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女尊之东宫娇宠   作者:陆屿安年   清玄大师预言:“上官挽月金凤命格,贵不可言,当为凤君。”   东宫太女李靖霜,自小沉稳内敛,不困于情不乱于心,自以为不会对任何男子动心。直到中秋宫宴见到了挽月的真容,一见倾心,自此再难舍下。这谪仙一样的美人,合该是她的天命凤君,值得她一生一世的宠爱。   自古美人只配强者拥有,面对觊觎美人的人,靖霜豪气放言:“江山与月儿都是孤的,何人敢抢?不妨一试。”   (男生子,1V1,双C,HE)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上官挽月,李靖霜 ┃ 配角:连载文《女尊之男神个个想嫁我》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立意:美人只配强者拥有,美人应该被所有人宠爱 第1章 无缘相见   初秋的上午,阳光明亮碧空如洗,天空中蔚蓝一块,一丝云彩也无,空气静滞着也无风,唯有蝉鸣鸟叫零星从树上传来,倒也不烦人。   早朝之后,靖霜日常召集东宫幕僚官属开晨会,时间差不多了,靖霜右手边却还空着一个位子。她正打算问顾岚怎么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门外院子里传来了一个清丽的女声,高声叫着“我来晚了,殿下恕罪。”   紧接着一只素手掀开了门口的竹帘子,走进来了一个二九年华的女子来,正是缺席的顾岚。   “殿下不可轻饶,否则她日后必会变本加厉,今天还只是迟到,明天说不定直接旷了。”靖霜左手边的邢榆说,她和顾岚都是从小跟着靖霜的侍读。   “好你个邢榆,非但不救我还落井下石。殿下,臣可是有原因才迟到的,说起来还是因为殿下,所以殿下不能罚臣。”   “把你的原因说出来让孤听听,若是有道理也就罢了,若是胡言乱语找借口,孤再重重罚你。”靖霜开了口,众幕僚都随声附和。   “臣今日一大早儿就出了门,只略比要上早朝的大臣们晚一点儿,打东华门进来的时候瞧见了上官丞相的轿子,就停了下来……”   “丞相每天上朝,轿子自然停在东华门外,有什么好稀奇的。”邢榆嫌她啰嗦打断了她。   “你别着急啊,丞相的轿子是没什么稀奇的,可稀奇的是后面还跟着一顶同样的靛蓝色绸缎的小轿子,看起来像是小公子们平日里会乘坐的。我想着晨会还早,就问了问东华门的侍卫,套话套了半天,才套出点儿有用的消息来。   那侍卫和我说,丞相今日来得极早,领着一个盛装的贵公子入了宫。你们说,那盛装的小公子会是谁?”顾岚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卖了个关子。   邢榆听到贵公子立马兴奋起来,几乎不曾跳起来说:“那自然是丞相家的挽月公子了。”   “然也,我也作此猜想。”顾岚“啪”地一下收了扇子,对着居中坐着的靖霜作了个揖,“听说丞相家嫡公子姿容绝代,太女殿下真是好福气。”   “是啊,咱们殿下当然好福气,这金凤命格的小公子也只有咱们殿下配得起。”   “我听说这位公子是个绝代佳人,丞相爱若珍宝,从来不肯让他轻易出门的。”   众幕僚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都说上官挽月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靖霜并不是很在意上官挽月的容貌如何,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也知道将来要娶金凤命格的挽月。   她身为太女,婚姻大事自然由不得自己做主,在她心中这是只是一场天命预言下的政治联姻,所以并不在意那位公子是美是丑,只要他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她就会娶他。   “扣扣扣”靖霜用带着红宝石戒指的食指在黄花梨的木桌子上敲了几下,众人才安静下来。   “传言不可尽信,你们有谁见过他吗?养在深闺里,谁都没见过能知道他是美是丑?”靖霜的语气平淡如水,全然不似手下一群幕僚那么激动。   “这……”众幕僚无语,心想:难道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有宫侍来宣召。   “太女殿下,皇上命您去西德殿去。”   “可说了做什么?”   “皇上召见了上官丞相和她们家大公子,想必是让您去见一见。”   “哎呀!我们方才还正说着呢,这不机会就来了,殿下快去亲眼看看上官公子是美是丑。”方才被泼了冷水的顾岚又活跃起来。   靖霜环顾了一圈等着看好戏的幕僚们,不置可否吩咐道:“孤走一趟,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你们就散了吧。”   靖霜要先去换过朝服,便让来宣旨的女官先行一步。   西德殿内,当今圣上嘉帝与凤君并排坐在上首,二人皆是玄衣金绣,威严尊贵。嘉帝李清潼,今年四十有六,登基已八年,正春秋鼎盛,凤君比嘉帝还年轻些,虽然也年近不惑但却还像是刚过而立之年一样风华正茂。   “臣子给陛下请安。”挽月跪在殿中,对着面前正中的嘉帝与凤君盈盈一拜,他母亲上官鸿则站在一旁笑着满意地打量自己的儿子。   “起来吧,再走近些。”嘉帝对着挽月招了招手。   “是。”挽月起了身,鲤步向前,他腰间玉带上悬这一条金玉打造的禁步,行走间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可见仪态大方。   嘉帝一见他抬头,竟然愣了片刻,心道果然好一个倾国绝色的贵公子。只见一张白玉般的俊面,上生着一双含情桃花目,鼻梁高挺,五官端正,端的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   挽月今日入宫面圣,特地盛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母亲为他准备的华服。他穿着一身绿色渐变的锦衣,上半身是极其淡雅的浅绿,越往下摆颜色越深,到了最后便是浓重的墨绿,过渡处晕染开了水墨一般的纹理来,显得十分别致。   衣服上的纹绣不多,只在领口袖口并外袍的下摆用金线绣出了波浪纹来,既不显得过分繁琐,又透露出符合身份的华贵。一头青丝也尽数用金镶玉的发冠束了起来,十分地干净清爽。   如今已是初秋时节,挽月这一身打扮倒是带着几分盛夏的绿意来。   “挽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朕看此子颇有先凤君的神韵,不愧是清玄大师卜算出的天命凤君。爱卿啊,你将儿子教导得很好。”   嘉帝最喜文静端庄的男子,因此一见挽月便大为满意。   “看来陛下果真喜欢小公子,这才见了一面就如此赞誉。”凤君也在旁附和。   “挽月几岁了?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啊?可有什么爱好没有?”   “臣子今年十四岁,平日里读些诗词曲赋,不过聊以修身养性,别的爱好也无,只学过几日琴。”   “很好,琴是乐器中的君子,正宜名门大家的公子弹奏。朕记得库中还存着先凤君的号钟琴,他去后宫中也无人弹奏,白放着可惜了,就赐给你吧,过会儿差人送去丞相府。”   “谢陛下隆恩。”   “陛下都送了东西,本宫自然也少不了要送的,就送你一斛珍珠并本宫新得的一对明月珰吧。”   “谢凤君千岁。”   挽月一一谢恩,又回答了几番话,便有方才去宣太女的女官走了进来回报。   “陛下,奴婢通知过东宫了,太女殿下想必即刻便到了。”   “嗯,”嘉帝说得正起兴,此时挥退了女官,突然收起了话头。   “朕今日召你母亲带你入宫,原本是打算叫你和太女见一面的。可见了你朕又改变了想法,爱卿你先带着挽月退下吧。”嘉帝转而对挽月母亲上官鸿说。   凤君不解其意,问:“这是为何啊?陛下。”   “太女年纪尚轻,正是用功读书学习政务的时候,朕怕她见了挽月的美貌无法自持,若沉迷下去荒废了学业倒不好。不如先不见,等等再说。”   “瞧陛下说的,太女人虽年轻却老成持重,一向洁身自好不近男色的,哪儿有陛下说的这样不堪。”   挽月站在正中,心下有几分疑惑,更加想要知道太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了。可是嘉帝执意要他先走,他也只好跟着母亲离开。   上官鸿带着挽月退下之后,凤君立马收起了方才和蔼可亲的表情,神色转而不虞。   “陛下莫不是看上那个挽月公子了吧?所以才拦着不让自己的女儿见,还将先凤君的琴也赐给他。”   “你又胡言乱语什么?他是朕的晚辈,是朕为太女定下的正君,朕怎会对他心生绮念呢?”   嘉帝立马反驳了凤君的话,有些恼怒之色。   “心生绮念又如何,当年清玄大师也只说了他是天命凤君,又没说是靖霜的凤君。他若是入宫来,将我取而代之,做了陛下的凤君也不算违背大师的预言。”   “朕疯了不成,你的凤君做得好好地,朕为什么要找别人取而代之。”面对凤君不讲理地胡搅蛮缠,嘉帝大感头疼。   “是臣侍妄言了,请陛下责罚。”在嘉帝真正动怒之前,凤君先服软了请罪。   “起来吧,朕又没说怪你。”   “谢陛下,”凤君从地上起身,犹豫了片刻,又凑到嘉帝身边问:“陛下,今年又是侍子大选之年,陛下看……”   “不选了,有你在朕身边,朕还要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来做什么。”到了这时嘉帝才看透凤君的心思,他不愿与凤君生了嫌隙,便主动提出取消今年的侍子大选。   凤君闻言立时转忧为喜,露出了明媚灿烂的笑来,他生得极为俊美,剑眉星目颇有些英气,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他见到绮年玉貌的挽月,心下的确有几分酸涩,生出些岁月不饶人的感慨来,但还不至于嫉妒吃醋。方才的一番话,实际上是借着挽月这个由头,在向嘉帝传达他的忧虑,他真正担心的是今年的侍子大选。   那些青松翠竹一般的青涩儿郎进宫来,就算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每天看着也够糟心的,所幸嘉帝立马表态顺了他的心意。 第2章 惊鸿背影   靖霜略收拾了一下,便饶有兴致往西德殿去了。她面上虽然装作全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很想见一见挽月的。   近年来在她耳边提起挽月美名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对这个有着倾城绝色的未来正君有了几分好奇。青春年华哪个少女不怀春,纵然是她,也希望未来的夫君能生得顺眼一些。   结果还没进西德殿,就远远地瞧见了一抹亮眼的绿色倩影,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就是自己赶来要见的人。靖霜虽然不认得挽月,但是却认得挽月身旁的上官丞相,因此她一下子就笃定了挽月的身份,只是迷惑为何自己还没见到人,人便先走了。   嘉帝身边的大总管云溪一直在门口张望着靖霜,见她走过来立马迎了过来。   “殿下,陛下在殿中等着您呢。”   “那个就是上官公子,不是说他只有十四岁吗?我瞧着倒是生的高挑。”靖霜望着挽月的越来越远的背影问。   云溪见状笑答:“正是。”   “母皇传召了我,难道不是让我见一见上官家的公子吗?怎么我还没见着就让他走了?”   挽月的背影消失在了一个拐角之后,只匆匆地见了传说中的美人一个背影的太女很不满,大热的太阳把自己叫了来,临时又改变主意不让见了,是个人就得郁闷。   “陛下啊,原本是打算让您见一见的,可是后来又说挽月公子生得花容月貌,您又还年轻,怕您见了他移了心性,日日只想着美人,就让丞相带着他先走了。”   “什么?!”真有这么美的,能迷惑我心神吗?母皇也太小看我了。   “殿下,陛下等着您呢,先进去吧。”云溪见靖霜还盯着挽月离去的方向看,出言提醒。   “嗯。”靖霜收回了目光,同时也压下了心头的郁闷与好奇。   挽月离宫时已近正午,回府后拜见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在父亲那里草草吃了几口午饭,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侍棋、侍画,快点儿来伺候我把衣服换了。”挽月一进门就喊人,他今天进宫面圣穿得格外正式,一身都是锦缎衣服,清晨出门时没有什么感觉,等到了正午被大太阳一晒就热得不行了。   挽月院子里有琴棋书画四大侍子,其中侍书年纪最大是十六岁,性子沉稳办事妥帖,侍棋和侍画都是家生子,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和挽月同岁是十四,一贯是连体一样分不开的,剩下一个侍琴年十三,人虽然最小但是最是机敏灵巧,颇得挽月喜欢。   “来了来了,侍琴还给您准备了绿豆冰沙,等您换完衣服就可以吃了。”   侍画先迎了出来,将挽月身上的配饰一一解了下来收好了,又伺候着挽月把外头的衣服脱了,只剩下一身轻薄的白色亵衣,侍棋则捧着一身夏日的纱衣过来给挽月换。   “虽则是今日秋天了,可秋老虎还是厉害,如今正午的日头真毒,我打外面回来都快被热化了。”挽月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由着侍棋往他身上套衣服。   “中午天气热,奴才给公子拿了这身天水碧的纱衣来,等下午日头下去就冷了,到时候公子记着再加一件外袍或者披风。”   “我知道了,冰沙怎么还不来?”   “公子一大早儿就出去了,如今用过午饭了吗?没吃饭的话先吃凉的不好。”侍书年纪最长,考虑得也周全,又问挽月是否用了饭。   “在父亲那里用过了,咦?冰沙来了,快给我。”挽月见侍琴捧着一盏水晶小碗走了过来,立马接过来了。   那绿豆冰沙是用上好的绿豆煮上一夜煮烂了,加入冰糖块搅拌,再加上碎冰所制。用料都是普通的,只是这个季节冰块不易得,出了相府这样的豪门贵族,如何能有。   挽月那银质的小勺子吃了两勺,觉得既解渴又解热,从喉咙到胃里凉丝丝地无一处不妥帖,及至此时方才爽快了些。   “现在已经七月了,府里竟还有冰吗?”相府里有专门的冰窖,冬天时会采冰切成长方存在冰窖里,夏日的时候就取出来给各院消暑,现在到了秋天了,府里就算有冰只怕也不多了。   “还有一些,就是不多了,大人吩咐给郎主和公子各一半,郎主说他不吃冰,就都叫送到公子这里了,连两位小姐都没有呢。”侍琴回答道,那语气颇有几分骄傲,毕竟挽月是府里最受宠的他也跟着长脸。   主仆正说话,外面传来了少年的声音,原来是挽月的两个弟弟惜月和霁月来了。   “绿豆冰沙,我前几天去问厨房里就说没有冰供应了,哥哥这里竟然还有。”惜月瞧见了挽月吃剩下的半碗绿豆冰沙大惊道,他是萧侧君所生比挽月小一岁。   挽月本不是有意独占冰块,突然间被两个弟弟撞上了,又被惜月这样喊出来,显得像是他背地里吃独食一样,叫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吩咐侍琴再端两碗过来。   “是。”侍琴嘴上应着,心里老大不愿意,他只做了一碗,没想到突然又来了两个人要分。   其实现成绿豆沙多得是,他们这些奴才天热了也能喝上绿豆汤的,只是这冰现在是稀罕物他有些不舍,然而挽月既有了吩咐,他少不得再做了端过来。   “谢谢大哥。”惜月嘴甜地道了谢,又盯上了挽月新换下来的衣服。那衣服没来得及叠,就穿在了一个十字的衣架上,完全地展开了以防产生褶皱。   “哇,霁月你快来看看,哥哥这身衣服好漂亮,颜色是渐变的,上面绣的水纹是用的金线吗?”惜月一边儿招呼霁月,一边儿就要上手去摸。   “二哥,你别把大哥的衣服摸脏了。”霁月是宋小郎的儿子,年纪比惜月还小一岁,却比他懂事些,在他碰到衣服前把他拉走了。   侍书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挽月的衣服,见二少爷被拉走了,立马亲自收了衣服去折了。   “你们两个下午不用上学吗?也不午睡怎么来我这里。”挽月平日里和两个庶弟并不大亲近,今天两人一起来倒是有些奇怪。   “你说。”方才还闹哄哄的惜月哑了声,撞了一下旁边的霁月。   “我,我们听说大哥今日进宫去见太女了,所以想过来看看大哥。”   “是啊大哥,我们想知道皇宫大不大,比相府还大吗?”   “嗯,比相府大很多,我从宫门口下了轿子走过去,走了好久才走到宫殿里。”   挽月之前一直待在相府,今日一出门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大,还有那座红墙琉璃瓦的恢弘宫殿,那么漂亮那么巍峨,让人见了既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向往。   “大哥可见了太女,她生得如何?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样英姿飒爽,神武不凡?”   “我没见到她。”想到今天的目的没有达成,挽月的语气微微透露出了几分落寞。   “啊?!没见到啊,进宫不就是为了见太女吗?怎么就没见到啊。”惜月又叫了起来。   “陛下又改了主意,说先不让见了。”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大哥长得太好看了,陛下怕太女还没成亲就迷上了大哥。”   霁月惯会察言观色,看出了挽月的失落后便拦着惜月不让他接着问了。   所幸侍琴的绿豆冰沙来得及时,惜月吃上了绿豆冰沙,就把方才的话题给忘了。   挽月静静地坐着,想起自己一大早起床,由着侍书收拾了半天,满怀期盼地想着能见一见未来的妻主,结果最终也没有见到,被两个弟弟一问,不由地有些难过起来,心不在焉地和两个弟弟说了会儿话,就没什么精神了。   “我困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俩吃完冰沙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挽月别过了他们俩,便由侍书服侍着午睡了,原本不过是告辞的托辞,结果一沾枕头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养肥我,给我点儿希望,养肥会把文养死的QAQ   亲妈作者:我家挽月可是光一个背影在你眼前一晃,就能吸引你走不动道儿的大美人。   太女【面无表情JPG】:别是个背影杀手。   亲妈作者:真香警告 第3章 宫中赏赐   靖霜在西德殿陪着嘉帝用了午饭,才赶回了东宫,结果发现那帮子原本早就该散了的幕僚还在宫里,一见她回来立马围了上来,尤其以邢榆一马当先。   “殿下怎么样?”   “殿下去了这么久,想必是和上官公子一起用了午饭吧,我们可都饿着肚子等您的好消息呢。”   顾岚紧跟着说,其实宫人们也先端了些糕点来给她们垫了垫肚子,只是大家都记挂着靖霜去见美人的事情,没什么心思吃。   “你们都还没吃饭?”靖霜皱了皱细长的眉,对着身后的侍女吩咐,“快去叫人做些饭送过来。”   东宫的下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让跟着她的幕僚们在东宫饿肚子,这传出去她还不叫人笑掉了大牙,日后谁还信服她重视贤才。   “已经有人做了,殿下别生气,吃饭的事情不着急,您还是快跟我们说说您那边儿如何了?”邢榆心想都是顾岚那张破嘴,非要提什么没吃饭。   靖霜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屋里,又坐下喝了杯茶才淡淡道:“没见着。”   “啊?!”众人都齐声发出了不解的惊呼,“怎么会没见着呢?”   “孤哪里知道母皇的心思,她身边儿的云溪姑姑说,母皇怕我见了上官公子一心都系到他的身上,耽误了学习和政务。”嘉帝没有和她明说理由,中午留下她一起吃饭也没透露半个字,仿佛原本就是叫她过去一起吃顿饭一样。   靖霜的心下也郁闷得很,原本她并没有动过提前见一见挽月的心思,可这次被如此折腾了一番,她反而对挽月产生了空前的好奇。   众人听靖霜这么说,又见她神色不大高兴的,便都识趣儿地不再追问了。   顾岚凑上来用折扇给靖霜扇风,宽她的心说:“殿下也不用急着见,反正迟早都是殿下的人。”   “正是正是,陛下不知见过多少美人了,还这样盛赞他,可见上官公子的容貌是错不了的。”   靖霜心下无语,这帮子人说得仿佛自己眼中唯有美色一样,于是也懒得搭理她们,站起身来道:“都凑在这里怪热的,孤走了,你们用过饭后也都散了吧。”   “恭送殿下。”   靖霜一向没有午睡的习惯,无论四季寒暑从来不在白日睡觉,因此别过众位幕僚,便去了书房练字。   她每次思绪纷乱时都会写字来平静心绪,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就叫蒹葭伺候笔墨写起了字。   蒹葭是打小儿伺候靖霜的,见主子今日有些反常,便更加小心谨慎,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准备好了。伺候了笔墨之后,蒹葭又去准备茶水,过了一会儿再看,靖霜的那张纸上满满当当写的都是两个字“挽月”。   “殿下是喜欢上挽月公子了?”   蒹葭也不太确定,毕竟今日殿下也没见到真容,只是匆匆地瞧见了人家一个背影而已。虽则那背影也算得玉树临风,仪态超然,但应该不至于把自己一向冷情的主子迷成这样啊。   “别瞎说,孤只是随便写写。”   被蒹葭一问,靖霜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心跳都快了几分。她本来是要随便写点儿什么的,可是面对着雪白的宣纸,脑海里不知为何就冒出了那抹碧色的身影来。   或许是因为今日特意去相见,结果却没见着,所以才生出了执念吧。母皇也是,这么小看自己,靖霜心里暗暗地想。   “殿下若真是放不下,就找机会私下里再见一见,也许见过了就好了。”蒹葭接着说,这次正好说到了靖霜的心坎了。   “你去看看她们吃完走了吗?没走的话叫她们过来给孤出出主意。”私下相见总得有由头,嘉帝能够将人召之即来,她却不能这么办,再者说第一次见面也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东宫的幕僚们,都和太女一样光棍儿,既没有成了亲的,也没有蓝颜知己环绕成群的,一帮子孤家寡人。太女要讨挽月的欢心,一群智力超绝的才女们讨论了半天都没个靠谱的方案。   最后还是蒹葭出来说:“男儿家哪有不爱珠宝首饰的,殿下可着好的送过去,想必上官公子自然高兴。”   顾岚听了把手里的折扇一合,黑溜溜的眼睛一转,也拍手称是。   靖霜被她们撺掇着,本来七分的心思也成了十分,略思索了片刻道:“蒹葭,把前日母皇赏给我的南珠拿出来,明天送到丞相府去,就说是送给挽月公子的见面礼。今日虽然未能正式相见,但也遥遥远望了他的背影,你把这个送过去问问再问能不能约个时间见面。“   “好嘞,主子送几颗珍珠啊?”   “都拿去吧。”靖霜头也不抬,思索起了能把挽月约出来的可能性。   “都拿去?!第一次送礼您就送这么大。”   蒹葭吃了一惊,那一匣子南珠少说也值千两黄金,于是再次向挽月确认。   “正因为第一次才要送得重些。”挽月是丞相府的嫡长子,若不真正送些真正的珍宝,如何能入得他的眼?靖霜并不吝惜什么金银珠宝,便让蒹葭尽管去取。   “是。”   “不惜千明珠金贵,但求一见美人面,殿下真豪杰也。”   “此等情谊可为当世佳话也。”   “咱们殿下和上官公子的姻缘本早就传为佳话了。”   “臣想为殿下作诗一首……”   “行了行了,别酸了,诗兴大发回家作去,别都在孤眼前凑着。”连个讨好小郎君的法子都想不出来,真是白养了这帮子人,靖霜心里想着若真见了挽月该如何表现,再看她们就有些烦了。   挽月入宫后的第二日上午,先接到了昨日嘉帝和凤君给他的赏赐,彼时他母亲已经上朝,便由他父亲也是丞相府的主君带着阖府男眷出来跪谢。   挽月赶到大门口时,见众人已经来齐了,他父亲王奕在最前面,见他来了就高兴地朝他招手。   “月儿快过来领旨谢恩。”   众人瞧见他走来,便纷纷自发地往两边闪出一条路来,把他让到了最前面。   那宣旨的女官身着紫衣站在上首正中,一见挽月也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心道:上官家的大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是个神仙美人,年纪轻轻就气度华贵、雍容大方,难怪陛下如此喜爱。   女官见挽月跪在了面前,便宣旨道:“陛下口谕,朕昨日传召上官挽月入宫觐见,一见之下甚为欢喜,此子品貌俱佳,御前对答如流,特赐先凤君号钟琴一架。另凤君所赐一斛珍珠及金银首饰一并赏下。”   “谢陛下隆恩。”挽月叩首谢恩,他昨日就听了赏赐,因此并不感到意外,应对地也十分自然。   挽月身后还跪着他的两个姐夫、两个庶弟并一众伺候的小厮,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情绪,但多大是艳羡和赞叹的目光。同为男子,他们之中无论年龄身份,谁也没有挽月的命好,能得到天家如此贵重的赏赐。   “大公子快起来吧,仔细跪久了膝盖疼。”待挽月谢恩之后,那女官便虚扶了一下挽月,众人都跟着起身了。   “梧桐,去拿些银子给这位姑姑喝茶。”王奕是府里的主君,又是挽月的亲生父亲,此时自然是替挽月高兴,同时又暗暗骄傲自己生了这么好的儿子。当然他也不会忘了打点,及时叫身边的侍子奉上茶水钱。   “这可使不得。”那女官并不立刻收下,反而和梧桐推脱起来。   “姑姑拿着吧,大热天儿地劳烦您跑一趟了,就是请您喝茶的钱。”王奕掌家多年,话说得滴水不漏,两锭大银元宝在他嘴里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茶钱。   “哎,那奴婢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女官悄悄地将银子接过,收进了袖子里,乐得一张脸笑开了花。   “主君您不知道,我们跑这一趟可不是苦差呢,现在宫里谁不知道陛下看重大公子,连云溪姑姑得了命令都赶忙去库房里取东西,我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其他什么金银珠宝都不算什么,这号钟琴可是先凤君在世时心爱的。陛下连这个都赏赐给了大公子,可见大公子的似锦前程才刚开了个头,往后自有泼天的富贵呢。”   那女官收了王奕的银子,不好直接辞去,又说了一番话来赞挽月。   王奕自然知道挽月将来贵不可言,但身为人父哪儿有不喜欢儿子被人夸赞的,那女官说的一番话正中他的下怀,叫他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送走了宫里的女官,众人刚从门口转身要回去,还没走到院子的一半,门房又传说宫里有礼送来。   “怎么还有礼?”挽月的大姐夫徐泽疑惑道。   “先迎出去看看。”王奕又带着一大家子人迎出门,见这次来的人是个年轻女官,只是衣服形制和方才来的不大一样。   王奕没怎么见过如此服装的女官到底是什么品级,也不敢贸然称呼,只得恭敬些问:“姑姑也是宫里派来宣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小剧场   太女:孤要你们有什么用,连个追公子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众幕僚:……我们又不是专门学怎么追公子的。 第4章 赠君宝珠   蒹葭本来只想给挽月院子里递个信儿的,没想到呼啦一下出来这么多人,叫她也不知所措起来。幸而跟着靖霜是见过世面的,没有立马乱了手脚。   “主君折煞奴婢了,奴婢的确是宫里的,只不过是东宫里的,奉太女殿下之命来给大公子送礼物顺便带个口信。”   挽月站在父亲王奕身边,这次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他还是镇定地叫侍书去接礼盒。   “侍书,去接过来。”挽月说完又对着蒹葭点了下头道:“姑姑替我谢过太女殿下。”   蒹葭一见挽月顿时看出了神,心道:老天娘哎,他可真漂亮。直勾勾地盯了半天,王奕咳嗽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姑姑还有吩咐吗?”王奕语气不大好地冷声问,显然是对方才蒹葭无礼地盯着挽月看不满,又因着她是太女派来的不好责备。   “抱歉,”蒹葭立马为刚刚的失礼举动道歉。眼下的情况让她有些犯难,当着这么多人殿下的话是说还是不说呢?   蒹葭想了片刻,还是传了话:“我家殿下说昨日慢了一步,没赶上见大公子只瞧见了个背影,所以今日特地叫我送上南珠,再顺便问一问能否择期再见。”   殿下是和上官大公子早就定了亲的,而且只说见一面也没什么,当着人多也无妨,反倒显得淑女坦荡荡。   王奕闻言没有立马答应,他想到了昨日挽月回来同他说,陛下似乎并不想让两人过早见面,因此他也不敢违背嘉帝的心意,便婉言推拒了。   “尚未婚嫁不好私下相见,请姑姑回去回殿下,就说缘分到了自有相见的时候。”   这不过是个托辞,大齐的礼教虽然严格,但是已经定亲的男女有些往来也是极为正常的。   蒹葭把一盒子宝珠送了出去,结果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就被人滴水不漏地地回绝了,不由地有些心虚。送珠宝的主意是她出的,珠宝也是她亲自送来的,结果约见的事情却没办好。   这下回去可如何向殿下交代啊,蒹葭暗自叫苦,面上却一点儿不显,行礼之后便辞去了。   “月郎得了这么好些赏赐,何不请我们去你院里开开眼?”徐泽笑着凑到挽月跟前吹捧,他是挽月嫡亲长姐的正君。   “有什么好看的?姐夫你也是相府嫡长女的正君,别整日里眼皮子这么浅。”说话的是王修永,他是挽月二姐的正君,又是王奕的堂侄子,因此格外大胆些。   当初他原本是想嫁给相府的嫡长女也就是挽月的大姐的,结果被徐泽捷足先登,虽然后来嫁给了挽月二姐后过得也很好,但是与徐泽的梁子却是结下了,两人一直都不太对付。   “修永住口,月儿今日得的是宫里的赏赐,大家没见过也是正常,你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当家的主君王奕一开口,王修永立马哑了火,低下头不敢回嘴,连声称是。   挽月不愿见两个姐夫因他争执,便出来劝解道:“若是大姐夫想看,就随月儿来吧,弟弟们想来的也都可跟着过来。”   “好耶好耶,我想看。”惜月闻言立马跳了起来欢呼,他看挽月今日收了那么多好东西,简直羡慕嫉妒地眼睛都要红了。自己得不到,能去看看摸摸也好,日后同别人说起来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   一说百应,宋小郎的儿子霁月身份低微,自然是随大流的。挽月见状淡淡一笑,便招呼众人往他院子里去。中途又故意落后,到徐泽身边安慰了几句,徐泽性情温和也不愿和王修永计较,便说无事,他没放在心上。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又经过南大厅,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绕过了上官鸿和王奕的正房,又进了一处漂亮的月亮门,才到了挽月所居的小院。挽月住的院子在正房后面,挨着相府的花园,既清净幽美,又不过分寂寥,住着也十分方便。   那院落起了个名字叫明月居,统共有坐北朝南的四间大屋子,居中偏左的一间做了客厅,右边儿的是挽月的书房,左边儿两间一个是挽月的居所,一个是有客时住的客房。   左右又有四间厢房,都通过抄手游廊连起来,东面的是琴棋书画四个贴身小厮住,西面的一间做储物之用,另一间是单独的小厨房。其余的小厮仆人都住在后面的抱厦里。   众人进了居中的客厅,挽月便让琴棋画三人把方才宫里赏下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又叫侍书也把东宫方才送来的盒子也放在了桌子上。那架号钟琴挪动不易,又过于珍贵,便没拿出来,只是将凤君赏下的一斛珠和两匣子金银首饰拿了出来。   “凤君赐下的珍珠,又大又圆果然是上品,许是东珠吧。”徐泽赞叹了一句,又看那两匣子首饰,都是真金白玉翡翠宝石,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   “好多簪子,好漂亮啊。”惜月已经看花了眼,想着要是赐给自己的,他得高兴死了。   “你喜欢就挑几支去,三弟和姐夫们也挑一挑吧。”挽月并不缺这些东西,他只有一个脑袋又戴不了那么多,便让两个弟弟和姐夫随便挑。   惜月听了大喜,刚要上手去翻捡,就被王奕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动了。   “月儿不可,凤君赏赐给你的东西,你怎么能随意送给别人,让凤君知道了会不悦的。”他的月儿蕙质兰心,只是在俗务上还需人多提点提点。   挽月恍然大悟,心想若是自己送给别人的东西转手又被送了出去,自己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我知道了,二弟三弟,今日就不给你们挑了,等过几天我找些自己的给你们送过去。”   王奕见挽月对着两个庶弟也谦逊温和,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挽月的脾性也太温和了些,将来入主东宫也不知道能不能弹压得住下面的人。   “宫里赐下的东西,方才宣旨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太女殿下送的礼物如何。”王奕把众人目光引到那紫檀木匣子上来。   挽月上前亲自打开了匣子,瞬间柔光射/了出来,将屋子都照得更亮了几分。那南珠粒大、圆润、光彩迷人,可见不是凡品。   “这南珠个头这么大,每一颗都圆润,又是一般大小,可见是仔细挑选了的,更难得的是这柔和的光泽,实在是上品。”这次王奕亲自品评了一番,他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这么好的珠子不是没见过,只是不曾见过这么多。   “这南珠比凤君赏赐的还好,方才看了凤君的赏赐已觉贵重,如今见了太女殿下的,更知道天家恩宠是如何难得了。”   徐泽接话说,其实有了凤君赏赐的珍珠在前,众人对太女送的珍珠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如今见了太女的,才知道“登泰山而小众山”,凤君那一斛珠与之相比,简直就是砂石一般不值一提了。   “这些南珠恐怕价值千金,太女殿下很重视大哥呢。”一直沉默着的霁月出声,他年纪最小,说的话也比成人刻意奉承更加中听,王奕不由地赞赏地点了点头。   霁月虽是小郎生的,但是却比惜月一个侧君生的更懂事些,不像那个只会咋咋呼呼大呼小叫,见着一点儿好东西就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王修永自打进来后就没说过话,见众人都奉承挽月,他也不甘落后,想要说些好听的话来。   “月郎把珠子打上洞,叫人串起来做个项链,定然能衬得你光彩照人。”   谁知挽月听了一笑道:“我还年轻,哪里用得这样贵重的南珠,顶多是穿在抹额上一颗也就够了。况且这珠子这么大,若是穿成一串挂在脖子上,岂不是叫人笑死了,又不是暴发户,先收起来吧。”   然后便合上盖子锁了,交给侍书收起来。   王修永顿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旁人说的好听话挽月都没反驳,怎么就自己说了一句他就有这么一大篇话来驳自己,分明是在替徐泽出气,可恨自己还是他堂兄,他却向着徐泽那个外人。   王修永一心把所有不满都怪到挽月身上,也不想想是他说的话荒唐,挽月也只是正常回应,并非是有心反驳。   王奕知道自己儿子是不喜欢听人奉承的,现在应付了众人这么久,肯定也烦了,便招呼众人离开。   “行了,东西也都看了,如今快晌午了,都各自回家吧,一会儿上朝的也都回来了。”   等人都走了,侍棋才凑过去打趣挽月。   “今日收了这么多好东西,公子一定高兴坏了吧。”   “你当谁都跟你小子一样财迷,公子才不把这些俗物放在心上呢。”侍画不同意哥哥的看法,立马反驳了他。   “侍画说得对。”挽月突然发声。   “公子嘴上说着不喜欢,面上却带着笑呢。”侍书收好了东西走出来插话,“贵重的礼物能体现送礼人的心意,太女殿下还不了解公子故而送珍珠来表明看重,日后相熟了自然会投其所好,就不会再送这些俗物了。”   挽月这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蒹葭则垂头丧气地回了东宫里,她办事儿一向得力,没想到这次看起来简单的任务却让她铩羽而归了。   “主子,奴婢向您请罪。”   “怎么了?东西没送到?”   “奴婢倒是把东西送到了,只是没约到人。”   靖霜听了有些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可以接受。   “具体怎么回事儿?”   “都怪奴婢没选对时机,正好撞上宫里赏赐的女官刚走,丞相府阖府的男眷都在,大公子就是想答应也开不了口。加之那丞相家的主君好生厉害,奴婢刚说您想约上官公子,他就一口回绝了,说是尚未婚嫁不好私见。”   蒹葭一口气把事情讲清楚了,又立马补充说:“不过殿下放心,奴婢今天见着上官公子了,真真切切地看了一番,他的确是个绝代佳人,您大可不必忧虑传言不实。”   “你这丫头。”靖霜气得好笑,想抄个家伙敲一下蒹葭的脑袋,可是她又不像顾岚一样走到哪儿都带着一把折扇,眼下环顾四周,桌子上不是砚台就是笔架,真拿这些东西敲还不得把蒹葭的头给敲破了。最后靖霜站起来从书架上抽了本薄薄的小册子,卷起来在蒹葭头上来了一下。   “啊!殿下为何敲我?”蒹葭抱着头躲了一下,她嘴上说请罪,心里没成想靖霜真的打她。   靖霜高深莫测地沉默了半晌,才语气不善地幽幽道:“谁让你盯着他了?”孤都没有见着呢,你倒是抢先看了。   蒹葭不敢反驳,心道:主子的醋劲儿真大,就主子这么强的占有欲,人还没娶进来呢就不许看了,日后娶进东宫还不得日日锁在房里不许出门。   靖霜不知道蒹葭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想着丞相府家风严谨,不愿使公子与自己私下见面,便也将约见挽月的心思放下了。反正迟早都是要娶进东宫的,也不必急于一时。 第5章 丹桂盛宴   挽月十岁前,是由母亲请了一个耄耋之年的宿儒在家中教学,十岁之后老先生年纪大了辞去西席之位后,挽月也没再去家学里上学,就自己在家读书。   这日正在廊下的阴凉里看书,就见惜月带着他的小厮冬青进了院子。于是撂下书迎了上去,把人带进了屋里,又让侍书奉茶。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早不晚的,不是应该在家学里读书吗?   “先生家中有事,今日停课了。”其实并没有停课,只是他逃课了而已。   “哦?那你不去和霁月玩儿,找我做什么?”   “大哥,康静王家丹桂园里的桂花都开了,她们家小世子邀了我去赏桂花,我想同哥哥借一身衣服。”   “借衣服?前阵子府里不是才成批地做了秋衣吗?”   “我的衣服哪儿有大哥的好,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庶子,难得康静王的小世子给我发了请帖,我也想穿得隆重些去,好不叫咱们丞相府跌份儿。”   “你想要那件?”挽月一向出手阔绰,有了好东西也愿意同弟弟们分享的。   “就哥哥上次进宫穿的那身,我看就极好的,哥哥借给我,我一定好好穿着不弄上半点儿脏污,等回来后洗好了,再给熏了香再给哥哥送过来。”   “侍琴,去把我上次穿的那身衣服取出来给二少爷。”   “是。”侍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了,走到惜月背后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二少爷只知道来和公子要东西,每次来不搜刮点儿什么都不甘心走。   侍书打外头回来,老远儿就听见侍琴在西厢房喊他,他赶去存东西的厢房里,见侍琴正生气地乱翻。   “小祖宗,你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还得收拾。”侍书说着便整理起了被侍琴翻乱了的衣服。   “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侍书整理的没有侍琴翻得快,干脆停下来问他。   “侍书哥哥,你把公子进宫穿得那身衣服放哪儿了?我就是要找那个。”   “公子不是说嫌太华丽,近日里不想穿了吗?我就收在柜子底下了。”   “公子是不想穿了,可有人抢着要穿呢。”   侍琴没好气地开了柜子把衣服取出来,忍不住跟侍书抱怨:“二少爷可真会挑,咱们公子那身衣服是为了入宫面圣专门定制的,不仅用了最好的流光缎,还请了苏州最好的裁缝和绣郎,光工期就费了三个月,二少爷一张口就要这身。”   “嗨,我当怎么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公子的心性,这些外物一律不放在心上的。何况他们还是亲兄弟,就连你我做下人的,公子平日里也不曾薄待了。”   “我只恨我没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我要是有公子这样的兄长,一定不像二少爷一样只想着他的东西。”   “行了,别抱怨了,快给公子送过去。”   “嗯。”   挽月见侍琴送来了衣服,让他交给了惜月身边的小厮冬青,又叮嘱惜月说:“我的衣服你穿着定然有些大,既然要出去赴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就是料子做工再好也是不得体,你先叫人拿到外头改一改再穿,别叫院里的小厮下手,那衣服做得精细,给他们改就改毁了。”   “多谢哥哥,只是我改了,哥哥还怎么穿?”衣服改小了容易,改大却是不可能的,挽月既这么说,八成是要将衣服送给他,惜月简直要乐得开花。   “无妨,你只管拿去就是了。”   “多谢大哥。”惜月叫他的小厮捧着衣服,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惜月是最爱热闹的,哪里有个赏花宴啊,看灯猜谜啊什么的,总之京城里贵公子间的宴会他都赶着参加,往日里没有收到请帖,只得了消息他还打探着要去呢,更不用说这次被康静王世子邀请了。   按理说惜月是丞相之子,身份也算贵重,只是他并非是主君王奕所生的嫡子,而是萧侧室生的庶子,因此不大受人重视。只是每每有人设宴都想请挽月都请不到,便只好退而求其次请他,他倒是好请,一叫一个准儿,是有名的宴会混子。   这次康静王世子做东,在京城最大的丹桂园设宴,许多豪门贵子都来了,惜月却迟迟不到。有些先到的便三五成团聚在一起议论着,等惜月来了好好戏弄他一番。   至于惜月为何迟迟不到,自然是因为他忙着盛装打扮。那天在挽月手里借出来一套好衣服,他回家就凑了银子让人拿出去改了尺寸,如今那身衣服裁剪得刚刚好,穿在他的身上肥瘦合宜,站在半人高的妆镜台前,他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神气。   “冬青,你看怎么样?”惜月张开了双手,在冬青面前转了一圈,十分得意。   “少爷穿着这身真好看,一点儿都不比大公子差。”   “那是,咱们走。”   丹桂园中不少人都等着惜月来了好数落他,结果他一进园,许多见惯了他的人都差点儿没认出来他。   “哎哎,你看门口过来的那个人是惜月吗?”   “怎么可能?”被问的人刚想否定,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惜月,惊讶之余大叫了一声“惜月来了”。   大半个园子的人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惜月平日里虽然也是绫罗绸缎地穿着,但都是寻常货色,可他今日这一身,远远地一看就能让人看出非同一般来。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谁不爱俏呢?见了新鲜的衣服自然都围过来问。   “惜月你今日穿的衣服真好看,哪里做的啊?”   “是啊,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能染出这么漂亮的渐变色的衣服呢。”   “这上面用的都是金线吗?一定很贵吧?”惜月衣服上的金色水波纹在秋日的艳阳下闪耀着金芒,为他整个人都增添了几分光彩。   “当然是金线了?旁的能有这样的华丽吗?”惜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尽管衣服只是他借来的,但此刻他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惜月今日这身衣服果然漂亮,连我都没见过这样的样式,不知是哪家师父做的?”连今日宴会的主人,康静王世子李年容都被他吸引走了过来。   “世子。”惜月矮身行礼,回答道:“这衣服是母亲命人在江南定制的,具体是哪家做的我也不清楚。”他当然不清楚了,这衣服本来也不是给他做的。   “是吗?丞相大人待你真好。”年容嘴上夸赞他,心里却恨得牙根痒。   他才是今日宴会的主角,之前求了母亲康静王好久,康静王才答应他允许他在丹桂园里举办宴会。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银子,结果惜月一来只凭借一件好看的衣服就把他的风头夺走了,让他怎能不气愤。   “是啊,母亲大人还是很疼我的。”得到了康静王世子的夸赞,惜月越发得意起来。   一群人围成了一圈儿,很快就吸引了靖安的目光。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康静王世子非要请他来撑场面,他便来应个卯。   靖安是庆王的嫡子,而庆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皇妹,庆王因为年纪小从未参与过姐姐们间的权力争斗,因此成年后也留在了京城,现在虽然只在礼部任一个闲职,但仍然得皇上十分在意。   同时靖安也是挽月的闺中密友,从惜月一进来他就看出了他身上那身衣服其实是挽月的,不得不说都是一样的衣服,不同人穿的差距还真大。   旁人没见过挽月,只见了惜月穿便盛赞不已,实际上惜月的气质根本撑不起这身精致华美的衣服来。   挽月身姿高挑,举止大方,就算不去注意容貌,也能从他高华的气度看出他是名门大家的贵公子。   至于惜月,容貌也算中上之姿,但形容举止都十分轻浮,就算穿上了僧衣也不是真佛,加上他年纪小,穿上格外贵重华丽的衣服,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虽然衣服已经修改的合身了,但却不符合他的气质。   因此旁人都夸赞他,靖安却在心里不以为然。他一向不喜欢挽月这个爱钻营的弟弟,见他出风头却丝毫不提把衣服借给他的挽月,一点儿感激之心也没有,便有心敲打他一下。   “惜月啊。”靖安走了过去,众人都向他行礼,他年纪虽不大但是身份在这院子里却是最高的。   “见过靖安世子。”   “你这身衣服的确华美绝伦,只是我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惜月听靖安夸自己,刚要得意心中就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果然靖安话锋一转便要提挽月。   “哦!我想起来了,我在你大哥屋里见过,当时我问他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为了准备入宫面圣专门做的,看来丞相大人还真是心疼你,挽月哥哥入宫见陛下才得了这么一身华服,你不过来参加一个小小的宴会便也得了一身一模一样的,真是难得。”   靖安的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惜月见众人都带着狐疑的目光打量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心虚起来,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衣服是借来的,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啊,母亲就是疼我。”   “哼”靖安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走了,他真没想到这世有如此厚脸皮的人,要不是看在挽月的面子上,他一定当众拆穿惜月的谎言叫他下不来台。 第6章 错认佳人   靖霜受康静王邀请,去他城中的丹桂园议事,她本来是不愿意把公事和宴饮混为一谈的,然而康静王也算是她的长辈,便不得不应了下来,专门抽出了半天的时间前来。   “太女殿下请,这丹桂园到了秋天……”康静王一边儿领着靖霜往里走,一边儿为她介绍丹桂园的来历和风景。她们俩身后还跟了几个工部的官员和康静王家的女侄们。   谁知进了一处小门,竟瞧见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此玩乐,其中被簇拥着的正是康静王世子年容,见他母亲来了,立马跑过来请安,其他来做客的也不知贸然跟前见一大群陌生女子合适与否,便都留在原地观望。   “给母亲和姐姐们请安,给几位大人请安。”年容矮身请安,他虽不认识这群人里的陌生女子,但想来是母亲在官场上的同僚。   “这是太女殿下。”康静王给儿子介绍道。   她早就忘了答应过年容允许他在丹桂园设宴,又不大关注小孩子家家的行动,便把太女邀了过来,没成想竟然撞个正着,也不知道太女殿下会不会怪罪她。   “见过太女殿下,太女殿下万福。”年容仍旧行礼,他在长辈面前一向乖觉。   “起吧,既然园中有这么多年轻公子在,咱们也不好贸然打扰,不如还是找个客厅喝茶谈事。”靖霜本来也无心观赏什么丹桂,自然也不在意旅程泡汤。   “太女殿下见谅,下官疏忽忘记了先前犬子同我说过要在此地设宴的。”   康静王见靖霜没生气,便松了口气,又见儿子在一边儿乖顺地站着,姿容姣好,心想今日歪打正着能让儿子在太女殿下面前露个脸也好,万一要是殿下看上了……   不过靖霜都没注意年容什么样貌,更不可能看上,然而就在她要转身离开之际,忽然瞥见了一抹深绿,在满目赤红的丹桂掩映下更为显眼,于是她顿住了脚步,看着那抹绿影从树后走了出来。   却是一个少年的背影,远远地瞧去和她在宫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那身衣服很独特,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靖霜转过去问年容,“上官公子也在吗?”   年容以为靖霜要走了,心下有些失落,没想到她又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可不等他高兴就听见靖霜问起了惜月。   “是。”年容强压住心下的嫉妒恭敬地回答。惜月那个不入流的庶子,平日里一点儿都上不了台面,今天不但借着这身奇巧的衣服博得了众人的赞赏与目光,竟还引得太女殿下都为之侧目,叫他如何不气。   靖霜本想让年容把挽月叫过来见一见,又想着叫过来了岂不是身后这帮子女人都能看见了,便道:“孤想见一见他,你可能为孤带路?”   年容不知如何应答,向他母亲康静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康静王眼见自己儿子未能入得太女法眼,也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她也不敢违逆靖霜的意愿,便示意儿子带着靖霜进去。   “去吧。”   “是,殿下跟我来。”   他们一群少年在玩乐,靖霜自觉不好直接过去,进了园子就远远地找了一处还算僻静的地方等着,让年容去叫惜月。   “太女殿下要见你,跟我过来吧。”   惜月正被一群往日里看不上他的世家子围着说话,此时陡然听闻太女叫他,顿时是又惊又喜。   “太女殿下,方才来的人里还有太女殿下吗?”一个少年问年容,刚刚有陌生女子进来,他们便都往园子深处躲了,谁也没敢仔细去看。   “嗯,太女殿下和我母亲要议事就过来了。”年容心里老大不高兴,他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心里见一向不如自己的惜月得了太女青睐,如何不酸呢,偏偏其他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还围着惜月说好话。   “天哪,太女殿下不会是看上惜月了吧?!”   “说不定呢,惜月今天穿的真的很漂亮。”   惜月被他们说得脸颊羞红了,心下也十分高兴,自信一下子膨胀了起来,跟着年容往靖霜的方向走了过去。   靖霜自年容走后内心也十分忐忑,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挽月,她还不知道待会儿见了要说些什么。本来想着无缘得见也就算了,可上天偏偏又让她偶然遇见,她怎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呢。   惜月和年容越走越近,靖霜才看清了他的衣服果然是和那日在宫中见到的是一样的,只是觉得惜月没有那日在宫中见到的人高似的,不过倒也符合十四岁少年郎的身形。   “见过太女殿下。”惜月走到靖霜面前矮身行礼,又偷偷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穿了身墨黑的衣服,上用银线织出一片片飞羽来,既不张扬也不落了身份。再往上看一张粉面自含威,凤眼明眸,长眉入鬓,头上戴了一只银钗固定住三千青丝,多余的装饰也无,但却自带华贵威严的气场。   姿态气度都是上位者的样子,仿佛生来就是让人顶礼膜拜的,而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靖霜正想着如何说话,人就已经到了眼前,她只好先收回心思来叫惜月起身。   “上官公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靖霜略一思索觉得两人初见,不好直接称呼挽月名讳,便叫了上官公子没叫挽月公子。   “谢殿下。”惜月起了身,再细看靖霜气度不凡,更是动心不已。   然而靖霜瞧了惜月的样子,却是有些失望,眼前的少年生得俊秀,但至多算是中上之姿,根本没有旁人在她面前说起时那样的国色天香,气质也很普通。   传言果然不可尽信,靖霜心想:旁人在我跟前,说起我的未来正君,自然都只有好话,我若信以为真才成了个傻子。这便是上位者的弊端了,要想听一句真话并不是那么容易,日后自己还需慎之。   不过尽管对“挽月”有些失望,但靖霜略调整了一下心态就想通了,旁人欺她与挽月无关,他将来是要做东宫主君的人,贤良淑惠就够了要什么天姿国色呢。   “之前一直想见公子,却也不得机会,今日不意竟能在康静王的丹桂园里与公子偶遇,也是咱们的缘分。可惜孤什么都没准备便冒昧地请公子前来,不如公子先收下这个,聊作孤的一番歉意。”   靖霜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尽管惜月从她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她还是想做出一点儿补偿,因此她解下了腰上系着的一枚随身玉佩递给了惜月。   惜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从未见过像靖霜一样英姿飒爽的女子,如此威严又如此温柔,哪个儿郎见了能不动心呢?   “多谢殿下。”惜月双手接过了玉佩,视若珍宝一样地收了起来。   “孤还有事要和工部的大人商议,就先离开了,公子尽兴。”靖霜不知道接下去说些什么,又对了传说中的挽月有些失望,便告别离开了。   “人都没影了你别看了。”年容没好气地说。   “是,惜月还要多谢世子设宴相邀。”惜月得了靖霜青眼,颇有些不把年容放在眼里的样子。   “哼~”年容见不得惜月小人得势的样儿,心里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把他请了过来,也一甩脸走了。其实年容想着请惜月,就是想拿他来取乐,活跃一下气氛的,谁成想风头都被他抢了去呢?   惜月回到了人群中,一众公子哥都凑了过来。   “惜月,刚才太女把你叫过去干什么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没见过太女呢,听说她很厉害,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太女殿下温柔得很,还送了我随身的玉佩。”惜月从怀里拿出靖霜刚送的玉佩来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神色极为得意。   “哇啊,看来太女殿下真的看上你了,要不然怎么见面就送你玉佩呢!”刚刚惜月走前大胆猜测的公子这次又大胆地下了定论。   一群小公子们围着惜月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每个人都向他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到了下午惜月才坐上马车回府,在马车上还忍不住回想今日发生的好事儿,乐得笑出声来。   “少爷今天可是大出风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冬青陪挽月坐在车里,奉承他说。   “是啊,今天的事情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多亏了这身华服。”惜月说着摸了摸身上穿着的锦衣,光滑柔顺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他已经打心底里认为是这件衣服给他带来了好运。   “那是,不过也得是少爷生得好,连太女殿下都对您青眼有加,日后您要是嫁入东宫,谁还敢看不起您。”   “嫁入东宫,可是太女是大哥未来的妻主。”想到挽月,惜月的心下又是一沉,他再好也比不了那个金凤命格的天之骄子啊。   “嗨,哪个女子不是三夫四侍的,更何况是太女殿下,到时候等大公子先嫁过去了,您再嫁过去做侧君也好啊。”   “侧君?”惜月的心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能嫁给太女做侧君,好过普通官宦人家的正君百倍,而且大哥性情温和,待自己也很好,到时候他们兄弟共侍一妻,岂不是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小剧场   惜月:太女殿下真好,想嫁。   亲妈作者:你在想桃子(peach) 第7章 教训庶弟   惜月回了府,又要往挽月院子里去,非要把今天的风光事迹讲给挽月听,冬青怎么劝都劝不住。   “往日里都是大哥被人众星捧月地风尘,今日总算是知道了得人高看一眼的滋味,为什么不能和人说。”惜月心思单纯,推开了挡着的冬青就往挽月的院子里来。   冬青撇了撇嘴心下无语,他这主子未免也太蠢了些,才勾搭了兄长未来的妻主,又要到兄长面前去炫耀,岂不是找不自在吗?连自己都懂的道理。   惜月高兴地到了挽月院里,一进屋先看见了在丹桂园让自己差点儿下不来台的靖安,他还横眉立目地等着自己,凶恶得厉害,不由地气焰矮了几分。   靖安自打在丹桂园看不惯惜月得意,就套上马车离开了,然后也没回府,直接来找挽月将惜月数落了一通,谁知挽月倒不大在意,正说话间惜月就过来了。   “大哥。”   “你回来了,今日的丹桂宴如何?”   “可好玩儿了,你不知道……”   惜月将今日的风景先描述了一番,说得起兴便忘了靖安还在,又讲述起了自己今日是如何地出风头,最后还把靖霜送他的玉佩拿了出来显摆。   靖安就坐在挽月身旁冷眼瞧着他,连冬青在一旁瞧着自家主子都觉得不忍直视。   “这个是太女殿下送给我的,她第一次见我就送了我她随身的玉佩,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挽月一直在笑着听惜月吹嘘他今日如何风光,听到太女才终于微微变了脸色。她竟然当众把惜月叫了过去,还送了他随身的东西,这简直是是对自己的羞辱。   “大哥,多亏了你肯把这身衣服借给我,要不然殿下没准儿还注意不到我呢。”惜月说着张开双臂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向挽月展示他的衣服。   靖安在一旁听着,此刻恨不得起身拿大耳刮子抽惜月,无奈被挽月按着无法起身。   挽月心里也不大痛快,靖安虽是自己的好友,但在府中终究还是客人,总不好叫他替自己出手,于是挽月便给侍书使了个眼色。   站在一旁的侍书心领神会,站出来提醒道:“二少爷,你穿这衣服真好看,果然人靠衣装,不过既然回府里,就快点儿换下来,着人送回来吧,毕竟您这身衣服是借了我们公子的。”   惜月身穿华服不过一日,心里正爱得紧,怎么肯再把衣服还回去,何况这衣服还给他带来了好运。   “我不,这是哥哥给我的,再说了我都已经把衣服改小了,你要回去哥哥也穿不了了。”   听侍书这么说,惜月立马抱紧了身上的衣服,又用可怜巴巴的眼光去看挽月,想求他开口制止侍书。   然而挽月被他气得不轻,又当着靖安的面,怎么能轻轻饶过。   “二弟,我并没有说要把这身衣服送给你,你当时借的时候说回来了立马归还我才借给你的,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挽月站起来走到惜月面前,仍旧是轻声细语地说,可是神色却十分地凛然,直教惜月心下一颤。   侍书听挽月这么说,立马指挥着几个小厮上去扒惜月的衣服,惜月不顾脸面地一边儿大喊“冬青救我”,一边儿和小厮撕打起来,可是他们主仆二人如何敌得过一群干粗活儿的小厮,很快惜月身上的外衣便被扒了下来,只剩下里面雪白的中衣。   惜月闹了一场,结果还是被人脱去了华服,他感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也连带着被扒走了一般,立马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丧失了斗志,跪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挽月在一旁静静看着,等惜月安静了,才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说:“二弟,其实你想留着这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哥哥给你的你好好收着,哥哥没给你的你不许来抢,知道吗?”   挽月冰冷的语气让惜月感到陌生,他从未见过好脾气的大哥如此强硬,于是害怕地抱着膝盖发抖回答:“知,知道了。”   “冬青,还不把你主子带回去,秋天地上凉,坐久了容易肚子疼。”挽月起身吩咐,他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像是真的很关心惜月一样。   冬青闻言拉起了地上只穿着中衣的惜月,出了院子才又脱了外面的马甲给惜月披上了。   “少爷,先穿上这个,傍晚天凉别受风了。”其实天凉倒是其次,丢人才是最要紧的。   那天后院外面里伺候的小厮仆人们都看见二少爷只穿着中衣披了件小厮的马甲,从大公子的院子里跑了出来。好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传着说:二少爷要借了大公子新做的衣服赖着不想还,被大公子训斥了一番,脱了衣服赶了出来。   若是惜月人缘儿好,说不定还有人为他说情,觉得挽月对弟弟不够宽厚,但惜月一向什么人品谁不知道,所以也没人替他说话。   等惜月走了,靖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个庶弟真是令人恶心,偷偷背着你勾引太女殿下就算了,还敢到你面前显耀。刚才听他说话,我都恨不得替你大耳刮子抽他。”   “我家里的人不尊重,怎么好劳动你替我管教。”   挽月的神情仍旧淡淡的,似乎既没了火气,也并不为方才教训了惜月而感到快意。   靖安听挽月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管得宽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那倒也是,不过你刚才的手段可真厉害,我看不比让他被抽一顿大耳刮子好过。”   “我劝诫他是身为长兄的责任,可我打了他就算占理也有几分错了。”   挽月自小是跟在他父亲王奕身边长大的,王奕那样一个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男人,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懦弱可欺。只是挽月和他父亲不一样,王奕的厉害是从里到外的厉害,一言一行处处都透露着威仪霸道,挽月年纪小,只看表面只像个温润的贵公子,可内里却是又极有成算的。   他并不像父亲和靖安一样,只想着立时的痛快,而是十分骄矜自持,凡事都要自己站得住,从不以势压人,教训人也要教训得有理有据,让别人心服口服,说不出一句他的错来。   在挽月心里,也并不把惜月当做一个威胁,他同靖安解释说:“而且他只是蠢而已,若是换了聪明有心机的,瞒着藏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到我面前来炫耀。本来就是太女先叫住了他,又是太女自己送给他玉佩,说到底还是那位太女殿下的问题更大一点。”   “这倒也是,其实太女虽然是我的堂姐,但是她整天忙着学习,从来不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玩儿,我对她也不了解。不过除非我那个太女堂姐眼瞎,否则怎么可能放着你这么天姿国色的不好好珍惜,却看上你那个不入流的庶弟。”   靖安有心宽慰挽月,“我知道了,太女姐姐还没见过你,不知道你长得怎么样,要是她见了你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借你吉言。”挽月并不想凭借相貌去迷住谁,本来对靖霜的一点儿朦胧的好感,也被今日惜月这一闹给闹没了。   “唉,要是你要嫁的是靖雪三堂姐就好了,她为人风趣幽默,最懂得怜香惜玉了。”靖安无心间抱怨了一句,挽月也没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小剧场   挽月:你哥还是你哥 第8章 南珠弹丸   靖安走后,挽月便让侍书取出靖霜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匣子南珠来。   侍书一时也摸不准挽月的心思,想着方才闹了一场大约是不痛快,想看看太女殿下送来的宝珠消消气,便笑着应了亲自去拿。   “公子不必担忧,二少爷的天资就是再过八百年都追不上您呢。”   “你就会胡说,真过了八百年,我也不过是黄土里的一具枯骨罢了。”   “公子小小年纪千万别这么说。”侍书责道,挽月向来不大在意什么忌讳,人后说话这样百无禁忌的,只是叫他担心,在心里暗暗地替挽月祈祷了。   “行了,把盒子打开。”   侍书拿了把小钥匙将锁着的精巧铜锁给打开了,翻开盖子便有满眼的柔光散发出来。   挽月伸手去盒子里抓了一把珍珠,他手虽然生得纤长,但无奈那南珠的个头的确大,故而一把只抓了四五个。   挽月把南珠放到了桌子上,盯着瞧了一会儿便伸手去弹它,弹得一个珠子咕噜噜地滚过去,正好撞到桌角的另一个珠子,那被撞的珠子便滚到了地上。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侍书大为不解,挽月的行为像是小孩子玩儿弹珠一样,可谁会把价值千金的南珠当成弹珠玩儿呢?   “玩儿啊,这珠子撞到一起的声音不好听吗?它这么圆润,当弹珠使也不错。”   “这可使不得,这是太女殿下送来的,听大官人说价值千金呢。”侍书连忙去捡挽月弹下去的,可是屋里的摆设多,那珠子滚到了摆放瓷器的架子下,实在有些难弄出来,侍书便跪到地上去够,可他捡起了这一个,挽月竟弹下来更多。   “好公子,您生气也别拿这个撒气啊,哪怕打奴才们一顿也好。”   “你又没犯错,我为什么要打你,况且我几时生气了随意迁怒你们的。”   挽月语气一如平常,侍书却听得脊梁骨发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跑了过来跪到了挽月脚下。   “奴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现在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侍书边请罪边观察,只见手边匣子满满当当的南珠少了三分之一,可挽月面上并没有气恼之色。   “你可真是……算了不玩儿了。”挽月不知道对着过于沉稳的侍书说什么好,一抬手“啪”地合上了那散发着珠光的匣子,总算是叫侍书松了口气。   侍书双手捧着方才捡起来的南珠举到挽月面前说:“公子总算冷静了,幸而咱们屋里满地都铺了羊毛地毯,这珠子掉下去一点儿都没磕坏。”   “你收着吧,叫他们三个进来一起收拾,我给你们平白添麻烦了,地上这些珠子谁捡了便给谁吧。”挽月说罢锁上了匣子丢在一边,自己离开了。   侍书久久回不过神来,他跟了挽月多年,知道自家主子最是体恤下人的,平日里打赏也很大方,可这些南珠都赏了,未免太随意了。   虽然并不理解挽月的想法,但侍书一向是个忠实的执行者,立马叫了琴、棋、画三人进来捡。   “什么?!捡了就是我们的了,那我可得手脚麻利点儿。”侍琴年纪最小,听着这样的好事儿也不多想,第一个冲了进去。   侍棋侍画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猜不透挽月的古怪心思,便也着紧地去捡珠子了。   挽月今日这番古怪的行为,其实也有几分发泄郁闷的意味,太女送他价值千金的南珠,是珍视看重的意思,所以他好好收起来了。   可是今日又听说她在丹桂园的行为,哪里有对自己的半分尊重,于是也不尊重太女的南珠,把珍宝当成泥石一样随手丢弃,算是从他的角度,对太女的小小反击。   挽月在锦绣丛中长大,养成了孤高自洁的性子,他从来不在乎什么珍宝,旁人真心待他,哪怕是不入流的小物件他也珍惜,倘若送礼的人虚情假意,千金明珠他也不放在眼里。   惜月只穿着中衣回了院子,一进门正好撞上他的父亲萧侧君。   “不是说赴宴吗?怎么没进院子外衣都不见了。”   惜月正难过,被父亲一问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哭诉了出来,希望父亲即便不能为他做主也能安慰安慰他。   “糊涂,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谁知父亲没有安慰,反倒骂了他。   “我哪儿错了啊?又不是我去勾引太女的,是她把我叫过去赏了我的,要错也是她有错。”   “啪”萧侧君狠心给了儿子一巴掌,惜月不知轻重,他却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的,今日也就是挽月不计较,若是挽月把事情闹大了,他的傻儿子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惜月被打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萧侧君打完了又觉得心疼,把儿子的头抱进了怀里轻轻抚慰。   “孩子,你不能和你大哥比,他是正经主子。这件事情即使你没错都是太女的错,可她是天之贵女,即便有错谁又敢指摘她。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郎,与长兄未来的妻主私相授受,若是叫人知道了还不是要了你的命吗?偏偏你又傻,得了机遇不好好瞒着还去你大哥那里招摇。”   萧侧君说着流下泪来,他原本是平民出身,过去也是穷苦人家,因着他姐姐发奋读书考上了进士,恰巧和上官鸿是同科进士及第,因此才把弟弟荐给了上官鸿。   他虽是清贫出身,但自小饱读诗书,颇有才气,因此也得上官鸿宠爱。于是他越发矜持,行事务求尽善尽美,宁可亏着自己也不叫人指摘他的品行,无奈生了个儿子却如此不争气。   惜月听父亲仔细分析,这才回味出其中的利害来,不由地也后怕起来。又见父亲流泪,更加不敢顶撞了。   “我知道了,我不去说了。”惜月嘴上认错,心里却想着太女喜欢他,到时候入了东宫,有太女为他做主,他就不用再怕东怕西了。   “好孩子,不要想着和你大哥争,你争不过他,最后只会落得一身是伤。”   萧侧君说得都是半辈子的真言,然而惜月年纪还小哪能理解父亲的苦心呢,他窝在萧侧君怀里闷声说:“我是比不上大哥,他是尊贵的嫡子,人人都把他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可是我为什么比不上他,还不是因为我身份比他第一等。父亲你一向心高气傲为什么不去和大官人争,几时你争得过大官人了,说不定我就能比过大哥了。”   萧侧君被无知的儿子问得一阵心痛,挽月的父亲是侯门贵子,一嫁进来就是正君主父,先后为上官鸿生下两女一子,他怎么争,这辈子都争不过。他若不是凭借着这点儿不争的觉悟,怎么能让王奕容得下他,只怕以那位大官人的手段,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琴棋书画:今日收获真不少。   我申榜了,不知道下周能不能上,在线作法,收藏涨涨涨!!! 第9章 清泱归京   福王李清泱,是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先帝晚年的时候朝廷中争斗党政十分激烈。福王便自请离开京城,携夫君一起赶赴封地邺城了。   要说这个福王,也当真是个奇女子,她出身高贵但是却胸无大志,生平唯一志愿便是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年轻的时候为了帮助姐姐巩固储位,娶了京城中人人不喜的凶悍无颜的男将军穆远为正君。   人人都觉得他们俩过不长久,最多也就是貌合神离,表面上过得去罢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二十多年里福王再也没娶过,一个侧夫郎君都没再迎进门。   人们说传着说是因为穆家势大,福王不敢再娶新人,但养的外室小郎却不少。毕竟那个穆将军年纪比她还大,长得又过分刚毅,二十几年没有生养个一个孩子,除了手里的权力,实在没有什么能留得住妻主的心才是。   刚进八月的时候,宫里就传出了这次福王归京携正君与收养的一双儿女归京的消息,等到了八月十日,福王才正式进入了京城。   福王数年未归京,这次刚一入京就被嘉帝昭进了宫中。   承乾宫中   “臣妹拜见皇姐,皇姐万岁。”   “起来吧,云溪奉茶。”   清泱便起身坐到了嘉帝右手边的椅子上,又谢了茶。   “你啊,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朕,在外面心都野了吧。”嘉帝一手拿着茶盅,一手捏着茶杯的盖子拨弄上面的浮着的茶叶,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清泱心知这是皇姐在怨她,故意妆模作样的吓唬她,她倒也不害怕,反倒忝着脸又往嘉帝跟前凑了凑。   “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嘛。”清泱比嘉帝小许多,少时并不亲近,后来她离京去国,嘉帝又登基为帝,她年纪也渐长,也理解了嘉帝过往许多无奈,反倒愿意亲近这个至尊的姐姐了。   “你啊——”嘉帝拿她没办法,样子也装不下去了,撂下了茶杯伸出手用食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又说:“既然这次回来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给我在京中多住些日子。”   “我看你来信上说,要给你那个养子来京中物色个妻主。”   “是啊,我这次回来是想替云彻寻一门亲事,他今年十七了,心高气傲看不上身边的,因此带他来皇城碰碰运气。就是那个叫穆云彻的,他小时候跟着我来过京城,皇姐也见过的。”   清泱说得是当年先帝驾崩,她在封地曾带着一家子来京城奔丧,当时嘉帝忙着登基和料理先帝身后事,就是见过也没往心里去,此时哪儿还回想得起来。不过她倒是捕捉到了另一个让她注意的点,方才清泱说什么,穆云彻。   “你不让穆远生孩子也就算了,怎么收养了两个孩子都跟着他姓穆,这是什么道理?简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嘉帝对自己这个皇妹的荒唐行径颇为不满,她简直要把那个穆远宠上天了,无奈这门亲事是父君和老祖宗一力促成的,她也不好怎么样。   清泱在外自由惯了,不意一句话又惹得嘉帝生气,心道;果然是天威难测,看来我跑得远远地真是有先见之明,这次要不是为了家里的臭小子,她才不来京城呢。   “孩子们喜欢他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皇姐子嗣繁盛,我们李家正统血脉自有皇姐传承,也用不着小妹费事儿。”清泱一番俏皮话,又说得嘉帝转怒为喜,才在嘉帝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算了,反正都是你的家事,朕也不管那么多了。你说穆云彻今年时期,霜儿和他同岁,倒是年纪相当。”   “太女殿下?!”清泱一听嘉帝提起了太女,立马推拒:“太女不是早定了上官丞相家的公子了吗?我家云彻可不给别人当侧君。”   简直开玩笑,她千里迢迢跑回来是要给儿子挑个文武双全的好妻主,才不要把儿子送进宫里受苦。   “哈哈哈,你啊,连朕的太女都不要。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性情还是这么古怪。”   嘉帝不过随口一提,倒也无心把穆云彻指给靖霜,若是穆云彻是清泱和穆远亲生的也罢了,一个养子怎么配得上太女天之骄女,就是做侧君都还差些。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朕让凤君今年将中秋宴办得热闹些,到时候全京城的世家贵女都在,让他好好挑一挑。”   “多谢皇姐。”   “你明天让穆远带着人去盛宁宫给凤君先见一见,也好叫凤君心里有个准备,届时宴上看见合适的帮着说句话。”   “臣妹知道了,既然如此,那臣妹就先告退了。”清泱见把事情说清楚了就想着开溜,没想到脚还没动就被嘉帝一句话给压住了。   “等等,朕已经传膳了,你中午就留下陪朕一起用饭。”   “是。”清泱面上笑着答应了,心里却叫苦不迭,嘉帝饮食一向清淡,跟她一起吃饭对清泱这个重口味的人来说简直是煎熬。   当天下午,靖安就去了丞相府,要把这个大消息告诉自己的密友挽月。挽月一向深居简出,也不大和京中其他官宦子弟往来交游,相好的只有靖安世子一个。   这还要有赖于靖安世子看脸,见过一次挽月就赖上了他,非要和这个漂亮哥哥做朋友,时不时地就过来骚扰,久而久之也就真的成了密友了。   “靖安世子来了!快去叫公子。”侍书瞧见靖安进了院子,立马喊人去找挽月。   “挽月哥哥不在吗?”   “公子在水月亭看书呢。”水月亭是丞相府后园的一处水上亭台,相府里引了御河水进来,在后园挖了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又造假山之景,颇有些仿照江南园林的意思。   “好了我自己过去,不用让人叫了。”靖安早就把相府逛熟了的,因此听了地方就要自己去。   他快步走去了后园,远远地就瞧见挽月背对着他,身边只跟着一个侍琴,于是玩心大起,把自己身后跟着的侍子都挥退了,垫着脚猫儿一样地摸了过去。   侍琴眼尖看见了他,刚要叫挽月就见靖安比了跟手指头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做声,只好闭上嘴站在一边儿没说话。   靖安走进了亭中挽月还没发现他,于是他大为得意,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挽月身上,大叫了声“挽月哥哥。”   “啊!”挽月正出神,被靖安吓了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手里喂鱼的食钵撒出了一大半鱼食去,引得池塘中的锦鲤都游了过来,在挽月身前的水里聚了红彤彤的一大片抢食吃。   “哈哈哈哈,挽月哥哥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连我过来都没注意。”靖安伏在挽月身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个坏心眼的小子,故意不做声吓我,”挽月怒了在靖安身上不轻不重地捶了几拳,又说侍琴,“你也是,看见他过来也不告诉我,敢情你们俩才是一伙儿的。”   “公子,奴才错了。”侍琴低着头,倒不是知错了,而是被逗得想笑,又不敢像靖安一样放声大笑出来。   “好了好了,挽月哥哥别生气,侍书刚才告诉我说你在这儿看书,我过来一看,你那里是在看书,分明是在想事情,想得那么专注,所以我才想吓吓你。”   挽月起初是要来看书的,拿了一本早已读熟了的《诗经》来,看了几眼却看不下去,心里一直想着今年母亲要带自己去中秋宫宴的事儿。故而丢了书在一边,叫侍琴拿了鱼饵来喂鱼。   “你今年也去中秋节的宫宴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你来和我坐到一起,咱们俩作伴也不会无聊。”靖安听了挽月解释,高兴地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要跟你说的大新闻,”靖安高兴够了,终于想起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京城里啊,又来了一位世子,今天就进京了。”   “哦?!这与我何干啊?”   “唉~”靖安突然又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挽月身边,耷拉着脸说:“与你无关可是与我有关啊,现在京城的世子里属我最出头,他来了万一把我压下去怎么办?”   挽月见靖安苦着一张小脸只觉得好笑,但还是安慰他,“你别怕,他未必就能压过你的风头。”   “你说得对,说不定他是个丑八怪呢,我听说他父君当年就是京城里有名的无颜悍夫。”   挽月闻言但笑不语,君子不背后语人是非,就算是为了安慰好友也不行。   靖安以为挽月不说话是认同他的观点,就接着给自己打气,“没错,他父亲长得丑,他一定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靖安本是小孩子脾气,说话本无坏心,但是他骄纵惯了,难免无意间恶语伤人。   挽月终于还是听不下去,出言阻止他,“靖安,别这么说,他还是你表哥呢,你不是最喜欢和漂亮的哥哥姐姐玩儿吗?万一你见了他长得好,说不定还上赶着要跟人交朋友呢。”   “哼,你以为我对着谁都能花痴啊,只有长得和挽月哥哥一样美的,才能让我上赶着交朋友。不过啊,我这辈子也就见过挽月哥哥一个这样的神仙美人。”   两人说说笑笑,便把刚才的话题揭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下一章中秋宫宴见面哈 第10章 中秋宫宴   嘉帝亲自发话让大办今年的中秋宫宴,凤君自然不敢懈怠,尽心尽力筹备了起来。   