之后,身体传来的酸痛感就让他们有些遭不住了。   李靖和李君羡倒是没有什么,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体魄之强健早已经远超常人,累的只是魏征和房玄龄两位文臣。   “帝师的气场当真太强了。”魏征苦笑连连,和房玄龄相互搀扶着前行。   因为之前一直沉浸在祭奠十万英灵的事情之中,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帝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连带着马元龙、程咬金他们也一并不见,想来是回首阳山去了。   而没了帝师的影响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老是觉得自己被忽悠了,一路冥思苦想下来,终于想通了自己想漏了哪个环节。   “玄成何出此言?”李君羡一脸疑惑的问道。   一旁的李靖若有所思,也觉得今日的秦帅有点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房玄龄苦笑一声,与魏征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魏征说道:“我与帝师交情不浅,在我的印象之中,帝师不仅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还是一个有仇必报、恩怨分明的人。   那么十万西征军的死去,估计帝师心中对于吐蕃和吐谷浑的仇恨绝对不轻,不报这个仇,当真不像是帝师的风格。”   “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对呢?”李君羡越听越迷糊,要说让他钻研刀法的话他很擅长,但要他琢磨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的话,他跟程咬金那二愣子好不到哪里去。   魏征长长叹息一声,抬头望了眼首阳山的方向,夕阳彩霞照耀下的首阳山,是那么的瑰丽,他眼中闪过无奈和赞叹,幽幽解释道:   “这就是帝师的高明之处啊,举手抬足间就把我们全部都绕了进去,这种神乎其神的手段,举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人。”   “玄成,直接说重点好不好?”李君羡皱眉道,这种被吊着胃口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魏征报之一笑,说道:“帝师此次带我们来这里,一是让我们知道三年前西征军到底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又换来了何等不公平的待遇,这是……事实,我也无法反驳。   二来,就是帝师真正的目的了,帝师是想用西征军的十万英灵重新抢回道义,让我们不要再纠缠着他。说到底,帝师还是不愿意回朝啊。”   说到这,李君羡终于露出了明悟神色。   他并不笨,反而悟性非常的高,否则也不可能将刀法修习至大宗师境界,此时经过魏征一番解释,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细想之下,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利害关系和影响之后,李君羡不由地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对于秦帅的钦佩再度泛滥汹涌起来,让他有种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冲动。   秦帅是想通过无名山峰之上的十万英灵告诉他们:他不回朝,不仅仅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朝,也是死去的十万西征军不同意让他回朝。   仅仅因为李世民的一个猜忌念头,就让十万西征军白白葬送性命,敢问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而这,就是大义,是真正的大义!   占据了大义的秦帅,就有了几乎无法反驳的不回朝的缘由,之后无论是克明想要以死相逼,还是玄成想要死谏到底,都缺了大义作为支撑,想必两人都不会再用类似的手段了。   对于文人来说,大义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对于许多自诩高风亮节的文人来说,这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之前杜如晦和魏征的劝谏,都是站在了天下苍生的这个大义上来行事的。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里的名,说的便是大义。 第45章 陛下!你怎么了?   而十万西征军已经死去,死人是无法说话的,他们到底同不同意秦帅回朝,这谁也不知道,也永远无法知道。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谁最有资格代表十万西征军?答案毋庸置疑,自然就是秦帅。   占据了大义,又死无对证,那想要反驳秦帅的观点,重新夺回大义的话,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秦帅是要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他们:回朝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又不想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就用这么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让你们知难而退吧!   “啊……”想完这些,李君羡长长叹息一声,眼中满是佩服,又道:“秦帅……当真是文武双绝,如果不是玄成指点迷津的话,我还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奥妙!”   魏征苦笑摇头,别说是李君羡了,就连他一开始也没有发觉到帝师的真实目的,也是在事后反复推敲之下才悟出来的。   在山上的时候,帝师的气势真的太强大了,就算没有刻意显露,也足以影响到他的心境。   待在帝师的身边,他仿佛重新变成了三岁稚童,不知不觉之下,就落入了帝师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去,此番离开首阳山,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他们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是真正的全力以赴,要是依旧劝不回帝师的话,下次的几率就更加渺茫了。   “哎……”魏征长长叹息一声,看向房玄龄,问道:“房公可有什么良策,破解当前的僵局?”   房玄龄摇头,说道:“帝师的这一步棋下的着实高明,乃是真正的阳谋,从始至终就没打算隐藏,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因为……几乎没有破解的方法。”   “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李靖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除非是帝师回心转意,自己想要回朝。否则的话,几乎没有其他办法能让帝师回朝。”   “也罢也罢,既然如此,我便遣散那十万禁卫军,让他们返回长安吧。”   房玄龄脸皮一紧,听出了李靖话中额真实含义,问道:“那么药师你……不跟我们一同回朝吗?”   李靖摇摇头,道:“秦帅不回朝,我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不如就在首阳山上了此残生,也算无憾了。”   一旁的李君羡欲言又止,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神情郁闷得要死。   他也想留在首阳山,跟秦帅待在一起,好好钻研刀法,争取更上一层楼,只是他身为禁卫军统领,职责在身,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房玄龄将李君羡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心中苦涩一笑,帝师的号召力真的很强大,能让那么多心高气傲的将领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他身边,单单是这个本事就足以称雄世间了。   就连他……都想留在首阳山,与帝师饮茶论道。   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想到了当今的天子李世民,三年前尚且还是秦王的时候,二郎的风头一度被帝师压过,这还是帝师刻意与李世民的亲信保持距离的情况下。   有一个如此耀眼的人物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也难怪李世民会生出猜忌之心了。   也就是如今陛下已经坐稳了皇位,心中对于帝师的猜忌才慢慢放下,才重新念起帝师的好,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殊不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想着,房玄龄叹息一声,缓缓朝山下走去。   夕阳的余辉将首阳山的松柏拉得很长很长,将房玄龄等人的归路覆盖,一如他们的心情那般,黑暗得看不见底。   ……   太极宫,宣德侧殿。   “帝师他……真的不肯回朝?”李世民一脸苦涩地问道。   “是的。”房玄龄苦涩点头。   李世民的眼眸变得灰败,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机一般,又问道:“魏征呢?”   “玄成他……也是不肯回朝。”   “那李靖呢?”   “李将军……选择在首阳山隐居。”   气氛陷入沉默,李世民的脸色变得很是苍白,此次的连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太大,宛如五雷轰顶。   “噗嗤!”一道突兀的吐血声响起。   房玄龄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李世民双眼一翻,嘴唇淌血,竟然是直接晕了过去!   “陛下!”满朝文武,都是齐声惊呼,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长孙无忌手疾眼快,和内常侍张万一起将欲要倒下的李世民扶住,并高声大喊道:   “太医!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很快,整个尚药局的太医就火急火燎地闯进宣德殿,满脸惊慌地为李世民把脉、看相,脸上的冷汗怎么也止不住。   “陛下!”大殿门外,传来一道凄厉的喊声,紧接着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出现。   “拜见皇后娘娘!”满朝文武跪拜道。   长孙皇后心急如焚,甚至都来不及跟这些大臣说免礼,急忙来到李世民身前,双眼已经噙满了泪花,面容哀苦至极,声音凄婉,宛如泣血: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你别吓臣妾啊!”   “快!快扶陛下进殿休息!”   众太医不敢怠慢,动作有条不紊地将李世民扶上随行用的龙椅上,拥簇之下小心翼翼地走进内殿的珠帘之中。   满朝文武依旧跪倒在地,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说话,偌大的宣德外殿变得针落可闻。   皇上的忽然晕倒,就像是一记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在场的每一名大臣的头上,让他们的意识瞬间空白,完全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房玄龄的感受尤为强烈,此时的他,已经被无尽的自责包裹、淹没。   他完全没有想到,李世民听闻帝师拒绝回朝的消息之后反应会那么大,如果他知道的话,用词就会委婉一些了。   这是他的过错啊,导致了李世民吐血昏迷,要是李世民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他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同时,他又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陛下这是思念帝师太过了,导致思念成疾,如今乍一听闻帝师不肯回朝,顿时就病情爆发,昏厥过去了啊。   帝师啊帝师,如果你知道陛下为了你已经做出了那么多,你是否愿意原谅陛下呢?陛下他……真的已经知错了啊。 第46章 思虑成疾   “你们说什么?!查不出陛下的病情是什么?!”内殿之中,长孙皇后一脸愤怒地说道。   在她身前,跪伏着一众太医,此时早已经是面无血色。   “皇,皇后息怒,陛下的病情很复杂,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太医令刘建安颤颤巍巍地说道。   长孙皇后闻言,脸色更为恼怒,尖声道:“连陛下的病情都查不清,朝廷养你们还有何用?!要是再查不出陛下的病情,你们统统都要诛九族!”   “皇后息怒!臣等必定竭尽全力,将陛下的病情医治好!”刘建安满脸冷汗地说道。   他虽然执掌整个尚药局,但官阶也只是区区七品而已,面对长孙皇后的愤怒,他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可是,可是……陛下的病情他是真的查不出来啊!   从昨日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没有闭过,整夜都在探查陛下的病情,试图找出导致陛下吐血昏迷的原因。   可是,陛下的吐血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都没有查找到病源,如今想要查到又谈何容易啊。   只是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说了,估计他会死的更快。   “快去!要是今日之内还查不出陛下的病情从何而起的话,你们就不用来见我了!”长孙皇后冷冷说道。   一众太医唯唯诺诺地离去,继续为李世民诊断病情去了。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隔壁房间之中传来。   长孙皇后脸色一喜,急忙跑进隔壁房间,来到李世民的身前,抚摸着李世民苍白的脸,满脸心疼道: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不要,不要吓臣妾啊。”   李世民将眼睛睁开一条线,伸手握住长孙皇后的手,说道:“观音婢,朕,朕……怕是命不久矣了,咳咳咳……”   长孙皇后瞬间泪如泉涌:“陛下!不要再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陛下不是说过,要秉承尧舜之德,开创万世基业的吗?如今大唐百废待兴,国祚初立,为何就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陛下!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妾不可一日没有陛下啊!”   李世民闭上双眼,神情闪过追忆,叹息道:“哎……朕何尝想这样,奈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听闻帝师不肯回朝的消息,心中悲痛万分,加重了体内的病情,竟然昏厥了过去。”   “陛下注重龙体!千万不要太过忧虑了!三年来,陛下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臣妾看得心如刀绞!”   李世民长叹一声:“哎,朕何尝想要如此,只是……这是朕的命数,三年前朕犯下了大错,如今这就是代价。”   “陛下!不要再说了!”长孙皇后痛苦地闭上双眼。   “咳咳咳……”李世民咳嗽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朕怕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说了,只是王业未遂,中途崩殁,实在是遗憾呐。”   “陛下不要再说了!”长孙皇后用手堵住李世民的嘴,又道:“有那么多太医在,陛下的病一定会好的。”   李世民轻轻拨开长孙皇后的手,目光无神地望向屋檐,宛如梦呓一般,道:“朕的病情朕自己清楚,那么长时间以来,太医都没有查找出病情源自何处,如今已是病入膏肓,那就更加无法查清了。”   “不过,太医们已经尽力了,观音婢不要过于苛责他们,咳咳咳……”   看着又是一阵咳血的李世民,长孙皇后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颗心仿佛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陛下,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臣妾不会苛责他们的,陛下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咳咳咳……三年来朕一直心念着帝师,从未有一刻忘却过,三年前犯下的大错,是朕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只……只恨……”   李世民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两眼一发黑,再度昏迷了过去,嘴角依旧不断往外冒着鲜血,看起来格外渗人。   一旁的内常侍张万早已经是满头大汗,眼中的惊慌怎么也止不住,手中的丝绢换了又换,但就是擦不净李世民嘴边的鲜血。   “陛下!”长孙皇后惊呼一声,随即望向一旁的太医,刚想出声呵斥,想到了李世民的话,语气缓和下来:   “太医令,快快医治陛下!治好了重重有赏!”   太医令刘建安应了声诺,又开始全心全意地给李世民诊治了,从其通红的双眼可以看出,他的状态也并不是那么的好。   不过,他心中已经是感恩戴德了,能够看到皇后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简直就是最大的恩荣了。   实际上,长孙皇后平日里母仪天下,对谁都温文尔雅,只是李世民的忽然晕倒让她失了分寸,情急之下竟然是性情大变了。   ……   就在整个皇宫都因为李世民的忽然晕倒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长安城外,杜如晦已经进了城门。   本来,他的病情还没有彻底的根治,是要在首阳山内调养一段时间的,但他等不及了,朝廷之上还有许多事情等他去处理,如果没有他的话,房玄龄一人会撑的很艰辛。   于是,他下山了,下山的时候对着秦天朗又是一顿劝,结果当然又是以失败告终。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一回府,就看到府中所有人都在等他,细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昨夜里皇上忽然晕倒了!   这个消息很隐秘,如果他不是李世民的近臣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   细细想了想,杜如晦便坐着马车进了皇宫。   天子病危,他这个做臣子的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只是,当他来到宣德侧殿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情景狠狠地吓了一跳。   只见,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尽皆跪倒在地,个个都是脸色苍白、身形颤抖,眼瞳之中满是痛苦,有不少人都露出了麻木神色。   满朝文武,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夜?   杜如晦心中哀叹一声,陛下病倒之后,整个朝堂都乱套了啊!   “房公?!”他看到最前头,俨然也站着房玄龄,连忙走上前去,欲要将房玄龄搀扶起来。   谁知,房玄龄拒绝了他的搀扶,满脸自责道:“克明,你不用管我,陛下的病情乃是因我而起,就让我跪在这里谢罪吧。”   杜如晦哑然一笑,道:“房公啊,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陛下得的又不是绝症,就算是绝症,难道就没有解决之法了吗?” 第47章 本宫亲自去趟首阳山   房玄龄听到杜如晦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愕然,然后便是无尽的惊喜浮现,猛地一拍手,说道:   “哎呀!我是关心则乱了!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已经知道杜如晦想要说什么了,是啊,虽然如今陛下已经病倒昏迷,但只要能够登上首阳山,让帝师来医治陛下的病的话,那绝对能够药到病除!   之前他因为太过于自责和关心李世民的病情,竟然连那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想到,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是什么?   但随后,他心中闪过一抹犹豫,不知道如今帝师还肯不肯帮陛下治病啊……   但很快他就将这抹犹豫抹除了,如今情况危急,已经容不得过多的考量了,先去找帝师再说。   放眼整个大唐,甚至是囊括周围所有的大小邦国,论医术的话,帝师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就连杜如晦那无法根治的绝症落在帝师的手中,也是能够做到药到病除,帝师的医术当真达到了起死回生的境界。   房玄龄跟杜如晦关系亲密,乃是挚友,深深知道杜如晦的病情有多复杂,看了多少的医师依旧没有丝毫的起色,可一遇上帝师,杜如晦的病情就得到了有效控制。   如今陛下也是病情危重,宫内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如果换成是帝师的话……   一想到这,房玄龄心中的希冀就止不住的泛滥起来,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腾”的一下站起身,说道:   “克明,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违反皇后的旨意了,我这就入殿觐见二郎!”   “我同你一起前去!”   随后,杜如晦就搀扶着房玄龄,一路进入了内殿之中。   一路禀告之下,两人很快就见到了候在门外的长孙皇后,在长孙皇后的身旁,站着长孙无忌。   自从上一次长孙冲惹出了天大的麻烦之后,长孙无忌的行事就变得格外低调,很快就淡出了李世民的视线之外。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的人。   此时,长孙皇后却是没有心情搭理忽然出现的房玄龄和杜如晦,甚至如果不是他们是李世民的肱骨大臣的话,她都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此地。   李世民的忽然病重晕倒,让她顿时失了分寸,已经不复往日的从容了。   “皇后,臣有要事禀告。”杜如晦跪倒在地,说道。   “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如今陛下病重,你就不能让陛下好生调养吗?”长孙皇后的脸上有些愠怒。   “皇后,臣禀告的事情正是跟陛下的病情有关。”   长孙皇后脸色一变,终于对杜如晦的话重视起来,“杜大人有什么要事禀告,快快说来!”   杜如晦深吸口气,说道:“禀皇后,如今陛下病重,臣忧心万分,认为当今大唐唯有一人可以查出陛下的病情,并将陛下的病治好。”   “此人是谁?!杜大人快说!”长孙皇后面露惊喜道。   “此人便是秦国安秦帝师,帝师医术无双,在大唐之中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拥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高强医术。”   “这……”长孙皇后犹豫起来,眼中既有担忧又有希冀。   帝师的大名她自然也是听过的,虽然和帝师没有见过几次面,但依旧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加上这三年来二郎总是在她耳边念叨帝师的名字。久而久之,她对于帝师的许多事迹都已经耳熟能详了。   自然的,她也清楚帝师和陛下之间的矛盾,也得知了就在新近的这段时间里,房玄龄和杜如晦率领十万禁卫军前往首阳山规劝帝师回朝但失败的事。   她很是患得患失,帝师是否真的会出手救治陛下……   此时,杜如晦又道:“实不相瞒,臣先前患有消渴症,这消渴症乃是不治之症,可这让无数医师束手无策的消渴症落到帝师的手里,立马就能药到病除,不到三日的时间里,就让臣脱胎换骨,犹如新生。”   长孙皇后闻言,心中也有些意动起来。   “咳咳咳……”屏障之内,传来李世民虚弱的咳嗽声。   长孙皇后脸色一变,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那好!本宫就亲自走一趟首阳山,势必要把帝师请回来!不求帝师能留在长安,只求帝师能够治好二郎就好。”   说到最后,长孙皇后的语气不复先前的坚定,眼中闪过一抹忧愁。   帝师乃是开国元勋,如果没有帝师的话,二郎能否登基都还得两说,论资历的话,满朝文武没有一人能比得过帝师,论身份的话,单单是帝师二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而要说功劳……大唐之内,无人敢说功劳比帝师大的,甚至民间都有一种说法,说是满朝文武的功劳加起来,都不及帝师一人。   “皇后是否需要臣一同前往?”杜如晦问道。   长孙皇后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你们刚从首阳山回来,如今又要前往的话反而不好,本宫……自行前往即可。”   话音刚落,长孙皇后就出了内殿大门,当看到满朝文武还在长跪不起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歉意,手一抬,说了声免礼,便满脸担忧地出了宣德殿。   满朝文武齐齐松了口气,龇牙咧嘴之下,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眼中都有泪珠浮现,长吁短叹之下,生出无限的感慨。   对于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员来说,这跪上一整晚属实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这时,内常侍张万从内殿缓缓走出来,望了眼已经站起来的满朝文武,扯着尖嗓子喊道:   “传陛下口谕:退朝。”   “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声音响起,满朝文武开始退出宣德殿。   内常侍张万看着满朝文武的离开,嘴中发出一声冷笑。   他能做到内常侍这个位置,察言观色已经成为本能,方才的满朝文武之中,有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看来,朝堂之上也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平和啊。   陛下这才刚刚病重倒下,还没驾崩呢,一些人就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了。   想到这,他眼中便闪过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色。   如果陛下真的驾崩的话,那他这个内常侍也就做到头了,到那时候,不光是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掉头,恐怕整个大唐都要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的大唐,才过了短短三年,难道又要再次陷入动乱之中吗?   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内常侍张万竟然也想起了帝师。   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帝师,但常年服侍李世民,对于帝师的种种事迹听得比谁都多。   他惊讶地发现,此时大唐的命运,竟然就系在了帝师的手中,要知道,帝师已经归隐了三年之久啊,这这这……   他心中默默祈祷一声,希望秦帝师能够念在跟陛下的情分上,出手治好陛下吧,这是陛下之福分,大唐之福分,天下之福分。 第48章 门口外的篝火   卯时,清晨的晨光还未普照大地,只有地平线尽头显露出一抹橘红色,在夜幕的包裹之下,呈现出一种迷离的美。   首阳山隐匿在黑暗之中,深秋的季节已经异常寒冷,晨雾在松柏上面结成一条条雾凇,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散发着晦涩的荧光。   首阳山庄的门口之外,有两座用于巡视周围的了望楼。   此时的了望楼底下,两团篝火正在燃烧着,释放着滚烫的热度,驱散周围的寒冷。   负责值班的镇国军坐在最中间,总共有四名,在他们的周围,还围绕着几十名穿着破烂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年轻面孔,浑噩的眼中竟然罕见地带有一丝灵动的感激,他们正是定居在首阳山下的流民。   哦不,现在不应该叫流民了,有了固定住所以及稳定的长工之后,他们已经可以称之为佃农了,首阳山庄的佃农。   饱尝过彻夜寒冷的人,一旦得到些微的温暖,都会感受到百倍的希望和满足。   “你们都回去吧,秦帅是不会收你们的东西的,秦帅也不缺你们的这点东西。”   马元龙看着眼前不断燃烧的篝火说道,今晚正好到他值班。   “你们的好意秦帅心领了,但你们的东西就自己留着吧。”一名镇国军补充道。   自从秦帅让这些流民定居在这里,担任佃农,以及开采盐矿的长工之后,每天都有许多佃农带着自家的东西来到首阳山庄的门口,想要感谢秦帅给予他们的恩惠。   一开始,秦天朗还出来跟这些佃农交谈一番,说一番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云云,但时间一长,架不住越来越多的佃农前来送礼,秦天朗索性就闭门不见了。   十万多名流民,挨个来给他送礼的话,那他得抽出多少时间来应对,他懒得做这种既没有多大意义,又没有多少回报的事情。   “大人,俺们真的很感谢秦大人,如果不是秦大人的话,俺们说不定都饿死在路边了。”   一名憨头憨脑的年轻佃农说着,咧嘴一笑,双手往前一送,又道:   “大人,这是俺娘亲手织的鞋,送给秦大人,俺娘说了,秦大人对俺们有厚恩,俺们不能白吃秦大人的粮食。”   马元龙摇头一笑,说道:“不是说了,秦帅不缺你们的一双鞋,赶紧回去吧,天气怪冷的。”   实际上,在往常的了望楼下面是没有篝火的,值班的镇国军都穿的很保暖,加上了望楼上面防风措施做得很好,在上面压根就不觉得冷。   这两堆篝火并不是为了值班的镇国军设立,而是为了这些佃农设立,如果任由这些佃农在这里呆上一整晚,还真有可能活活冻死。   几十名佃农齐齐摇头,那名憨头憨脑的佃农又道:“俺们知道,俺们都知道,秦大人真的太好了,俺们以后一定努力干活,一天干八个时辰,不,十个时辰!”   马元龙摇头一笑,不再说话。   这些佃农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且非常的执拗,非得要送礼,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跟他们讲道理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所以啊,马元龙也任由这些佃农去了,反正这场的场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每天都会有,且每天都不重样。   十万多的佃农,就算每天来一百个,那也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去。   ……   长孙皇后连夜乔装打扮一番之后,便带着几个贴身侍从出了长安,径直来到首阳山。   来到首阳山的时候,天还未亮,想来帝师还在睡梦之中。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在山门之外等待着帝师醒来,如此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这样,帝师答应救治二郎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只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情况似乎跟自己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明明是卯时,山门之外却有那么多人围在一起?   细细观看一番,长孙皇后心中震惊了,这些佃农……竟然是来送礼的?   冒着严寒,宁愿在这里彻夜等待,也要给山庄之中的帝师送礼?   所谓眼见为实,听二郎说一百遍关于帝师的事迹,也不如她亲眼看一遍来的印象深刻,这还没见面呢,帝师的恩德就给长孙皇后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又是来送礼的?”马元龙看着缓缓走来的一行人,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这行人的穿着虽然朴素,但气质淡雅,看起来完全不像佃农,更像是大户人家的达官贵胄。   只是……达官贵胄在这种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陪同长孙皇后而来的力士往前一步,行礼之后,态度恭敬道:“请问是马元龙马将军吗?”   马元龙脸色一沉,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做什么?”   力士感受到来自马元龙的杀意,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刚想说话,身后的长孙皇后站了出来,说道:   “马将军,冒昧打扰帝师休憩,观音婢不胜惶恐,但真的是有要紧急事,恳请能见上帝师一面。”   “观音婢!”马元龙乍一听到这个字眼,心中顿时大吃一惊。   他自然知道这个字眼的含义,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敢用,那就是当朝皇后长孙氏!   但他乃是跟随在秦天朗身边南征北战的大将,虽然心中震惊,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不卑不亢道:“小人见过长孙皇后,只是……如今秦帅正在寝睡,恐怕皇后来的不是时候。”   “大胆!”一旁的力士顿时大怒,一指马元龙,尖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后在外头等候!”   “住嘴!”长孙皇后冷冷一瞥力士,“本宫说话,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   力士瞬间冷汗直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神色惶恐,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   长孙皇后看向马元龙,带上一抹微笑,说道:“我和帝师算是旧识,也算朋友一场,见一面总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马元龙脸上露出为难神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对方是皇后,这点面子是应该给的,但如今秦帅正在睡觉,要是叫醒秦帅的话,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长孙皇后将马元龙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一喜,又道:“既然帝师正在休憩,那我便在这门外等候,待帝师醒来之后,劳烦马将军替我通报一声。”   “多谢皇后理解。”马元龙抱拳道,对于长孙皇后还是有些敬佩的。   身为皇后,地位何其尊崇,能够放下架子在门外等候,这本身就是给足了秦帅面子了。   当然了,秦帅也确实当得起这样的待遇。   大唐之内,能够让皇后这样的,估计也就唯有秦帅一人了。 第49章 帝师!救救二郎吧   东边,一抹紫气东来,照耀在首阳山上,松柏上的雾凇反射出紫白色的光晕,将整个首阳山都笼罩在紫白色光芒之中,宛如人间仙境。   秦天朗刚起床,就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马元龙,便问道:“元龙,出了什么事。”   “秦帅,昨夜卯时,长孙皇后忽然来到首阳山,如今已经在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秦天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长孙无垢这时候来首阳山做什么?”   “秦帅……是否见长孙皇后?”   秦天朗想了想,决定还是见对方一面,对方毕竟是皇后,虽然他不想跟其产生过多的联系,但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带路吧。”   不多时,秦天朗便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乃是皇后,何曾在外面站过那么久,尤其是如今的天气已经达到零下十度左右,寒冷无比。   长孙无垢就算穿了件貂皮大氅,依旧被冻得手脚僵硬、嘴唇发白,身子宛如筛子一般颤抖。   不过,当长孙皇后一眼看到秦天朗的时候,眼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光彩,猛地往前走一步,不曾想因为身子被冻僵的缘故差点摔倒。   “皇后!小心呐!”一旁的力士和侍女一脸的骇然,要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他们也别想活了。   长孙皇后却是不管不顾,快速来到秦天朗身前,微微行礼之后,说道:“拜见帝师!”   秦天朗面无表情,抱拳行礼,道:“皇后不必如此,秦某只是一介平民,当不起皇后这番大礼。”   “帝师过谦了,二郎一直都把帝师当成恩师呢,三年来一直心系着帝师,时刻盼望着帝师能够回朝。”长孙皇后说道。   “如果是为了劝我回朝的话,那还是免了吧,秦某只是一介平民,不想参与那朝堂大事。”   长孙皇后眼中闪过悲伤,声音变得凄婉,说道:“帝师,前日陛下听闻帝师不肯回朝的消息,积郁成疾,竟然吐血晕了过去,至今生死未卜!   还望帝师念在昔日师徒情分,回朝救救二郎吧!”   秦天朗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历史上的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应该是非常健康的,难道是自己的到来已经影响了历史轨迹的发展了吗。   但是,他为什么要救李世民呢?   “生死有命,此乃天数,秦某只是区区一介平民,医术浅薄,救不了谁。”   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少不了一个渎君的罪名,敢说当朝天子病死乃是天数,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   但这话从秦天朗口中说出,便不是什么事了。   长孙皇后听到这话,身子僵硬在原地,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褪去。   她试想过被拒绝的情形,但当真的被拒绝之后,心中的绝望和悲伤还是远超出她的想象。   那是一种掉入深渊的绝望,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吞噬。   “帝师,何必如此无情?”长孙皇后颤声说着,又看到秦天朗淡然到淡漠的眼神,感觉心中的冰冷远远超过身体的冰冷,不知不觉,眼眸已经带上泪花。   秦天朗转过身,淡漠道:“三年前我割发断义,就已经跟李世民断绝关系了,如今我只是一介平民,与他李世民没有丝毫的关系。”   “帝师!”长孙皇后声音哀苦至极,宛如泣血:“二郎病入膏肓,危在旦夕,唯有帝师出手才能救治二郎啊!请帝师发发慈悲,救救二郎吧!”   “生死,有命。”秦天朗说完,转身走去。   “元龙,送客。”   “啊?”马元龙一脸欲言又止,看着离去的秦帅,又看着满脸绝望悲伤的长孙皇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会,就做出了决定:“皇后娘娘,请吧。”   就算对方的皇后又如何,他只忠诚于秦帅。   一旁的力士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伏低身子,声若细蚊道:“娘娘,帝师不肯回朝,是否将其……强行绑回长安?再以秦家作为要挟,如此的话……”   长孙皇后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力士,忽然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想死吗?!”   “老奴不敢!”力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他这也是为了皇后着想啊,如今帝师不肯回朝医治陛下,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但他却低估了秦天朗的影响力,就算如今秦天朗已经退隐三年,其在长安,乃至整个大唐的影响力依旧大的惊人。   别的不说,就说塞外的吐蕃和突厥,之所以迟迟没有发起大的战争,就是因为顾忌秦天朗的存在。   只要秦天朗还在世一天,吐蕃和突厥就绝对不敢发动大的战争,只敢打一些中小型的战役,这,就是他秦天朗的影响力。   且秦天朗乃是在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就成为对方的老师的,玄武门之变也是秦天朗帮着肃清各种内忧外患,才让李世民安稳地坐上了皇位。   这其中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估计没人能说出个大概出来。   而且,秦天朗的武功有多高,除了他自己以外,外人是一无所知的,如果他有心想走,试问天底下谁能拦得住?   如果除掉帝师真的有那么容易的话,三年前李世民就早就这么做了。   而长孙皇后对这其中的利害也看的一清二楚,此时身边的力士竟然说出这么不着边的话,瞬间便是让她震怒。   长孙皇后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下一秒,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扑通!   长孙皇后竟然直接跪倒在地!   “娘娘!”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在场的人脸色都是大惊,万万没想到长孙皇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几名力士和侍女上前就要扶起长孙皇后,却被她喝止了:“都别过来!今日我便跪在这里,帝师不同意救治二郎,我就不起来。”   “娘娘!您乃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如此啊!”几名力士和侍女苦苦哀求,急的团团转,又不敢走上前。   马元龙的眼神变得很复杂,说道:“皇后娘娘,这番大礼当真行不得,快点起来吧。”   “你去禀告帝师,如果他同意救治二郎,那我就起来。”长孙皇后一脸决然。   马元龙无言以对,秦帅不愿意救治,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秦帅的想法,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最终,他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去找秦帅禀告去了。 第50章 快给本公主开门   “她真的跪倒在山门外了?”秦天朗沉声道。   “千真万确。”马元龙低头回道。   秦天朗的眼神依旧淡漠,转身继续欣赏云海,如今刚刚日出,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云海呈现出耀眼的金色,极为瑰丽壮观。   “秦帅,如今该怎么做?”马元龙问道,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他已经做不了主了。   “她想跪着就跪着,我又没有强求她,难不成就因为她一下跪我就改变原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马元龙苦笑连连,话是这样没错,但对方可是长孙皇后啊,地位之尊崇无人能及,试问天底下能让长孙皇后下跪的人能有多少?   估计除了帝师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就算是长孙皇后的亲生父母在世,见了长孙皇后也得尊称一声皇后娘娘啊。   也就是秦帅这样的特殊地位,又为大唐做了那么多,才能承受得起长孙皇后的跪拜了,要换成另外一个人,绝对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就算是如此,如果今日的事情传出去被外人知道了,绝对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   “公主,该起床啦。”临近秦天朗的主房的客房之中,传来安然无奈的声音。   “嗯……我不想起床!”长乐公主的嘟囔声响起:“不是国安哥哥叫我起床,我就不想起床。”   “我的好公主,快快起床吧,今日要去后山查看盐矿的开采进度。”   红幔珠帘之后,长乐公主缓缓探出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终于是打算起床了。   自从她看到过那些瘦骨嶙峋的难民之后,心中就生出了满满的负罪感。   自己过得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不用自己发愁,却没有想过,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为了一口粗糠粮苦苦挣扎,一家人只有一套穿了几年的衣物,谁出门就谁穿,竟然已经贫穷到了这种地步。   知道了这些残酷的现实之后,长乐公主对于经营盐坊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上心了。   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能够不被随意许配给素不相识的人,不想做政治联姻的棋子,但是现在,她更多的是为了那些穷困潦倒的底层流民。   只要她的盐坊一直开下去,山下的流民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工钱,到时候他们就能买得起食物和衣物了。   这样的话,她心中的负罪感就不会那么重啦。   查看盐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只是例行检查一样,看看盐矿之中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什么的。   辰时,长乐公主从后山盐矿回来,回房间的途中经过山庄门口,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镇国军,以及紧闭起来的山庄大门,心中有些疑惑。   “拜见公主殿下。”两名镇国军恭敬行礼道。   “今日为什么要把大门关起来?往日不是都打开的吗?”长乐公主问道。   两名镇国军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局促不安,左边的镇国军笑道:“是这样的,因为今日的风比较大,所以就把大门关了起来。”   长乐公主眼中的狐疑更重,盯着两名镇国军看个不停。   “你们刚刚看起来有些慌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本公主?”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敢瞒着公主殿下呢,真没什么事,公主殿下快回屋吧。”   “没错没错,外面风大,公主殿下可别受凉了。”两名镇国军连忙解释道。   长乐公主眼中依旧闪着狐疑,又道:“本公主不要回屋,现在才是早晨,当然应该下山游玩一番,快给本公主开门!”   两名镇国军面露难色:“公主,这……没有秦帅的准许,恐怕我们不能让公主殿下出去。”   长乐公主黛眉一竖,娇哼道:“我以长乐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快点给我开门!”   “这……”两名镇国军面面相觑,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难色。   门后的情况他们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不愿意让长乐公主看到啊。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真的太难了。   “快点……开门!”长乐公主一脸气呼呼,心中已经断定,门后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可恶的国安哥哥,竟然瞒着我偷偷做坏事,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你!(╬ ̄皿 ̄)”   两名镇国军见无法瞒下去了,只能是叹息一声,拿出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吱呀——   尖锐的开门声响起,门外的景象,缓缓呈现在长乐公主的眼前……   一名身穿貂皮大氅的妇人跪倒在地,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背影还是被长乐公主一眼认了出来。   顿时,长乐公主怔在原地,眼眸之中满是错愕和不敢相信。   “母后……”轻微到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响起,但在安静的环境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长孙皇后缓缓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长乐公主之后,微微怔神,这才想起来,长乐公主逃出皇宫之后就一直在首阳山上待着……   “丽质!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点回去!”长孙皇后皱眉说道。   自己现在这副状态竟然被最心爱的女儿看到了,让她羞愧难当,有种无颜面对女儿的感受。   “母后!!”长乐公主双眼泛起泪花,跑到长孙皇后身前,低下身子,双手扶住长孙皇后,就要将其扶起来。   “母后,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快快起来啊!”   长孙皇后轻轻推开长乐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凄然,笑道:“丽质,你父皇昔日犯下的错误,就让母后为他承担吧,这是你父皇应该付出的代价。”   长乐公主如遭雷击,嘴唇变得苍白,不可置信地说道:“母后,是……国安哥哥让你跪在这里的?”   “丽质,这件事你不要插手,这不关你的事,是母后自己要跪在这里的。”长孙皇后摇头道。   长乐公主定睛一看,看到长孙皇后的膝盖处已经染血,眼中的泪珠滴答滴答往下落,再度尝试把长孙皇后扶起来:   “母后!快起来啊!不要再继续跪下去了!”   长孙皇后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安然,说道:“安然,快把丽质带下去。”   安然应了声诺,来到长乐公主的身边,说道:“殿下,我们走吧,这是帝师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   “不!我不走!母后你不要再跪下去了!丽质看的好心疼!求求你了,母后!”长乐公主声音近乎哀求道。   长孙皇后不忍地闭上双眼,但还是狠下决心说道:“安然,把公主带下去。”   安然叹息一声,伸手在长乐公主的香颈上一拍,长乐公主便晕了过去。   随后,安然朝长孙皇后行礼告退,重新走进了大门之内。   几名力士和侍女眼巴巴地看着安然带着长乐公主离去,心中的凄苦简直无法言表。   长孙皇后都跪下来了,他们自然没有理由不跪,也不敢不跪,且他们还要把头埋到地上,这样才不会让长孙皇后失了礼仪和威严。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可就苦了他们了呀,不光是膝盖,就连双手和额头,那都是火辣辣的疼啊。 第51章 为什么你还不肯回去   在长乐公主被安然带下去之后,马元龙走上来,也跪倒在地,说道:“皇后娘娘,快快起来吧,您乃是凤体,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我们可担不起啊。”   “马将军不用劝我的,本宫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这是二郎应该承担的代价,如今二郎病重,那就由我来替他承担。”长孙皇后一脸坚决。   马元龙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望向门内,心中自忖道:“估计公主殿下醒来之后会去找秦帅,不知道这一次秦帅会怎么应对。”   ……   山庄内……   长乐公主悠悠醒来,眼角依旧残留着泪花,起身之后就一声不响地往门外走去。   安然抬手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观云亭……   “丽质来了,今日的驱寒茶已经备好了,趁热喝了吧。”秦天朗说道。   长乐公主看了眼茶几上的茶盏,双眼有些通红,一挥手,竟然直接将驱寒茶打翻。   嘭!   茶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脆裂声。   “你为什么要让母后跪在门外?”长乐公主的声音很是凄苦,望着秦天朗的背影,满眼的失望和痛苦。   秦天朗暗自叹息一声,也不想解释什么,便说道:“这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吧。”   长乐公主听到这话,紧绷的情绪终是控制不住了,泪水从眼中流淌下来,跑到秦天朗的身后,扬起拳头不断捶打着秦天朗的后背。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父皇那么思念你,为了你都积郁成疾了,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回去?!母后都亲自来到首阳山,还跪在外面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回去?!”   “难道说,你眼中真的一点也没有父皇和母后了吗?为什么……”   秦天朗脸上露出无奈和心疼,他看不得女人哭,更看不得女孩哭,长乐小公主一哭,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丽质,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算了,你就当这是我的错吧。”   长乐公主哭得梨花带雨,猛地一把抱住秦天朗结实健硕的后背,凄婉的声音响起:   “国安哥哥,你救一救父皇好不好?救一救父皇吧,救一救父皇……”   “母后给你跪下还不够的话,丽质也给你跪下了,求求国安哥哥,不要那么无情,不要那么无情……”   秦天朗狠狠一咬牙,长乐公主凄婉的声音就像一把把刀在他心头切割一般。   “丽质……”他刚想说话,猛地察觉到环在腰间的双手已经松开,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就看到长乐公主就要跪倒在地。   “哎……”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响起。下一刻,也不见秦天朗是如何动作的,就直接来到长乐公主的身前,稳稳地接住长乐公主,不让其跪倒在地。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尽量把李世民的病治好,不要再闹了。”   “耶!国安哥哥真好!(?>?<)”长乐公主瞬间笑靥如花,哪里还有什么梨花带雨、眼眸通红,蹦蹦跳跳之下,不知道有多开心。   秦天朗摇头一笑,明知道这是小丽质在演戏,但他就是无法无动于衷,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蹦跳了好一会儿之后,长乐公主抱住秦天朗的手臂,摇摆道:“国安哥哥,母后还在外面跪着呢,你快点去跟母后说,你同意救父皇了呀!好不好?(o°ω°o)”   “好好好,走吧。”秦天朗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边走。   “好耶!国安哥哥最好了!这次父皇有救了!”   长乐公主说着,抢先一步出了观云亭,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了。   ……   首阳山庄大门之外。   “母后!母后!国安哥哥同意救治父皇啦!!”长乐公主人还没到,声音就率先传来。   “公主殿下,你慢点,别摔着了。”后方,传来安然无奈的声音。   长孙皇后猛地抬起头,眼中开始泛起希望的光彩,继而又有泪花泛滥,有些患得患失地说道:“这是真的吗?帝师他……真的改变心意了?”   长乐公主的倩影出现,蹦跳着来到长孙皇后身前,笑嘻嘻道:“是啦母后,这可是国安哥哥亲口答应我的,现在母后总可以起身了吧?”   得到长乐公主的亲口承认,长孙皇后才打消了最后的顾虑,眼中闪过一抹赧然,轻声说道:“丽质,扶我起来,母后的脚有些发麻了。”   长乐公主重重点头,搀扶着长孙皇后起身,嘴里还恨恨念叨着:“国安哥哥这个大坏蛋!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皿 ̄)=”   长孙皇后轻轻一敲长乐公主的头,笑道:“丽质可不要胡来,帝师肯回心转意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了,可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长乐公主努努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长孙皇后忽然脸色一冷,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看向身后的力士和侍女,冷声道:“今日的事情,不许对外宣传,知道吗?”   几名力士和侍女颤颤巍巍,急忙道:“皇后娘娘放心,今日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长孙皇后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身后,秦天朗的身影缓缓出现。   长孙皇后行礼道:“帝师能回心转意,陛下知道以后一定会万分高兴的。”   一旁的长乐公主对着秦天朗做了个鬼脸,显然还有些怨气。   秦天朗无视了长乐公主的古灵精怪,对着长孙皇后说道:“虽然我决定出手救治李世民,不过有言在先,我依旧不会回朝。”   长孙皇后神色一怔,无奈道:“帝师何必如此执着,陛下真的已经知错了。”   “无关知错与否,是我自己不想回朝罢了。”秦天朗说着,又道:“而且我不会回长安,李世民想要我救治他的话,就亲自来一趟首阳山吧。”   长孙皇后露出迟疑,担忧道:“陛下已经卧病在床,舟车劳顿的话,会不会……”   秦天朗低着头,说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让他死不了。”   长孙皇后喟然一笑:“既然帝师都那么说了,那我就擅自做主一次,把陛下接来首阳山,到时候还请帝师全力救治。”   秦天朗一挥手,转身离去。   马元龙走上来,笑道:“皇后娘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山庄休整一番之后,再回长安?”   长孙皇后摇摇头,道:“多谢马将军好意,不过陛下病危,容不得浪费时间。”   话音未落,长孙皇后便往凤辇走去,长乐公主也跟在了长孙皇后身边,一脸的担忧。   父皇的忽然病危,让长乐公主的眉宇间也锁上了忧愁。   一众镇国军出现,一路将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送下山,又一直送到十里开外才原路折回。   长孙皇后的举动,已经让这些镇国军发自心底的佩服了,身为皇后,却能够做到这一步,真的非常了不得。 第52章 朕要听全部细节   宣德殿,内殿之中。   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三人一直陪在这里,一整夜都没有睡,就安静的守在李世民的身边。   同时,守候的间隙三人也没有忘记处理朝堂的事务,如今陛下昏厥过去,整个大唐的重担就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压力也都陡增。   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力,让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脸色很苍白,仿佛刚得一场大病一般。   长孙无忌比两人好得多,他身为吏部尚书,繁琐事情不是很多,一夜不处理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软榻上的李世民缓缓睁开双眼。   “陛下,你怎么样了?”房玄龄三人齐声问道,满脸担忧。   李世民扫了眼长孙无忌,看向杜如晦和房玄龄,问道:“房公,你跟我说说,你们这次首阳山之行,都经历了什么?细细地说,朕想听到全部的细节。”   “陛下,如今还是要养好病情为主,关于首阳山的事,日后再说也不迟。”房玄龄一脸歉意地说道。   如果不是他将帝师的态度如实说出来,陛下也不会吐血昏迷,如今要他继续说关于首阳山的事情,他是不愿意的。   李世民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体内的伤势,又是一阵咳血。   “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李世民抬手制止了房玄龄等人欲要上前搀扶他的举动,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艰难地坐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杜如晦,道:   “房公不肯说的话,那就有克明来说吧,朕想知道首阳山上发生的所有事。”   杜如晦行君臣礼,然后说道:“如今陛下最需要的是调养生息,关于这一点,我同意房公的说法。”   李世民叹息一声,说道:“房公啊,克明啊,朕如今无法得知首阳山上发生的事情,这颗心啊就无法平静下来,抓心挠肝,夜不能寐,你们陪了朕三年,知道朕这三年来有多么的想念帝师。   如今,你们不把关于帝师的事情跟朕细说,是打算让朕进一步积郁成疾吗?”   “这……”房玄龄和杜如晦相视一眼,也有些犯难起来。   “房公,克明,只有你们将有关于帝师的事情告知朕,朕才能安心接受治疗,也才能早日康复。”   房玄龄暗叹一声,道:“既然陛下那么想知道,那我就仔细说一说在首阳山上的经历吧。”   随后,房玄龄将秦天朗组织五百镇国军抵抗十万禁卫军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李世民赞叹一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望着头上的房梁,说道:“帝师的用兵之法依旧那么出神入化,如果镇国军尚在的话,四方蛮夷岂会蠢蠢欲动?哎……都是朕的过失啊。”   李世民虽然是杀死亲兄弟,逼亲生老爸退位的狠茬子,但也一直致力于做一名开明的君主,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纵然他也会犯错,但能够虚心纳谏、虚心认错,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超过许多君王了。   房玄龄也是微微一叹,如今大唐国库空虚、粮草匮乏,边塞将士也是良莠不齐,与吐蕃、突厥等外敌的战事胜少败多,最近一次的大捷,还是梁师都祸起萧墙,自家人出城献降的。   而梁师都跟突厥、吐蕃等强敌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才短短三年呐,帝师才退隐三年,昔日百战百胜的大唐天军就已经衰落到了这般境地,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还有什么?房公,继续说。”李世民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似乎病情都得到了好转。   房玄龄组织了一番语言,将十万英雄冢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次,李世民陷入了沉默。   良久,一声叹息从李世民嘴中发出:“啊……这是朕的过错啊,十万将士的命,竟然都葬送在了朕的手上,朕……无颜面对帝师啊,咳咳咳……”   房玄龄脸色一惊,忙说道:“陛下不要再说了,如今还是先把病情养好,其他的日后再说不迟。”   “怕是……等不到今后了。”李世民说着,眼中开始流露出灰败神色,那是一种迟暮的死气。   “陛下乃天选之子,福泽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房玄龄心急如焚地说道。   李世民摇摇头:“朕的情况朕自己最清楚,想来是没有治好的可能了,只是可惜没能最后再见帝师一眼,当真是遗憾呐。”   一旁,杜如晦跪倒在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前往首阳山,恳请帝师医治陛下了,陛下的病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眼神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   “帝师与朕割发断义,不会救朕的。”李世民说着,耳边仿佛出现了幻听,那是帝师的声音:你李世民的命是命,十万西征军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帝师,朕对不起你啊……”喃喃自语,从李世民嘴中发出。   房玄龄不忍看到李世民这副模样,转身闭眼,想让自己那已经乱成一团的心平静下来,但无论他怎么做,心境始终无法平复下来,最后他来到杜如晦身边,低声问道:   “克明,你觉得帝师同意救治陛下的概率……有多大?”   “帝师一定会来救治陛下的。”杜如晦说道。   房玄龄动了动嘴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克明,你跟我说实话。”   杜如晦犹豫了一下,神色忽然变得异常颓败,仿佛一下子被抽出灵魂一般,说道:   “帝师能来长安的几率……几乎为零。”   房玄龄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熬了两天两夜的精神早已经达到了极限,双眼通红之下,宛如行将就木的活死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几率微乎其微,微乎其微啊……”   房玄龄自然是知道帝师回朝的几率很小很小,但他就是抱有最后一丝侥幸,所以才会出口问一下杜如晦,希望能得到一个让他惊喜的答案。   可惜,可惜……杜如晦的回答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可如何是好?如果陛下真的就此驾崩的话,该如何是好?   刚刚平静了三年的大唐,又有再度陷入混乱之中?   不甘,不甘呐,他们跟随在李世民身边,一起策划了玄武门之变,又花了三年时间,才让大唐有了点起色,现在现实却告诉他们,三年来的努力即将付诸一炬,他们如何能甘心?   可是,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生老病死,乃是天数,人力不可违啊。   难道说,天不佑大唐?   不由地,一股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房玄龄和杜如晦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53章 带李二上山   长安城的天,不知何时带上了迷蒙蒙的阴云,绵延数万里之下,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昏暗之中。   可偏偏的又没有一滴雨水落下,只是黑云翻滚着,宛如一盆倾倒的墨水一般,一如许多人心中沉重的心情。   杜如晦和房玄龄站在宣德侧殿的长廊上来回走动,脸上的焦急怎么也掩饰不住。   陛下听闻首阳山的事迹之后,病情又有恶化的趋势,就在方才,又再度昏厥过去,情况实在堪忧。   “首阳山那边有消息没有?为何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半点消息?”杜如晦来回踱步,以往沉着冷静的心境已经消失不见。   房玄龄叹息一声,连番的劳累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但相比于身体上的劳累,心中的重担更让他喘不过气来。   “帝师不会回来的,我能看的出来,帝师并没有原谅陛下,三年前的事情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嘹亮的唱礼声响起,瞬间就引起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的注意。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喜忧参半,感觉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   他们活了几十载,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那么紧张的时刻。   没有犹豫,两人跪倒在地,准备迎接长孙皇后。   不多时,在一众力士和侍女的拥簇下,长孙皇后出现在侧殿之中。   “拜见皇后。”   “两位大人快快请起!”长孙皇后眉目带笑地说道。   房玄龄和杜如晦抬起头,当看到站在长孙皇后旁边的长乐公主时,又给长乐公主行礼,然后才站起来,相视一眼后,皆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外。   一夜过去,长孙皇后身上的锦绣金丝九凤裙竟然有些破烂,这可是他们头一次见到。   以往,长孙皇后可是非常注重形象的,呈现给他们的形象都是高贵典雅、母仪天下,如今却是多了一分平易近人的气质,就好像是……三年前还不是皇后的时候那样。   不过,房玄龄更关心的是皇后此行的成果。   “臣斗胆询问,不知皇后昨夜前往首阳山,可曾见到帝师?”说着,房玄龄脸上露出紧张神色,呼吸都屏住。   一旁的杜如晦也是如此,双手紧握,满脸紧张地看着长孙皇后。   一旁的长乐公主噗嗤一笑,道:“房爷爷,杜爷爷,国安哥哥已经同意救治父皇啦!你们不用担心啦!”   “父皇!儿臣来看你来了!”长乐公主说着,就往内殿之中跑去。   房玄龄惊愕了好一会儿,接着身体开始颤抖,哆嗦着嘴问道:“皇……皇后,公主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长孙皇后点点头,又道:“不过,帝师不肯回长安,想要医治陛下的话,需要把陛下带去首阳山。”   扑通!!   房玄龄跌倒在地,双眼却满是明亮的星辰。   “房大人,你没事吧?”长孙皇后有些担忧的问道,房公是当朝宰相,为大唐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要是房公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也会寝食难安的。   房玄龄连忙摆手,开朗一笑道:“哈哈哈!无碍无碍!老夫只是太高兴啦!太高兴啦!帝师竟然同意救治陛下,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杜如晦也是连连感慨,赞叹道:“帝师宅心仁厚,这下陛下真的有救了。”   长孙皇后点头,笑道:“两位大人连夜操劳,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本宫即可,你们回府好好休息吧。”   “遵旨。”   虽然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想跟着长孙皇后前往首阳山,但皇后都这样说了,他们不好违逆,况且他们夙夜不寐,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了。   “送两位大人回府。”长孙皇后说着,又道:“传令,准备龙辇!”   一旁随时待命的内常侍张万低眉顺目的退下,准备龙辇去了。   ……   李世民已经病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所以长孙皇后不敢怠慢,一路陪同之下,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来到了首阳山脚下。   到了这里,长孙皇后就带了长乐公主和内常侍张万,以及几名抬龙辇的力士上山,其余人等都留下来等候。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不引起帝师的反感。   ……   首阳山庄,药房。   “秦帅,长孙皇后带皇上在外头等候了。”马元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药房之中,白雾氤氲,正在捣药给秦琼疗养的秦天朗头也不抬,说道:“让他进来吧。”   正赤裸着上身的秦琼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激动,伸头望向门外,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那道身影。   “不要乱动。”秦天朗冷冷斥道。   秦琼歉然一笑,道:“秦帅,看来你还是有意愿回朝的,这才是我认识的秦帅嘛!正所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这句话还是秦帅你教我的。”   “闭嘴,我治疗的时候不想听你说话。”秦天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原本在他的思量之中,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李世民一眼的,毕竟他一看到李世民的那张脸,脑海中就浮现出十万将士死在眼前的画面,他心中的杀意就止不住的暴涨。   他真的怕自己忍不住一剑把李世民杀了。   秦琼仿佛没有听到秦天朗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秦帅对于陛下还心存芥蒂,同意医治陛下也只是看在公主殿下的份上而已。   但是呐,秦帅可不要嫌老夫多嘴,像秦帅这样的人杰,就应该驰骋沙场,将那些外敌统统杀得闻风丧胆,那里才是秦帅该去的地方。”   “秦帅可能不知道,你消失的这三年里,突厥和吐蕃又蠢蠢欲动起来了,三年的休养生息已经让他们恢复了元气,近段时间以来气势越发嚣张,大有蛇吞大象之势啊。”   秦天朗眉头一拧,今日秦叔宝的话怎么忒多,真是烦死了。   他也不废话,拿起盒子里的银针,在秦叔宝的身上连扎九下。   下一秒,秦叔宝脸色一变,张开嘴想要说话,发出的却是模糊不清的声音:“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秦天朗一笑,这下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吱呀……   开门声响起,坐在太师椅上的李世民被四名力士抬进来,在其身后,气质阴柔的内常侍张万亦步亦趋地跟着,神色焦急。   随后进来的,便是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   长孙皇后微微行礼之后,说道:“帝师,二郎的性命托付给你了。”   “出去吧。”秦天朗淡淡说道。   长孙皇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秦天朗冷漠的脸庞之后,知道多说无益,再次行礼之后,便出了药房。 第54章 病因   等所有人都出了药房之后,秦天朗冷冷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李世民。   三年不见,李世民的脸瘦了一大圈,已经能看到颧骨,绣着九爪金龙的龙袍之下的身体,也不像三年前那般健硕,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暮暮沉沉,宛如冢中枯骨。   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李世民的眉宇之间带着散不去的忧愁,就算此时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依旧能清晰的察觉到其脸上的忧愁。   这对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李世民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但这一切,秦天朗都只是淡漠的看着,内心无喜无悲。   在他眼里,不论是李世民还是路边的流民都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人。   既然决定救治李世民,那他也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开始为李世民把脉,查看病情。   一诊查下来他发现,李世民的脉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凌乱,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平稳。   一般来说,这样的脉象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活个六十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脉象虽然平稳,但气血不畅,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尤其是肺,已经达到濒临崩溃的地步。”   秦天朗心中沉思着,目光忽然间看到李世民的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敏锐察觉到这块玉佩有些不太一样,伸手取下玉佩,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这块玉佩有巴掌大,说是玉佩其实也不准确,因为玉佩的材质并不是玉,而是玄黑色,跟黑铁石差不多的颜色,但比黑铁石要深邃许多。   将这块玉佩拿在手中,他感觉体内的内力变得有些紊乱,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下一步,他来到墙角处,这里因为背靠采光点,所以光线很昏暗。   秦天朗看着手中的玉佩,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处在黑暗之中的玉佩竟然发出了莹莹光芒。   “这就对了。”秦天朗自语一声,已经知道了李世民的病因。   李世民之所以病入膏肓,罪魁祸首就是这块黑色的玉佩。   秦天朗作为穿越而来的人,对于高中物理的掌握还是比较扎实的,世间的能量都是守恒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增多,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缺少。   而一个物体想要发光,那就必须要有支撑它发光的能量才行,那么眼前的玉佩能够自主发光,到底是为什么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这块玉佩本身就蕴含了能量,而这种能量就叫做……辐射。   他已经能够猜想得到,在自己不在的三年里,李世民意外获得了一块天外陨石,发觉这块天外陨石能够自主发光之后,顿时如获至宝,命令工匠将陨石打造成玉佩随身携带。   殊不知,这块玉佩蕴含着强辐射,戴在身上那就是随身携带一个辐射源,就算李世民强壮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长时间下来也肯定受不了的。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因为辐射而死的人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多如牛毛。   在古人的眼里,天外陨石那都是非常珍贵的宝物,佩戴在身上的话,那是绝对的逼格满满,却没想到这会要了自己的命。   秦天朗原本还以为是李世民患上的是棘手的疑难杂症,需要他动用点石成金异能才能根除,没想到最后查出来的竟然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不过也好,省得他多花时间了。   他最后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手掌一用力,体内的内力涌动,玉佩就直接被他捏成了一堆粉末。   随后,秦天朗转身走出了药房,抬头时竟发现所有人都在门外等着他。   此时他的出现,瞬间就成为了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秦天朗也不打算说什么,能答应医治李世民就已经是他破例了,至于跟长孙皇后说什么李世民的病已经治好了的话,他是一句也懒得说。   长孙皇后此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从药房出来到现在,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吧?   为何帝师就从药房里面出来了?难道说……陛下的病已经治好了?   不,不可能的,陛下得的乃是不治之症,尚药局的太医医治了那么久都没有丝毫起色,就算帝师的医术再怎么高明,那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医好陛下吧。   但是……帝师好像真的要离开了……   “帝师!稍等一下!”心急的长孙皇后终于还是出声了。   “又有什么事?”秦天朗淡漠道。   “敢问帝师……陛下的病,是否能医好?”   “死不了,回去之后好好调养就行。”   秦天朗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孙皇后是越问越迷糊,颇有种风中凌乱的错觉,忽然的,她心中升起另一个念头:“帝师该不会还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只是简单医治一下陛下,就随便敷衍了事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要不然的话帝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出来,你就算是敷衍了事,起码也要在药房里面待的久一些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   长孙皇后急的团团转,她是相信帝师能够治好陛下的,但如果帝师真不肯医治的话,那就算帝师的医术再高那又有什么用呢。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继续跪在帝师的门前,直到帝师肯真正救治陛下为止!”长孙皇后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咳咳咳……”药房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陛下!”长孙皇后有喜有忧地冲进药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型软塌上的李世民,双眼又开始泛红。   “陛下,你没事吧?感觉好一些没有?”   李世民一脸苍白,迷茫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首阳山。”长孙皇后说道。   李世民瞳孔猛地缩小,身子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反正是精彩无比。   内常侍张万等人都是低垂着头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因为眼前的事情不是他们能知道的,知道的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不要太激动了,免得待会又伤到身子。”长孙皇后一脸心疼地说道。   李世民左右张望,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没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眼神一下子又黯淡下来。   “帝师呢?帝师他……还是不肯见朕吗?”   “没有呢,帝师方才还给陛下治病了,才刚刚走了一会,陛下就醒过来了。”长孙皇后宽慰道。   “真是这样?!”李世民眼中闪过浓浓惊喜。   “臣妾还能骗陛下不成,在场的人都亲眼看到了。”长孙皇后笑道。   她也有好久没有见到李世民那么高兴的样子了,一时间也跟着开心起来。 第55章 他不下山,我秦天朗就亲自送他   李世民一脸沉思,心中的惊喜简直要溢出胸口。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生命垂危的关头,竟然还是帝师亲自出手救了他,这是否说明……帝师已经有了原谅他的苗头?   “对了,帝师是主动出手救朕的,还是……”李世民眼巴巴地看着长孙皇后,希望从她的嘴中说出那个令他期盼已久的答案。   “陛下,你还是先好好调养身子,其他的事之后再说。”长孙皇后的表情有些闪躲,言辞顾左右而言他。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沉,说道:“观音婢,帝师为何出手救朕,你但说无妨。”   长孙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帝师之所以出手救治陛下,是,是……因为丽质。”   “是……因为丽质吗?”李世民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苦笑一声,神情有些萧瑟。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啊,帝师依旧没有回朝的想法,甚至如果不是丽质的话,帝师会不会出手救他都得另说。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心中的担忧依旧没有减淡,于是又问道:“陛下,你觉得身体如何?有没有比之前好一些?”   李世民愣了一下,细细感受一番身体,感觉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像是……终于浮出水面了一样。   “朕……感觉好多了,气息通畅,身体暖洋洋的,之前流逝的元气正在重新返回来!”李世民目光熠熠地说道,心中再次被惊喜填满。   他是要励志做万古一帝的,胸怀雄心壮志,怎么甘心就此病逝,如今身体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实在让他惊喜连连。   这种惊喜,就像是拨开云雾现青天一样,让他都忍不住开怀大笑好几声。   一旁,内常侍张万满脸笑容地走上来,恭维道:“见到陛下如此高兴,老奴也不由地开心起来了,果然经过帝师的医治,陛下已经不再咳嗽了,此乃大兴之兆啊!恭喜陛下,不日便能恢复龙体,此乃国家之幸事,百姓之幸事啊。”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望向窗外,说道:“是啊,帝师一出手,就将困扰朕已久的顽疾治愈,帝师的医术当真举世无双,朕又欠了帝师一命啊。”   “对了,帝师在何处?”李世民目光灼灼地问道。   长孙皇后面带犹豫,考虑要不要将帝师的态度告知一下李世民。   李世民却是思忖着站了起来,因为处于思考状态,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站起来竟然已经毫不费力了。   “观音婢,你说……朕现在就去见帝师的话,帝师会见朕吗?”李世民一脸的患得患失,望着长孙皇后说道。   长孙皇后刚想说话,李世民就低着头来回踱步,神情既紧张又激动。   这种神情,就算是长孙皇后,也很少在李世民的身上见过。   思来想去,李世民忽然一拍手,想到了什么,望向内常侍张万,问道:“张卿,可有带来笔墨?”   张万苦着脸,说道:“陛下,老奴出门匆促,并没有携带笔墨,如果陛下急需笔墨的话,老奴这就快马加鞭回长安去取。”   李世民一抬手,道:“不必了,想来……帝师也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帝师在何处?快带朕去找帝师……”   ……   秦天朗从药房出来之后,就来到了观云亭之中,静静观赏悬崖下的云海。   今天的云海成灰黑色, 宛如劫云滚滚,观赏起来也别有一番风韵。   马云龙走上前,拱手道:“秦帅,皇上想要见你。”   “不见。”秦天朗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明白,又补充道:“你便告诉他,病好了就离开首阳山吧,这里不欢迎他。”   “可是……”马元龙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皇上的态度很恳切,说,说……”   “他说了什么?”   “皇上说,学生就在亭外等着秦帅,秦帅什么时候下来,学生就等到什么时候。”   秦天朗眼神一冷,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低好几度:“他李世民早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今后他都不许再自称是我的学生,我也不是他的老师。   病,我已经给他治好,今晚他就必须下山,如果他不愿下山,我秦天朗就亲自送他下山。”   马元龙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但李世民让他传话的态度确实异常的和善,甚至已经到了有点哀求的程度,让他十分的受宠若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个笑脸人乃是当朝皇上呢。   “怎么,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秦天朗冷冷说道。   马元龙脸色大变,直接跪倒在地,急声道:“秦帅!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这就下去传递秦帅的原话!”   秦天朗望着眼前的云海,不知在想着什么。   ……   观云亭位于首阳山庄的最高点,往上走的路只有一条石阶,此时石阶的入口已经被镇国军把守,没有秦天朗的命令,谁也无法进去。   此时,李世民正站在入口处左右踱步,眉头紧锁,神情紧张无比。   石阶上一传来脚步声,李世民就猛地抬头,想要凑上前去,却被两名镇国军拦住。   李世民也不着恼,对着出来的马元龙问道:“马元龙,如何?老师肯见我吗?”   这里,李世民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马元龙露出一抹歉意,说道:“皇上,秦帅不愿意见你,还说……”   “帝师还说什么?”李世民的心不断往下沉,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秦帅还说,皇上早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今后……不许再以他的学生自居,他也不是皇上的老师。并说,限皇上今晚下山,否则……秦帅将亲自送皇上下山。”   “放肆!竟敢对陛下说出这种话!”内常侍张万满脸怒气地说道。   李世民冷冷看着张万,浩瀚恐怖的威严散发出来,宛如一头苏醒过来的天龙一般。   张万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冷汗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有下次,诛你九族!朕和帝师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来插嘴?!”   “陛下息怒!老奴知错了!”内常侍张万点头如捣蒜道。 第56章 丽质,帮一下父皇可好?   李世民来回逡巡了片刻,眉宇间的愁云越来越浓。   好不容易来到了首阳山,要是见不到帝师的话,那当真是白来一趟了。   可是,帝师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说了不见那就真的是不见,甚至还真的会把他扔下山去,帝师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世民的眼光忽然看到一旁的长乐公主,眼前一亮,计从心头起……   踱步来到长乐公主身前,李世民一脸的慈眉善目,说道:“丽质,这些时日在首阳山住的可好?”   长乐公主点点头:“可好呢,国安哥哥对丽质很好,每天都帮丽质驱寒,现在丽质一点都不冷啦( ̄ ̄)-?”   李世民点点头,忽然间望向远处,叹息道:“丽质的寒气之疾能治好是一件大喜事,但是丽质可知道,比身体上的疾病更痛苦的,乃是心病呐……”   “咳咳咳……”说着,李世民又是咳嗽一声,脸色又变得颓靡下来。   “父皇!父皇,您的病情还没有医好吗?”长乐公主的脸色很焦急,眼眸中已开始有泪花闪烁。   “丽质啊,父皇身体上的疾病虽然得到了医治,但心里的疾病还没有啊。”   “父皇的心病是什么?我知道了,父皇是思念国安哥哥太甚,是吗?”   “丽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李世民说着,满怀希冀地望着长乐公主,又道:“那丽质愿意帮父皇一个忙吗?”   长乐公主眼珠一转,说道:“我知道了,父皇是想让我劝国安哥哥见父皇一面,是吗?”   “知我者,丽质也。”李世民满脸带笑,轻轻摸了摸长乐公主的头。   长乐公主狡黠一笑,说道:“父皇,要儿臣帮忙也可以,可是在……这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呢。父皇也知道,国安哥哥的脾气倔倔的,老难劝了。”   “丽质想要什么奖励?”李世民一语点破玄机,又道:“只要丽质能让帝师见朕一面,别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一百个条件,父皇也答应了。”   长乐公主轻轻摇头,道:“儿臣不要一百个条件,只需要一个就好了,只要我让国安哥哥答应见父皇,父皇今后就不许把儿臣许配给其他人了,好不好?”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道诧异,没有想到长乐公主的条件竟然那么简单,随后一想,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不由感叹一声公主已经长大了。   “好好好,朕不会再把丽质许配给其他人了,以后丽质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一直留在首阳山就一直留在首阳山,父皇都依你。”   长孙皇后满脸笑意地看着长乐公主,小姑娘的心思她自然也清楚不过,也发自内心的为女儿感到高兴。   要是真能成的话,这倒是一桩极好的美事。   长乐公主感受着来自父皇和母后的目光,再结合父皇话中的言外之意,瞬间就脸红到了耳根,微微低头,羞涩无比,宛如一朵含羞待放的莲花,美艳无比。   “不跟父皇说了,儿臣走啦!”匆匆告别一声,长乐公主消失在了石阶的拐角。   ……   “国安哥哥!”   秦天朗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心中无奈一笑。果然,最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长乐公主蹦跳着走上来,双手挽在身后,脸上依稀还带着一丝未消的红晕,低着头,有些不敢直视秦天朗。   “丽质,这里风大,你的寒症还没好,不宜着凉。”秦天朗轻声说道,一边在旁边的茶几给长乐公主倒了杯驱寒茶。   “国安哥哥,父皇和母后正在等你呐,你快快下去吧。(’?`)”   秦天朗的眼神逐渐变冷,道:“丽质,这是我和李世民之间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国安哥哥——”长乐公主抱着秦天朗的手臂,用鼻子蹭着他的衣服,又道:“反正父皇都已经到这里了,国安哥哥就见一面父皇嘛!反正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丽质,你不懂,十万将士的英灵,不允许我原谅他。”   长乐公主顺势坐下,倚在秦天朗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云卷云舒,轻叹一声:“啊,这里的风景真的好美,真想跟国安哥哥一直待在这里,一辈子也不分开。”   秦天朗摸了摸小公主的头,不说话。   长乐公主在秦天朗的手掌上蹭了蹭,宛如一只粘人的小猫,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星辰,说道:   “其实,国安哥哥也想回朝的,是吧。”   “国安哥哥不要急着拒绝,或许是丽质说错了,国安哥哥并不是想回朝,只是想替十万将士报仇,是吗?这个刻骨的仇恨,一直潜藏在国安哥哥的心中,三年来,一直都没有消散呢。”说着,长乐公主忽然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其实呀,在首阳山上第一眼见到国安哥哥的时候,我就知道国安哥哥撑得很苦,眼里的痛苦别人发现不了,可是逃不过丽质的眼睛。”   秦天朗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机,深邃如汪洋的眼眸罕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   “啊!国安哥哥,你压痛我了!”   一声痛呼,将秦天朗的思绪拉回现实,发现自己陷入回忆的时候,双手竟然不知不觉的用力,一不小心竟然弄疼了长乐公主。   秦天朗连忙放松肌肉,歉意道:“丽质,我不是故意的。”   长乐公主重新依偎在秦天朗的臂膀里,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说道:“我知道国安哥哥不是故意的,国安哥哥……这三年来撑的很痛苦呢,西征的那一战,对于国安哥哥来说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耻辱吧。”   秦天朗心中叹息一声,小公主看似天真活泼、无忧无虑,实则心思比谁都细腻,自己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都被这小妮子知道去了。   对此,他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一说出口,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陷入漫长的回忆之中,那十万将士的尸骨和灵魂,会不会让他迷失在无尽的仇恨之中。   十万将士,都是他一个一个亲自挑选出来的,无论是忠诚度还是纪律性,那都是绝对没的说的,那都是他最珍视的宝贝啊……   长乐公主忽然仰头望着秦天朗的侧脸,满脸的心疼,伸出洁白如玉的柔夷轻轻抚摸着秦天朗的侧脸,不说话了,因为她害怕一说话,又会勾动国安哥哥内心最痛苦的记忆。 第57章 我会一直陪着国安哥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观云亭下的云海,视野开阔,不仅能够将首阳山的风景一览无余,还能凭栏远眺,俯瞰万里大地,感受天与地之间的辽阔浩瀚。   阵阵秋风吹来,搅动云海,露出云海之下的景色,那是生长在云海之中的苍松、古树。   静谧的时光流逝,终于是将秦天朗的心境重新抚平,当他每次追忆死去的十万将士的时候,就会来观云亭赏景,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复下内心的躁动。   长乐公主低着头,双手捧着秦天朗的右手掌,轻轻一抚摸,就感觉到一阵宛如大地的粗糙,再看到上面厚厚的老茧,以及一道道斑驳的伤痕,眼中的心疼怎么也止不住。   “国安哥哥,打仗一定很辛苦很累吧?”   长乐公主声音轻轻的,仿佛担心自己的语气重一点,都会勾动秦天朗内心的痛苦。   秦天朗张张嘴,本来想说男儿志在四方的,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长乐公主把头枕在秦天朗的手臂上,美眸露出追忆:“每当丽质问道关于打仗的事情,国安哥哥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国安哥哥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吧。”   “打仗的事情怎么能一时半会说清楚,那是一卷绚丽多彩的故事,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曲折,三言两语是根本无法概括的,是吧国安哥哥。”   秦天朗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说道:“丽质,来喝茶,驱寒茶每天都要喝,你的寒症还没有好。”   “国安哥哥,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长乐公主答非所问。   “玩什么游戏?”秦天朗说道,语气有些无奈。   他知道,正经事终于要来了,这小妮子啊,从一开始就在跟他打烟雾弹呢。   长乐公主狡黠一笑,道:“国安哥哥,我们玩一个考验父皇的小游戏好不好?”   “你看呐,父皇现在就在首阳山,国安哥哥要是气不过的话,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出气机会呀,如果国安哥哥真的想出气的话,丽质可以帮国安哥哥的( ̄︶ ̄)↗”   秦天朗摇摇头,道:“丽质,我对于这样的事情没有兴趣,让李世民下山吧,大唐还需要他。”   所谓的考验,实际上就是给李世民一个机会,而他,并不想给李世民机会。   “国安哥哥——”长乐公主扑闪着大眼睛,启动了撒娇秘术。   只是这一次,秦天朗的态度格外的坚决,看着眼前的云海,说道:“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宠着丽质,唯独在这件事上,容不得商量。”   实际上,这已经是秦天朗最大的让步了,如果来人不是长乐公主的话,他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把来人轰下去。   长乐公主盯着秦天朗的侧脸看了好一会,眼神逐渐柔和下来,顺势钻进秦天朗的怀中,闷闷的声音响起:   “好叭,国安哥哥不想说这件事那就不说了,丽质会一直都陪着国安哥哥的。”   ……   观云亭入口。   李世民着急地来回不断踱步,等待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于他来说却像是过去了十年那么久。   “丽质为何还不下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长孙皇后笑道:“陛下,你是关心则乱了,帝师是最疼丽质的了,丽质待在帝师身边,会出什么事。”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想说的是,丽质能否让帝师网开一面……答应见朕一面。”李世民满脸愁云地说道。   “帝师最宠丽质了,想来……应该是可以的。”长孙皇后说道,脸上却是有些不自信,山上那么久没消息,她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世民踱步的步子忽然停下,一拍手,脸上露出一抹明悟:“朕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李世民,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最大的问题不就是帝师不肯相见吗?   下一刻,李世民将身上的龙袍脱下,露出里面的白色锦衣。   “陛下!首阳山寒风凛冽,陛下的旧病刚刚得到缓解,不能着凉啊!”内常侍张万满脸焦急地说道。   李世民本来穿的就比较少,此时再脱掉一件龙袍,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整个大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呀。   李世民一脸坚决,竟然直接将手中的龙袍一扔,说道:“朕既然来到首阳山,那就不能以皇帝的身份自居,在这里我只是帝师的学生,一名犯了过错之后等待老师原谅的学生。”   周围的人无不动容,尤其是内常侍张万,更是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神情,说道:“陛下的诚意苍天可鉴,帝师知道之后一定会深受感动的。但是陛下,您乃是万金之躯,可万万不能受凉啊,天下苍生都仰望着陛下,整个大唐社稷都等着陛下除弊振兴呢。”   “张卿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李世民闭上双眼,脸色有些苍白。   尤其是在这里,四面通透,首阳山的风不断的吹来,让他的身子不断地打冷颤。   长孙皇后看的一阵心疼,道:“二郎这是何必呢,帝师一定会下来相见的,二郎大病初愈,正是该好好调养的时候。”   “观音婢不必再说了,学生见到恩师,就应当扫榻相迎,脱去一件衣物又算得了什么。”   长孙皇后一阵沉默,知道无法劝谏李世民回心转意,便吩咐张万道:“内常侍,快快命人回去取添暖的衣物过来,速度要快。”   “奴遵旨!”内常侍行礼之后,转身就准备离去。   “慢着!”李世民声音响起。   内常侍张万顿时一张苦瓜脸,哀求道:“陛下,老奴回去取衣物,不会取陛下上朝的衣物,陛下敬请放心。”   李世民眼中闪过光芒,道:“朕想说的不是这些,你过来一下。”   张万摸不清头脑,一路小跑来到李世民身旁,低身做聆听状。   李世民在张万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万脸色一喜,说道:“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急返长安,将……”   “好了,速去速回。”李世民硕大。   “诺。”张万连忙告退,不多时就消失在下山的小路之中。   “陛下,担心着凉。”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身旁,伸出双手抱住李世民,用自己的身体给李世民暖身子。   李世民报之一笑,轻轻推开长孙皇后,“观音婢的好意朕心领了,但面见恩师,岂有贪图安逸的道理,这是恩师对朕的考验,也是朕要为之前的错误付出的代价。” 第58章 太尉印   凉风吹来,宛如一道道冰冷的刀子割在李世民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本来,他的身体就因为辐射而变得虚弱不堪,如今又饱受寒风的吹拂,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巍峨的首阳山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块,正在不断地吞噬着他身体里的热量,要把他也变成一块冰块,永远地封存在这里一般。   “为何……丽质还没有下来?”李世民心中苦涩地想着,已经有些后悔了。   因为他真怕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有可能被冻死。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陛下,就让臣妾抱着你吧!”长孙皇后看的满脸心疼,眼中泛着泪花,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李世民再次摇头,话已经说出口,要是再反悔的话,不但起不到自己想要的后果,还会适得其反,加重帝师对自己的厌恶。   帝师机智如妖,耍小聪明是非常愚蠢的行为,这个他深有体会。   一想到这,他的思绪就回到了三年前。   在他刚刚认识老师的时候,就对老师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尤其是老师的那一双眼睛,似能看穿世间万物的本质一样。   他那引以为豪的城府在老师的面前,宛如白纸上的墨水一般,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老师……是他唯一一个看不清深浅的人,唯一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这种感觉让他不安,他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老师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而这……也是他最终对老师生出猜忌的原因。   接着,他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愧疚之感,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如果,如果……老师真的有心谋反的话,根本就不用等到现在了,以老师的实力……他有很多机会谋反,而且……成功的几率还很大。   这个事实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帝师的影响力太大,比他都要大得多。   想着想着,李世民心中长叹一声:“哎……老师啊老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学生真的已经知错了,您就回朝吧,学生不能没有你,大唐不能没有你,大唐的百姓不能没有你啊……”   所谓触景生情,来到首阳山之后,李世民那积压了三年的情绪终于爆发,种种跟帝师的回忆不断涌上心头,让他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   “陛下?陛下!”   一声声呼喊,将李世民的思绪拉回现实,刚一抬头,就看到内常侍张万一脸焦急地跪在身前,双手捧着一件棉袍。   李世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已经被冻僵了,下颌处也蒙上了一层薄冰,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就连意识都变得有些迟钝。   “陛下!快快穿上棉袍吧!”内常侍张万哀嚎道。   李世民苦笑一声,道:“张卿,帮朕披衣。”   他此时已经冻僵,想要自己穿衣服,竟然也变得艰难无比。   张万应了声诺,连忙站起来,将棉袍披在李世民的身上。   一旁,长孙皇后长长松了口气,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如果二郎再不穿上衣服的话,她就要忤逆圣意,强行帮李世民添衣了。   过了好一会,李世民才堪堪感受到一丝暖意,身子颤抖着呼出一口白气,望向石阶的尽头,下一秒失望地收回目光。   “帝师还是不肯原谅我,就算我冻死在这里,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但他李世民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很快就拾起萎靡的心态,望向内常侍张万,问道:“张卿,朕托你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张万从旁边侍从手中恭敬地捧过一个盒子,说道:“回陛下,陛下要的东西,老奴都带过来了。”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凝望了观云亭方向一眼,缓缓打开眼前的紫檀木盒,双手从盒子之中捧出一方金色的方印。   “这是……”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手中的金制方印,脸色一变,不禁失声道:“这是太尉印!陛下!这使不得啊!”   李世民看向长孙皇后,点点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长孙皇后的心情是非常震惊的,她没有想到,二郎为了跟帝师见一面,竟然能让步到这种程度,那可是太尉印呐……   “太尉印?!”   拦在李世民身前的马元龙心中咯噔一下,被这个消息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太尉印,那是三公之一的太尉的象征,而太尉是什么,那是掌管兵马大权的最高统帅,乃是堂堂正一品!   三年前,就算秦帅的地位再高,立下的功劳再大,也没能获得太尉这个官职。   因为这个官职的权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让人闻之胆寒的地步。   如果……秦帅获得了太尉的权力,又加上秦帅的声望,那整个大唐的兵马就真的要牢牢地掌握在秦帅的手中了!   这这这……   一时间,马元龙也是被震惊地不行。   李世民却是不理会周围人震惊的眼光,双手捧着金制方印,“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陛下!!”数道惊慌至极的声音瞬间响起。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扑通扑通”的跪地声。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呀!”长孙皇后一脸焦急,来到李世民的身边,欲要将其扶起来。   至于张万等侍从,则是直接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我的个天呐,陛下都跪下来了,他们要是还敢站着的话,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杀的呀!   马元龙等人也是跪倒在地,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方可是天子,大唐至高的存在,地位极其的尊崇,现在竟然跪下来了!就算只是单膝跪地,那也是破天荒的事情!   古往今来,哪里有帝皇向别人下跪的道理!   “你们都退下。”李世民淡淡说着,又道:“帝师乃是我的老师,学生给老师下跪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有什么不妥吗?”   张万心中哀叹一声,学生给老师下跪是没错。可是……陛下您乃是当今天子啊,就算是老师也不用下跪啊,您这是想要杀了我们呀。   诚惶诚恐,真的诚惶诚恐,此时的张万早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抖若筛糠了,完了完了,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被自己知道了,陛下会不会杀人灭口?   见到天子下跪的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完啦完啦,他真的要完啦! 第59章 太尉的位置,会一直为帝师留着   内常侍张万的内心戏忒丰富,自己就能脑补出一百部戏,只不过李世民从始至终都没有瞧过他一眼,至于杀人灭口那更是荒谬之谈。   实际上,李世民早就有将太尉印授给帝师的想法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才拖到现在。   三年前,李世民因为担忧秦天朗功高盖主,夺回秦天朗的兵权,现如今,要将最高的兵权交给秦天朗,这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认错。   通过太尉印,李世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朕真的知错了,三年前不该怀疑你,现在朕把大唐的兵权全都交给你掌管,这下子你总该回心转意了吧。   李世民酝酿了一番情绪之后,高高举起太尉印,运足气息,朗盛喊道:“帝师,学生今日前来,深深为三年前的过错感到忏悔,恳请见到帝师一面,得以当面表达学生的忏悔之情,如今双手奉上太尉印,万望帝师受之!”   ……   观云亭中。   长乐公主听到下方的喊声,眼中闪过星星,雀跃道:“国安哥哥!是太尉印,太尉印哎!父皇打算把国安哥哥封为太尉呢!这可是正一品的大臣,位列三公,掌管全国的军事大权,这真的是太好啦!”   秦天朗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也是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做出那么大的让步。   太尉,那可是比宰相还要重要的位置,因为拥有的权力过大,开国之后李世民一直没有授予过这个职位。如今,却是打算将这个职位授予他。   只是,下一秒他又恢复平静,静静观赏眼前的风景。   长乐公主凑到秦天朗的眼前,左看右看,想要在秦天朗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国安哥哥,你怎么那么平静呀,那可是太尉哎,统揽兵马大权的正一品。”   “太尉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个虚职而已,三年前我虽然没有太尉的名,但已有太尉的实,当都当过了,再重新当也就没意思了。”   长乐公主一嘟嘴,听出了秦天朗话中满满的敷衍味道,不禁摇着秦天朗的手,说道:“国安哥哥……太尉印是父皇亲手送上来的,不要白不要,要是国安哥哥不想下去拿的话,丽质可以代劳哦︿( ̄︶ ̄)︿”   秦天朗一敲长乐公主的头,道:“不要乱来,我是不会要太尉印的,今后只想在首阳山安度余生。”   长乐公主一吐舌头:“国安哥哥真是大笨蛋!!o(╥﹏╥)o……”   秦天朗摇头一笑,小妮子的心思根本藏不住,或者说小妮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他面前隐藏心思。   其实……这种坦诚的表达方式,才是最打动人心的方式。至少,秦天朗不会感到反感。   ……   下方……   李世民的手都抬酸了,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满怀希冀,慢慢变成茫然无措,最后变成了失望透顶。   就算是拿出太尉印,依旧是不行吗。   帝师啊帝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朕啊。   朕为你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让步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弥补三年前的过失吗?   你可知道,能让朕做出如此大让步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啊。   “帝师,太尉印朕会一直为你留着,哪天帝师回心转意了,帝师就是大唐的第一任太尉,百万军马任由帝师调动。”   长孙皇后紧紧注视着李世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她几度怀疑李世民的话是假的,但她来来回回逡巡,也无法在李世民的脸上找出丝毫的端倪。   二郎……这是认真的啊……大唐的兵马大权,是真的想要交到帝师的手上。   如今悠长时间过去,依旧没有听到帝师的回话,长孙皇后心中松了口气。   不是她不信任帝师,而是太尉的职权真的太大太大了,大到足以威胁皇权的地步,就算帝师无心谋反,但那也是一把悬在二郎头上的利剑,随时都有斩落下来的可能啊。   松了口气之后,她心中又涌上携带着感叹的震惊。   向来要把一切都抓在手里的二郎,竟然肯将太尉的职权放出去,足以看到二郎是真心实意想让帝师回朝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绝对无法让二郎做到这一步。   帝师啊帝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回朝呢?二郎他……真的诚心悔错了。   又过了良久,依旧没有任何的回音。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方印,眼中闪过无奈,心中的后悔简直无以言表。   早知如此,三年前他为什么要收回帝师的兵权,现在的他,只想狠狠地给自己几个大巴掌。   “陛下,山上风大,秦帅他……可能是没有听到陛下的话。”马元龙说道。   他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已经能感受到陛下是真心诚意地想让秦帅回朝,就连他都看的一阵动心了。   如果换成是他,能够让陛下如此礼遇的话,无论是什么委屈都能消融了,哦不,只要能达到如今的万分之一,他觉得都是莫大的恩荣了。   “二郎,快起来吧,地上冰凉,又有碎石,当心累坏了身子。”长孙皇后说着,作势又要扶起李世民。   李世民摇头道:“观音婢,今日的一切事情都是朕自愿做的,这一切都是朕咎由自取,一切过错都在于朕啊,你不要再劝朕了,朕心意已决。”   “陛下,臣妾做不到啊,看着陛下跪倒在地,臣妾早已经心如刀绞。”长孙皇后满脸心疼地说道。   李世民不为所动,看向张万,说道:“张卿,拿下一个宝盒上来。”   长孙皇后神色微变,难道说二郎还有其他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可是……太尉已经是正一品了,坐拥大唐的兵马大权,位极人臣,甚至已经能威胁到皇权了,难道还有比太尉还要高的职位?   不光是长孙皇后,守在入口的马元龙也是一脸的懵逼。   原本他以为事到如今,陛下也应该知难而退了,没成想,陛下貌似还有更高的手段来挽回秦帅?   可是……比太尉还要丰厚的奖赏真的有吗?   短时间内,马元龙也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太尉还要尊贵的身份了。   内常侍张万则是满脸苍白,颤颤巍巍地从身边侍从的手中接过第二个宝盒,神情万分的小心谨慎。   因为他知道,这个盒子里面盛放的东西到底有多么贵重,明明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的盒子,落在手中却犹如千钧之重,让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仿佛自己的呼吸一重,就能伤害到盒子中的物品一样。 第60章 龙形印绶   长孙皇后紧张地看着内常侍张万的动作,直觉告诉她,接下来二郎的举动,将是前所未有的。   马元龙也是如此,眼巴巴地看着内常侍张万的动作,一脸的着急,恨不得替张万给李世民递盒子,这龟孙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内常侍一路跪着来到李世民的身前,双手将手中的宝盒高高捧起。   李世民一言不发,缓缓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方形印章。   这块印章相比之前的太尉印大了许多,最为耀眼的是,这块印章的上方竟然雕刻了一条做腾飞状的龙!   要知道,龙可是天子的象征,真龙天子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可是现在,李世民拿出来的方印竟然刻着一条龙,这就让他们非常的摸不着头脑了。   主要是……这块方印他们从未见过,按照大唐的官员等级划分,从未有哪一款印绶是刻有龙的。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印绶,微微出神,思绪回到三年前。   三年前,他犯下大错之后,其实不仅仅是发布罪己诏和废朝三日,还在暗中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很隐蔽,只有零星几个人知道。   这件事就是,他为秦天朗专门打造了一块印绶,一块独一无二的印绶。   长孙皇后带着疑惑,问道:“二郎,这是什么品阶的印绶?为何臣妾从未见过?”   李世民看向观云亭方向,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这块印绶,是三年前我为帝师亲手打造的,不在大唐的官制范围之内,如果非要说的话,这块印绶代表的官阶……应在正一品之上。”   “正一品之上!”长孙皇后吃了一惊,随后神色有些懊恼,因为她发现,自从来了首阳山之后,她遇到的意外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经历的事情比她三年来经历的事加起来都多。   随后,长孙皇后脸上带上了微笑,说道:“二郎难得如此有心,专门为帝师设立了超越正一品的官职,这番真心天地可鉴,帝师要是知道二郎的殷殷之情,不知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长孙皇后的声音也很大,大到能够传递到观云亭的地步。   要是在往常,她是绝对不会这么高声说话的,这样做有失礼仪,不符合皇后的身份。   但是现在,为了配合二郎,她已经放下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礼仪。   李世民摇摇头,道:“这方印绶代表的不是官职,而是爵位。”   “爵位……”长孙皇后心中暗叹,已经大致清楚二郎要如何做了。   远处的马元龙心中咯噔一下,左眼皮直跳,心脏直跳,隐隐间也猜到了陛下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疯狂,让他这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下一刻,李世民郑重其事,再次单膝跪倒在地,朝着观云亭的方向行弟子礼,手捧龙形印绶,朗声道:   “帝师,三年来学生朝思暮想,没有一刻不想念帝师的教诲,三年来一直诚心悔过,真心知道错了。恳请帝师再度出山,指点学生迷津,如能如此,不胜感激!”   “这方印绶,是学生特意为恩师所铸,名为秦王印,袭爵亲王,食邑十万户,授永业田十万亩,世袭爵位,恩师可自行选择受封之地。”   轰隆隆!   这一番话下来,宛如天雷劈在海涛上一般,瞬间就引起了惊涛骇浪。   主要就是长孙皇后和马元龙的震惊。   长孙皇后身为皇后,在李世民说出这一番话之后,瞬间就想到了许多,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许多,所以她心中的震惊才是如此的强烈。   首先,大唐的爵位封袭是继承了隋制,最高一级的王是不封给异姓大臣的,只有皇室宗亲才有可能获得亲王爵位。   像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也只是获封国公勋位而已,这是从一品的爵位,不是正一品的爵位。   现在,李世民就是打破了这个规矩,给帝师封了亲王爵位,正一品!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一下正一品亲王的封地和奖赏,亲王的封地只有永业田一万亩,食邑一万户,而此时李世民封给帝师的爵位是永业田十万亩,食邑十万户!   这……整整高出了十倍!   怪不得李世民之前说,这是超过正一品的职位,确实如此!   但是,但是啊,还有最关键的一层因素在里面,那就是秦王这个名讳。   要知道,李世民还没有登基的时候,身份便是秦王,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帝王的名讳可是要避讳的,而此时李世民打算亲自将这个自己曾经使用过的名讳册封给秦天朗,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什么,估计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什么,因为这史无前例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李世民对于秦天朗的重视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为了见秦天朗一面,不惜以自己曾经的名讳册封给秦天朗,这……极尽恩荣,莫过于此了。   良久良久,长孙皇后才缓过神来,望着单膝跪下的李世民,眼神复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世民这样的样子。   此时的李世民,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期盼着老师原谅的学生。   李世民以往的深谋远虑,运筹帷幄,雄心壮志,在此刻通通都消失了,他真的变成了一个诚信忏悔的学生。   ……   长孙皇后和马元龙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声音,而在李世民的声音落下之后,空旷的首阳山再也没有人声响起,除了一阵阵的风吹松树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一般。   观云亭之中。   “国安哥哥!父皇都拿出这样的诚意啦,难道你还不肯下去见父皇一面吗?”   长乐公主看着秦天朗,目光楚楚可怜,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柔弱气质。   秦天朗心中暗叹一声,也知道今天这事情是躲不了了。   “也罢,无论如何确实需要见一面,不见面的话……怎么把李世民扔下山呢。” 第61章 也罢,见一面吧   秦天朗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长乐公主的脸蛋,说道:“好了好了,小妮子别哭了,每次一到紧要关头就用这一招,总有一天我要被你害死。”   “嘻嘻。”长乐公主嘻嘻一笑,“不会的,谁敢伤害国安哥哥,本公主第一个不答应!(╬ ̄皿 ̄)”   秦天朗会心一笑,看着长乐公主古灵精怪的样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摸了摸小公主的头,站起身,说道:“好了,走吧,去见一见……李世民。”   “好耶!国安哥哥终于回心转意了!ヾ(@^^@)ノ……”   秦天朗摇头一笑,也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小公主,免得小公主待会又要哭鼻子,一路往山下走去,小公主就跟在他身后,像一只粘人小猫咪。   ……   李世民的手再一次抬酸了,他已经不知道抬了多久,只感觉双手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是征战四方的骁将,如果不是帝师的光芒太耀眼的话,他才应该是大唐的第一猛将,他曾率领三千铁骑面对突厥的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久经沙场早已经养成了强健无比的体魄。   就算是大病初愈,他的体魄也远远超过寻常人,如果按照武林中的划分的话,他应该是大宗师境界,且还是浸淫大宗师境界二十余载的超一流高手。   但就是这样,他的手依旧抬酸了,因为他没有使用内力,只因为他觉得使用内力的话,是对帝师的不尊重。   面对帝师,他已经拿出了绝对的诚意,从开始到现在,他把能想的都想了,能做的都做了,就差直接把皇帝的位置让给帝师了。   亲王,而且还是自选封地的亲王,这本身就是一方之主了,是封地里的土皇帝,说是一方诸侯都不为过了。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如果帝师依旧不为所动的话,那他也真真没有办法了。   “帝师依旧不肯原谅朕吗?”心中想着,李世民的心苦涩非常。   一旁的长孙皇后看的十分于心不忍,二郎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是数次破例了,但帝师依旧不为所动,这实在让人非常。   “二郎,不如我们先回去,如何让帝师回心转意,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再等等,再等等……”李世民说道,眼神很是苦涩,因为他也知道,多半是等不到了。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李世民耳朵一动,猛地抬头,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瞬间就锁定了那道从石阶上缓缓走下来的身影……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看到了那道自己苦苦祈求了三年的身影!   帝师……帝师,你终于肯见朕了!   一瞬间,李世民的眼眶有些泛红……   长孙皇后怔怔地看着那道忽然出现的身影,眼中的不敢相信并不比李世民的少,她也以为,帝师这次是不会出现了。   谁能想到,就在最绝望的时候,帝师出现了!   果然,帝师的心中还是有二郎的……   马元龙的脸上露出微笑,躬身行礼:“见过秦帅。”   “嘻嘻,免礼。”跟在秦天朗身后的长乐公主笑嘻嘻说道。   末了,长乐公主还给李世民眨了眨眼,可惜此时的李世民全身心都放在秦天朗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长乐公主的动作。   秦天朗面色淡然,在离李世民还有百米距离的地方停下,说道:“太尉官职,亲王爵位,你都自己留着吧。”   李世民这才回过神来,再次行了弟子礼,恭敬道:“恩师!您终于肯见学生了!”   秦天朗不为所动:“我已跟你割发断义,早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今后,不许再以我的学生自居。”   李世民也不着恼,因为他深知帝师的性格,“老师,太尉职位和亲王爵位学生会一直为老师留着,老师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回来担任。”   秦天朗的神色有些冷,看着李世民,说道:“三年没见,你的性子依旧没有改变多少,依旧是以利益为中心,你难道真的认为,区区太尉和亲王就能请我回去?”   李世民苦涩一笑,眼中却有光芒,道:“老师,学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借太尉和亲王之名,表达学生对于老师的期盼之情,学生没了老师,如同没有了耳目手脚,方向愚钝,无法看清,郁郁不可终日!”   秦天朗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转身往西方走去,声音传来:“你跟我来吧。”   李世民不假思索,起身跟在秦天朗的身后。   “陛下是否要老奴跟随?”内常侍张万轻声问道。   “你留在此地,不可跟来!”李世民冷声说着,又道:“还有君羡也是,不可跟来。”   隐藏在黑暗的一道影子微微闪动,随后隐匿于无形。   ……   首阳山西边,无名山峰,半山腰。   往上,就是十万英雄冢,一条条羊肠小道遍布,宛如错综复杂的筋脉一般,看的人触目惊心。   李世民停在秦天朗身后五米外,脚步沉重,已经无法再往前走半步。   萧瑟的寒风吹来,落在李世民的脸上,将他的双眼吹红,但比起身体的寒冷,他的心,更冷。   “面对这十万英雄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秦天朗淡漠的声音响起。   李世民的身体微微颤抖,尽力使自己的情绪趋于平稳,但无论他怎么做,以往古波不惊的心境就是无法平静下来,宛如有一只手在搅动他的心窝,钻心的疼,钻心的寒冷,钻心的……悔恨。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不知……老师说的是哪句话?”李世民的声音颤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四年前,我跟你说,天下百姓贫苦久矣,让他们当兵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将是最优秀的士兵。当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李世民身体一颤,记忆回到了四年前,双眼愈发的通红。   “那时候,我仅仅用了一年,就把十万士兵训练的生龙活虎、纪律严明,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说过的话?”   李世民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不知是寒风吹拂导致,还是内心羞愧所致。   “记得……那时……我说……这……将是大唐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将为大唐创下万世之基。”   秦天朗猛地转身,紧紧直视李世民,双眼锐利如刀:“那你之后又是如何做的?!” 第62章 今日,必须迎回老师   寒风凌冽,月光稀疏,无名山峰上的十万墓碑宛如一双双眼睛,在此时苏醒过来,紧紧盯着李世民,再问他: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们,可都是为了大唐而浴血奋战啊!   扑通!!   李世民跪倒在地,神情痛苦万分,双手紧紧抱住头颅,宛如无助的孩子。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身为帝王的尊严,哪里还有统御江山的霸气,有的……只是深深的愧疚。   “我……对不起这十万将士!更对不起帝师!!”李世民声音嘶哑,宛如绝声。   秦天朗心中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我并不怪罪于你。”   李世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想不懂帝师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身为帝王,谁都不能相信,就算是自己,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你也懂。”   “身为帝王,想要稳固江山,何错之有?”   李世民的眼神从起初的迷茫,变成了最后的惶恐和无助。   他听出来的,帝师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为他开脱,是想让他洗脱心中的悔恨,从而……不再来烦他。   说到底,帝师的心已经死了,是真的不想再回到朝堂之上了。   “老师……学生真的知错了,真的……给学生一次机会吧。”李世民满脸苦涩,但同时又有些心安。   见到了帝师之后,三年来的困惑迷茫,三年来的苦苦支撑,三年来许多无法跟外人述说的心酸,通通都消失了,消失了。   只要有帝师在,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只因为帝师是大唐的擎天之柱。   秦天朗不说话,仰望着眼前的十万墓碑,半边身子掩映在黑暗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不肯原谅学生的话,学生就长跪于此,恕罪,希望十万英灵能够原谅我的过错。”李世民的声音很低沉,双眼通红。   秦天朗摇摇头,道:“你是一国之君,天命之子,怎么能够跪在这里,我只是一介平民,当不起你的跪拜,快起来下山吧。”   李世民沉默不语,也没有什么动作。   秦天朗的思绪微微回到五年前,那时候他第一眼看到李世民的时候,就清楚这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杰,这很好,也很不好。   “我并不是依旧对你有怨言,而是真心不想再回朝堂,大唐有你,以及房公、克明他们,就足够了。”秦天朗淡然说道。   李世民摇头:“老师说错了,大唐没有老师,就是没有了灵魂,三年来,大唐的各种弊病逐一显露,学生……已经心力憔悴。”   秦天朗摇头,并不愿意跟李世民一直谈论这些,转身准备离去:“下山吧,我不想回朝,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你扔下山的话,就自己下山。”   李世民闻言,心中忧愁无比,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想拿出自己最心爱的玉佩。   两年多来,每当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都是这些消解忧虑的。   只是下一刻,他并没有摸到熟悉的玉佩,不禁脸色一怔。   “你的玉佩已经被我损毁,这枚玉佩对人体有害,长期佩戴之下有生命危险。”秦天朗声音响起。   “原来如此,老师又救了我一命。”李世民行弟子礼,又道:“老师对学生恩重如山,恳请老师回朝,助学生治理大唐。”   “何必那么执着,相处两年,你对我的性格应该也比较了解了。”   李世民苦涩一笑,想起了魏征的那一句话:老夫自认为脾气已经非常倔了,但相比起帝师来,我的脾气还算是好的,可以称之为通情达理。   这话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也足以见到帝师的说一不二,想要让帝师回心转意,难呐。   “老师,大唐不能没有你,今日我既然来了,就要尽全力劝回老师,就算……老师要把我赶下山,也是如此。”   说完,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秦天朗双手背负在身后,说道:“看来,你是打算跟我比试一场了。”   “老师不肯回朝,学生只能采取动武的下策了。如果……学生能够打败老师的话,老师就跟学生回朝。”李世民说到最后,嘴角泛起苦涩。   他这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提出来武斗的想法,但他也知道,他能胜过秦天朗的希望几乎没有。   这三年来,他一直忙于处理国政,武艺方面不可避免地落了下来,加上大病初愈,实力早已不如当年。   而就算是他巅峰时期,也不是秦天朗的对手,如今……   “出手吧。”秦天朗说道,并没有点破两人之间实力悬殊的事实。   李世民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双眼逐渐变得凌厉,宛如一头逐渐苏醒的猛虎。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全力以赴,如今的大唐,太需要帝师的回朝了。   七宗五姓的坐大,长孙氏的后来居上,突厥的蠢蠢欲动,吐蕃的日益猖獗,哪一个不都是如今的大唐面临的难题?   强如他李世民,面对这内忧外患的局面,也感到了一阵心力憔悴。   所以,他必须迎回帝师!   李世民闭上了双眼,萧瑟的风吹起,在其周身开始有无形的剑意流转,零星飘落下来的落叶速度猛地加快,仿佛变成一道道见血封喉的暗器一般。   不知何时,李世民的眼睛猛然睁开,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佩剑,双腿一弯往前一窜,整个身体直接腾空而起,整个身体化作了一条线,手中的佩剑闪烁着杀机,直至秦天朗的眉心。   周围忽然狂风大作,方圆数百米的杂草被压得极低,宛如臣服于君主的臣民一般。   这一剑,凝聚了李世民全身的气势、剑势,乃是真正的君王之剑,剑锋所指,霸道凌厉,天下万物,莫敢不从。   这一剑,似能割裂空间,凝聚时间,山河为之颤抖,日月为之失色。   这一剑的威力,隐隐间已经超越了大宗师的境界,达到了一丝天人合一的境界。   浑然天成,手中剑便是心中念,剑起,念起,剑落,念落!   这一剑,李世民全力以赴,能够听闻到血脉中的欢腾,筋骨中的共鸣,这种感觉让他又惊又喜,心中对于打败帝师的期望又高了几分。   “这一次,就让朕打败你,迎你回朝,给这枉死的十万英灵一个交代吧。”李世民的眼中剑芒闪动,身上那股君王气概气吞山河。 第63章 放下尊严的李世民   秦天朗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李世民的这一剑把他惊艳到了。   李世民不愧是剑道天才,就算是三年来疏于修炼,但之前打下的根基还在,今日其大病初愈,又见到了他,又来到这十万英雄冢的面前,多番情感汇聚于一点,三点合一之下,竟然让李世民施展出这一惊才绝艳的一剑。   “这一剑,已经有了天人合一的味道了,不过……还是不够。”   秦天朗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左手依旧背负在身后,深邃的眼瞳中那点凌厉的剑芒越来越近,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右手动了。   往前一伸,动作古朴,甚至能称得上笨拙,但就是能够后发先至,恰到好处地停在剑尖上。   叮!!   时间,在此刻定格下来。   一道透明的冲击波从两人的中间爆发、迸射,瞬间席卷四周,卷起一地尘沙。   李世民的瞳孔缩成针状,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他眼前,自己拼尽全力刺出的那一剑,竟然被帝师用两根手指给挡了下来……   仅仅用了两根手指,就挡下了他今生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剑……   短短瞬间,李世民的心就受到了严重打击,但相比于失败后的沮丧,他更多的是不甘。   三年等待,三年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帝师的下落,他不想放弃,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   他也没有忘记枉死的十万将士,三年来,每当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都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他是帝王,但更是骁将,武将出身的他,十分明白十万名将士是什么概念,更何况这十万将士乃是帝师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师,是真的可以独挡四方的王牌。   这是无价之宝,真正的无价之宝。   三年来,他沉浸在无限的悔恨之中,无数个日夜都在冥思苦想,到底该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他给予过这些将士的家属丰厚的抚恤金,但这能达到的效果微乎其微,无法真正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思来想去,李世民终于是看清了,一切的源头终究还是在帝师的身上:帝师回朝,他就能将功补过;   帝师不回朝,这件事就将永远伴随着他,挥不去、抹不掉,将是一生的污点……   ……   这些念头,都在李世民的脑海之中快速闪过,下一秒他的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甘,强行运起体内的内力,想要继续打下去,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要尽力争取。   秦天朗看着脸色苍白的李世民,眉头一皱,夹住剑刃的两根手指往右一扭,龙泉剑的剑身便荡漾起一阵阵波纹,宛如变成了水一样,柔软无形。   嘭!   一声闷响响起,李世民如遭雷击,脸色再次苍白几分,“噗嗤”一声口吐鲜血,眼中的剑意黯淡下来。   不到三个回合,李世民便败了,就算施展出惊才绝艳的一剑,依旧不是秦天朗的对手。   “你败了,下山吧。”秦天朗淡淡开口。   李世民摇头,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眼神迷离地望着远处的无数墓碑,神情凄凉悲伤。   “学生不走,如果老师不愿回朝的话,就让学生长跪于此,给十万英灵谢罪吧,他们的死……都是朕的过错。”   李世民的眼神灰暗,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帝王,而是深刻忏悔自己过错的学生。   秦天朗摇摇头,沉默不语。   一开始,他是想将李世民直接扔下山的,但当他见到李世民的那一刻,这个想法就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他真的跟李世民断绝关系,但之前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结下的生死交情,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完全割断的。   真正让秦天朗没有把李世民丢下山的原因,是李世民的态度很好,好到了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从他五年前见到李世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李世民是一个极度心高气傲的人,心中装着山川湖海,野心和手段兼备。   有身为武将的悍勇,也有身为文人的开阔,既能杀伐果断,也能从谏如流。   这是一个三言两语很难概括的人,在他的身上,能找到很多的闪光点,但同时也能找到许多令人齿寒的诟病。   纵观泱泱华夏史,能称得上千古一帝的不多,他李世民算一个。   像李世民这样高傲非凡的人,就算秦天朗是他的老师,以往也是君子之交,极少给他行弟子礼,这是身为帝君的傲骨和尊严。   但是今天,李世民放下了他尊严,跪倒在十万英雄冢面前,诚心悔过。   这是秦天朗不愿意动手将李世民扔下山的最根本原因。   “李世民,向十万英灵忏悔是你应做的,我不会阻止你,但你想以此作为筹码,增加让我回朝的胜算的话,劝你还是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今日,我没有将你扔下山,是念在最后一丝师生情面,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半点瓜葛。”   “老师……”李世民脸色苍白,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苦涩,声音嘶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老师当真不肯给学生一次机会吗?”   “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说完,秦天朗转身离去。   李世民一直看着秦天朗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秦天朗的身影才堪堪收回目光。   月明星稀,十万英雄冢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高空的阴云时隐时现,将这块大地笼罩在忽明忽暗之中,仿佛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正在重演,向天地诉说着无尽的悲凉、绝望。   ……   观云亭……   秦琼坐在秦天朗的对面,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他的病情已经治愈得七七八八,脸色重新恢复了生气,硬朗的国字脸带着岁月留下的沧桑,但更为突出的,是那股无法掩藏的浩然正气。   此时的秦琼,才是真正的秦琼。   “秦帅当真准备让陛下长跪下去?”秦琼开口,看着秦天朗,目光坦然,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君子坦荡荡,他秦琼向来光明磊落,不会做那些拐弯抹角的事。   秦天朗低头饮茶,知道秦琼想要表达什么。   隋末,秦琼投入李世民的麾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这既是李世民得一大将,也是秦琼得遇明主,这番知遇之恩,秦琼打算用一生来报答。   “陛下已经放下尊严,秦帅何必如此执着,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秦琼又道。   秦天朗摇摇头,双眼望着眼前的美景,没有说话。   秦琼抱拳,悄然离去,心中已经知晓秦帅的态度。 第64章 陛下,快快请起   深夜的首阳山格外寒冷,从天上洒落下来的月光都变得扭曲,一股股寒气从月光照射在大地上,像是寒冷之神在惩罚万物。   李世民不知道自己跪在十万英雄冢面前多久了,在这个静谧空旷的地方,他心中的悔恨被无限放大,十万英雄冢像是十万座大山压在他的头上,让他直欲喘不过气。   咔嚓,咔嚓,咔嚓……   身后,传来重物踩踏在枯枝上的咔嚓声。   秦琼从黑影之中出现,行君臣礼跪在李世民身后,一言不发。   李世民的眼睛微微亮起,忙转身往后看。   “老师,您终于……”当他看清来人之后,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下去,在看清来人之后,又带上了追忆和缅怀。   “原来是秦公,三年未见,朕甚是想念秦公啊。”   秦琼一抱拳,说道:“老夫已是枯朽之躯,承蒙秦帅垂青才得以多活一些年岁,有劳陛下挂念了。”   李世民神色微微一僵,心中泛起苦涩。   三年前他还不是帝王的时候,秦琼等一众能臣骁将都会叫他二郎,如此显得亲切,在隋末乱世之中是笼络人心的好手段,只是如今……三年过去,一切都变了。   “老师的医术高强,朕的疾病也是由老师亲手医治才见好转的,朕又欠了老师一次救命之恩啊。”李世民感慨加无奈地说道。   秦琼脸色如常,抱拳说道:“陛下,地上冰凉,还是快快请起,秦帅不会回朝的,就算陛下一直跪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世民苦笑连连,站起身来,“秦公口直心快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秦琼的脸色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而是不想沾染这些人情世故,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就要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这是他对于秦帅说过的话之中最认同的一句。   李世民双手托起秦琼,满怀希冀地问道:“秦公,不知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情?是否是……老师有话要说?”   秦琼摇摇头,道:“秦帅并没有话要说,此次前来只是秦某自行前来,陛下昔日之厚恩,秦某并没有忘记。”   李世民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经历的失望多了,他竟然已经有些免疫了。   李世民右手掌搭着左手掌横在胸前,来回踱步,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思来想去,他最终长长叹息一声,打算就此放弃。   帝师的性子很难猜透,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帝师的行事果断已经达到了望尘莫及的地步,就连他遇到了难以决断的事情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询问帝师,而结果往往能让他满意。   甚至有时候李世民都觉得,帝师的行事果断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让他佩服的同时,又免不了生出一些担忧。   行事果断……乃是身为一国之君需要具备的素质……   李世民摇头将脑海之中的杂念祛除,看向秦琼,道:“秦公,今日相见感慨良多,想问秦公是否愿意回朝,继续辅佐大唐?”   ……   观云亭……   “宾王,有何事?”秦天朗假寐双眼,说道。   石阶之中,马周的身影出现,脸上带着踌躇不安。   “恩……”马周本来想说恩师,但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恩公,自上次禀告山庄的事宜已过去七日,学生特来禀告这七日之内山庄发生的事情。”   秦天朗一抬手,说道:“不必禀告了,山庄的事我都清楚,你打理的不错,无论是稻谷,还是荣昌猪,亦或是盐坊的建设,你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多谢恩公夸奖,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且还有许多地方做的不足,需要进一步的改善。”马周抱拳道。   秦天朗为马周斟了杯茶,说道:“好了,宾王今夜前来,想必不是为了山庄内的繁琐小事,如果我猜得没错,宾王应该是为了李世民而来。”   马周脸上露出赧然的笑,不安的坐下,说道:“恩公洞察秋毫,学生的心思瞒不住恩公。”   马周是个有理想的人,出身寒门,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入仕为官,以实现心中的宏图大志,这是他毕生的理想。   只是……来到首阳山庄之后,他的理想受到了冲击。   如果不是李世民的突然出现的话,他是真的有打算就一直待在首阳山庄的。   在这里,他能够管理诺大的山庄,无论是杂交水稻,还是荣昌猪和全新的炼盐之法,都让他耳目一新,被这些新鲜玩意深深吸引。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在这里感受到了难得的重视,这是他自出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被人重视的滋味,所以……他格外的珍惜。   秦天朗便是他的恩公,对他有知遇之恩,而知遇之恩,可是要用一生来报答的。   马周郑重地捧起茶盏,轻抿一口之后,说道:“恩公,学生……打算留在山庄之中。”   秦天朗脸上一笑,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哦?为何要留下来?”   马周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恩公对我恩重如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公的恩情学生一辈子也无法报答。   如果……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离开恩公的话,那我马周跟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又有什么区别。”   “这种事,马周绝不会做。”   秦天朗点点头,下一秒说出了让马周没有想到的话:“知恩图报是个好习惯,不过,我要你下山。”   马周一脸懵逼,好半饷才反应过来,“恩公……为何这么说?”   “马周,你是明珠蒙尘,怀有经天纬地之才,首阳山太小,容不下你的,偌大的大唐才是你施展拳脚的舞台。”   马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受宠若惊加惶恐不安。   “恩公!学生何德何能,当不起恩公这般夸赞,恩公息怒,学生今后不会再有离开山庄的念头了!还请恩公恕罪!”   秦天朗摇头一笑,马周这是把他的话当成反话来听了。   也难怪,在这个时代知遇之恩可是非常看重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把知遇之恩看得那么轻描淡写。   尤其是对于马周来说,十来年的怀才不遇无限加重了他对于知遇之恩的珍惜,导致他现在只是听了自己的只言片语就惶恐不安,羞愧难当了。 第65章 羞愧的马周   “宾王,有什么事站起来再说,你理解错我话中的意思了。”秦天朗说道。   马周脸上的羞愧依旧没有淡去,低着头说道:“恩公,是学生错了!学生对不起恩公,恩公对学生恩重如山,而我……竟然还想着下山,这当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秦天朗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再次重申道:“宾王,我的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表面上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   马周抬头看向秦天朗,看到秦天朗深邃的眼眸带着难言的清澈和透彻,心中的惶恐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   “恩公……当真不怪罪于我?”   “怪罪你做什么,我是真准备让你下山。”秦天朗淡淡说道。   马周一看再看秦天朗的脸,始终找不出一丝说谎的迹象,心中开始慌了,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悲声道:   “恩公!学生不下山!学生真的知错了!还请恩公原谅学生这一次吧!”   在马周想来,是自己的举动伤了恩公的心,恩公心灰意冷之下, 打算把自己赶下山了。   细细一想也是如此啊,恩公对他不好吗,好,好的不能再好了,是他这辈子以来遇到的对他最好的人,以往他遇到的人,对他不是嘲讽就是白眼,又或者是唾弃。   哪里像恩公一样,刚认识就对他委以重任,让他打理整个首阳山庄,这是何等的器重和信任呐,是他平生头一次品尝到有人重视的甘甜。   但他呢,他是怎么做的?竟然在深夜时分打扰恩公,还是为了离开首阳山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他感到深深的愧疚,自己竟然会诞生出这样的想法,而且还想的睡不着,最后鬼使神差地找上恩公……   这一瞬间,马周感觉自己愧对恩公,愧对自己所读过的圣贤之书,竟然在这样的关头,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秦天朗有些无奈,但也有些欣慰,说道:“马周,人不能因为一两件事就改变自己的志向,不管这件事是好是坏都应该如此。否则的话,你的志向就太不值钱了。”   马周陷入了沉思,细细琢磨秦天朗的这一番话。   “我秦天朗生于天地间,不自谦地说一句,只要我愿意,荣华富贵对我来说唾手可得。但是,我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在首阳山上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在首阳山我能活得很潇洒,并不需要宾王报答,你的报答对我来说也是可有可无。”   马周摇头苦笑,恩公的话虽然很直截了当,但说的都是事实。   是啊,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又能报答恩公什么呢,恩公文武双全,没有他也能过得很潇洒。   一想到这,马周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   秦天朗一挥手,道:“去吧,去找李世民,跟他一起下山吧,我知道这是你最想要的。”   “恩公……”马周一脸的羞愧难当,眼眶已经出现了热泪。   恩公的神色真的不是作伪,而是真的真心希望他跟随陛下回长安,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马周心中的羞愧之情才会如野火一般熊熊燃烧。   “我乏了,明日起来之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说着,秦天朗起身往亭外走去,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恩公!!”马周长跪于地,头重重磕在地上,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哽咽之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中既有即将见到当朝天子的喜悦,也有即将离开恩公的悲伤,后者的感受更为强烈,让他有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感、罪恶感。   而他也算是聪颖之人,知道恩公此刻离去,扬言困乏只是借口,主要目的还是让他放下心中的包袱,心安理得的下山……   这一刻的马周,深深被秦天朗的胸襟折服,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与恩公相比,他的胸襟何其窄小,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   马周跪了好久,再次抬头时,眼中变得坚定非常,对着秦天朗消失的方向,字句铿锵道:   “恩公敬请放心,学生一定会记住恩公的教诲,做一个清正廉明的清官,为大唐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不负恩师的一番点拨。”   “如果有机会,希望还能再见到恩公,学生……会时刻想念恩公的。”   随后,马周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下山。   ……   无名山峰。   “秦公可愿意随朕回朝?”李世民望着秦琼,等待对方的回答。   他是无法让帝师回心转意了,至少目前是不可能,虽然非常不甘心,但这就是事实,只要帝师不愿意回朝,就算他是大唐的皇帝也无可奈何。   但能在这里遇到秦琼,是李世民之前没有想到的,如果能让秦琼回朝的话,也是一桩美事。   谁知,秦琼竟然摇头道:“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按理说应该继续追随陛下治理大唐。但是,如今我不能跟陛下回去。”   “为何?是朕对你不好吗?房公可知,这三年来朕可是一直在找寻帝师和秦公啊。”   李世民的语气有些急切,秦琼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完全没有想到。   在他还不是皇帝的时候,秦琼数次救他性命,而他也一直对秦琼礼遇有加,当成了真正的心腹来对待。   “秦公……还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李世民苦涩道。   三年前的事,错在他,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如果三年前他知道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的话,说什么也不会做出那种糊涂事啊。   秦琼再度摇头:“臣不是因为三年前的事,三年前的错误陛下已经付出代价了,那就让他过去。”   “那秦公为何不肯随朕回朝?”李世民皱眉道。   秦琼望向首阳山方向,道:“秦某一生恩怨分明,既然这条命都是秦帅救下的,那自然要留在首阳山,任由秦帅差遣。”   李世民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秦琼的秉性他是知道的,恩怨分明、正气凛然,把心中恪守的底线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且他还听说,秦琼来首阳山的时候,硬是拖着重病之躯也要骑马,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想了一会,李世民还是说道:“秦公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再造之恩,不能不报,希望陛下理解。”秦琼目光坚定道。   李世民感到一阵无边的萧索,长长叹息一声:“哎……三年来,曾经一起喝酒吃肉的弟兄大半都已经离开,朕……撑得很苦。”   秦琼眼中闪过动容,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低声道:“等臣报答完秦某的恩情之后,就回朝追随陛下,陛下的知遇之恩,秦某从未忘记。”   李世民这才稍稍收起眼中的萧瑟,扶着秦琼的手掌,郑重道:“朕等着秦公的回来。” 第66章 草民有篇文章,还请陛下品鉴   清风萧瑟,首阳山的东端已经露出一抹橘红,不知不觉之下,一夜已经就这样过去了。   秦琼躬身行礼,正准备告辞离开,忽然耳朵微动,猛地看向一侧,喝道:“何人躲在暗处?!”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今日的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否则的话,他的名声将会受到极大的损毁。   对于名声,李世民看的很重。   “陛下息怒,秦将军息怒,我并没有恶意。”声音响起,马周从暗处走了出来。   “原来是马兄。”秦琼脸上的戒备消失,带上了一丝笑意。   