因着要大办,所以这次宫宴邀请的人众多,除了皇室宗亲之外,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两名家眷参加。   宫宴设在了乾宁宫,唯有这里能盛得下如此多的人,宫宴前几日便已陈设完毕,到了下午时所有的安排便都已妥当了。宫门口处处都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彩灯各个精致漂亮,宫殿正厅里分两边儿摆了宴客的桌子,每侧前后三排,一直摆到了门口。   清泱午饭后便带着家里人入了宫,入宫后她带着女儿穆云卿去拜见嘉帝,穆远则负责带着儿子去盛宁宫拜见凤君。   傍晚时分,乾宁宫的中秋宴开席,陆续有人到达,凤君便让穆远带着穆云彻先去,自己再等一会儿和嘉帝同往。   “父亲,我有点儿紧张。”穆云彻亦步亦趋地跟在穆远身后,对宫中陌生的事物既好奇又恐惧。   穆远听了淡淡地笑了笑,问他:“你在漠北连狼都不怕,这会儿去吃个饭怕什么?”   “儿子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啊,而且刚才凤君看起来好凶啊。”云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方才在盛宁宫里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直都在乖巧地回答凤君的问题。   “不许乱说,到了。”穆远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面前恢弘的宫殿上头正中悬着一面牌匾,铁画银钩写着“乾宁宫”三个大字。   他们父子俩一进去,立马引起了参加宴会的众人的目光。大名鼎鼎的穆远,谁不知道,就算是从前不知道了,最近福王归京的消息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福王君请随奴才来。”乾宁宫门口站着两排宫侍,见有宾客前来便及时迎上来引路。   穆远和穆云彻跟着引路的两个宫侍走了进去,父子俩耳力皆佳,一边走一边听见了两旁来得早的人的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福王君,他看起来可真严肃。”说话的是官员的夫郎,他年纪轻,只听说过穆远的传说还没见过穆远。   穆远今日一身鸦青色暗纹翻西花的刻丝箭袖袍子,头上用一只皮革质镶金的发冠束起了头发,行动间利落生风,不苟言笑时的确有些严肃。   “你不知道他,人家可是在北境领军的大将军,打过仗的,自然与常人不同,不过他的儿子倒是生得明艳动人。”   “是啊,听说穆世子来是要选个妻主的,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有这么好的福气。”   “可不是,先不说他母亲是陛下的亲妹妹,他父亲又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这样的身份何其尊贵,简直比得上陛下的儿子了。就算不论家世身份,单说这位世子的长相也是实属难得的。”   看过了穆远,人们自然把目光落到了紧跟着他的穆云彻身上。   穆云彻穿了身和穆远差不多形制的衣服,只不过是明亮的珊瑚红色,衣服上还用金线密密麻麻地绣了花纹,脚蹬棕色鹿皮靴,头戴赤金冠,相比于穆远的低调沉稳而言要华丽明亮得许多。   尽管穆云彻今日打扮了一番,可比起在座的官家子弟来说还是清爽干练得多,旁人无论男女皆是宽袍大袖,金银饰品带了满身,殿中唯有他们父子俩,是修身窄袖的衣服。   不过众人无人敢非议,穆云彻耳中听到的都是夸赞之语,也便骄傲地挺胸抬头,跟着父亲入了席。   中秋宫宴的安排,是嘉帝和凤君坐在正中上座,其他宾客男女分席,左边以女子席,以皇女、亲王、郡王、公侯伯爵再至于百官为序在前排,家眷在后排。男子席则是以皇子、亲王世子、其他皇亲家的家眷为序在前排,嘉帝的后宫君侍、宗亲、百官夫郎在后排。   所以穆云彻坐到了第一排靠前亲王世子的区域,穆远则坐在了他的后面。   “阿彻,你对面的坐的都是皇室宗亲女子,百官子女都靠后,你在这里或许看不清,不过不必急于一时,咱们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穆远刚一坐下,就承担起了为儿子科普座次的职责。   “父亲,你别说了。”穆云彻听穆远公然说起这个来,不禁红了脸不叫他父亲往下说了,纵然他平日里外向些,也不能大庭广众地说他的亲事啊。   穆远见状便停下来,自斟自酌喝起酒来,不再接着往下说。其实现在的孩子幸福得多,还有挑选了解的机会,不像自己当初一进京就被赐婚。倘若换了眼前的小霸王,还不闹翻了天。   穆云彻摆脱了父亲的唠叨,又观察了一会儿众人的行动,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便吃起面前桌上的点心来。   宫里的点心都精致小巧,品相极佳,只是个头儿太小了些,穆云彻觉得自己一口能吃三块下去。他耳力极好,旁人小声说话他也听得清楚,就一边儿听着有人小声议论夸赞自己,一边儿吃下去了许多点心,直到每一盘点心的尖儿都被他吃下去了,才觉得有七八分饱了。   吃完了点心又无聊起来,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嘉帝来之前连歌舞都没有,实在是闷得慌。   于是穆云彻又把几个盘子挪到一边儿去,用点心在桌子上摞起来“造房子”,正“造”到一半的时候,看见门口席位上许多人站了起来,他还以为是嘉帝和凤君来了,也赶忙拍拍手上的糕点渣子站起来迎接。   结果人走进来了,他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发现是福王清泱和太女靖霜以及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妹妹,便又失望地坐了回去。   清泱一眼就在一群端坐的贵族子弟里瞧见了自家儿子,立马喊了他一声。   “云彻,这是太女殿下,起来给殿下行礼。”清泱很快来到了云彻面前。   “给太女殿下请安。”穆云彻矮身行礼,却不知道手到底该怎么放,胡乱摆弄了一下便起身了。   “你啊!”清泱隔空用手指点了点穆云彻,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是宠溺。   随即清泱注意到了穆云彻被摆弄的乱七八糟的桌子,盘子被堆到一边,长方的糕点都被挑出来“造”了房子,形状不规则的和盘子丢在了一起,整个桌面简直没眼看。   “等等,你桌子上这是什么东西?”   一般来说宫宴上的糕点没人会真的去吃,就算是吃也是挑着位置吃一两块,尽量不去破坏摆盘的美观。只有穆云彻这个不懂规矩的傻小子,才拿着糕点来当玩具。   “房子啊,我还没堆完,看起来好像糕点不够。”穆云彻坦诚地回答。   “噗——”连一向沉稳的靖霜都被穆云彻逗笑了。   清泱大为窘然,越过不懂事的儿子去和穆远说话,“阿远,你坐在后面也不管管你儿子。”   穆远面无表情:“阿彻无聊,让他玩儿玩儿也无妨。”   “你真是太宠他了,让他把咱们俩的脸都快丢光了。”   清泱无奈地叹气,这小的大的一个两个都不听她的话,她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却最没有话语权了。   “七皇姨,云彻表弟生性活泼,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急,孤叫人来换了就是。”   靖霜说着叫人过来把云彻桌子上的全撤下去了,又叫他们过一会儿再送一份新的过来,然后对着云彻说:“世子忍耐一下,母皇和凤君很快就到了。”   云彻点点头算答应了,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太女如此平易近人,他倒是不好继续玩儿了。   靖霜和清泱也入了席,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大部分的人都到了,靖霜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丞相的位子还空着,心道怎么丞相还不来。   就在此时,上官鸿带着夫君王奕和挽月一起走了进来,见主位上嘉帝和凤君尚未到达,方才松了一口气。   上官鸿原是掐好了时间出门的,结果没想到马车坏了,折腾了一番换马车,才耽搁的时间。现下终于到了,便要急忙入座。   靖安早早地就到了,在里面坐着一直在张望,一见挽月来了立马冲了出来拉住了他。   “挽月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过来和我一起坐。”   挽月不敢擅自做主,向父亲王奕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去吧。”王奕点了点头。   “挽月哥哥你不知道,那个穆世子就坐在我旁边,他一进来大家就开始夸他,把我的风头都抢走了。我今天还穿了新衣服呢,结果都没有人注意,”   靖安扁了嘴,急切拉着挽月坐到了他身边,“你过来和我一起坐,有你在咱们的风头一定能盖过他。”   靖霜见上官鸿到了,本该放下心来,可是突然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个陌生的绝色少年,又疑惑起来。   跟着丞相上官鸿而来,自然应该是她的儿子上官挽月,可是自己如果眼前的这个是挽月的话,那自己在丹桂园看到的又是谁?   能参加康静王世子宴会的,少说也得是四品以上官家子弟。靖霜在脑海里迅速地把四品以上的朝臣过了一遍,发现除了丞相上官鸿也没有其他姓上官的了。   靖霜知道挽月上头还有两个亲姐姐,一个在翰林院修书,另一个在吏部做侍郎,却不知道挽月下头还有两个年级相仿的庶弟,一时之间大为迷惑。   “哎,蒹葭你看斜对面那个穿月白色衣服的少年是谁?”靖安在自己桌前给挽月加了个座位,正好在靖霜的斜对面,靖霜不动声色地叫了身后服侍的蒹葭问她。   “主子,那是上官公子啊,您不是说见过了吗?”   “你看仔细了?”   靖霜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慌乱,蒹葭也说他是挽月,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之前岂不是认错人了?   “千真万确,奴婢前几日才见过,不会认错的。”   蒹葭斩钉截铁地回答,离得这么近,她这么可能把挽月这样的神仙大美人给认错了呢。   靖霜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当然更希望对面的美人是挽月,可是她刚花费了许多天接受了“挽月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这个事实,结果今天又突然告诉她,挽月和传说中一样,不,比传说中更加美丽,甚至比她能想象到的任何男子的形象都美这个事实,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于是靖霜盯着挽月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如此佳人,绝代倾国,让她只觉得越看越贴合自己的心意。原来每个人都是好色的,自诩不好色的淑女,也只是没遇到真正的君子罢了。   挽月在对面和靖安说话,不经意间目光对上了靖霜,又略带嫌恶的迅速移开了。经过上次惜月一事,他本就对靖霜没了好印象,又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更觉靖霜是色胚一个。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惜生了龙章凤姿的好相貌,内里却是如此不堪。”挽月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靖安听了个模模糊糊,转头问他。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小剧场   以下沙雕小剧场   太女:我好冤,月儿以为我是色胚(痛心)   亲妈作者:你不冤,谁让你傻。   太女:啊———(土拨鼠式大叫) 第11章 挽月哥哥   众人等了半天,嘉帝和凤君终于姗姗来迟,在一众宫侍的簇拥下进入了大殿。   “陛下万岁,凤君千岁。”宾客们都起身拜见,声音如山呼一般响彻宫殿。   “都免礼吧,”嘉帝坐到了位子上,兴致十分高昂,然后一打眼就看见靖霜旁边的位子空了。   “靖雪呢?”嘉帝开口问靖霜,语气有些不悦。   凤君闻言有些着急起来,皇三女靖雪是他的亲生女儿,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却迟到了,又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禀母皇,儿臣来了就没有见到三妹,已经派人去找了。”靖霜站起来回话。   “不用找了,儿臣来了。”一个清越的女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走进来了一个身着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的少女来。   她脖子上还带了各色宝石搭配的珍珠璎珞,头上插着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整个人珠光宝气,喜庆得很,正是嘉帝要找的三皇女靖雪。   挽月看了她不禁感叹:这人也太招摇了些,这通身的气派,倒是比太女还更华丽些。   靖雪丝毫不为迟到感到不安,大大方方地走到殿中来笑着说:“儿臣来晚了,向母皇和父君请罪。”   “知道错了还笑,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儿臣虽然迟了片刻,但也是为了父君叮嘱的任务,母皇可不能罚我。”   “你父君给你的任务?”嘉帝转头去看凤君,凤君也是一脸茫然,不过他以为靖雪是拿他来为自己开脱,便应承下了。   “算了,你快入座吧。”嘉帝看出了猫腻来,但也没想着为了迟到的小事真罚靖雪,便就着台阶下了。   “是,”靖雪嘴上答应着,却没有去找她的位子,她站在殿中,正好在挽月和靖安的桌子前,一转身面向了挽月。   “长明烛光里,美人常相见。这位就是挽月哥哥吧?”   靖雪朝着挽月作了个揖,她一进门看到挽月坐在琉璃灯前,被明亮的烛光照着,美艳不可方物,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此时走近了再细看仍旧没有发现一丝瑕疵,靖雪便心想:可真是个绝代佳人,怪不得一向冷清寡欲的太女姐姐也为他动心,还把成匣的南珠送给他。   凤君见靖雪朝着挽月献殷勤,心里十分不快,这次中秋宴,他有意撮合的她和穆云彻,谁知正主就在旁边,靖雪却一眼看见了挽月。   穆云彻虽然不是穆远亲生的,但经过两次见面的观察,凤君发现穆远十分在意这个收益的儿子。清泱和他没有亲生的孩子,自然两个收养的也就成了亲生的了。穆家世代镇守边关,手握兵权,虽然不参与党争,但是如果靖雪娶了穆远的儿子,穆远多少也会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对靖雪多几分照拂。   如今东宫的那位便已如旭日初升,等她真正登上皇位如日中天之时,未必能容得下自己的女儿。凤君打定主意要为自己的女儿谋划好出路,进可攻退可守,因此想要靖雪娶云彻。   挽月没来得及答话,凤君先开口半笑着斥责了靖雪:“你不该叫他哥哥,他年纪比你还小一岁呢。”   “是吗?我见挽月公子身姿高挑,沉静大方,以为定然比我大,没想到竟然比我还小一岁。不过挽月哥哥将来要做太女姐姐正君的,现在未完婚,我尊称一声哥哥他也当得起。”   “你啊,你真正的哥哥在他旁边呢。”凤君有意引导靖雪去看云彻,一面说着一面朝云彻的方向点了下头。   靖雪转头看去,果然见一鲜衣少年,明艳动人,方才她只顾着看挽月,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说来也是奇怪,挽月穿了件月白色的素袍,清淡素雅本来不是很显眼的,可不知怎么的,偏偏把左右两个亮丽的红衣少年都压了过去,叫人眼里只剩下了他。   “这个是福王家的云彻哥哥吧,方才小妹眼拙,没有注意到哥哥,这里给哥哥赔罪。”   靖雪一向惯会说好话讨好男子的,更何况的确是她忽略了云彻,所以也作揖道歉,不在话下。   可云彻竟然一偏头全然不理会她,闹得她进退为难,也对云彻生出了几分不满,觉得他太过傲慢,自己本来也没有大错,还当着这么多人给他道歉了,他竟然还不肯接受。   其实云彻心底正气闷,倒也不全是因为靖雪的忽视。他一早儿就来了,先是无聊了半天,又被清泱说了一顿,紧接着还来了个挽月坐到他旁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偏偏他自己看了也觉得挽月是个大美人,自己自愧不如,几番憋屈无处发泄,正好被靖雪撞到了枪口上。   靖霜一直在自己的位子上冷眼瞧着,心里也不大痛快,方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挽月,竟被靖雪说得露出春风般的笑容来。一转眼见靖雪又在云彻那里吃了瘪,靖霜开口救她,正好也把她从挽月面前叫过来。   “三妹,你都来晚了还不过来坐下,贫话真多,快过来自罚三杯。”   “啊!太女姐姐说的极是。”靖雪如蒙大赦,立马去了自己的坐席上,又一连自罚了三杯,这才把故事翻了篇儿。   凤君把歌舞乐团传了进来,众人都安心观赏起了歌舞。   靖雪安分不住,凑到靖霜面前说话,“方才多谢太女姐姐帮忙了,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啊,趁早儿改改你那见了漂亮男子就非得说几句的毛病吧,你要是听母皇的话乖乖入座,何至于碰了一个软钉子。”   “连你也数落我,我哪儿错了啊,不就是一时没看见他嘛!我看他,不是个软钉子,实在是个脾气不好的公老虎。”   说罢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云彻,正好对上那人迥然的目光,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靖雪不满还可以和靖霜倾诉,可穆云彻身边又没坐着相熟的人,父亲穆远在身后也不好交流,心里不痛快了只得闷头喝酒。   他酒量极好,一直喝到中场还没喝醉,只是有些想出小恭。于是穆云彻绕到后面出了大殿,找了个宫侍带路去了厕所。   云彻上厕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似乎提到了自己,便凝神去听。   宫宴人多,厕所外排起了长队,一干贵族子弟在厕所外面等着,便议论起了云彻。   “你们离得远可能没看见,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懂规矩,宴还没开就开始吃糕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我听说啊,他不是福王亲生的,福王君自己生不了孩子,又凶悍善妒,不许福王纳侧室,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对野种来,怎么能真的跟咱们比。”他消息灵通,为众人解惑道。   “啊?真的啊,那怪不得呢,连三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三殿下那么温柔,他还给三殿下甩脸子,真是不知好歹。”   “有其父必有其子,福王君就是个不守夫道的男人,全然不知女尊男卑,他当然也学不着什么好。”   “哼!”穆云彻冷哼一声,他在里面听的清清楚楚,本想忍一忍算了,却听他们不仅说自己,还议论起了父亲,当下忍无可忍,一脚把门踢开了。   “啊!”外面的贵公子们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出来的正是他们议论的云彻,顿时有些尴尬,纷纷散开了装作无事。   云彻早已分辨清楚了谁是祸首,知道其他人只不过是随声附和,便直朝着他走了过去。   “你刚才在外面说什么?”云彻比那人大两岁,个子更是比他高了一个头,此时居高临下地问他,产生的压迫感让得他几乎要忍不住发抖。   “没,没什么。”他方才说得欢,可是一见穆云彻这么凶就怂了。   云彻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只剩下脚尖点在地上。他凑近那人耳边压低声音问:“真的没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那人缩得像个鹌鹑,浑身发抖,说话的声音都发颤了。刚才附和他听得起劲儿的小子们早就躲得远远地了,谁也不敢过来救他,生怕触怒了云彻这尊煞神。   “知道错了就好,要是让我再听见你这张狗嘴乱叫,小心我把你的头按到马桶里,好好洗洗你这张臭嘴。”云彻听他吓得一叠声道歉,才猛然撒手把人推到在了地上,然后拍拍手离开了。   从前穆云彻在漠北,向来是用拳头说话,不管对错先打了再说,现在来了京城又在宫里,想必达官贵人不少,他不想给清泱找麻烦,才忍着只威胁一下略施惩戒,要是在漠北让他听见有人这么说,非把那人的一口牙全都得打掉了。   回去的路上,云彻的心情好了不少,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虽然没有真的动手,但总算出了一口气。憋屈了一晚上他早就想打人了,正好这个下贱胚子嘴臭撞到自己手里,云彻虽然冲动,但也不是没有脑子。   他早就注意过这个人在席间的座次在自己之后,并据此推断他至多也就是个郡王世子,就算是自己打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是他有错在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更改一下,我晚上九点再更新,爱你们。 第12章 幕后苦差   穆云彻回到殿中,发现本来在右边坐着的的挽月不在了,心情更加好了几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其实挽月是见云彻离席,自己也有些想要方便,没一会儿也跟着出去了,靖安本来说要陪他一起,他不好意思便一个人问了宫侍候自己去了。   挽月去的时候倒是十分顺利,可是解决了需求之后往回走,不知怎么的走岔了路,越走越偏,一路上连个宫侍都看不见,想找人带路都找不到。   挽月有些怕了后悔自己没和靖安一起出来,便先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走,结果走过去发现是一座桥。他来的路上是没有桥也没有水的,此刻见了完全陌生的景致,心知自己是全然走偏了。   然而再想要顺原路走回,又发现方才慌乱中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了这里来,想走回去也找不到路了。挽月只好顺着小桥往湖中的亭子走,猝不及防被一个东西撞在了身上。   “哎呀!”挽月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被撞了也不哭,仰着头看他。   那木桥两边的扶手和她差不多高,因此这小孩儿一路跑过来挽月也灭注意到她。   “你是月亮里的神仙哥哥吗?”小女孩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仰着脖子问挽月,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着显得十分有灵气。   挽月觉得她可爱,又因为有了别人不再那么害怕了,便半蹲下来和她说话。   “我不是神仙,是丞相的儿子上官挽月,小妹妹你是谁啊?”   “我是六皇女靖雯。”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皇女难道不应该有很多伺候的人跟着吗?就算不是皇女,这么小的孩子也该有人看着才是。   “他们看不住我我就出来了,”靖雯丝毫没感觉到危险,反而十分得意自己的机灵与智慧,“神仙哥哥你呢?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不要叫我神仙哥哥,我迷了路所以来到了这里,小殿下你认识路吗?”   “我当然认识路了,我带你回去,包在我身上。”靖雯小小一个人,口气却很大,一拍胸脯就要包揽一切。其实她跑过来,哪里记得路,只是在神仙哥哥面前要装厉害罢了。   “好啊,那多谢小殿下了。”挽月跟着靖雯一起往回走,迎面又撞见了来寻找靖雯的太女。   “你这个丫头,居然偷偷甩开侍从到处乱跑,你知道梅贵君多着急吗?”   靖霜从桥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意外地看见了挽月,只见美人逆光站着,身后事一轮圆月,简直像是月中的仙子下凡了一样。靖霜的心跳乱了一下,又强自镇定下来走过去拉住了靖雯。   “神仙哥哥,这个是我太女姐姐。”   “太女殿下。”挽月从善如流地行礼,心里却并不想撞上靖霜。   “公子不必多礼。”靖霜点头回礼,带着两人往另一条路走去。   “不是要回乾宁宫吗?”挽月看靖霜走的也是一条全然陌生的路,不由地发问。   “不去乾宁宫了,靖雪给说凤君给母皇准备了压轴的节目,带着大家去了御景台了。靖雯这丫头就是趁着大家一起离开的时候,趁乱跑了出来。”   靖霜跟挽月慢慢解释原委,见挽月心有介怀便自觉拉开了距离。   “原来如此。”挽月点头,他看靖霜谦和有礼,也不肆意靠近自己,对靖霜的戒心才减轻了一些。   三人还没走到地方,便看到前面的天空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来,千灯升空,映衬的一轮圆月,那景致格外地漂亮。   “看来那边的好戏已经开场了,我们快一些。”靖霜回头对着挽月说了句,三人加快脚步赶到了御景台。   一到了地方,挽月就别过了靖霜,走入人群中去找靖安了。   “太女姐姐,神仙哥哥好像不喜欢你啊。”   童言无忌,靖雯年纪虽小却是在宫里长大,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精,才走了一段路就把挽月对靖霜的戒备看了出来。   “你懂什么?快去找你父君去。”靖霜捏了一下靖雯肉乎乎的小脸严肃地说。她和挽月之间过去或许有些误会,但未来一定可期。   “你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连灯都没心思看了。”靖安一见到挽月,立马拉住了他,生怕他再走丢了似的。   “没事儿,抱歉让你担心了。”挽月不想节外生枝,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绝口不提自己迷路遇上了靖霜的事情。   他透过重重人影往前看去,嘉帝和凤君并肩而立,三皇女站在他们身前,一派天伦齐乐的景象。   忽然想起了方才撞见的靖霜,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侍女都没带,现在混入人海也不知具体在何处,她是陛下的嫡长女,怎么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却不到陛下面前尽心呢?   挽月心下迷惑,却不知道有人享乐就有人劳心,中秋宴上这么多人,若是一直呆在宫殿里也就罢了,大晚上地又挪动地方,总少不了麻烦。   靖霜一到御景台就忙着四处巡查,维持秩序,吩咐当值的宫侍小心伺候,务必不能让宾客出现踩踏推挤。   考虑到靖雪叫人在御景台下点孔明灯,天上升起来的已经有千数,地上还有许多正在点的,靖霜便担心起会走火。如今天干物燥,若落下一盏灯来,或是落下几点火油,将哪里点了都不好。这样喜庆团圆的日子,出现什么意外都会让嘉帝扫兴。   于是又命人去宫中各处通知,让人提前提防,还让蒹葭出宫去通知巡城司等,一应事务不在话下。   嘉帝看着眼前的盛景,龙颜大悦,“靖雪真是有心了,竟然能想出这样的花招来。”   “这都是父君的功劳,母皇不要只夸儿臣啊。”靖雪拉着嘉帝撒起娇来,又解释说:“其实这放孔明灯,也是中秋节的习俗之一,只不过只在东南盛行,咱们北方少见这个。这孔明灯是用竹扎纸糊的,造价极低,多放一些也不嫌浪费。”   在场众人听了都啧啧称奇,满口盛赞三皇女靖雪。   凤君也很高兴,本来他还怪靖雪来得晚,现在见她原本不是托辞,而是真的准备了惊喜,又博得了嘉帝的龙颜大悦和群臣的赞誉,就把原本不满也都抛到脑后了。   众人在御景台又待了半个时辰,靖雪让人点了五千只孔明灯,宾主尽欢之后,中秋宴终于散了席。   挽月别过恋恋不舍的靖安,回到了自己父亲身边,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出了宫。宫门外有家里的马车等着,一应物品俱全。晚间夜里凉,渐渐起了风,跟着来的小厮梧桐及时拿出了披风来给主子披上了,然后才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王奕开始询问挽月,“月儿,今日你在宴上见着太女殿下了,感觉如何?”自己的儿子不但引得太女青眼,还让三皇女大加赞赏,实在是出尽了风头,王奕对此很满意。   “没什么感觉。”挽月略一思索,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隐瞒了自己在外的偶遇。   “你这孩子,太女殿下天潢贵胄龙章凤姿,你怎么能没感觉呢?我说……”   “母亲怎么还不上车来?”挽月打断了父亲的唠叨。方才他和父亲先上了马车,母亲似乎是被什么人给拦住了。   王奕被提醒后也发觉了,便隔着帘子喊了声“大人”。   “来了,”听见夫君喊自己,上官鸿立马挥了挥手让来人退下,然后上了马车。   “母亲是有公务吗?”中秋节还拿来禀告的,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城中有几处走火,发现的及时都扑灭了。”上官鸿叫人赶了马车,边走边说。   “走火?”   “还不是三殿下想出来的好点子,她在宫里点了几千只孔明灯,倒是逗得陛下开心了,可是却没有考虑过后果。   几千只孔明灯升上天空去,有的被风刮出了宫,挂在树上便引着了火,或者被一阵急风吹洒了油,点了百姓的屋子,可不是光会给下面的人找事情嘛!”   上官鸿抱怨了一番,又感慨说:“这个三殿下啊,也是聪明机敏,只是不大用到正经地方,一心只在这风花雪月上钻研。   要不说太女殿下与一般皇女不同,能够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人人都醉心于眼前乐事,唯有她能想得到去处理后果,唯有这样的人才堪当社稷大统啊!”   挽月听了若有所思,有些愧疚起来,刚刚在御景台上他还想太女不去陛下面前尽孝,没想到她是在做大家都看不到的辛苦事。这样的女子,真的会是好色风流,没有分寸之徒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小剧场:   挽月:我居然是个路痴?   太女殿下:月儿没事儿,以后我做你的导航。   我觉得我还是卸掉晋江APP比较好,心态太不稳了,患得患失老是忍不住看有没有新评论,有没有涨收藏,一天抱着手机恨不得刷八百回。 第13章 月下美人   孔明灯放完了之后,嘉帝十分高兴拉住了凤君的手,说:“今日是团圆的日子,朕就去凤君的盛宁宫吧,诸位爱卿也散了吧。”   “陛下……”   凤君闻言眼睛一亮,十分意外地笑了出来,那眼中发出的光彩,不像是年近不惑,倒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般。   按理说,像中秋节这样的节日,嘉帝本来就应该去凤君宫中的,只是如今的凤君,并非原配乃是继任的。   嘉帝一心怀念已经逝去的先凤君,因此中秋节大多数时候为示缅怀佳人,便独居承乾殿,并不往凤君宫里去,所以她今天突然改变主意,才让凤君大喜过望。   “靖霜,靖霜,”嘉帝要带凤君一起走,没人收拾宴会的事情,就想起了靖霜来,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太女的身影,又高声喊:“太女去哪儿了?”   “儿臣在此。”   靖霜刚刚在御景台后面听有人报宫内防火的情况,便有人来说嘉帝唤她,立时赶了过来。   嘉帝气靖霜不在身边守着,刚想训斥一番,又想着大好的日子不该落太女的面子,便没说什么,只吩咐道:“朕带凤君去盛宁宫休息了,你盯着点儿后续的事情。”   “儿臣遵命。”靖霜又把这项新任务接了下来。   “恭送陛下凤君。”众人齐声高呼,送走了嘉帝和凤君,才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太女姐姐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小妹帮忙的吗?”靖雪凑过来笑着问靖霜,今天她一番作为不仅取悦了母皇还帮到了父君,因此心情也很是愉快。   “不必了,已经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小妹就先行一步了。”靖雪也不客气,行了个礼就带着侍女走了。   “啊——”靖雪边走边打了个哈欠,和她的侍女采薇说:“困死本殿了,赶紧回去睡觉。”   靖霜目送着众人离去,在观景台吩咐了一番,叫人把下面点孔明灯留下的东西和痕迹都收拾了,处处都部署完了,又赶去乾宁宫处理。   其实乾宁宫那边的宫宴后续事项都是凤君事先安排了的,靖霜过去也没怎么费劲,只站在一旁盯了一会儿。   真正让她记挂得还是孔明灯的事情,方才在御景台便有宫人来报,说烧着了西北角的一颗老榆树,所幸没有宫殿走水,但几千只孔明灯不可能那么快烧完,说不定后面还会有火情。   靖霜在乾宁宫坐了半个时辰,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吩咐了巡城司去东宫回禀,现在自己却在这里等着,实在是忙得都傻了。她立马赶回了东宫,问了侍女说还没人来,便去书房等着,想顺便看一眼公文。   “主子,要不您先歇会儿?奴婢替您盯着,等人来了若无事便不叫您了,有事儿奴婢再叫您起来。”   蒹葭看靖霜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闲,现在回了东宫还不肯休息就有些心疼。   “无妨,孤没听着消息总惦记着也睡不安稳,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殿下,天底下哪儿有主子还在操劳,奴婢先去睡的道理。”蒹葭自然不肯睡,站在靖霜身后等着她使唤。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巡城司的人来报信,靖霜立马把人叫了进来。   “启禀殿下,城中一共有四处失火,两处民居,一处烟花坊,还有一处是教坊司,都及时发现被扑灭了,百姓无一人伤亡。”这巡城司指挥使小心地回禀消息,她窥着靖霜的神色有些疲惫,生怕太女把怨气发到自己身上。   “这就好,今天是中秋节,辛苦巡城司的姐妹们通宵了。”靖霜笑着安抚了一句,又指挥蒹葭去拿赏银,“这袋碎银你拿去给今夜当值的姐妹们分了,算是孤给的犒赏,另外一锭银子你拿着。”   蒹葭把银子递给了那指挥使,她见靖霜不但没发火,反倒还给了赏钱,一时间大喜,原本额外操劳的不满也都消散了。   “谢太女殿下,下官们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指挥使拿了赏银,谢了恩高高兴兴地走了。   “殿下,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好。”靖霜的确困了,便合上公文去洗漱。   “殿下,您别嫌奴婢唠叨,您得多为自己着想,像今天这样,什么风头都叫他们母女俩出了,偏偏辛苦的事情都要让您来做。熬到这个时辰,何苦的呢?又没人来夸奖您,陛下眼里只瞧见三殿下的孔明灯漂亮了,哪里知道您还得给她擦屁股。”   靖霜坐在梳妆台前让蒹葭给自己拆头上的装饰,听她这么说便劝解。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孤是储君,难道想到了还能束手不管吗?城中起火的几处,及时发现了便是一件灭火的小事,如果没发现出了人命,那就是成了大事。你这样想,孤只熬了一小会儿或许就救了几条人命,是不是感觉一点儿都不亏了?”   “奴婢说不过您的苍生大道理,奴婢还是觉得亏,要不等明天您去跟陛下汇报今夜的情况,到时候陛下知道了殿下辛苦到半夜肯定会嘉奖您的。”   “你这丫头真会算计。”靖霜没反驳蒹葭,洗了脸就要睡觉。她并不打算去向嘉帝邀功,不过一件小事而已,何况今夜嘉帝去了凤君宫里,她可不想去盛宁宫。   靖霜是太女,有些事情并不用她自己去说,譬如今日她的辛苦,迟早也会有别人说,朝臣的眼睛是明亮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们看在眼里,用不着自己去邀功,自然有想要讨好她的人去替她请功。只是这些靖霜就懒得和蒹葭解释了,等事后那丫头肯定自己就明白过来了。   靖霜的确困得厉害,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天色将明才做起梦来。   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又到了书房里来。靖霜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打算叫蒹葭过来,结果叫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这丫头……”靖霜以为蒹葭是睡着了,就自己走出去要回自己房间,一出门先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   院子里的灯火都熄灭了,但是并不黑暗,天上高悬着的一轮圆月在尽情地向人间播撒着她的光辉,银白的月光照在院子里,如水一般清明澄澈。   此时靖霜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打算去睡觉了,也全然没有了困意,只循着银铃的声音追了出去,仿佛是受到了魔力的蛊惑。   出了东宫,靖霜走上了一条小路,周围尽是陌生的景象,她也没有在意,那银铃的声音忽远忽近,一直引着她走到了一处湖上的亭子。   湖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栈道通向湖心的亭子,她走了上去,看见亭子里有个白色的身影,似乎是背对着自己,及腰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身后。   走近了亭子,靖霜才辨认出那背影应当是个高挑的男子,她定定的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开口问:“公子是今晚来参加中秋宴的吗?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去?”   月下的美人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衣,薄如蝉翼的纱衣虽然穿了许多层也不显得臃肿,被风吹得飘扬起来,像是一阵烟雾一样氤氲在美人身边,月光洒到他的白色纱衣上时,还闪闪地发着银色的柔光。   这样的美人,单单一个背影便足以勾魂摄魄,靖霜猛然联想到了月中的仙子,不由地也看得痴了,她慢慢地打量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美人,往下看时发现他竟然赤着脚,还露出了一小节精致的脚踝,脚踝上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想必自己听到的声音正是从脚上发出。   靖霜正打量着他,结果他突然转过身来,靖霜心下一惊连忙解释:“孤不是故意盯着公子,公子赤脚踩在地上,不冷吗?”   靖霜没等到那人回话,慢慢将目光移了上去,这一下更是大惊失色,只见那白衣的男子,赫然是她晚上盯着看了许久的挽月。   “挽月!”震惊之下靖霜直呼出了挽月的名字。   那个“挽月”眼见靖霜认出了自己,竟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来,羊脂玉一般的足踏着月光,脚上的银铃又开始作响,缥缈的轻纱在他背后随风翻飞,仿若谪仙误入人间。   靖霜看见他穿着的交领白衣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根白色的带子,领口大敞着能让人看见里面白皙的一片春丨光,靖霜想移开目光,却发现视线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一样,只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近。   心跳慢慢地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在这更深露重的秋夜里,靖霜感觉到了一股没有来的燥热,热得她想要扯开衣服,让凉爽的秋风吹一吹自己。   “挽月”越走越近,直到站到了靖霜面前一尺之遥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一双桃花眼极尽艳丽,其中眼波流转,顾盼生情,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最后抬起纤长素白的手来,轻轻地抚到了靖霜脸上。   “殿下——”一声清脆如玉石撞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靖霜只觉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让她皎洁的月光揽入怀中,狠狠地揉进自己的心口。   “挽月——”靖霜在梦中惊叫了一声,蓦然坐了起来,她“呼呼”地喘息着,好半天才平复了过速的心跳。   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靖霜还从未这么失控过,她才见了挽月一面而已,居然就做了如此不堪的梦来,简直是罪过。   “殿下,殿下怎么了?”蒹葭昨天睡得比靖霜还晚,一大早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靖霜喊人,连忙一边儿穿衣服一边儿跑了进来。   “无事,回去接着睡。”靖霜青着脸说,心里想着一定是靖雯那个丫头胡言乱语,说什么神仙哥哥的,才会让自己梦到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蒹葭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念叨着“殿下这是做噩梦了?一大早儿起来脸色就这么差。”然后又回去睡觉了,毕竟昨天她熬得比靖霜还晚。 第14章 丞相心机   中秋节次日,嘉帝在盛宁宫醒来,由着凤君亲自服侍她穿衣洗漱。   “陛下,臣夫昨日瞧着那穆小世子,十分喜欢,听闻他是来京城选妻主的,您看咱们靖雪怎么样?”凤君一边用象牙梳子给嘉帝梳头发,一边趁着嘉帝高兴说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之前穆远带着云彻去盛宁宫拜见过他之后,他就动了这个心思,因为他看得出来云彻和穆远不一样。他不只是在外貌上比他的养父强得多,性格也活泼,凤君一眼就看出了他对繁华热闹的向往,因此便把想法打到了他的身上。   嘉帝闻言蹙起了娥眉,她见凤君母家这几年来逐渐势大,本就有了提防之心,现在他突然提出要和福王结亲,嘉帝自然起了疑心。   “你跟穆远说过了?”倘若是和穆远商量好了再来问自己,那一定是不能答应的。虽然这么多年穆家都在兢兢业业地戍守边关,但嘉帝的提防之心却不比先帝少,只不过她从不表现地太过明显而已。   凤君像是没察觉到嘉帝的心思一样,继续说:“没有呢,臣夫和穆将军也不熟,一来不好贸然开口,二来想问问您的意思。”   “你怎么就想到撮合他们俩了?”   “臣夫见穆小世子性子活泼,靖雪也是好动的,年纪也差不多,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岂不是好事一桩。”凤君毫不吝惜地表达了他对穆云彻的喜爱,虽然云彻昨晚在宫宴上的举止略显无理,但这也正好说明了他的率真。凤君在后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大方知礼的美人见多了,反倒更喜欢没有心机的。   “老七的性子,未必愿意她的儿子嫁到皇家来。”   “嫁到皇家怎么了?七妹也是皇女啊,况且靖雪又不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七妹也不必担心穆小世子入宫会不习惯。等靖雪再年长一些也要封王建府,到时候怎么过日子还不是他们俩说了算。”   “穆小世子并非老七和穆远亲生的,而是收养,你不嫌吗?”嘉帝继续试探凤君是否有结党之心。   凤君愣了一下,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嘉帝在试探他,他瞬间冷了脸,面带愠怒地将手里的象牙梳子往旁边一拍。   “陛下是怎么想臣夫的?觉得臣夫是为了拉拢穆家吗?莫说穆云彻不是亲生的,就算是亲生的,难道臣夫不知道穆家世代不结党吗?臣夫想要撮合两个孩子,只是因为喜欢穆小世子罢了。”   凤君气得转过身去背对着嘉帝,接着埋怨说:“陛下眼里只有太女,她不到五岁就给她定下了丞相家的掌珠,可是陛下想过靖雪没有?她也是陛下的亲闺女啊。陛下不想着她,我这个做父亲的想为她谋划一门亲事,陛下还疑神疑鬼的,不如叫她孤独一辈子好了,我日后再也不提她的婚事。”   嘉帝见凤君真的生了气,说到最后眼中都有了泪花,便把心中的疑虑都抛却了,又思及昨夜共赏明灯,浓情蜜意,心下更是不忍。   “好了,阿彦,是朕想多了,你别生气。”嘉帝转过身去搂住了凤君的腰,央道:“朕回头问问老七的意思,你别恼了,一大早的刚上好的妆都要花了。”   “哼!”凤君一把推开了嘉帝,“臣夫才没有哭,臣夫是六宫之主,才不会三两句话不合就作小儿郎的情态,陛下还是留着甜言蜜语哄别人吧。”   “阿彦,朕答应你去问七妹了还不行吗?”   “阿彦……”   嘉帝平素虽喜欢温润和顺的男子,但是偶尔见凤君逞强争胜的高傲姿态,也颇为心动。于是耐着性子好生哄了一番,才往勤政殿去了。   一到勤政殿,嘉帝又想起方才答应凤君的事情,便吩咐随身的女官说:“去给福王府送些糕点月饼去,叫小七常来宫里跟朕说说话。”   “是。”女官去办事,嘉帝才做到桌前开始办公。   嘉帝一向勤勉,即使刚过了中秋节,还在休沐的假期之中,她也放不下政务。中秋休沐是不用上早朝的,但上官鸿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还是要进宫来汇报。看了一会儿折子,听女官进来回话说丞相来了,便放下笔宣上官鸿进来了。   嘉帝看了半天折子,此时眼睛酸涩不想再看折子,就让上官鸿先给她简略地说一说,上官鸿便一封一封地打开了概括后念给嘉帝听。   “淮南大雨三日,淮河决堤,洪水淹没三县,淮州知府上奏请求开仓赈灾。”   “准了。”   “巡城司今晨上报,昨夜京城中多处失火,幸而巡城的官兵及时发现,并未酿成大祸,也无百姓伤亡。”   “都护府来报,西域于兰国想要与我大齐结邦国之好,想派使臣进京朝见。”   “准了,”嘉帝方才匆匆听了一耳朵京城失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上官鸿说到下一封折子的时候,嘉帝才想起了巡城司是交给靖霜管的,因此又多问了几句。   “丞相,失火的事情,你仔细说给朕听听。”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可没有小事,何况夜里几处失火,总不能都是巧合。   “啊?”上官鸿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嘉帝又问起念过的折子,手忙脚乱地翻了一会儿又从其他折子底下把巡城司的折子翻了出来,仔细地看了一下才回道:“这个是巡城司来报说起火原因是孔明灯,昨夜宫里放了数千盏孔明灯,飞出宫后或是倾洒了灯油,或是挂在树上被刮破,因而引起了几场小火。太女殿下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巡城司做好了准备,巡城司立马加派了人手巡逻,所以没出什么大事。”   其实巡城司的折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分量根本不值得这么快就送到嘉帝面前,是上官鸿一早进了内阁命人翻找了一番,从一众折子里特意挑了出来送到嘉帝面前的。她有心为太女请功,但是又想做得自然而然不动声色,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上官鸿不是太女党,但是她最爱的儿子挽月将来要嫁给太女,她自然是从心底里就倾向着太女的,更何况这件事太女做的的确有储君之风,从她个人角度也是十分欣赏的。   但是要为靖霜请功,她又不能明着说,否则让嘉帝怀疑她与太女私相授受就不好了。上官鸿是混迹官场二十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号不准今上疑心重的毛病呢。所以没有直白地为靖霜请功,而是将巡城司救火一事夹在其他事情里漫不经心地随口带过,等嘉帝问起时还装作茫然地回去再看了一遍折子。   嘉帝果然没瞧破上官鸿的心思,她思索了片刻,最后恍然大悟,语气略带自责地说:“靖霜这孩子,朕昨夜还怪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到朕面前侍奉,没想到她这样有心,将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朕错怪她了。”   “太女殿下酷似陛下有人君之风,这乃是社稷之福啊!”既然嘉帝都夸了,上官鸿自然也不会吝惜她的赞誉,一句话把太女和嘉帝都称赞了一番,听得嘉帝龙颜大悦。   “朕昨晚只顾着看灯,没想到这么多,都是靖雪那孩子,做事毛毛躁躁的,光想着弄了那么多孔明灯也不想想后果。”   “陛下也不必对三殿下求全责备,三殿下年纪还小,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也是有的,况且昨夜里气氛高涨,连老臣亦没想到这么多。依臣之见,三殿下也是一片拳拳的孝女之心。”上官鸿听嘉帝要责怪靖雪,也开口替她说话,为的是求一个中正守直,不偏不倚。   如此一来,嘉帝面色由愠怒转为欢喜,“爱卿说得对,靖雪虽然只知玩乐,但最会逗人开心,对朕和凤君也一向十分孝顺。她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朕昨天看灯的确很高兴,算了,也就不怪她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陛下有嫡长女可堪托付江山,又有嫡幼女承欢膝下,如此的齐人之福,实在是令人羡慕。”   “哈哈哈哈,丞相你可真会说话。”   “臣所言句句属实。”   上官鸿捡着重要的事情又说了几件,便临近中午了,嘉帝赏了她一盒子月饼,让她回去了。   上官鸿离了勤政殿,走到无人处偷偷地打开食盒看了眼月饼,那月饼精致小巧,正面烙印着花纹并用小楷写明了里面的馅料。上官鸿看了一眼,见上面两个小字写着“五仁”,不由地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挽月最爱坚果,五仁月饼馅料里也是有坚果的,想必挽月一定喜欢,反正这么一小盒也不够一大家子分的,等拿回去了直接让人送去明月居算了。几个子女中,上官鸿最偏爱的就是挽月,这一点她也从未掩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6 12:14:15~2020-03-08 08: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Y&S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754348 10瓶;xixixix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陛下嘉奖   快走到宫门口了,上官鸿猛然发现太女从对面走了过来,立马松开了食盒盖子,拎好食盒恢复了老成持重的样子来。   “参见太女殿下。”   “丞相不必多礼,休沐期间丞相还忙于政务,真是辛苦了。”见了未来的岳母,靖霜自然得可劲儿地夸赞。   “臣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殿下这是从宫外回来?”   “嗯,去了趟庆王府。”   靖霜一大早美梦破灭,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月下几乎要乘风归去的美人。她回想起昨夜偶遇后挽月冷淡的态度,仿佛是对自己心存芥蒂,可靖霜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快,心下焦灼得厉害。   于是她起了床,在东宫匆匆地吃了口饭就让蒹葭备车去庆王府。昨天宫宴上她见挽月和靖安亲近,打算今日就去靖安那里探探口风去,现在刚从庆王府回来,没想到在宫门口碰见了上官鸿。   “那殿下先忙,臣告退了。”上官鸿惦记着给挽月送月饼,并不愿和靖霜站在风口上唠嗑。   “丞相且慢。”见上官鸿要走,靖霜几乎是下意识地要留她,可是上官鸿真停下了脚步,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靖霜去了庆王府,跟庆王略说了几句就直奔靖安而去了,她与靖安交际不多,靖安是有些怕她这个不大常见,又格外严肃威凛的表姐的,因此靖霜一问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靖霜这才弄明白,自己到底是闹了多大的乌龙,那天见到的竟然是挽月的庶弟,自己还把随身的玉佩送了出去,怪不得挽月误会了自己。幸好及时弄清楚了,还是要找个机会向他解释解释才好。   可是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机会,靖霜却没有头绪,今天偶然遇见上官鸿,她倒是有了个想法。   “丞相,孤与令公子有些误会,想托丞相替孤解释一番,若是公子同意,孤还想当面致歉。”   “哦?不知殿下和犬子有何误会?”上官鸿仔细回想了一下,完全想不出靖霜什么时候私下见过挽月,还能闹出误会来。   “孤前日受康静王所邀请去她家丹桂园中议事,偶然间遇到了府上的二公子,当时二公子穿了大公子的衣服,孤一时不察认错了。这事后来或许传到了大公子耳中,让大公子对孤产生了误解”   “?”   上官鸿没听懂,她想不通为什么惜月穿了挽月的衣服,会让太女认错了人。   靖霜见状笑了笑,继续解释:“孤曾听母皇召令去西德殿与大公子相见,然而孤慢了一步,去了只见到了大公子和丞相离去的背影,故而在丹桂园见二公子穿着那日大公子进宫时一样的衣服,所以认错了。”   靖霜全然不提是嘉帝有意不让她见挽月,她现在想见挽月,如果再提嘉帝的意思,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虽不擅长和少年公子谈情说爱,但是如何在上官鸿这种老油条面前说话她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果然上官鸿听了心下暗喜,太女分明是对挽月有意思,一副思之若狂的样子。想必是昨夜宫宴见了挽月的真容动心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地想要解释清楚。自己最珍爱的儿子能够被太女喜欢,上官鸿也是恨欣慰的。   “原来是这样,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兄弟们感情好换着穿衣服也是常事,回去臣就和挽月说清楚。”   上官鸿心知一定是惜月缠着挽月要了他的衣服穿,心里暗骂:这个不成器的小子,他哥哥为了面圣定做的衣服他也要去穿,实在是没大没小不成体统。不过家里的琐事没必要拿到太女面前说,所以她选择了周全惜月的颜面的说辞。   “那就多谢丞相大人了。”靖霜后退了一步,深深地作揖道谢,礼仪简直到了她能对上官鸿行的最大礼。比较上官鸿虽然是百官之首,但也只是臣,靖霜却是将来的君主,她如此长揖可见对上官鸿的尊敬。   “啊,殿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上官鸿连忙摆手,心想:方才替太女在陛下面前卖好,果然是值得,太女进退有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靖霜别过上官鸿,心头仿佛移开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回到了东宫里,就看见一群宫人往她这里送东西。   “哎,这是哪里送来的?”靖霜叫住了一个捧着礼盒的宫人问。   “回太女殿下,是皇上赏下的中秋节礼。”被叫住的宫人立马笑呵呵地回答了。   “蒹葭,伺候孤更衣,孤去勤政殿谢恩。”中秋节的节礼都是有定例的,早在节前就分发到各宫了,今日送来的怕是打着中秋节名号的额外赏赐,这样一来自然是要去亲自谢恩的。   靖霜没来得及吃午饭,换了衣服又匆匆赶去勤政殿。   “云溪姑姑,麻烦您通报一声,说孤来谢母皇赏赐。”   “是,殿下直接进去吧,陛下早就料到您会来。”云溪姑姑一面在心里感叹着陛下料事如神,一面笑着掀开帘子请靖霜进去。   靖霜进去后发现嘉帝并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坐在了外间的桌子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午膳。   “儿臣参见母皇,谢母皇赏赐。”   “来的正好,用膳了没?”   “尚未。”   “坐下和朕一起吃。”嘉帝算准了礼物一送过去靖霜肯定立马过来谢恩,于是传膳之后就一直在等着她。   “是。”靖霜依言坐到了嘉帝对面。   靖霜刚一坐下,就听见嘉帝念叨说:“傻孩子,你做了好事也不来向母皇请赏邀功,受了委屈也不像母皇倾诉,你跟母皇就这么见外吗?要不是丞相同朕提起昨夜城中失火,朕险些就误解了你的一片苦心了。”   “并非如此,儿臣为臣为女,为母皇分忧解难是分内事,不敢邀功亦不觉委屈。”   靖霜一本正经地回答,此时她心中的迷惑已经解开了,原来是丞相和母皇说了内情,怪不得突然赏赐那么多东西。想必一方面是嘉奖,一方面也有些补偿的意味吧。   昨天她劳心劳力还被嘉帝误解不够孝顺,心里不是一点儿委屈也没有,可是靖霜时时刻刻都顾念着自己的身份。一国储君应该宠辱不惊,喜怒不行于色,倘若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与姐妹龃龉在心中埋怨母皇,如何堪当大任呢?所以她不怨也不妒,该是她的总会是她的。   “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懂事的都叫朕心疼。”嘉帝见靖霜不骄不躁,举止谦和有礼,气度不凡的确是有储君之风,于是越看越欢喜。   “母皇过奖了。” 第16章 见或不见   上官鸿回到了丞相府,先把食盒交给了下人,让人送去明月居,然后又去找人叫王奕,毕竟挽月长大了,有些话还是应该让他父亲告诉他才好。   此时王奕正和挽月一起,陪着他亲哥哥王遥在后花园里闲逛。王遥和王奕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嫁人之后妻主外放做官,他也跟着离开了京城,与王奕已经多年不见了,因此他的妻主刚刚调任回京城,他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京中的宅子,就先特地来拜访弟弟王奕。   “原本应该是小弟先去拜见兄长的,因为怕打扰大哥整理家务,想着迟些再去,没想到兄长倒先来了我这里。”   “哎呀呀,你现在可真会说话,咱们兄弟俩讲究这么多做什么。你嫂子调回京城,以后还要指望着你家大人多多关照呢。”   “什么关照不关照,都是一家人。”   兄弟俩说说笑笑地一路走着,后头跟了一大堆丫鬟小厮,挽月也静静地站在王奕身旁作陪,他看父亲和伯父聊得开心,就没有插话。   众人一直逛到了后花园中间,翠竹掩映后隐约可见一个二层小楼,飞檐彩阁,十分精巧,正是对应挽月金凤命格而建立的栖凤阁。   王遥一见那楼阁,眼睛瞬间亮了一亮,兴奋地拉着王奕往过走,等真正穿过竹林走到楼前才窥见了全貌。   “外头人都说,咱们家出了个金凤凰,丞相大人专门为他建了座九层高的小楼,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今日一见怎么竟然才只有两层。”   挽月闻言便知王遥也是信了外头的无稽之谈,便开口解释:“伯父见笑了,这么荒唐的话都是外面人不知道混说罢了,哪里真那样靡费呢。况且这阁子孤零零地修在后园里,怪冷清的,父亲也不愿意叫我自己独自住,所以我一直还在住在父亲院子后面,平日里来回走动照应也方便。这栖凤阁只是夏天的时候偶尔来上一两次,平日里也是锁着。”   “这么好的楼阁,光锁着也是可惜了。”   王遥说着又走近了几步,只见那楼宇虽不高大,但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雅致,况回廊、石桌、秋千、花架,处处又都融于周围的环境之中,浑然天成真是巧夺天工般的造化,又不露刻意的斧凿痕迹。   这样华丽精巧的小楼,深深地隐藏在后园之中,也唯有上官家这样财力雄厚,权势显赫却行事低调的家族才能做得出来。   “兄长喜欢这里,等你打点清楚了家当,我再在此地设宴为兄长接风洗尘,到时候带上家里的孩子一起来,咱们也热闹热闹。”   “那感情好。”王遥一口答应了,他远离京城贵族圈层多年,如今乍然回来感到十分地陌果果生,他还有两个适婚的孩子,也该早些带出来叫他们见见世面。   兄弟俩接着往后逛,突然间从后来追过来了一个丫鬟,王奕一回头立马认出了她是上官鸿身边的人,便停下脚步问她。   “可是大人找我?”   和韵跑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喘息了一下才回话:“正是,大人说有事相商,让主君去前厅一叙。”   “月儿,你带着你伯父先逛,逛完了就早些回屋里吧,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去去就回来。”   “是,父亲放心。”挽月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王奕带了两个小厮匆匆走去前厅见上官鸿,一进门就问:“大人叫我来前面,是有什么事儿?”   “怎么来得这么慢。”上官鸿在前厅等了好一阵子,见王奕来了不免抱怨。   “兄长来了我陪他去后园逛了逛,大人到底是要说什么?”   上官鸿把在宫门口遇见太女的事情,并靖霜所言都一一说了,王奕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横眉怒骂道:“这小贱|人竟然把主意打到太女殿下身上,敢和他哥哥抢妻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都是大人你惯得。”王奕像是被点着了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就爆了起来。   “惜月哪儿有这等胆量,我看这并不关他的事,只是太女殿下认错了人而已。”上官鸿耐心地和王奕解释。   “就算是太女殿下认错了,他怎么就不分说,反倒乐得让殿下误解。他要是没有腌臜的心思,怎么回来后不立马报了我,我看他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你别气,他回来后先告诉了挽月的,也不算闷不做声。”   “哼,他是欺负我的月儿软性,要是先叫我知道了,立马揭了他的皮。”想到惜月先去挽月跟前不定怎么说了,王奕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一向治家严谨,从来不曾苛待庶子,只是平日里看不惯的多责骂几句,还不曾发过这么大的火,由此可见挽月在他心里的地位,是绝对不容许旁人伤害的。   “你看看你,脾气这么暴躁,他纵然是有心也不敢来报你啊。”   上官鸿略感无奈,在她眼里后院里这种小事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误会罢了,何况太女殿下都主动包揽了错误,何必非要对惜月求全责备呢?   不过这样的想法她是不能对着气头上的王奕直说的,夫君生气了最重要的是哄,而不是和他讲道理,上官鸿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夫君也别气了,现在我要和你商量的要紧事是让你去和挽月解释一番,不要让误会成了心结,另外殿下想亲自向他们俩道歉,你看如何?”   “哼!惜月那小子也配让殿下道歉,打发个人知会他一声,叫他少自作多情就够了。至于月儿,陛下不是不愿意让他们过早接触嘛,此事我还需再思量一番。”   “夫君你慢慢思量,我听你方才说大伯兄今日来府上了,你中午去陪他用饭吧,也问问他的意见,就不用管为妻了。”   上官鸿生怕王奕气头上再波及自己,立马想个借口要溜。王奕跟上官鸿在一起二十几年,岂会看不透上官鸿的算盘,但是他也懒得没计较,心里惦记着挽月就径自回了正房。   在王奕离开后花园之后,王遥和挽月也没有再多逛,眼看到了午饭时间,便也回去王奕所住的正房等候,果然没过多久王奕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要传饭吗?”挽月先迎了上来。   “稍等片刻,我有事情同你伯父商量。”王奕见王遥和挽月坐在厅中等他,心中记挂着事情,一回来就拉着王遥入了内室商量起来,留下挽月在外头等着。   王奕先把情况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开始征求王遥的意见。   “其实我也不愿意阻拦,只是陛下那样说,我怕私下里让他们见面,惹得陛下不悦,还未进门就先得罪了婆母,实在是不好。”   “依我之见,奕弟不必如此担忧,太女几次传达求见的意思,陛下哪里会全然没有消息?既然陛下没反应,也就是默认的态度。何况将来月儿是嫁入东宫又不是嫁入后宫,陛下大人有大量,怎么会和女婿计较。”   “那让月儿与太女先交往交往?”王奕还是没下定决心,涉及到挽月的事情他总是恨不得慎之又慎,生怕又半点儿错失。正所谓“当局者迷”他过分在意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依愚兄看可以,现在两个人还年轻,太女又为了咱们月儿身份贵重一直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小厮也无,可等月儿嫁过去了,太女往后自然还要纳侍的。到时候纵然月儿花容月貌,也未必能独占她的心,倒是先有些少时的情谊在好。   你看当今陛下,先凤君故去多少年了,她还一直念念不忘,不就是为着有少时的情谊吗?如今凤君出身高贵,父仪天下,可若论圣上真心宠爱,未必及得上先凤君。”   “哥哥说的不错,还是你看得明白,虽说你离开京城多年,可倒是比我看得更清楚。”王奕激动地拉住了王遥的手,深感兄长所说都是金玉良言,“月儿嫁过去即使做了太女正君,也得什么事情都要把太女放在首位,已是低了一等。可现在太女要来亲近我的月儿,还得想方设法求着,这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王遥见王奕回过神来,点点头笑道:“关心则乱,你一向眼光独到行事果断,此番不过是当局人迷了眼而已。”   兄弟俩在内间商量定了,王奕才出来告诉了挽月详情。   挽月陡然听了内情,心下又是轻松又是觉得好笑,原来其中竟有这样一个大乌龙,仔细论起来,倒是谁也没有错。   “太女殿下想要当面向你道歉,我和你伯父都觉得见一见好,但你若不愿为父也不强求。”   “儿子但凭父亲吩咐。”   挽月的意思已经是答应了,王奕和王遥看着他害羞的样子,相视一笑点了点头。王奕本来还担心以挽月高傲的性子,会不愿相见,但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应了。   其实若是没有中秋宴上的那次偶遇,挽月或许不会轻易相信靖霜的解释,可是中秋宴上,眼中所见皆是她风度翩翩的表现,耳中所闻也都是她大义凛然的事迹,让挽月不由地想要探究,太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第17章 解开误会   马车停到了山海居门口,挽月等人下了车,在靖霜的护卫带领下上了二楼,进了靖霜早就订好的包间。   “二位公子请。”   挽月和惜月一进门,发现靖霜竟然早已在里面等着了,身旁只跟了一个蒹葭。   见挽月进来,靖霜竟然起身迎接,抬手道:“二位公子请入座。”   挽月知道事情的全貌从容地坐下了,惜月却有些忐忑,他摸不准太女一下气叫了两人一起是何用意,这种场面他也不敢乱说乱动,只好也跟着坐下。   “孤此番冒昧请二位公子一同前来,是想向二位公子道歉,孤前些日子在康静王的丹桂园将二公子错认成了大公子,还造成了一些其他的误解,因此特来道歉,希望二位公子能够见谅。”   靖霜朝着挽月的方向微微躬身,以示歉意,她是太女,身份尊贵,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有诚意了。   若是从前,挽月未必能轻易原谅,可是前几天的中秋宫宴,他也误会了靖霜,先入为主地以为她不够纯孝,中秋佳节也不陪在陛下身边,却没想到她另有重责在身。经过这一番,挽月因此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难免是有误会的,因为不了解,因为刻板观念或是先入为主的怀疑,可有了误会并不打紧,能够心平气和地解释清楚便好了。   现在靖霜以太女之尊向他们两个闺中小郎道歉躬身道歉,言辞诚恳,他怎么可能还不原谅呢?   “殿下客气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挽月宽宏大量地表示了谅解,可是坐在他身旁的惜月却没有那么容易接受。   太女殿下竟然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大哥,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太女殿下有意于他,期望着太女殿下的青睐能给他带来更好的生活,还去挽月面前炫耀,现在看来自己的行径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啊。   惜月白高兴了一场,心里委屈地厉害,如果不是碍于太女的威严,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了。此时他杏眼里迅速地氤氲了水汽,看起来十分地楚楚可怜。   然而靖霜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和挽月解释完就转向了惜月,眼中并无半分怜惜,“二公子,不知你可否接受孤的道歉?先前所赠之物乃是随身物件,不好送给二公子,还请二公子归还,日后我再准备一套好的玉器送上府里给二公子赔罪。”   惜月闻言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了,他看着对面太女那张艳丽凛然的面孔,先前觉得她有多温柔,此刻就觉得她有多无情。太女虽然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还给他留足了面子,可是惜月回想起自己来时的得意与张扬,再联系一下现在的失落与窘境,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女给他的玉佩他一直随身带着,视若珍宝,此时不得不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惜月所有的承受力,他丢下玉佩后就夺门而出了,连守在门口的护卫钟灵都没来得及拦住他。靖霜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玉佩收了回来。   “二弟?!”挽月见惜月伤心地跑出去,有些担心他,虽然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毕竟他是自己的弟弟。   “大公子不用担心,我的护卫已经追出去了,不会让二公子乱跑的。”   挽月闻言看向靖霜,见她张开手心,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上面还系着流苏,似乎是挂在腰间的那一种。   靖霜见挽月收回了注意力,把手往他面前送了送。   “殿下的东西,殿下自己留着吧,我不要。”挽月以为靖霜转手就要把那个玉佩送给他,立马冷了脸,说话也带了点儿呛人的意味。   靖霜在对面被挽月呛了话,却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来。   “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内务府成批做的,哪里敢再转送给大公子献丑。”靖霜说着合上五指,握着那玉佩往旁边大开的窗口外一丢,只听“咚”的一声,似乎是掉进了水里。   挽月朝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山海居的这个包间外竟然临着一条河,靖霜应当是把玉佩扔到了河里。   靖霜嘴上说那玉佩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实际上那玉佩成色极佳,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毕竟是太女殿下挂在腰间带着四处走动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是不值钱的次等货色呢。不过太女殿下也不在意千八百两银子,毕竟价值千金的南珠都毫不犹豫地送了。   挽月没料到靖霜会这么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被靖霜这样的举动打动了,重要的不是物件如何,而是靖霜切割清楚的态度,于是认错人的事件在挽月心里也算彻底翻了篇。   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然而挽月却开口就说要告辞。   “这……”靖霜不想让挽月这么快就走,找理由说:“大公子不留下用顿饭吗?这些都是山海居最拿手的。”   山海居的招牌菜可真多,这么大一张桌子少说也有几十种菜品了。   挽月看穿了靖霜想留下自己的心思,却没点破,只推拒道:“不了,舍弟先行离席,我也不好久留。”   说话间他站起来,朝着靖霜矮身行礼后就要离开。   这下子靖霜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倾身向前问:“日后孤可还能再请公子出来?”   挽月正走到门口,闻言回头冲着靖霜笑了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两个月牙,“自然可以,殿下若要约我出门,提前一日叫人送个帖子来就行。”   那样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笑意,仿佛能照得冰雪消融,水面波光粼粼。   “好!”靖霜痴痴地看着挽月,她被他的光彩夺了心魄神魂,一刻也移不开目光。   挽月被靖霜直白的目光看得害羞了,脸颊迅速出现了一抹飞红,神情也不自然了起来。   他低头说:“殿下若无事,挽月便告辞了。”然后就带着侍书小步快走了出去。   靖霜一直望着挽月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兀自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奴婢就盼着您早日修成正果呢!”蒹葭一直在靖霜身后站着,此时忍不住出声。   靖霜被蒹葭的话唤回了神儿,陡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说:“对了,叫咱们的马车送一送挽月公子,我看他那个庶弟情绪不大好,别叫他们坐一辆车了,省得他尴尬。”   “是,奴婢这就下去通知她们。”蒹葭应了一声,登登登地跑了下去。   惜月跑出了山海居,只想放声大哭,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又不好不顾及形象,于是一头钻进了来时的马车里,放下了门帘才嚎啕大哭了起来。   冬青见自家少爷哭得伤心,回想起方才的场面也替他尴尬,于是想指使着外面的两个黑衣护卫让她们把惜月先送回去。   可是外头的钟灵钟秀姐妹俩,是靖霜近身的亲卫,因为靖霜重视挽月,她们才自降身份当一回赶车妇。这样的人又怎么是随便谁都能指使得动的,冬青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惜月气不过连赶车的也给他气受,掀开门帘想骂她们一顿,可是被狠狠瞪了一眼又没了胆子,乖乖缩回了马车里等着。   钟灵和钟秀两姐妹当然知道靖霜心尖上的人是那位玉树临风的大公子,所以对马车里白搭的惜月一概不理,任由他在里面哭嚎,反正马车隔音好,稍微远一点儿也听不见,不用担心来往的人会侧目。   又过了一刻钟多,挽月也出了山海居,钟灵立马迎了上去要请他上车,结果没走到马车跟前就被追下来的蒹葭给叫住了。   “等一下,殿下说让大公子坐她的马车。你们俩一人负责一辆,务必把两位公子安全送回。”   “好嘞,那我送大公子吧!”钟灵听了笑嘻嘻地立马要把送挽月的任务包揽下来,毕竟有的选她才不愿意听惜月哭一路,她最讨厌听男子哭了。   “钟灵,凭什么你说了算。”另一个穿着同样黑衣,头戴斗笠的高冷女子也走了过来,她叫钟秀是钟灵的双胞胎亲妹妹。两人的相貌极其相似,性格却一冷一热截然不同,钟秀最烦别人见到她们俩在一起就说长得像,因此总是带着遮面的斗笠。   “我是姐姐当然我说了算。”   “你这是以大欺小,我不服。”钟秀比钟灵还讨厌听男人哭,当然也不愿意送惜月。   两姐妹针锋相对了片刻,挽月在一旁看着生怕她们俩打起来,结果没想到她们俩猝不及防地同时伸出手来,来了个“脆丁壳”决胜负。最后钟秀以剪刀赢了姐姐钟灵的布,颇为自得地去驾另一辆马车了。   输了的钟灵把张开的五指一根一根地狠狠握了起来,凭空往下猛然砸了一下,她的神态极为纠结懊悔,挽月听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出了布了呢?”   钟灵钟秀姐妹俩性格不合总是闹矛盾,可是偏偏武功又差不多,打起来伤和气不说总是分不了胜负,所以每次遇到矛盾就采取“脆丁壳”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一局定胜负,输赢不反悔。所以就算是钟灵不愿意,这下子也只能乖乖回去送惜月了。   “这姐俩没个正形儿,让大公子见笑了。”蒹葭没料到这奇葩的姐妹俩突然在挽月面前来了这么一出,让她的脸都快挂不住了。   挽月并在意,笑着说:“没什么,我觉得有趣得很呢。”   姐妹俩虽然闹闹矛盾,但看得出感情很好,不像自己和弟弟们,两个弟弟一个明里暗里的对自己嫉妒成狂,另一个年龄小的则对自己畏惧不已能避则避。   蒹葭亲自送挽月上了靖霜四匹马拉着的豪华大马车之后,才返回了山海居的包间,结果一进去发现靖霜都已经吃上了,而且不但吃上了还吃得一脸高兴。   “殿下,殿下……”   “嗯?你回来了”   “打从大公子走了,殿下的笑模样就没下去,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殿下笑这么久的。”   “你不懂,他那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美丽和气质,只要对着人笑一笑,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把心都掏出来双手奉上。”说起挽月来,靖霜一副神魂颠倒无比向往的神情,简直像是个痴女一般。   “是啊,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替殿下高兴就对了。”蒹葭还从没从靖霜嘴里听过她如此极力地夸赞一个人,看来这位大公子,是真的扎根到了殿下的心尖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女:月儿对孤笑了,美色使孤上头。 第18章 茶楼论诗   靖霜虽然得了美人的承诺,心下十分欢喜,可还没欢喜过一天,这甜蜜又转变成了难言的烦恼。因为靖霜心里无比地期盼着与挽月再相见,却又不知道真的相见了该如何与挽月相处。虽然只需一个拜帖就能把人约出来,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却一直都没有再行动。   她自小养在嘉帝身边,从小就受一帮子大儒老太婆子教导,长大了又和朝臣们天天打交道,养成了沉稳严肃的性子。她和兄弟姐妹们平日里来往不多,像靖安他们这些年轻小郎见了都躲着她绕着走,生怕被她这个严肃尊贵的姐姐教训。   靖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个无趣至极的人,一点儿都比不上靖雪舌灿莲花,不用身份地位,光靠一张芙蓉面和甜言蜜语的巧舌就能俘获一大堆闺中小郎的芳心。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对挽月慎之又慎,生怕因为自己言行不当给挽月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硬撑着过了好几天,最后连蒹葭都看不过去了。   靖霜看着公文出神,她盯着那一张纸都有两刻钟了,以她寻常公文一目十行的功力,蒹葭几乎可以断定靖霜是走神了。   “殿下又在想大公子了吧?”蒹葭凑近了靖霜突然开口。   “嗯?”靖霜回过神了,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丢开了手里的公文换了下一个。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您总得拿出点儿行动来啊!”蒹葭苦口婆心地劝谏,谁能想到一向雷厉风行的太女殿下,遇上了感情的事情竟然变得如此拖泥带水犹豫不决起来了。   “那你说孤该怎么行动?”既然都被蒹葭看破心思了,靖霜干脆不装了。   “要不,您去问一下靖安世子?跟他打听一下大公子的喜好,能投其所好不就有话说了。”   “有道理,备马孤这就走一趟。”   “哎?!”蒹葭有点儿蒙,反应了一下才一拍手道了一声哎,立马去准备了。   靖霜跑去跟靖安打听挽月的爱好,靖安虽然和挽月一向最亲近,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一向没心没肺,不大关注别人喜欢什么,这样被仓促地提问,是越想就越想不起来。然而面对着靖霜炯然的目光他又不敢说不知道,实在让他绞尽了脑汁。   “哦,有了,挽月哥哥喜欢诗词,还喜欢弹琴,平日里我找他的时候,他大多数情况都是拿着一本书在看。”靖安在大脑里搜索了一番,终于想到了点儿能说的。   弹琴?诗词?靖霜在脑中过了一下这两个词,心道不好,弹琴和诗词这两项她实在是不擅长,或者说所有文艺方面的她都不擅长,甚至连欣赏能力都不大靠谱。但是她怎么能就此放过和心上人培养共同爱好的机会呢?弹琴不大好学,诗词倒是恶补一下,毕竟她好歹还读过一些诗,也懂得格律这些起码的常识。   “那他具体喜欢什么诗词?”靖霜接着问   “这……”这我哪儿知道啊。靖安被问的苦了脸,可是他不敢这么说,可怜他只认得字却不爱读书,从来也不关注挽月平常都看什么,更没有和他讨论过什么诗词歌赋了。   “《诗经》,李杜的诗,苏秦的词,别的……别的我也不清楚了。”靖安努力地回想了半天,最后磕磕巴巴地提供了一点儿线索。   靖霜有些意外,他以为像挽月那样孤高出尘的贵公子,应当会喜欢些偏门的东西,结果他喜欢的竟然都是些人尽皆知的诗篇吗?   “好,孤知道了,这次孤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点儿点心,下次一定记得。”靖霜套到了想要的信息,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靖安站在她身后送她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谢天谢地总算走了,我不惦记着你的电线你还是别来了。靖安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对靖霜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尽管靖霜一句重话也没对他说过,但他还是见了靖霜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不只是他,他们这一辈里调皮捣蛋的都怕靖霜。一见了靖霜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倘若见的是风流好玩儿的靖雪,说不定他能和她说上几个时辰。   靖霜回了东宫,立马钻进了书房里,指挥着蒹葭到处翻找把《诗经》、《李太白全集》、《左拾遗诗经》《苏词集锦》等靖安提到的作品都翻找了出来。   靖霜学得都是经世致用的国策,孔孟的圣人之言,并不大爱读诗词,除了《诗经》是熟读的,其他几本看也没看过,当然不排除也读过里面的几篇,但少不了还是要恶补一番。   靖霜先拿着《李太白全集》翻看了起来,不知不觉便看到了晚饭时分。   外头的侍女报了几次晚饭准备好了,蒹葭只得来提醒靖霜用膳。   “殿下,该用膳了。”   “嗯。”靖霜“嗯”着应了一声,却还是头也不抬地看书。   “殿下,殿下,殿下啊,您也看得太认真了,先用膳再看吧,也不急于一时。”   “嗯?!啊,传膳了啊,挑几个送到书房来吧,孤就在这儿用了。”靖霜将就着在书房匆匆吃了几口饭,又看起书来。   蒹葭摇了摇头,安排人把饭收拾了,又过了许久,靖霜终于累了一般撂下书来,活动了活动胳膊。蒹葭极有眼力价儿地凑过去给她捏肩膀,顺便问道:“殿下,您也别累着自己了。”   “哈哈,孤并不觉得累,李太白之诗瑰丽奇幻,清新飘逸,似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泻千里豪迈奔放,读之真是痛快。过去孤诗看得少,竟从未发现过其中的意趣。”   哎!蒹葭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其实她们家主子也不是不懂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只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注定了人人都只会提点她学些有用的东西,她肩上扛着沉甸甸的责任,如何能比得三殿下一身轻松呢?每次想到这些事情,蒹葭既心疼靖霜,又觉得十分骄傲。   靖霜花了两天的时间把靖安提到的诗人都补了一遍,还从东宫幕僚团里最会卖弄文雅的顾岚那里倒腾了几本偏门但受追捧的诗集研读了,然后才把挽月又约出来。   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坐在清净茶楼里临窗的位置,竹竿将卷帘撑了起来,不时有阵阵微风吹进来,当真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挽月没想到靖霜要与他论诗,他以为靖霜不是喜好诗词之人,起码他之前没在靖霜身上看出书卷气来。她虽沉稳内敛,可身上的的凛然贵气还是十分迫人,并不像书生一样温和。   “我的确好李杜诗篇的,李杜诗篇万口传自有它流传的道理。现在的读书人却说‘至今早已不新鲜’,实则是标新立异而已,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格调高雅,放着好好的传世佳作不看,偏要去搜寻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冷门诗词来,找到一篇好的就大肆赞扬,说世人无眼令明珠蒙尘,仿佛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升了品格一样,我看其实大没必要。”   幸好没有先拿顾岚的那些冷僻诗集来试探。靖霜在心里庆幸了一下。   “公子说的很对,那公子平日里可写诗吗?参加什么诗社没有?”   靖霜提前做好了调研,了解到有些才气的贵公子们都爱一起吟风弄月,结个诗社出几本集子什么的。   谁知挽月摇了摇头笑道:“我并未参加过诗社,也从不写诗。”   “这是为何?读诗破万首,难道就不想动笔吗?”   “我文采不佳,因此也懒得写诗,读诗本是闲暇时打发时间而已,何必非作写狗屁不通的诗,拿出去给人消遣。旁人看在我母亲和两位姐姐的面子上,当面自然奉承我,可难道夸赞的人多了我就真成了诗仙诗圣了吗?我不愿意浪费纸墨,因此从不作诗。”   “哈哈哈。”靖霜听得挽月鞭辟入里的直言,心下十分舒爽,不由地朗声大笑出声来。   “说得好,真是惊世之语,回头我说给东宫里跟着我的几个诗迷去,也叫她们听一听公子的高见。”   “殿下莫要取笑我,我一时狂悖之言,怎可到外面去说。”挽月微恼偏过了头,如玉的面颊上飞上一抹红晕。   靖霜见状更是心喜,听挽月这么说,他唯有在自己面前才放得开,愿意说些真心话来,显然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好好好,孤不去说。”   “殿下也好诗词?”挽月恢复了神态,转回来问靖霜。   “哈哈~”靖霜尴尬地笑了两声,也决定坦诚相告,“其实孤也不好这个,平常看的都少,更不用说写了。孤是先问靖安打听了你的爱好,恶补了几天才能勉强和你议论几句。”   挽月低头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的青瓷茶杯,过了片刻才抬头说:“殿下与我相处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孤喜欢你,所以才慎之又慎。”靖霜脱口而出,她看着对面挽月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目,整个人都被迷进去了,不意竟然突然说了这么句话来,委实唐突。   于是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目光也微微看向窗外不再直视挽月,她虽然说了不恰当的话,可每个字都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因此并不解释。她偷偷用余光窥着挽月的神色,见他没有恼,便放心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看到那个育苗活动的吗? 第19章 辗转反侧   丞相府巧天院内,宋小郎一边儿做着针线活儿一边儿和霁月说话。   “霁儿,你也多往你大哥院子里走动走动。往日里你二哥三天两头地去,压着你近不了跟前,如今他和你大哥闹僵了,你总算是有了个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父亲,我不想像二哥一样。”霁月年纪小心气却高,人又倔强,平日里就看不上惜月的所作所为,听见父亲让他学惜月去巴结大哥,立马不高兴地瘪了嘴。   “为父没叫你学你二哥,咱们也不惦记你大哥的东西,只是你跟着他,学些礼仪知识都是好的。”   其实宋小郎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挽月出入交际的都是达官贵人天潢贵胄,倘若挽月出门能带上霁月,一来叫霁月长见识,二来说不定入了哪家小姐的眼,能嫁个好人家。他只是个小郎,平民百姓出身,身份低微也不懂吟风弄月附庸风雅,讨不了上官鸿的欢心,一点儿也帮衬不到自己的儿子。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也着急。   “为父的身份,比侧君更低些,萧侧君也是官家儿郎,有个亲姐姐是进士出身又是大人的同窗,身份比我高出去不知多少。他的儿子身份原也比你高,可是二少爷没心计,做出蠢事来得罪了你的大哥,日后未必强得过你。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现在也越来越大了,该想着为自己筹谋了。”   霁月本来气得不行,听父亲句句都在为自己打算,又说起身份差别来,也就心软了,瓮声瓮气地问:“那我该怎么做啊?”   从前他避着惜月的锋芒,从来不敢主动往挽月身边凑,突然间叫他去亲近挽月,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大哥脾气好,不拘找个什么理由多去他院子里待一会儿就好了,或是拿你学里学的书啊什么的去请教他,不是现成的理由吗?”   宋小郎深恨自己没读过书,他小时候家里穷,连女儿们都读不上书,更不用说他了,后来跟了上官鸿,一开始的时候上官鸿觉得新鲜教他识了字,但也就是认得一些字罢了,若说才情比萧侧君书香门第可就差远了。   萧侧君凭借才华与温柔尚且能够从主君王奕那里分得几分上官鸿的宠爱,可他空有皮相如今也日渐老去,往后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也就只有膝下的这个儿子了。   “嗯,那我下午放学了去找大哥。”   挽月傍晚之前别过靖霜从茶馆里出来,回了他的院子时霁月已经在等着了。   霁月听见他回来片刻也坐不住,跟着小厮们一起迎了出来。   “大哥安好。”霁月见了挽月先问了好,他在明月居已经听小厮们说了挽月去赴太女的约,因此之前一直耐心等待着。   只见挽月穿了身金棕色的软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浅金色的阔袖外杉,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厮,又尊贵又气派堪比世子县主。他似乎很高兴,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在一双漂亮的桃花目里汪着一潭春水般柔和。   “几时来的?快进去。”挽月见霁月迎了出来,有些惊喜,他心情大好拉住了霁月的手一同走进了客厅里。   “我刚来没多久,有些书上的问题想请教哥哥。”挽月表现地比平常更热络,叫紧张的霁月放松了些,想着自己还真是来对了时候。   “哦?你有什么问题啊。”挽月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   “哦,我去拿书。”霁月忙去翻他的青缎子掐牙的小书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蓝皮的线装书来。   “就是这篇《关雎》,先生粗略地讲解了一下,我却听得不大明白。”   挽月接过书来一看,心下便了然了,这《关雎》讲的是男女之情,什么窈窕淑女、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先生在家学里给众人讲书自然不会讲的太细致。想必只是划分了句读教了读音,摇头晃脑地带着众人念了几遍就过去了。   “这是讲一个男子对心爱女子的爱慕与追求,上古先民不拘礼法,因此追求爱人也格外热情奔放……”挽月给霁月先说了大概的意思,然后又将每一句细细拆解开讲了。   霁月年纪小,但也略微明白了一些,他羞红了脸,小声问:“原来古时候的男子这么大胆吗?竟然公然对女子示爱,还说为了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是啊!”挽月倒是很向往诗经里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霁月又念了一遍,突然在挽月耳边说:“那太女殿下就是大哥的窈窕淑女了吧?”   “你……”挽月突然被霁月天真无邪地给问住了,不过他也没反驳,只在心里默默地想:就算是她是窈窕淑女,但我可没有为了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挽月没有辗转反侧,可是世上总有人辗转反侧,靖霜自打见过挽月之后,就时不时地想起他来,有时候盯着练字的白纸,白纸上也浮现出挽月笑语盈盈的面容来。别说练字静心了,不乱心都难。   早朝之后靖霜照旧在东宫召开晨会,没等晨会结束便来了个不速之客,幸而并无什么要紧的事情,靖霜便叫人散了,去见一大早来找她的靖雪。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唉,别提了,小妹我最近忙着帮妙杰办生日宴,真是抽不出空来。”说起今日忙碌的事情,靖雪叫苦连连。那文妙杰是他姑姑的儿子,今年整十五岁了,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生日,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因此文妙杰缠着靖雪帮他操办她也不得不从。   “既然帮着人办生日,你来东宫做什么?”   “嘿嘿,小妹是来赔罪的,我今日进宫给母皇父君请安,挨了好一顿骂,这才知道原来我给姐姐惹了麻烦。中秋宫宴上放孔明灯实在是小妹考虑不周,还请太女姐姐见谅,小妹这厢给您赔礼了。”靖雪说着装模作样地给靖霜作揖,倒真像回事儿似的。   “行了起来吧,孤又没怪你。”靖霜并不跟她计较,这些小事如果不是靖雪提起她都快忘了。   “多谢太女姐姐宽恕。”靖雪直起身来,自个儿找了个位子坐下了,然后自来熟地吆喝着蒹葭奉茶。   既然靖雪送上门了,靖霜也不会白让她喝茶,打算就此向她讨教一番,如何与少年公子们相处。   “哎,靖雪你最会讨男子欢心,你帮姐姐想想,姐姐怎么做能得挽月公子的欢心呢?她们说得送珠宝,孤送了一盒子南珠过去,也没听他再提起,似乎不大在意。”   靖雪正端着蒹葭刚送来的上好龙井茶喝,闻言立马放下茶兴致高昂地指点起了江山。   “这姐姐就不懂了吧,上官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东山的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百年豪门,她们家如珠似宝供养着的嫡长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珠宝也就讨好一下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的小家公子,对着他恐怕没用。”   “那该怎么做?”靖霜听着靖雪大谈特谈,深以为然,不由地进一步问她。   “自然是反其道而行,送些市井间新奇的小玩意儿,带他看看民间的杂耍,听听坊间说书,吃些小摊吃食,总之就是带他见没见过的东西就是了。”   “可是这些东西,孤也不甚了解。”她长居东宫,吃穿用度都是宫里的样式,来往接触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靖雪说得东西她也不曾接触过。   “哎呀,姐姐你真是,看来还得让妹妹好好教教你,不过我可不白教,要交学费的。”   “你又想从我这儿搜刮什么?”   “印尼国的香料,上次母皇赏的那个,我的已经用完了,反正姐姐也不用那种甜腻的东西,不如送给我。”靖雪平日里和宗亲子弟们来往,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给众人分一分,手里有再多也是剩不下的,结果没想到文妙杰跟她要,她又不好说都已经送光了,就把主意打到了靖霜这里。   “我看你不是用完了,是送完了吧,不过那东西我的确也用不上,一会儿叫人打包了给你送过去。”   “不用差人送了,我自己拿回去就行。”靖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仿佛立刻要拿了东西就走。   “这么着急,还怕孤不给你了不成?先说正事,你还没教孤呢,怎么就先要学费了?”靖霜岂能轻易叫她拿了东西就走。   “这个嘛……”靖雪又坐回去,支着下巴思考了起来。她不禁回想起了中秋宴上灯光下的美人来,的确是绝代佳人,只是人似乎冷了些,那会儿她当着那么多人主动夸他和他说话,他却连笑都没笑。这样的人该如何讨好呢?   靖雪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凡事都讲究对症下药,她还不了解挽月的脾性如何,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了。   靖霜见靖雪沉思了许久不说话,忍不住打断她的神游,“你想这么久,莫不是想诓孤的东西。”   “哎,不是不是”靖雪连连摆手,急中生智道:“有了,要不我们一起吧,母皇下令让我带着穆云彻四处逛一逛熟悉熟悉京城,我正想带着他见识见识呢。”   靖雪说完了,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拍手叫绝,这样一来不但给靖霜出了主意,还省得自己独自面对穆云彻那个凶老虎,简直是一箭双雕。   靖霜思索了片刻,点头答应了靖雪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什么非要起四个字的章节名呢,这一章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概括来。 第20章 同逛庙会   靖霜和靖雪商量定了,便打算几日后趁着京中的庙会一起逛一逛,头一天靖雪住在了东宫里,第二日一大早两人便骑马出了东宫,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先去福王府接穆云彻,然后再去丞相府接挽月。   靖霜带了蒹葭和钟灵钟秀两姐妹,靖雪则只带了采薇一人,她们俩还准备了一辆马车,由钟灵钟秀驾车去往了福王府。   她们都是提前商量好了的,因此到了门口只在外面等着,也不进去耽误时间,等门子报了消息人自然就出来了。   果然报信的人还没进去多久,穆云彻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今日穿了身修身的暗红色锦衣,头上用红棕二色编织而成的发绳扎了个高马尾,腰间系着根窄边儿的棕色皮革腰带,脚蹬鹿皮靴,看起来颇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云彻走出门来,看见靖霜和靖雪两姐妹并排骑着高头大马,他微微矮身胡乱行了个礼,很快起来抬头问:“你们来的可真快,我才刚吃完早饭。”   靖雪闻言嗤笑了一声,“你才吃饭,莫不是赖床不起了?快上车吧,我们还要去接挽月哥哥呢。”   “哼!”云彻冷哼一声,转头看到了后面的马车,那马车精致华美,由四匹骏马拉着,每一匹都威武雄健膘肥体壮,可见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良驹。车盖的制作也很讲究,用料都是上好的,车帘子外还用玉石做了带流苏的坠子压着,真是无处不精致。   “我才不坐马车,你们都骑马凭什么我要在马车里闷着。”云彻对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没有什么兴趣,他登登登几步跑回门口,叫门子去传讯。   “去叫人牵我的小红马来。”云彻吩咐完了,然后又回到对着靖霜微微颔首,“抱歉让太女殿下还要稍等片刻。”   靖雪见云彻只跟靖霜致歉,把自己完全无视了,也转身对靖霜耸耸肩以示委屈无奈,可靖霜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就要见到挽月了,心不在焉的也没理会他们两个。   很快下人牵了云彻的马出来,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比之精通马术的女子分毫不差。   “哎呀,动作这么熟练,不错嘛!”靖雪不由地赞叹了一声,她是精通马术擅长骑射的,一看云彻的动作就知道他是行家。   “那是,我骑马的时间说不定比和你太女殿下加起来都多。”   “走吧,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我们去丞相府。”靖霜急着见挽月,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三人很快来到了丞相府门前,同样让人通报,只是门子进去了,过了好久都没人出来,云彻不由地有些烦躁起来。   “他怎么这么慢。”   “你也没快多少好吗?人家出门都是要梳妆打扮一番的,你呢?蓬头垢面的就出来了。”靖雪又忍不住怼他,她对着男子一向是温柔小意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面对着云彻就总是想和他吵架,或许是第一次见面被下了面子的缘故。   “有吗?”云彻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他明明洗脸了,还抹了保湿的香膏,头发也梳过了,只是没有化妆而已,可是他从来都不化妆的。   靖雪见云彻真的认真反思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云彻虽然未化妆,但他年轻生得好看,根本用不着傅粉点唇也很明艳动人,半长的头发用红棕二色拧在一起的发绳绑了起来,在马尾里还藏着个小麻花辫,十分的灵动,与靖雪所言蓬头垢面相差甚远。   他们俩你来我往地斗嘴了几句,挽月终于出来了,和风风火火的云彻不同,他的仪态端庄大方,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小厮,颇为有排场。   “参加太女殿下,三殿下和世子。”挽月矮身行礼,身后的一众小厮都紧跟着照做,他礼数周全,教导的下人们也懂礼数。   “快别多礼了。”靖霜跳下马去把挽月扶了起来,“去马车上吧。”   “谢殿下。”挽月作势朝着马车走去,身后的小厮分成了两拨,侍书侍棋侍画三人跟着他往马车走,其余的站在门口目送。   “上官公子好大的排场,出个门带这么多人也不嫌累赘。”云彻抱怨了一句,以为挽月不会有反应,没想到他竟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世子见笑了。”   挽月笑着回应,倒叫云彻不好意思起来,觉得好像是自己为难了他一样。被那双多情的桃花目望着,他心下的烦躁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哼,都怪他长得太好看了,叫我生气也气不起来。算了,我比他大好几岁呢,欺负他有什么意思呢?云彻在心里默默地想,然后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快上车吧,别耽误时间了。”   “是。”挽月应了一声,踩着凳子踏上了马车。这辆马车他不是第一次坐了,上次从山海居也是坐的这辆车回的家,他知道这是靖霜的车驾,心下莫名地安稳了许多。   “这车里还真宽敞。”侍棋感慨了一句,他们三个人坐进来,竟然连一半的空间都没有占掉。   马车里很宽阔,简直可以让人舒舒服服地半躺着,座位上铺了厚厚的软垫,上面又加了一层短绒的动物皮毛,柔软细腻手感极好。中央放着个小桌子,上面嵌着一块磁石板,与特制的磁石底的杯盘茶具吸附在一起,能够防止轻微晃动导致桌子上的东西乱动,精巧的设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思巧妙。   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并几个茶杯,还有几碟子精致的点心,挽月随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小口,意外地吃到了瓜子仁,于是他又咬了一口,便吃到了更多的其他干果仁。   他素喜干果,也不知道这碟子点心是靖霜有意准备还是无心摆上来的,总之时对了他的胃口,于是忍不住吃了两块下去,又喝了几口茶。   钟家两姐妹虽是武功高强的护卫,但赶车的技术也不错,一路上基本没有一点儿颠簸,很快就停了下来。   “到了吗?”挽月放下点心,试图掀开侧面的窗帘看一眼,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车帘子就被人掀开了。   “到地方了,前面是闹市车马都进不去了,我们下来步行。”   原来是靖霜下马过来接他,掀开了帘子跟他说话,还朝着他伸出了手亲自来扶他。   “嗯。”挽月应了一声,把手放到了靖霜的手心里。   哎?!侍书心里一惊,挽月躬身往外走他才看见自家公子唇边沾了点儿点心的酥皮,可是殿下都看到了,这下可遭了,自己真是失职。   “等一下。”靖霜突然出声,显然是看见了点心渣。   “嗯?”挽月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向靖霜,紧接着一只手抚上了他的下巴,轻轻地擦过他柔软的嘴唇,把那一点点酥皮蹭了下去。   “啊?!”挽月被她的拇指蹭过饱满的下唇唇珠,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冬日里摩擦起的火花,猝不及防地被电了一下。   回过神来不由害羞,他一贯没在人前这样出丑,以前吃完了都记着用帕子擦嘴的,这次靖霜来的太寸了,叫他只顾着应她都忘了。   “好了,下车吧。”靖霜一手拉着挽月,另一只手替他掀开了车帘子,小心地把人扶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真的入选那个育苗活动了哎! 33754348小可爱真是大预言家,大家有意的可以支持一波啊,我入V还是没问题的,哈哈哈哈!! 第21章 吃烤肉吗?   几人都下来步行,挽月和云彻并排走在中间,挽月挨着靖霜,云彻挨着靖雪,他们身后跟着的则是各自的丫鬟小厮。除了云彻之外,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了服侍的人跟着。   庙会上热闹非常,街头巷尾的摊贩占据了一整条长街,勾栏瓦舍鳞次栉比,处处皆是繁华热闹的景象,人群络绎不绝,到了拥挤的地方简直是摩肩擦踵挤得厉害。每当这个时候,靖霜都会有意地将挽月护在怀里,不让周围拥挤的人群碰到他。   他们一行人都是俊男美女,又全是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因此走在路上颇为引人注目。靖霜察觉到旁人看到挽月后惊叹的目光,心下既骄傲又恨不得把人挡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实在是无比纠结。   “一会儿看有没有卖面具的,挑个好的给大公子戴上。”靖霜悄悄回头叮嘱紧跟其后的蒹葭。   “怎么了?”挽月跟靖霜离得近,也听到了她和蒹葭说话,他故作不悦问:“殿下是觉得挽月相貌不堪,带着挽月给您丢脸了吗?”   挽月突然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缘由,之前他听姐姐说过。从东宫幕僚里传出来了个笑话,说有一天她们在靖霜面前吹捧自己,被靖霜泼了冷水,说自己未必名副其实,结果见了真人太女殿下却思之若狂起来,真是现世报来得快,挽月便记住了。   靖霜听了心下一突,立马叫回了要去找面具的蒹葭。   “哪儿有这回事,你若是相貌不堪世人岂非都是面目可憎了,孤是不想叫旁人看你而已。”把自己小心思里的占有欲当众讲出来,就算是一贯沉稳的靖霜也有些禁不住,所幸其余人都好像没听到。   “原来京城的庙会这么热闹,比邺城的大多了。”云彻表现得很兴奋,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时不时凑上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的。   “你别把人家东西碰坏了。”靖雪看着云彻冒冒失失地,立马追了上去。   “怕什么,小爷有的是钱,碰坏了我就买下来。”   “你……”靖雪一时语塞,回想一下觉得云彻说得对,这种小摊上的东西能值几个钱,全买下来也不怕。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遇上他之后连脑子都不大好使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这个糖人可真精致,我要一个。”   “这个摆件不错,花开富贵寓意好我要了。”   云彻一路要各种东西,靖雪就跟在他后面让采薇付钱,似乎是想用抢先付账来找回一点刚刚丢了的脸。   “我带钱了,不用你付。”云彻说着去解自己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他平时一个人自在惯了,出门的时候从来不带着小厮,钱财自然是自己拿着。   靖雪没说什么,采薇眼疾手快地替自家主子付了,还得了靖雪一个赞赏的眼神奖励。   “好吧,你愿意花钱那我就谢谢你了。”云彻漫不经心地朝靖雪道谢,然后把买的东西都丢给了采薇拿着。   靖霜在一旁看着跟着学,微微低头跟被自己护在身前的挽月说:“你想要什么也尽管挑,孤替你付账。”   “多谢太女殿下。”   “你不必同孤这样客气,咱们在外面也别总是叫太女殿下,嗯……你愿意可以叫孤的名字。”   靖霜?挽月在心里默默地想象了一下自己直呼其名的场景,不由地浑身一颤,这样也太大不敬了,世上除了陛下和凤君恐怕没有谁能这样叫她的名字吧。   挽月默默地摇了摇头,靖霜有些失落,可随即挽月的一句话又点亮了她的心情。   “我不敢直呼殿下的名讳,殿下若不嫌弃我可以叫您霜姐姐。”   靖霜的心头直接炸开了一个绚丽的烟花,“好,这个称呼好,以后就这么叫。”她一时激动,竟然直接握住了挽月的手,挽月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便也不动了。   “月儿别动,这里人多孤怕和你挤散了,叫孤牵一会儿。”靖霜攥着挽月修长的手,手指感受着他细腻的肌肤,偷偷地把称呼从“挽月”换成了更为亲密的叫法。   “前面好香,”云彻又冲到了前面,走到了一个冒着烟的摊位前回头和他们招手,“这里有个烤肉串的,你们快过来。”   大家走过去云彻已经拿到一串在吃了,羊肉串烤得外焦里嫩流着油,将他饱满的唇峰都沾得亮晶晶的。靖雪盯着云彻不算文雅的吃相嫌弃地看着,突然有些移不开目光,她再次意识到没规矩的云彻其实也很俊美,不过因为他的行事作风,总是能叫人忽略掉他的颜值。   “你要不要来一串?”云彻从摊贩手里接过了新烤出来的,转身就要递给靖雪。   “我不要。”靖雪嫌弃地撇开了头。   “不要拉倒。”云彻又转到下一个目标上,“呐,你要不要?”   挽月没想到云彻还会给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从来没吃过路边摊,对这种冒着热油的羊肉串也实在是敬谢不敏。可是云彻已经被靖雪拒绝了一次了,太女殿下又不像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万一他送到最后没一个人肯接,那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挽月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打算接过那串“可怕”的羊肉串,结果还没拿到手就被靖霜截胡了。   挽月立马回头去看她,只见她面不改色的撒谎,“孤瞧着不错,这串给孤吧。”   “好说好说,”云彻见靖霜的行为也有些意外,很快他又去拿了一串要再给挽月。   我的老天,这祖宗怎么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看不出来人家不爱吃这个吗?靖雪想着一把握住了云彻要递羊肉串的手腕。   “去前面看看吧,围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有好玩儿的。”然后强行把人拉走了。   挽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对路边摊的清洁状况有些担忧,这人来人往的露天地灰尘肯定少不了,云彻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在乎?真是叫人费解。   养在深闺里的贵公子,锦衣玉食自然理解不了云彻在黄沙草原上烤肉的乐趣,幸好的是靖霜还来护着他,没让他真的落到当街啃烤串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持续升温中感谢在2020-03-14 08:12:16~2020-03-14 21:0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币、狗头爱吃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家寡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玩套圈儿   靖雪是为了解围才拉走了云彻,也不知道前面围了那么多人在干什么,后面费劲挤进去了才发现好像是一种新奇的游戏。   那摊子占地挺多,没有支起来,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大块粗布。粗布上放着摆列整齐放了许多小物件,大到花瓶盘子,小到簪子手串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大的物件摆在后面,小的摆在前边儿,一排一排的一眼看去倒还算整齐。   “这是什么?”云彻扯了扯靖雪的袖子问她。   “这……”见多识广的靖雪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新鲜玩儿法,便打马虎说:“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认真看别人怎么玩儿,只见一个女子手里握着一个竹子做的圈儿,丢出去套摆在地上的物品,围观的人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看,结果那圈儿扔出去眼见着要套中一个手串,结果突然转了一下什么都没套中。   众人见状都叹可惜,那女子丧气地“唉”了一声就要走,守摊的摊主还笑眯眯地来拉她。   “哎,别走别走嘛,再买十个试试。”   “不要了不要了。”那女子垂头丧气地推开了摊主,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挽月和靖霜也相携着走到了云彻他们身边,云彻见人来齐了便高声问:“摊主,这游戏到底是怎么个规则啊?”   摊主听有人问生意立马来了兴致,又见他们四人衣着不凡想必是大家小姐公子哥,忙赶着上来解说。   “小姐公子们好,这个啊叫套圈儿,五文钱一个小竹圈儿,十文钱一个大竹圈儿,套中了什么就可以拿走。”   “这个倒是有趣,你给我来五十个大竹圈儿,五十个小竹圈儿。”云彻挽了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采薇立马付了一两银子,叫摊主不用找零了。   “好嘞!”摊主见他出手大方,心里乐开了花,有这么一个顾客能顶上好几个人了。于是乐呵呵地去拿了竹圈儿来交给了云彻,还贴心地教他些妙招儿。   “公子手劲儿小,不要一开始先想要套大件,先捡着眼前的小物件练练手。这扔的时候手不能抖,要靠手腕使劲儿,不能光靠胳膊,靠胳膊准头就不行了,不定飞到哪儿去呢……”   云彻哪里听得进去她那么多啰嗦,从左手里拿了一个大竹圈儿就扔了出去,第一次就套中了最后一排的一个大白瓷瓶子。   “好!”围观的众人都拍手叫好,还有些外放的女子朝着云彻大喊“小郎君好生厉害”,摊主也惊呆了,他摆摊多年还没遇见过这么厉害的男子。   云彻笑着坦然的接受了她们的赞誉,开玩笑,他穆云彻是普通的男子吗?什么手劲儿小,头都能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挽月在一旁观战,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简直也想亲自试一试。   “你要试试吗?”云彻似乎看出了挽月的心思,抬手把竹圈儿往他手里送。   “我可以吗?”挽月有些不自信,有云彻珠玉在前他肯定比不过。   “试试吧,游戏而已。”靖霜在他身后及时鼓励,挽月也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勇气来。   “好,那我试试。”他从云彻手里拿了两个大圈儿三个小圈儿,从人群里往前走了走。   “嘶~”他一露面还没出手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惊呼声,连摊主都发呆了,站在原地没有及时去换掉已经被云彻套中的瓶子。摊主   “我的亲娘唉,我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莫非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吗?”摊主的这句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她们凑近了看挽月,都不由为之呼吸一窒。   “我要开始了。”挽月捏住一个大竹圈儿,学着云彻方才那样去套后面的花瓶摆件,结果丢出去在几个瓶子间乱弹了一番,落到了空地上。   “唉——”周围人了然地“唉”了一声。挽月一看就比云彻柔弱,没有他出手那么厉害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挽月不灰心,又试着丢了个大圈儿出去,还是什么也没有套中,不觉有些浮躁了。   “别着急。”靖霜在挽月背后提点,“套眼前的试试,用摊主说的办法。”   挽月凝神静气,对着眼前一串海蓝色的手串套了过去,结果真中了。   “啊,我中了。”他高兴地笑了起来,又丢光了手里的两个圈儿,接下来没有再套中什么。   摊主把挽月套中的手串从地上捡起来送到他的面前,上面沾着些灰尘,侍书立马用手帕包着替他接了过去,没叫他动手。   “还玩儿吗?”靖霜低头问他,挽月高兴她也高兴。   “不玩儿了”挽月摇了摇头退回到靖霜身边,把最佳位置让出来给云彻。   “我是不是很差?”挽月回头问靖霜。   “月儿不必妄自菲薄,穆云彻是会功夫的,你自然不能跟他比。”   “那霜姐姐是不是不喜欢?”   “才不是,你怎么样孤都喜欢。”靖霜急忙辩解,她并非是有意夸云彻,只是在陈述事实解释原因而已,男人心可真是海底针啊。   “谢谢。”挽月没有质疑,悄悄地握住了靖霜的手,像从未松开过一样。   云彻接回了位置后继续兴致勃勃地套圈儿,几乎百发百中想套哪个套哪个。   不时有人给他出难题,故意找偏僻不好套的喊:“小郎君试试那个。”   然后云彻使了寸劲儿丢出去,总能套中之前有人指的那个,一连试过了几次,大家都对他表示“佩服佩服”了。   靖雪见云彻大出风头,也有些心痒难耐,她在宫里玩儿投壶,还从没人能赢过她,想必玩儿原理差不多的套圈也不会差。   “哎,你套了那么多,让我也试试。”靖雪撞了一下云彻,伸手要他手里的圈儿。   “我还没玩儿够呢,不给。”云彻一口拒绝了,明明是少年郎却有些孩子气起来。   “嘿,你……你可别忘了圈儿是我买的,也是我带着你找过来的,你总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   “那好吧!”   云彻想了想,觉得靖雪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把剩下的圈儿都给了靖雪,让出了套圈儿的位置来。   这下子换了人,风头却没落下,靖雪一开始失手了两个,然后便也百发百中了起来。   摊主在一旁看得直流冷汗,他套圈儿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这些东西往日里摆摊一天未必能被套中十件二十件的,谁能想到今天遇上了神人,一套一个准,还不得赔大发了。   