马周朝着两人行礼,只用余光偷瞄李世民,如果注意到他的双手,会发现他的手掌已经被汗水浸湿。   第一次见到当今天子,马周心中很是紧张。   在他以往的生活中,见到李世民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在他的认知之中,自己只要能当一个小官就很好了,只要能够为天下万民做一点事,此生就不算虚度。   “秦公,此人是谁?”李世民问道,眼中依旧有些戒备。   今晚的事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要是自己今晚下跪的事情被传出去了,朝野还不得直接闹翻天,到那时,他的威望将大大受损,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大唐,不知又会出现多少幺蛾子。   这种情况,是李世民绝不允许出现的。   秦琼抱拳,说道:“此人名叫马周,字宾王,乃是秦帅山庄上的账房,负责打理山庄的日常事务。”   李世民闻言,脸上的戒备和隐隐的杀意开始消失,但还是不放心,就盯着马周问道:   “马周,你在这时候出现,是为何事?还有,方才朕和秦公的谈话……你都知道多少?”   马周深呼吸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的紧张反而消失了,气度从容地回道:   “禀陛下,草民对于山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他可是武功高强的骁将,就算是大病初愈,那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够匹敌的,在此之前,他也确实没有发现马周的气息,看来是刚刚来到了。   “不知道宾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否……是受帝师所托?”   李世民的心中又不可抑制地升起希冀之情,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依旧怀着妄想。   “要让陛下失望了,此次前来是草民擅作主张,希望能见一面陛下,请陛下品鉴草民的文章。”马周条缕清晰地说道。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不喜,此次前来首阳山,帝师和秦琼都拒绝了他,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又忽然冒出个马周要他品鉴文章,就更添几分烦躁了。   不过,马周是帝师的账房,李世民又确实是求贤若渴,极度需要有才能的人帮助他治理朝政,索性就耐下性子,说道:   “不知你有什么文章,不如念来听听。”   马周整理了一番思绪,精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好,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   “微臣每读经史,见前贤忠孝之事,臣虽小人,窃希大道,未尝不废卷长想,思履其迹……”   “臣以不幸,早失父母,犬马之养,已无所施,顾来事可为者,唯忠义而已……”   ……   一开始,李世民还有些不以为意,但越听下去,便越被马周朗诵的文章吸引,不知不觉间竟忘记了时间。   “这就是草民对于当今时政的见解,让陛下见笑了。”马周躬身行礼,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酣畅淋漓的快感。   这篇文章他已经准备了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呈现出来,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就算是被拒绝,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李世民从思考中苏醒过来,看向马周的目光满是震惊,左看右看,细细打量,心中的神采变得越来越多。   “方才那篇文章,当真是你写的?!”   “草民自然不敢诓骗陛下。”马周答道。   “好,好,好啊!”李世民连说三声好,看向马周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戒备和嫌弃,而是一种看着稀世珍宝的眼神。   “马卿有经天纬地之才,朕与马卿相见恨晚呐!朕得到马卿这样的治世良才的辅佐,实在是幸事啊!”   李世民连番感叹,拉着马周的手,竟然抚掌大笑起来。   马周一脸的云里雾里,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他看来,自己贸然出现,能不被赶出去就已经是非常好了,如果能够让陛下稍稍留意,从而赏下官职的话,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当朝天子竟然会拉着他的手哈哈大笑,一副发现宝贝的开怀模样……   这……   一旁的秦琼也是对马周另眼相看,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高看马周了,没成想不是高看,而是低看了。   对方的才能,绝对称得上经天纬地这四个字,那难怪陛下会如此高兴了。   “陛下,臣先告退了。”下一刻,秦琼抱拳说道。   李世民看向秦琼,说道:“秦公啊,你乃是跟随朕立下开国之功的勋臣,不必如此见外地叫陛下,今后依旧叫二郎吧。”   秦琼摇摇头,道:“君臣有别,二郎这个名讳未免太过不雅。”   李世民哑然一笑,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也清楚秦琼为人秉直,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随后,李世民看向马周,说道:“马卿,天亮之后随朕回长安可好?如能得到马卿的辅佐,实乃朕的荣幸。”   马周一脸的受宠若惊,只能是木讷地点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李世民的看重,而且还是无比的看重。   这和他之前的遭遇相差太大太大,让他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李世民见马周点头示意,心中大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马卿要是不见外的话,今后便叫朕二郎即可。”   马周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言重了,草民何德何能……”   “嗯?怎么还自称草民呢?”李世民一脸不乐意地说道。   马周苦笑一声:“微臣何德何能,能得到陛下如此垂青,微臣不胜惶恐。”   “马卿不必如此,你乃是帝师的账房,说明帝师对你的能力是认可的,马卿何必妄自菲薄,帝师的眼光不会错的。”   马周微微怔神,想到了此前恩师跟他说过的话,一时间眼角又开始泛起泪花。   原来,恩公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原来……恩公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刻的马周,心情无比的惊喜,同时又无比的悲伤。   惊喜是因为自己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悲伤是因为即将离开首阳山。 第67章 回归宁静   天际微亮,柔和清朗的曦光洒落,使得首阳山上的雾凇散发出莹莹光彩,宛如水晶一般绚丽。   首阳山庄的内大门入口处,李世民、长孙皇后站在最前方,身后是马周、张万等人。   “陛下,皇后,秦帅正在休憩,还请回去吧。”马元龙说道。   李世民也是刚刚从无名山峰下来,准备与帝师告别之后再回朝。   他是大唐的君主,日理万机,之前重病晕倒已经令朝堂大乱,满朝文武都等着他回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但就算如此,他依旧要来跟帝师告别。   “帝师在休憩的话,那朕就不打扰了,只是劳烦马将军替朕转告一声,说学生就此离去了,太傅之位和秦王爵位会一直为帝师留着。学生……等着老师回来。”   马元龙抱拳行礼,道:“陛下的话我会转达给秦帅的。”   马周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嘹亮道:“学生一定谨记恩公的教诲,若有来日,学生依旧愿意为恩公种稻、养猪、挖矿,学生……走了!”   李世民走上前扶起马周,最后看了眼首阳山庄,眼中有不舍、不甘、悔恨、忧愁等种种情绪,艰难转身,与长孙皇后并行,坐上了龙凤辇,缓缓下山。   路上,依旧通过辇车的缝隙看着首阳山庄,希望能够再见到一面秦天朗的身影。   ……   直到看着李世民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马元龙长长松了口气。   这几天时间里,不是让他面对皇后就是让他面对皇帝,他心中的压力也是非常的大的。   随后他苦笑一声,心中对于秦帅的佩服已经无以言表。   要是换做是他的话,早就跟陛下回朝了吧,能够让陛下如此放低姿态,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散了散了,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傻杵着!”马元龙摇手说道,转身往山庄内走去。   马周走了以后,山庄之内的事情落入李将军的手中,不过马元龙也在一旁打下手,好让李靖尽快熟悉首阳山的情况。   说是打下手,实则是学习。   自从李靖接手首阳山以后,马元龙一有空就跟在李靖的身后,在一旁静静学习管理山庄的技巧。   能成为镇国军的,没有一个是孬种。相反,能成为镇国军的,不光是要武力过人,还要有不服输的血性。   上一次秦帅对马元龙的评价,马元龙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一刻都没有忘记。   他马元龙,从来都不是认怂的货,不就是管理山庄嘛,他是不会,但不代表他不能学,只要学会了,咱就是文武双全的好汉。   且管理山庄,跟领兵打仗有异曲同工之妙,种稻需要人手,养猪需要人手,挖矿也需要人手,而如何协调好其中的关系,从而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兵法嘛。   所以,马元龙了解了其中奥妙之后,是越来越感兴趣,到了最后,都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   没了李世民的首阳山,终于安静了下来。   秦天朗的生活又变得跟往常一样,喝茶、赏景、睡觉,有时候来了兴致也会去后山看一看稻草的长势,瞧一瞧母猪生了小猪仔没有。   值得一说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赶工,盐坊已经颇具规模了,已经可以开始炼制精盐。   对于此,长乐公主很是上心,精心挑选出一千名佃农作为盐坊的第一批长工,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一番培训,以提高这些长工的忠诚度,毕竟炼盐技术可是不外传的机密,要是被有心人偷去了那损失就大了。   不过,最后长乐公主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此一举,这些佃农蒙受了秦天朗的恩泽,早已经对秦天朗感恩戴德,连带着她也成为了这些佃农心中的大恩人。   这些佃农大多淳朴,没什么心思,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忠诚度可以得到保障。   再说了,就算这些长工想要把炼盐技术泄露出去也没那个条件。   炼盐的过程中,这些长工都只是负责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就这,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们来说也很是费力了,要让他们完整地把炼盐的过程记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夕阳西下,以往湍急的渭河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天地仿佛陷入沉睡,满地银霜之下,鲜少有活物活动。   通往首阳山的崎岖小路上,有一队人马正在快马加鞭的疾行着。   为首的,乃是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壮汉,身材高大,箍住缰绳的双手虬结有力,因为身形高大,其胯下的快马与之相比都显得有些娇小,仿佛只要壮汉一用力,就能直接将快马掀翻。   不过,壮汉最为出众的,还是那双眼睛,宽阔的颧骨让壮汉的脸型看起来彪悍凶猛,但是那双眼睛却透露出一股质朴,甚至可以说是憨傻,这与壮汉的整体气质极不相符。   也正是因为这双眼睛的存在,使得这壮汉的气质变得难以一言概括之。   此人,便是尉迟恭,时任襄阳都督。   半个月前,尉迟恭得知了秦帅身在首阳山的下落之后,便即刻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经过半个月的跋涉,终于是到了首阳山的附近。   这一次前来首阳山,尉迟恭没有携带过多的随从,也没有乘坐舒适的马车,只带了几名心腹,乘骑快马一路飞奔而来,饿了就匆匆吃上几口干粮,困了就原地睡上一觉,目的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首阳山。   “秦帅,敬德已有三年没有见过你,不知如今的你还记得敬德否?”   尉迟恭心中喃喃自语,眼眶已经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对于尉迟敬德来说,秦帅是他唯一一个钦佩的人,一向眼高于顶的他,是真心实意的敬服秦天朗。   生于隋末战乱岁月的他,如果不是秦帅在战乱之中将他救下的话,他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秦帅执意举荐的话,他不一定能得到李世民的重用。   如果不是秦帅相信他的话,在李世民和李建成的斗争之中身陷囹圄,就此成为被丢弃的棋子,满怀不甘的死去。   如果不是……   唏律律……   尉迟恭胯下的战马发出一道悲鸣,前蹄一崴直接倒在地上,扬起一地的尘土和冰屑。   被甩出去大的尉迟恭站起身,拍了拍早已经破烂不堪的紫色锦衣,心疼地看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爱马,转身继续朝首阳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眼角的余光,隐约间见到路边被冻僵的杂草之中有一些长形阴影,凭借常年厮杀的灵敏嗅觉,他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这股味道很淡很淡,因为已经被寒冷的温度冻结起来,如果不是尉迟恭感官灵敏的话,绝无可能嗅到这股味道。   而这股味道……是人死后尸体腐烂散发的尸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第68章 你这厮!竟然偷猪   首阳山,后山。   “好你个程咬金,要是我再发现你过来偷猪,别怪我秦琼翻脸不认人!”   后山猪栏外面,秦琼蕴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打破后山的宁静。   下一刻,一道宛如黑熊的身影从猪栏中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模样狼狈,正是被赶出来的程咬金。   “我呸!不就是一头猪嘛,多大点事……老子要告诉秦帅去,你这厮仗着有点权力就对老子横眉冷对,你这是公报私仇!”程咬金一脸气哼哼地说道。   “去去去,我巴不得你赶紧去告诉秦帅,看秦帅打不打死你!”秦琼从门内走出,一张脸黑的跟木炭似的。   程咬金脸色一变,笑呵呵道:“老秦呐,俺老程就是说着玩的,你看你,又当真了,你说你老是那么一副老古板的样子不累吗?   三年前看你是什么样,三年后看你还是什么样,这人呐,总得改变才好,秦帅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嘶……怎么说来着……”   秦琼直视着程咬金,刚正的脸庞带着一丝不苟的严谨,说道:“改变就是好事,这是秦帅的原话。还有,我这不是古板,而是恪守底线,你可知道,这一头荣昌猪的价值有多大,能养活多少人?如果你不懂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行行行,打住,打住啊。”程咬金连忙摆手,隐约觉得脑仁有些疼,每次他偷猪被抓现行的时候,秦琼总是喜欢给他摆事实讲道理,一听到那些长篇大论啊,他就感觉一个头两个脑袋大。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实在是那荣昌猪真的太香了,自从吃了上次的全猪宴之后,他就始终忘不了那荡气回肠的香味,心心念念,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梦到一头头猪在眼前跑来跑去。   呲溜……   程咬金抹了把口水,摇摇头,不能想了,越想越饿,越想越饿啊。   下一刻,程咬金低着头,罕见地露出了沉思的神态。   一旁的秦琼看的一阵吹胡子瞪眼,警告道:“我可告诉你程知节,你别摆出这副总结经验的样子来,只要我秦琼在这猪栏一天,你就休想偷走一头猪!”   程咬金:“……”   程咬金恨的牙痒痒啊,自己明明都已经那么小心了,特意选了这个天色将亮未亮的时辰,按道理来说这个时间是人最犯困的时候,做点梁上君子的行当也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可他万万没想到啊,秦琼这家伙警觉的很,他才刚踏入猪圈,还没见到猪影呢,就被赶了出来。难道……秦琼都不用睡觉的?   “俺真的搞不懂,秦帅为啥要把荣昌猪交给你打理,换成谁我感觉都比你强。”程咬金嘟囔道。   秦琼咧嘴一笑,却因为表情过于严肃而让这个笑容显得很勉强:“秦帅的决定是英明的,要是把荣昌猪交由你打理的话,估计要不了几天啊,这些荣昌猪都进了你的肚子了。”   “你!”程咬金脸色一怒,挺着胸膛又道:“气煞我也!程爷爷要和你打一架!”   “打就打,虚你不成!”秦琼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如果不是看在程咬金乃是旧识的份上,他早就从严处置了。   唯有严明的赏罚制度,才能让山庄走上正轨,各项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好啊!来啊!不过,干打架的话未免无趣,不如我们来赌点东西。”程咬金扯着大嗓门喊道。   秦琼瞬间警觉,闷声道:“你这厮,不会还在打荣昌猪的主意吧?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来偷猪的话,我可不会再讲情面。”   “废话那么多,磨磨唧唧的,你到底赌不赌?”程咬金瞪着浓眉大眼说道。   “不打!不是我怕你,而是我不会拿荣昌猪来做赌注。”   “我看你就是怂了!”   “呵呵,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你他娘的到底打不打!”   “打可以,赌,不可以。”   程咬金气急败坏地猛锤一下胸口,正要扬起拳头跟秦琼扭打成一团的时候,余光正好看见从远处走来的李靖。   见状,程咬金忿忿地收起拳头,在首阳山上,除了秦帅之外,就属李靖的地位最高了。   李靖不仅资历最老,且文武双全,战无不胜,这是首阳山上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   而事实也证明了李靖确实担得起这个身份,自从其接手首阳山之后,首阳山并没有出现大的变化,一切都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什么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以说让李靖来管理首阳山,比让马周来管理要好得多。   马周毕竟经验不足,虽然才能很高,但还需要时间的历练,而李靖则不同,他是一生征战的老将,掌管数十上百万大军都不在话下,遑论是区区一个首阳山了。   “叔宝,知节,不要争了,伤了和气那多不好。”李靖笑呵呵地说着,却没有丝毫要阻止两人的意思。   “只要知节今后不再打荣昌猪的主意,我自然不会跟知节过不去。”秦琼说道。   程咬金一脸郁闷,黑着脸不说话。   “哈哈哈!”李靖忽然哈哈大笑,眼中闪过缅怀,喟叹道:“这样的场景真的让我怀念,三年了,三年了啊,咱们终于又重聚到一起了。”   秦琼眼里也是有追忆出现:“是啊,真的让人唏嘘感叹,如此渡过余生,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只要你不拦着我吃荣昌猪,那才是美事。”程咬金闷声说着, 依旧对荣昌猪念念不忘。   秦琼恨铁不成钢道:“程知节啊程知节,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荣昌猪都还没长大,这时候能吃吗?吃了你不心疼吗?”   “反正都有那么多,吃一头又不算什么。”程咬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秦琼被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的,差点又要跟程咬金打起来。   李靖在一旁看的满脸笑意,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让他感到亲切,这种亲切的感觉啊,他已经有足足三年没有感受过了。   “不过,如今却是少了一人,要是敬德也在的话,那就真的圆满了。”   秦琼和程咬金也停下争执,脑海中浮现出尉迟恭的脸庞,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追忆,耳边仿佛回荡起金戈铁马声,那是他们一同追随秦帅南征北战的岁月。   这时,一名镇国军从远处跑来,在李靖身前停下,抱拳道:“禀报李将军,门外襄州都督尉迟将军求见。”   仿佛是湖里落下一块巨石一般,李靖和一旁的秦琼、程咬金的脸色都是一变,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眼中有惊喜涌现。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第69章 臣有要事禀告   皇宫,宣德殿。   满朝文武尽皆跪倒在地,一个个神情激动,不少官员眼中带泪,低低的窃语声响起,这在以往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朝堂之上乃是庄严肃穆的地方,私下议论乃是重罪。   不过现在,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都暂时忘了朝堂之上不可私语的戒律。   当然了,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做表面功夫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乃是李世民回朝的第一天,在废朝七日之后,重新上早朝的第一天,在首阳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多人都非常的好奇,或者说许多世家都非常好奇。   这些世家都是底蕴深厚,乃是从隋末乱世留存下来的,论存在岁月比大唐还要久远悠长。   且经过隋末乱世之后,这些大世家见惯了王朝更替,心中对于皇帝的敬畏已经消散了大半,所以别看他们如今表面上对李世民毕恭毕敬,但心里到底怀了什么鬼胎,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叮咚……悠扬悦耳的礼乐响起,带着一股让人心境祥和的韵味。   侧殿之中,身穿衮装头戴冕冠的李世民在内常侍张万的拥簇下,缓缓走出。   瞬间,细细的窃语声消失了,满朝文武跪倒在地,齐声高喊:“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视线在下方每一名大臣的脸上都停留了好一会,许久,才抬手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隆重的唱礼声逐渐落下,满朝文武站了起来。   “朕不在的这段时日之内,长安城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李世民问道。   “臣有要事禀告!”一道硬朗的苍老声音响起,在满朝文武的最前列中,一名身穿紫色朝服的官员手持圭臬站了出来。   李世民定睛一看,原来是户部尚书戴胄,便问道:“戴卿有何要事禀告?”   户部尚书戴胄跪倒在地,脸色悲戚万分道:“陛下不在的这几日时间里,大唐十道各郡县纷纷传来急报,因天气渐冷,各地的百姓家中粮食日益见底,又因市面上粮价奇高,寻常百姓根本无力购买,导致许多百姓只能卖儿鬻女,背井离乡,成为流离失所的流民啊。”   李世民心中一惊,皱着眉头扫视下方的一众官员,凡是被他看到的官员纷纷低下头。   “哎……”李世民心中叹息一声,感到一阵头疼,视线重新落到戴胄身上:“戴卿,朕先前不是已经让你把杂交水稻公告天下了吗?如今杂交水稻的长势如何?”   “陛下,杂交水稻虽然能一年三产,但少说也需要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收粮。如今……才只是刚刚种下去而已,想要收粮为时尚早啊。”   李世民感觉心口有一座大山,压得他都有些呼吸困难,这才刚刚回来,就给他这么一个大惊喜,实在是让他太“惊讶”了。   “关于今年旱灾的影响,戴卿细细讲来,朕要听全部细节。”   戴胄双手送上奏本,内常侍张万自觉将奏本呈到李世民身前。   “今年的旱灾乃是百年难遇的大旱灾,同时又有蝗灾出没,二者叠加之下,所造成的影响之深远,简直前所未有。”戴胄拧着眉头说着。   他已是花甲之年,见证了隋末乱世的起起伏伏,只认为经过了大风大浪之后,已经极少有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心境了。   但是,今岁的大旱灾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先前微服私访时看到的景象,那是何等的赤地千里,无数百姓沦为流民、奴隶,那又是一副何等凄惨的场面。   于是,他的声音都已经开始颤抖:“陛下,关中地区因为四面环山,受到的灾害影响也是最为严重的。如今,已有超过三十万的百姓沦为流民,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果不抓紧行动的话,恐怕……会有暴-乱啊。”   李世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皱着眉头不断思索计策,但思来想去之后他无奈的发现,在天数面前,就算他是天子,所能做出的努力也是微乎其微。   下一刻,他将目光放在下方的文武大臣身上,“众爱卿,面对今岁的旱灾影响,你们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气氛陷入短暂的微妙的平静之中。   能站在这里的人,背后都站着各自的世家士族,且大部分都是经过隋末乱世的老臣子了。   经过隋末乱世的人,最多的一个感受是什么?那就是天子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在隋末的那段岁月里,无数的王侯将相争相出现,一个个都自诩自己的天地正统,乃是九五至尊,但真实情况是怎么样呢,这些皇帝都做不久,长则数十年短则十数年,就会被其他的政权给推翻,取而代之。   在这种背景之下,世家却能长久屹立,坐看风云变幻,这其中固然有世家势大的原因,但最核心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世家的手里有地。   有地,那就有粮,有粮那在乱世之中就是最硬的保障,这才是各大世家能够长久屹立的基础。   所以,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各大世家之间早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让我给陛下效力可以,但你要想动我的地,动我的粮,那不好意思,这就没得谈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笨蛋,能入朝为官的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精明。   李世民的那句话他们已经听出了其中的真正含义,这是陛下在开口向他们要粮了。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如今大唐刚刚稳定下来,虽然他知道任由这些世家坐大终究是隐患,但此时的大唐已经经不起过多的折腾了。   世家之间利益盘结,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把世家连根拔起,必须要从长计议才行。   “难道众爱卿的家中真就没有半点余粮了吗?”李世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心中已经开始涌现怒气。   如果他都这么说了,这些代表各大世家的“爱卿”们依旧装傻充愣的话,那今日少不得就要抓出一两个世家,做一回杀鸡儆猴的把戏了。   如今的大唐还姓李呢,世家虽然势大,但最好给我收敛点! 第70章 旱灾的影响   朝堂之上,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手持圭臬,说道:“陛下,臣听闻关中之地饿殍千里、民不聊生,心中也是悲痛万分,恨不得将自身血肉割下来,给天下万民食用,也愿倾尽家财拿出粮食,赈济灾民,奈何家中人口众多,余粮实在是所剩无几啊,还望陛下恕罪!”   “臣愿拿出一百石粮食,赈济灾民。”   有了长孙无忌的开头,其余官员也陆陆续续站出来说话,这个说家道中落,那个说家丁众多,纷纷诉苦,各展才能,一时间竟然成了比惨大会。   比惨之后,众官员自然也表达了心意,或是五十石,或是七十石,一百石的也有,但不多。   李世民看的冷笑连连,这些世家多则占地千万亩,少则也有几十数百亩,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粮食,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拿出来。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就算知道事实又如何,他要把这些官员都杀了吗?   全都杀了,他是解气了,但谁来治理大唐?   “哎……”李世民心中叹息一声,再一次感受到了治理国家的难度,这可比上马杀敌要难太多了。   几十石的粮食零零总总地加在一起,最后也才堪堪达到一千石左右,别看一千石挺多,但面对数十万的流民而言,也不过是杯盏车薪。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李世民挥挥手道。   “臣告退。”众大臣齐齐离去,最后只剩下戴胄、房玄龄和杜如晦三人。   “戴公,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李世民看着戴胄,问道。   戴胄脸色有些赧然,道:“回陛下,臣……这些时日已将家中粮食用来救济流民,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李世民感叹道:“要是像戴公这样的大臣能多一些的话,这次的旱灾就迎刃而解了啊。”   戴胄行了一礼,不说话,这个时候,话不能乱说。   李世民也只是微微感叹一番,很快就收起心绪,看向房玄龄,问道:“房公面对这次灾情可有什么良策?”   房玄龄抱拳道:“禀陛下,微臣家中还有五百石粮食,愿尽数拿出赈济灾民。”   杜如晦也说道:“臣家中也有四百石粮食,也愿一并拿出来赈济灾民。”   面对这样的天灾,房杜二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对了,只能是拿出家中的粮食,尽全力将这次天灾的损失降到最低。   “也只能如此了。”李世民说着,望向殿外,那是首阳山的方向。   事到如今,只能开国库赈济灾民了,不过大唐国库中的粮食乃是重中之重,要首先保证行军粮草的,如果开库放粮的话,影响甚大。   如果帝师还在的话,不知道会如何面对这样的难题。或许……帝师会有出乎意料的妙计。   紧接着李世民又想到首阳山上的一幕幕,摇摇头,将再次登山拜访的念头掐断。   他了解帝师的性子,上一次拜访已经让帝师不喜了,如果再次拜访的话,说不定帝师就会烦不胜烦,从而选择离开首阳山,重新选择隐居地。   到那时,再一次失去帝师的消息的话,对于李世民而言是难以接受的损失。   ……   首阳山上。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   “敬德啊,三年未见,你可还好?”程咬金大笑着走出大门,走向等候多时的尉迟恭。   尉迟恭左看右看,在没有看到秦帅的身影之后,眼中的光芒逐渐平静下来,看着程咬金说道:   “离开了秦帅,哪里有好的道理,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秦帅。”   程咬金点点头,深以为然道:“是极是极,俺老程也是一样,三年来可是对秦帅朝思暮想,比想小娘子还要想。”   “哈哈哈,今日见到敬德,我心里那个高兴呐,必须得通宵畅饮、不醉不归!吃它十来头荣昌猪才是!”   一旁的秦琼面无表情:“喝酒可以,吃荣昌猪不行,除非秦帅亲口答应。”   “嘿!你这厮!”程咬金吹胡子瞪眼,道:“今日好不容易与敬德相遇,吃几头猪又怎的了!”   尉迟恭有些懵,不禁问道:“知节,这猪肉又腥又膻,不及羊肉万分,有什么好吃的。”   程咬金一脸神秘加向往,说道:“敬德你是有所不知啊,秦帅的荣昌猪可不是寻常的猪,那猪肉的味道,嗞嗞嗞,你是没吃过啊,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尉迟恭眼中闪过惊讶,随后有些敬佩道:“秦帅手段高强,竟然连改良猪种都不在话下。”   “敬德此次前来,莫非也是想劝秦帅回朝?”李靖问道。   尉迟恭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知道秦帅的性子,秦帅不想回朝的话,谁都劝不动。我这次来,只因想念秦帅已久,不为其他,且见到你们都留在了首阳山,我也有留下的意愿。”   “可你身负官职,乃是冀州都督,岂可擅离职守?”李靖皱着眉说道。   尉迟恭大手一挥,笑哈哈道:“这有什么,与秦帅相比,区区一个冀州都督又算得了什么!”   “敬德此言差矣。”秦琼也是皱眉说道:“冀州乃是军事重镇,敬德你此番行为有所不妥,你可想过万一冀州有什么闪失,你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尉迟恭眼里闪过不喜,大手一挥,说道:“我哪管那么多,能够继续为他李世民效力就已经很好了,三年前的事我早已经寒心,如果不是念在李世民对我有重恩的份上,早就不干了!   不过,至少我没有像你们这般直接解甲归田,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说我。”   秦琼一听,暴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斥责道:“我卸甲归田乃是因为得了重病,已经无力下床了,而药师则是被陛下猜忌,不得已才隐居终南山的。”   “我们何曾像你这般,身体没有一点伤痛,又不被陛下猜忌,却只因为一时冲动而置冀州于不顾!”   尉迟恭本来脾气就火爆,本来即将见到秦帅心里是很高兴的,可秦帅没见到,到反让秦琼一顿贬斥,他如何能受得了,当即就是火冒三丈,喊道:   “气煞我也!秦琼,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他奶奶的,一见面你就给我一顿挑刺!”   秦琼脸色不变,平静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用秦帅的话来说便是对事不对人。如今天灾未过,你擅自离开冀州,导致冀州无主,这不是渎职是什么。”   尉迟恭神色一怔,觉得秦琼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想让他承认错误那是不可能的,当即大手一挥,道:   “冀州身处大唐腹地,能有什么闪失,天大地大,秦帅最大!老子就想见秦帅,怎么了?   你这厮还敢管老子不成?!来来来,你要是看不惯本都督的话,咱们就来打上一场,别说那么多废话!” 第71章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如果你一定要见面就开打的话,我秦琼乐意奉陪。”秦琼一脸平静,眼中闪过一抹战意。   他能成为大唐的大将军,自然不是靠别的,靠的就是一身的武力,要说大唐之内能稳胜过他的,除了秦帅还没有第二个人。   尉迟恭暴怒如雷,他最看不惯秦琼这副嘴脸,明明都是秦帅麾下的大将,却摆出一副能够指挥他的嘴脸,如果是一两次也就算了,关键是几年来都如此,这让他如何能忍。   尉迟恭本来就性子暴躁质朴,情绪从来不会藏在心里,向来都是写在脸上,有仇有冤当场就给报了,绝不拖沓。   本来今日尉迟恭来到首阳山,即将见到秦帅,心情是非常的好的,且和秦琼已经三年未见,以前的那些小恩小怨也打算一笔勾销了。   结果秦琼倒好,一上来就戳中了他的痛点,而且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秦琼,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奉陪到底。”秦琼一脸平静。   他体内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卧病在床三年已经把他憋坏了,也正好想好好打上一场,来活动活动筋骨。   周围,越来越多的镇国军围了上来,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以前也出现过,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隔三差五就有,只不过自从秦帅隐居之后,这样的场景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了。   一时间,许多镇国军都露出了缅怀的神色,倒是觉得这样的场景格外的亲切。   秦将军和尉迟将军每次都吵得不可开交,每次都要动手打上一场,但结局大多以平手告终,就算一方赢了,下一次另一方也会赢回来。   这样来来回回之下,倒是平分秋色、难分伯仲了。   “敬德,好样的!俺老程在背后支持你!”程咬金笑呵呵地说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叔宝,当真要打?”李靖有些无奈地说道。   “尉迟恭既然想打,我自然奉陪到底。”秦琼脸色如常,与暴怒的尉迟恭有着鲜明的对比。   “看拳!”   尉迟恭一声怒喝,直接扬起砂锅大的拳头朝着秦琼的门面砸来,速度极快,那魁梧的身子化作黑影,掀起阵阵煞风。   尉迟恭不愧是万夫莫当的大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看的周围的镇国军一阵心驰神往。   秦琼眼神一闪,正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心中顿时大惊,念头闪动之下,又按捺住了出手的冲动。   嘭!!   一声巨响传来,尉迟恭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双腿成弓形,宛如一头扑食的猛虎,脚下的石板都被踩踏出道道裂缝,足以见到尉迟恭的力量之大。   在尉迟恭的身前,秦天朗的身影矗立,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横在胸前,正好接住尉迟恭的拳头。   “闹够了没有?”轻描淡写的声音,从秦天朗嘴里发出。   尉迟恭脸色一变,连忙收拳,抱拳行礼一气呵成:“秦帅!!”   看戏的程咬金露出郁闷的神情,本来还想看到尉迟恭暴揍秦琼的场景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李靖则是露出一抹钦佩,秦帅的速度依旧那么的神出鬼没,就连他都没有发现,秦帅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秦帅!”一众镇国军单膝跪在地上,齐声问好。   秦天朗摇摇头,说道:“敬德,你的脾气依旧那么暴躁,不是已经叫你收敛一些。”   尉迟恭低下头,说道:“敬德三年来一直有铭记秦帅的嘱托,从未意气用事,只是今日这秦琼太过可恶,一时间气愤不过,就……”   秦天朗摇摇头,转身往山庄内走去。   尉迟恭瞪了秦琼一眼,连忙跟上秦天朗的步伐,眼眶有些发红,望着秦天朗的背影,内心感慨连连。   三年未见,秦帅依旧是那么的风度翩翩,如果他是女儿身的话,绝对非秦帅不嫁。   李靖等人也跟在秦天朗的身后,进了山庄之后,阵阵凉风吹来,裹挟着一缕缕虚无缥缈的白雾。   程咬金眼睛猛地一亮,在空中一顿猛嗅之后,出声道:“是猪肉的味道!”   不用程咬金说,其余人也闻到了远处飘来的香气,一时间已是喉结滚动,腹内咕咕作响了。   这香气……端的是诱人无比!   尉迟恭虽然性子鲁莽,但并不傻,稍微一想就想通了这股香味是为何而来。   这是秦帅见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特意命厨子宰猪设宴,以此来款待他了。   对此,尉迟恭闷声说道:“秦帅有心了,其实敬德只要能见到秦帅就够了,其他的不做他想。”   “来者是客,老朋友相见,好酒好肉必须管够。”秦天朗笑着说道。   李靖和秦琼则是低头沉思,眼中带着一抹愁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天朗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李靖和秦琼,不做声色,带着众人来到大院之中,聊天畅饮。   尉迟恭见到了秦天朗,早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不断地跟秦天朗诉说着三年来的遭遇,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愁眉不展,时而又感慨连连。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等待了许久的全猪宴也终于陆陆续续地端上来。   有了美味的猪肉,众人自然是吃的更加欢畅淋漓,一直饮宴到深夜,火热的氛围才逐渐平息下来。   尉迟恭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弥漫,仰头又灌了一口陈年米酒之后,闷声道:“秦帅,我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哎……想我尉迟恭一生征战,只认为早已经心如坚铁,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秦帅的时候,依旧禁不住悲从心中来,浑然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不过如今好啦,能再次见到秦帅,此生无悔啦。”   “秦帅啊,此次见到你之后哇,我就再也不离开啦。”   秦天朗看着醉的说话结巴的尉迟恭,眼神清明,说道:“好了,招待也招待完了,该尽的兴也已经尽了。接下来,就该说说其他的了。”   “秦,秦帅要说什么?敬德一定……一定洗耳恭听。”   “明日天一亮,敬德你就下山吧。”秦天朗淡淡说道。   轰隆!   宛如平地一声雷,尉迟恭的酒意都被劈得烟消云散,瞪大双眼望着秦天朗,好一会儿之后忽然一笑:   “哈哈,秦帅真会开玩笑,敬德差点就当真了,哈哈哈。” 第72章 明日一早,你就下山   “我说的都是真的。”   阵阵凉风吹拂而来,尉迟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酒意已经完全消失了,看着酒席对面的秦帅,看着秦帅平静的眼神,那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神似乎能把他整个人都吞噬。   他感到心在滴血,忍不住颤声道:“秦帅,秦帅,秦帅啊,这是为什么?秦帅是不是跟我开玩笑的?”   “还是说,还是说敬德哪里做错了?是不是今日的事惹秦帅生气了,如果是的话,敬德今后一定改,一定改!”   “敬德今后不会再与秦琼争辩了,秦帅收回之前的话好不好?”   尉迟恭连连说个不停,手足无措之下,慌张得像个小孩一样,他看着秦天朗平静的眼神,感到一阵无边的惶恐和绝望,忍不住眼角一酸,竟然泛起了泪花。   三年,三年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秦帅,秦帅却要他下山,片刻都不给他逗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秦天朗摇摇头,说道:“敬德,我并不是怪罪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如果是的话,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出来了。”   “那……秦帅为何急着赶我下山?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如果我哪里错了,秦帅一定要说出来,我一定悔改!”尉迟恭急了,是真的急了。   他不想离开首阳山,不想离开秦帅,他要待在秦帅身边吃酒喝肉,潇洒快活。   “敬德,如今你是襄州都督,要职在身,怎么可以一直逗留在首阳山。”   尉迟恭心一横,大手一挥道:“秦帅原来是顾及这个,秦帅大可不必担心!敬德明日就前往长安,跟李世民说清楚,我尉迟恭也要解甲归田,来首阳山隐居!”   “胡闹!”秦天朗脸色一变,语气带着怒气。   嘭!   尉迟恭气息一滞,手中的酒杯落到地上都没有察觉,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下颌不断的颤抖,双眼通红,虎目之中流下浊泪,情不能自禁,悲痛道:   “秦帅,秦帅,你是知道的,俺是个大老粗,是性情中人,是真的把秦帅当成兄弟看的,秦帅如果需要,俺可以把这条命都豁出去,就算秦帅要我胳膊要我脑袋,俺也绝对不多说半句话。”   “只是秦帅,秦帅……秦帅不能把我赶下山啊……”   秦天朗闭上眼睛,心中也有些于心不忍,因为他很清楚尉迟恭的为人。   正如尉迟恭自己所说,他是性情中人,一旦认可了你,那就是真的把你当成一辈子的兄弟来看待,本质上来说,尉迟恭的性情是单纯质朴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的性情,才会做出那么多的错事。   尉迟恭就和三国时期的张飞一样,都是豪爽鲁莽的性子。   尉迟恭见秦天朗迟迟不肯说话,一颗心已经不断往下沉,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感觉一切都在离他远去,苦等了三年的重逢竟然变得无比的苦涩。   扑通!   下一刻,尉迟恭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道:“秦帅!请不要赶我下山!我已经等了三年,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程咬金也有些眼眶发红,想要开口替尉迟恭维护一下,但迎上秦天朗平静的目光之后,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秦天朗想要扶起尉迟恭,却发现尉迟恭执拗的很,竟然不让他扶起来。   “敬德,有什么事先站起来再说。”   “我不站起来!秦帅要我下山,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秦天朗无声摇头,转身看着天外,道:“敬德,食君禄听君命,如今你是襄州都督,掌管一地,且还是军事重镇,你如今不顾襄州的安稳,不远万里来到首阳山,可曾想过襄州百姓的安危?”   尉迟恭低着头,嗫嚅道:“襄州身处山东西道腹地,不属于边塞,不会出现什么闪失的……”   “敬德,你只看到其一,没有看到其二。”秦天朗背对着尉迟恭,又道:“也罢,我便跟你好好说道,好让你安心下山。”   尉迟恭闭上眼,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秦帅说什么,他都不会下山。   秦天朗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不说其他,只问你一句,你一路赶来,看到了多少饿死在路边的流民?”   轰隆!   尉迟恭如遭雷击,双眼瞪大,眼瞳缩成针状,一路上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闪现,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今岁的大旱,灾情之严重前所未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易子而食。   他一路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上,随处可见饿死、冻死的流民。   这些流民啊,衣不蔽体、瘦骨嶙峋,死状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死前的神情都带着无尽的凄凉和绝望,以及……深层次的麻木。   那种神情,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是饱尝了世间一切苦难之后的神情,是世间一切罪恶在他们脸上刻下的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当时他看到这些神情的时候,心里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那当时他想见秦帅心切,索性对这些尸体不闻不顾,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着赶路。   如今……被秦帅这么一提醒,一路上积压下来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让他有种窒息的错觉。   他征战一生,见过的尸体无数,但见到那么多饿死冻死的尸体还是第一次,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天灾下来,死去的人竟然能比在战场上牺牲的人还要多。   一幕幕,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在他耳边低语,诉说着他们一生的凄惨,诉说着临死前的绝望,诉说着残酷的现实是如何一步一步把他们逼成行尸走肉,逼成没有灵魂只有麻木的牲口……   一股深深的罪恶感涌上尉迟恭的心头,让他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再次汹涌而出。   “秦帅!我真的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你说我们在沙场奋力杀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平定了四方外敌之后,百姓们依旧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最基本的活下去的权力都没有,为什么……”   秦天朗忽然转身,双眼锐利如刀,直视着尉迟恭,说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身为襄州都督,统领襄州大权,为什么你不能让襄州百姓过得好一点?”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轰隆!   尉迟恭身体又是一震,双手狠狠抓进地里,因为太过用力而鲜血四溅却浑然不觉,对于秦帅的话,他无言以对。   “你就为了见我一面,而罔顾百姓生死,你说,你说这是为什么!” 第73章 愧疚的尉迟恭   尉迟恭的身躯颤抖个不停,虎目已经被泪水模糊。   他想起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因为没了秦帅的监督,因为心灰意冷,而日夜纵酒欢歌,置襄州百姓不顾。   他又想到那些世家献给他的钱财珠宝,想到这些珠宝都是在襄州百姓身上剥下来的, 是敲他们的骨、吸他们的髓才剥削下来的。   他愧对襄州百姓,愧对襄州百姓啊。   一旁,秦琼开口道:“敬德,如今你应该能知道我的苦心了吧,我并不是针对你,真的是在针对你的所作所为。”   尉迟恭沉默不语,罕见地没有反驳秦琼的话。   此时的他,已经被深深的罪恶感淹没。   依稀间,他回忆起四年前追随秦帅征战的一幕,那是在行军过程中,他跟秦帅的一段对话:   “秦帅,你说我们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   “打仗啊,我认为打仗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继往圣之绝学……   开万世之太平……   一字一句,都回荡在尉迟恭的心里,他扪心自问,是否真的悟懂了这句话的含义,是否真的做到了这句话的要求,哪怕只有一点点……   没有,一点都没有,秦帅离开之后,他便失去了灵魂,整日浑浑噩噩,纵酒欢歌,早已经把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愧对襄州百姓,愧对秦帅,也愧对自己曾经披上的战甲。   “秦帅!我有愧!我有愧!”尉迟恭不断在地上磕头,发出“嘭嘭嘭”的声音,头发披散,宛如疯魔。   李靖在一旁看的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敬德也不必如此,世道如此,世家坐大,就算敬德一心为民,所能做的也杯盏车薪。”   秦琼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无比,道:“就算世家坐大,世道浑浊,难道就能随波逐流,任由这些浑浊腐蚀我们的身体和灵魂吗?”   “不,不是这样的,只要我秦琼尚在一天,我就要与这些浑浊斗争一天,哪怕我倒下了,也会有后人来接替我的位置,人间正道,长存不朽。”   李靖摇摇头,也不辩解。   秦琼就是太过正直了,看不得世间的浑浊与罪恶,但世道便是如此,一两个人的努力很难改变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世家扎根在这片土地数百年,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尉迟恭的动作缓缓停下,抬头望着李靖,又看了看秦琼,说道:“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认为李靖是在替自己开脱。   襄州百姓的凄惨遭遇,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   李靖摇摇头,道:“自然是真,想要让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有最起码的活下去的权力,难,难呐,难上加难。”   尉迟恭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看向秦天朗,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药师说的不错,一切的罪过都在于世家,他们是依附在大唐上的蛀虫,吸血敲髓。”   尉迟恭脸上闪过不敢相信,他是不会怀疑秦帅的,也正是因为不会怀疑秦帅,他才会为此感到震惊。   他是武将,一介武夫,不会想到那么深层次,他如何能够想到,那些一直跟自己纵情饮酒的士族竟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如何能够想到这些士族竟然能一边盘剥百姓,一边又跟他高谈阔论、纵酒高歌。   忽然,尉迟恭眼中闪过明亮光芒,猛地抬头说道:“秦帅,秦帅既然知道这些,那肯定有解决的方法的,肯定有的,秦帅手段高强,肯定能够解决这一切问题……”   秦天朗摇摇头,道:“我已归隐,不想再管这些事了,我为大唐已经做了许多。”   “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吗?秦帅依旧耿耿于怀?”   秦天朗摇头,不说话。   尉迟恭就默认了秦天朗是还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便愤愤道:“要是有秦帅的话,大唐何至于落到这番田地!李世民为何要做出如此昏聩的事!”   因为气到头上,尉迟恭已经不叫二郎或陛下了,而是直呼其名。   秦天朗没有回答尉迟恭的话,而是说道:“敬德连日舟车劳顿,已经累了,今晚就在山庄之内休息,明日一早就下山吧,回襄州去,做好你都督的工作。”   尉迟恭连连摇头,道:“秦帅,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要我上马杀敌可以,要我下马治民就不行了,就算我回去了襄州,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秦帅跟我回襄州吧!”   说完,尉迟恭一脸期待地看着秦天朗,得知一切的真相之后,他已经改变了主意,如果秦帅能够前往襄州的话,那一定能够改变襄州的情况,将那些士族统统肃清,还襄州一个朗朗乾坤。   而且,要是秦帅愿意去襄州的话,那他就不用跟秦帅分离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秦天朗看了眼尉迟恭,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如果他真的想出山的话,早就已经回长安了,也不必等到此时,让尉迟恭邀请他去襄州。   尉迟恭脸上露出失望,每当秦帅拒绝某件事的时候,秦帅并不会亲口说出来,而是保持沉默,对于秦帅而言,沉默就是代表了拒绝。   尉迟恭不禁想到三年前的那场变故,那是他唯一一次在秦帅的眼中读出了失望二字,那时秦帅离开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也是他生平仅见。   在他的印象当中,秦帅无所不能,从来都是掌控着一切的主宰,但是三年前秦帅离开长安城的那个背影,让他看到了落寞和失望。   想着想着,尉迟恭感觉酒意又重新上头,不由地怒从心头起,猛地一下子站起来,红着眼说道:   “秦帅不肯回朝,一切都是那个昏君的过错,不如就让我杀了那昏君,让秦帅来当这天下之主!”   说着,尉迟恭竟然真的要往下走去。   一旁的秦琼脸色一变,冷声道:“尉迟恭!你要去做什么!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尉迟恭瞪着血红大眼,额头上暴起青筋,怒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一切都是李世民的错!如果不是他,秦帅就不会解甲归田,世家就不会坐大,天下百姓就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秦琼第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因为他忽然间发现,尉迟恭所说的……是真的,但下一秒,他神色重新变得坚定:   “食君禄忠君命,陛下对你我有知遇之恩,就算三年前犯下过错,但也绝不能说出弑君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第74章 只要秦帅一声令下,我愿冲锋在最前面   夜里,寒气袭人,月光冰冷如水,却熄灭不了尉迟恭心中的火气。   他听到秦琼的斥责之后,顿时火冒三丈,蹬蹬蹬几步跑到秦琼的身前,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宛如野兽低吼的声音响起:   “大逆不道?那昏君视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而不顾,这又算什么?!本都督手下还有十万将士,只要秦帅一声令下,我绝对不说二话,带着十万将士杀上长安城!”   秦琼一副见鬼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到尉迟恭会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尉迟恭都忘了陛下的恩情了吗?   但事到如今,他还是沉下心问道:“尉迟恭,你这话是酒后胡说,还是真有这个心思?”   尉迟恭大手一挥,道:“老子又没喝醉,岂会酒后胡言乱语。在我看来,秦帅就应该做这天下之主,如果秦帅做了天下之主,绝对会比现在好千百倍!”   说完,尉迟恭转身面向秦天朗,跪倒在地,抱拳道:“秦帅!只要你一声令下,襄州十万将士随时听从秦帅调遣!”   “你你你……”秦琼指着尉迟恭,气得说不出话来,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尉迟恭竟然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李靖则是陷入沉思,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不知道再做何想。   程咬金的双眼瞪得老大,随即浮现出兴奋神色,大心眼地嚷嚷道:“俺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之前魏征那几个老家伙拦着我,要不然俺早就杀上太极宫,把那昏君给杀了。”   秦琼气得身体不断颤抖,一个尉迟恭也就罢了,现在连程咬金都这么说,这这这……这是要反了天了嘛!   只是,程咬金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前段时间李世民上山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也足以见到李世民是真心悔改了,所以他的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看向秦帅,眼神有些担忧。   此时,向来坚持原则的秦琼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只能紧紧盯着秦天朗的背影,满脸的担忧和惶恐,他很害怕,害怕秦帅的口中说出那句让他无法接受的话。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的话,他该站在谁的一边?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下来,每个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宿命。   “敬德你醉了,回去休息吧。”秦天朗缓缓说道:“如果我有那个心的话,三年前便不会解甲归田。”   听到这句话,秦琼终于松了口气,感到肩上的大石落下,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真的不愿意面对那样的局面。   尉迟恭急了,说道:“秦帅!我没醉,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秦帅既然不肯回朝,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天下百姓陷入水火之中啊,还有那可恶至极的吐蕃,秦帅难道忘了十万将士的枉死了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回去休息。”秦天朗转身,直视着尉迟恭,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尉迟恭脸色大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行礼之后,告辞,背影有些落寞。   “今晚的话,不准对外谈及。”秦天朗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秦琼。   秦琼苦笑一声,也不说话,但知道这话秦帅是对自己说的。   他也不会把今晚的话说出去,尉迟恭之所以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一切缘由都是不愿意离开秦帅而已,只要秦帅没有那个心思,尉迟恭也不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举动。   ……   首阳山下,渭源县。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郡县,放眼整个大唐也没有什么名气,能拿得出手的世家更是没有。   本来在三年前,渭源县内还有几家巧取豪夺的大地主,仗着家丁众多欺压百姓,不过自从秦天朗隐居于首阳山之后,这些个大地主就悄无声息地失声了,陆续都搬离了渭源县,前往他处安身。   所以,渭源县内竟然呈现出不同其他郡县的安乐祥和景象。   这一日,天还未亮,冬日冷气袭人,渭源县县令广元明就早早地在县外等候,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众县衙。   为什么他要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在这里等候,因为他隐隐间得到一个消息:大唐的公主,要在今日光临渭源县!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就算只是一丝丝风吹草动,广元明也立马重视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昨夜里他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的惶恐达到了极限。   他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啊,屁大点官,相比于当朝公主那连污泥都算不上,要是公主在渭源县内出了什么闪失,那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诛九族那都算轻的。   本来,广元明只是区区一个县令,是压根接触不到公主这个层次的人的,但好巧不巧的是,在半个月前呐,渭源县内出现了一家盐坊,名曰李氏盐坊,而且还没有在他这个县令这里报备过。   等他派人前去探寻时得知那是当朝公主亲自开的盐坊之后,吓得魂不附体,吃饭都不利索了。   万幸的是,盐坊是落下来了,但公主的身影迟迟没有见到,这倒是让广元明心中松了口气。   不过,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惨了,整日都活在惶恐不安之中,生怕自己哪天做了点什么错事被捅到公主那里,那他就真的玩完了。   广元明也不算笨,隐约间猜出来公主的出现应该和首阳山的那位有关。   一想到这,广元明心中就哀嚎不已,双腿绵软无力,差点又站不住脚。   首阳山那位的出现就让他吓得半死了,现在又出现了公主,他感觉自己真的要被吓疯了。   他只是一介县令呐,何曾见过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   好几次他都想辞官不做了,但又想到这样做太明显,万一被那两位怪罪下来,自己还不是照样得死。   这样想着,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当他的县令,只希望那两位能一直忽略他的存在,这样就是莫大的荣恩啦。   跟在广元明身后的一众衙役,都有些怜悯地看着自家县令。   自从李氏盐坊落在渭源县之后,县令大人就整日神神叨叨的,一碰到点意外就咿呀乱叫,活脱脱就是草木皆兵的当世典范。   这不,半月前还满脸富态的县令大人,现在都瘦的皮包骨了,如果不是一路见证着县令大人的变化,他们还真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县令大人。   而且啊,以往向来衣来伸手的县令大人,从半个月前竟然变得勤勤恳恳,凡事都亲力亲为,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不是清楚县令大人的尿性的话,他们都要以为县令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了。 第75章 李氏盐坊开业   渭源县的管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前行着,前后左右有五十人左右的随从护卫,骑着高头大马,鹰视狼顾之下,散发着一股彪悍气势。   这五十名随从护卫,都是镇国军的精锐,至于马车上的人,自然就是长乐公主。   “安然,你说这次开盐坊能顺利吗?”长乐公主眼眸闪亮的问道。   坐在后方的安然一笑,回道:“公主请放心,臣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公主并不需要做什么。”   实际上,李氏盐坊并不需要长乐公主操心,安然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如果不是长乐公主执意要来盐坊看一看的话,连这趟行程都是可以免的。   长乐公主点点头,嘟起嘴,生闷气道:“早上我去叫国安哥哥,他竟然不愿意陪我一起来,哼,国安哥哥真的是越来越懒啦。”   安然无奈一笑,帝师心性沉稳,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显然在帝师看来,前来盐坊这样的小事,也是没有意义的事。   不过她自然不会这么说:“帝师日理万机,且盐坊的一切事宜帝师都讲过了,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长乐公主嘟嘟嘴,不说话,托腮掀起车帘,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这一看,她就看到了官道之外的景象,在银装素裹之下,竟然有一些冻僵的尸体,这个发现不由地让长乐公主发出一声惊呼,被吓得后退撞在马车上。   “公主!没事吧?!”安然脸色一变,顿时警惕起来,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长乐公主捂着嘴巴,眼眸泛起了泪花,方才看到的画面不断在眼前回放,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灵。   好久,长乐公主才堪堪平复下心情,语气悲凉道:“安然,外面那些尸体……都是饿死的吗?”   安然脸色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心口仿佛被一记重锤砸中,苦涩点头道:“是的,今岁灾荒严重,许多百姓都流离失所了。”   闻言,长乐公主沉默不语,原本下山游玩的兴致被一冲而散,取而代之的是挥不去的阴霾。   官道可是专门用于朝廷和地方之间的物资运输的专用驿道,定期也会有人清理路上的障碍,以保证官道的畅通。   可就是这样,在官道的旁边依旧随处可见被冻僵的尸体,可见这次的灾荒已经严重到了何等程度。   ……   “报……”一名衙役拖着长长的声音,来到渭源县县令广元明身前,跪下之后说道:“大人,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说不定就是公主殿下!”   广元明心中一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是大冬天依旧流出一身冷汗,双手颤抖如癫痫,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一旁的县丞提醒道:“大人,应当跪下迎接才是。”   广元明反应过来,忙说道:“对对对!跪下迎接!跪下迎接!”   顿时,一众渭源县的衙役就跟随着广元明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很快,长乐公主的马车就来到渭源县门口。   “微臣广元明,见过公主殿下!”广元明颤声说道。   长乐公主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从广元明身边走过,不曾停留。   如果不是看到路边的惨状的话,长乐公主不介意下来见一面广元明,然而看到那些冻死的流民之后,她已经没有这个兴致了。   广元明跪在原地,一脸的懵逼,反应过来之后如蒙大赦,一脸的庆幸。   无视好哇,无视好哇,公主殿下无视了他,这就证明自己完全没有被公主殿下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他的小命就没有危险了,实在是太好了!   ……   开盐坊,实际上流程很简单。   加上李氏盐坊乃是长乐公主的产业,完全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就算给广元明一百个胆子,估计他也不敢吭声一句。   渭源县的坊市之中,一般以上的百姓都聚集在了一家崭新的阁楼面前,阁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李氏盐坊”四个大字。   好家伙,在李唐的土地上竟然敢用李氏盐坊这样的词汇,许多人不由地为这个李氏盐坊捏了把汗,但也有不少人若有所思,认为这家盐坊的来头估计不小。   也不用怎么吆喝,李氏盐坊刚开业,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殿下,微臣,微臣……要购置一些盐。”广元明一脸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对着站在盐坊大门外,被众侍从拥护的长乐公主说道。   众百姓:!!   这些百姓之中,不乏有些见过世面的殷实人家,知道殿下这个名讳可不是能乱用的,要是敢乱用,杀身之祸也就不远了。   那么……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是当朝公主之一?   一想到这个可能,许多人都吓得脸色惨白起来,他们都是市井小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渭源县县令,何曾见过这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长乐公主脸色有些不喜,质问道:“你是何人?”   广元明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解释道:“殿下息怒!微臣是渭源县县令广元明,先前在县外迎接殿下的,正是小人。”   长乐公主记了起来,说道:“如今我不是公主,你也不要叫我殿下,我是来卖盐的,如果你不买盐的话,就尽早给我离开。”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买完盐就立马离开!”广元明说着,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木盒,又道:“殿下,这是小的一点心意,用来购买盐的,还请公主笑纳。”   长乐公主机敏过人,如何还不明白广元明的意图,他这是买盐是假,巴结是真。   原本,长乐公主看到路边冻死的灾民本就心情不好,之前也听国安哥哥分析过一些政事,知道造成大唐如今局面的,跟世家豪族有直接的关系。   而世家豪族为何能够坐大,不就是相互间利益勾连、沆瀣一气嘛!   如今……这广元明竟然把那套把戏用在了长乐公主的身上。   顿时,长乐公主便黛眉横竖,一股尊贵凌然的气势散发出来。   “渭源县令,你好大的胆子!”   扑通!   广元明直接跪倒在地,脸色惨白无比,眼神露出绝望,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是哪里得罪公主殿下了。   长乐公主本想直接撤了这县令的职,她身为公主,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不过转念一想,万一这县令是个好官呢,这不就弄巧成拙了。 第76章 开业大吉   长乐公主想了一下,露出一抹微笑,看向旁边的百姓,问道:“各位乡亲,这渭源县令平日里对你们怎么样?”   想要知道渭源县令的品行怎么样,是贪官还是清官,问这些老百姓就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看戏的百姓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一旁,安然低声说道:“公主,渭源县令乃是渭源县的一把手,当着对方的面,百姓们是不敢说对方的坏话的。”   长乐公主露出了然神色,对于这方面她不是很懂,但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百姓们不说话,那这渭源县令十有八九就是贪官了,毕竟如果是清官的话,百姓们肯定会争着想要表扬的。   “渭源县令,我以长乐公主的身份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渭源县的县令了,你可有怨言?”长乐公主面无表情的说道。   “微臣不敢!谢殿下宽恕!”广元明磕头如捣蒜道。   此时他的心情,是庆幸和后悔相互交杂,庆幸的是自己只丢了乌纱帽,性命是保住了,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好死不死的要凑上来,明明之前公主殿下都已经无视他了,自己还要凑上来,这不是欠收拾嘛!   至于怨言他是丝毫也不敢有的,他区区一个小县令,跟当朝公主比起来那连蚂蚁都算不上,要敢表露出一丁点的怨言,那都不用公主亲自动手,就足够他死几十上百回了。   安然默默记下了这件事,公主不明白大唐的官制,想要任免官员那都是需要走流程的,不是一句话就完事的。   不过,想来以陛下对公主的宠爱,一个县令倒是不算什么。   随后,广元明很是识趣地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迹象。   人群之中爆发一阵欢呼声,看向长乐公主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的畏惧,那么现在已经带上了感激和尊敬。   长乐公主或许不知道,渭源县的百姓长期忍受广元明的压迫剥削是有多痛苦,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痛苦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人的痛苦终究只是过客而已。   “公主殿下美丽又英明,真的是人美心善。”   “公主殿下真的太好了,帮我们除掉了广元明这个祸害,今后我们的生活就好过了。”   “哎……我死去的女儿啊,你可以瞑目了,广元明这个畜生终于得到报应了。”   杂七杂八的声音不断响起,有人哭有人笑,更多的是感慨和感恩戴德。   这些百姓的眼界很小,只能看到渭源县的世界,在他们的眼里,长乐公主为他们除掉了广元明,那就是他们的大恩人,值得他们用一生来感恩。   有许多百姓都跪倒在地上,对着长乐公主不断磕头感谢,泪如泉涌。   长乐公主看着这一幕幕,已经被惊到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换来了那么多的感恩,在她以往的认知之中,任免一个官员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这样的事甚至都不用她来操心,只要她表露出对谁的不顺眼,她身边的人自然就会为她把那人处理得干干净净。   “原来,在自己眼里稀松平常的事情,在百姓的眼中竟然是那么的难得可贵……”这一刻,长乐公主陷入了深思。   依稀之间,她回忆起跟国安哥哥在一起时闲聊到的一段话。   “国安哥哥,你那么努力的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荣华富贵?可是国安哥哥明明已经位极人臣了呀。”   “丽质,我打仗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打仗是为了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能够得到些微的喘息。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这个时代里,最苦的莫过于天底下的百姓了,他们甚至连生存下去的权力都没有。”   “国安哥哥,你的话好深奥。不过……我觉得国安哥哥有点蠢呢,人不都是自私的吗,何必傻乎乎地做一些有益他人的事呢?”   “是啊,这样做确实是有些傻,但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这样,你不做我也不做,谁都只想着自己,所以才会落得如今这副局面,内忧外患,世家豪族纵酒欢歌,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   “国安哥哥,丽质好像有点理解你的话了。”长乐公主喃喃自语,眼中再次浮现出那些冻死在路边的灾民,不禁鼻子一酸,泪水流淌了下来。   “如果……国安哥哥这个大傻子还在朝的话,那些灾民有可能就不会被冻死了吧……”   ……   巳时,长乐公主终于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发现百姓们依旧站在周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   有些孩童咯咯笑着,好奇于安然手中乘在盒子之中的白盐,便童声童气地问道:“这盐为什么那么白呀,看起来好像雪一样!”   这样的话,自然换来了父母的一顿斥责,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内心深处对于达官贵人是有着本能的畏惧的。   长乐公主展颜一笑,道:“这些盐呀,叫做白盐,是用全新的炼盐之法炼制出来的哦,价钱呢,也不贵,一斗盐卖三百文。”   “三百文!”周围的百姓爆发一阵惊呼,脸色患得患失起来。   如今市面上的盐,最低的都得一斗五百文以上,这还是最差的盐,要想买到好一些的盐,价格还得往上翻一番。   如今,这白盐卖的那么便宜,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这时,就体现出长乐公主不懂得做生意的一面了,或者说她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主,对于这些不懂也很正常。   如果秦天朗来贩盐的话,一开始会卖的跟市面上的盐价格一样,甚至还会更高,等顾客们知道了白盐的好处之后,再酌情减价,从而形成垄断局面。   毕竟白盐的炼制成本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比粗盐和青盐的成本还低,卖的价格低一点也是暴利。   不过,经过方才罢免广元明的事情,这些百姓对于长乐公主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虽然对于白盐心有疑虑,但还是选择买下来一些试试,就算这盐不好,大不了不用了,就当做是报答公主的恩情了。   但等到他们买到白盐之后,有人当场试了一下。顿时,一声惊叫响彻在李氏盐坊门前。   啊!   众百姓顿时看向这个人,一脸的疑惑和愤怒,没事别大声吵吵,容易吓到人知道不。   谁知,那名身穿破烂布衣的百姓不以为意,沉浸在白盐的美妙滋味中,闭目陶醉道:“这盐……味道好细腻,跟粗盐和青盐完全不一样,没有丝毫的苦味……真的太好吃了!”   说完,此人竟然直接一把抓起手中的盐往嘴里塞,一脸的满足。   周围人看的一阵惊骇,像见鬼了一样,哪里有那么吃盐的呀,就不觉得齁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情绪是会感染的,慢慢的,买了白盐的百姓也不禁好奇起来,这白盐难道真的有那么美味?   而且……看那家伙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啥毛病,看来这盐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有人不信邪,也试了一下。   “啊!这盐……没有苦味!没有苦味啊!”   这一回,越来越多的人也纷纷怀着好奇心,品尝了一下手里的盐,顿时也发出了惊呼声。   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盐,在他们的印象之中,盐就应该是带着苦味的才对,可是这白盐却没有丝毫的苦味!   这……实在是太美味了呀!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能够衡量什么好什么坏,这白盐无论是品相还是质量,亦或是价格,都完全碾压市面上的粗盐和青盐,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购买粗盐和青盐呢。   顿时,许多准备离去的百姓又折了回来,准备多买一点拿回家存着。   这时,安然站出来说道:“诸位,本店的白盐一户仅限购买一斗。”   那些想买多点的人闻言,识趣的走了,反正一斗已经够他们用一个月了,大不了用完了再来买过。   而白盐的上佳品质也很快就传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李氏盐坊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长乐公主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已经被成就感填满,嘴角挂起了发自内心的微笑,脑海中又浮现出秦天朗的面容,心中的甜蜜怎么也止不住。   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周围的人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而她也自幼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现在她终于知道,她缺少的是成就感,踏实的成就感,那种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取得的成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仅仅是第一次,她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秦天朗乃是杀伐果断的天将军,杀人无数,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者说是不愿意直接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情感。   或许,对于让长乐公主开盐坊这件事,就是他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吧。 第77章 吐蕃商人达尊   长安城,韦府。   富丽堂皇的大门外,两头精心雕刻的石狮张牙舞爪,清澈的阳光照耀下来,仿佛给两头石狮赋予了生命,震慑一切敢于觊觎韦家的人。   再看占地几百亩的华丽府邸,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宣示着这户人家的家底之殷实、底蕴之深厚。   就算是在长安之中,韦家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大世家,身为长安城内拥有良田最多的家族,韦家的势力遍及朝野。   虽然跟七宗五姓相比还差了些火候,但也差不了多少,足以称得上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   今日,韦家家主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就在今日,韦府即将迎来一位贵客。   所以,一大清早的,韦玄贞就带着一众幕僚管事来到门外等候。   不多时,十来辆马车从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上缓缓走来,且这支车队极为特殊,拉车的不是马匹,而是比马匹更高的骆驼,马车上也装点着许多不属于大唐的饰品,让人能够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一只大唐的车队。   韦玄贞看到这些骆驼车队之后,眼中闪过亮光,连忙迎了上去:“达尊使者光临寒舍,实在是让韦府蓬荜生辉啊,我韦玄贞代表韦家上下,表示对达尊使者的欢迎。”   说完,韦玄贞拱手行礼,而他身后的众幕僚管事则是跪倒在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达尊,乃是来自吐蕃的商人,且还是最大的商人,在吐蕃境内拥有极大的权势,乃是代表吐蕃的王族游走诸国,倒卖吐蕃需要的各项物资。   说的通俗易懂一点,达尊就是吐蕃王室推出来的代言人,专门用来跟大唐做生意,以换取所需要的物资的狗腿子。   达尊坐在第一辆骆驼车上,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如果不是利益使然,他是不愿意见韦玄贞的。   就算见了,也是一副不情愿的神情,这几年来吐蕃的国力日益强盛,在对大唐的战事之中连连告捷,这也助长了达尊的气焰。   “韦家主,我想要见的乃是太原王氏,而不是你长安韦氏,要是长安长孙氏亲自前来的话,我倒是非常有兴趣跟他们合作。”达尊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平淡中带着高傲的距离。   韦玄贞的眼中闪过不快,他身为韦家家主,向来养尊处优,听到达尊这样轻蔑的话心中自然不爽,不过看在跟对方合作的丰厚利益下,他还是把心中的不爽隐忍下来。   尤其是如今正值饥荒肆虐,粮食可是比金银还宝贵的东西,那些灾民为了活下去啥都做的出来,有了粮食,土地、奴隶、钱财还不是源源不断地落入他的口袋。   这样想着,韦玄贞挤出满脸的笑容,说道:“达尊使者此言差矣,我韦家放眼长安也算是世家豪族,与长孙氏、王氏也有着深厚交情,老夫不才,此番商谈得到了七宗五姓的允许,允许我代表七宗五姓,与达尊使者进行商谈。”   马车内的达尊耳朵支棱起来,眼中总算是来了兴趣。   如果韦家是代表七宗五姓的话,那这次商谈可就真的有意思了,但他经商十余年,也不是随便相信别人的人,当即便问道:   “韦家主这么说的话,很难让我相信啊,毕竟口说无凭。”   “这……”韦玄贞犯难起来。   虽说大唐世家联系密切,但彼此都分散在不同的地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寻常时候都是能不联系就不联系,毕竟大老远跑一趟也怪累的。   加上七宗五姓都是地方豪强,在长安也没有什么分支,或许是不屑于在长安城设置分支。   设置分支也需要巨大的开支,还不如选出跟自己联系密切的世家,让其充当自己在长安的代表,这样既省事又轻松,也加强了各大世家之间的联系,可谓一举多得的局面。   可是……这只是不成文的规定而已,并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所以达尊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还真把韦玄贞难住了。   良久,达尊说道:“行了,你们大唐的世家彼此盘根错节,这件事人人皆知,既然你能代表七宗五姓,那本使者就跟你谈一谈吧。”   话音一落,达尊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韦玄贞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此时他如何还不明白,达尊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借这件小事敲打他一番,告诉他这次交易之中谁才是主家,谁是客家。   但他很快就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只要能得到达尊的粮食,那么损失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大唐之内饥荒严重,正是圈地的大好时机,错过了可是要后悔终生的。   韦玄贞一想到达尊这次带来的海量粮食,心中的兴奋就怎么也止不住,有了这些粮食啊,他韦家又能大肆扩张一番了,也不知道这次能吞并多少良田,达尊又带来了多少的粮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个时代的青藏高原跟后世不太一样。   在大唐时期,因受到气候的影响,青藏高原迎来了罕见的温暖气候,常年都是湿润温暖的如春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下,吐蕃的粮食连年丰收,谷物充盈,但是铁器和食盐等生活必需品吐蕃无法自行生产,或者是生产出来的铁器食盐粗糙不堪,根本不能和大唐的铁器食盐媲美。   在这种情况下,吐蕃自然打起了做生意的主意,通过贩卖谷物来换取铁器和食盐。   当然了,经商只是其中之一,大头还是通过战争进行掠夺,经商还需要以物换物,掠夺的话在不考虑兵马战损的情况下几乎是无本万利的暴利行当,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尤其是食盐,那可是吐蕃境内急需的生活物资,常年都是处于紧缺的状态,吐蕃和大唐的交易,也以购买食盐为多,而垄断了各大盐井盐湖的世家,自然就是吐蕃商人交易的主要对象了。   在一众随从的拥簇下,达尊和韦玄贞进了韦府,坐在软塌之上,眼前是精美的佳肴,堂上是翩翩起舞的舞女,远处亭台楼榭掩映,假山清湖袅娜,好一副如画美景。 第78章 沆瀣一气的交易   歌舞纷纷,丝竹之乐不绝于耳,觥筹交错之后,气氛渐入佳境。   韦玄贞抱拳说道:“敢问达尊使者,此次前来总共带了多少粮食?”   说完,韦玄贞紧紧盯着达尊,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一直忍到了现在,现在外面饥荒遍布,正是收割的大好时机啊,他可不想错过。   达尊脸色暗红,常年奔波而显得黝黑的面庞看起来像是一块被烧红又即将冷却的烙铁一般。   他嘿嘿一笑,却没有急着回答韦玄贞的话。   他从吐蕃出发,已经有两个余月了,是在九月初就出发,那时刚好秋收完毕,他便携带着一百万石的粮食出发,走的当然是水路。   一路上消耗加破损、浸水,还剩下约莫六十万石的粮食。   原本呢,他是想着以略低于往年的价钱将这批粮食贩卖出去的,毕竟几个月前大唐之内还一片大好形势,蝗灾和旱灾还没有肆虐,他的六十万粮食并没有多大的竞争力。   毕竟大唐如果今岁丰收的话,那他这六十万石的粮食体量太大了,很难完全都卖完,这在往年是屡见不鲜的情况。   这种情况呢,也导致了长安各大世家对他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尤其是这韦家,仗着府中良田万顷,向来不把他看在眼里。   然而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旱灾下来,大唐境内竟然颗粒无收,无数百姓沦为灾民,就连势大无比的韦家也陷入了无粮可卖的尴尬境地。   这不,他这才刚刚抵达长安,韦玄贞就直接贴着笑脸找上了他,呵呵,这回啊,他不让这些大唐世家好好出一回血,那他就不叫达尊。   不仅如此,他还联络了其他的吐蕃商人,相互之间达成一致,由达尊为主,准备好好打捞一笔。   “达尊使者,可否方便告知一下,你手上究竟有多少粮食?”韦玄贞等的不耐烦,忍不住又问道。   达尊无声一笑,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饶有兴趣地看着韦玄贞,说道:“韦家主不要那么心急嘛,你这副急着吃大唐百姓血肉的嘴脸,还真的是格外有趣,哈哈哈。”   韦玄贞脸上闪过一抹窘迫,这种事情被当众戳破,饶是他脸皮够厚也不禁一阵恼羞成怒,心中暗骂一声蛮夷之辈后,又恢复了笑脸,连连说承让承让。   达尊心情大好,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便大手一挥,说道:“既然韦家主想要知道,那本使者便给你透个底,这次本使者前来,共带来了上百万石的粮食!”   “上百万石!”饶是韦玄贞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被狠狠吓了一跳。   一百万石啊,这是什么概念?寻常情况下,一个人一年省着点吃的话,二十石就足够吃一年了,那么一百万石能够多少人吃一年?五十万人!足足五十万人!   这这这……这个数目实在太大,就算是拥有万顷良田的韦家韦玄贞都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达尊看着韦玄贞震惊的说不出话的神情,心中满是嘲讽和得意,这一百万石粮食可是他集结了所有能集结的吐蕃商人才聚集起来的。   可以说,这一百万石粮食就是他吐蕃商人能拿得出的所有粮食了。   韦玄贞朝着一旁的幕僚兼账房陈发财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赶紧算一下一百万石粮食能给韦家带来多大的收益。   陈发财会意,行礼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厅堂。   韦玄贞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一百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放在如今的大唐实在是太显眼了些。   尤其是当今圣上正愁着无粮赈灾,如果让圣上知道了自己竟然私下买下了一百万石粮食的话,估计会被诛九族。   不过随后他又想到,自己这又不是孤军奋战,背后还站着长孙家和七宗五姓,这股强大势力联结起来,倒是不足为惧,说不定……还能得到个赈灾有功的大功劳……   所谓财迷心窍,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韦玄贞很快就将最后的担忧抹去。   “达尊使者,如今我韦家很有兴趣跟你合作,为了显示出我的诚意,我愿意让达尊使者先提出你的要求。”   达尊使者摇摇头,带着一丝嘲讽,道:“韦家主,你认为你现在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你们大唐啊……如今可是颗粒无收啊。”   韦玄贞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达尊竟然如此地不给情面,心中怒火中烧,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摔杯的冲动。   “达尊使者,不必做的那么绝吧,来日方长……”   达尊摇摇头,脸色也变得冰冷,道:“韦家主啊,不妨实话告诉你,想要跟我合作的世家豪族不止是你一家,如果你觉得我态度有问题的话,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如何?”   韦玄贞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换上了灿烂的笑脸,道:“达尊使者,先前是我不识抬举,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自罚一杯。”   说完,韦玄贞拿起席上的酒一饮而尽。   如今形势比人强,为了丰厚的利益,该割舍的东西就割舍了吧。   “哈哈哈”达尊大笑一声,又道:“好,实在是好!韦家主这能屈能伸的性子我喜欢,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提出我的条件了。”   “达尊使者请说。”韦玄贞眼神亮起,耳朵高高竖起,这终于是到关键环节了。   达尊眼中精光闪动,心中的贪婪之火熊熊燃烧,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想要我的一百万石粮食,你们大唐需要拿出一百万斗食盐来交换。”   嘎!   仿佛按下了时间暂停键一般,韦玄贞的表情僵硬无比,好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良久,他才挤出一些笑容,说道:“达尊使者,你是不是说错了。”   达尊使者居高临下地看着韦玄贞,说道:“对了,我确实说错了,我不光要一百万斗食盐,还要五百万两白银,以及五百万匹绸缎。”   韦玄贞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还露出惊喜的神情,以为达尊真的说错了,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一颗心直接沉入谷底,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此刻的他,非常想要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蛮夷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是直接在他身上割肉削骨,是打算把他整个韦家都吞进肚子里啊。   五百万两银子,他韦家捞空家底都凑不到那么多,就算是七宗五姓想要拿出五百万两银子,估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五百万匹绸缎,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第79章 坐地起价,三十余万流民   虽然韦玄贞心痛于五百万银子和绸缎,但最让他心疼的还是一百万斗食盐。   食盐可不同于粮食,一百万斗可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目,加上食盐乃是必需品,不吃的话会四肢疲软没有力气,导致食盐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这一百万斗食盐的价值,可以达到上千万两白银,也远超过了一百万石粮食的价值。   要是在往年,这样的漫天要价他只会嗤之以鼻,丝毫不放在心上的。   但是……如今饥荒严重,粮食价格不断上升,如今市面上的粮食价格已经比食盐要高了,而且还有价无市。   饥荒之下的粮食,已经不仅仅是商品了,那是救命的宝贝。   达尊盯着韦玄贞,脸色悠然,道:“韦家主啊,本使者可没有多少时间让你考虑,行不行你便说个准数,如果不是念在你我都是朋友的份上,本使者怎么也不可能给你这个价啊。”   韦玄贞在心中不断谩骂,恨不得达尊的全家老小全都暴毙而亡才好,脸上却不动声色,道:   “达尊使者,这个价格实在是有些高了,不是我韦家不愿意,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食盐和银两啊。”   达尊的脸色瞬间变冷,道:“韦家主啊,你怎么那么不识趣呢,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不是在跟你商量。”   韦玄贞脸上笑嘻嘻,心中妈卖批,早就把达尊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了。   达尊又道:“韦家主要是觉得这个价格不能接受的话,不妨先想想如果拿到这一百万石粮食之后,能吞并多少土地,得到多少人丁,收获多少银两啊……”   韦玄贞本来还处在愤怒之中,一听到达尊的话瞬间冷静下来,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个价钱虽说是贵了点,但如今乃是饥荒肆虐的时候,那些贱民为了活下去什么不能做,只要自己拥有一百万石粮食,那些贱民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一想到这,韦玄贞的心就逐渐平衡了下来。   相比于食盐和银两,土地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只要拥有土地,那就不怕没有食盐和银两。   “怎么样,韦家主想好了没有?”达尊问道。   韦玄贞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连夜修一封急书送往七宗五姓的手中,让他们准备好食盐和银两。”   “这些自然由你们,本使者不管这些。”   ……   首阳山下。   渭水已经被冰封,银装素裹之下,寒气不断吞噬着这片大地上的生气,直欲将这片大地变成毫无生机的死亡之地。   平坦宽阔的首阳山山脚下,那些佃农的房屋坐落之处,有一群又一群的流民围在一起,相互挤在一起,用体温来对抗冬日的寒冷。   身处最中央的人是没有衣服可穿的,他们的衣服都脱下来给最外面的人穿了,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外面的人不会直接被冻死。   这些流民少则几千,多则数万,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麻木,被冻得紫黑的嘴唇已经龟裂得不成样子,依稀间还能看到冻成冰渣的血液。   麻木,绝望,是这些流民仅剩的两样东西。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人偶尔得到了首阳山脚的佃农的救助。   人在绝望的时候一旦看到任何一点希望,那都会不遗余力地抓住。   很快,首阳山下的佃农有食物的消息就在流民之中越传越广,慢慢的竟然聚集起了极为庞大的队伍。   十万佃农以前也是流民,深知当流民的苦,也深知人在绝境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所以当看到如此大规模的流民时流露出来的不是怜悯和感同身受,而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他们害怕这些流民饿昏了眼,把他们的粮食都抢了去。   索性就闭门不出,对于时不时响起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十万佃农的聚集地跟天井峡相隔三里左右的距离,且因为地势低洼,如果站在天井峡的高处的话,能将这处新近建起来的建筑群一览无余。   一座了望楼之上,秦天朗双手背负身后,望着那些宛如蝼蚁一样的流民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他的旁边,长乐公主眼中含着泪,不忍看那些流民。   在两人的身后,李靖等四人低头不语,神色一脸的凝重。   这段时间,聚集在首阳山下的流民越来越多,到了今日,这股流民的规模已经超过先前的十万流民,至少达到了三十万之巨。   三十万流民啊,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量,而每到夜晚,又会有数不清的流民冻死在漫漫长夜之中。   否则的话,流民的数量绝对会更多。   惨绝人寰,何等的惨绝人寰。   就算是再无情再冷血的人看到这一幕幕人间惨剧,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萦绕在这些流民之中的绝望气息,能让每个人感到一阵宛如深渊一般的绝望,那是完全看不到一点出路的绝望,是世间的最黑暗。   “国安哥哥,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下这些流民吗?”   长乐公主流着眼泪说道,看着这些百姓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她心如刀绞。   “哎……”李靖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山上的粮食也不多了,要养活十万佃农本来就不是一件易事,秦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可是……”长乐公主也知道这是事实,“但是,真的要看着这些流民活活饿死,活活冻死吗?”   李靖不忍地闭上双眼,面对天灾,纵然他有盖世之勇也无济于事。   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众人的心头,让他们窒息。   如果是看不见那就算了,但偏偏这些流民就在他们的眼前,如果就放任这些流民死去,他们如何能够心安。   但是,如果要出手救济流民,山上的粮食根本不够,想要让三十万流民果腹谈何容易,需要的粮食是天文数字。   天灾啊,令人绝望的天灾,在天灾的面前,连秦帅这样的人物都无计可施,又有谁能够拯救这些流民呢。 第80章 谁说没有办法   凉风吹袭,天地间的光线逐渐被抽空力量,黯淡地往西垂坠落,天地变得昏暗,夕阳下的赤霞洒落大地,宛如上天的血液一般殷红。   了望楼中,秦琼犹豫地向前一步,拱手之后,将埋藏在心底的想法说出:“秦帅,后山还有上千头荣昌猪,是否可以解一下燃眉之急?”   一向把荣昌猪视若珍宝的秦琼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不过,秦琼的眼神黯淡,并不对自己的提议有任何的把握。   因为他也知道,一千头猪看似挺多,但对于三十多万的流民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就算做了之后改变不了什么,至少能让他的良心稍微好受一些。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有办法救这些流民。”秦天朗缓缓开口。   瞬间,宛如平地惊雷,秦天朗的话瞬间就在众人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国安哥哥,你有办法救这些流民?!”长乐公主脸上带着惊喜,眼角还带着未拭去的泪珠。   李靖四人面面相觑,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细想之下,秦帅确实没有说过他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他们想当然了。   难道说……秦帅真的有办法救下这些流民?!   可是,可是,这可是三十多万的流民啊,该怎么救?   首阳山的物资根本就不够这些流民分的啊,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去购买粮食,如今市面上的粮价简直就是在抢钱。   在这种情况下,秦帅能有什么办法救下这些流民?   他们想不到,想不通,都看着秦帅的背影,期待秦帅给他们解答。   但是,秦天朗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再度陷入了沉思和追忆。   他的双眼,始终都盯着那三公里外的流民群身上。   三年前,跟随他征战吐蕃、吐谷浑的十万将士面临的境地和这些流民何曾相似。不,是比这些流民还要凄惨、绝望。   那时候的西征军不但要忍冻挨饿,还要时刻警惕吐蕃大军的突袭,还要对抗高原反应,所面临的环境何其的艰难。   但是,但是啊,西征军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流泪,也没有一个当逃兵,都愿意誓死追随着他,哪怕战斗到最后一滴血都流干,嘴角依旧挂着心安的笑……   那时的他,发了疯似的杀敌,已经化作了魔鬼、修罗,眼中的血泪依旧历历在目,他恨,恨自己不能再强一点,恨,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相信李世民……   “国安哥哥……”长乐公主心疼的抱紧秦天朗,眼角的泪再次流淌出来。   每次她看到国安哥哥陷入追忆的时候,心就忍不住一阵一阵的疼,国安哥哥明明那么累那么苦,却依旧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或许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真的是大傻瓜呢,觉得伤心就跟丽质说啊,丽质一定会抱紧国安哥哥的,一辈子都不放开。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度,秦天朗从追忆中苏醒过来,看了眼带泪的长乐公主,感受到后方李靖四人的目光,将心中的思绪平复下来。   “关于如何救济这些流民的方法,目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李靖等人相视一眼,心中有些无奈,这种吊胃口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受,但既然秦帅都这么说了,那自然就有秦帅的理由,他们当然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啊,他们心中的好奇宛如燎原之火一般熊熊燃烧,恨不得立马知道秦帅到底有何妙计能够救下这三十多万流民。   三十多万条生命啊,这要是救下来了,足以载入史册、彪炳千秋!   “现在,你们先跟我来吧。”秦天朗说着,往了望楼下走去。   李靖等人跟随在他的身后,从此刻开始,他们要亲眼见证秦帅的一举一动,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秦帅!”   秦天朗刚一下楼,守在楼下的马元龙等人就齐声喊道,此时的他们双眼赤红,显然心情也没有那么的平静。   五百名镇国军是西征军仅剩的幸存者,当他们看到那些流民的时候,潜藏在脑海深处的痛苦记忆就源源不断地汹涌而出,搅动着他们的心,激起他们血液里的仇,让他们夙夜难寐。   “走吧,我们先去安置好这些流民。”秦天朗淡淡说道。   “是!秦帅!!”五大战将齐声应道,声音激动。   果然,秦帅还是有办法的!他们就知道,秦帅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十万流民死在眼前!   众人紧紧跟随在秦天朗身后,不言一语,都握紧了拳头,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激动。   他们不怀疑秦帅话中的真实性,因为只要是从秦帅口中说出来的话,那就绝对能够实现。   这,就是秦帅用一个个奇迹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来的绝对信任。   一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镇国军也是如此,跟随在秦天朗的前后左右,只要秦帅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冲锋在最前面,以生命捍卫秦帅的安全。   一众人,跟随着秦天朗来到佃农的居住区,人还没到,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如今已是黄昏,流民们冻得瑟瑟发抖,此时忽然见到衣着光鲜的秦天朗等人出现,瞬间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太绝望太无助了,任何一丁点的变化都能让他们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有些躲在门后的佃农,当看到秦天朗的身影之后,连忙打开房门,快步跑到秦天朗身前跪下,高声大喊“秦大人”。   “秦大人”三个字出现,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就能听到成千上万的茅屋、木屋之内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   很快,躲藏在屋子里的佃农们纷纷跑出来,跪倒在秦天朗的身前身后,神色感激加崇敬,满怀敬意地喊着“秦大人”。   很快,在秦天朗的身旁就围满了佃农。   这些佃农穿着粗制布衣,虽然不是什么好的面料,但跟衣不蔽体的流民们相比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此时,这些佃农的心里对于秦天朗的感激到底有多重,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如果不是秦大人的话,他们也和这些流民一样,甚至早已经死去,他们的命完全就是秦大人给的,所以只要秦大人愿意,他们绝队可以毫不犹豫地去送死。   这不是开玩笑,在经历了彻骨的绝望之后,给予你光明的人,那就是能让你铭记一辈子的人。 第81章 想要活命,就听我号令   冬日的寒冷不断加深凝聚,最终汇聚成一朵朵深不见底的黑云,遮天蔽日,唯有几束月光透过层层黑云洒落大地,照耀在秦天朗的身上。   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却有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这种气势很难说明,就像是……两个不同的生物之间的本质一样。   三十多万流民,本来那因为饥饿和寒冷而逐渐变得疯狂的心灵,在看到秦天朗的时候悄然消失了。   甚至……他们在秦天朗冰冷的目光之中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全,仿佛只要有这个男人在,那他们就有救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让这些流民有意无意地往秦天朗的周围靠近,仿佛此刻的秦天朗化作了太阳,能够给予他们奢望的阳光。   “起来吧,我的朋友们。”秦天朗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到每个人的心里。   将近十万名佃农站了起来,许多人的脸上都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不知所措。   秦大人竟然把他们称呼为朋友,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也没不敢奢侈的,他们是秦大人一辈子的佃农,不论生死都是。   “秦帅,这些流民快撑不住了。”李靖走到秦天朗身边,脸色担忧地说道。   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些处在边缘的流民已经脸色苍白,眼中是毫无生机的麻木,这是被冻到极致的表现,意识已经开始有停滞的现象了。   秦天朗点点头,身形一跃而起,化作一道残影,下一刻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落在一棵十米多高的古树上。   冬季的古树周身光秃秃,只有纵横交错的树枝孤零零的矗立,所以秦天朗的身影站在树巅是那么的显眼。   流民群之中爆发阵阵骚乱,眼前这一幕惊到他们了,在他们以往的认知之中,从未见过有人能够一口气跳到十米高的树上,而且还丝毫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这种神乎其神的轻功,在他们眼里已经能称上神迹了。   “我知道,你们已经处在了死亡的边缘。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首阳山上没有足够的粮食,足够你们那么多人吃。”秦天朗的声音响起。   流民群之中的骚乱愈发明显,他们脸上的绝望也变得越来越浓,如果连这个大人都没办法救他们的话,那他们真的没有活路了。   树巅上的秦天朗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又道:“虽然首阳山没有足够的粮食。但是,我有办法让你们活下来,前提是你们必须得听从我的号令。”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些流民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   流民群逐渐平静下来,所有人都抬头望着秦天朗,眼中有着渴望。   “俺,俺……俺愿意听大人的话……”一道怯懦的声音响起。   空气安静了片刻之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愿意听从大人的号令!”   “只要能活下去,让俺做什么都成!”   “我们都愿意!!”   响起的声音越来越多,最终汇成汪洋大海,凝聚成滂沱力量,在这片空旷的地方不断回荡,宛如战鼓雷鸣。   秦天朗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便听令!”   “所有的流民,按照如今站立的方位分成三万组,每一组的人暂时寄住在佃农家里。”   “寄住期间,一切都得听从佃农户的安排,如有违反,斩立决!”   十万佃农按户来分的话,大约就在三万户左右,每一户承包三十名左右流民的话,差不多就能将十万流民都包含在内。   话音落下,流民们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想行动,而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思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他们这辈子需要思考的时候很少很少,甚至是没有,他们已经习惯于听命行事,所以看似是简单的分队,落在他们的身上却难如登天。   李靖很快就明白了秦天朗的意图,如今这些流民面临的最大威胁不是饥饿,而是寒冷,如果任由他们待在天寒地冻的黑夜之中的话,到明天日出的时候,这些流民能活下来五成就算好的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这些流民有避寒的地方,不至于冻死。   佃农们的家虽然简陋,但空间不小,虽然无法提供木床给流民睡觉,但绝对能够抵御严寒,累是累了点,但总不至于冻死了。   秦帅的方法简单明了,一针戳中问题的要害,看似简单,实则很高明。   “都愣着做什么!凡是男性佃农都给我站出来,自觉维持秩序,把这些流民分配好,然后带回屋里老实待着,快点!”李靖大声叫喊,带上了铁血的威严。   佃农们反映过来,纷纷开始站出来维持秩序,像挑选鸡鸭一样把流民分成一个个小团体,然后在一户户佃农的带领下走进各自的房屋之中。   虽然佃农们心里依旧有些防备这些流民,但秦大人已经开口了,他们自然不会违背秦大人的命令。   而那些被领进房屋的流民,许多早已经泣不成声,甚至有不少已经哭晕在地上,是让同行的流民抬进去的。   没有经历过他们境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明明保命的房屋就在眼前,他们却无法走进去,这种煎熬无数次冲击着他们心底的良知,一步步吞噬他们的理智。   如果今晚秦天朗不出现的话,这些流民为了活命,有很大的可能会强行闯入佃农们的家中。   而到那个时候,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和谐了。   秦天朗看着逐渐步入正轨的流民,身形一跃,重新落回地面。   “秦帅的手段依旧那么英明,这样子的话,这些流民就暂时不用担心冻死的危险了。”李靖抱拳说道。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流民们最大的威胁还是饥饿,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的话,这些流民依旧要被饿死,而且……”秦琼说着,脸上露出担忧。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想要说什么。   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流民为了活下来,有很大可能会抢佃农的食物,而到那时,他们是直接杀了这些流民,还是驱逐他们?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选择。   “我自有办法,如今只是开始而已。”秦天朗说道。   “哈哈哈,秦帅既然出手,那必定有解决之法,我们就安心看好戏吧。”程咬金笑呵呵地说道。   “倒是叔宝多虑了。”秦琼抱拳,脸色露出一抹赧然道。 第82章 消息属实吗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达尊望着身前的万户长,眼中闪烁着明亮的绿光。   在他身前的,乃是娑真,是尼雅氏的核心人员之一,掌管着一茹千户部,用兵一万之多,乃是随从他南下大唐的贴身护卫。   说是护卫,不如说是监军,主要目的是为了监视他,不让他做出有害于尼雅氏利益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需要,娑真完全有权力将尼雅?达尊斩首。当然了,这样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毕竟达尊能作为代表吐蕃南下的使者,自身也是吐蕃王朝的重臣,在尼雅氏之中也有着很高的权势。   达尊和娑真两人,相互掣肘,相互依托,一个掌管经济,一个掌管军事。   娑真那冷酷的双眼看了眼达尊,从身旁的侍从身上拿过一个打开的盒子,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白盐,不信的话你自己尝试一下。”   达尊郑重地接过盒子,舀出一点白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下一刻,他的眼睛逐渐放大,眼中的怀疑转变为惊喜。   “这……这白盐竟然真的没有丝毫的苦味,且品质精良,宛如白雪,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远胜市面上的粗盐和青盐!”   “娑真,这白盐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我吐蕃必须与此人交好,如此的话……吐蕃日后就不用为食盐的紧缺而担心了!”   吐蕃境内粮食丰盈,唯独食盐极度紧缺,一斗食盐都能卖上非常恐怖的天价,比金银珠宝要贵重的多,甚至于食盐的购买力要比金银强大得多。   所以,就算大唐的食盐价格已经高的离谱,但吐蕃商人依旧对食盐趋之若鹜,因为他们知道,不管大唐的食盐价格有多高,运回吐蕃依旧有得赚,而且还是暴利。   “根据调查,这白盐的主人乃是从长安外一个叫做渭源县的小县之中流传出来的。”   娑真说着,脸色有些犹豫,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底深处有一抹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近些日子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从一个小县之中流传出来的?”达尊脸上的喜色更加浓郁,“这样不是更好吗,说明这白盐并没有被那些世家豪族把控,这可是我尼雅氏的机会啊,把握好的话,尼雅氏一举成为吐蕃第一氏族都不是不可能!”   娑真沉声道:“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大唐人向来阴险狡诈,万一这是他们的阴谋……”   “哈哈哈”达尊大笑一声,道:“娑真啊,你把这些大唐人想的太厉害了,他们不过是一群只懂得扒皮抽血的蛀虫而已,有什么值得我们忌惮的地方吗?除了那唐皇帝有些手段之外,大唐之内……也就没有谁能让吐蕃忌惮了。”   “那大唐的天将军,三年前消失的秦天朗,不得不防备。”   气氛陷入安静之中,达尊的眼中露出一抹惊慌,就算此时已过去了三年,那道身影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虽然他没有亲身参加那一场战争,但光是听说就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惧怕,那大唐的天将军真如战神降世,拥有万夫莫当之勇,三年前硬是凭借着一只饥饿之师打得吐蕃和吐谷浑的大军闻风丧胆。   消息传入吐蕃之后,吐蕃举国震惊,赞普松赞干布下令撤军之后,才结束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如今三年过去了,吐蕃人一听到秦天朗三个字依旧心有余悸。   过了良久,达尊低头说道:“大唐的天将军已经消失了三年之久,说不定经过三年前的大战已经重伤死去,已经……不足为虑了。”   李世民和秦天朗之间的纠葛乃是大唐最高机密,别说是达尊了,就算是大唐的五姓七宗都不见得能知道秦天朗的消息,所以时至今日,实际上知道秦天朗隐居在首阳山的人并没有多少。   “虽是这样说,但我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娑真说道。   达尊神色一怒,道:“这是尼雅氏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知道要是我们把控住了白盐之后,会给尼雅氏带来多大的收益吗?我看你就是太过悠游寡断,遇事不决必受其乱!”   娑真闻言,想到了白盐的价格,那是比粗盐和青盐还要低廉的价格,慢慢的,心中仅剩的一丝担忧也被不断膨胀的野心吞噬……   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哪里会出问题,估计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吧。   如今的大唐内外交困,而吐蕃的实力则是与日俱增,一增一减之下,大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就由你来决断吧。”娑真望着达尊说着,又道:“如果今后真能把控白盐的话,我会向族里申请,将我麾下的一万士兵都抽调出来,给你充当护卫。”   “哈哈哈”达尊心情大好,“这些都好说,趁着大唐的世家都没有发现白盐,我们要尽快动手,明日……不,现在就直接启程,前往渭源县,用重礼将制作出白盐的人拉拢过来,最好是能让其归附吐蕃……”   娑真点点头,知道此事重大,便出了府邸,开始调集府邸之内的随从。   此次前来,娑真带了两千名亲卫,大半都处在运河的货船之中,看守货船上的粮食,跟随来府邸的只有三百人。   准备的过程很快,达尊带上了一些银两之后就骑上快马往渭源县方向进发。   银两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在饥荒年代,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粮食的诱惑。   ……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吐蕃商人达尊。”李氏盐坊之内,一名杂役跪在地上禀报道,其前身也是流民。   安然坐在案桌前,正在结算昨日的账,听到这话露出沉思。   “达尊?他来这里做什么?”   对于达尊,她也有所耳闻,知道对方乃是吐蕃最大的商贩,背后有着吐蕃王室的影子,虽说不是正式的吐蕃使者,但拥有的分量可不低。   “帝师果然料事如神,事先就已经猜到了吐蕃商人会前来,白盐的丰厚利润足以令所有人为之眼红……”   安然又想到之前帝师暗中给她吩咐的任务,虽然不明所以,但会一丝不苟地执行下去。   “既然达尊前来,那就见上一面吧。”安然说着,身上散发出一股尊贵的气质。 第83章 我会给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装潢古朴大方的盐坊之内,达尊坐在客位上,旁边是娑真。   坐在主位上的安然说道:“两位来到李氏盐坊,是有什么事?”   达尊是精明人,通过安然的态度和举动,以及李氏盐坊这块牌匾,已经能从中猜出许多事情,这让他心中为之一沉。   但还是露出微笑道:“掌柜的当真是女中豪杰,不知该如何称呼?”   “有事直说吧,至于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安然淡淡说道。   达尊呼吸微微一滞,眼前女人的态度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终究是浸淫商海多年的人精,脸上没有露出端倪,说道:   “掌柜初次见到我,对我心存戒备是正常的,不过我这次前来不是闹事的,而是想跟掌柜合作。”   说完,达尊朝着身后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上前,双手捧着一个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亮堂的银子。   “掌柜,这里是一千两银子,权当是见面礼了,还请掌柜的笑纳。”   安然看都没看银子,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磨蹭。”   达尊眼中闪过一丝不喜,就算是五姓七宗都不敢这么不给他面子,眼前这女子当真不识好歹,深吸一口气,他说道: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是看中了掌柜店里的白盐,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合作一番。”   安然不说话,静静看着达尊。   达尊感觉脑仁有些疼,眼前的女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出手就打乱了他提前想好的布谋,原本他是不打算那么快将手中的筹码交出的,但现在看来,如果他再不交出能令对方满意的筹码的话,等待他的就是扫地出门。   “掌柜的,我吐蕃今岁粮食大获丰收,如今我手上更是拥有百万石粮食,只要掌柜愿意跟我合作,那这些粮食就随便你挑,如何?”   达尊很自信,因为这个条件没有人能够拒绝,在如今的大唐,粮食是比金子还要贵重百倍的东西。   安然露出一抹笑意,心中却是惊叹不已,因为达尊的举动完全和帝师告诉她的如出一撤,难道说帝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很想立马答应达尊的提议,因为如今的大唐真的太需要粮食了,有了这批粮食,就足够大唐渡过今岁的灾荒,这是真正的救命之物。   但是……她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脸上没有表情,说道:“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七日之内必定给你答复。”   达尊闻言,直接傻眼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方……竟然真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她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大唐有多缺粮食吗?   有了这批粮食,足够她掠夺无数的土地和钱财,足够她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   而这……竟然还被拒绝了!   “为什么?难道是我给的条件还不够丰厚?”达尊怎么也想不通,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之前并不认识你,怎能仅仅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跟你合作?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应该能理解。”安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达尊,说道。   达尊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尴尬,没来由的想到了几日前跟韦玄贞的交谈。   但是下一刻,他心一横,说道:“掌柜不必担忧,我达尊乃是吐蕃最大的商人,早在几日前就集结了百万石粮食,如果掌柜需要,随时可以交付粮食,只要肯跟我合作,那一切都好说。”   为了能得到白盐的交易权,达尊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要是让韦玄贞知道现在的情况的话,估计会被气得跳脚。   安然摇摇头:“空口无凭,做生意可不是仅仅凭借一张嘴,如果你真的有意跟我合作的话,除非带我亲自去看一眼你的粮食。如此,我才会考虑是否跟你合作。”   “这……”达尊有些迟疑了。   粮食是他的命根子,容不得半点闪失,而装载粮食的货船也被他隐藏在了安全的地方,确保万无一失,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货船的藏身之地,万一出现闪失……   安然的脸色沉下来,冷声道:“看来你所说的都是假的,一个骗子也想来诓骗白盐,当真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两人给我轰出去!”   “且慢!”达尊脸色一变,不光是对安然说,也是对一旁生出杀心的娑真说,要是娑真当真把眼前的女子杀了,那白盐的路子就彻底断了,这是能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   白盐的品质之高,是他平生所见,商人的灵敏嗅觉告诉他,随着白盐的不断出现在市面,粗盐和青盐将再无立身之地,到那时,掌握了白盐的他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掌柜的,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这件事事关重大,事关重大……”   安然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不必想了,想要买我白盐的人何其之多,并不缺你一个,实不相瞒,自从白盐出现之后,每日都有许多盐贩找上门来想要跟我合作。”   安然这话倒是不假,白盐一出现,就取得了极佳的口碑,百姓们口口相传之下,白盐的名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外扩散着,那些盐贩的鼻子灵得很,嗅到了白盐的巨大商机之后,就趋之若鹜的登上门,想要从她这里购买更多的白盐。   达尊急了,是真的急了,白盐的品质太好,好到他只是品尝了一点之后就再也无法割舍,如果要他再继续吃那些品质低劣的粗盐和青盐的话,他是无法继续吃下去的。   他是如此,那其他人估计也差不了多少,白盐的利润……堪称无穷啊。   下一刻,达尊狠狠咬牙,做出了决定:“那好!掌柜既然不放心,那不妨随我一起,去看看我货船上的粮食,只希望掌柜的不要出尔反尔。”   安然一笑,并不吃达尊这一套:“你想多了,我只是说会考虑,并没有说一定要跟你合作,如果你以为我去看了你的粮食就一定要跟你合作的话,那我不去也罢。”   达尊的脸色变了又变,差点没忍住内心的怒火爆发出来,深吸几口气之后,说道:“自然如此,不过我相信掌柜你不会拒绝百万石粮食的,这可是无价之宝。”   安然一笑,不置可否。 第84章 劫粮,你们敢吗   晨曦照耀在首阳山上,雾凇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将整个首阳山都映衬地宛如仙境一般,白色和青色的完美融合,能够将每个人的心都融化在其中。   “秦帅,那些流民已经安置好了,大部分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生病的也按照秦帅给的药方熬药医治。”李靖站在秦天朗身旁,缓缓说道。   这三天以来,他一直在忙着安置那些流民,三天过去总算初步将那些流民安置好。   “只是……”李靖脸上露出担忧,“只是,山上的粮食快要见底了,估计只能再坚持三天。”   首阳山的粮食,本来足够山上众人以及十万佃农渡过寒冬的,此时忽然多了三十多万张嘴,粮食一下子就紧缺起来了。   “我知道了。”秦天朗淡淡说道。   李靖张了张嘴,还是问道:“秦帅,之前你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别急,安然应该也快回来了。”秦天朗淡淡说道。   “报……安然求见!”身后,马元龙快步跑上来禀报道。   秦天朗站起身,往山下走去,“走吧药师,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如何做吗,等下你就能知道了。”   李靖眼中闪过激动,达到他这个年纪啊,已经鲜少有事情能够让他如此激动了。   但是如今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那可是足足三十万条人命啊,要是能救下来的话,是真的功德无量。   很快,得知风声的秦琼等人也出现,跟随在秦天朗的身后,眼中带着光。   等了三天,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秦帅到底在搞什么鬼了。   走到山下的时候,安然也走了上来,朝秦天朗行礼后说道:“帝师,已经弄清楚对方的藏身地点了。”   秦天朗点点头:“很好,那么接下来,就先收回一点利息吧。”   李靖等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秦帅的话他们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佃农的居住区,见到秦天朗之后,佃农和流民们很快就集结起来,一窝蜂地挤在一起,直接跪倒一大片。   放眼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绵延好几里地,场面蔚为壮观。   “几日来,你们过得还好吗?”一开场,秦天朗寒暄了几句。   “大人,我们过得都很好!”   “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草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大人的恩情!”   “大人给了我们生命,我们愿意为大人出生入死!”   秦天朗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十万流民瞬间爆发,隐藏在心底的感激之情源源不断的汹涌出来,哭声和磕头声不绝于耳,感恩戴德的场面在不断地上演着。   三日以来,他们受到的恩惠让他们不敢相信,宛如活在梦里一样,心中对于秦天朗的感激,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只要秦天朗一声令下,就算让他们徒手闯进皇宫刺杀皇帝,估计他们都不带丝毫犹豫的。   秦天朗一抬手,嘈杂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这无与伦比的号召力,看的身后的李靖一阵咂舌。   这样的令行禁止啊,就算放在军队之中也是非常难得的。可是,秦帅在闲庭散步之间就做到了,这还不是刻意为之,要是刻意为之……   这么一想,他不禁为之折服,秦帅真的是天生的战神,骨子里就有与生俱来的战神血脉。   “虽然如今你们暂时脱离了饥饿和寒冷。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首阳山的粮食并不多了,不够你们吃三天。”   气氛陷入绝对安静,流民们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俺知道大人的意思了,大人放心,等下俺就离开,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大人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俺死了之后,会一直念着大人的好的。”   李靖等人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饱受磨难的流民,只是品尝了三日的安稳之后就能开心的去死,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马元龙等人早已是泪流满面,双拳紧握,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因为眼下流民的举动,和三年前西征军的举动何其相似,都是可以笑着去死,而这恰恰是最让他们看不了的一幕。   “谁说我要让你们去死了?”秦天朗说道。   流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的疑惑,不知道秦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秦天朗环视一周,看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不打算再隐瞒下去,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气,说道:   “虽然山中没有了余粮,但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啊,如果我说要带领你们去劫粮,你们,敢吗?”   ……   气氛陷入安静之中,流民们并没有能完全理解秦天朗话中的意思,劫粮?去哪里劫粮?   这种事情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有许多良民为了活下去已经上山为寇了,但全天下都是这个样子,饥荒之下完全没有粮食可劫。   李靖的呼吸却开始粗重起来,眼神忽明忽暗,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秦帅要做什么了。   疯狂!太疯狂了!   秦帅这是……打算要跟吐蕃彻底翻脸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澎湃起来,感觉沉寂已久的热血又重新沸腾,恨不得立马上马厮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难道说……秦帅打算……”   秦天朗看向李靖,点点头,李靖不愧是李靖,自己只是简单透露了一点迹象就能揣摩出他的真实意图。   “既然药师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药师来处置吧。”   “秦帅……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由秦帅亲自出马比较好。”   李靖有些患得患失道,他怕自己万一理解错了秦帅的意思,那可麻烦大了。   秦天朗挥挥手道:“这只是小事,我懒得出马,交给你就足够了,收尾做的干净点,别被抓到把柄就好。”   “哎呀,秦帅就不要卖关子了,俺老程都快憋疯了!”   程咬金摸着脑袋说道,一脸的郁闷,这种半知不解的情况让他着急的很。   秦琼则是后知后觉,也猜出了秦天朗的打算,有些犹豫地说道:“秦帅,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有什么事情,比三十万条人命还要大?”秦天朗说道。   秦琼身体猛然一震,深深折服道:“是我见识浅了,多谢秦帅指点。”   “哇呀呀!你们倒是快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咬金急的抓耳挠腮。   李靖笑着说道:“知节,此事事关重大,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第85章 黑夜中的暗杀   程咬金一脸闷闷不乐:“凭啥不让我知道,我还能背叛秦帅不成?你们这是对我有偏见!”   李靖摇摇头,不理会又要耍赖皮的程咬金,走向数十万流民,目光熠熠道:“方才你们也听到了,秦帅说要带你们去劫粮,你们……可敢?!”   “誓死追随秦大人!”   “誓死追随秦大人!!”   李靖点点头,道:“好,接下来四十岁以下的男丁都站出来。”   哗啦啦,直接站出来一大片流民,不光是正值壮年的男丁,白发苍苍的老人、瘦弱的女子、年幼的孩童都站了出来。   不过,流民之中最多的还是正值壮年的男丁,因为男丁的体力好,在残酷的饥荒之中也更容易活下来,这很残忍,但就是现实。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男丁吗?”李靖皱眉呵斥道。   “大人!我们虽然不是男丁,但也愿意追随大人的脚步,出生入死!”   “没错,大人给了我们活命的机会,我们都愿意替大人效命!”   “大人,请让我们跟随大人的脚步吧!”   “胡闹!”李靖呵斥一声,手一挥,发号施令道:“镇国军听令,把那些老幼病残都筛选出来,违令者斩!”   “诺!”马元龙领命之后,就带着一众镇国军去筛选人选,包括那些佃农们也自觉上来,帮助镇国军筛选。   李靖看着这一幕,心中不胜唏嘘:“秦帅虽然是无意为之,但是……这四十万流民至少有七成以上都是有力气的壮丁,只要秦帅愿意,随时都能组建起一支绝对忠诚的大军啊。”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李靖压下,组织流民去劫粮,是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   不过,前期的工作秦帅已经布置好,有安然的情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需要……待到时机成熟,就能一举成功,拿下足够的粮食!   从安然的口中他得知,吐蕃商人那里竟然有百万石的粮食,这着实把他惊到了。   一百万石,足足一百万石啊,但吐蕃商人丝毫不打算拿出来一些救济流民,如果只是这样那就算了,吐蕃人毕竟不是大唐子民,没必要救济大唐的人。   但是,就连那些世家也坐地起价,打着主意要盘剥百姓的土地和钱财,这是踩着百姓的尸骨捞钱呐,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人神共愤。   所以对于秦帅的主意,李靖是支持的。这一次,就好好的敲打一番吐蕃人和那些世家。   ……   渭水河岸,某处,这里三面环山,位置幽闭,并不起眼,是一个隐蔽性极佳的河岸湾口。   这里,不知何时已经修建起了一个简易且庞大的装运渡口,一艘艘打着吐蕃特色的货船停靠在渡口上,在寒风吹拂下,船帆发出猎猎声响。   “快点!都给我快点!”   达尊站在船舷上,指挥着下方的随从不断干活。   只见,下方一名名身穿布衣的杂役手持各类破冰器具,在卖力地敲打河面上的冰。   此时已是寒冬,如果让河面冻上的话,这些货船就完全没有了活动能力,万一遇到一点差错,那可就是任人宰割的靶子了。   至于返回吐蕃,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河面冰封,船只根本无法航行,只能等到来年开春,河面的冰层融化之后,才能返回吐蕃。   达尊此时红光满面,心中满是踌躇满志,三日前那渭源县掌柜来到这里亲自看到满船的粮食,终于是打消了心中的顾虑,说是回去考虑几日,七日之内必定有答复。   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而只要获得白盐的购买权,那他就是立了大功,身后的尼雅氏都能因此飞黄腾达,成为吐蕃国的第一氏族。   他已经能想到,自己今后极尽辉煌的样子了。   “哈哈哈,娑真啊,这件事你也有功劳,等来年回去的时候,我必定在赞普面前好好给你邀功,不会让你委屈的。”   娑真点点头,眼中也有火热涌起。   就在两人的野心不断膨胀之中,太阳逐渐西斜,天地逐渐陷入昏暗之中。   达尊也走进了货船之内,没有继续查看破冰的进度,实际上破冰是一件没有尽头的工作,就算今日把所有的冰都破了,明日又会重新凝结成冰,之所以还要那么做,只是为了保险起见罢了。   进了货船之内宽敞华丽的房子,自然少不了酒肉,吃饱喝足之后,达尊又开始了一天的造人活动。   一个个娇美艳丽的女侍出入在他的房间之中,一边舞曲一边享受主人的“恩宠”,其中有不少女侍都是在大唐境内搜刮来的,是那些走投无路的大唐女子甘愿沦为奴婢。   这个时代,普通人想要活下去,那就必须得舍弃掉尊严。   歌舞声声,靡靡之乐,不绝于耳。   ……   货船之外,黑暗之中,阴影婆娑。   “药师,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了。”黑暗之中,秦琼的声音响起。   位于最前方的李靖,紧紧盯着几百米开外的一艘艘货船,说道:“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吧?”   “没有,几个小鱼小虾而已,没反应过来就全部被解决掉了。”   “好”李靖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听我号令,镇国军随我一起,将船上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叔宝留下来,等看到火焰升起之时,就带领流民冲出来……劫粮!”   “是!”   声音就此消失,阴影闪动之下,一名名镇国军在李靖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登上货船。   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付这些吐蕃兵完全就是游刃有余,加上三年前的仇恨,镇国军的心中都藏着一把火,下起手来赶尽杀绝,完全没有丝毫的留情。   且为了万无一失,李靖还让众人乔装打扮一番,扮成流民的模样,以防有漏网之鱼逃出去之后,把他们给认了出来。   黑夜中,暗杀不断地进行着,船上的吐蕃兵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在今夜会有人突袭,在毫无防备之下,直接命丧黄泉,许多吐蕃兵临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上百艘货船已经被镇国军掌控,两千余名吐蕃兵全部丧命,没有一人逃脱。   而最大的一艘货船上,位于船首的房间之中,依旧有女子的娇笑声和痛呼声传来,而在门外,就是洒落了一地的吐蕃兵的鲜血,冷风吹拂之下,鲜血凝固成冰,散发着鲜艳的红。 第86章 憋了三年的杀意   “放火!”随着李靖一声令下,一道冲天的火光开始熊熊燃起。   “杀!!”   震天的吼声响起,来自四面八方,瞬间淹没黑暗,宛如天雷怒吼,气势无比壮观。   咯噔!   房间里的达尊被吓得脸色大变,一把推开身下的舞女,匆忙穿上衣服之后就往外赶。   那漫天的喊杀声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虽然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但本能告诉他此时要逃,不顾一切的逃!   否则的话,他将死在这里!   “对了,去找娑真,找娑真……”达尊眼神亮起,匆忙打开房门,刚走了没两步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刻骨的寒意攀上脖颈,仿佛一条毒蛇一般。   他的目光往下一看,就看到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横在眼前,贴着自己的皮肤,已经割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再往前一步就将尸首分离。   达尊惊魂未定的停下脚步,往前一看,就看到几个穿着破烂的壮汉冷冷的注视着他,那刻骨的杀意让他如坠冰窟。   “各位好汉,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粮食,银两,女人,无论是什么你们都可以拿去,只要能放我一条生路!”   这伙人,为首的乃是马元龙,以及奔雷虎徐岳等五人。   马元龙冷笑一声,直接一拳打在达尊的门面上,瞬间一声惨叫响起,达尊直接被轰飞几米远,牙齿混着鲜血洒落一地。   “放过你?呵呵呵……你可知道,我等这个机会足足等了三年?”马元龙冷声道。   达尊感觉一阵昏天黑地,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将马元龙的话回忆起来,眼中满是惶恐和不解,眼前的人自己从未见过,为何对方一上来就说等了他足足三年?   难道说……对方是某个仇家的后裔?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马元龙一步一步走到达尊身前,神情狰狞。   不光是他,奔雷虎四人也是满脸的杀气,这一天他们等的太久了。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吐蕃人,终于能发泄一下心中的杀意,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放过,三年前的耻辱,他们时刻都没有忘记过。   达尊眼中闪过狠厉,此时竟然镇定下来,沉声道:“我乃是吐蕃尼雅氏的人,你们杀了我的话,就不怕引起吐蕃的震怒吗?”   这些年,吐蕃的国力不断上涨,俨然已经成为雪原霸主,国土辽阔,兵强马壮,大有南下之意。   吐蕃的强大也造就了吐蕃人的日益骄横,俨然不把大唐放在了眼里。   马元龙冷笑连连,眼中的杀意不断迸发,“谢谢你的提醒,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更要杀了你了。因为……我找得就是吐蕃人啊……”   达尊听到马元龙冷到骨髓的话,再也绷不住了,他只是一个商人,养尊处优,何曾见过如此吓人的杀气,没被吓得尿裤子都算他有胆识了。   “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马元龙一刀插在达尊的大腿上,咧嘴笑道:“我啊,看在你临死的份上不妨告诉你,我是秦帅手下五大战将之一,窜天龙。”   “秦帅!”达尊感觉脑袋轰隆一声巨响,甚至连大腿的疼痛都被遗忘了,瞳孔缩成针状,“秦帅……那个被称为天将军的秦元帅?”   “是啊,三年前你们吐蕃杀死我十万同胞。今日,我便抢你一百石粮食,不过你放心,这只是开始。”   “不,不……”达尊连连摇头,“天将军不是已经消失了,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这样的怪物就应该早点去死!”   达尊怒吼连连,极致的恐惧之下,他爆发出来的却是极致的疯狂,这或许是他掩藏恐惧的手段。   马元龙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手起刀落,几道刀光闪过之后,达尊的手脚已经被削断,连舌头也被挑断,只能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追风箭杨风摇着头走上来:“窜天龙,你戾气太重了,也该收敛一下了,接下来就换我来吧。”   马元龙瞥了眼杨风,不置可否,三年来的怨气积压,他早就憋坏了。   杨风走到达尊面前,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想着,你还有一位同伴可以跑出去,给你通风报信,这样子的话,吐蕃大军就有借口直接南下,开启与大唐的战争?顺便为你们报仇?”   达尊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怨气,紧紧盯着杨风不说话,伤口处已经开始结冰,以至于他不会立刻被冻死。   杨风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背在身后的右手往前一提,一放,“咚”的一声,一个圆球滚到达尊的身前,这竟然是一颗人头!   此时,人头正对着达尊,达尊看到人头的面孔之后,双眼露出绝望,嘴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声音。   这颗人头,……就是娑真的,尼雅氏的万户长娑真的头颅……   娑真的双眼瞪得老大,临死前的震惊保留得很完整,细看之下还有几丝淫-欲,估计对方临死之前还在行那苟且之事……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你的朋友不能给你报信了。不过,就算你朋友真的跑出去报信了那又如何?其实,我倒是挺希望你朋友跑出去的。”   杨风眼中光芒闪动,仿佛眼下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去游玩一样轻松。   “好了好了,你们都玩够了,该我我们了。”奔雷虎徐岳站了出来,还有覆海妖甘海、无影刺张无阳。   杨风点点头,退了下来,给弟兄让路,这三年来不光是他忍得很辛苦,这帮弟兄忍得都非常辛苦。   也是时候发泄一下了,否则的话,真的会憋出病来的。   达尊比较倒霉,成了这个发泄的对象。   徐岳露出一抹憨厚的笑,走上前,摸了摸达尊的头,啥话也没说,抡起拳头就往达尊的身上招呼。   他的力道控制的很精妙,能让达尊感受到切身的痛苦,却又不至于伤口崩裂,流血过多而死。   一顿“嘭嘭嘭”的闷响之后,达尊的双眼已经黯淡,进入了半昏死状态。   甘海走上前,一把抓起达尊一跃而起,下一秒就落入了水中,激起几块浮冰。   这个场面看得人一阵心里发寒,要知道现在可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一下子进入水中的话,那滋味简直不要太好受。   三分钟过后,水面破开,甘海重新出现在船舷上,像扔破烂似的将达尊扔在地上,有些嫌弃地说道:   “这家伙体质太弱了,才三分钟过去就不行了,现在还有一口气,就留给老五了。”   张无阳脸色罕见地露出一抹不喜,说道:“叫谁老五呢,老子只是平日里低调而已,单挑的话未必会输给你这头水乌龟。”   甘海一笑:“嘿,你看你看,一叫你老五就不乐意了,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张无阳沉着脸,不想跟甘海较劲,踱步走到达尊的身前,俯视着他。   达尊一脸麻木,现在的他也就是不能说话,如果能说话的话,绝对会求给个痛快,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是不想再承受了。   张无阳看着达尊,眼中闪过杀意,周围的气温仿佛下降好几度,变得更加的阴冷。   下一刻,张无阳手掌一翻,一根银针刺在达尊的眉心,紧接着达尊的面容就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来,七窍流出黑色的血,身子开始剧烈颤抖,仿佛一条落入油锅的鱼一般。   马元龙看着达尊的惨状,哂笑道:“七衰五毒散,服用者七窍流血,五脏六腑承受万虫噬咬之痛,历经三日之后才会断气。看来,还是老五你最狠啊。”   其余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要论用刑的话,他们五人之中还得属张无阳最为专业。 第87章 达尊他人呢?   冲天的火光照耀天际,渭水河岸被照耀的宛如流淌着赤红的绸缎一般,无数的流民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看似混乱则是很有章法,先进去的人也不出来,后面的人也不挤进去,而是排成一条条长龙,不断从粮船之中搬出一袋袋粮食,动作又快又稳。   这样的方法看似简单,但如果让这些流民自己想的话是绝对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的,到那时乱成一锅粥,忙活到天亮也可能搬不了多少粮食。   一百万石粮食看着很多,但流民的人数也不少,就算只挑选出了精壮男丁,那人数也有小二十万,再加上五万多佃农的帮助,整整二十五万的人一同搬运粮食,速度简直就不要太快。   如果站在足够远的地方来看的话,会看到在渭水渡口上,无数条由人组成的长龙一直从渡口绵延到周围的山脉之中,一直到了密林之中才消失不见。   不过,这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处在密林之中已经看不到搬运粮食的流民身影了。   一袋袋粮食,在他们的手中来回传递,就像是一条条永不停歇的流水线一样,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外人不知道的地方。   银月高照,清冷的月光公平的照耀在这片大地上,相比于大唐的广袤土地而言,一个不知名的渭水渡口发生的事情只是昙花一现,至少在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但是今夜,注定是三十万流民的狂欢之夜。   ……   长安城之中,韦府。   这几日韦玄贞过得并不好,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   他千盼万盼,每一天都盼着达尊的出现,朝思暮想,茶饭不思,连最喜欢的遛鸟都不做了,就一心待在府里,等待着达尊的出现。   万里沃土,无数的人口正在等着他去收割,达尊每来迟一分钟,他就损失一寸土地啊,这如何能让他不急。   这三日以来,飞鸽传书到七宗五姓的急报已经有了来信,七宗五姓同意了达尊的要求,一百万斗食盐,外加五百万两白银和绸缎,将会分毫不差地交给达尊。   虽然这个数字是有点多,但只要在百姓的身上搜刮得狠一点,他们还是能大赚一笔的。   灾荒之年,是百姓的地狱,却是世家豪族的天堂。   “为何三天过去了,达尊迟迟没有消息?”韦玄贞一脸的愁眉不展,盯着案上的契看个不停。   契上他已经签字画押了,就等着达尊的出现,在上面签字之后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天过去了,达尊到底去了哪里?”韦玄贞急的抓耳挠腮,在心里已经把达尊骂了千万遍。   “陈发财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当真是个饭桶!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他!”韦玄贞一遍自言自语,一遍无能狂怒。   两天前他等不住,派出陈发财去找寻达尊的下落,按理来说韦家乃是长安大世家,情报遍及长安每个角落,想要查出达尊的下落并不困难才是。   可是,陈发财足足消失了两天两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消息。   “不好啦,不好啦!大人!不好啦!”府外,传来陈发财焦急的声音。   韦玄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急匆匆跑进来的陈发财,一脸的阴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那么惊慌失措,身为韦家人的气度呢!”   陈发财看着家主一脸的怒火,一张脸垮得不成样子,一想到自己连夜调查出来的结果,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家……家主,事关重大,我,我……我无法保持镇静啊。”   韦玄贞的心沉入了谷底,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点给我从头到尾不落一点的说出来!”   陈发财脸色苍白,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家主,达……达尊他,失踪了。”   咯噔!   韦玄贞脸色一僵,道:“失踪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再不详细说来,本家主就把你拉出去喂狗!”   陈发财身体一哆嗦,不敢再有任何保留,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两天来,我一直在调查达尊的下落,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前,被我在长安外北侧的渭水河畔找到了达尊的踪迹……只是,那里只剩下了破烂不堪的粮船,看起来……是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韦玄贞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就直愣愣地往下倒。   “家主!家主!你怎么了,家主!”陈发财一脸着急,连忙上前扶住韦玄贞。   好半饷,韦玄贞才缓过劲来,一张脸是如丧考妣,“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发财点点头,苦着脸说道:“千真万确,大理寺卿已经派出人接管那片地方了。”   “那达尊呢?达尊他人呢!”   “达尊……小的在那里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看起来像是……达尊。”   陈发财一想到那具尸体,身子就忍不住打冷颤,太恐怖了那具尸体,他感觉自己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韦玄贞眼睛又是一黑,一口气没有缓上来,又晕了过去,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韦玄贞才悠悠转醒,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天要亡我韦家,天要亡我韦家啊……”   三天前,也就是和达尊达成交易的那天,他就飞鸽传书告知了七宗五姓与达尊达成的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么就肯定会有交易的东西,那几封信就明确表达了韦家代表七宗五姓跟达尊交易的具体事项。   且之后的飞鸽传书之中,七宗五姓也明确表态,立即抽调族内的食盐、白银和绸缎,将一百万石粮食全部瓜分完毕。   不出所料的话,这些食盐白银绸缎已经在路上了。   如果达尊不出事的话,那一切都万事大吉,是共赢的局面,但达尊这么一死,事情可就玩大了。   其实,韦玄贞关心的不是达尊的死活,而是那一百万石粮食的去处!   如今看来,那一百万石粮食不是被烧了,就是被抢了。   到嘴的鸭子直接飞走,韦玄贞感觉自己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更要命的是,他该怎么跟七宗五姓交代啊。   这件事是因他而起,七宗五姓可不是好说话的主,东西都给他派来了,要是捞不着好处的话,日后少不得联合起来排挤他韦家。   一想到这个结局,韦玄贞就感觉双眼发昏,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黑暗的路,少不得啊,韦家这次要大出血一回了。 第88章 此事定是帝师所为   这一天,一件大事落在长安之中,像是一块巨石落入湖面一样,瞬间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一天,注定是让许多人难忘的一天,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切身的肉痛。   当然,也有许多人鼓掌叫好,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老百姓们,听到达尊死去的消息之后无不欢欣鼓舞。   总之,如今的长安城之内,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茶楼酒肆,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那就绝对少不了长安外北渭水河畔的粮船被烧事件。   