摊主虽心疼,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反口不让他们玩儿了,一直一边儿擦冷汗一边儿指使着伙计把被套中的东西换下去。   到最后靖雪手里还有圈儿,摊主却没有新的东西来摆上来了,地上的位子空了一大片,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萧索感。   靖雪嫌弃地看着地摊上剩下的鸡零狗碎,突然失去了兴致,于是把剩下的圈儿塞给摊主说:“不玩儿了。”   “哎,不玩儿了好,不玩儿了好。”摊主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心想总算是把人打发了。   “这位小姐府上是哪里?等我收了摊儿给小姐把东西送到府上。”反正东西都被套没了,接下来也摆不了摊儿了。   “你送去丞相府吧。”靖雪留下了这么句话,便转而去安慰挽月,“挽月哥哥我把赢的东西都送给你好不好?”   摊主心下一惊,想着莫非这位尊贵的小公子是丞相家的金凤凰,怪不得如此美丽,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摊主表面冷静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又去问云彻要把东西送到哪里。   云彻见靖雪抢了自己的竹圈儿,套来的东西不说分给自己反而全拿去讨好挽月,顿时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便赌气说:“那我的也全给挽月好了,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我也不喜欢。”   “这感情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两个赌气不打紧,到头来好处可都是我的。”挽月笑着出来打趣云彻,他也并不在意那些小玩意,不过反正家里小厮们多,拿回去赏他们玩儿也不错。   四人在摊子前停留了不少时间,此时玩儿够了又接着往前逛,靖霜体谅摊主的不易,叫钟灵最后走,悄悄地给摊主补贴些钱。   摊主本以为今日赔的血本无归,正欲哭无泪间突然来了个黑衣的女子,给她塞了一大锭银子,说是主子给的,算是买了她的东西。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您的主人真是好心啊!”摊主千恩万谢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送到丞相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挽月变成团宠了,哈哈哈 第23章 赌石暗坊   靖霜一行接着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了一个半百的女子坐在板凳上,面前支了个小桌子,桌子上扣着两个碗,周围蹲了一圈儿人。   “我去看看那个。”云彻又是一马当先凑了过去,观察了两下以为是个变戏法的,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靖雪从后面走了过来,她瞧了一眼心下就有了谱,这东西她是见过的,于是打算好好科普一番,也好把方才丢的面子找补回来。   “这个我知道,叫猜红豆,她手里拿着几颗红豆,放进碗里之前先当着你的面数清楚了,然后扣进碗里。再以极快的速度变换两个碗的位置,其中有一个是有红豆的,有一个则是空的,她动完了让人猜红豆到底在哪个碗里,猜对了便可赢钱。”   “我还以为是变戏法,原来是赌博,这有什么难的,我看到她放进了哪个碗里,盯着哪个碗不就好了吗?”   “这里面的门道可没那么简单,不信你试试。”靖雪玩儿这个,是吃过亏的,因此也想撺掇着云彻也试试,好杀一杀他的锐气。   “试试就试试。”云彻豪气干云一副须眉不让巾帼的架势,这次他从自己的钱袋掏出了一两银子来压了上去,然后就盯着那老妇人开始动碗,一开始很慢,但越来越快,渐渐让人眼花缭乱了起来。   云彻眨了下眼睛,然后便不知道自己盯着的到底是哪个碗了,那老妇停下动作,抬手指着碗问:“公子以为红豆在哪个碗里?”   “在……”云彻的目光在两只碗上徘徊,最后心一横随便指了一个。   “公子确定了?”   “我确定。”云彻咬咬牙,想着落子无悔就这么定了   “好,开!”老妇人一手翻开了云彻选的碗,里面什么都没有。   云彻有些难以接受,跳起来说:“我要看另一只碗。”   老妇人这种场面见多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把另一只碗也翻开了,果然里面静静地躺着几颗红豆。   “好吧。”云彻服了,可他不认命,又打算掏银子再开一局。   “别玩儿这个了,我带你去见识更厉害的。”眼见着云彻又要上当,靖雪赶紧拉开了他。   “我再试一次一定能看清的。”云彻还不死心,觉得刚才自己只是走眼了而已,一边儿被靖雪拉着走一边儿扭头看渐渐远离他的摊子。   “别试了,你猜不中的,红豆根本不在碗里,从一开始就在她手里了,无论你猜哪个碗,她都会在你猜之后放进另一个碗里。”无奈之下靖雪只好揭露了行业内幕,她之前就被骗了不少钱。   “什么?”云彻突然得知真相,有些难以接受,“那不是骗人吗?”说着打算找回去,那架势活像要掀了人家的摊子一样。   “哎哎哎,你干嘛去?”靖雪赶紧拦着。   “我……”   “别回去了,市井上三教九流,人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没必要为了一点小钱砸人饭碗。”一直沉默的靖霜开口了,云彻也只好安静下来,他对这个太女表姐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那好吧,你刚才说的更厉害的是什么?”云彻平静了下来,转而去问靖雪。   “你们都跟我来。”靖雪神秘莫测地带着人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条小巷子,眼见着已是冷僻非常,离热闹的大街都有些距离了。直到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门脸下,靖雪才说:“就是这里了。”   挽月看向眼前的小门,最多也就只能容纳两人并肩,门口上一个牌子都没有,也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不由地去观察靖霜的脸色。   “这什么地方?靖雪你可不能瞎带路。”靖霜出言提醒了一句,她知道这个三妹是好玩儿的,平日里与那些纨绔们鬼混约莫也去过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些事情靖霜是不管的,可是今天带着两个公子一起,可不能叫靖雪带着人乱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教坏了两个公子,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眼前这处所在如此偏僻,也没个名号,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哎呀,姐姐别乱想,跟我来就是了。”她虽然是京城里的头一号纨绔,平日里最爱风花雪月吃喝玩乐,可还是知道轻重的。   挽月和靖霜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也只好按捺住不解跟着进去,倒是云彻很兴奋的样子,一点儿没有面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充满了好奇。   进去之后,里面倒是意外的清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人,柜台前只有一个青年女子守着,见他们进来立马站了出来。   “呦,三殿下来了,给三殿下请安。给这位小姐和公子们请安,几位里面请。”那伙计竟然知道靖雪的身份,恭恭敬敬过来地请安。   “起来吧,这位是我……”靖雪打算介绍一下几人,却被靖霜不动声色地抬手拦住了。   靖霜并不愿意声张,也不想叫人传她们姐妹俩带着两个未出阁的小公子四处闲逛的闲话,在这一点上她显然考虑得比靖雪要周全许多。   于是靖雪止住了话头,转而问起她们的生意来:“怎么今天这么冷清?你家掌柜的呢?”   “嗨呀,这不今儿是庙会嘛,人们都去热闹了呗,连我们掌柜的也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看店。”说话间还流露出了一丝的怨念来,似乎也很想出去热闹一样,不过当着客人总得笑脸相迎,于是她话锋一转又谄媚道:“我原还不高兴呢,没想到三殿下就来了,这种时候也只有您还惦记着小店。”   “少贫嘴,我今日来带几个朋友选石头,还不带着我们去。”   “好嘞!”伙计高兴地应了,三殿下的朋友那必然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啊,她可得好好伺候着。   伙计带着人到了后院,只见到处都是石头,有的摆放在许多层的木头架子上,有的就堆在一起分成了一堆又一堆。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连挽月都在暗自奇怪,石头有什么可挑的。   “三殿下,你到底卖什么关子啊?”云彻看着满眼的石头,忍不住问靖雪。   “你别小看这些石头,里面可是有翡翠的。”   “翡翠?”挽月疑惑不解,他也不是没见过翡翠,都是晶莹剔透的翠绿色,眼前乱七八糟的石头怎么会是翡翠呢?   “公子不知道吧?这些是翡翠原石,未经打磨的外头包着一层石头皮,按照我们的说法叫“未开窗口”,您选一块,小的给您切开了您才能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翡翠,这就叫‘赌石’。   俗话说‘一刀穷一刀富’说得就是这么个事儿,若是选对了,里面有上好的翡翠,那价值自然十几倍的翻,若是没选好,选错了,就是块普通石头便只能白花钱了。不过您们都是贵人,玉石翡翠玛瑙蜜蜡,什么好的都应有尽有的,来玩儿这个就是图一乐,也不必在意钱财。”   伙计嘴皮子利索,立马解释了一番,她平日里跟纨绔子弟们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达官贵人都爱奉承话的,夸赞他们有钱总是没错的。   “这么说还是赌运气了?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石头里有没有带翡翠的,万一全是普通石头呢?”云彻在街上上过一次当,这下当然不会轻易再被骗,所以极为警惕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于3.19.入v,届时更新两章一万三,请大家继续支持~   3.19到3.21零点之后更新,每天评论的前十名同学会有红包,22号23点之后更新,之后恢复到21点更新。   V后会努力日更的,大家一定不要抛弃我啊,嘤嘤嘤,前四天订阅很重要,大家一定不要养肥,拜托了。 第24章 墨翠红翡   “公子这话就错了,我们是诚信开店,要是从来都没出过翡翠,这小店早就被人砸了。”伙计着急地赶紧解释。   “这个我作证,她说的是真的。”靖雪出来做担保,云彻这才放心了。   “尽管去挑,账都记在我那里。”靖雪是常客经常与纨绔们来比运气的,在这里有一本专门的账本,记下一年的花销,到了年底再结算。此时她大手一挥,豪气地表示自己付钱,让云彻和挽月随便挑。   “那我就不客气啦!”云彻拱手道谢,果然不和她客气,然后去放着石头的木架子间穿梭了起来。   “月儿也去看看。”靖霜见挽月矜持,便出言鼓励他,挽月点点头,也走了过去。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云彻选了几块石头,搬过去叫伙计找人剖开了,一连开了三块都是灰白的杂色,就连开了窗口见绿的,也只有皮上那浅浅的一点,再往下就是杂石了。   “我的运气真差,该不会一块好的都没有吧?”云彻忍不住丧气,果然他不适合赌运气,还是靠实力的方式比较适合他。   伙计听了捏了把冷汗,她看出来这个小爷不好惹,生怕他挑的全是杂石,最后一怒之下要跟自己算账,简直比云彻更期盼接下来开的这个多少能有点儿东西。   她战战兢兢地切开了一层,见里面透着一点儿红色,心下一喜。她想着云彻穿了一身红衣,想必也是爱红色的,比起开出一块更贵重的翠来,说不定他会喜欢红翡。   “是红翡,公子看这颜色可真漂亮,小的就说公子长得这么好看手气一定不会差。”伙计切开一个剖面来,果然里面是一整块的红翡。   红翡在翡翠中并不算十分珍贵,但这块色泽明丽,质地细腻,整块呈现半透明的状态,看起来非常漂亮。   “哈,总算没叫我失望。”云彻抱起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来颠了颠,然后放进了靖雪的手里。   靖雪不明所以,瞪大了杏眼看他,那茫然的神情颇有些好笑。   “你今天带我出来玩儿我很高兴,这个就送给你当做谢礼好了。”   “???”靖雪简直对他的行为哭笑不得,心想:花的都是我的钱,还要送给我,这借佛祖的花献佛也是没谁了。   云彻选的都开完了,大家便把目光放到挽月那里,只见他才挑了一块石头,中等大小,外面包着一层灰黄的石头皮,一点儿绿也看不出来,寻常极了。   “我……我不懂这个,方才看了半天不知道哪个好,就随便选了一个。”挽月是真的不懂,他怕架子上的石头贵,还是从地上的石头堆里挑了一个小块的,也不指望能开出什么来,就是重在参与而已。   伙计接过了那块石头了,小心地切开了,剖面竟是整齐的墨绿色,颜色深沉的很,若不仔细看恐怕只当是黑的了。   “不是说都是翡翠吗?怎么开出了一块儿墨玉来。”挽月便认错了,疑问脱口而出,他倒也不失望,本以为大概率什么都没有呢。   “哎哟,不得了,这位小公子的运气可真是好,就挑了一块一下子就开出这样好的料来。”那伙计举起石头来在阳光下照了照,只见在光下面那切面竟是黑中透绿,呈半透明状,颜色十分喜人。   “哦,怎么讲?”这下来靖霜也忍不住发问了,翡翠她见得多了,什么冰种老坑铁龙生的,还不知道这黑的是什么品种。   “这位小姐您听我说,这块是墨翠,因为自然光下看起来呈现浓墨一般的黑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墨玉,但实际上也是翡翠的一种,产自腾越之地,当地人都把它称作是‘情人的影子’,在我们大齐就叫墨翠。”伙计说起翡翠来如数家珍,将手里这块的来历寓意价值如何都讲得一清二楚。   挽月看那块石头,黑得发亮的确和墨玉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听伙计说什么“情人的影子”这样独特的寓意,再去看那块石头又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他偷着看了靖霜一眼,又趁着靖霜没发现极快地收回了目光,然后开口叫侍棋把石头带上。   他一路逛过来什么也没买,靖霜见他喜欢这石头,便也高兴地命蒹葭付账,并没有想到挽月额外的心思。   “记在我账上就好了,何必要姐姐再破费。”靖雪要拦着,她都提前说了要伙计记账,怎么姐姐还这么见外。   “不必。”靖霜执意自己付账,她的未婚夫要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花钱呢?   伙计乐呵呵地等着收钱,听了靖雪一句“姐姐”叫出来吓得差点儿把银票掉在地上,众所周知当今陛下的庶长女早夭,能让三殿下唤一声姐姐的,也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殿下了。   伙计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再看靖霜果然贵气凛然,威仪堂堂,果然是天家气派,怎么自己之前就没看出来呢?可是贵人们高兴完了便离开了,也没给她再细细打量的机会。   出了没有牌匾的赌石坊,已经是日上中天的正午时分了,深秋的太阳早就失去了热辣的威力,照在人的脸上只有温暖和干燥的气息。   “这么快就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再接着逛吧。”靖雪建议道。她对这一片熟悉的很,带路寻店的事情自然还是她的。   靖霜仍旧又拉住了挽月,即使周围并无拥挤的人潮,他们也很自然地牵起了手来。   “累不累?”挽月整日深居简出,恐怕鲜少逛这么久。   “不累,能跟霜姐姐一起我很开心。”其实他有些累了,他没有云彻那么旺盛的精力,走了这么久的路怎会不累,只是被靖霜牵着手,他就一点儿也不想喊累了。   几人找了一个饭馆上了二楼进包厢吃饭,也不叫人伺候,跟随而来的丫鬟小厮护卫们便在一楼大堂里要了张桌子,点了几个菜围在一起也吃起来了。   侍书惦记着挽月有些心不在焉,吃了没多少就自言自语起来。   “也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应付得来,公子出门在外我还从未离开过他身边。”   “哎,这位哥哥别担心了,吃个饭而已,有我们殿下在呢!”蒹葭出言抚慰,她就坐在侍书对面。   她们四个女子坐一边,对面是侍书和棋画三人,棋画两兄弟与钟家两姐妹对坐,只单出来一个采薇对面无人。   “对啊,我们殿下也在,她最会照顾人了,放心吧!”靖雪的侍女采薇也不甘落后,开口替靖雪说话,同时也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蒹葭她们三个对面都有赏心悦目的小哥可以看,唯独自己对面空荡荡的,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怪云彻出门连一个小厮也不带,否则两两对坐说话也是好的。   有我们太女殿下在,照顾大公子的事情还能落到你家殿下身上,蒹葭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显。她平日里活泼但实际把靖霜的深沉心机也学了大半去,心里真正想什么并不在外人面前表露。   包厢里的贵人吃得差不多了,正热烈地商量着接下来去玩儿什么,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进。”靖霜发了话,有人推门进来,是本该在楼下的钟秀。   “殿下,东宫里传信来说工部的图纸绘好了,几位大人在东宫等着您议事呢。”钟秀低着头回话,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也不想扫靖霜的兴致,可是在楼下“脆丁壳”输给了钟灵,之后硬着头皮上来报信。   靖霜的面色果然沉了下来,她不舍地看了一眼挽月,最终还是起身来说:“东宫有正事,孤先行一步,你们进行。”   挽月也有些不舍,但他总不能拦着靖霜,只好站起来送她。   “抱歉。”靖雪临走时路过挽月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那句话像是一阵缥缈的风,钻进了挽月的耳朵里,把他心头的郁闷都吹散了。   等送走了靖霜,挽月也无心留下去了,便同样要告别。东宫的车驾还在等着,本来除了挽月其余人也都不坐车,云彻表示自己还没逛够,让马车送挽月回家,自己继续和靖雪一起逛,等累了就各自骑马回去。   “挽月哥哥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靖雪不意挽月也这么快就要走,立马站起来关心地问。   “不必了,有两位护卫在呢,何况我还带了几个小厮,殿下放心。”挽月拒绝了靖雪的好意,叫靖雪为了送他而把云彻丢下,那才是真的失礼呢。   挽月在钟家两姐妹的护送下和几个小厮一起上了马车,钟灵避开了喧闹的地方,在下午把挽月送回了丞相府。   作者有话要说:  女尊预收文《女尊之我要俏夫郎》   一朝横死穿越女尊修真异世界,林向晚本以为自己能过上三夫四侍左拥右抱的淫靡生活,结果没想到她遇上的男人们一个比一个难搞。   林向晚:我不当海王行不行?   当然不行了,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女主角怎么可能有机会做咸鱼呢?   小剧场   天才剑修:她是我的未婚妻。   女主:???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富二代少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   女主:这个就不用了吧。我看你挺有钱的,随便给我点儿什么法宝灵器就好了。   东海小青龙:你看过我的身子就要对我负责。   女主:不是吧?!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只是条龙哎!难道龙还要穿衣服的吗?   高岭之花:选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定会以你为天。   女主:这谁顶得住啊?什么?你是反派,溜了溜了。   阅读指南 第25章 情人影子(一更)   丞相府庄严肃穆的石狮子边儿上, 蹲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她生得也算俊美, 穿着一身锦衣, 行为举止却有些猥琐, 大剌剌的和狮子并排蹲着,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这人正是萧冷卉,萧侧君的侄女, 今日上门来也是特意来找他的。   “你在这儿等着也没用, 萧侧君向来深居简出, 今日也没出门,再者说他平日里出去也鲜少走大门的,你在这儿啊,等不着。”见萧冷卉被拒绝了非但不离开, 还直接蹲了下来, 守门的仆妇又出言劝她。   “没事儿,我就在旁边儿蹲一会儿, 又不打扰你们。”萧冷卉笑了笑, 就是死皮懒脸地不离开, 其实她并不期待着能等到她那个有意躲着她的叔叔, 她就是要故意在门口蹲着, 闹得萧侧君脸上挂不住了自然会“请”她进去。   往常她来找萧侧君,都是从偏门进去,结果这次萧侧君不想见她,就命偏门守门的把死了门不让她进去,于是萧冷卉只好来正门碰碰运气。   可是她一个侧君的亲戚, 又是全无功名的白丁,有什么资格光明正大地从丞相府正门走进去啊,门子们当然不会放行,于是她就耗了起来。   萧冷卉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她立刻伸长了脖子盯着,希望能丢一丢丞相府的脸面,叫旁人都知道相府拜高踩低看不起她这样的穷亲戚。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马车里的并非是官场上的大人,而是归来的挽月。   马车停稳了先下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厮,然后门子立马从府内拿了凳子出去,紧接着挽月才被侍书搀扶着下了车。   “乖乖,好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莫非是那传说中的金凤凰?”萧冷卉见挽月从车帘后走出来,心神都恍惚了起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挽月看,不由在心里意淫:“这腰身,这一双笔直的长腿,真是个绝代佳人,怪道能嫁入皇家呢,那太女可真是好艳福,这么个尤物往怀里一抱,狠狠地弄上几回,莫说是做皇帝,就是做神仙也不换。”   挽月很快注意到了萧冷卉的下流目光,登时冷了脸,也不言语带着侍棋和侍画快步走进了府里,侍书则留下问情况。   “你是什么人?”侍书是挽月身边最有脸面的小厮,年纪也长一些,行事气派比寻常人家的少爷还大方,他往门口一站,萧冷卉立刻凑上来回话。   “嘿嘿,这位小哥儿好,我是你们府上萧侧君的侄女,今日特地上门来找他的。”   侍书一听他是萧侧君的亲戚,先在心里啐了一口,可是他一个下人不好当街骂主人家的亲戚,便回头去骂守门的仆妇。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她要找萧侧君,你们不知道叫她从东边的偏门进去吗?就让她蹲在大门口丢人,你们乐得看好戏。如此行事,等我回了主君,少不了你们一顿板子。”   “侍书小哥见谅,老妇们这就带她去东偏门。”门子哪儿敢得罪他,立马招手叫了两个人去拉住了萧冷卉要把她拖走。   “哎,你们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我也是你们半个主子呢!”萧冷卉还不服气,她好言好语的没想到一个奴才也敢指桑骂槐的说她,便撒气泼来,挣扎得两个小侍女都按不住她。   钟家两姐妹还没来得及离开,见门口起了事端立马走了过来,一人一边把萧冷卉架起来了。她们俩都是武艺超群的高手,拎着萧冷卉跟拎着小鸡崽子一样,她还想挣扎被钟灵扭着胳膊拉了一下,立刻疼得直哭爹喊娘。   “侍书小哥看如何处理。”   “多谢二位姐姐,麻烦把她带去东门,我进去了自会禀告芳华院的萧侧君。”   “好嘞!”钟灵应了一声,姐妹俩就拖着龇牙咧嘴的萧冷卉走了。   等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钟灵松了手,紧接着钟秀在萧冷卉身后抓住她两个腕子,死死地困住了她。   “你们干什么?”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黑衣的煞神一样的女子是什么人,可预感却有些不妙。   “干什么?奶奶今天教你学学规矩。”钟灵活动了活动手腕,照着萧冷卉的脸上“啪啪”两下扇了她一对大耳刮子。她是习武之人,手劲儿大得出奇,两巴掌下去扇得萧冷卉耳鸣头晕眼冒金星。   “你们是什么人?简直胆大包天,我叔叔是丞相的侧君,我是丞相的亲家。”萧冷卉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不服气地大喊大嚷了起来。   “呸~”钟灵对着她的脸啐了一口,“不过是侧室的侄女,也敢称是姻亲,我看你是没被教训明白。”说着抬起手来又要打她。   可怜萧冷卉只是个混日子的纨绔,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毒打,她闻言立刻求饶起来,一会儿叫姐姐一会儿叫奶奶的,钟秀一松手她就在地上滚了起来。   “你听好了,奶奶们是东宫的人,你那双贼招子日后放亮一点,少盯着不该看的人看,否则下次让奶奶知道了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钟灵笑着威胁她,临走踢了一脚才转身离开。   侍书在门口处理完了,立马追上去回禀了挽月。   “原来是萧侧君家里的亲戚,我早就听说过他有个侄女不学无术只会败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挽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双贪婪猥琐的眼睛来就一阵恶心。   “你打发人去芳华院里传个话,叫萧侧君也管教一下他那边儿的亲戚。”   挽月心情不佳地回了明月居,却有一个意外的人迎了出来,正是数日未见的靖安。   “挽月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靖安一见他回来立马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这倒是个惊喜了,挽月心头的不快也被冲淡了。   “你还说呢,你只顾着和太女殿下约会,哪儿还记得我。我可听说你今天还和那个穆云彻一起去逛庙会了,莫非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我不成,我独自伤心着等了你好久了。”   “我怎么会忘了你,不过穆世子也是个潇洒快意之人,有机会你和他多相处相处就明白了。”虽然只相处了一上午,可是挽月已经大致了解了穆云彻的为人。虽然他有时候说话太过直接让人感到不适,可却是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话里藏刀夹枪带棒的京城贵子们来说,倒也直爽得可敬。   “哼,有机会再说吧,你逛了一上午都买了什么东西啊?”   “也没什么,只买了块石头。”挽月说着叫人把自己挑中的石头拿出来给靖安看。   “看起来很漂亮哎,只是未经雕琢就这么好看,如果仔细打磨一番肯定会更好的,挽月哥哥打算用来做什么?”   “我打算做一对玉佩。”挽月路上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想了一路最后他决定打一对玉佩,然后送给靖霜一只,自己留下一只。   靖霜为了他把自己随身的玉佩丢进了御河里,自己理当再送她一个新的,那个伙计说这种墨翠的含义是“情人的影子”,到时候如果靖霜能够随身带着自己送的玉佩,岂不是如同自己和她如影随形一般吗?   挽月打量着自己的一番小心思,想着自己如此心机还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将内情解释给靖安。   萧冷卉被打了一顿,倒在地上委顿了半天,等钟家两姐妹都走了,才爬起来去东门扣门。   侍书打发小厮去芳华院通知了萧侧君,萧侧君深感丢脸,他是极好面子的,立马派了人去东偏门等萧冷卉。   “哎呦喂,这不是萧姐儿吗?怎么弄得一身的土?”萧冷卉本穿的浅紫色的锦衣,如今沾了地上的尘土显得十分脏污,脸颊也高高地肿了起来,头发也蓬乱着,看起来十分狼狈。   接她的人一叠声地喊着,顺便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别提了,都怪你们家那个大公子,”萧冷卉想骂挽月几句,可是一想到方才凶神恶煞的两人,立时又止住了话头,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脸上的伤更疼了。   “不说这个了,快去带我见我叔叔。”   萧冷卉跟着进了芳华院,一进去就哭嚎了起来,“叔叔,我狠心的叔叔,你把我丢在外头也不管,叫我挨了这一顿好打,你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不成?”   就在此时一个鹅蛋脸年轻小厮掀帘子出来了,正是惜月身边的冬青,他一脸嫌弃,没好气地冲着萧冷卉说:“萧姐儿快进去吧,侧君等着您呢。”   “哼~”萧冷卉止住哭声冷哼了一声,从冬青身边走过了,路过的时候故意撞了他一下,骂道:“小蹄子,一个下贱的奴才也敢跟姐儿甩脸色,往后你可别落在我手上。”   萧冷卉脸肿的像猪头一样还放狠话,着实有些滑稽可笑,半分气势也没有。她凶完了冬青,又垂涎冬青也有几分姿色,心痒难耐顺手掐了一把他的臀尖。   “哎呀,你干什么?”冬青大叫了一声,萧冷卉也没理会他,她欺负了人心情便好了些,大步走了进去。   “叔叔好。”萧冷卉进了堂屋,抬手稀松地给萧侧君行了个礼。   “冷卉,你的脸是怎么了?快过来给叔叔看看。”萧侧君一见萧冷卉脸肿得老高,顿时着急了,他虽不让萧冷卉进来,可也没想到守门的仆妇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动手打人。   “唉,说起这个我就气,”进了萧侧君的屋子里,萧冷卉才放松了警惕,知道不会有人盯着她就抱怨了起来,“我在门口等着进来,瞧见了个天仙美人从马车里出来,就多看了他两眼,来了两个黑衣女子把我好一顿毒打,还说她们是东宫的人,你说我冤不冤。”   萧侧君本来还替萧冷卉气愤,可听她讲完了胸中的怒火又转为了惊惧,后脊梁骨一阵发凉。   “我的天,你看见的八成是大公子,你这色胆包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否则迟早要因此惹上□□烦。”萧冷卉再不争气,也是他大姐唯一的女儿,他还是得照看着啊。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再说我还对他动手动脚呢,凭空的看都不能看了,那他还出门做什么,老实待在闺房里待一辈子谁也不见才是正理。”萧冷卉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振振有词。   “唉!”萧侧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也拿这个不懂事的侄女没办法,毕竟他只是叔叔又不是亲爹,“你来找我做什么?”   “叔叔,我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想找您借点儿银子,去年家里的小郎新添了没用的儿子,又多了一张嘴,虽然养不起我总不能把孩子掐死,您看能不能接济接济小侄?”   萧冷卉自己日子过得紧张,花钱却还是大手大脚的,小郎夫侍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抬,脑子里只有下半身那档子事儿,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偏读书学习一点儿都不努力。   “惜月,去给你姐姐取五十两来。”萧侧君知道她一贯如此,也懒得跟她拉锯,直接吩咐一旁站着的惜月取银子。   谁知萧冷卉竟不满意,一张肿胀的脸扭曲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叔叔,您打发要饭的呢?您是堂堂丞相府的侧君,就只给我这这么点儿钱吗?谁不知道她们上官家底蕴深厚,丞相大人权势显赫,你们府里银子流水一样的花,您就只给我这么点儿拿得出手吗?”   “我只是一个侧君,每月的份例都是有限的,偶尔大人高兴赏些东西来,也都典当折卖了给你。我们爷们也要过日子,你三五月就来一次,我实在拿不出更多了。”萧侧君也生气了,本来萧冷卉让他丢了脸面已经惹得他不快了,此时见她狮子大开口更是怒火攻心。   “哼,叔叔少跟我哭穷,如今你攀了高枝自然瞧不上我们家的穷亲戚。可恨我娘死的早,你竟然一点儿也不顾念她老人家的情面,当年若是没有我娘举荐你,你扪心自问能攀上丞相府这门好亲事,嫁到上官家里来吗?”   萧冷卉每每要钱,都会搬出她那已故的亲娘来,只因萧侧君是因为她娘的关系才结识了上官鸿,所以她便总是挟恩图报,屡试不爽。   走到门口的惜月停下了脚步,心想:这人还敢提起她娘来,好不要脸,要不是姑母生病的时候她还因为眠花宿柳错过了科考,姨母也不会气得一命呜呼。   可是萧冷卉母亲的恩情就是萧侧君的软肋,他听萧冷卉又提起已故的大姐,心知磨不过萧冷卉的纠缠,只能答应给了她一百两。   惜月带着小厮取了钱来,主仆二人都冷着脸色,惜月抬手把银票丢给了萧冷卉。   把钱送了出去,就当破财免灾了,萧侧君忍不住又叮嘱了萧冷卉一番,“你回去多用功读些读书,也好挣个功名出来,不要辱没了你母亲的名声。否则你这样坐吃山空,迟早萧家得让你败光了,到时候我也爱莫能助。”   “小侄知道了,多谢叔叔大恩大德。”萧冷卉喜滋滋地收了银票,拿了钱她的话也软了些,只有在这个时候还会说些人话出来。   “快傍晚了,你要不留下用了饭再走。”萧侧君礼节性地留一留她,萧冷卉却喜不自胜地答应了。   “那感情好,我正懒得回去看孩子哭闹小郎打架呢。”她收回了已经迈出门槛的一只脚,回到堂中一屁股坐了下来。   “父亲,您干干嘛要留她?”惜月站在萧侧君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抱怨。   谁知萧冷卉耳朵倒好使,听见了惜月的嘀咕,立马拉了脸,只因肿得像是个猪头也看不出什么神情来,唯有变得更加丑陋。   “嘿?姐姐难得来,你一点儿不见高兴也就算了,怎么还想赶姐姐走呢?”萧冷卉说着还想上前调戏了一下惜月,惜月对她大心底里厌恶,一闪身躲开了她的触碰。   呸,我的两个姐姐一个在吏部一个在翰林院,你算哪根葱?惜月暗自在心里鄙视了萧冷卉一番,越看越觉得她恶心。   “叔叔,看你的好儿子,惯得他无法无天了。”   “你少逗你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脾气差。”萧侧君如何不知道萧冷卉的心思,她是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了生得貌美如花,起了觊觎之心,可萧侧君如何肯让她得到惜月。   他的儿子虽然只是个庶子,但到底是丞相的儿子,再不济也能嫁个官宦人家,哪怕嫁给同是庶女出身的女子也比萧冷卉强一百倍。想到这里萧侧君又有些难过,倘若萧冷卉像她母亲一样努力读书考个功名,又丞相在朝中略微提携,将家业都撑持起来也不是难事,那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亲上加亲。   然而萧冷卉其人,非但仕途经济一概不理,还好色风流毫无底线。从前她母亲在时给她说过一门亲事,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公子,诗书礼仪无可挑剔,可萧冷卉放着正夫不理会,一味地睡小厮捧倌人,气得她的正夫与她生气,她抬手就打,最后把好好儿的正夫给折磨死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萧侧君如何肯把惜月往火坑里推呢?   “惜月,你回房去自个儿吃,这里不需要你陪着了。”萧侧君发话要支走惜月。   “是。”惜月应了一声,他一刻也不想多呆,立马带着冬青走了。   萧冷卉色眯眯地看着惜月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目光,转头问萧侧君,“叔叔,惜弟今年有十四了吧?”   “十三了,你不许打他的主意。”萧侧君直白地警告了她一句。   “是是是,小侄哪儿配得上啊!我看惜弟越发美丽了,将来指不定能嫁入爵府呢。”   萧冷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暗地里骂道:装高贵给谁看,真当自己儿子是大美人了,都是丞相的儿子,嫡子的气度就是不一样,不说身份地位,就是单论相貌惜月也差多了。怪不得人家的儿子未出生就定了嫁入皇家,你儿子也能攀得上这样的高枝吗?   明月居里,挽月和靖安对坐说话,没多久有人来报说外头送了东西进来,挽月一拍手才想起来靖雪与云彻套圈赢得东西都送给自己了,自己光记着那块石头,完全把这档子事儿忘在脑后了。   “快去叫人搬进来。”挽月传了话出去,外头的粗使丫头便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小心翼翼地送入客厅放在了地上。   “哎呀,这么多东西,挽月哥哥还说自己没买什么,那这些是哪里来的?”靖安站起来指着地上的箱子,一副问罪的表情。   “这些都不是我买的,是三殿下和穆世子送的。”   “三姐姐和穆云彻?”靖雪一向出手大方,尤其是对待好看的公子哥,这一点靖安并不感到奇怪,可穆云彻干嘛要送挽月东西啊?靖安心头一下子升起了危机感,生怕云彻是个心机深沉的要用东西收买挽月,把自己的朋友都抢了。   “穆云彻和你刚认识,他为什么也送你东西?”   挽月见靖安拈酸,觉得有些好笑,耐心地把原委都讲清楚了,最后加上一句,“依我看穆世子是跟三殿下怄气,所以才把东西都送给了我。”   “这就奇了。”靖安听了放下心来,却绕着地上的一堆东西开始啧啧称奇。   “有什么奇怪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穆云彻进京来是因为年龄到了没嫁出去,福王特意带了他回京城选妻主的。”   “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耐心听我说,三姐姐为什么突然带着他逛庙会你知道吗?那是陛下下的命令,陛下和凤君有意撮合他们俩,所以让三姐姐带着他在京城里乱逛。这个穆云彻,不说讨好三姐姐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处处跟三姐姐作对。”   挽月陡然听闻这么个惊天大八卦,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也奇怪起来。穆世子的表现并不像是对三殿下动心了的样子,可福王和那位大将军,应当也不会把儿子专程送到京城来求取富贵的人,这件事情倒是奇了。   挽月暗自思索着,转念又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既然是陛下和凤君主张的,说不定是他们主动想结亲。福王是今上的亲妹妹,名义上尊贵无比可手里却没有多少实权,反倒是她的正君穆远,是漠北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把握着军政大权。   让三殿下和穆世子结合,多半是出于政治考量,陛下不直接挑明了却让两人先相处着,若真的两人有意了,也是一段良缘,怎么说都好过直截了当的赐婚。   挽月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却没有和靖安解释,这件事情陛下思虑周全设计巧妙,他从旁看着也无可指摘。皇亲国戚高门贵族原是如此,喜欢与否都是其次的,真正要身份地位两相匹配才能在一起。他自己不也是吗?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嫁给太女,幸而靖霜堪为良配,否则自己还不知道如何自处呢。   至于三殿下和穆世子,两人都外向热情,相处下来未必不能成为一对佳偶,日后有机会再见,自己也该从中多多促成才好。   “挽月哥哥……”靖安在挽月面前抬手晃了晃,才唤回挽月的神思来,“你想什么呢?愣了这么久。”   “没什么,有些惊讶而已。”   靖安大大咧咧也没看出挽月的心思来,他找了个位子往后一坐说:“惊讶吧?