达尊的身份特殊,乃是来自吐蕃的商人,而且还是最大的商人,加上达尊的身份并不低,乃是吐蕃大氏族尼雅氏的族人。   尼雅氏,那在吐蕃之中也是纵横一方的豪强。   所以说,此次达尊被杀的事件闹得很大,连朝廷都被惊动了,李世民带领着一众大臣前往渭水河畔,查看事件发生地。   李世民站在渭水河畔,看着眼前烧的只剩一个船龙骨的粮船,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他身后,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等当朝宰相站在第一列,第二列便是六部尚书,再之后是四品以上的大臣。   可以说这一次,大唐的文武大臣都来到了这里,就为了看一看这件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烧船事件。   在场的大臣,除了杜如晦等少数几位,大部分的人的眼底深处都有一丝痛惜,不过这丝痛惜他们隐藏的很好,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萧卿,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李世民淡淡问道。   大理寺卿萧瑀站出来,行礼道:“禀陛下,这件事从各方面情况来看,都是流民发生了暴乱,集结起来将这些粮船抢烧一空。”   一众大臣心不在焉,显然对于萧瑀的话并不认可。   达尊可是吐蕃最大的商人,坐拥那么多的粮食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护卫,寻常流民根本奈何不了达尊,更别说将上百艘粮船抢烧一空了。   但是……如今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就是一次偶然的抢烧事件,作案人的手段异常高明,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   但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他们在这件事上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隐藏在黑暗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刺向他们,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所谓兔死狐悲,本质上达尊和他们都是拥有权势的人,如今达尊竟然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这些大臣心中说不惊慌那是假的。   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与杜如晦、房玄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之下,皆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意味。   帝师!这件事,很大可能是出自帝师之手!   “帝师当真了得,翻手之间就将困扰朕已久的难题给解决了。”   李世民心中连连感慨,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巴不得立马赶往首阳山,确认事情是不是跟自己所想的那样。   但是,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也算是给吐蕃的赞普一个交代。   所以,李世民看向一侧的一人,又问道:“刑部尚书,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时任刑部尚书的,乃是李道宗,此时见李世民提问,便行礼道:“臣跟萧大人的看法正好相反,认为此事绝不是寻常流民能够做出来的事,流民都是饥寒交迫,哪里有什么力气来抢烧粮船呢。”   “那李卿这么想的话,可否有什么证据呢?”   “这,这……”李道宗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抱拳道:“恕臣愚钝,并未找到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而已。”   “既然只是猜想,那便不用过多的深究。”李世民挥挥手,脸上很是愉悦,特意多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发现对方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世民的心情确实很好,因为能看到这些世家吃瘪的样子可不常见,而且还是吃瘪之后无法说出来,这种情况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如果不是顾及于面子,估计此刻他都要大笑出声了。   叫你们不肯拿出家中的粮食,叫你们相互勾结,专门吸食百姓的血肉,这回遭报应了吧,一百万石粮食,整整一百万石呐,这些世家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吧,哈哈哈……   “此事就交给萧卿去办吧,不过在查案的时候也要注意身子,如今天寒地冻,萧卿可不要受寒了才是。”   萧瑀望着李世民,会心一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行礼道:“臣必定谨记陛下的叮嘱,在办案的过程中会加倍爱惜身体。”   “嗯好,既然无事了,那众爱卿就退下吧。”   伴随着一句句“臣告退”响起,一众大臣相继离去,最后只留下杜如晦等人。   李世民望向李君羡,问道:“君羡认为,这件事是帝师所为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今没了外人,李世民也就不必隐藏了。   李君羡望着河岸上的一艘艘粮船,粮船的底下被厚厚的冰包裹着,而船龙骨则是一片焦黑,光秃秃的,散发着一股死气。   “臣认为,这件事就是帝师所为,大唐之内,能做到这般地步的,除了帝师别无他人。”   “哦?为何这么说,朕倒是要听一听。”李世民的兴趣上来了,实际上他也知道其中缘由,但因为这件事太妙了,他忍不住要听别人说起,看看和自己所想的是不是吻合。   李君羡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说道:“实在是没有想到,帝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了。”   杜如晦和房玄龄深以为然的点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也不敢相信帝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或者说这样的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如果不是帝师做出来的话,他们有可能一直都想不到还能这么做。毕竟……这件事太疯狂了!   “帝师是个果决的性子,饶是朕都比不上啊。”李世民也是发出一声感慨,随后又道:“君羡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说一说你的感受,看看跟朕想的是否一样。”   李君羡行礼之后,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次的行动帝师并没有出马,而是提供了计谋,但行动的过程全是由李靖他们完成的。因为……如果是帝师亲自出马的话,我不能保证能猜出这件事是帝师所为。”   李世民又是深以为然的点头,一想到帝师那鬼神莫测的计谋,就感到一阵深深的折服。   他只认为自己已经是精通兵法的人了,但和帝师一比,自己的兵法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帝师的兵法……已经是出神入化了,不能以常理来揣度之。 第89章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冷风吹来,几片枯黄的树叶落入冰面裂缝之中,变得如刀凌厉。   “帝师并没有完全隐藏这件事的意思。否则的话,帝师完全有时间将这些粮船也一并销毁,用不了多久河面冻结,一切都消失无踪,根本没有人能知晓达尊的死活,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李君羡幽幽说道,眼里满是钦佩。   房玄龄低着头,沉思道:“帝师是想用这次的行动,给大唐的世家豪族敲响警钟。”   杜如晦喟叹一声,望向天际:“经过此事之后,那些世家豪族再想要吸取百姓血肉的时候,免不了要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了。”   李世民的眉头一沉,幽幽道:“但是这样做的话,也可能引来另一个后果……世家与帝师之间的恩怨不断加深,最终有可能演变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房玄龄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话,帝师应该就会回朝了吧,帝师的心……依旧牵挂着大唐的百姓啊。”   李世民点点头,眼中闪过希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唐就有救了。   “另外,帝师消除证据的手段也是一绝。”李君羡说着,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帝师选择的劫粮时间应该是在夜晚,而且还是大雪封天的冷夜。”   “在大雪封天的冷夜之中,正常人都会放松警惕,认为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突袭,且大雪也为突袭提供了绝佳的掩蔽,加上达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敢劫粮,所以整个过程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丝毫的意外。”   “最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运粮了。”说着,李君羡眉头一皱,“老实说,我想不通帝师到底是采用了何种方法进行运粮。如果真的是成千上万的流民运粮的话,地面的脚印应该是繁多且杂乱不堪的,就算有大雪覆盖,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可是如今,我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实在是很奇怪。”   房玄龄抚须一笑,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帝师采用的乃是前后交替的方法,将这些粮食运到隐蔽的地方去的,只是……”   话说到一半,房玄龄就停住了,看向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李世民笑了笑,接过话题说道:“这种相互交替的方法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很困难,因为做这件事需要很高的纪律性。   而想让那些流民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见到粮食不发疯,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还要让这些流民自觉排成队伍,相互传递粮食,这需要极高的纪律性才能做到,其中某一个人出现了差错,那就会影响整条运粮路线。”   “像这样拥有纪律性的流民已经不能称之为流民了,应该称作……军队。”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笑道:“房公,朕说的对吗?”   房玄龄苦笑一声:“二郎慧眼明鉴。”   李世民抬头望向天空,喟叹道:“朕早已经知错了,又岂会因为这点小事怀疑帝师,朕已经知道,帝师乃是忠心于大唐的,大唐……就像是帝师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样啊。”   房玄龄抱拳道:“二郎能够有这样的觉悟,相信帝师终有一日会回朝的。”   杜如晦面露迟疑,说道:“只是这达尊乃是吐蕃贵族,如今死在大唐境内,估计吐蕃赞普会大怒,要是引发西垂战事加剧的话,倒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李世民摇摇头,虎目中闪烁出睿智的光芒,“吐蕃赞普不会直接跟大唐撕破脸的,至少现在不会,三年前那场大战的疼痛,依旧没有消散,只要帝师依旧在世一天,吐蕃就不敢彻底跟大唐撕破脸。”   说到最后,李世民的眼光有些暗淡,脑海中回想起无名山峰上的十万英雄冢,心中满是愧疚。   “如今,是否去往首阳山?”房玄龄犹疑地问道。   气氛陷入短暂沉默,距离上一次前往首阳山还没过去多久,此时又上山的话,保不准帝师会生气,到那时场面控制不住那就糟了。   李世民来回踱步,皱着眉头不断思索,良久良久,他终于作出了决断。   “此次朕就不上山了,帝师对朕依旧心有怨念,见多了朕势必会心烦,所以此次就由房公和克明你们代朕前往首阳山。”   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充分,李世民又补充道:“上山之后,一切听从帝师的安排,切记不可拂逆帝师。”   “诺。”房玄龄和杜如晦说着,缓缓离去,备车往首阳山的方向赶去了。   ……   首阳山下。   绵延数里的天井峡之中,排起了一条条长龙。   成千上万的流民脸上都露出了笑颜,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那是希望的色彩。   “都不要急,每个人都有,这一次的粮食管够,足够你们每个人都渡过这个严冬!”   长乐公主站在最前头,一边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一边给一名名流民勺肉粥,虽是寒冬,却已经忙活得香汗淋漓。   “公主,您要保重身体啊,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了。”一旁,安然看的满脸心疼,像这样的话她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可长乐公主就是不听,非要自己亲自动手。   “安然,不用劝我了,我现在很开心,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难道你不开心吗?”长乐公主嫣然一笑,宛如百花齐放。   安然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能够拯救那么多人命,她又怎么能不高兴,甚至直到此刻,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明明几天前还是一片绝望,没有任何的办法能救下这些流民,结果几天之后,粮食就完全不用愁了,一百万石粮食啊,让三十万流民渡过寒冬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帝师,如果不是帝师的话,又怎么会有一百万石粮食呢。   包括安然在内的所有首阳山上的人,除了感激秦天朗之外,更多的还是对那些士族豪强的气愤。   明明有着那么多的粮食却不拿出来,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百姓活活饿死或冻死,还利用着手中的权势吞并这些百姓的土地,剥夺他们的自由,男的成为卑贱不堪的奴隶,女的沦为红楼之中的娼妓,下场可谓悲惨之至。   所以秦天朗的做法深得人心,尤其是李靖等人,都是戎马一生的大将,心中的血性远超常人,能够狠狠劫掠一番达尊这样的豪绅,对于他们可是非常解气的事情。   这不,这几天他们走路都带风,谈笑之间爽朗的笑声一直没有停过,足以见到他们心中是有多么的高兴。   这件事,真的是他们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那些士族豪强啊,也终于得到了报应,虽然这报应无法动摇他们的根基,但也足够他们心疼好一阵子了。 第90章 这些粮食你们拿不走   首阳山庄,正事厅之中。   这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大房间,坐北朝南,一张精雕细刻的茶几放置在中央,从这里往外看,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如今外面寒冷,秦天朗的日常活动地点从观云亭转移到了大厅之中。   此时,大厅之中白雾袅袅,沁人心脾的茶香氤氲整个大厅,宛如仙境。   “秦帅,房玄龄和杜如晦求见。”马元龙从门外走来,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吧……”秦天朗说道。   很快,房玄龄和杜如晦就迈着快速的步伐走进厅中,他们的脸上带着尚未消散的惊喜和感慨。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平生难忘的一幕:数以万计的流民自觉的排队,说说笑笑之下,欢快的氛围弥漫着这片土地。   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流民们露出这样的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让他们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隐约间,他们又记起了帝师跟他们说过的那句惊才绝艳的话——   为天地立心,为苍生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这句话不断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不断洗刷着他们的心灵,让他们每向前走一步,仿佛都在接受洗礼一般,精神都实现了超脱。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心情也一直笼罩在阴云之中,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的流民冻死饿死,他们心中的滋味又何曾好受过。   他们愧对天下百姓,愧对他们身上的官服,也愧对曾经立下的宏图大志。   好在……帝师在关键时候出手了,拯救了万千百姓,也拯救了他们,让他们不必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悔恨不已。   “拜见帝师!”房玄龄和杜如晦相继说道,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是就此长跪不起。   秦天朗头也不抬,说道:“一来就给我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你们这是打算直接开门见山地跟我要粮食吗?”   “玄龄不敢。”房玄龄抬起头,望着秦天朗,眼中带着明亮的光芒,“老夫真心替天下百姓感到高兴,多谢帝师出手,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也是让老夫的心不再那么煎熬。”   “是啊。”杜如晦喟叹一声,“帝师或许有所不知,近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饱受煎熬,那种眼睁睁看着百姓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让我心如刀绞。”   秦天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房玄龄和杜如晦看似是在感激他,实际上是在为要粮增加筹码。   先是表达自己心系万民的情怀,再表达对他的无限感激和崇敬,两通马屁下来,神仙都能给你捧晕乎了。当然了,这些马屁也都是事实。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这些粮食你们拿不走。”   “帝师!为何……”房玄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因为他想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因为这件事太过重大,导致他心绪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一路上想的都是怎么拿下这些粮食,好救济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却没有想过,这些粮食朝廷到底能不能拿。   “帝师一语惊醒梦中人,哎,凡是跟帝师有关的事情,我都无法保持平静,这也不知是好是坏。”房玄龄苦笑连连。   杜如晦也陷入了沉思,意识到了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百万石粮食,乃是秦天朗从达尊的手上劫来的,虽说是劫富济贫,行的是天下大义,但本质终究还是劫掠,这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况且这一百万石粮食不仅仅牵扯了达尊,还牵扯到了背后的尼雅氏,甚至是吐蕃。   且有消息证实,达尊在死之前已经和韦家韦玄贞达成了共识,这批粮食本来应该是贩卖给各大世家的,这是他们瓜分天下百姓的本钱。   如今,这本钱却落入了帝师的手中,如果被各大世家知道的话,肯定是会疯狂的。   这种情况,好一点的话就是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严重的话可是会造成局势动荡的。   到那时,外有吐蕃虎视眈眈,内有各大世家离心离德,大唐真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之中了。   “果然还是帝师看的明白,先前是老夫鲁莽了。”房玄龄重重抱拳,迟疑一番,又道:“只是……关内还有许多流民处在饥寒交迫之中,要是没有这些粮食救济的话,该如何是好?”   秦天朗微微一笑,并没有明说,而是轻抿一口茶之后说道:“房公觉得,公主对待流民如何?”   房玄龄一怔,想到在山下救济流民的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能够体恤万民,实乃百姓之福,大唐之福,难道说……”   “不说那么多,来,喝茶,房公和克明大老远从长安赶来,冻得不轻吧,喝杯茶暖暖身子。”   “多谢帝师。”房玄龄坐下,捧起茶盏慢饮起来。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帝师这是打算把救济灾民的功劳都让给长乐公主,而不是陛下。   细细想来,这确实也是最符合当前形势的做法,由长乐公主出面救济灾民的话,一来可以说这些粮食都是首阳山上的,毕竟首阳山先前就救济过十万灾民,如今再救济三十多万,乃至更多的灾民也说得过去。   二来,也是长乐公主不像李世民那样处于暴风中心,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无数势力的关注。   其实,房玄龄还想到了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帝师依旧对陛下心怀芥蒂,不愿意将这份救济天下百姓的功劳平白让给陛下。   于公于私,帝师都做的天衣无缝,让人丝毫无法反驳。   一想到这里,房玄龄忍不住摇头苦笑,说道:“要论计谋,老夫远远不及帝师,在帝师面前,老夫就跟孩童一般毫无心机。”   杜如晦也是一脸钦佩加无奈地看着秦天朗。   秦天朗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没有房玄龄想的那么多,他这么做,完全就是因为懒。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清闲自在就挺好的,也懒得管朝野之上的事情了,如果把粮食交给李世民的话,少不得又要多出来一屁股的事,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至于环环相扣的计谋,这他还真的没有想过,完全就是房玄龄自行脑补出来的,他又不是疯狂阴谋家,有事没事就设计阴谋做什么,想多了还得秃头,那多不好。 第91章 有事相告的李靖   关内的天气越来越冷,连动物都躲藏起来过冬,首阳山下的百姓却显得很火热,那颗心很火热。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穿上遮羞的衣服,不至于冻死,喝上带有肉末的粥,就算只是一丁点的肉末,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可望不可求的美味。   多少人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点点的肉,又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尝过肉的滋味。   所以,哪怕秦天朗只是拿出一头荣昌猪,给三十万流民均分下去,每人只能分到一点点的肉末,他们也非常的感恩戴德,把秦天朗奉为活佛在世了。   当然,对于秦天朗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做亏本买卖的主,在救下这些流民的时候,他们也就成为了他的劳动力,负责为他工作,虽然他并不需要那么多长工为他工作,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让这些人找点事做吧。   想要妥善安置好三十余万人,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需要的时间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   这些日子,杜如晦和房玄龄就留在首阳山,暗中帮助长乐公主安置这些流民。   首阳山下已经住不下那么多流民了,且现在才开始建造房屋的话已经太晚,所以这些流民的最好去处是首阳山十里之外的渭源县。   渭源县毗邻渭水源头,因而得名渭源,地势平坦开阔,倒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去处。   如今的渭源县暂时没有县令,县令的权力自然就落在了长乐公主的身上,不过呢, 大部分时间这份权力都是由安然代为使用,长乐公主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与民同乐身上。   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公主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看到那些流民露出淳朴感激的笑容,她感觉到一阵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安宁和欢欣。   流民们对于悉心安置他们的长乐公主,很是感恩戴德,将其当做是神明一般来敬畏,所以这些流民获得住所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自己的房子,而是在房中立下一座小神龛,用来给长乐公主和秦天朗祈福。   长乐公主的美名就在流民的口口相传之中越来越声名远扬,自然也有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对此,长乐公主来者不拒,都悉心将这些流民安置在渭源县之中。   在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位能臣的协助下,拿出先前贩卖白盐所获得的钱财用于建造房屋、购买农具、衣物等,安置工作实际上已经被房杜两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不需要长乐公主操心半分。   具体的执行也有安然效劳,长乐公主只需要负责稳定流民的情绪,给予他们历经绝望之后的温暖就好了。   无论是房杜,还是安然,亦或是首阳山的秦天朗,都舍不得长乐小公主受苦受累。   ……   首阳山上。   这几日以来,李靖的心中一直藏着心事,让他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哪怕没有结果,他也总得尝试一番才行。   “药师,来了。”秦天朗假眯着眼,说道。   李靖看着坐在躺椅上休憩的秦帅,抱拳道:“秦帅,我……我有一事困扰良久,想要跟秦帅禀告一番。”   “有什么事便说吧。”   “属下认为,如今首阳山下足足有四十余万人口,这个人口数量很大,单纯依靠后山的农田和盐矿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我想……开设学堂和武场。”   说完,李靖一脸紧张地看着秦天朗,屏住呼吸,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开设学堂可以理解,毕竟教育是一切的基础,让这些流民有些文化的话也能更好的为首阳山服务。只是……为何要开设武场?”   李靖咬咬牙,说道:“秦帅,这些流民有许多都是精壮,且对秦帅感恩戴德,忠诚无比。如果……如果把他们训练成兵士的话,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秦天朗睁开双眼,望向李靖,李靖有些做贼心虚般的转移目光,不跟秦天朗对视。   “我又不想带兵打仗,训练那么多兵士做什么,造反吗?”   李靖苦笑一声,摇头道:“秦帅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大好的苗子就这么浪费了,我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或许……是我心中的爱才之心作祟了。”   秦天朗摇摇头,知道李靖是一个活在金戈铁马之中的人,他的血液里早已经刻上了战争的基因,这样的人,你可以称之为战争狂,也可以称他为为了国家殚精竭虑的守护者。   所以,李靖在看到那么多人口的时候,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将其训练成精兵强将,这已经是刻在他本能里的记忆了。   李靖实际上也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得到秦天朗的认同,但他依旧还是要尝试,因为如果不将这件事说出来的话,那他就不是李靖了。   秦天朗站起身,看向大厅之外的景色,从这里,依稀还能透过几十里的距离看到一些渭源县的痕迹。   “成立武场是不可能的,如今我没有官职,如何能设立武场,这是变相的谋反。”   秦天朗倒是不在乎这些虚名,如果真想谋反的话也不会被这些所束缚,但他不在乎,不代表手下的人不在乎。   身为将领,而且还是最高的将领,就不能只为自己考虑,手底下的弟兄们的感受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让所有的弟兄都跟着自己身败名裂,而这,也是他之前拒绝尉迟恭的原因之一。   当然,他不想谋反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当皇帝太累了,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多喝两壶茶养养生呢,没看理事们还是正值壮年的年纪,却活脱脱像个小老头一样,这就是太累累的。   “属下知道了,叨扰秦帅了。”李靖拾起心中的遗憾,就打算离开。   “不过,虽说不能成立武场,带领那些流民上山打猎什么的还是可以的。”秦天朗的声音又响起。   李靖的脚步停下,细细思索一番秦天朗的话之后,眼神陡然亮了起来,但他心中还有疑虑,便看向秦天朗,与秦天朗的目光对视之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瞬间,就明白了……   “多谢秦帅!”李靖猛地跪倒在地,神色激动。   “去吧,注意把握分寸。”秦天朗淡淡说道。   “是!”李靖一脸兴奋地告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操练那些新兵蛋子了,哦不,应该是叫准猎人才对,对,就是准猎人,几万几十万的准猎人。 第92章 今日朕心情好,要出郊游猎   李靖出了大厅之后,便径直找到了秦琼和程咬金,告诉了秦帅同意训练兵士的好消息。   “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哇,今晚必须宰一头荣昌猪好好庆祝一番才是!”程咬金拍着胸口兴奋道。   秦琼瞥了程咬金一眼,已经懒得跟这厮争辩了,“酒可以喝,荣昌猪不可以吃,这是我说的,秦帅来了也拦不住。”   “哈哈哈……”程咬金爆发一阵更大的笑声,“今儿心情高兴,我就不跟你争论了。不过……为啥秦帅忽然转变态度,愿意让我们操练士兵了。”   “不是士兵,是狩猎的猎人、农户。”李靖纠正道。   “哎呀,都一个样啦,都是学习武技和箭术,士兵猎人一个样。”程咬金大喇喇道。   李靖也沉思起来,说道:“估计,秦帅早就有想法操练士兵了,三年前的败仗秦帅绝对不会忘记的。”   秦琼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没错,秦帅绝对没有忘记三年前的耻辱,从这次的劫粮就可以看出一二。”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三天三夜的大事,只要秦帅有重返沙场的心就好啦!这样俺老程就不用日夜担心啦!”程咬金笑得无比灿烂,三年来这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看着程咬金的笑容,李靖和秦琼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回荡首阳山,在空旷的天地间不断回荡,经久不息。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秦帅真的会一辈子呆在首阳山上,这样的话真的太遗憾了,他们到死都会觉得死不瞑目的。   现在,秦帅终于有了一些重返沙场的迹象,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如何能不欢欣鼓舞。   实际上,秦天朗确实没有忘记三年前的耻辱,那一战他虽然胜了,但却是惨胜,是付出了将近十万将士的生命换来的惨胜。   这在秦天朗的军事生涯之中,唯一一次胜得那么惨的一次,他不可能忘记,也绝不能忘记。   三年来,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要让吐蕃在品尝到胜利的甜美果实之后,飘飘乎以为自己登顶王座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时候,再狠狠地将其从王座下踹下来,亲手将其碾在脚下,让他们也好好品尝一次绝望的滋味。   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世民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一个高傲无比的帝王能放下尊严来祈求他,诸葛亮也才只是三顾茅庐而已,他这个可比三顾茅庐要厉害多了。   实际上,他并不是非常责怪李世民,换做是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身边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   师傅怎么样,徒弟或多或少也能学到一些,可以说李世民的猜忌有他自身的因素,也有秦天朗这个师傅教导的因素。   ……   皇城,宣德殿内。   “房公,那边的情况如何?帝师是否愿意将粮食分一些出来?”   房玄龄刚刚回长安,李世民就迫不及待地宣对方进殿,一刻也不耽搁。   这几天时间以来,他茶不思饭不想,心思都放在了首阳山那里。   房玄龄行礼之后,将秦天朗的主张说了出来。   “如此也好。”李世民感叹一声,道:“朕是当局者迷了,这一百万石粮食可是烫手的山芋,要是真的落入朕的手中的话,那些世家难免会闹腾一番,还是帝师想的周到啊。”   房玄龄动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陛下难得那么高兴一回,他就不要扫兴了。   这段时日,李世民可是劳心费力,被灾荒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整个人都瘦了不少。   房玄龄身为臣子,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焦急担忧,如今一切都好了,帝师一出手,就将这个看似无解的难题给轻松化解,不得不让人感叹帝师的手段之高明。   换做是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的。   无论是房玄龄还是杜如晦,都是饱读诗书的儒士,比较讲究节操和礼仪,抢劫粮食这种原始野蛮的行当,他们想都没有想过。   李世民眉头舒展,脸上带着欢愉的笑意,笑呵呵地拉着房玄龄坐下,问道:“房公此次前往首阳山,可曾窥探到帝师的态度,是否……有了转变?”   房玄龄摇摇头,说道:“二郎,如今对帝师不能操之过急,频繁地谈起回朝的事反而会让帝师反感。”   “是极是极,是朕太过心切了。”李世民抚掌微笑,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这一次啊,多亏了帝师的暗中帮助,才能让大唐化险为夷,造福了百姓不说,还让那些世家吃了大亏,如此一举两得的局面实在是让人心情舒爽。   老早老早,他李世民就看那些世家不顺眼了,也知道随着世家不断坐大,终究有一天他会和这些世家对上,只是如今还不是跟世家彻底翻脸的时候而已。   李世民想了想,觉得光在这里坐着也没有意思,便站了起来,说道:“朕今日心情好,房公要不要随朕一起,出郊游猎一番?”   李世民本就是马上骁将,虽然当上皇帝之后,花费在马背上的时间少了许多,但骨子里的武将烙印并没有减少多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怀念。   加上这些年因为玉佩的缘故,李世民的身体状况每日下降,想要上马游猎缅怀一番昔日金戈铁马的想法一拖再拖。   好不容易吧,病是治好了,又来个饥荒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又没了时间游猎。   如今,饥荒的事情也得到了解决,他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地出郊游猎啦。   “陛下既然有心,臣自然愿意追随。”房玄龄笑道。   “哈哈哈,房公啊,这一回我要同你比试一番,看看谁捕获的猎物更多。”   “陛下乃是万夫莫当的骁将,微臣自然是比不上的。”在这里,房玄龄小小地拍了个马屁。   虽说房玄龄秉性忠良,和李世民的关系又十分亲密,但终究还是下臣,所以该拍的马屁还是会拍的。   “哈哈哈……”李世民又是爆发一阵开怀大笑,笑声回荡整个宣德殿,经久不衰。   内常侍张万早已经下去备马,临走的时候嘴角也挂着笑意。   他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陛下如此龙颜大悦。看来,这一次帝师劫粮济民的事情说做的对极了。 第93章 秦家家主秦永福   立冬之后,长安城内隔三差五的就下雪,时大时小,但都寒冷非常。   除非是必要活动,否则的话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寻常人家都不会出来活动。   西市,依旧显得热闹,就算是大雪绵绵,依旧有络绎不绝的人往返于西市之中,流连忘返于各种各样的奇珍物品,这已经是长安人最重要的娱乐活动。   一名身穿锦服的中年人在大街上游走着,停停看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中年人的衣服显得有些陈旧,一看就是穿了许久的衣裳。   一路上,不少人都对着中年人指指点点,但也不敢说大声音,只是笑声低估着,时而露出几抹别样的笑意。   不过,在中年人的周围倒是时常围上来几个小孩子,求着想要几颗糖葫芦吃,换来的却是中年人的一顿呵斥。   中年人名叫秦永福,乃是长安秦家的家主,在长安城内也是有名人物,不过这个有名,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秦家主今日难得出来,是准备买些什么物件?”秦永福经过一家盐坊的时候,店内的掌柜出声问道。   盐坊富丽堂皇,门面气派,门前牌匾书写着“崔氏盐坊”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彰显著书写者深厚的书法造诣。   周围的人,无论是商贩还是路人,都竖起了耳朵,虽然没有看向这边,心思却早已经被吸引,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   秦永福一笑,并没有察觉出气氛的微妙变化,说道:“本家主出来,是想要买些食盐回去,补贴府中的食盐所用。”   三年前,博陵崔氏被秦天朗一人杀上府邸,将府内一众有名望的族老都屠戮殆尽。   至此,博陵崔氏和秦天朗便结下了血海深仇,连带着秦家都被崔氏视为世敌,处处与秦家作对。   不过,碍于李世民对秦家关照有加,崔氏也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只能是逞一番口舌之利,让心中痛快一下罢了。   甚至于博陵崔氏的盐坊门前,已经专门安排了巡视的杂役,专门搜寻秦家人的踪迹,一旦发现就禀告掌柜,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秦家人的机会。   三年来一直如此,从未有过间断,时间一长,倒是成为了长安西市的一道风景。   “秦家主倒是好有雅兴,特意亲自出来购买食盐,莫不是府中杂役都病了,下不来床了?”   崔氏盐坊掌柜是个大胖子,冷嘲热讽之下,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倒是极为特殊。   秦永福咧嘴一笑,道:“哎呀,出来锻炼身体,争取长命百岁才好。”   “还长命百岁,我看你也没有几年可活了。”掌柜在心中咒骂一声,皮笑肉不笑道:“秦家主真是好雅兴,不如到我盐坊之中买食盐吧,本掌柜一定给秦家主打个折扣。”   “好啊,也不知道掌柜的能给我多少折扣?”秦永福笑呵呵地说道。   “放心,秦家主乃是有名望的人,本掌柜肯定会给个最大的折扣不是,再怎么着也不能得罪了秦家主啊。”崔氏盐坊掌柜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呀,难得掌柜那么有心了,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找本家主,本家主能帮的一定会帮。”   崔氏盐坊掌柜盯着秦永福看了良久,始终不能在对方的脸上找出丝毫的端倪,忍不住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你跟我装什么装!崔氏盐坊的盐也是你能买的?!赶紧给我滚,别在这里碍事!”   三年来,每一次对话秦永福都是这副嘴脸,完全不把他的嘲讽看在眼里,真的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这让崔氏盐坊掌柜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往往没说几句就暴跳如雷,恨不得把秦永福生吞活剥了。   但他知道,秦永福动不得,动了,那就是天崩地裂,直接捅到当朝天子那里去,到时候,饶是崔氏势大,那也够喝一壶的。   犯不着为这么个没落的世家家主犯错,犯不着,实在犯不着。   秦永福看着带着一脸怒气离去的掌柜,摇摇头,叹息道:“哎,崔氏掌柜人是挺好,就是会时不时的犯病,实在是可怜呐。”   周围,有人高兴有人怒,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怪物的心态。   能在这里闲着没事看戏的,一般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眼界自然是有的。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秦家家主是怎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崔氏掌柜这么明显的嘲讽他都听不出来?   也有许多人认为,是那位的归隐给秦家家主造成了太大的打击,导致精神出现了点问题,看问题的角度已经跟他们不一样了。   加上秦家有皇帝的关照,所以平日里除了博陵崔氏,鲜少有人没事就找秦家人的茬,还是那句话,犯不着啊。   到时候嘲讽不成反惹一身骚,那不是自己气自己嘛。   也就是博陵崔氏跟秦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才会想方设法地给秦家人难堪了。   不过,也有不少心地善良的人忍不住唏嘘一声,感叹一声物是人非。   如果那一位依旧在的话,秦家怎会落魄到这般田地,估计……   成为大唐第一世家都是轻轻松松的吧,以那位的权势和声望,只要愿意,秦家想要兴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曾几何时,秦家可是世家新秀,是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新星,其声势之浩大,连七宗五姓都如坐针毡,最终联合起来诽谤那一位,这才导致了秦家崛起的势头被止住,从此没落下来。   秦永福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悠哉悠哉地往远处走去,如果忽略了他的身份的话,当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老头。   只是,秦永福这样的举动许多人是不相信的,认为这只是他装的而已。   不过,秦永福这样的状态已经装了三年,所以导致那些认为他是装的人也有些怀疑了。难道说,那位的归隐对于秦家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秦家人的心事真的大,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放下,换做是他们的话,断然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日落西山,相比于西市的繁华热闹,秦永福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他哼着那不知名的小曲,更是与他的身份显得格格不入。 第94章 岁末钱粮核算   长安之内,尚书省之中。   年近岁末,朝廷的钱粮核算也开始金罗密布地展开,这几日光景,民部尚书戴胄忙的不可开交,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一心待在民部之中处理来自各道的钱粮簿子。   只是,戴胄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眉头紧皱,心情也很是沉重。   这几年天灾不断,各地庄稼连连欠收,加上今岁梁师都叛乱,派兵征讨耗费了无数钱粮辎重,今岁的税收……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税收乃是国家根本,是大唐最基础的经济来源,要是今岁税收不佳的话,实在是一件让人糟心的事。   如今大唐初立,陛下正欲大治天下,没有钱粮的话怎么可以,没了钱粮,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也难也。   加之陛下立志要做明君,力求政策开明,赋税也变得比较宽松,此消彼长之下,很难让戴胄高兴起来。   如果今岁税收欠收的话,那他这个民部尚书就是首要的责任,虽然陛下任人唯贤,不太可能会因此责备他,降他的职,但终究是一件脸上无光的事。   戴胄紧抿着嘴唇,不断查阅着案牍上的钱粮簿子,不知不觉间,已经翻阅到了河南道的钱粮簿子。   “嗯?河南道今岁的税收竟然达到了两万六千贯?!”   戴胄自语着,眼中亮起一道精光,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手上的簿子之后,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博闻强记,对于河南道去岁的税收有所印象,记得去岁是一万九千贯,现如今却达到了两万六千贯,足足增长了七千贯,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尤其是在其他道的税收都有所下降的情况下,河南道能够有所增长,这就更加的难得可贵了。   “哈哈哈,河南道的盐铁使司增长了三分之一,大功于国,可见河南道政绩清明,堪为天下盐铁使司表率,理当奏请陛下,彰显其功,令有才能的人得到应有的奖赏。”戴胄抚须长笑,几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消散一空。   周围的佐官都是一阵附和,对河南道的盐铁使司一阵赞扬。   高兴过后,戴胄又陷入了沉思中。   虽然河南道赋税增收了,但也改变不了今岁税收总体欠收的情况,唯一比较值得欣慰的就是,出了河南道的税收之后,今岁的税收总算不至于太难看……   一想到这,戴胄的心情又变得忧愁起来,堂堂大唐,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仅仅是河南道的税收有所增加就能让他这个民部尚书高兴成这样,哎,荒谬啊……   陛下身怀大志,自比隋文帝,如今税收却如此的惨不忍睹,又如何能称得上比肩隋文帝的开皇之治呢。   但税收之中的大头乃是盐税,而盐税又大部分掌控在世家豪强的手里,就连戴胄他自己,也跟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整治世家的话,他亦是有心无力,想要从世家的口中夺食,收取盐税,谈何容易啊。   正在戴胄忧愁之际,一名文吏走进来,禀告道:“大人,各道的税收账簿已经核算完毕,除了长安内的钱粮簿子没有上交,其余各道城县已齐。”   戴胄的脸上浮现怒意,不禁斥道:“三日前不是已经令人催促长安盐铁使司了吗,为何直到现在都还未交钱粮簿子?!”   周围的佐官面面相觑,眼中有笑意和揶揄浮现。   长安城中谁都知道,自大唐开国以来,长安的税收就是垫底的,岁岁都是如此,从无例外,这也就导致了长安盐铁使司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存在感十分的低。   其实,这也不怪长安盐铁使司办事不力,实在是大环境使然,导致长安盐铁使司注定没有大的作为。   待在长安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开国元勋,再不济也是传承百年的老牌世家,你区区一个盐铁使司,不过是七品官职,怎么敢得罪这些达官贵胄。   你敢上门收人家的盐税,人家就敢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相比于庞大的利益集团,盐铁使司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而这些佐官之所以露出揶揄神色,是因为现任长安盐铁使司不是别人,正是长安有名的人物,秦家家主秦永福。   秦永福的大名,在长安之中可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啊,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戴胄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连日来积压的情绪在此刻通通爆发,眼中开始怒火中烧。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秦家就一蹶不振,行事越来越荒诞离奇。   三年过去,秦家人走的走退的退,大部分都已经离开朝廷,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苦苦支撑着,其中,秦永福最为出名。   这秦永福,自从三年前秦家大变之后,便也跟着性情大变,整日里游手好闲,跟那些市井小民厮混在一块,短短三年就把秦家的门面败了个精光。   更可恶的是,秦永福还占着长安盐铁使司的位置,每月都拿着俸禄,却完全不做本职之事,如果不是陛下怜悯,他戴胄早就把那秦永福踢出民部了。   盐铁使司虽说只是七品官阶,但掌管的乃是盐税一事,手中权力甚大,油水颇丰。   长安城的各大世家,早就觊觎这个位置许久了,而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秦永福,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民部的一众佐官见戴胄如此动怒,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大人,这秦永福太过放肆,三申五令之下依旧不为所动,我看他就不配做这长安盐铁使司。”   “是极,长安盐铁使司落入秦永福的手上,简直就是明珠蒙尘啊。”   “秦永福三年来无所事事,在长安盐铁使司的位置上毫无作为,如今更是故意怠慢,实在是太可恶了!”   众佐官你一言我一语,将秦永福说的十恶不赦、罪恶滔天,如果不是了解实情的人,一定会被这些人的演技深深地感染。   戴胄紧锁眉头,这秦永福也实在是太过狂妄,连年末钱粮考核都不放在眼里,那这世上还有他放在眼里的事情吗。这样的态度,如何能当得了长安盐铁使司……   想着,戴胄做出了决定。   为了民部的名声着想,他不能再放任秦永福这样的蛀虫蚕食朝廷的脂膏。今日,他就要启奏陛下,奏申贬去秦永福的官职! 第95章 不发申饬,不足以平怒火   民部之内,戴胄越想越气,三年来秦永福的所作所为不断在他脑海中呈现。   就因为秦永福,连带着整个民部的名声都被搞臭了,如今在六部之中,就属民部的地位最低,这秦永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时常会抱怨,为什么陛下会把这么一个祸害安排进民部,这不是存心想让他不好受嘛。就因为这个秦永福,他感觉自己都得折寿好几年!   周围的佐官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此时感觉到戴胄是真的气到头上,不禁计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大人,这秦永福实在是气煞人也,属下以为不发一道申饬不足以起到警示作用。”一名姓韦的佐官出声道。   其出自韦家,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听闻家主韦玄贞的抱怨,时而还听到了对那位消失了三年已久的帝师的不满,他身为韦家人,自然要为韦家的利益着想。   实际上,大唐不乏聪明人,虽然秦天朗的手段很干净利落,丝毫找不到一点的证据证明,前些日子轰动长安的劫粮事件就是出自他之手。   但是,劫粮事件发生之后,首阳山下的渭源县就凭空多出了许多粮食,且都拿来救济灾民,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只是可惜啊,赈灾的乃是当朝公主,且还是李世民最宠爱的长乐公主,所以就算有人猜出来了也不会在明面上说出来。   反正这一次大唐的世家也没有损失多少东西,韦家虽然收了七宗五姓的食盐和银两,大不了退回去,再补贴一些赔礼钱就是了,过程是坎坷了点,但好在有的挽回。   就这样的损失,还不足以让各大世家彻底跟秦天朗以及其背后代表的皇室翻脸,这个风险真的太大太大了。   不过,虽然不能在明面上翻脸,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柿子专挑软的捏,他们对付不了秦天朗,对付区区一个秦永福还是可以的。反正,秦天朗已经归隐,不管秦家的事也有三年了。   这三年来,不管秦家发生了什么事,秦天朗都没有出现过,真的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而这也越发助长了某些人的肆无忌惮。   “是啊是啊,韦郎中所言是极,那秦永福目无王法,连岁末的钱粮核算都不放在眼里,不给一些教训的话真的要翻天了。”   “没错,我赞同韦郎中的说法,那秦永福实在太过分。”   “还请大人明鉴啊,我民部就因为有这个秦永福,导致民部上下都是乌烟瘴气,实在是苦不堪言呐。”   众佐官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控诉秦永福的罪状,仿佛不把秦永福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话就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戴胄露出沉思,最终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做出了决断:“纵然陛下念及旧情,不忍革去秦永福的官职,本尚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秦永福实在是欺人太甚。”   “来人,拟申饬!”   很快,一名文吏上前又退下。不多时,又手捧一道公文出现在戴胄身前。   这公文便是申饬,申饬有什么用呢,主要作用就是上官对下官的斥责,相当于现代的点名通报。   不过在古代,点名通报的申饬杀伤力可要大多了,这申饬一发出去,被申饬的人名声就是彻底的臭了,今后的官途就到此为止,还要沦为众人的笑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如果不是真的有深仇大恨的话,一般人也不会发出申饬这种做绝的事情,这几乎就是彻底地毁掉一个人了。   别看如今秦永福整日游手好闲,但秦家余威还在,秦天朗还在的时候,那可是长安最豪横的世家,没有之一,就连长孙氏都要避其锋芒的存在。   如今虽然秦天朗不在了,但李世民依旧对秦家关照有加。所以,不是毒盐吃多了脑子犯抽的人,一般也不会得罪秦家。   “大人,真的要把申饬发出去吗?”一名出身寒门的佐官问道,神色犹豫。   这申饬一发出去啊,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戴胄眼中闪过一抹犹疑,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一名文吏闯进来,禀告道:   “大人,有一名来自秦家的书信。”   “秦家书信?”戴胄心中一动,接过文吏手中的书信,打开看了起来。   “好啊!这秦永福欺人太甚!”戴胄一把合起书信,脸上露出怒容。   亏他刚才还有些犹豫,这秦永福倒好,一封书信送上来,当面嘲讽羞辱他,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这书信上写的,竟然说是今岁的税赋太多,一时间清点不过来,所以才慢了三日,这是何其的荒唐可笑!   长安之中谁人不知,长安的税赋向来都是垫底,哪有那么多税赋给你清点,还足足清点了三天都没清点完,这是拿他戴胄取乐吗?!   这秦永福,当真好大的胆子!   周围佐官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尚书如此动怒,看来这秦永福真的犯大忌了,这回看他还怎么狡辩。   当年秦家的风头太盛了,盖过了所有世家的风光,自然也惹来了许多的嫉恨。大唐之中不乏济世大才,也不缺卑鄙小人。   “快!立马把申饬发出去!我要将秦永福这厮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世人好好看看,他秦家家主到底是什么德行!”   戴胄怒吼着,随后又觉得这样不解气,单单是一道申饬发出去啊,估计对那秦永福而言依旧是不痛不痒,于是说道:   “罢了,老夫要亲自去一趟秦家,亲自将这申饬送到他秦永福的手上!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秦永福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民部尚书!”   说完,戴胄往门外走去,一众佐官自然就跟在其身后。 第96章 无语的戴胄   秦府门前门可罗雀,台阶都已经长青苔,可见昔日辉煌的秦家如今破落到了何种程度。   所谓作鸟兽散,莫过于此了。   昔日阿谀奉承的人,此时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还会在背地里暗暗唾骂,耻于当初巴结秦家的所作所为。   不过此时的秦家上下,却没有心思感叹世事无常,因为三天前,秦府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客人不是他人,正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卫安然。   安然也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来了好几车的钱财,说是今岁的盐税,还不等秦永福多问,安然又以诸事繁忙离开了。   时间匆忙,秦永福甚至没有时间来进行感慨,就加入了风风火火的清点税钱之中,这一点,就是足足三天三夜。   ……   “秦永福!你给我出来!”戴胄一来到秦府,便一脸气冲冲地冲进来,没有禀告的意思。   因为他这次前来啊,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申饬他秦永福的!   “大人,大人啊,息怒啊,万一秦使司真的是事出有因呢?”手持申饬的文吏劝说道。   戴胄一脸怒火,向来稳重的他从未发过那么大的火,他这不是偶然爆发,而是三年来积攒的怒气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才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笑话!他能有什么原因,因为税赋太多清点不过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本尚书亲自帮他清点!还把那案牍给生生啃了去!”   一众佐官噤若寒蝉,他们也没见过尚书大人那么大的火气,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说话之间,戴胄已经走进了秦府,抬头一看,瞬间愣住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在气头上。   眼前,秦府的大厅之中摆放着一堆堆的钱币,不光是大厅,走廊、亭台也都摆放着一堆堆钱币,一眼望下去,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这……   这情况直接就给戴胄看傻了!一时间都忘记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戴胄都是如此,跟在他身后的一众佐官就更加不堪了。   他们的神情像是见鬼了一样,左看右看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个个呆若木鸡,意识已经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这么多的钱币,这是在搞什么啊!   “尚书大人竟然有空光临秦府,当真是让秦府蓬荜生辉啊。”   秦永福笑眯眯地走上来,脸圆圆的看起来很有世故,跟秦天朗的坚毅很不像,只能从眉宇之中依稀看到一些相似。   戴胄回过神,一脸复杂地看着秦永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秦永福却问道:“不知尚书大人如此劳师动众,是要做什么?”   这……   戴胄有些尴尬,但久经宦海沉浮的他毕竟不是常人,很快就恢复常色,问道:“秦使司,这些钱币……都是今岁的税赋?”   “是的是的,这都是今岁的税赋。”秦永福说着,一手扶着老腰,唏嘘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啊,这三日以来下官未曾休息片刻,就为了早日清点完,可惜可惜,今岁的税赋实在太多了,三天三夜不辞辛劳的清点,依旧是清点不完呐,还把老夫累得不轻,哎哟。”   戴胄眼皮直跳,听着秦永福的话怎么那么像是炫耀。但转瞬间,强烈的惊喜就冲淡了一切。   如果说……眼下的钱币都是税赋的话……那么今岁的税赋该是多少?!   一时间,沉稳如戴胄都有些呼吸粗重起来了。   “尚书大人还未告知老夫,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秦永福的声音又响起,眼巴巴地看着戴胄。   戴胄感受着秦永福的目光,感觉一阵如坐针毡。   说自己是来亲自申饬秦永福的,这话肯定是说不出口了。如果秦永福确实跟他想的那样,无所事事,又故意拖拉的话,那这道申饬发出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可是,现在秦永福竟然真的是在清点税赋,而且这税赋还多的吓人!   这种情况下啊,他要是再把申饬发出去的话,别说陛下那里过不去,世人会怎么看他?   说他有眼无珠,公报私仇,反正怎么难听就怎么骂,他戴胄不要面子的嘛。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绝对不能发生。   “咦?这文吏手中拿着的是何物?”秦永福看向戴胄身旁的文吏,一脸好奇。   戴胄心中一惊,连忙一把抢过文吏手中的申饬,当众直接塞进衣袍里,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只是无用文书,与秦使司没有任何关系。”   秦永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也不戳破,笑眯眯又道:“方才下官听到,尚书大人说要亲自清点钱币?那可太好了,下官正愁人手不够,尚书大人要能亲自清点的话,那可真是解了下官的燃眉之急呀!”   戴胄眼皮子直跳,没有想到气到头上的气话竟然被秦永福听了去,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想要再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况且……秦永福没有提让他生啃案牍的事情,就已经非常的好了。   “本尚书说话算话。”戴胄沉着脸,踱步走向那一堆堆的钱币。   “尚书大人事必躬亲,实在是我等的楷模啊,下官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尚书大人的品性,争取做一个最好的盐铁使司。”   戴胄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秦永福的话要是放在以往,他是半点都不信的,但是现在……   对方竟然真的征收到了那么多的税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那一众佐官,则是吃了十公斤大便一样,神色非哭非笑,简直都能媲美蒙娜丽莎的微笑了。   说好的申饬呢,说好的狠狠奚落一番秦永福呢,他们连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能最大程度的奚落秦永福都想好了。结果……竟然来了个大惊喜!   这惊喜也忒大了,让他们完全不知所措啊。   谁能想到,历来都是垫底的长安盐铁使司竟然真的征收到了那么多的税赋,这种事情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啊。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秦永福看向他们,笑眯眯道:“各位,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清点钱币啊。”   众佐官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闷闷地走向小山般的钱币。   连尚书大人都亲自清点了,他们还能说什么,要是不清点的话,他们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只是……秦永福那颐气指使的语气实在是让人不爽啊,实在是气煞人也!   不少佐官都是一边颤抖一边走路,这是被气得,还有人脸色涨红,跟便秘一百天似的,简直不要太精彩。   秦永福看着这一切,一脸的笑眯眯,心中简直就乐开了花。   直到此时,他才有心思回想三天前的事情,不禁自忖道:“哎呀,咱家顶梁柱终于想开了呀,终于记起长安里还有个秦家了,虽然等了三年是辛苦了点,不过也值得了。”   三年来,秦永福一直装疯卖傻、游走好闲,是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改变不了秦家的情况。   秦家因秦天朗兴盛,也因秦天朗衰落,想要再次兴盛的话,也非秦天朗不可。   想着想着,秦永福的心中满是自豪,他这辈子没啥出息,最值得夸赞的事情就是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 第97章 快!召长安盐铁使司觐见   宣德殿内。   李世民眉头紧皱,已经没有心思看案上的奏折了。   “为何戴公还没有任何消息?岁末的钱粮核算到底如何了?”李世民沉声问道,语气已然有些发怒。   税赋,乃是一个国家最根本的东西,打仗要钱,修水渠要钱,修宫殿要钱,什么事情都要钱,没有钱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所以,从半个月前,李世民的心思就一直放在税赋清算这件事上,这几天更是一直坐在宣德殿之中,盼着戴胄快点禀告今岁的钱粮税收。   只是,他千盼万盼,足足盼了七日,依旧没有见到戴胄的影子,如果不是戴胄行事向来稳重的话,他估计都要直接掀桌子了。   “或许……戴公遇到了紧急的事,目前分不开身来。”房玄龄和颜悦色地说道和事老这个角色,他向来当得很不错。   “何事能足足耽误七日的功夫,何事能比得上税赋清算。”李世民的语气很不好,依旧有些生气。   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在这里等一个臣子,哪怕这个臣子是老臣,是开国元勋,依旧让他不喜。   也就是他心胸开阔,换做另一个帝王的话,估计早就掀桌子不认人了。   又想到今岁天灾不断,北方战事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加之平叛了梁师都,今岁的税收……也不知道会达到何等惨不忍睹的地步。   “哎……”李世民心中叹息一声,道:“快点呈上税赋清算的奏折,让朕心里有个底,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日夜担心。”   “陛下体恤万民,百姓们都会记在心里的。”房玄龄打哈哈道,言外之意也是同意了李世民的看法。   今年的税收,估计会超乎想象的低啊。   “陛下,殿外民部尚书戴胄求见。”内常侍张万禀告道。   李世民的眉宇舒展开,伸出手说道:“快!快宣戴卿进殿!”   很快,戴胄就一瘸一拐地走进宣德殿,满脸的苍白沧桑,头发显得有些杂乱,宛如刚刚流浪回来的流民一般。   “戴卿,你这是怎么了?!”李世民被吓了一跳,完全想不到戴胄会以这样的形象上朝。   上朝,可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大臣都会精心准备一番,以最好的精神面貌面见天子,要是衣衫不整就上朝的话,可是有亵渎君威的嫌疑,那可是大不敬。   戴胄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缓了好一阵子,才满脸疲惫地说道:“陛下,请宽恕微臣以这样的装扮面圣,实在是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的耽误。”   自从戴胄去到秦府之后,就因为一句口舌之利而落得个亲自清点税赋的下场。   戴胄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者,本身也不是什么爱锻炼的人,突然间接触清点钱币这种劳累活,可差点没把他这条老命葬送进去。   四天三夜,整整四天三夜呐,他都不知道这四天三夜他是怎么过来的,到了最后,他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脑海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那就是清点税赋。   而直到现在……他都感觉老腰一阵酸痛,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休养不过来了。   “看来,这几日戴卿遇到了不小的事,快快与朕说来,是否是跟税赋核算有关?”李世民问道。   “正是,只是……”戴胄脸色露出一抹犹疑。   李世民心一沉,皱眉道:“戴卿但说无妨,朕……能撑住。”   “只是……今岁的税赋太高了,高的有些离谱。一时间,臣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何蹊跷了。”戴胄摇头道。   “哦?太高了?!”李世民一脸惊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原本他以为,戴胄是因为今岁税赋太低而吞吞吐吐呢,没有想到情况恰恰相反。   “戴卿不必忧虑,但说无妨!”   得到允许的戴胄也不犹豫了,将那个自己清点了四天三夜的数字缓缓说了出来:“陛下,今岁的税收……共计六十八万三千六百贯九百一十六钱。其中……长安盐铁使司征收的税赋为五十九万七千八百贯六百六十二钱。”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戴卿,你再说一遍?”李世民面无表情地问道。   戴胄苦笑一声,再度禀报了一遍,跟上一遍如出一辙。   李世民的呼吸逐渐变重,眼中爆发出越来越强烈的色彩,红光逐渐浮上脸颊……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爆发,向来注重形象的李世民,竟然不顾形象的仰头大笑起来。   良久,李世民才停下大笑,望着戴胄,问道:“戴公所言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戴胄说着,眼中闪过疑惑,又道:“只是……不知道为何长安盐铁使司能够征收如此多的税赋,单单长安盐铁使司的税赋,就比其余州道的税赋加起来还要多,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李世民沉思少许,眼中有精光闪动,长安盐铁使司啊,他自然不陌生的,秦永福嘛,是他钦定的长安盐铁使司,就是为了照顾一下帝师的家族。   原本,他想让秦永福担任更高的官职的,可惜秦永福不肯,那就只能随他去了。   莫非……这件事跟帝师有关?!   想到这,李世民跟房玄龄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果然,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快!召长安盐铁使司觐见!”   内常侍张万离去,不多时,秦永福就火急火燎地来到了宣德殿。   “臣,叩见陛下。”   “爱卿快快请起。”李世民赐了平身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永福,问道:“秦爱卿,今岁长安的税赋为何如此之高,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一见面就直接开门见山,可见李世民是真的心急了,是真的一刻都不想耽搁。   税赋啊,那可是国之根本,由不得李世民不重视。   秦永福一拱手,红光满面道:“陛下,实不相瞒,今岁长安的税赋能如此之高,全因渭源县而起。”   “渭源县!”李世民心中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果然,果然呐,跟自己预料地差不多。   “究竟是如何,秦爱卿快快说来,要从头到尾说起!”   秦永福红光满面,朗声说道:“七日前,公主殿下委托心腹来到秦府,缴纳了渭源县今岁的税赋,其中大部分的税赋乃是来自,来自……”   “来自哪里,快快说来!”李世民心急如焚道。   “臣不敢明说,怕犯了忌讳。”   “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渭源县的税赋,皆是来自李氏盐坊,而李氏盐坊便是由公主殿下开设。” 第98章 秦卿想要什么赏赐?   诺大的宣德殿之中,又变得针落可闻了。   李世民的眼中光芒涌动,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脑海中也依稀记起来,前段时间听闻过长乐公主要开设盐坊的事情,不过他并没有当回事。   毕竟开设盐坊不是小事,这是直接和各大世家争夺盐税,其中的竞争之大不言而喻。   在李世民的印象中,对于长乐公主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身上,却是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自家女儿就已经能够自力更生,更是将盐坊开得有声有色了。   这其中固然有长乐公主的身份加持,但更多的,估计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毕竟由皇室开设盐坊的事情李世民也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暗地里已经尝试过一番,不过效果并不怎么理想,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五十九万多贯的赋税,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呐。”直到此时,李世民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原本以为今岁的税收会很惨淡,没想到却是峰回路转,税收非但没有严重缩水,反而增加了许多许多。   李世民的记忆力一直很不错,他记得去岁的大唐税收总共是三十一万贯,而今年足足达到了六十八万贯,多了一倍还多!   这……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长乐公主的功劳啊。   “果然,让小公主待在帝师的身边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李世民心中自忖道,神情愉悦无比。   有了这些税收,大唐的文治就有着落了,他终于不用为钱财的事情担忧了啊。   当然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再多的钱都是不够的,但对于目前的李世民而言,六十八万贯已经是非常大的数字了。   房玄龄将李世民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禁也露出了笑容,说道:“陛下,今岁税收增长了一倍有余,这是大唐将兴的征兆啊,有如此多的税收,何愁大唐不兴盛。”   房玄龄的一番话,说的李世民飘飘欲仙,心情已经飞到了云巅,满面红光之下,笑的已经合不拢嘴了。   李世民觉得,这就是他这三年来最开心的时刻了。   戴胄也是抱拳道:“陛下文治武功,心怀万民,又能招贤纳士,大唐定会在陛下的手中开创盛世篇章。”   “今岁能有如此丰厚的税收,实乃陛下英明呐。”内常侍张万也是满脸笑意地恭维道。   李世民笑着点头,看向秦永福,问道:“秦爱卿此次钱粮核算立了大功,不知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朕一定满足。”   秦永福行礼道:“征收税赋乃是臣的本职,而能征收如此多的税赋乃是陛下体恤万民、治国有方,臣不敢僭越领赏。”   “哎……”李世民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语气,道:“秦爱卿客气了,爱卿既然是帝师的父亲,那便是朕的长辈,如果在私底下的话,朕还要叫一声秦叔才是。”   咯噔!   一旁的房玄龄和戴胄听到李世民这话,都是被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就算秦永福是帝师的父亲,但也绝对犯不着让李世民喊一声叔啊,这……   估计是陛下龙颜大悦,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欢愉之情,又想借秦永福的名义结好远在首阳山的帝师了。   普天之下,能够如此深得帝心的人,除了帝师也没有谁了。   就连房玄龄,此刻都有些酸溜溜的,相比于帝师,他这个肱股之臣都有点不够份量的。   “不敢不敢,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秦永福嘴上说着使不得,神色却是没有多少恐慌,估计秦家出了秦天朗这么一个特殊存在之后,秦永福的胆量也被磨练出来了。   李世民低头沉思,说道:“秦爱卿不必如此客气,既然秦卿不愿提出赏赐,那朕就自作主张一回,封秦卿为盐铁转运使吧。”   戴胄又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一出口就是一个盐铁转运使。   盐铁转运使,可是掌管盐铁和漕运的官职,说的直白一些,那就是掌管盐铁税收的同时,也掌管了盐铁的输送。   盐铁那可是国家战略物资,掌管了这两样东西之后,基本上就相当于掌控了大唐的部分经济命脉了。   而且,盐铁转运使乃是正四品的官职,与盐铁使司才是正七品官职,两者直接相差了三个官阶,这晋升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只能在七品官职中碌碌无为,一辈子也无法晋升正六品。   而秦永福倒好,直接一下子从正七品升到正四品,正四品那已经算得上是大官员了,在长安之中也有着不小的话语权,算是挤进了大唐的权力中心。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盯着秦永福,眼中带着一丝别样的色彩。   因为早在三年前,类似这样的情形就出现过,那时李世民想让秦永福担任吏部尚书,这可是六部之首,位高权重,除了宰相以外,就属这个官职的权力最大了。   但那时,秦永福以年迈为由婉拒了李世民的提拔,只做了个正七品的盐铁使司,逐渐退出权力中心,这自然跟帝师的归隐有直接的关系。   如今,也不知道秦永福会如何选择。   “多谢陛下提拔。”秦永福没有犹豫,跪在地上大方地接受了李世民的赏赐。   “哈哈哈,好,好啊,秦卿快快请起。”李世民笑着说道。   房玄龄的眼中也满是喜色,秦永福这样的表态,传递出来的信息足以让人欣喜。   时隔三年,秦家家主再一次愿意接受李世民的提携,重回大唐的政治中心,这也意味着秦家与皇室冰释前嫌,关系开始有了缓和的迹象,这可是大好的势头啊。   秦家如此表态,如果帝师知道了,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比如……回朝。   一想到这,房玄龄也不由地激动起来,自然也能理解李世民为什么那么高兴了。   戴胄则是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永福,他自是知道,从今往后啊,秦家又要兴盛起来了,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对于秦永福而言,他之所以会接受李世民的赏赐,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是因为秦天朗的原因。   就算秦天朗消失了三年,秦家上下依旧是以秦天朗为首的,也只有秦天朗才能带领秦家走向兴盛。   如果秦天朗执意不肯回朝的话,秦永福说什么也不会接受李世民的奖赏,因为他深知,单凭自己的力量的话,是无法在长安之中立足的。   也是七日前安然的出现,让秦永福知道,自家儿子实际上已经有了那么一些回朝的意愿,只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而已。   知子莫若父,虽然秦永福和秦天朗没有面对面交谈,但对于彼此的心思都能猜出来。 第99章 冬至,风云涌动   冬日高照,驱散彻骨的严寒,这一日的长安城,迎来了罕见的温暖天气。   而这一日,也是大唐最为隆重的节日,冬至。   每逢冬至,朝廷都会给满朝文武放假,官员们不上朝不听政,欢欣地待在府邸,或是出门游玩赏花。   而百姓们也会吃美食、穿花衣,祭拜先祖,将屋舍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个时代的冬至,与后代的过大年一样,都是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日子。   不过相对于长安城的达官贵人而言,冬至的来临暂时被他们忘却了,因为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消息填满了他们的心头。   冬至前三天,牵动满朝文武心思的岁末钱粮核算终于是落下尾声了,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今岁钱粮核算的主角不是戴胄这个民部尚书,也不是各都道的盐铁使司,而是早已淡出众人视线的长安盐铁使司——秦家秦永福。   在宣德殿上上演的一幕幕,李世民并没有掩盖的意思,非但没有掩盖,反而还大肆宣扬,大张旗鼓地表达自己对秦永福的欣赏之情。   最让这些达官显贵在意的,还是秦永福一步登天,直接从七品的盐铁使司晋升为正四品的盐铁转运使。   这……难道说,秦家在蛰伏了三年之后,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看这样子,陛下依旧十分器重秦家啊,这个发现,让许多世家心中很不是滋味。   五年前,秦家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甚至连世家都称不上,秦家人自称是秦邑秦氏,乃秦朝后裔。   但这个标榜向来被人所不齿,但凡有些学问的人都知晓,秦自二世而亡之后,其后人分散四处,历经数百年兴衰更替之后,早已经衰落下去,泯然于历史之中。   何况秦邑秦氏曾经是王室,就算如今已过去了数百年,但你以此来标榜自己的话,万一惹来了天子猜忌,那不是徒增祸端嘛。   而后来秦家的没落,秦天朗的归隐,也或多或少地印证了这个说法,导致许多人以此来暗地里嘲讽秦家,一度成为秦家挥之不去的笑柄。   追根到底,如果是秦天朗还在长安的话,秦家自称秦邑秦氏没人敢说什么,毕竟秦天朗位极人臣,乃是天子帝师,这层身份说是秦邑秦氏非但没有不妥,反而会让人觉得秦氏是真正的出身名门,最远可追溯到战国时期。   但秦天朗一走,树倒猢狲散,各种流言蜚语自然也就冒出来了。   可是,可是如今啊,这秦家秦永福冷不丁的又成为了盐铁转运使。难道说……秦氏又要再度兴盛了吗?   如果光是这样的话,那倒不算什么,毕竟长安很大的,就算多出一个秦氏望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关键的是,秦家在这个节骨眼上重回大唐的权力中心,是否意味着那位帝师也会回来?   因为但凡是关注过秦家的人,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秦家上下都是以那位帝师为首的。   如果没有那位帝师的准许,或者是默认的话,秦家会重新回到朝廷上吗?   这个结果,让许多人都沉默了,担忧与惧怕并存,但同时又有一些期许。   那位帝师真的太强势了,强势到足以令所有世家都惧怕的程度,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那位的才能真的是震古烁今,文武双绝绝非是说说而已,而是实至名归,这一点,就连秦家的死对头博陵崔氏都不会否认。   所以,许多人对于秦天朗的态度其实是很微妙的,既惧怕他又敬畏他。   这其中,又以长孙氏的心情最为复杂。   今日,正是冬至,长安城到处都弥漫着热闹的氛围,尤其是东市和西市,那更是熙熙攘攘,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被贩卖,俨然已经有了盛世景象。   但在长孙府之中,却是一片的冷清。   此时的长孙无忌很是头疼,坐在太师椅上,紧锁眉头,一旁,长孙冲恭敬侍立。   经过了那一次事件之后,长孙冲的性子被磨练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少了几分少年冲动,多了几分老成稳重。   安静的氛围之内,有着宛如大海般的思绪汹涌。   长孙无忌作为皇亲国戚,在李世民还未登基的时候便与其称为布衣之交,关系亲密无间,更是开国元勋,权势无双,风光无限。   如果没有秦天朗的出现的话,长孙家是当之无愧的长安第一世家,冠以一句天下世家之首都不为过,但因为秦家的出现,或者说那位帝师的出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长孙无忌深知,李世民对于秦天朗的器重达到了何种程度,就算是他都比不上。   而这也是他始终保持低调的原因,自从首阳山一行之后,就有意无意的淡出李世民的视线,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长孙家落入危险旋涡之中。   因为他知道,一旦长孙家真的跟帝师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的话,李世民会站在帝师的那一边,到那时,等待长孙家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大人,难道真的要就此作罢吗?”长孙冲轻声说道。   在唐代,对父亲的尊称习惯称为大人。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长孙冲,一句话都没有说。   现在回想起来,他依旧有种一巴掌打死这个逆子的冲动,老子好不容易才跟帝师营造出和谐的关系,结果就被你这逆子三两下给搞砸了。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的话,这逆子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而在那之后,他一直低调做人,不也是为了那件事擦屁股嘛,这逆子要不是亲生的,他早就将其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了。   本来,他觉得差不多已经能糊弄过去了,结果秦家在这时候又冷不丁的冒出来,连带着长孙冲的那点破事也被人响起,虽然没有明说,但身为人精的长孙无忌怎会感觉不到,这个变故差点让他一口老血喷出来。   自己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   如今各地的世家不断坐大,隐隐有脱离朝廷掌控的趋势,而长孙家身为目前的长安第一世家,不管愿不愿意,那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时候如果再出点什么意外的话,难保陛下那边会对长孙家生出猜忌之心。   哦不,应该是杀心,猜忌之心估计陛下已经有了。   一想到这,长孙无忌就感到一阵疲惫。   一边是有着布衣之交的陛下,一边是全族上下数千人的生死,以及天下世家的注视,他的每一次动作都必须谨慎再谨慎,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第100章 太原王氏之女,可娶否?   府中安静的氛围,让长孙冲极为不适,虽然经过那件事之后他的心性已经磨练了许多,但终究还是本性难移,骨子里依旧还是眼高于顶的少年心性。   夺妻之恨,怎么可能就如此善罢甘休,就算是市井小民都会暴跳如雷,何况他长孙冲乃是长孙家的嫡长子,这等奇耻大辱怎么可能会忘记。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他深知帝师的恐怖,贸然寻仇的话绝对没有半点胜算,只会凭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掩藏了起来,仿佛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机会的到来,就发动致命一击,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长孙冲眼光闪动,掩藏在内心许久的想法在此刻有些忍不住,便试探性问道:“家父,太原王氏有一女,其貌若天仙,如今孩儿年纪渐长,是否该操劳一番婚事了?”   长孙无忌猛地抬头,紧紧盯着长孙冲,问道:“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长孙冲心中一突,没有想到家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还是说道:“并无他人指使,这些话都是孩儿的肺腑之言……”   “胡闹!这种话今后不许再提!”长孙冲话还没说完,长孙无忌就强行打断。   长孙冲感觉自己很委屈,胸口前所未有的发闷,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忍不住双眼通红,语气都高了几分:   “家父,孩儿原本是钦定的驸马,现在婚约被陛下取消就算了,难道还不准娶其他人为妻吗?   那太原王氏乃是名门望族,与我长孙氏门当户对,孩儿娶王氏女为妻有何不妥?”   “你……”长孙无忌被气得胸口发疼。   这逆子,逆子啊!   他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的利害,你以为娶太原王氏的女子为妻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娶了王氏女子,那就跟人家绑在一起了啊。   长孙无忌沉浮宦海数十年,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站的位置比长孙冲不知高了多少。   他深深的知道,当今陛下与世家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到那时……可就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了。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大势,李世民想要实现大治,那就必须牢牢掌握手中的权力,而世家想要长盛不衰,那也必须保持自身在当地的权威,赤果果的利益冲突之下,想要调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如今这种矛盾还只是刚刚显露而已,远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这时候长孙冲就急着想要站队,长孙无忌能不恼火嘛。   这可不是简单的娶个妻子的事,而是关乎整个长孙家命运的大事。   不过,长孙冲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让长孙冲养成了高傲自大的性子。   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多少委屈的他,猛地被秦天朗夺走了妻子,这种奇耻大辱,这种无穷的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   “家父!孩儿如今已经是声名扫地了,如果能娶太原王氏女子为妻的话,孩儿的名声就能得到挽回。同时,也能结好太原王氏,这对于长孙家是难得的好事啊,为何家父要反对?”   长孙无忌气得胡子直抖,一挥袖袍,怒道:“总之,这件事没得商量,没有我的准许,你谁也不准娶!”   “逆子,好生待在府里,多读读圣贤书,陶冶陶冶情操,提升一下眼界,今后才可在这世道立足。好了,我要出门了,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徐徐落下,长孙无忌已经消失在府外,上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   今日乃是冬至,陛下难得有心情出城游猎,他身为朝廷重臣自然是要亲随的。   长孙冲愣在原地,神情僵硬,不知作何想。   ……   首阳山上,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山庄之外,许许多多的百姓手捧各种食物、布料、草鞋等物品,脸上挂着感激的笑,不断地往山庄大门内张望着。   冬至这一天,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极为隆重的节日,受到秦天朗恩惠的三十万流民,自发地聚集在山庄门外,就为了给秦天朗送上自己的谢礼。   只是,一如之前十万流民送礼那般,如果秦天朗要一个个接受的话,那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结束这桩事,索性闭门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此时的秦天朗却早已不在首阳山上了。   渭源县,某处简陋的茅草屋之中。   一名老者与一名青年相对而坐,案上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老者是魏征,青年是秦天朗。   “魏公何必要来到这里受苦,安心待在魏府之中享清福不好吗。”秦天朗问道。   魏征摇头一笑,说道:“帝师知道的,老夫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眼见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怎么可能坐得住,万幸有帝师在,这些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至于冻死饿死,看到这些,老夫甚慰,与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岂不是更加快意潇洒。”   说着,魏征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嘴中,一脸享受地闭上双眼,赞叹道:“帝师的厨艺已经出神入化,这名为饺子的食物美味无比,实在是令人流连忘返呐。假以时日,这饺子必定能流传天下,成就一段佳话。”   秦天朗笑了笑,无论是饺子还是馄饨,对他来说都是果腹的食物而已。   “玄成为何不回朝,朝廷没了你这个御史大夫,可就是少了面正衣冠的镜子。”   魏征摇摇头,嘴里还咀嚼着饺子,说道:“帝师心如明镜,何必多此一问,劝谏李世民无用,劝谏帝师才有用。”   秦天朗摇摇头,笑道:“玄成不愧是玄成,耿直的性子依旧不改。不过……这话要是被他人听去了,可是有杀头的风险。”   魏征不以为然,也不答话,自顾自的吃饺子。   因为他清楚,帝师这么说只是随便说说,他们与其说是在聊国事,不如说是在借聊国事之名闲聊。   不过魏征所说的倒是真话,他向来直言进谏,就算是闲聊那也是真情流露。   如今的大唐,看似是李世民在统治,实际上一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时,靠的还是帝师,帝师才是大唐的擎天之柱。   所以啊,与其劝谏李世民费力不讨好,还不如直接劝谏帝师,直指问题的本质,这就是魏征的打算。   虽说魏征为人正直不屈,时常说出一些得罪人的话,但他并不傻,反而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因为坚持自己的理念,所以显得执拗,甚至是冥顽不化而已。   “如果我不回朝,玄成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帝师在哪,我魏征就在哪,只要能匡扶大唐,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又何必在乎是在哪里呢。”魏征说道。 第101章 可曾想过,百姓也能读书   欢快的时光总是容易流逝,正如痛苦的时光总是显得漫长一般。   冬至的热闹持续了一整天,待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天地重新回归了寂静,只有一些未尽兴的人依旧在走走逛逛,似乎想要凭借自己的一己之能留住冬至的时光。   渭源县内,秦天朗和魏征也闲聊了一天,秦天朗带来的饺子,大半都进了魏征的肚子。   “帝师此次前来,不会只是给我送饺子来吧?帝师可不是这种在乎小事的人。”魏征说道。   “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些事情相求。”秦天朗淡淡说道。   魏征眼中亮起光芒,“能让帝师亲自出马的,想必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事,不妨说来听听?”   “不知玄成认为,如今的首阳山和渭源县如何?”秦天朗答非所问。   魏征想了想,眼中流露出衷心的赞叹,道:“渭源县涌入了三十余万流民,却没有发生任何的混乱,百姓安分守己,短短数日就安定了下来,此后更是勤勤恳恳,给渭源县带来了蔚然的生气。”   “实不相瞒,这是我见过的秩序最好的州县,就连长安城与之相比,都稍显不如,而这一切,花费的时间不足半个月,实在是神乎其神也。”   “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就莫过于此了吧,帝师之才能,古往今来,从未有也。”   “只是……”感慨完渭源县的变化之后,魏征直视着秦天朗,又道:“只是,帝师暗中劫粮的事情,有失仁义啊,这种事今后万万不可再犯。”   秦天朗似笑非笑,看着魏征一丝不苟的神情,说道:“什么劫粮?玄成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魏征无奈的摇摇头,道:“帝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装了,我知道吐蕃商人的事情必定是帝师所为。大唐境内,只有帝师才有这个胆量,以及这个手段。”   秦天朗笑了笑,倒也没想着继续隐瞒下去,反正这事也不止魏征想到,很多人都能想到,但想到是一回事,能不能拿此事来质问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魏征见秦天朗不说话,微微一叹,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劝不了他,也没打算继续劝下去。   他一生光明磊落、恩怨分明,三年前那一场大战也令他义愤填膺,所以此时帝师的所作所为他实际上是赞成的,之所以出口规劝,只是出于遵守礼仪的本能而已。   而且以他对帝师的了解,这件事还仅仅是开始而已,帝师与吐蕃之间的仇怨,远远不是一个达尊就能化解的。   恐怕等到帝师出山的那一刻,少不了又要血流漂橹了。   “言归正传,玄成觉得渭源县如今一片祥和,隐隐间看到了盛世的影子。但其实,这只是一时的表象罢了。”秦天朗望着窗外的景色,说道。   如今太阳彻底落山,银月隐藏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有种朦胧的美。   魏征站到秦天朗身旁,一同欣赏月景,说道:“是啊,只是一时的表象而已,一旦粮食吃光了,就又是一件头疼的事。不过……首阳山的良田和盐矿,也不足以支撑三十万人的生计吗?”   秦天朗摇摇头,道:“后山的农田和盐矿毕竟是有限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魏征有些不甘心,道:“不知农田和盐矿能养活多久?”   “十年左右,或许更长。”   魏征长舒了口气,笑道:“足足能够支撑十年,甚至更久,帝师何必那么早就忧虑此事。”   秦天朗摇摇头,道:“虽然这些人丁为农田和盐矿干活,我能得到的更多,但仅仅如此的话,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大材小用?”魏征一脸懵逼,怎么也无法将那些百姓跟大材小用这个词联系起来。   在这个时代,寻常百姓是无法读书的,大字都不识一个。   读书,那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游戏,这个观念,在大唐已经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因为这个观念,是从古至今不断积累下来的观念,潜移默化之下,早已经成为了固有观念,就像是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已经成为大唐人眼里的基本定律之一。   没有人会怀疑这个观念的正确与否,就算是那些名留青史的大儒,也对这个观念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并不是说他们的品性不好。相反,他们的品性足以堪称好人模范,而是说固有观念已经无关对错,已经成为了一种天经地义的东西。   所以,此时的魏征不是很理解秦天朗话中的意思。   那些百姓,能给他们一份长工就已经是非常好的了,无论是在农田当佃农,还是在盐矿当盐工,那都是长期稳定的差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饭碗。   而且,帝师也不像其他世家豪绅那样,对他们进行残酷的剥削,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这就是足以歌颂的功德了。   “玄成是否想过,寻常百姓也可以读书识字?”秦天朗说道。   魏征脸色一变,反复揣摩秦天朗话中的意思,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帝师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帝师……不是我不相信帝师,而是读书识字所要花费的银两实在太大,寻常百姓根本无法承担得起的。”   魏征的话没错,读书在古代向来都是一件奢侈的事,笔墨纸砚哪一样都需要沉甸甸的银子来买,更别说价格更为昂贵的书籍了。   书籍,那是世家才能拥有的东西,是比金银还要贵重的宝贝。   但凡是书籍,那都是被当作传家宝的,这也是世家钟情于藏书的原因之一。   藏书多,不仅可以彰显自家的底蕴,也可以彰显自家的财力,实在是充当世家门面的不二之选。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哪个世家的藏书多,那就说明这个世家的底蕴越强,存在于世的年份越古老。   书香门第,不过如此。   秦天朗笑而不语,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普通人会读书写字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成才的可能性,只是迫于环境的限制,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如果给那些普通人以有钱人的条件,他们未必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而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予这些流民一定的文化,他们也才能更好的为他办事。   而且,农田和盐矿实际上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有之前的十万流民就已经足够了,这多出来的三十万流民完全可以从事其他的事。 第102章 北方战事   “玄成不相信寻常百姓也能读书?”秦天朗问道。   魏征沉默,用沉默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普通人读不了书。   别说是魏征,就算是李世民来了,多半也是这样的想法,这年代普通人想要读书,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了。   别说是百姓了,就算是出身寒门,也就是那些州县的落魄世家的才子,想要读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秦天朗也没有跟魏征解释的欲望,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很难解释的清楚,还不如用行动来证明来得直截了当。   “玄成不是想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想让玄成担任明心轩的先生。”   明心轩,便是先前李靖提议开设的学堂,先生,便是大唐对于老师的雅称了。   “当私塾先生?”魏征眼中先是闪过一抹疑惑,然后猛地一变,说道:“难道说……帝师想让这些百姓读书?”   “有何不可呢?”秦天朗笑道。   “不不不”魏征忙摇头,“那些百姓愚钝不堪,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能读书识字,况且要开设学堂的话,所需的花费无可计量,帝师可要三思啊。”   秦天朗转身看向魏征,道:“玄成所说这些我都了解,但现在我们不说这些,我只问一句,玄成是否愿意当这个学堂先生?”   “帝师相邀,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帝师的才能远在我之上,帝师亲自来当这个先生的话,岂不是更好?”   “我懒得当。”   魏征:“……”   解决了学堂先生的问题,秦天朗邀请魏征上山居住被婉拒之后,便返回了首阳山。   既然想要开设学堂,那就得好好准备一番,他所说的要让寻常百姓也能上学,可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要真正付诸实践。而且……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也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   长安,宣德侧殿内。   李世民倚在软椅上,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手中的急报。   在其身前,左边是房玄龄,右边是兵部尚书侯君集。   李世民手中的急报,乃是从关内道北方马邑县发来的急报。   马邑,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势易守难攻,位于东突厥和大唐的边陲之地。   一个月前,李世民做出决定,决定派出大军北伐东突厥,以振大唐军威。   此次北伐的大军以并州都督李绩为帅,柴绍、薛万彻为辅,统领十五万大军北伐东突厥,如今大军正是处在马邑县之中。   兵部尚书侯君集的脸色有些沉重,此番急报正是他呈递上来,对于急报上的内容他已经阅过,对于北伐的情况……一言难尽啊。   正想着,李世民已经将急报合上,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眼中隐隐闪动着杀气。   “没有想到,东突厥和后隋余孽的反抗竟然如此激烈,一个月过去了,竟然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且李绩大军粮草渐缺,隐隐间竟然落入被动局面。”   说着,李世民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此番北伐东突厥,虽是借的东突厥与梁师都勾结的罪名,实际上是要肃清隐藏在北方的巨大隐患。   无论是拥兵数十万的东突厥,还是后隋余孽杨政道,那都是鲠在大唐喉咙的鱼刺,不拔掉就无法安心呐。   更何况东突厥还跟后隋余孽杨政道勾结起来,一同把控北方边境,这让李世民如何能坐视不管。   任由他们这样下去那还得了,说不定哪一天又重新杀上长安来了。   “还请陛下息怒,东突厥和后隋余孽根植北方已旧,已是陈年旧疾,非一日之功可除,如今也才过去了月余,没有大捷传来也是正常的。”兵部尚书侯君集说道。   李世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李绩乃是开国名将,跟随他出生入死、开疆扩土,立下了赫赫功劳,在他的心中,李绩是足以跟李靖媲美的骁将。   这也就导致了李世民对于李绩有着很高的期许,从此次领军北伐让李绩担任主帅就可看出一二。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李绩竟然过了月余都还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这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这时,站在一旁的房玄龄说话了:“陛下是太过心切了,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平定东突厥,还是要多些耐心才是。”   “房公啊,这东突厥拥兵自重,竟然公然与叛梁勾结,这是挑衅我大唐的威严,如果不能快速平定东突厥的话,如何能够彰显大唐的军威呢。”李世民说着,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愤然。   实际上,李世民之所以对东突厥的反应那么大,大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是因为李世民跟东突厥有着旧恨,而且还是非常大的旧恨。   昔日,在玄武门之变发生后不久,李世民刚想登基皇位之时,东突厥颉利可汗想趁大唐动乱之际趁虚而入,率领数十万大军一举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径直攻打到了距离长安仅有四十里的泾阳县。   当时大唐刚刚经历玄武门之变,长安的兵力不过三万余,且大唐各地动乱不堪,根本就无法集结起有效的反击大军。   加上那时帝师率领大军西征吐蕃,相隔遥远之下已是鞭长莫及。   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下,李世民率领一众心腹在渭水河畔与颉利可汗对峙,最终凭借着过人的胆量,以及精妙的疑兵之计使得颉利可汗无法揣度大唐的虚实,颉利可汗最终选择退兵,大唐得以逃过了一劫。   如果说当时颉利可汗识破了李世民的计谋,那么长安的几万人马根本就抵挡不住东突厥大军,估计从那时起,大唐就不再属于李世民,而是属于颉利可汗了。   这种险些亡国的记忆,李世民怎么可能忘记,无论是对于东突厥的忌惮,还是对于三年前隔江对峙的屈辱,都让他刻骨铭心,三年来时刻都没有忘记过。   甚至于他在国祚初定之后对帝师产生了猜忌之心,也和东突厥率军南下有关系。   正是因为东突厥的忽然背约,让李世民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一时间宛如惊弓之鸟,谁也无法信任,加上七宗五姓的暗中怂恿,最终做出了削去帝师兵权的糊涂事。   所以说,李世民对于东突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   所以,梁师都刚被平定,李世民便立即派出大军北伐东突厥,一刻也不想等待,正是要借着平定梁师都后士气大盛,要把东突厥这个巨大隐患一举铲除。 第103章 如若不行,朕便亲征   李世民暗暗咬牙,在场的侯君集和房玄龄都是他的近臣,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道:   “房公,候公,你们又不是不知,朕与那东突厥势同水火,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三年前的渭水之辱依旧历历在目啊。”   房玄龄和侯君集都陷入了沉默,对于三年前的那件事,确实是印象深刻。   那时,他们跟在李世民的身边,与东突厥的几十万铁骑对峙,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面对颉利可汗的百般试探,万般羞辱,那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当时不是帝师不在的话,他们都想越过渭水,与东突厥决一死战了。   所以,对于李世民的心切之情,他们也非常能够理解,他们又何尝不想将东突厥除掉,以洗刷昔日的屈辱呢。   气愤了一阵之后,李世民逐渐泄气,无力地挥挥手,道:“候卿,运输粮草的事宜交由你去办吧。”   “诺,臣告退。”侯君集退了出去,如今北方战事吃紧,时间紧迫,能快一点调拨粮草就快一点调拨吧。   待到侯君集离去之后,李世民喟然一叹:“哎,要是帝师尚在的话,必定能够一举扫平东突厥吧。还有李靖,秦琼,程咬金三人,都是朕的心腹大将啊,竟然也有留在了首阳山,何其可惜!”   就算帝师不肯北伐,能有李靖三人的辅佐的话,那情况也会好很多。   如今的李绩还是太年轻了,才年过三旬的年纪,行军打仗的经验还是不够李靖多啊。   不是谁都能跟秦天朗一样,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就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的,秦天朗那就是个怪物。   “二郎也不必太过担忧,李绩为人沉稳,用兵讲究步步为营,就算无法平定东突厥,也能稳住北方形势。”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摇头苦笑,听出了房玄龄的言外之意,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在婉转的说,不认为李绩带领的大军能够一举攻克东突厥了。   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这么说的话,李世民估计早就翻脸了,但房玄龄不同,他的话李世民向来重视。   如果连房玄龄都不认为李绩能够平定东突厥,那此次北伐的成功性真的很渺茫了。   如果不是李靖等人都隐居首阳山的话,李世民又怎么会将北伐的重任交给李绩,李绩虽然不错,但毕竟经验不足,冲锋陷阵倒是可以,指挥三军的话那就有些勉强了。   一想到这,李世民心中想让帝师回朝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仿佛有一团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令他痛并快乐着。   “房公,你认为如今再次上首阳山邀请帝师回朝,胜算会有几分?”李世民脸色患得患失地说道。   “陛下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何必再问微臣。”   李世民摇摇头,是啊,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但就是忍不住生出一抹侥幸,万一……万一真能请回帝师呢。   李世民不是悠游寡断的人,在唏嘘了一阵之后,便恢复了常态,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北伐东突厥上,眼中有凌厉杀气闪过。   东突厥是一定要剿灭的,三年前的渭水之耻必须洗刷,否则的话李世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且东突厥用兵数十万,乃是巨大的北方隐患,大唐想要实现大治,这东突厥就必须灭亡。   如果真到了没有其他办法的那一步,那他就只能亲征了,三年未上马,东突厥是不是以为他的刀已经不锋利了?   ……   首阳山上。   一大早的天刚亮,魏征就上山来找秦天朗,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帝师先前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来想去,他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黎民百姓也可以断文识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事情没想明白,魏征心中的好奇却越来越重了,因为他知道,帝师从来就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既然帝师说了想让黎民百姓都会断文识字,难道帝师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每当想到这,魏征就激动的不行,几日来睡都睡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都是这件事。   古往今来,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能让黎民百姓都能读书写字的事情,这实在是太离奇了,就好比现代社会里一个人告诉你,他能让每个人都开上兰博基尼一样不可思议。   山上的人自然认识魏征,所以非但没有阻拦,最先看到魏征的两名镇国军还领着他走到山庄后方,这里是一个花园加湖泊,颇为幽静。   虽然秦天朗没有明令禁止,但镇国军之间已经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情况不会来到这里,除非是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   所以到了这里,魏征便只能一个人独自往前走,穿过了一道道曲折婉转的青石小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方闪烁着粼粼光芒的湖泊映入眼帘。   魏征眼前一亮,在如今的寒冬里面,能看到水光潋滟的湖泊可是一件稀罕事。   更为难得的是,湖泊上空白雾氤氲,将此地笼罩在朦胧之中,宛如仙境,温暖的白雾扑面而来,让魏征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   隐约间,他看到了一道笼罩在白雾之中的身影,辨认一番之后,认出那就是帝师身影。   魏征露出一抹喜色,脚步加快几分,逐渐看清了秦天朗的身影,发现在秦天朗的前方还有其他的人,这些人穿着麻鞋,身穿朴素布袍。   这些人的装扮魏征很熟悉,因为这正是首阳山下的佃农常穿的服饰。   更让他惊异的是,这些佃农都卖力的干活,或两人相互抬着一桶桶的白浆,或几人围在一起,正在往一个小池子里增添一种他不熟悉的材料。   稍加思索之后,魏征觉得这些佃农像是在造纸,不过这造纸的流程很是奇怪。   虽然魏征对于造纸不是很擅长,但作为博览群书的大儒,对于造纸术也是有所了解的。   据他所知,造纸总共要经历数十种流程,从选料开始,随后要经过伐条、蒸煮、浸泡、剥皮、日晒、制成皮胚。   这还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涂浆,再蒸煮,过浆,淋灰,如此放置十多天等待自然糜烂,这是第二步。   最难的还在后头,最后还需要进行全料配水,配胶,捞纸,压榨焙纸,选纸,剪纸等步骤。   这些步骤环环相扣,工序繁杂,且中间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的话根本制不出纸,制出来的只能是废料。   而再看眼前的制纸过程,过程简单,看起来就像在儿戏,让魏征一阵摸不着头脑。 第104章 洁白如雪的纸呀   “帝师,敢问这是在造纸?”魏征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声。   秦天朗点点头,实际上他早就知道魏征的到来,只是不忍心打断他的沉思。   得到秦天朗的准确答复之后,魏征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郁,便又问道:“据我所知,造纸极为复杂,工序达到数十道之多,要是想制作上乘的纸张的话,工序又更为复杂,所需的钱财和人丁极为庞大。”   “可我观眼前的长工只有不到百人,许多造纸得到工序也没有做,这如何能造出纸张?”   秦天朗一笑,道:“因为我所造的纸,与市面上的纸有所不同。”   秦天朗想要造的纸当然不同,如今的大唐虽然已经出现了纸张,但制作工序极为复杂,制作成本极高,就算是贵族们都无法做到日常使用纸张,只有在一些较为正式的场合才会使用纸张,平日里练习书法,依旧是用竹简。   纸,在唐初依旧是寻常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上佳的纸张可以跟丝绸相媲美。   秦天朗所造的纸,使用了后世的造纸工艺,这可是上千年历史浓缩在一起的精华,再加上点石成金能力的完善,确保万无一失和可行性之下,一道精简的造纸工序就被他搬了出来。   其实秦天朗做的改变也很简单,第一步就是将造纸的原料进行了重新调配。   这个时代的造纸,多半用的是树皮、麻头、青藤等多纤维的植物,这些植物的柔韧性很好,确实是制作纸张的好原料。   但是,这些原料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易发酵腐烂,往往需要十来天的时间,才能转化为皮胚。   而且还是品相不好的皮胚,因为这时的原料还没有彻底发酵完毕,如果想要更好的皮胚的话,那就得等上更久的时间。   这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秦天朗可不打算等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他在这些原料的基础上增添了部分的稻梗。   如果是接触过稻田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秋收之后的稻梗堆在一起之后,很快就能发酵腐烂,这个时间短则数小时,长则十几小时,这种发酵腐烂的速度可远远比树皮等原料快得多。   不过,使用稻梗作为造纸原料的话也有弊端,那就是造出来的纸粗糙不堪,类似于后世的厕纸。   所以这该怎么办?秦天朗融合了两者的优点,摒除掉缺点,将一小部分的稻梗加入树皮等原料当中,只是充当促进发酵的作用,而不是作为造纸原料,等到发酵完成之后,这些稻梗也就尽到了职责。   同时,秦天朗依托于山上的温泉,用石灰水进行第二次发酵,将原料制成熟料之后再进行漂白,那么一大摞半成品的纸就大功告成了。   实际上,唐初的造纸术之所以工序如此繁杂,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造纸术的认识还比较浅,而到了清末的时候,历经上千年发展的造纸术已经相当成熟。   那时的造纸术不再需要技艺娴熟的能工巧匠,制作工序也大大精简,导致纸张价格不断下跌,最终成为演变为普通人也能用得起的廉价消费品。   秦天朗在融合后世的技艺,又对造纸术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提升,如果不是条件限制的话,他能制出比后世还要好的纸。   远处,李靖走了上来,双手捧着一沓纸,神情郑重,比捧着一把黄金还要郑重。   “秦帅,第一批纸已经制作出来了,请秦帅过目。”   秦天朗拿过纸张,抚摸了一番之后,笑着对魏征说道:“玄成,你来看看这纸如何。”   魏征呆滞的脸上如梦初醒,在他第一眼看到李靖手中的纸的时候就被惊到了,这纸洁白如雪,丝毫没有枯黄色,就算比大唐最上乘的纸都好,而且好的还不止一星半点。   他极为郑重地接过秦天朗手中的纸,明明只有一张纸,落在他手中却像有千钧之重,让他浑身一颤。   这种光滑的质感,完全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张纸,这仿佛不是纸,而是光滑无比的丝绸……   “如果能用这纸书写的话,老夫此生足矣。”魏征忍不住唏嘘感叹道。   一旁的李靖深以为然,他虽是武将,但平日里也喜欢博览群书,深知一张好纸是多么的难得。   如果能得到秦帅手中的纸张,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秦天朗望着神色呆呆的魏征,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便说道:“玄成如果喜欢这纸的话,那就拿几斤回去好了。”   咯噔!   魏征感觉自己的心猛跳了一下,眼睛留恋地看了眼手中的纸,神色却变得坚定起来:“多谢帝师好意,只是这纸颇为珍贵,玄成何德何能,得以享用此纸。”   “这纸用不了多少银两,像这样的纸纸坊里面已经有上百斤。”秦天朗说道。   一听这话,魏征感觉头晕晕的,仿佛被一记重锤锤中一样,让他有些神志不清,这……这纸竟然有上百斤?   天呐,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那么好的纸,竟然有上百斤之多……   魏征感觉活在梦里一样,今天帝师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旁,李靖也露出了佩服的神色,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可是非常少见的。   就连李靖也不得不承认,帝师真的是文武双绝,每一次行动都能给他带来惊喜,是真的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上百斤算什么,如果纸坊步入正轨的话,日产上千斤都不在话下,到那时,寻常百姓也能用上廉价的纸了。”秦天朗不以为然的说道。   嘶……   魏征仿佛石化,刚刚有所平复的内心再次被秦天朗的一句话刺激得不要不要的,意识陷入了良久的空白。   他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词语在回荡:一千斤,一千斤,一千斤……   一千斤啊,而且还是日产一千斤!这是什么概念!   如今大唐最好的纸坊,一年的产量顶多也就在一百斤左右,这还是无数工匠日夜操劳的结果。   可是……就在首阳山上的一间小小纸坊里,一日就能产出上千斤的纸,而且还是洁白如雪的上乘皮纸,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就算这话是出自帝师之口,魏征也感觉如此的不真实,但看着手中的皮纸,他知道这是真的,是真的……   “哈哈哈……”魏征扬天长笑,声音传到空旷的山谷,又激起一道道回声。 第105章 帝师功德无量啊   月光稀疏照耀,不知不觉下已是到了夜晚。   随着造纸工艺的停摆,笼罩在山庄后湖的白雾逐渐淡去,魏征也得以看清整个纸坊的全貌。   在湖泊边,一座占地十亩左右的纸坊静静矗立,与周围的亭台楼榭相得益彰。   直到此时,魏征的心情依旧十分激动。   他深深的知道,帝师造出来的纸到底有多么的难得可贵。   在以往,大唐的文人日常使用的书写工具就是竹简,竹简的体积大、重量大,往往写下一篇文章就得用上好几册的竹简,如果是用竹简编撰一本书的话,那需用到的竹简更是难以计量。   往常他尚在朝廷的时候,使用竹简记录公事,每日下来都能用上数十册的竹简,要是事务繁忙的话,用到的竹简会更多,这也导致了他的府邸不得不腾出几件房子专门用来储存竹简。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让他苦不堪言。   实际上不光是他,全天下的官员都受这竹简繁冗的折磨,只是他们也没有好的法子来改变这种状况,也就只能咬牙坚持下去了。   以上只是其一,其二就是魏征乃是嗜书如命的人,时常都是读书到深夜。   博览群书之后,他时常发现有许多珍贵的典籍在岁月蹉跎之中失传了,为此他经常喟叹不已,这些典籍的失传,实在是大憾事啊。   这些典籍之所以失传,除了战乱等因素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使用的载体是竹简。   竹简不仅体积大,而且还不易保存,稍有疏忽就会遭受虫蛀,从而导致一部典籍的消亡。   这种情况不是一两个,而是数不胜数,甚至多的让魏征都有些麻木了。   如果……这些典籍能用上好的皮纸记载下来的话,估计就不会失传了吧,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啊!   而以上两个方面,还只是魏征目前能想到的,纸张泛滥之后带来的好处,肯定还有许多他没有想到的好处。   总之,如果纸张真的能普及化的话,那真的是一件称得上改天换地的大好事。   纸张的普及化,其深远程度甚至可以跟后世的计算机问世相媲美,其带来的种种效益,绝对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帝师才情盖世,功德无量,此番造纸之术实在是造福万民的神来之笔啊。”魏征赞叹不已道。   “如今玄成认为,我之前说的要让普通老百姓也能读书的话,是否还是白日做梦?”秦天朗笑着说道。   “如果纸张真的能普及的话,百姓便有了接触到书的可能,不过……”魏征眼中闪过担忧,道:   “不过,百姓大多愚钝,自生下来就没有机会苦读诗书,只怕将圣贤书放在他们眼前,他们也无法看懂其中的奥妙。”   魏征的话算是委婉的了,实际上随便一个大唐的人都知道,寻常百姓压根就不可能接触到读书这个层次,读书那是达官贵人才玩得起的东西。   说到底,就算是秦天朗能做到日产千斤皮纸,魏征依旧不相信他能够教化百姓,这件事的难度真的太大了,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秦天朗笑而不语,也不解释,因为真的要解释起来的话很麻烦,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如果能用行动来讲清楚一件事的话,那就绝对不用语言。   于是,秦天朗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本书,书籍呈青色,透着一股书香气,显然是刚制成不久。   “帝师这是?”魏征一脸迷糊,搞不懂帝师在搞什么。   这回别说魏征,连一旁看戏的李靖也都迷惑了,更远处的程咬金等人鬼头鬼脑,也在关注着这边的热闹。   “想要让百姓们断文识字,一切奥妙都在这本书之中,玄成看了之后,自然就懂了。”秦天朗淡淡说道。   魏征接过秦天朗递过来的书,一看封面,赫然写着“学前教育(语文)”的字眼,眼中的疑惑更甚,这六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之后竟然感到有些陌生。   李靖凑上来,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年过六旬的他已经过了那个看什么都新鲜的年纪,不过待在秦帅身边,他总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新奇玩意,让他啧啧称赞不已,仿佛返老还童,成为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   魏征翻开第一页,仅仅一眼,就被第一页的字体吸引了。没错,最先吸引他的是字体,而不是书的内容。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本书的字体很不一样,初看之下规整无奇,乍看又有一股圆润灵动,再看又有一股平正典雅之感。   “奇哉怪哉,这是何种字体,我竟然从未见过。”魏征啧啧称叹,眼睛始终盯著书上的字体,俨然已经沉浸其中。   越往下看,魏征心中的震惊就越多,他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种字体,但显然这种字体并不是刚刚出现,以为这些字没有丝毫稚嫩青色的痕迹,一个个都像是精雕玉琢的玉器一般,浑然天成,自成一派。   “帝师,这字体是你所创?”   秦天朗微微一笑:“平日里闲来无事,就随便琢磨一下书法,日积月累之下就创出了这种字体,觉得挺耐看的,就拿来当成印刷的字体了。”   闲来无事……   随便琢磨……   觉得挺耐看的……   魏征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了,神色怔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实际上,通常学富五车的人在书法方面也有着不浅的造诣,拥有一手好书法乃是大唐文人的标配,如果你的字写得缭乱无章,那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文人。   就拿魏征来说,他对于书法的钻研也是极为刻苦的,平日里除了读书,就属练习书法最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更知道想要在书法一途取得高深造诣到底有多难。   书法啊,不光是靠努力,还得看天赋,有些人天生就是书法家,稍微一练就能抵得上他人数年苦修。   而能够在书法上独树一帜、自成一派的,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大才。   如今他发现,帝师竟然也能创造出一种新字体,且这新字体韵味十足,平淡中透露着典雅,宛如那花中君子一般,媚而不艳,美却不争,实在是完美契合了天下文人所追求的谦恭品质。   最要命的是,帝师竟然是瞎琢磨出来的,这也忒打击人了!   不过很快,魏征就沉迷于这种字体的韵味之中,浑然忘记其他一切事。 第106章 经历了绝望的人,才懂得希望的珍贵   “敢问帝师,这种字体可有名字?”魏征目光灼热的问道。   “此字叫做台阁体,我打算将其作为印刷的主要字体。”秦天朗淡淡说道。   台阁体讲究平正典雅,通俗的讲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是那种一看之下没什么,需要多看几眼才能发觉它的美的字体。   这种风格的字体,秦天朗认为最适合作为印刷的字体,毕竟印刷图书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人看得懂,如果使用草书印刷的话,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台阁体……”魏征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发现这个名字真的很符合这种字体的风格。   这些字体当真像是一座座小型台阁,平整之中带着飘逸,让人百看不厌,实在是难得可贵啊。   “帝师当真厉害,此台阁体要是流传出去的话,必定能够获得无数文人的青睐,最终名留千史也不在话下啊。”魏征唏嘘道。   “玄成,我觉得你还是看看书中的内容吧。”秦天朗无奈道。   本来他并不想提醒魏征的,奈何魏征沉迷于台阁体无法自拔,如果任由他这样沉迷下去的话,估计今日都无法发现这本“学前教育(语文)”的真正价值。   魏征如梦方醒,脸上露出赧然,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下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真是罪过啊。   随即,魏征开始认真浏览书上的内容,很快就发现这本名叫“学前教育(语文)”的书籍,其记载的内容极为简单,简单到什么程度呢,每一个字都有详细的注释,而注释的方式就是在字的下面画了一个图形。   日的下面就画一个圆日,月的下面就画一个弯月,花草树木、鸡鸭牛羊等等,都是一些日常最常用到的词汇。   这……   魏征经过一开始的惊愕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本书的真正力量,心中忍不住再次泛起惊涛骇浪。   这本书的内容通俗易懂,但这是对于他来说的,对于那些没有接触过文字的百姓来说,这样的看图识字反而是最好的读本。   如此,不断的强化记忆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让寻常百姓做到断文识字……   帝师他……真的做到了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无比的震惊过后,魏征心中就涌起难以抑制的感动,最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魏征替天下百姓谢过帝师!帝师功德无量,功在千秋,是真正为民请命的经世大才!”   魏征激动得嘴唇哆嗦,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原本魏征以为,离开朝廷之后将归隐市井,从此不再过问世事,落得一身清净。   但这种清静对于魏征来说并不是好事,反而是沉重无比的坏事。   他是一个满怀热忱的人,秉直公正,嫉恶如仇,将是非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也一直为了心中的抱负努力着,只是朝廷的明争暗斗让他厌倦了,失望了。   当满腔热情遇上了冰冷的世态炎凉,魏征感受到了极致的孤独,这种孤独直欲将他吞噬,将他拉入永不见底的深渊。   他以为自己的余生将碌碌无为的度过,眼睁睁看着一腔热忱熄灭,谁能了解他心中的痛苦?   好在,万幸,帝师的出现给予了他最后的一丝曙光,将他那为数不多的热忱重新拾起,并点了一把火,让其熊熊燃烧起来。   帝师用行动告诉了他,就算不出仕做官,依旧能够为天下苍生做事,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他魏征为官不为荣华富贵,不为青史留名,只为了心中的抱负,为了最凄苦的黎民百姓。   只要能为黎民百姓做一些事,就算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他也能甘之如饴,感觉生命没有虚度。   想着,魏征就宛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倾诉的大人一样泪流满面,但其依旧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是他身为大人最后的尊严。   这种历经绝望之后又重新看到希望的感受,是很难用言语完全描述出来的,估计只有魏征本人才清楚,此时的他到底有多么的激动。   秦天朗一直看着魏征的动作,却没有将其扶起来的意思。   虽然他造纸,改进印刷术,以及拿出后世的一年级语文教材并不是单单为了让佃农们断文识字,而是为了让那些佃农更好的为他服务,但这并不影响他想让佃农读书的本质。   这种双赢的局面,古往今来很少很少,别说是做到像秦天朗这样,就算只是做到他的万分之一,给那些佃农吃饱穿暖都是很少见的事。   但秦天朗知道,这是那些地主豪绅的格局小了,越压迫手底下的佃农,生产效率反而会越低,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最终肯定会落到自己头上,自食恶果。   虽然秦天朗厌倦了朝廷的勾心斗角,但三年前的大仇他时刻没忘,沉寂了三年,也是时候利刃出鞘,让那些吐蕃杂碎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等着,该让你们偿还的,我秦天朗会一分不少的取回来。   秦天朗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随后看向魏征,说道:“玄成,地上冰凉,快点起来吧,小心受寒了。”   魏征抹了把眼泪,神色瞬间恢复常态,又变成了那副铁面无私、嫉恶如仇的表情,变脸之快,仿佛先前发生的都是幻觉。   魏征将手中的书看了又看,心中依旧感慨连连。   “今日一行,所见所闻甚多,帝师所带给我的惊喜,比我前半生所有的惊喜加起来还要多,能认识帝师,当真是此生幸事。”   秦天朗摆摆手,道:“玄成啊,你就是太古板了,什么事都能扯上一大堆大道理,实际上我做这些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舒服一些而已,何必想的那么复杂。”   魏征一笑,不置可否,道:“帝师性情通透,乃是我平生所见的人当中活得最为通透的,这或许就是返璞归真的含义,玄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   秦天朗摇摇头,魏征这咬文嚼字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好了,该做的我已经帮你做好了,接下来明心轩可就交给你了。”秦天朗说着,迈着信步往庭院外走去。   魏征看着秦天朗的背影,一丝不苟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等到秦天朗彻底不见踪影之后,说道:“帝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呐。”   一旁的李靖摇摇头,笑道:“你我心里知道就好了,这话别让秦帅听到。否则的话,秦帅又要恼怒了,用秦帅的话来说,这可是丢面子的事。”   “哈哈哈……”魏征哈哈一笑,沉寂已久的心呐,感觉又重新活了过来。 第107章 赤桑扬敦   ……   吐蕃,逻些城中。   权势显赫的尼雅氏堡塞之外,一匹快马疾驰而入,掀起一地尘沙,打破了尼雅氏旧日的宁静。   尼雅氏堡塞,位于逻些城的东方高地上,从这里可以俯视整座逻些城,除了布达拉宫之外,尼雅堡塞就是逻些城最高的建筑之一。   富丽堂皇的堡塞之中,尼雅氏的主人赤桑扬敦坐在雕刻着精美图画的石座上,高大的身形比年轻人还要壮硕,让人很容易就忽略其已经半白的头发。   赤桑扬敦,乃是吐蕃七臣之一,乃是跟随着松赞干布平定整个吐蕃的开国功臣,位高权重,与大唐的房玄龄等人地位差不多。   “报……”一声长长的喊声传来,紧接着,一名衣衫破烂的尼雅氏族人闯了进来。   “何事那么惊慌?如果说不出一二,就拉出去斩了。”赤桑扬敦沉声道,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早些年,吐蕃局势未稳的时候,大部分吐蕃人都还居住在山洞之中,过着和原始人相差无几的生活,后来经过赤桑扬敦的提议,松赞干布决定学习大唐的文化,将吐蕃人从山洞中迁徙出来,在平原地带建立房屋,形成城镇,这才有了成体系的吐蕃文化。   作为这一切的提议者的赤桑扬敦,也养成了对于礼仪十分重视的习惯,凡是下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粗俗的举动,就会引起他的不喜。   而眼前神色慌张的族人,显然不符合尼雅氏高高在上的身份,也就是有失礼仪了。   那族人跪倒在地,眼瞳涣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唇龟裂得不成样子,头发扭曲不堪,甚至已经结成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面是已经结痂的道道伤口。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尼雅氏人都是十足的乞丐模样。   “大……大相,不……不好了,不好了……”尼雅族人结结巴巴,语气虽然微弱,但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恐惧。   大相,乃是吐蕃最高的官职,地位相当于大唐的宰相,赤桑扬敦便是吐蕃王朝的大相之一。   “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点给我细细说来!”赤桑扬敦斥责道,眼前族人的惊慌举措让他分外不喜。   赤桑扬敦的呵斥很有效果,那名族人身体一打颤,瞬间泪流满面,悲声道:“大相,达尊大人他……死了!”   赤桑扬敦眼中闪过凌厉光芒,手狠狠一拍身前的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殿内的众人噤若寒蝉。   “达尊死了?谁敢杀他,娑真呢?!娑真他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达尊!”   “娑真大人他……也死啦。”那名尼雅氏族人如丧考妣,说完就直接仰头一倒,竟然就这样死了过去,那口中的白沫像是不要钱似的一股劲冒出来。   前往大唐的商队之中,只有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在亲眼见证了整个商队的覆灭之后,此人早就被吓得心胆俱裂。   再加上一路快马加鞭,冒着零下十几度甚至是几十度的严寒一路狂奔,身体早已达到了负荷极限,全靠着心中的仇恨一路撑了过来。   此时报信完成,此人也没了支撑生命的信念,竟然就如此毫无征兆的嗝屁了。   赤桑扬敦看着横死殿内的族人,一张脸黑得跟木炭一样,眼中有寒冷杀机弥漫。   他身为吐蕃七臣之一,南征北战之下见多识广,虽然对于达尊的死仅仅只知道了一个消息,但依旧能从中推敲出许多的信息。   达尊和娑真的死,绝对跟大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且有很大的可能是为了达尊掌握的上百万石粮食。   这件事事关重大,赤桑扬敦来不及思考更多的细节,匆匆备上马车就赶往布达拉宫,请求觐见松赞干布。   辉煌大气的布达拉宫屹立在逻些城的最高处,头顶碧蓝天穹,俯瞰万里疆域,宛如天神一般,仅仅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崇敬之心。   宝座上,松赞干布无言端坐,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属于君王的威严,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一丝天然的稚嫩。   如今的松赞干布,也才二十出头而已,却已经是统揽吐蕃大权的赞普。   这些年,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铁血的手腕,没有人会怀疑这位松赞的年纪过小而无法掌控诺大的吐蕃。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话,仿佛就是对松赞干布的最真实写照。   谁又能想到呢,战乱无休的西域竟然会被一个少年郎给统治起来了,这可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的境界。   而且,在松赞干布的带领下,吐蕃王朝日益强盛,仓廪富足,百姓安康,一派大治景象徐徐拉开,这是吐蕃大多数人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却在松赞干布的手上实现了。   所以说,此时的吐蕃王朝,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其拥有的实力之强,隐隐间已经超过了东方的大唐。   “赤桑大相,有何急事忽然间就要见本赞普。”松赞干布开口,声音却没有少年的稚嫩,反而带着一股看不透的深沉。   赤桑扬敦行礼之后,一五一十地将达尊之死说了出来。   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下一秒,“噗”的一声闷响,原来是松赞干布一掌拍到了宝座上。   “大唐的人竟然如此嚣张,以为我吐蕃王朝还和以前一样孱弱不堪吗?是否觉得吐蕃不敢跟他大唐开战?!”   冰冷的声音自松赞干布口中响起,令冬宫之内仿佛刮起寒风。   “臣推测,此番达尊遇害,定然跟大唐的天灾肆虐有关,在缺乏粮食的情况下,大唐人铤而走险,将目光放在了达尊手上的粮食,这是赤果果的巧取豪夺!”   赤桑扬敦痛心疾首地说着,感情倒不是作假,而是真情流露,因为达尊乃是他的心腹,向来被他看重。   而达尊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每次前往大唐都能带回可观的金银财宝和食盐,让尼雅氏的地位再度巩固。   如今达尊横死异乡,他如何能不心痛,如何能不恼火。   松赞干布脸色阴沉,鹰眼之中有光芒流转,在穹顶的金光照耀下,显得神圣无比,真真如同神祇降临。   他在思量,这件事的背后到底蕴含了什么寓意。   唐皇帝他有过了解,那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他看不透的人,这种人城府深沉,按理说不应该做出这种明显有挑衅意味的事情。   要知道如今的大唐,正在跟东突厥打得不可开交,如今惹怒了吐蕃,就不怕腹背受敌? 第108章 达尊的死因为何?   安静的冬宫,只有宫殿外寒风凛冽的吹拂,仿佛恶鬼嚎叫一般,将天穹上投下来的温暖阳光全数吸收过去。   松赞干布心中的疑惑始终解不开,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唐皇帝是一个愿意冒险的人,何况如今彻底得罪吐蕃王朝有什么好处呢。   虽然吐蕃和大唐之间小摩擦不断,但明面上吐蕃王朝是臣服于大唐的,这种局面自然归功于三年前的那一战。   那惊天动地的一战,让吐蕃王朝上下震惊,松赞干布那因统治吐蕃而日益膨胀的野心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不得不冷静下来思量大唐的实力。   正当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大唐天将军的出现,让他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   原本他以为,自己少年得志,几年光景统治了吐蕃就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这个时代再也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但大唐天将军的出现,将他的骄傲一次又一次的击破,在那个可怕的人面前,之前他引以为傲的武力和计谋统统都无效了。   那人仿佛是他的克星,哦不,是吐蕃王朝的克星。   凭借着一支没有粮草的兵马,竟然能够与他的数十万大军打得有来有回,最终更是深入吐蕃大军的腹地,剑指他的头颅。   如果不是数十万大军拼命抵御,加之周围武将无数的话,保不准他就要丧命在那人的手中。   秦天朗,那个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名字。   那个硬生生凭借着一己之力,将他的野心生生截断的人,那惊天动地的一战,给大唐帝国争取到了珍贵的喘息时间,终于得以站稳脚跟,无惧一切外敌。   那一战,堪称大唐的立国之战。   也是从那一次的刺杀之后,松赞干布知道自己的武力并不是无敌,认清自己之后,决定退兵。   因为他不知道,再继续僵持下去的话,自己会不会在梦中被那人一剑刺死。   他丝毫不怀疑,那个如同梦魇一般的家伙会再次刺杀,而他不敢确定,第二次刺杀之中他还能不能像第一次一样毫发无损。   如果他死了,好不容易一统的吐蕃王朝将会立即分崩瓦解,这个结果是松赞干布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选择了退兵。   而在他退兵之后,那人也班师回朝,带着累累伤痕回到长安,换来的却是一纸罢黜文书,何其荒谬的事情!   当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松赞干布沉吟了整整一夜,眼中的复杂神色平生未有。   如果说世上能让他真正佩服的人,估计就只有秦天朗一人了,而就是这样的盖世豪杰,竟然也抵不住自家人的内斗,实在是令人唏嘘啊。   如果大唐依旧在那人的掌控之中的话,吐蕃能否发展壮大,不好说,松赞干布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安稳的治理朝邦。   所以说,唐皇帝罢黜了秦天朗之后,最高兴的人便属松赞干布了,因为太过高兴,松赞干布甚至对李世民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   谢谢唐皇帝,为吐蕃王朝铲除了心腹大患。从此,吐蕃的面前再也没有可以阻拦他们的大山,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无比欣喜的事。   松赞干布对秦天朗的印象之深刻,甚至都要超过李世民这个大唐天子。   “你说……这件事的背后,有没有可能是那人在暗中操作?”松赞干布满脸狐疑地问道。   赤桑扬敦知道,赞普所说的那人便是大唐的天将军秦天朗,每当提及秦天朗的时候,赞普总是会用“那人”来替代,仿佛是不想直呼其名讳一样。   赤桑扬敦思索片刻,说道:“臣以为,此事与大唐天将军有关的可能性不大,大唐天将军已经消失了三年,三年来一直杳无音讯,此事与其有关的可能性很小。”   松赞干布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跟那人有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一听到达尊身死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那人,或许是三年前的那一剑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消息的传递都有着一定的滞后性,尤其是相隔的距离越远,这种滞后性就越强大。   所以,身处吐蕃王朝腹地的松赞干布想要知道秦天朗的下落,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如果让他知道,秦天朗的下落已经被发现的话,估计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想法了。   “如果不是那人所为,那难道是唐皇帝的手笔?这也有些说不通啊。”   松赞干布有些愁眉不展,这件事笼罩在迷雾之中,让他都看不清真相。   实际上,他刚刚就跟真相擦肩而过了。   赤桑扬敦也是沉思连连,这件事发生在尼雅氏身上,与他有着直接的联系,所以他对于此事最为上心。   “臣也说不清楚,唐皇帝向来喜怒无常,玄武门之变之后一直深居皇宫,谁也无法揣度其到底在想什么。”   松赞干布一挥手,说道:“把其余大臣召来,共同商讨此事。”   一旁的内侍恭敬退下,去颁布赞普旨意去了。   不多时,其余六位大相出现在冬宫之中,穿着富丽堂皇,隆重无比。   这六位,便是茹来杰、拉甫果嘎、俄囊尊蒙、敦弥桑普扎、贵赤桑亚拉和禄东赞。   加上赤桑扬敦,便是最早拥立松赞干布为赞普的人,随同松赞干布出生入死,立下赫赫功劳,同列大相官职。   吐蕃王朝的大权,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七人的身上,可以说这七人抖抖脚,吐蕃都得震三震。   “拜见赞普。”   “众大相免礼,本赞普今日召你们前来,是因为尼雅氏发生了一件大事,携带百万石粮食前往大唐的达尊,在长安城外横死,死因至今不明,众卿有什么见解?”松赞干布说道。   禄东赞六人望向赤桑扬敦,眼中的意味有些深明。   赤桑扬敦的脸有些涨红,尼雅氏发生了这桩丑事,实在是让他脸上无光。   “赞普,这是否是大唐向我吐蕃开战的信号?”禄东赞试探性的问道。   松赞干布摇摇头,道:“这种可能性极小,如今大唐与东突厥战事吃紧,再来招惹吐蕃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唐皇帝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其余人则是沉默不语,就算他们智谋过人,在不了解事情原委的情况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松赞干布显然也知道这些,所以也没打算在禄东赞等人身上获得什么有用的见解,之所以把他们召集过来,只是表明他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   达尊乃是吐蕃最大的商人,每年给吐蕃王朝进献的税赋占据了吐蕃王朝税赋的一半以上。   此时达尊死去,对于吐蕃有着很大的影响。 第109章 达尊的死和秦天朗有关   此时,一封来自大唐的急报正在紧赶慢赶地来到逻些城。   “报,大唐派遣使者前来,说是有急报。”一名侍卫跪地说道。   冬宫中,松赞干布与殿内的七大臣对视一眼,随后说道:“宣大唐使者觐见。”   很快,一名身穿劲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封急报。   来人名叫韦浩青,官拜左骁卫典军,正六品的官职,不高不低,作为使者刚好合适。   实际上,此次急报十分匆忙,根本就来不及做过多的准备,如果让文官前来吐蕃的话,一路舟车劳顿加天气严寒,恐怕走到半路就得死翘翘,所以派武将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武将常年习武,身体素质远超文官,加上精通骑术,用来传递急报最合适。   不过,如今大唐正在跟东突厥交战,大部分高阶武将都无暇分身,加上韦氏的主动建言献策,李世民就派了韦浩青担任本次传递急报的使者。   没错,韦浩青便是韦家人,那个阴差阳错之下被秦天朗坑了一把的韦家。   松赞干布没有将心思放在韦浩青身上,接过内侍手中的奏报看了起来。   不多时,他将奏报放下,眉头反而更加紧皱,甚至还浮上了怒气。   奏报中说,达尊是被饿极了的流民抢了粮食,两者发生冲突之下,达尊被数量庞大的流民淹没,最终不幸丧命。   奏报后尾则是一通深表同情的话,看在松赞干布的眼里却像极了嘲讽。   死于流民之手?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真当他松赞干布是傻子吗?   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达尊真的死于流民之手,难道其他人也都是死于流民之手,且仅有一个人逃出生天?什么时候,流民也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了……   松赞干布感觉一阵的恼怒,一半是因为达尊的枉死,一半是因为急报之中的敷衍。   敷衍的背后,是大唐对于吐蕃的轻蔑。看来,唐皇帝依旧没有认识到如今的吐蕃到底有多强盛啊。   “来人,把唐朝使者拉出去斩了!”松赞干布冷冷下令道。   刷刷刷!   瞬间,数十名笼罩在甲胄之中的吐蕃禁军出现,将韦浩青围在中间,裸露出来的双眼杀气腾腾。   没有过多的废话,一众禁军拥上来将韦浩青架住就往殿外拖去。   韦浩青脸色大变,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吐蕃赞普一言不合就要斩了他,这是打算彻底跟大唐撕破脸了吗?   一瞬间,韦浩青就感觉被无底的深渊吞噬,他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尊贵的赞普,在我临死之前可否告知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什么错?”松赞干布冷笑一声,道:“只许你大唐肆意杀戮我吐蕃臣民,就不许我吐蕃杀戮你大唐子民了吗?”   松赞干布和李世民一样,那都是靠武力开国的存在,本身也都是一等一的骁将,就算做了皇帝收敛了一些,但隐藏在血脉里的铁血可不会消散多少。   既然你大唐让我的达尊死的不明不白,那我误杀你一个使者也合情合理吧,到时候我也一纸急报送到长安,表达一番痛惜之情,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不是。   他松赞干布,又怎么会是肯吃亏的主。   韦浩青左看右看,看到的都是一双双蕴含杀意的冰冷眼眸,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干嘛非要来当这个使者,这下好了,使者没当成,连命都要搭进去!   韦浩青跟李靖等人根本没法比,他就是凭借着卢家的权势当上的左骁卫典军,平日里游手好闲,也不苦练武艺,更没有什么为国尽忠的念头。   与韦家人一个德行,韦浩青也是死贫道不死道友的主,此时危在旦夕,竟然是急中生智,想到了保全性命的办法。   “且慢!我还有话要说,我知道达尊的死跟谁有关系!”   松赞干布眼中闪过亮光,一抬手,禁卫便停下动作,其直视着韦浩青,说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胆敢诓骗本赞普,你会生不如死。”   韦浩青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但想到如今朝不保夕,很快就坚定下来,说道:“我自然不敢诓骗尊敬的赞普大人,我真的知道是谁杀了达尊。”   “说,到底是谁谋害了本赞普的达尊?说出实情,饶你不死!”   松赞干布眼中杀意迸发,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势在此刻尽显无疑,举手投足之下都带着莫大的威严。   韦浩青的脸色苍白,他原本就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人,此时被这么一吓,便惊慌起来,嘴皮子再也兜不住,将先前偶然间听到的家主的絮叨说了出来:   “达尊的死,跟首阳山上的秦天朗有莫大的干系!”   轰隆!   仿佛平地惊雷,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松赞干布紧紧盯着卢浩青,眼光明灭不定,良久,才问道:“你所说的秦天朗……可是那个秦天朗?”   “此人便是三年前担任西征主帅的秦天朗,如今隐居在首阳山上,近日行踪被挖掘出来。   在达尊死后,首阳山下聚集了数十万流民,每个流民都有肉粥食用,达尊的死绝对跟其有莫大的关系!”   松赞干布盯着地板,站起身来回踱步,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唐使者的话出乎他的意料,这个消息不啻于惊天秘闻,让他一时半会都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三年之后,竟然又听到了那个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如果此事牵扯到秦天朗的话,那就很麻烦了啊……   松赞干布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三年前的大战,如今回忆起来,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把你知道的有关于秦天朗的消息全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胆敢有所隐瞒的话,绝不饶恕。”松赞干布沉声说道,俯视着卢浩青。   韦浩青脸色露出难堪,搜肠刮肚之下也找不出与秦天朗有关的消息。   先前的事情也是他偶然间才听到家主提及的,以他的级别压根就无法接触到有关于秦天朗的任何事情。   松赞干布见韦浩青支支吾吾,就知道对方对此事毫不知情了,心中松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韦浩青搬出秦天朗的名号只是想要活命而已,不见得达尊的死就跟秦天朗有关。   如此的话,事态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第110章 松赞干布的决定   逻些城地势高耸,一伸手就能摸到碧蓝的天穹,远处洁白的雪山层层叠叠,蓝与白的巧妙融合,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松赞干布站在冬宫之外,凭栏远眺,身后是赤桑扬敦等人。   此时松赞干布的心境,就跟这万里无垠的碧蓝天空一样不可捉摸。   自从听到秦天朗三个字之后,他往常的平静就消失了,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饶是他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那个男人,可是连唐皇帝都深深忌惮的存在,如果他真的再次出山的话,不知又会掀起何等的腥风血雨。   这两天里,散布在长安城的吐蕃密探相继传回密报,密报的内容只有一个——有关于秦天朗的一切信息。   虽然密报的信息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切的消息可以证实秦天朗确实隐居在首阳山,但松赞干布依旧能从这些情报中抽丝剥茧,一步步还原出了真相。   秦天朗……有很大可能真的隐居在首阳山!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松赞干布就坐不住了,每日里都在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三年前的那一战,不会是结束,而很有可能仅仅是开始。   三年未见的秦天朗,实力是进步还是退步,他说不准,但有很大可能是进步了,虽然这个事实让松赞干布难以接受。   他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天赋才能造就出秦天朗这样的妖孽,明明他已经是一统吐蕃的盖世人雄了,但和秦天朗一比起来,依旧相形见绌,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而在这些密报之中,有一条又格外引起了松赞干布的注意。   密报中说,唐皇帝的女儿长乐公主开了家盐坊,所贩卖的白盐品相精良,丝毫没有苦涩感,比最上等的青盐都要好上百倍,这对于吐蕃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吐蕃缺盐,很缺很缺,就算是松赞干布也得时常为食盐的缺少而烦恼。   如果……长乐公主能成为吐蕃的皇后的话,那么食盐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是,长乐公主貌似与那个男人的关系很好,如果自己提出和亲的请求,是否会惹恼那个男人?   达尊的死……又是否与那个男人有关……   两桩大事,竟然都与那个男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让松赞干布感到无比的头疼。   许久许久,松赞干布终于是做出了决定,眼中光芒逐渐坚定起来。   他能一统吐蕃,靠的就是杀伐果断,做事绝不拖泥带水。   “无论如何,本赞普都要尝试一下,如果能成功的话……吐蕃的实力将大幅跃进。”   下一秒,松赞干布又道:“赤桑扬敦,本赞普命你作为吐蕃使者,前往大唐和亲,暗地里探查一番达尊的死因。”   赤桑扬敦脸色一喜,随后又是一沉,这件事是尼雅氏的机遇,同时也是挑战,关键看他如何把控这个度。   把控好了,尼雅氏将飞黄腾达,成为吐蕃第一氏族不是不可能,把控不好,那就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那个男人的力量……没有人能准确的估量。   “臣遵旨!”赤桑扬敦领旨之后退下,去筹备相关事宜去了。   松赞干布收回目光,放在一旁的禄东赞身上,这是他最为器重的大臣。   “禄东赞大论,劳烦你往东陲边境走一遭,给大唐那边施加压力,给赤桑扬敦增加一些筹码,如有必要……可以达尊之死作为出师之名。”   “臣明白。”禄东赞领旨,也下去了。   松赞干布再度凝望远方,仿佛要透过无限的距离,看到那个男人究竟在哪里。   ……   大唐,长安,太液池。   这一日,长乐公主从首阳山下来,返回长安,因为昨日父皇写了封书信给她,说是想见她一面。   父皇求见,当儿女的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等长乐公主到的时候,内常侍张万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长乐公主之后,便谄媚的笑着,尖声细语道: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了。”   “带路吧。”长乐公主点头道。   走了一段路程,长乐公主看到坐在长亭中的李世民,一些时日不见,李世民的身形又消瘦了许多。   长乐公主心中一惊,快步走上前,一边说道:“父皇!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李世民转身,慈爱地看着这个最喜爱的女儿,笑道:“丽质是越来越漂亮了。”   长乐公主看着李世民瘦了许多的脸庞,心疼道:“父皇莫非又染上了痼疾?”   “何出此言?”李世民摸摸脸庞,不解道。   “如果不是患病,父皇的面相为何如此消瘦,宛如变了个人。”   李世民摇摇头,看向远景,道:“丽质不必担忧,父皇只是有些疲累而已,并无大碍。”   长乐公主欲言又止,她知道父皇忽然叫她过来肯定有事,但直接问出来的话显得太仓促,便没有说话。   静谧之中,父女二人静静观赏太液池的美景。   “丽质是不是在想,父皇忽然叫你来是为何事?”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不会啦,不管有没有事,父皇都可以找丽质呢。(??ω-q)”   李世民张张嘴,看向一旁,递给内常侍张万一个眼神,张万会意的悄然后退。   “丽质,父皇此次叫你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让他开口相求自己的女儿,这种事情也还是头一次。   “父皇想让儿臣做什么?”长乐公主的脸上有些惊讶,有些想不通执掌整个大唐的父皇还会有事求她。   “如今……漠北战事吃紧,东突厥拥兵数十万,大有跟大唐死战到底的决心,就在不久前,前线传来急报,北伐军的粮草再度紧缺起来。”李世民说着,顿了下,又道:   “丽质,父皇知道如今你开了家盐坊,贩卖的白盐品相极佳,不出所料的话……这白盐乃是出自帝师之手?”   “是的呢,白盐是国安哥哥发明出来的,白盐真的很好,好多好多人都争着买,每次盐坊开门都能看到长长的排队队伍,从这头排到那头去。”一说到白盐,长乐公主的显得很高兴,笑靥如花。   李世民眼中亮起光芒,问道:“那么……丽质是否可以将白盐供给北伐的将士?有了这些白盐之后,北伐将士就不必再为食盐苦恼,征讨东突厥的胜算就能多了几分。”   如今时代,食盐依旧是寻常人买不起的奢侈品,比如北伐军的寻常小卒,是压根没有能力享用食盐的,就算是最粗劣的粗盐也无法得到,他们能吃的只有醋布,一条又脏又臭又咸的布。   如果白盐能供给北伐军的话,北伐军就不用再为缺盐而苦恼,也不会再出现四肢乏力的症状,这真的能极大地提高北伐军的战斗力。   为了北伐东突厥,李世民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第111章 关外又来急报   长乐公主本来想脱口而出,说自己可以将炼盐之法交给李世民,但随后想到了秦天朗的提醒,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   迎着李世民期待紧张的目光,长乐公主说道:“当然可以啦,我回去之后就跟安然说这件事,父皇请放心?(? ??。”   李世民眼中依旧有些犹疑,问道:“丽质,既然这白盐乃是出自帝师之手,你私自把白盐给朕,帝师不会说什么吗?”   “不会啦,国安哥哥既然让我开设盐坊,那就是把白盐的使用权给儿臣啦,国安哥哥才没有父皇想的那么小气。┗( ▔, ▔ )┛”   李世民摇头苦笑,帝师对其他人不小气,对朕可是小气的很啊,万一帝师不肯将白盐供给北伐军的话,虽然他是帝王,但也无可奈何。   随后,李世民恢复常态,眼中有光芒闪亮,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丽质真的长大了啊,已经能为父皇分忧了,真不愧是我大唐儿女,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长乐公主掩嘴偷笑,心中也有些感慨,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被李世民相求,第一次感受到需要的感受。   此前,虽然李世民对她百般宠爱,但都只是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孩子而已,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帮助。   或许大唐的儿女都有着不甘示弱的基因,所以长乐公主并不喜欢那种万般宠爱集一身的感觉,她想要的是能够展现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丽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留下来几天吧,你母后对你朝思暮想,时常唏嘘落泪,都要相思成疾了。”李世民微笑道。   解决了食盐这个大问题之后,他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好,似乎已经能看到东突厥大败的场面。   长乐公主狡黠一笑,说道:“父皇都这样说了,儿臣就留下几日,只是白盐供给北伐军的事可能要往后拖几天咯?”   李世民脸色有些异样,脸上故作镇定,心中却有些后悔,要是真拖上几天的话,不知漠北那边的局势又会发展到哪一步。   对于李世民来说,白盐供给是一刻也不想耽搁的,但女儿刚回来就又赶出去,这种事饶是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   “丽质在宫中待上两日,再回首阳山准备白盐也是可以的。”   长乐公主咯咯直笑,也不揭穿父皇的伪装,说道:“不啦,儿臣这就去办这件事,免得父皇一直为北方战事劳心劳神。”   话音刚落,长乐公主就蹦蹦跳跳的准备离开了太液池,外面有她的侍从随时等候着,只要派两个人回去跟安然说一声就好了,准备白盐的具体事由自然无需长乐公主操心。   “丽质,慢着。”李世民开口叫停了长乐公主。   “父皇还有什么事嘛?”   “希望丽质替我跟帝师说声谢谢。”李世民说着,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父皇还有事情没说呢,不说的话儿臣可就要走啦。”   李世民放下手,轻叹道:“罢了罢了,帝师不会出山的,强行请求帝师出山反而适得其反,丽质只需将父皇的谢意传达给帝师就好。”   李世民如此关切北方战事,甚至到了只许胜利不许失败的地步,如果能让帝师率队亲征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李世民也清楚,他这是在想屁吃。   一想到这,李世民就想给自己两个大巴掌,为何三年前要犯下那么大的过错,导致现在处处都受限制,何其的憋屈啊。   ……   正在李世民一边欣赏太液池的风景,一边研究兵法,试图推演出打败东突厥的方法的时候,待在尚书省的兵部尚书侯君集接到了一封来自关外的急报。   一看到急报上的内容之后,侯君集便是脸色大变,急忙备车往宣德殿中赶来。   “陛下,兵部尚书在外面求见。”内常侍张万禀告道。   李世民脸色微变,道:“宣他进来。”   很快,侯君集便火急火燎的走到李世民身前,行礼后说道:“陛下,关外又有急报传来。”   李世民深深看了眼侯君集凝重的脸色,一颗心逐渐沉下来,看着眼前的奏报,感觉心跳快了许多。   最终李世民还是接过了奏报,细细阅览起来,越往下看,他的心就越沉重。   奏报上说,李绩在接到李世民的军令之后,连夜奇袭颉利可汗的部队,大获全胜,就要趁势追击,一举将东突厥这个心腹大患铲除之际,驻守在汗国东部的突利可汗率兵赶到,与颉利可汗前后夹击之下,大破李绩大军,死伤者数以万计……   李世民猛地将奏报撕成粉碎,脸色阴沉无比,“李绩为何要犯下如此过错,不知道穷寇莫追吗?好不容易才打了场胜仗,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又被东突厥给讨了回去!混账!混账啊!”   侯君集低着头,就算是他,也极少见到陛下这般盛怒的姿态,看来三年前东突厥南下的耻辱令陛下一直耿耿于怀啊。   只是,自从三年前帝师离朝之后,大唐军队就丢了魂,训练杂乱无章,阵法不成样子,早已经不是那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的大唐天军了。   如今,李绩能够跟东突厥的大军打的有来有回,这已经是李绩领兵有方了,换成其他的将领,有可能做的比李绩还不如。   李靖等大将都选择了归隐,加上三年的疲软,如今的大唐军队就是没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早已经不复当年的威风。   “陛下,东突厥气数未尽,强行征讨……恐对大唐不利。”侯君集劝谏道。   李世民叹息一声,坐在软榻上,轻轻揉着发胀的额头,道:“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近年来军纪涣散,数十万大军貌合神离,朕都看在眼里。”   “你说,如今梁师都刚刚归降,大唐将士士气大盛,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如果这时都不能把东突厥平定下来,那今后还有机会吗?”   侯君集抱拳行礼,将心中思虑良久的想法说了出来:“陛下,如今想要平定东突厥,非帝师不可为,唯有帝师出马,才能一举定乾坤啊,还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眼中闪烁着意动,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如果他再次前往首阳山的话,帝师难道就会原谅他吗?   要知道,上次他可是在首阳山上下跪了的,放下了帝王的尊严选择下跪,这样都无法挽回帝师的心,他还能做什么呢?   李世民神色凄凉,那种如同孩童般的无助又重新出现在他身上。   难道说,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东突厥日益坐大,周边外敌不断蚕食大唐国土而无可奈何?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第112章 平定东突厥,非帝师不可   宣德殿内,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众大臣齐聚,各个脸色凝重,每个人都在不断地思索着什么。   就在方才,李世民紧急将他们召来宣德殿,说了关外李绩战败的事,要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破解眼前困局的计策。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长孙无忌三人依旧没有说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策。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啊,还是得追溯到帝师的身上。   眼前的困局,实际上全是因为李世民而起,如果不是李世民将帝师的兵权收回的话,也不会导致李靖等人相继归隐,大军军心、军纪涣散,士气低迷,短短三年战斗力就直线下滑,军中兵卒良莠不齐,大有一副杂牌军的迹象。   这样的军队,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披盔戴甲、战马精良的突厥铁骑呢。   突厥铁骑的战斗力,那可不是梁师都这种跳梁小丑能够媲美的。   所以说啊,这一切的过错都得归咎在李世民身上,不过房玄龄等人身为臣子,虽然知道这些,但也没有点破,毕竟他们不是魏征,还是会给李世民留点面子的。   最关键的是,李世民已经知错了,此时再旧事重提的话,就显得有些刻薄了。   李世民的观察力很强,虽然房玄龄等人一句话没说,但他也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端倪,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又有了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冲动,犯下了如此大的过错呢!   现在想想,有帝师统领的大唐军马那是何等的骁勇善战,那是何等的士气高昂,一个个都跟小老虎似的,恨不得扒敌人的皮喝敌人的血。   再看看现在的大唐军马,一个个焉得跟漏气的皮球似的,完全就是一滩烂泥!   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李世民又想到前个月首阳山下的对决,十万禁军对上五百镇国军,竟然愣是攻不上去,这还是在李靖这个百战百胜的智将手下打出来的战果。   由此可见,如今的大唐军战斗力衰弱到了何种程度。   其实,李世民又如何不知道这些,甚至他比房玄龄等人看的更加透彻,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从而选择当一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让长乐公主给北伐军供给白盐,也是在亡羊补牢,试图将大唐军往日的威风挽留下来,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   关外的一纸急报,将大唐军的最后一抹遮羞布也扯了下来,让他不得不直面大唐军不堪入目的战斗力,这是何其悲哀的事。   在品尝了强大的滋味后,再从强大慢慢萎靡到弱小,这种感觉,怎能用一个绝望来形容。   “哎……”李世民忽然长叹一声,道:“此时,朕竟然开始怀念魏玄成了,没了玄成的规谏,朕有许多过失都无法察觉啊。”   随后,李世民望向房玄龄三人,道:“众卿都认为,要想平定东突厥,非帝师不可?”   房玄龄和杜如晦相视一眼,没想到李世民会率先道出真机。   也罢,既然陛下都点明了,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二郎,帝师武力冠绝天下,如果帝师能出手的话,区区东突厥何足挂齿。”房玄龄抱拳说道。   “是极,东突厥之所以如今不敢南下,原因便是摸不清帝师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啊。”杜如晦也说道。   李世民一怔,细细想来确实如此,自从帝师归隐之后,东突厥还真的没有南下劫掠过,明明东突厥有许多次机会可以趁机南下的。   “可是……帝师执意不肯回朝,这可如何是好啊?”李世民一脸犯难,头都要愁秃了。   如果帝师肯回朝的话,让他做什么都行啊,只要不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就行。   “尽管希望渺茫,但微臣还是要劝二郎再次前往首阳山,如今剿灭东突厥的希望,全在帝师一人身上。”杜如晦目光熠熠道。   房玄龄沉吟片刻,道:“或许不用帝师出马也行,只要能让帝师给出解围的妙计,如此也能解决掉东突厥这个心腹大患。”   房玄龄的提议,比较现实,也比较有实现的可能性。   顿时,李世民的目光明亮起来,是啊,先前帝师就给出了梁师都十日之内必亡的见解,如今如果再度请求帝师出谋划策的话,还是很有可能得到帝师的帮助的。   是了,是了,这条路子可以一试……   李世民兴奋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开始思量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做才合适。   “朕亲自前往?不合适,帝师如今还未原谅朕,见了朕估计依旧会闭门不出。”李世民看向房杜二人,又道:“要不然劳烦房公和克明再跑一趟?”   “陛下有令,不敢不从。”房玄龄说道。   只是,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望着李世民,眼中光彩闪动。   李世民也看向长孙无忌,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复杂,说道:“长孙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长孙无忌又行了一次君臣礼,深吸一口气,将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打算说了出来:   “陛下,臣有罪,自从帝师出现之后就一直没有建言献策,实在是臣的过错。如今东突厥肆虐关外,大肆掳掠我大唐百姓,臣虽人微言轻,却也想为大唐尽一份犬马之劳,恳请陛下将此次前往首阳山的任务交给微臣吧。”   李世民深深看了眼长孙无忌,心中不得不感慨一声,长孙无忌终究是长孙无忌啊,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要是换做别人,自己长子的婚姻大事被帝师破坏,估计早就对帝师恨之入骨了,再不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从此结下梁子。   而长孙无忌却能在此时站出来,主动请求前往首阳山,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不会对帝师得到所作所为耿耿于怀啊。   这波,看似长孙无忌是认怂了,实际上是以退为进,主动认怂向帝师示好,不仅能保全长孙家的地位,还能消除李世民的猜忌,更能消除与帝师的敌意,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果然不愧是长孙无忌。   只是……长孙无忌这么做的话,就不怕天下世家对他有所不满?   要知道,七宗五姓对于帝师可是恨之入骨的……   瞬间,李世民就想到了许多,看了眼房杜二人,发现两人没什么意见,想了想,觉得让长孙无忌前往首阳山是个不错的选择,便说道:   “既然长孙卿有此心,那此次前往首阳山就由长孙卿前往。”   “臣领旨。”长孙无忌长长作揖,领命而去。 第113章 长孙无忌拜访首阳山   首阳山上下起了小雪,天地笼罩在洁白之中,银装素裹,只有料峭悬崖上的几棵古松依旧顽强的绽放着青翠,宛如化身斗天斗地的勇者。   山腰处,李靖等人站在了望楼上,下方是一众黑茫茫的汉子,呼哈乱叫的练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从远处看,好似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个黑色正方形。   这些汉子,是从四十多万流民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猎人,人数不多不少,刚好是十万整。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这十万猎人已经褪去了流民的怯懦,脸上出现了刚毅和血性。   如今大雪封山,深山里头没有猎物可以狩猎,李靖便自作主张地带着十万“猎人”练起了刀枪杀伐之术,除了没有正式的编制和盔甲、武器等东西,这十万猎人已经可以算是一支初步拥有战斗力的大军了。   一开始,李靖还只敢偷偷摸摸的训练,生怕秦天朗发现之后会责怪他,但随着时间推移,秦天朗始终没有任何表示,李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敢把十万人马聚集在一起,呼哈嘿哈的操练起来。   而在李靖的周围,总是能见到秦琼和程咬金的身影,两人除了日常拌嘴之外,最喜欢地就是掺和练兵。   对于戎马一生的两人来说,只有在操练兵士和上马厮杀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快乐。   ……   首阳山庄内,正院的主房中,檀香缭绕,两名秀丽的丫鬟手持琴瑟,悠扬动听的歌乐与檀香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醉人的天籁。   秦天朗跪坐在榻上,身前是一方古色古香的茶几,正在慢悠悠地泡茶。   “帝师今日为何忽然如此有雅兴,在此摆下香茗?”一旁,魏征不解地问道。   “因为今日会有客人登门拜访,身为主人,沏壶茶给客人暖暖身子也是应该。”秦天朗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马元龙的声音:“秦帅,长孙氏长孙无忌求见。”   “长孙无忌?”秦天朗沏茶的动作一顿,想了一下,明白了其中缘由,“长孙无忌倒是人精,可比他那儿子厉害多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长孙无忌来首阳山作甚?”魏征一脸不解,想不通其中缘由。   长孙无忌乃是李世民近臣,又是外戚,位高权重,没事不会来首阳山的。   但他不像秦天朗一样精通历史,自从归隐之后也不再关注朝廷上的事,所以并不知晓大唐与东突厥开战的事。   “让他进来吧。”秦天朗说道。   门外的人影淡去,不多时,刚刚掸去身上积雪的长孙无忌出现在正房之中。   长孙无忌看着秦天朗,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后行礼道:“长孙无忌拜见帝师。”   “辅机不远千里前来,先坐下饮杯热茶暖暖身子。”秦天朗脸上带笑,仿佛已经忘了数月前的闹剧。   长孙无忌见到秦天朗的一脸和煦,心中的忐忑和不安消散了不少,笑道:“多谢帝师款待,辅机就不客气了。”   长孙无忌当即坐下,饮了一口香茗之后,浑身舒畅,在白雪之中赶路的冰寒被祛除一空,禁不住发出舒服的赞叹:“帝师的茶艺又见精进,此茶胜过人间一切香茗。”   “辅机喜欢就好。”   魏征则是一会看着秦天朗,一会看着长孙无忌,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他的心中是很惊讶的,无论是谁来他都不惊讶,就算是李世民亲自前来都不惊讶,但就是长孙无忌来到首阳山,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毕竟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看的出来,自从帝师归隐山林之后,长孙家的势头就越来越盛,如今朝廷之上,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员与长孙家有着联系。   长孙家的党羽之多,已经达到了令人忌惮的程度。   如果说帝师的归隐谁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么就非长孙家莫属了,也正因为帝师的离去,才给了长孙家把控朝政的机会。   再加上先前长孙冲被退婚一事,帝师算是彻底得罪了长孙家,毕竟对于长孙家这种名门望族来说,被退婚的耻辱几乎是不可调解的。   但是现在,长孙无忌竟然出现在了首阳山上……   魏征看向长孙无忌的眼神变得复杂,隐隐间带着一些愤怒。   记得相遇的时候,长孙无忌并不是这个样子,常年身居高位,锦衣玉食,这位曾经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已经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了。   “说吧,什么事。”秦天朗饮着茶,说道。   长孙无忌站起来,跪伏于地,说道:“帝师,如今大唐与东突厥开战,寒冬凌冽之下,大唐将士苦不堪言,剿灭东突厥的希望渺茫,能解此危局的人唯有帝师,万望帝师念在昔日旧情,出山征讨东突厥吧!”   秦天朗看着长跪不起的长孙无忌,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一旁的魏征摇摇头,已经不看好此事,帝师乃是因为世家挑拨而归隐,如今的长孙家又隐约成为世家之首,以帝师的性子八成不会答应长孙无忌的请求。   秦天朗心中想的,却和魏征想的有些不一样。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给李世民带个话:东突厥不足为惧。”   长孙无忌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秦天朗,眼神很是懵逼。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秦天朗能够答应他的请求,哪怕他的请求代表了陛下的旨意也一样。   他更没有想过,帝师会答应得那么痛快,连问都不问就直接答应下来……   这……有些容易过头了,让长孙无忌一时半会接受不来。   魏征也是如此,感觉头晕晕的,不明白帝师为何会直接答应下来。   且为何现在肯答应,而之前李世民亲自前来相求的时候又不肯答应?   两人看着秦天朗,感觉帝师的想法就像深渊一样不可窥视,任由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此时的帝师到底是怎么想的。   “辅机还有事吗?”秦天朗问道。   长孙无忌如梦方醒,长长作揖之后,道:“帝师肯出手征讨东突厥,此乃大唐之福,辅机定在长安日夜盼望帝师回朝!”   “我不会回朝。”回朝是不会回的,但报仇是必须要报的。   三年前,东突厥南下渭水之时,秦家六叔公率领府兵前往抵抗,惨遭杀戮,这件事秦天朗一直没有忘记。   如今,也是时候报仇了。   长孙无忌看向秦天朗,心中满腹狐疑,但看到秦天朗平静的神色之后,知道自己多问也无济于事,便起身告辞离去;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只是下山的过程中长孙无忌始终感觉脑袋晕晕的,感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同时,一种隐隐的不安笼罩着长孙无忌,他总感觉帝师的举动另有深意,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114章 臣已年老,恳请致仕   “帝师此举到底有何深意?”魏征盯着秦天朗问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亲手缔造出来的大唐陷入危难之中,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秦天朗解释道。   魏征眉头拧在一起,帝师的话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显得合情合理。但是……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对,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从来都不做没有意义的事。”魏征依旧不相信。   秦天朗看向魏征,魏征不甘示弱地与其对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究根问底。   “你真想知道?”   “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三年前七宗五姓对我的暗算,不能就这么算了。”   魏征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帝师这是打算以长孙家为引,给七宗五姓布下一张大网,打算将其通通一网打尽啊……   李世民亲自来请都请不动,而长孙无忌来请就请得动,而且还丝毫不费力,要是今日的事情流传出去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如何想?   这是打算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啊。   估计,大唐又要开始不太平了。   魏征皱着眉,看向秦天朗,道:“帝师,世家根深蒂固,动了恐怕会伤筋动骨,到时该如何是好?”   “如今的世家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任由他们折腾,也折腾不起多大的风浪了。”秦天朗说道。   历史上,因为李世民极力推崇科举制,选用寒门子弟入朝为官,最终导致了世家门阀的衰落,所以不论秦天朗对不对付世家,他们最终都难逃衰落的命运,秦天朗只是不愿意看着他们那么痛苦,想早日送他们上路而已。   “那帝师答应了长孙无忌的请求,又不打算回朝,打算如何对付东突厥?那东突厥拥兵自重,又跟后隋余孽杨政道同流合污,实力不容小觑啊。”   秦天朗一笑,想到了历史上东突厥的下场。   历史上的东突厥坐拥大漠草原,兵强马壮之下,向来不把大唐放在眼里,时常有南下鲸吞大唐之野心。   不过就在贞观三年岁末,竟被李靖率兵剿灭,只剩下残余部众龟缩到漠北深处,从此不成气候。   只是秦天朗的出现稍稍改变了历史走向,四年前突厥被秦天朗一分为二之后,东突厥就收敛了许多,也就在玄武门之变时南下渭水,来了个渭水一日游,最终又退回了蒙古草原。   而自从秦天朗归隐之后,东突厥的颉利可汗就愈发放肆,趁着大唐虚弱的时候大肆掳掠,大有把大唐北境当成粮仓的势头。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日积月累的骄横,最终导致了东突厥低估了大唐的力量,最终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惨遭横死。   此时谁又能想到,兵强马壮,坐拥半个蒙古草原的东突厥会在一个多月后直接覆灭呢。   秦天朗想起了前世的一句名言:无知和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   长安,宣德殿。   “帝师当真是那么说的?”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脸色狐疑。   “帝师他……当真是这么说的。”长孙无忌笑得有些牵强,到了现在,他终于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自己是臣,李世民是君,可是李世民亲自去劝帝师回朝都没有效果,而自己一去就轻易的得到了帝师的允诺,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他比李世民还要有威望?   一想到这,长孙无忌就感觉两眼发昏,直欲要晕倒过去。   这种事情弄不好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严重一点,诛九族那都是有可能!   尤其是如今的长孙氏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武将出身的李世民早已经对长孙氏暗中提防了,这从李世民有意无意地疏远长孙无忌就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一个弄不好,下一个被罢黜官职的人就是他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心里那叫一个叫苦不迭、后悔不已,自己为什么非要去首阳山相求帝师,这下好了,局面一下子失控了。   可是吧,他还真不能把一切归咎到帝师的头上,毕竟他前往首阳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请帝师出手嘛!   那现在帝师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意出手了,这难道不是他的目的吗?   可是本来……他是想着缓和跟帝师的关系的,怎么好像跟帝师的关系是有所缓和了,跟陛下的关系又要出现裂缝了呢……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孙无忌,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说道:“朕知道了,帝师肯出手便是幸事,看来平定东突厥的事有望了。”   “长孙卿没事的话,就退下吧,规劝帝师的功劳朕会给你记下的。”   谁知,长孙无忌长跪不起,声音传来:“陛下,臣已年老体衰,恐不能胜任吏部尚书一职,恳请陛下怜悯,让臣致仕吧。”   “长孙卿正值壮年,何来年老体衰一说。”李世民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心中不由地暗叹一声长孙无忌懂朕。   长孙无忌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世民猜忌,继续留在朝廷已经没有意义了,再由局势恶化下去的话,整个长孙家都会别拉入深不见底的旋涡之中。   虽然如今世家坐大,但天下依旧姓李,数十万大军依旧掌握在李世民手上,世家就算再猖獗,也不敢太过放肆。   “万乞陛下怜悯,让臣致仕吧!”长孙无忌声音恳切,是打定了主意要致仕的。   至于原因,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不会太在意,也就没有解释。   “长孙卿当真想要离朕而去?没了长孙卿的辅佐,朕又失了一臂啊。”   长孙无忌长跪不起,不说话。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哎,也罢,既然长孙卿去意已决,那朕就不挽留你了,卿自便吧。”   “谢陛下隆恩!”长孙无忌长长唱礼,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宣德大殿,眼中闪过一抹不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他都无缘再见宣德大殿了。   从此归隐,不理纷争,悠闲自在,保长孙氏一世太平。   李世民一直看着长孙无忌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收回目光,眼中的凌厉缓缓消散,随即闪过一丝复杂。 第115章 下山,出发   朔风凌冽,这日的首阳山,迎来了与众不同的日子。   宽阔崭新的操场上,十万名新兵蛋子站的整整齐齐,虽然都在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但依旧能一眼看出兴奋,以及惴惴不安。   就在昨日,秦帅忽然放出命令,将在今日点验十万府兵,为征讨东突厥做准备!   这个消息来得突兀,让人几度不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虽然突兀,但依旧不妨碍这个事实的真实性。   于是乎,这些新兵蛋子啊,一个个都惊喜的很,同时又紧张的很。   能够为秦帅效力是他们的福分,也是他们的夙愿,秦帅给予了他们生命,他们就用生命来报答秦帅,反正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条命了。   但是,作为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第一次难免都是紧张的。   不过要说的是,大唐沿袭隋制,府兵制也保留了下来。   加上数百年的战乱,能存活下来的百姓大多都有习武之风,以求在乱世之中自保。   如今虽然天下平定,但也仅仅过去了三年多而已,因此大唐百姓依旧是民风彪悍,家家户户都藏有刀枪棍棒,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啊,别看这十万府兵才训练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且还是流民出身,但底子都不错,稍加整合一番就是一股不俗的战斗力。   部队最大的战斗力不是个人之勇,而是严明的纪律,如令指使的执行力,这才是一支部队所向披靡的王牌。   而因为秦天朗,这十万府兵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真正达到了表里如一的大同境界,这样的军队,放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王牌精锐了。   当然了,这支府兵毕竟训练时间尚短,跟镇国军这样的超级王牌是比不了的。   马元龙等五大战将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眼中都有汹涌的光华闪动,仿佛恶虎一般,光凭气势就能让敌人胆寒。   ……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瞬间,吸引了十万府兵的注意,他们抬头望向前方,那处高台之上,就看到身穿白色劲装的秦天朗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李靖、秦琼、程咬金。   呼啦啦一片跪倒声之后,气势恢宏的声音响起:“拜见秦帅!”   吹拂的寒风在此刻都消失,在这宛如龙吟虎啸的喊杀声之中灰溜溜的逃遁。   秦天朗面若坚铁,迎着一双双炽热的目光,说道:“今日,我们聚集在这里,我秦天朗事先说明,这一战北伐东突厥,可能会有人就此埋骨他乡,你们怕了吗?”   “不怕!”   “如果你们现在想离开,我秦天朗绝不强求,有人想离开的,直接离开,我秦天朗不会说什么,也不会瞧不起你们。”   “我们不走!誓死追随秦帅!”   秦天朗来回巡视了好久,确定真的没有人想要离开之后,点点头,不说一语。   唏律律……   一道嘹亮的马嘶声响起,一头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出现在点兵场上,一路狂奔,来到秦天朗的面前,双眼颇具灵性地看着秦天朗,左右乱转,亲昵地蹭着秦天朗的下巴。   秦天朗脸上露出微笑,眼中有些缅怀道:“老伙伴大虎,时隔三年,你我又要出征啦。”   雪白大马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秦天朗的话,接着抖擞身子,雪白毛发宛如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彩,那健硕的肌肉充满一股流线美感,宛如龙虎一般,下一秒就要直接窜出去。   这头名叫大虎的白马可不简单,是秦天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途经原始丛林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大虎还在幼年,就因为毛发特殊被赶出了马群,奄奄一息之下秦天朗救了它,从此之后也就一直跟在秦天朗的身边。   秦天朗博闻强记,知道大虎的品种乃是夜照玉狮子,也叫玉兰白龙驹,或是赛龙雀,这是马中极品,极为珍贵的马种,与传说中的赤兔马都不遑多让。   三国时期常山赵子龙的坐骑,便是这夜照玉狮子。   秦天朗双腿一蹬,坐上大虎,全然不用马镫、缰绳、马鞭等辅佐物品,却能如履平地、平稳非常,看的身后的李靖等人啧啧称奇。   “走,出发!”平静的声音响起,瞬间牵动十万大军的心神。   在李靖等人的率领下,十万大军风风火火地跟在秦天朗的身后,一路下山。   ……   渭水河畔,冰封的河面并没有阻止人类的足迹,斑驳的口岸之下,戒备森严。   李世民站在最前方,遥望着不远处的首阳山,眼底深处依旧时不时闪过一抹激动。   在他的身后,房玄龄、杜如晦等文武大臣都在,寂静无声之下,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有所不同。   对于这些大臣来说,这个冬天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帝师的出现,打破了平静的长安,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秦天朗的出现都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轨迹。   尤其是昨日宣德殿内发生的大事,更是让他们心中一凛。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竟然忽然宣布致仕,从宣德殿回府之后就闭门不出,看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过呢,这些大臣心里都清楚,长孙无忌选择致仕是最明智的选择。   帝师的重新出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就势大的长孙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一步走得太急,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长孙无忌选择了这蛰伏,以退为进,让李世民没有借口对长孙家发起刁难。如此,长孙家得以保全,假以时日……胜负未知。   这是许多世家出身的大臣的想法,他们为皇帝效力,但更为身后的世家效力。   在这个随时可能发生饥荒、战乱的年代,唯有用血脉笼络到一起的关系,才是最亲密、最牢不可破的,也是最值得信任的。   每一个世家,都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铁桶,相互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刚稳定了三年的大唐,就想要撼动盘根错节了数百年的世家,远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此时的李世民却没空关心这些大臣的想法,他的内心已经被满满的惊喜占据了。   李世民没有想到,帝师竟然真的同意出山了,同意去北伐东突厥,在此之前,他的丝毫不抱希望的。   甚至已经做好打算,在帝师拒绝之后就亲征东突厥,势要一举剿灭东突厥。   但上天给他来了个大惊喜,阔别三年的帝师……终于肯再次下山,北伐东突厥!   一想到这,李世民的眼眶甚至有些泛红,这一步真的太难得了,努力了三年,终于看到了一些希望。   帝师亲自出征,剿灭东突厥就胜利在望啦。 第116章 夜照玉狮子,天龙挑山戟   李世民并没有告诉秦天朗要来首阳山送行的事情,因为他担忧自己提前告知帝师的话,帝师会躲着他不见,索性就自作主张一次,一大早地就来到首阳山下,倚着渭水河畔静静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终于,在某一时刻,山上嘹亮的喊杀声打破了沉静,宛如天雷一般劈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浑身一震。   李世民感觉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仿佛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一时间有些手痒,也想要上马与那东突厥厮杀一番。   紧接着,就是轻微的地震,仿佛整个首阳山都在颤抖。   送行队伍之中有些骚乱出现,大部分都是文官,对于这种声势浩大的场面,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平静如常的。   尤其是其中许多人都与秦家有过一些瓜葛,此时即将见到秦家的那位,心中不可控制地有些慌张。   树的影人的名,秦天朗虽然已经归隐了三年,但先前杀出来的威名依旧牢牢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相比于秦天朗对大唐所作的贡献,令他们印象更深刻的是秦天朗的杀伐果断,给其冠以一个屠夫名号都不为过。   但明面上称呼秦天朗屠夫他们是不敢的,屠夫之所以为屠夫,就是因为杀人不眨眼,他们还没犯贱到找死的程度。   李世民则是一脸欣喜,禁不住伸头了望,望眼欲穿。   轰隆隆的沉闷声响,宛如庄严古老的咒语一般,能够驱散一切妖魔鬼怪。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秦天朗骑着六尺高的夜照玉狮子缓缓出现,那夜照玉狮子的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左右顾盼之下,仿佛是从天上降下来的龙虎神兽,神骏非常。   这匹马,站起来比人都还高,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学生拜见恩师!”李世民长长行礼,神色激动且恭敬。   终于,终于帝师肯出山了啊!   那荼毒大唐许久的东突厥,终于要迎来覆灭的下场了!   “拜见帝师。”一众文武大臣也纷纷行礼。   侍立在左右的侍官开始唱礼,乐官开始击鼓吹号,歌舞纷纷之下,人心提振。   秦天朗望着李世民,面无表情,眼眸清冷,并没有下马行礼的意思。   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帝师能够出山北伐,本身就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我儿,麒麟儿啊!”一声突兀的叫喊声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众人举目望去,原来是长安盐铁转运使,秦家家主秦永福。   秦天朗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虽然这个便宜老爹向来做事不靠谱,但对于他的情感是真实的。   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年代,血脉之间的羁绊是最为牢不可破的。   大虎很通人性,不需要秦天朗示意就主动伏低身子,让主子能够更舒服的下马。   秦天朗跃下马,来到秦永福身前,行礼道:“见过家父,三年未见,阿爷过得可还好?”   “好,好,家里一切都好,国安不必牵挂,不必牵挂。”秦永福笑得合不拢嘴,咿咿呀呀之下,显得有些搞笑。   一众文武大臣低着头,就算已经过去了五年,他们依旧想不通,秦永福这个样子是怎么生出帝师这样的大才的。   秦家,真的是走了大运呐。   如果不是出了秦天朗这号人物,长安秦氏压根就是不入流的角色,连世家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成为豪绅,也就是有些小钱而已。   但就算秦家因为秦天朗一人而光耀门楣,鼎盛时比长孙家都有风光,世家门阀依旧打心眼里看不起秦家。   因为像这种忽然兴盛起来的世家他们见得太多了,但最终还不都是迅速衰落下来,只是昙花一现,又怎么能跟世代流传的古老世家相提并论。   在他们眼中,秦家是没有底蕴的,而没有底蕴的家族,就算权势再大,那也不能称之为世家。   “对了!对了……”秦永福想起了正事,一拍脑门,一招呼,身后一众秦家仆从就恭敬上前,甜甜地给秦天朗行跪拜大礼之后,又退了下去。   对此,秦天朗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因为他的出现,整个秦家都与有荣焉,就连一个最普通的丫鬟出到外面,那都是可以昂首挺胸的。   很快,在十几名杂役的共同搬抬下,一个长度有七尺多的铁盒子被抬了下来,盒子上面雕有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显得极为的气派。   十来名杂役脸色憋得通红,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费了老大的力气,这般怪异的举动自然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挺多人心中的念头。   秦永福咧嘴一笑,道:“国安啊,这是你先前放在府里的兵器,我这已经给你带来啦。”   秦天朗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喜,看向身前的长铁盒,心中有些追忆,打开盒子上的锁扣之后,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仿佛刺骨的寒风吹袭,让周遭的人都打了个冷颤。   秦天朗眼神一闪,一把抓住盒子里的长戟,双手揽月一般,下一刻双腿扎根大地,猛地往前一扫,“铿锵”一声,空气抖动的声音响起。   等到秦天朗的身影站定之后,众人才看清其手中的兵器,那是一柄长七尺有余的长戟。   长戟两边的月牙刃宛如龙牙,散发着森寒气息,中间的长矛宛如长剑,锋利无双,隐隐间带着猩红光芒,看得久了会让人感到目眩神驰,耳边隐隐有万千魂魄哀嚎的声音响起,这是这柄长戟的杀气所致!   这柄长戟名叫天龙挑山戟,乃是跟随着秦天朗南征北战的凶兵,死在这天龙挑山戟之下的人不胜可数,是当之无愧的百战之兵!   秦天朗抚摸着天龙挑山戟冰凉的戟身,沉寂了三年的血液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的沸腾,蛰伏了三年,也是时候把该报的仇都报了。   想着,秦天朗看向身后的一众文武大臣,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突,此时手持天龙挑山戟的秦天朗,当真是杀神附体啊。   秦天朗收回目光,将天龙挑山戟杵在地上,对秦永福说道:“阿爷,三年前东突厥杀害六叔公的事情我没有忘记,此次北伐,为的就是以东突厥的血祭奠六叔公的在天之灵。”   秦永福一脸激动,胡子一抖一抖,声泪俱下道:“国安有这份心就好啦,六叔公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非常欣慰的,我秦家出了栋梁之才啊,对啦,国安什么时候回来接管秦家家主之位啊?”   “此事再做商议。”秦天朗笑着糊弄过去。   实际上如今的秦家虽然还是秦永福当家主,但秦家上下所有人早就以秦天朗唯命是从了,就算是秦永福这个当老子的也是如此。   因为秦家人深深知道,想要在表面平静暗地汹涌的大唐活下去,那就必须得有一个强人带领他们,而秦天朗恰恰就是一个强得不能再强的人,他带领秦家没有人会有疑议。 第117章 快则一月,迟则三月   寒风阵阵,刮起一阵阵白气,宛如天兵起舞。   “帝师”李世民神色郑重地望着身前的秦天朗,抱拳道:“剿灭东突厥的重任就交到帝师的手上了,学生在长安敬候帝师的喜讯。”   内常侍张万恭敬上前,手捧一个盒子,其中装着一方印绶。   李世民双手捧起印绶,说道:“帝师,这是北伐军兵符,还请帝师收下。”   秦天朗看都没看兵符一眼,冷声道:“我可不敢收啊,这兵符分外烫手。”   李世民眼中闪过赧然,但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谁,“帝师,朕真的知错了,还请收下兵符吧,三年前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秦天朗摇头,看向李靖,说道:“药师,这兵符你收下吧,北伐军的主帅就是你了。”   像这样随意更改主帅的行为,换做任何一个人那都是大不敬的,掉脑袋都是正常的事,也就只有秦天朗这样的身份,才能将兵符像寻常物件一样转让出去了。   李靖跪地,抱拳道:“属下不敢,北伐军的主帅是秦帅,也只能是秦帅。”   呼啦啦!   身后的五百镇国军,十万府兵也都齐齐跪倒在地,整齐划一地喊道:“恳请秦帅收下兵符!”   有了兵符,这十万府兵才算是真正的府兵,而不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在十分重视名声的大唐,名正言顺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秦天朗挥挥手,懒得收取兵符,跨上夜照玉狮子,沿着渭水河畔旁的驰道缓缓离开。   “药师,从今往后你就是北伐军主帅,定襄道行军总管,这是命令。”   李靖望着秦天朗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一笑,没得办法,只能收下兵符了。   “帝师!学生有个问题,恳请帝师回答!”   李世民望着秦天朗的背影喊道,却没有得到回复,心一狠,直接问道:   “敢问帝师,此去北伐,大约要多久时间?”   ……   就在李世民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秦天朗的声音悠悠传来:“快则一月,迟则三月,必定扫除东突厥,祭奠秦家六叔公在天之灵!”   声音久久回荡天穹,李世民和房杜二人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愕。   身后一班文武大臣不少都嗤之以鼻,他们相信秦天朗能打败东突厥,但想要在一个月的时间打败东突厥,这未免太过狂妄。   长安到关外足足有上千里的路程,就算是骑快马急行也要数天时间,更何况还是十万大军开拔,所需的时间那只会更多。   十天半个月总是要的吧,等你到了关外那都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你想在半个月的时间大破东突厥?   这可能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嘛!   就算你是百战百胜的战神,那也得讲究实际,切不可狂妄而为。   甚至有不少人,都认为秦天朗是在山上待得太久,有些看不清形势了。   李世民望着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大军,眼中也有一丝狐疑闪过,帝师真的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打败东突厥吗?   ……   时间匆匆流逝,眨眼已是七日过去。   三天前,长安城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三日以来,长安城的守卫明显活动频繁起来,熙熙攘攘的东市和西市变得有些冷清,而位于长安城西方向的金光门,专门用于安置吐蕃使者的驿馆之外,却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许多百姓都围着驿馆,面露敌意,时不时对着驿馆内低声咒骂。   如果不是禁卫阻拦,估计许多人已经闯了进去,又或者是朝驿馆内扔臭鸡蛋、烂菜叶。   吐蕃与大唐战事不断,近些年虽然收敛了些,但战事依旧没有停歇下来。   许多百姓家中的少年郎都战死沙场,家中断了香火,对于吐蕃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恨之入骨。   而在那些与吐蕃有仇的百姓围在驿馆外面的时候,一队华贵的马车已经在长安禁卫的拥簇下,缓缓驶向皇城。   马车的前方有手持长旄的侍从,其上用吐蕃文书写着几个大字——吐蕃尼雅氏。   没错,这队马车正是来自吐蕃的赤桑扬敦,经过了数日的舟车劳顿,终于是在三日前到了长安。   而在今日,就是他赤桑扬敦入皇城觐见唐皇帝的日子。   马车一路前行,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在来到横街之后,马车已经不可进入,赤桑扬敦就下了马,抬头细细端量了一眼眼前的朱雀门,眼中闪过一丝轻视。   与吐蕃王朝的布达拉宫相比,他认为眼前的皇城还是差了一些的。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唐长安,原本以为会有多么辉煌,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很快,朱雀门内走出一名身穿紫服、年近五旬的官员,身后还跟着一众佐官。   “大唐礼部尚书豆卢宽,见过吐蕃使者。”豆卢宽打量着赤桑扬敦,不咸不淡地说道。   赤桑扬敦干巴巴一笑:“赤桑扬敦,尼雅氏首领,不知道唐皇帝在哪里,我有要事求见。”   “赤桑使者,请。”豆卢宽说着,就往前面带路。   李世民得知吐蕃派遣使者前来之后,便在太极宫中等候。   很快,赤桑扬敦和豆卢宽就来到了太极宫,进去之后,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   赤桑扬敦心中一凛,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就算先前听了许多关于唐皇帝的事迹,但还是不如亲自见一面来得印象深刻。   赤桑扬敦在李世民的身上,感受到了松赞干布的那种威严,甚至比松赞干布还要更强一些,唐皇帝果然名不虚传。   赤桑扬敦心中念头千回百转,想着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不禁有些热切。   “臣赤桑扬敦拜见陛下。”赤桑扬敦行礼道。   “免礼。”李世民望着赤桑扬敦,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又道:“松赞干布近来可好?”   “有劳陛下牵挂,赞普向来很好,乃是雄强丈夫,是吐蕃王朝的守护神。”   李世民笑而不语,静静看着赤桑扬敦,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赤桑扬敦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不问他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这让他酝酿了许久的措辞有些紊乱,但赤桑扬敦终究不是常人,能成为吐蕃七大臣的他,心境也是非常了得的,知道这是唐皇帝暗中给他使的绊子,目的就是想灭一灭他的士气。   赤桑扬敦心中冷笑一声,直接抱拳道:“本使者此次前来,是替伟大的赞普传达旨意,为了吐蕃和大唐的和平友好,还请陛下配合才是。”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张脸拉下来,冷冷看着赤桑扬敦。   竟敢叫他配合,这赤桑扬敦好大的胆子! 第118章 本使者要为达尊伸冤   “放肆!”李君羡满脸杀气,手中的唐横刀已经指向赤桑扬敦,只需要李世民一声令下,就能直接取了赤桑扬敦的性命。   诺大的宫殿内,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赤桑扬敦仰头看着李世民,甚至是梗着脖子迎向李君羡的刀锋,义无反顾的声音响起:“如果陛下想要跟吐蕃开战的话,那大可一刀把我杀了!但吐蕃一旦开战,就绝无收手的可能!”   李世民的脸色格外的阴沉,区区一个吐蕃使者也敢这么羞辱他,让他心中杀意四起,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杀了赤桑扬敦,为了大局,他必须忍。   “君羡,退下。”   李君羡冷冷地看了眼赤桑扬敦,不甘地退到李世民的身后。   赤桑扬敦的脸上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果然,果然呐,唐皇帝并不敢把他怎么样,如今的大唐……不过是没了牙齿的老虎罢了!   “说吧,你们吐蕃想要如何。”李世民冷冷说道。   赤桑扬敦向前一步,问道:“敢问陛下,我尼雅氏的达尊为何在长安外死去,且还是不明不白的死去,连带着数千名护卫一并丧命,上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还真的是好大的冤情啊。”   “达尊之死已经很明了了,便是流民作乱,将达尊的粮食都抢了去,此事发生在我大唐境内,确实是朕的过失,还请赤桑使者回去跟松赞干布表达朕的歉意。”   赤桑扬敦心中气极,忍不住拔高声音道:“达尊乃是尼雅氏的人,贵为吐蕃高级尚论,结果死在大唐,上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唐皇帝就想着一句话了结了?   唐皇帝不会不知道,一百万石的粮食到底有多重要吧?唐皇帝这是打算赶尽杀绝啊……”   “放肆!!”一旁的李君羡再度杀气腾腾,眼睛瞪得要吃人一般,赤桑扬敦屡次冒犯君颜,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李世民举手示意李君羡不要轻举妄动,此时反而露出一抹微笑:“赤桑使者,那一百万石粮食已经不翼而飞,朕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然这样,日后朕一定多派些人马,严格追究此事。”   赤桑扬敦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李世民不断地跟他推诿,彻底将他的耐心磨去。   “唐皇帝,咱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吐蕃的粮食是在大唐丢失的,那么也好办,大唐只需要重新交出百万石粮食,我吐蕃依旧向大唐称臣,如何?”   李世民脸上露出惆怅,唏嘘道:“赤桑使者有所不知啊,朕何尝不想尽微薄之力补偿贵国的损失,奈何今岁粮食欠收、天灾不断,大唐国库中粮食也是所剩无几啦。”   赤桑扬敦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脸上露出愤怒神色,慷慨激昂道:“难道说陛下想要如此推诿下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我想赞普知道陛下的态度的话,也会非常失望的。只是不知道,尊敬的赞普会不会往陇右、河西增派兵马……”   李世民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胁他,所以此时的他对于赤桑扬敦的杀意极为浓郁,恨不得直接一剑将其杀了。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杀了赤桑扬敦事小,彻底惹怒吐蕃事大,如今大唐正欲剿灭东突厥,再招惹吐蕃这个大敌的话,将会是大唐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   而赤桑扬敦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趁火打劫,替达尊鸣冤是假,趁机索取好处是真。   “赤桑使者不妨说一下你的条件。”李世民说道。   赤桑扬敦眼中闪过一抹揶揄,说道:“既然陛下有心,那本使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知道大唐今岁天灾不断,百万石粮食一旦消失就是石沉大海,再也要不回来,所以臣不要粮食,而是要食盐。   听闻大唐最近多出了一种食盐,名叫白盐,洁白如雪,毫无苦涩滋味,如陛下能拿出五十万斗白盐当做赔礼的话,臣不胜感激。”   “赤桑使者有所不知啊,这白盐并不是御用盐,朕有心无力啊。”李世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五十万斗白盐的价值已经远远高出了一百万石粮食,李世民要是能答应那才有鬼了。   如果不是不想得罪吐蕃的话,以李世民的性子早就把赤桑扬敦扔出去了。   如今形势比人强,东突厥位于大唐东北,吐蕃位于大唐西南,两个都是大敌,尤其是吐蕃近些年励精图治,在松赞干布的治理下国力日益强盛,兵强马壮,比东突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皇帝也不能事事都随心所欲啊,尤其是想要当明君,需要思量权衡的事情更是多如牛毛。   “既然如此,臣便不再强求了。”赤桑扬敦低眉说道。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原本他以为赤桑扬敦会咬着这件事不放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节骨眼的时候放弃了,给他一种轻描淡写的感觉。   瞬间,李世民的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估计赤桑扬敦另有图谋。   从赤桑扬敦踏入长安的那一刻起,就往长安的各个角落派出细作,这些细作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暗中打听秦天朗的下落。   如果秦天朗依旧在长安之中的话,那赤桑扬敦就会收敛性子,吐蕃依旧是大唐的附属国,但如果秦天朗不在的话……那么就按照原计划行事。   三天下来,派出去的细作一直没有收集到秦天朗情报,最有用的情报就是秦家的,秦家家主不久前从盐铁使司升迁为盐铁转运使,至于秦天朗……则是消失了三年之久。   但赤桑扬敦从来都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深知细作的能力是有限的,秦天朗此人太过狡猾,就算细作收集不到关于秦天朗的任何情报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他要进行第二次确认,那就是通过唐皇帝的口中探出秦天朗的下落。   赤桑扬敦没有想过李世民会坑骗自己,毕竟自己还没有表露出真实意图,又以达尊之死当做障眼法,相信李世民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赤桑扬敦心中念头急转,脸上不动声色,问道:“陛下,三年前河西一战赞普对于大唐的秦天朗秦将军敬佩有加,此番派臣前来,特意想要探寻一番秦将军的消息,打算送上一些薄礼,以消除昔日仇怨,恳请陛下告知秦将军的住处。”   李世民看着神情恳切的赤桑扬敦,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且李世民没有读心术,也不知道赤桑扬敦此刻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不过,李世民戎马一生,能够一统大唐,压住蠢蠢欲动的世家门阀,眼光何其毒辣,手段何其果断,虽然赤桑扬敦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破绽,但李世民敢肯定,这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要是他按着赤桑扬敦的心意来的话,难免不知不觉就落入对方的圈套,不如……来一个将计就计,来一个敌明我暗……   念头千回百转,李世民已经有了打算。 第119章 和亲?!为何要和亲   宣德殿内,李世民的表情沧桑中带着一些悲痛,惋惜中带着一些悔恨,回忆中带着一些感慨,道:“帝师他……已经不在了。”   赤桑扬敦心中一惊,随即认真观察了一番李世民的神情,发现其眼角竟然有晶莹光点闪烁,心中顿时大震。   难道说……大唐的天将军真的撒手人寰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就是吐蕃王朝的福音呐!   秦天朗一死,大唐境内还有谁能阻挡吐蕃的铁铁骑?   吐蕃王朝开疆扩土的宏图大愿就能实现了啊,什么大唐,明明吐蕃王朝才应该是中原霸主哇。   一瞬间,赤桑扬敦就感觉内心的野望被李世民的一番话给撩拨起来,宛如干柴遇烈火,熊熊燃烧……   李世民望着赤桑扬敦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知道自己猜对了,赤桑扬敦果然是在密谋着什么。   只是赤桑扬敦以为李世民在第一层,自己在第二层,殊不知李世民在第五层。   李世民那可是连松赞干布都不敢轻视的人雄,赤桑扬敦竟然敢在李世民的眼皮底下玩权谋,这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赤桑扬敦不动声色,忽然跪倒在地,语气诚恳道:“尊敬的大唐陛下,此次赤桑扬敦前来,还带来了本国赞普的和亲请求。”   “我吐蕃王朝幅员辽阔,兵强马壮,仓廪充足,尊敬的赞普雄才大略,一统吐蕃各部,正值壮年,爱慕大唐的长乐公主已久,望陛下成全。”   说着,一名吐蕃侍从上前,将一份奏疏递给赤桑扬敦,赤桑扬敦双手捧着奏疏,说道:“这是赞普向大唐求亲进献的献方物,还请陛下过目。”   这次和亲,松赞干布也准备了许多彩礼,粮食、战象、良马等,还有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可谓是诚意满满。   当然了,这种诚意的背后都是因为长乐公主蕴含的巨大利用价值,只要能够获得长乐公主的盐坊,就算花费再多的金银财宝那都是值得的,白盐对于吐蕃来说,那是供不应求的宝物。   李世民眼眸闭合,一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起来很是恐怖。   下一刻,酝酿到极致的暴风雨陡然爆发,嘭一声,龙椅发出摇摇欲坠的响声,李世民暴怒的声音响起:   “和亲?大唐为何要与吐蕃和亲?!”   如今,李世民总算是知道赤桑扬敦的如意算盘了,原来一切都是在打长乐公主的主意!   先前之所以询问帝师的下落,只是顾忌于帝师长乐公主的亲密关系,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罢了。   现在赤桑扬敦误以为帝师已死,竟然就直接提出了和亲,他们当大唐的公主都是什么?!   依稀间,李世民响起了帝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多么气壮山河的一句话,多么慷慨激昂的言辞,仅仅是一句话,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豪迈壮阔,这才是大唐应该有的筋骨啊!   何况如今大唐正值大治之时,如果把最宠爱的公主下嫁给吐蕃,世人会如何看待他李世民?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他李世民向吐蕃低头!   现在帝师还没死呢,正在北伐东突厥的途中,李世民怎么可能同意赤桑扬敦的和亲请求。   赤桑扬敦没有想到李世民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忍不住皱眉,隐隐威胁道:“陛下,吐蕃国力强盛,与大唐的战事连连告捷,攻城略地不在话下,陛下要拒绝的话……可要三思啊。”   “放肆!”这一回,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暴怒如雷,双眼杀机弥漫,宛如杀神降临一般恐怖。   赤桑扬敦狠狠吓了一跳,随后恼羞成怒,自己来到大唐,代表的可是吐蕃王朝,要是在此刻怂了,那就是在丢吐蕃王朝的脸,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唐皇帝,如今大唐正在与东突厥陷入激战,如果与吐蕃王朝交恶,后果……”   李世民没有想到,这赤桑扬敦竟然如此的死不悔改,自己已经暴怒如雷了,竟然还敢威胁自己,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当真以为他不敢动吐蕃的使者吗?!   “朕还轮不到你来教!今日,我就替松赞干布好好教训一番你,让你知道作为一条狗,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世民冰冷的声音响起,也看不清轨迹,眨眼间就来到了赤桑扬敦的身前,携带着无穷怒气的一拳结实地落在赤桑扬敦的脸上。   噗!   一声闷响响起,赤桑扬敦直接被这一拳轰出好几米远,落在平整光滑的枫木地板上,已经是不省人事,远处还有几颗带血的牙齿散落一地,样子凄惨无比。   一拳下来,李世民的怒气消了许多,大手一挥,说道:“将吐蕃使者送回驿馆。”   一众宦官惊恐地走了出来,一些拖着赤桑扬敦离开宫殿,一些捧着水盆开始清洗地上的血迹。   李世民这般暴怒的情形,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啊,实在是太恐怖了。   宦官收拾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宣德殿内就焕然一新,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痕迹。   此时,李世民也已经恢复冷静,细细想着先前暴怒失控的一拳,心中却没有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这么做,只是手段会柔和一些,毕竟身为君王还亲自动手,这种事情实在是有失礼仪,再来一次的话,应该让李君羡代才是。   李世民在赤桑扬敦三番两次的言语挑拨之下都没有动怒,而在听到松赞干布要与长乐公主和亲的消息之后直接大打出手,一部分原因是宠爱长乐公主,大部分原因则是因为长乐公主与帝师的关系。   先前帝师为了长乐公主而教训长孙冲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连既定的婚约帝师都要拆散,李世民就算再愚钝,也应该能知道帝师的意思了。   就算帝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也绝对不允许李世民逼迫长乐公主嫁给不喜欢的人,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更是践踏底线的事情。   如果李世民真的那么做了,那么他和秦天朗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   帝师和吐蕃之间该如何权衡,李世民连想都不用想。   只要有帝师在,区区一个吐蕃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帝师愿意出征,吐蕃估计也难逃战败的命运。   李世民的眼中闪烁精光,心中有些振奋,“或许,这件事能成为帝师再度西征的理由,只是不知道帝师愿不愿意。如果帝师愿意再度西征的话,朕绝对不会再克扣粮草,帝师……请给学生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第120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驿馆,此时已经挂上了吐蕃的旌旗,大气磅礴的旌旗迎风招展,在典雅幽静的驿馆门前显得威风凛凛,仿佛在俯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赤桑扬敦悠悠转醒,心中涌起愤怒,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幕。   “没有想到,唐皇帝竟然敢动手打我,这是打算彻底跟吐蕃王朝撕破脸了吗?不就是一个公主而已,伟大的赞普能看上大唐公主,那是你们大唐的福分!”   赤桑扬敦阴恻恻地说着,忽然注意到周围有几名低着头的随从,认出来他们是派出去探查情报的细作。   赤桑扬敦敏锐地从几名细作的身上察觉到了异常,心中一突,问道:“你们可是探查到了有价值的情报?”   几名细作低着头,遮遮掩掩、支支吾吾,不敢与赤桑扬敦直视,神情扭捏无比。   赤桑扬敦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直觉告诉他,这是有大事情发生了。   “快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细作跪倒在地,说道:“大人,我,我……我们刚刚探查得知,七、七天前,大唐的秦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往、往丰州方向去了。”   轰隆!   五雷轰顶,真正的五雷轰顶。   赤桑扬敦的表情变得僵硬,已经忘记了身上的伤痛,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细作所说的话,一颗心逐渐沉入海底……   他又想起宣德殿上唐皇帝的话,什么秦将军已经走了,原来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个走不是撒手人寰,而是率领大军北伐东突厥!   大唐天将军不仅没有死,还在时隔三年之后再度出山,率军北伐东突厥!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的唐皇帝敢直接动手,怪不得啊……”   赤桑扬敦喃喃自语,宛如魔怔,心中的震惊还没消去,无穷的悔恨就涌了上来,让他甚至都来不及责罚属下的办事不利。   “快!”赤桑扬敦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宛若食人:“快!快马加鞭赶往凉州,告诉禄东赞,不可轻举妄动!速度要快!!”   “是!”几名细作不敢犹豫,连爬带滚地退出驿馆,骑上快马远去,留下一路的飞尘。   赤桑扬敦一直望着消失在驰道的几名信使,双眼依旧无神,感觉周围仿佛有无数只苍蝇才乱飞,让他心绪烦乱至极,简直就要原地爆炸。   那个可怕的男人还没有死,没有死……   怪不得唐皇帝如此有恃无恐,如此有恃无恐……   秦天朗重新出山的消息,能及时传递到禄东赞的手中吗?   赤桑扬敦回想起自己刚刚出发的时候,松赞干布再三对他的叮嘱:在提出和亲之前,要再三确认秦天朗的消息。   如果秦天朗健在,那就按兵不动,只在达尊之死这件事上做文章;   如果秦天朗已死,那就不必再有顾忌,倒逼唐皇帝同意和亲事宜,尽一切手段将长乐公主变成吐蕃的人……   原本,赤桑扬敦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入长安之后先暗中调查,且调查了整整三日,在没有获得丝毫有关于秦天朗的消息时候,为了保险还从唐皇帝那里旁敲侧击,再次确认秦天朗的去向。   本来这一切都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的。结果……结果赤桑扬敦刚回到驿馆,手下人就告诉他有了秦天朗的消息,而且还是再次出山,北伐东突厥的消息……   赤桑扬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万念俱灰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绝望。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秦天朗再次出山的消息的话,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完全不利于吐蕃王朝的事!   没有秦天朗,吐蕃自然不惧与大唐撕破脸,但有秦天朗坐镇的大唐,远不是如今的吐蕃能够抗衡的……   赤桑扬敦知道,这一次他是彻底的搞砸了,能侥幸活命已经是万幸,如果松赞干布大怒之下将尼雅氏都铲平,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赤桑扬敦毕竟不是常人,在经过最开始的震惊加绝望之后,终于平复下心境,开始正视如今的局面,并且思索化解危局的计策。   “如今木已成舟,一旦秦天朗得知吐蕃和亲及不断增兵凉州、陇右的消息,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与东突厥联手,将秦天朗这个心腹大患彻底除掉!”   想着,赤桑扬敦的眼中迸发寒芒,低着头快步走进驿馆,备上笔墨,开始书写公文。   不多时,一封加急密报就已经写好,无声无息下,已由密使乘骑快马返回逻些城。   ……   翌日,清晨,在悠远的唱礼声之中,皇城缓缓苏醒。   兵部尚书侯君集却神色匆匆,染霜的鬓眉给其增添了几分沧桑,作为曾经跟随秦天朗南征北战的骁将之一,如果不是事务繁忙脱不开身,他也是要北伐东突厥,以报三年前的渭水之耻的。   只是今日,侯君集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东突厥的身上,因为就在方才,从凉州传来了加急密报:   吐蕃如本禄东赞率领十万大军驻扎在凉州以西五十里,接连攻打凉州周边的州县,大有一副鲸吞凉州之意,凉州都督李孝恭疲于应付……   “陛下,殿外兵部尚书求见。”内常侍张万毕恭毕敬地说道。   “宣。”李世民眼中闪过精光,暗想是不是帝师已经抵达云州,与李绩汇合了。   不多时,侯君集进殿,跪倒在地,行君臣礼之后,李世民便问道:“候卿不等早朝便要见朕,可是云州有捷报传来?”   侯君集伏地不起,双手捧着一道奏疏,说道:“禀陛下,并非是云州来了捷报,而是……凉州来了急报。”   “凉州?”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下一刻,心中有闷雷响起,整个身子都被雷得不轻,他想起来昨日宣见的吐蕃使者赤桑扬敦,莫非……   不好的预感席卷李世民全身,也顾不得让侍官呈递奏疏了,直接来到侯君集身前一把拿起奏疏,快速阅览起来。   禄东赞率领十万大军,于凉州以西五十里外驻扎……   这一行字在李世民的眼前不断放大、摇晃,仿佛一座座大山向他压来,令李世民头晕目眩,直欲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不禁后退了几步,手扶额头,叹息道:“东突厥还未平定,吐蕃又趁势起兵,趁火打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 第121章 长安来信   辉煌的宣德殿内,一应侍从已经退下,只留下刚刚到来的房杜及侯君集三人。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双目紧闭,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敲击声仿佛战鼓,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李世民乃是淌过尸山血海的人,如此看到吐蕃趁着大唐陷入交战的时候起兵,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亲征,以提振士气,但这个想法随后就被他否决了。   如今大唐兵力都集中在云州,势要与东突厥决一死战,以洗刷三年前渭水之盟的奇耻大辱,此战不能退、不能败。   遑论想要将云州大军调到凉州,所需的时日不少,到那时恐怕凉州已经失守了。   李世民恨的牙痒痒,明明已经与吐蕃互为友好,此时吐蕃不顾颜面陡然撕破脸,摆明了就是想将大唐置于死地。   难道说……真的要走和亲这条路?   李世民一想到赤桑扬敦嚣张跋扈的脸,心中的杀气就怎么也止不住,和亲,他不甘心呐。   对了,还有帝师,不知帝师有没有妙计能解如今的危局。   李世民的虎目亮起光芒,看向房玄龄,问道:“房公,快快飞鸽传书给帝师,告知帝师吐蕃欲攻凉州之事,看帝师有何妙计!”   房玄龄深知事态紧急,行礼之后退下,去撰写公文去了。   如果快的话,不用两天就能收到帝师的回信。   ……   长安之内,已是一片风雨飘摇之势。   吐蕃压境的消息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出,长安的达官贵人都已经知晓这个消息,这几日的满朝官员的心思活络不已。   有的已经想好了辞官返乡,在自家豪宅之中继续吃香喝辣,等到吐蕃老爷入关之后就奉上金银财宝,摇身一变成为吐蕃皇朝的臣子,又或者是东突厥的臣子,反正给谁当臣子都是臣子。   这样的想法占了大多数,毕竟如今的大唐官员大部分还是出身世家,对于世家的归属感可比大唐要深得多。   经历数百年战乱的这些世家,从来都没有想过大唐能延续数百年之久,在他们的印象之中,估计大唐也和隋朝一般,不用多久就沦为尘土。   许多与秦家有怨的人也在暗地里开始看秦家的笑话,流言少不了的,任谁都知道,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任他秦天朗有鬼神莫测的智谋,估计也回天乏术了。   单凭一个人就想拯救一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这种事情无异于痴人说梦。   ……   云州……   李靖率领十万大军历经十三个昼夜奔波,终于是在十三日傍晚时分到了云州,在云州外安营扎寨,准备好生修整一番,在前方大唐与东突厥交战的交战的一线,马邑至恶阳岭一带。   也就在李靖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下属叫了起来,刚想大发雷霆一番,却得知长安方向来了飞鸽传书,顿时怒气全消,知晓必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也不敢耽搁。   急忙拆下信鸽上的急报,知悉急报内容之后,脸上顿时流下细汗,在如今的寒冷天气流下细汗,属实是罕见的事。   李靖不敢耽搁,顾不得禀告就闯入秦天朗的营帐之中,跪倒在地,直接禀告道:“秦帅!长安来了急报,吐蕃趁大唐兵力空虚,集结十万铁骑在凉州城外五十里地,虎视眈眈!”   秦天朗坐在随身携带的胡凳上,手中拿着一张吃了大半的葱油饼,听了李靖的禀告之后,一口将剩下的葱油饼吃掉,在李靖的注视下又拿起一旁的热茶喝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帐外,传来程咬金宛如夜枭般的声音。   不多时,程咬金、秦琼、马元龙等一众悍将闯入秦天朗的营帐中,脸色都很是担忧,吐蕃起兵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了,第一时间就来找秦帅,秦帅神通广大,一定是有法子的,找秦帅准没错。   就说此次行军,如果换做是他们的话,少说也得走上个把月的时间,但有了秦帅,这个时间就缩短到了十三日,而且途中还洗了好几次澡,否则时间能更快。   且秦帅创造出来的葱油饼,用荣昌猪熬制出来的猪油做出来的葱油饼是当真好吃,这才是真的饼,不仅好吃,而且不易腐坏,一个葱油饼下去再喝一大碗茶水,保准半天都不会饿,实在是行军打仗必备的救命干粮啊。   李靖望着秦天朗风轻云淡的神情,不禁皱眉沉思,苦苦思索到底要如何化解此次危机,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解决之法。   如今大唐的大部分兵马都聚集在云州,云州与凉州相隔上千里的距离,就算他们昼夜不停的赶往凉州,时间也是根本不够的。   这一回,估计是真的分身乏术了,这难道是大唐的命数吗?   一想到这,李靖不禁感到悲戚,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三年的大唐,难道就要重蹈前隋的覆辙?   对于他这个开国功臣来说,这样的结局是他万万接受不了的。   隔……秦天朗打了个长长的嗝,舒服地拍了拍肚皮,喝下一碗热茶啊,在这冰天雪地里可比什么都要舒服。   一抬头,秦天朗就看到一双双眼巴巴盯着他的眼睛,尤其是程咬金,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你们,有什么事吗?”   扑通!李靖脚一滑直接摔到在地上,一张脸不知是哭是笑,连忙站起身,整理有些歪扭的盔甲后,正色道:   “秦帅,吐蕃趁大唐兵力空虚,集结十万大军意欲攻打凉州,野心甚大,一旦被吐蕃得逞,凉州失守,大唐与陇右道的联络被切断,就相当于被吐蕃扼住了喉咙啊。”   秦天朗面露恍然,这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眼中露出沉思。   看来,是他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导致正值发展时期的吐蕃竟然主动出手,要和大唐开启大规模战争了。   “凉州乃是通一线于广漠,控数郡之喉襟的兵家必争之地,吐蕃把目光放在凉州,所图不小。”   “那么秦帅是否有办法击退吐蕃大军?”李靖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虽然他不认为这件事有转圜的余地,但秦帅创造的奇迹已经够多了,这一次说不定也能创造奇迹。   “吐蕃不足为虑,我已有计策退吐蕃的十万铁骑,无需费一兵一卒。”秦天朗淡淡笑道,神情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李靖脸色一震,随后流露出惊喜,他没有想到,秦帅竟然真的有妙计!   一旁的秦琼等人也是神情雀跃,心中满是好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该如何应对吐蕃来势汹汹的进攻,秦帅到底有何妙计,敢说出不费一兵一卒就击退吐蕃十万大军的豪言? 第122章 无法入睡的秦琼和程咬金   秦天朗望着李靖,心中想的却是另外的人,虽然李靖一脸的兴奋,但毕竟年过六旬,身子骨早已经不能和少年郎相提并论,虽竭力掩藏,已然能见到双腿轻微打颤。   十来天的急行军,已经让这位老将不堪重负,本以为今晚能够好生歇息一下,不曾想又来了长安急报,只得强撑着精力苦苦支撑。   秦天朗唤随从拿出几张绣墩,给李靖等人一个休憩的台阶,一坐下,便是若有若无的长叹声响起。   “吐蕃起兵一事,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有了想法,料想吐蕃人不会坐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非得狠狠搜刮一番大唐的骨血吃饱喝足之后才能恋恋不舍的离去。”   实际上,秦天朗从决心劫粮达尊的时候,就已经把吐蕃可能做出的反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吐蕃的举动和他之前想的一样,没有太大出入。   李靖静静听着,料想秦帅定然有解决之法,否则断然不会那么风轻云淡。   灯火摇曳,在寒冷的黑夜里摇摇欲坠,顽强的释放着稀疏的星火,驱散了黑夜的深邃,给予一丝明亮的温暖。   不过盏茶的功夫,李靖等人相互勾肩搭背,朗朗大笑着走出了将军营帐,来时愁云不展,去时谈笑风生。   李靖不敢耽搁,急忙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连夜修书,派遣亲卫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方向。   有了秦帅的计谋,就完全不用顾忌吐蕃大军的进攻,可以安心讨伐东突厥,一雪渭水之耻,这一晚,李靖睡得格外香甜,是带着对于讨伐东突厥的无限憧憬入睡的。   年过六旬的他,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年纪还能重新上马,哪怕是死在马上,他也能含笑九泉。   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过了五十岁就是喜丧,能活到六十岁以上就是老寿星,不像后世,五十岁在仕途上正值壮年,还能展望一二十年的奋斗大业。   秦琼却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深夜叨扰一番秦帅,不曾想路上遇到鬼鬼祟祟的程咬金,竟也是和自己一样睡不着,前来叨扰秦帅。   两人难得的一拍即合,同行之下来到秦帅营帐外,发现营帐中依旧透出黯淡的灯火,秦帅竟然依旧没睡。   “秦帅,睡否?”秦琼轻声叫唤一声,如此深夜叨扰,实在是让人良心不安。   秦帅统领大军,什么事务都压在秦帅的身上,所需要承担的压力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进来吧。”营帐内,传来秦帅一如既往的深沉声音。   秦琼和程咬金越过重重帷帐,见到独自坐在案几前的秦帅,几上摆着一张地图,图上有一些潦草的字迹。   “让我猜一猜,你们二人前来的原因。”秦天朗没有抬头,一边在脑海中思索该如何一举击溃东突厥,一边思索秦琼和程咬金的来意。   “叔宝为人忠直,不做师出无名的事,此番前来,是否是心中有所疑惑,不甚了解此番出师的名义?”   秦琼躬身抱拳:“秦帅洞察入微,末将正是被此事所扰,秦帅向来不是心软之人,忽然间就答应北伐,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风雪长云暗雪山,将军铁马越寒川;百死只是寻常事,不叫匈奴过贺兰。”秦天朗念了句诗,又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家国大事胜过儿女情长,我与李世民的恩怨事小,大唐之危难事大,只因我眼里有沙,见不得突厥人抢掠大唐人粮,这个理由当不当得?”   秦琼深深折服,他也是驰骋沙场的好男儿,所行之事都是豪气干云之事,但每每听到秦帅的豪言壮语,依旧忍不住心潮澎湃、敬佩不已。   秦琼最为佩服秦帅的一点,就是随心而为,不以任何其他的目的为目的,一切都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悸动。   这种逍遥的境界,连李世民都无法做到的。   秦琼狠狠握拳,隐藏了三年的豪情在此刻被激发出来,拿出一直掩藏在身后的美酒,为秦天朗斟上满满一杯,再给自己斟一杯,仰脖一饮而尽,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有秦帅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如今大唐周围依旧强敌林立,老夫决定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后埋葬在边关之地,亡灵继续看着无数大唐男儿与外敌厮杀!”   程咬金也坐了下来,满满斟上一杯酒,如获至宝的一饮而尽。   秦帅领兵甚严,饮酒向来都是明令禁止的事,如今这杯酒是他半个月来喝上的第一口酒。   “好酒!好酒!”酒虫得到满足的程咬金,拍着肚皮直哼哼。   “老程,没事就赶紧回营休息,明日辰时就得出发,这次途中不会再有任何休整,直至抵达前线,与突厥大军相隔不足百里之时,才会再次修整。”   云州以北便是朔州,朔州以北就是茫茫草原,那里就是东突厥的地盘了,朔州就是边关之地,如今大唐与东突厥战事连连,朔州早已经成为战乱之地。   程咬金拍着肚皮直哼哼,煞有介事的说道:“秦帅啊,俺老程怎的就没有心事了,憋了三年,如今老程我可是憋坏了,一想到能见到突厥杂碎,比见到新婚小娘子还要让俺激动。”   秦天朗摇摇头,程咬金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孩子都已经成年,还是这副混不吝的样子,这也是程咬金对他无条件信任的表现。   在外面,程咬金是独当一方的大将,在秦天朗面前,程咬金就是没心没肺的铁憨憨。   “是啊,三年来都憋坏了。”秦天朗像是回应程咬金,又像是自语,低头望着脚下的天龙挑山戟,心中仿佛有江河奔涌。   这天龙挑山戟乃是用纯钢打造,当初为了打造天龙挑山戟,秦天朗足足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亲力亲为,这才打造出这件削铁如泥的凶兵。   好汉不提当年勇,好马不吃回头草,秦天朗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追忆过往的人,他喜欢朝前看,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朝前看尚且时间不够,嗟叹过往只能徒添悲伤,没有任何益处。   他在想着,是否要把锻钢之法发明出来,这样的话,对于大唐军的实力又是一个极大的增幅。   既然他再次出山,这一次就不会黯淡收场。这一次,他要让大唐的铁骑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第123章 鸿翎急报   长安,皇城还笼罩在最后黑暗之中,一声长长的急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瞬间,整个皇宫灯火通明,整个皇宫都因此惊醒过来。   皇宫外,一名身形狼狈的百骑司双手捧着一个密封匣子,匣子上插着三根鲜红如血的鸡毛,这就是大唐鼎鼎有名的鸿翎急报。   凡是鸿翎急报,遇关开关,遇城开城,不管皇帝在做什么,都得第一时间将急报送至皇帝的手上,这就是鸿翎急报的最高优先性。   李世民早早的就得到了宦官的禀告,整理好衣冠之后坐在御座上,神情掩藏着紧张,呼吸一阵急过一阵。   如今帝师尚未与东突厥相遇,能够动用鸿翎急报的事情,也只能跟吐蕃大军有关了,也不知道……帝师有何妙计,可解此次的无解之局。   老实说,诚如李世民这样经韬纬略的人皇,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解此次的危局,除了……和亲,貌似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对了,和亲一事不知帝师知晓没有,如果知晓的话,估计会闹得天翻地覆,帝师向来是十分厌恶和亲一事的,认为这是最耻辱的妥协方式。   偌大的大唐,连自家女儿都保不住,谈何盛世之治。   很快,手捧急报的密使来到李世民身前,李世民等不及内宦呈上急报,两步来到密使身前,抄起急报快速浏览起来,看到最后,李世民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眼中,甚至有泪花开始闪烁。   “妙,妙啊!当真是妙啊!朕怎么就想不到这步棋呢,真的妙啊!”   李世民不胜唏嘘,一脸的喜悦,最后转变成朗朗笑声,回荡诺大的宣德殿,经久不息。   重重帷帐中的长孙无垢,心中像是藏着一只猫,异常的好奇,也终是忍不住走了出来,眉目带笑问道:“陛下,帝师有何妙计,能让陛下如此高兴?”   李世民心情大好,将手中急报递给长孙无垢,笑道:“观音婢自行观看吧。”   长孙无垢接过急报,细细品读起来。不一会儿,她抬起头,遥望北方,唏嘘道:“帝师的智谋依旧如此恐怖,只言片语之下,竟然就将此次危机化解于无形,有帝师坐镇,大唐何愁不兴盛。”   李世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不会再被奸臣蛊惑,将帝师的职权罢去。   “此事事关重大,妾身亲自走一趟吧,免得节外生枝。”长孙无垢想了想,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道:“此事由观音婢出面的话,朕就放心不过了,吐蕃以为我大唐无计可施,只能出以和亲下策,却不知帝师手段通天,朕倒是非常想看看,待到帝师班师回朝之日,那松赞干布会有何反应。”   长孙无垢笑了笑,欠身退去,开始执行秦天朗的计策去了。   ……   长安外九十里,首阳山上。   长孙无垢一路来到这里,见到了正在清点账簿的长乐公主,母女相遇,没有过多的寒暄,坐在观云亭上,相谋大事。   长乐公主读完鸿翎急报之后,美眸灿若星辰,笑道:“儿臣先前还很是奇怪,国安哥哥为何临走时对儿臣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如今一看,竟然全都应验,原来国安哥哥早已经想到了今日发生的事。”   长孙无垢摸着长乐公主的脑袋,面带慈爱,道:“丽质可有信心完成这件重任之事?”   长乐公主点点头,随后一嘟嘴,懊恼道:“那吐蕃人好恶毒的心,竟然以大军要挟父皇,只想着把儿臣掳掠过去,无非是看上了儿臣手中的白盐炼制之法。”   长孙无垢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重心长道:“丽质,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情谊可言,你或许还不明白这白盐的背后代表了多大的利益,这是能拯救万千生命的无价之宝。”   长乐公主吐了吐舌头,对于母后的话半懂不懂,道:“有劳母后担心啦,不过这件事儿臣会办好的,安然可是儿臣的得力干将,绝对能够将此事办的干净利落,让父皇和母后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长孙无垢点点头,默认了长乐公主的提议,长乐公主虽然是李氏盐坊的实际拥有者,但具体的各项事务都是由安然操劳的,这件事让安然去执行的话,是最合适的人选。   母女二人又商量了一番,随后长孙无垢就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谁能想到,一场牵连着两个大国之间的计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敲定下来。   ……   凉州,都督府内。   这几日,李孝恭的心情一直很不好,通宵达旦的参悟兵法,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击溃吐蕃十万大军的计谋,奈何兵微将寡,巧妇难成无米之炊啊。   凉州之内兵马只有三万左右,其中有一半还是年老体弱之残兵,这样的兵力别说跟吐蕃大军正面交锋了,就算是守城不出也是一件极为困苦的事。   从吐蕃围城至今,已过去了月余,他派往长安的急报已有半月余,至今都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实在是让人心急如焚。   难道说,大唐已经忘记了凉州?不可能啊,凉州乃是通衢之要地,一旦凉州失守,大唐整个西域就将拱手让给吐蕃,这是何等惨重的损失,李孝恭相信李世民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李孝恭也是开国功臣,有从龙之功,从李世民让其镇守凉州、扬州、晋州就可知道,李世民何等器重李孝恭,其地位甚至比房杜二人还要高上那么一丝,毕竟大唐向来是武尊文卑。   正在李孝恭愁眉不展之际,门外有心腹进来,低声禀告道:“都督,门外有公主亲信求见,说是带来了陛下密信。”心腹说着,手中拿出一块玉佩。   李孝恭认出了玉佩,这玉佩乃是李世民赐给长乐公主的羊脂玉佩,极为珍贵,李孝恭也只是远远见过一眼而已。   当即,李孝恭喜上眉梢,快步往府外走去,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上,可见有多心切。   李孝恭是聪明人,且还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知道陛下派出公主亲信,那么凉州危局的破局关键估计就跟长乐公主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苦苦等待了月余时间,终于是有了音讯,李孝恭觉得这月余的苦等越不算什么了。 第124章 密谋   安然随着李孝恭进入都督府,神情自若,她身为长乐公主的亲信,虽然官职只有正五品,但所认识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地位不能以官职来衡量。   这次,她之所以那么快就来到凉州,还是因为半个月前帝师对她的嘱托。   半月前,帝师出发北伐的时候,暗中给她下了命令,让她携带上千斤的白盐前往凉州,说是要将白盐业务向凉州等地拓展。   当时安然也没有怀疑,反正帝师交给她的任务她照做就是,没有想到,如今却有了新的任务交由她。   此时她才明白,这些白盐并不是卖给凉州,而是卖给凉州以西的吐谷浑,这才是帝师真正的目的。   当安然接到公主殿下的密信的时候,心中也是狠狠震惊了一把,全然没有想到这样的重任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以说此时大唐的命运全都落在她一人的手里。   当然了,有李孝恭这位河间郡王的帮助,安然自认为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安然刚一落座,李孝恭就一脸的激动,问道:“请问尚宫姑娘,密报中所说的白盐可是真的?”   李孝恭远在凉州之地,对于长安城发生的种种事情并不清楚,骤然间听闻白盐之事,顿时惊为天人。   他深深知道,如果白盐之事是真的话,将会救活多少人命,尤其是对于凉州这等贫瘠之地而言,食盐的紧缺向来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安然微微一笑,随从的女婢站出来,将一个盒子放在案几上,打开,露出其中的白盐。   “都督大人,这就是帝师创造出来的白盐,还请大人过目。”   李孝恭凑到近前,看到白盐的品相之后,双眼变得通红,猛地抓起一把白盐塞进口中,丝毫不顾这么大一口白盐咸得慌,品尝到白盐的味道之后,两行浊泪从眼中流出,双拳早已紧握。   “啊,有了这白盐,凉州百姓再也不用为食盐紧缺而苦恼了啊,那恶臭难闻的醋布,终于可以淘汰掉了!”   一说到醋布,李孝恭就想到凉州食盐紧缺的时候,他也曾食用过一段时间醋布,到现在为止,仿佛还能闻到从口中散发出来的泔水般的恶臭。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愿意吃这酸臭不堪的东西呢。   “都督大人,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暗中联系吐谷浑,执行帝师的计谋。”安然轻声提醒道。   李孝恭如梦方醒,点点头,神色恢复如常,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身上浓重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秦帅这步棋走的实在是妙不可言,这招祸水东引的计策,料那吐蕃蛮夷怎么也想不出来,哈哈哈,我们就隔岸观虎斗吧。”   安然点点头,心中对于帝师也是佩服得不行,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一个男人能像帝师一样,允文允武,又如此的年轻。   甚至一想到帝师,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乱跳,梦中不知梦见了多少次帝师,只是这种情愫她只能深深的隐藏起来,只因为她忠诚于长乐公主。   安然的异样李孝恭并没有察觉,此时李孝恭的心思全都放在秦天朗的计谋上,细细钻研,查找了一番计谋的漏洞无果之后,果断实行。   秦天朗的计谋,不说的话没人能够想到,但说了出来就能让人豁然开朗,很容易就能将脉络给理清楚。   要知道秦天朗的计谋,首先就得明白吐蕃和吐谷浑之间的关系。   吐谷浑和吐蕃的关系,可以用主仆来形容,但又不仅仅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吐谷浑既害怕吐蕃,又厌恶吐蕃,表面上臣服于吐蕃的淫威之下,背地里却一直有反抗之意,且在归降大唐之后,这种反抗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三年前的那场大战,彻底将吐谷浑的野心打没了,再也没有了入主中原的野望,安安心心待在西北高原上,当自己的土皇帝就算了。   吐谷浑和吐蕃一样,都是生产粮食,但是食盐极度紧缺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吐蕃和吐谷浑之间的战争大多都是围绕食盐这个战略物资来进行的。   得食盐者得天下,这句话放在别处或者过于绝对,但放在吐谷浑和吐蕃这两个地方,那就是绝对的金科玉律。   吐谷浑和吐蕃对于食盐的渴望,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为了食盐,他们能做出毫无底线的事。   反正对于吐谷浑和吐蕃而言,大唐的礼仪制度对于他们无感,是非对错对于他们从来都不重要,弱肉强食才是真理,如果有必要的话,吃人都不是什么大事。   秦天朗的计谋很简单,简单粗暴,却极为有效,那就是用食盐为筹码,让吐谷浑牵扯住吐蕃的十万大军。   对于此,李孝恭没有丝毫的怀疑,只要青海王吐谷浑认识到白盐的好处之后,绝对会发疯到红眼,到那时,都不用他说什么,吐谷浑就能屁颠屁颠地捅吐蕃大军的菊花。   想着,李孝恭已经返回卧房,写了一封密信,派出亲信送往五百里开外的吐谷浑之内,附带捎上了些白盐。   接下来,就是坐观两虎相争的事情啦。   李孝恭心情大好,盛情款待了安然,觥筹交错之下,不断地询问有关于白盐的事宜,当得知帝师准备把凉州作为整个大唐的白盐生产地的时候,李孝恭感动得双眼通红,哭得像个小孩似的,眼泪哗哗往下淌,怎么也止不住。   安然却没有丝毫笑话的意思。相反,双眼也是泛起泪珠。   不光是两人,都督府上下都是暗自抹泪,在品尝到了白盐的美味之后,就能知道醋布那是畜生吃的东西,甚至连畜生都不愿意吃这酸臭无比的东西。   凉州什么都缺,唯独就是盐矿不缺,要多少有多少,帝师要把凉州作为盐仓,那真是凉州的际遇来了,从今以后,凉州百姓就不用为食盐发愁了啊,这可是无数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这一夜,安然受到了她平生以来最为隆重的款待,身为长乐公主身边的红人,虽然平日里旁人对她也是尊敬有加,但她能看得出来,这些尊敬都只是基于长乐公主而已,没了长乐公主,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的女婢,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到了此时,安然隐约间能够理解,为何那些从龙之臣、开国元勋都对帝师如此的念念不舍了,就连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物,只因为跟在帝师的身边,就得到了如此大的殊荣,这样的感动,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   在封建社会,尊严是飘在云端上的东西,是安然这辈子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如今,这飘在云端的东西不知不觉已经落在了她的手上。 第125章 立下字据为证   星夜,深邃的黑夜宛如一张黑色幕布,其中点缀着一颗颗钻石般的星辰,透露出一股浩渺恢弘的气魄,与后世的灰暗很不一样。   李孝恭连夜派出亲信,骑快马前往吐谷浑的都城伏罗川,一夜奔波,相安无事,吐蕃大军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   翌日下午,亲信终于抵达伏罗川,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路同行进入皇城,见到了坐在王座上的伏允,如今的吐谷浑王。   “代我向河间王问好。”伏允嘴上这么说,神情却淡漠,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   如今大唐腹背受敌,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得两说呢,他吐谷浑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亲信不为所动,直接开门见山呈上书信,附带一小盒的白盐。   伏允看完密信之后,脸色变得郑重无比,再也不复之前的轻视,慌忙打开木盒,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些白盐之后,当场愣在原地,宛如石化。   甚至于两行浊泪什么时候落下的都不知道,堂堂吐谷浑的王,竟然露出这般失态的神情,哪里还有一方之主的威严。   伏允恨不得仰天长啸,心中五味杂陈不胜唏嘘,身处西北高原,他深知吐谷浑到底有多么需要食盐,寻常汉子三五天不吃食盐就得软弱无力,时间久了还有生命之虞。   要是有充足的食盐的话,吐谷浑的大军将重唤雄风,就算是对上吐蕃铁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甚至没有多想,伏允就郑重其事地对大唐使者承诺道:“本王会忠诚地追随大唐的脚步,与大唐共患难,共同抵御吐蕃,开创盛世之治!”   “青海王不要急着答应,吐谷浑想要得到白盐,可不仅仅是出兵抵挡吐蕃那么简单,还要以粮食、牛羊马匹来交换,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不必说了!本王全都答应了!”伏允不等使者说完,就直接答应下来。   没办法,吐谷浑缺盐啊,还不是寻常的缺,而是非常非常的缺,缺到有价无市的程度。   在吐谷浑境内,你根本无法想象为了一斗盐都能做出什么,卖儿鬻女那都是寻常事,必要的时候连父母、妻子都能杀了,就为了换些食盐续命。   使者点点头,道:“口说无凭,立下字据,这也是都督大人的吩咐,希望青海王理解。”   伏允一挥手,宦官和侍女就备上笔墨,按照使者的要求写下字据,并且签字画押之后,亲手交到使者的手上,并语重心长地说道:“使者,千万替我跟都督大人说明,只要能将白盐卖给本王,抗击吐蕃不是问题,粮食、牛羊马匹、女人、钱财这些通通都不是问题,希望使者能将我的话带到。”   一旁,一众吐谷浑的大臣都是满怀希望的看着大唐使者,品尝过白盐的美味之后,他们不禁泪流满面,原来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味的食盐,就算是酸臭无比的醋布,在吐谷浑都是珍贵的东西。   如今猛地接触到白盐的美妙,这些吐谷浑大臣早已经疯了,像憋了二十年的色狼猛地见到一个绝世美女一样,何等的急不可耐。   使者微笑,允诺道:“只要青海王完成字据上的条件,白盐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另外说句题外话,大唐的白盐只卖给贵国,连吐蕃使者三番两次的相求,陛下都没有将白盐卖给吐蕃。”   伏允闻言,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脸笑呵呵道:“大唐皇帝的重视令我感到无上的荣幸,吐谷浑将是大唐最好的臣国,请替我向唐皇帝表达无限的敬仰之情。”   随后,自然就是隆重的招待宴,这一次伏允大动干戈,各种山珍海味无数,可以说是以最隆重的宴会来款待使者,此番后话,略过不谈。   ……   朔州,白道县外。   此地三面环山,是易守难攻之势,也是李绩驻扎大军的大本营,经过连番大战之后,如今就在白道县外五十里休整。   这一日,李绩率领十万大军在营外等待,场面一片肃杀,安静之中只有寒风吹拂盔甲,发出清脆的脆响。   十万北伐军的脸上,都带着激动,战败的颓靡被一扫而空,时不时张目远眺,紧握着兵器的手指关节发白,如果不是军令森严,估计他们早已经忍不住大叫出声了。   十万大军在寒风之中等待,自然不会是闲着没事,就在今日,秦帅率领的十万大军就抵达白道,带领他们再次征讨东突厥!   这十万大军,以一万玄甲军为主力,剩下的也是十二卫禁军中的百战之兵,可谓是如今的大唐能拿出的最强战力。   这些精锐之师或多或少的都在秦天朗的麾下待过,对于传说中的秦帅,印象极为的深刻。   一提到秦帅,这些热血男儿首先想到的就是战无不胜,只要有秦帅在,再难的战争都能打胜,这似乎是一个永不会变的铁律,给予他们无与伦比的信心。   宛如号角的寒风中,带来了远方的声音,那是哗哗的盔甲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大军行进的声音,不由地令十万北伐军为之一震!   “全军听令!准备迎接秦帅!”李绩一声怒吼,额头青筋爆出,手中的长刀锵一声抽出,彰显著无穷的士气。   十万大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屏息以待,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驰道拐角处,烟尘腾空而起,一队走在最前方的兵马出现,一支随风摇曳的唐字旗威风凛凛,隔着老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为首的,赫然就是秦天朗和李靖,秦琼和程咬金则位于行军后尾,起掩护作用。   夜照玉狮子的雪白毛色,在满是砂石的军伍之中是如此的醒目,宛如龙驹,神骏非常。   “恭迎秦帅!”李绩猛地单膝跪地,抱拳,声壮如洪钟。   哗啦啦一大片,后方的十万北伐军齐齐跪倒在地,龙吟虎啸般的声音响起:“恭迎秦帅!!”   朝思暮想的军魂终于在此刻出现,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铁汉子,断手断脚眼都不眨一下的汉子,在此刻都是双眼赤红,泪水模糊了双眼。   一遍遍的“恭迎秦帅”从他们口中喊出,喊得撕心裂肺,喊得喉咙嘶哑,喊得声嘶力竭,喊到最后混乱成一团,依旧在喊,上至将军,下至马夫,每个士卒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秦帅的无尽思念。   这三年来,没有了秦帅的大唐军,整整丢了三年的魂。如今,这个军魂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是在梦里,是真的回来了。 第126章 白道汇合   朔风凌冽,一颗颗光秃秃的树立在驰道两侧,一直绵延至无尽远的大山之中,宛如一把把利剑长矛,在风中舞出一道道锋芒。   两军交汇,宽阔平坦的练武场上,二十万大军分别站在两个方位,中间隔着五百米距离。   十万新兵,看到十万北伐军的气势之后,心中的震撼是难言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沙场的辉煌壮阔。   一路上的奔波疲劳,在这一刻都被冲刷一空,胸腔中只剩下无处发泄的豪情壮志,恨不得立即登上沙场,与东突厥血战一番,扬大唐军的威名。   全军瞩目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一身白衣的秦天朗,相比于全副武装的北伐军而言,秦天朗的一袭白衣显得如此的出类拔萃。   如果这身装扮的人不是秦天朗的话,绝对会被李靖等人狠狠教训一顿,几十军棍是少不了的。   为何秦天朗不穿盔甲,这是因为他的盔甲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毁掉,当时心灰意冷,加之西征回来之后一身盔甲早已经破烂不堪,想要修复何其困难,何况那个时候也没有修复的意义了。   焦灼的目光落在秦天朗的身上,现场静谧的落针可闻,二十万将士都在等待着秦天朗的训话,这训话他们等了足足三年了。   秦天朗环顾四周一圈,手中天龙挑山戟舞出几个枪花,运足气力,吼道:“全军……立正!”   哗哗哗……   一阵盔甲碰撞的声音响起,跪倒在地的十万大军从地上站起,身形站的笔直,想要给最敬爱的秦帅最满意的答卷。   然而,秦天朗却不着痕迹的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三年不见,大唐军已经颓靡到了这种地步了,他看的出来,十万将士已经是纸老虎,看起来还挺厉害,然而一旦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啊,完全不堪一击。   与三年前的大唐军相比,如今的大唐军连他身后的新兵蛋子都不如。   不过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秦天朗的离去对于大唐军队的影响有多大,军心涣散之后,想要再次凝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秦天朗没有将这些点破,看向李绩,李绩快步走上前,整理了一番盔甲之后,有些手足无措,脸色赧然。   打了败仗,他实在是无颜见秦帅。   “别的都不说了,先让兄弟们休整,听我命令行事。”秦天朗说道。   “诺!”李绩很快恢复常态,转身发布军令,在各方将领的带领下,二十万大军开始分成一个个小队伍,建造房屋营帐的建造房屋营帐,取水生火的取水生火,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中军营帐内,秦天朗坐在虎皮将军椅上,闭目假寐,两侧是李靖、李绩、秦琼和程咬金四员大将。   秦天朗在思考,根据记忆来看,在贞观四年初,李靖和李绩率领大军一举击溃东突厥,强盛无比的东突厥溃败于朝夕之间。   如今因为他的出现,导致大唐军军心涣散了三年,与东突厥的战争败多胜少,已经跟历史上描述相去甚远,照这样下去的话,东突厥不会败,败得只能是大唐。   时间缓缓流逝,慢慢的秦天朗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幅立体的战事图,大唐军在何处,东突厥在何处,都被他牢牢记在脑海之中。   “李绩,命令全军加强戒备,无论是谁一律不准出走营帐五百米之外,这是军令,违者军法处置。”寂静之中,秦天朗发布了第一条命令。   “诺!”李绩心中一凛,领命而去。   李靖眼中杀气腾腾,虽然鬓发皆白,一身彪悍气息却丝毫不减,沉声问道:“秦帅,该如何对付东突厥的二十万铁骑?”   李靖这一问,问出了秦琼和程咬金的心声,来到这里,他们就想到了三年前的渭水之耻,那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奇耻大辱,让他们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即跟东突厥决一死战。   “没错,只要秦帅一声令下,俺老程绝对第一个冲上去,东突厥那帮杂碎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程咬金双眼瞪的比铜铃还大,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恶表情。   就连一贯忠厚的秦琼也是一脸肃杀,三年前大唐风骨被东突厥狠狠踩在地上,三年来又不断掳掠朔州边境,无数的百姓被掳去做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一幕幕,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让每个大唐人都恨不得把每一个突厥人生吞活剥了。   秦天朗眼中闪过凌厉,周身升起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宛如发光一般,让人无法直视,这股恐怖的气势比李靖等人加起来还要强大。   “东突厥坐拥二十万铁骑,在地势平坦的平原地带占据了优势,且骑兵的机动性远远超过步兵,一旦东突厥退守漠北,谁也无可奈何,所以我决定速战速决,一战……定乾坤。”   李靖点点头,对秦天朗的话深以为然,东突厥之所以如此猖獗,就是因为他们进可攻退可守,浩瀚的漠北荒原都是他们的天然庇护所,   做一个比喻,大唐军好比大象,而突厥骑兵则是驰骋草原的狮子,一旦被这头狮子拉开距离,大象纵然力量强大也只能被活活耗死。   秦天朗之所以第一个军令就是限制二十万将士的行动,目的就是让东突厥迟些知道他的消息,这样就给了他突袭的机会。   十万北伐军之中,肯定是有着东突厥的细作的,这一点就算秦天朗的号召力无比强大,也无法做到完全杜绝。   如果是镇国军尚在的话,突厥铁骑倒是不足为惧,镇国军中的龙虎骑足以将突厥骑兵吊着打。   不过如今仅存的龙虎骑只有一百人,就算个个都能以一当百,也无法左右大局。   “愿听秦帅调遣!”   李靖四人脸色激动,时隔三年,整整三年了,三年前的耻辱终于可以亲手洗刷了。   李靖三人不禁握紧的拳头,感受着身上盔甲的冰冷,一颗心却炽热无比,强烈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深夜,中军大帐中,北伐军的将领密谋着,占地数十里的营地一片肃杀之意,零零星星的细作刚没入黑暗之中,就被黑暗吞噬,挣扎一番之后再无声息,只有渗入地里的血液见证了一切,但很快又被冻结成冰。 第127章 结盟   茫茫漠北,入口处,绵延数十里的牙帐宛如山脉,时而传来几道怪笑声,给天空增添了几分破败。   在秦天朗率领大军抵达白道的七日前,颉利可汗刚刚宠幸完掳掠而来的朔州女子,正志得意满的返回中军营帐的时候,一名亲信快步跑了上来,在耳边说了几句密语。   颉利可汗脸色微变,快步走回中军营帐,迎面就看到立在营帐外的队伍。   队伍的人身穿奇装异服,与突厥服饰不同,身穿圆领长袍,服饰上刻画联珠圆纹,此番队伍,便是禄东赞派出的亲使团。   亲使团前方有九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开路,虎视眈眈之下,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一切,在之后是三十六名手持旗幡的男奴,一架华贵马车停在地上,再后面是三十六名手持香炉的女侍,左右各有四十九名护卫,阵仗不可为不浩大。   为首的使者见了颉利可汗后抱拳行礼,恭敬的用突厥语说道:“恭敬的颉利可汗大人,我代表吐蕃前来贵国,是为了想要联结贵国,一同击溃大唐。”   说到最后,使者脸色阴恻恻,还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颉利可汗头一仰,用鼻孔看使者,不屑道:“我东突厥拥兵二十万,个个都骁勇善战,杀大唐军如屠狗,何必跟你吐蕃联手?我一人独吞整个大唐岂不快哉?”   使者心中暗骂,脸上干巴巴地笑,实在没有想到颉利可汗竟然如此自负,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觉得东突厥可以灭了大唐?   或许是连番的胜利,让颉利可汗觉得大唐也不过如此,加上突厥兵确实勇猛,此消彼长之下,颉利可汗已经被胜利蒙蔽了双眼。   “可汗大人不必急着拒绝,估计可汗大人尚且不知,大唐的天将军已经重新出山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亲临朔州,与可汗大人正面对上。”   “什么!”颉利可汗僵在原地,脑海中有万千雷霆咆哮,过了良久,才一脸狐疑地问道:“你所说的天将军,可是那个秦天朗?”   “没错,正是秦天朗。”   “不可能!不可能啊……”颉利可汗自语连连,来回踱步,神情紧张,“不可能啊,三年了,秦天朗已经足足消失了三年了,不可能重新出现啊……”   颉利可汗猛地看向使者,眼神锐利如刀:“三年前,秦天朗不是与吐蕃有过一战,那一战之后秦天朗就此隐遁,三年来未曾有过丝毫消息,以秦天朗的脾气,如果尚在的话,听闻朔州百姓饱受掳掠之苦,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使者心中暗自鄙夷,如果不是机会千载难逢,实在是不想跟这样的蠢猪合作。   “可汗大人有所不知,秦天朗并没有死,而是归隐在了首阳山,数月前行踪被发现,在唐皇帝及满朝文武的努力下,终于出山,此次秦天朗的目标,可是可汗大人啊。”   “哈哈哈!”颉利可汗爆发一阵大笑,震得周围人耳膜生疼,随后颉利可汗眼中爆发寒芒,浓郁的杀气迸发出来,恐怖无比。   “三年过去了,如今我突厥兵强马壮,而他大唐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他秦天朗拿什么跟我斗?这一次,我就要摘下秦天朗的人头当夜壶!”   吐蕃使者很尴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他感觉自己跟颉利可汗说话完全就是在对牛弹琴。   颉利可汗看着使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说道:“你们吐蕃想要合作,倒也是一桩好事,本可汗就答应你吐蕃的请求吧。”   吐蕃使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喜,如果不是这里是突厥的地方,估计都要直接翻脸了。   明明吐蕃的国力与东突厥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强盛一分,且在伟大的赞普的领导下,吐蕃国力日益强盛,成为高原霸主只是时间问题,可这颉利可汗满嘴的轻蔑,仿佛吐蕃王朝是东突厥的臣国一般,当真让人心中不喜。   吐蕃使者毕竟代表着吐蕃,颉利可汗嘴上连番轻蔑,但也留吐蕃使者下来吃了一顿晚宴,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颉利可汗得到吐蕃王朝的帮助,士气大盛,就连跟颉利可汗有仇怨的突利可汗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暂时妥协,同意与颉利可汗联手。   暗中,东突厥的大军正在不断集结,打算给予大唐一次永不可翻身的打击。   ……   贞观四年,元月初。   白道,大唐军营中,二十万大军穿戴盔甲、手持兵械,为首的五万骑兵坐在高头大马上,沉默中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下来。   经过数天的整顿,在镇国军斥候兵再次发挥出如同影子的致命杀伤力,隐藏在北伐军中的突厥细作一个个被揪出来,动作之快速,让人心头一震。   东突厥在收集情报方面简直就是一坨屎,遇上专门训练的斥候兵那就是老鼠碰上猫,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不过颉利可汗对于这方面向来不重视,只要突厥铁骑的铁蹄足够致命,那么其余一切都是可以忽略不计得到。   但对于李绩等大将来说,依旧感到震撼,时隔三年,能再次见到斥候兵大展神威,实在是让人唏嘘感叹不已。   李靖甚至认为,自己今生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镇国军的身影了。   斥候兵不仅暗中拔掉了东突厥的细作,还悄无声息地往东突厥之中插入一百人的钉子,这一百名斥候中九十名是新兵蛋子,由十名老斥候兵带领。   一来是起到监控东突厥的行踪去向,二来也是为了历练这些新兵,让他们早日成为合格的斥候兵。   这些,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除了秦天朗等几位大将知晓此事之外,二十万大军都被蒙在鼓里,这几日他们的任务就是训练,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呼哈声不断的响起,惊起一地的金色阳光,几日前还是脏乱不堪的练武场,如今已是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的不像模样,就连昨夜大雪都被连夜扫掉,为的只是不影响晨练。   一名名北伐军扎着马步,随着教官的指挥一拳一拳的挥着,口中喷薄一团团白气,混杂着清晨的阳光,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希望,正如那清晨的旭日一般,明媚无比。   秦帅的出现,给这支行将就木的队伍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宛如回魂一般,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诺大的营地从来都没有像如今这样有生气过,看得李绩阵阵啧啧称奇,连日来都是早早起床,为的就是看那些北伐军自虐般的锻炼。 第128章 好一招围魏救赵哇   吐蕃,逻些城。   这一日,松赞干布收到了来自赤桑扬敦的密报,密报中详细述说了长安城发生的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赤桑扬敦的提议。   “赤桑扬敦真会给本王出难题啊。”松赞干布脸色很不好看,本来只是去调查一下秦天朗的消息,如今可倒好,直接就惹上了这么一尊杀神,弄不好的话,吐蕃好不容易才取得的成就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但松赞干布也知晓,如今木已成舟,再怎么怪罪赤桑扬敦也无济于事,不如就跟赤桑扬敦所说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大唐发动全面进攻?   松赞干布的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那场大战,那道身影七进七出,深入敌军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有可能都死在那场大战中了。   但越是如此,松赞干布就越想让秦天朗死,这么一个可怕的人成为敌人,始终让松赞干布寝食难安。   “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成功的话……大唐就再也无法阻挡吐蕃王朝前进的步伐。”   心中念头落定,松赞干布宣来密使,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密使离去,冬宫重新陷入平静。   三日过去,逻些城中闯进一名信使,手捧八百里急报,一路着急忙慌的闯入冬宫之中。   一路上,王宫上下无数人被惊动,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信使不顾礼仪直接闯入。   松赞干布早已得到消息,坐在王座上,接过信使手中的急报,看完之后脸色大变,猛地望向天外,神情很是震惊。   下方,吐蕃王朝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赞普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太罕见,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   “赞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七大臣之一的茹来杰问道。   松赞干布的手有些颤抖,强撑着精神坐在王座上,一旁的宦官将急报拿走。   “大论自行查看吧,这事态的发展,越来越难缠了啊。”松赞干布说着,痛苦地闭上双眼。   茹来杰接过急报,细读之后脸色变得苍白,支支吾吾道:“这……吐谷浑发兵积石山,意欲攻打多玛城……”   轰隆!   一石激起千层浪,茹来杰的话瞬间引爆了吐蕃朝堂,数百名吐蕃大臣议论纷纷,脸上都有焦急神色。   那积石山便是吐谷浑跟吐蕃的边关之地,而多玛就是积石山的大城,乃是吐蕃东北部最大的城池,如果被吐谷浑攻下的话,整个东北部将变得极为被动,很有可能会落入吐谷浑的手中!   这样的变故实在是太大太大,而且来的极为突然,没有丝毫的征兆,让许多大臣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如今白纸黑字明确写着,还呈到松赞干布的眼前,这总不可能作假,欺君之罪不管在哪国都是重罪,要夷九族的。   “赞普,如今我们要如何做?”茹来杰问道,身后嘈杂的声音逐渐平息,所有大臣都望向了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瞬间就想到了许多,透过重重迷雾,他认定此事定然跟大唐的秦天朗有关,除了此人,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么一步妙棋。   松赞干布不禁有些颓唐,想着之前自己踌躇满志,妄想着打败大唐,吞并大唐的万里江山,如今想来是如此的可笑,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秦天朗算计得死死的。   “秦天朗啊秦天朗,你可真是吐蕃的克星啊。”虽然心中满是失败感,但迎着满朝文武的目光,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很快,松赞干布就恢复了君临天下的威严,下令道:   “命禄东赞撤兵,前往积石山,将吐谷浑的大军逐出边境……”   ……   凉州,吐蕃大营。   禄东赞得到松赞干布的密诏之后,心中大定,一想到接下来的举动,他的眼中就闪过炽热的光芒,整个人像是一台复苏的战争机器,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嗜战的基因。   三年前那场大战,侥幸让秦天朗逃走了,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憾事,如果能够亲手杀死秦天朗,那他将是吐蕃最大的功臣,名留青史只是最基本的,入主中原都不是没有可能……   中原啊,幅员辽阔,物质丰饶,人杰地灵,到处都是金银财宝,要是吐蕃能够得到这块宝地的话,这简直就是一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地。   而昨夜亲使团已经回营,带来了与颉利可汗联盟的好消息,虽然颉利可汗的态度令人十分恼火,但禄东赞不理会这些,突厥人本来就是非不分、不懂礼仪,狂妄自大是他们最大的特点。   牙帐之内,禄东赞脸色冷峻,在其身前集结了百余名吐蕃将领,肃杀意味弥漫,令人窒息。   “凉州已是瓮中之鳖,那李孝恭纵然有通天之能,被围城月余估计也已经油尽灯枯,如今已经接到赞普的旨意,我决心在今夜展开突袭,你等回去之后枕戈待旦,听闻号角响起便迅速集结,一切听我指示,如有违反一律按军法处置。”   “诺!”一众将领领命而去。   牙帐之中,禄东赞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在他看来,凉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之前迟迟没有动手攻下凉州,只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军令而已。   而一旦拿下凉州,配合漠北的东突厥前后夹攻,大唐虽然强大,但也绝对是双拳难敌四手,到那时纵然那秦天朗有盖世神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报……”正在禄东赞畅想连连之际,牙帐外传来尖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快马加鞭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禄东赞眼中闪过疑惑,走出牙帐就看到一名赞普使者匆匆下马,行礼之后双手捧着奉命,宣读道:   “赞普有旨:因吐谷浑骑兵攻打多玛,东北部危在旦夕,特命禄东赞集结大军北上,抵御吐谷浑大军,不得有误。”   禄东赞一脸愕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旨的。   吐蕃的圣旨也是模仿大唐的圣旨,不过进行了许多的改造,包括流程也和大唐完全不同,倒是有点既嫌弃又不得不使用的意思。   禄东赞仔细看了好几遍手中的御告,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作为掌管吐蕃军事大权的人,禄东赞的智谋自然不低,很快就明白了这张御告之所以出现的前因后果。   吐谷浑不过弹丸之地,虽然有过强盛时期,但如今早已经衰落下来,与吐蕃交战大概率会战败,在这种情况下吐谷浑还选择突袭吐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大唐在背后支持吐谷浑!   估计……还拿出了让吐谷浑无法拒绝的筹码,而这一切,估计就是出自秦天朗之手了。   “好一招围魏救赵,秦天朗啊秦天朗,三年未见,你依旧如此的难缠呐。”禄东赞唏嘘一声,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选择撤兵。   多玛乃是吐蕃大军的粮仓,如果多玛被吐谷浑拿下,那么禄东赞就将面临被吐谷浑和李孝恭前后包抄的局面,到那时啊,他禄东赞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第129章 痛打!落水狗哇   伍如、约如的各万户长、千户长很快就接到了来自禄东赞这个如本的命令,却不是攻打凉州,而是即刻动身,撤兵原路返回。   这个命令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先前不是刚开完会,说好了今晚直接攻打凉州,拿下李孝恭的人头,开创万世霸业的嘛,怎么现在突然就改了命令,直接就灰溜溜的走了?   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吧,变戏法都没有你这么变的。   但军令如山,各将领虽然心中疑窦重重,但还是坚决完成禄东赞的命令,开始整顿人马、收拾粮草,准备连日撤兵。   凉州,都督府内。   这几日李孝恭一直在关注城外吐蕃军的动向,每日都要让安插在敌军的细作送来密信。   这一天,终于让他看到了等待良久的消息,吐蕃军要撤兵了!   哈哈哈,吐谷浑那边终于有所动作了!   既然如此,那我大唐天军又岂会坐视不管,必须痛打落水狗,乘胜追击!   “传我命令!全体将士于城门外集结,限时一刻钟,违令者斩!”   冰冷的军令传达下去,瞬间,凉州城内也是乱成了一片,一个个监军、校尉、队正开始忙活起来,扯着大嗓子不断叫喊,迅速集结兵力。   李孝恭早已经坐上贲血战马上,威武的连环锁子甲闪烁寒芒,扫视着下方三万名守城兵士,锵一声拔出腰间宝剑,一指西方向,怒吼道:   “吐蕃贼军已准备撤兵,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些时日贼兵施加在你们身上的屈辱,要在此刻通通还回去,你们有没有信心!”   一听到这话,三万大唐军士气大振,震天吼声响起:“有信心!杀杀杀!”   “出发!”李孝恭剑指西方,一拍胯下战马,身先士卒地冲锋在前,三万大唐军紧随其后,整齐的脚步声,有力的马蹄声,哗哗哗的铠甲撞击声,气势如虹,让每一个大唐军瞬间红了眼。   五十里的距离,急行军之下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李孝恭率领的三万大唐军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就刺入了吐蕃大军的要害之处。   就算先前吐蕃军的斥候已经发出了警告,但吐蕃军此时一心只想撤兵,就算留有一部分断后的兵马,但面对红了眼的大唐军依旧难以抵挡。   两军交战,士气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双方刚刚交战,吐蕃方面就伤亡惨重,残肢断臂无数,哀嚎声四起,血液渗入冻土之中,显得殷红而妖异。   “该死!该死啊!”禄东赞暴跳如雷,抄起兵器跨上战马,率领一众精锐冲向战场中的大唐军。   原本他是想着快速撤兵,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李孝恭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早就等在后面随时捅他一刀。   “大部队后撤!一户骑兵随我断后!”   禄东赞的出现迅速稳定了吐蕃军的局势,十万大军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起强有力的反击。   这十万大军都是精锐,就算此刻无心恋战,也能发挥出不俗的战力。   不得不说,吐蕃的经历和大唐类似,都是经历了数百年的战乱,最终由一名旷古烁今的盖世君主一统天下,其手下的兵马自然彪悍非常,并非酒囊饭袋。   “撤退!见好就收!”李孝恭当机立断,调转方向原路返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行动果断得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很快,三万大唐军也反应过来,跟在李孝恭的身后,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后撤。   因为他们也清楚,单凭他们这三万人想要打败吐蕃十万大军,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能是来一场突袭,出一出半个多月来的恶气。   “哇呀呀呀!有种别走!”随后赶来的禄东赞气得七窍冒烟,策马追了一阵之后发现追不上,不得不就此作罢。   没得办法,如今最紧要的是撤兵,吐谷浑虽说比不上吐蕃那么强大,但能在大唐和吐蕃这两个强国的夹缝中生存下来,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实际上在隋朝时期,吐谷浑也曾有过强盛至极的时期,只是在战乱之中逐渐衰落下来罢了。   吐谷浑就是一条毒蛇,冷不丁的咬你一口,如果不放在心上的话,是有可能危及性命的。   禄东赞策马回营,斩了几个临阵脱逃的小兵之后,又开始风风火火的撤兵。   撤兵是一项系统性工程,不是说想撤就能撤的,十万大军,外加数十万的奴从,以及不计其数的辎重粮草,这些都是需要调动起来的东西,想要完全撤兵,一天时间都显得十分紧凑了。   这一回,禄东赞学聪明了,分出一万大军在四周警惕,时刻提防李孝恭带领唐军杀回来。   不过,一连过去几个时辰,李孝恭的踪影也没有见到,禄东赞的戒心也逐渐放下,想来这回李孝恭是不会再回来了。   “杀……”禄东赞的想法刚落下,从对面方向传来了漫天的喊杀声,短短时间,又是金戈铁马、狼烟四起。   禄东赞双眼欲裂,看得清楚狼烟传来的方向在前方三里之外,那里是吐蕃撤军的必经之路,是撤兵队伍的腰部!   禄东赞心中杀机四起,急忙策马狂奔,向骚乱传来的方向赶去,只是等他赶到的时候,李孝恭的人影再次不见,只留下满地的疮痍,以及数百上千的死伤者。   禄东赞气得虎躯颤抖,双眼通红,宛如要吃人一般,一旁的众亲卫低着头,生怕自家如本将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   禄东赞终究不是常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冷冷下令道:“命令全军,将大部分辎重粮草留下,只携带足够行军食用的粮草,奴从……任由自生自灭!”   军令很快传递下去,十万大军卸下辎重之后,速度变得飞快,又没了奴从的拖拉,很快就与凉州拉开了距离。   禄东赞最后看了眼凉州方向,心中满是不舍,对于李孝恭的恨意不断上涨。   这些辎重粮草,以及数十万的奴从,可都是吐蕃的财物啊,此时都白白便宜了大唐李孝恭!   但他知道,如果不把这些负累扔掉的话,一心只想撤兵的吐蕃军不可能是李孝恭的对手,李孝恭驰骋沙场数十年,也是从乱世之中杀出来的赫赫名将,绝对不能轻视。   “这份仇,我禄东赞记下了,大唐李孝恭,希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却说李孝恭这边,喜滋滋的接手吐蕃军留下的牛羊马匹、粮草兵器,更重要的是还要数十万的奴从,这可都是免费的劳力,对于地广人稀的凉州来说,这数十万奴从来的正是时候。   他李孝恭正愁开采盐矿没有人手呢,这数十万奴从他早就眼馋好久了。   “哈哈哈,好久没有打过那么痛快的仗了,今晚必须大宴一场!”   三万大唐军爆发阵阵欢呼,一个月来的郁气一扫而空,个个士气高昂、满面红光,连腰杆子都挺得笔直 第130章 疫病波折   朔州,白道营地。   这一天,秦天朗召集李靖等人在中军大帐,不过商讨的不是突袭东突厥,而是另外一件事。   围剿东突厥的事不急于一时,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那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也是秦天朗三年后的首战,那就必须打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向整个世界宣告他秦天朗的王者归来。   “秦帅,从昨日开始,营里的将士就开始出现呕吐现象,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这种现象,这是什么原因导致?”李靖一脸担忧的问道。   原本,随着秦天朗的出现,北伐军的士气是越来越高昂,只需要操练几天,让新兵老兵之间相互融合之后,就能一举围剿东突厥,打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的。   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让北伐军的士气受到了重创,从昨日到现在,已经有数百名兵士病倒,如果再找不出病因的话,北伐军将会变得人心惶惶啊。   在这个时代,天灾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都是神秘且危险的,如今出现未知的疫病,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   秦天朗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说道:“此事不必惊慌,我已经查出病源,具体情况就让张无阳跟你们说吧。”   阴影之中,张无阳出现,向着李靖等将领行礼之后,说道:“诸位将军,自昨日军中出现疫病之后,斥候兵便连夜排查,最终发现疫病很可能来自东突厥之手。”   “我们发现,东突厥将死去的尸体堆积在河流上流处,之所以没有将尸体丢入水中,是这样做的话太明显,很容易就被我们发现。   随着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水源逐渐被污染,这就是军中士兵患上疫病的原因所在。”   “可恶的突厥!竟然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   程咬金怒吼连连,一张脸憋得通红,脸上青筋直冒,显然听闻真相之后,对于东突厥的恨意直线上升。   李靖等人也是脸色发怒,淌过尸山血海而形成的浓郁杀气在此刻通通爆发。   “秦帅!东突厥竟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不如直接与东突厥决一死战!”李绩主动请缨道,声音如同闷雷。   俗话说死者为大,东突厥为了让北伐军患上疫病,竟然将尸体随意堆积在河岸,任其风吹日晒,其心肠之歹毒,简直闻所未闻。   这还是在寒冬时候,尸体不易腐烂的情况下,北伐军依旧染上了疫病,可想而知东突厥在上游地区堆积了多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估计不止是突厥人的,也有北伐军的,以及被掳去的边民的。   秦天朗眼中闪烁精芒,一抬手,各种气愤的声音消失,“打是肯定要打的,就在今晚,李绩你便率领五万人马前去搦战,但记住只许败不许胜。”   “只许败不许胜?”李绩一脸不解,感觉胸口闷得慌,东突厥毫无人性,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他恨不得将所有突厥蛮夷生吞活剥,才能解心头之恨。   李靖若有所思,解释道:“秦帅是想让颉利可汗被胜利冲昏头脑,从而放松警惕?”   “所谓骄兵必败,东突厥倚靠茫茫漠北,要是一心想逃的话,想要留住他们还真的是一件麻烦事,所以要诱敌深入,这样才能一举铲除东突厥。”秦天朗点点头说道。   “末将领命!”李绩领命告退,不多时,就传来了大军行进的马蹄声。   营帐内,秦琼站了出来,皱眉问道:“秦帅的计谋固然很好,但末将始终担忧,万一东突厥得知了秦帅已经来到白道的消息之后,估计会直接落荒而逃了,到时候找不到东突厥的人影该如何是好。”   “叔宝的怀疑不无道理,不过叔宝大可不必为此担忧。”秦天朗的语气舒缓中带着强硬的金属味道,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魔力。   “四年前,我和突厥交战过,对于突厥人的性情有所了解,骄奢淫逸、狂妄自大是他们的本性,且在信息战这方面东突厥就是刚回走回的幼童,而斥候兵已经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了。”   秦琼行礼,既然秦帅都这么说了,那他就选择相信秦帅。   “走吧,随我去看看,解毒的药汤做的怎么样了。”秦天朗说着,往营帐外走去。   李靖三人相视一眼,眼中有光芒闪过,对于秦帅的医术他们向来是信服的,尤其是秦琼,先前他都认为自己无法医治了,可落到秦帅的手里,月余时间就把他救活过来,如今还能上马厮杀,身子状如牛,这样的医术实在是了得。   北伐军能够有秦帅坐镇,实在是天大的福气啊,如果秦帅不在的话,这次的疫病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一行人来到伙房之中,发现伙房之中药味极重,云雾缭绕之下,一股苦涩味道钻入李靖等人的鼻腔,呛得他们差点流下眼泪。   几名伙夫跑到秦天朗身前,毕恭毕敬的行礼。   “交给你们的药汤之法做的如何?”秦天朗问道。   “禀秦帅,第一锅药汤已经完成。”   秦天朗点点头,说道:“去盛一碗药汤过来,我要亲自品尝,看看有没有问题。”   几名伙夫点头哈腰退下,很快就手捧着一碗褐色药汤来到秦天朗身前,药汤还冒着白气,显然是刚刚煮好的。   秦天朗接过药汤喝上一口,以他的医术自然可以通过味道来判断药汤的药效,这碗药汤虽然比不上他亲手熬制,但足以治好那些身患疫病的士兵了。   其实,所谓的疫病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喝了不干净的水,导致体内毒素过多,身体的免疫系统无法排出所有毒素而已,从而导致内脏衰竭罢了。   只需要选用清热解毒的草药,以一定的比例熬制成药汤,就可以起到解毒的作用。   “将这些药汤送给那些患病的士兵,早晚各喝一碗,三日之后就能痊愈。另外,其余将士也需要饮用药汤,就在餐后饮用即可。”   疫病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有秦天朗这个医术高明的将领在,小小疫病无法翻出多大的风浪,随着药汤的出现,营帐中痛苦哀嚎的声音减少了。   为了安抚军心,秦天朗自然将药汤的事情传播出去,而通过这么一件事,北伐军对于东突厥的恨意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他们不怕在战场上死去,就怕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敌人的算计之中,而且还是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这种死亡是如此的屈辱,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更让北伐军义愤填膺的是,这一切的源头,那些腐烂产生尸毒的尸体,很可能就是他们昔日的兄弟,以及那些被掳走之后饱受折磨的边民。   一想到这里,每个北伐军都感觉胸口要炸开一般,双眼赤红,恨不得化身为厉鬼,将东突厥的人都抽筋扒皮,以告慰那些死去的弟兄。 第131章 搦战,败退而逃   寒风料峭,一片片六角形的雪花被吹得在空中打转,宛如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   在一座陡峭无比的山崖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偶尔飘过几簇被冻结的荒草,显得冰冷又荒凉。   在前方,一条冰封的大河的对岸,一座座牙帐矗立在冰原上,宛如一头头匍匐在大地上的凶兽。   李绩望着三里之外的东突厥营地,眼中闪过一抹杀机,随后响起秦帅的命令,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化作黑影迅速冲向对岸。   呜……   悠长刺耳的号角声响起,占地数十里的突厥营地瞬间冒出无数的突厥兵,无数战马奔腾之下,迅速集结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疾奔而来的李绩。   为首的,乃是一个虎背熊腰,带着兜鍪、全身披铠的大汉,此人便是东突厥的颉利可汗。   “哈哈哈,李绩,大冬天的为何要来送死?”   李绩勒马停住,与颉利可汗隔岸对视,这一幕让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渭水之耻。   “颉利可汗,你好卑鄙的手段,竟然在水源上堆放尸体,真是毫无人性的畜生!”   颉利可汗嗜血一笑,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如果你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话,那大可不必,本可汗垂涎朔州已久,乖乖交出朔州的话,我还可以留你李绩一命,如何?”   “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有种的话出来比试比试,你李绩爷爷定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颉利可汗神色一怒,两步跨上蒙古战马,出了营帐之后迅速奔向李绩,手中弯刀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   颉利可汗能当上东突厥的可汗,是从尸山血海之中厮杀出来的,一身厮杀本领所向披靡,刀法已经出神入化,尤其是配合战马冲锋的话,能够爆发出极为惊人的杀伤力。   李绩脸色一沉,手中的马槊舞出道道寒芒,胯下战马埋头狂奔,仅一瞬间,就与颉利可汗碰撞到了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都对准对方的要害,双方大军内战鼓擂动,都在为各自的将军助威,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不分上下。   突厥阵营中,颉利可汗的心腹执失思力手持弯弓,对准李绩之后拉满弓箭,随着“嗡”的一声,箭矢化作残影消失在远处。   正在激战的李绩感觉到一股危险感袭来,想也不想就朝一旁微微移动,紧接着就是一道箭矢刺入盔甲缝隙中,幸亏避让及时,否则这一箭能够刺中他的心口。   这一箭力道十足,就算是石头都能射穿,可见不是寻常将士射出的箭矢。   李绩心中念头千回百转,瞬间捂着胸口,大叫一声后勒马往身后逃遁,悲愤的声音传来:“无耻之辈!竟然暗中放冷箭!”   “哈哈哈,射得好!”颉利可汗大笑一声,猛地一拍马屁,欲要追上李绩,除掉这个大敌。   只要能够杀了李绩,那么偌大的朔州就是他颉利可汗的了,粮食、女人、奴隶、金银财宝,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   突厥阵营之内也是号角声四起,漫天骑兵组成一道遮天铁幕,奔腾着朝李绩方向发起了冲锋,在这种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那就是骑兵的天下。   不过,李绩武艺高强,也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胯下的战马也不是寻常战马,乃是日行千里的千里马,一心想要逃遁的话,并无太大困难。   突利可汗策马追上颉利可汗,眼中闪过担忧,大声说道:“颉利可汗,李绩不是鲁莽之人,今日前来搦战恐怕有诈啊。”   颉利可汗速度不减,一双泛着杀机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李绩奔逃的背影,宛如棕熊咆哮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好惧怕的,他李绩就是气不过本可汗在河流上流对方尸体,估计是大唐军中死伤惨重,李绩也气急败坏了,哈哈哈。”   “儿郎们,随我一起冲锋,待到攻下朔州之后,金银财宝、女人美酒随便你们夺取!”   喔喔喔……   周围爆发阵阵怪叫声,这是突厥军冲锋时候的独特号角。   十五万突厥铁骑在此刻尽数出动,从四面八方围向奔逃的李绩,李绩且战且退,身后传来另一股冲天的喊杀声,一直隐藏在山谷中的五万北伐军也冲了出来,与二十万突厥兵混战在一起。   五万北伐军结成兵阵,互成犄角,互成掩护,将李绩围在中间,迅速往后撤退。   因为北伐军出现的很迅速,快到突厥骑兵都还没有形成包围之势,所以李绩想要逃出重围的话并不是多难的事。   很快,李绩便率领五万北伐军隐入绵延在荒凉的恶阳岭群山之中的羊肠小道之中。   这种崎岖不平的地势对于骑兵来说很是不利,所以颉利可汗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恶阳岭之后又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又想到李绩负伤逃遁的画面,慢慢的最后一抹警惕也被疯狂生长的野望替代。   如今已经是寒冬,虽然颉利可汗已经抢到了足够过冬的粮食,但是人的欲望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品尝到掠夺的美妙之中,颉利可汗已经对这种事情上瘾了。   这一次,他要将整个朔州都夺过来!   随即,颉利可汗率领十五万大军涌入恶阳岭中,分成二十路,十路从各个方向搜寻李绩的踪影,十路快马加鞭穿过恶阳岭,意欲在恶阳岭的出口拦截去路,将李绩的五万大军一网打尽。   震天的马蹄声和厮杀声中,突利可汗却悄悄退后,并没有跟着颉利可汗冲进恶阳岭中。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大唐人向来狡猾,各种阴损的兵法层出不穷,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但是,突利可汗也是个极为看重利益的人,原本他就与颉利可汗不合,因为吐蕃的联盟而暂时放下间隙,共同对付大唐军,为的就是能多捞些好处。   如今,颉利可汗率领二十万大军杀向恶阳岭,看这势头估计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要是真让颉利可汗斩了李绩,夺下朔州的话,到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躲在后方看好戏,以颉利可汗的秉性估计能将他一刀剁了。   虽然突利可汗不惧颉利可汗发怒,毕竟突利可汗也是拥兵十万的可汗,虽然稍弱于颉利可汗,但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突利可汗担心的是……   颉利可汗会以这件事为借口,将整个朔州都独吞,而不给他分一杯羹。   且颉利可汗真的夺下朔州的话,实力必定大涨,到那时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以颉利可汗残忍无情的性子,到时候很有可能会翻脸不认人,直接将他一刀剁了……   越想,突利可汗发现自己的心越乱,一个声音告诉他冲进恶阳岭将朔州拿下,一个声音告诉他其中有诈,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还是伺机而动,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恶阳岭没有埋伏的话,那就证明李绩真的是气昏了头,才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搦战,如果有埋伏的话,那就说明这是李绩的诈败之计。”突利可汗在心中自忖着。 第132章 秦帅去了哪里?   冷风不断吹拂,在突厥营地上刮起一道道由冰屑组成的气流,宛如一道道锋利的刀芒不断劈砍在冻结的大地上。   报……   长长的急报传来,一名戴着突厥特有的兜鍪的突厥小兵来到突利可汗的身前,急声禀告道:“启禀突利可汗,颉利可汗已经带领大军冲出恶阳岭,朝敌军大本营白道去了!”   “什么!”突利可汗脸色大惊,随后又是大喜,也顾不得多想,瞬间跨上战马,往恶阳岭方向挺进。   “全体将士听令,随本可汗一起,攻下朔州!夺取荣华富贵!”   杀……   又是震天的喊声响起,十万铁骑跟随在突利可汗的身后,从各个入口冲入恶阳岭之中。   他们早就等不及了,眼看着颉利可汗的部下都穿过恶阳岭了,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估计下一步就是大败大唐李绩军,从而将整个朔州都收入囊中。   到那时啊,金钱、美女、美酒统统都归颉利可汗的部下,而他们这些突利可汗的人就只能干瞪眼,一个弄不好反而可能有生命危险。   去,有很大可能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不去,那就是临阵脱逃,不光没有荣华富贵,就连小命都要丢掉。   这两种情况就算是三岁小孩都会做出判断。所以,十万骑兵的速度之快,比平常冲锋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在强大的利益诱惑以及小命受到威胁的刺激下,这些突厥骑兵已经红了眼,一心只想着追上颉利可汗的步伐。   ……   白道营地,在李绩率领五万骑兵前去搦战,准备施展诈降计的时候,剩下的十五万大军也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肃杀气萦绕在低空之中,浓郁得仿佛要化作实质一般,同时在这股肃杀气的背后,又掩藏着无尽的兴奋。   北伐军等待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足足三年啊,为了这一战,有太多太多的兄弟就此长眠地下了。   活着的人,不仅是代表自己而战,也是代表那些死去的同袍而战,他们将带着那些死去的英灵一起,见证剿灭东突厥的辉煌时刻。为此,他们愿意奉献出拥有的一切。   整齐有序的奔跑声,盔甲撞击的哗哗声,兵器相交的铿锵声,将士高昂的叫骂声等等,沉睡了三年的大唐军在此刻真正活了过来,为了这只许胜不许败的一战,他们愿意将一切都压上去。   李靖习惯性的来到中军营帐,想找秦帅再度商讨一下关于接下来如何围剿东突厥的各种细节。   只是等李靖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脸色一变,左右反复看了几遍,发现都没有秦帅的身影之后,心中响起一个非常荒诞的想法——难道说,秦帅临阵脱逃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连李靖自己都想笑,秦帅和等人也,怎么可能做出临阵脱逃这种事,但是为何……秦帅不在中军大帐?   如今事态紧急,军机稍纵即逝,每浪费一点时间就给了东突厥多反应过来的一些时间。   一时间,李靖急的冷汗直冒,搞不懂为啥秦帅在这种时候要搞失踪,这可是关乎大唐国运的生死时刻啊。   目光乱瞅之下,李靖蓦然发现那张秦帅一直座的虎皮将军椅上有一个锦囊,心中一动,两个虎步来到将军椅前拿起锦囊,发现锦囊的开口写着“药师亲启”四个字,便没了最后一丝顾忌,急忙打开锦囊看了起来。   锦囊之内写的,赫然是围剿东突厥之计,在李靖诱敌深入之后,秦琼和程咬金分兵三路,秦琼率领五万人马从小道绕到东突厥的后方,阻断东突厥的后路,程咬金率领五万人马从恶阳岭到白道的丘陵地带进攻,敲锣打鼓营造大军压境的氛围,李靖再率领五万大军杀一个回马枪,三股力量同时出动,保准能够将东突厥杀得丢盔卸甲。   这其中天时地利人和,恶阳岭到白道的路程都是一座座凹凸不平的小山丘,这种地形对于骑兵来说很不利,能够最大程度限制突厥骑兵的机动力。   这时,安插在东突厥之内的斥候兵就起到扰乱军心的作用,不断渲染中了埋伏的恐慌氛围,情绪都是会传染的,不清楚大唐军底细的突厥兵肯定方寸大乱,慌不择路之下朝着北方逃窜。   这时候,就轮到李靖来收场了,李靖在东突厥出了营地之后,便率领剩下的五万大军将空虚的突厥营地占领下来,等到东突厥逃回营地的时候,在给予最后一次痛击!   “怎么啦?怎么啦?秦帅去哪里啦?”营帐外,传来程咬金沉闷如钟的声音。   很快,秦琼和程咬金便闯入中军大帐,看到正盯着一张纸出神的李靖,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秦帅的身影。   “秦帅这是去了哪里?如今李绩已经出发,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诱敌深入,如今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就等秦帅一声令下了。”秦琼皱眉说道,神情非常的急切。   在这场关乎大唐命运的战争之中,战机可谓稍纵即逝,要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有的努力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李靖沉吟片刻,将秦天朗布置下来的命令说了一遍,随后又将锦囊交给秦琼、程咬金观看。   “没有秦帅的话,这场仗打得有什么意思!”程咬金暴怒如雷,一张脸气得通红。   “如今事态紧急,你等先领兵前去,不得贻误战机,我去找一下秦帅,看看秦帅究竟去了哪里。”李靖说道,语气中带着金戈铁马。   他也是百战百胜的战神,秦天朗不在的话,军中大事自然落到他的身上。   李靖也看的出来,秦帅的计谋已经布置妥当,就算没有秦帅亲自参与的话也无伤大雅。但是……没有秦帅亲自督战的话,终究是少了几分妥当。   “我与你一同去找秦帅!”程咬金拍着胸脯说道。   “胡闹!快领兵前去支援李绩,再敢胡来军法处置!”李靖脸色一怒,道。   程咬金恨恨,只能领兵前去,秦琼欲言又止,最后也领兵离开。   李靖低着头,心中满是狐疑,弄不清秦帅为何在这种时候弃军而去,但他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秦帅行事向来让人摸不清头脑。   很快,李靖找到了张无阳,作为斥候兵的首领,张无阳收集情报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说军中有谁能知道秦帅的下落的话,非张无阳不可。   “无阳兄弟,你可知道秦帅去了哪里?”李靖目光灼灼盯着张无阳。   张无阳抱拳施礼,说道:“秦帅今日提了两桶药汤,坐着夜照玉狮子往西南方向去了,至于去做了什么,末将就不知晓了。”   “多谢无阳兄弟。”李靖脸色一喜,急忙出了营帐,骑着快马去找秦帅去了。 第133章 这回看你往哪逃   寒风呼啸,宛如百鬼哭嚎一般,今日的风格外的大,吹得天上的云朵不断的变换,吹得山上光秃秃的树枝呼呼作响。   秦天朗倚在大虎的身上,大虎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时不时打几个响鼻,一阵冷风吹过,让大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一个村子,小小的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四面环山,全靠一条两米多宽的小河养活。   “来咯,来咯,兵爷有赏,大家伙都赶紧出来咯!”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穿着打着无数补丁的麻布衣裳,手中拿着瓢子不断地吆喝,风吹在老头的身上使其摇摇欲坠,让人担心下一阵就得被吹飞。   老头的旁边摆着两口比老头还高的木桶,一桶密封一桶打开,打开的木桶冒着腾腾热气,一阵肉香飘得老远,让那些排在木桶前的村民一阵咽口水。   “谢谢兵爷大恩大德,谢谢兵爷大恩大德……”每一个领到肉粥的村民,都在秦天朗的跟前不断磕头,珠子大的泪水不断涌出,落到地面没多久又被冻成冰渣。   对于这些,秦天朗仿佛都没有看到,又仿佛都看在眼里,只是眼神有些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好哇,幸亏有兵爷的出现,要不然俺们早就得饿死啦。”   “呜呜呜……娘亲昨夜冻死了,临死前还说让我吃她的肉过冬,呜呜呜,现在有兵爷的粮食,不用吃娘亲的肉了,呜呜呜……”   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女孩哭得不成人样,惹得周围的一众老妪连哄带骗,到最后又变成长长的叹息。   如果有心的话,会发现这个村子的人竟然都是女的,那个瘦弱的老头竟然是村里唯一的男人。   兵荒马乱的年代,男人都已经充军,数百年的战乱,让这个偏僻无比的村子都遭受到了命运的无情碾压,那些被强拉硬拽离开村子的男人,在妻儿老小的期盼目光中再也没有回来。   秦天朗的肉粥,并不是简单的肉粥,而是掺杂了药汤的肉粥,村子旁边的小河与北伐军当做水源的那条白河乃是同源,如果没有药汤的话,这些村民都会不明不白的死掉。   但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死去可能是另一种解脱,活着太难啦,尤其是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要不然怎么说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但想凭两桶肉粥就让这些人熬过冬天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秦天朗又给了每家每户三斤粮食外加一斗白盐,权当做是消遣娱乐了。   如果说明来意,就是为了救济他们而来的话,这些村民会诚惶诚恐,以为做错了什么,先前秦天朗也做过类似的事,但发现不能跟这些人讲道理之后,也就放弃了讲道理的念头,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年头啊,连做善事都得蒙上一层看笑话的皮,而且还是踩着他人尊严看笑话,哦不对,这些村民早就没了尊严,尊严对于他们而言,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东西。   ……   “秦帅,该回去了。”李靖出现在秦天朗身后,神色有些唏嘘道。   秦帅是一个很难用三言两语就能描述的人,面对敌人的时候,秦帅能够横刀立马,杀得尸横遍野而面不改色。   但面对寻常百姓的时候,秦帅又纯洁得像个小孩,很多事情都带着愚笨的纯真。   对于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的秦帅而言,在对待百姓这件事上,他食言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秦天朗微微闭着眼,神态有些慵懒,仿佛在说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靖有些焦急,忍不住劝道:“秦帅,北伐军没有你的话,士气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秦帅还是尽早回去吧。”   “我自有分寸,东突厥不过是跳梁小丑,有我没我都一个样,有你们就足够了。”   李靖知道劝说不了秦天朗,犹豫了一下,抱拳行礼之后,跨上战马急忙离开了。   李绩恐怕已经将东突厥大军引来,自己也该动身去掀了东突厥的老巢了,秦帅做事向来有分寸,也许在合适的时候秦帅会以一个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吧。   ……   恶阳岭不是单一的一座山,而是泛指一片山脉。   此时,在恶阳岭的东南方向,喊杀声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连接天地,仿佛万千雷霆奔涌。   突利可汗追上了颉利可汗,二十五万铁骑汇合在一起,这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能够将一切都夷为平地。   追了那么久,颉利可汗心中的杀意越来越盛,已经达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   “颉利可汗,穷寇莫追啊,如今已经奔袭了数十里了,要是再往前走的话,恐怕会中了李绩的埋伏啊!”突利可汗大声劝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深入敌军腹地,且这里是山丘地形,对于骑兵奔走很是不利,还是快快退兵为好。   颉利可汗一言不发,双眼赤红,杀意沸腾,对于突利可汗的话充耳不闻,胯下战马反而又快了几分。   已经追到了这里,岂能善罢甘休!   这些时日,突厥铁骑在他的带领下连番取得胜利,正是士气大盛的时候,正应该一鼓作气,将李绩的人头拿下,偌大个朔州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颉利可汗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率领大部队闯进了一个两面环山的狭长山谷。   山谷两侧是大缓坡,连绵数里,突厥兵所在的方位就显示漏斗的底部一样。   而一进来,颉利可汗陡然发觉不见了李绩的踪影,明明上一秒还能看到李绩仓皇而逃的背影,结果下一秒就直接不见,实在是怪。   这时,颉利可汗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大喊道:“糟了!有埋伏!快快撤退!!”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   杀……   后方,传来震天的喊声声,伴随着浩浩荡荡的铁骑奔腾声,传入每一名突厥兵的耳朵。   颉利可汗往后一看,就看到为首一员大将,身穿连环锁子甲,膀大腰圆,虎目圆睁,杀气腾腾,手持一柄嗜血长枪,宛如杀神降世!   “秦琼!”颉利可汗大惊失色,对于秦琼可不陌生,这位可是大唐骁将,死在其手中的突厥兵不计其数。   还没等颉利可汗缓过劲来,右侧又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举目一望,竟然有漫漫尘土冲天而起,为首一员大将,虬髯胡,将军铠,双手擎着板斧,哇呀乱叫直冲而下,端的是下山猛虎!一看这阵势,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兵马!   “哈哈哈!颉利可汗,突利可汗,今日看你们往哪逃!”身后,传来李绩爽朗的大笑声。   颉利可汗的心沉入谷底,脸色比吃了屎还要难看,就算强行镇静也无济于事,心中的慌乱像野火一样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第134章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哇   北伐军三路兵马尽出,一时间鼓声阵阵、喊声连连,当真是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万骨枯,龙驹跳踏搅天风,兵戈莹莹画神通。   无论是秦琼还是程咬金,亦或是李绩,那都是在隋末乱世厮杀出来的绝世猛将,此时三大猛将聚集在一起,那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三路兵马速度极快,丝毫不给颉利可汗、突利可汗喘息的机会,几乎是在喊杀声响起的同时,三路兵马就形成合围之势,如同三把利刃刺入突厥兵的要害,瞬间将突厥兵的阵势冲击得七零八碎。   仅第一个回合,死伤者就多达数千!   “颉利可汗,纳命来!!”程咬金虎目圆睁,宛如乱世恶鬼,拍着战马直奔颉利可汗而来。   “颉利可汗休走!留下命来!!”秦琼也是一脸肃杀,手中的四棱金装锏舞得虎虎生风,驰骋于突厥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也在朝颉利可汗的方向杀来。   “渭水之耻,就在今日做个了结!颉利可汗,纳命来!!”   李绩纵马冲锋,手中的长槊大开大合,一名名突厥兵死在长槊之下。   三员大将同时将目光放在颉利可汗身上,颉利可汗顿时冷汗直冒,既然秦琼和程咬金都出现了,那个秦天朗估计也不远了。   一想到秦天朗的恐怖,颉利可汗心中的最后一抹战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日中计,来日再战!”颉利可汗边退边战,周围的亲信不断地倒下,又有新的亲信补充进来。   人影卓卓,刀光剑影,尸横遍野,无数的残肢断臂飞到空中又落下,又被无情的铁蹄碾成肉末。   中了埋伏的二十五万突厥兵,又受到山谷地形的阻碍,压根就施展不开,不少疯狂的突厥兵为了突出重围,不惜踩踏同伴的尸首,如果挡在身前的不是尸体,那就一刀砍了也就变成了尸体。   乱,乱,乱成一锅粥,完全没有了章法!   如果颉利可汗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稳住军心的话,二十五万突厥兵怎么说也有一战之力,但就因为颉利可汗没有站出来,突利可汗也没有站出来,所以突厥兵乱了,彻底的乱了。   这时候,突厥兵自私自利的本性暴露无遗,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不惜杀死昔日的伙伴,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伙伴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杀!无休无止的厮杀!酣畅淋漓的厮杀!   憋了三年的北伐军,在这一刻将心中的怒气和杀气统统发泄出来,手中的武器变得所向披靡,有如神助一般,双眼赤红,不顾一切的厮杀!   杀!为了那些枉死的弟兄!   杀!为了那些被掳走的无辜边民!   杀!为了大唐的荣耀!   杀杀杀!将突厥杂碎统统杀光!!   天昏地暗的厮杀,血肉横飞的地狱,没有了抵抗之心的突厥兵就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威胁,一个个争相逃跑,全然不顾身后就是扬起的屠刀。   尸横遍野,战马哀鸣,这一战是全方位的碾压,是三年来大唐军取得的唯一一场大获全胜!   许多北伐军杀着杀着眼中流下浊泪,为了这一天足足等了三年,就算此刻立即死在沙场那也无怨无悔。   颉利可汗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战意,秦天朗这三个字像是诅咒一样紧紧跟随着他,不断催促着他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秦天朗啊,那是大唐的战神,战无不胜的战神!   自己落入了对方精心准备的圈套,不赶紧跑路的话,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逃,慌不择路的逃,只要能逃出去那就还有希望,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他是东突厥的王,坐拥万里草原,又怎么能屈辱地死在这里。   颉利可汗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骁将,虽然被大唐军打得猝不及防、落荒而逃,但终究还是逃出生天,带领着一众残兵败将,屁滚尿流地往大本营逃去。   只要回到大本营,休养生息,谅大唐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近了,近了,真的近了……   颉利可汗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冰冷寒风,感觉是如此的亲切和蔼,这是自由驰骋的味道,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东西。   金钱、美女、食物、权力……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离他远去,他依旧是东突厥的可汗。   啊,多么甜美的味道,那是权力的味道,让他无比的迷恋啊……   不对……那是什么……   颉利可汗从逃出生天的喜悦中苏醒过来,定睛一看,发现远处老巢之中竟然有一大队人马,乌压压一片之下,竟然已经等候多时!   唏律律……   颉利可汗猛地勒马,定睛一看,就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位于军阵最前方的李靖!   李靖!那个百战百胜的李靖!   “颉利可汗!突利可汗!李靖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靖声音浑厚无比,手持斩马横刀,一马当先冲向颉利可汗,如同龙腾虎跃,气势极为恐怖!   颉利可汗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走,却猛然发现周围竟然又被包围了,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又落入了李靖的圈套!   这可真是刚脱离狼窝,又入虎口啊。   战鼓擂擂,冲锋号角响起,喊杀声震天。   俗话说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本命,如今突厥兵惊魂未定,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候,李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五万大军,分成五路封锁突厥兵的四周,来回冲杀之下,无数的人头落地。   颉利可汗的凶狠劲也被激发出来,如同受伤的猛兽一般,双眼浮上疯狂的赤红,手中的弯刀舞出致命光华,无情收割近身的一名名大唐军。   在其四周,无数的神箭手将手中的弓箭射出,铁骑来回冲锋,试图冲破包围圈。   然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突厥兵早已经筋疲力竭,就算如今强行提起士气跟大唐军打,那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颉利可汗,我来战你!”李靖双眼爆发杀机,手中横刀一闪,将几名突厥兵斩成两段,目光紧紧盯着颉利可汗,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地缩小着。   杀……   后方,再度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恶阳岭的方向烟尘滚滚,大地都在震颤。   颉利可汗脸色大变,知道是大唐追兵赶到了,心中一狠,直接调拨马头往反方向奔逃,没有丝毫的留恋。   在其周围,无数突厥亲信前赴后继,替颉利可汗抵挡漫天的箭矢、无数的刀剑,眨眼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去。   “莫让颉利可汗逃了!”李靖大喝一声,狠狠一夹胯下战马,快速追上奔逃的颉利可汗。   这一战大唐大获全胜,如果让颉利可汗逃走的话,势必是隐藏的大祸患。 第135章 不甘心的李靖四人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大唐军上下都已经杀红了眼,眼中没有了其他,只有突厥兵的身影。   尤其是看到周围同伴的倒下,更是大大刺激了他们的血性,唤起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一幕幕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放,给予他们永不枯竭的力量。   突厥人不是人,至少对于此刻陷入杀戮疯狂的北伐军来说不是人,是人的话就不会没有丝毫的人性,突厥人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   杀!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唯有以杀止杀,让他们感到彻骨的害怕,才能换来一个天下太平。   秦琼、程咬金、李绩、李靖四员大将,分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颉利可汗的逃跑方向不断缩小包围圈,周围的勇猛士兵前赴后继,跟随着自家将军前进着,为了共同的目标前进着。   只有将颉利可汗的人头拧下来,他们心中的怒火和仇恨才能得到平息,那些死去的同袍和边民才能瞑目,那些东突厥犯下的累累罪行才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没有二话,没有过多的言语,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成为了这片战场唯一的主旋律,天地都为此安静下来,仿佛害怕于这股滔天杀意的锋芒,暂时选择了蛰伏。   颉利可汗看着凶神恶煞的李靖等人,吓得亡魂尽冒,慌不择路之下完全没有了章法,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不管往哪里逃,只要能逃出去就行!   李靖,李绩,秦琼,程咬金,任何一个都是凶名赫赫的骁将,先前只有李绩一人他还能打得有来有回,且能占据上风,但加了李靖、秦琼、程咬金三员猛将,颉利可汗不认为自己能在这四人的手上撑过十个回合。   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秦天朗一直躲藏在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手,给予他致命一击!   至于秦天朗为何迟迟没有出现,颉利可汗已经没有时间思索这些细节了,此时的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逃到茫茫大漠之中,让大唐军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踪影。   以往战败都是这样的,没错,都是这样的,不管是他,还是突厥的历代可汗都是这样做的,打不过就躲进大漠之中,他就不信大唐军能在茫茫大漠之中找到他的踪影。   这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好法子,虽然简单,但是真的有效,只要逃进大漠之中,他就还是东突厥的可汗!   “全军听令!给本可汗拦住李靖他们!”   颉利可汗下了死命令之后,自己策马狂奔,胯下战马的屁股已经被抽得鲜血淋漓,双眼赤红的拼命奔跑,口吐白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接领盒饭了。   从恶阳岭厮杀到突厥营帐,二十五万突厥铁骑虽然都是一路被追着打,但到了营帐地势平缓,骑兵的优势终于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虽然在李靖等四名猛将的压制下突厥兵已经无法左右战局,但是一心想要逃走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得不说,突厥兵厮杀的功夫了得,逃跑的功夫更是了得,宛如一条条泥鳅一般,左右乱窜,极为难缠。   虽然李靖四人竭力想要留住颉利可汗,但是在一波波突厥兵的阻拦下,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的远去。   “哈哈哈!李靖,咱们来日再见!”颉利可汗得意的笑声传来。   大唐军这般严丝合缝的围剿依旧让他跑了,下一次想要再用这样的计谋算计他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大不了退回大漠休养几年,东突厥就又能凝聚出强大的力量。   不得不说,占据了大漠优势的东突厥就像是打不死杀不尽的小强,生命力极为顽强,历来都是各朝各代最为头疼的北方隐患。   “颉利小贼休走!敢不敢跟你程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程咬金气得哇哇乱叫,双眼赤红,不断斩杀周围的突厥兵,结果只换来了颉利可汗的一阵大笑。   李靖眼中爆发一抹寒芒,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心中满是不甘,“秦帅啊,为何都到这个关头了还不出手?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逃走吗?”   “该死!”秦琼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三棱金装锏一扫之下,好几名冲杀上来的突厥兵就此丧命,但这依旧无法消解他心中的不甘和愤恨。   李绩都快要将牙齿咬碎,眼中的怒火和杀机无限爆发,心中不断呼喊着秦帅的名字,希望能早一些看到秦帅大杀四方的身影。   为了诱使颉利可汗上当,李绩率领的五万先锋军足足损失了三千人,三千人呐!   那可是三千多条有血有肉的人命!是为了大唐社稷赴汤蹈火的无畏战士!   这么大的代价之下才换来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绩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颉利可汗如果逃出生天,他会被气得吐血三升。   然而,在李靖四人的殷殷期望之中,秦天朗并没有出现,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天地间完全没有这么一个人。   狂烈的战争变得相对平缓一些,东突厥残存的部曲已经逃离,只剩下一些负隅顽抗的小股敌军,李靖四人没有在意这些虾兵蟹将,在抽出身之后立马率队追击。   如果不把颉利可汗杀了的话,他们寝食难安!这一战也无法说是大获全胜!   就算没有杀了颉利可汗,杀了突利可汗也可以接受啊,但问题是这两个可汗他们一个都没杀!   该死,该死啊!   这种结果简直无法接受!   但他们也知道,突厥铁骑的速度很快,比大唐骑兵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如果是镇国军龙虎骑尚在的话,倒是可以追上突厥铁骑,不过现在……   他们只是在尽自己最后的努力,让心中的不甘不要那么强烈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了。   随着大军的离去,原本的突厥营地变得萧瑟下来,满地的残肢断臂和凝固成冰的血液,以及无数折断的兵器,面目全非的战马,都在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残酷。   留下来的大唐军开始打扫战场,给那些没死全的突厥兵送上最后的温暖,同时将突厥大营内的一切物资运回白道营地之中。   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消失,这时才猛然惊醒,一场大战竟然打了整整一天,但随着黑暗的到来,仿佛那一场大战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136章 伏首岭相遇   朔州的某条羊肠小道,黑夜中宛如天地的脉络一般,婉转曲折。   这条小道通往定襄县,定襄县三面环山、四水贯流,由西向东呈一个簸箕形,是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形,也是东突厥的最终大本营,是东突厥的战后大粮仓,一切辎重补给的源头。   定襄县和恶阳岭之间,相隔三百余里,如果骑快马奔袭的话,一天一夜足以到达。   前往定襄县的小路上有一座山岭,名叫伏首岭,从远处来看的话,处于黑暗中的伏首岭当真像是一个跪着低头的人,人头与身体断开,像是被斩首一般。   颉利可汗依旧惊魂未定,回想着白日里的一幕幕,不断的唏嘘感慨,能够在九死一生的死局中厮杀出来,这就证明他身怀大运,命不该绝啊。   “如今此地距离恶阳岭少说也有一百多里,料想李靖也不会追到那么远的地方来。”颉利可汗心中想着,不禁恼火非常。   停是不敢停下来的,但是连续的奔逃颉利可汗早已经疲惫不堪,只能是徐徐行进,只要逃到沙漠入口,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黑暗之中,杂乱的马蹄声显得极为消沉,被大唐军这么一通埋伏下来,原本二十五万的突厥铁骑死了十三万,伤者不计其数,战乱中走散的也是多如牛毛,颉利可汗也和突利可汗走散,至今不知道突利可汗的去向。   “哎,早知道当初听突利可汗的话就好了。”颉利可汗长叹一声,心中后悔不迭,只怪自己当时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夺下朔州,享受荣华富贵。   可是如今呢,如此凄惨,积蓄了三年的铁骑直接损失了近一半,营地更是被李靖夺了去,身上又没有携带干粮,加上一身的伤,颉利可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走到沙漠入口的那一刻。   “还没有找到附近的村落吗?”颉利可汗脸色阴沉,望向一旁的亲信。   身着破烂铠甲的康苏密谄媚一笑:“可汗,朔州连年战乱,村落已经变得极为稀少了,想要找到村落不容易啊。”   颉利可汗脸色一沉,感受着身上各处伤痕传来的疼痛,以及腹中传来的强烈饥饿感,感觉一阵头昏眼花,四肢变得越来越无力。   “此地距离定襄只有一百多里,要不然先去往定襄休养生息,到时候再做图谋也不迟。”颉利可汗心中想着,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先前他想着直接奔往沙漠入口,很大因素是被杀破胆了,如今稍稍缓过一口气后发现,自己完全没必要逃入沙漠之中,只要呆在定襄之内守城不出,以定襄之险大唐军想要攻打下来几乎不可能。   时间一久啊,大唐军没了粮草,拿什么跟他斗?   颉利可汗低着头,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这么一场大败简直就是耻辱,原本大好的局势通通被这一仗打没了,实在是让人心头窝火。   因刚刚经历大败,斥候什么的已经没了,所以颉利可汗并不知道,在他前进的路上,有一队人马正在等着他。   月影西斜,伏首岭的黑影宛如巨兽一般照在大地上,在惨白的月光下,两米多宽的小道前方,一队人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待在月光下,周围没有丝毫的掩体。   颉利可汗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在看到了前方一里外的人影的时候,心中大惊,下意识的就要掉头逃窜,但定睛一看,发现前方人马稀疏,顶多也就只有几千人这样子,心中的惊慌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只是几千人马,他颉利可汗就算再落魄,几千人马就想拿他的人头那就是笑话了。   “前方的是什么人?”颉利可汗运足声音,打算先探一探对方的虚实。   黑暗中,战马的响鼻声响起,一道身影变得真实,其胯下的战马洁白如雪,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龙驹,极为神骏。   那道身影身披明光铠,手持一柄长戟,那张脸……那张脸!秦天朗!!   颉利可汗看清人脸之后脸色大变,心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差点被吓得落下马背,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他逃离这个地方,竟然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   秦天朗啊,那可是秦天朗啊,他又怎么敌得过呢!   颉利可汗的动作,让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突厥兵再次变得骚乱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秦天朗”,瞬间,突厥兵就炸开了锅,原本就杂乱的队形变得更加杂乱。   秦天朗冷冷注视着一切,不着痕迹的摇摇头,这样的对手实在是没有意思,大虎跟他心意相通,只是轻轻一用力就知道往前走。   在他的身后,一千名龙虎骑斗志昂扬,盯着突厥兵两眼发光,只要秦帅一声令下啊,他们就会化作冷酷的猎手,无情的猎杀突厥人的生命。   他们丝毫不怀疑,因为经过大败之后的突厥兵早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心,士气低落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此时没有作鸟兽散都是颉利可汗个人魅力强大的缘故了。   “你跑不了的,何必徒劳挣扎。”淡漠的声音从秦天朗口中说出。   颉利可汗强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狠狠一咬牙,反而转头直视秦天朗,双眼赤红,手中弯刀扬过头顶,怒吼道:“冲杀!谁能杀了秦天朗,我让他当万户长,赏万金,令一部落!”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颉利可汗的重赏之下,五万多突厥兵一个个双眼赤红起来,看着秦天朗的眼光不再是畏惧,而是贪婪。   杀!!   贪婪是突厥人的本性,此时在本性的驱使之下,他们忘记了先前的战败,只要能够砍下秦天朗的人头,他们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高高在上的突厥贵族,这个诱惑太大太大了,他们完全无法拒绝。   五万多骑兵的冲锋,可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但是秦天朗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败家之犬再多也终归是败家之犬,连番战败之后就算被贪婪驱使着前行,也终归是纸糊的老虎。”   呢喃着,秦天朗胯下的夜照玉狮子越来越快,明明只有一人,却胜过了千军万马。   那些骑着战马冲锋而来的突厥兵,化作一股钢铁洪流,欲将秦天朗淹没在这股洪流之中。 第137章 龙虎骑冲锋   “龙虎骑,冲锋!!”   秦天朗在距离突厥铁骑还有五百米的时候,猛然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战意,整个身子像是化作滚烫的火炉,散发着让人热血澎湃的温度。   “杀!!”漫天的喊杀声响起,一千名龙虎骑丝毫没有畏惧,无尽的战意和杀意充斥着他们的躯体,给予他们一往无前的力量,只要能跟随在秦帅的身边,不管做什么那都是无怨无悔。   秦天朗手中的天龙挑山戟闪烁着寒光,在月光的照耀下还有一抹猩红,一股恐怖的杀气像是海浪一般倾泻出来,就宛如一头太古凶兽复苏。   看不清动作,看不清轨迹,秦天朗化作一道死神残影,与冲锋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交错而过。   噗嗤!   一连串的噗嗤声响起,最前方的十来名突厥兵速度缓缓下降,最终连人带马裂成两瓣,血液汹涌而出,宛如喷泉。   紧随其后的龙虎骑化作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狠狠的刺入突厥骑兵的阵营之中,数息之间兵戈相向,人仰马翻,痛苦哀嚎,血液飘飞,炽热的温度泛起一阵阵红雾,将此处战场化作了猩红地狱。   龙虎骑别看只有一千人,但前后配合完美无缺,形成了一个紧密无间的整体,每一次出手都是一千名龙虎骑同时出手,安安心心地把后背交给自己的战友,真正做到了心意相通、绝对信任。   一开始,九百名新龙虎骑还显得很紧张,但很快就被一百名精锐龙虎骑的气势所感染,那种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气魄不断地刺激着他们,让他们的意识逐渐变得狂野,恨不得将天穹都捅出一个窟窿。   在马元龙的带领下,一千龙虎骑紧紧跟随在秦天朗的身后,化作他最锋利的武器,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再看突厥兵,虽然在贪欲的驱使下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但也进一步激发出了突厥兵的内部问题——那就是太过于自私。   每一个突厥兵都妄想着自己能够成为那个砍下秦天朗头颅的人,所以他们的敌人就不再仅仅是龙虎骑和秦天朗,也包括了挡在身前的跟自己穿着同样盔甲的突厥兵。   混乱之中,不知道多少突厥兵是死在自己人手上,还是死在秦天朗的龙虎骑手上。   且这里地势依旧狭窄,秦天朗选择在这个必经之路等待颉利可汗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龙虎骑是很厉害,但其中大部分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菜鸟,所以依托地势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千骑兵在两米多宽的道路上刚好合适,不多不少,刚刚好达到了最大公约数。   看似稀松平常的相遇,看似脑袋一热的冲锋,实际上秦天朗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不管是先前的诈败、合围,还是如今的斩草除根,那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一步步将颉利可汗推向死亡的深渊。   二十五万突厥铁骑,这个数字还是很有威胁力的,尤其是秦天朗的镇国军不复存在的情况下。   哦不,现在镇国军已经重新出现了,薪火相传之下,新的镇国军只会更加强大,兵锋所指,皆是唐土!   三年后的出山,就以东突厥的血液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秦天朗又回来了!   杀!!   震天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一千名龙虎骑也死了一百左右,战争的残酷让这些新兵有了切身的体会,经过一开始的惊慌和恐惧之后,战友的死亡极大程度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血性,手中的横刀和重剑挥舞得越来越越快,在突厥兵阵营中来回冲锋,而每一次冲锋必定会带走无数突厥骑兵的生命。   杀杀杀,这是龙虎骑唯一的念头,唯有以杀止杀,才能告慰那些死去的战友,才能换来大唐的盛世太平。   也唯有杀戮,才能报答秦帅的恩情,他们要用一往无前的杀戮,来证明他们有资格成为龙虎骑的一员,来证明他们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死亡和疼痛并不是无法忍受的东西!   恰恰相反,死亡和疼痛就是龙虎骑的入门礼,只有经历了死亡和疼痛,才能算作是真正的龙虎骑。   相比于龙虎骑的奋勇厮杀,秦天朗的厮杀已经不能叫做厮杀了,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其手中的天龙挑山戟化作最恐怖的神兵利器,寒芒闪动之下所向披靡,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算是突厥骑兵人数众多也拦不住秦天朗的步伐,只见他一步步逼近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吓得亡魂尽冒,又想起有关于秦天朗的种种传说,愈发觉得胆寒,再加上突厥骑兵连番战败,早已经没有了抵抗之力,颉利可汗当即不再犹豫,直接调拨马头往相反方向奔逃。   颉利可汗马上功夫了得,如果一心想逃的话,倒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想跑?”秦天朗望着颉利可汗狼狈逃窜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一夹胯下夜照玉狮子,手中天龙挑山戟一指颉利可汗,化作一道流光,极速逼近颉利可汗!   沿途的突厥骑兵竟然没办法阻拦秦天朗的速度,明明是以机动性极高著称的突厥骑兵竟然连秦天朗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无疑让突厥骑兵本就寥寥无几的战意更加溃败。   “杀!!”漫天喊杀声响起,龙虎骑在看到秦帅那么勇猛之后,心中的血性也被彻底激发出来,嗷嗷叫之下双眼通红,杀起突厥兵来毫不手软。   颉利可汗的逃跑成为压垮突厥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再也支撑不住,不断有人往四面奔逃,还有一些高喊着饶命、投降等字眼,所谓兵败如山倒不过如此了。   五万多的突厥骑兵,驰骋大漠草原的突厥骑兵,竟然就被一千名龙虎骑给杀得丢盔卸甲,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战争奇迹。   哪怕突厥骑兵之前经历了两场大败,又有秦天朗这个BUG级的存在,这依旧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战争奇迹。   “好了!投降的暂时不杀!!”马元龙的声音响起,给那些杀红眼的龙虎骑泼了盆冷水,理智重新回归大脑,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眼前的战况。   只见伏首岭之下,尸横遍野之中,无数的突厥骑兵跪倒在地,脸色沮丧且绝望,这些是知道自己逃不了的,更多的是已经在战乱之中逃走。   龙虎骑毕竟只有一千人,想要将五万突厥兵斩尽杀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能够取得胜利就已经是非常难得可贵的事情了。 第138章 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风轻轻的吹,今日的清风难得的和煦凉爽,阴沉了许久的天空也终于放晴,露出了万里晴空,宛如一块没有边际的碧蓝玛瑙,时刻散发着醉人心脾的清香,正如北伐军打了胜仗一般令人甘之如饴。   时间稍稍回溯,回到突厥骑兵大败伏首岭,颉利可汗落荒而逃的时候。   往定襄方向的羊肠小道上,颉利可汗不得不放慢速度,奔逃了那么久,就算他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了,连番败仗下来,他是又饿又累又困,身上的伤口在寒风之中已经被冻得麻木,正如他的心情一样冰冷绝望。   “无碍,无碍的,本王与吐蕃结盟了,只要能逃出去,就能够东山再起,就算是秦天朗都得死在我的手上!”   颉利可汗自语着,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机,一路上他就是靠这个信念才坚持下来的。   吐蕃王朝的实力与东突厥不相上下,甚至已经比东突厥还要强大了,如果能得到这个强大盟友的帮助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一次啊,只是他大意了,一时间中了大唐的奸计,下一次他绝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了,一定不会。   跟在颉利可汗身后的一众残兵败将个个垂头丧气,身上的盔甲已经不成模样,一路奔逃下来不断有人体力不支倒下,曾经辉煌的二十五万铁骑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这是何等的凄凉。   忽然间一阵狂风吹来,颉利可汗脸色大变,急忙猛挥马鞭往前方极速狂奔,跑了数百米之后又因体力不支缓缓停下,左右了望之下,并没有看到有伏兵出现,不由地长出一口气。   “可恶啊!秦天朗那家伙的出现让本王都变得草木皆兵了,这口气本王绝对不能咽下!”颉利可汗低低咒骂着,继续往前赶路。   “颉利可汗,本将军在此等候多时了。”冷漠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轰隆!!   如同平地惊雷,颉利可汗的脸色再次大变,抬头往前方望去,就看到一匹毛发雪白的悍马,秦天朗赫然就坐在马上与他四目相对!   颉利可汗往四边一望,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宽峡谷地形,方才他急着奔逃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颉利可汗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随后心念一转,往四下看了又看,发现确实只有秦天朗一人之后,眼中闪过狰狞,龇牙咧嘴道:“秦天朗,你可真有种啊,竟然敢一个人来找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今日我就要取你首级!!”   秦天朗摇摇头,轻蔑道:“连败之师,有何颜面敢说取我首级,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颉利可汗恼羞成怒,抽出腰间战刀,怒吼道:“都给我冲!谁能砍下秦天朗的项上人头,本王许诺给他万金奖赏,封为部落首领!”   然而这次,重赏之下没有勇夫了,以利益相诱的事情做一次还可以,第二次的时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之前惨痛的败仗让这些突厥兵历历在目,眼看着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种绝望无法言说。   所以这次啊,敢冲锋在最前面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天将军的威名实在是如雷贯耳,如果是寻常的大唐军他们还敢搏一搏,面对天将军就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是人多势众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啊。   颉利可汗看着手下的士兵犹豫不前,心中的愤怒如同野火般疯长,双眼赤红道:“传我号令,冲锋!谁敢抗命,杀无赦!!”   颉利可汗的淫威还是有的,在颉利可汗这般威逼利诱之下,数千突厥兵终于提起了勇气,喊叫着冲向前方的秦天朗,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不如就直接博取那一线生机吧!   秦天朗双眼闪过寒芒,冲天的气势爆发,胯下夜照玉狮子发出一道鼻响,化作一道白光冲入突厥兵之中,那天龙挑山戟左右挥舞,每每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数千突厥兵在秦天朗手里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而颉利可汗看到这样的画面后,狠狠一咬牙,悄无声息地往身后退去。   先前他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他可不会真的跟秦天朗交手,虽然他也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但和秦天朗一比起来那就不够看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天底下还没有能打败秦天朗的人!这真的是一件让人无比绝望的事情!   所以啊,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趁着混乱的时候逃走,只要能逃到定襄,再跟吐蕃王朝的大军汇合,就能极大的增加胜算,到时候就能将秦天朗这个心腹大患除掉了。   不得不说颉利可汗的算盘打得很响亮,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今日他注定是逃不掉了,秦天朗既然亲自出手,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在扫灭周身的突厥兵之后,秦天朗一举天龙挑山戟,响亮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你们的可汗已经逃走,你们成为了他的弃子!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只要你们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剩下的突厥兵一听到可汗已经自己逃跑,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瞬间溃败,又听到可以活下来,瞬间双眼放光,感觉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很快,就是一片哗啦啦的声音,剩下的突厥兵大部分都跪下来,对着秦天朗磕头求饶,哭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   秦天朗看都不看这些突厥兵一眼,调拨马头往颉利可汗的方向赶去,对着黑暗中说道:“把这些突厥兵都杀了吧,务必斩尽杀绝。”   “诺!!”三道不同的声音响起,黑暗之中走出三人,赫然是追风箭杨风、奔雷虎徐岳和覆海妖甘海,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三千名镇国军!   原来,他们一直躲藏在暗处以防万一,如果秦帅能够一人解决的话,那他们自然不用出手,如果出现了意外情况的话,他们绝对会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力量。   突厥兵中有许多人都听到了秦天朗的话,瞬间面露绝望,更多的人则是猛抽打胯下战马,希望能够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镇国军听令!斩!立!决!”   “杀!!”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三千名镇国军进行冲锋,速度极快,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包围圈,封死所有企图逃跑的突厥兵的后路,一场屠杀缓缓开启。   而秦天朗则已经消失,快速追赶远遁的颉利可汗。 第139章 回营   夜色昏沉,今日的夜晚竟然泛起了白雾,荒凉的漠北大地被无尽的白雾笼罩,变得美轮美奂,似乎是要将这片大地的杀戮和罪恶尽数洗刷干净。   颉利可汗一路奔逃,这一回他不敢再停下了,就算是身体的骨头已经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也不停下,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停下的话,迎接他的就是死亡,秦天朗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   只有逃!逃逃逃!逃到定襄去那就安全了……   “距离定襄还有三十里的路程,很快了,真的很快了,我终于要逃出来了!”   “天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让我逃出来了,等我进了定襄看你还能如何,有本事直接攻城啊!”   “本王发誓,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   忽然间,一阵风吹过,弥漫天地的白雾被吹得淡了些,让颉利可汗可以看到前方的景象,这一看啊,就把他吓得亡魂尽冒,差点从马上摔倒下来。   因为他看到……前面竟然有一匹白马!   白马啊!!不用想,他当机立断的调转马头,就往相反方向逃跑。   嗡……   一道金属颤抖的声音响起,宛若龙吟虎啸。下一刻,一道惊天寒芒亮起,化作一道与地面平行的光线,瞬息间就追上了颉利可汗,待到光芒黯淡下去,颉利可汗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吧嗒……   一道闷响响起,颉利可汗的头颅掉落地上,双眼圆睁,眼中满是绝望和惊恐。   这时,白雾从原先光线扫过的轨迹化作两股,一股往上一股往下,竟然是被那道惊天寒芒一分为二!   秦天朗骑着大虎,缓缓从白雾中出现,手中拿着刚刚拾起的天龙挑山戟,将颉利可汗的头颅挑在戟上,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眼定襄的方向,无声一笑,气势滚滚如雷,身后仿佛有尸山血海的画面出现。   定襄啊,下一步就是你了,突利可汗应该已经进城了吧,就是要你进城,这样才能一网打尽呢……   ……   白道营地,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眼中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如果不是军令如山,此刻的他们绝对已经吵开了锅,一个个儿都要谈论一下自己在围剿突厥大军中的英勇表现。   这样的一场大胜,彻底将北伐军的士气打了出来,在返回营地的路上他们都是一路高歌着回来的,返回营地之后,他们心中的兴奋和喜悦依旧不减。   三年啊,北伐军整整沉寂了三年,窝囊了三年,现如今终于打了一场绝对的大胜仗!   许多大唐军都喜极而泣,想到那些死去的同胞,现在他们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上一句:兄弟,我给你报仇了!   而如今他们集结在操场上,为的不是其他,就是为了迎接秦帅的凯旋。   偌大的操场上,气氛安静,只有风吹过旌旗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道微弱的马蹄声响起,且变得越来越清晰明显。   全体北伐军心神一震,往营口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匹白色战马踩着轻快的步伐出现,时而打个响鼻,嘴里还叼着几根嫩绿的青草,眼睛中闪烁着人性化的得意。   李靖、秦琼、程咬金和李绩四员大将疾步上前,李靖辈分最高、战功最大,一般都是由他率先开口。   “恭迎秦帅回营!”   “这些琐碎的礼节就免了。”秦天朗摆摆手道。   李靖点点头,脸色还是很激动,知道秦帅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就直接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秦帅,是否立即往长安方向发送捷报?”   李靖依旧心系大唐,如今北伐军大获全胜,最想让远在长安的李世民也知道这个大好消息,如果李世民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吧。   先前李世民可是为北伐东突厥的事情愁白了头发,可谓是日思夜想、彻夜难念呐。   秦天朗一笑,将靠在肩上的天龙挑山戟往前一放,颉利可汗的头颅掉在地上,经过路上的跋涉,这头颅竟然已经冻结成冰。   “派人送捷报吧,顺便把颉利可汗的人头送回去,这样的话,也算是初步报了先前的渭水之耻了。”   李靖等人看着地上颉利可汗的人头,经过起初的震撼之后,转而露出惊喜,纷纷跪倒在地,说道:“秦帅神勇无敌,将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取了下来,这颉利可汗为祸北方许久,此人一死实在是大快人心呐!”这是李靖的声音。   “是极是极!秦帅一出手,那还不是杀得东突厥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什么不败铁骑,也不过如此嘛!”这是程咬金的声音。   “北方边民苦颉利可汗久矣,秦帅将此僚诛杀,不仅洗刷了旧日的渭水之耻,也还给了漠北边民一个朗朗乾坤,今后啊,漠北边民终于不用成日担惊受怕了。”这是秦琼的声音。   “秦帅之神勇无人能敌,末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这是李绩的声音。   秦天朗挥挥手,下了马,自然有亲信上前牵走大虎,一众虎将追随着秦天朗进入中军大帐。   刚一进入营帐,迎面就是阵阵肉香、酒香,秦天朗定睛一看,帐内早已经摆好了酒席,就等他归来了。   秦天朗有些意外地看向李靖四人。   秦琼有些赧然,便解释道:“秦帅,我们四个自作主张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摆了宴席,这也是太过高兴了,才自作主张了一次。”   “哈哈哈。”秦天朗哈哈大笑一声,佯装怪罪道:“这我可就要好好怪罪叔宝你了,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怪罪你?”   “末将知道,我们不应该擅作主张大摆宴席。”秦琼抱拳行礼道。   军令如山,这是不容触碰的底线,他们擅作主张大摆宴席,这事可大可小,如果秦帅真的要追究的话,他们要承担的责罚可不轻。   谁知,秦天朗竟然摇头道:“叔宝你理解错了,我不是因为你们大摆宴席而要怪罪你,而是因为你竟然会认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责罚你们,我的心胸何时变得那么狭隘了?   何况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也是随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了,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责罚你们啊。”   “相反,叔宝你这么说的话就是跟我见外了,莫不是几年不见感情疏远了不成?”   秦琼浑身一震,望着秦天朗噙着笑意的刚毅脸庞,心中是满满的感动,猛地跪倒在地,掷地有声道:“叔宝知错!叔宝知错了!!”   李靖等人对视一眼,眼中惊喜连连,甚至有泪花出现,心中唏嘘又感慨,更多的是惊喜。   其实也不怪秦琼会说出这样见外的话,实在是之前秦天朗一直摆出一副不问朝事的态度。   久而久之,秦琼他们竟然对秦天朗生出了一些谨慎的态度,生怕自己不经意说出什么错话就惹得秦帅不高兴,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注意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而如今秦天朗直接点破,以玩笑性质的话语将这件事一笑而过,这就是彻底放下了三年前的恩怨了,这可是一个比大败东突厥还要让他们高兴的事情!   放下了芥蒂的秦帅,那才是他们熟悉的秦帅啊!   今晚,不醉不归!! 第140章 再添喜讯   瑞雪兆丰年,白鹅绒一样的雪花在天地间随意打转,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在相互嬉戏,更高处的天空是稀疏的星辰,下方的数十里大地的北伐军营帐灯火通明,欢笑声不断响彻,给这寒冷的夜晚带来了无限的炽热。   这一晚的庆功宴,一切的食物和美酒都是从东突厥的大本营中缴获而来的战利品,而除了美酒和肉食,也缴获了其他的战利品。   中军大帐内。   酒足饭饱的李靖斜躺在椅子上,虎目中已然有了醉意,像这种放浪形骸的造型他在平日是不会做出来的,也就只有在这几位关系亲密的老朋友面前才会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不光是他,就连一向正直到有些古板的秦琼也是如此。   “秦帅,我心中其实一直有着忧虑。”李靖说着,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药师想要说的,可是吐蕃那边的事情?”秦天朗问道。   “正是,先前吐蕃大军压境,我实在是忧心忡忡,要是凉州抵挡不住吐蕃的进攻的话,如今长安兵力空虚,恐怕难以抵挡吐蕃的铁骑啊。”   中军大帐陷入短暂的安静之中,李靖的问题让秦琼等人的酒意至少消了一半,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最关心的。   他们都是足以抵挡一面的骁将,自然知道吐蕃铁骑的厉害,先前因为忙于对付东突厥,这个忧虑被他们埋藏在了内心最深处,如今随着东突厥溃败,这个问题也就浮出水面了。   “秦帅先前说有妙计对付吐蕃的禄东赞,但一直没跟我们说是什么计谋,现在是否可以说了?如果一直不能知道真相的话,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啊。”秦琼说道。   程咬金和李绩直直看着秦天朗,期待着能从秦帅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话。   “你们放心,先前我说过禄东赞翻不起什么浪花,那就绝对不会有后顾之忧,相信凉州那边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凉州与朔州路途遥远,情报传递到这边需要一些时日罢了,不过我猜测,也就在这几天之内就会有消息传到。”秦天朗笑呵呵地说道。   “秦帅不妨跟我们说说,平定禄东赞的计谋到底是什么,这样的话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李靖说道,他的话得到了另外三人的附和。   “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便跟你们说说……报,凉州传来情报!”   秦天朗的话还没说完,帐外就传来传令兵的声音。   李靖等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意外,他们刚谈论到凉州,凉州就来了情报,这可真是太凑巧了。   “你们看看,我就说这几天凉州那边就会来消息,这不就来了,跟我出去看看吧,看完之后你们就能知道情况了。”秦天朗说着,起身往帐外走去,李靖四人紧跟其后。   几人一走到外面,就看到一名凉州兵从马上下来,快步来到秦天朗身前跪下,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说道:“拜见秦帅!凉州都督特意吩咐属下向秦帅问好。”   “李孝恭倒是有心了,凉州那边形势如何?”秦天朗问道。   李靖四人微微屏息,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传信小兵接下来的话。   “禀秦帅,都督大人接到秦帅的计谋之后就立马动身执行,以白盐为契机联合吐谷浑,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吐蕃十万铁骑挡在凉州之外。   不仅如此,都督大人乘胜追击,缴获数十万吐蕃奴从,以及数万牛羊马匹粮食,是真正的大获全胜!”   嘶……   气氛陷入微妙的安静中,李靖四人的脸上浮现出惊喜,因为太过惊喜了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时候,还是程咬金最为直率,直接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太好啦!太好啦!!那吐蕃贼竟然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回去了,实在是太快人心呐!!哈哈哈……”   李靖也露出了笑容,抚着胡须道:“秦帅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妙,实在是妙,先前我还不清楚秦帅的计谋为何,如今一听顿觉拨云见雾、神清气爽!”   “之前我们都陷入了误区中,认为要对付吐蕃就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殊不知吐谷浑与吐蕃积怨很深,只需要我们从中推波助澜一下,就能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秦琼也是连连摇头,分析得头头是道。   “秦帅这一招真的很妙,以白盐许诺给吐谷浑,以此作为让吐谷浑出兵的筹码,深受食盐短缺之苦的吐谷浑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   而大唐就可以从中牟利,白盐乃是必需品,不愁卖不出去,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且吐蕃境内也是极度缺盐,吐谷浑得到的品质优良的白盐吐蕃估计也会眼红得不行,如果在大唐这边没有突破口的话,那就只能将目标放在吐谷浑身上了,这可谓是一举多得啊,妙,实在是太妙了。”   李绩啧啧称赞,心中佩服得不行,秦帅这一招妙棋下去,就把整个棋面给盘活了,且大唐成为了主动方,只要牢牢抓紧白盐这个战略物资,基本上就等于捏住了吐蕃的咽喉。   到了现在,李靖四人心中的忧愁已经消散一空,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今日到底是什么好日子,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今日他们已经收到了三分大福了,实在是太高兴啦。   “来人,带使者下去好生休息一番,庆功宴继续,今晚都要不醉不归!”   秦天朗发话道,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吐蕃的龌龊心思他心知肚明,据说还想着迎娶小长乐,先前他就说过,只要是小长乐不愿意做的事那就没人能胁迫她,吐蕃这么做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吐蕃,如今借吐谷浑的手牵制住吐蕃只是权宜之计,等他回到长安之中,时机成熟之时就是再次讨伐吐蕃之时!   最最最重要的是,三年前的血海深仇,近十万西征军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他,此仇不报他就不叫秦天朗。   等着吧,三年前的耻辱他会一并讨回来,绝对不会让十万西征军白白枉死的,绝对! 第141章 今晚没啥兴致   深夜,北伐军营帐中灯火通明,庆功宴从傍晚开始,足足持续了三个多时辰,每个人都酒足饭饱,充分享受到了胜利的战果。   中军大帐内,李靖等肱骨大将喝的面红耳赤,说话间舌头都开始打结。   啪啪啪……   程咬金那砂锅一般大的手掌拍了三下,如同石头撞击的声音响起,帐外就开始人影纷纷,在得到秦天朗的允许之后开始陆续走进来。   走进来的竟然是一名名身穿锦绣罗裙的女子,在这大冬天的极寒条件下竟然穿的如此单薄,一个弄不好可是要人命的,这些是随着东突厥大败之后被俘虏过来的歌姬舞女。   这些歌姬舞女也有三六九等之分,眼下能来到中军大帐的都是容貌最佳的那一批,如果放在东突厥中的话那是只有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才能享受的歌姬舞女。   “秦帅,你看看,喜欢哪一个,或者都喜欢的话也没事,俺老程绝对没有二话!”程咬金拍着胸脯,一脸笑呵呵地说道。   这件事就是他的手笔,且他深知秦帅的性子,这些歌姬舞女清一色都是突厥人,那些汉人是不在挑选行列里的,因为程咬金非常清楚,秦帅不希望看到汉人子民受到这样的磨难。   “哈哈哈,知节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啊,如今确实有些倦意了,倒是应该就寝了。”   一旁,李绩拍着肚皮说道,在几个老大哥面前他放下了平日里的威严。   就连一向中正的秦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和李靖一起静静看着秦天朗。   秦天朗望着身前跪倒一排的歌姬舞女,记忆开始信马由缰,不由自主的联系起前世今生,一时间想的有些出神。   战争的残酷不言而喻,会蔓延到两个参战方的各个角落,这些歌姬舞女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实际上在以往他率领大唐军打完胜仗之后,都会给大唐兵分发一些从战败方那里俘获而来的女人,这听起来非常的不人道,甚至可以说是冷血无情,但真实情况恰恰相反,这种做法对于那些歌姬舞女而言就是最好的宿命了。   如果没有人愿意收留她们的话,她们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沦落到红楼之中继续当歌姬舞女,或者是流落街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如果有人愿意收留她们的话,那至少是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不用再颠沛流离。   封建社会就是这样,男尊女卑的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这甚至已经无关乎对错了,就像是先前秦天朗提到的穷苦人家没有资格读书一样,在如今这个时代都是像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要睡觉一样的固有观念。   秦天朗也想过给这些歌姬舞女灌输后世男女平等的思想,但换来的只是她们的诚惶诚恐,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更有不少被吓得失禁,在尝试无果之后秦天朗也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男尊女卑的思想在封建社会就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大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解的,就算他是统领四军的天将军也不行。   “秦帅莫非是不喜欢这些歌姬?”程咬金试问道。   数十名歌姬舞女眼巴巴地望着秦天朗,希望自己是那一个幸运儿,能够被秦天朗看中,从而一步登天,成为秦府的人,就算只是秦府的一个丫鬟,那也比她们如今的身份好太多太多。   秦天朗的脑海中没来由地浮现出小长乐的音容笑貌,那在斩杀颉利可汗都没有任何变化的心境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的罪恶感,这罪恶感非常的微弱,但却清晰可闻。   他秦天朗从来都不是什么纯洁的人,而是深知世道险恶,更是杀伐果断,杀起人来毫不含糊,在以往的戎马生涯中也没少宠幸过女人,其中每一个都拥有着超一流的姿色,可谓是混迹社会的老油子了。   但是此刻的他,却没有了继续作乐的兴致,索性摇摇头说道:“罢了,太晚了没了兴致,这些歌姬就赏给下面的弟兄了。”   说完,秦天朗就这样斜躺在将军椅上双眼紧闭,不多时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程咬金等人面面相觑,沉默中行礼告退,没有打扰秦天朗的休息。   ……   长安,宣德大殿内。   这几日的李世民非常的心绪不宁,没日没夜的思虑着关外漠北的情况,想得多了甚至都达到了魔怔的程度,听到什么消息都像是来自关外的急报。   十来天下来,李世民竟然熬出了黑眼圈,这可急坏了内常侍张万,要是再照这样下去,陛下的龙体要是出了点什么毛病的话那该怎么办啊。   张万也提醒过李世民注意龙体,但李世民充耳不闻,依旧没日没夜的想着关外漠北的情况,一天天盼啊盼的,就盼望着能早日等到急报,但又不想那么快得到急报,因为他非常担心得到的急报是坏消息,天大的坏消息。   诚如李世民这样的人中之龙都有些不敢面对失败的后果,如果这一战大唐失败的话,将是非常大的打击,想要实现盛世大治那更是无从谈起了。   三年前的渭水之耻不断在李世民脑海中浮现,让他恨的咬牙切齿,时常在禁苑中发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怒吼。   这样的情况可吓坏了长孙皇后,李世民的情况连带着她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她怕关外急报还没有传回来,李世民就出点什么差错,到时候整个朝堂又会陷入大乱了,先前的情况可还历历在目呢,让长孙皇后也感到一阵心有余悸。   要是李世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可还怎么活啊。   她也劝过李世民,既然那么想知道关外的情况,那就主动派出使者去询问不就可以了,但被李世民一口回绝了。   李世民不愿意派人去了解情况有着他的考量,如今他跟帝师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缓和,不容许再出现丝毫的差错了。   在战时状态时间可是很紧迫的,要是因为使者的缘故而贻误了战机,免不得帝师又会怪罪到他李世民头上,且这样做的话就显得他太过于急不可耐了,这样子对他的形象有所损毁,虽然他的形象在长孙皇后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   综合种种因素,李世民选择了等,苦等。   其实不光是他,满朝文武大臣也是如此,都在苦苦等待着来自漠北的消息。   当然了,也少不了一些见不得秦家好的人心中暗搓搓的想着一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希望秦天朗能够大败,最好是直接死在漠北,这样的话最合他们的心意了。 第142章 心情大好的李世民   长安之内,这些时日等待漠北消息的人除了李世民,就属兵部尚书侯君集最为难熬了。   他也是追随着李世民进行玄武门之变的从龙大臣,先前也跟在秦天朗的手下南征北战,如果不是身居要职的话,他也是要请缨前往漠北亲自讨伐东突厥的。   三年前的渭水之耻他时刻都忘记不了,颉利可汗那嚣张跋扈的可恨模样让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他多么希望秦帅能够大破东突厥,狠狠的扬一把大唐的威风,狠狠的洗刷昔日的耻辱。   这个念头之强烈,甚至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如果不能实现的话,估计他死都不能瞑目。   报……   忽然,自尚书省之外传来了悠长的报信声。   侯君集脸色一变,急忙跑出兵部,一眼就看到了一匹快马以极快的速度赶来,马上的人他也不陌生,正是秦天朗绝对的心腹马元龙!   一瞬间,侯君集想到了许多,脸色变得时好时坏,心中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情况很可能直接决定大唐接下来的命运,也决定了他的命运,也决定了……陛下的命运。   “如何?可是有关外的急报?”侯君集问道,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开始哆嗦。   马元龙下马后向侯君集行礼,将衔在马背上的鸿翎急报拿下来双手捧着,端在侯君集身前,说道:“禀尚书大人,秦帅率领二十万北伐军于恶阳岭大破东突厥!急报内是具体的细节,以及……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   轰隆!!   侯君集宛如被天雷劈中,愣在了原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马元龙的话大破东突厥……   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   某一时刻,侯君集苏醒过来,猛地拿过马元龙手中的急报,想了想却没有急着看,而是看向那个方木盒子,颤抖着手缓缓打开盒子上的铁锁,这一刻这锁仿佛有千斤重,他开的竟然出奇的慢!   但再慢也有开启的时候,等到木盒打开,侯君集一眼就看到盒子里的人头,颉利可汗!真的是颉利可汗的人头!!   那临死前的绝望和惊恐依旧保留着,双眼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哈哈哈……   侯君集猛地仰头狂笑,两行浊泪从眼角流出,竟然是喜极而泣了。   “哈哈哈!颉利可汗啊颉利可汗,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呐!!”   随后,侯君集仔细看了一遍急报的内容后,再次对秦帅的智勇双全赞叹不已。   “对了!得赶快禀告陛下才是,对,禀告陛下,陛下知道以后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侯君集念叨着,就带着马元龙往宣德殿方向赶去,为了快速,还骑上了快马。   在侯君集赶往宣德殿的时候,早就有侍从将消息告知了李世民,当李世民得知关外传来大捷急报之后,急忙召集四品以上的大臣,限他们一炷香的时间集结到宣德殿。   一时间,整个长安都变得热闹起来,一名名文武大臣从各自的府邸中急匆匆的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往宣德殿……   ……   宣德殿内,文武大臣站在两侧,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大口呼吸,只能憋得一脸通红,看起来像是便秘了十年一样。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一脸平静,但双手狠狠抓着御座扶手,显然此刻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兵部尚书侯君集到。”殿外,传来了长长的唱礼声。   瞬间,李世民眼中绽放神光,直直盯着殿外方向,望眼欲穿。   很快,侯君集就带着马元龙来到殿内,行礼之后满脸喜色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秦帅于恶阳岭大破东突厥!斩获颉利可汗的人头!!”   “什么?!”李世民心中一惊,虽然知道这次是捷报,但没想到还斩获了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啊。   这一刻的李世民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神态,从御座上一把冲下来,来到侯君集的身前一下子打开盒子,当看到颉利可汗的人头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平静中。   “哈哈哈!!”良久,悠长有力的大笑声响起,李世民一把抓起颉利可汗的人头,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啊。   周围的大臣看到颉利可汗的人头之后,心中也是被狠狠震撼了一把,秦天朗真的大破东突厥了,还将颉利可汗斩首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要知道秦天朗没有前往漠北的时候,情况对于大唐是非常糟糕的,东突厥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就在秦天朗前往漠北之后,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扭转形势,大破东突厥不说,还将颉利可汗斩首,这份功劳用旷古烁今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   “诸位爱卿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这是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是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啊!”   李世民高兴得拿着颉利可汗的人头不断转圈,好让周围的大臣能更加清楚地看到颉利可汗临死前的表情。   “恭喜陛下,铲除了东突厥,从此漠北再无强敌肆扰了。”   “贺喜陛下,此乃大喜之事,是天佑大唐啊!”   “此乃陛下任人唯贤,才能一举平定东突厥,陛下之英明。”足以歌颂千古!   ……   各种各样的马屁声响起,这些大臣都是人精,在这种时候就应该一个劲的拍马屁,没看到陛下那么高兴嘛!   李世民的心情大好,觉得这些马屁竟然是出奇的顺耳,这些时日积压在心底的忧虑一扫而空,如同雨过天晴,心境变得开阔无比。   “此番能够大破东突厥,全都是帝师一人的功劳哇,等帝师班师回朝之后,朕一定要大肆犒劳帝师一番!无论帝师想要何等奖赏,朕一定允诺!!”   此话一出,宣德殿内又变得安静下来,不少人对于秦天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这样的奖赏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无论是什么奖赏都可以,这可是最高规格的奖赏了,只要不是要了李家江山,估计陛下都会允诺,位极人臣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更多的人没有嫉妒,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秦天朗应得的,如果他们能够大破东突厥他们也能获得这样的奖赏,关键他们不行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李世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仰头望天,不禁唏嘘道:“啊,朕有帝师的辅佐,就如周武王有姜子牙、周公旦、昭烈皇帝有了诸葛亮啊!”   说着说着,李世民又想到三年前的渭水之耻,如今终于是得以洗刷耻辱,一时间心中的感慨更甚,心中的喜悦像是骤雨一样永不停歇,一波接着一波。   一旁,侯君集笑道:“秦帅文武双全,大唐能出现秦帅这样的人物,当真是大唐的福分,也是陛下的福分。”   李世民不断点头称是:“是极,是极,朕能重新得到帝师的辅佐,这是天大的福分,秦帅一出马就能平定东突厥,这份大功是古今都没有过的奇勋,足以载入青史了啊。”   “今日朕非常高兴,一定要大宴一场才是,今日朕要大醉一场,哈哈哈!”李世民大手一挥,笑哈哈道。   满朝文武都是心中一惊,要知道李世民可是对酒这种东西深恶痛绝的,更是发布了禁酒令,目的就是不想让长安内出现太多的酒鬼,而李世民也是身体力行,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就滴酒不沾,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可是今日,陛下竟然要破了之前的酒戒,可见这回是真真太高兴了。   也是,大破东突厥这种事情数百年来都未曾有过,就算是先前秦天朗出征突厥,那也只是取得了暂时的胜利而已,跟如今的彻底平定东突厥是有本质区别的,也难怪李世民会那么的高兴了。   随着李世民一声令下,整个皇宫都开始繁忙起来,一场浩浩荡荡的庆功宴开始准备,今晚注定是欢天喜地的一晚。 第143章 大怒的突利可汗   夜色沉沉,笼罩在黑暗中的定襄县灯火通明,城主府内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色。   外界叫这里是城主府,定襄县的实际掌权人却不这么认为,只因为这个掌权人叫做杨政道。   这个杨政道是何许人也?   这杨政道乃是隋齐王杨谏之子,也就是说是隋朝余孽。   李世民之所以在刚刚平定了梁师都之后就立马挥师北上,下决心跟东突厥决一死战,为此甚至赌上了国运,看起来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那么做罢了。   隋朝余孽杨政道,以及萧皇后坐拥定襄数县,与东突厥相互勾结,自成一方势力,有了东突厥的支持,难保杨政道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杨政道羽翼已满,再想要铲除掉这股势力的话就会麻烦很多了。   所以,李世民才要在杨政道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就趁早的把这个祸患给彻底消灭掉!   这才是李世民派兵北伐最最重要的目的,而秦天朗虽然没有得到李世民的确切叮嘱,但两人乃是师生关系,彼此间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所以秦天朗知道,李世民的真正目的是盘踞在定襄县内的杨政道。   所以,他才会故意放突利可汗一马,为的就是将杨政道这股隋朝余孽一网打尽。   定襄内城,红砖绿瓦,雕龙画凤,亭台楼榭、假山花湖一应俱全,一切的宫殿布局都是严格按照皇宫的标准来建造,虽然规模是小了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单论奢华程度的话,跟长安皇城也是不遑多让了。   此时,杨政道坐在软塌上,高高的台阶下是坐在两列的隋朝官员,左边为首的一人身穿铁甲,旁边放着一柄六尺弯刀和十石弓箭,沉稳的脸上依稀带着血迹,时不时地望向宫殿外的时候,眼神深处就会闪过深深的后怕。   此人正是逃亡到定襄的突利可汗,古人以左为尊,以往的时候突利可汗都只能坐在右边首席的,左边首席乃是颉利可汗的专属座位,如今颉利可汗已死,这个位置自然就落入了突利可汗囊中。   宫殿中央,三十六名舞女舞姿翩翩,又有七十二名歌姬弹奏靡靡之音,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隐约间都能看到那娇嫩的身躯,一众隋朝官员的眼神火热,不知道在心里已经想过了几遍鱼水之欢。   “可汗大人何故皱眉不展,如今大人已经身居定襄,城墙坚固,兵士众多,何必惧怕那大唐天将军?”   杨政道拿着酒杯来到突利可汗面前,面色涨红,身圆体胖,说话的时候身体左摇右晃,像一个笨重的不倒翁。   这定襄内看似是杨政道秉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政道只是一个傀儡罢了,真正的话事权在颉利可汗的手上,如今颉利可汗已死,话事权自然落入突利可汗手上,还轮不到他杨政道说话。   而杨政道也很识趣,开开心心地做自己的山大王,天天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倒也是十分的逍遥快活。   “做好你的大隋王就好,其他的事不需你操心。”突利可汗冷冷看了一眼杨政道,并没有跟对方废话的意愿。   如果是平日的话,他还会客气一番,可如今刚刚经历一场大败,他实在没心情跟这废物浪费口舌。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大人勿怪,我这就自罚一杯。”杨政道连连赔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珠子一转,伏低身子又道:“可汗大人,母后正在禁苑等待,不知大人何时有时间?”   杨政道的母后就是萧皇后,隋炀帝的正妃,如今也居于定襄中,不过等闲时间并不会露面。   突利可汗知道,颉利可汗还在世的时候就跟萧皇后有一腿,其时常出没于皇宫禁苑,倒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   这萧皇后年轻时当真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是难得的美人坯子。   但是……如今这萧皇后已经是年近六旬,就算再怎么风韵犹存那也是不复年轻时候的美貌了。   突利可汗跟颉利可汗不一样,他可不好这一口。所以,此时杨政道说出这样的话,他心中非但没有兴奋的感觉,反而感到阵阵的反胃,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有吐出来的冲动……   “够了!本王现在异常烦躁!你再来烦我,别怪我不念旧情!!”突利可汗脸色一冷,直接怒喝道。   顿时,宫殿内的所有人都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舞女歌姬停下了弹奏,隋朝官员颤颤巍巍,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杨政道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酒杯摔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裤裆有水渍出现,将华丽的龙袍晕染出一大圈水印,竟然是直接被吓尿了。   突利可汗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气更甚,恨不得直接一刀砍了这废物,但最后还是忍住心中杀意,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环顾四周一圈,怒道:   “本王在外和大唐军浴血厮杀,你们可倒好!在这宫殿里夜夜笙歌,当真是好快活啊!   这也就罢了,本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如今都大难临头了,大难临头了啊!   你们竟然还浑然无知,还大摆宴席来迎接本王!   怎么,是庆贺本王打了大败仗,手下损兵折将,二十五万大军只剩不到五万吗?!还是庆贺颉利可汗死了,你们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嗯?!”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杨政道只懂得吃喝玩乐,哪里见过突利可汗这般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只能重复着一句不是的。   突利可汗扶额长叹,忍不住叹息道:“都是一帮酒囊饭袋!都是酒囊饭袋啊!强盛的大隋之所以会灭亡,全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废物!!”   突利可汗看着杨政道的丑态,忽然间没了发怒的兴致,跟这样的废物生气没有丝毫的用处。   于是突利可汗不说一句话,手一挥,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宫殿,临走时自然把那些歌姬舞女也带上了。   先前打了败仗,他心中正是窝火至极,必须得好好发泄一番才行。   ……   三日后……   突利可汗将战败的突厥铁骑重新整编完毕,这三日来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马返回,原本不到五万的兵马达到了八万左右,这让突利可汗的心感到了一些慰藉。   有了这八万人马,加上定襄城墙坚固,想守下定襄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突利可汗早已经被秦天朗杀破胆了,就算是拥有八万人马也不能给他坚持下去的信心,所以早在三日前他就派出亲信前往吐蕃王朝,欲要寻求吐蕃王朝的帮助,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只要能够跟吐蕃王朝里应外合,就算那秦天朗有通天的本领也奈何不了他了吧,一想到这,突利可汗心中总算安定了许多。   “报……康苏密在帐外求见。”营帐外,传来了声音。   “康苏密回来了?!”突利可汗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快让康苏密进来!”   这康苏密乃是颉利可汗的亲信,也是一名能征善战的骁将,骑射之术极为了得,在之前的大战中也逃了出来,紧随突利可汗的脚步逃到定襄县中,两人相遇之后,突利可汗就把向吐蕃王朝求救的重任交到了康苏密手上。   没有想到,对方仅仅三天就回来了,这速度简直能用神速来形容了,不愧是精通骑射之术的骁将。   “可汗!大事不妙啊!!”康苏密人还没进来,惊慌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突利可汗的耳中。   瞬间,突利可汗脸上的笑意消失,心逐渐沉入谷底,预感到将有十分不好的消息出现。   “怎么了?吐蕃那边怎么说?”突利可汗皱眉问道。   康苏密跪倒在地,神色凄凉且绝望,哭丧着脸说道:“禀可汗,吐蕃那边……已经退兵了!”   “什么?!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退兵了?明明是我们在跟秦天朗交战,他们坐享其成,竟然还退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汗有所不知,吐蕃的禄东赞本来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包围凉州,但谁知道那吐谷浑得到了大唐的好处,竟然与大唐联起手来夹击禄东赞,禄东赞为了自保,只能退回吐蕃境内,眼看着是无法帮到咱们了!”   轰隆……   突利可汗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过去。   “可汗,您没事吧?”康苏密担忧的问道。   “没事,没事……”过了好久好久,突利可汗才堪堪缓过来,仰头望向帐外,心中那最后一抹希望之火也彻底泯灭了。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秦天朗的手笔,哎……大唐出了个天将军,实乃大兴之兆啊,本王不是秦天朗的对手。”   “那如今我们要如何做?”康苏密问道。   “如今只能是死守定襄,只要秦天朗攻不破定襄我们就性命无虞,死守的过程中寻找机会,伺机逃回草原,只要进入草原之中,那就彻底没了忧虑,修养个几年又能卷土重来。”   突利可汗眼中闪过凌厉,下令道:“传我命令,让手下的人轮班值守,严密监视大唐军的动向,一定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胆敢怠慢的,一律诛九族!!”   “是!”康苏密领命退去。 第144章 计谋   白道营地。   这几日下来,趁着大胜后士气正旺,李靖等人趁热打铁,带着十八万北伐军紧锣密鼓的训练,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总是能听到震天响的喊杀声。   “都给我努力训练!别以为打了一场胜仗就可以骄傲了!难啃的骨头还在后头呢!”   “都给我拼命练!只要练不死,就给我往死里练!你们来这里不是来游玩的,而是来杀敌的!谁不好好训练,死了都没脸皮回去见父老乡亲!”   “那隋朝余孽和突利可汗就待在定襄中呢,哎,定襄郡可是我大唐的国土,如今国土丧失,你们不努力训练的话,谈何收复失土?!”   “你们以为东突厥是大唐的唯一敌人?你们错了!除了东突厥还有西突厥,还有吐蕃铁骑,还有吐谷浑,更北方还有铁勒各部,往更远的地方还有其他不知道名字的王朝,秦帅可是说过要带你们征战天下的,让阳光照耀之处皆是唐土!   不过!你们不拼命训练的话是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了,因为没种的人不配跟在秦帅身边!”   “快快快!再给我快!秦帅给了你们荣耀,你们应该报答给秦帅什么?!”   “训练!拼命的训练!!”   震天的吼声在天地间回荡,十八万北伐军心中的热情被无限地激发出来,一个个脸色涨红,身上不断散发出白雾,这是持久的训练流出的汗水遇到寒冷的天气而形成的白雾。   秦天朗站在了望塔上,看着下方练武场北伐军的训练,双手背负身后,嘴角带着一些笑意。   这样的场景,也是有三年没有出现过了,所以还是很怀念的。   他就是这个命,注定一生都要投放到波澜壮阔的沙场中。   “见过秦帅。”秦天朗身后,斥候营的张无阳出现。   “怎么样,定襄县那里情况如何?”秦天朗问道。   “突利可汗得知禄东赞退兵之后,就打定主意死守定襄,从昨夜开始定襄的防备力量增加了数倍,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来看都是防备得滴水不漏。”   “突利可汗这是被我杀怕了。”秦天朗笑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如果突利可汗真的打定主意死守的话,一时半会估计拿不下定襄,一旦吐蕃那边有变的话,局势可能会对我们很不利。”   一旁,马元龙的眉头也皱起,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自古都是守城容易攻城难,如今突利可汗还有八万人马,加上杨政道的一万人马就是足足九万人马,这股力量用来守城绰绰有余了。”   “属下担心的是一旦北伐军攻城不利,会对士气有影响,加上天寒地冻的,粮草辎重运输困难,一旦粮草告罄,北伐军就难以为继了。”   秦天朗爱兵如子,所以张无阳和马元龙在秦天朗面前没有什么顾忌,能够畅所欲言,这也是秦天朗一直鼓励的事情。   说完后,两人静静看着秦天朗,心中思索着秦帅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突利可汗的算盘打得很响亮,只是可惜啊,他手底下的人未必能如他所愿。”秦天朗淡淡笑道。   张无阳眼前一亮,附和道:“秦帅是说,要从定襄内部瓦解突利可汗的实力,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了,自古以来都是家贼难防,如果真的能从定襄内部下手的话,真有可能做到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定襄!”马元龙也是一脸兴奋。   “哈哈哈,秦帅的计谋依旧如此了得,只是该如何派人到定襄县内呢?如今的定襄可是防守严密,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那种。”   远处,李靖笑着走来,在他身后跟着秦琼、程咬金和李绩三人。   李靖叹息一声,又道:“实不相瞒,我也认为可以离间突利可汗的部下,只是苦于没有方法进入定襄,如今的突利可汗已经吓破了胆,估计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突利可汗的注意。”   “不必派人潜入定襄,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就能一举将突利可汗和隋朝余孽拿下。”秦天朗胸有成竹地说道。   李靖眼睛发亮,秦帅的话他又听不懂了,而秦帅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估计是真的暗中布下了妙计。   “不知道秦帅要如何做?可否跟我们细说一二?”   “对头对头!俺老程也很想知道!”程咬金笑呵呵道。   秦琼、李靖、张无阳、马元龙四人也是直勾勾地盯着秦天朗,心中痒痒的,很想知道秦帅到底又有什么妙计。   秦天朗笑了笑,道:“你们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们知道以后不许对外声张,此乃绝对的机密。”   说着,秦天朗看向程咬金,特意补充道:“尤其是你知节,切勿酒后误事。”   程咬金看到周围人都看向自己,禁不住一阵赧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秦帅放心!我一定不会泄露半个字!要是真的泄露机密的话,愿受军法处置!”   秦天朗点点头,缓缓将心中的计谋说出来:“先前,我斩了颉利可汗的人头之后,并没有马上返回营地,而是独自一人拦住康苏密的退路,为的就是为如今的局势步棋。”   “我拦住康苏密的去路之后,将颉利可汗的项上人头拿出来,甚至都不用我出言威胁,康苏密跪在地上对我投诚。   之后,我便放了康苏密一马,让其进入定襄县中,成为安插在突利可汗身边的一枚棋子。”   “突厥人向来没有信用,秦帅就不担心康苏密只是为了活命而暂时委曲求全?”李绩皱眉问道。   秦天朗笑而不语,看向李靖,发现其也是面带微笑,便说道:“看来药师已经知道其中缘由,那就由药师来解释一下吧。”   “恭敬不如从命。”李靖行礼后,款款说道:“老夫戎马一生,对那康苏密也有所了解,此人虽骑射了得,却是贪生怕死之辈。   在亲眼目睹了颉利可汗的凄惨死状之后,康苏密已经被吓破了胆,已经完全丧失了跟北伐军对抗的勇气,此时又得到了秦帅的亲口允诺,只要归降就能活命,这就是绝望中的唯一一线生机,康苏密必定会通过行动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以换来活命的机会。”   “没错,突厥人没有是非观念,也没有丝毫的礼义廉耻,叛军投敌这种事情对突厥人来说是家常便饭。投降后不仅能活命,说不定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呢。”秦琼补充道。   “不过,以秦帅的性子,估计还留了后手,不知我猜的对不对?”李靖说着,看向秦天朗。   秦天朗点点头,道:“没错,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康苏密写下了投降血书,还留下了康苏密的随身玉佩,如果康苏密真的临阵反悔的话,就将这血书和玉佩投入定襄县中,突利可汗必定生疑,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康苏密就完全没有了退路,只能是归降于大唐了。”李绩说着,朝秦天朗一拜,钦佩道:“秦帅计谋无双,末将佩服!”   “好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继续操练士兵吧,过不了多久就是真正歼灭东突厥的时候了。”   一众武将心潮澎湃,应诺之后告辞离去。 第145章 杀入城内!大获全胜   距离颉利可汗死去已经过了七日,这一夜,天空格外的黑。   定襄县内,某座营帐内,康苏密集结了一众信得过的心腹,开始密谋今晚上的行动。   “如今,距离跟天将军约定好的七日时限已到,今晚上的行动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否则你我都要玩完!”康苏密低声说道,神情狰狞地扫过众亲信。   “首领放心,我们都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突利可汗自以为能够守住定襄,实则不然,只要天将军一出手,就总能创造奇迹。”   “没错,我们都知道唯有投降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康苏密点点头,眼中闪过狠厉,说道:“好了,不宜待得太久,今晚子时,跟我去打开城门!”   “是!”   ……   突利可汗这几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这几天下来东突厥打了几场胜仗,低落的士气又重新提振起来,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这几日下来啊,大唐军每天都会来到城墙下搦战,结果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就在昨夜,秦天朗还亲自率兵偷袭,但依旧被他发现,结果显而易见,任由他秦天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攻进定襄县!   “只要本王死守定襄,我看你还有什么法子!哈哈哈!”   突利可汗爆发阵阵笑声,连番的胜利让他有些得意,已经忘记了七天前的大败仗。   “可汗勇猛盖世,东突厥必将在可汗的带领下再创辉煌。”一名亲卫恭维道。   “这是自然,秦天朗那家伙也就耍小手段比较厉害罢了,只要我提防一点他也就没招了。   四年前是如此,如今也是一样!最后啊,秦天朗那家伙还不是得灰溜溜地撤兵。”突利可汗满面红光地说道。   四年前,东突厥也跟大唐爆发过战争,那场战争也导致了突厥汗国一分为二,成了现在的东突厥和西突厥。   之后,东突厥死守漠北草原,不跟大唐军正面对抗。久而久之,大唐军终于无力为继,只能是灰溜溜地撤兵。   有了四年前的前车之鉴,突利可汗有十足的信心认为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大唐军最终还是会灰溜溜地撤兵。   而只要大唐一撤兵,那么没了颉利可汗的东突厥就是他突利可汗一人说了算!   一想到这,突利可汗就感觉心中的野望在不断地燃烧。   忽然,帐外传来了嘈杂的喊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漫天的马蹄声、兵器相撞声,这些声音由远及近,不到一会的功夫就充斥满整个中军大帐!   突利可汗脸色一变,连忙跑出帐外,瞬间就看到了南端有火光四起,在夜色笼罩下是如此的耀眼!   南端,正是定襄县的南城门所在处!   “报!大事不好啦!可汗大人!康苏密临阵反叛,竟然私自打开城门,大唐军已经冲进来了!!”一名突厥兵出现在突利可汗面前,神色惊慌的说道。   突利可汗脸上最后一丝笑意彻底消失,一连退了三步,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惶恐淹没。   “众亲卫听令!随我一起,杀出定襄县!!”   说着,突利可汗几步来到马厩中,骑上战马就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趁着现在局势混乱,他还有一些可能杀出城外,一旦大唐军彻底掌控局势之后,一切都为时晚矣,到时候他就插翅难逃了!   至于抵抗?突利可汗想都没有想过!   如果有城墙的掩护他还有信心跟秦天朗周旋一二,没了城墙的话那还是算了吧,没看到颉利可汗都死了嘛。他可不想步颉利可汗的后尘!   很快,突利可汗的身边就聚集起了五千名突厥亲兵,这些都是他的心腹,也是东突厥中精锐中的精锐。   五千人,这已经是突利可汗能聚集起来的全部亲卫精锐,为的就是尽全力争取那最后一线生机!   城门外……   苦等了七日的北伐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一个个都已经红了眼,嗷嗷叫之下勇猛无比,相互配合之下不断推进战线,城门内的突厥兵只能一路败退!   “都给我杀!成败在此一举!谁敢怠慢的话杀无赦!”   最前头,李靖在马上大声怒喝,一马当先杀入敌军腹地,当真是老当益壮!   “杀杀杀!!”   秦琼、程咬金、李绩三人也是各自带领着一队人马,从另外三个城门发起了进攻,因为南城门是最先开启的,战争也最先爆发,而东西北三个城门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地被打开,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定襄县的四大城门都被打开!   四个方位都是火光四起,面对积压了七日怒火的北伐军,仓促迎战的突厥兵一交战就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之中,被杀得节节败退!   很快,突厥兵的阵型就被打散,突厥兵有的投降,有的负隅顽抗,有的掉头就跑!   喊杀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鲜血不断飞溅,血肉伴随着残肢断臂洒落一地,还有凹凸不平的盔甲,哀鸣不断的战马,这些画面共同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场景!   四路大军气势如虹,眼看着就要占据四大城门!   在这种极度混乱的场面之中,突利可汗也终于率领亲兵杀到南城门之下,有了五千精锐的加入,南城门的突厥兵稳住了阵脚。   “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不想死的话就随本王杀出一条血路!!”突利可汗梗着脖子怒吼,如同发狂的猛兽。   剩下的突厥兵双眼通红,周身都弥漫出一股疯狂的气势,既然已经被逼入绝境,那么就拼死一搏,说不定还真能逃出生天!   在这种疯狂的驱使下,突厥兵爆发出了极为强大的力量,一时间竟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突利可汗!今日你必死!”一道气势如虹的声音响起,只见城门外一匹比周围战马都要高大的白色战马疾冲而来,秦天朗手持天龙挑山戟,化作白色闪电直奔突利可汗!   如同天兵降临,秦天朗一出现就瞬间成为了战场当之无愧的中心,那恐怖的气势直冲云霄,一人就足以匹敌千军万马!   突利可汗看到冲过来的秦天朗吓得肝胆俱裂,忍不住惊声大吼道:“给我拦住他!拦住他!!”   突厥亲兵已经杀红眼,脑海中对于秦天朗的畏惧已经消失,一个个红着眼杀向秦天朗,眼看着就要拦下秦天朗的脚步!   秦天朗是强,但这些亲兵也不是吃素的,能成为突利可汗的亲兵,那武力至少都达到了一流武者的程度,甚至还有三分之一以上达到了宗师!   这么一股力量用来拦截一个人绝对绰绰有余了,就算秦天朗再强大,想要冲出包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但是……秦天朗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能够群殴的话,干嘛还要单挑?   “莫挡秦帅的步伐!!”震天的吼声响起,在秦天朗的身后,一千名龙虎骑怒吼着冲上来,胯下的战马血脉贲张,冲天的杀气滚滚如雷,冲上来就跟突厥亲兵激战在一起!   “本帅说了,今日你逃不了!”秦天朗的眼中闪过惊天杀气,口中的话如同惊雷炸响,一个横扫将身前的突厥兵尽数杀死,再次化作闪电冲向突利可汗。   突利可汗心中大惊,狠狠咬牙,眼中浮现猩红血丝,狠狠扬起手中的斩马弯刀,与秦天朗交战在一起。   他的心中满是死志,知道自己就算投降也免不了一死,所以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战力,隐约间竟然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但是,快要达到天人合一和真正的天人合一是天与地的距离,就算突利可汗如何拼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在交战了两个回合之后,秦天朗身上的气势猛地大涨,手中天龙挑山戟化作残影,如同惊天闪电一般一闪而过,在这夜色之中是如此的惊鸿绝艳!   突利可汗双眼猛地睁大,前行的动作不断变慢,手中弯刀从中间断开,硕大头颅从肩上脱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突利可汗,战败!!   秦天朗挑起突利人头,仰头怒吼道:“突利可汗已死!!”   雄壮的声音回荡整个定襄县,听到这声音的突厥兵顿时脸色苍白,心中最后一丝信仰也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冲啊!!”而大唐军方面则是气势如虹,个个猛如虎,将一名名突厥兵砍倒在地。   这场大战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奠定了战局,大唐军再一次大获全胜!   硝烟弥漫之中,康苏密率领百名亲信一路跪着来到秦天朗身前百米外,跪伏说道:“恭迎天将军!臣康苏密特来觐见!!”   秦天朗的目光落在康苏密身上,眼中的杀意还没有退去,龙虎骑瞬间将康苏密包围,手中兵器还染着血,只要秦天朗一声令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康苏密刺成马蜂窝。   秦天朗确实有杀了康苏密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就断了这样的念头,留着这康苏密还有用处。   诺大的东突厥不能没有人接手,而如今的大唐并没有多余的人手接管庞大的东突厥汗国,秦天朗打算让康苏密暂时管理东突厥。   说到底,还是如今大唐的生产力跟不上疆域扩张的速度,只有生产力上来了,才能生产更多的粮食,才能出现更多的人口,也才有可能掌握更多的疆域。   “起来吧,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不会杀了你的。”秦天朗说道。   地上的康苏密如蒙大赦,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来,感激涕零道:“谢天将军恩赐!臣今后一定唯天将军马首是瞻!”   秦天朗不再理会康苏密,将目光放到定襄县深处,那里是内城方向,也是隋朝余孽设立的皇宫所在地。   他可没有忘记,定襄县内还有萧皇后和杨政道这两个重要人物呢。   一网打尽,何为一网打尽,那就是要一个都不漏!   “秦帅!南城门战事已经平定!”李靖出现在秦天朗身后,神色激动的禀告道。   远处,有仓促的马蹄声响起。不多时,秦琼、程咬金、李绩三人相伴而来,身上的战甲都染着血迹。   “秦帅!东、西、北门战事已经平定!已经彻底控制住城门,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很好!这一战你们立功不小,赏赐的事回到长安由李世民定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既然你们来了,就随我一同前往内城,会一会隋朝余孽杨政道!”   “是!”李靖四人神色激动。   他们都是立国功臣,对于大唐的情感是不足为外人所了解的,隋朝余孽杨政道的存在始终让他们无法忘怀、如鲠在喉,可以说杨政道一日不除,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心。   如今,终于要把这个巨大的隐患给除掉了啊!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一众骁将跟随在秦天朗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前往内城。   一路上,秦天朗看到了定襄县内人丁稀薄,显然是在杨政道和东突厥的极限剥削之下,大部分百姓已经出逃了,也有可能是已经死了,至于是死在城内还是城外不得而知。   秦天朗率领众将军来到内城门口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一众穿着华丽的隋朝官员跪倒在地,为首的人身穿龙袍,在其旁边还有一个老妪。   老妪浓妆艳抹,如果再年轻十岁的话,倒是风韵犹存,如今配合满脸的皱纹就显得很妖异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杨政道颤巍巍地说着,身体如筛糠般颤抖,脸色苍白的很。   “恭迎秦将军!”关键时候还是萧皇后站了出来,虽然也是脸色苍白,但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还能镇定下来。   “秦将军将东突厥一扫而净,实在是太快人心啊!秦将军有所不知,我等与东突厥合作实属无奈……”萧皇后还想说下去,却被秦天朗一把打断。   “解释的话不用说了,也请萧皇后放心,落入我手中至少是性命无忧的,一切回长安之后再说。”秦天朗淡淡说道。   “多谢秦将军大恩!”萧皇后笑着欠身行礼,神色却有些悲凉。   秦天朗的目光越过萧皇后和杨政道,落入一众神色惊慌绝望的隋朝官员身上,杀机升起,冷声道:“北伐军听令!除了萧皇后和杨政道之外,其余隋朝余孽……杀无赦!”   “诺!”   跟在秦天朗身后的北伐军站出来,手持兵器冲入隋朝官员中。   顿时,惨叫声和求饶声四起,不过很快,这些声音也全部消失,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萧皇后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至于杨政道嘛,已经被吓得晕厥过去。 第146章 三日之后   清晨,紫气东来,明媚的晨曦洒落大地,定襄郡迎来了久违的温暖,凌冽的寒冬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初春的脚步已经踏在大唐土地上,俏皮的初春精灵开始在天地山川中酝酿。   定襄县内,大战的痕迹已经被北伐军连夜洗去,一切都恢复如新。   而如今的定襄县内,远比昨夜的大战更加的热闹!   “大家伙不要再拜啦!这是秦帅的旨意,也是你们应得的!”李靖站在城墙上,扯着嗓子对下方的定襄百姓说道。   南城门下,跪倒一大片衣衫褴褛的定襄百姓,都在不断地磕头,哭泣声、歌颂声交织不断,显得热闹非凡。   这些百姓是喜极而泣,是他们有限的、卑微的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喜极而泣,因为敬爱的秦将军在半个时辰前召集他们,宣布将会给每户定襄百姓发放五石粮食!   是每户都能有五石粮食!五石啊,整整五石粮食!这是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有了这五石粮食,他们这一年都不用再为粮食发愁啦!再也不用担心家里有人再饿死啦!   真的,他们的心情无法表达,真的无法表达,只能以不断磕头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官老爷,以往的官老爷都是往死了压榨他们,哪里有白白送给他们粮食的啊,这不是官老爷了,这是活菩萨啊!   ……   “秦帅不下去亲自发放粮食吗?”城墙上,李靖笑着说道。   一旁,秦天朗摇摇头说道:“不了,我下去的话会扰乱秩序,反而不好。”   “哈哈哈,看来秦帅是行善之事做多了,都做出经验来了,哈哈哈……”李靖仰头大笑,心情无比的开朗。   “东突厥覆灭,他们的粮食落入我们的手中,但是这些粮食本来就是定襄百姓的,我只是把他们属于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而已。”   李靖点点头,起身往城墙下走去,他也要去帮忙了,对于这种事情他是非常乐意做的。   “报!长安来信!”秦天朗身后,一名亲信手捧来信说道。   秦天朗接过来信,发现有两封,第一封是李世民亲自书写的,大概意思就是歌颂他勇猛无双、智谋无敌,希望他再接再厉,将东突厥覆灭云云,这封信对应的是之前斩落颉利可汗的战事,如今东突厥彻底覆灭的消息还没传到长安。   而第二封信,则是来自长乐公主的。   “与国安哥哥相别月余,不知国安哥哥有没有想丽质,丽质在首阳山一直都有好好吃药,只是国安哥哥留下的药好苦,丽质一点都不想吃o(╥﹏╥)o,不过国安哥哥放心啦,丽质不会让国安哥哥担心的,只希望能早日见到国安哥哥,想你的小丽质( ̄3 ̄)a”   这就是这封信的全部内容,信的最后还画了一幅画,是小丽质倚在秦天朗怀里的情形。   秦天朗仔细将信收好,脑海中闪过长乐公主的容颜,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自语道:“丽质写这封信的时候肯定想了很久吧,真是一个粘人的跟屁虫。”   他又想到吐蕃松赞干布向长乐公主的求亲,眼中闪过冷芒。   和亲是最不可接受的妥协方式,是一个国家在完全没有了选择之后做出的无奈之举,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政治联姻出现,绝不允许!   “吐蕃,新仇旧怨,终有一日我都会还回来的。”   ……   三天时间悄然在安置平民中度过,小小一个定襄县自然用不到三天时间,之所以用了三天时间,是因为周围的百姓得知消息之后纷纷聚集到定襄县,为的就是得到那五石粮食。   这没有什么自不自私可言,在饱受东突厥掳掠之苦后,五石粮食是这些边民唯一的救命稻草,要是没有这五石粮食的话,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要被活活饿死。   而北伐军早已经得到了秦天朗的命令,对于这些慕名而来的边民来者不拒,反正覆灭了东突厥之后,秦天朗是不打算将所有的战利品都带回长安的。   三天时间,也刚好能将秦天朗覆灭东突厥的消息传到各方。   ……   长安城内,又是一封鸿翎急报。   李世民早早就在宣德殿内等候,和他一起等待的还有满朝官员,这一日是全部官员都到齐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彰显出李世民对于这封鸿翎急报的无比重视。   “快!呈上急报!”御座上,身穿衮冕的李世民一脸的急不可耐,他向来在满朝文武面前注重形象,但此时将表情都表露了出来,是因为他的心神已全部被鸿翎急报牢牢占据,顾不得思考其他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可是一直都在等着来自漠北的急报哇!   每天,他都要看一遍颉利可汗的人头,看一遍心情就高兴一遍,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年前,颉利可汗兵临长安,距离打下长安仅有一步之遥!   那时候,他刚刚登基,正是树立威严形象的时候,可是颉利可汗的出现让他威严扫地!   堂堂大唐皇帝竟然要跟突厥虚与委蛇,被迫赔了十万金银珠宝,一万石粮食,奇耻大辱,真的是奇耻大辱啊!!   可现在呢,颉利可汗的人头就躺在冰冷的案桌上,脸上那惊慌绝望的表情永远定格,这就是胆敢羞辱大唐皇帝的下场!   解气,实在是解气啊!   自从颉利可汗的人头被送进皇宫之后,李世民感觉自己的腰杆子都挺直了,逢人就说起这件事,这可是扬眉吐气的大好时机,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覆灭东突厥!生擒隋朝余孽!   一想到这件事,李世民就不禁攥紧了拳头,知他者莫过于帝师啊,知道他最大的心病还不是颉利可汗,而是盘踞在定襄郡的杨政道!   只要这杨政道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如果真的能够将隋朝余孽一网打尽的话,他就没有了一个后顾之忧,距离他盛世之治的宏图大志也更近了一步啊。   以上这些念头在李世民脑海中疯狂涌现,这一刻时间变得格外的慢,李世民等不住侍官奉上急报,自己走下来一把抓过急报,打开之后细细看了起来。   “哈哈哈!”看完之后,李世民扬天大笑不止。   “陛下,漠北那边战事究竟如何了?”房玄龄实在是等的抓肝挠心,忍不住问道。   “是啊是啊,陛下也跟臣等说一说吧!”侯君集也是一脸的心急。   李世民停下笑声,目光扫过满朝文武,精神焕发道:“难得的大捷啊!帝师攻下定襄,突利可汗战死!还生擒了杨政道和萧皇后!”   轰隆!!   平地惊雷,真正的平地惊雷,就算满朝文武之前想过这样的结局,但当事实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震撼依旧一点也不少!   东突厥真的覆灭了?   诺大的东突厥,拥兵二十五万的东突厥就这么覆灭了?   宣德殿内陷入了安静,所有大臣都沉浸在这个惊天大消息中,良久都不能苏醒,还是房玄龄最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大呼道:   “陛下!帝师取得如此大捷,实乃是陛下任人唯贤的缘故,也是大唐即将兴盛的征兆啊!”   李世民笑着点头,眼睛都看不到了,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房玄龄话中的马屁都听得那么顺耳!   “房公所言是极!此乃陛下从善如流、虚心认错,才能换来帝师的原谅,为大唐换来了栋梁之才啊!此乃大兴之兆!”杜如晦也是满面红光的说道。   “秦帅当真不愧是大唐军魂,一出手就能覆灭东突厥,此番功绩足以媲美古之卫青、霍去病!当名留青史!”侯君集也是连连称赞。   谁能想到,强盛的东突厥竟然真的朝夕之间就被覆灭了,这在之前他们是不敢想的。   二十五万大军,而且还是清一色的铁骑,这可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   结果遇到秦帅之后,竟然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被覆灭了!   李世民连连点头,忍不住赞叹不已:“是啊,帝师这番功绩实在是大,足以彪炳千秋,往前看五百年,能与帝师这番功劳媲美的也是寥寥无几啊!   朕还记得帝师临行前曾经说过,覆灭东突厥快则一月迟则三月,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连一个月都还没到,东突厥就已经覆灭了!”   宣德殿内,一片热闹景象,各种歌颂声不绝于耳,不过大部分都是歌颂李世民和大唐的,直接歌颂秦天朗的除了房玄龄几人之外寥寥无几。   如今大唐的朝廷内,大部分官员还是跟世家走得近,而跟五姓七宗的关系更是亲密,许多大臣家中的妻妾就是出自五姓七宗,至于那些家中女眷不是五姓七宗的,也无时无刻都想着迎娶一个五姓七宗的女子,这俨然已经成了如今大唐的风气。   谁能娶到五姓七宗的女子,那可是一件非常风光的事,甚至民间还有传闻说,皇室王女都比不上五姓七宗的才女金贵。   世家的力量,还是太过于强大了。   不过,如今秦天朗覆灭东突厥是铁定的事实,在这样的大功劳面前,这些官员也不会傻到直接跳出来挑秦天朗的刺,此时站出来挑刺那就是纯粹的找死行为了。   所以,尽管他们心中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表面上还是要奉承一下的。   李世民一抬手,来回踱步好一会儿之后,脸上露出了做出决定的神情,重新坐回御座上,神情严肃道:   “朕决定了,要行祭祀大典,拜天以庆贺帝师此番功劳!”   此话一出,顿时又引起了满朝文武的震惊,一时间反对声不断响起。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祭祀大典劳财伤民,实乃不该啊!”   “陛下三思啊!秦将军功劳是大,但也没必要以祭祀大典来庆贺战功啊!”   “是极是极,用祭祀大典来庆贺战功的事古今未有,实在是不该这么做!”   一众官员纷纷出口反对,至于为啥反对呢,理由有很多很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眼红!   他们是真的眼红,秦天朗取得了那么大的功劳,以后那肯定是位极人臣了,如今又要以祭祀大典来表彰秦天朗的功劳,这样的事情自大唐开国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秦天朗的光辉万丈衬托得他们就是酒囊饭袋,这如何能不让他们眼红得酸水直冒。   最最关键的是,秦天朗此人向来厌恶世家,天然就跟他们走在对立面似的,这也是这些官员反对的原因之一。   嘭!   一声闷响传来,宣德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李世民的目光一一扫过方才说话的大臣,身上有气吞山河的气势爆发,坚定道:“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多说!等到帝师回朝之后,即刻进行祭祀大典!从今日开始,礼部就要开始进行准备!”   “诺!”事已至此,众大臣只能应诺,心中对于秦天朗的恨意竟然开始攀升。   人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明明秦天朗并没有得罪他们,他们却早已经将秦天朗当成了大仇人,恨不得抽筋拔骨的那种。   ……   吐蕃王朝,逻些城。   冬宫之内安静的可怕,七大臣中除了禄东赞正在边境跟吐谷浑交战之外,其余六大臣都已经在这里了。   王座上,松赞干布无力地放下手中的密报,双眼变得颓唐,仿佛在瞬间衰老了十岁一样。   “赞普,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下方,赤桑扬敦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其余五大臣也望着松赞干布,急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自己看吧,本王需要缓一缓。”松赞干布一挥手,有内侍将密报拿下去给赤桑扬敦等人观看。   六大臣看完之后,脸色变得苍白,双手忍不住颤抖,因为密报上的消息,赫然是大唐与东突厥那边的消息!   秦天朗竟然真的覆灭东突厥了!用时不到一个月!   一时间,六大臣终于知道赞普为什么露出那副颓靡不堪的神情了,秦天朗能在一个月内覆灭东突厥,那么吐蕃呢?   他们不敢往下想,因为这个结果太可怕了!   吐蕃虽然比东突厥强大,但也没有强大到足以碾压的程度,秦天朗能覆灭东突厥,说不定也能覆灭吐蕃王朝!   一想到这里,六大臣忍不住有些兔死狐悲。   松赞干布终究是人雄,在短暂的颓丧之后,很快就振作起来,眼中闪烁着强烈的火焰,冷声下令道:“传我命令,吐蕃各部种植青稞、小麦的速度要继续加快!牦牛、羊马、骆驼等也要扩大规模,冶铁、烧炭等也要继续加强,要把这个当成国之大事来做!这是最高御告,胆敢怠慢者……诛九族!”   “是!”六大臣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秦天朗的出现给予了赞普极大的威胁感,要大力发展国力了。 第147章 班师回朝,路过祁县   辽阔苍凉的漠北大草原上,不同于东突厥的相对稳定,西突厥境内连年处于战乱之中,各方势力四起,都想成为西突厥大可汗。   其中,以肆业护的势力最为庞大,占据了西突厥的大半江山,大有一统西突厥之势。   西突厥王庭中,肆业护可汗听完手下亲信的禀告之后,脸色变得极为凝重,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立在狂风中的身影,那经由尸山血海磨练已经坚硬无比的内心不自禁地感到一些胆寒。   “大唐的天将军重新出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东突厥给覆灭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肆业护不断踱步,眉头紧皱,他生性多疑,东突厥的骤然覆灭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威胁感,生怕下一个覆灭的就是西突厥,他历经数次生死才打下的江山将毁于一旦。   “大汗,如今大唐兵力愈发强盛,与其争锋的话对我们很不利,不如尽早向大唐皇帝示好,送上一些牛羊马匹,如果能得到大唐的帮助的话,对于我们有非常大的帮助。”肆业护的大臣乙利低声说道。   肆业护看了眼乙利,眼神逐渐亮起,明白了乙利话中的其他意思,心头不禁变得火热起来。   在西突厥境内,除了肆业护以外,另有一股强大势力盘踞,是为室韦部落的莫贺咄可汗。   莫贺咄可汗乃是肆业护可汗的伯父,贞观二年的时候杀死了肆业护的父亲统叶护可汗,自立为王,至此两人反目成仇,相互征伐不止,已经达到了势同水火的程度。   也就在贞观三年的时候,肆业护倾尽全力与莫贺咄展开了生死大战,最终莫贺咄兵败逃往金山,至此西突厥内只有肆业护一家独大。   可是,如今才是贞观四年初,距离莫贺咄兵败逃走才过去了三个月,西突厥内的局势异常的不稳定,如果在这种时候出了点岔子的话,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而秦天朗的出现,恰恰就是这个异常不稳定的岔子!   一旦惹得秦天朗不满的话,对方起兵攻打西突厥的话,以如今西突厥的实力估计很难抵挡住秦天朗的铁骑,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是低头认怂了。   而且认怂了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能够稳定西突厥的形势!   一旦肆业护得到了大唐的帮助,这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那些蠢蠢欲动的各部落想必就不敢再露头了。   想清楚这些,肆业护不再犹豫,挥手说道:“来人!备齐牛羊马匹,派使者前往大唐长安,向大唐献礼称臣,永结友好!”   ……   东突厥的东北方向,那里是铁勒各部落的领地,其中又以契苾部和薛陀延部最为强大。   在东突厥被覆灭的那一晚掀起的惊涛骇浪,席卷至四面八方,铁勒各部也收到了相应的消息。   而且,他们原先乃是附属于东突厥的势力,如今东突厥覆灭了,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的大变故!   此时,薛陀延部的野咥可汗跟契苾部的莫何可汗都坐立不安,左思右想之下,竟然做出了相同的举动——向大唐俯首称臣!以此来保全自身!   东突厥的覆灭,就好比是一座大山轰然倒塌,无数的巨石落入水面中,顿时就惊起了冲天巨浪。   对于此,北伐军是不怎么关心的,他们的使命就是北伐东突厥,如今这个使命已经完成,他们也是时候该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在给定襄郡的边民发放完粮食之后,秦天朗便率领大军南下,班师回朝!   这个过程不会很快,就算是走水路也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况且北伐军没有船只,只有马匹,时间就更长了。   如果急行军的话时间是能大大缩短,但如今是班师回朝,急行军没有必要,打了一场大胜仗,北伐军也都累了,是时候享受一番沿途的风景了。   如此,五天时间过去。   这一日傍晚,秦天朗停下了脚步,其身后的北伐大军也跟着停下脚步。   “秦帅,是怎么了?”李靖走上来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方就是太原郡祁县了吧?”秦天朗望着前方的群山景象,眼中有光芒闪动。   “前面就是太原祁县,秦帅可是要到祁县内修整一番?”李靖问道,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身后,秦琼和李绩也是如此,就连程咬金的眼底深处都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彩。   程咬金这厮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是个胆大心细的主,要是以为他就是个铁憨憨的话,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没错,这祁县名声远扬,可是盛产能工巧匠得到宝地,我早就想领教一番了。”秦天朗说着,一挥手下令道:“全体北伐军就地安营扎寨,本帅进祁县内游玩一番,看看能不能招来一些工匠。”   李靖笑笑不语,估计秦帅的说辞只是其一,最终的目的还是祁县王氏,便问道:“秦帅之所以要去祁县,难道不是因为祁县王氏?”   秦琼等人也看向秦天朗,程咬金一拍胸脯,闷声道:“只要秦帅一声令下,俺定将那王氏府邸都夷为平地!”   秦天朗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变故,背后就有太原王氏的影子,自己之所以归隐,五姓七宗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时机未到,现在权且留这祁县王氏一条生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希望这祁县王氏识趣一点。”   至少,目前秦天朗的目的是真的想在祁县找些能工巧匠,祁县盛产巧匠也是事实,长安皇宫内的工匠有许多都是出自祁县。   先前,他就有改良冶铁工艺的想法,只是当时战事紧急,没有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如今清闲下来,也是时候将这件事落实下来了。   改良冶铁工艺之后,就能制造出更坚固更锋利的武器,对于大唐军的战力提升是根本的。   生产力的强弱,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实力的强弱,而生产力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冶铁。   在后世中,进入工业时代的各国都以钢铁产量多少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可见钢铁对于一个国家有多么的重要。   钢铁,那好比是人体的骨架,拥有一副远超常人的骨架,力量也会比常人大许多。   随后,秦天朗带着一众亲信,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戎装往祁县方向行去。   祁县的城门外,冷冷清清,除了几名守城士兵之外就只有零星几个百姓出没。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祁县王氏是什么意思?!竟然不出来迎接我等?!”见状,程咬金气得哇哇直叫。   “北伐军规模庞大,路过祁县,县内的王氏不可能不知道消息,在明知道消息的情况下还不出县迎接,骄横狂妄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秦琼也是义愤填膺起来。   北伐军可是打了大胜仗的,是大功臣,剿灭东突厥这样前所未有的战功让每个北伐军都昂首挺胸、走路带风,一路下来,凡是经过的郡县都是早早地就出了县城迎候,有些甚至不远百里地在北伐军经过的路口等待。   像祁县这样的,还是他们班师回朝途中头一次遇到!   秦琼四人都是开国功臣,各个都是新贵世家,与五姓七宗这样的老牌世家也是有着敌对的关系的,五姓七宗看不起新贵世家没有底蕴,新贵世家则瞧不上五姓七宗迂腐不变,只守着自己的三分二亩地。   但是,起码明面上大家都是为大唐效力,该有的礼数还是会有的,而像祁县王氏现在这样不出来迎接的情况,秦琼四人都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对于祁县王氏的印象直转之下。   程咬金气不过,几步来到城门守卫前,气呼呼地质问道:“祁县王氏是什么意思?!为何不出来迎接我等?!是轻视我等吗?!”   守卫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强撑着面子,回道:“启禀将军,王氏王公今日感染风寒,已卧病在床数日,实在是不能迎候诸位将军。”   “王福持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我等到来祁县的时候就生病,你当本将军是傻子吗?!”程咬金气得虎目圆睁,一副要吃人的神情。   可怜了这名小小守卫,平日里仗着王氏的威风狐假虎威惯了,不自觉间惹恼了程咬金,此时看着杀气腾腾的程咬金,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守卫傻了,主要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大汉会一言不合就直接翻脸,他可是太原王氏的人啊,他怎么敢?   在这名守卫的眼里,太原王氏那是太原郡真正的主人,就算是长安皇帝来了太原郡,那都得对王氏客客气气的。   这名守卫会这么想,看似是有些荒谬,实际上并不荒谬。相反,这才是太原郡的人正常的反应。   太原王氏自称渊源可追溯至周灵王太子姬晋身上,虽然这个渊源先祖有待商榷,但王氏底蕴深厚是毋庸置疑的。   唐朝立朝才不过十数年,相比于存在了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太原王氏来说,实在是稚嫩的很。   太原王氏存在了那么久远的岁月,早就对太原郡进行了全方位的渗透,其势力在太原郡内根深蒂固,上至太守下至邻长,有一半以上都出自王氏,就算不是出身王氏,也跟王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也有些自诩清高,不想跟王氏有纠葛的官员,但这些人不是离奇死亡就是早早致仕,明眼人自然都看的出来,其背后都是王氏在搞鬼。   想要在太原郡当官啊,不跟王氏打好关系那是根本就行不通的,王氏就是太原郡的土皇帝,说的话比大唐皇帝还要管用。   所以啊,这名守卫能在面对李靖等开国骁将的时候依旧带着一股傲气也就情有可原了。   这是一种长期形成的傲气,是发自骨子里的,已经很难改变。   而这也是秦天朗不喜五姓七宗的原因之一,这些郡望一边自诩为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一边又排除异己,把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而后快。   这种两面三刀的虚伪性子,是这些郡望最根本的嘴脸。   “限你等立即去禀告王福持,叫他出来迎接我的。否则的话,休怪本将军平了这祁县!”程咬金满脸杀气地说道。   “知节,不要胡闹。”秦天朗终于开口,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那守卫一眼,这样的角色还不值得他动怒,说完也就朝城门内走去。   程咬金见秦天朗已经走进祁县,只能狠狠一瞪那守卫,紧跟着也进了城门。   祁县,说是县,实际上面积不小,又因为是王氏的祖地,所以气派自然不会多差。   一路上大道通衢,市井小贩往来不绝,繁华程度虽然比不上长安,但也相差无几了,这样的景象实在是有些惊人。   而远远的,秦天朗就看到了一座气派无比的府邸。   府邸大门雕梁画栋,门前两头石狮栩栩如生,漆红大门威风凛凛,上方的牌匾书写四个大字——   祁县王府,字迹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之手。   王氏府邸修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周围没有任何的摊贩,一派清幽祥和景象,诺大的府门像是看门神一样,俯瞰着整个祁县,进而延伸至整个太原郡,乃至……整个大唐。   秦天朗收回目光,往坊市方向走去,今日他的目的是寻找能工巧匠,将其带回首阳山物尽其用,这才是正事。   ……   王氏府邸内,早有衙役将秦天朗一行人的行踪禀告进来,实际上从秦天朗进入祁县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王氏的眼皮底下进行。   太原郡内王氏说了算,这句话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王福持,一名略显富态的老者,身穿锦袍,气质儒雅,颇具大家风范,此时正眯着眼,自语道:   “这秦天朗来祁县到底意欲何为?如果是冲着王氏来的话,说不得得让你尝尝苦头了,哼,以为平定了东突厥就可以在大唐中横着走吗?这副仗着功绩横行霸道的模样真让人不齿……”   絮絮叨叨之中,王福持不断思索着该怎么对付秦天朗,直接杀了秦天朗那是不现实的,毕竟北伐军可还在外头呢,杀了秦天朗说不得王氏还真有可能得跟着陪葬。   不过,虽然不能杀了秦天朗,但让其受些羞辱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福持可不认为秦天朗就是来祁县逛逛而已。 第148章 坊市里的悲剧   祁县坊市内。   秦天朗刚刚靠近工匠所居住和生活的区域,远远地就听到了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哭喊声很小,如果不是秦天朗听力过人的话,是根本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听到这细微的声音的。显然,哭泣的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秦天朗心头一沉,常年驰骋沙场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里发生了某些让人不愉快的事。   他的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来到工匠们居住的密集屋子,联排的密集屋子很简陋,处处都透露着破旧和荒凉,与外面的繁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古时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幸的是工匠属于最末流的那一等,没有任何的地位和尊严,如果是担任皇室工匠的话,还要时刻担心丢掉小命的危险。   毕竟皇帝死后都不希望让人发现自己的墓地,那么那些负责建造皇陵的工匠就只能呆在皇陵中,到最后被活活饿死,这样的事情在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秦天朗敲了敲门,发现破旧的外门并没有关紧,哭泣声正是从门内传来。   “在下秦天朗,冒昧拜访,请问有人吗?”   门内,没有声音传来。   秦天朗身后,秦琼和李靖对视一眼,到了这里,他们也能听到门内的哭泣声了。   那哭泣声很悲凉,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的凄苦,每一声哭泣都带着血淋淋的痛苦。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天朗走进屋子,敲门只是出于他自身的习惯,实际上以他的身份来说,就算是直接踹开大门进入,在对方眼里估计都是十分正常的事。   一进门,秦天朗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眉头一皱,脚步快了几分,往前走到内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破旧麻衣的中年男子坐在门槛上,哭泣声正是从这男人口中发出。   男人块头很大,双手布满了老茧,肱二头肌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一看就孔武有力,这是常年干体力活练出来的强健体魄,但就是这样五大三粗的大汉,此时哭得昏昏沉沉,哭得比小孩子还要厉害,双眼无神至极,竟然都没有发现秦天朗等人的到来。   “你是这里的工匠吗?”秦天朗皱着眉问道,眼前的画面太过不同寻常,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个人哭成这样?   在古代,残酷的剥削是常事,常年艰苦的生活也练就了寻常百姓一副百折不挠的心,一般来说只要死不了那都会乐呵呵的,秦天朗实在是很难想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八尺大汉哭成这样。   男人依旧在哭,从眼中流露出极致的绝望,全身都在散发着一股死气。   “秦帅问你话呢!你哑巴了?!”程咬金见男子一直不说话,便有些气愤地说道。   秦天朗抬手制止了程咬金的举动,来到男子身边,说道:“你便是这里的工匠吧,我是秦天朗,因为听闻祁县工匠手艺精湛,慕名而来,你能为我找来一些工匠吗?待遇的话不成问题,不说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是肯定可以的。”   男子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抬头看了眼秦天朗,目光变得惊恐起来,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连连后退,站起身后就是不断的磕头。   “官老爷!各位官老爷!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请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秦天朗心中有些怒了,自己三番两次地给对方面子,可是对方每次都是牛头不对马嘴,实在让他有些气愤。   “本帅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回长安,二是死!你有三十息的时间进行选择!希望你能早点做出决定!”   男子神色一怔,随后灰败的眼露出了一抹惊喜,但随后又黯淡下来,不断摇头道:“不行的,不行的,我走了之后,其他的工匠会没命的,他们会没命的……”   “你是在害怕祁县王氏?”   男子一听到祁县王氏四个字,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但还是撑出一抹笑容,说道:“王家老爷们给我们吃给我们穿,我们不能走,不能走……”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们说,我们给你一个公道。”   李靖沉着脸问道,到了这里,几乎就可以断定是王氏做了什么事,让眼前的男子这么的惶恐。   可以看出来,此人已经有了死志,之所以没立即去死,估计是因为还有一帮工匠等着他去养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这片坊市工匠的领头。”李靖说着,又道:“你放心大胆的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王氏算个什么东西,惹老子不高兴的话,老子将整个祁县都给平了!”程咬金附和道。   男子见眼前的人衣着光鲜,一个个都是气度不凡,那是一种不同于王氏老爷的气质,他也算有些见识,知道这些人都是武将出身,估计是从长安来的大将军。   男子平定了一番心绪,说道:“小的叫方木,坊市的人都叫我一声方叔,各位官老爷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吩咐,小的一定任劳任怨,一定任劳任怨……”   秦天朗的脸色变得沉静下来,名叫方木的男子字里行间遮遮掩掩,显然是不想将真相告诉他,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知道这件事,这件事他还真的管定了。   一件事的出现从来都不会没有缘由,偶然的背后都是必然,他才刚刚来到祁县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显然王氏平日里没少做那些欺压平民的屁事。   秦天朗看向逼仄的房屋内,在这里,他能闻到一股特殊的臭味,那是尸臭。   “正好我一路走来有些渴了,不知道能否向你讨杯水喝?”   方木脸色一变,身体不断的颤抖,呜呜的哭声又响起,如同濒死的动物发出的最后声音,这已经超出了情绪的范畴,属于一种本能式的极致悲伤。   果然!问题的关键就在屋子里!   秦天朗眼中露出精芒,拍了拍方木的肩膀,踱步往屋内走去,他要去看看,王氏到底把这家人怎么样了。   “不行!不行!大人不行啊!大人不能进去!”方木哭喊着拉住秦天朗的腿,眼中竟然淌下了血泪。   但别看方木长得五大三粗,和秦天朗比起来那就差多了,就算是十个方木也休想拦住秦天朗的步伐。   所以,秦天朗就这样一步步往屋内走去,左腿上的方木像是棉花一样没有重量,随着秦天朗的动作上下起伏。   “大人!不可以,不可以啊……”方木声泪俱下,不断的求饶,像是屋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最终,秦天朗打开内门,顿时,一股浓重的尸臭扑面而来,昏暗的房间中,一道黑影挂在半空!   光线落在黑影身上,落入秦天朗等人眼中,他们看清了,这是一个死去的女人!一个上吊之后死去的女人!   女人约40岁左右,没有穿衣服,就这样赤果果地挂在半空中,一张脸因为缺氧而憋成了暗紫色,舌头无力的耷拉着,双目凸出眼眶,显得痛苦又绝望。   气氛陷入了安静,秦天朗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拳头禁不住紧握。   百姓家中贫寒,衣服也无法做到一人一套,这种事情他是知道的。   而就是这样贫苦的家庭,还要被逼的上吊自杀!   到底是怎么样惨绝人寰的压榨,才能做到这样的泯灭人性!   方木倒在地上哇哇地哭,因为已经没有了眼泪,所以流出来的都是血液,看起来渗人又可怜。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到了现在你还想瞒着我吗?”秦天朗冷冷问道。   方木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不敢隐瞒大人!奴才这就说,这就说。”   “三天前,王家的王玉晓老爷送来一幅画,让小的进行装裱,可是小的不是画匠,而是木匠啊,对于装裱字画一窍不通,但又不敢违逆王老爷,只能是自己想法子了。”   “恰巧……家中犬子对于装裱字画向来有兴趣,对于这一行比较有经验,小的就想着让犬子装裱这幅字画,可是……可是……”说到这里,方木哽咽不已,已经说不出话来。   秦天朗关上房门,坐下来拍着方木的肩膀,说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方木显得受宠若惊,撑出一抹笑容,脸色随后又被无尽的痛苦淹没。   “可是,家中犬子一不小心弄出了差错,将王玉晓老爷的珍贵字画弄坏了,后来被王玉晓老爷发现之后,王玉晓老爷发现之后,大怒,就将犬子和小女抓了去……”   所谓物极必反,极致的痛苦之后就只剩下麻木,此时的方木就是这样,在痛苦到极致之后,他反而露出了笑容,呵呵笑着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让犬子装裱字画的话他就不会被抓了去,该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   虽然方木没有将事情的全部细节都说出来,但秦天朗已经能猜出整件事的经过。   方木的儿子弄坏了王氏的字画,被抓了去,连带着方木的女儿也被抓了去,方木的妻子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上吊自杀,只剩下方木一人承受悲伤痛苦。   “你的儿子是在什么时候被抓去的?”秦天朗不禁问道。   “是在两天前被抓了去。”方木笑呵呵,配合着一脸的血迹显得很怪异。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王氏府邸走一遭,帮你找回你的儿子和女儿,而作为回报,你们一家今后都得为我效命。”   方木不断摇头,又不断磕头,直至磕出血才说道:“官老爷的好意小的心领啦,但是王家老爷很厉害的,官老爷们不是王家老爷的对手,小的贱命一条,死啦也就死啦!死啦好,死啦好,死啦就解脱啦……”   秦天朗看着已经有些不正常的方木,放弃了跟对方解释的想法,太原郡的百姓对于王氏的畏惧是根植于血液里的,从他们出生的那一瞬间就笼罩在王氏的威压之下,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王氏渗透地无所遁形。   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也都还笼罩在王氏的阴影之下,是真正的一生都在受到王氏的影响。   这种由长时间的影响而形成的固有观念,不是秦天朗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秦帅!咱们快去找王氏算账吧!这算什么事?”   程咬金猛拍胸口,一张脸气得通红,恨不得立即冲进王家大杀四方!   李靖比较沉稳,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塞入方木怀中,说道:“拿这两银子去买个好一些的棺材,将你妻子好好安葬。”   一旁,秦琼、李靖、程咬金三人看的很不是滋味,感觉眼睛里进了沙子,变得通红。   是啊,这家子穷得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而像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两件,而是层出不穷,不知道在七宗五姓光鲜亮丽的背后,有多少百姓连死的时候都没有钱财购买棺材!   这些世家,是真正在喝百姓的血,抽百姓的髓啊!   最后,秦天朗等人在方木的连番感谢中离开了坊市。   一路上,秦天朗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以李靖四人对秦帅的了解,秦帅这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即将到达爆发的边缘!   祁县王氏,这一回估计要变天了!   “什么人?!”气派的王府前,守卫拦下了秦天朗。   “让开。”秦天朗不想废话,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那道吊死的女人身影。   和王氏的极致华贵相比,方木一家就是另一个极端,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不可以称之为人,当人没有了尊严和活下去的资格的时候,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人呢。   “放肆!!”秦天朗身后,程咬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暴跳而出,化作一道黑旋风冲向两名守卫,只听得砰砰两声,那两个守卫就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哈哈哈!还有谁要拦爷爷的去路!都给爷爷站出来!!”程咬金哈哈大笑,声音如雷,双眼弥漫着恐怖的杀气。   先前在城门外也就算了,如今到了王府门前还要被一些守卫拦住去路,真当他程咬金没有脾气的吗?!   “不知帝师大驾光临,还请恕罪啊!”门内,传来了声音。   接着,一名穿着锦袍、气质儒雅的老者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家丁、部曲,一个个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尤其是腰间的横刀闪烁着冷芒。   唐朝推行府兵制,祁县王氏身为太原郡郡望,府中自然也养着数量不小的府兵部曲。   秦天朗冷冷看着眼前的老者,冷冷开口道:“你就是祁县王氏的家主?”   “承蒙帝师眷顾,老夫正是祁县王氏家主,王福持,字守元。”王福持眉目带笑,言谈举止之间找不到丝毫破绽。   随后,王福持看向那两名死去的守卫,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两废物抬下去,竟然连帝师都不认得,实在是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一众王府奴仆开始动手,很快就将两具尸体抬下去。 第149章 人皮灯笼,杀气暴涨的秦天朗   “不知帝师此次前来有何要事?不过,恐怕今日不能让帝师进府了,老夫我今日有感风寒,实在是不能过多活动,还请帝师见谅才是。”王福持说着,咳嗽了几声。   但看他气色红润,哪里有感染风寒的征兆,这是直接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差直接说王府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这句话了。   “你这老匹夫!端的是无礼至极!”程咬金气得脸色通红,虎目圆睁之下又有动手的意思。   秦天朗脸色发冷,直接说道:“本帅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喝茶的,我是来问一下,王家里是不是有叫王玉晓的?”   王福持眼中露出一抹不屑,心中不禁嗤笑一声,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帝师恐怕有所不知,明和自幼聪慧过人,三岁能言,五岁识字,七岁就能作诗,在关中谁人不识,放眼整个大唐,那也是人尽皆知的名士,帝师难道没听说过明和的事迹?”   秦天朗还未说话,王福持又道:“也是,帝师连年在外征战,不知晓这些风雅之事也在所难免,毕竟帝师也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不是。”   说来说去,王福持的心态就是看不起秦天朗一行人,他王家乃是郡望门阀,行的是上流风雅之事,底蕴深厚,秦天朗这等武夫自然是不能跟王家相提并论的。   秦天朗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原本就怒不可遏了,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就是防止有意外出现,导致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我不管王玉晓的名声有多大,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把方家一男一女给抓走了?”   王福持笑了笑,说道:“帝师的手何时伸的那么长了,祁县内都归王家管辖,那些百姓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王家的,他们都是王家的奴才,王家人拿来两个奴才用用岂不是合情合理?”   王福持说着,也没有了心思跟秦天朗一伙人说下去,便挥挥手说了声送客。   在其身后,一众府兵站出来,为首的一名大汉走到秦天朗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秦将军,请吧。”   “听说有人要找本公子?”   秦天朗刚想说话,王府内传来声音。接着,一道穿着华服的贵公子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折扇,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派头十足。   “你就是王玉晓?”秦天朗的脸色恢复了平静。   “在下王玉晓见过帝师,不知帝师找我有何贵干?”   王玉晓的话没有问题,但配合那斜眼看人的眼睛就显得很让人不爽了。   跟在秦天朗身旁的李靖等人气得双眼通红,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一副要吃人的神情。   从他们来到祁县开始到现在,祁县王氏处处都轻视他们,举止言谈间时时流露出对他们的轻蔑,他们本来就不喜王氏的做派,如今被这么一激,已经快要忍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抓走了方木的儿子和女儿?”秦天朗冷冷问道。   不管如何,他都要先把事情问清楚,问清楚后再算账不迟。今日,说不得就要给祁县王氏一个难以忘记的教训!   王玉晓眼中露出一抹诧异,随后一笑,对身后的随从说道:“去把灯笼拿过来,给帝师好好瞧瞧。”   随从很快下去,又很快上来,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拿着两个鲜红的灯笼。   随后,王玉晓笑了笑,说道:“帝师请看,这便是用方家男女的皮做的灯笼,如今只是刚刚制作完成,还需要用灯油浸泡七日,才可真正成型。”   “那方家长子将本公子的貔貅衔玉图给弄烂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将他们制成人皮灯笼就是对他们的惩罚。”王玉晓说的风轻云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周围王家上下的人也是脸色正常,甚至还有人发出轻笑,对着那两盏人皮灯笼指指点点。   秦天朗看着那鲜红的人皮灯笼,一颗心感到无比的胆寒,脑海中浮现出种种残忍至极的画面,对于剥皮这种酷刑他是知道的,要在人活着的时候硬生生把皮剥下来才能保证人皮的韧性和完整。   但是,但是啊,这样做的话,被剥皮的人要承受无比残酷的痛苦,那种痛不欲生的感受,不是亲身经历的话是无法体会的。   秦天朗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木妻子吊死在自己房梁中的画面,俗话说母子连心,或许她心里已经有所感应,知道自己的儿女正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所以才在绝望中选择上吊的吧。   秦天朗又想到方木那绝望又无助的哭嚎,明明已经走投无路的,却为了不连累他而迟迟不肯说出真相,这是多么善良的心地啊,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是的,放眼整个古代,底层的黎民没有任何尊严可言,他们甚至都不能算做是人,人权这种东西更是不可能拥有,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真相。   但是,真的要一直这样吗?   秦天朗脑海中响起后世的一句名言——生来如此,便是对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他们做成人皮灯笼?!”   秦天朗猛地抬头,双眼变得赤红,心中的愤怒火山终于在此刻爆发,气势如雷,杀气滚滚,化身恐怖修罗,方圆十里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这到底是要杀多少人才能练就的恐怖气势啊!   首当其冲的王玉晓脸色一白,但他身为祁县王氏的大公子,享誉天下的风流名士,也是有着几分修养,何况这里乃是王氏的地盘,所以他并没有被吓得摔倒在地。   而就在秦天朗的气势暴起的那一刻,在王氏府邸的深处,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睁开双眼,眼中似有剑芒乍现……   “他们是王家的奴才,奴才做错了事,主人要如何惩罚还不是主人说了算,帝师虽然身居高位,但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还是说,你就是成心来找王家的不痛快的?”   王玉晓冷冷说道,方才他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如今反应过来直接就恼羞成怒了。   王福持也站出来,冷声道:“秦将军,老夫叫你一声帝师是给足你脸面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刷刷刷!   王府深处,又有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府兵冲出来,与先前的府兵汇合后围住秦天朗等人,虎视眈眈之下亦有杀气弥漫。   “哈哈哈,好,好啊!”秦天朗怒极反笑,“你们这是准备杀了我?哈哈哈……”   王福持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冷冷道:“杀了你又如何!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便除了你这个祸害!”   王福持能成为王氏家主,也不是简单之辈,自然清楚五姓七宗跟秦天朗之间必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这个结局从三年前五姓七宗暗中谋害秦天朗开始就注定了。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双方已经没有了缓和的可能,那就先下手为强,率先将秦天朗铲除掉,这就是王福持心中的想法!   实际上,在秦天朗出现在祁县的时候,王福持心中就诞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本来他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秦天朗杀掉的,这样能为王氏省去很多麻烦。   但没想到秦天朗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既然这样,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秦天朗永远地留在这里!   只要秦天朗一死,死因还不是王家说了算!   这大唐的不是掌握在皇帝手上,也不是掌握在权倾朝野的秦天朗手上,而是掌握在包括王氏在内的五姓七宗手上!   大唐之内,大大小小的世家垄断了读书的途径,自然也就垄断了说话的声音,甚至连历史都得由他们书写!   拥有了舆论这把无往不利的杀器,五姓七宗几乎就处于不败的境界。   毕竟,古人是很注重名声的,跟后世以不要脸为荣不一样,古人可是将名声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而得罪五姓七宗的后果就是要被骂的狗血淋头、名声扫地,一辈子也翻不起身,这样的后果大部分人都承受不住。   这种现象,放在后世就是典型的社会性死亡,当全天下都跟你作对的时候,你又能撑得住几时呢。   秦天朗摇头冷笑连连,“王家真是好大的威风,但你们真的以为能将我杀死?”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祁县上下都是王氏的人,府兵就有一万多,就算你秦天朗拥有神勇之力,一万人杀你一个?”   太原王氏矗立在这片大地数百年,数经沉浮而不倒,见证了无数个王朝更替,在这段岁月里跟王氏作对的人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的都被王氏消灭了,其中不乏一些强盛一时的王侯将相。   这一次次的胜利给予了王家空前的自信,最终这种自信变成了自负,王家自负到了何种程度?   连皇室都不看在眼里,皇室的公主地位够尊贵吧,但落在王氏眼里依旧比不上他们族中女子!   “三年前,你们暗中推动舆论,倒逼李世民谋害于我,这是其一!”   “在祁县外守卫刁难于我,这是其二!”   “你们肆意践踏生命,将方家男女活生生制成人皮灯笼,令方家陷入绝望深渊,这是其三!”   “如今更是要谋害于我,这是其四!”   “新仇旧怨,就在今日一并了结吧!不杀的你们王家闻风丧胆、血流成河,不足以平民愤!”   秦天朗的话落入李靖四人耳中,像是惊涛骇浪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将他们心中的愤怒和杀意全部都调动起来,一个个也是杀气凌然。   “给我上!一个不留!”王福持下令道,他倒要看看,没有了战马、武器和盔甲的秦天朗还能有什么能耐!   秦天朗的眼中露出森然,这一刻他是真的怒了,他从未有过那么愤怒的时刻,愤怒到他直接开启了点石成金的能力作用在身上。   在面对东突厥的时候他都没有使用异能,如今竟然使用出了这项异能,可见他心中的杀意已经强盛到了何种程度!   点石成金,能够将任何一项东西的属性提高到最大值!比如武力!   这一刻的秦天朗,周身都刮起了旋风,在王家府兵围上来的瞬间化作了残影,如同猛虎入羊群,直接开启了血腥的杀戮!   瞬间,秦天朗便冲破了府兵的围剿,身形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王玉晓的身后,那沾满鲜血的手化作最坚固的神铁,猛地箍住王玉晓的脖颈,就这样将其提了起来,如同提一个小鸡仔一样。   直到此时,那些死去的府兵才倒在地上,受伤者更是发出哀嚎,整洁华丽的府门被鲜血染红,血腥味开始弥漫。   “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王福持脸色大变,没想到秦天朗的速度竟然那么快,在那么多府兵的围剿下还能瞬间冲出重围,将王玉晓给擒住!   王玉晓是祁县王氏最优秀的后生,要是死在这里的话,那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秦天朗森然一笑,凑到王玉晓的耳边,语气轻柔地问道:“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你……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得跟着陪葬!再说了,不就是两个奴才嘛,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嘛!”   “在你眼里是奴才,在方木的眼里儿子女儿就是他的全部。今日,你得为你所做的罪恶付出代价。”   说着,秦天朗咧嘴一笑,空着的手抓住王玉晓的右手,直接往下一扯!   噗嗤!   顿时,王玉晓的右臂直接被扯断,鲜血如同喷泉般不断涌出!   王玉晓发出一声不似人样的惨叫,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王福持看的心痛不已,再也坐不住了,怒吼连连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救下少爷!!”   “哈哈哈!末将程咬金在此!”   “末将李靖在此!”   “末将秦琼在此!”   “末将李绩在此!”   四道声音同时响起,李靖四人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秦天朗围在中央。   “秦帅!你放心,这些府兵绝对打扰不到你分毫!”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是不想活了吗?”王福持的怒吼声再次响起,此刻的他心急如焚。   这些府兵都是从小到大被王氏培养起来的部曲,忠诚度毋庸置疑,甚至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死士,在王福持的再三催促之下,他们很快就忘记秦天朗的恐怖,开始红着眼冲向秦天朗。   他们也不信了,那么多人还杀不死这么几个人!   远处,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也有奔跑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王家府兵开始聚集过来。   李靖四人怒目圆瞪,杀气滚滚,化作四道坚不可摧的天山拦在秦天朗身前,凡是靠近他们周身十米的府兵,无一例外的都被放倒。   李靖、秦琼、程咬金、李绩四人都是青史留名的盖世骁将,武力何其勇猛,就算这些府兵不怕死,依旧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秦天朗也不废话,接着又扯下王玉晓的左臂、双腿,刚晕厥过去的王玉晓又痛的醒过来,发出不似人样的惨叫,哪里还有先前翩翩玉公子的气度。   “你不是喜欢做人皮灯笼吗?那么今日我就让你尝尝被活活剥皮的滋味!” 第150章 夷平祁县王氏   祁县王氏门前,华丽不再,鲜血遍地,顺着缝隙渗入地底,喊杀声哀嚎声交织不断,将此地变成了恐怖的人间地狱。   祁县的百姓早早的就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们心惊胆战,生怕一出门就会牵连到自己!   隋末乱世之时,因为有王氏的存在,祁县也未曾发生大的战事。如今,算得上是百年来祁县发生的最大的战事了!   今日,祁县的天恐怕要变了!   “秦天朗!你疯了吗!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怕大唐的心血被你毁于一旦吗?!”王福持不断咆哮,双眼赤红无比。   王福持可不是在开玩笑,五姓七宗的力量无比庞大,盘踞在关中各地,隐藏在暗地里的兵力起码有十万之多,如果五姓七宗真的暴起的话,绝对会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且五姓七宗作为世家之首,只要他们一起来反对,跟随他们起来的世家肯定有很多,这股力量之庞大,绝对能够动摇大唐的根基!   他秦天朗这是真的疯了吗?!   且长安朝廷大部分官员都出自世家门阀,秦天朗这么做的话,绝对是要将大唐的根基毁于一旦!   甚至王福持都已经预料到结果,李世民听闻此地的事之后为了大局着想,可能会怪罪于秦天朗!他这是真的疯了啊!   “不过是区区两个贱民,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秦天朗森然一笑,看都不看王福持,声音响起:“你可是忘了,三年前我曾血洗博陵崔氏?”   “你这是疯了!绝对是疯了!疯了……”王福持不断摇头,依旧坚信自己能够杀死秦天朗。   就算秦天朗武力强大又如何,他终究还是人,只要是人那就是能杀死,他就真不信那么多死士都还杀不死秦天朗!   秦天朗不为所动,手中附上内力,随意在王玉晓身上一划,一道血线出现,然后他就这样从头到尾将王玉晓的人皮给扒下来!   做完这些,秦天朗随意地将王玉晓往地上一扔,冷笑道:“我疯了?呵呵……你可知道,我早就想铲除你们这些世家门阀了,你们这些世家门阀,除了汲取民脂民膏,做大唐的跗骨之蛆外还会什么?”   “不过,你们也只是冢中枯骨了,蹦跶不了几天了。”   说完,秦天朗冲入人群中大杀四方,他本就勇猛无敌,如今有了异能的加持更是如虎添翼,这些府兵在他手上撑不过一招,每一次出手必定是几十名府兵死去。   一时间,尸横遍野,各种残垣断壁飞溅,血腥味浓重到让人闻之欲呕!   “太极真人!你还不出现吗?!”王福持朝着天空大吼不已。   “老夫来也。”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混乱的厮杀中依旧显得清晰可闻。   在王府高高的屋檐上,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立于檐角,身后背着两柄长剑,一黑一白。   “太极真人!”王福持脸色大喜,连忙拱手说道:“恳请真人出手将秦天朗此僚诛杀!王府必有重谢!”   “终日食君禄,此乃老夫职责,王公不必多言。”名为太极真人的老者嘴上跟王福持说这话,目光却始终落在秦天朗的身上,眉头紧皱,一脸凝重。   秦天朗缓缓停下动作,望向太极真人,眼中露出一抹意外,笑道:“天人合一境?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天人合一境的高手。”   “小友贵为帝师,何必兴此无端杀戮,不如就此放手如何?”太极真人说道。   “无端杀戮?”秦天朗眼中杀意不减,又道:“你常年处在王府之中,应该清楚祁县王氏做了多少罪孽。今日,我便要铲除这个祁县王氏这个祸患。念你修武不易,就此离去的话,我可以饶你不死。”   “小友未免太过狂妄,你我同为天人合一境,孰强孰弱还未可知。”   太极真人说着,手掌一翻背后的黑白双剑已经出现在手中。   “也好,老夫寻遍天下难逢敌手,今日恰好遇到秦将军,也算是有缘,十年了,老夫的剑已经十年未有出鞘了。”   喃喃自语着,太极真人眼中迸射出一道惊天剑芒,周身都被恐怖的剑气笼罩,手中的黑白双剑化作残影,一道圆形太极图出现,柔和中裹挟着足以碎裂山河的剑气,瞬息间横跨空间,出现在秦天朗的头顶!   这一剑,是太极真人凝聚了十年剑气而挥出的一剑,是他最强的一剑!   这一剑,斩开了空间!斩断了时间!斩断了七情六欲!斩断了因果轮回!   在场的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就连秦天朗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剑就快要落在秦天朗的眉心之时,秦天朗微微抬头,朝着太极真人笑了笑。   没错,就是笑了笑。   太极真人脸色一变,他对这一剑很有自信,自信没有人能躲过他这酝酿了十年的一剑!   可是……如今秦天朗貌似可以破解他这一剑?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明明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之下,战力起码被削弱了三成,此消彼长之下,他不相信秦天朗能够接住这一剑。   叮!!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嗡鸣声响起,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秦天朗和太极真人为中心往外扩散,沿途掀起无数的飞沙走石,最终冲入云霄,将百丈云层都冲散,露出天穹之上的碧蓝。   王氏门前,尘埃落定。   秦天朗右手野蛮暴力地直接抓住太极真人的黑白双剑,这一幕看的周围府兵一阵头皮发麻,这样子空手接白刃估计手掌都快被割断了吧!   但是……秦天朗的手掌并没有流出鲜血……   “你的剑也不过如此。”秦天朗微微一笑道。   太极真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暗中使出全劲想要抽回长剑,却只能是徒劳无功,无论他如何用力,那黑白双剑始终不为所动!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剑道吧!”   秦天朗眼中闪过惊天寒芒,手腕一用力,叮叮两声,黑白双剑直接从中间断开!   随后,秦天朗负起左手,右手并指成剑,周身爆发出一股无比恐怖的剑气,衣袂都被剑气吹得猎猎作响,天地在此刻都黯淡下来,唯有剑光永恒。   “手中剑,斩尽世间浑浊!”   