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惊讶,依我看三姐姐的性子,该娶一个像哥哥这样沉静大方的美人拴着她管着她才好,要是娶了穆云彻那样脾气火爆的,三姐姐再同别的公子哥儿多说几句话,他说不定立马发作起来了。”   挽月不意靖安把自己也扯了进去,连忙道:“胡说,好好地带上我做什么?难道我脾气好将来嫁了人就纵然妻主出去放纵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哥哥的美貌,嫁了人铁定能把妻主拴住,不管是谁都没心思再看别的男子了。”靖安甜言蜜语地挽回了一番,挽月被他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把箱子都开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你挑些拿回去。”   “好啊好啊,我正好奇都是些什么呢。”   待小厮打开了箱子,靖安便弯腰去挑拣,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市井货色,只是又多又杂让人看花了眼。最后靖安挑了个小摆件叫小厮收了,便兴趣缺缺地不再看了。   “侍书叫人抬出去你们挑吧,挑剩下的再给院子里的小厮们分一分,若还有就给外头的丫头们。”都不是贵重东西,靖雪与云彻也就是玩儿着图一乐,他们这样的身份的贵人自然不会留着用这些粗陋物件,挽月便叫下人们分了。   唯有他自己选中的那块石头,仔细地收了起来,第二天亲自送去了尚宝阁,请出最老成的玉雕师傅来,委托她雕成一对玉佩。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靖霜又几次邀请挽月一起,同靖雪云彻四人出去游玩,于是将从前没见过的,没玩儿过的,没吃过的都见识了个遍,着实是大开眼界。期间挽月和靖霜情好日密,再也没有初识时相对无言的那种尴尬情况了,同时还和靖雪云彻混得熟了,成了靖安之外的少有的密友。   靖安对挽月近日的疏忽十分不满,挽月只得再三安慰了,还约了他去尚宝阁取玉佩。靖安见这样重果果要的事情挽月还是要同自己一起,于是也就释然了,穆云彻刚来京城大家自然看着他新鲜一些,等呆的久了自然大家看他也就寻常了。 第26章 二更   尚宝阁是京城里最大的古玩玉器店, 里面有几个玉雕师傅手艺也是一流了, 所以挽月才把自己的石头交到了这里来, 付了大价钱请人仔细雕琢, 一个月之后才能拿到。   这日年容也来尚宝阁挑东西,看了半天不是太贵就是入不了眼,于是走到柜台边想请伙计再拿些没摆出来的给自己看。   他是康静王的儿子, 又是时常光顾尚宝阁的老主顾, 一发话伙计没有不应的。连忙从柜台底下搬出几个盒子来, 又去后面给他寻新鲜物件。   “这狗腿子倒是殷勤。”年容靠在柜台边儿上,翻检起了伙计刚刚拿出来的东西,“她们的好东西啊,轻易不往外头摆呢, 架子上摆的都是俗物, 若要好的还得让她们仔细去寻来。”   “那是,尚宝阁这地方寻常人来了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好东西, 就咱们世子来, 伙计才这样勤快侍奉呢。”年容的小厮随声附和, 一番话说得年容十分高兴。   年容随意翻动着柜台上的盒子, 挑三拣四地看, 没一会儿盒子就都开的差不多了,摊了人家一柜台,看过了也不合上放好,里面的东西也丢得乱七八糟的。   “这也没个好东西。”年容抱怨着又开了个小盒子,见里面铺了厚厚的绒布, 上头放着一对精致的墨色玉佩,于是停了手将玉佩取出来细看。   只见那对玉佩不过半个手掌大小,两只一样大,上头雕刻了着并蒂莲的图样,两块并在一起是一整幅图样,分开了看也不让人觉得缺失,莲花下的水波仿佛在流动跃出水面的鱼儿每一片鳞片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构思精巧雕刻精湛,令人不由想赞一句巧夺天工。   “这对玉佩雕刻的真好,可惜是黑色,若是鲜艳些的颜色我就更喜欢了。”年容捏着玉佩摩挲了一下,仔细地体会了玉的纹理质地,最终决定等伙计出来问问价钱,倘若不是很贵他就买下了。   伙计去后堂拿了些新的东西出来,见柜台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也不恼,仍旧笑盈盈地迎上来。她早就习惯了有的达官贵人摆谱,一点儿素质也没有,还得小心伺候着。   “世子爷可挑着什么中意的了?没有的话再看看这些。”说着找了个空地儿,把手里抱着的盒子也放在了柜台上。   “先不看了,这对玉佩多钱银子?”年容把方才看中的玉佩推到了伙计面前。   伙计一看惊了,那玉佩正是挽月定做的,不知怎么的和别的混在一起被自己拿了出来。   “不行啊,世子,这对玉佩是有人定做了,约好了今日来拿所以才放在了外面,这个是不能卖的。”伙计一边儿解释一边儿想把盒子收回来,手还没碰到盒子就被年容抢先一步拿走了。   “不能卖的你为何拿出来给我看?莫不是你想多要价的借口吧?”年容一手按着盒子,抬眼凌厉地盯向伙计。   “啪!”伙计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心知此事难以善了,立马央求:“是小的疏忽了,世子见谅,小的万万不敢欺瞒啊,这真的是有人定做的。”   “罢了,不难为你了。那我等定做之人来了我问他买了就是,到时候多给他些银子也不怕他不答应。”年容原本并非是非要不可,可是一定伙计说是别人定做的,他就来了兴致,觉得那对玉佩更精致了些,也多了些势在必得的感觉。   “这……”伙计不敢与他再争论,只好焦心地在一旁等着有人来取。   掌柜的把这对玉佩交给她的时候并没有说是谁定做的,只千叮万嘱了说是要紧的东西。其实这话何必别人提,她自己也清楚这成双成对定做的,肯定是情侣间的爱物,岂是说舍就能舍给旁人的。   伙计唯恐来人身份尊贵自己夹在中间两头受罪,又怕来人比不了年容身份贵重,被迫舍弃爱物,自己内心也愧疚,两下煎熬真叫她五内俱焚。   挽月本来应该一早来取玉佩的,可是他约了靖安一起,又迟迟等不到靖安才耽搁了时候,后来实在等不及想看成品效果如何,便自己带了侍书先来了。   他独自个儿带着小厮来取这样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欲张扬使别人知道,便戴了个挂着纱幕的斗笠,等到了尚宝阁他也不近前去,只让侍书去同伙计要东西。   “我家公子上个月在你们这里定做了一对玉佩,今日约好了来取的,这是凭条,您请看。”侍书将尚宝阁特制的凭条示意给伙计看,等着她取玉佩。   伙计等到了正主,舌头都快紧张得打结了,眼睛死盯着柜台上的盒子。   “那那那个小哥,你定做的玉佩……”   年容等不及伙计说话,从一旁的座位上走过来和侍书面对面说:“你家公子的玉佩本世子看上了,叫你家公子开个价吧,本世子买了。”   挽月本来就有些忐忑,突然听见有人这么说,立刻站了出来回应道:“抱歉,这对玉佩于我而言意义非凡,恕在下不能割爱。”   “一百两,不过是一对玉佩而已。”年容开口叫价,神情倨傲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侍书心里抱怨:还以为是什么有钱的世子爷,开口才叫价一百两也敢这么嚣张,这玉佩制作的工费都不止一百两了。   “实在是抱歉,我不能让给你。”挽月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焦急,他生平还没遇到过这样不讲理的人。   侍书见机想去拿柜上的盒子,结果被年容抢先一步夺了过来,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我给你二百两,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它摔了。”说着他单手拿着盒子举起来,仿佛挽月下一句话让他不满意,他立马就松手的样子。   侍棋心想: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可恶的人,我现在上去抢,万一他真的松手摔了怎么办?那可是公子自己挑来的,要送给太女殿下的礼物。公子心心念念盼了这么久,怎么这么倒霉碰上如此蛮不讲理的人。   挽月却沉默了,他不想失去那对玉佩,但更不希望它落入别人的手中,一时间难以决断。   年容见挽月不说话,以为他服软了,得意洋洋地讽刺:“这东西是拿来送给情人的吧,我见你蒙头遮面不敢见人,想必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其实这对玉佩我也不是很想要,一想到或许是你拿去跟奸妇定情的信物,我就觉得……”   “放肆。”离得近的侍书听不下去了,打算亮明挽月的身份,“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他是……”   侍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十分威严的女声传了进来,那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充满了压迫感。   “世子要抢孤的东西吗?孤竟然不知道,世子小小年纪人前人后两幅面孔,非但强取豪夺还恶语伤人,真是叫孤大开眼界。”靖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畏惧的靖安。   “霜……”挽月脱口而出想喊霜姐姐,又思虑当下人多眼杂便换了称呼矮身行礼,“参加殿下。”   本来挽月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做好了宁为玉碎的打算,结果没想到靖霜竟然及时地来了,一时间放下心来,透过半透明的斗笠纱幕望向靖霜。   只见她穿了一身紫色织金锦衣,腰间系着蓝紫色的宫绦,一双凤目冷对,浑然贵气芳姿天成。   年容乍闻此言一脸茫然,心想他手里的玉佩怎么就成了太女的东西了,刚刚分明是那个小厮说是他家公子的,还拿出了凭据来。   “参见殿下。”无论如何他还是按捺住心下的疑惑先行了礼。   靖霜却不给他免礼,三两步走到了挽月的身旁,十分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年容蹲了一会儿有些撑不住了,不敢跟靖霜说,便朝着靖安投出求救的目光。   “靖安世子?”   靖安知道他一向表里不一,在长辈面前装得乖巧,私下里却是欺软怕硬,他早就嫌弃年容,此时更不可能替他说话了。   “靖安。”挽月也唤了靖安一声,他有些后悔自己没等着靖安一起来,此时见了他忍不住有些激动。   康静王世子听见挽月直接叫靖安的名字有些惊讶,靖安是亲王世子,他的母亲庆王是陛下的亲妹妹,自己虽然名义上和他一样是世子,实际上论起来差远了,毕竟自己的母亲康静王只是个郡王,只是陛下不大亲近的表妹而已。   他怎么敢直呼亲王世子的名讳?这个被斗笠遮盖了容颜的人究竟是谁?年容心里快速地思考着。   “太女殿下见谅,我只是看着那对玉佩心下喜欢,想问问他能不能让给我,并没有恶意。”年容试图掩饰自己的过错,在大人物面前他从不嚣张。   “哼!你就是拿那种语气跟人商量的吗?”靖安在门口听到了年容的话,都快被气炸了。一想到太女也听见了,他就更加心惊,那样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连自己听了都气愤,太女殿下怎么忍得住没立马发作。   “我……”年容刚要开口再辩解,迎面就被靖安打了一个耳光。   “把东西给我。”靖安朝着他伸手把盛着玉佩的盒子要了出来,然后退回到挽月身边递给了他。   挽月拿到了盒子,才感觉一切都是真实的,靖霜与靖安突然到来,简直像从天而降的救兵一样。   “靖安哥哥,你居然打我?”年容不可置信瞪向靖安,再怎么说他和年容也算是姨表兄弟,可是年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除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外,被当众羞辱的羞耻感更加难熬。   “打的就是你个不长眼的东西,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当今丞相的嫡长子,太女殿下的未婚夫上官挽月。你要强抢的玉佩是他要送给太女殿下的礼物,现在知道错了吗?”   靖安一口气把事情揭露了,一面是提醒年容赶紧低头认错不要再继续作死,一面是因为他也有些心虚。要不是他起晚了耽误了和挽月的约定,挽月也不必独自面对这样的状况,靖安说完了偷偷观察着靖霜的神色,见靖霜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心下也不敢放松。   年容听了这话,如遭雷击一般地愣住了,他回想了方才的口不择言,似乎还骂了太女是奸妇,也不知道太女听到了多少,这真是……   “年容知错了,请太女殿下宽恕。”年容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抬起头来时额头上都出现了红印子。   靖霜依旧不说话,只拿一双威严凛然的凤目盯着他,浑身上下的森冷之气让挽月都有些不自在了。   原来她生气是这个样子的?还挺可怕的。挽月站在靖霜身旁默默的想,他已经不气了,方才着急生气都是因为年容拿了他的玉佩威胁他,现在玉佩到手了,他也心平气和下来。   靖霜不发言年容也不敢停下,一直磕了十几个头,磕得头晕起来才听见靖霜开了金口。   “你冲撞的可不只是孤一人,怎么只跟孤道歉讨饶?”   年容听了只好挪动膝盖,朝着挽月的方向跪了下去,作势要接着叩头。   “不可不可,我受不得。”挽月隔着白色的纱幕看到了年容的动作,连忙拉靖霜的袖子。他是臣子的儿子,年容是郡王的儿子,无论如何没有他下跪向自己磕头的道理。   “你不让他给你赔礼道歉,是不肯原谅他吗?”靖霜低头问挽月,语调温柔得令人沉溺,与方才的不怒自威截然不同。   挽月摇了摇头,白色的轻纱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了波纹。   “我原谅他了,别让他给我行礼。”   心爱的美人拉着袖子撒娇,谁能忍住不怜惜呢?靖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年容,大发慈悲地说了句“起来吧。”   “多谢太女殿下,上官公子。”   年容在小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盛气凌人,此时的他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小小年纪就拜高踩低如此恶毒,简直是欠缺管教,不知道康静王是怎么教的你。”靖霜的话很重,年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被她当众指责恶毒没家教,还牵连上了他的母亲,可以说是十分诛心之举了。   “孤懒得管教你,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孤的面前。”靖霜扔下这么句话走了出去,徒留年容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其实被靖安抽的那一巴掌,磕十几个头都算不了什么,唯有靖霜最后的那句话最严重,几乎毁了他将来所有的前程。   靖霜是太女,以后还会做皇帝,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就意味着以后皇家的大型宴会他都没有机会再参加,日后嫁了人也永远不会得到诰命,这几乎是将他逐出了贵族的圈子,毕竟没有人会为了结交他而得罪太女。   挽月被靖霜牵着手出了门,发现门口以钟家姐妹为首站着两排女卫,将尚宝阁为了个水泄不通。他想:怪不得在里面耽搁了半天都没人再进来,原来靖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还好殿下来的及时。”挽月小声地说,他是真的很感激靖霜的到来。   靖霜转过头去,隔着白色的纱幕看他,有些看不真切,仿佛隔雾看花一般,却更多了些神秘的美丽。   她看见挽月被人欺负,简直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可偏偏她的月儿无知无觉,等来了自己还不狠狠地报复回去。   “如果我没来呢?你就由着他欺负你,夺走你要送给孤的礼物吗?”   当然不会,挽月在心里想,他宁愿让年容把那对玉佩摔碎也绝不出卖它。然而此时看着靖霜为自己心疼气愤,他的心头却涌出一丝甜蜜的感觉来。   我可真坏,挽月想着决定继续坏下去,他撩开了斗笠挂着的纱幕,睁大了一双水光氤氲的桃花目,故作委屈道:“那我能怎么办?他是世子,我只是朝臣之子……”   说着说着还真有些委屈了,他这辈子都被人捧着宠着,还从没有谁对他说这么难听的话,要不是今日为了悄悄地给靖霜拿礼物,也不会遭遇这种事情。   挽月一眨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啪嗒”一声砸在了靖霜心生,砸得她心口疼,好像被人生生地攥了一把的那种疼。   “好了好了,月儿别哭,孤这不是及时赶到了嘛。”惹得美人落泪实在是罪过,靖霜只得温声去哄。   “对了,霜姐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孤去相府找你,想约你一起去山海居用餐,结果正好遇上靖安急匆匆地出来,一问才知道你来尚宝阁了。”   听见靖霜提起自己,靖安心虚得厉害,又往后躲了躲。他并不是忘了和挽月的约,只是昨天睡得晚早上没起来,他收拾好了自己立马就赶去相府了,结果小厮们说挽月已经先去了,他又急忙往尚宝阁来。   谁知一出门撞上了威严可怕的太女殿下,他本来爽了挽月的约就心虚,被靖霜一盘问就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包括挽月如何计划准备了多久什么的。可谓是卖队友卖得相当熟练了。   “哼,我精心准备了半天都被这个小间谍破坏了。”挽月嗔怪了一句,把手里握着的盒子递到了靖霜手上。   靖霜打开了,看见了里面静静躺着的两枚精致玉佩,她拿出一枚来,把盒子塞回挽月手里,他们俩就这样在大街旁停下脚步,靖霜毫不顾忌大女子的威严和路人打量的目光,低头认真地把玉佩系在了挽月腰间。   挽月羞得又把斗笠的纱幕拨了下来,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戴了这玩意出来。   “月儿有心了,你送给孤的礼物孤很喜欢。”靖霜给挽月系上了玉佩,然后隔着纱幕贴在他耳旁说。   挽月觉得自己的耳朵旁边热热的,被她呼出的热气吹得有些发痒,想到两人还在大街上靖霜就凑得自己这么近,不由地羞红了脸,连两只耳朵都通红了起来。   “谁说我是要送给你的?”   “不是给孤的,还能是给谁的呢?不逗你了,快给孤系上吧。”   挽月拿出剩下的一只玉佩来,低头看向靖霜的腰间,打量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下手。   “殿下的腰上又挂着宫绦又挂着香囊的,我看是没地方挂我的玉佩了。”   靖霜一看果然如此,三下五除二把腰上系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解下来了,“好了,这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快给孤系上不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可太丑了。”   挽月在纱幕后微微笑了,低着头用左手拉了一下靖霜的腰带,然后把玉佩的绳子从腰带下穿了过去,很快系好了。   靖霜专心地看着挽月一双细长的手灵活地在自己的腰间翻动,几乎想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一下,不过考虑到在大街上,靖霜还是克制了这个念头。   “系好了我们去山海居吃饭吧。”靖霜拉着挽月要送他上马车,靖安跟在后面作势也要上车。   “你干什么?”靖安上车上到一半,被靖霜从身后叫住了。   “啊?!”他回过头来看着面色不虞的靖霜,浑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哦哦,挽月哥哥你去吃吧,我早上吃多了撑得慌就先回家了。”   靖安一点儿也不撑得慌,相反他早上没吃饭就出门了现在正饿的紧呢,不过看太女的表情似乎是一点儿都不欢迎他跟去当电灯泡,他也只好知情识趣地“不饿”了。   “这样啊,那你先回去吧。”   靖安恋恋不舍地下了车,看着靖霜放弃了骑马也进了车里,然后扬长而去了。 第27章 纨绔宴会   时光飞逝, 转眼间就进了腊月, 天气一下子寒冷起来, 北方的京城也没有什么好景致了。靖雪带着云彻把好玩儿的都玩儿了个差不多, 这几日也闲散下来,没有再去找云彻。   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一开始的时候靖霜带着挽月和他们俩一起, 到后来两人熟络了就不愿意四人同进同出了, 靖霜单方面做主地同他们分开了行程, 各玩儿个的了,叫靖雪好不郁闷。   永安侯世女开宴席,将她们平日里一同玩乐的纨绔都请了,自然也不会落下靖雪。这天正好靖雪没什么事情, 就拎着拜帖带上两个侍女去赴了宴,   王孙贵女们聚在一起赏轻歌、观曼舞,酒酣耳热之际能议论的无非是那么几件事, 男人美酒和好玩儿的。   “殿下怎么不大开心?”永安侯世女顾烟是东道主, 离着靖雪坐的最近, 看出她没有往日里活跃忍不住开口问她。   “本殿没有不高兴, 只是前阵子都快累死了, 现下还没缓过劲儿来。”靖雪也有些无奈,要是到往日里有什么宴会她一定是活跃的中心人物,可今天实在是提不起劲儿来折腾。   “殿下奉旨陪着美人游玩,是别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怎么殿下说起来像是苦差一样?”顾烟见她眉宇间的确有几分疲惫, 还是笑着打趣她。   “是啊是啊~”一众纨绔跟着起哄,她们中有不少人是在中秋宫宴上见过云彻的,都知道这位世子姿容艳丽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实在不能明白靖雪有什么可抱怨的。   “唉!”靖雪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你们哪里知道我的难处,那个穆小世子精力可是太旺盛了,一出门逛上一天也不累,倒是熬得我疲乏。”   想起云彻的可怕的精力来,靖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自认为是天生精力旺盛爱闹腾的,没想到云彻一个男儿家比她还厉害,时常玩儿得她都累了云彻还兴致勃勃的,她身为女子总不好先喊累,只好舍命陪君子。   “哈哈哈”众人听了靖雪的抱怨,笑得前仰后合起来,谁能想到一向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竟然也有人能降服了。   “难消美人恩嘛,我们理解。”坐在靖雪对面的邢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的暧昧,看靖雪朝她看过来还眨了眨眼。她是平昌侯世女,身份尊贵又一向与靖雪交好的,因此比旁人更敢说话些。   靖雪一看她们还是没有明白,叹了口气道:“嗨,我真不是跟你们明哭暗秀,你们是光瞧见他长得好看没体验过他的爆竹脾气,说话直得要死,一张嘴说句话能噎死人。”   “殿下就多担待点儿吧,穆世子身份高贵又备受宠爱,性子骄纵些也难免。”顾烟继续劝解,身为东道她有让每个参与的人都高兴起来的责任。   “说白了就是自恃身份尊贵就想作,要我说还是教坊司的美人好,温柔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那些贵族公子哥儿,一个比一个难搞。”这次说话的是邢璐,她性情风流最喜流连烟花巷陌,故而有此一说。   靖雪暗自摇了摇头,对她们的议论不置可否,若说骄纵的公子哥儿,她也没少见过,都一个个最后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连文妙杰那个大少爷脾气的不在话下。   可这个穆云彻却和旁人不一样,他并不是一味地蛮横骄纵,而是对说话做事都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体系,虽然与常人所想大不相同,但仔细考究又有几分道理,能够逻辑自洽,实在难缠得紧。   靖雪猜测云彻的性情是从他的父母身上习来的,反正福王和穆大将军都不是普通人,教出来的儿子与众不同也很正常。她并不是讨厌云彻的不同,只是突然对上了一个不在自己认知范围的人,有些难以适应,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顾烟见靖雪低头沉思,生怕是邢璐口无遮拦惹得她不快,立马起了新的话头要把有关云彻的话题给带过去。   “说起教坊司来,你们听说了没,过几天头牌清倌人沈逸要挂牌了拍卖初夜了。”   “那老鸨藏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舍得让他接客了?”说到教坊司,一个纨绔突然来了精神,她还不曾听闻此事。   “沈逸,他不是你表姐顾岚的相好吗?京城里谁不知道风流倜傥的大才女顾岚最近总往教坊司跑,银子流水般地送进去。她舍得让心上人去伺候别人?”另一个纨绔知道的情况多一些,又引出了顾烟的表姐顾岚来。   “舍不得呗,前两日还找我借钱呢。可老鸨开价要五千两白银才能给沈逸赎身,真是狮子大开口,他就是看准了我表姐喜欢沈逸。可怜我表姐还没当家,现在只在东宫任个幕僚的闲职,哪里来得那么多钱,最近正东拼西凑地四处找补,我还瞒着姨母偷偷借了她五百两呢。”   顾烟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靖雪的神色,见她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也颇为好奇地听自己讲这件新鲜事,这才放下心来。虽然把表姐的事情当成下酒菜在背后议论不太好,但这种事情迟早也瞒不住,反正不是自己先提的。   “你表姐真是糊涂,一个风尘男子罢了,也值得放下豪门贵女的体面为了他这样。”邢璐嗤笑了一声,不大认同顾岚的做法,她虽爱混迹秦楼楚馆可从不动真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是真正的洒脱,若为了一个倌人动了真心,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谁说不是呢?她原本可是我们顾家这一辈儿最出挑的,有才华知礼仪,年纪轻轻就入东宫做了太女伴读。谁成想一朝看上个风尘男子,体面不要了,规矩也不守了,为他痴狂发疯,差点儿没把她老子娘气死。”说到这里顾烟也摇起头来,自斟自酌了一杯,压下激动的情绪来,以免对表姐抱怨太过惹人笑话。   “沈逸也是命苦,他本是官家子,可惜被家人连累落入了风尘地,我曾见过他一次,生得清俊温雅倒也是个美人,性子也和顺,知书达理款款动人。你表姐那风流才女为他心动,倒也不算奇怪。”又一个纨绔出来插话,却是替那位头牌抱屈,感慨他身世坎坷。   “啪!”上首的方向传来一声脆响,众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是邢璐受不了别人驳她的意见,一手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若是寻常脑子清醒当着靖雪她也不敢这么放肆,可今日喝多了酒,她就不由地显露出些跋扈的本性来,想要打压旁人的不同意见。   她都说了官家贵女不该为了风尘之地的贱人动心,那人却夸赞那个婊丨子,还反驳她说顾岚动心情有可原,可不就是跟她对着干吗?   “教坊司能有什么真正的美人,都是一水儿调教好了的婊丨子。”邢璐浑然忘记了刚刚她还夸赞教坊司的男子知情识趣比贵族公子哥儿好伺候,只顾着反驳旁人的意见。   靖雪看着她也没说什么,她懒得管她们拌嘴的事情,反正你来我往小打小闹而已。她们这帮子纨绔,有皇亲国戚也有公侯小姐,总而言之都是一帮子富贵闲人,虽然谁在朝中也没有任职,可凭借上一辈的尊卑也可论一论高低,在场的除了自己和东道主顾烟,就属邢璐的地位高了,她喝醉了要逞威风,那就让她逞好了。   “依我看,要说起美人来,还得是说太女殿下将来要娶的那一位,那可真是天上有地下无,人家独一份儿的,什么教坊司的头牌,我看连他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那天中秋宴上他坐在世子的行列间,我在对面远远地瞧了他一眼,简直像是月宫里走出的神仙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谁知邢璐酒意上头,脸颊都烧得绯红起来,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味一般说起了挽月,还拿挽月来与教坊司的头牌比较了起来。   “不过可惜名花有主了,那上官公子再是个天仙美人,咱们也碰不着吃不着,顶多远远地看一眼,这头牌就不同了,带够了银子,你就能买下他春风一度,这么说我竟然也不好抉择了,哈哈哈,嗝……”邢璐边说边笑,说到最后还打了个酒嗝出来。   “你这话说的,有你这么比的吗?”顾烟说了她一句,立马去看靖雪。   邢璐的话颠三倒四全然没有了逻辑,在场众人清醒着的都知道她喝醉了,又听她言语间勾连旁人毫不尊重,不由地都悄悄去窥着靖雪的脸色。   果然靖雪一贯带着笑容的芙蓉面冷了下来,瞪大了杏眼有些怒意,就在众人摒气敛神不知道这尊笑面佛如何发怒时,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靖雪抬手掀了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一桌子酒菜都掉在中间的空地上,惊得表演的歌舞伎都停下了动作,往无人处退了退。   其实邢璐一开始说起挽月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时,靖雪就有些恼了,只是邢璐醉得厉害,她们往日里喝多了说话也不拘礼数,所以靖雪才按捺住了自己,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越说越下流,敢将挽月去比青楼倌人,因此忍无可忍掀了桌子。   “三殿下怎么了?怎么把桌子都掀了?”邢璐闯了大祸仍不自知,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笑嘻嘻地说:“我说太女的未婚夫,又不是说你的未婚夫,你生什么气啊?这可奇了怪了,刚开始我们谈论穆世子也没见你恼,怎么就这么关心自己的姐夫呢?啊?哈哈哈。”   靖雪原本被激起了满腔的怒火,要大干一场,却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陡然没了劲儿。是啊,她们贬低云彻,自己怎么没替他出头呢?   靖雪的脑子里仿佛有个弦被人拨动了一下,突然思考了起来,在她的眼里穆云彻是个厉害要强的狠角色,谁也欺负不了他,所以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对他的保护,相反挽月像是珍贵而易碎的瓷器,需要人捧着护着,是一刻都不能松懈的。   因为两人性格的差别,才让自己做出了差别对待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公平,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靖雪才心中想通了缘由,才接着发难。   “不管是穆世子还是上官公子都不是能让你拿来玩笑的,我今日放过了你,回头传到太女姐姐的耳朵里,看你有没有好果子吃。”   “哎呦呦,咱们三殿下还学会告状了,真把太女殿下当成一父同胞的亲姐姐护着了?”邢璐醉得不轻,一边儿笑着一边儿转头去问其他人。   众人都知道靖雪与靖雪并非是同父所出,可是谁敢接她的话呢?离间天家姐妹关系,这不是明摆着作死吗?   “得了得了,你少说两句,平昌侯世女喝醉了说胡话,你们还不快把她扶下去。”作为东道主的顾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圆场,让人把烂醉如泥的邢璐拖下去了,才回来陪着小心给靖雪赔不是。   “三殿下别生气,她不过是喝多了才胆大包天口无遮拦,我这就替她给您赔罪了。”   “你是她什么人呢?替她来赔罪,哼!”靖雪见罪魁祸首被拖走了,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没有再理会席间挽留的纨绔们。   “唉!”顾烟叹息了一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发愁。她心想:平昌侯世女邢璐真是又蠢又毒,一点儿脑子也没有。虽然三殿下平日里从不端着身份,玩乐起来与她们姐妹相称,但也不能因此真的失了分寸,毕竟君臣有别。   今日的事情,邢璐自己得罪人也就算了,自己铁定不管她的死活,可偏偏她是在自己主办的酒宴上闹事,这下子恐怕连自己都要被三殿下厌弃了。 第28章 靖霜失约   临近年关, 靖霜也忙碌了起来, 无论是朝堂还是宫里的事情, 她身为太女总少不了要过问, 于是每日早朝后又在东宫开晨会,时常耗到中午。此外还有六部的各种杂事报过来,忙得靖霜分身乏术, 连找挽月一起约会都没时间了。   这日是腊八节, 靖霜打算早些结束晨会去赴约和挽月一同吃顿午饭, 寒冬腊月里能和心爱之人一起喝完腊八粥,也是忙碌生活中少有的轻松调剂了。   然而晨会上顾岚有些不在状态,靖霜问了她两次他都没反应,被邢榆提醒了才驴唇不对马嘴地应答了一番。寒冬腊月的她终于放下了她总是随身带着的折扇, 却又像是把魂儿也丢在家里了。靖霜不能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如此, 便早早地结束了晨会把她留了下来。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方才议事孤叫你都没听见, 是怎么回事儿?”靖霜一边说话用食指的红宝石戒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静静地等待顾岚的回复。   顾岚听着靖霜敲击桌面的声响更加心烦意乱, 可是她总不想在靖霜面前表现出来, 于是压抑着道:“一点私事, 劳殿下挂怀了,臣保证日后定然不会耽误公事。”   “你还不说?孤听闻你为了教坊司的一个清倌人神魂颠倒,最近还四处借钱要给他赎身?”靖霜见顾岚不肯坦白,便挑明了她的心事。顾岚是她东宫里的幕僚,每日朝夕相见, 怎么可能对她们近来的情况全然不知呢?顾岚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一直没问是相信顾岚能够处理好,没想到她把自己弄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是。”顾岚见满腔心事被靖霜一语道破,也不分辨咬着唇认了。   “找旁人借,怎么不来找孤?”靖霜抬眼看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来。   “这样的事情,不敢拿来污了殿下的清听。”   太女殿下一向洁身自好守正持重,她怎么敢把自己为了沈逸神魂颠倒的事情告诉殿下呢?   “那你去找旁人借钱,低声下气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落了孤的面子吗?到时候人家都说东宫的人,有了事孤都不管,你叫人如何看孤?”   “臣知错了,可是臣的确是真心爱慕沈公子的,如果再不替他赎身,老鸨就要让他开始接客了。”顾岚说着跪了下去,事到如今就算是太女殿下让她和沈逸斩断情缘她也决计做不到了。   “多少钱?”靖霜才没有棒打鸳鸯的爱好,最近她情场得意也乐得成全有情人。   “啊?!”顾岚乍闻此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靖霜是要帮忙的意思,立马惊喜地脱口而出,“五千两。”最近无论白日黑夜,这个数字一直缠着她,叫她一刻也不得安宁,如今说出来心头立马仿佛轻松了许多。   “还差多少?”靖霜又敲了敲桌子,五千两现银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要赎一个教坊司的倌人竟然要这么多,看来那男子也有些过人之处。这也说得通,若无过人之处怎能把自诩风流才女的顾岚给迷成这样呢?   “还差三千。”   顾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如今俸禄有限,名下虽有田地庄户但都没直接交给她管,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她母亲听她要这么一大笔钱是要买倌人,差点儿没把她打出去断绝母女关系,不但一个子儿都不给她,还放话让别人不许借钱给她。所以她奔波了十几日也没能凑够这五千两现银来。   “三千两银子而已,值得你为难成这样,先去孤的账上支了,日后有了再还给孤。”靖霜一句话就把顾岚从绝望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殿下大恩,臣永生难忘。”顾岚心下十分感激,难以言表便重重地磕了个头,同时在心里暗自发誓此生刀山火海都要追随靖霜。   “行了行了,少跟孤在这儿表衷心,孤为了你都耽搁了见月儿了,快滚吧!”   解决了顾岚的问题,又想到马上能去见挽月,靖霜的心情轻快了许多。   之前她听挽月提了一句说想要只鹦鹉解闷,就命蒹葭四处去寻找会说话的乖巧鹦鹉,花重金买下了,然后养在东宫里教了几句吉祥话,今日正好带上它送给挽月。   “蒹葭,带上那只鹦鹉跟孤走一趟。”赶走了顾岚靖霜便兴致高昂地换了衣服要出门。   “是。”蒹葭服侍靖霜换了出宫时穿的便服,又招呼了两个侍女跟着,但鸟笼子还是亲手拎着,生怕别人手笨磕碰着一点儿这小祖宗。   “蒹葭快走,蒹葭快走……”   那鹦鹉被蒹葭从架子上取下来,扑腾着在笼子里飞了两下,最后落在一支横梁上叫了两声,吐字清晰音色清脆,十分喜人。   “就你机灵。”蒹葭拍了下鸟笼子,提着它跟在靖霜身后往外走。   靖霜才出了东宫的门,就撞上工部的官员过来,从一侧急匆匆地跑过来,大老远地就开始喊“太女殿下”。   靖霜心知肯定是有事找自己商议,可抬头看看天光都快中午了,若一留下议事肯定要错过午饭了。然而见了官员拔腿就走也不是靖霜的作风,此时她直觉得脚步有千钧沉,既走不了也不想回头。   “殿下这是要出门吗?好险下官总算是赶到了。”那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副十分庆幸的样子。   靖霜指导她也不容易,年底事多能逮住自己有空闲来禀报事情都是极费心的,她冒着惹自己不快的风险来拦住了自己,想必也有些正事。   “回宫说。”靖霜一转身要再回去。   “哎?!殿下回去了挽月公子那边儿怎么办啊?”   蒹葭提溜着鸟笼子有些为难,也有些替靖霜难过,心想主子好不容易约了挽月公子一起吃饭,结果偏偏不早不晚地被这没眼色的人赶上了。   “你去告诉山海居走一趟,叫他不必等我了,我今日去不了了,千万好好说,我下次再跟他赔礼。”   “是,那奴婢把鹦鹉放下。”蒹葭应了一声要回去放下鹦鹉,谁知此时靖雪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和纨绔们宴饮不欢而散,她就再也没有和她们一起玩儿了,又不愿意去找云彻,自己闷在家里待了好几天。今天实在烦了才入宫给凤君请安顺便来看靖霜,没想到还没进东宫就瞧见几个人站在门口说话。   “哪里弄来的鹦鹉,好生漂亮。”靖雪眼尖地发现了蒹葭手里提着的鸟笼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蒹葭见状把笼子往身后藏了藏,生怕被靖雪看中了要去,这位三殿下可没少搜刮自家主子的好东西。   “藏什么,本殿下又不抢你的,拿出来看看。”靖雪佯装生气,高声喝道。   “奴婢不敢。”蒹葭只得从背后拿出来给靖雪看,那鹦鹉一见靖雪立刻扑棱着叫了几声“殿下千岁”,逗得靖雪笑了起来。   “好机灵的鸟,姐姐是要送给挽月哥哥的吧?”   前阵子他们一起游玩,挽月提起想养只鹦鹉解闷的时候她也在,只是挽月随口一说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靖霜竟然这么快就弄了一只来,还是调教好了会说话的,可真是有心。   “是啊,本来还约好了一起吃饭,眼下有事去不成了。”   “这可不好,爽了美人的约可是会让美人生气的,小心下次姐姐再请就请不出来了。”   “那该怎么办?”靖霜也觉得爽约不好,听靖雪一说更加纠结起来。   “嗨,那也没办法,姐姐是储君贵人事情多,要不小妹替你跑一趟,先把这聪明的鹦鹉送过去,说不定挽月哥哥一高兴就不计较了。”   “这样也好,那劳烦你跑一趟了。”   靖霜觉得靖雪的提议很有道理,况且靖雪惯会哄人开心,与挽月熟悉后相处也时常能逗得他发笑,此时叫她带上鹦鹉替自己说几句好话,挽月自然就不生气了。   “好说好说,为姐姐效劳理所当然嘛!”   靖雪乐呵呵地让采薇接过了鸟笼子来,她这几日正烦闷呢,能去见挽月大美人简直是正中下怀,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辛苦。