话音响起,一道惊天剑芒迸射而出,直冲云霄,瞬间划过太极真人,落入后方的王家府邸,静止的时间在此刻重新恢复流动。   太极真人脸上带着惊愕,一阵微风吹过,头颅脱离身体,落入地上,鲜血汩汩而出……   轰隆隆!!   辉煌气派的王家大门崩塌下来,断口处平整无比……   吧嗒!   王福持瘫倒在地,目光无神地望着面目全非的大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太极真人乃是享誉大唐的剑客,一手太极剑道出神入化,王家花了大代价才招揽到这么一位强大剑客,一直将其奉为座上宾。   在王福持想来,就算秦天朗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太极真人,只要太极真人一出手,秦天朗必定会被诛杀,但是现在……   情况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秦天朗淡淡看了眼王福持,眼中的杀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负手而立,说道:“北伐军听令,夷平祁县王氏!”   “诺!”李靖四人领命,瞬间杀入人群中。   而祁县外,马蹄声四起,很快,马元龙等人就率领着北伐军踏入祁县,当看到王家大门前的战况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加入到厮杀之中。   祁县王氏虽然拥兵不少,但对上刚刚平定东突厥的北伐军就显得不够看了,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丝毫的悬念。   这场大战,从早上杀到晚上才堪堪停止,王家上下数千口人,除了一众奴仆之外没有一人得以幸免!   而祁县王氏惨遭屠戮的消息,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四方传播,一场席卷整个大唐的风暴即将出现。   ……   长安,皇城。   这些时日以来,李世民的心情格外的好。   就在昨日,西突厥的肆业护可汗派遣使者前来献礼称臣,言语间满是谦恭,要知道在此前西突厥可不是这样子,而是和东突厥一样,一直都窥伺着大唐的领地,如果不是西突厥境内内乱不断的话,估计西突厥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野心了。   如今会献礼称臣,全然是帝师平定了东突厥的缘故。   而除了西突厥,还有漠北的薛陀延和契苾也是派来了使者,表示愿对大唐俯首称臣。   一夜之间,四周邻邦竟然都臣服于大唐!这种喜事全然都是帝师平定了东突厥的功劳!   这也让李世民时常赞叹不已,不惜一切代价迎回帝师是他登基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李世民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太上皇李渊,以此来作为缓和二者关系的契机。   而李渊得知东突厥覆灭的消息之后,也是大笑连连,与李世民把酒言欢,畅谈了一夜,算是冰释前嫌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渊还是皇帝的时候,也曾受过东突厥的羞辱,这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心病,如今心病得以消解,自然是开怀无比。   且李世民从政这几年来,确实是兢兢业业,为大唐呕心沥血,力争做一名贤君。   如此,李渊也就顺水推舟,谅解了李世民的作为。   这也是李世民高兴非常的原因,太上皇原谅了他,总算让他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   “也是时候让太上皇搬回太极宫了,身为太上皇却住在东宫,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李世民心中想着,越来越觉得这个念头得加快速度实施才行。   李世民向来注重名声,让太上皇住在东宫,这本来就是大不妥的事情,这些年来民间一直流言流传,朝廷大臣之中也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拿这件事说道。   实际上,李世民早就有重新修建一座宫殿的念头了,只是如今国祚初稳,国库尚未充盈,贸然修建宫殿的话劳财伤民,他才不得已将这个念头压在内心最深处而已。   如今,东突厥已被平定,西突厥、吐谷浑等邦国又俯首称臣,也是时候该修建新的宫殿,让太上皇搬回太极宫了。   只是这钱财……是个大难题啊。   李世民脑海中想起处在首阳山的长乐公主,自语道:“细细想来,已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丽质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去见见丽质吧。”   李世民心中做着打算,殿外,内常侍张万走进来,神色有些焦急道:“陛下,诸多大臣跪在宣德殿外,声称要弹劾帝师啊。”   “什么?!”李世民脸色一变,随后一怒,说道:“帝师刚刚平定东突厥,他们就要弹劾帝师,岂有此理!他们眼里还有朕的存在吗?!”   “朕可是说过,帝师回朝之后要设坛拜天的,他们都忘记朕说过的话了吗?”   内常侍张万苦着脸,尖声细语道:“他们弹劾的不是此事,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有话就说!”   “而是关于帝师灭了祁县王氏一事。”   “什么?!”李世民语气高了几分,腾的一下从软塌上站起,神色有些不相信,便再次问道:“你说帝师灭了祁县王氏?!”   “听那些大臣的话,貌似就是这样的。”张万抹了把头上的细汗,回想起宣德殿外群臣激愤的模样,就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   李世民来回踱步,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先前的大好心情荡然无存,自语道:“帝师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可是……为何会忽然灭了祁县王氏?”   “覆灭也可以,朕也想灭了五姓七宗,但不是现在啊,现在五姓七宗的势力还是太盛了,轻举妄动非常可能伤筋动骨啊。”   别的不说,就说朝堂之上,超过一半的官员都跟五姓七宗有关系,如果贸然灭了五姓七宗的话,这些官员是一同灭了还是留下来?   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也是李世民一直犹疑不决的关键所在。   想了一会儿,李世民恢复了镇定,问道:“帝师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消息。”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之中,安静的氛围之下,依稀间能听到远处宣德殿传来的嘈杂声。   帝师为何要如此轻举妄动,这下好了,连朕都要陷入被动中了,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151章 群臣激愤,魏征觐见   宣德殿内。   李世民远远的就听到阵阵哭嚎声,一听到这声音他就感到有些头痛。   一众大臣见到李世民之后,纷纷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率先出口的人是吏部尚书高士廉:   “陛下!帝师竟然屠了祁县王氏满门,罪大恶极,罪大恶极!”   “是极是极!帝师仗着平定东突厥有功,就狂妄自大,在没有陛下准许的情况下屠了祁县王氏,这是滔天的罪过啊!”   “祁县王氏乃是郡望名门,名声享誉海外,人才辈出,乃是钟鼎之家,帝师他竟然将这样的郡望名门屠了,实乃人神共愤之大罪!”   “臣恳请陛下严惩帝师,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众大臣义愤填膺,将秦天朗骂的狗血淋头,真真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只要李世民不诛了秦家九族的话,那就是与整个世界作对一样。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李世民脸色一沉,冷声道。   嘈杂的声音逐渐落下,一干大臣眼巴巴地望着李世民,急切地等待李世民的下文。   当他们得知祁县王氏被灭门的事情之后,心情极度震惊,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他们心头,让他们感到唇亡齿寒,所以作为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秦天朗必须死!就算他平定了东突厥也必须死!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只不过沉思的不是如何处置秦天朗,而是该怎么妥善解决这件事,李世民内心是完全偏向秦天朗的,但他不能直接明说,直接明说了,那就相当于彻底跟世家开战了,到时候,大唐很有可能陷入风雨飘摇中啊。   但思来想去,李世民也想不到两全其美之法,帝师这么一杀,直接就是捅了世家的大篓子啊,在铁证如山之下,已经极少有可以斡旋的余地了。   “帝师啊帝师,你这是给朕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李世民心中哀叹一声,偏偏他又不生秦天朗的气,甚至还有一些欢喜。   因为……秦天朗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他想做而犹豫着不敢做的。   灭了祁县王氏,就等于为大唐除掉一个祸患啊……   “如果陛下无法做出决断的话,臣倒是有一计。”吏部尚书高士廉说道。   “高爱卿有话就说吧。”   “臣认为,秦帝师平定了东突厥乃是大功,但朝夕间就灭了祁县王氏满门,这就是杀戮太重,依仗着军功而目无王法。   功过相抵之后,秦帝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臣建议,应将秦帝师发往岭南之地,终生不得回朝。”   “没错,高公此言大善!”其他大臣纷纷附和道。   “啊,诸位爱卿的提议容朕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李世民说着,脸上露出疲惫神色,又道:“今日不知怎的,朕忽感不适,诸爱卿退下吧。”   言毕,李世民就要起身离开。   众大臣急了,陛下这是要糊弄过去啊,这可不得了!   “陛下!今日陛下要是不给老臣一个交代的话,老臣就一头撞死在宣德殿上!”高士廉说着,就是一副慷慨赴义的神情。   “陛下!秦帝师罪孽深重,祁县王氏乃是厚德世家,上下上千口人竟然就这么枉死了,这是天大的冤情啊!还请陛下明鉴!”   宣德殿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群臣又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一副你今天不给个交代的话,我们就决不罢休的神情。   李世民感到头疼不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报!魏征在殿外求见!!”奉御官拉着长长的声音,出现在大殿中。   “魏玄成?!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李世民眼中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宣魏征觐见!”   很快,身穿布衣的魏征出现在大殿内,朝李世民行礼后,眼神一一扫过殿内的群臣。   “魏爱卿,许久不见,朕甚是想念啊。”李世民有些感慨道。   “承蒙陛下抬爱。”魏征一脸铁骨铮铮,许多时日未见,依旧是那么的刚正不阿。   “魏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臣前来,正是因为祁县王氏灭门一事。”   “哦?魏卿可是要进言献策?”   魏征往前走了三步,声音拨高几分:“臣确实有诤言要献,请陛下听好了。”   “朕洗耳恭听。”   “昏君!真的是昏君!!”魏征第一句话,就把李世民骂的狗血淋头。   李世民脸色露出些许难堪,但更多的还是缅怀,这样的场景,细细想来竟然已有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为何老夫要骂你是昏君?因为你遇事犹豫不决,不是昏君是什么?!”   “难过啊!老夫真的是难过啊!昔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秦王已经不在了,已经变成了瞻前顾后的大唐皇帝!”   “你可曾还记得许久以前,你坐在战马上挥斥方遒的豪迈英姿?怎么,现在遇到了祁县王氏灭门的事就变得犹豫不决了?!”   “昏君!昏君呐!!”   “魏卿骂够了吗?如果骂够了,能否为朕指点一番迷津?”   魏征深呼吸一口气,转而看向群臣,颇有一股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气概,说道:“那祁县王氏作恶多端,虽身为钟鼎之家,世袭了百世的郡望阀阙,却仗着自身势力肆意欺压百姓,盘剥民脂民膏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这样的世家不要也罢!”   “魏玄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都是尸餐素位的人马?!岂有此理!!”   “魏玄成,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这是血口喷人!信口雌黄!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魏征的话,瞬间让群臣暴跳如雷,个个群起而攻之,恨不得用口水将魏征给淹死。   从这也可以看出祁县王氏的号召力,聚集在这里的大臣已经占了整个朝廷大臣的一半,这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   魏征反而仰天长啸,手指对着群臣指指点点,很是意气风发道:“你看看,你看看,被老夫说到痛处之后直接跳脚啦!跳脚啦!”   “依我看呐,你们这些尸餐素位的害群之马就应该统统死光!你们死光了,大唐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哩!”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魏匹夫,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魏匹夫,我与你势不两立!!”   魏征看着跳脚的群臣,脸上开怀大笑,望向李世民,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世民知道了,知道魏征为何要痛骂他。   是啊,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就变得瞻前顾后了,需要考量的事情太多,需要权衡的利弊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得不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就要跌入万丈深渊,将整个大唐都拉入万劫不复中。   就比如祁县王氏灭门这件事上,他就变得瞻前顾后,左右为难,明明心中是支持帝师的却不敢明说出来,这就是魏征痛骂他的原因啊。   “做帝王呢,既要心思缜密,又要杀伐果断,过分的听取大臣的意见的话,反而会让自己失去主见,凡事都是物极必反啊……”   李世民的脑海中,回荡起数年前帝师曾跟他说过的话,心中逐渐有了决断。   “够了!休要再吵!”李世民冷喝出声,气吞山河的君王气势喷薄而出,一张脸变得无比的威严。   群臣顿时安静下来,看着一脸杀气的李世民脑袋总算变得冷静,他们这才想起来,眼前的陛下可是靠自己打下的江山的啊,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   也怪李世民当上皇帝后变得太过和颜悦色了,导致他们都忘记了李世民是靠手中的兵马当上的皇帝得了。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交代吗?朕现在就给你们一个交代,在帝师尚未回朝之前,朕不会对帝师做出任何的惩罚,祭祀大典也要继续准备!这就是朕的答案,诸位爱卿可有疑议?”   高士廉张张嘴,当看到李世民逐渐变得凌厉的眼神之后,到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高士廉都没说话,其余官员那就更不用说了。   “既然诸位爱卿不说话,那朕就默认你们没有异议了,这样的话,那就退朝吧。”   “哈哈哈!”魏征开怀大笑,又道:“陛下总算恢复几分昔日的风采了!”   “陛下既然想要做千古明君,臣定然是要尽力辅佐的,陛下不敢做、不能做、不想做的事就由臣来做!臣背得起也愿意背那千古罪名!”   李世民心中很是动容,不禁感慨道:“朕有魏卿辅佐,实乃幸事!”   以高士廉为首的群臣行礼之后纷纷告身而去,一个个灰头土脸,脸色像是吃了十斤大便一样难看。   今日,因为魏征的出现,李世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接下来,世家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恐怕,祁县王氏的灭门只是一个信号,今后不知道还会有哪个世家沦为牺牲品,悲乎!   待到群臣都离去之后,内常侍张万拦下正欲离去的魏征、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说道:“陛下有请,三位随老奴来吧。”   路上,房玄龄笑道:“玄成啊,还是你敢说,换成是我,我就做不到这种地步。”   “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房公擅长治理国政,直言进谏的事情还是交由我来做吧,哈哈哈。”魏征哈哈大笑道。   一旁,杜如晦问道:“玄成不是告老还乡了吗?为何又重回朝廷了?”   “哈哈哈,帝师都率队北伐东突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继续待在家中等死啦。我先前就说过,帝师归来的之时就是我回来之日,如今只是兑现承诺罢了。”   房玄龄点点头,随后唏嘘道:“帝师可真是不安生啊,刚取得大功劳就又弄出大动静,祁县王氏灭门,起初听到这消息我还不敢相信呢。”   “帝师做事向来出其不意,但往往都能达到奇效。”   ……   交谈间,三人来到侧殿,李世民已经等候在此。   一来,李世民就问道:“房公,克明,玄成,你们认为,帝师此次直接灭了祁县王氏,可是想要彻底除掉世家这个祸患?”   “如今帝师那边尚未有消息传来,一切也都只能是猜测,臣认为,帝师这次应该是要敲山震虎,杀一杀世家的锐气。”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点头,看向魏征,开怀道:“玄成重新回来,朕颇感欣慰!今日幸亏玄成出现,才让朕拨开云雾现青天啊!否则的话,要是因为朕一时糊涂而酿成大错的话,那真是追悔不及了。”   魏征笑了笑,朝着殿外拱拱手,说道:“陛下最要谢的人是帝师,帝师先是平定了东突厥,如今又要对五姓七宗下手,明里暗里都是为了大唐的兴盛着想,是选择自己当这个恶人,好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啊。”   李世民点点头,深以为然。   “只是……朕最最担心的,乃是今后朝廷没有可用之才啊。”   说着,李世民露出了浓浓的担忧,这也是他对于祁县王氏灭门一事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   如今朝廷的官员大半都出自世家,要是将世家门阀彻底得罪的话,那些出身世家的官员卸职离去的话,势必会引起朝廷动荡。   甚至都不用他们离职,只需要在各自职位上跟朝廷暗地里对着干,大唐就要吃不消,这是一个牵扯到根本的问题。   治理国家,终归到底还是要靠许许多多的人才,这也是世家门阀得以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这是一个很难得到解决的问题,终归到底,帝师此番行动还是有些草率了。”杜如晦开口道。   这回,连魏征都没有反驳。   先前在朝廷上,他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强势,就是为了压住那些世家官员,不表现得强势一点的话,根本就镇不住那些人。   到了这里,回归到了本质的问题分析上,魏征也认为秦天朗此番行为有些冲动了。   “报!祁县秦帅有急报进奏!”正在气氛陷入沉闷之际,殿外走进一名北伐军百骑司。   “将奏报呈上来!”李世民眼前一亮,当即说道。   接过奏报之后,李世民很快就阅览完毕,奏报上的内容很简短,交代了为何要灭了祁县王氏的四点原因,重点在最后一句话上:臣有方法解决世家之患,陛下勿忧。   看到这句话之后,李世民变得眉开眼笑,心中的愁闷荡然无存。   “帝师既然说有办法解决世家之患,那就不会无的放矢,如此的话,朕也就放心了啊。”   房杜魏三人看完奏疏之后,脸上也露出欣喜,至少从奏疏上来看,帝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清楚的认识,绝不是一时冲动,且还有计策应对世家之患,这样的话他们就放心了。   只是,不知道帝师要怎么解决掉世家之患,这可是一个困扰着历朝历代的近乎无解的难题,多少天骄人雄能够一统天下,最终还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呐。 第152章 改良冶钢之法   清晨,旭日东升之际,与平日里不同的是,今日的太原郡境内刮起了阵阵大风,吹得大地上的树木呼呼作响,如同鬼哭狼嚎。   祁县境内,已经被北伐军占领,各项工作正在有序开展。   距离祁县王氏被灭门才过去了一天一夜,这一天清晨,秦天朗带着那两个人皮灯笼,来到了坊市方家。   “方师傅,我去晚了,你的儿子和女儿已经死了。”秦天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多谢官老爷!”方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泪水和鲜血混杂在一起,很快就染湿了地面。   “这两个人皮灯笼你收下吧,这是你的儿女留在世间唯一的遗物了。”   秦天朗之所以过了一天一夜才来到方家,就是因为这期间他将王氏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希望能找到方家儿女的尸体,但结果很遗憾,他并没有找到。   方木抱着两个人皮灯笼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已经不成人样。   秦天朗就静静看着,静静看着,不打扰方木的发泄,也不觉得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在他的身后,李靖等人红着眼,堪比虎熊的大汉此刻眼睛进了沙子。   过了好久好久,方木才慢慢停下了哭泣,从地上站起来,对着秦天朗长长一拜,说道:“多谢秦大人仗义相助,不过……草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大人为了草民而灭了王氏,实在是让草民诚惶诚恐,草民一家子的性命贱如草芥,当不得秦大人如此大动干戈啊。   要是因为草民的缘故而牵连了大人的话,草民就算是死一百次也无法洗刷心中的愧疚啊。”   方木说的是内心的真实想法,祁县王氏被灭门这件事那么大,早已经在祁县传的人尽皆知,上至垂垂老者下至三岁稚童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就算祁县王氏被灭门了,王氏留在方木心中的影响还未消除,所以当他得知祁县王氏被灭门后的消息,第一时间不是庆幸,而是担忧秦天朗一行人的安危。   实际上,自祁县王氏灭门之后的一天一夜里,祁县的百姓十成走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因为实在走不了才留下来的。   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也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祁县将被推上风口浪尖,此时不逃的话,到时候可就逃不掉了。   秦天朗拍了拍方木的肩膀,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秦天朗行事向来不会后悔,就算是重来一次,我照样会灭了祁县王氏满门。”   “好了,如今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安葬你的家人,然后带着一众工匠跟着我,只要你们跟着我,有我秦天朗一口吃的,你们就不会饿着。”   方木猛地跪倒在地,再次嘭嘭嘭的磕头,“大人的恩情小的无以为报,愿为大人做牛做马以报答恩情!”   方木将妻子儿女好生安葬之后,太阳已经西斜,当他回到坊市的时候,就被秦天朗带着来到坊市的冶钢作坊中。   “秦帅,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冶铁吗?”李靖问道,眼中有精光闪烁。   之前在北伐东突厥的时候,秦帅就说过要改良冶钢之法,但一直没有时间,如今,终于要行动了吗?   兵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名士兵最重要的依仗,拥有一件好的兵器能让士兵的战力得到很大的提升,不仅能提高战争的胜算,也能增强士兵活下来的几率,可谓一举两得。   秦琼等人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们都是戎马一生的骁将,自然知晓冶钢之法的重要性,如果真的能改良冶钢之法的话,这绝对是一件足以歌功颂德的伟事。   “嗯,如今正好有合适的冶铁匠和火炉,那就将我的改良之法实践一番吧。”秦天朗说着,看向一旁的方木,问道:“方木,待会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要一丝不苟的执行,懂吗?”   “懂的,懂的,秦大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方木信誓旦旦道。   在方木的身后,还有上百名工匠,改良冶钢之法当然用不了那么多人,秦天朗之所以将他们都聚集起来,是为了让他们近距离观看接下来的冶铁,以便于今后更好的学习新的冶钢之法。   这些匠人,之后就是第一批冶炼苏钢的铁匠了。   没错,秦天朗要展示出来的冶钢之法名叫苏钢,为什么叫做苏钢呢,是因为这种冶钢之法是在后世的江苏地区发明出来的,所以得名苏钢。   秦天朗也懒得改名字,也就挪用下来了这个名字。   苏钢冶钢法乃是灌钢法的升级版,融合了灌钢法的全部优点并将其放大到极致,在后世的江浙地区依旧有苏钢法的流传,要知道后世冶钢可都是用现代化技术进行的,在这种情况下苏钢法还能留存下来,可见苏钢法的价值之大,就算是放到后世也丝毫不逊色。   而苏钢法的前身灌钢法,也是一项颇具划时代意义的发明,在汉代就出现,只是直到如今都还没有普及,知道灌钢法的人寥寥无几。   如果秦天朗没记错的话,灌钢法的普及要到宋朝时期才是真正的普及,到了那时,宋朝的钢铁产量已经达到了两千万斤,而西方国家要在晚了两个世纪后的工业革命之后才能达到这样的钢铁产量。   所以说,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复杂因素的作用的话,巍巍中华是始终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存在。   言归正传,灌钢法的原理简而言之就是将生铁烧成铁液灌进熟铁中,让两者充分融合、几经熔炼之后形成品质良好的钢。   而苏钢法之所以说是灌钢法的升级版,就是因为苏钢法在灌钢法的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改良。   “好了,先将料铁(熟铁)放入炉内,鼓风加热。”秦天朗淡淡说道。   “是!”方木应了一声,朝手掌淬了些口水,开始将早已准备好的料铁倒入铁炉中。   呼呼的风声伴随着灼热的火浪在空间中不断溢散,将作坊内的温度提高了至少十度。   “好了,现在将炉口用沾着湿泥的稻草封住。”秦天朗的声音又响起。   “这是……灌钢法?”李靖沉声说道,他此生除了喜好打仗之外,还有另一个爱好,那就是钻研炼丹之术,从之前他选择在道家圣地终南山上归隐就可以看出。   炼丹属于冶炼,炼钢也属于冶炼,所以李靖对于冶钢也颇有心得,对于灌钢法也是有所了解。   “是,但也不是。”秦天朗说着,目光始终放在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炉上。   “这灌钢法与记载中的有所不同,秦帅为何用稻草封住炉口,书上记载不是说只需用湿泥封住即可吗?”李靖一脸迷糊的问道。   “啥又是稻草又是湿泥的,李靖你到底在说啥?”   一旁,程咬金满脸迷糊,完全听不懂李靖和秦天朗之间的对话。   秦天朗笑了笑,解释道:“采用沾着湿泥的稻草封住炉口,可以使炉内的燃烧更加充分,生铁和熟铁之间能够更好的融合,排出的杂质也更加彻底,炼出来的钢铁自然品质更纯。”   这时候,秦天朗敏锐的察觉到斜搁在炉内上的生铁一端开始融化,便高声喊道:“方木,快将生铁片左右移动!”   “是!”方木来不及擦汗,拿起一旁的大铁钳钳住生铁片露在外面的一端,开始左右移动起来。   如此移动了约莫一刻钟,炉内的生铁片已经融化了四分之一,秦天朗见状又喊道:“开始将炉内的熟铁片均匀翻转!”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铁匠不敢怠慢,开始均匀地翻转炉内的熟铁。如此,苏钢冶铁法进入了正轨。   一旁,李靖看的阵阵出神,早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待到生铁片全部融化完成之后,秦天朗挥手说道:“好了,将熟铁夹到铁砧上不断的锻打吧!”   “好嘞!”方木说着,将熟铁夹出来放到一旁的铁砧上,丁零当啷的锻打起来。   “秦帅,这种冶钢之法当真玄妙,老夫一时半会竟然也参悟不透。”李靖摇着头,眼中带着惊叹。   他是懂冶钢之法的,所以深知秦帅拿出来的这种冶钢之法有多珍贵。   这种冶钢之法他闻所未闻,恐怕是头一次面世!   “不会吧,我见这冶钢之法简单的很,真能炼出上好的钢?百炼钢起码要经过上百道工序,要是更好的千炼钢的话,工序更是达到上千道之多。”程咬金瓮声瓮气地说道,一脸的不相信。   秦琼和李绩则是露出沉思,他们也有些不敢相信。   如今,大唐流行的还是百炼法和炒钢法,其中百炼法制作出来的钢品质最好,但工序也最为复杂,往往制作出一块百炼钢需要很高的人力物力,这也导致了百炼钢的价格很是昂贵,一般只有权贵人家才用得起百炼钢。   像李靖等人随身佩戴的佩剑宝刀,就都是用百炼钢锻造出来的。   “知节不信此法能炼出上好的钢?”秦天朗笑道。   “确实不信,秦帅虽然智勇双绝,但是冶钢可不是光有智谋就行的,所以俺老程不信。”程咬金连连摇头道。   秦天朗倒也不生气,知道程咬金就是直性子,有事也从不藏着掖着。   “既然知节不信,等下钢坯炼出来之后,就让你亲自来试试这苏钢的品质,如何?”   “如此甚好!”程咬金一口答应下来,随后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不过,我有言在先,要是待会我一不小心折断了这苏钢,秦帅可不准怪罪我。”   “自然是不会的,你放心大胆的试。”   作坊内,敲打声不断响起,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   方木顾不得其他,用干净的布包着刚打好的钢跑到秦天朗身前,跪下,双手呈上布条,说道:“秦大人!钢已经打好,请秦大人过目!”   “嗯,辛苦了。”秦天朗说着,拿过布条,缓缓打开布条,露出其中的钢坯。   李靖四人围上来,都想看看这钢坯的质量如何。   只见这块钢坯色泽明亮,流露出冷冽的金属感,毫无杂质,看起来像是纯粹的镜子一样,光是一眼,就让人觉得品质不凡。   “嘿!这钢坯品相还真好!也不知道硬度和柔韧性如何,俺老程来试他一试!”程咬金说着,有意无意地给秦天朗递眼神。   秦天朗哈哈一笑,将手中钢坯抛给程咬金,说道:“你可要好好试,要是能把这块钢坯折断了,我赏你三头荣昌猪!”   程咬金双眼顿时涌起亮光,急声道:“这可是秦帅亲口说的,要是我能把这钢坯折断,当真赏我三头荣昌猪?!”   “当真是真,如果你能折断这块钢坯,我赏你三头五百斤荣昌猪!”   “秦帅啊!今日你大意了啊!”程咬金说着,哈哈大笑一声,摩挲一番粗糙如铁的手掌,抽出腰间的百炼唐刀,将钢坯放在地上,运足了气力,怒喝一声就往下狠狠一劈。   嘭!   一道闷响传来,尘烟四起,作坊的石板直接裂出无数道裂痕,可见程咬金这一刀的威力有多大。   “哈哈,这钢坯想必已经断啦!”程咬金大笑着,捡起地上的钢坯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住。   因为他发现这块钢坯除了有一道浅浅的刀痕之外,竟然完好无损!   反观他手中的百炼唐刀,刀刃处竟然出现了一道指头大小的缺口!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程咬金的眼睛瞪得老大,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光是程咬金,李靖、秦琼、李绩三人也是一脸被吓到的神情。   他们原以为百炼唐刀对上这钢坯会完胜的,毕竟唐刀可不是钢坯,而是经过了进一步的锤炼之后制作而成的成型兵器,无论是硬度还是坚韧性都比钢坯强上太多。   按理来说,这样的成型兵器对上钢坯那都是碾压的。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把百炼唐刀,砍在这块刚刚炼制出来的钢坯上竟然被崩出了缺口!   “知节可服气?”秦天朗笑呵呵道。   “不成!今日我必须得到秦帅的三头荣昌猪!”   程咬金一脸气呼呼,对于美味无比的荣昌猪他可是志在必得!   “来人!取我的八卦宣花斧来!”程咬金闷声道。   周围,有亲卫领命而去。   李靖三人眼中带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八卦宣花斧乃是程咬金的马上兵器,追随其厮杀一生,乃是用千炼钢锤炼而成,重八十二斤,非力大如牛者无法使用。   程咬金拿出了自己的看家兵器,看来是真的较真了。   而秦天朗只是笑而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第153章 李世民的担忧   “程将军加油啊!”   “加油程帅!能否得到三头荣昌猪就看这一次啦!”   “程将军的八卦宣花斧乃是千炼钢锻打而成的,削铁如泥,这回这块钢坯总该断了吧。”   因为程咬金搬出了八卦宣花斧的缘故,越来越多的北伐军聚集到作坊外面,透过窗户、木门看著作坊内的场景,加油声不断响起,好一派热闹景象。   如今祁县内属于暴风雨前的宁静,北伐军暂时也没有事做,能够看看程咬金露两手还是非常好的。   程咬金嘿嘿一笑,扭腰转胯活动了一番筋骨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狂暴起来,像足了一头狂怒的棕熊,拥有着千斤巨力。   “呔!给我碎!!”程咬金怒目圆睁,双手高高举起八卦宣花斧,朝着下方固定在铁板上的钢坯猛地劈下去。   轰隆隆!!   如同惊雷的响声响起,震得周围的人耳朵一阵生疼,只见程咬金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飞起的烟尘覆盖,作坊的石板直接碎了大半,那块放着钢坯的铁板也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巨力,硬生生从中间裂开!   “哈哈哈!这一回总该断了吧!”程咬金大笑不已,挥手将周围的灰尘散去,他迫不及待地要看到钢坯断开的场景,为了那三头荣昌猪啊,他可是使出了全力,不信这钢坯还不断!   “秦帅,那三头荣昌猪啥时候给我啊?”烟尘还没散尽,程咬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又没有断开钢坯,何来的荣昌猪?”秦天朗哈哈笑道。   “秦帅!那钢坯岂有不断之理,我可是使了全劲的!”程咬金将胸脯拍得轰轰响,显然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   “我说钢坯没断就是没断,这可是我用新的冶钢之法炼出来的钢,品质已经达到了另一个层次,无论如何你也是折不断的。”   “秦帅不信的话,我这就……”程咬金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已经拿起了地上的钢坯,发现……钢坯竟然还是没有断!除了有一道指头深的斧痕以外,竟然还没有折断!   程咬金的余光瞥到手上的八卦宣花斧,顿时又是大惊失色,“俺的八卦宣花斧哇!竟然裂了!!”   顿时,程咬金心疼不已,抱着八卦宣花斧一阵长吁短叹,豆大的眼泪啪啪地淌下来。   “哈哈哈……”秦天朗爆发一阵笑声,说道:“这回知节相信这钢坯的品质了吧?”   “相信是相信了,只是可惜了我的八卦宣花斧啊!”   程咬金心痛不已,这八卦宣花斧跟了他十数年,早已经有了感情,如今竟然裂了,眼看着已经是用不了了,这如何不让他心痛。   周围,李靖三人满脸震惊,纷纷围上来,眼神在钢坯和八卦宣花斧之间不断变换。   “万万没想到啊,这钢坯的硬度竟然如此惊人!连八卦宣花斧都奈何不了这钢坯!”李靖啧啧称奇道。   “这钢坯真乃神物,如果用这钢坯制成兵器的话,无疑是神兵利器!”秦琼也满眼放光道。   “太强了,真的太强了,这钢坯如果能大规模生产的话……唐军的战力起码能提升一倍!”   李绩也是连连摇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唐军那无比光明的未来。   对于他们这些战争狂人来说,有什么是比提升麾下部曲战力更让他们兴奋的事呢!   “这苏钢自然是能够量产的,知节你也不用伤心了,待会就让方木多炼两块苏钢出来,给你重新打一副八卦宣花斧,如此总可以了吧?”秦天朗说道。   程咬金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挠着头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俺没啥怨言啦,没啥怨言啦!”   李靖看着程咬金一脸得意的样子,也很是心痒痒,已经在心中估摸着,到时候也用苏钢重新打造一副兵器才是。   秦琼和李绩若有所思,估计也是打着跟李靖一样的想法。   “不光是程咬金,今后,我要让每一个大唐军都用上由苏钢打造而成的兵器!”秦天朗环顾四周,说道。   “秦帅英明!”周围的北伐军瞬间跪倒一大片,眼中满是兴奋神色。   原本他们以为这苏钢只有高级将领才能用的,没想到他们也有资格用上这等削铁如泥的神兵,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   长安,长生殿内。   李世民揉着发疼的额头,这两日以来他睡得不是很好,原因无他,还是因为祁县王氏被灭门一事。   祁县王氏身为五姓七宗之一,惨遭灭门之后瞬间在世家间掀起了狂风暴雨,平日里温和儒雅讲究礼数的世家子弟变得充满攻击性,连带着掖庭宫内的妃嫔也时变得跟平时不一样。   这两天,只要李世民一到掖庭宫准备就寝,肯定就会有耳边风吹起,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好几个,搞得李世民烦不胜烦。   掖庭宫的妃嫔大部分都是出自世家,或是王氏,或是崔氏,或是李氏……   不用想,这肯定是妃嫔们得到了各自世家的授意,想要从后宫这方面改变李世民的想法。   李世民有好些时候都想发怒,可看到那些妃嫔梨花带雨的模样又于心不忍,到最后也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去掖庭宫算了。   “陛下,群臣又来觐见了。”内常侍张万轻声提醒道。   “又是为了祁县王氏灭门一事?”李世民皱眉说道。   “正是,他们说……秦天朗谋害忠良,将祁县王氏灭门,如果不斩了秦天朗的话,将大唐的律法置于何处……”   “放肆!大唐的律法是他们世家的律法,还是朕的律法?!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李世民气得火冒三丈,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让张万吓得跪倒在地。   “他们现在还在宣德殿外等着?”   “禀陛下,是的,群臣说见不到陛下的话,就一直长跪下去。”   “那就让他们一直跪着吧!”   李世民发了一通脾气,目光望向殿外,眼中有挥不去的忧愁。   “帝师啊,这一次你是真的闯大祸了,全天下的世家本来就相互通婚,五姓七宗更甚,如今你这么一闹,他们之间已经紧紧扭在一起,这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啊。”   想着,李世民的心沉入了谷底,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终究是要发生他最不想看见的局面了。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五姓七宗,不就是怕他们联合起来对抗皇权,最终闹得鱼死网破嘛!   以如今那些世家不死不休的态度来看,就算他是大唐皇帝也无法阻止他们了,局势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每当想到这里,李世民就感觉心情无比的沉重。   难道说,好不容易才安定了几年的大唐,又要重新陷入战乱之中了吗?   “哎,帝师啊帝师,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你又是否能够躲过这一劫呢?”   “陛下,殿外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三人求见。”内常侍张万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李世民说着,将内心的担忧收了起来。   很快,房玄龄三人进了长生殿,行礼之后,魏征手捧一封奏疏,说道:“陛下,这是秦帅发来的奏疏。”   李世民脸色一喜,忙不迭接过奏疏,不禁感叹道:“帝师的奏疏终于来了,再不来的话,朕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气氛陷入安静之中,只有李世民翻阅奏疏出来轻微的声响。   过了一刻钟之后,李世民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明,心中总算有些底了。   “帝师在信上说,一切都在把握之中,覆灭祁县王氏只是开始,帝师的最终目的是……灭了五姓七宗!”   魏征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已经看过了奏疏,但如今再次听到仍被奏疏中的大气魄给狠狠震了一把。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五姓七宗与朝廷貌合神离,那不如就来个釜底抽薪、刮骨疗毒,将这个大隐患给一举除掉!”   李世民看着一脸坚定的魏征,原本变得有些犹豫的内心重新变得坚定下来,“如果真能将五姓七宗铲除掉的话,确实是少了一大祸患。”   “房公和克明是怎么想的?”李世民又问道。   房玄龄早就想好了说辞,此时被问便说道:“如今木已成舟,五姓七宗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选择相信帝师,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房玄龄没有明说,也不需要明说,李世民都清楚。   如果不相信帝师,不支持帝师的话,那么朝廷就里外不是人,到最后无论是五姓七宗赢了还是帝师赢了,输的都是他李世民。   而因为皇权跟世家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性,所以导致了李世民是绝无可能站在世家这一边的,说来说去,他也只有选择相信秦天朗这一个选择了。   “克明呢?克明有何见解?”李世民沉声道。   杜如晦行了君臣礼,说道:“陛下不妨想想前隋的后果,前隋之所以灭亡,纵然跟隋炀帝残暴无德有直接关系,但各大世家太过势大也是其中不可忽视的原因,前车之鉴啊陛下。”   李世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随后站起来望向殿外,说道:“朕自然知道世家坐大不是好事,既然如此,那就任由帝师去折腾吧,只是朕担忧的不仅仅是世家作乱啊。”   “陛下可是担忧灭了五姓七宗后彻底寒了天下世家的心,导致大唐无人可用?”魏征问道。   “没错啊,这才是朕最最担忧的事,五姓七宗虽然势大,但想要灭了五姓七宗并不是多难的事,但灭了五姓七宗之后,就等于彻底跟天下世家翻脸了啊。”李世民带着深深的担忧说道。   如果世家的人都不愿入仕为官的话,那大唐又该由谁来打理呢,纵然他李世民有盖世之,也不可能单靠一个人支撑起诺大的大唐的,就算再加上秦天朗等一众忠心大臣也不行。   “大唐本就缺乏人才,要是再得罪了世家的话,那可真是陷入两难境地了。”李世民满脸忧愁道。   一边是大唐的安稳,一边又是刚刚平定了东突厥的帝师,他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哈哈哈,陛下完全不必担忧!”魏征朗笑道。   “哦?魏公何出此言?”   “这个问题,帝师早在许久以前就已经想到了,如果陛下担忧得罪世家之后导致寒了天下人才的心的话,不妨去首阳山看看,去渭源县看看。”   魏征说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因为他就是刚从首阳山回到长安的,很清楚如今的首阳山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这种巨大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都一点也不为过!   “首阳山上有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李世民惊了,这回是真的惊了,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喜。   “所谓眼见为实,臣就算跟陛下说的再好,也不如陛下亲眼所见,所以陛下要想消除心中的忧虑的话,不妨亲自去一趟首阳山。”魏征抚须笑道。   “来人!备马!朕要立马前往首阳山!”李世民当机立断说道。   他倒要看看,帝师到底留了什么后手,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很快,李世民就坐上了车辇,在魏征等人的随同下前往首阳山,这件事干系很大,所以李世民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来到首阳山山脚的时候,李世民远远地就听到了阵阵朗诵声,不禁感到疑惑。   如今已是临近黄昏,竟然还有如此密集的朗诵声响起,实在是太离奇了。   李世民想到了某种可能,感觉心跳不断地加快,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是飞奔前往首阳山。   半山腰处,是佃农和长工的居住区。   如今,经过新一轮的翻修,这里的居住区房屋整洁,一座座规模相等的房屋坐落在树林间,处处都充满了宁静祥和。   一名名身穿麻衣的佃农和长工手持一本青皮书,摇头晃脑地朗读着。   这些人或是坐在家门口,或是倚在石头上,也有边走路边读书的,无论是男女老少,竟然清一色地都在读书!   “这这这……”李世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身后,魏征抚须微笑,心想终于有人能体会他之前的心情啦!让百姓读书,这种事魏征以前想都没想过啊。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嘴巴张的老大,显然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天呐!布衣百姓竟然也可以读书?!这是真的吗?!   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因为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百姓也是可以读书的!   明明这些百姓几个月前还是饥寒交迫、大字不识一个的流民啊,如今才过了多久?还没有半年的光景,竟然就能人人手捧书籍朗读起来!   这这这……   奇迹!   奇迹啊!!   真的是无与伦比的奇迹!!   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第154章 惊喜不断,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这一切怎么可能啊……”李世民望着眼前充满书香的画面,远处就是傲然生长的古松和竹林,伴随着阵阵书本特有的清香钻进鼻子,让他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如梦如幻。   百姓也能读书?   如果是在之前的话,李世民绝对不会认为百姓可以读书,读书需要花费的银子太多太多了,多到寻常百姓根本就负担不起的程度。   自古以来,读书都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游戏啊。可是,站在他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百姓,而且还一个个的都拿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望向一旁的魏征,眼中满是探索真相的欲望。   魏征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对于向来不苟言笑的他来说,今天他的笑容绝对够多了。   “不知陛下是否听过一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魏征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李世民回答,此时的他不像帝王,而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子。   “这句话虽然有些绝对,但也不无道理,大唐天下的大权自然是掌控在陛下手里,但具体执行下去,各个方面的工作都是由相应的士大夫去执行,而这些士大夫大部分都是读书人。所以,说一句如今的天下掌握在士大夫阶层手里也不是不可以。”   李世民沉默,这句话很是大不敬,也得亏这句话是从魏征嘴里说出的,如果在他人口中说出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魏征并没有在意李世民的感受,以前的他是如此,现在也没有改变,而是接着说道:   “士大夫阶层的代表,那毋庸置疑就是五姓七宗,五姓七宗都是名门望族,门下子弟遍及大江南北,府邸之内从不缺名满天下的鸿儒名士。”   “陛下之所以对五姓七宗投鼠忌器,就是因为天底下的士大夫大多与五姓七宗同根连理,担心动了五姓七宗之后惹怒士大夫们,导致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大唐又重新陷入混乱。”   “魏卿所说的朕都懂,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李世民目光灼灼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哈哈哈”魏征大笑一声,说道:“陛下勿怪,最近老夫的话越来越多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好了,接下来老夫就说重点,早在帝师准备下山之时,闲来无事就打算将数十万佃农彻底安定下来……”   接下来,魏征简略地说了一番秦天朗之前的所作所为,从造纸开始,到改良印刷术,再到让百姓读书,一件件事讲下来,等讲完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过去。   “帝师的手段当真是石破天惊,此事足以名垂青史啊!”   李世民连连感慨道,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感慨了,反正在魏征讲话的过程中,他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稚童一般。   魏征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本青皮书,看模样跟那些百姓捧在手里的书差不多,摆在李世民身前之后说道:   “这就是帝师专门编撰的入门级语文教材,陛下有兴趣可以看看。”   李世民双手接过书本,看了眼封面上的字体之后心中一震,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帝师自创的台阁体?”   “正是。”魏征摸着胡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仿佛创作出这台阁体的人是他一样,依稀间,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种字体时的场景。   “不瞒陛下,老夫这些时日与这台阁体朝夕相伴,依旧是怎么看也不生厌。”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凑上来,看着封面上的“入门级语文教材”七个字怔怔出神,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   对于他们这种饱学之士来说,对于书法的热爱不弱于武将对于武艺的热爱,此时能看到一种前所未见的字体,他们的内心的幸福是无法言喻的。   “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如此特别且富有隽永意味的字体,真的是三生有幸啊!”房玄龄仰天长叹道。   “这台阁体自成一派,字里行间丝毫看不到其他字体的痕迹,真真是完全脱离于其他字体之外的又一种全新字体!”   杜如晦也是连连称赞,眼中的精光无比炽烈,如同要把整本书都吃下去一样。   李世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书籍,一时间竟然不忍打开了,因为这本书的珍贵程度不断在他心中加大。   一旁的魏征看得津津有味,心中的恶趣味得到了无比的满足,浑然忘记了先前他初次看到台阁体的时候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咳咳,陛下是准备要观赏到日落西斜吗?老夫提醒一下,打开书籍可是有惊喜哦。”魏征出声提醒道。   李世民猛然惊醒,这时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了,当即深吸一口气,无比郑重地打开手中的教材。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不是在翻页,而是在开启一个宝藏。   刚一打开第一页,李世民的动作就僵住了。因为……他被手指传来的触感给惊到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材质的纸张?!竟然能有如此顺滑的触感!”   李世民惊讶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猛然间眼前一亮,转头问道:“难道说!?这就是帝师造出来的纸张?”   “没错,帝师改良了造纸术和印刷术,这两项发明堪称神迹啊。”   魏征也发出感慨,如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依旧感慨良多。   造纸术和印刷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这两项技术的改良不知道能创造出多少的价值。   别的不多说,单单是站在时间长河上进行了望,造纸术和印刷术在后世被列为四大发明就足以了解其重要性和颠覆性了。   李世民等人没有后世的思维,所以他是真真正正第一次接触到触感那么好的纸张,就算是宫中御用的纸张也没有那么好的品质,这如何能不让他感慨不已。   房玄龄和杜如晦再次凑上来,这种时候他们忘记了君臣有别,近乎在本能的驱使下伸出手触摸眼前的纸张,当接触到纸张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轻吟。   啊……   随后,房杜二人脸色一惊,连忙左右四顾,发现魏征正带着笑意看着他俩的时候,禁不住老脸一红,只能用咳嗽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失态了失态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啊,实在是这纸张的触感太美妙了!   “如果老夫能用上这纸张书写的话,死而无憾。”房玄龄一字一句地说道,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一旁的杜如晦连连点头,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也不知道这样的纸张还有多少,如果有剩余的话,朕也想带回去一些。”   李世民一边抚摸书本一边说道,眼神不知不觉就落在了魏征身上。   “哈哈哈!陛下不必担忧,首阳山的纸坊中足有上万斤这样的纸,陛下想要多少就拿多少。”魏征哈哈笑道。   “上,上……上万斤?!”   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同时出声,声音都是结结巴巴的,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下,眼睛都要瞪出来。   “对啊,就是上万斤,这还是纸坊没有全力造纸的缘故,如果全力造纸的话,一日造出来的纸就能有数千斤,上万也只是两三天的事。”魏征笑着说道,随后想到什么,又补充道:   “对了,老夫平日里就是用这纸书写,哎呀,现在口味都被养刁啦,不是产自首阳的纸都不想用啦。”   李世民一听到这话,感到有些生气,生气的原因是因为羡慕魏征,用上这样的纸书写,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气呼呼的,对魏征这种明目张胆的炫耀气得牙痒痒。   但很快,三人心中的气愤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喜。   “这纸乃是出自首阳山,姑且就叫它首阳纸吧。”李世民说着,因为心情激动而握紧了拳头,又道:“品相上佳的首阳纸竟然还能有如此高的产量,这这这……今日朕实在是太高兴啦!”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了首阳纸,今后的地方郡县再也不用受竹简之苦啦!”房玄龄看的比较远,已经想到了首阳纸普及之后的影响。   “首阳纸一旦普及,将是普惠天下的大好事,一来减轻了郡县官员的负担,二来加强了朝廷对各郡县的掌控,可谓治国安民的良方妙药!”杜如晦也语气激动地说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首阳纸蕴含的巨大潜能,眼前如同被打开了一扇大门,一个新天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大唐的郡县,除了那些经济发达的地区,大部分的地方还是以使用竹简为主,因为竹简的运输很不方便,所以这些地方的政令很难禀告上级,大部分都在途中损毁,有人为也有天灾。   长期以往,这也导致了朝廷对于这些地方的掌控程度是很小的,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用鞭长莫及这句话来形容这种情况是最恰当的。   归其根本,这都是效率低下所造成的,人类社会的一切发展,归根结底都能回归到效率这个问题上来。   有了效率,那就有了一切。   “房公,朕要求你捏朕一下。”李世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陛下可不要吓微臣啊!”房玄龄一脸担忧地问道。   “朕没事,朕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朕感觉像是活在梦里一样,所以要你掐朕一下,看看是不是在梦里。”   “哈哈哈!陛下请放心,老夫所说句句属实。而这也是老夫要求陛下亲自前来的原因,如果是光靠我说的话,你们估计会以为我疯了,哈哈哈。”魏征哈哈笑道,今天他都不知道笑了多少回了。   “如今就算眼见为实了,朕也感觉有些不真实。”李世民连连摇头道,今天他遇到的惊喜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玄成,纸坊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杜如晦问道,神色很是急不可耐。   “没错!魏卿快点带路!”李世民连连挥手说道。   “陛下莫急,老夫这就带路,这就带路,哈哈哈。”说着,魏征走在前面,李世民三人走在后面,时不时地还催促魏征走快一点,一副心急也要吃热豆腐的样子。   他们要亲眼见证纸坊里的首阳纸是如何诞生的,这样子才能彻底的心安,也才能接受这份天大的惊喜。   一路上,凡是遇到的佃农长工都向魏征行礼,规规矩矩地叫上一声老师好,这一幕看的李世民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数月之前这些佃农都还只是濒死的流民,如今竟然已经能够断文识字,这实在是太夸张了,这种事情李世民之前想都没有想过。   “如果能将教材推广至整个大唐,那么何愁没有人才替朕治国,好啊,实在是好啊……”   李世民心中不断念叨着,感觉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容光焕发,走路都要飘起来的感觉。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这些时日啊,因为祁县王氏灭门一事他们不知道操了多少心血,头发都白了许多,如今见识到首阳山的场景,心中的忧愁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激情。   只要能将入门级语文教材普及天下,那么用不了多久,大唐就会出现人才济济的景象。   李世民本来就想着推行科举制度,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世家把控入朝为官的渠道,让寒门子弟也能入朝为官,间接达到削弱世家势力的目的。   如今首阳山一行让他们发现,科举制度原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想要真正削弱世家的力量,根本上还是要打破世家垄断读书渠道的局面,让黎民百姓也有机会读书,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大唐是世家多还是百姓多?毋庸置疑,那肯定是百姓多!   在庞大的基数支撑下,各方面的人才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到那时,大唐选用官员就不再只有世家子弟这一种选择了……   这一招啊,这一招就叫做釜底抽薪,无法垄断读书渠道的世家门阀,重要性一再降低,不再是不可替代,真要解决掉五姓七宗的话,貌似也不是那么难以抉择了。   这时候,李世民恍然明白,原来帝师灭掉祁县王氏并不是一时冲动啊,对于帝师来说,灭掉祁县王氏或许就跟灭掉东突厥一样,都是为大唐铲除祸患。   一行人想着想着,怀揣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慢慢抵达首阳山庄。 第155章 七日之后,长孙府内   首阳山庄,坐落在首阳山的山巅,修建在悬崖峭壁之上,修建在古松怪石之中。   一直待在首阳山庄的长乐公主忽然听闻父皇来到首阳山的消息欣喜不已,迎接到李世民之后,自然就是父女之间的寒暄。   自从秦天朗外出北伐东突厥之后,山庄变得格外的冷清,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长乐公主就会来到观云亭,自己一个人看着云卷云舒,看着满天繁星不断变换,回忆着跟国安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盼望着能够早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李世民来此的目的主要还是解开心中的心结,然后顺便见一面丽质,对于武将出身的李世民来说,过多的展露柔情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这一点李世民倒是跟秦天朗很像,也或许就是跟秦天朗学的。   见到李丽质,李世民就想到了修建大明宫的事情,委婉地说出了自身的想法,在得到自家女儿的亲口允诺之后,李世民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今天他遇到的惊喜太多了,多到他都已经数不过来,感觉这段时日是他成为帝王之后少有的能够心情舒畅的日子。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几天因为祁县王氏一事,宣德殿内奏折积压,全都等着他李世民回去批阅呢。   所以李世民没有过多逗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连夜就返回了长安。   返回也和来时一样,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回到长安皇城之时,已经是清晨时分。   回来之后,一切照旧,不知不觉,已然是七天过去。   这七日下来,长安城格外的寂静,祁县王氏灭门一事像是得到了全天下人的共识一样,竟然再也没有人一人提及。   像是仅仅过了七天,时间的力量就让他们忘却了祁县王氏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不尽然,一切都只是表面罢了。   长孙家,辉煌气派的宰相府之内。   专门接待贵客的正厅之内,长孙无忌坐在主位,对面的客位上坐着一名穿着锦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光是看气度的话,竟是比长孙无忌还要深邃一分。   长孙无忌的身后,长孙冲恭敬站立,脸色平静,但眼底时不时流露出精光。   舞女在铺着羊毛毯的高台上翩翩起舞,两侧是浅吟清唱的歌姬,还有弹琴弄弦的才女,各个都是姿色上佳。   “七日时间已到,长孙兄考虑得如何了?”穿着紫色锦袍的男人说道。   此人乃叫王元化,是晋阳王氏的现任家主,也算是名震一时的大学士,在士人阶层拥有极高的声望。   长孙无忌静静看了眼王元化,心中有些沉重,同时又有些窃喜,组织一番言辞之后,说道:“王兄,此事非同小可,当真要做到那般地步?”   “长孙兄,行还是不行你给个准话吧,此番行动五姓七宗已经商量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改变,之所以叫上你,是觉得你长孙家也还算不错。”说到最后,王元化的脸色有些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五姓七宗还是骄横惯了,数百年站在神坛之上,每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享受到的都是人间极致的权力和尊重,在这种长期的熏陶之下,可以说每一个五姓七宗的人骨子里都是自视甚高的。   在他们的眼里,除了五姓七宗以外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至少不能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五姓七宗的人,血脉可是人世间最高贵的血脉,比金子还珍贵,比玉石还稀有,所以五姓七宗联结在一起,搞起了政治联姻,七大世家之间相互通婚,不让高贵的血脉流传出去,以保证血统的纯正性、高贵性。   这种内部通婚现象的形成,归根结底就是五姓七宗那骨子里的傲慢折射在现实里的表现。   内部通婚的现象现在表现得还不是很明显,五姓七宗为了巩固权力,也往皇宫里送去了自家女儿,但到了以后,这种内部通婚的现象越来越严重,直至演化到拒绝与皇室通婚的程度。   这种现象的出现,让皇室蒙受了耻辱。为此,唐高宗还专门写了一封禁婚诏,下令不许五姓七宗相互通婚,只不过没啥实际作用罢了。   言归正传,七日前,王元化来到长安,找到长孙无忌之后,便密谋要联手对付秦天朗,只不过长孙无忌已经无心跟秦天朗对着干,所以才提出了七日之后给出答案的说辞。   “王兄,你们的计谋太疯狂了,老夫已经老了,就不掺和这件事了吧。”长孙无忌连连摇头说道。   “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怨言?正是因为那秦天朗,你才被迫致仕归隐,灰溜溜回到家中,你真的心甘情愿?”   王元化说着,眼中露出一抹揶揄,又道:“还有,令郎的婚姻一事,也全是被那秦天朗给搅黄的,那秦天朗可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你啊。”   长孙无忌微微闭眼,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声音响起:“王兄不必多说,老夫没有意愿参与此事。当然,老夫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们,当帝师的敌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的。”   王元化一挥衣袖,面带愠色,站起身来冷斥到:“无用之辈不足为谋,我还以为外界赞誉的长孙氏有多了得呢,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胆小鼠辈!”   “王兄慢走,不送。”长孙无忌轻抿一口茶,脸色依旧不喜不悲。   今天任由王元化说破了天,他也不会改变心中的想法,祁县王氏惨遭灭门一事,如今想来依旧让他后怕不已。   如果当时他不选择致仕归隐的话,估计长孙氏的下场会跟祁县王氏差不多吧。   王元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决定今后再也不踏进长孙家半步。   他贵为晋阳王氏的当代家主,走到哪里不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到了长孙氏这里倒好,自己足足等了七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真是气煞人也!   他长孙氏当真以为没有他就不行了?真是可笑!   这七日以来,五姓七宗已经联结起来,暗中聚集起十万大军,还有三千一流死士,为的就是将秦天朗碎尸万段!   数百年来,谁人敢动他们五姓七宗,就算是历代皇帝遇上他们那都得客客气气的,如今还能让你一个姓秦的欺压了?   如果这次不将秦天朗枭首的话,那他们五姓七宗的尊严就不复存在,还如何威慑天下世家?   这对于向来看重颜面的五姓七宗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这口气必须要出,而且是狠狠地出。   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得罪了五姓七宗到底是什么样的后果!   尤其是对于晋阳王氏来说,同为王氏一脉的祁县王氏被灭门,晋阳王氏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已经冲破天际,以往的儒雅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锋利无比的獠牙。   这几日,晋阳王氏之内每到深夜的时候,就会响起一大片哭泣声,声音悲戚无比,让人闻之欲泣。   哭泣的人都是出自祁县王氏的人,不光是晋阳王氏,其他的五姓七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王元化冷声问道。   “回家主,其他六大世家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前就已经从各自的方向向祁县出发,现在应该快到了。”   一名王家亲信低声说道,气息深沉且强大,一看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一次七大世家出动全力,定让那秦天朗插翅难逃!”   王元化说着,脑海中不断回想起祁县王氏被灭门的各种传闻,心中对秦天朗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这一次七大世家联手出动全力,自五姓七宗这个名号出现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说一句千年未有都不为过,也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五姓七宗的硬实力了。   几百年来,五姓七宗呈现给天下人的都是一副温文尔雅、进退有节的儒士形象,但天下人却都忘了,五姓七宗作为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古老郡望,手底下从不缺乏肝脑涂地的死士。   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就算五姓七宗的名声再大,终究不能长久的,这一点五姓七宗看的比谁都清楚。   至于李世民那边,等到将秦天朗杀了之后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了。   王元化想着,已经想到了李世民迫于百官的压力,最终不得不妥协的画面。   自忖着,王元化已经出了长孙府外大门,身后一众随从跟随,气派依旧。   “王公且慢!小子有话要说!”身后,传来声音,紧接着长孙冲就带着两个心腹追上了王元化。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王元化一脸冰冷,长孙无忌的拒绝已经让他丧失了对长孙家的好感。   “还请王公见谅,家父向来谨慎惯了,加之与秦天朗乃是昔日旧友,念情之下难免不忍。”   长孙冲说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气质淡然如水,好一个翩翩玉公子形象。   自从被秦天朗狠狠打击一番之后,长孙冲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的锋芒毕露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你是想要解释的话,那大可不必,无胆鼠辈就是无胆鼠辈。”王元化毫不犹豫地嘲讽道。   “王公误会了,长孙家从不缺乏有识之士,那秦天朗骄横太甚,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次更是直接灭了祁县王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之人。”   长孙冲说着,忽然凑近王元化身旁,说道:“此地人多眼杂,不如王公随我来,我愿意助王公一臂之力。”   王元化想了想,最终点点头,上了华贵马车,长孙冲就在前方开路。   长孙家的权势还是有的,作为新晋世家中风头最盛的世家,力量绝对不容忽视,如果能得到长孙氏的帮助的话,讨伐秦天朗的行动就又多了几分胜算。   一行人一路来到长孙家名下的一家名为醉庭轩的酒楼。   刚一坐下,长孙冲就直接开口了,语气有些急切:“王公,我有一计,定能让那秦天朗乖乖束手就擒!”   “哦?你有何妙计?”王元化问道。   秦天朗此人出现才短短数年,就能闯下赫赫名声,如今更是灭了强大的东突厥,所以王元化就算再怎么傲慢,心底对于秦天朗也还是很忌惮的。   如果不是秦天朗这一次闹得太大,已经严重践踏了王家的底线的话,王家说不定也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长孙冲往四周横了一眼,长孙家的亲信侍从就低着头退了出去。   见状,王元化也挥挥手,遣散了王家的人。   “好了,现在就你和我了,有何妙计就直接说了。”   长孙冲眼中闪过冷意,缓缓说道:“无论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也有软肋,秦天朗也不例外,王公可知秦天朗的弱点是什么?”   王元化皱眉沉思,最终摇摇头,沉声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秦天朗确实算得上一号人物,几乎没有弱点,又手握重权,更棘手的是行事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极为难缠。”   王元化说的都是实话,早在三年前,五姓七宗就跟秦天朗势不两立了,这几年下来他们一直都暗中寻找机会,希望能够一举除掉这个大祸患。   但是思来想去都没有堪称完美的计谋,且秦天朗领兵入神,使用谋略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谋略方面跟秦天朗对上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所以,七大郡望选择了用最原始最暴力的办法来解决问题——直接出兵,动用最强大的刺客阵容将秦天朗杀死。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也是成功几率最大的办法。   说到底,七大郡望也是被秦天朗逼到绝路了,比智谋比不过,比兵力也比不过,秦天朗那家伙又不是看中名声的主,可谓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真的太难对付了。   “王公此言差矣,以我来看,秦天朗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长孙冲目光灼灼道。   “是什么弱点?愿闻其详。”王元化也来了兴趣,直勾勾地盯着长孙冲。   “秦天朗的弱点……就是长乐公主!”长孙冲说着,神情变得有些恐怖。   王元化吓了一跳,表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何出此言?”   “秦天朗向来跟长乐公主关系亲密,如果长乐公主出了事,王公说秦天朗会不会方寸大乱?”   长孙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身上的气质变得危险而刁钻,之前的温文尔雅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要劫持公主!?”王元化大惊失色。   劫持公主的话,那就等于彻底跟李世民闹掰了啊,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一旦出现丝毫的差池那就是粉身碎骨的境地!   “何来劫持一说,我有妙计,既能让秦天朗方寸大乱,又能让我等全身而退,绝对不会被朝廷怪罪分毫。”长孙冲信誓旦旦地说道。 第156章 祸水东引   仇恨和恐惧是一对好兄弟,相互游荡在人世间,拥有着神奇无比的能力,能够让人放下一切的顾虑,吞噬一切的理智,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   醉庭轩中,空气很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样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自从长孙冲说了要劫持长乐公主之后,王元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长孙冲也不催促,也不说话,就默默的喝茶,只是喝茶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眼底的血丝也变得越来越多,胸口有一股名为仇恨之火的东西在不断燃烧,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感到无比的痛苦。   自从被退婚之后,长孙冲的世界就变了,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也变了,虽然依旧恭敬,但长孙冲能看到那些人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别样。   他知道,被长乐公主退婚一事已经成为了他这一生都抹不去的耻辱!   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孙冲来说,这样的耻辱无异于是天都塌下来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刻都在饱受煎熬,每日夜里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昔日在首阳山上的场景。   于是,他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声音——报仇!不择手段的报仇!!   他想了很多方法,一一在脑海里推演,但最后都被他否决掉了,因为成功性非常渺小。   最终他绝望地发现,他近乎没有可能报仇成功,秦天朗太强了,强到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奈何对方。   这个发现让他十分的绝望,甚至都产生了就此死去的念头,但随后想到自己一死,不知道世人又有怎么说自己,就又绝了这个想法。   直到祁县王氏被灭门,他看到了机会!   五姓七宗,盘踞在关东地区的郡望阀阙!   他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他必须抓住,不择手段地抓住!   因为很可能这是他能够报仇成功的唯一一次机会!   另一边的王元化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心情,三年前秦天朗才大闹了博陵崔氏,差点将博陵崔氏灭门,如今更是得寸进尺,一言不合就灭了祁县王氏满门。   秦天朗敢灭祁县王氏,就敢灭他晋阳王氏,也敢灭其他的五姓七宗,如果任由秦天朗这般无法无天下去的话,灾难迟早有一天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最终,王元化下定决心,开口打破平静:“说吧,你的计策是什么。”   长孙冲暗中捏了下拳头以缓解内心的激动,脸上不动声色道:“长乐公主身为最受宠爱的公主,一旦出事定然会惹得皇上大怒,这个结果我们承受不了,所以我们要祸水东引,将劫持公主的祸水全都泼到西边的吐蕃身上,王公认为这个计策如何?”   王元化细细思索长孙冲的话,越来越觉得这个计策可行,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亮。   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吐蕃的力量呢!   在王元化的思维惯性中,劫持公主的后果就得由他来承担,这也是王元化当家主当惯了,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不是求助别人,而是凭自己的手段解决,毕竟在大唐境内鲜少有晋阳王氏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就没有必要借助外在的力量了。   “近年来,吐蕃的力量与日俱增,已经成长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加上松赞干布乃是百年不出的盖世豪杰,吐蕃未来会发展到何等地步还未可知。”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不久前吐蕃刚派出使者访唐和亲,想必吐蕃那边会对长乐公主很感兴趣……”   “王公不愧是当世大儒,晚辈只是稍稍提出一些意见,王公就能将整个事项的经过都想的滴水不漏,晚辈实在佩服。”长孙冲恭维道。   “哈哈哈……”王元化仰头大笑,再次看向长孙冲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欣赏,“你很好,心狠手辣,不缺乏气魄,是个好苗子,长孙家的人总算不都是酒囊饭袋!”   “王公谬赞了。”长孙冲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气质,施礼之后又道:“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王公准许。”   “你说吧。”王;   “晚辈打算亲自去一趟首阳山请回长乐公主,请王公放心,晚辈定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这个计策既然是你提出的,由你亲自去执行的话自然最好,吐蕃那边的话……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   随后,两人细谈了一些具体的问题,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缓缓形成。   ……   太原郡,祁县。   秦天朗站在城墙上,俯瞰整个祁县,眼神深邃,正在进行沉思。   七天了,五姓七宗那边还没有动作,这很不正常,秦天朗知道,这是五姓七宗正在憋大招呢。   对方不打算跟他打持久战,是打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击毙命的念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早就想把五姓七宗一锅端了。   五姓七宗自以为可以跟他过招,殊不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正如东汉末年的曹操,出身宦官世家,向来被各大世家看不起,但该杀的不还是照样杀,在强权面前,所谓的世家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只是……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暂时想不到。   直觉告诉他,他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点。   也因为这样,秦天朗的心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些不祥预感,这是自他穿越过来之后首次出现的不安。   远处,马元龙走到秦天朗身后,行礼, 双手捧着一本账簿,说道:“秦帅,王家的家底已经清点完毕,总共有白银五十四万六千七百八十八两,黄金十万八千六百两,其余珠宝奇珍加起来也有数十万,总共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十多万两,外加良田百万顷。”   秦天朗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说道:“竟然那么多?!”   秦天朗依稀记得,大唐国库的银两也不过是十万出头。也就是说,单单一个祁县王氏的总资产就抵得上十三个大唐国库,这是一个无比夸张的数字!   “是的,起初我也被吓了一跳,是反复确认之后才敢相信这个事实。”马元龙有些感慨道,随后变得气愤,恶狠狠道:“这些世家真不是东西,明明府中钱粮无数,却为了一张字画而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做成了人皮灯笼,这种行为当真歹毒至极!”   秦天朗一笑,说道:“祁县王氏积累了数百年,有这底蕴也是正常的,这些可都是从百姓身上一点一滴搜刮下来的,也不知道这些钱财沾染了多少鲜血。” 第157章 十万大军赶至祁县北门   “报……”   就在秦天朗还惊讶于祁县王氏钱财之多的时候,张无阳从远处疾奔而来,速度极快,数百米距离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赶到。   “秦帅!祁县五里之外出现大军,穿着颜色不一的甲胄,不是长安十二卫,应该是世家圈养的府兵,目测人数应当在十万左右!”张无阳跪下之后,语气飞快的禀告道。   秦天朗眼前一亮,身上有杀气和战意升腾而起,笑道:“五姓七宗的人终于来了,十万府兵吗,看来五姓七宗为了杀我已经下血本了。”   轰隆隆!   远处,传来一阵地面震动的声响,紧接着李靖等人就出现在视线中。   “管他有多少人!胆敢私自调动府兵,五姓七宗是打算谋反吗?单单是这个罪名就足够杀他们上百回了!”程咬金人还未到,洪钟般的声音就响起。   “没错,五姓七宗真当整个大唐都是他们的了?看来,太久的安逸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李靖一脸阴沉的说道。   秦琼和李绩虽然沉默不语,但都是杀气腾腾的模样,显然对于五姓七宗也起了杀心。   “秦帅,下令吧!正好老程我还嫌平定东突厥的功劳还不算很大,如果再加上五姓七宗的话,勉勉强强也够啦!”程咬金说着,将胸膛拍得轰隆响。   秦天朗感受着周围一众弟兄热切的目光,点点头道:“随我去看看,气势汹汹的五姓七宗究竟有多大得到本事。”   “诺!”一大片响亮的声音响起,随着秦天朗一声令下,分布在祁县各个方位的北伐军开始运转起来。   原本就严密的防守变得更加密不透风,森然的杀气弥漫四面八方,气壮山河的血气直冲云霄,整个祁县像是一头苏醒过来的凶兽一般,充满了攻击性。   而在祁县的北方,通往晋阳县的驰道上,早已经是黑云密布,哗哗哗的盔甲声,唏律律的马鸣声,这两种声音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彰显出这支兵马的强大。   十万大军的最前方,立着七支高旗,迎风招展,上面各自书写着晋阳王氏,博陵崔氏等字样。   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七座华贵的车辇,车辇周围满是气息强大的武将,这些都是五姓七宗中最强大的死士,从小就接受最为严酷的训练,实力最少也在宗师境。   车辇之上坐的,自然就是五姓七宗的现任家主了。   在以往,这七位家主那都是在各自郡望里呼风唤雨的存在,在郡望中说的话比大唐皇帝还要管用,妥妥的就是土皇帝,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寻常人别说要见到他们了,就算是五姓七宗的府邸都不能靠近。   而如今,他们竟然因为讨伐秦天朗而齐聚在一起,这在以往的时日里也是非常少见的场景,可见他们对于秦天朗有多仇恨。   所谓断人财路就等于杀人父母,秦天朗调制出来的白盐越卖越好,早已经名声在外,销路遍及大唐各郡县,而且还在不断往外延伸。   五姓七宗所掌控的青盐和粗盐,在面对白盐的时候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在白盐得到降维打击之下,这些时日五姓七宗不知道少了多少钱财,这何尝不让他们对秦天朗恨的牙痒痒。   加上祁县王氏被灭门一事,新仇旧恨一共加起来,五姓七宗早就恨不得把秦天朗挫骨扬灰了。   大军缓缓开拔,三里距离很快就走完,十万大军堵在祁县北门,摆好阵势,杀气腾腾。   这时,车辇的门帘打开,七大家主走了出来,坐上早就准备好的宝马良驹,望向祁县方向。   这一看,就差点把他们气死。   只见在祁县北门的城墙下,一颗人头被绳子挂着,就这样挂在城墙上,随着风吹左右摇摆。   他们看得清楚,这颗人头赫然就是祁县王氏家主的人头!   “该死的竖子!竟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今日我不杀你,难平心中愤恨!!”博陵崔氏家主怒骂道。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啊!!秦天朗,狗贼!!”赵郡李氏家主怒骂不已。   其余家主也是一脸义愤填膺,以往儒雅的形象荡然无存,破口大骂之下跟市井小贩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晋阳王氏家主王元化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就跟吃了世界上最臭的屎一样,让人很怀疑他会不会就这样被气死去。   “家主,属下恳请出战,定将秦狗贼的项上人头拿来!”一名身高近两米的大汉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   “去吧。”崔氏家主下令道。   下一刻,战马嘶鸣,壮汉手持两柄大铁锤冲出大军,来到城门下来回奔袭,口中大喊道:“狗贼!只懂得躲在城里的狗贼,还不下来磕头认罪,爷爷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城墙上,秦天朗制止了手下的弓箭手想要射箭的冲动,面对辱骂反而面带微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七大家主眼中。   七大家主看到秦天朗笑眯眯的神情,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即冲上城门将秦天朗碎尸万段。   “各位家主还真是好雅兴,讨伐我秦天朗竟然还坐着马车,你们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们是出门游玩的。”秦天朗轻描淡写地说道。   手底下的士兵也很配合,纷纷发出阵阵大笑声。   “黄毛小儿,就会逞口舌之利,有本事的话下来一战!”拿锤大汉大怒道。   秦天朗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脑海中念头千回百转。   五姓七宗一副气坏的样子,一来到祁县就急着与他决一死战,甚至连营地都没有驻扎,连这种最基本的军事常识都不懂,要么是五姓七宗真的都是白痴,要么就是他们别有用心。   相比于前者,秦天朗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五姓七宗虽然别的不行,但勾心斗角还是很有一套的,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五姓七宗能够屹立不倒,要是没点心机和手段的话秦天朗是不信的。   “知节,你下去试探试探,看看五姓七宗到底在搞什么鬼。”秦天朗说道。   “是!秦帅放心,我定将那些老匹夫的人头拧下来献给秦帅!”   程咬金半跪在地说道,随后转身离去,坐上战马,拿着刚刚打造好的新式八卦宣花斧,哇呀呀乱叫着冲出城门。   “哇呀呀!你程爷爷在此!”   如同响雷绽放于天地,程咬金化作一阵黑旋风,迅速逼近拿锤大汉,眼看着两者就要撞到一起。 第158章 大战开始   轰隆!   一声闷响响起,程咬金和拿锤大汉交战在一起,八卦宣花斧和南瓜大锤碰撞出一阵耀眼的火花,强大的气场往周围扩散,掀起一地的尘土。   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程咬金再度聚力,身子往左边一侧,全身的力量加持在宣花斧上,狠狠往大汉的肋骨处砍下。   这一击极为刁钻狠毒,一旦被砍中的话,免不了就是一分为二的下场,战场上死在这一招的人不计其数。   拿锤大汉脸色微变,但也不是寻常人物,能够让五姓七宗作为第一个出阵搦战的人,大汉的实力本身也是极为厉害的,从武艺的角度来衡量的话,也是浸淫大宗师境界数十年的人物。   但是,程咬金作为久经沙场的悍将,一身的杀人本领已经被锤炼地炉火纯青,对战经验何其的丰富,对于力量的掌控也已经达到了入微的程度。   所以拿锤大汉虽然尽力格挡,但还是被轰出数米远,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竟然已经有些不堪重负!   拿锤大汉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握不住手中大锤,不经意间他瞥到手中大锤,惊讶地发现大锤的锤面竟然出现了裂痕!   这个发现让他吃惊不已,心中也越发惊慌起来。   这大锤可是用千炼钢锻造而成的,且大锤的重量非常的重,一般的武器碰上大锤的话,轻则卷刃重则断裂,像现在这样,反倒是大锤出现裂痕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纳命来!”程咬金可不管拿锤大汉的惊骇,在一击奏效之后迅速抓住战机,丝毫不给大汉喘息的余地,恐怖绝伦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不要命地轰向拿锤大汉。   可怜这拿锤大汉只能被打得节节败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愈发地险象环生起来。   在战了三十回合左右,程咬金大喝一声,使出了绝招“要你命三板斧”。   “砍你脑袋!”   “不……”   咔嚓!咕噜噜……   拿锤大汉人头落地,双眼圆瞪,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还有谁要来与我一战!?”程咬金一挥战斧,凶神恶煞地望向五姓七宗阵营,气势无比恐怖,当真如同魔神降世!   五姓七宗阵营内,因为被灭的祁县王氏与晋阳王氏乃是同源,所以这次讨伐秦天朗是以晋阳王氏为主。   王元化见到自方阵营的大将被斩首,脸色却没有半分恼怒和惋惜,反而大喝道:“十万义军听令!冲锋!杀死秦天朗者,赏金十万两!”   随着王元化一声令下,早已经摩拳擦掌的十万讨伐军瞬间行动,鼓声阵阵如雷鸣,黑压压一片身披铁甲的士兵手持锐利武器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当真有山呼海啸的恐怖气势!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世家圈养的府兵战斗力并不算强,与正规军比起来是差了不少的,纵观整个大唐这也是事实,毕竟与朝廷相比,单个世家的底蕴还是太薄弱了,难以支撑起一支精良之师的花销。   但是,五姓七宗不一样,作为大唐最顶尖的世家豪门,各个都是富可敌国的存在,加之大唐才平定了四年,四年前还是乱世的状态,五姓七宗花在府兵身上的钱财可不少,。   所以,这些府兵的战斗力可不弱,甚至因为是死士,整体的战斗力已经接近东突厥的铁骑了,这可是一个很厉害的成就。   “不管你们在搞什么鬼,既然来了,那就全部都留下来吧!”秦天朗说着,朝着远方吹了声口哨。   远处传来嘹亮的马蹄声,一道白影飞奔至城门下,秦天朗一跃落入大虎身上,擎着天龙挑山戟,怒吼道:“众将士听令!随我一起,灭了城外的叛军!!灭了五姓七宗!!”   “灭了五姓七宗!!”   喊杀声自祁县的各个角落响起,伴随着提振士气的鼓声和号角声,北大门缓缓打开,秦天朗一马当先冲出城外,身后跟随着李靖、秦琼、李绩三员大将,以及马元龙、徐岳等心腹大将。   两股巨大洪流不断逼近,最终碰撞在一起,掀起了生与死之间的浪花!   北伐军这边,各个都是凶悍如虎,在他们的眼里,秦帅是当之无愧的神,是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获得荣誉的人,五姓七宗竟然敢率军围剿秦帅,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他们绝队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子火了,早就等待着爆发地那一刻。如今,是时候杀个痛快了!   北伐军的士气强盛无比,就算五姓七宗那边战力也不俗也不是北伐军的对手,所以大战才刚爆发,战况就往一面倒,五姓七宗这一边的人被杀得节节败退,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   尤其是秦天朗,更是如同魔神降世,一人一马一戟,杀得血流如注,杀得尸横遍野。   不过,秦天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五姓七宗的目标就是他,围攻他的人也是最多的,且还大部分都是实力强劲的武将,更远处的地方,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一副不杀死秦天朗不罢休的态势。   这些人为了形成对秦天朗的包围圈,甚至不惜以肉身阻挡北伐军的冲锋,真的就是不怕死。   俗话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怕死的,一个人一旦不怕死,那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还是很恐怖的,尤其是那么多人都不怕死,这就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了。   秦天朗目视四周,发现都是五姓七宗的人,这些人的眼中都带着狂热,就算被秦天朗杀死也要企图抓住秦天朗,以阻碍他的行动,给后来的人制造机会。   “那么多的死士,你们为了杀死我还真的是下了血本啊。”秦天朗咧嘴一笑,感觉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强劲的心脏不断跳动,发出一阵阵如同地震一般的声音。   “你们想杀我,我又何尝不想杀了你们呢!三年前的恩怨,现在就是了结的时候!”   秦天朗的声音无比响亮,宛如龙吟虎啸,竟然盖过了漫天的喊杀声,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肺活量到底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压下数十万人的怒吼声。   话音未落,秦天朗又开始动了,这一次他化作了残影,游走在战场中,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左冲右突之下不断往五姓七宗的大本营杀去,那里是七大家主的所在地。   光杀一些虾兵蟹将没什么意思,秦天朗的目标从来都只是七大家主!   喊杀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见天上已是日落西斜,五姓七宗这边的人数已经不足三万,但诡异的是,明明已经是必败无疑的局势了,七大家主也没有下令撤兵。   实际上,从大战开始到现在,七大家主都没有再出现过,一直都躲在大军后方当起了缩头乌龟。   终于,浑身浴血的秦天朗突出重围,看着眼前七架华丽无比的马车,周围空荡荡的,人数很是稀少,甚至漫天的喊杀声都消失了,显示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秦天朗眉头紧皱,这样的场景太不合常理,让他也变得小心起来,时刻准备着发动异能加持自身,以防万一。   啪啪啪……   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七大家主出现在秦天朗眼前,分落在七个方位,全都紧紧盯着秦天朗。   “秦天朗啊秦天朗,你真不愧是百年难出的天才,一身战力天下无敌,竟然能突破重重围困来到这里,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   “如果你不是我们的敌人的话,我倒是很欣赏你,可惜啊,可惜……”   “秦天朗,你还是太年轻了,自以为武力冠绝天下就可以横行无忌,殊不知天外有天,你终究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   七大家主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还发出尖锐难听的笑声,如同乌鸦乱叫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秦天朗感觉心情变得有些急躁,随后深呼吸一口气,眼前流淌过一阵清凉,再看向七大家主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表情很诡异,似笑非笑,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秦天朗心中满是疑问,既然七大家主知道自己战力无敌,能在重重包围中杀到这里,不会不清楚自己杀他们易如反掌。   但是,七大家主非但没有害怕,也没有逃跑,反而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眼前,还对他一顿嘲讽和奚落。   难道说七大家主对他的恨意已经达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   绝无可能,要是这些家伙真的有这样的胆魄的话,秦天朗倒是会高看他们一眼。   那么情况到底是如何?   “怎么了?不敢动手了?”   “堂堂的大唐帝师,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天将军,竟然也会有畏头畏尾的时候,哈哈哈!”   “秦天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不光是你,还有整个秦家都要陪葬,男的永为奴隶,女的永为娼妓……”   各种纷乱的声音充斥在秦天朗耳边,如同十万只苍蝇在不断地飞舞,慢慢的,眼前的七道身影开始旋转,如同鬼魅一般变得模糊不定。 第159章 怒不可遏的李世民   长安城内。   一封急报送入宫中,送到李世民眼前,而此时的李世民正在跟房玄龄等人谈论首阳山上的事。   显然,对于首阳山上的种种事迹让他们振奋不已,就算谈论个三天三夜也丝毫不会觉得厌倦。   李世民带着笑意打开急报,刚刚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五姓七宗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谋反吗!?”   李世民气得将急报摔倒在地,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宣德侧殿,身上的杀气宛如化作实质。   房玄龄、杜如晦相视一眼,往地上的奏报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聚集十万兵马,杀向祁县,讨伐秦天朗等字样。很快,两人就揣摩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五姓七宗私自调动府兵,浑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实在是太过狂妄。”房玄龄语气不善道。   无论在什么时候,兵权始终是当权者最看重的东西,是不容许践踏的底线。   平日里李世民面对魏征的破口大骂能做到笑脸相迎,甚至是唾面自干,但一旦涉及兵权,那就是没有半点情面可讲的事情。   “五姓七宗何至于此,身为传承数百上千年的名门郡望,竟然做出如此失格之事,实在是不应该啊。”杜如晦连连摇头道。   “好啊!当真是好啊!”李世民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道:“朕不顺着他们的意愿来,他们就聚集十万大军,还是在没有朕的允许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好,当真是好!看来是朕对这些世家太过宽容了,宽容到都敢擅动兵权的地步了!大唐境内的污浊,是时候大肆整治一番了!”   “陛下息怒!老夫早已经料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一旁的魏征满脸沉静道。   “陛下,殿外百官求见。”内常侍张万出现,低眉顺眼道。   一听到这话,李世民心中的怒火更甚,直接摆手挥袖,没好气道:“他们是来替五姓七宗求情的吗?!”   内常侍张万低着头,犹豫一番后说道:“正是。”   李世民眉毛一挑,感觉自己都要气炸了!   这些百官把他当成什么了?!当成什么都不懂的三岁稚童吗?!   这是在赤裸裸的践踏他的尊严,挑战他的权威!   这一刻的李世民,真的愤怒到了极致。   而愤怒到极致的李世民反倒冷静下来,双眼带着冰霜,大手一挥,往殿外走去。   “朕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替五姓七宗求情。”   房玄龄和杜如晦脸色一凛,意识到接下来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估计这次……陛下要大开杀戒啊。   魏征则是带着笑意,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   宣德正殿。   以吏部尚书高士廉为首的百官集团在唱礼声中缓缓走进大殿,朝着御座上的李世民施礼。   “诸位爱卿有何要事要启奏?”御座上的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陛下!臣有事要奏!”高士廉跪倒在地,高声疾呼道。   “高爱卿有何要事要启奏?”   “陛下!听闻五姓七宗聚集十万大军围攻祁县,臣认为此事并不全是五姓七宗的错误啊!”   “哦?五姓七宗私自动用兵权,难道还没有错了?你的意思是说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动用兵权,是吗?”李世民的语气很冷,冷的令人发颤。   “陛下息怒!五姓七宗擅动兵权确实是有错,但也是迫不得已啊!那秦天朗生生屠了祁县王氏满门,手段之残忍简直闻所未闻,五姓七宗为了早日铲除此僚,才不得已做出这等大不敬之事!”   “且我听闻,动用兵权一事只是五姓七宗内部一些人的个人决定,五姓七宗的家主是强烈反对动用兵权的,如今事情还未明了,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等将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夺!”   李世民听得冷笑连连,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是要给你们时间去找替罪羊,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吗?   “高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士廉一愣,没想到李世民会这么说,看着李世民冰冷的眼眸,忽然心中一震,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   “陛,陛下,臣该说的都说完了。”   李世民点点头,随后爆发出强烈的杀气,怒喝道:“高士廉!你胆敢包庇叛乱之五姓七宗,当受连坐之罪!来人,拖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百官都直接呆立当场,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好好的就要砍人了呢?剧情不是这样的啊!   很快,就有几名禁军上来架住高士廉往外拖。   “陛下!陛下!臣何错之有!?臣死不足惜,只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高士廉一脸急色道。   他是真的急了,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的话,他说不定就不会直接站出来了。   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今日的陛下为何如此反常,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啊!   “朕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胆敢为五姓七宗出言辩护,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当斩!”李世民冷声道。   “陛下!不可啊!”   “尚书乃是开国老臣,功劳赫赫,向来对陛下忠心不二,如今因为说错了话而要丢掉性命,这是天大的冤情啊!”   “陛下,万万不可杀高尚书!高尚书并无大错,如果杀了高尚书的话,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瞬间,百官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祈求着。   李世民一脸冰冷,并不开口说话。   这时,房玄龄站了出来说道:“陛下,高公虽说错了话,但罪不至死,且高公有从龙之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才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陛下网开一面。”杜如晦也出声劝解道。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抹赞赏,懂他的人还得属房杜二人呐。   随后,李世民冷声道:“既然诸爱卿都替高士廉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饶高士廉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此免去高士廉吏部尚书职位,再有替五姓七宗求情者,杀无赦!”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世民的眼神从百官身上一一扫过,意味不言而喻。   经此一闹,百官再也没有心思替五姓七宗辩解了,再辩解下去自己小命都没了!   高士廉苦涩一笑,跪倒在地道了声“谢陛下不杀之恩”后,转身走出了大殿。   最终,一场精心策划的进谏就这样草草收场。   百官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李世民竟然会如此的强硬,丝毫不给转圜的余地,这是打算彻底将五姓七宗除掉啊,同时也是在逼迫他们站队。   当皇权跟世家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时,他们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   祁县,战场。   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满地的残肢断臂,刺鼻的血腥味,将这里渲染的无比的阴森恐怖。   五姓七宗的府兵只剩下一万多,全都围在一起,将七大家主乘坐的七架马车围了起来,就算是面对必败的局面依旧悍不畏死。   对于这些死士来说,胜负并不重要,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各自的世家去死。   “秦帅会不会有危险?”战场外,程咬金望着负隅顽抗的府兵说道。   “秦帅神通广大,应该不会有事的。”秦琼虽是这样说,眼中的担忧还是出卖了他。   “如今五姓七宗的人还剩下不到一万,相信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彻底打破他们的防御,只是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面对必败的局面五姓七宗始终不撤兵?”李靖说道,眉头紧皱。   气氛为之安静,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将,对于形势看的很清楚,五姓七宗已经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五姓七宗迟迟不肯退兵?   这个疑虑一直困扰着他们,最终延伸到对于秦天朗的担忧上,毕竟五姓七宗的唯一目的就是秦天朗。   如果秦帅真的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难辞其咎。   “好了,我等也去破阵吧,争取早些打破防御,跟秦帅汇合。”李靖说道。   秦琼等人点点头,再次加入到战斗中。   ……   府兵的防御阵之中。   秦天朗定定站在原地,旁边是早已经躺倒在地的大虎,更远的地方是七架马车,在七个方位连成一个圆,将秦天朗包围在中央,七大家主就站在各自的马车上。   此时的马车变得跟原先的不同,不再是珠光宝气,而是鲜艳的血红色,显得很诡异,如同七樽棺材。   时断时续的咒语声回荡在秦天朗的耳边,而他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   “哈哈哈,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秦天朗会有多大本事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范阳卢氏家主哈哈大笑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就能天下无敌,殊不知天底下多得是杀人于无形的方法。”荥阳郑氏家主不屑道。   “终于可以将这个大祸患灭掉了,今后我等又可以高枕无忧了。”清河崔氏家主说道。   “本以为秦天朗会很厉害,为此还准备了连环计等着他,如今看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了,所谓的天将军也不过如此啊。”博陵崔氏家主说道。   “好了!不要多说了!如今时机已到,立即将秦天朗杀了,免得夜长梦多!”太原王氏家主说道。 第160章 首阳山庄!惊变   深夜,首阳山上雾霭浓浓,远处的群山像是一头头不知名的怪兽,给人以未知和恐惧。   首阳山庄,灯火通明,新近建成的李氏盐坊之内,长乐公主正在清点今日的钱财营收。   如今的长乐公主,少了一份稚嫩,多了一份超凡脱俗的灵动,一颦一笑都美得不真实,又因为经营盐坊的缘故,还带上了些干练知性的气质。   “今天总共获利五千三百零六两,比昨天多了五百多两,在陇西道的各州郡也正在兴建盐坊,相信等陇西道的盐坊开张之后,盐坊的盈利又将更上一层楼。”   长乐公主说着,将账簿抱在怀中,望向窗外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国安哥哥一定没有想到盐坊能赚那么多钱,这才开张了三个多月就已经有百万两白银了,等国安哥哥回来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想着,长乐公主想到几天前父皇来到首阳山的场景就忍不住噗嗤一笑,自语道:“父皇也真是的,想要钱财兴建大明宫就直说嘛,本公主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一旁,安然上前,轻声说道:“公主,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哎呀,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长乐公主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就寝。   忽然,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隐约间有黑影闪动。   “什么人?!”时刻严守整个首阳山庄的禁卫军统领大喝道。   回应禁卫军统领的,是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剑,那惊鸿剑光闪耀在黑夜中,如同一道刺破黑暗的神光。   剑光黯淡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重物倒地声。   “公主小心!”安然脸色大变,身上爆发出危险的气息,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着一把似水软剑,锐利的目光在四周巡视,时刻警惕着可能到来的意外。   吧嗒吧嗒……   屋外,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口,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扭曲。   “深夜叨扰,还请公主殿下见谅。”熟悉的声音响起,平淡中掩饰着不易察觉的疯狂。   “长孙冲!他来这里做什么?!”长乐公主一下子就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是长孙冲,黛眉一皱,怒斥道:“长孙冲!你竟敢擅闯首阳山,不知道本宫在此吗?!”   一旁,安然的脸色非常的凝重,握着软剑的手掌已经出汗,因为她感受到屋外有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   恐怕这次,对方是来者不善了。   “公主殿下,我来都来了,难道你就不愿意见我一眼吗?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过婚约在身的。”   长孙冲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一座压抑着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本公主并不想见你,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滚出首阳山!否则的话我就亲自将你赶出去!”   “呵呵呵……哈哈哈……”屋外,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嘭!   下一秒,用百年紫檀木做成的房门直接被巨大的力量踹开,四分五裂成一地残骸。   “长孙冲,你到底要做什么!”长乐公主大惊失色,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放肆!竟敢擅闯公主寝室!”安然大喝一声,身影化作残影,凌冽的剑光亮起,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出现在刚准备踏入房门的长孙冲眉心处。   安然能成为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卫,本身实力也是很强大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宗师强者,放眼整个大唐也是赫赫有名。   这一剑刺出,周围空气仿佛结冰,就在安然的剑即将刺到长孙冲的眉心之时,意外出现了。   只见长孙冲的身后出现一道黑影,黑影速度很快,几乎是瞬移一般。   叮!   一声清脆的嗡鸣响起,安然的必杀一剑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停下,在剑刃的前端,两个手指紧紧夹着剑刃,如同世间最坚固的两座大山。   “女娃子,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跟老夫走一遭吧。”一名身穿黑衣的老者挡在长孙冲身前说道,右手轻描淡写地夹住那柄足以劈开巨石的软剑。   “天人合一境的强者?”安然的脸色变得很凝重,尝试着抽回宝剑无果之后,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公主快逃!我来拦住他们!!”凄厉的声音响起,安然从腰间抽出第二把软剑,义无反顾地朝着老者袭去。   “长孙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长乐公主声色俱厉地喊道,直到如今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要怪就怪你们做事太绝了,绝到不给我丝毫生路,逼不得已,我只能是剑走偏锋了。”长孙冲森然一笑,上下打量长乐公主,脸色戏谑道:“许久时间未见,公主长得越发勾人魂魄了啊。”   “你!”长乐公主气得脸颊通红,以她的身份何曾听过这等下流词汇。   “长孙冲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人总是会变的!自从你坚决要和我解除婚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变了!”长孙冲的脸色变得狰狞,充满一股子疯狂。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长乐公主皱着眉,思索着该如何改变如今的困境。   无事不登三宝殿,长孙冲深夜闯入山庄,必定是来者不善了。   如今山庄防御疏松,只有数百长安禁卫把守,而长孙冲明显有备而来,这该如何是好……   “公主是不是想着,该如何逃脱如今的困境?”长孙冲桀桀一笑,脸上满是得意,又道:“不用想了,我为了这一日准备了那么久,是不会有任何的疏漏的。”   听到这话,长乐公主的心沉入谷底,不禁有些悲观起来,脑海中浮现秦天朗坚毅的面容,禁不住想道:“如果国安哥哥在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吧,国安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丽质遇到困难了,丽质好想你……”   “休想伤害公主!”安然猛地娇喝一声,运起体内内力,化作一道残影,朝长孙冲方向刺去。   这一刺她用尽了全力,是义无反顾的一次,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守,势要一击杀死长孙冲!   此时的安然早已经满腔怒火,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长孙冲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打公主的主意!   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何等的大逆不道!   “呵呵……”长孙冲冷笑一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就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剑刃不断放大。   铿锵!   一道刺耳的声响响起,黑衣老者拦在长孙冲面前,轻描淡写地挡下安然的必杀一剑。   “不必挣扎了,挣扎都是徒劳的,你还是太年轻了,如果修炼多十年的话,倒是可以与我一战。”   安然满腔悲愤,恨的咬碎牙齿,再次运起内力往长孙冲方向刺去,她必须守护公主,这是她要用一生去守护的诺言!   “何必徒劳挣扎!”   黑衣老者怒喝一声,气势终于尽数爆发,极为强大,如同一轮耀眼的旭日一般,压制着周围一切,令安然都险些喘不上气。   大宗师和天人合一境的差距太大的,真的太大太大了!   想要达到天人合一境,单靠努力是不行的,必须要看悟性和资质,以及万分之一的运气,一万名大宗师之中都未必有一名天人合一境强者。   安然的速度很快,然而黑衣老者的速度更快,快到看不清轨迹,只见安然前冲的身影猛地停滞,然后以更加快的速度往后倒退,撞到墙上发出闷响,蜘蛛网般的裂痕密布。   噗嗤!   安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下来,满脸的不甘和绝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嘭!   黑衣老者猛地来到安然身前,狠狠一脚踩在安然胸前,居高临下道:“老夫说了,不必徒劳挣扎,一切都是枉费。”   “安然!!”长乐公主惊呼出声,奔跑到安然身前,双手捶打着黑衣老者,想要解救出安然。   可惜长乐公主并未习有武功,面对黑衣老者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到底想要干什么!!”   长乐公主声音悲戚,如同黄鹂泣血,让人闻之欲泣。   “嘿嘿嘿……”   长孙冲一步步走向长乐公主,满脸得意道:“我想要做什么?公主啊公主,我最爱的公主啊,难道你还不懂吗?我想要的……仅仅是你啊!”   “你!”长乐公主满腔怒火,长孙冲的话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羞辱,让她眼中的泪水更加的止不住。   “长乐公主,一切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徒劳挣扎了,如果乖乖顺从的话,可能还会成就一段佳话。”黑衣老者笑眯眯道。   “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长乐公主真的绝望了,也知道自己的国安哥哥远在千里之外,彻底绝了心中最后一丝念想,咬牙之下竟然直接奔向角落的柱子,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国安哥哥,丽质不能继续陪着你了,没有丽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想念丽质……”   长乐公主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心中满是不舍,心中满是悲伤。   她多想和国安哥哥一直走下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但是如今一切都已成空话,她不愿意让长孙冲的阴谋得逞,又奈何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以死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拦下她!”长孙冲急声说道。   如果长乐公主真的一头撞死在这里的话,那么一切就功亏一篑了,耗费了他全部心血的计谋将成为空中楼阁,一切都是虚妄。   “放心,老夫不会让公主死去的。”黑衣老者说着,带着微笑化作残影,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长乐公主身后,只是伸出手指在长乐公主身上点了一下,长乐公主就全然没有了力气,只能瘫软在地,再无行动之力。   “你们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当今圣上怪罪你等,株连九族吗!?”口中吐血的安然怒吼道,依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何必挣扎,如今的首阳山已经被我等掌控,消息不会传出去的,当今圣上知道的,只是长乐公主自愿前往吐蕃,嫁给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而已。”黑衣老者面带微笑道。   “你们!你们!!大逆不道!!”安然气得又是吐出一口鲜血,气息更加萎靡。   “嘿嘿嘿……”长孙冲怪笑着走向长乐公主,眼中生出无名之火,看着长乐公主娇柔的娇躯,感觉一颗心变得无比的火热。   “今夜,我就要完成我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愿望!”   长孙冲一边说,竟然就一边脱衣服,脸色无比的疯狂,看起来无比的渗人。   “你要干什么!?不准过来!!”长乐公主真的慌了,大致想到了长孙冲想要做什么。   如果真的丢失了贞洁的话,她宁愿直接死去!   “公主啊,你我本就有媒妁之言,行房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必如此抗拒呢?”长孙冲说着,贾会计脚步往长乐公主走去。   “不许你伤害公主!!”安然双眼流下血泪,身体深处猛地涌出一股力量,竟然挣脱出黑衣老者的束缚,提起软剑再次朝长孙冲刺去。   铿锵!   又是一声脆响,安然的攻击再次被黑衣老者拦下。   “都说了,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何必呢。”黑衣老者摇头笑道。   长孙冲发出尖锐古怪的笑声,双眼赤红无比,样子无比的疯狂。   朝思暮想的事情就要实现,他的内心是何等的激动,为了等这一天,他做了多少伪装,隐忍了多少岁月!如今,一切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长乐公主满脸悲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以死捍卫自己的尊严,可惜她已经被封了穴位,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难道说,她真的要承受这种屈辱吗?!   不要!她不要!!她只属于国安哥哥!!其他人她都不要!!   两行血泪从长乐公主眼中流下,她心中满是绝望和悲愤,这种想死都不能的局面是何等的绝望啊!   “哈哈哈……”长孙冲开怀大笑,脚步再度加快,奔跑向长乐公主,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去大半,只剩下一件亵衣。   忽然间,黑衣老者拦在长孙冲面前,一脸的冷淡无情。   “公孙老祖,你这是什么意思?!”长孙冲百思不得其解道。   “长乐公主是要嫁给松赞干布的,松赞干布乃是人雄,对于婚事自然十分看重,如果任由你玷污了长乐公主的话,势必会误了大局,老夫自然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名叫公孙老祖的老者淡然说道。   长孙冲一脸愤慨,感觉体内的火焰已经无法熄灭了,狠狠一咬牙, 就要直接越过长孙老祖行那苟且之事。   为了这一天,他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啊,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铿锵!   一把寒冷刺骨的剑横在长孙冲面前,离他的脖颈仅有一寸。   “再往前半步,格杀勿论。”公孙老祖面带微笑道。 第161章 邪术,血蛇咒链   “公孙老祖,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长孙冲的脸色很难看,心中早已经破口大骂,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的话,估计都要跟长孙老祖直接翻脸了。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多久?   自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与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有婚约在身,乃是当朝驸马,这个身份让他享受到了无数的殊荣,他也非常喜欢这种站在最高点俯视全世界的感觉。   且自从他第一眼见到长乐公主之后,心中就更加坚定了想法,一定要把长乐公主娶回家,长乐公主真的是他见过的最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之一,就连天上的仙子也比不上长乐公主的美丽。   他无数个日夜魂牵梦绕,期待着迎娶长乐公主入门的那一天,为此都已经成为了心魔。   为此他不惜剑走偏锋,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得到长乐公主!   只要能得到长乐公主,无论是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接受!   长孙冲心中的念头如同闪电一般不断划过,终于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吞噬,红着眼,迈开脚步重新走向长乐公主。   铿锵!!   一道惊天剑芒亮起,照耀得整个屋子都亮如白昼。   长孙冲感到一股极致的死亡威胁覆盖全身,当即猛然惊醒,眼前一缕黑发缓缓飘落,这是从他身上斩下来的,同时脸颊感到阵阵刺痛,一摸,已经是出血了。   如果他再往前多走半步,真的会被一剑杀死……   一想到这,长孙冲就吓得冷汗直冒。   他实在没有想到,长孙老祖竟然真的敢杀了他!   “如果你想将我的话当成笑话的话,大可一试。”公孙老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这或许就是身为绝世高手该有的逼格。   长孙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心中的执念,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像是一只打了霜的茄子。   “老祖乃是此次行动的首领,小子自然唯首是瞻。”长孙冲干笑着,神情自若,如同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公孙老祖看了长孙冲一眼,随后来到长乐公主身前,说道:“公主殿下,吐蕃的松赞干布向来爱慕你,老夫也是成人之美,你嫁给松赞干布之后成就一段佳话,千古流传,岂不美哉。”   “你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松赞干布!!”   长乐公主怒喝道,可惜她被封了穴位,语气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这可由不得你,你心中所思所念无非是秦天朗,等秦天朗一死,你也就断了心中念想,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老夫的话是多么正确了。”   深夜,漆黑无比,连月亮和群星都躲起来,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深夜的温度变得格外寒冷。   ……   祁县,战场。   “不要废话,直接动手杀了秦天朗,免得夜长梦多!!”晋阳王氏家主王元化恶狠狠说道。   其余家主点点头,顿时,场地上掀起一阵阴风,如同来自阴曹地府,带着无比的阴寒。   那七架马车开始剧烈抖动,竟然逐渐转变为鲜艳妖异的血红色,阴风四起,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回荡四周,七道血红锁链竟然从马车上延伸出来,顺着地面不断延伸,如同七条狰狞恐怖的血蛇,目标直指中心处的秦天朗!   七大家主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一切,眼中带着阴谋得逞的得意和狂妄,以及对于即将铲除心腹大患的畅快和解脱。   终于,终于要杀死秦天朗了啊!这个一直笼罩在所有世家头上的阴影!   七条血蛇顺利蔓延至秦天朗的身上,箍住他的四肢和头颅,下一刻即将上演的,就是惨烈无比的五马分尸景象!   七条血蛇猛地绷直,一阵阵血腥气弥漫,马车的颤抖更加厉害,地面开始出现道道裂痕,显示出七条血蛇的力量之大。   然而,无论血蛇的力量有多大,被箍住的秦天朗始终不为所动。   “咦?这是怎么回事!?”陇西李氏家主疑惑道。   “秦天朗的武艺非常高强,体魄自然也十分强横,许多多一些时间才能进行分尸。”王氏家主说道。   其余家主露出恍然,不禁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秦天朗被五马分尸的场景了!   “这就是你们的底牌?也不过如此啊……”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充满诡异的环境中是如此的清晰。   七大家主脸色猛地大变,这句话落入他们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瞬间就把眼珠子瞪大,满脸不敢相信地望向秦天朗的方向。   “不可能!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秦天朗苏醒过来了!!”   “快!加大力度,绝对不能让秦天朗挣脱咒链!!”   瞬间,七大家主狠狠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劲,要再次将秦天朗迷惑住。   只见马车的颤抖更加快速,四周的阴风呼啸不已,阵阵黑气笼罩天地,尤其是那七道血蛇,更是加大了一倍有余,显得更加狰狞恐怖,隐约间有凄厉哭嚎响起,如同恶鬼索命,胆小者单单是听到这声音都得被吓得魂飞魄散。   中心处,秦天朗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戏谑和嘲讽,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七道血蛇缠绕全身。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和打探,他已经完全摸清了七大家主的虚实了。   七大家主不知道在哪里习来的邪术,竟然能够以七架马车为媒介,以祭血的形式形成一方邪恶大阵,身处阵中的人会被迷惑心智,变得浑浑噩噩,然后在稀里糊涂中被这方大阵杀死。   这等手段很诡异,秦天朗也是头一次遇到,一开始他确实险些着道,幸亏及时运转了点石成金的异能加持己身,这才得以摆脱困境。   这也让他心中暗暗警醒,今后绝对不能再这么轻敌大意了,五姓七宗作为传承了上千载的古老郡望,拥有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手段也是很正常的,像这次的邪术他就从未听说过,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看来……这个世界还有着他不为所知的一面,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秦天朗的心中有些激动,原本他以为内力的出现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没想到如今还出现了诡异的邪术,强如他都差点着了道。   要知道现在的他可是站在武者的顶点,是为天人合一的极限境界,一身的气血极为强大,就是这样的条件都要动用能力才能摆脱这种邪术,可见这邪术有多厉害。   不过秦天朗的眼光狠毒,猜测七大家主之所以能施展出如此厉害的邪术,并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有多强大,而是因为那十万府兵的气血。   实际上,七大家主常年养尊处优,杀只鸡都费劲的存在,想要施展出诡异强大的邪术只能靠外力介入,而那十万府兵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以十万生命为代价,就为了杀他,就连秦天朗这个当事人都不禁感到胆寒。   秦天朗只认为自己已经是杀人不眨眼了,但也不会妄生杀孽,杀害那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五姓七宗的冷血已经深入骨子里,在他们的眼中,估计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人都不是人吧,十万府兵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一想到这,秦天朗又想起了死在西境的十万西征军,眼睛忍不住赤红,心中杀意不断高涨。   “你们,都该死!”蕴含杀意的声音回荡低空,如同夜枭鸣叫,抓着人心不断地撕扯。   七大家主的脸色变了又变,但诡异的是竟然没有惊慌。   “秦天朗,你真的很强,非常非常的强,血蛇咒链对你竟然都没有用,你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人。”王氏家主冷声道。   “呵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啊,秦天朗,我们说过,你必须要死,这句话如今我再次告诉你,就算你再怎么强,也无法跟天底下的世家匹敌。”博陵崔氏家主说道。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摆脱血蛇咒链的?”开口的是荥阳郑氏家主。   此话一出,其余家主看向秦天朗的目光也带着一些猎奇,像是在看一只猴子。   “这个邪术叫做血蛇咒链吗?真难听的名字。”秦天朗嘲讽一声,眉头微皱,已经没有跟五姓七宗耗下去的耐心,便冷声道:“我的性命从来只掌握在我手里,倒是你们,恐怕要直接死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秦天朗直接暴起,化作一道恐怖残影,速度快到极致,瞬间就挣脱了七道血蛇的束缚,天龙挑山戟闪烁着猩红杀芒,刺破空气,落入离得最近的博陵崔氏家主头上。   噗嗤!!   一声划破纸张般的声音响起,博陵崔氏家主人头落地,诡异的事发生了,崔氏家主的断头处竟然没有鲜血流出!   秦天朗眉头一皱,这样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呵呵呵……”掉落在地的博陵崔氏家主竟然还能发出惨笑声,一张脸变得雪白雪白,如同抹了三斤面粉。   “秦天朗,你杀不死我的,哈哈哈……”   凄厉且嚣张的声音不断盘旋,最终汇聚在秦天朗的耳边,如同一万只苍蝇在飞舞,让人无比的头疼。   秦天朗的意志很坚定,不为所动道:“又是邪术的一种吗?所料不差的话,如今的你们并不是本体吧,而是以邪术凝聚出来的替身,还真是很高明的手段。”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你们怕了,怕我直接杀了你们,所以才不敢以真身出现在我面前,是与不是?”   七大家主沉默,脸色变得有些气愤,显然被秦天朗戳中痛处了。   “哈哈哈!果然被我说中了啊,一帮贪生怕死的鼠辈,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肮脏臭虫,有何脸面自称天下世家之首?”   啊……   七大家主爆发出尖叫,面容都变得扭曲,整个人如同水蛇一样扭来扭去,看起来诡异又渗人。   “你看看你们现在的状态,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世家之首?啧啧啧,论不要脸的功夫,你们五姓七宗确实当得起世家之首,这一点我都承认。”   七大家主的面容更加扭曲,凄厉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切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时间快到了吗?”秦天朗沉思道。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名为血蛇咒链的邪术是有时间限制的,如今看来时间快到了。   在极致的扭曲之后,七大家主的身影竟然又诡异地恢复正常,冷冷看着秦天朗,双眼满是恶毒,面容雪白无比,如同七道厉鬼。   “秦天朗,你确实很厉害,但你也蹦跶不了几时了,我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老子没兴趣知道。”秦天朗轻蔑道,“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度过这最后的美好时光吧,否则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呵呵呵……哈哈哈……是关于长乐公主的事哦,你也不想知道吗?”晋阳王氏家主阴笑道。   秦天朗脸色微变,瞬间想到了很多,他说自己怎么感觉少了些什么!原来是漏了远在首阳山的小丽质!   他可真是百密一疏啊!!   “丽质要是掉一根汗毛,你们五姓七宗全体上下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秦天朗阴着脸红着眼道,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杀气。   “呵呵呵……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我权且告诉你又如何,你有胆量来吗?”   秦天朗直勾勾盯着晋阳王氏家主,身形一闪,须臾之间其余六大家主的头颅崩裂,身躯也四分五裂,化作一片片纸钱飘落在地。   “啧啧啧,真是好快的身手呢,已经达到天人合一境的巅峰了吧??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秦天朗啊秦天朗,你可真是厉害啊。”仅存的王氏家主阴阳怪气道。   “怎么?怎么不把我一并杀了?哦,我懂了,你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吧?我忘了跟你说了,去找公主殿下的,可是长孙冲哦。”   轰隆!!   如同晴天霹雳,秦天朗的意识陷入无尽深渊,长孙冲,竟然是长孙冲!   他知道的,他本应该知道的,他早就应该知道的!   他不该心存侥幸,不该心慈手软,就应该斩草除根!不然的话哪里还有如今的麻烦!!   “如果丽质受到一点伤害,我会让整个大唐的天彻底翻过来,我会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是多么凄惨。”秦天朗的声音冷得吓人,如同万年寒冰。   “呵呵呵……公主殿下正在被送往戎州,将要进入吐蕃,嫁给松赞干布为妾,呵呵呵……这可是一段千古佳话啊。   未来的史书上会写着,长乐公主不顾李世民的反对,坚决嫁给松赞干布,维系了吐蕃与大唐之间的安宁……”   轰隆!!   秦天朗直接一拳轰碎王氏家主的替身,双眼赤红如血,恐怖的杀气直接压碎周围的诡异环境,露出了外面的真实世界。   丽质,你等我,等着我!   我这就来救你了!!   你一定不能有事!!   秦天朗的脑海中不断涌现长乐公主的音容笑貌,如果丽质真的因为他而遇难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第162章 一人独往又有何惧   “秦帅!”   李靖等人围了上来,身上浴血,手持各自兵器,脸色担忧。   如今战事刚刚落下帷幕,十万府兵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再难成气候,所以他们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被围困的秦天朗。   不知道在围困的这段时间里,秦帅都经历了什么。   “我没事。”秦天朗的眼神很冷,全身的气势已经收敛起来,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于长乐公主的安危不担忧。相反,此时的他脑海中满是长乐公主的身影。   如今的他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实际上只需要等到时机合适,就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   这一次,秦天朗是真的怒了!   “秦帅,你真的没事吗?”李靖皱眉道,自从秦帅出现之后,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秦帅,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只要秦帅需要,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秦琼目光湛湛道。   “是啊秦帅!你我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彼此已经很熟悉了,自从秦帅你再次出现之后,气息就很不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秦帅如果不跟我们说的话,那就是不把我们当兄弟了!”程咬金拍着胸脯说道。   秦天朗稍微回神,看着眼前一脸诚恳的众将领,心中一暖,权衡了一番之后,觉得这件事也应该让李靖他们知道,便说道:“五姓七宗抓走了长乐公主。”   五姓七宗抓走了长乐公主。   五姓七宗抓走了长乐公主!   短短一句话,传递出来的信息却是如此的惊天动地,李靖等人的脸色在短暂呆滞之后,逐渐变得夸张,瞳孔不断缩小,气息不断加重,寂静的空气似乎能听到怒火中烧的声音,以及冰冷杀气不断加重的温差变化。   “此话当真?!五姓七宗当真抓走了公主殿下?!”   李靖的双眉拧成铁疙瘩,一字一句从嘴边崩出,每一个字都像有千钧之重。   这件事的关系真的太大太大了,大到就算李靖饱经大风大浪的洗礼依旧忍不住大惊失色。   秦天朗以无声来回应李靖的疑问,此时的他,已经在想别的事。   丽质如今正在面临危难,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丽质的身边,将丽质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这件事因他而起,也应因他而落。   “干恁娘!五姓七宗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他们是打算彻底跟朝廷翻脸了吗?!”   程咬金气得直接爆粗口,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一张脸涨得通红,浑身的杀气无比恐怖,模样简直能生吞活人。   “五姓七宗为了达成目的竟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都能想出来,这是真的疯了啊!”   秦琼也是出离的愤怒,双手青筋暴起,看得出来他正在强忍着心中的杀气。   其余将领也是怒不可遏,蕴含着怒气的声音不断响起,如同山呼海啸,声音大得连三里外都能听到。   长乐公主本性善良,又愿意跟武将们打成一片,并没有因为自己高贵的身份而飞扬跋扈,北伐军上下大小武将没有一个不喜欢和爱戴长乐公主的。   如今听闻长乐公主竟然被抓了去,顿时这些武将就炸了锅,恨不得立即将五姓七宗扒皮抽筋,以泄心中愤慨。   “秦帅!下令吧!我等必将铲平五姓七宗,不留一个活口!”李靖等人齐齐跪倒在地,愤慨的声音回荡虚空。   “誓死追随秦帅!誓死救出公主殿下!!”   ……   分布在周围战场的北伐军齐齐跪倒在地,在没有任何将领组织的情况下自发跪倒在地,用气壮山河的声音表达着自己一往无前的信念。   “好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次行动,我要单独前往。”秦天朗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能清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秦帅!此事万万不可啊!!”李靖脸色大变,焦急道:“五姓七宗之所以抓走公主殿下,最终目的还是秦帅你,他们这是摆明了布好必杀之局,就等着秦帅自投罗网啊!”   “没错!秦帅千万不可冲动!公主殿下毕竟身份高贵,料那五姓七宗就算再疯狂,也不会轻易伤害公主,此事可以从长计议!”秦琼开口劝道,一脸苦口婆心。   “秦帅说啥就是啥,只要秦帅把俺老程带上就行!”程咬金挥舞着八卦宣花斧,一脸彪悍气息。   秦天朗的话才刚说出,瞬间就遭到了一大片反对声,在场的人都看的出来,五姓七宗的最终目的就是秦帅,如果秦帅真的单枪匹马前去营救公主的话,岂不是正中五姓七宗下怀。   为了秦帅的安危着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消了秦帅的念头!   可惜,秦天朗早已经下定决心,朝着远处一吹口哨,夜照玉狮子踩着疾风来到眼前,双腿一蹬就稳稳落在马背上。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时间紧迫,我就不再废话,你们收拾好战场之后就返回长安吧,飞鸽传书将公主被抓一事告知李世民,等我好消息,此番一去,定能回来。”   话音未落,秦天朗便一夹马腹,夜照玉狮子化作一道白光,在万军丛中不断穿梭,只是须臾间就要消失在远处。   “秦帅!!”   一众将领发出惊呼,全然没有想到秦天朗会这么干脆利落,说走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也不给他们任何的挽留余地。   秦天朗要是想走,在场的所有人都拦不下他。   “来人!备马!!”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只见李靖、秦琼、程咬金、李绩、马元龙、徐岳、张无阳等一众秦天朗最亲近的人都跨上了战马,往秦天朗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既然秦帅一意孤行,那么他们就追随秦帅疯狂一把又如何!   就算这一去凶多吉少,就算这一去九死一生,但他们无怨无悔,只因为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帅去送死!   秦帅的命不应该由五姓七宗来收,胆敢有人想谋害秦帅的话,他们第一个不答应!要想谋害秦帅,首先得从他们的尸首上踏过去!   然而,他们很快就无奈的发现一个事实:他们追不上秦帅的步伐。   秦帅的速度实在太快太快了,快到一骑绝尘的程度,任由他们不断挥动马鞭也无济于事,连秦天朗的背影都看不到,又加上时间仓促,他们没来得及问公主被抓去了哪里,一时间竟然一筹莫展,全然没有了方向。   最终,也只能悻悻而归,满腔的悲愤无处发泄……   ……   秦天朗听着耳边传来的狂风呼啸,心中反而陷入一片宁静,不断回忆着王元化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无尽的杀意被封印起来,等待着爆发而出的那一刻。   戎州乃是大唐与吐蕃的边境,与祁县相差上千里的距离,如果是按照平常的速度行进的话,一个月之内能够抵达就算快的了,如果是快马加鞭前往的话,至少也需十天时间。   十天时间太久,秦天朗不愿意等,因为他不知道这十天之中丽质会不会遇到什么伤害!   所以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戎州,自己一个人无疑是最快的,带上李靖他们之后拖慢速度,这不是他想要的。   至于十死无生的绝杀之局……他自然也想到了。   五姓七宗对他恨之入骨,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机会,肯定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尽一切可能增加此次绝杀之局的成功率。   这很有可能是他五年来遇到过的最危险的境地,但是……那又如何?   他秦天朗何时畏惧过!   先前,他一直没有动用点石成金的异能,因为所遇到的敌人都没有资格让他动用异能,单单凭借本身的力量就足以横扫一切。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啊,他是真的怒了!   所以他决定要动用自身的最强力量!以一己之力横扫整个五姓七宗布下的绝杀之局!!   他要让五姓七宗看看,胆敢牵连他所牵挂的人是何等可怕的后果!   他要让五姓七宗的人至死都活在恐惧的深渊,就算死后化为鬼魂,一听到他秦天朗的名字也得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说到做到。   ……   长安,皇城,一道信鸽飞入长生殿。   正欲就寝的李世民接过内常侍张万呈递上来的信报,漫不经心地看起来,但是仅仅一眼,他的双手就僵硬了。   因为,眼前的信报乃是用鲜血的血液书写的血书!   内常侍张万的心咯噔一下,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因为他从未见过陛下露出这样的神色!   公主殿下被抓,系五姓七宗所为……   这句话一出现,其他的话瞬间都变得不重要了,李世民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脚下是无尽的深渊,自己正在一步步掉落进深渊,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公主殿下被抓,系五姓七宗所为……   公主殿下被抓……   这句话不断在李世民眼中放大,再放大,那鲜红血液是如此的刺眼,刺痛他的眼睛,也刺痛他的心。   “丽质,朕不该让你独自一人待在首阳山啊……”李世民的声音无比的悲戚,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陛下!!”内常侍张万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李世民,守在殿外的禁卫和侍卫也纷纷进来,整个长生殿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李世民猛地推开张万,瞬间又站直身子,猛地将手中的信报撕成粉碎,还不足以发泄内心的怒火和杀意,猛地抓起一旁的花瓶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该死的五姓七宗!!该死!!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李世民暴跳如雷,连连抓起眼前一切能抓到的东西,转而又狠狠扔在地上,整个人已经化作发疯的猛兽,极具攻击性。   “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陛下啊,您可别吓老奴哇!!”   内常侍张万被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只能不断摇着手摆着头,泪水不争气地从眼中流下。   他从未见过陛下表露出这样的神情啊,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能让陛下如此龙颜大怒,如此不顾形象!   “杀杀杀!!统统都该杀!!”李世民双眼赤红,感觉已经不能思考了,满脑子都是杀杀杀,如今的他只想将五姓七宗的人全都杀死!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殿外,传来焦急的声音,紧接着长孙皇后就小跑进殿,看到李世民的疯狂模样之后,脸上满是心疼和焦急。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观音婢!你来的正好!”李世民稍微恢复理智,猛地抓住长孙皇后的胳膊,血泪从眼角流下。   长孙皇后紧咬牙关,感觉双手已经麻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李世民竟然如此失态,仅仅瞬间就抓的她生疼。   “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吓臣妾啊。”   “观音婢!丽质她……丽质她被抓了!!”李世民声音凄厉至极,可见此时的他有多么悲愤欲绝。   “什么!?”长孙皇后惊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身躯开始不断颤抖,泪水从眼眸流下,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是李世民的举动告诉她这件事千真万确。   “谁!是谁抓走了丽质!?”长孙皇后也悲呼出声,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是五姓七宗!”李世民的声音变得冰冷,经过一开始的失态之后,他开始恢复冷静。   一如秦天朗一般,李世民也是一个遇事不乱的主,方才之所以如此失态,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太大了,太震惊他了。   李世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还有人敢抓走他最宠爱的女儿!这是在严重践踏他的尊严,严重践踏整个大唐的尊严!   长孙皇后惊呼一声,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竟然晕厥了过去,脸上残留着泪水,悲伤怎么也止不住。   “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你们懂吗?”李世民面若冰霜道。   一众禁卫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忙惊呼不敢不敢。   “传兵部尚书侯君集来见朕。”   “诺!”内常侍张万连忙带爬地跑出长生殿,一颗心不论怎么控制还是不断的颤抖,因为他知道,陛下此时召见兵部尚书,估计是要血洗大唐了啊。   大唐的天,真的要塌下来了啊!   而李世民在安置好昏迷过去的长孙皇后之后,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径直走出皇宫,往西市方向走去。   西市之中,有一座并不出名的酒楼,名叫摘星楼。 第163章 摘星楼,天机阁主(祝大家除夕快乐!)   夜色时分,长安不夜城开始展现它的魅力,热闹的西市灯火通明,商贾小贩络绎不绝,行人们成群结队,把酒言欢,醉眼消磨之下,细细品味着这来之不易的初现繁华。   而在西市的北段小巷,这里的灯光略显昏暗,联排的房屋也稍显破旧,最角落的摘星楼尤为如此。   此时,摘星楼的大门紧闭,四周都没有灯火,显得很是昏暗,李世民就站在大门外,他刚刚来到这里,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陛下。”寂静的环境里传来几道声音,紧接着几道黑影从黑暗中走出,在隐约的灯火照耀下才得以看清来人的面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侯君集,以及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三人,这三人作为李世民的绝对心腹,第一时间也接到了李世民的密令。   除此之外,如今的朝堂尚且不知晓长乐公主被抓走一事,李世民也不打算声张,这毕竟是丑事一桩。   侯君集的脸色有些复杂,看着眼前的摘星楼,心中的回忆不断涌上心头,似乎梦回三年前的那段峥嵘岁月。   房玄龄三人也是露出了缅怀,以及很深沉的悲伤,摘星楼这个名字他们太了解了。   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来到摘星楼,造化弄人,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陛下,不必犹豫了,如今营救公主殿下最为紧急,相信摘星楼的主人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侯君集沉声说道。   “陛下不必担忧,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也该有个了结了,如今帝师已经冰释前嫌,相信摘星楼的主人也会原谅陛下的。”房玄龄开口劝道。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不是你悠游寡断,迟迟犹豫不决,何至于会变成如今这般无法挽回之局势,实在是昏聩不已!”魏征气呼呼道。   李世民被说的颜面无存,但自知理亏,便没有反驳什么,趁着夜色掩盖脸上的涨红,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门上的门环。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回荡,碰到远处的墙壁又折回来,形成一道道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回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黑暗重新笼罩,只剩下李世民等人的呼吸声。   “这……难道是没人吗?”李世民犹疑道。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摘星楼的人是什么性子,来无影去无踪是他们一以贯之的宗旨,何况这里是摘星楼的首楼,不会没人的。”杜如晦缓缓说道。   李世民闻言一咬牙,拱手道:“李世民拜访摘星楼,还请摘星楼楼主出来一叙!”   声音落下,楼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侯君集等人相视一眼,然后又是摇头,看来摘星楼的主人还是不肯原谅李世民啊,这段恩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解,哎……   无声之中,李世民的眼睛已经通红,内心对丽质的担忧不断加剧,他在这里多浪费一息时间,丽质的处境就危险一分,他真的一刻也不愿意等下去。   心中的焦急和担忧越来越多,李世民似乎已经能闻到周围空气燃烧的焦味,终于在某一时刻,他做出了决定,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当然,这一次是半跪,不像在首阳山的那次是真正的下跪,但就算如此也十分了得了,试问在李唐天下中,又有几个人受得起李世民的一跪。   “义妹!朕知道秀宁的死让你难以忘怀,你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朕,朕也认了!但是如今丽质受害,危在旦夕,你不看在朕的面上,好歹也看在死去的秀宁面上,出手帮这一次吧!”   李世民的声音很是恳切,带着颤抖,一字一句都重若千钧,说完这段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神情无比的痛苦。   因为,这段话勾起了他尘封的痛苦回忆。   侯君集四人也是如此,面色悲伤不已,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湿衣襟,因为他们也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了三年的女子。   那是一个奇女子,在世时风头无两,鼎盛时甚至能跟帝师一争高下,是大唐史上当之无愧的传奇人物。   她就是平阳昭公主,李秀宁。   平阳昭公主原本叫做平阳公主,是死后赐谥号为昭,才叫平阳昭公主,是大唐建国以来第一个死后赐予谥号的公主,就算是往前纵览一千年,能够在死后被赐予谥号的公主也是寥寥无几。   平阳昭公主死后,长安震动,举国共哀,李世民下令以最高规格的军礼殡葬平阳昭公主,是真正的生荣死哀。   如果那位公主还未死去的话,相信如今的大唐局势会变得很不一样吧。   其手下的娘子军,比之帝师的镇国军也是能做到平分秋色,至少外界是这么认为的,但两军之间从未有过交锋,孰强孰弱也不好说。   为何两军从未有过交锋?因为帝师跟平阳昭公主的关系很好很好,相传两人曾定下誓言,待天下平定之后要纵酒高歌,结伴游玩山水,一睹大唐天下的大好河山。   可惜,事与愿违,天下平定之后,一个归隐,一个自杀。   世事无常,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摘星楼外,黑暗再次占据主旋律,绝对的安静之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李世民的心沉入谷底。   如今丽质被抓走,他却没有丝毫头绪,想要探查消息也不知从何下手,如果没有摘星楼的帮助的话,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丽质陷入危难境地而无可奈何?!   对了!还有帝师!   李世民这时候才想起来,在飞鸽传书的末尾还写了另一件事,帝师单枪匹马前去营救丽质!   五姓七宗显然早有准备,帝师这一去是凶多吉少啊!   难道说,他李世民不仅要痛失爱女,还要失去帝师这个左膀右臂?!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想要营救丽质和帝师也无从下手,难道还要把大唐的所有土地都翻个底朝天?   一想到这,李世民感到空前的无奈,自他登基之后,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无助感。   “哎……”   侯君集四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叹息声,这样的结局他们也不想的,但摘星楼的主人不愿意出面的话,他们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要摘星楼的主人不想出现,除了帝师以外,天底下估计没有人能找到她。   忽然间,黑暗的环境亮起一缕温暖的红光,如同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一般,带着无尽的生机和希望。   刷刷刷!   瞬间,李世民等五人猛地抬头往上一望,当看到那一抹红光的时候,眼中都带着上了浓浓的惊喜!   那缕红光,竟然是从摘星楼中传出来的!   这还不止,随着第一缕红光的出现,越来越多的红光紧随而来。   很快,就充满了方圆数百米,将一切黑暗尽数荡除,红黄光芒交替,将此地照耀得美轮美奂。   整个摘星楼彻底苏醒过来,向李世民等人展示着不同于以往的瑰丽梦幻。   嘎吱……   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摘星楼的大门缓缓打开,几道身影出现,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白衣的女子。   李世民见到女子之后脸色一喜,从地上站起来,说道:“原来是摘星楼的副楼主,执掌天机阁的天机阁主。”   “见过陛下。”天机阁主声音平淡,并没有其他人参见李世民时的恭敬,这种态度,倒是和秦天朗大同小异。   在其身后,跟着几名天机阁的人,统一穿着白色服饰,右胸口写着天机二字,龙飞凤舞,很是飘逸,皆是面无表情。   “见过天机阁主。”侯君集等人抱拳行礼,脸色也很是欣喜。   时隔三年,终于又见到摘星楼的人了啊,可真是让人怀念啊。   摘星楼这个名字,并不为世人所知,但其拥有的力量却绝对不容小觑,身为娘子军的最高情报机构,由平阳昭公主、帝师和摘星楼楼主三人亲手打造出来的最强情报机构,拥有的能量绝对非同凡响。   镇国军中的斥候兵,大部分都出身摘星楼,两者是同根同源的存在。   李世民往楼内看了一眼,眼含笑意道:“时隔三年,不知天机阁主过得可好?还有朕的义妹……如今是否还在生朕的气?”   “有劳陛下牵挂,楼主的事自不用陛下担忧。”天机阁主嘴上虽然是在客套,但始终带着一股子距离感。   如果不是李世民道出了长乐公主遇难的消息,她是不想出来见面的,平阳昭公主的死去至今让她难以忘怀。   但如今,平阳昭公主、秦帅和楼主最最宠爱的小公主遇难,摘星楼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李世民闻言也不尴尬,能够让天机阁主出面这本身就是一个良好开端,这说明一切都有转机,不像三年前那般,任由他说破嘴也无法见到摘星楼的任何一人。   “天机阁主,如今丽质遇害,情况紧急,朕也不废话了,此次前来是想要见上义妹一面,当面恳求义妹出手相助。”李世民再次抱拳道。   侯君集等人也眼怀希望地看向天机阁主,如果能得到摘星楼的帮助的话,绝对能够很快找到长乐公主的行踪,到时候就不必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左右乱窜了。   “陛下可能要失望了,楼主如今并不在此地。”天机阁主说道。   “不在此地?!”李世民脸色一惊,感觉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希望又被无情掐灭,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可知义妹去了何处?!”   “楼主行踪莫测,我也不清楚楼主去了何方。”   李世民的神情黯淡下来,全身力气如同被抽空,瞬间失了魂,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下来。   原以为找到了希望,结果就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他失望透顶。   天机阁主看着李世民,犹豫一番,想到楼主临别时说过的话:如果李世民求见的话,除非是关于小丽质的事,否则其余事项一概不见……   这段话的含义,可以理解为在长乐公主遇害一事上,可以给予李世民一些帮助,这帮助的内容,也可以是告知其一些实情。   天机阁主想到这些,便说道:“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忧,摘星楼早已知晓长乐公主遇害一事,楼主此番离开摘星楼,可能就是去营救长乐公主。”   李世民的脸上重新焕发容光,感觉刚刚失去的希望转眼间又回归身体,忍不住大喜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摘星楼身为大唐最大的情报机构,怎可能不知道丽质遇害的消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侯君集等人相视一笑,心中的重负总算减轻了一些,。   “既然摘星楼知晓丽质的消息,就烦请天机阁主将消息告知于朕吧,朕感激不尽。”李世民满怀希望道。   谁知天机阁主摇摇头说道:“恐怕又要让陛下失望了,摘星楼的消息向来不对外人泄露,如今没有楼主的命令,本阁主也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见谅。”   “如今丽质危在旦夕,你们还在这里推来推去!难道揪着以前的遗憾和过错一直不放就真的很有意思吗?!”李世民大怒道,爱女心切的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还请陛下谅解,我也是在恪尽职守,也请陛下相信楼主和秦帅的实力,必定能救出公主殿下。”   “帝师是很强!义妹也很厉害!但他们的对手是五姓七宗,以及全天下的世家门阀!   你告诉朕,他们要怎么赢!?这一次五姓七宗明显是有备而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以为他们会敢做出这样的疯狂举动吗!?”   李世民简直都要疯了,双眼赤红无比,先前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如果陛下气不过的话,大可以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草民没有任何怨言可说。”天机阁主冷冷说着,又道:   “如今公主殿下遇难,你心急如焚是没错,但三年前平阳公主消失不见,直至死讯传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可知我们的心情是何等的焦急!!”   说到最后,天机阁主的脸色变得无比激动,双眼紧紧盯着李世民,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李世民沉默了,被说的哑口无言。   是啊,自己关心丽质,那天机阁主又何曾不关心秀宁的安危?   自己终究愧对了秀宁,愧对了娘子军,也愧对了摘星楼。   秀宁的死去,一直是李世民最大的遗憾,如果自己不争权夺位的话,秀宁也许就不会选择自尽了吧,秀宁的死跟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   一想到这,李世民的脸色变得无比痛苦,尘封已久的回忆一股脑涌上心头,直至将他淹没,让他痛苦得喘不上气。   侯君集、魏征等人也是沉默无言,神情悲伤,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一年,名震天下的巾帼传奇,率领数十万娘子军南征北战的平阳公主选择了自尽,那一夜的长安,天地同悲,万物都失去了色彩。   此后再无战无不胜的秀容将军,也再无战无不胜的娘子军,就连最为隐秘的摘星楼也选择了归隐,从此不问世事,与世隔绝。   但房玄龄等人也知道,平阳昭公主的死虽然跟李世民有关系,但并全然是李世民的原因,但显然天机阁主并不理会这些,说了也没用,因为她们需要一个发泄点,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愤、不甘、绝望。   罢了罢了,这一场李世民与平阳昭公主这两兄妹之间的恩怨,就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给出一个最后的结果吧。 第164章 僰道县,屏山寨   戎州,地处大唐西南境地,与吐蕃接壤,是边境线的组成部分。   僰(波)道,戎州的政权中心,是为治所之县。   僰道以北有一山,山名屏山,历史悠久,屹立于天地间已有千万年,据说是僰道原住民的发源地,不知真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屏山在僰道百姓的眼中象征着神秘、强大、不可揣摩。   在这个时代,屏山尚且属于原始森林,占地数千里,山脉如龙,层峦叠翠,古树森森,地势极为复杂,毒虫猛兽遍布,就算是僰道县最有经验的猎人也不会轻易踏足屏山深处。   这几天,屏山深处凭空出现了一座山寨,自称为屏山寨,自出现之后就一直待在屏山深处,从没做过任何烧杀抢掠之事,倒是不为僰道百姓所知。   这屏山寨,实则就是五姓七宗对外的掩饰,寨中的一应人等皆是五姓七宗的高手。   如今,距离长乐公主被抓已经过去了七日。   也就在这一天晚上,一架马车驶入建造在陡峭悬崖上的屏山寨内,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   屏山寨的正厅之中,五姓七宗的七大家主坐在这里,灯火晦涩,没有了往日的歌舞升平,压抑的气氛中掩盖着极致的疯狂。   “如今长乐公主已经被“请”入屏山寨,最重要的棋子已经落入棋局,其余棋子准备好了没有?”开口的是晋阳王氏家主。   “吐蕃王朝派来了一位强者,据说乃是来自冈底斯山的雍仲本教的高僧,法号无灭。”博陵崔氏家主说着,望向大敞的门外,笑道:“无灭高僧,还请现身。”   顿时,其余六大家主的目光都投向博陵崔氏家主说话的方向,眼中带着好奇。   在铲除秦天朗的行动中,他们七大郡望各自发力,各自负责不同的任务,为的就是能够尽全力布下必杀之局,力求一举将秦天朗此僚除去,以绝后患!   正厅外,放置着假山的庭院中的空间竟然出现细微的颤抖,一道道波纹荡漾,如同水纹一般,很是奇异。   紧接着,一道身形瘦削的男人出现,穿着黄色僧袍,带着一顶尖尖的白帽,甫一出现就双手合十,朝着七大家主行礼,道:“老僧见过诸位家主。”   七大家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除了博陵崔氏家主以外都意识到了很很重要的一点,无灭高僧竟然是凭空出现的,不管这是障眼法也好,还是速度达到了极致导致像是瞬间出现也罢,这都从侧面证明了无灭高僧的本事。   估计这也是无灭高僧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出场的原因,七大家主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作为五姓七宗的实际掌权者,本身的眼界也是极高的。   “好!无灭高僧实力高深莫测,有高僧相助的话,定能让秦天朗有来无回!”晋阳王氏家主点头称赞道。   “呵呵呵……这里好生热闹,老妪来凑凑热闹,应该不碍事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大门外出现了一位驼背老妇,穿着黑色布衣,胸前挂着一串大大的骨质项链,拄着蛇头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向七大家主。   “见过邪婆!”七大家主见到老妪之后满脸郑重,或者说是凝重,竟然破天荒的从太师椅上站起,对着老妪恭恭敬敬地行礼。   一旁的无灭高僧露出凝重神色,深深地看了眼邪婆,眼中满是忌惮。   他看的出来,这个邪婆很危险很诡异,据说在岭南一带有异人出没,时人称其为蛊师,擅长蛊术邪术,极为神秘,是不详的来源和象征。   就在无灭高僧思索之际,邪婆忽然转头看向无灭高僧,对其发出一个诡异的笑。   无灭高僧感觉有些不自在,便将目光转移。   “七大家主有礼了,老妪只是平民,当不得诸位家主的大礼。”邪婆嘴上谦恭道。   七大家主心中暗骂:你还当不起我们的大礼,让我们行礼那么久说当不起大礼?   但七大家主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邪婆的手段很厉害,也很诡异,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人性命。   先前派往祁县的七个傀儡,以及血蛇咒链邪术就是出自邪婆之手。   七大家主为了得到邪婆的帮助,可是花了非常巨大的代价的,且耗费了足足三年时间才联系上邪婆,可谓是为了杀掉秦天朗费尽了心机。   “不敢不敢,邪婆乃是奇人异士,当得起我等一拜。”王元化说着,顿了一下问道:“敢问邪婆,这段时日准备的怎么样了?”   邪婆森然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四周温度悄然下降,黑暗的角落里有黑影窜动,隐约间像是一条大蛇,猩红的眼眸一闪即逝,看的七大家主一阵发寒。   “自然是准备好了,那秦天朗老妪也有所耳闻,是个人物,不过如果他只有武力的话,等他来到屏山寨之时,就是他葬身之日。”邪婆笑呵呵道,枯瘦的手抚摸着胸前的白骨项链。   一听到这话,七大家主心中感到阵阵舒畅,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天朗惨死的美好画面,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要除掉这个大祸患了啊!   七大家主心中竟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哒哒哒……   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身穿锦袍的老者走进正厅,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名衣冠楚楚的青年,两人正是一路赶来屏山寨的公孙老祖和长孙冲。   “见过公孙供奉!”王元化一见到公孙老祖就脸色一喜,连忙行礼道,脸色郑重。   公孙老祖乃是晋阳王氏的供奉,在晋阳王氏享有极为尊崇的地位,平日里深居简出,就算是晋阳王氏子弟也鲜少能见到公孙老祖。   为何公孙老祖能享有如此高的地位?   原因无他,只因为公孙老祖的剑术出神入化,自身的实力也达到了天人合一境,属于当世的至强者之流。   公孙老祖对着王元化点点头,说道:“长乐公主已经平安带到,只需等到杀掉秦天朗之后,就能将长乐公主遣送至吐蕃,了却松赞干布的一桩心愿,让大唐世家与吐蕃皇室永结友好。”   说完,公孙老祖看向无灭高僧,笑道:“到那时,可就要劳烦无灭高僧了。”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无灭高僧连连答应。   王元化沉吟片刻,看向其余家主,问道:“不知诸位的供奉可愿出力?”   “王公不必担忧,我等的供奉早已经到达屏山寨,只需等到秦天朗一现身,就会雷霆出手,绝不给秦天朗一丝喘息的机会!”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元化连连点头。   “晚辈见过诸位尊公。”这时候,长孙冲开口道,脸色不卑不亢,显得有礼有节。   七大家主这才注意到长孙冲,纷纷点头,笑纳了长孙冲的示好。   长孙冲提出的计谋是画龙点睛之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从长孙冲提出计谋的那一刻开始,七大家主就已经认可了长孙冲。   “长孙贤侄果真一表人才,真不愧是长孙家的当代翘楚啊,老夫族中尚有一女待嫁闺中,如果贤侄不介意的话,老夫倒是很乐意撮合一番姻缘。”王元化笑呵呵道。   “多谢王公提拔!晚辈感激不尽!”长孙冲一脸感激道,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动。   五姓七宗都是在内部联姻,如今王元化有意与他联姻,就是真的把他当成五姓七宗的人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有了五姓七宗的支持,距离我当上长孙家家主的日子也就近了。”长孙冲心中暗暗想道,“父亲,你已经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胆魄,长孙家是时候换一个更有魄力的领袖了……”   “好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趁着今夜风景独好,当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哈哈哈!”   王元化哈哈大笑,一挥手,正厅的灯火一下子璀璨起来,丝竹之乐响起,一名名身姿曼妙的舞女从两侧款款走出,开始演奏妖娆舞姿。   邪婆的实力高深莫测,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强,但七大家主从无灭高僧和公孙老祖在看到邪婆时的反应中也能猜出一二:邪婆比无灭高僧和公孙老祖还要强!   一个比天人合一境强者还要强的强者,加上七大天人合一境,以及七千名大宗师强者,这等恐怖阵容,他秦天朗拿什么来抗衡啊?   只要他秦天朗敢来,那就是必死的局面!   如今的话,就提前享受庆功就好了。   ……   屏山寨最深处,一间逼仄黑暗的柴房内。   长乐公主蜷缩在角落里,双眼无神,相比于身上传来的疼痛麻木,她的心更加的疼痛、绝望和麻木。   这几日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脱公孙老祖的魔掌,可惜她并非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是公孙老祖的对手,连番逃跑非但不成功,还换来了许多皮肉之苦。   娇生惯养的她何时受过这等皮肉之苦,加上每日只能吃一顿糠咽菜,早已经是疲困不堪,对于自己的未来已经绝望。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行动,长乐公主早就想咬舌自尽,以此来捍卫身为公主的尊严。   此时此刻,长乐公主又不禁想到了秦天朗,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想到国安哥哥,疲惫却不失美丽的双眼逐渐变得迷离,泪水再次模糊双眼,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哭泣了。   “国安哥哥,你在哪里,丽质好害怕,好害怕……”   “国安哥哥会来救丽质吗?”   “不,国安哥哥不要来,不要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千万不要来,不要管丽质了。”   “是丽质不好,拖累了国安哥哥……”   “以后,国安哥哥要好好活下去,丽质要下去找秀容姑姑了……”   咚咚咚……   就在长乐公主自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长乐公主脸色一惊,惊慌问道。   嘎吱……回应长乐公主的,是一阵沉闷的开门声。   门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将站在门口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让长乐公主不寒而栗。   “长孙冲!你来这里做什么!?”长乐公主在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大惊失色道,说着,往身后的柴堆不断后退,直至再无任何退路。   “嘿嘿嘿……”门口的长孙冲脸色涨红,显然喝了不少酒,发出低低的笑声,双眼直勾勾盯着角落里的长乐公主,心中色念大起,呼吸逐渐变重,一步步逼向角落。   “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许过来!难道你忘了公孙老祖说过的话吗!?”   长乐公主大惊失色,猜到长孙冲的目的之后心中的绝望更甚,,只能试图以公孙老祖吓住长孙冲,能拖一时是一时。   “公孙老祖?嘿嘿嘿……如今老祖他老人家正在开怀畅饮呢,可没空理尊贵的公主殿下。”   长孙冲的语气很怪异,与其说是恭敬,不如说是调戏、羞辱。   “你!”长乐公主气得脸色通红,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这个过程她尝试了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过。   “何必徒劳挣扎,乖乖从了我,我会让你享受到极致的鱼水之欢的。”长孙冲慢悠悠说着,眼中有欲火熊熊燃烧。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那么久,怎可能善罢甘休,先前在公孙老祖面前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他心中始终没有放弃对长乐公主的觊觎!   “公主殿下,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女子,能得到你的话,我此生无憾了!”   “你可知道,自我戴冠以来有多么思念你,每日夜里我都会想你想的难以入睡,你可知道这种极致的相思之苦?”   “来吧,今晚是属于你和我的夜晚,我会让你体会到为人妇的美妙的……”   长孙冲一字一句说着,脚步不禁加快,一张脸已经被无尽的欲望填满,变得极为扭曲,丑陋不堪。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长乐公主不断呼喊,用出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希望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却始终等不到其他人的出现,内心已经被绝望填满,泪水已经流干,是何等的凄凉无助。   难道说,今晚她真的要被长孙冲白般羞辱了吗?   不!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与其如此,她宁愿立即死去!   “国安哥哥,丽质对不起你。”   长乐公主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最终绝望地闭上双眼,不愿看到长孙冲那张无比丑陋的脸。   长孙冲见状,心中的火焰如同被狠狠浇了一把油,更加旺盛的熊熊燃烧起来,脚步再次加快,已经是跑向长乐公主。   “你我本就有夫妻之名,如今也该行夫妻之实了!!”   也就在长孙冲即将冲到长乐公主的身前之时,柴房内的温度猛地骤降,浓烈的杀意填满整个柴房,空气中如同被无尽的冰块充满。   一道曼妙的黑影,出现在房梁之上。 第165章 摘星楼楼主,林雪瑶   清凉月色之下,柴房内的温度变得无比寒冷,在某一时刻,时间的齿轮停滞了一下,周围的画面由动态变成静态,长孙冲那张丑陋疯狂的脸无比的清晰。直至此刻,他都还没发现自己正在面临何等危险的境地。   锵!!   一道惊天剑芒亮起,划破夜间黑暗,剑芒速度无比的快,瞬间就降临长孙冲的头顶,只要他再往前一步,绝对就是尸首分离的场景!   而因为剑芒太快的缘故,从始至终,长孙冲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也就在剑芒即将落在长孙冲的脖颈处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只见一道黑影从长孙冲的身后窜出,刚一出现就直接迎向那道由精纯内力凝聚而成的剑芒,没有丝毫的犹豫;   噗嗤!   一声闷响传出,伴随着血液飞溅的场景,完完全全地呈现在长孙冲的眼前。   那道黑影正是长孙冲的贴身侍卫,没有身份,乃是长孙家培养出来的死士,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有人记住他的名字,这就是身为死士的宿命。   惊天剑芒在将长孙家的死士一分为二之后,速度有所减缓,但依旧有着不俗的威力,依旧朝着长孙冲落下,只是方向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斩向脖颈,而是斩向……下身。   噗嗤!!   又是一声闷响传出,飘荡在逼仄的空间里,紧随着一声物件落地的声音,激起地上的几缕烟尘。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极限反应速度,是唯有天人合一境的强者才能施展出的极致速度。   待到剑芒消失,挡在长孙冲身前的死士才受到重力的作用开始坠落,腥臭的鲜血伴随着一分为二的内脏、筋骨、血肉齐齐落在长孙冲的脸上、身上,直至……将他全身淹没。   长孙冲还没来得及恶心和厌恶身上的血污,就感觉下身传来一股极致的疼痛,全身像是一个漏气的气球一般,力气、生命、活力等等一切东西都在从下身的宣泄口不断往外喷洒,汹涌恐怖。   啊!!   凄厉的哀嚎从长孙冲口中发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命根子竟然被斩断了!   极致的痛苦让他陷入了半昏半死的状态,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哀嚎声由盛转衰,长孙冲也瘫倒在地,身体拱成虾状,双手紧紧捂着下身,却依旧堵不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那一剑直接将其的命根子连根斩断,顺带着在右大腿上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断了大半的腿骨,眼看着已经无法接回来了。   仅仅一剑,就让一个男人失去了生命中最最宝贵的东西,可见这一剑的威力之强,这还是在斩了一人之后的余威,如果这一剑完完全全落在长孙冲身上的话,绝对能将其斩成两段。   不过,如今长孙冲的下场不比死掉好多少,甚至还不如直接死掉来的痛快,简直是生不如死。   角落里,长乐公主直到此时才堪堪反应过来。   看着倒在血泊中发出似人非人的惨叫的长孙冲,感觉早已绝望的内心终于生出了一丝希望,善良的她罕见地生出了一股畅快,也罕见的没有对满地的血污感到恶心、害怕,也禁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这几天以来,她真的真的绝望了,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就恨不得立即去死。   尤其是刚才,她已经彻底绝望,如果不是神秘人的出现,可能她已经被长孙冲玷污了吧,一想到这,长乐公主就对房梁上的神秘人生出无限的感激,如果不是行动受到限制,绝对会好好感激对方一番。   房梁上的黑影似乎能感知到长乐公主的喜极而泣,从高处一跃而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长乐公主身前。   “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说着,黑衣人在长乐公主身上点了几下。   长乐公主发出一声惊呼,感觉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手中,顿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谢谢恩人救命之恩!丽质没齿难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可否告知丽质,好在日后报答恩人!!”长乐公主望着眼前蒙着面纱的黑衣人,满脸感激的问道。   “咯咯咯……”陡然间,黑衣人竟然发出了清脆的娇笑声,“小丽质,你不认得我了吗?”   长乐公主俏脸一呆,没想到自己的恩人竟然是女的,好像还认得自己?   她不禁细细打量眼前的黑衣人,越是打量心中就越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但又说不出名字……   高出长乐公主一个头的黑衣人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比例完美的瓜子脸,笔挺的琼鼻,宛如羊脂白玉的皮肤,明亮如清泉的眼眸,如两轮弯月的黛眉……   就连见惯了俊男俊女的长乐公主忽然间看到这样一张脸的时候,也不禁微微出神。   但最最让长乐公主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女子的绝美容貌,而是那张脸的伤伤疤。   那是一道斜在右眼上的狭长伤疤,约有五寸长短。   这道疤痕就如同一块完美的玉上出现了一道不可修复的瑕疵一样,足以让每个见到的人扼腕叹息。   短短时间,长乐公主的心境就发生了波澜起伏的变化,最终又回归正题,回到黑衣人的身份上。   脑海中的熟悉身影逐渐跟眼前的面孔发生重叠,长乐公主的内心逐渐带上了震惊,忍不住惊呼道:   “雪瑶姑姑!?”   “小丽质终于想起来啦。”女子微笑道,眼中带着宠爱。   长乐公主的眼泪像是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喜悦冲淡了几日来的担惊受怕,忍不住一头扎入女子的怀里,喜极而泣道:   “雪瑶姑姑!真的是雪瑶姑姑!!丽质真的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雪瑶姑姑!!”   名叫林雪瑶的女子摸了摸长乐公主的头,缅怀道:“已经三年没见了,姑姑也很是想念小丽质呢。三年不见,丽质已经长成沉鱼落雁的大美人了呢。”   长乐公主俏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岔开话题道:“雪瑶姑姑,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当然是来救丽质的,姑姑可是最疼丽质了。”林雪瑶笑着说道,不由地想到已经逝去的李秀宁,神情变得黯淡。   秀宁在世的时候,也是非常宠爱丽质的啊。   每当想起这件事,就算已经过去了三年,林雪瑶依旧觉得心如刀绞,痛的几欲无法呼吸。   但很快,她恢复了常态,一张脸变得冰冷无比。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等姑姑将长孙冲杀了之后,就离开这里。”   说着,林雪瑶直接挥出一道凌厉剑气,就要直接一剑结果了长孙冲。   本来,长孙冲胆敢觊觎当朝公主,林雪瑶不想让其死的那么轻松的,但如今情况紧急,只能是便宜了长孙冲了。   本来,她在得知长乐公主遇害的消息之后,就一路追踪下来,想要在途中将长乐公主救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可惜,她最终还是来迟了一步,劫持丽质的是个高手,实力不在她之下,甚至比她更强。   铿锵!!   一道尖锐的碰撞声响起,林雪瑶挥出的那道剑气在空中炸裂,化作漫天的火花不断飘散,恐怖的能量涟漪冲向四周,落入柴房上,最终导致整座柴房无法承受这股力量而倒塌,激起一地烟尘。   “摘星楼楼主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苍老的声音响起,待到烟尘散去,长孙冲的身前已经站着公孙老祖。   “公孙老祖,一剑直冲三千里,能一剑斩开云霄的剑客。”林雪瑶望着公孙老祖,淡淡说道。   一旁的长乐公主脸色一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又看向身前的林雪瑶,说道:“雪瑶姑姑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林雪瑶只是摇摇头,并不说话。   她何尝不知这里很危险,可以用十死无生来形容,本来她是想着寻找机会,暗中将丽质救下的,但当她看到长孙冲欲行不轨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现身了。   她知道,这么一现身,很有可能她也会葬送于此地,但她无怨无悔。   林雪瑶的思绪又飘回三年前,李秀宁消失前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雪瑶,以后替我好好照顾丽质……替我好好照顾丽质……   一想到这,林雪瑶的眼眸开始泛红,心中沉寂的三年的执念变得无比的清晰、坚定,任由天地崩塌也无法动摇。   “我沉寂了三年,最终导致丽质被抓,这是我的过错。如今,就让我独自承担这个过错吧。”   林雪瑶心中自语着,眼眸望向远处的公孙老祖,气势变得危险无比。   “公孙老祖,今日我必须带走丽质,谁敢拦我,杀无赦!”   公孙老祖摇头一笑,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说道:“摘星楼主,老夫承认你很强,拥有百年难见的剑道资质,小小年纪就已经修炼到了天人合一境,你是我见过的最强的剑客之一,如果给你十年时间的话,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嘛,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孰强孰弱,战过才知。”   “摘星楼强者如云,比之五姓七宗也不遑多让,但你却只身一人来此,想必也清楚此番前来是有来无回,既然如此,又何必徒劳挣扎?”   林雪瑶的双眼变得凌厉,手中的三尺青锋竟然染上了白霜,一股冰冷气息席卷天地,似要将整个天地都冰封起来。   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何起手式,林雪瑶就这么一剑刺出,身形化作残影消失在天地间,唯有那冰寒刺骨的剑气荡漾低空,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迎向拦住去路的公孙老祖。   屏山寨是五姓七宗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地,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是在平时的话,林雪瑶自认不会惧怕任何一个世家,但如今情况不同,五姓七宗显然已经疯了,为了杀死秦天朗已经彻底疯了。   这是为了杀死秦天朗而备下的绝杀之局,林雪瑶很清楚,那个一生都是传奇的男人比她强,所以这个绝杀之局她无法以一人之力硬撼。   为今之计,只能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公孙老祖,然后带着丽质离开这里,再徐徐图之。   带着这样的信念,林雪瑶挥出了她毕生的一剑,这一剑有死无生,似能将天地都斩开。   公孙老祖的脸色一变,看着不断逼近的林雪瑶,仅一眼就看到了无数个破绽,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愈发感到震撼。   这一剑,林雪瑶为了追求极致的杀伤力,竟然完全放弃了防御,是有来无回的一剑,打的就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念头!   而也就在林雪瑶出剑的一瞬间,公孙老祖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林雪瑶不愧是摘星楼楼主,剑道造诣竟然已经不弱于他!要知道他可是浸淫剑道六十余载了啊!   这一剑,凝聚了林雪瑶的全部死志,全部气势,全部信念,以及全部力量,无法防御,无法躲避,只能正面硬撼。   拼的,就是谁的运气更好……   “该死!!”   公孙老祖怒喝一声,身上的剑意猛地爆发,长剑化作惊鸿,瞬息间迎向林雪瑶的惊天一剑。   天地在此刻黯淡下来,唯有剑光永恒。   噗嗤!   与公孙老祖交错身位的林雪瑶脸色一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下来。   “雪瑶姑姑!!”远处,长乐公主惊呼出声,想要靠近却又不敢,怕自己打扰到林雪瑶施剑。   “这……不可能!”与林雪瑶背对的公孙老祖双眼瞪大,语气中满是不敢相信。   下一刻,他的胸口裂出一道狭长剑痕,殷红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浸湿了整个衣衫。   “公孙老祖,在生死对决的那一瞬间,你惧怕了。”林雪瑶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老了,也变得贪生怕死起来了。”   说着,林雪瑶的脑海中响起那个男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敢于亮剑,向死而生。   “这……不可能……”公孙老祖发出微弱的声音,双手往前伸得笔直,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至死,眼中都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他练剑六十余载,名动天下,一剑入云霄,贵为晋阳王氏的供奉,如今却败在了一个小辈手上。   他不甘啊,不甘啊!   至死,公孙老祖都紧紧抓着手中剑,想要再次站起身,像先前无数次与人对决那样,潇洒地将林雪瑶一剑杀死,但这注定只能是一厢情愿了,他的生命力已经流失一空……   公孙老祖死了,真的死了,带着满腔的不甘死了,死的憋屈,死的突兀,死的出乎意料。   上一秒还在倚老卖老,一副你不是我的对手的表情,下一秒就直接被秒杀,哪怕这秒杀多少沾了点运气成分,但秒杀就是秒杀,生死对决就是这般,只需万分之一秒的胆怯就足以导致一方的失败。   “丽质,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林雪瑶急声说道,单手抱起长乐公主就要施展轻功离开屏山寨。   只要离开了屏山寨,进入渺茫无际的屏山深处,她就有办法摆脱五姓七宗的追杀!   “呵呵呵……重伤长孙贤侄,杀了公孙供奉,摘星楼楼主真是好大的气魄啊!如今想一走了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啊。”淡漠中带着杀机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屏山寨的四面八方爆发出一股股恐怖的气势,如同一轮轮小太阳,将林雪瑶和长乐公主的所有退路尽数封死。   林雪瑶脸色一变,将长乐公主护在身后。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吗?   林雪瑶的心不禁沉入了谷底。 第166章 双拳难敌四手,林雪瑶落败   夜色如血,冰冷的杀气弥漫,将整个屏山寨变成了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林雪瑶站在中心,身后是长乐公主,四周的房檐上,六道黑影封锁住林雪瑶的一切退路。   这六道黑影的气息极为恐怖,深沉如大海,光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能给人窒息的威压。   这六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五姓七宗的供奉,天人合一境的超级强者,实力能跟公孙老祖不相上下的强者!   甚至其中还有几名供奉的实力比公孙老祖还要强!   “真河剑祖,郑老剑痴,眉山师太,霸刀浪客,独眼李七,卢重八,六大高手一同出手,可真是好大的阵仗。”   林雪瑶淡淡说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皎洁的额头渗出的细汗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并不平静。   方才,一击秒杀公孙老祖已经用光了她的内力,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恢复,如今的她实力十不存一。   别说是这样的状态,就算是她全盛时期,对上六大高手的围攻也是毫无胜算,今夜,她恐怕真得葬送于此了。   但她不后悔,丝毫不后悔,因为在她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料到了如今的结局,她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出手的。   如果不出手的话,她无颜面对已经死去的秀宁,相比于对秀宁的愧疚,死亡反倒是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   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救出长乐公主。   “我与秦天朗乃是挚友,是否能以我的性命换长乐公主的性命,以我为棋子,也能引出秦天朗。”林雪瑶冷冷说道。   “雪瑶姑姑!”长乐公主泣不成声,心中已经被愧疚填满。   如果不是她的话,雪瑶姑姑就不会陷入绝境,也不会到了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要为了让她活下去而进行最后的尝试。   都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错!   林雪瑶展颜一笑,美得很不真实,她摸了摸长乐公主的脑袋,说道:“丽质乖,这里交给姑姑就好了。”   “雪瑶姑姑,都是丽质不好,都是丽质不好,你赶紧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看着姑姑因为我而死在这里!姑姑快走吧!不要管丽质了!也让国安哥哥不要来了,这里很危险!”   啪啪啪……   远处,王元化缓缓走来,慢条斯理的掌声正是从其手中发出。   “好一出感人的大戏,公主殿下能够体恤臣民,当真是我等的荣幸。”   “王元化!”长乐公主看到王元化之后,脸上露出仇恨的怒火,红着眼说道:“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雪瑶姑姑!”   “哎呀呀,公主殿下的话微臣自然是不敢违逆的,放心,微臣不会为难摘星楼楼主的,会给她一个痛快,很快的,不会感受到丝毫痛苦。”   其余家主也是露出冷漠的微笑,俯视着长乐公主和林雪瑶,他们既然敢做出劫持当朝公主的事,就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了。   今夜别说是林雪瑶来,就算是李世民亲自前来也难逃一死!   反正这里人烟荒芜,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就是了。   “好了!不要废话了,赶紧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博粼崔氏家主催促道。   其余家主也点点头。   原本就弥漫着冰冷杀气的宽阔别院之内,瞬间就变成了沸腾的大熔炉,六大高手纷纷爆发恐怖气势,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光芒不一的幽光,下一瞬就化作六道残影,从六个方位袭向下方的林雪瑶!   “丽质退后!”林雪瑶轻喝一声,将长乐公主一把推开,眉宇间满是凝重,运起体内的内力。   下一刻,她的身影竟然消失在原地,是真正的消失,而不是障眼法。   也就在林雪瑶的身影消失的下一瞬,六道蕴含着恐怖内力的攻击齐齐落在原先的方位上,坚硬的石板顿时四分五裂,激起数米高的烟尘。   “奇门遁甲!”   六大高手齐齐爆发惊呼,不包含任何色彩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震惊、意外、惊喜等色彩。   奇门遁甲,传说中的奇书,蕴含着大奥妙,可以内外兼修,具有匪夷所思的能力,向来是武林中人最为追捧的绝学之一。   但奇门遁甲太过神秘了,神秘到只剩下一个名字了,可以说往前数三百年,估计都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奇门遁甲。   而六大高手作为从乱世中杀出赫赫威名的绝代高手,每个人的年龄都在六旬以上,大江南北早已经闯遍,大风大浪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阅历丰富的可以称得上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   但就是这样的阅历,六大高手在第一眼看到奇门遁甲的时候依旧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可见奇门遁甲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震惊之后,就是掩饰不住的觊觎和贪婪。   传说中,奇门遁甲作为奇术绝学,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如果他们能得到奇门遁甲的话,说不定能冲击更高的境界,打破武学的极限,开创出一个崭新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习武一生的他们,还有什么是比冲击更高境界还要让他们疯狂的呢!   他们加入五姓七宗,成为地位尊崇的供奉,本身也是为了依靠五姓七宗的庞大资源,想要窥到一丝突破极限的契机啊!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   顿时,六大高手就疯了,红着眼火力全开,不遗余力地寻找林雪瑶的踪影。   奇门遁甲是很强大,尤其是在隐匿这一块更是独树一帜,甚至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但六大高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身为站在武学顶点的人,本身对于隐匿之法就有着极深的造诣。   所以很快,林雪瑶的踪影就被发现,迎接她的,是新一轮致命攻击。   无声无息,最致命的攻击往往都是悄无声息的,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就取人性命。   几个回合下来,林雪瑶只剩下招架能力,彻底无法隐匿于黑暗中,左冲右突之下险象环生,身上的伤口也不断变多,殷红鲜血浸湿衣衫。   “林雪瑶,交出奇门遁甲!我等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不要负隅顽抗了,你不是我等的对手!”   “困兽犹斗,可怜可悲,何必做徒劳的挣扎?”   林雪瑶对于这些话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带着长乐公主冲出重围,一次又一次的发起突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无情击退,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一生中相识的人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爱恨情仇,是是非非,全都在她的脑海中涌现,光怪陆离,如同白驹过隙,这或许就是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最终,林雪瑶的回忆定格在一道坚毅的背影上。   那是一个大雪封山的寒夜,风呼呼的吹,在漠北营帐内,她第一次见到了凯旋而归的秦天朗,也是从那一夜开始,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真快啊,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只恨我独木难支,终究是无力回天了。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改变局势?”   林雪瑶站在原地,殷红的血顺着双手不断往下淌,地上已经出现一滩血池。   六大高手停下了进攻,各个眉头紧皱,如果不是想得到奇门遁甲的话,林雪瑶早就死了,在他们六人的联手之下,就算是秦天朗也无法逃出生天。   长乐公主已经被重新抓起来,封锁住了行动,只能任由泪水流淌,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眼泪。   短短几天时间,她流过的泪水抵得上过去十余年全部泪水的总和。   林雪瑶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感觉自己置身在冰窖中,无尽的寒冷将她淹没,再也无力支撑身体,软软倒在了地上,在眼眸即将闭合的前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   那是一道白光,在黑夜之中是如此的耀眼,比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还要耀眼。   “你们,都该死!!”   蕴含着极致愤怒的吼声响彻在屏山寨,冰冷的杀气瞬间肆虐八荒,天地间的世界变了模样,变成了人间地狱、修罗战场!   铿锵!!   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空气都被一分为二,一道斜向天空的白线出现,并且越来越亮,如同永存亘古的神光一般,给人以无与伦比的震撼!   六大高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大变,猛地看向声源处,这一看啊,差点把他们的五脏六腑都给吓了出来!   只见在屏山寨的入口,一道白影疾驰而来,竟然瞬间就横跨了数百米的距离,降临他们的头顶!   他们看清楚了,那是秦天朗!骑着夜照玉狮子,手持天龙挑山戟的秦天朗!   出现了!他真的出现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祁县与戎州相差数千里,他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戎州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六大高手去思考了,因为秦天朗的攻击已经降临!   那一道刺破黑暗的光线横亘天地,瞬间落在距离秦天朗最近的独眼李七和卢重八身上!   啊……   两声惨叫响起,独眼李七和卢重八的身影重重飞出,空中飞起两条血练。   仅仅一击,天人合一境的独眼李七和卢重八就受了重伤!   秦天朗横跨在夜照玉狮子上,双眼赤红,宛如滴血,全身的杀气已经化作实质的罡风,一头黑发迎风飞舞,真真如同魔神降世、修罗重生!!   “今夜,我要把你们……统!统!屠!掉!”   冰冷刺骨的声音,响彻在屏山寨的上空,苍穹上的繁星和月亮也彻底消失,似乎也惧怕这足以令鬼神惊惧的杀气,从而选择躲了起来。 第167章 没人能踏入这个圈半步   长安皇城,这几日下来,没了往日的繁华,更多的是肃杀和戒备。   走在街上,无论是皇城的标志朱雀大街,还是最最外围的各个方位的城门,随处可见巡逻的十二卫禁军。   且向来开放繁荣的东西两市,也罕见地选择了宵禁。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整个大唐进入了极不平凡的一段岁月。   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压,降临在每个人的心头,就算是神经再粗大的人也能感受到一股惊天的怒气了。   尤其是身处长安的各大世家的官员们,上至兵部尚书,下至七品小县令,这几日都是寝食难安、彻夜难寐。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他们的府邸之外,凭空多出了许多全副武装的禁军,各个都是杀气腾腾,光是对上一眼啊,就能吓得人肝胆俱颤。   这些禁军美其名曰保护这些官员,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把他们给软禁了,只要长乐公主一有什么闪失,那么他们这些人啊,可能都得给长乐公主陪葬!   闹大发了,这一回真的闹大发了!   这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官员们,这一回是真的怕了,后悔之前为何没有阻止五姓七宗的胡作非为,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当那个出头鸟。现在好了,出头鸟当了,小命也可能没有了!   实际上,不光是长安城,在长安城之外,也是一派肃杀景象。   就在李世民接到血书急报的那一天夜晚,又有一封来自祁县的鸿翎急报送至李世民眼前。   十八万北伐军联名请缨,势要讨伐五姓七宗!   这一次的讨伐,秦天朗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哪怕半个字,全都是北伐军全体上下成员自发形成的共识。   秦帅都已经孤身前去营救公主殿下了,难道他们就要这么灰溜溜地回到长安吗?   不!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所以,他们第一次违逆了秦帅的指令,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长安,而是在李靖等人的带领下,再度挥师北上,势要将关中地区的五姓七宗连根拔起来!   李世民在接到鸿翎急报之后,也被北伐军一往无前的气势深深感动,连夜派出百骑司禀告李靖等人,准许了他们的请缨!   ……   北伐军营帐内。   李靖等人围在一起,各个都是眉头紧皱,安静的氛围下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嘭!   猛地,程咬金一拍桌案,站起身怒气腾腾道:“何须瞻前顾后!如今秦帅生死未知,情况十分紧急,不管怎么说也得先出兵讨伐五姓七宗再说!”   “讨伐是肯定要的,但是五姓七宗乃是传承了上千载的古老阀阙,决不可轻敌,殊不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不能一举将五姓七宗连根拔掉的话,对方是很有可能死灰复燃的。”李靖皱着眉说道。   五姓七宗大部分分布在关内地区,但也有例外,比如两个李氏就位于陇西郡,好死不死的是,陇西李氏的势力还异常的强大。   要知道,如今的大唐皇室李氏,也曾标榜过自身出自陇西狄道李氏,可想而知这李氏的威势强盛到了何种地步。   面对这样的对手,不能有半点轻敌,所以李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一网打尽的主意,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以雷霆之势将五姓七宗全部一举拿下!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防止五姓七宗死灰复燃。   当然,这也只是最大程度而已,想要彻底抹除掉五姓七宗的痕迹,那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五姓七宗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唐,想要彻底拔掉五姓七宗的根,除非是把全天下的人屠一半,才有可能做到彻底抹掉五姓七宗的痕迹,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是想要一举拔掉五姓七宗,李靖发现自己也是做不到,因为北伐军的力量竟然显得有些单薄!   想要拔掉五姓七宗,那就得分兵七路,在同一时间将五姓七宗拿下,这样才不会给他们喘息的余地。   然而,如今北伐局能独当一面的将领,除了他李靖之外,也就只有程咬金、秦琼、李绩,再加上龙虎骑的马元龙,这也才五个人而已,明显不够分兵七路的。   换成其他人率领北伐军的话,李靖是信不过的,因为对手是五姓七宗,等闲人无法与之抗衡。   李靖沉思着,心中的杀气和怒火已经达到了爆发的边缘,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是先铲除掉关中的五姓七宗,然后再说今后的事了。   如今当务之急,是围魏救赵,以五姓七宗的老巢换取秦帅的生命安全。   “走吧!北上,铲除五姓七宗!”最终,李靖做出了决定,披盔戴甲,手持宝剑走出了营帐。   帐外,一众北伐军早已蓄势待发。   “铲除五姓七宗!”   “铲除五姓七宗!!”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何止是李靖,北伐军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积压着无尽的怒火和杀气。   此时的他们就是一座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只等待爆发的那一刻,释放出惊天动地的威能!   “哈哈哈!铲除五姓七宗这种事怎能少了我?!”忽然,远处传来了爽朗大笑声。   李靖脸色一变,往声源处看去,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后,不禁露出了笑意。   很快,一骑快马拖着长长的烟尘落入众人的视线中。   马上,一名彪形大汉身穿虎头锁子甲,手持七尺硬钢鞭,双眼圆睁,显得杀气腾腾。   “诸位老弟兄,敬德来迟了!还望恕罪,恕罪啊!”   “敬德?!”众将领纷纷出声,脸色都是一喜。   没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远在襄州的襄州都督,尉迟敬德!   “药师为何迟迟不发兵?可知我在路上等的好是辛苦!”   尉迟恭说着,恨的咬牙切齿,“老夫听闻了五姓七宗劫持了公主的事后,当即动身赶来,为的就是助秦帅一臂之力!”   “先前,北伐东突厥之时我没有出力,这已经让我遗憾得捶胸顿地,如今这次铲除五姓七宗的行动,我尉迟恭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尉迟恭说得情真意切,可见这段时间以来,远在襄州的他也一直在关注北伐军的情况。   李靖上前拍了拍尉迟恭的肩膀,重重点头,笑道:“我正愁无人可用,敬德来的可是正好!我正好有一项重任交给敬德你,不知敬德能否担任?”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尉迟恭的声音响亮如闷雷。   “那好!陇西双李那边,可就交给敬德你了。”   “放心吧!如果让陇西双李的人逃出去哪怕半个,我尉迟恭提头来见!”   李靖重重点头,感觉尉迟恭的来到简直是太及时了,成功弥补了他计谋中的空缺。   “好了!如今情况紧急,叙旧之事待到铲除五姓七宗之后再说吧!如今,出发!!”   瞬间,金戈铁马,旌旗猎猎,盔甲碰撞声不绝于耳,十五万北伐军带着滔天的杀气和怒火,杀向了关中地区。   而尉迟恭则是率领着自身的五万襄州军,外加三万北伐军,总共八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往陇西道方向杀去。   ……   时间回到秦天朗刚刚抵达屏山寨的时候。   呼啦啦……   在漆黑的夜色笼罩下,一直隐藏在屏山寨的七千死士终于现身,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宽阔的别院围得水泄不通。   数千双冰冷眼眸紧紧注视着处在包围圈中的秦天朗,冰冷的杀气简直骇人听闻。   秦天朗没有理会这些死士,也没有理会高处的六大高手,更没有理会躲在暗处的七大家主,而是静静蹲下身子,手指连点,将内力送入昏迷过去的林雪瑶体内,为其稳定伤势。   很快,林雪瑶就缓缓睁开了眼眸。   当看到眼前的面孔时,林雪瑶一度认为是自己眼花了,待到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抓着秦天朗的手,语气十分急切的吼道:“你快带丽质离开这里!不用管我!”   “雪瑶,没事的,你累了,好好休息。”秦天朗露出了七日以来唯一一次笑容,望向远处,深沉如深渊的杀气爆发。   “你放心,胆敢伤害丽质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秦天朗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将长乐公主抱在怀中。   长乐公主看着眼前如同天降的男人,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来到雪瑶姑姑身边的都不知道。   但很快,她的眼眸就被泪水遮住,千言万语在这一刻竟然也说不出来,只能抱着秦天朗的腰不断抽泣,娇躯不断颤抖。   秦天朗恨的差点把钢牙咬碎,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红着眼轻轻抚摸长乐公主的脑袋,给予她温暖,驱逐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和绝望无助。   “丽质不用怕,国安哥哥在这,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不用怕……”   长乐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不断摇头,抽泣道:“不!不!国安哥哥你快走!这里很危险,他们的目标是你!”   “国安,快带着丽质离开吧!我来殿后!”林雪瑶也开口道,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秦天朗轻轻按下林雪瑶,右手抓起天龙挑山戟,将长乐公主和林雪瑶扶上大虎的背上。   “你们姑且坐着休息,接下来的一切交给我就好。”秦天朗说着,转身望向四周的死士。   他看的很清楚,感知得也很清楚,这些死士确实都是清一色的大宗师,有强有弱,强的已经在大宗师境界浸淫数十年,弱的也有数年。   为了杀他,五姓七宗是真的下了血本,这么多的大宗师,估计是五姓七宗积蓄了数百年才能达到的最强底蕴了。   “呵呵呵……秦天朗,你终于出现了!”   在众多死士的掩护下,王元化出现,一双眼睛充满仇恨地盯着秦天朗。   “秦天朗,没想到你还真的敢来!三年前,你屠我博陵崔氏满门!今日,本家主就要你血债血偿!”博陵崔氏家主也满是仇恨地说道。   其余家主则是冷冷看着秦天朗,眼中的杀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彻底的撕破脸之后,拼的就是个你死我活!   黑暗角落里,邪婆躲在角落中,看着场上的秦天朗,发出了尖锐如夜枭的笑声,在她的手上,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温顺无比地缠绕在手臂上。   另一处,来自雍仲本教的无灭高僧看着远处的秦天朗,露出了所有所思的神情。   “你们针对我可以,怎么针对我都可以。但是,你们针对我身边的人就不行,不是不行,而是触之即死。”   秦天朗冷冷说着,手持天龙挑山戟,在大虎的身边开始画圈。   “死到临头了,你还在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哼!不知所谓!”王元化冷声道。   很快,秦天朗就画好了圈,环顾四周一眼,神色睥睨,霸道无双,道:“今夜,没人可以踏入这个圈半步。”   秦天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里,令在场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哈哈哈!果然,果然呐!秦天朗啊秦天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霸道!”王元化一脸杀气的冷笑连连。   “好,好!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拿什么来保护你所在乎的人!”   “给我上!!谁能杀了秦天朗,我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话音一落,顿时场上的杀气就被点燃,里三层外三层的死士纷纷爆发出各自的气势,拿出各自的本命武器,相互配合之下朝着秦天朗围攻而来!   滔天的杀气,仅仅瞬间就将此地变成了生人勿进的地狱,就算是天人合一境的超级强者,面对如此多的大宗师围攻,估计也得被吓得头皮发麻!   别说是七千名大宗师了,就算是七千头猪,想要全部杀死的话那也得累的够呛啊!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   然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六大高手,以及从未出过手的无灭高僧和邪婆。   “秦天朗啊,你可不要太容易就死掉啊,那样的话可就没什么看头了。”   “为了杀了你,向来貌合神离的五姓七宗竟然真的联起手来了,不得不说,这还得多亏了你啊。”   “希望你能坚持久一点,这样的话,才不枉我们费尽心机地布下这个绝杀之局啊。” 第168章 杀杀杀!唯有杀戮,才是真正的主旋律   杀气弥漫,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气一般,不断侵袭着秦天朗,试图将他的意志打垮,将这个代表着大唐神话的男人打垮,但显然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绝杀的寂静中,只有锋利的武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每一道攻击都十足十的致命,换成是任何一个大宗师都绝对挡不住如此密集的围攻。   可以看到,在秦天朗的四面八方早已经围满了冲上来的死士,他们的脸色冷静中带着疯狂,那是一种可以为了世家的利益而毫不犹豫地葬送自身生命的狂热,也是他们存活于世唯一的价值。   仅仅是第一波围攻,就有足足数十道攻击一同袭向秦天朗,如果不是空间就这么大的话,袭来的杀招还会更多。   七千名大宗师死士,这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   “国安/国安哥哥!小心啊!”林雪瑶和长乐公主同时惊呼出声,眼眸中满是担忧,面对七千名大宗师死士的围攻,秦天朗真的能够化险为夷吗?   这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必死的局面啊,就算秦天朗很强,非常非常强,但面对七千名大宗师的围攻,恐怕还是无法招架的,毕竟就算秦天朗再强,也总有力竭的时候。   而想要杀光七千名大宗师死士,这显然是一件非常非常难办到的事。   不过,秦天朗就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   今夜,他就要让五姓七宗的人知道,得罪他秦天朗的下场是多么的凄惨!   他要让五姓七宗的人一听到秦天朗三个字,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闻风丧胆!   第一轮围攻近了,更近了,离秦天朗的各处要害仅有一寸之遥!   也就在这个时候,秦天朗动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眸已经变成了猩红色,狂暴霸道的气势瞬间爆发,以自身为中心点掀起一股恐怖风暴,手擎天龙挑山戟往四周一扫,速度快到绝巅,已经化成看不清的残影!   这一击,是蕴含了他全部怒气的一击,足以称得上惊涛骇浪、鬼哭狼嚎!   噗噗噗的声音接连响起,冲锋在最前头的死士纷纷被爆头,红白相间的液体四处迸溅,洒落在地上,洒落在后方的死士脸上,更有甚者,直接飘洒到十几米的高空。   秦天朗化作了收割生命的死神,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代表着死亡的白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悍不畏死的大宗师死士竟然也阻挡不了分毫,如同韭菜一般,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七大家主静静看着一切,非但没有感到惊慌,反而露出了冷笑。   他们和秦天朗交手了那么久,也知道秦天朗的实力很强,想要轻而易举地除掉对方是不可能的,损失些死士不算什么,甚至他们都已经做好了七千大宗师死士全部被杀的打算,反正还有着两道更强的后手,不怕秦天朗能逃出生天。   挣扎吧,使劲挣扎吧!这样子才有意思啊!   这将是被他们铭记的一晚,在今晚,他们将除掉心中最大的隐患,从此以后高枕无忧,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做掌管一方土地的阀阙郡望!   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各显其威能,一道道致命的攻击都是只攻不防,试图一击奏效,就算是自己也死掉,只要能够对秦天朗造成伤害那就是最大的成就。   这种不怕死的人是最可怕的,尤其是这样不怕死的人数量竟然高达七千之多,观战的林雪瑶和长乐公主早已经紧握拳头,白皙的额头早已经渗出细汗,非常担心秦天朗下一秒就会死去,那样的话她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杀杀杀……”秦天朗早已经杀红了眼,脑海中除了杀戮还是杀戮,他要把所有死士都杀死!   他要用这一战告诉天下人,得罪他秦天朗的下场是多么的凄惨!   异能加持在身,战力何止飙升一倍,数倍都不知,反正秦天朗穿越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将点石成金异能马力全开过。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如果异能全开的话,自己能爆发出多强大的力量!   今夜,就让他好好检验一下自己的异能到底有多强大吧!   厮杀持续,人影纷纷,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小雨,雨水混合着血水往低处流,沿途遇到残肢断臂又只能绕弯。   眼看着身边的人不断死去,死士们的戾气和凶性也被彻底激发,一个个红着眼,疯狂嘶吼着,下手越来越狠毒,出手的角度也越来越刁钻,彼此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竟然真的是越杀越勇!   秦天朗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超高速运转,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强劲的轰鸣声,如同一台台马力强劲的发动机,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尤其是体内的内力,更是如同大江奔涌,又如巨龙奔腾千万里,一往无前!   秦天朗感觉到了酣畅淋漓的快感,越杀,他的心就越兴奋,滚烫的血液如同兴奋剂一样,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无尽怒火,也在这疯狂的杀戮中一点点的发泄出去。   杀吧,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人头滚滚!杀他个流血漂橹!   厮杀在持续,秦天朗始终围绕着之前画下来的圆圈行动着,从始至终都没让哪怕一个死士踏入圆圈半步。   先前他说过的话,此时就要用铁一般的手腕来践行,他说了没有人能踏入圈内半步,那就是真的没有人能踏入圈内半步!   厮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秦天朗早已经浑身浴血,死在天龙挑山戟之下的死士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地面上已经堆积起一座又一座由残肢断臂堆积起来的小山,浓重的血腥味简直要从气态变成液态,入眼之处都是血红色,这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坐在大虎背上的林雪瑶和长乐公主早已经点了穴道封住了嗅觉,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不会晕厥过去。   如此浓重的血腥味啊,可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   诚如林雪瑶这个摘星楼楼主,也没有见过如此残酷无情的战场,这哪里是战场啊,分明就是人间地狱。不,是比人间地狱还要狰狞恐怖的极恶之地!   而她们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震惊,然后又是钦佩,再然后又回归到担忧,种种情绪,十分的复杂。   她们既惊喜于秦天朗竟然能够面对数千名死士的围杀而不落下风,又担忧秦天朗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葬送了性命。   虽然如今秦天朗尚且占据着上风,但她们也看的很清楚,一旦秦天朗出现哪怕一丁点的失误,迎接他的就是狂风骤雨的杀招,不留丝毫余地的那种,那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的境地,是险之又险,是绝对的杀局,任何的计谋在此刻都无济于事了,唯有靠着绝对的实力,方有一丝可能杀出重围。但是……这一丝希望真的存在吗?   她们不知道,眼前的局势实在是太绝望了,就算她们再怎么相信秦天朗,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这是近乎必死的局面。   雨越下越大,正如秦天朗的心情越来越狂暴一般,他真的没有那么痛快过,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就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杀杀杀!无休无止的杀!直到将眼前的敌人统统杀光为止!   他的体表已经变得赤红,有敌人的鲜血染红的,也有因为高强度的辗转腾挪而导致血气沸腾的。   如今的他,是真正进入了暴走模式!   这也是他重生之后,头一次毫无顾忌的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呼呼的风声依旧掩盖不住冲天的喊杀声,刀光剑影不断亮起,在黑夜中如同一道道阴雷,每一次亮起都是致命的对决。   七大家主亲眼目睹这一切,情绪也由一开始的轻蔑逐渐转换为震惊。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高看秦天朗了,没想到真的对上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低估秦天朗了!   厮杀到如今,七千死士竟然已经死伤过半!   而反观秦天朗,竟然是愈战愈勇!这哪里是人啊,简直就是杀神转世啊!   就算是亲眼目睹,他们依旧不太敢相信这一切,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以一人之力单挑七千死士,且还是清一色的大宗师死士,这得需要多强大的实力才能做到啊!   他们敢说,放眼整个天下,任何一名天人合一境强者面对这样的围攻也绝对活不下来。   但是!秦天朗竟然真的快做到了,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但越是如此,他们心中对于秦天朗的恐惧就越发强烈,秦天朗越强,他们就越感到不安,就越想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如果不是数千死士的围攻没有丝毫死角的话,他们都想让六大供奉也加入战局了,只要能够杀死秦天朗,那么不管是什么手段都是可以尝试的。   黑暗中,阴冷的尖笑声时不时响起,那是邪婆的声音,听了让人不寒而栗,是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抖。   七大家主听到这个声音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感到阵阵心安,邪婆越是捉摸不透,他们对邪婆的信心就越高,就是这样。   厮杀依旧在持续,秦天朗的战甲已经彻底碎掉,仅仅穿着一条大裤衩在战斗着,赤果的上身也开始出现伤痕,敌人的鲜血已经开始结痂,形成一层血甲,这是独属于至强者的荣耀见证。   一头黑发随着狂暴的杀气不断飞舞,眼中的血光在黑夜中是如此的刺眼,如同两颗血色星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   杀到这种程度,秦天朗的招式已经完全没有了花里胡哨,一招一式都再简单不过,但都有着最直截了当的效果,每一次出手都能收割数十上百条生命,称之为死神降世都毫不过分。   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从他的喉咙中响起,这得是酝酿了多么恐怖的杀气才能发出的声音啊,单单是听到这种声音,连久经沙场的猛将都会不寒而栗吧。   就连一向不惧怕死亡的死士,听久了这种吼声也感到一阵惊惧,这是来自灵魂的颤抖,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是直达本能的手段!   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之中积累下来的恐怖气势,就连天地万物,在这种吼声之下都为之颤栗不已。   杀杀杀……   杀戮,是这片战场唯一的主旋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其他的一切东西在这里也显得如此多余。   甚至于杀戮都已经演变成了另类的美学,正如丑陋的极致就是美丽一样,极致的杀戮之后就是极致的美妙。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呼呼的风也消停了下来,昏暗的天穹上,月亮重新探出头,照下一缕清辉,落在秦天朗的身上,如同上天眷顾一般,又像是连天地都敬佩秦天朗的神勇,特意为他披上一束清辉,为他唱响无声的凯歌。   在杀神秦天朗的脚下,是堆积了数米的尸山血海,杀神就站在死人堆的顶点,手擎天龙挑山戟,双眼的猩红依旧没有褪去,戟尖依旧在流淌着敌人的鲜血。   放眼所及之处,再无一名死士能够站起。   七千名大宗师死士,被尽数歼灭!   歼灭他们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秦天朗,杀神秦天朗!   秦天朗忽然狞然一笑,转头望向七大家主的方向,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   这一刻,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下来,天地失去了颜色,变成了黑白。   七大家主仅仅是看到秦天朗的眼神,就被吓得亡魂尽冒!   七千名大宗师死士就死在他们眼前,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震撼人心的画面?!   从今往后,今夜的一幕幕都将伴随他们一生,就算是死了,估计也会成为他们最强的执念,连喝下孟婆汤都忘不掉的那种!   “六大供奉!你们还等什么!!虽然秦天朗杀出了重围,但绝对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们快点出手,将秦天朗杀了!!”   “就算强行杀死那么多死士又能如何?秦天朗!今日你必死!!”   “快点动手,不要给他喘息的余地!!”   七大家主纷纷怒喝出声,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六大供奉点点头,神情凝重地望向秦天朗,眼中都带着深深的敬佩。   虽然他们是敌人,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敬佩秦天朗。   换做是他们,面对七千名大宗师死士的围攻,是绝无可能活下来的。   秦天朗是强者,绝对的强者,值得他们尊重。   “秦天朗,你是真正的强者,我会施展出我最强的实力,以此来给你最大的尊重。”真河剑祖郑重说道。   “没错,我等都会竭尽全力,让你死的有所尊严。”郑老剑痴行礼说道。   其余供奉虽未说话,但都在悉心擦拭着武器,用行动来表明了,他们会用出最强的实力,来给予秦天朗最大的尊重。   能杀死这样的对手,他们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们尽管一试,本帅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够踏入圈内半步。”秦天朗深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霸气。 第169章 战斗白热化   东方尽头,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缕晨曦,鲜红如血,照射在屏山寨,更添几分肃杀。   六大高手动了,实际上早在秦天朗快要杀出重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六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超强高手,对于时机的把握也达到了极为狠辣精准的程度,在秦天朗刚要结束战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他们动了!   六大高手直接化作六道残影,冰冷的杀意隐藏在黑暗中,往往这种悄无声息的攻击才是最为致命的。   他们的速度很快,一出手就是全力,没有任何一点留手的可能,对付秦天朗,就算是做再夸张的高估都是有必要的。   同时,他们心中有着无比的自信能够一举杀掉秦天朗。   秦天朗是很强,能以一己之力灭了七千大宗师死士,这样的成就足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但相应的,秦天朗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的惨重的。   估计现在的秦天朗啊,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困难吧!   再强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只靠单枪匹马就能无敌的,人海战术向来是不变的真理,用七千大宗师死士换你秦天朗的死,能获得这份殊荣啊,秦天朗你也可以死得其所了!   六大高手怀揣着必杀的信念,各自的武器化作隐匿于黑暗中的必杀之光,分别对准秦天朗的六处要害,只要是命中一处,秦天朗就绝对有死无生!   这一次,秦天朗真的能化险为夷吗?   只见秦天朗淡淡看着六大高手不断接近,露出一抹冷笑,将异能催发到更高层次,气势猛地暴涨,化作不败战神,将天龙挑山戟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罩。   铿锵!   六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秦天朗竟然真的挡住了六大高手的必杀一击!   顿时,六大高手的脸色为之一变。   不可能!   不可能啊!   为什么秦天朗还有还手之力?他还是人吗?在杀了七千名死士之后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反击能力,这真的是人吗?!   秦天朗却不给六大高手继续思考的能力,不进反退之下,主动迎向六大高手,强力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不断落在六大高手身上。   一时间,六大高手竟然被逼落下风,只能仓促应战!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林雪瑶看着大发神威的秦天朗,眸子中满是震惊。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秦天朗发挥出全力,她知道秦天朗很强很强,但没想到竟然强到这种地步,一人屠了七千死士不说,竟然还有余力对抗六大天人合一境高手,且还占据着上风!   她知道自己跟秦天朗之间有差距,但一直认为差距并不算太大,因为她也是武道天才,习武十余载就达到了天人合一境,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但跟秦天朗一比,差距还是太大太大了。   怪不得李世民都不敢做的太过分,如果真的彻底惹怒秦天朗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着想着,林雪瑶那绝望的内心终于生出一些希望。或许……今夜她们真的有可能逃出生天!   然而,秦天朗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逃,他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五姓七宗的人统统杀死!   七大家主看着愈发激烈的战场,心中是又惊又怒,他们真的没有想到,秦天朗竟然如此顽强,交战到现在竟然还能有如此恐怖的战力,且还有越战越猛的趋势,他真的是人吗?难道就不会力竭吗!?   同时,一名亲信着急忙慌的跑到王元化身前,低声禀告了外界发生的事。   顿时,王元化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王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靖和尉迟恭带着三十万大军,将我等的府邸给包围了,这是打的围魏救赵的想法啊。”   “哼,这个结果又不是没有想到,那些武夫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主,要是他们的秦帅受到了威胁还没有任何举动的话,那就不是他们了。”   “不仅是府邸被包围了,长安城中的大大小小眼线也受到了严密监视,有些跳脱的已经被斩首示众了,这是李世民再给我们下马威。”   “这都在意料之中,李世民也不是好说话的主,也就是他不知道我们身处何地。否则的话,肯定会率大军前来围剿。”   “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唯有杀了秦天朗,再把长乐公主送去吐蕃,借助吐蕃的力量我们才能自保,甚至安排妥当的话,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可能!”   话音到此结束,七大家主都露出了意动神色。   他们已经是各自郡县的郡王了,势力滔天,想要更上一层楼的话……那就只能是染指皇权了!   实际上,早在四年前五姓七宗就试图染指过皇权,那时候他们支持太子李建成,如果李建成顺利登基的话,那五姓七宗的权势将会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只可惜最后李建成失败了,五姓七宗的计划也宣告失败。   如今,契机再次来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败!   “六大供奉!快快将秦天朗拿下!不得有误!”   六大高手对于七大家主聒噪的声音充耳不闻,他们何尝不想将秦天朗拿下,但是这也得真的能拿下才行啊!没看到他们现在都被压着打吗?!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丧黄泉啊!自保都难,再敢说拿下秦天朗的话,那不是自取其辱嘛!   “没想到吧,我还有力量对付你们,不过不怕告诉你们,我真的快要力竭了。”秦天朗的声音响起,清晰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他真的快要不行了!”   “哈哈哈!老夫就说嘛,哪有人能够坚持那么久,硬生生杀了一夜,就算是天生神力也该力竭了!”   “快!一鼓作气,将秦天朗杀了!!”   六大高手没有对秦天朗的话产生怀疑,毕竟秦天朗已经战斗了那么久,早就该到崩溃的边缘了,就算他的意志力再怎么强大,肉身再怎么强横,内力再怎么雄厚,也该到见底的时候了!   顿时,六大高手跟打了鸡血一样,手上的动作更加凶猛,战斗力比先前至少提高了三成以上。   果然,这就是信念的力量吗?   秦天朗露出一抹冷笑,还有闲情瞥了一眼身后的角落,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就察觉到了黑暗中隐藏着两股很危险的气息,那才是五姓七宗真正的杀手锏。   而他也一直暗中防备着对方的偷袭,乃至于连异能也没有火力全开,为的就是等待最后的决战时刻。   对于五姓七宗上一次施展出来的邪术,他可是印象深刻啊。   “去死吧秦天朗!!”   六大高手纷纷爆发怒喝,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双眼赤红,杀气腾腾,再一次施展出必杀一击。   秦天朗眼中闪过杀意,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天龙挑山戟中,随后往前一个横扫,如同猛龙过江,将空气都扫出一道道恐怖涟漪!   这道攻击啊,已经快到突破音障了!   “什么?!”   六大高手心中猛地一惊,感觉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强烈的死亡威胁笼罩全身,让他们如坠冰窟,那道恐怖的戟影,就连他们都只能勉强捕捉到一丝残影而已!   快,真的太快了!   噗嗤噗嗤!   寒芒扫过,顿时就是三颗人头落地,是先前已经重伤的独眼李七和卢重八,以及郑老剑痴!   时间在此刻静止,残存的四大高手脸上依旧带着惊恐,甚至都还保留着攻击的姿势。   秦天朗一鼓作气,再次挥出必杀一击,快准狠地斩落剩余三名高手的头颅!   扑通扑通……三声重物落地声响起,时间流速重新恢复。   六颗头颅落在地上,断头处血流如注,六大高手的身体开始本能的抽搐,数十年苦练下来的身体本能,让他们挥出生命中最后一次攻击。   但显然,秦天朗只是稍微一挡就将这些攻击尽数挡下。   随后,他暗中运用内力,将脸色变得煞白无比,双手撑着天龙挑山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俨然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国安,你没事吧?!”林雪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看着秦天朗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忧道。   “没事,还能坚持,不过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了。”说着,秦天朗望向七大家主的方向。   七大家主相视一笑,看向秦天朗的目光带着怜悯。   “秦天朗啊,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呵呵呵……”   “你确实很强,连七千死士加上六大供奉都拿你没有办法,但你也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吧,如今的你还能拿稳武器吗?”   “虽然我已经力竭,但杀死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秦天朗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   他就是要让七大家主志得意满,让他们站的高一点,等下摔下来的时候才会痛得刻骨铭心。   他可不忍心让七大家主就这么死去,那样的话太便宜他们了。   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地面,开始有细微的蠕动,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秦天朗一直都在警惕着周围的情况,所以脚下一有动静他就察觉到了,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念叨一声来了,一步步走向七大家主。   一道佝偻身影挡住去路,一双眼睛温和有力,盯着秦天朗,施礼道:“秦施主,大唐与吐蕃交好百利无一害,切勿执迷不悟。”   “你就是松赞干布派来的人?”秦天朗盯着无灭高僧,点了点头道:“不错,实力很强,比那六个废物强多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高手。”   “秦施主过奖了,秦施主也不差,如果不是内力消耗过多的话,未必不能与老衲一战。”   “你的意思是说我打不过你咯?”   无灭高僧笑而不语,他已在天人合一境浸淫五十年之久,这五十年的功力,足以让他笑傲群雄。   嘎嘎嘎……   一道诡异的笑声响起,如乌鸦鸣叫,听了让人心烦意乱。   下一秒,秦天朗的脚下直接出现了一条条黑蛇,黑蛇吐着猩红的舌头,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将秦天朗的双脚禁锢住。   除了黑蛇之外,还有蜈蚣、蜘蛛、水蛭、蚂蚱等等毒虫,这些毒虫聚集在一起,游走之下发出悉索声,一股恶臭冲天而起,让人闻之欲呕。   手持骷髅拐杖的邪婆终于现身,浑浊的双眼满是眼白,看起来狰狞又恐怖,活脱脱就是一个行走的恶鬼形象。   “你就是那个会施展邪术的家伙?”被毒虫围困的秦天朗依旧笑着说话。   “奇哉怪哉,嘎嘎嘎……小娃子,你真的是老婆子我见过的最特殊的人。”   邪婆的声音很尖锐,说着还不断摇头晃脑打量着秦天朗,最后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神情。   “不错,真不错,难得一遇的好料子,用你这副上等的身体打造一具傀儡的话,老婆子我死而无憾了。”   “这样的手段还挺别致,不知道老太婆你师出何门?”   “游野闲人一个,当不起师出名门一说。”   邪婆话音未落,在其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黑影,竟然是林雪瑶不知何时来到邪婆的身后,想要刺杀邪婆,以救出被困的秦天朗。   她看得出来,别看现在秦天朗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实则已经陷入绝境,邪婆的手段诡异莫测,绝对是这里最危险的人。   然而,还没等林雪瑶的攻击落在邪婆身上,其身后忽然闪现出无灭高僧,也不见无灭高僧有何动作,林雪瑶就径直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已经是脸色苍白,殷红鲜血噗嗤一声从口中吐出,气息顿时萎靡下来。   仅一击,林雪瑶就落败了,无灭高僧的实力何其恐怖!   林雪瑶才踏入天人合一境没多久,又怎么能跟拥有五十年功力的无灭高僧相比,能硬抗下对方一击,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表现了。   “放开国安哥哥!”一直没有动静的长乐公主忽然出声,下一秒竟然义无反顾地冲向邪婆,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一直以来,都是国安哥哥保护她,那么这一次,就让她也保护一次国安哥哥吧。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安哥哥死在眼前,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尽全力去争取。   “丽质,不要过来!”秦天朗大喊道,心中有暖流淌过。   这小妮子明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邪婆的对手,还能鼓起勇气跟对方对抗,她不知道这样会没命吗?不,她是知道的,但她还是做了。   “邪婆吗,我这就让你变成死婆。”秦天朗嘟囔着,眼中再度有凶光亮起。 第170章 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歪门邪道,老子上了一次当就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秦天朗怒喝一声,竟然屈膝弹跳起来,速度极快,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点停滞。   在原地,一地的毒虫纷纷扬扬洒落着,在空中、地上发出尖锐的叫声,格叽格叽的,像是小孩的哭声。   邪婆脸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秦天朗能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那些毒虫都含有剧毒,爬上秦天朗的脚之后就不断撕咬,释放毒素。   就算秦天朗没有被毒死,最起码也应该被毒得没有行动能力吧。   这些毒蛊都是她精心培养的,单单拿出一只都能毒死一头牛,那么多毒蛊聚集在一起,完全没有理由毒不死秦天朗啊。   但邪婆在经过一开始惊愕之后,很快就恢复常态,其从怀中拿出一个铜铃铛,闭上眼睛一边摇铃铛一边念念有词,念出的咒语晦涩难懂,不是语言,更像是呢喃。   随着邪婆的动作,四周开始刮起阵阵阴风,地上堆积在一起的血肉竟然诡异地动了起来,如同再次拥有了生命一般,逐渐凝聚在一起。   这个场面很诡异,胆子稍小的人看了估计会被吓得不轻,秦天朗却是看的饶有兴趣,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邪婆倒是有什么本事。   “这回,看他秦天朗还怎么活!”远处,王元化恶狠狠说道。   原本,他不是这样的人的,身为当世大儒,平日里他还是很注重形象的,向来都是从容淡定、谈笑风生的形象。   但他对于秦天朗的恨意实在是太强烈了,导致他完全忘记了保持形象,将最最原始的本性暴露出来了。   反正这里都是五姓七宗的人,只要秦天朗一死,这里的事情就是埋在地下的秘密,除了他们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能知道真相。   既然如此,干嘛还要保持形象?   “邪婆亲自出手,秦天朗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博陵崔氏家主也摇头晃脑道。   “哈哈哈,看着秦天朗垂死挣扎的模样,还真是有趣啊,那厮还妄想着逃出生天,殊不知从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必定要死在这里!”   “等秦天朗死后,老夫要把他的皮扒下来,当成艺术品来收藏!”   “我就不要秦天朗的皮了,只要他的脑袋来当尿壶即可,老夫要让这竖子死后也不得安宁,死后也得永远受着屈辱!”   秦天朗还没死,五姓七宗的家主们就开始想着该如何瓜分他的尸体了,能想出如此恶毒狠辣的想法,可想而知七大家主对于秦天朗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他们却早已经忘了,最先挑起仇恨的人是他们,最后得寸进尺、紧追不放的是他们,最后先下手为强、无所不用其极的也是他们。   七大家主的心情畅快无比,这源于他们对于邪婆和无灭高僧的信任,这两人是此次绝杀之局的最后杀招,实力到底有多强,就连他们都不清楚。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就算是七千大宗师死士跟七大供奉加起来,也比不上邪婆和无灭高僧的十分之一。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秦天朗惨死的样子,不禁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看向秦天朗的眼神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和狂妄。   在五姓七宗的历史中,碰上的敌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一些青史留名的王侯将相,但最后结果如何,那些曾盛极一时的敌人最终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秦天朗最终肯定会死在这里,死的悄无声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秦天朗出现在长乐公主身后,将其拦下来,说道:“丫头,这里危险,在一边好好看着。”   “可是,国安哥哥已经厮杀一夜了,身上全都是血。”长乐公主没有明说秦天朗已经力竭,心中满是愧疚。   “旁门左道终究是旁门左道,接下来丽质可要看好,看我是如何虐杀他们的。”秦天朗说着,又问道:“对了,丽质有没有被吓到?”   一夜过去,屏山寨早已经变成尸山血海,就算是久经沙场的人看到这种画面,估计都会感到心悸,要是长乐公主因此留下阴影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这些人都是坏人,都该杀。”长乐公主摇了摇头说道。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无灭高僧,快点灭了他!”远处,王元化怒吼道。   下一秒,无灭高僧从高处降落在秦天朗面前,依旧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大唐的天将军,吐蕃王朝崛起乃是大势,大唐是阻止不了的,长乐公主与赞普和亲,乃是顺应大势,不可违,不可逆。”   这句话就非常狂妄了,直接把整个大唐都贬得一无是处,说吐蕃必将凌驾于大唐之上,可想而知无灭高僧也是一个很狂傲的人。   雍仲苯教虽然跟佛教有些渊源,但又跟佛教有很大的区别,自成体系,是深入世俗的教派,是古象雄文化的传承者,历来备受吐蕃王室尊崇。   而和佛教不同的是,雍仲苯教的人都非常热衷插手世俗之事,尤其对于权力之争更是趋之若鹜。   这一次无灭高僧代表着雍仲苯教前来“迎接”长乐公主,既有松赞干布的暗中示意,也有出于自身的考量。   古象雄王国已经没落了,如今的吐蕃才是高原霸主,雍仲苯教也该顺势而为才是。   秦天朗看着眉宇间带着冷漠的无灭高僧,轻笑道:“一个老秃头罢了,也敢口出狂言,别说本帅欺负你,先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我定取你性命。”   无灭高僧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狂秦天朗比他更狂,而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比他更狂。   “你连一些小喽啰都要杀上一整夜,拿什么资格跟我斗?!先前总听闻大唐天将军天下无敌,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不如这样,老衲让你一只手,免得说我胜之不武。”   “真的?我不信。”秦天朗咧嘴一笑,风轻云淡。   无灭高僧脸色一红,眼中有怒火燃烧,杀机四起,猛地一挥袖,道:“哼!你只有三十息的时间!”   秦天朗的眼中爆发出杀机,也不废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冲向无灭高僧。   他向来不屑于偷袭,在拥有绝对的力量面前,偷袭就是本末倒置,既然都能以绝对的力量横推过去,那为什么要搞那些弯弯绕绕。   这一刻的秦天朗,哪里还有半点体力不支的表现,气势如虹,远比先前跟七千死士及六大高手厮杀的时候还要强大。   下一瞬,无灭高僧脸色直接大变,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本能地做出防御姿态,甚至已经来不及多想其他,因为秦天朗的速度实在太快太快了!   他不是已经力竭了吗?为什么还能爆发出这么恐怖的战斗力!?不应该啊!!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啦!   他没有想过秦天朗能爆发那么快的速度,甚至他怀疑如此恐怖的速度已经突破天人合一境的极限了。   突破了天人合一境的极限……这又怎么可能啊!   从古至今,纵横一千年以来,江湖中就从来没有人能够突破天人合一境的极限,甚至达到天人合一境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想要达到天人合一境,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还得有可遇不可求的造化,才能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达到天人合一境。   天人合一境之上的境界?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境界,存不存在尚且两说呢!   电光火石之间,秦天朗的攻击已经到了,他的面色极为冰冷,一出手就没打算跟无灭高僧缠斗,是打着一击必杀的信念出手的。   而到了现在,才是他真正的火力全开,先前对付七千死士和六大高手的时候,只分别用了三成和五成的异能加持。   铿锵!!   一声尖锐声响响起,只见无灭高僧的全身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并且有一道道晦涩高深的纹路,这是雍仲苯教的不传绝学古象功。   据说修炼了古象功之后刀枪不入,无灭高僧显然已经将古象功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但是……此时无灭高僧的脖颈处却是被插着天龙挑山戟,刀枪不入的古象铠像是纸做的,压根抵挡不了天龙挑山戟的攻击!   呵呵呵……   无灭高僧无力地抬起手,试图抓住什么,不断淌血的嘴唇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破袋子在狂风中发出的声音。   “让我三十息,是谁给你的勇气。”秦天朗冷冷说着,右手往后一拽,无灭高僧的脑袋顺势掉落在地,无头尸体最终也无力地倒下。   仅仅一击,就击败了无灭高僧!   直接秒杀!   看起来像是很简单,但其实这其中有很大因素是因为无灭高僧轻敌了,否则的话就算秦天朗施展全力,想要杀掉无灭高僧这样的强者也是不容易的。   无灭高僧毕竟是站在武学巅峰的人。   “是你叫我出手的,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秦天朗一摊手,笑呵呵地说道。   远处,七大家主都傻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无灭高僧直接被杀了?仅仅一回合下来就被杀了?!   就算是亲眼所见,他们都觉得这一切极不真实!   在面对六大供奉的时候,秦天朗起码也打了上百回合,怎么到了无灭高僧这里就直接秒了……   是说无灭高僧的实力比六大供奉还要弱吗?   这怎么可能!先前他们又不是没有试探过无灭高僧的实力,那时候第一次见到无灭高僧的时候,七大供奉联手攻击无灭高僧,无灭高僧都能占据上风。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如此信任无灭高僧,但是现在,无灭高僧直接被瞬秒了,这就非常让他们难以接受了!   怎么你秦天朗是越战越勇的啊!先前不是还说力竭了吗?!这才过去了多久,又生龙活虎了!   还是说……秦天朗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力竭的时候,细细想来,好像还真的是他们先入为主了……   一想到这里,七大家主就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无边的恐惧开始淹没他们,一点点挤占他们的退路,直至将他们完全逼到绝境。   到了这种时候,七大家主终于无法保持淡定了,脸色变换之下,眼神游离不定,各个都在心怀鬼胎,估计是在思索着该如何跑路。   远处,林雪瑶的眼眸中带着亮光,看着秦天朗的背影,百般回忆又涌上心头。   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总能在绝境中创造奇迹,总能在绝境中给人惊喜,就跟秀宁一样,你们真的很般配……   想着想着,林雪瑶自己都没有发现,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淌下。   咯咯咯……   乌鸦般的笑声响起,一直没有动作的邪婆站在用血肉做成的祭台前,秦天朗与其背对着,手上的挑山戟还在不断滴血。   “很强,真的很强啊,不错,真的不错……”   邪婆喃喃说着,竟然拿出一把用骨头制成的匕首,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从始至终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而是露出黑色的血肉,隐约间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小虫子在里面蠕动。   这副场面……实在是太过惊悚。   紧接着,邪婆开始手脚并用,跳着诡异的舞蹈,嘴里咿咿呀呀乱叫,活脱脱就是发了疯的模样。   秦天朗闪现到邪婆身后,快准狠一刀直接砍下邪婆的脑袋,但他并没有露出丝毫的高兴,反而眉头一皱,自语道:“不对,邪婆还没死。”   果然,眼前的邪婆竟然化作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如同冰层融化一般渗入地下。   四周,开始弥漫白雾,以及刮起阵阵妖风,才稍稍变亮的世界又重新陷入黑暗。   古怪的乱叫再次响起,邪婆的身影重新出现,这回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密密麻麻无数个,在白雾中乱舞。   “秦天朗,你是杀不死我的,咯咯咯……”尖锐且得意的声音在环境中响起,来自四面八方,无法锁定根源。   秦天朗这时反而不急了,有了上一次的对抗经验,他知道对待邪婆这类奇人异士,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急。   影影倬倬中,又有血色雾气升起,隐约间有一道道黑色魂魄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看模样竟然是一头头鬼魂。   这一道道鬼魂是如此的熟悉,不就是不久前被秦天朗杀死的七千死士、六大高手,以及无灭高僧嘛!   秦天朗不知道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他也浑然不惧。   漫天的鬼魂张牙舞爪,伴随着一条条血色毒虫,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诡异、恐怖的味道。   尖锐的厉啸在达到极限之后猛地停滞,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这些鬼魂像是受到了某股力量的吸引,尽皆往一个方向涌去。   那个方向,赫然站立着身形佝偻的邪婆!   而随着鬼魂数量的不断注入,邪婆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恐怖,原本不到五尺的身高竟然开始拔高,不多时已经达到了七尺,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而邪婆的外形也变得越来越狰狞,完全没有了作为生物的协调比例,左边六只手,右边三只手,左边五只眼,右边就是三只眼,怎么不协调就怎么来。   光是一眼,就让人感觉别扭无比,这是一种视觉上的极度压抑效果,是人类对于丑恶的东西最最本能的排斥。 第171章 可曾听闻物理灭鬼   代表着希望的旭日已从东边升起半角,橘红色的晨光洒落在坪屏山寨的上空,却因为联排的房屋楼阁,以及古树奇石的遮拦,导致大部分阳光都无法照到屏山寨内部。   以至于屏山寨感受不到生机和希望,依旧笼罩在充满危险的黑暗中。   七大家主看着眼前蔓延至四面八方,直至将视线内的世界都尽数笼罩的白雾,心情顿时是大好。   “邪婆终于出手了!这一回秦天朗必定是有死无生!”   “邪婆的手段连我等都无法揣摩,这一次利用诸多武者的气血布置下大阵,秦天朗肯定无法抵挡!”   “太好啦!真的太好啦!辛苦了那么久,秦天朗终于要死啦!”   “不得不说啊,秦天朗真的太棘手了,是老夫平生所遇的最最棘手的敌人!”   七大家主你一言我一语,脸色都很激动,还带着无限的感慨。   不得不说,贵为五姓七宗的家主的他们,是头一次被一个人搞得如此狼狈。   如果秦天朗不死的话,就算他们能活下来,名声也彻底臭了,绝对无法在世家中立足。   七大家主的另一头,长乐公主抓着林雪瑶的手,急的都要哭了,“姑姑,国安哥哥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会的,国安那么强,不会有事的。”林雪瑶安慰着长乐公主,抬头望向白雾深处的时候,眼里才露出担忧。   五姓七宗明显是下定决心要杀死秦天朗的,先是用死士消耗秦天朗的内力,然后是六大供奉联手,如果她没杀掉公孙老祖的话,那就是七大供奉联手。   这还没完,还有一个比七大供奉更强的无灭高僧,无灭高僧死了之后,还有手段诡异的邪婆。   这四环杀机一环套一环,一环比一环凶险,稍有不慎就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林雪瑶试问自己,如果是自己面对这种绝杀之局的话,有几分胜算能活下来,答案是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胜算都没有。   “秦哥,你一定要活下来,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自语着,林雪瑶又想到了已经死去了三年的李秀宁。   李秀宁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们两人的感情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那是一种比知己更知己的关系,是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关系,比黄金还珍贵,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李秀宁的死,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   “嘎嘎嘎……秦天朗,你逃不掉了!”邪婆尖锐且沙哑的声音响起。   秦天朗看着眼前似人非人的怪物,头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种感觉……好久没有出现了!   好像从他穿越到这里之后,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死亡威胁,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血液也开始沸腾,有点挑战性的事情才有意思,单方面的屠杀他已经腻了。   “谁说我要逃了?”   “嘎嘎嘎,你只是还不清楚如今的我有多强,待会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嘎嘎嘎……”   话音未落,邪婆再次隐匿于白雾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   悄无声息……秦天朗的身后出现邪婆的身影,那一只只狰狞锋利的手抓向秦天朗,速度很快,带着一股阴风。   “早就在等你了!”秦天朗怒喝一声,身体来了个180度旋转,借着强大的惯性狠狠挥出天龙挑山戟,如同一道赤色闪电劈在邪婆袭来的九只鬼爪上。   铿锵!   啊!   碰撞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秦天朗退后了半步,邪婆则是退后了七步,且九只鬼爪都受到了严重损伤,有的已经被砍断大半,只剩下一点丝吊在布满黑筋的手腕上。   “怎么可能!?你竟然能伤害到我!?”邪婆的脸色很扭曲,已经不成人脸。   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可是她最引以为豪的扶乩禁术,且还融合了招魂邪术,又以七千名大宗师、七名天人合一境强者,以及一名貌似超越天人合一境的无灭高僧,如此强大的气血滋养,这一次施展出来的扶乩禁术是她此生最最满意的。   这也是她此生的巅峰了,从此以后再也施展不出来如此强大的邪术了,但是她没有丝毫遗憾,只要能够杀死秦天朗,这个大唐的传奇,那么还有什么事是遗憾的呢。   可是,秦天朗的气血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跟她的邪术相抗衡的程度,这是很惊人的事情。   “这就震惊了?放心,接下来让你震惊的事还有很多呢。”秦天朗冷笑一声,猛地感觉眼前一黑,体内的内力险些失控。   果然,他也到达极限了啊,厮杀了整整一夜,没有片刻的停顿,长时间的使用异能也让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要速战速决了,一切都该有个终结了。”   念头电光火石之下,秦天朗爆发极速,超高速的移动让他的皮肤变成了赤红色,强大的气血蒸腾之下,刚刚分泌出来的汗水不一会就被蒸发。   “给老子死!!”一声怒吼响彻,如同惊雷降世,秦天朗的身影出现在邪婆身后,又猛地消失,只留下一道致命攻击,快准狠地落在邪婆的脖子上。   咔嚓!   邪婆的脑袋应声落地。   但很快,不到三秒的时间,邪婆四周的白雾开始汇聚在她的头顶。不一会儿,一个新的脑袋就已生成。   “在这里你是杀不死我的!你已经成功惹怒我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尖锐的怒吼响起,邪婆发了疯,开始疯狂追击秦天朗。   这里是她的主场,秦天朗的速度很快,但她的速度也不慢。   两人一交手就直接进入战斗白热化,一招一式都是生死相向,只要秦天朗出现哪怕一丁点的失误,迎接他的就是被炼制成傀儡的下场。   而反观邪婆,却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重生,这种变态的能力简直骇人听闻,毕竟一个杀不死的人想想都异常棘手,虽然现在的邪婆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了。   “哈哈哈!你杀不死我的!”   “乖乖成为我的傀儡吧!”   “别想着逃!在这里你是逃不出去的!”   “都说了你杀不死我!你已经力竭了吧?现在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尖锐沙哑的声音不断响起,如同魔音,听久了会让人心烦意乱,甚至是出现精神错乱,这也是邪婆的进攻方式。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只要秦天朗露出胆怯了,那么这场战斗基本上也就注定了结局。   然而,秦天朗是谁,久经沙场的悍将,打了多少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岂会被这区区的心理战打败。   “杀不死?世界上就没有杀不死的东西,不过是仗着死去的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罢了,等白雾被你用光之后,我看你还怎么复活。”   尖锐的厉啸响起,声调比之前高了几个层次,显然是秦天朗的话一针见血,刚好刺中了邪婆的弱点,才会引起邪婆如此巨大的反应。   “你能消灭掉所有白雾吗?!别异想天开了!!”   邪婆这一回是彻底发疯了,变成怪物的她逐渐丧失理智,随之而来是的更加疯狂的攻击,无论秦天朗躲在哪里,邪婆都能瞬间跟上,并附上一记死亡攻击。   秦天朗也是火力全开,每一次都是正面硬刚,每一次都能把邪婆的脑袋砍下来。   而邪婆每被砍下一次脑袋,情绪就疯狂一分,如此循环往复,战斗逐渐陷入了死循环。   “可曾听闻物理杀鬼?管你什么牛鬼蛇神,天龙挑山戟照砍不误!”   秦天朗洪亮的声音传得老远老远,且还带着悠长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回荡在邪婆的耳边。   邪婆的手段是很诡异,但是天龙挑山戟也是独一无二的神兵、凶兵,死在天龙挑山戟下的亡魂不胜可数,在如此多的亡魂滋养下,天龙挑山戟的凶气可想而知。   鬼怪一类的东西最惧怕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专门克制它们的至阳至刚之物,比如阳光啥的,另一样就是比它们更加凶残的东西,比如天龙挑山戟。   这也是天龙挑山戟能够伤到邪婆的原因,如果换成一柄普通的戟的话,断然是无法伤害到邪婆的。   在白雾中,邪婆确实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哦不,是鬼和。   一遍又一遍的厮杀,秦天朗彻底杀红了眼,只要邪婆出现一次,他就杀一次,到了最后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次了。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白雾逐渐变淡,到了最后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了。   旭日已经高升,绚烂炽热的阳光照射大地,屏山的草木树叶贪婪吸取着阳光养分,要将昨夜残留在体内的黑暗尽数驱逐。   邪婆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声嘶力竭,变得微弱,且时断时续,还带着无法掩盖的惊恐。   到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邪婆追着秦天朗打,而是秦天朗追着邪婆打。   “该结束了!”秦天朗怒喝一声,气势再度拔高,天龙挑山戟爆发出一阵赤芒,在旭日下依旧耀眼刺目。   瞬间,赤芒划破空气,瞬息间刺在西南方向的一块巨石前,那里有一大片的阴影,也是白雾最为集中的地方。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邪婆的身影自黑影中出现,落地的脑袋竟然一蹦一跳,满是绝望恐惧的脸满是腥臭的黑血,试图再次重生。   啪嗒!   秦天朗一脚踩烂邪婆的脑袋,看着眼前的无头尸体,调整了一番紊乱的呼吸,露出了标志性的胜利微笑。   “这一回,你重生不了了。”   “饶,饶了我……饶了我……”地上,碎了一地的脑袋还在试图重组,细微的声音自那滩血水中响起,也不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当牛做马……”这时的邪婆,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狂妄,态度卑微到了极致。   远处,七大家主吓得亡魂尽冒,感觉下身已经有些湿润,双腿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逃!逃哇!此刻的他们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连邪婆都死了,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然而,他们真的被吓破胆了,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提起力气,也就是说连逃跑都做不了,这也是够悲哀的。   远处,秦天朗身前,邪婆的无头尸体竟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具曲线曼妙的赤果女体。   “饶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就可以……”   邪婆的声音竟然变成了娇滴滴的女声,乍一听充满了诱惑。   然而……秦天朗却被惊得头皮发麻,感觉腹中一阵反胃,差点“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人会这么重口味,能够消受邪婆这样“娇滴滴”的美人?   或许已经死去的颉利可汗可以做到,但他秦天朗绝对无福消受!   “吃屎吧你!”秦天朗直接爆了粗口,手起戟落,直接将邪婆的无头尸体也砍成数段。   细微的惨叫声不断响起,那几块尸身挣扎了几下之后再也没了动静,在阳光照耀下,逐渐化为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国安!国安哥哥!”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接着林雪瑶和长乐公主从远处跑来、   林雪瑶的脸上带着惊喜、激动等神色,长乐公主则是笑中带泪,美丽的眼眸残留着血色,尽管神色十分憔悴,依旧强撑着精神。   “没事了,这一回是真的没事了。”秦天朗露出温暖的笑,尽一切可能驱逐掉小丽质心中的黑暗。   这一次,小丽质一定吓坏了吧。   “国安哥哥!!”   长乐公主再次绷不住了,眼中带泪直接扑到秦天朗怀里,娇躯不断颤抖,哭的泣不成声,要将这段日子以来的一切辛酸苦辣、绝望凄惶统统发泄出来。   林雪瑶悄然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就这样微笑看着长乐公主和秦天朗两人。   “好了好了,没事了,这一回真的没事了。”秦天朗摸着长乐公主的小脑袋,轻声安慰着。   不一会儿,长乐公主竟然沉沉睡去,眼中依旧残留晶莹泪珠,嘴角却带着笑。   秦天朗抱着小公主来到大虎身前,大虎把头抬得高高的,用眼睛斜着秦天朗,就差把幽怨两个字写在神骏的马脸上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没让你跟我并肩作战是我不对,今后再也不会啦,不要再耍小脾气了。”秦天朗笑道。   大虎充耳不闻,倒是心高气傲的很。   秦天朗一笑,也不在意,将长乐公主放在马背上。   大虎依旧抬着头,却轻轻摇晃马身,好让长乐公主躺得更舒服些。   “大戏落幕,还有七个,不,是八个跳梁小丑,呵呵。”秦天朗看向远处的七大家主,以及在地上躺尸的长孙冲,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冷笑中已经包含了一切。   七大家主脸色大变,再也坚持不住,面子统统放下,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竟然齐齐跪倒在地,开始了悲声求饶。   “请秦帅高抬贵手!放了老夫吧!”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秦帅大人大量,放了我吧!”   “只要秦帅愿意饶我一命,要什么都行!整个李家都送给秦帅都行!”   各种各样的求饶声响起,七大家主动用了平生所学,试图以三寸不烂之舌换取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第172章 求求你杀了我   “你们说,让我饶了你们?”   秦天朗坐在一块石头上,用从无灭高僧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擦拭着天龙挑山戟,动作很慢,很精细。   阳光照耀在戟刃上,锋利的光芒反射到七大家主身上,他们感觉到阵阵刺痛,以及彻骨的冰寒。   求饶的话他们已经说了很多很多,说的口干舌燥,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他们已经绝望了,却又提不起勇气跳起来痛骂秦天朗,因为邪婆等人的惨死历历在目,他们已经吓破胆,想死得有点尊严也做不到,何况他们压根就不想死。   “秦天朗,不,秦大人,敬爱的秦大人,我们是一时头脑昏聩,才做出这等丑事,还请秦大人高抬贵手啊!”   “只要秦大人高抬贵手,我等立马滚蛋,五姓七宗的一切都可以给秦大人,我等只求活命!”   咚!   天龙挑山戟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顿时,七大家主像被箍住脖子,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们的废话我已经听够了,之所以留你们到现在,只是想看看你们的丑态。”秦天朗冷笑一声,又道:“瞧瞧你们,为了活下去丑态百出,还真是好一出求饶大戏,看着还挺有趣。”   七大家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秦天朗如此赤果果的羞辱,是个人都要忍不住,但忍不住也要忍,他们是真的不想死。   秦天朗倦了,便看向一旁刚刚苏醒的长乐公主,问道:“丽质,这七个老匹夫要如何处置,全听你的。”   “啊?我,我没杀过人。”长乐公主脸上露出纠结道。   七大家主眼前一亮,顿时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连爬带滚地来到长乐公主身旁,拼命地磕头,惨烈的哭声很是悲壮。   “公主!公主哇!臣一时昏聩犯了大错,还请公主高抬贵手啊!”   “公主殿下!这一切都是长孙冲的计谋,我等只是被他算计了啊!还请殿下饶了我等啊!”   谁知长乐公主一听到这些话,脸色变冷下来,先前她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们作恶多端,竟然敢劫持当朝公主,罪不可赦,当株连九族!”冰冷的声音直接宣判了五姓七宗的下场。   七大家主虽然早已经料到这个下场,但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依旧难以接受,感觉脚下的大地化成了无尽的深渊,他们正在一步步掉落下去。   “丽质,闭上双眼,接下来的场面太过血腥。”秦天朗盯着七大家主,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七大家主汗毛直立。   长乐公主乖乖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偷看,不知怎的,只要有国安哥哥在身旁,无论再血腥的画面她也不怕,明明平时她看到血都会眼晕的。   七大家主一言不发,扭头就跑,如今说啥都没用了,只有拼命地跑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七大家主又怎可能逃得出秦天朗的手掌心。   秦天朗也不着急,先让七大家主跑出一百米,然后手擎天龙挑山戟,一个接一个地追上七大家主,将他们的手脚尽数斩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但转瞬间又沉寂下去,因为先后被砍掉手脚的七大家主已经在强烈的痛楚中晕厥过去,鲜血洒满一地。   随后,秦天朗将七大家主绑在七颗树上,还好心地帮他们止血,今后一段时间啊,他们将在这里好好欣赏屏山的风景,跟风雨作伴,为鸟兽喂食,至于怎么喂食,自然是用他们自身的血肉了。   美滋滋的人肉,想必屏山内的野兽猛禽肯定非常喜欢。   随后,秦天朗径直走到昏厥了一夜的长孙冲面前,居高临下,神情淡漠中带着刻骨的冰寒。   从长孙冲生出劫持长乐公主的念头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长孙冲的下场会非常非常凄惨,秦天朗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松的。   也幸亏公孙老祖及时帮长孙冲封住穴道止血。否则的话,如今的长孙冲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秦天朗倒是要感谢公孙老祖。   长孙冲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长乐公主,但就在他即将跟长乐公主洞房的时候,眼前的长乐公主竟然拿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他的下身!   啊!!   长孙冲猛地大叫一声,一下子站直身子,脸上冷汗直冒,刚一苏醒就感觉到下身传来强烈痛楚,往身下一看,汩汩鲜血正在从敏感处不断往外流淌。   顿时,长孙冲眼前一黑,竟然再次晕厥了过去!   秦天朗嫌弃地挥了挥随手捡的木棍上的血迹,看了眼再次晕厥过去的长孙冲,露出了微笑。   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这还多亏长孙冲提醒了他。   随后,秦天朗高高扬起拳头大的木棍,恶狠狠地朝着长孙冲的下身砸去。   嘭!   啊!!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响起,蕴含着极致的痛苦,长孙冲上半身猛地坐起,脸色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不堪。   秦天朗直接一棍子抡在长孙冲的后脑勺,长孙冲两眼一翻,再次直愣愣地躺下。   接着,秦天朗再次扬起木棍,朝着长孙冲的下身砸去……   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就这样,长孙冲陷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狱循环中,一遍遍惨叫声回荡在高空,向世界表达着主人公此时的痛不欲生。   被吊在树上的七大家主刚刚苏醒,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残忍画面,被吓得都暂时忘了身上的痛楚,这时候他们忽然觉得,相比于长孙冲的遭遇,他们貌似好像似乎好了不少?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一遍又一遍的痛苦打击,让长孙冲逐渐丧失了叫喊的能力,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一次又一次被秦天朗榨干,结果秦天朗又给长孙冲输送内力强行续命。   但到了最后,就算是有内力的维持,长孙冲也撑不住了,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一脸死灰的绝望,下半身早已经化作一滩烂泥,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秦天朗觉得也差不多了,便将长孙冲挑起来用绳子捆住,绑在了与七大家主相对的另一棵树上。   “静静等待黑夜的到来吧,夜晚是野兽外出觅食的开始,到那时,你会品尝到极致的美妙的。”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啊……”长孙冲满脸死灰,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一句话,如今的他只想死个痛快!   秦天朗看都没看长孙冲,来到林雪瑶身前,神情变得复杂,思绪回到了四年前,万般回忆涌上心头。   “雪瑶,四年没见,你还好吗?”秦天朗说着,目光落在林雪瑶脸上的疤痕,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刻骨铭心的身影,那厮杀了整夜都没有丝毫颤抖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记得,林雪瑶脸上的疤痕,是在江都政变的时候,李秀宁跟宇文化及交战,为了救下李秀宁而留下的伤疤。   林雪瑶看着眼前怔怔出神的男人,双眼已经赤红,尘封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涌起,最终化作惊涛骇浪,将她整个人淹没。   有些事情不能想,尤其不能细想,细想的话,悲伤和绝望会把你吞噬,那是一种远比身上的伤痛更痛的痛。   “还好,还好……”林雪瑶怔怔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强咬着嘴唇,尽全力不让自己崩溃。   紧随而来的,是无尽的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林雪瑶声嘶力竭的大喊。   秦天朗低着头,知道林雪瑶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当时已经归隐,已经断绝了外界联系。”这句话,秦天朗说了很久,似乎是用尽毕生的力气才说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感到那么累过,无尽的疲惫将他淹没,那个躲避了四年都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如今就赤裸裸的摆在他面前。   如同站在世界的对立面,脚下是无尽深渊,百战百胜的大唐战神在此刻感受到了绝望和无助。   一颗心像是被魔神之手紧紧攥住,且越攥越紧,无边的痛楚不断涌来,灵魂都在哀嚎。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秀宁她,她……”说到一半,林雪瑶再也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无力地瘫软在地。   如果当时秦天朗在的话,秀宁就不会寻短见了吧,如果秦天朗在的话,她就不会死了吧。   “你可知道,自你消失之后,秀宁找你找了多久?”   “你又可知道!自你离开之后,秀宁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你可知道,没了你之后,从来没有哭过的秀宁第一次哭了!”   秦天朗的身体狠狠一震,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两行血泪从眼中淌下,钢牙都要咬碎,脑海中浮现出与秀宁相处的朝朝暮暮,一颗心已经痛得不属于他。   啊……   秦天朗发出一声凄厉哀嚎,无尽的悔恨将他淹没,最终眼前一黑,竟然晕厥了过去。   厮杀了一夜,他早已经达到了极限,又要面对他这一生都在极力回避的真相,宁愿站着死也不算跪着生的大唐战神,头一次晕倒过去了。   “国安哥哥!”长乐公主惊呼一声,艰难地将秦天朗扶起,眼中带泪道:“姑姑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国安哥哥也不想的!秀宁姑姑的死,一直是国安哥哥最大的遗憾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让国安哥哥好好休息吧……”   林雪瑶痛苦地闭上眼,她也不愿弄到这幅田地的,本来两人相逢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她就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先前有五姓七宗的威胁在还能忍住,如今危机一解除,她脑海里就满是秀宁死去的种种,无尽的遗憾将她淹没,良久都缓不过劲来。   烈日当空,正午酷暑,却消减不了林雪瑶心中的冰寒和绝望,在七大家主和长孙冲的绝望注视下,三人一马缓缓消失在了世界尽头。 第173章 各方反应   长安城,甘露殿内。   李世民的神色很不好看,眉头紧锁,颧骨高高凸起,不过十余天时间过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还是没有丽质的消息吗?”李世民的声音很沉重,带着森寒的杀气。   “回禀陛下,还是没有。”房玄龄沉声道。   在他的旁边,魏征、杜如晦、侯君集三人都是脸色深沉,眉宇间带着无尽的凝重。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动用了一切力量寻找公主的踪迹,但很遗憾的是,直到目前依旧无法探查到公主的确切消息。   而摘星楼的人也异常顽固,硬是不肯将公主的下落说出来,任由李世民软磨硬泡,使尽浑身解数都没有用,以至于李世民好几次都控制不住杀气,要把整个摘星楼都给屠掉,不过都被房玄龄等人拦下来了。   “那帝师的消息呢?有吗?”李世民又问道。   “也没有。”房玄龄摇头苦笑道,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始终压着他,这是一座大山,拥有千钧之重,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重,压得他直欲窒息。   其实不止是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人也是一样的,长乐公主遇害,帝师的失踪,是两座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   时间过去的越久,形势对他们就越不利,虽然他们极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公主和帝师很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啊……一想到这件事,他们就觉得天旋地转,那是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嘭!!   李世民狠狠摔掉手中的茶杯,双眼赤红,满身杀气道:“如果丽质和帝师真的遇害的话,朕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五姓七宗!绝对!”   “五姓七宗当真无法无天,竟然做出这等大不敬之事,罪该万死!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夫都羞与他们同活于世上!”魏征破口大骂着。   “三天前,卫国公已经率领大军包围了五姓七宗,几日下来已经杀了不少五姓七宗的人,从传来的急报上来看,只需陛下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军就能将五姓七宗的老巢夷为平地!”这是房玄龄的声音。   “这一次,五姓七宗必须彻底铲除。”杜如晦也坚定无比地说道。   潞国公侯君集则是静静看着李世民,眼神深处带着铁血杀伐,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他绝对会冲锋在最前方,将五姓七宗的人统统杀死!   长乐公主和秦天朗的接连消失,已经彻底触怒了他们,对于五姓七宗的仇恨也达到了极致,就连一向深谋远虑的房玄龄也放下了一切顾虑,只想着诛了五姓七宗的九族,以平民愤。   “对了,五姓七宗那边有人松口了吗?”李世民又问道,显然不死心。   实际上,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很多遍了,一天至少问三遍,但他却好像问完就忘记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并没有,微臣窃以为,留在五姓七宗祖宅的人都是一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人,如此重要的事情想必不会让他们知道。”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脸色一狠,冷冰冰道:“朕不想听到这些,继续给朕严刑逼供!一定要问出公主和帝师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谨遵陛下旨意。”   “好了,众爱卿都退下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李世民还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思来想去都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词汇,此时的他实在没有心思宽慰他人。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太多,颤抖的声线显露出此时的李世民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只需要一个契机,这座空中楼阁就会瞬间崩塌,变成满地残骸。   这个契机,就是公主和帝师的消息。   “陛下务必保重身体,如今公主和帝师下落不明,陛下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啊。”房玄龄满怀担忧道。   “朕知道,众爱卿退下吧。”李世民揉着发痛的额头,有气无力道。   房玄龄等人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且说的还不止一遍,说了不仅没用,反倒会让心绪更加烦躁,那不如不说。   陛下已经够心力交瘁了,就让他好生歇息吧。   随后,房玄龄四人躬身退下,李世民站起身,神色无比疲惫道:“张力士,准备车辇,去立政殿。”   “陛下,还是好生歇息一下吧。”内常侍张万满脸担忧,老泪纵横道:“陛下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再这样下去,恐龙体有恙啊!”   “不必说了,去立政殿吧。”李世民满脸疲惫道。   如今他如何睡得着啊,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丽质和帝师,再多的困意也被激得无影无踪了。   “哎……”张万长长叹息一声,不敢违逆李世民的旨意,只得下去准备车辇去了。   ……   立政殿,外。   李世民刚刚下了车辇,就听到了殿内传来悲伤的哭泣声,声音很是悲戚,如同泣血。   李世民的心狠狠一揪,快步走进殿内,来到暗自垂泪的长孙皇后身旁,双手搭在长孙皇后肩上,挤出一丝笑容,刚张开嘴,思索了一路的言辞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中,只有长孙皇后轻微的抽泣声响起,李世民的眼睛也赤红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皇后终于停下哭泣,整理了一番仪容之后,说道:“让陛下见笑了。”   “观音婢要注重身体才是,这段时日以来观音婢整日以泪洗面,朕甚是忧虑啊。”李世民强颜欢笑道。   “哎……”长孙皇后长叹一声,说道:“至今都没有丽质的消息,臣妾如何能无动于衷啊。如果……如果丽质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臣妾,臣妾……”   话说到一半,长孙皇后已经说不下去,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丽质吉星高照,必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李世民宽慰着长孙皇后,何尝不是在宽慰他自己。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话,虽然李世民想尝试着让长孙皇后高兴一些,同时也是想让自身从绝望的痛苦泥潭中挣脱出来,但最后都失败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失败,自从长乐公主消失之后,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从立政殿出来,李世民的心情更加沉重,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帝师……你在哪里?”李世民望向遥远的天际,想要透过万里距离找到秦天朗的身影。   “难道说……你真的已经死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我李世民这辈子极少敬佩人,但帝师是我最最佩服的人,百战百胜,手段通天,这一次一定也能渡过难关的,一定可以。”   “只是……帝师你究竟在哪里?能否给弟子指点一番迷津?”   “不会死的,怎么会死呢,不会的……”   李世民喃喃自语着,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至于走到哪里已经无暇顾及,一众护卫远远跟着,沉默无声。   想着想着,李世民想到了已死去三年的妹子李秀宁,那个时候啊,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情景,都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天人两隔。   想到这里,李世民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如果帝师真的死去的话,他该以怎么的姿态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   长孙府……   哈哈哈……喝酒,喝酒,喝……酒……   这段时日以来,长孙府内,经常传来疯癫的笑声,与外面杀气森然的禁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夜,明月当空。   长孙无忌放浪形骸地躺在地上,前后左右是一堆又一堆的酒瓶。   远处,是寥寥几名神色惶恐不已的奴从,只敢远远望着,不敢靠近来。   靠近也没用了,长孙氏已经毁了,不足半个月的光景,诺大的长孙府变得冷冷清清,大部分的人已经被皇城禁卫抓走,在严刑拷打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今的长孙府人人自危,如果不是无法脱身的话,剩下的人绝对已经跑光了。   “喝酒,喝酒……”   长孙无忌喃喃自语,醉眼望着繁星点缀的星空,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位列三公的他,凭借一己之力将长孙氏推向极致的繁荣,风头一时无两,位极人臣就是对他最好的写照。   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但他没想到长孙氏的衰落会来的那么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真的猝不及防。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长孙冲被退婚的场景,以及十天前的忽然消失,他是何许人也,一猜就猜到了长乐公主的遇害跟自家逆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长孙无忌实在想不通,自己已经致仕归隐了,还是无法改变长孙家衰落的结局,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眼中流淌下两行浊泪,发出低低的疯笑,心中的悲戚和苦楚有谁能体会。   为什么他已经做了那么多让步了,还是改变不了长孙家的结局……   长孙家因他而兴盛,却不是因他而衰败,这算不算最好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这就是他长孙无忌的宿命,也是整个长孙家的宿命。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过与李世民为敌,与秦天朗为敌,那些……都曾是跟他并肩作战的弟兄啊……   哈哈哈!喝酒!!喝酒啊!!   长孙无忌再次举起酒杯,醉眼似乎透过无尽的时空,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岁月,他们一众人纵酒欢歌,好不自在,彼此间没有猜忌,没有怀疑,有的只是推心置腹,有的只是惺惺相惜。   可惜啊……一切都回不去了。   ……   清河郡,东武城县。   此时的东武城县已经被北伐军接管,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严防死守,昼夜不停的巡视,确保不会让任何一名清河崔氏的人逃出东武城县外。   此时,李靖坐在中军帐内,行军中历来滴酒不沾的他,近日来接连喝得酩酊大醉,只因他心头苦闷至极,想以酒力缓解一下内心的愁苦。   “以秦帅的速度,估计如今早就跟五姓七宗对上了,但是为何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李靖皱着眉沉思。   “难道说,秦帅已经遇害?”这个念头刚涌起又瞬间消失,李靖摇摇头,自语道:“秦帅神勇无敌,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说着,李靖却说不下去了,他熟读兵书,精通领兵之法,能将局势看的很透,也正是因为看的太透了,所以他才明白这件事的厉害。   这一次,秦帅能活下来的几率不超过一成,这是李靖思索了良久良久之后得出的结论。   这个结果很残酷,他不愿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他接不接受,事实就摆在那里不会改变。   “秦帅啊秦帅,这次你真的太草率了!”李靖痛苦地闭上眼睛。   帐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是被严刑拷打的清河崔氏的人发出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道嚣张的叫骂声。   “你们竟敢打清河崔氏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等家主回来之后,你们就知道错了!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哈哈哈!我清河崔氏的男儿岂会屈打成招,不光是秦天朗,就连你们也活不了几日了!”   “粗鄙野蛮的武夫!你们都是粗鄙野蛮的武夫!”   一听到这些嚣张的叫骂声,李靖的眼中就满是杀机,如果不是为了逼问出公主和秦帅的下落,他早就下令屠了清河崔氏的九族了!   而清河崔氏的人面对严刑拷打还能拥有如此底气,也更加加重了李靖心中的担忧,这些崔氏子弟应该是知道一些事的,所以才能拥有堪称狂妄的信心。   正在李靖沉思之际,帐外走进一名送信的亲卫。   李靖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如何!?叔宝那边问出秦帅的下落了吗!?”   “禀将军,翼国公没有问出秦帅下落。”   “那知节那边呢!?”   “禀将军,卢国公那边……亦没有问出。”   “那懋功那边呢!?”   “英国公也没有……”   亲卫说到最后,头已经埋到脖子里,不敢看李靖一眼,羞愧地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啊……某知道了,下去吧。”   李靖怅然若失,全身的力气被抽光,瘫坐在将军椅上,仰头狠狠灌了口酒,忽然狠狠一拳锤在扶手上,发出巨大声响。   “恨!我恨呐!!为何问不出秦帅的下落!!”   李靖心中愁闷不已,只能再次灌下一口酒,下一刻猛地站起身,他要亲自审问清河崔氏的人,不问出秦帅的下落誓不罢休! 第174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二月初,春雨连绵,昏暗的天空像极了李世民的心情。   如今距离长乐公主遇害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纵然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还是要做出表率。   这几日下来,朝廷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少了许多官员之后,整个长安都变得格外冷清。   “陛下,早些休息吧。”长孙皇后出现在李世民身后,为李世民揉捏肩膀。   “朕没事,观音婢陪了我一夜了,快快去休息吧。”李世民脸色平静道。   “陛下还放不下丽质的事吗?”   李世民的神色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相濡以沫十数年,彼此都能知道对方的心意,李世民想用国事来麻痹自己,长孙皇后何尝不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轻叹一声,从悲伤中挣脱出来,问道:“帝师和公主的陵墓建造的如何?”   身后,礼部尚书豆卢宽走上来,神色恭敬道:“回陛下,正在日夜建造,到三月就能建造完毕。”   “唉……”李世民再次长叹一声,“世事变化无常,纵使朕身为九五至尊,也无法改变天数啊。朕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要亲自思索赐予帝师和长乐的谥号。”   没错,这段时日李世民都在思索着该给秦天朗和丽质什么谥号才好,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很好的谥号。   “报……”长长的唱礼声响起,紧接着内常侍张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风尘仆仆地李君羡。   作为李世民的贴身侍卫兼情报头头,这段时日李君羡忙前忙后,忙的找不到北,甚至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时间来为秦帅和长乐公主的死去而感到悲伤。   以至于李世民时不时地都会有些羡慕李君羡,如果他也能那么忙的话,就不会被无尽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气了吧。   “君羡回来了。”李世民随意问了一句,头也没抬。   先前的无数次希望变成了失望,彻底让李世民丧失了继续期待下去的能力。   李君羡猛地跪倒在地,神色无比激动地说道:“陛下!陛下!微臣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禀告陛下!!”   “哦?何事让爱卿如此激动?”李世民缓缓抬头,神色淡漠麻木。   “是关于秦帅和公主的消息!”李君羡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轰隆!!   李世民呆立当场,手中的御笔掉落在地都不自知,一步窜到李君羡身前,双眼赤红如血,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回禀陛下!微臣在朱雀大街发现了秦帅的专属坐骑,夜照玉狮子!”李君羡一字一顿,说的极为坚定。   蹬蹬蹬……   李世民往后退了三步,脸上逐渐露出笑容,感觉世界又恢复了色彩!   “夜照玉狮子,夜照玉狮子……对!夜照玉狮子呢!?现在在何处!?帝师又在何处!?丽质又在何处!?”   “回陛下,臣只发现了夜照玉狮子,如今夜照玉狮子正在殿外等候,秦帅和公主殿下却是没有看见。”   “只有夜照玉狮子回来了吗?”李世民又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迅速破灭。   “虽然没有找到秦帅和公主的身影,但微臣在夜照玉狮子身上找到了一封书信。”李君羡再次抛出一块巨石,落在湖面上激起万丈波涛。   “君羡!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李世民脸色发怒道。   “是是是!”李君羡连连答应,双手奉上一封未拆封的书信,说道:“这就是在夜照玉狮子上找到的书信,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一把抓过书信,忽然间有些不敢打开,没有多少重量的书信落在手上竟如千钧之重。   呼……李世民强行稳下心神,颤抖着手打开书信,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很快,李世民的脸色就由担忧转变为惊喜,还没看完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啊!好啊!实在是太好啦!太好啦!”   李君羡看着李世民开怀大笑的模样,也变得心痒痒起来,便问道:“陛下,不知信上写了什么?”   “哈哈哈!帝师不愧是大唐第一猛将,果然厉害,厉害啊!哈哈哈……”李世民笑得合不拢嘴,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秦帅和公主福星高照,此次能够化险为夷,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李君羡也是异常高兴,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好起来。   “信中只是报了平安,却没说几时回来,帝师是去做什么了?”   李世民自语着,又想到了日夜担忧的观音婢,这半个月下来啊,观音婢的担忧可不比他少多少。   “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观音婢才是!”   说着,李世民精神奕奕地往殿外走去,一扫往日的疲惫神色。   而随着李世民的动作,整个皇城也开始忙活起来,帝师和公主平安无恙的消息开始飞快传播,如同一股强有力的大雨,洗刷着整个长安连日来的灰暗。   “观音婢!观音婢!!朕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立政殿外,李世民人还没到,洪亮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早已得到消息而专门等候的长孙皇后抬起头,就看到一路飞奔而来的李世民,身后是李君羡,及一众抬着龙辇的力士。   长孙皇后眼前一亮,不禁猜想起来,能让陛下高兴到失态的消息……莫不是找到丽质的下落了!?   一想到这,长孙皇后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迎向李世民,神色期待地问道:“何事让陛下龙颜大悦?难道是丽质有消息了?”   “正是!”李世民点头笑道。   长孙皇后瞳孔扩散,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苦尽甘来的感觉让她有些晕眩,忙不迭又问道:“陛下此言当真!?万一是假的,臣妾受不了这种打击。”   “是真的!千真万确!”李世民说着,将书信递给长孙皇后,笑道:“这是丽质亲手写下的书信,笔迹错不了!”   长孙皇后接过书信,细细品读起来,看着信中一个个熟悉的字体,热泪逐渐模糊了双眼。   “是丽质的字迹没错!丽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长孙皇后说着,又问道:“对了!丽质现在在哪?!”   “帝师和丽质还未回来,不过有帝师在丽质身旁保护,不会出什么事的。”李世民宽慰道。   长孙皇后点点头,稍稍平复了心境,恢复了雍雍华贵的形象,笑道:“如今丽质和帝师没事了,陛下不用再操劳陵墓和谥号的事啦。”   “是极,是极。”李世民笑容满面道。   ……   傍晚,残阳如血,美得像一副画卷。   东武城县内,一匹快马直接闯入中军大帐,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报送至李靖手中。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起,惊起一地的鸟雀。   李靖走出帐外,眼中闪烁着精芒,大手一挥,说道:“传我命令!全军集结!”   呜……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分布在各个方位的北伐军开始有条不紊地集结起来,在帐前排兵布阵,一炷香的功夫,数万大军就已集结完毕。   “弟兄们!秦帅有消息了!”李靖的声音响起,虽然苍老,却掷地有声。   瞬间数万北伐军就炸开了锅,这里的士兵都是清一色的镇国军,由秦天朗一手带起来的,对秦天朗的感情不必多说。   “秦帅现在在哪里?!”   “太好了!终于有秦帅的消息了!”   “秦帅终于出现了啊!”   这些铁打的汉子,上战场厮杀眼都不眨一下的汉子,此时都是双眼通红,激动得像个小孩。   这半个月来,他们无比的担忧,他们都是糙汉子,不懂太多,只懂得秦帅对他们恩重如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秦帅对他们的恩情何止是滴水,那是大江大河,他们穷尽一生都报答不完的恩情。   如果不是秦帅的话,他们这些人有几个是能活在世上的?   而且还是有尊严的活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恩赐了,还能活的体面,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所以,这些兵卒对于秦天朗的感激是发自肺腑的,甚至可以说秦天朗就是他们的信仰,是唯一的神。   如果他们的信仰受到了威胁,他们心中的愤怒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   李靖抬起了右手,喧嚣的叫喊声逐渐停歇,唯一不停歇的,是他们那颗炙热的心。   “如今秦帅已经安全,那么五姓七宗的杂碎就没有必要继续活在世上了!秦帅一一人之力破了五姓七宗的绝杀之局,你们说,该怎么办!”   “灭了五姓七宗!替秦帅讨回公道!”   冲破云霄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地响起,沉寂了半个月的北伐军再度苏醒,如狼似虎的气势席卷万里山河。   他们早就看清河崔氏的人不爽了,明明是阶下囚,却一个个都清贵的很,一副天老大他们老二的神情,还天天叫嚣着不敢杀了他们。   现在,他们就要让清河崔氏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杀了他们!   “杀!一个不留!”李靖冷冷地下达指令。   “你们敢!?清河崔氏乃是郡望,你们胆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不怕死后都被……”   说话的人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砍了头,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嘴巴张得老大,至死神色依旧嚣张。   “我呸!他娘的死到临头还敢狂妄!世家的人都骄横成傻子了,真以为别人都不敢动你!”   作为刽子手的兵卒骂骂咧咧的,顺带往地上的人头吐了口唾沫。   不光是他,凡是负责砍人头的兵卒都是一样,有的做的更过分,直接一脚将人头踩碎,还不忘再碾上几脚。   “好了好了!该到我们了!你们快下来!”   后边,排着队当刽子手的北伐军扯着嗓门大喊,个个都急的抓心挠肝。   这段时间他们都憋疯了,好不容易能够出口恶气,自然是不愿意放过。   而因为争当刽子手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而清河崔氏的人总共就这么多,无论怎么分也总有人分不到,最后还是李靖想出了个妙招,让好几个甚至十来个北伐军砍杀一名崔氏子弟,这才解决了问题。   至于怎么砍?那当然是一个砍头,两个砍手,两个砍脚,还有几个可以砍身子,这不就每个人都能出口恶气了嘛!   在一片叫好连天之下,一名名崔氏子弟被送上断头台,他们的气焰也从一开始的嚣张跋扈变成了绝望恐惧。   眼睁睁看着一名名同伴倒在眼前,而且还是以十分凄惨的死状死在眼前,那种视觉冲击是非常强烈的,这些崔氏子弟大多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曾见过这等惨烈场面,没一会就被吓破了胆,屎尿横流之下恶臭无比。   还有直接晕倒过去的,在行刑前都会被刽子手“好心”叫醒,好让他们能从头至尾无死角的体会一遍人间极乐。   惨叫声和叫好声,成为了东武城县唯一的声音。   其实,不光是李靖这边,在博陵崔氏的程咬金,在范阳卢氏的李绩,在荥阳郑氏的秦琼,在太原王氏的马元龙,和在陇西双李的尉迟恭,都先后收到了来自长安的急报。   在得知秦天朗和长乐公主安然无恙之后,他们瞬间就炸了,憋了半个月的怒火一下子没了顾忌,那就是一座足以毁天灭地的火山爆发,不敢说能将世间一切都毁灭掉,但毁灭掉五姓七宗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无论是李靖,还是尉迟恭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深知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道理,既然打算灭了五姓七宗,那就要一不做二不休,彻彻底底将五姓七宗的人都灭了。   实际上,这段时日以来他们除了严刑拷打五姓七宗的人外,还派出大量兵马搜寻散落在各地的五姓七宗的人,见一个抓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而除了明面上的力量之外,还有一个暗中力量也在不断刺杀着五姓七宗的人,这股力量就是摘星楼。   摘星楼作为大唐第一情报组织,又一分为三,是为天监阁、天枢阁和天机阁,其中的天枢阁乃是专门负责暗杀的杀手组织。   天枢阁配合天监阁的强大情报网,足以将五姓七宗的漏网之鱼抓个七七八八,就算有些小虾小鱼逃出罗网,最终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总之,一场波及了整个大唐的腥风血雨就此展开,昔日辉煌无比的五姓七宗,如今彻底沦为丧家犬,死的死逃的逃,下场好不悲惨。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第175章 一月之后   玄武山,背对塞外高原,俯视中原大地,拥有倒马关、紫荆关、平型关、雁门关、宁武关等重要关隘,千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是自塞外高原入主中原大地的咽喉要冲。   鱼沉秋水静,鸟宿暮山空。   夕阳下的玄武山格外寂静,斜阳照耀下,凄美非常。   玄武山主峰天峰岭,秦天朗独自坐在悬崖边上,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墓碑上什么都没有写,几朵新开的无名野花随风招展,更多的已经枯萎。   秦天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过去的,也不知道是何时苏醒的,只是他苏醒之后,就一言不发地来到了这里。   这里,有着他许许多多的回忆,既然无法逃避这些回忆,索性就面对吧,哪怕这种面对会让他沉入悲伤的海底,可能再也无法挣脱出来。   他记得,这里是他和李秀宁初次相遇的地方。   那时候,她意气风发,手下的娘子军百战百胜,遇上了同样是百战百胜的镇国军,两虎相遇必有纷争。   没有意外的,他和她进行了第一次较量。   那是他头一次遇到那么强的女子,强的不可思议,强的不像是人。   那也是她头一次遇到那么强的男人,强的不可思议,强的不像是人。   最终,那一战秦天朗凭借着异能略胜李秀宁一筹,却也是胜之不武。   所谓英雄相惜,他和她像是一个磁场的两极,不遇到还好,遇到之后就相互吸引,似天造地设、情投意合。   战时彼此率军杀伐,想要争个高下,平日里结伴游山玩水、吟诗作画、把酒言欢。   在他的眼里,她是那么的完美,理性而又知性,强势中又带有特殊的温柔,仅对他的温柔,明明有着倾城之姿却浑不在意,性格独特,是千百年来仅出现一个的奇女子。   在她的眼里,他也是那么的完美,霸道却又顺人心,温和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往往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闲言碎语就能让她收获颇多,自认识他之后,她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知道了世界原来还能有另外一个样子,他是举世独立的传奇,是唯一的神话。   但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   除非……秦天朗愿意称帝。   但秦天朗不愿意称帝,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一旦他们在一起,李世民将处于两难境地,进退不是。   他们一个是李世民的老师,一个是李世民的妹妹,他们都是将感情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永远也不能。   最不要测试的东西,就是人心,这是永存于世的真理。   所以,他们只能将那些炽热如火焰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心里,以知己的身份相处着,用这样的身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微妙的平衡,在不顾一切和顾全大局间左右徘徊。   意乱情迷之后又是泾渭分明,他们相识相爱相杀,用着独特的方式爱着所爱之人。   虽然他们之间从未说过一个爱字,但无需多说,他们彼此相知就好。   秦天朗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坟冢,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脸色苍白,倒了杯浊酒,干涩的声音响起:“秀宁,我来陪你了,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你一定很孤独吧。”   这座无名坟冢,是林雪瑶自己立起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座陵墓在皇陵中,但无论是无名坟冢还是皇陵,都没有李秀宁的尸身。   她是个自由的人,就算是死了,也要死得自由,魂灵飘在世间,遨游八荒太虚,继续着属于她的故事。   一阵风吹拂在秦天朗的面颊,带走他的眼泪,他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顺带将酒瓶扔进渺茫的悬崖,笑道:“秀宁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清风作伴,似女子低语,遨游了四年的灵魂,重新回到了最最牵挂的地方。   酒杯再次倒满,秦天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伸手抓住一缕微风,似乎能嗅到一缕芳香,令他目眩神迷,想要乘风归去,从此不羡鸳鸯不羡仙。   风终有落下之时,正如人有分离之日。   微风散去,那心的裂痕重新出现,只能以琼浆玉酿来微微补上,寄希望于纵酒欢歌,徒劳无功地抓住一缕昔日的足迹。   暗夜将至,最后一缕斜阳红的不真实,如同女子唇间的胭脂,美丽动人。   秦天朗饮下一壶酒,梦回往日岁月。   那是天下初定的夜晚,天下大势已经落入李家手上,秦王府上下灯火阑珊,他和她纵酒高歌、高谈阔论。   深夜之时,她和他来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那一夜的烛火是如此鲜红,房间明明有限,却又变得无限。   她在他的面前,褪下了一切防备,就这样的,袒露在了最心爱的人面前。   她说,怕错过之后就再无机会,会让此生都后悔。所以,放纵一回有何不可。   但是,他退缩了,面对最心爱的女人,他不愿意以这种方式给予她片刻的欢愉。   因为是真爱,所以珍惜,他不愿意让她受哪怕半点委屈,哪怕这种委屈莫须有,只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也不行。   想他秦天朗一生放浪形骸,恩赐的女人无数,自遇见她之后,却再也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男人会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改变自己,这句话秦天朗一开始是不信的,遇到李秀宁之后,他信了。   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喝空,最后一抹斜阳也彻底落下,天地陷入了黑暗,无尽的黑暗。   黑暗之中,秦天朗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   云纹装饰,金丝雕刻,白犀皮做刀鞘,红玛瑙点缀刀首,刀身铭刻着一行字:秦国安赠李秀宁。   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最喜欢的礼物,一直带在身边,死后,经过林雪瑶的手,又重新回到了秦天朗手中。   依稀间,秦天朗眼前出现了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双手往前一送,眼前的人儿欣喜若狂地接过匕首,露出笑靥如花。   他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   夜晚的风吹拂而过,眼前的人儿也渐行渐远,只剩下手掌心的匕首传来冰冷的温度,告诉他天人永隔的残酷。   天人永隔,爱而不得,是人世间最大的悲伤。   秦天朗重新将匕首揣进怀里,用身体的温度温暖着匕首,似乎是要透过无尽的时空,以匕首为媒介,给那道禹禹独行的灵魂一些温暖,告诉她他还想着她,他还爱着她。   爱吗?也许是爱的,但从未说出口的爱算是爱吗?   应该也是算的,但没在一起,只剩下遗憾的爱还算是爱吗?   也许也还是算的,或许爱就是这样,爱而不得,才是爱的本质。   ……   远处,林雪瑶和长乐公主站在一座简陋石亭内,望着秦天朗的背影。   长乐公主一脸心疼,轻声问道:“雪瑶姑姑,国安哥哥这样子已经三天三夜了,会不会出事啊?”   林雪瑶摇摇头,冷声道:“这是他自作自受,是他应受的惩罚。”   “其实,雪瑶姑姑也不想看到国安哥哥这样的对吧?”   林雪瑶身体微僵,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好在如今是黑夜,她不自然的神情并没有被发现。   “其实……雪瑶姑姑也一直喜欢着国安哥哥,是吗?”   “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快点去睡觉!”林雪瑶轻喝一声,结束了话题。   黑暗中,长乐公主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秦天朗的背影,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在林雪瑶的催促下离开。   ……   时光流转,岁月蹉跎,眨眼间已是一月过去。   长安皇城,宣德殿侧殿。   房玄龄等当朝宰相齐聚一堂,脸色都显得很沉重。   “陛下,今日又有数十名官员递交辞呈。”房玄龄皱眉说道。   “又是哪个世家的人?”李世民问道。   “是河东张家的人。”   “哼,河东张家向来与五姓七宗交好,此番递交辞呈也在预料之中。”李世民说着,眼中闪烁着光芒。   “虽说这是那些世家官员故意为之,是在向陛下传达不满,但如果任由局势恶化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房玄龄说道。   大唐的权力虽然集中在李世民的手里,但具体执行事务的还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如果没有了这些执行事务的官员的话,朝廷体系也离崩溃不远了。   “还有一事,这段时日下来,朝廷之外对于陛下多有怨言,不用说这也是那些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魏征黑着脸说着,对于这种毫无顾忌的污蔑,着实让人心中不爽。   “哦?他们是怎么说朕的?”   “士人阶层以及民间有所传言,说陛下妄添杀戮,残暴荒诞,是个十足十的昏君。”   闻言,李世民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李世民可是立志要成为千古明君的,向来看重世人对他的评价,如今被说成是昏君,简直是岂有此理!   “竟敢说朕是昏君!朕哪里是昏君了!?那五姓七宗胆大包天,竟敢劫持当朝公主,罪不可赦,如果不株连九族的话,何以彰显皇室威严!?”   “以微臣之见,倒不如将这些世家统统杀了才是。”魏征一脸笑意地说道。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魏征只是在戏言,天下世家何其多,怎可能统统杀完。   李世民摇摇头道:“朕早已料到如今的局势,朕诛了五姓七宗的九族,算是彻底把天下世家得罪了。自古以来,得罪世家的君主又有哪个落得好名声呢。”   说到最后,李世民有些唏嘘。   从古至今,舆论权都掌握在读书人手里,大部分读书人又出身世家,也就相当于舆论权掌握在世家手里。   谁得罪了世家,那就别想落得好名声,这些世家联合起来口诛笔伐,足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死的能给你说活,活的能给你说死。   最好的例子就是隋炀帝,如今对于隋炀帝的评价就是残暴昏聩、嗜酒好色、穷兵黩武,是十足十的昏君,但李世民知道,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隋炀帝把世家得罪得太惨,导致死了都得被戳脊梁骨,被钉在耻辱柱上彻底下不来。   “唉……”想着想着,李世民叹息一声。   “陛下是在担忧名声受损?”房玄龄问道。   谁知李世民摇摇头,道:“朕不是在担忧名声受损,而是帝师的安危,如果帝师在的话,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但是现在……”   房玄龄三人陷入沉思,气氛开始变得沉重。   早在半个月之前,他们就知道了帝师身在玄武山,也知道了帝师之所以迟迟不归,是因为平阳昭公主。   李世民的脑海中涌起无数的回忆,虎目变得有些湿润,禁不住叹息道:“唉……朕也思念秀宁了。”   房玄龄三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心情无比的沉重,平阳昭公主的逝世,是大唐的损失,是陛下的损失,更是帝师的损失。   “好像……自平阳昭公主薨后,帝师就没有真正笑过。”杜如晦出声道。   李世民几人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除了面对长乐公主的时候,帝师还真的没有真正笑过。   而对于长乐公主的宠溺,估计也有平阳昭公主的缘故,平阳昭公主在世的时候,最疼的就是长乐公主了。   “究根结底,还是朕的错啊。”李世民满脸疲惫道。   房玄龄他们都知道李世民说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李世民的话,可能帝师和平阳昭公主已经成婚了吧。   “陛下不必太过自责,这是……这是……”房玄龄说到一半竟说不下去了,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词汇安慰李世民。   “不碍事,不碍事,朕哪里有那么脆弱。”李世民挥挥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身为一国之君,他所要面对的压力何其之多,而他李世民是何等人也,自不会被这些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朕决定了,三日之后启程前往玄武山,寻回帝师。”李世民缓缓说道。   实际他早有这个想法,在得知帝师下落之后就有了,之所以迟迟没去寻找帝师,就是因为平阳昭公主,他怕帝师看到他之后会想起先前的种种不快,到时反而让帝师心生不满就得不偿失了。   房玄龄三人都是人精,无需多说就能想明白其中道道,不禁心中苦笑一声,在大唐之内,估计也就只有帝师一人能做到让当今陛下揣摩心思的地步了。   别人都是揣摩圣意都还来不及,到了帝师这里,就成了皇帝揣摩帝师的心思,这等殊荣,绝对是独一无二了。   “如今,朝堂官员递交辞呈的超过半数,再这般下去会出大乱出现,这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必须尽早得到解决,臣窃以为只有帝师回来,才能解决此次危机了。”房玄龄说道。   “灭五姓七宗一事乃是帝师一手主导,想必帝师也早就料到了如今的情况,只是不知道帝师这次又有什么妙计,能化解此次危机。”魏征说着,眼里露出期待。   “帝师之作用,如同定海神针啊。”杜如晦也笑道。   李世民闻言,更加坚定了去寻回帝师的念头。但同时,他心中的愧疚也更多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帝师对于大唐的殷切之情路人皆知,可反过来,他却亏欠了帝师太多太多。 第176章 解决之法   玄武山,天峰岭。   “国安哥哥终于走出困境啦!我就知道,国安哥哥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古色古香的小木屋下,长乐公主抱着秦天朗的手臂,满脸笑容道。   秦天朗只是笑而不语,目光望向了远方,露出沉思。   这一月下来,他与林雪瑶谈论了许多有关于秀宁的事情,随着深入的了解他越发觉得秀宁的死透着不寻常。   摘星楼的情报能力他是知道的,绝对称得上大唐第一情报组织,毕竟这个组织是他、秀宁和雪瑶三人亲手组建起来的情报组织,搜集情报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就是这样的情报组织,历经四年都还没有找到秀宁的尸体,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以雪瑶对秀宁的情感,这四年来肯定是不遗余力地寻找秀宁的尸体,古人都讲究落叶归根,雪瑶与秀宁感情深厚,是绝对不忍心让秀宁的尸体长时间飘荡在外的。   雪瑶也是这么说的,这四年来摘星楼用尽了一切办法,动用了一切情报网搜寻秀宁的尸体,但依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面对这种结果,秦天朗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秀宁死前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下落,所以将尸体藏在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第二种情况……那就是秀宁可能没有死!   如果秀宁没有死的话,以她对摘星楼的了解,只要不想让摘星楼发现踪迹,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与其相信前者,秦天朗更愿意相信后者,这也是他能从悲伤中挣脱出来的主要原因。   “秀宁,你是否还活在世上?如果是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再次相见……”   秦天朗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这是他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威信,在他的影响下,林雪瑶也开始相信秀宁还活在世上,也慢慢走出了往日的阴霾。   与其整日活在绝望悲伤中,林雪瑶宁愿秀宁依旧活在世上,尽管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微风拂面,吹动不远处的竹林,带动远处的云海,青色和白色的完美交融,小木屋就坐落在两者之间,美得像人间仙境。   残影掠过,林雪瑶从天而降,坐在秦天朗身边,面带微笑道:“国安,你猜猜我方才下山游玩发现了何人?”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李世民吧。”秦天朗面带微笑道,说着,轻呷了手中茶。   “没劲,一下子就猜到了。”林雪瑶有些郁闷道,随后不甘心,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李世民来了?”   “其实很简单的事情,五姓七宗的倒塌是一件大事,一件能将整个大唐都搅得天翻地覆的大事,这件事有多大呢,大到了足以动摇大唐根基的程度。”   “然后呢?”林雪瑶说着,陷入沉思,大致知道秦天朗要说什么了。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现在就绊倒五姓七宗,实际上有些操之过急了,五姓七宗的力量还是太大,虽然这次强行把五姓七宗灭了,但大唐也伤到了筋骨,一个整不好就得被反噬啊。”   林雪瑶点点头,一想到五姓七宗盘根错节的势力就有些头皮发麻,“五姓七宗存在了上千年,通过察举制、九品中正制、粮食、土地、食盐等东西编制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想要打破这张网谈何容易。”   说着,林雪瑶看向秦天朗,皱眉道:“如今你已经与天下世家结下了死仇,你暂时还是在这里避避风头为好。”   秦天朗不置可否,忽然心中有些好奇,便问道:“不知道现在那些世家如何评价我?”   林雪瑶苦笑一声,说道:“你可知那些世家都已经疯了,五姓七宗的覆灭损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一个个都红了眼,暗中派出刺客和死士,到处寻找你的踪影呢。”   “我知道你很强,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你在这里避下风头,时间一长那些世家自然也就忘了此事。”   “忘了此事?”秦天朗笑了笑,神色前所未有的开心,又道:“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那些世家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怎么可能忘了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迟迟没有下山?”林雪瑶问道。   “天峰岭风景独好,秦某平生爱好不多,恰巧赏景算是一个。”说着,秦天朗摇摇头道:“且出去之后太闹挺,还是深山里面消停。”   林雪瑶莞尔一笑:“大唐可不能没有你,五姓七宗的覆灭是你一手主导的,如今大唐摇摇欲坠,你总不能袖手旁观。”   “我何时说过要袖手旁观了,李世民在哪?我去见他一面吧。”秦天朗笑道,站起身往竹林方向走去。   “明知故问。”林雪瑶白了秦天朗一眼,也起身跟在秦天朗身后。   当然,也少不了一直呆在秦天朗身边的长乐公主。   实际上,林雪瑶是同李世民等人一起上山的,自林雪瑶坐下与秦天朗聊天开始,就一直躲在竹林中偷听。   此时,听到脚步声,躲藏在竹林中的李世民等人脸色变得激动。   原本他们还以为,帝师因为平阳昭公主而不愿意见他们的,如今看来倒是他们多虑了!   “弟子见过恩师!”李世民走出竹林,朝着秦天朗行弟子礼。   “见过帝师。”长孙皇后也微微行礼道。   “拜见帝师!”房玄龄等人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行礼之后,才不卑不亢的行礼。   “你们好啊,挺久没见的了,你们还好吗。”秦天朗笑嘻嘻地说道,脸上没有多少悲伤,这让暗中观察的李世民心中暗暗惊奇。   “父皇!母后!”忽然,一道惊呼声响起。   紧接着,长乐公主就一路跑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晶莹的泪珠在空中飘洒,像是乳燕归巢一般,用上了最快的速度。   “丽质!”长孙皇后看到长乐公主之后,惊呼一声,泪流满面地迎向长乐公主。   很快,长乐公主拥入长孙皇后的怀里,哭的娇躯乱颤。   “孩儿,我的孩儿啊,这段时日受苦了吧?”长孙皇后轻轻拍打着长乐公主的肩膀,喜极而泣。   “是儿臣不好,让母后和父皇担忧了!”长乐公主抬起头,又笑又哭道。   一旁,李世民暗中将眼角的泪拭去,对着秦天朗重重抱拳道:“这次多亏了帝师,丽质才能安然无恙啊。”   “丽质遇害是由我而起,我自然没有理由推卸责任,就算是历尽十方生死,我也会救出丽质。”秦天朗说道。   “过程必定十分艰辛吧,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辛苦帝师了。”李世民感慨连连道。   虽然他不知道解救丽质的具体过程,但想必一定是万分凶险,五姓七宗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过往云烟,不谈也罢。”秦天朗风轻云淡道,也没有跟李世民细说的意思。   “想必你们长途跋涉已经又饥又渴了,先暂坐片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说着,秦天朗领着众人坐在木屋前的小亭子下。   李世民挥挥手,散布在四周的皇城禁卫尽数退下。随后,李世民叹息一声,说道:“朕如今没有闲情喝茶,原因想必帝师也能知道。”   秦天朗点点头,说道:“自古以来,皇权与世家都是你争我斗的情况,为了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其中的凶险一言不足盖之。”   “正是如此。”李世民摇头苦笑道。   皇权与世家彼此争斗了上千年,在长期的争斗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世家表面上依附于皇权,而皇权也需要得到世家的支持,才能确保自身的权威性。   而如今秦天朗灭了五姓七宗就是打破了这种平衡,将二者间积蓄已久的矛盾彻底揭开,将一切可以斡旋的余地都封死,将皇权和世家推到了生死相向的地步。   这种事情很复杂很棘手,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捅出那么大的篓子的话,李世民绝对会暴跳如雷,毕竟如今就彻底得罪天下世家还是太早了。   步子跨得太大是会扯到裤裆的。   “这段时日,朕也在谋划着科举制的事,希望能找到遗落在民间的贤才,以填补朝廷的空缺。”   “这一个多月来,估计有很多人都罢官不做了吧?”   李世民苦笑连连,道:“已经到了危及根基的程度。”   如果不是迫在眉睫的话,李世民也不会这么着急来到秦天朗。   其实,也不是李世民不行,而是现如今的问题太严重了,李世民身为千古一帝这种层次的人物,手段自然还是很强的。   但诸多官员的罢官是一件很蛋疼的事情,你总不能把人家硬绑在职位上吧,那样子也是貌合心不合,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要是那些官员阴奉阳违的话,对朝廷的危害只会更大。   也不知道那些到现在还被致仕的官员有多少是打着这样的想法的,这些官员就像是一颗颗定时炸弹,隐藏在大唐这艘巨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将巨舰炸的四分五裂,最终沉入海底。   在这种立场问题上,再强的手段也没有用,毕竟你都已经灭了五姓七宗了,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人家罢官不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这就是世家的恐怖力量,想当年隋朝多么的强盛繁华,也因为得罪了世家而最终落了个二世而亡的结果。   “科举制是能发现一些民间贤才,但杯盏车薪,短时间内是看不到效果的。”秦天朗一针见血道。   “朕自然是知道的,但……这已经是朕能想到的最妥善的法子了。”李世民摇头苦笑道。   历史上,科举制确实对世家门阀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一度让无数世家门阀由盛转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世家门阀又垄断了科举制……咳咳,扯得有点远。   秦天朗定了定神,抬头往四周扫了一圈,发现不光是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人都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他。   “帝师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隐患?”生性秉直的魏征直接问道,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李世民等人的呼吸也随之停滞,一颗心跳的十分厉害,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很可能到了决定大唐命运的时候!   “方法啊,还是有的。”秦天朗淡淡说道。   轰隆!!   如同平地惊雷,李世民等人被劈得外焦里嫩,紧接着就是破而后立,涛涛的惊喜将他们包裹,不一会儿就觉得脑袋晕乎乎。   “帝师你说……有办法!?”李世民惊喜道。   “方法是有的啊,你们完全不用那么杞人忧天。”秦天朗的语气依旧平淡。   闻言,房玄龄等人都有种想要暴揍秦天朗一顿的冲动。   杞人忧天!?如今大唐都快没了,这还叫杞人忧天!?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帝师到底有何妙计,还是快快说来听听吧!”   李世民急声道,感觉心痒痒的,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   房玄龄三人也目光灼灼地望着秦天朗,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妙计能够解决眼下的难题。   秦天朗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就将构思了良久的打算说了出来。   “其实,事情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严重,虽然世家官员大部分致仕了,但忠于皇帝的文武还是有很多的。”   “这朕知道。”李世民点点头,道:“如果不是众卿的鼎力支持的话,朕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微臣誓死忠于陛下!”房玄龄等人忙跪倒在地道。   “众卿不必如此,这里没有外人。”   众人的视线重新落在秦天朗身上,秦天朗可还没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呢。   秦天朗沉吟道:“我的计策便是在各州郡都设置监事部。”   “监事部?”李世民等人疑惑道。   “所谓监事部,就是派遣忠诚信得过的将士驻扎在各郡县,负责训练兵士,救济百姓,管理郡县的事务等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让当地的百姓读书。”   李世民浑身一震,当即陷入了沉思。   监事部……   房玄龄等人也陷入了沉思,甚至因为思考得太过入迷,站起来来回踱步都不自知。 第177章 交谈   泛着新绿色泽的香茗摆在李世民等人身前,秦天朗的眼神很亮,将心中的波澜壮阔细细道来。   “所谓的监事部,便是六部之外的第七部 ,拥有监察百官、纠治过错的权力。”   “以监事部为契机,在各个郡县都设置监事部,县令部首为正七品官员,与当地县令共同治理郡县……”   房玄龄说着,抬头看向秦天朗,又道:“只是这样的话,依旧无法动摇世家的根基啊。”   “没错,能成为世家的都不是易于之辈,在各自的地域都拥有很大的权力,早已经渗透到了各方面,想要从世家手里夺权谈何容易。”杜如晦补充道。   秦天朗笑道:“早知道房公和克明会有此疑问,且听我细细道来。”   “正因为世家对当地的渗透已经达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所以监事部的选人派人才需要用清一色的将士来担任。如此一来,就能最大程度确保监事部能在各郡县立稳脚跟。”   “可是如此一来的话,又牵扯出新的问题,当今天下的将士大多都是糙汉,让他们上阵打仗还行,治理国政的话就算了吧。”魏征微微摇头道。   李世民则选择了沉默,静静听着众人的对话。   这件事事关重大,关系着大唐今后的走向,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将各方面的事宜都理清楚之后,才能真的付出实践。   “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监事部的人一开始并不需要插手县里的政务,只需要做好三件事即可。”秦天朗笑呵呵道。   李世民如遭雷击,没有听清楚秦天朗后面的话,因为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前面那句话给镇住了。   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前所未有的快,这句话简直是神来之笔!   将他想说却说不上来的话说了出来!而且还将意思表达的十分准确!   “帝师此言正中朕的下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单单是听闻这句至理名言,就足以不虚此行了!”李世民连连感慨道。   废话,这句话本来就是你李世民说的,你当然会觉得正中下怀了,要是不正中下怀的话那才不对劲,秦天朗心中腹诽道。   “不知帝师所说的三件事是哪三件事?”   房玄龄问道,满脸求知欲,如今他已经完全被新冒出来的监事部吸引。   李世民、魏征和杜如晦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天朗,一旁的长孙皇后、林雪瑶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的。   “监事部需要做的事,第一件就是练兵,在各自的县中训练新兵。”   李世民点点头,道:“只有保证足够多的兵力,才能防止世家门阀的狗急跳墙,这是稳定大局的基础。”   其他人也都露出笑意,大唐之所以是李姓,而不是其他姓氏,就是因为李家掌握着最强大的兵力。   而实际上,秦天朗之所以提出在各县训练兵士,固然有防止世家反扑的打算,但还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为了今后讨伐吐蕃做准备。   他可没有忘记吐蕃跟他之间的仇怨,不管是三年前的还是现在的,新仇旧恨加起来都让他不可能放过吐蕃。   尤其是这一次啊,吐蕃竟然打上了丽质的主意,虽然事情是五姓七宗和长孙冲主导的,吐蕃只是顺水推舟,但也看得出来吐蕃对于长乐公主贼心不死,这仇他怎可能轻易放过。   不过,现在还不是出兵讨伐吐蕃的时候,还需等到时机成熟。   “那第二件事呢?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我先前已经说过,就是在各县进行普及教育,对百姓进行浩浩荡荡的扫盲运动。   每个县都设置指标,完不成指标的问责事务部的部首,训练新兵也是一样,设置指标和问责制度。”   “这就是帝师所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吧?”李世民目光灼灼道。   “正是如此。”秦天朗点点头,“百姓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进行扫盲运动的好处有很多,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涌现出一大批可用之才,投放到各行各业那就是欣欣向荣的昌盛景象。”   李世民微微出神,对于秦天朗口中所说的盛世无比憧憬,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盛世,是他打算用一生去追求的毕生目标。   “百姓也能读书,如今想想依旧觉得很不可思议。”房玄龄感慨道。   不光是他,在场的人除了秦天朗之外都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首阳山的场景的话,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百姓也能读书这种事。   “一旦百姓也能读书,那么世家门阀垄断读书人的局面就将打破,这招釜底抽薪用的妙啊!”杜如晦眉飞色舞道。   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动摇他的心神的,但奇怪的是,每次遇到秦天朗之后,他那波澜不惊的心总是起起伏伏,像没见过世面的少年郎。   不光是他,其余人也有这样的感觉,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秦天朗每次搬出来的东西都是重量级的,大部分都是可以称之为划时代的东西。   就像后世的人亲眼见到光速飞船问世一样,这种突破原有观念的划时代产物,给予人心灵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那第三件事呢?第三件事是什么?”   “第三件事,那就是发展各县的经济,以盐坊、纸坊、炼钢坊、水稻、荣昌猪等为根本,因地制宜地发展各县的产业,进而把握住各县的经济命脉。”   秦天朗话音一落,空气陷入安静,其他人都陷入沉思,脸色忽明忽暗,这是他们在全力思考的表现。   如果脑细胞的死亡有声音的话,此时绝对是一大片轰隆隆的响声。   “哈哈哈!妙啊!妙啊!实在是妙啊!哈哈哈……”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的笑声打破了安静。   其余人也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贤者神情,对于久经宦海的他们来说,世家一直是横在他们心中的一座大山,如今这座大山有了被铲平的可能,这让他们获得了久旱逢甘露般的快感。   “监事部所要做之事,正好对应军事、政治、经济三大方面,一旦监事部掌控了各县的军事、政治和经济大权,也就没有各县的世家什么事了!”李世民说着,脸上依旧止不住的笑容。   “监事部帮助百姓读书、果腹,等到百姓中出现可用之才后又能反哺监事部,担任监事部的空缺职位,从而弥补监事部不善于处理政务的缺点,这是合则两利的局面啊!”房玄龄也满面红光道。   “帝师之大才,震古烁今啊。”魏征连连感慨。   “一计安天下的豪迈,举天之下唯有帝师能够做到了。”就连一向话少的杜如晦,也不再吝啬褒奖之词。   秦天朗只是笑而不语,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毕竟他是穿越者,随便搬出一些后世的规章制度上来,放到大唐都是金科玉律。   毕竟后世的各种制度规则都是经过上千年的经验总结才得出来的,本身就代表了无穷的智慧。   有句话说得好,任何一件习以为常的事,背后都可能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失败和总结,就拿人人平等这件在后世的人眼中习以为常的事来说,不知道是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人才取得的成果。   “四年不见,你变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雪瑶忽然开口道。   秦天朗抬头,正好迎向林雪瑶的目光,笑道:“有吗?可能吧。”   “以前我只看到你在沙场上纵横捭阖,拥有无敌之资,却没想到在治理国政这方面,你也是无人能及,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多吃菜少吃肉,再加一点多睡觉,就基本能达到我这个境界了。”秦天朗脸不红心不跳道。   林雪瑶白了他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本来她也没想着能问出什么,天赋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李世民望着秦天朗,忽然深深抱拳,行弟子礼道:“万幸有帝师出面,才得以解决此次危机,恩师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李世民就要半跪下来,本来他和秦天朗之间就是师生关系,行弟子礼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秦天朗也懒得制止李世民的动作,想了想,觉得还有些细节要补充,便说道:“监事部作为独立于六部之外的部门,自然也不能归门下省管辖,而是应该由你亲自掌管,在朝廷设置总监事部,负责管辖各郡县的分监事部,这些都是小事,你们来完善即可。”   “弟子明白!”李世民站起身,神色激动、眼神恳切道:“如今情势危急,恳请帝师随弟子返回长安,待监事部一事落地生根之后,弟子再详细封赏恩师。”   “无论是太尉,还是秦王爵位,亦或是其他,只要帝师开口,朕绝对应允!”   魏征等人也是含笑点头,帝师为大唐做了那么多,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这些以后再说了。”秦天朗挥挥手,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   位极人臣的事情他在四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如今让他重新回去当太尉什么的,他还真没多大兴趣。   “只要帝师开口,太尉一职和秦王爵位朕绝对不说二话,当即就给。”李世民满脸恳切道。   这一次啊,不光解决了五姓七宗这个心腹大患,监事部的出现还让李世民看到了进一步巩固皇权的可能,双喜临门之下,他内心早已经乐开花。   “帝师就算不要赏赐,举行庆功大典还是要的,玄武山历来便是祭拜北岳大帝地方,不如庆功大典就选址于此吧。”长孙皇后笑容温和道,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不知帝师意下如何?”李世民看着秦天朗,问道。   房玄龄等人都微微低头,佯装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世民毕竟是大唐天子,虽然秦天朗是帝师,但让大唐天子看帝师的脸色这说出去也不好,所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是最合适的。   当然了,也就这里没有外人,否则的话李世民也会顾忌自身形象的。   秦天朗有些受不了李世民热切的目光,有些无语道:“随你怎么折腾吧,不过事先说好,我不会出现在庆功大典上。”   大典这种事情费时又费力,关键还没啥好处,反正秦天朗是懒得应付这种事情的。   好在李世民跟秦天朗相处了那么久,也知道帝师乃是随性之人,事先也料到了帝师不会出席,便点头道:“这个全凭帝师心意。”   秦天朗点点头,脑海中灵光一闪,看向一旁有些郁闷的林雪瑶,笑道:“差点忘了很关键的一环。”   “哦?还有什么问题?”李世民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雪瑶,摘星楼归隐了四年之久,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了,是吧?”   “如果我说我不想重出江湖呢?”林雪瑶狡黠一笑,道。   “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吧。”秦天朗有些无奈道。   “咯咯咯……”林雪瑶掩嘴轻笑道:“国安还是那么了解我,既然如此,那我也直言了。”   “我也不要什么,只要一点,那就是漠北诸郡的监事部选派官员要用昔日娘子军的将士。”   “我还以为,你会为自己提条件,没想到是为秀宁提条件。”   秦天朗说着,虽然还是面带微笑,但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这也算是我为秀宁做的为数不多的事吧。”林雪瑶说着,看向李世民,眼神冷漠:“毕竟自秀宁消失之后,娘子军的处境一直不是很好。”   李世民感受到林雪瑶的目光,脸色有些尴尬,说道:“这件事是朕的过错,秀宁为大唐江山立下赫赫功劳,娘子军也功不可没,漠北诸郡监事部的官员选派自然要任用娘子军的人。”   漠北,是娘子军的大本营,自李秀宁消失之后,娘子军就一直驻守在漠北边境。   “希望你不要食言。”林雪瑶的脸色依旧有些冷。   “君无戏言,朕向来千金一诺。”李世民自知理亏,连忙答应。   “对了,帝师方才想要说的事是什么?”魏征出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监事部的建立最好得到摘星楼的情报支持,无论是人员选派、登记注册、钱粮运输等等诸多事宜都需要用到有效的情报网,有摘星楼的辅佐的话,监事部会事半功倍。”   闻言,众人脸色一动,望向林雪瑶,林雪瑶没有说话,用点头表达了立场。   房玄龄等人心中都有些感慨,帝师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这件事看似是秦天朗在请求林雪瑶,实际上是在帮助林雪瑶,以及林雪瑶背后的摘星楼。   别的暂且不说,就说今后监事部负责管理各县百姓的户籍档案一事,摘星楼得到这些详细数据之后,本身的情报网将得到大幅度增强,这种好处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说先前的摘星楼是隐匿于黑暗的话,那么一旦摘星楼和监事部联手,那就是明暗两道通吃,其收集情报的能力将达到无孔不入、细致入微的程度。 第178章 吐蕃的反应   吐蕃,逻些城,冬宫。   松赞干布坐在王座上,御下是七贤臣,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消息确定吗?大唐那边没有其他动静?”松赞干布浑厚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确定,非常确定,大唐皇帝灭了五姓七宗之后引起了世家阶层的强烈不满,如今的大唐已经乱成一锅粥,无暇顾及其他了。”赤桑扬敦沉声道。   “我担心的不是大唐皇帝,而是秦天朗。”松赞干布说完再度陷入沉思,气氛也随之再度安静下来。   如今,距离五姓七宗被灭已经过去一个月余,松赞干布却依旧觉得一切都发生在昨日一样。   五姓七宗与大唐天将军之间的争斗细节,通过各种渠道传达到松赞干布面前,也正因为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松赞干布才会整日惴惴不安。   连他派出去的无灭高僧都死了,死的没有丝毫悬念,无灭高僧可是吐蕃的第一高手啊,在吐蕃境内罕逢敌手,早已经成为了吐蕃江湖上的传说,就是这样的宗师级别的人物,联合五姓七宗的力量竟然还杀不死秦天朗,反而被秦天朗杀得一个不留,这真的是血肉之躯能够做到的事吗?   他秦天朗到底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松赞干布自出生之后就一路高歌,纵横高原二十载,年纪轻轻就平定高原诸部,成为号令群雄的吐蕃赞普,可谓是天命加身。   可以说在这片高原土地上,他松赞干布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人,原因无他,就因为他建立了第一个高原上的大一统政权,这是多少人想做却做不成的事,他松赞干布做到了,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彪炳千秋。   但是,此时的他却在为吐蕃的未来深深忧虑,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秦天朗。   松赞干布不止一次叹息,秦天朗此人很强很棘手,是一头极度危险的猛兽,而且还是一头时刻盯着吐蕃的猛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得吐蕃一个措手不及。   四年前的大战,吐蕃与秦天朗已经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死仇,松赞干布看的很明白,他和秦天朗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他也曾想过发动大战将秦天朗这个心腹大患铲除掉,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吐蕃国力还未达到稳胜大唐的地步,贸然动手的话风险太大。   尤其是这次五姓七宗的覆灭,更给松赞干布敲响了警钟,对付秦天朗这样的人,稍微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但是……如果眼睁睁看着秦天朗继续成长下去的话也不是办法,秦天朗这人真的太变态了,隔一段时间就搞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东西,每一次有所动作都必定是大动作,一切困难在其面前跟纸糊的一样,这种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得已,松赞干布为了稍稍缓解心中的危机感,只能日夜厉兵秣马,拼命提升吐蕃国力,希望在最终大战来临之际,能够再次立于不败之地。   “赞普不必多虑,如今吐蕃兵强马壮,粮食布帛多如牛毛,百姓安居乐业,人丁越发兴旺,反观大唐内忧外患频繁,加之天灾不断,此消彼长之下,吐蕃强过大唐只是时间问题。”   七大臣之首的禄东赞垂眉道,雄壮的身躯如同铁塔一般,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吐蕃自建国之后就跟开挂了一般,一路高歌猛进,国力日益增强,百年之后更是攻入长安,夺取大唐五十余郡,威势一时无两,是一个比突厥还要强大数倍的强敌。   “话虽如此,本王依旧是有些忧虑,那秦天朗是个很厉害的人,本王也有些看不透他。”松赞干布沉声道。   “赞普多虑了,四年前我们能把秦天朗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吐蕃国力与四年前相比增强了许多,只要秦天朗胆敢进犯,定让他有来无回!”手握重兵的如本茹来杰说道。   松赞干布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问道:“大唐那些世家之人拉拢的如何了?可有人投诚?”   “回赞普,那些世家之人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如今还在观望中,除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世家愿意投诚之外,大部分都还没有回话。”主管内政的论茞赤桑扬敦说道。   松赞干布脸色一沉,语气不善道:“大唐世家之人大多虚伪,本王原本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果真跟传闻中一模一样,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   哼!嘴上说着投诚本王,内心里依旧看不起本王吧!是否还将本王视作茹毛饮血的土著蛮夷!?”   “大唐世家一向清高,目中无人,连大唐皇帝尚且不放在眼里,自以为世家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上流,其余的都是下流,着实让人恼火。”敦弥桑普扎说道,脸色也很难看。   其余大臣也是一脸吃了屎的模样,他们能做到这个位置,或多或少都跟大唐世家接触过,对于那些世家的嘴脸可谓是记忆犹新。   松赞干布的眼神明灭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   长安城……   这几日的长安城很是热闹,茶楼酒肆中聚集满了各类权贵,至于红楼,那更是人满为患,而这些纵酒享乐的权贵们谈论最多的,就是监事部的事情。   自从皇上回朝之后,就直接宣布了要在各郡县设置监事部,这个消息一传出啊,瞬间就在士人阶层炸开了锅。   这监事部不了解还好,一了解那是真的吓一大跳,让向来从容淡定的世家之人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他们都看的很清楚,这监事部是在撬他们的老底啊!   一旦这个监事部落地,就相当于在各郡县夺取世家的权,到那时,世家就真的没有容身之地了!   世家凭什么敢跟李世民对着干,不就是仗着家中有权有钱又有粮嘛!   这就是世家的最大依仗,再加上掌控了舆论权,这真的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但是现在,监事部的横空出世让他们感受到了危机,是真正的危机!   原本呢,他们还想着集体上演一出罢官大戏,让李世民好好看看,不顺着他们的意愿来是多么不可取的事。   本来嘛,只要李世民服个软,亲自出来道个歉什么的,他们也就找个台阶借坡下驴了。   毕竟罢官归隐这种事情他们是从来没想过的,当官多好啊,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有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呢,他们罢官本来就只是为了敲打敲打李世民,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罢了。   但是现在,李世民貌似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来求他们也就罢了,竟然还搞出一个劳什么子监事部!   总之,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世家权贵们,这一回是彻底慌了。 第179章 不必再说   这一日,宣德大殿外人满为患,一名名身穿官服的清贵聚在一起,排成好几列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宛如大型哭丧现场。   在他们的前面,站着身着盔甲的皇城禁卫,冷眼看着他们,手中的长矛闪烁着粼粼锋芒,不要怀疑,只要这些清贵胆敢做出一丁点僭越的举动,这些长矛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落在他们身上。   这些个清贵不是他人,清一色都是先前主动辞官的朝廷官员。   李世民端坐在殿内,听着外面的哭喊声,也有些烦了,便问道:“他们还是不肯走吗?”   这些个清贵当真把死缠烂打的功夫练到家了,从一大早就来到殿外等候,如今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且哭声连绵不绝,让李世民不得不感叹,这些世家之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   “回禀陛下,他们说今日见不到陛下的话,就跪死在宣德殿外。”内常侍张万毕恭毕敬道。   “罢了罢了,那就见一见吧!”李世民一挥手,起身往殿外走去。   陛下驾到……   伴随着长长的唱礼声,李世民走出大殿,站在丹犀上,俯视着下方诸多清贵。   众清贵见到李世民之后,脸色一喜,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哭喊声。   “陛下!您终于肯见微臣了!”清贵之首的徐国公高士廉满脸悲戚道。   李世民不说话,神情很复杂,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道:“徐国公啊,你追随朕已有十余年,有着从龙之功,但如今为何要站在朕的对面?”   “陛下!微臣是不愿看到陛下继续昏聩下去啊!自五姓七宗灭亡之后,关中、关东地区天灾不断,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是不祥之兆啊!望陛下三思啊!”高士廉一脸痛心疾首道。   李世民脸色一沉,直视着高士廉,想要从高士廉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昔日的痕迹,但很可惜,他并没有找到。   对此,他感到惋惜。   “听闻陛下想要在各郡县增设监事部,此事万万不可!朝廷刚平定东突厥,又经历了五姓七宗覆灭之悲剧,正是应该轻徭薄税、休养生息的时候,贸然增设监事部所需的钱粮何其多,需要动用的人力何其多,此乃劳财伤民之策,万不可行啊!”   说这段话的人乃是东宫属官之首的孔颖达,这孔颖达也不是寻常人物,乃是圣人之后,贵为唐初十八学士之一,而当朝宰相房玄龄、杜如晦等也属于十八学士,且跟孔颖达关系颇为亲密。   在这朝堂之上,孔颖达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高士廉和孔颖达的话,顿时得到了其余清贵的附和,哭喊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畅所欲言、痛陈利弊,说的天花乱坠,仿佛只要李世民增设了监事部的话,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般。   当然了,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始终冷眼看着一切,心中已经有怒火熊熊燃烧。   在场的清贵中,有许多都跟他们有着不错的友谊,尤其是孔颖达和杜如晦两人,关系更是亲密,经常秉烛夜谈、互为知己。   但是现在,杜如晦冷冷看着孔颖达,开始痛恨自己为何交了这么一个损友。   先前你们辞官不做的时候,可曾想过朝廷会面临何等窘迫的境地?   如今监事部一出,你们又回来了,嘴上是在关心国事,实际上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清楚,无非就是为了各自世家的利益而已!   在事关国家大事面前,杜如晦也是铁面无私的,无论私底下他跟孔颖达关系多好,只要涉及到国家层面的事情,那就没有半点私情可讲。   “够了!都给朕闭嘴!!”一直没说话的李世民终于爆发了,一声怒喝,将一切声音都压下去。   顿时,众清贵识趣地闭嘴了,眼巴巴地看着李世民,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李世民对此熟视无睹,冷声道:“尔等已经罢官,不再是朝廷官员,此等国家大事轮不到尔等议论!朕念在尔等曾为大唐社稷效力的份上,今日的闹剧可以既往不咎,如有再犯,绝不姑息!”   李世民的话,直接把这些清贵的路都给堵死了。   “陛下!陛下!微臣知错了,微臣真的知错了!还请陛下宽宏大量,给微臣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吧!”高士廉急声恳求道。   大部分清贵则是脸色苍白,此时的李世民虎着脸,威压很足,强烈的君威让他们感到窒息。   “不必再说了!今后,尔等不得踏入皇宫半步!”李世民说着,一挥袖,转身离去。   一众禁卫围上来,硬拉着清贵们往外走,全然不顾清贵们声嘶力竭的怒吼。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们罢官之后,陛下不应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而选择服软,这样子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应该有的样子啊。   结果陛下非但不服软,还要推出监事部,这是彻底的釜底抽薪啊,是不给他们世家半点活路啊。   就连他们,想重新回到朝廷上也是不可能了,这真是折了夫人又赔兵啊!   可偏偏他们又不敢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毕竟五姓七宗才覆灭没多久,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呢。   连五姓七宗的灭亡了,他们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这一回,这些清贵是彻底绝望了。   李世民走后,径直来到甘露殿,贤相房玄龄也受到召见,不一会儿也来到了甘露殿中。   “房公来了,五姓七宗的家产清算完毕了吗?”李世民问道。   “禀陛下,微臣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五姓七宗的总家产已经清算完毕,这是账簿,请陛下过目。”房玄龄说着,递上一本账簿。   李世民接过账簿,打开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就越惊讶,到最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黄金一万六千五百七十两!白银十万三千六百两!铜钱三十万八千一百贯!”   饶是李世民见惯了大风大浪,依旧被这惊人的数目狠狠吓了一跳。   “是啊,微臣刚清算完毕之时,也万万没有想到五姓七宗的家产竟然如此惊人。”房玄龄也颇为感慨道。   “大唐国库连年处于空虚状态,而五姓七宗的家产竟然如此惊人!世家误国,世家误国啊……”李世民满是感慨道。   且五姓七宗的家产不止是钱财,还有无数的土地、人口、布帛、珍玩,有些稀奇古怪的珍玩就连李世民都没有见过。   富可敌国这四个字放在五姓七宗身上,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冤。 第180章 观云亭闲聊   初夏的脚步悄然临近,明媚的阳光冲散了一切寒冷,久违的温暖终于降临大地。   路边的野花野草迎风招展,潺潺小溪欢腾跳跃,清脆的鸟鸣回荡在清幽山谷,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初夏美景虽好,世家们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美景,反而个个愁眉不展,意志消沉的很。   如今距离朝廷推出监事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期间各地的世家使劲了浑身解数,明的暗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就为了阻挠监事部的落地。   不过,监事部掌握着军事、经济这两把尚方宝剑,足以在各郡县站稳脚跟,且监事部的各项措施是真正的有利于民,几乎是落地没几天就俘获了人心。   在这种情况下,各郡县的政治大权也逐渐被监事部把控,世家也只能瞪眼干着急。   期间有些世家被逼急了,打算跟监事部来个鱼死网破,结果直接被监事部灭门抄家,一应家产归于国库,家主还要被挂在城头,承受风吹日晒之苦。   从那以后,就很少有世家敢直接揭竿起义了,毕竟这杀鸡儆猴的效果实在是太强了,实在是让他们丧失了反抗之心。   首阳山上。   秦天朗坐在观云亭里,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手中捧着一本初一物理教材,漫不经心地看着。   “秦大公子真是好兴致,整日坐在这里喝茶看书,不像我,每天忙的要死要活的。”酸溜溜的声音响起,不是林雪瑶还能是谁。   秦天朗脸不红心不跳,慢吞吞地翻个身,给林雪瑶倒了杯茶,说道:“当初是你主动要求掌管首阳山庄的,我可没有逼你。”   林雪瑶白了秦天朗一眼,无语道:“你还是这么死木头,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真是无趣,你这样子是找不到妻妾的!”   “笑话,我想找妻妾的话还不简单,只是我不想找而已。”秦天朗懒洋洋道。   林雪瑶被噎了一下,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恨恨一跺脚,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跟你说话了!越说话越气人!”林雪瑶坐下后将香茗一饮而尽,别过脸去不看秦天朗。   秦天朗也不说话,气氛随之陷入了安静。   林雪瑶脸上浮上一些担忧,想转过头来看一看秦天朗到底是什么表情,但随后想到就这么认怂的话太没面子了,索性就这样僵持着。   “秦天朗这家伙也太古板了,都认识那么久了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他怎么还不说话,这也太过分了!连个台阶都不给我!”   “我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就在林雪瑶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轻微的鼾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无比清晰。   林雪瑶脸色微变,忙转头望向秦天朗,发现这货竟然已经睡着了!   没错!就是睡着了!!   ……   林雪瑶很无语,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好家伙,上一秒还在跟她说话呢,下一秒直接就睡着了,猪都没那么快入睡好吧。   “嗯?我睡着了?”秦天朗睁开惺忪睡眼,朝着林雪瑶抱歉一笑,道:“刚才你说到哪里了?”   “没说到哪里。”林雪瑶摇摇头,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一空,说道:“看来这段时间你被丽质烦的不轻。”   “哪里有什么烦不烦的。”秦天朗无谓一笑,望向天外,又道:“反而丽质不在了,总觉得山庄变得格外冷清。”   自长乐公主回来之后,秦天朗就让其回到皇宫去了。   一来是为了让丽质更好的忘了那段惊险的回忆,从阴影中走出来;   二来也是为了丽质的安全考虑,虽然有他秦天朗在的地方不存在危险一说。   相信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林雪瑶不说话,静静看着有些疲惫的秦天朗,陷入了沉思。   就算是她,也鲜少见过秦天朗露出疲惫神色,在她的印象中,秦天朗一直是战无不胜的神话,从来不需要休息,也从来不会疲倦,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完美的不像是一个人。   但其实,战神也有疲倦的时候吧,将丽质和她从绝境中救出来,且还是在奔袭了七天七夜没有休息的情况下进行生死鏖战,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疲惫什么的实属正常。   “一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感到疲倦,看来那一战对你的影响很大啊。”林雪瑶心中想到。   秦天朗打了个哈欠,已经进入了深度咸鱼状态,实际上他并没有林雪瑶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困了而已。   “对了,山庄内的监事部做的怎么样了?”秦天朗忽然想到这件事,就顺口问了一下。   虽然秦天朗从来没有提过要在首阳山庄增设监事部,但李世民回到长安后就跟一众心腹商量好了,也没有禀告秦天朗,就直接拍板决定,要在首阳山增设监事部。   修建在首阳山庄的监事部可不同于寻常监事部,乃是独一无二的监事部,不仅规模比寻常监事部大了十倍有余,而且还不受总监事部的管辖。   最最重要的是,首阳山的监事部部首官拜正二品,而其他监事部的部首才是正七品,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不言而喻。   本来李世民想给正一品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给正一品的话秦天朗很有可能不接受,那就给个正二品算了。   对此,朝廷文武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相比于秦天朗为大唐立下的功劳,区区一个正二品官员确实是不够份量的。   “有你部首在,自然是出不了什么问题。”林雪瑶说着,又道:“你好生歇息吧,山庄内的事情有我就够了。”   秦天朗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疑惑,林雪瑶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通情达理了,实在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当真不打算回朝吗?就打算在首阳山呆一辈子?”林雪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回去做什么,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清闲悠哉的很,干嘛回去找不自在。”秦天朗笑道。   气氛再次陷入安静,两人彼此相处了许久,虽然阔别了四年,但默契也没有减弱多少,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闲聊了那么久,其实最最想问的一个问题还没说。   秦天朗是不想问,林雪瑶是不想说。   微风吹拂,松香夹杂着竹香裹住身体,连灵魂都变得清爽起来。   秦天朗心中叹息一声,沉声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林雪瑶只是摇摇头,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之前开的玩笑、说的话题,其实就是为了故意淡忘心中的痛而已。   “你说还在世上,真的还在世上吗?”   林雪瑶的声音很轻,轻的随风而去,像在问秦天朗,又似乎是在问这个天地。   “在的,我们认为她在,她就一定在。”   “如今监事部刚刚成立,情报网还没组建完全。或许……某个时刻就能找到了。”林雪瑶强颜欢笑道。   秦天朗一笑置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又问道:“火药一事做的怎么样了?”   “正在加紧提炼,已经制作出来,但还没达到你想要的那个纯度,威力也大打折扣,估计想要真正成型,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秦天朗点点头,望向远处云海,分析了一番脑海中的历史记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贞观四年有一帮外海来客拜访大唐,还闹出了一件挺不光彩的事。   想着想着,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第181章 倭国遣唐使   长安,朱雀门内以西,便是鸿胪寺。   鸿胪寺作为九寺之一,负责掌管朝廷外事接待和凶丧之仪的机关,规格自然也是不小。   门前朱红大门气派无比,两头石狮威风凛凛,整洁平整的台阶,加上几名持着礼戟的门卫,庄严的氛围就被烘托出来。   凡是路过此地的人,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高门子弟,都会微微驻足表示心中的敬意。   而鸿胪寺作为大唐对外联络的主要部门,本身也代表着大唐的意志,同时又因为常年与外邦接触的缘故而积累下来诸多机密要事,所以鸿胪寺是个比较重要的部门,鸿胪寺卿向来都是由皇氏宗亲担任。   就连鸿胪寺的各个要职,一般也由有功劳的大臣子嗣,或者是世家子弟担任。   可以说鸿胪寺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牢牢掌控在皇室手里的部门,其余的部门大多都被世家渗透得七七八八。   这也不是皇室愿意看到这副局面,而是实在没办法,毕竟皇室宗亲数来数去也就这些人,总不可能把所有职位都给占了,那根本不现实。   不过,自从监事部出现之后,这样的局面就被打破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后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官员组成部分会越来越倾向于寒门子弟,这就是监事部的厉害之处,直接从根源处断了世家的命脉。   如果不是反抗会死的更快的话,那些世家早就跟秦天朗拼命了。   此时,鸿胪寺内,鸿胪寺卿李真坐在案前,虎目微垂,不怒自威。   两侧是一众鸿胪寺的官员,尽皆身着官服,脸色肃然。   大堂中间,站着两名穿着怪异的男人,虽然干净,但依旧能从眼中看出风尘仆仆,脸庞黑紫,这是要经过长期暴晒才能形成的肤色。   “你等就是倭国遣唐使?”鸿胪寺卿李真问道。   两名男子跪倒在地,神色无比恭敬,左边那人用半吊子的汉语说道:“回大人,我们便是大和国使者,奉天皇之令前来盛唐,学习盛唐文化。”   李真眉头微皱,沉思起来。   这倭国他也有所耳闻,听说前朝之时就派遣过使者访隋,但印象中也只有那么两次而已,至于访唐的话,这还真是第一次。   想着,李真翻看着案前的奏章,并没有发现来自倭国的,便问道:“两国交涉乃是大事,为何没有事先禀告?尔等莫非以为这是儿戏?!”   下方,两名倭国遣唐使吓得冒出冷汗,跪倒在地说道:“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而是初次访唐没有经验,一时间忘了事先给大人禀告了,还请大人见谅!”   李真感到有些头痛,一直积压在心里的问题再也憋不住,达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了。   “两位遣唐使,你们没有书信也就算了,但两位的名字总该告诉本官吧?”   说到现在,他连对方叫什么都还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嘛!   不知道名字我要怎么称呼你?你连这个都要我提醒吗?   右边遣唐使一愣,随后汗颜道:“请大人原谅!我见到盛唐风貌之后就被惊到了,一时间恍如进入梦境,所以有些失态,有些失态!还请大人原谅!”   遣唐使说的话倒是真的,自他踏上大唐的土地之后,就彻底被惊到了。   他没有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富饶美丽的地方,处处都是他没见过的新鲜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就连空气都是那么的香甜!   李真:……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自己就想问个名字,怎么就那么难!   我问你名字,你直接告诉我名字就得了嘛!还要说这说那,我很无语的好嘛!   空气忽然陷入安静,右边遣唐使才后知后觉,使出蹩脚的拱手礼,说道:“大人,我叫御田秋,是来自大和国的遣唐使!”   左边的遣唐使也说道:“我叫药师惠日,来自大和国的遣唐使!”   不过这位名叫药师惠日的汉语就很生硬了,李真认真思索了好久,才大致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好了,御田秋和药师惠日使者舟车劳顿,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大唐,想必也很累了,便早些休息吧。”李真说完,起身往内房走去。   他实在没有兴致再跟这两个遣唐使墨迹下去,因为这没有意义。   他身为鸿胪寺卿,每天都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物,面对来自各个外邦的使节,他要做出相应的判断。   判断这方使节对于大唐的重要程度是属于哪个层次,能给大唐带来多少利益,从而制定对待这些使节的礼仪和宴席。   而这两位来自倭国的使节,连一封奏章都没有,名字还要他问了几遍才说,更别谈供奉什么的了。   就算有供奉,估计在海上也已经消磨殆尽。   像这种使节,就是对大唐毫无好处的,在他们身上没必要花费太多时间。   最终,御田秋施礼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中。   昏暗的房间里,御田秋的神色忽明忽暗,跟在大堂上判若两人。   他想起了来时大和天皇对他的嘱咐。   这一次访唐,是大和国一统之后首次向海外拜访外邦,意义很大,甚至可以说直接影响大和国的国势。   如果,此次访唐发现大唐国力颓靡,那遣唐使就在大唐长久居住下来,笼络当地的世家门阀,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一举攻入大唐!顺利实现大和天皇开疆扩土的宏愿!   如果大唐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一副盛世景象的话,那就认真学习大唐文化,效仿大唐的治国方式,顺利实现大和国的昌盛。   “如今看来,攻打大唐显然是行不通了,只能是学习大唐文化……”御田秋说着,心中有些不甘心。   他内心里是更愿意执行第一套计划的,大和国的疆域还是太小了,各种资源也是少的令人发指。   就单单拿食盐这一项来说,大和国境内连腥臭难闻的醋布都是十分缺少的东西,更别说白盐了。   御田秋第一次品尝到白盐的味道时,感动的泪流满面,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没有苦味、酸味和腥味的食盐,这是何等美妙的食物啊。   仅仅是一口,就让他彻底迷恋上了白盐的味道,再让他食醋布,他是做不到了。   而这仅仅是一方面,还有许许多多的方面,大唐都比大和国好上太多。   如果……真的能打下一些大唐的领土,哪怕只是一两个州郡,那对于大和国来说也是一步登天,所能得到的好处太大太大了,是个人都得心动啊。   而且大唐的女子很有韵味,比大和国的女子不知道美了多少倍,如果能娶到一名大唐女子当妻子,那他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能发动对大唐的战争的话,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先锋,这份功劳之大,足够他子孙三世享尽荣华富贵了。   综合种种,御田秋的内心是极度想挑起战争的,但他也深深知道,挑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那对于大和国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这条路压根走不通。   可是……让他学完大唐文化就原路返回?这他是绝对不甘心的。   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他的功劳几近于无,这对于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他来到这里,费了多少力,付出了多少辛酸,经历了多少危险,如此大的代价之下竟然无功而返,这是绝不能接受的事情!   那能不能不回去了,就在大唐住下……   御田秋也想,非常想,但现实给了他无情打击,他能成为遣唐使,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很精通的,能从鸿胪寺卿的态度判断出来,他这个大和遣唐使的身份对于大唐来说可有可无,定居下来的话估计也就是个布衣百姓。   而在大和国呢,他至少位高权重,呼风唤雨还是可以的,所以他宁做鸡头不当凤尾。   这条路也行不通,看来……得找其他的路子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得御田秋的脸色也是忽明忽暗,正如他的心情,正在经历着起起伏伏。 第182章 皇宫内的阴影   初夏的长安下起了绵绵细雨,却阻挡不了行人的步伐,就算是白天,东西两市也热闹非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琳琅满目,在路边摆的满满当当。   随着五姓七宗之乱的逐渐远去,人们逐渐淡忘了这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将目光放向远处,脚步匆匆,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   如今的大唐,已经初现繁华景象。   一日就在平静中度过,眨眼间就到了夜晚时分。   内城,灯火阑珊,一排排鲜红灯笼绽放着如梦如幻的光芒,一眼望去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但无论皇城的灯火如何密集,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阴影中,有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游动着,像两条寻觅食物的游蛇。   皇城内库,乃是大唐国库,大部分金银财宝、古董珍玩玉石字画都收藏在其中,其重要性对于朝廷来说无异于咽喉命脉,向来都是重兵把守。   但百密终有一疏,时间是很无情的东西,总能在不经意间带走一些珍贵的东西,自大唐建国以来,内库就没有发生过哪怕一起盗窃事件。久而久之,负责把守内库的禁卫早已经放松了警惕。   表面上看他们依旧是尽忠职守,但实际上每一次巡逻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并没有全心全意地观察周围环境。   这种情况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大事。   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很显然,隐匿于黑暗中的黑影对此已经筹划了许久,今夜正好没有月亮和星星,是真正的月黑风高夜,借用这样的天时地利,足以让他们偷窃成功的可能性增加三成以上。   大门紧闭的内库,重重守卫来回巡视,院墙也比其他地方高许多,暗中更是布有各种致命机关,如果不熟悉环境的人贸然闯进来的话,绝对会被射成马蜂窝。   但今夜来人不是常人,而是一等一的高手,清凉的夜风吹过,两道影子一闪即逝,没有惊扰任何人。   诺大的内库,乃至整个皇宫都跟往常一样,井然有序的运行着。   子时末,皇城也陷入安静,繁忙了一天的宫内人也该休息了。   皇宫外某个阴暗小巷内,两道黑影现出原形。   “嘿嘿嘿……”人影刚一出现,就是一顿志得意满的笑声。   “中务卿大人,这次我们是满载而归了!”另一道人影说道。   中务卿是大和国的官职,相当于大唐的正四品官员。   没错,这两名忽然出现的人影,正是来自大和国的御田秋和药师惠日。   御田秋和药师惠日能横渡海洋来到大唐,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造船术还很不发达,造出来的船跟后世的船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御田秋出发的时候,携带的随从多达数千人,等来到大唐之后,人数就仅剩数百人,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在这种无比恶劣的条件下,支撑着御田秋安全抵达大唐的,不是坚固的船体,而是其本身强大的实力。   御田秋在大和国境内,算得上是顶尖忍者,已经将身体机能开发到了很高的层次,如果放在大唐江湖的话,少说也是大宗师级别的了,而且还是大宗师里最顶尖的那种。   而这,也是御田秋胆敢夜潜大唐皇宫的底气所在。   御田秋解下脸上的黑布,将背上的包裹放在地上,轻轻抚摸着包裹的表面,一边露出迷恋神情,一边说道:   “这一次真的是满载而归!有了这些宝贝,回到大和国之后我便能平步青云,成为正二位甚至是正一位的大臣!”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药师惠日也是满脸兴奋地恭维。   他乃是御田秋的心腹,御田秋平步青云的话,他自然也能跟着荣华富贵。   但随后,药师惠日露出担忧,心中的恐惧让他情不自禁地说道:“只是……要是此事被大唐皇帝发现了,该怎么办?”   “发现?不会被发现的。”御田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强烈的自信,又道:“我调查过了,大唐的武者大多是走大开大合的路线,这也是大唐连年征战的需要,对于隐匿潜伏这方面,大唐中人并没有大和国的忍者精通。”   “你我两人联手,根本不会露出丝毫蛛丝马迹,大唐就算发现内库被盗,最终也只能无能狂怒罢了。”   说着,御田秋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又道:“大和国遣唐使对于大唐来说可有可无,谁能想到内库被盗乃是大和国的人所为呢?哈哈哈……”   御田秋越说越得意,颇有一种占了天大便宜的心态在作怪,让他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都呈现出病态的兴奋。   同时其在说话时,从始至终都在抚摸着身前的大袋子,内心满是火热,忍不住又道:“快些回府!我忍不住要多看几眼那尊玉佛了,那玉佛实在是太美了!让人叹为观止!”   说着,御田秋的脑子里满是玉佛的画面,内心的喜悦如同大江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发誓,那尊玉佛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最美妙的玉佛,是当之无愧的稀世珍品,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迷恋上了这尊玉佛。   其他的金银珠宝暂且无论,单单是这尊四尺高的玉佛像就足以让他位极人臣,相信大和天皇看到这尊玉佛之后也会爱不释手的。   大和国境内,哪里做得出品质如此精良的玉佛啊!   御田秋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画面,一旦玉佛像回到大和国,绝对会被当成独一无二的国宝供奉起来,到那时,可能连他都无法再次接触到玉佛。   所以,趁着现在有机会,那就多跟玉佛接触接触,多少也能沾染一些福气。   “中务卿大人?”   御田秋的意识被药师惠日的声音唤醒,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药师惠日,恢复了往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将大包裹抱在怀中,双腿一蹬,消失于黑暗中。   药师惠日也紧随其后,背着不比御田秋的小多少的大包裹,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这一次大唐内库之行,收获简直不要太丰厚,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珍品琳琅满目,如果不是包裹总共就那么大的话,他们都想直接把整个国库都搬空!   无尽黑夜,没有月亮没有群星,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潭水,不知何时会落入一块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第183章 愤恨的李世民   一大清早,皇宫禁苑一改往日的平静,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不断响起,整个皇宫乱的像个马蜂窝,时常有力士侍女神色匆匆的跑来跑去,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可以看出他们的内心很是惶恐。   诺大的皇宫为何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昨晚上内库发生了一件大事,作为镇国之宝之一的玉佛像被盗了!   随同被盗的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总价值超过十万两黄金!   这还是低估了的,玉佛像价值连城,乃是自前隋遗留下来的珍宝,历来摆放在内库重地,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那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无价之宝!   “诸爱卿倒是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内库大门外,李世民一脸冷色道。   “臣有罪!臣有罪!请陛下息怒,给微臣一些时间彻查此事!”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在李世民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以及一众九寺五监的主官。   九寺五监的主官跪倒在地,神色惶恐,冷汗直流,心中憋屈得只想骂娘。   你说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内库被盗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啊!   内库被盗,与他们这些九寺五监的主官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起码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了。   一个弄不好啊,那就是掉脑袋的下场!还有可能牵连自己的族人!   这可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盗贼潜进皇宫把玉佛像盗了,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绝对要把那可恶的盗贼千刀万剐不可。   “诸卿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李世民的脸色很难看,又道:“太府寺卿?”   “请陛下宽恕几日!微臣定将盗贼绳之于法!”太府寺卿语气铿锵道,态度十分诚恳。   “那好,朕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三天之后还是抓不到盗贼的话,爱卿该如何是好啊?”   太府寺卿脸色一变,感觉全身血液都在迅速变冷,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希望能找到一些帮助,但很可惜,其他主官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太府寺卿的心跌入谷底,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咬牙道:“如三日后抓不住盗贼的话,臣将以死谢罪!”   “去吧,莫要让朕失望。”   话音未落,李世民转身离去,一众侍卫力士紧随左右,内库大门重新变得宽阔。   李世民一路来到宣德殿,才刚到殿外,就发现诸多文武大臣已在此等候多时,看到为首的高士廉之后心微微沉,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愈发不好了。   “诸爱卿有何要事禀告?”李世民知道躲不掉,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道。   高士廉行了君臣礼,痛心疾首道:“老臣听闻昨夜内库被盗,传国之玉佛像不翼而飞,感到心痛不已,特来奉上诤言。”   “高卿有何诤言,但说无妨。”李世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说道。   最近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操劳监事部一事,可谓是夙兴夜寐、起早贪黑,连最喜欢的骑马狩猎都没空进行了,如今监事部的布局尚未完善,又出现了这档子烂事,实在是让他心情恼火。   “陛下!前些时日关东罹患大水,如今内库又被盗,此乃不祥之兆啊!这一切都归因于监事部,监事部乃是劳财伤民之事,断不可行啊!”   高士廉语气万分诚恳,一边说一边哭得泪流满面,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果然,世家对于监事部依旧是耿耿于怀,但凡有一丁点搞黄监事部的机会都不肯放过。   他想直接拒绝,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高士廉所说句句属实。   “还请陛下三思啊!监事部劳财伤民,动用无数人力物力,导致百姓民不聊生,内库被盗就是上天降下的责罚!”   “自古以来都是县令掌管一县事务,这是多少年都不变的规矩,如今陛下要推出监事部,这是破了古往今来的规矩,万万不可行啊!”   “监事部一事已经弄得天怒人怨,民间颇有怨言,还请陛下及时悬崖勒马啊!”   “陛下……”   其余文武也纷纷进言,说的有理有据,到了最后李世民都差点怀疑,推行监事部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但李世民乃是有大气魄的人,很快又坚定信念,说道:“诸位爱卿的话朕都能理解,但监事部已经推出,决不可半途而废,至于内库被盗一事乃是人为,无关于天灾。”   说完,李世民不给文武们反驳的机会,挥手道:“朕累了,诸卿退下吧。”   “陛下……”诸文武还想再争取一番,但李世民已经起身离去,最终也只能扫兴而归。   李世民离开宣德殿后,一路又来到甘露殿,坐下没多久,李君羡便来了。   “君羡来了,快跟朕说说,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李世民望着李君羡,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早在李世民得知内库被盗时,第一时间就派出李君羡调查此事,相比于九寺五监,李世民更相信李君羡的能力。   李君羡行礼后,神色凝重道:“回禀陛下,恕臣无能,臣已经竭尽所能了,依旧无法查出内库被盗一事是何人所为。”   李世民闻言,眼中流露出失望,以及深深的恼怒。   内库被盗,这不仅仅是银子的损失,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的出现狠狠地打击了大唐的颜面。   内库是什么?那是大唐的命脉,向来都是重兵把守,如今被盗,实乃天大的笑话。   虽然世人没有明说,但李世民能看得出来,有很多人都在暗中看笑话,要是不把盗贼抓出来的话,势必会影响大唐的威严,这是李世民不能容忍的。   “连你也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李世民沉声道,始终有些不相信。   李君羡的能力他是很了解的,作为禁军首领,向来被他器重,而李君羡也很少辜负他的期望,总能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但是这一次,李君羡也让他失望了。   “是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李君羡跪倒在地,脸上满是羞愧,调查不出盗贼对于心高气傲的李君羡来说,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耻辱。   “这件事也不能怪你,盗贼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内库,自然不是常人。”李世民有些无力道。   李君羡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陛下,臣观内库摆设,除了被盗走的宝物以外,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对方一定是极擅长潜行隐匿的高手。”   “陛下是否要下令封锁长安,将长安掘地三尺,把盗贼挖出来?”   “不必了,那盗贼手段如此高明,想必如今已不在长安了,且朕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李世民摇头道。   这件事毕竟是皇家耻辱,要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话,他李世民的脸面该往哪放。   “是臣考虑不周了。”   “你退下吧,朕累了。”   “陛下要注意龙体,臣先告退了。”李君羡缓缓告退。   李世民望着宽阔华丽的甘露殿,心中的郁闷和愤恨怎么也平息不了,反而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   实际上,历史上内库被盗一事仅记载在野史杂谈中,至于结果,虽然李世民暗中调查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查出盗贼是何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盛世大唐风光无限的背后,其实也有着各种无法言说的辛酸。 第184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大早,甘露殿内,李世民愁眉苦展,依旧对于玉佛像被盗一事耿耿于怀。   “陛下,殿外帝师求见。”内常侍张万走上前恭敬说道。   李世民脸色一惊,道:“帝师怎么来了?这实在是罕见之事!哈哈哈,快快带朕去见恩师!”   很快,李世民就见到了秦天朗。   “帝师怎么来了?!来也不跟朕说一声,朕好准备一番嘛!”   李世民满脸笑意道,面对秦天朗的时候,他总能放下身为帝王的架子。   “不过是下山走一遭,就不劳烦你亲自迎接了,被外人知道也不好,少不了一番闲言碎语。”秦天朗笑呵呵道。   “帝师且随朕来,朕这就拿出最好的贡茶!”李世民兴冲冲道。   “不必了,我此次前来,为的是玉佛像被盗一事。”   李世民吃了一惊,随后苦笑道:“没成想连帝师也知道这件丑事了,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秦天朗的脸上闪过冷色,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愤恨,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巍巍大唐气壮山河,华夏民族绝不能容忍异族的欺凌、羞辱、践踏!”   “我们曾经丢失的尊严,我要亲手拿回来!一点一点地拿回来!哪怕是杀得血流成河,哪怕是杀得尸横遍野!哪怕是遭受世人千百年的唾骂!”   李世民看着秦天朗激动的神色,心中很是惊讶,因为他很少见到帝师露出这么激动的神情,且说的话……有些深奥,他竟然有些听不懂。   李世民却不知道,后世的人对于倭寇有着多么刻骨铭心的恨,那是由成千上万的华夏儿女的血泪和耻辱堆积起来的恨。   哪怕跨越了上千年的时间长河,这些仇恨依旧不能淡忘,淡忘历史,也就意味着背叛。   “帝师说是为内库被盗一事而来,难道是已经知道盗贼下落了?”李世民眼神明亮道,感觉多日来的憋屈一扫而光。   既然帝师都亲自前来了,那这件事八成是稳了!   “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随我来吧,我这就带你去见见那盗贼的真面目。”   “好!这就出发!”李世民一口答应,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随后,两人便出了甘露殿,一路往皇城西侧走去。   一路上,李世民没有问秦天朗是怎么抓到盗贼的,对于成大事者而言,过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而秦天朗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懒得解释。   实际上他并没有进行任何调查,直接就让林雪瑶带人去抄倭寇遣唐使,对于倭寇之流,但凡花费半点功夫进行调查那都是对时间的亵渎。   此时此时,秦天朗的心情和李世民是一样的,都很想立即见到盗贼。   不过,两者的目的稍有不同,一个是为了发泄根植于灵魂的愤怒,一个是为了正大唐国威。   两人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鸿胪寺附近。   刚到附近,两人就察觉到不同寻常,今日的鸿胪寺格外热闹,大门前围满了隶属于鸿胪寺的侍卫,以及身穿监事部官服的一应官员。   而为首的人是如此的鹤立鸡群,仅一眼就能看到此人,因为此人如同黑暗中的夜明珠,十分夺目。   为首之人不是其他,正是林雪瑶。   林雪瑶作为摘星楼楼主,如今更是身兼监事部尚书一职,官拜正三品,比鸿胪寺卿这个正四品高了两级,那可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所以,自林雪瑶驾临鸿胪寺之后,整个鸿胪寺就进入了高度运转的状态,不敢有丝毫怠慢,要是出现丝毫差错,导致林雪瑶在陛下身前说两句坏话的话,鸿胪寺可就要翻天了。   悠长嘹亮的唱礼声响起,这是独属于大唐皇帝和皇后的权力,凡是听到唱礼声的人都要下跪迎候。   一听到唱礼声,鸿胪寺卿李真的心就咯噔一下,预感到今日要有大事发生了!   李真的心情很糟糕,非常非常糟糕,因为内库盗贼竟然出现在鸿胪寺内!   一开始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感觉这件事极不真实!   但是……摆放在鸿胪寺内的玉佛像告诉他,这件事千真万确,丝毫做不得假!   他很想骂街,像泼妇一样骂街,谁能想到呢,跟内库八竿子打不着的鸿胪寺竟然出现了盗贼!   这他么的,怪志奇谈都不敢这么写!   “恭迎陛下!”由李真带头,一众鸿胪寺的官员纷纷下跪行礼。   “众爱卿免礼。”   李世民随意应付,眼神在四周乱瞅,很快就锁定了两个人,那是两个被侍卫重重包围的人,模样古怪,不像大唐人,穿着也不像,一切都不像。   最最要紧的是,李世民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了武者特有的气息,本身他就是习武之人,上马打仗精通的很,只是当了皇帝之后少了杀伐事罢了,但见识还是在的。   李世民还发现,在一众鸿胪寺侍卫之后,还有更多的监事部的禁卫,这些禁卫有出身摘星楼的高手,有出身娘子军的老兵,无疑不是百战精兵。   “要用如此多的人拦住这两人吗?”李世民自忖道。   仅仅一眼,李世民就看出了那么多东西,不愧是称得上千古一帝的人。   “你怎么来那么快?我以为你要日落之后才来呢。”林雪瑶来到秦天朗身边,有些惊讶道。   秦天朗的速度确实吓到她了,明明两人进了皇宫之后才分道扬镳,这才不到三个时辰又重新见面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盗国之重器者,杀无赦!我一刻也不想等。”秦天朗虽然是笑着说,但眼中的杀气却森寒无比。   被五花大绑的御田秋和药师惠日脸色惨白,内心无比绝望,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原本有个林雪瑶就够头疼了,逃出生天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一,如今又来了一个更为强大的高手,恐怕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帝师,这两人就是内库盗贼?”李世民问道,眼中也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对于胆敢进犯大唐国威的人,他向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没错,这两人就是内库盗贼,玉佛像就在鸿胪寺内,你说是吧,鸿胪寺卿?”秦天朗说道。   “是的,是的。”鸿胪寺卿笑的有些难看,实在是眼下这档子事让他不知所措。   “哈哈哈!好!实在是好啊!好啊!!”   李世民开怀大笑,精神焕发,压根顾不得追究鸿胪寺卿的责任,重心完全放在了两名盗贼身上。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尔等乃是大和国的遣唐使吧!?”   李世民居高临下问道,森寒的气息让周围的鸿胪寺卿感到一阵窒息。   御田秋和药师惠日的脸色很苍白、很别扭,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心想要辩解一番,但在铁证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如此无力,所以缄口不言,以此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岂有此理!陛下问话竟敢不答!来人呐!拉下去杀了!”鸿胪寺卿跳了出来,满脸义愤填膺道。   他感觉现在自己得赶紧表现一下,免得陛下秋后算账那就麻烦了,只要自己现在表现好点,到时候陛下心一软也就不会责罚自己了,嗯,就是这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虽然脸色苍白、双股颤颤,但御田秋和药师惠日还是强撑着精神,要让大唐看到大和国忍者的勇气。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有尊严些!   “慢着。”这时,秦天朗忽然开口了。   顿时,李世民看向秦天朗,抬手制止了李真的举动,问道:“帝师有何问题?难道这两个内库盗贼不该杀吗?”   “不是不该杀,而是不该轻易地杀,盗窃内库乃是欺天大罪,岂能让他们死的那么轻松,不施以严刑酷罚的话,何以体现大唐之巍巍尊严?”秦天朗说这话,从始至终都盯着御田秋和药师惠日。   “帝师言之有理!确实不能轻易杀了此二僚,需加以严刑酷罚!”李世民点头道。   御田秋感受到秦天朗冰冷的目光,如坠冰窟,周围似有无数冤魂哀嚎,又想起有关于秦天朗的种种事迹,吓得面无人色,本就色厉内荏的精神终于有了崩溃的迹象。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啥要瓜,西停尊便……”   御田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到了最后因为语速过快,导致本就半吊子的汉语彻底变味,声音中蕴含的巨大恐惧让听者都忍不住抽抽。   秦天朗一笑,笑的御田秋直发毛,嘴里的叫喊越发快速急促。 第185章 跳出来的孔颖达   “雪瑶,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秦天朗问道。   “已经带过来了,就在马车上,现在要拿下来吗?”林雪瑶说道。   “嗯,拿下来吧。”秦天朗笑着点头。   “不知帝师准备了什么?”一旁的李世民好奇问道,他觉得能让帝师惦记的东西一定不是凡物。   “是一种能产生巨大能量的物质,我将其称之为炸药。”   “炸药?”李世民细细品味这个陌生词汇,却不知道,这个词汇究竟代表了多么恐怖的含义。   炸药的出现,直接改变了世界的格局,开启了冷兵器进入热兵器的时代。   这看似平常无奇的一天,终究会被历史记住的。   实际上,唐初就已经有烟花出现了,也就是说有火药出现了。   不过此时的火药威力极小,做出来的烟花也很差劲,跟后世的烟花差远了。   火药作为四大发明之一,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事实,炸药作为火药的完善改良版,几乎是一个可以独立出来的全新概念了。   本来秦天朗想直接说TNT的,但最后觉得TNT还是没有炸药来的好听,就懒得改了。   当然了,如今他制造出来的炸药跟后世的炸药也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毕竟大唐的生产工艺跟后世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想要制造出后世那样的炸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亲自动手。   但秦天朗是个懒人,制造炸药是个枯燥乏味的活计,且想要制造出相当规模的炸药需要不少时间,他是懒得在那上面耗功夫的。   很快,几名随从从马车上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炸药拿下来,放在秦天朗身前。   不一会儿,一股炸药的硝烟味就弥漫四周。   “这就是帝师所说的炸药?”李世民问道,瞅着地上的包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寻常。   “帝师,恕朕直言,火药朕也不是没见过,除了能发出一些光亮之外,再无其他亮点,这跟惩治两名盗贼有何干系?”   “陛下稍安勿躁,给我一些时间,待会就能见证奇迹了。”秦天朗说着,望向御田秋和药师惠日,又道:“来人,把这两人押到城门外,我要亲自行刑。”   “你做梦!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御田秋破口大骂,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之后,他也再无顾忌了。   死也要死得有所尊严,他是绝不会任由对方折磨的!   “想咬舌自尽?呵。”秦天朗轻笑一声,也不见他如何行动的,瞬息间来到御田秋和药师惠日身前,右腿闪电踢出,御田秋和药师惠日的下巴就直接碎裂,猩红鲜血流了一地。   两人发出不清楚的声音,淅淅索索,估计是在说秦天朗是大帅哥什么的。   很快,四名侍卫将两人架起,面无表情地拖到李世民身后,等待着李世民的处置。   “此事就由帝师全权负责吧,朕就不干涉了。”李世民笑呵呵道。   秦天朗点点头,单手扛起地上的炸药包,阔步向前,李世民与他同行,其余人也紧随其后。   李世民和秦天朗都是大唐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所以刚有所动作就被无数人看在眼里,帝师要处置内库盗贼的消息满天飞!   很快,文武官员、市井小贩、寻常百姓等三教九流的人,纷纷往城外涌去。   中国人就是有这么个属性,看热闹不嫌事大,处置内库盗贼这种事情啊,而且还是来自大和国的盗贼,这事在长安还真是头一遭。   “不知道帝师打算如何处置此事?”路上,李世民问道。   “也没多复杂,就打算把两个小日本炸上天而已,很简单是吧。”秦天朗笑眯眯道。   李世民虽然不理解小日本三个字,但能听出来是在说御田秋两人,结果李世民还没说话,一旁一直跟随在李世民左右的孔颖达说话了。   “帝师此番行为未免太过凶残,御田秋和药师惠日固然犯了必死之罪,但只需把他们杀了以儆效尤即可,何必动用如此酷刑?”   说着,孔颖达跪倒在地,又道:“陛下!微臣反对帝师之行径!御田秋和药师惠日乃是大和国遣唐使,犯了大错固然难逃一死,但施以酷刑恐怕会寒了邦国之心,恐怕会中下隐患啊!”   “陛下难道是忘记了,前隋之所以二世而亡,便是因为穷兵黩武啊!”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降世,让周围环境陷入短暂安静,随同的文武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战战兢兢地看向李世民,一颗心跳的老快了。   他们都是人精,听出了孔颖达话外的意思,也正是因为听懂了,他们忍不住为孔颖达捏把汗。   孔公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啊……   孔颖达话外的意思,是说如果大唐肆意的杀戮外邦遣唐使的话,会穷兵黩武,最终导致大唐的灭亡?   李世民眉头一皱,显然已经有些不喜,但他是个能听进诤言的君主,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发作。   “孔颖达,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也没必要上升到这般危言耸听的地步吧?”秦天朗顿了一下,又道:“秦某生平最恨他人污蔑秦某,莫非孔公是觉得秦某刀不锋利否?”   孔颖达脸色一变,被秦天朗的气势吓了一跳,想到五姓七宗的下场,心中微微有些后悔,但随后又坚定信念,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其实,孔颖达之所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无非就是为了恶心一番秦天朗,谁叫秦天朗动了世家的蛋糕,最主要的是动了孔家的蛋糕。   “你休要在此威胁老夫,我且问你,自你出山以来,大唐是否战事不断?”   “是又如何?孔公难道是想说,掳掠北境的东突厥不该杀?还是说劫持当朝公主的五姓七宗不该杀?”   孔颖达神色再次一变,下意识看了李世民一眼,发现李世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随即急声辩解道:“你这是血口喷人!老夫何时说过东突厥和五姓七宗不该杀!?”   “既然东突厥和五姓七宗都该杀,那么敢问孔公,秦某何来穷兵黩武一说?”   孔颖达脸色涨红,本来他是想恶心一把秦天朗的,没成想最后却被秦天朗恶心了一把!   一时间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作,指着秦天朗你了半天也憋不出半句话来。   “哎……”秦天朗忽然长叹一声,语气深沉道:“其实孔公是误会我了,我所研制之炸药,威力其实很小,只能勉强炸死人罢了,此次使用炸药,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试一试炸药的威力到底有多小。如此小威力的炸药,又跟斩首行刑有什么区别呢?”   孔颖达脸色露出迟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主要是他也没见过炸药的威力,判断不出这炸药的威力是否真如秦天朗所说。   “如果孔公不信的话,待会行刑之时就由孔公亲自点火如何?如此的话,孔公就能近距离观看炸药的威力,到时就知道秦某所言不假了。”   “这……”孔颖达左右为难,这了半天也没答应下来。   秦天朗一笑,又道:“孔公贵为圣人之后,昔日圣人可是周游六国之豪客,剑术出神入化,可谓允文允武,难不成到了孔公这一代,连点火药都不敢了吗?”   孔颖达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   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乃是圣人之后,此时秦天朗直接点出了这一点,要是他再不有所行动的话,那就要给祖上蒙羞了!   “点火就点火!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孔颖达说的豪气干云,大有一副舍生取义的味道。   “孔公果然好气魄,秦某佩服,佩服。”秦天朗笑呵呵道。   一旁,林雪瑶掩嘴偷笑,向孔颖达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目光,这炸药的威力她是知道的,威力确实挺小的。 第186章 这简直就是天罚降世   长安城门外,人头涌动,三教九流的人聚集在这里,像极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盛会。   城墙上,李世民和秦天朗站在最前方,御田秋和药师惠日被五花大绑,身上挂着一串串炸药,如同两颗长满人参果的人参果树。   秦天朗看了眼天色,开口道:“时辰已到!开始行刑!”   林雪瑶拿着一个火折子来到孔颖达身前,微笑道:“孔公,请吧。”   孔颖达脸色微变,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无数的目光形成强大的压力,让他心中的胆怯更加强烈,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发软……   他很想说自己年事已高,不能做这等危险之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天朗那狗东西已经把自家祖上都搬出来了,要是临阵退缩的话,他将成为整个大唐的笑柄。   贵为圣人的祖上也将因他蒙羞,这种耻辱他断然无法接受!   于是乎,孔颖达一咬牙,接过火折子,闷着头往御田秋和药师惠日走去。   不就是点个火嘛,有什么可畏惧的,老夫还就不信了,区区火药能奈我何!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孔颖达的脚步越来越自信,到了最后,甚至走出了流星大步的感觉。   在万众瞩目之下,孔颖达终于来到御田秋两人身前,周围已经空旷旷的,凉飕飕的冷风吹得他浑身一哆嗦,接着狠狠咬牙,将火折子凑到引信上。   顿时,刷刷刷的燃烧声响起,本就不长的引信烧的极快,眨眼间就没了三分之一!   孔颖达脸色大变,彻底慌了神,先前的自信被无情击溃,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在孔颖达退到十米开外后,引信烧完,短暂的沉寂之后,空气开始陷入短暂的停滞,然后如同出现一个大漩涡,把周围的空气全部抽光,然后再以强烈百倍的力量将空气排出。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天空中升起了一朵绚烂无比的烟花,赤红色的能量在五米范围内翻滚燃烧,伴随着一股子肉香味、血腥味,以及说不清的臭味,蔓延至四周。   而原本御田秋和药师惠日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一个三米宽的大坑,火舌还在燃烧着,这是爆炸过后的余威!   孔颖达已经被吓傻了,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炸药爆炸的场景,已经把他吓傻了,脑瓜子嗡嗡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裆下已是黄橙橙一片……   环境很是安静,落针可闻,凡是看戏的人都脸色苍白,刚才的巨大爆炸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许多人都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嘴里呢喃着天雷降世等话语。   城墙上,李世民收起脸上的震惊,看向一旁的秦天朗,问道:“帝师,这就是你说的炸药?”   “没错,可惜威力有些小,要是威力再大一些就完美了。”秦天朗微笑道。   “如此大的威力还不够吗?这简直就是天罚降世啊!”李世民啧啧称赞道,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他是极聪明的人,当看到炸药具有如此大的威力之后,就明白其中有着多么巨大的意义,这将会是改变天下格局的东西啊。   有此利器,何愁大唐不能兴盛?何愁内忧外患层出不穷?   就连那盘踞于高原之上,扼守天险之关的吐蕃王朝,他都有信心碰上一碰了……   房玄龄等大臣也是眼中直冒精光,思绪已经运转到了极致,不断推敲着关于炸药的各种应用范围。   到最后他们无比惊讶的发现,这炸药的应用范围竟然极其宽广,许多以前无法解决的问题,一旦用上炸药之后就迎刃而解了……   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帝师果然好手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一个大惊喜,老夫有生之年能看到此神物面世,实在是三生有幸啊!”房玄龄感慨连连道。   其余跟秦天朗关系亲密的大臣也纷纷开口,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秦天朗有些倦了,便摆摆手道:“大家都是老弟兄了,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想要炸药的呢也没门,因为我现在也没了。”   “没了?”李靖一脸郁闷,本来还想着讨要点炸药,回府之后好好研究呢!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这种想法。   “帝师啊,弟子对这炸药很感兴趣,你看……”李世民直勾勾盯着秦天朗,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没办法啊,他也想委婉一点的,但他更知道帝师的为人,遮遮掩掩的没有用,反而会引起帝师反感,反而是直截了当的道出原意才有可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秦天朗一摊手,无奈道:“炸药是真的没有了,如果陛下不信的话,可以去首阳山翻个遍。”   开玩笑,以大唐那极其落后的生产力,能造出炸药都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还想要多,想屁吃!   就炸死御田秋的那些炸药,就已经是动用了首阳山全部的生产力,耗时一个月才制作出来的量。   “既然如此,那只能抱憾而归了。”李世民有些怅然道,炸药爆炸的场景依旧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让他耿耿于怀。   “陛下放心,诸位老兄弟也放心,我秦天朗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一定给,没有的也会想法子给,放心吧,只要炸药重新制作出来,绝对人人有份。”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笑逐颜开起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李靖笑呵呵道。   “其实炸不炸药的无所谓,主要是不能累着秦帅,秦帅劳苦功高,可要注意休息啊。”程咬金一脸诚恳道。   “秦帅赤胆忠心,一言一行皆为大唐着想,是老夫生平最敬仰的人之一。”就连向来严谨的秦琼也抱拳行礼,态度认真到可怕。   秦天朗听着一帮子老弟兄的话,心里直接乐开了花,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说道:“时候不早了,秦某就先回首阳山了,诸位弟兄有空常来玩,好酒好肉肯定不能少。”   “帝师不如直接留在长安,朕也能经常见到帝师。”李世民语气诚恳道。   “不了,在首阳山住惯了,不想换地方了。”   说完,秦天朗转身离去,潇潇洒洒。   他走的潇洒,李世民等人就不行了,还有善后之事要做,向百姓宣布大唐国威,胆敢盗窃内库就是这样的下场云云。   而负责记录的史官,也已经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一连数日之后,平安无事。   直到这一天,皇城内又有一件大事发生,直接搅动朝堂风云,让各方势力心思四起。   这件事,与太子李承干有关。 第187章 东宫之变   盛夏时节,炎热的温度让人热汗淋漓,躲在角落里吱呀乱叫的蝉儿不知疲倦,给这个盛夏增添了几分慵懒困倦。   然而,在酷暑难耐的中午时分,大唐皇宫内却是暗流涌动,李世民接到消息之后,立即放下了手中一切事务,一路赶到了东宫。   刚一临近东宫,李世民老远就听到了一阵夹杂着怒斥的哭声。   “你自小就生性顽劣!你父皇对你三令五申,希望你能担当起作为太子的责任,可是你这不孝子啊,整天胡作非为!如今好了!如今好了!”   李世民一听就听出这是观音婢的声音,心中怒火升腾而起,迈着虎步闯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李承干。   当看到满脸苍白的李承干,李世民心中的怒火又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伤心欲绝。   “混账东西!你这是怎么了?!”   一众东宫属臣跪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最后还是由东宫属官之首的陆德明说道:“禀陛下,太子他……从马上摔下来,腿折了……”   “什么!”李世民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承干,既恼怒又心疼,虎目不禁有些湿润。   作孽!作孽啊!   堂堂大唐太子,竟然落得个摔断腿的下场,这成何体统!   等他寿终正寝之后,皇位终归是要落在李承干身上的,本来也是如此,自李承干出生之后,他便一直把李承干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多少名士大儒聚集在李承干身边,为的就是让他学会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就连他李世民,日理万机,也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监督李承干的学习成果,可以说李世民对于李承干寄予厚望,对李承干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本来呢,李世民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也还算观感不错,虽然顽劣了些,但无伤大雅,跟他年轻时很像,都是很有想法的人。   可是,可是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毛病,竟然酿成了大祸!   “御医呢!御医在何处!?”李世民结束沉思,沉声吼道。   顿时,数十名太医站出来,跪倒在地,太医头头太医令颤声道:“陛,陛下,微臣在此。”   “太医令,你可有把握治好太子的病?”李世民满怀希冀地望着太医令道。   “微臣定会竭尽毕生所能救治太子殿下!”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颓然,挥挥手遣退众太医,来到李承干身前,不忍看长孙无垢如此悲伤,便安慰道:“观音婢,干儿洪福齐天,定会没事的。”   “承陛下吉言,希望是如此。”长孙皇后的脸色很不好,巨大的悲伤让这位皇后心力交瘁。   李世民看向李承干已经扭曲变形的左腿,陷入沉思,他本就是个不信邪的人雄,一生都在与天地人斗,不愿意相信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然真的断了腿,鬼使神差之下伸出手,捏了捏李承干的断腿处,想看看是否还有救。   啊!   榻上的李承干发出凄厉惨叫,叫到一半都猛地晕厥过去,本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殷红鲜血汩汩流淌,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些许骨头茬子。   “陛下这是做什么!”长孙皇后惊呼出声,罕见地对李世民发了脾气!   在看到自己儿子发出惨叫后,长孙皇后也顾不得维护李世民尊严这一事了。   李世民连忙收回手,仰头望向高处,虎目已是通红,刚刚触摸李承干断腿右手微微颤抖,一颗心沉入深渊,被无数蚂蚁啃噬,疼痛无比。   诺大的东宫陷入死一样的沉寂,空气压抑的像是凝固了一样,让一众东宫属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的心也很绝望,感觉前途一片黑暗,无尽的苦涩滋味无法言说。   原本,他们身为东宫属官有着大好的前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能在李承干这位储君身边当官,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实际上,能在东宫任职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背景的,想当初,他们为了成为东宫属官可是挤破了脑袋,争的是头破血流。   本来呢,只要一切顺利,待到陛下崩后,李承干顺利继位,那他们就是新皇的班子,是最亲近的心腹,那时候可就苦尽甘来,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了。   可是,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眼看着李承干是治不好了,他们也没想着能治好。   他们可是全程陪伴着殿下的,从头到尾把一众太医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那种一筹莫展,那种难以言喻的绝望,都深深刺痛他们的心,也将他们心底最后的希望磨灭。   一个瘸腿的皇帝,真的可能吗?   他们不敢说,不敢想,想抱希望却怎么也麻痹不了自己。   堂堂大唐皇帝,怎可是有着缺陷的人?   虽然现在陛下依旧对殿下关怀备至,但之后呢?之后会不会变心?   他们是知道的,深深的知道,陛下可是非常注重脸面的,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继承人是个瘸子吗?   越想,他们的心就越黑暗,感觉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已经有人开始谋划后路了,他们想起来,昔日与越王李泰相遇时越王总是对他们礼遇有加,加之陛下向来宠爱越王殿下,或许……   李世民将一众东宫属官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心情越发烦躁,又不由地悲从心中来。   对于李世民而言,他最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皇位继承一事。   因为他本身就得位不正,对于皇位的继承分外敏感,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子嗣跟他一样,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刀剑相向。   难道说这就是因果报应吗,因为他得位不正,所以上天降下责罚,让干儿替他承受应有的报应……   在十分注重名声的古代,李世民又是个注重形象的人,夺位一事向来是他深藏于心中的一块阴影,平日里相安无事时还好,一旦出现意外的事,李世民就很容易把事情的起因归咎到夺位一事上。   长孙皇后靠近李世民,双手搭在其肩膀上,用行动宽慰李世民。   李世民报以微笑,这世间也唯有观音婢和帝师最为懂他了。   对了!不知帝师有没有办法救回干儿?!   李世民忽的眼前一亮,自语道:“对了!朕一时糊涂,竟然把帝师忘了!帝师的医术足以起死回生,说不定真能救回干儿!”   “陛下英明!帝师的医术高深莫测,能医治各种不治之症,或许对于干儿的腿伤真有办法!不如快快去请来帝师!”长孙皇后也眼前一亮,本已绝望的内心重新泛起希望。   一众东宫属官也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头一次觉得听到帝师这两个字眼是那么的舒畅!   帝师的医术之高明,在大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殿下的腿伤连帝师都治不好的话,普天之下也没人可以治好了。   “朕尽力吧。”李世民说完,转身离去。   实际上,他对于帝师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李承干的伤太严重的,已经伤及根本,连骨头都断了,就算帝师的医术再高明,面对这种情况也无计可施了吧。   虽然李世民心中不抱多少希望,但该做的挣扎还是得做,哪怕希望渺小,但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长孙皇后望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的忧愁和悲伤未曾淡去半分,先前的欣喜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断腿乃是真正的不治之症,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有史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谁断腿之后还能接续回来的。   在唐代,断腿无异于后世的癌症晚期。   而看到长孙皇后神情的一众东宫属官,好不容易才升起的希望顿时被无情打破,个个重新变得垂头丧气。 第188章 办法还是有的   首阳山上,溪水潺潺,鸟啼声阵阵,酷热的风进入首阳山之后,被茂密的树林和竹林净化、洗涤,变成清爽甘冽的清风,吹拂在人身上,如同饮下一口冰泉,酣畅淋漓。   蝉鸣声在这里是如此的悦耳,如同天籁之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引人入胜。   李世民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感觉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帝师不愿回朝,首阳山真乃人间仙境、避暑圣地,朕都想搬到这里小住几月。”   “陛下说笑了,大唐不可一日没有陛下。”一旁的房玄龄面带微笑道。   李世民沉吟起来,想着修建大明宫的进程得尽快了,不然一直让太上皇住在秦王府的话, 他会时刻被愧疚笼罩。   虽然李世民也知道,自己对于太上皇的愧疚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了,但能还一点是一点,尽人事听天命。   但很快,李世民的心神又被李承干的事牢牢占据,忍不住暗叹一声,那逆子生出的祸端,让整个大唐都为之鸡飞狗跳。   也不知道帝师能否救回干儿的腿……   气氛陷入沉默,只有赶路的脚步声,随从的大臣侍从低着头,神情有些低迷。   人死不能复生,虽然太子殿下还没死,但断腿之疾不可医治,这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常识了,他们都不认为帝师能够救回太子殿下。   毕竟帝师的医术再高明,终究还是有个限度的,这种回天乏术的不治之症已经不是人类能够解决的了。   李世民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爱子心切,宁愿麻痹自己,相信帝师能有办法治好李承干的腿伤,毕竟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就这样,怀揣着沉重的心情,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山顶,远远地就被山里的镇国军迎接进山庄,康庄大道直抵观云亭。   “秦帅,陛下求见,是为太子殿下腿伤一事而来。”马元龙低声禀告道。   “太子腿折了?”秦天朗抬起头,脸上有些惊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承干不是在这个时候断腿啊,难道说是他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这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史册的记载发生了偏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不知道多少典籍彻底失传,就算能流传下来的典籍,在漫长的岁月中也可能发生了许多变化,毕竟时间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很快,秦天朗收起心绪,起身往外面走去,既然李世民都亲自前来了,他也不是个小气的主,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拜见恩师!”就在秦天朗刚走下观云亭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迎了上来,爱子心切的他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陛下。”秦天朗也规矩地行礼,李世民毕竟是九五至尊,该给的尊敬还是要给的。   “帝师又见外了,弟子不是早就说过了,帝师见到朕不必行礼嘛!”李世民笑道,只是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秦天朗心中一笑,知道此时的李世民心思都放在李承干身上,便直接点破道:“陛下前来,是为了太子殿下腿伤一事?”   “正是!”说着,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道:“还请帝师念在你我的情分上,出山救一下那逆子吧!”   “太子殿下的腿伤很严重,已经伤及根本,寻常手段根本不可能治好。”秦天朗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真相。   李世民闻言脸色一白,语气干涩道:“这朕是知道的,但如果连帝师都没有办法的话,天底下就没人能有办法了,或许这就是干儿的命数吧。”   房玄龄等人文臣武将也露出了遗憾神色,虽然早已经猜到了结局,但当残酷的现实真的降临到头上的时候,依旧让他们感到阵阵窒息。   对于太子殿下,他们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的,虽然太子殿下生性顽劣,但毕竟年幼,还有着很长的路要走,在他们的心中,早已经把李承干当成了储君。   但也有许多文臣武将生出了窃喜之心,当然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在这种时候表露出窃喜那跟找死没区别,这些文臣武将大多是跟越王李泰亲近的人,说白了就是他们是属于李泰阵营的。   太子李承干的腿断了,越王李泰的机会也就大了啊,这可真是天助越王……   李世民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很是烦闷,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副局面,但他也无力改变什么。   虽然他身为帝王,但终究还是人,有许多的事情依旧是无法改变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啊。   “办法还是有的,不过……此办法并不是万无一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这时,秦天朗的声音响起。   如同平地惊雷,将众人的视线瞬间拉回到秦天朗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帝师说……他有办法治好太子的腿?   这不是真的吧?   李世民的眼神亮起,虽然已尽力压制内心的激动,但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急切道:“帝师说有办法治好干儿?千真万确吗?!”   “千真万确,不过……”   秦天朗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就直接打断道:“不必不过了!朕相信帝师!帝师既然说了有办法,那就尽管一试吧!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哈哈哈!”   “帝师医术果然高深,老夫拭目以待,到底是什么样的妙手回春之术能治好太子的腿伤。”房玄龄满脸笑容道。   “是极!秦帅的医术相当了得!先前秦某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是秦帅的话,早已经撒手人寰了!哈哈哈……”   秦琼也大笑连连,对于向来不苟言笑的他来说,今天的大笑也算难得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秦帅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感觉是多么的奇妙,太子如今的情况他太感同身受了。   “帝师的医术冠绝天下,华佗在世也不过如此,冠以医圣之名也是名副其实。”杜如晦也连连点头道。   他跟秦琼一样,都是被帝师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对于帝师的医术有十分深刻体会。   有了秦琼和杜如晦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李世民心中的自信又多了几分,随即满面红光道:“择日不如撞日,干儿的伤势日益恶化,帝师不如立即随朕动身回长安,也好早日治好干儿。”   秦天朗看着李世民一脸兴冲冲的模样,不忍心马上打击他的心情,便暂时将真相压下,准备回到长安之后再说也不迟。   于是乎,秦天朗在众人的拥簇下下了首阳山,就连李世民都落后于他半步,这种微妙的变化看的众文武一阵瞠目结舌,因为这等殊荣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   但秦天朗乃是帝师,李世民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还能落得个尊师重道的名声,倒也是两全其美。 第189章 惊世骇俗的办法   秦天朗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首阳山,一路快马加鞭回到长安皇城,丝毫不耽搁地来到东宫,来到李承干所在的宫殿里。   而在李世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东宫属臣们,以及没跟着李世民前往首阳山的文武大臣,都汇集在了此地。   太子李承干摔断了腿,这是一件足以将整个大唐都翻个底朝天的大巨变,但凡有点政治敏锐度的官员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装傻充愣。   不管怎么说,先来看望太子,表示一番自己的痛切之心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至于情况会怎么样嘛,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迎着满朝文武的目光,秦天朗走向李承干,途中,得知消息的长孙皇后跑了出来,到了秦天朗身前才堪堪停下,微微行礼之后道:“见过帝师,请问帝师有办法治好干儿的腿吗?”   “皇后稍安勿躁,容我看看太子的情况。”秦天朗面带笑容,稍稍给了长孙皇后一些信心。   “既然如此,有劳帝师了。”说着,长孙皇后让出了位置。   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秦天朗坐到李承干的身旁,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李承干的伤势。   他发现李承干的左腿已经彻底断了,断骨处呈现近乎六十度的弯曲,且肿的不成人样,比其他地方起码大了一倍。   皮肤下的暗紫色血液如同死水,已经将包扎用的布染成了紫红色。   这样的伤势,已经是非常恶劣了,再不医治的话,李承干的整条腿估计都够呛。   “太子的情况很不乐观,伤口已经感染,腿骨完全断开,用寻常方法已经无法治好。”   秦天朗实话实说,脸色平静,毕竟现在的局面跟他想的差不了多少。   一听这话,长孙皇后脸色一白,差点站不住脚。   最后还是李世民强忍着悲伤,站出来说道:“还请帝师全力救治干儿!”   “这是自然。”秦天朗点点头,“我先前说过,还是有办法救一救太子的,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明说,现在就好好说一说吧。”   “帝师不必多说!朕一直都相信你,尽管放心医治就好!朕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李世民大手一挥,连问都不想问就直接选择相信秦天朗。   “没错,帝师的医术妾身还是非常相信的,还请帝师全力救治干儿。”长孙皇后也说道。   这两位在大唐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都选择了无条件信任秦天朗,这不是鲁莽,而是在秦天朗的一次次创造奇迹之下建立起来的信任。   “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否则的话,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秦天朗摇摇头,执意要说。   因为他接下来的举动,在这个时代里是很惊世骇俗的,不说的话难免会造成很大的误会。   “既然如此,那帝师不妨直言。”李世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长孙皇后的脸上带上了一些笑容,尽管这些笑容有些勉强,还藏着无尽的悲伤。   满朝文武也都是竖起耳朵,准备听听秦天朗这狗东西到底要说什么。   秦天朗对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点点头,说道:“我一直说的医治方法,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医治方法,要将太子的腿割开,用千锻钢铁接续断骨,以实现断腿重生之效。”   ……   此言一出,让此地陷入了短暂的平静,每个人都在拼命消化秦天朗话中的意思。   “不可!”一声义正言辞的怒斥声响起,顿时吸引众人的视线,说的话不是别人,而是东宫属官之首的陆德明。   “没错!这是什么医治之法,竟然要把太子的腿割开,这跟直接断了太子的腿有何不同?”附和的人乃是孔颖达。   孔颖达这段时间可是过得苦啊,自从处决了大和国遣唐使之后,他就一直忘不掉那一日的画面,每每做梦都是大爆炸的场景,被惊得一身冷汗,耳边也时常有嗡鸣声响起,搞得他寝食不安。夙夜难寐。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秦天朗这狗东西!   所以,此时好不容易有机会奚落反对秦天朗,孔颖达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其余文武也纷纷表达自己的反对,到了最后,除了跟秦天朗走得近的大臣以外,竟然大部分都选择了站在秦天朗的另一面!   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向来中立的官员,看来这一次,秦天朗的做法很是不得人心。   这也难怪,秦天朗提出的医治手法就是后世的外科手术,这在唐代是非常超前的理念,完全就没有出现过。   在唐人的认知里,医术无非就是把脉看相,主张药物调理,像秦天朗说的直接切开血肉接上钢铁的这种事情,他们想都没有想过,毕竟这种方法太过血腥残暴,而且还没有的愚蠢粗鲁,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可行性嘛!   这简直就跟杀人没什么区别了,更何况此时医治的人乃是当朝太子李承干,那可是千金之躯啊,稍有闪失那都不得了。   李世民的脸色也露出了些许犹豫,他是相信秦天朗的,但秦天朗此时提出的方法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直接割开血肉,接上千锻钢铁,这确定可行?   这怎么听都很离谱啊,人体内接上钢铁的话,那还能行动自如吗?   长孙皇后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好不容易才升起来的一丁点希望,转瞬间又沉了下去,她已经不想说任何的话了,生怕一开口就再也维持不住形象,在文武百官面前有失礼仪。   “不知帝师的这个办法……有几成把握?”   李世民终究还是打算相信秦天朗,但还是想问清楚再做决定。   “此方法只有六成把握。”秦天朗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帮人做外科手术,按照他的感觉来看,成功几率应该有八成,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六成,六成……六成……”李世民反复念叨这句话,来回踱步,陷入了天人交战。   李世民深深知道,如今李承干的命运完全在于他的一句话,且不仅仅是李承干,甚至于整个大唐的走向都取决于他接下来的回答中。所以,他不得不格外慎重。   “还六成呢,我看你连一成把握都没有!猪鼻子插大葱,在这里装象,我倒是想问问,秦帝师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孔颖达阴阳怪气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很多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孔颖达的话不就是在说秦天朗蓄意谋害太子嘛,这一顶大帽子下去,就算秦天朗功劳赫赫恐怕也遭不住。   秦天朗一笑,慢悠悠道:“原来是孔公啊,不知孔公的耳鸣可好了些?”   噗……   一旁的程咬金险些没有忍住,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之后,连忙捂住嘴巴,一张脸憋得通红。   孔颖达气得七窍生烟,两撇胡须一上一下的,差点气得直接躺过去。   秦天朗面带温和笑容,继续补刀道:“看来孔公还没有全聋,还是能听到我说话的,可见当时的炸弹威力确实不咋样,你说是吗,孔公?”   孔颖达气得双眼通红,被秦天朗这样直接揭开伤疤撒盐,让他的理智逐渐消失。   “哼!难不成秦帝师只会逞口舌之利吗?你所说割开皮肉救治之法完全就是一派胡言,我看你就是眼见太子伤势无力回天之后,才出此下策,想维持住自身的颜面!”   此话一出,四周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孔颖达骑在头上,还没有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反而心里有些得意,因为秦天朗没有回答他,让他认为秦天朗是被自己说中了。   秦天朗对孔颖达投去一个没救了的眼神,随后就不再关注此人,跟这样的腐儒争斗着实没趣。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哑口无言了?”   孔颖达还不自知,抓住秦天朗不说话的点一通攻击,全然不理会周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了最后,离孔颖达近的文武官员已经悄悄远离他,表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够了!孔颖达!!”李世民的怒喝猛地响起,如同龙吟虎啸,震慑寰宇。   孔颖达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理智逐渐恢复,这才注意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竟然说太子的伤势无力回天……这不是直接戳中陛下和皇后的伤口……   一时间,孔颖达冷汗直冒,但身为圣人之后的尊严让他无法做出下跪的举动,就这样僵着,僵着……   李世民此时心烦意乱,也懒得多理会孔颖达这个腐儒,冷冷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会,“再敢多言,别怪朕不留情面!”   孔颖达的脸色一阵青白,眼底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得不说,自从监事部问世之后,世家官吏的嚣张气焰得到了很大改善,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明白事理一样,这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第190章 进行手术   “帝师当真有六成把握治好干儿?”李世民望着秦天朗,问道。   其实李世民心里比谁都清楚,李承干的伤势非常的严重,已经到了无法医治的程度,他内心深处也是不抱希望的,只是在做最后的徒劳挣扎罢了。   所以此时听到帝师说有六成把握能治好干儿,其实李世民的心里是不相信的。   不光是李世民,长孙皇后也不相信,只是并没有明说出来。   其实,那些反对秦天朗的文武官员才是这个时代的人应有的反应,就像是后世有人说能治好癌症晚期的病人一样,绝对会被人当成疯子或傻子,再不济也是当成骗子。   如果让李世民知道,秦天朗实际上有八成把握治好李承干,不知道会怎么想。   “是的,千真万确,有六成把握治好太子,但风险也是有的,所以陛下要想清楚才是。”秦天朗脸色恬然道。   李世民下意识看了眼长孙皇后,发现长孙皇后没有说话的意思,而是用眼神给予他支持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便说道:“不必考虑了!帝师既然有办法治好干儿,那就尽管医治吧!朕期待帝师的好消息!”   秦天朗点点头,朝着远处吹了声口哨。很快,神俊非常的大虎踏着烟尘赶来,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这是秦天朗的医盒。   取下医盒,秦天朗打开医盒拿出一块三指粗的合金,这就是他接下来进行外科手术的必需品。   这块合金是钛合金,是前段时间秦天朗闲来无事的时候亲手打造出来的,除了这块钛合金,他还打造了其他杂七杂八的金属,没啥目的,单纯就是为了玩,没想到的是,之前的无意之举竟然在这个时候排上了用场。   李世民离秦天朗很近,所以能看清合金的模样,眼前不禁一亮。   帝师手中的精钢,是他见过的品相最好的精钢,没有之一,光泽是如此的温润透彻,竟然有种如玉般的韵味。   “帝师难道就是要用此块精钢为干儿治腿?”李世民问道。   “没错,这块精钢名叫钛合金,具有寻常钢铁没有的特性,能与人体高度吻合,具有很强的生物相容性,植入人体之后,不必担心生锈等问题。”秦天朗细细说道。   在后世,许多的手术金属用的就是钛合金,钛合金的功效已经在时间中得到检验,如果换成其他金属的话,那是万万不行的。   用其他金属的话,就算秦天朗能顺利完成手术,日后李承干也会被脚内的金属折磨得痛不欲生,造成感染的话还可能就此嗝屁。   李世民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空气似乎都变得有重量,挥挥手,沉声道:“众爱卿都退下吧,所有人都退下。”   满朝文武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只能行礼之后躬身而退。很快,殿内就只留下长孙皇后和李世民。   “观音婢,你也退下吧。”李世民和声说道。   李世民清楚,接下来的场面肯定不是那么好看,长孙皇后本就不是见得杀伐的人,何况此时爱子心切,要是眼睁睁看着干儿的血肉被割开,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   无论这个意外是观音婢还是帝师,都是李世民不愿意看到的。   谁知长孙皇后摇摇头,道:“妾身不退下,要看着帝师医治干儿。”   李世民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和观音婢相濡以沫,自然知道观音婢此时的心情,索性也就不再强求了。   秦天朗却一言不发,实际上从他拿出钛合金之后,他就在酝酿精神,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都清空,让自己进入到全神贯注的状态,用最好的状态去医治病人,这是一名医者最大的责任心。   无声之中,时间仿佛都静止。   只剩下秦天朗在轻轻地捣鼓着医盒,从医盒里拿出一样样医疗用的器械。   李世民抱着长孙皇后,一言不发,看着秦天朗,没有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   很快,秦天朗就把钛合金等医疗用具进行了消毒,深呼吸一口气,闭眼睁眼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首先,是放血,将李承干的脓血放完,才能进行手术。   锋利的手术刀精准的割开血肉,昏迷的李承干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让一旁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心狠狠一揪。   散发恶臭的血液汩汩流出,给整个大殿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感觉如梦如幻,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不属于现实的世界。   重头戏还在后头。   秦天朗放完血之后,开始有步骤地割掉李承干腿上的死肉,这个过程很残忍,因为全程都没有麻药,这个时代的麻药都是口服,而此时李承干已经陷入中毒昏迷,让其喝下麻药显然不现实了。   而且唐朝的麻药跟后世的麻药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麻醉效果相差很大,用不用基本差不太多。所以……就只能委屈一下太子殿下了。   如果李承干意识还清醒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做这个手术。   啊!!   随着割下的死肉越来越多,昏迷中的李承干也爆发出阵阵惨叫,脸色苍白无比,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一样,看得出十分的痛苦。   秦天朗面无表情,一边继续割肉,一边说道:“陛下,麻烦来摁住太子,免得节外生枝。”   李世民恍恍惚惚间苏醒过来,眼神逐渐坚定,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在经历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后,很快就镇静下来,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任何的犹豫都有可能导致败北。   “陛下……”长孙皇后的声音响起,很轻,几乎听不到。   李世民一看,发现观音婢脸色苍白,泪水已经模糊双眼,抓着他肩膀的手颤抖着,很用力。   “没事的。”李世民轻声安慰,挣开长孙皇后的双手,踱着虎步来到李承干旁边,孔武有力的双手紧紧摁住李承干的肩膀,如同两个大铁钳。   至于李承干的双腿和髋骨处,已经让秦天朗用麻绳捆住,不会出现太大的挣扎。   手术继续,血肉割下的越来越多,慢慢的已经能见到骨头。   下一步,就是挑出骨头茬子,已经将错位的筋脉重新接续起来。   这一步,所要承受的痛苦更甚!   刚一触碰,李承干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双眼猛地睁开,如同死鱼眼,这副模样让长孙皇后看的泪流满面,无数次想要阻止帝师的举动,但好在最后还是理智让她停了下来。   殿外,满朝文武听到这些恐怖的痛呼声,忍不住唏嘘皱眉。   太子的声音实在是太凄厉了,蕴含的痛苦到底有多少,他们都无法丈量,只能一个个摇头叹息,暗骂秦天朗不是东西。   就这样硬生生割开血肉,还要把精钢安进去,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他们觉得秦天朗一定是疯了,在长时间的马上厮杀中养成了嗜杀的性子,人屠的称呼果然不是白叫的啊。   殿内,李世民看着秦天朗的动作,尽管他已经见惯了生死,依旧忍不住心跳加快。   因为秦天朗的动作很慢,配合李承干的不断惨叫,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时间在此刻变得没有了意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想知道过了多久。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李世民发现自己已经被汗水浸湿后背。   长孙皇后则已经晕倒在地,就算晕倒了,眼角依旧流着泪水。   呼——   秦天朗站起身,长呼一口气,看着眼前已经包扎好的腿,露出一抹功成身退的笑容。   “帝师……成了吗?”李世民心怀忐忑地问道。   “嗯,成了,不出意外的话,太子只需休息数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秦天朗点头笑道李世民看着榻上的李承干,以及满地的血污、骨头茬子,尽管很想相信帝师所言,但怎么也相信不了。   因为,干儿好像已经没有了声息。   李世民不知道帝师是何时离开、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何时离开的,他的眼前满是帝师进行手术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或许是关心则乱,李世民实在是太关心了。   既有血肉至亲的关心,也有心怀大唐的关心,家国都有,让这位大唐的帝王也陷入了深深的疲惫。 第191章 五部来朝   平静的时光中,岁月总是容易流逝,往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经过去了许久。   刚刚平定东突厥和五姓七宗的大唐,迎来了难得的平静,眨眼间就到了贞观四年八月份。   这一日,宣德殿内。   满朝文武尽皆到齐,恭敬侍立在早已经分配好的位置上,神色肃然。   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和隆重的日子。   满朝文武,不管是属于哪一方阵营,此时的心情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激动,因为今天啊,是东谢、南谢、牂牁、党项、伊吾五部向大唐称臣的日子!   这五部,前面四个都是南岭十万大山的部落酋长,伊吾则是位于西域,与西突厥接壤。   实际上,四大酋长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来到长安,不过当时李世民无心会见他们,时间一久竟然忘了此事,直到伊吾城主的到来,才记起自己冷落了四大酋长的事。   于是乎,就定在这一日,让五部共同朝见大唐天子。   这可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大唐建国不过四年,前面三年都是在动荡不安中度过,内忧外患不断,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   说实在的,很多人都不看好大唐,打心眼里认为用不了多久,大唐就会跟前隋一样分崩离析,并不是谁都跟秦天朗一样,拥有着后世的悠长眼光,知道大唐还有几百年的光景可活的。   而此时五部来朝,这无疑就是大唐国力渐盛的见证,从侧面也稳住了许多势力蠢蠢欲动的心。   当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今日之所以出现五部来朝的景象,跟年初时秦天朗灭了东突厥有很大干系。   强大的东突厥被大唐覆灭,这落在那些小势力的眼里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习惯了见风使舵的他们,必须早早的给自己铺好后路,如果能抱住大唐的大腿的话,对他们可是有着很大的好处。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看着下方满朝文武,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成就感,思绪一时间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很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没人知道他为了大唐付出了多少。   多少人只看到他贵为九五至尊的无限荣光,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多少,此时五部来朝,是对他最大的肯定,让他有种苦尽甘来的畅快,很想站起来嗷一嗓子,这样才是发泄他潜藏在心底的畅快!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要在今日一同做了。   “兜兜转转,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啊,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杨政道,萧皇后……”   没错,李世民挂念的另一件事,就是早在年初就被押解回来的隋朝余孽杨政道,以及萧皇后。   李世民身为大唐天子,对于社稷稳固看的比谁都重要,也看的比谁都敏锐,他深深知道,杨政道和萧皇后不能放任不管,必须做个了断,否则的话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杀了杨政道和萧皇后?   李世民想过,但最终没有这么做。   一来是杨政道已经沦为阶下囚,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力,杀了的话意义不是很大,反而会给他又添一笔杀孽,他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一个能彰显他李世民的宽阔胸襟的方法。   “陛下,该宣见来朝使者了。”内常侍张万恭声提醒道。   李世民的思绪回到现实,嘴角带着一些笑意,大手一挥,中气十足道:“宣来朝使者觐见。”   “宣,来朝使者觐见!”悠扬嘹亮的唱礼声响起,伴随着丝竹之乐,整个大殿的氛围变得庄严肃穆。   杀气凛凛的禁卫,器宇轩昂的文武大臣,规矩从容的侍从,金碧辉煌的装饰……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著大唐的强盛。   五名身穿异于大唐风格服饰的人,在力士和禁卫的带领下,缓缓走进了大殿。   “东谢酋长谢元深,见过大唐皇帝!”   “南谢酋长谢强,见过大唐皇帝!”   “牂牁酋长谢能羽,见过大唐皇帝!”   “党项酋长细封布来,见过大唐皇帝!”   “伊吾城主石万年,见过大唐皇帝!”   五道掷地有声的声音,接连响起,每一道声音都毕恭毕敬,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免礼。”李世民抬手说完,又道:“诸位都是各自部落、郡县的王,能来朝见大唐,朕甚是欣慰。”   “能来领略大唐的盛世风采,是我等的福分!”伊吾城主说着,又道:“臣此次来,是带着诚意来归附大唐,特准备了牛羊五万匹,以略显归附之诚意!”   五万匹牛羊,已经是伊吾城主能拿出的极限了,伊吾郡毕竟就那么大,没有大唐幅员辽阔的土地。   “伊吾城主的诚意朕接纳了。今后,伊吾郡就改为西伊州,你为西伊刺史。”李世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出。   “谢陛下隆恩!”伊吾城主连忙满心欢喜地答谢。   有了西伊刺史这层身份,他的地位更加巩固,也不用再整日担忧西突厥的报复了,这对于伊吾城主而言,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四大酋长见到伊吾城主获得了想要的结果,羡慕得眼都红了,也纷纷开口表达自己的诚意。   “东谢部落奉上猪羊三万匹,另有象牙、皮革、珠宝无数,价值约有十万两!”   “南谢部落奉上粮食四万石,另有奴隶五万人、白银三万两!”   “牂牁部落奉上绸缎一万匹,黄金五万两,另有千名姿色上佳的女侍!”   “党项部落奉上粮食五万石,铁矿十万石,另有奇珍异宝无数……”   四道声音落在李世民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他敢说,这绝对是他这四年来听到的最最动听的声音!   为一国之君者,最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在李世民看来,最高兴的事情无非是三件:   一,平定外患,彰显国威;   二,根除内忧,实现大治;   三,万邦来朝,四海臣服。   如今,虽然还达不到万邦来朝的壮阔场面,但五部的归附就是一个好的开头,李世民相信,随着大唐的国力日益强盛,会有越来越多的邦国朝见大唐!   那种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心潮澎湃不已。   “诸位都有心了,朕接受了你们的纳贡,从今往后,尔等就是大唐的臣子!”   “谢陛下隆恩!”四大酋长大喜,眼巴巴看着李世民,等待着接下来的册封。   李世民定了定神,神色从容道:“封东谢之地为应州,东谢酋长为刺史;封南谢之地为庄州,南谢酋长为刺史;封牂牁之地牂州,牂牁酋长为刺史;封党项之地为轨州,党项酋长为刺史!”   “谢!陛下隆恩!”四大酋长高兴不已,跪倒在地重重叩头。   满朝文武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心中感到与有荣焉,这种感觉还真是美妙无比。   “诸爱卿免礼。”册封完毕,李世民也改了称呼,随后又道:“诸位爱卿不远万里而来,朕理应尽地主之谊,今夜设宴与于光禄寺,重重犒劳诸卿!”   “谢陛下隆恩!”又是一句句感人肺腑的答谢。   君臣和睦,大殿的温度仿佛都升高许多,让置身其中的文武大臣感觉一阵心神恍惚,飘飘然之下忘乎所以,压根就不愿苏醒过来。 第192章 光禄寺晚宴   气派大方的光禄寺,门前两头石狮子虎虎生威,宽敞明亮的正厅金碧辉煌,双龙戏珠、彩凤衔芝、麒麟送子等代表着吉祥的景象随处可见,彰显著光禄寺的浓厚文化和历史底蕴。   李世民一声令下,专管皇室膳食的光禄寺就全速运转起来,各种山珍海味以极快的速度制作出来,时间、味道、准度、美观等等一切的细节全都不能耽误。   好在光禄寺的上下官员就是为此而生的,已经将庖丁之道琢磨到了极致,但凡能在光禄寺任职的官员,个个都能称得上是神厨。   可以这么说,光禄寺就代表了这个时代的美食之道的巅峰,这里的菜肴就算放在后世,那也有许多都是寻常百姓听都没听说过的。   自古以来,华夏民族似乎就将吃这一技能点满了,对于吃道的钻研,已经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夜色将近,璀璨明亮的灯笼挂在华丽的房檐、走廊、方亭,将整个光禄寺都照耀得美轮美奂。   诺大的光禄寺被划分成了一个个区域,皇族王室占一地,往往这一地位置最大最尊贵,风水也是最好。   此外,还有文武大臣的,外邦使者的,其余闲杂人等的,大致也就分为这么四块。   此时,属于皇族王室的地方,一众皇子公主陆续到来,各个都是穿着华丽、前呼后拥,气派自然都是做的很到位的。   其中,派头最大的莫过于长乐公主和越王李泰,尤其是越王李泰,围在其身旁的人比现在多了许多,有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也有其他的皇子公主。   如今,太子殿下深居东宫,数月都没有任何消息,许多人都已经嗅到了风向的转变,作为深受李世民喜爱的越王李泰,自然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焦点人物。   这种炙手可热达到了什么地步呢,用众星捧月来形容都有点不够,隐约间……貌似都有了些帝王的派头?   当然了,这样的话在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长乐公主独自坐在角落,熟稔的跟周围的皇室子弟交谈,谈吐很是得当,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但其时不时望向外门的目光稍稍出卖了她。   “国安哥哥还没来吗?也不知道这次大宴国安哥哥会不会来……”   除此之外,四部酋长外加伊吾城主也是左右招呼,逢人就是灿烂的笑脸,态度好的没话说,这样的应酬能力放到后世,妥妥的就是销冠的料子。   而在热闹欢欣的氛围下,却有一个角落显得无比冷清,那就是杨政道和萧皇后所坐的地方。   杨政道和萧皇后坐在角落,低着头,神情拘束,显得很坐立不安,那股子萦绕在两人周身的惶恐和惧怕,跟周围的欢乐氛围形成鲜明对比,宛如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王朝更替,前朝遗留下来的人往往是时代的悲剧,下场往往要多惨有多惨。   万幸的是,在李世民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倒是没人注意到杨政道和萧皇后。   毕竟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压根就不会说做出落井下石的举动,反而躲都躲不及,生怕自己跟杨政道萧皇后走得近了,被人认为跟前朝余孽同流合污那就惨了。   呜呜呜……   忽然,一阵空灵悦耳,又显庄严肃穆的礼乐由远及近的传来,伴随着一架华贵的龙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顿时,一切声音都停歇,每个人都收起了笑脸,老老实实地站回自己该站的地方,恭敬地等候着。   很快,龙辇来到近前,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从龙辇下来。   “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整齐的拜见声响起。   “众爱卿平身。”李世民带着微笑说道。   随后,长孙皇后也做了表率。   李世民的虎目在现场扫视,先是停在杨政道萧皇后身上,随后转到五部酋长身上,再到长乐公主,越王李泰,文武大臣……   “诸卿不必拘束,今日晚宴不论国政,只谈风月。”   “父皇!母后!”长乐公主蹦蹦跳跳地跑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身前,笑靥如花。   “拜见父皇,拜见母后。”越王李泰也来到近前,谦恭有礼地行礼道。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笑着点头,对于这对儿女,两人还是非常满意的。   “张力士,帝师没来吗?”李世民望向一旁的内常侍张万,问道。   实际上,刚一来到这里,李世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回陛下,帝师可能要迟些才来。”张万的脸色有些尴尬,有些惴惴不安地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哑然一笑,也不在意,挥手道:“帝师就是这般,能来就行,多等一会就多等一会吧,谁叫他是朕的恩师呢,哈哈哈。”   今天,李世民的心情格外的好,已经忘记了太子李承干的事情。   唏律律……   远处,一阵马儿响鼻声响起。顿时,将一应人等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一看,一匹神俊的良驹懒洋洋地往这边走,前脚慢后脚快,走的极为闲适散漫,神骏的马头高高仰着,乌溜溜的眼睛左右乱瞅,颇有些马仗人势。   而在马背上,一人斜靠着,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假寐着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小民调。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首阳山的秦天朗!   “帝师还真是兴致独特。”李世民哈哈一笑,笑着迎向秦天朗,途中已经抱拳行弟子礼,尊敬道:“弟子拜见帝师。”   “嗯?到了吗?”马背上,秦天朗睁开眼,发现数百上千人都睁着大眼睛望着他,挑了挑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伸了个懒腰,不经意地望了眼杨政道的方向。   杨政道低着头,浑身颤抖,脸色煞白,秦天朗的一个眼神,就让他回忆起了先前的噩梦,自己能有今日,全拜这个男人所赐啊。   “国安哥哥!!”一声娇呼响起,长乐公主蹦跳着冲向秦天朗,途中已经张开双手,乳燕归巢般扑进秦天朗怀中,小脑袋左右乱蹭。   “国安哥哥,丽质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