甚至想到能见挽月,她觉得这几日的烦闷都一扫而空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冬日里的阳光温暖柔和,照在宫廷专用的黄色琉璃瓦上格外好看,靖雪带着采薇从长长的宫道往外头,一路上遇见的宫人都纷纷下跪行礼,待靖雪走出十五步之外才站起身来。   “三殿下带着的鹦鹉真漂亮,也不知道是送给哪位公子的?”宫侍见靖雪走远了,打量着她不会听见便议论起来。   “许是那位新到京城的穆世子吧,听说陛下亲自下令让三殿下陪他游玩呢!”   “我听说是凤君想让三殿下娶穆世子。”   “真的吗?难道凤君不想让三殿下娶文公子了?文公子可是他亲外甥。”   几个宫侍叽叽喳喳议论了半天,最后达成统一认知的只有一条,那就是“穆世子真是命好。” 第29章 靖雪心思   挽月等得腊八粥都冷了, 都没有等到来赴约的靖霜, 原本期待的神情也渐渐黯然了下来。   “公子, 或许是太女殿下有事情绊住了不得空, 要不咱们先回府里吧?”侍书在一旁站着劝解。   挽月摇了摇头,执著道:“不行,她若是不来肯定会派人通知我的, 到时候又找不到我就不好了。”   “我的公子啊, 殿下派人来找不到自然会去府上报信, 您干嘛这么体贴她们苦了自己在这里枯坐。”   “那好吧。”挽月心知大概是等不到靖霜,便答应侍书回府,谁知刚出了门侍书就瞧见了熟悉的东宫的马车,由四匹骏马拉着缓缓驶了过来。   “公子快看, 是不是太女殿下来了?”他正扶着挽月上车, 此时一惊喊了出来。   “什么?”挽月回头去看,果然另一个方向驶来了东宫的车驾, 是他坐过十几次的断然不会认错了。   可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挽月心下欢喜下了丞相府的马车, 就往另一架马车前迎过去。   “霜姐姐, 你终于……”挽月的话没说完, 蓦然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固消失,因为挑了车帘子出来的,并不是靖霜而是靖雪。在靖雪下车之后,他张望着仔细看了一下, 车厢里面的确是空空如也没有别人了。   “我好心痛,挽月哥哥见了我就这么失望吗?”靖雪佯装成西子捧心的模样,挤眉弄眼地逗挽月。   挽月高兴不起来,可自己失落也没有给别人脸色看的道理,他立马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回应,“挽月不敢,殿下怎么乘坐东宫的马车出来了呢?”   “我问姐姐借的呗,挽月哥哥不必再等她了,她刚要出门被工部的官员拦了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脱呢!可巧我正好撞见,因此特意替她来走一遭,恳请挽月哥哥体谅,我太女姐姐实在是公务缠身走不脱。”靖雪说着朝挽月微微抬手作揖,样子颇为诚恳。   挽月环顾了一下周围,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靖雪这样实在是太显眼了。   “三殿下快别如此,挽月当不起。”   挽月一边说一边想着,霜姐姐也是太过分了,就算是来不了了,派的小厮侍女什么的通知一声不就好了,自己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三殿下亲自跑腿传话,日后旁人知道了说不定怎么议论自己猖狂至此呢。   “有什么当不起的?这差事是我特意求来的呢,反正我是个闲人,有没什么正经事情可耽误的。”靖雪一向爱在漂亮的公子哥儿面前献殷勤,从不以为苦的,她笑嘻嘻地问:“挽月哥哥是吃过了要回府吗?”   “那正好,我这儿还有样东西要送到府上,就跟着哥哥一起走好了。”   “什么东西?”   “等到了府上就知道了,挽月哥哥快上车。”靖雪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挽月只得上了丞相府的马车,前后脚一起地和靖雪回了府。   挽月先下了车,又等了片刻靖雪才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出来的时候还差点儿碰到头。   “主子要不您把笼子先递给奴婢。”采薇在下面接应她说。   “不用,我这就下来了。”靖雪说着也不用人扶,自己跳下了马车,手里还拎着个体积不小的鸟笼子。   “晃死了,晃死了……”笼子里的鹦鹉上下乱飞,扑腾着抱怨靖雪,她提着笼子从车上跳下来,自己没事儿可把里面的鹦鹉晃了个不轻。   “是鹦鹉?!”挽月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一双黑水银一般的瞳仁望向了靖雪的手。   “你这小东西,安分点儿。”靖雪拍了一下笼子,随即反应过来挽月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着笼子走了过来,“这就是我带来的宝贝了。”   挽月定睛看那鹦鹉,只见那鹦鹉通身呈现靛蓝色,羽毛色彩艳丽华美,尾羽纤长十分漂亮,又听它说话流畅简直和人一样,心下喜欢极了。   “这鹦鹉是?”   “咱们边走边说,”靖雪一手提着鸟笼子,走过来和挽月并肩进了丞相府,边走边给挽月解释:“这鹦鹉啊是太女姐姐弄来的,本来是要亲自送给哥哥的,结果遇上有事出不来了,谁知被我撞见了,要过来讨哥哥欢心,哄着哥哥看在这鹦鹉的份儿上就别计较姐姐失约了。”   “我原本也没生气……”挽月小声地回应,心下有些发虚,其实他有点儿恼了的,可是看靖霜对自己这么上心,也就好过了。   因着靖雪身份尊贵又是外女,挽月没把她带到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在外间的大客厅里招待了她。   “没生气就好,我今日的任务就是让哥哥别生气,若是完成不了恐怕太女姐姐不放过我呢。”靖雪大剌剌地坐下了,一边呷了口茶说。   鹦鹉笼子被她搁在了挽月面前的桌子上,一路闹腾了半天的小家伙安分了下来,瞪着绿豆大圆溜溜的小黑眼珠子偏着头跟它未来的主人对视。   “你好漂亮啊!”挽月试探着伸出手想摸一摸它,结果它一下子躲开了。挽月也不强求,收回手来静静地看着它。   “三殿下,它是什么品种啊?”挽月问靖雪。   “这……”靖雪哪知道这鹦鹉是什么品种,求助地看向了跟着自己的采薇。   “回公子的话,这是蓝紫金刚鹦鹉,是最高贵美丽的一种鹦鹉,也是体型最大的一种,若是养得好了能活六十年呢,只是繁殖十分缓慢,三四年才能养得一只,很是珍稀。”   靖雪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还不忘抽空为靖霜说好话,“姐姐待挽月哥哥可真用心,我自忖是肯为公子们花心思的,但还不曾做得向姐姐这么体贴周到,更难得的是姐姐只对你一个用心,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   听靖雪这么说,在念着靖霜独特的好处之余,又让挽月联想到了云彻。自从他上次窥破了陛下和凤君的用意,便有意从中促成好事,只是两个当事人对彼此都不大上心,叫挽月看着都替他们着急。   “侍书把鹦鹉拎下去吧,”挽月先吩咐完了,才转回来与靖雪说话,“三殿下的温柔也是十分难得的,不必妄自菲薄,只是既知花心何不改过?”   “唉!”靖雪叹了口气,感慨道:“说着容易改起来却难,我天生就爱和漂亮哥哥们玩儿,又打小儿就有男人缘,和宗族亲戚家的哥哥弟弟们关系都好,不敢厚此薄彼轻忽了哪一个的,若是日后叫我为了谁离了他们,,不但我不好受,恐怕他们也不肯放过那个人。”   挽月不喜欢不专情之人,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甚至庆幸自己一向男子们玩儿的来,否则怎能像现在一样殷勤关心还不惹人怀疑呢?   靖雪一本正经地伤感起来,挽月却觉得好笑,分明自己说的和她回答的并非是一回事儿。自己的意思是叫她收收心不要对所有漂亮哥哥都太好了,可她却回应说自家亲戚兄弟不好厚此薄彼,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还是佯装无知想要蒙混过关。   不管怎么样,挽月都不好说得再深了,毕竟他又不是靖雪的亲哥哥,甚至还不是她的姐夫呢,也没有立场非要劝她如何。   “三殿下说的是,您对兄弟们一视同仁我是知道的,靖安就时常提起殿下的好处来。”   “那小子还知道夸我?不枉我平日里多疼他了。”靖雪面上笑得灿烂,心头却涌上了一丝苦涩。   她从小受嘉帝和凤君疼爱,掌上明珠金尊玉贵,靖霜有的东西她也没缺过,却不用像靖霜一样承担沉甸甸的责任,面对繁琐的政务,她甚至比靖霜活得更自在些,因此从来没有羡慕过身为储君的靖霜。   可是如今她却明白了酸楚的滋味,对靖霜生出几分羡慕来,因为靖霜是太女,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挽月是要嫁给她的,她不用争也不用讨好,挽月都是要属于她。   不同于往日里母皇赏下的任何好东西,只要自己想要靖霜都会分给自己,挽月是个活生生的人,是太女殿下将来的正君,自己永远都触碰不到他。   上次邢璐醉后胡言乱语,却让靖雪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在觊觎自己的姐夫,这个认知让靖雪消沉了好几天。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如同藤蔓一样在她心中疯长,她憎恨这样贪婪的自己,明明太女姐姐对她那么好,自己却动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可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有了来见挽月的机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没办法在快被淹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稻草从面前飘走,即使知道那根稻草根本承担不起她的重量,最后还是要沉入水底。   挽月见靖雪笑得勉强,半天都不说话,以为是自己交浅言深冒犯了她,惹得她心下不快,不由深感后悔。   “三殿下,抱歉,我原不该过问您的私事的。”   “嗯?!”靖雪听见挽月说话,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挽月哥哥哪里的话,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日后再来拜访。”说罢靖雪落荒而逃,神色几乎显露出慌张来,她生怕自己再待下去掩饰不了失控的情绪,被挽月看出端倪来日后恐怕连做朋友谈笑也成了奢望。   挽月见状有些疑惑,他把靖雪送出了门,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高高悬着的大太阳,心想:这才刚过正午不到一个时辰,怎么三殿下说时候不早了呢?就算是要托辞离开也该找个像样的借口,恐怕真的是自己的话惹恼了她,叫她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了就气得离开了。   挽月回了明月居,心里仍旧不清净,脑子一直忍不住回想方才靖雪的失态。   “唉!”挽月叹了口气,心想:要是霜姐姐亲自送来鹦鹉就好了,这样自己也不会失言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侍书迎上来关心他,明明他提着笼子离开的时候公子还和三殿下说说笑笑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有些烦恼的样子。   “没什么,去把我的桐木琴取出来吧,许久不弹琴手都生了。”   “是。”   侍书取出了琴,放进了书房的木桌上,挽月跪坐下去亲自紧了紧琴弦调了调机杼,然后纤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仿佛用手指在琴弦上跳舞一般优雅,一曲《流水》从指尖传出,在低缓而又沉静旷远的音声之中,挽月的心情慢慢宁静了下来,进入的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中。   正如靖霜烦躁时会练字一样,挽月心情不好时也会用弹琴的方法来纾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给鹦鹉征集个名字,有没有有才华的小可爱帮我想想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靖雪这次之后短期内不会再见挽月了。   感谢在2020-03-19 18:38:35~2020-03-22 23: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意溶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锦囊   腊月里虽然还没下雪但刮了几场北风, 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大早晨的起床出门实在成了一件考验意志力的难事, 不过皇城里的大臣们, 谁都不敢起晚了误了早朝,都是天还蒙蒙黑的时候就从家中出门,顶着刺骨的寒风往权力的中心赶去, 东宫的幕僚们也不例外。   这日东宫晨会, 顾岚腰间戴上了一个新的香囊, 她平日里只挂玉佩坠子的,因此今天的意外行为很快引起了同僚的注意。   “呦,今日怎么挂了这么精巧的锦囊啊?”顾岚的损友邢榆眼尖率先发现了,这一吆喝众人都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锦囊小巧精巧, 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药草香料,在烧着地龙的温暖宫室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你这个锦囊绣工倒是不错, 哪家绣坊的?”靖霜难得有闲心地称赞一句。   “不是哪个绣坊的, 我家小郎君亲自绣的, 他心灵手巧绣的自然比外面的好。”顾岚说起这话来神情带着一丝甜蜜的自豪感, 大家都知道前阵子她在太女殿下的帮助下抱得美人归了, 今日又见她戴着美人做的香囊来,实在是羡煞旁人。   “啧啧啧,这有了男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瞧瞧咱们顾大才女嘚瑟的。”邢榆打趣说。   靖霜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锦囊,是尚宫绣局制造的, 绣工用料自然都是上乘,只是冷冰冰的不及人家小郎为妻主亲自绣的有爱意。挽月送给她的玉佩她一直随身带着,此时伸出手在上头摩挲了几下,触手温凉其实不大适合在冬天佩戴了。   顾岚见靖霜沉思不语,自感太过出风头了,便去向她请罪讨好。   “殿下也喜欢这种香囊吗?若是殿下瞧得上臣让沈逸再做一个,正好他也该谢谢殿下的大恩呢。”顾岚凑上来嬉皮笑脸的样子让靖霜看了就烦。   “滚,孤要你男人绣的香囊做什么。”靖霜一摆手轰走了顾岚。   顾岚讨了个没趣,和众位幕僚们散去了。   “哼,她刚娶了回家就显摆,不就是个香囊吗?赶明儿孤就跟她讨债去,看她还乐不乐。”等人都走了,靖雪才自言自语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殿下若是想要,等改天见了挽月公子让他也给您绣一个,到时候带在身上也气气他们。”   “你说得对,下次孤问月儿也要一个。”   靖霜嘴上这么说,却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去见挽月,腊月时节里忙碌得很,她只让蒹葭亲自去丞相府送了几回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新奇的小玩意,总之她见着什么好的都会惦记着给挽月送一份过去。   众幕僚们知道了都调侃说:“太女殿下要不就去求陛下早日赐婚,把公子娶到东宫来,也省得您成日里惦记着,魂不守舍的。”她们也盼着太女能把挽月公子娶回来,这样说不定偶尔还能见一见这天仙美人一饱眼福。   靖霜闻言但笑不语,她何尝不想把挽月早日娶进宫来呢?只是她现在还没大权在握,前有虎视眈眈的朝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后有心机叵测的凤君等着拿她的错处,她行事步步小心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这样严峻的形势下把挽月娶进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提心吊胆吗?   扪心自问靖霜舍不得,她心爱的月儿,在父母的呵护下娇养长大,她怎么舍得他早早入宫来吃苦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没有把握能完全保护好挽月的时候,靖霜宁愿克制一点。   当天夜间三更时分,风已停了,空气干冷的厉害,没事儿的人都已经早早地睡下,此刻已然进入黑甜梦想。东宫太女的书房里还掌着灯,明晃晃地亮如白昼,靖霜正伏案看公文,时不时用笔勾画一二,十分认真。   灯芯“噼啵”一声爆响,站在靖霜身后的蒹葭猛地点了下头惊醒过来,醒来后她十分懊恼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道:怎么就站着睡着了呢?再去看靖霜,一如她没睡之前的样子,仿佛都不曾挪动一下。   蒹葭醒了醒神,走出书房叫人送了盏热汤来,她等在门口亲自把汤接了过来送到了靖霜的桌子上。   “殿下,用一口吧,大半夜的不好喝茶,奴婢让人送了碗参汤来。”   “放下吧。”靖霜吩咐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心思仍旧放在手上的公文上。   “唉。”蒹葭放下了碗,站回靖霜身后,过了好一会儿参汤都不冒热气了,靖霜还没看它一眼,更不用说喝一口了。   “殿下要不先休息吧,熬得眼睛都红了。”蒹葭都替靖霜累得慌,殿下年纪轻轻地就涉六部事务,搞得人人有事都来找她。   “嗯,再看完这四个就行了。”靖霜既不想耽误公务,又实在忍不住想见挽月,只好提前一天把手上的公文处理好了,第二日才能抽个空子出门。陛下本就担心她因美色误了正事,倘若她真的不管不顾地只顾着潇洒快活,岂不是正好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美人本无罪,却常常因为女子的放纵而被诬为蓝颜祸水,她可不舍得让挽月承担这样的罪名。   唉~蒹葭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殿下可真是痴情,处处都为上官大公子考虑,她不愿耽误公务,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一向尽责,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别人以此为借口攻击大公子。   靖霜把堆积的公文看完了,才丢下笔伸了伸懒腰长舒了一口气。   蒹葭在她身后及时上来替她揉捏肩膀松乏筋骨,“殿下的肩膀都僵了,总算是看完了。”   靖霜倒也不觉得累,她站起身来又扭动了几下脖子,对着蒹葭道:“走,回去睡觉去,你不用伺候孤洗漱了,孤叫两个小丫头来就行。”   寒冬腊月里没有什么好的景致可瞧,唯有京城外梅山上的腊梅还算一处景致,靖霜早几日便派人知会了挽月,约好了一起去看梅花。   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挽月,靖霜的精神就兴奋了起来,让她丝毫不觉得困倦,一心只期盼着填快点儿亮起来。她还惦记着要跟挽月要个他亲手做的锦囊来,想起顾岚戴着香囊招摇的样子她就羡慕,等她得了挽月的也日日带在身上给她们看,一定把顾岚的风头给比下去。   腊月里天气冷了,挽月便不大出门了,没有靖霜陪着他也懒得四处闲逛,霁月来的时候他正在和侍棋一起对弈,神情懒洋洋的没大精神。   “公子,三少爷来了。”侍书喊了一声,随即走进来手里拿了个小暖炉放到了桌角上。   侍棋听了赶紧站起来立到一旁去,让出了挽月对面的位置。   “三弟来了,快请进来。”挽月掀开盖在膝上的皮毛褥子,亲自走下去迎接。   “大哥别动了。”霁月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先传了过来,侍书上去挑开门帘把他迎了进来。   兄弟俩面对面的坐下了,侍书极为周到地命小厮去取了个脚炉来,搁在了霁月的脚下。   “多谢侍书哥哥。”霁月笑着道了谢,感觉着脚炉里的炭火透过铜炉传递出令人舒适的温暖来,他一路走过来快被冻僵了的脚渐渐地有了知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许多。   “这么冷的天儿,难为你还来找我。”挽月将侍书搁在桌角的手炉也递给了霁月,瞧见他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不由地笑了。   霁月扯着身上斜跨着的一个布袋子翻找了一下,从里头拿出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来。   “腊月里不上学了,我闷在院子里也憋得慌,正好我爹听说大哥过几天要和太女殿下去赏梅,担心山上风大吹得手冷,就给大哥做了个护手的手袖叫我送过来。”   霁月的父亲宋小郎未入府前是苏州顶好的绣郎,入府后得了偶然一次宠幸,怀上了霁月,生下霁月后就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吃斋念佛,十几年如一日地常伴青灯,从来不主动往上官鸿身边凑,也从不忤逆主君王奕的心意,温柔和顺到了近乎逆来顺受的地步。   王奕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宋小郎倒是惦记着王奕,时常替正房做些针线活计。最近一段时间霁月和挽月亲近了许多,所以他也惦记着挽月些。   “呀!做的真精细,宋叔的手最巧了。只是怎么不留着给你,反而送给我。”那手袖里外皆是白狐皮,一点儿杂色也没有,中间又添了一层上好新棉花,摸上去光滑柔软,手感极好,且一点儿看不见针脚,倒像是浑然天成就是这么个圆筒状的东西似的。   白狐皮是刚入冬的时候王奕赏给宋小郎的,他一直没舍得用,这次给挽月用上了。霁月用的只是寻常的棉布做得手袖,里面蓄了厚厚的棉花,只在两头缝合的夹缝处滚了一圈儿兔毛做装饰,和有身份的小厮们戴的差不多形式。   “大哥如今是赴太女殿下的约,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在家又不出门,用那么好的东西给谁看啊?”这话是宋小郎虽教他说的,但他的心里也极为认同,只是他木讷嘴拙,不大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因此每次宋小郎都提点一二。   挽月见状笑着回头说:“侍书去把我那个红狐狸皮的手袖拿过来。”   侍书去厢房里翻找了出来,给挽月送了过来。   “我把这个赠给三弟吧,这只也有二年了,是打外头买的,比不上宋叔做得精细,不过皮毛倒是暖和,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也没怎么用过,你拿去用吧,可别嫌弃是旧的。”   霁月接过来,上手摸了一下果然是极好的,只是略有一些黑色的杂毛,但并很不影响美观,他也不跟挽月客套,笑着道了谢,欢欢喜喜地拿了。   霁月走后,侍棋笑着问:“三少爷来送了一副手袖,公子又还回去一副,这是换着好玩儿吗?”   侍书解释:“你啊,没看见三少爷自己用的那个还是个棉布的吗?天巧院的宋郎君份例少,又没有得力的母家补贴,只怕这白狐皮也难得,我瞧着像是主君前阵子赏的。他不舍得给三少爷用,巴巴地做了给咱们公子送过来,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咱们公子待兄弟一向亲厚,自然不忍心看着三少爷和奴才一样用次等的东西,所以才想了个既不伤三少爷面子,又送东西的说辞。”   “哼,就你知道公子的心意,怪道公子最看重你呢!”   “好了,把这副手袖收起来吧,明日我出门带上。”想到明天要出门去爬山赏梅,挽月才打起了几分精神来。过去十几年日子都过得平淡如水,他从来不觉得什么,可是靖霜带着他见识了万丈红尘他就再也静不下心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2 09:02:44~2020-03-23 09: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意溶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雪中赏梅   清晨, 太阳从东方的云层里升了起来, 把明亮的光辉撒向了人间, 可是冬日里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 空气凝结了一夜的寒气,还是冷得要命。   挽月一大早起了床,由着侍书服侍梳洗, 此刻正坐在镜子前任由侍书给他梳头发, 他自己却忍不住有些瞌睡。   “哈啊~”挽月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我冬日里懒散惯了, 今天起这么早还有些不适应。”   “什么懒散惯了,公子是昨天晚上想着太女殿下睡得太晚了,奴才在外间服侍听着都快三更了您还翻动呢。”侍书笑着拆穿了挽月的掩饰。   “我哪儿有?”挽月矢口否认,面上却微微发烫, 唉, 他前阵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才不会为靖霜辗转反侧,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最近见不到靖霜他心里的确有些空落落的, 原来这就是相思的感觉吗?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既能让人消沉也能让人精神焕发, 竟是把自己全部的心思情绪都系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侍书用了一只银色的发扣把挽月一小半的头发收了进去, 剩下的一半就披散在肩头背后。挽月的发量很多, 因此天气不热的时候就束一半留一半,留下来的那一半正好及腰长。   “奴才给公子画一下眉毛吧,显得精神些。”侍书说着从妆匣中取出了青雀头黛来让挽月转过来面对他。   挽月的面相很柔和,眉毛略有些弯弯的,颜色也浅, 侍书用深灰色的青雀头黛替他描画了一番,又将眉尾往上挑了挑,一时间竟是气场大变,显示出几分凌厉来。   “画好了,公子转过去看一看。”侍书扶着挽月的肩膀让他转了过去。   挽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皱了皱眉问:“会不会显得有点儿凶?”   “哪儿有?奴才再帮您点上一颗泪痣。”侍书说着用青雀头黛在挽月左眼角下点了一个灰色小点,称着他欺霜赛雪的脸更有了几分妩媚风流。   其实挽月的眼睛生得本就十分妩媚,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像是鸦羽一般黑亮,一双桃花眼的上眼皮拱桥一样朝下弯着,到了眼尾处却突然转变了走势,像一个小勾子一样往上折了上去。这样的形状让他的眼睛不笑时也带着几分笑意,却笑起来更是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眼周有些粉晕,像是揉碎了娇嫩的桃花瓣晕染开来一样,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柔情感。   挽月平日里行事端庄大方,所以谁也不觉得他生得妩媚风流,只因后天的清冷气质盖过了先天的妩媚长相而已,侍书在他眼角点的泪痣,恰是与他本来的面容相得益彰。   “哎呀,你怎么还给我点这个,瞧着像是……”挽月恼了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活像是要出去勾引人的狐狸精一样。   “侍书哥哥心灵手巧,奴才觉得很好看,公子千万别擦掉。”另一边站着的侍琴上来按住了挽月抬起欲擦拭的手。   “那就这样吧!”   挽月在众小厮的劝解下放下了手,站起来由着侍书再服侍他穿衣。他的衣服是昨天就挑好了的,此时不必再费心搭配,穿上就行了。   挽月吃了饭,没等多久外头就来报说东宫的马车到了,他便披上鸦青色滚白毛边的披风走了出去。   “公子慢点儿呀,把手袖带上仔细手冷。”侍书和侍琴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攥着霁月送的那副白狐皮的手袖追了出去。   挽月心中欢喜雀跃地出了门,走到门口又强迫自己冷静,结果正好一眼望见在马车旁等着的靖霜,便把什么冷静端庄都丢在了脑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过去。   “霜姐姐怎么不在马车里等?”挽月一开口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一股白色的雾气来,“外头这么冷”,他小声埋怨道。   “孤等不及想早点儿见你。”靖霜把握着的手炉放到了挽月手里,然后仔细地打量起了今日的挽月来。   靖霜还从未见过挽月如此化妆,她想着怎么几日不见他眼角还长了颗泪痣出来,还怪好看的,真是时时刻刻都让她觉得惊喜。   挽月见靖霜盯着自己看,以为是那颗泪痣的问题,便急忙解释:“我说了不让侍书点这东西,怪不正经的,这就擦了他。”说着便要抬手去蹭,左右他又没傅粉,脸上能被他擦掉的也只有这颗泪痣而已。   原来是点上去的,靖霜了然了,抓住了挽月的手,“别擦,很好看,还有你今日的眉毛也是,这个颜色很衬你。”烟灰色,也唯有挽月如此白皙的皮肤能够衬得起,而不显得突兀。   挽月任由靖霜抓着他的手,感受着靖霜掌心火热的温度。   侍书侍琴追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靖霜夸赞挽月的妆容,侍书听罢十分骄傲,等两人亲近完了才抱着乱七八糟的一堆随身物品走了过去。   “将东西放进去吧,然后你们去后面的车里坐。”靖霜这次出门远,因此带了好几辆马车,小厮和侍女们自然都在后面跟着。   “是。”侍书和侍琴先进去收拾了一番,才退出来去了后面。   靖霜和挽月一起上了车,坐稳了只听外头提醒了一声,马车就缓缓地开动起来。   “早上吃饭了吗?孤为你准备了些果子和茶水。”   “吃点了儿的。”挽月看这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个果盘,里头盛着各式各样的干果,都是已经剥好的果仁。   他有感于靖霜的用心,伸手抓了把松子吃。   “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挽月好奇地问,靖霜准备的几乎都是他喜欢的,可是他明明没特意说过。   靖霜笑着解释:“那日中秋宫宴,你和靖安坐在一起,桌子上有一碟子松子并没有放在你的面前,你叫靖安拿了过来,只吃了那个,其余的糕点果子都没碰,所以孤猜测你喜欢松子。”   靖霜的观察入微让挽月心头一热,他说:“其实我不只爱吃松子,还爱吃腰果,爱核桃,总之所有干果儿我都喜欢。”   “好,孤记下了。”   两人说说笑笑,半个多时辰之后便到了梅山脚下,梅山并不是很高,山路修的是青石阶梯,马车是上不去的,于是靖霜和挽月下了车,命人找个地方将马车停下,然后步行爬山。   靖霜和挽月携手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一大堆随侍,一行人爬了近一个时辰才上了山。   太女殿下出行到这种又偏僻人又多的地方,难保不发生意外,所以梅山上已经提前清了场,一路上去并没有碰到别人。   “月儿走累了吧?山上还有间寺庙,一会儿先去歇歇脚再出来看。”   “我不累。”挽月深吸了一口山上清新而又寒冷的空气,觉得梅花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他急切地想要探寻一番。   梅山上的腊梅都是野生的,不似人工修剪过的疏影横斜,却更有一番野趣。挽月拉着靖霜走入了一片金黄的梅林之中,靖霜想要享受二人独处的美好时光,摆了摆手没让人跟上来。   挽月穿行在梅林间,不时伸手拂过轻柔的梅花瓣和粗糙的树干,山上的风更加冰寒刺骨,很快吹得他白皙柔嫩的手发红了。   “哎呀,侍书特意把手袖放到了我们车里,我出来的时候却忘了带上。”挽月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深感自己比不了腊梅傲骨迎风,挺霜而立,无畏严寒。   在山下的时候,他出了马车就一直被靖霜牵着,哪儿还顾得上戴手袖,把两只手都缩进去呢?   “过来。”靖霜招了招手把走在前面的挽月唤到了身边,然后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抓着放到了自己面前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攥紧了放在了心口捂着。   “小迷糊,光顾着玩儿都不记得保护自己。”靖霜的凤目定定的望着挽月,嘴上虽然责备他,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根本没有生气的样子。   挽月目光飘忽了一下,心想还从来没人说他迷糊,他只有在遇见靖霜的事情上才这么粗心大意,上次吃糕点沾了渣也是,每次出丑都被她瞧见。   其实大冷天的跑这么远看腊梅又有什么意思,梅花固然好看清香,可也未必值得他忘我沉迷,还不是因为是和她一起来,只要和她一起待着,哪怕是枯坐着什么都不干也是极为有趣的。   “哼,我迷糊了也不要殿下替我受冷。”挽月说着就要把手抽出来。   “别动,才刚捂热了点儿。”靖霜按住挽月的手不让他动弹,谁知挽月竟然真的用力挣扎,靖霜一不留神被他钻了出来。   “殿下,挽月先行一步了。”挽月挣脱了靖霜的禁锢,扭头就往梅林深处跑去。   “好啊,看孤不把你抓回来狠狠地惩罚。”靖霜说着追了上去,至于怎么惩罚她还没想好。   挽月听了回头挑衅,“那也得殿下抓得到我再说。”   说完挽月一扭头接着往前跑。   他自小被教导要端庄要守礼,久而久之都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在父母兄弟面前都始终如一。他以为所有大家公子都是像他这样,后来见了云彻,发现人世间竟然还有人那么洒脱快意任性逍遥,他也向往着那样的潇洒,但是知道自己不可能突然变成那样的人。   而在这空旷的梅林深处,只有靖霜知道他的放肆,她不会怪他不懂规矩,所以他才敢偶尔地放纵一下。挽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松,他在梅林间穿梭,仿佛变成了一只小鹿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生于山间无拘无束。   靖霜不远不近地在挽月身后跟着,挽月不会武功,她哪里会连一个养在深闺的公子都追不上,只不过故意放慢了脚步不去那么快结束挽月的乐趣而已。   突然间挽月停下了脚步,靖霜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立刻赶了过去,从挽月背后拥抱住了他。   “怎么不跑了?月儿跑不动了吗?”靖霜就在挽月耳边问,热气呼出去后就吹进了挽月的耳朵,又热又痒。   挽月被靖霜从后面揽住了腰抱了个满怀,他的心跳登时剧烈起来,一颗心在胸腔里像是要蹦出来和他打个招呼一样。   “下雪了。”挽月轻声解释,方才他奔跑间感到脸上蹭过一个凉凉的东西,伸手一摸在他温热的掌心化成了水,他便知道是下雪了。   “是吗?”   靖霜抬头看天,果然有细小的雪花片落了下来,她又低头去看挽月,正好遇上挽月转头看她,一时间两相对视,彼此的眼中除了对方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满山的金黄腊梅,漫天的飘雪飞白,暗香在空气中浮动沉淀,然而此刻天地间的一切美景在彼此的眼中都成了对方陪衬的背景。   靖霜的手还揽着挽月纤细的腰,她觉得自己的胸中燃烧起一团火来,在寒风冷雪中熊熊炽热,她急切地想要和拥抱着的人更近,她想吻一吻挽月,那双多情的桃花眸,那张紧抿着的水润双唇。   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靖霜和挽月带来的侍女护卫小厮们都远远地守在梅林外头,他们不会跟的太近来打扰主人的雅兴。   “霜姐姐。”挽月看着靖霜的凤目中燃起一簇陌生的亮光,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不由出声轻唤靖霜,语调软糯。   “把眼睛闭上。”靖霜以一种命令的语气说,她的嗓音略微带上了一丝嘶哑,是挽月从未听过的。   挽月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他不知道他等待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面前又一股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   随即挽月感觉到眼皮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无尽的缠绵悱恻和极大的克制,靖霜轻轻地点了一下就迅速离开了,她觉得自己过火极了,把人家的公子约到没有人烟的远山上来,借着梅林的掩护轻薄了他。   挽月睁开了眼睛,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他天真而又诱惑地问:“霜姐姐只亲我的眼睛吗?”   问完了挽月自己都惊讶,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这是什么话?自己居然这么放荡地勾引端方守正的太女殿下。   靖霜被他问得心头火起,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占有欲轰地一下子又燃烧了起来,比前次更加炽烈,这一次她不打算再克制,这是他自找的。她要吻他的双唇,认认真真的那种,把他吻的喘不过气来,等自己大发慈悲放开他之后他才能急切地呼吸,然后美丽的桃花眼闪烁着泪光,可怜兮兮地向自己讨饶。 第32章 雪夜谈心   靖霜和挽月上山时, 还是阳光晴好的天气, 没想到刚上山不久就下起了小雪, 两人站在雪中欣赏了一会儿腊梅。   岁寒三友傲雪凌霜, 腊梅花瓣金黄似腊,点点碎雪点缀在轻黄的柔嫩花瓣上,香气浓郁又清冷, 幽香阵阵在山野间弥漫开来, 使得身在其中的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可惜后来雪越下越大, 竟成了鹅毛一般飘飘洒洒地在半空中飞扬旋转,最后落到了地面上,靖霜和挽月只耽搁了一小会儿,山路便已难行了。   “殿下, 大雪路滑恐怕一时半刻下不了山了, 请您和公子稍后片刻,等雪停了属下们立刻清路。”钟灵跑过来禀告道。   “无妨, 既然天公不作美我们就去寺院中避一避, 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了, 去向禅师讨一顿素斋也好。”   靖霜携着挽月躲进了寺庙了, 原以为下午的时候大雪能停, 可没想到到了傍晚了竟是没有一点儿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起来,因此讨一顿午饭又变成了借宿几间禅房,幸好来之前清了场,否则和一群游人一同困在这山上, 只怕梅山寺的禅房都不够住呢。   禅房紧张,挽月便和侍书侍琴住了一间,倒也方便伺候。晚饭之后他们都各自回房,挽月无聊便站在门口看雪。   “不惧严冬侵骨冷,更迎飞雪吐心香。”挽月吟了一句前人的诗,伸出手去接了一片六角冰棱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掌心温暖下很快融化了,他又伸手接了另一片,然后盯着看了半天感慨道:“飞雪洁白远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凑近了才知道大同小异的雪花其实都各有自己的姿态”   “公子别大发感慨了,仔细着了凉,回去了奴才们可没法儿跟主君交代。”侍书把挽月拉进了屋里,仔细地把木门和窗户都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陡然从寒风中进入了屋子里,挽月猛地一个激灵抖了一下,在侍书不满的目光下坐到了炕上,裹紧了身上的大毛披风。   没一会儿来了几个靖霜带来的护卫,给挽月屋里送了两桶热水来,挽月凑合地洗漱了一下。   正要宽衣就寝的时候,听见了风雪中的扣门声。   主仆三人齐齐看向门口,门外的人不急不躁地敲着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过来。   “公子快要睡下了,有什么事情吗?”   “是孤,来给你家公子送火炉的,你开门把东西取了。”靖霜在门外回答。   她发现外头寒风飘雪,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问了蒹葭才知道是她住的这间禅房是最好的,生了四个火盆,又说其他的都没有这间温暖,靖霜听了一下子不安了。她一个大女子冷一点也无妨,挽月却未必受得住冻,于是亲自叫上几个护卫来给挽月送炭火。   其实这种小事让蒹葭来办就行了,可是靖雪却冒着风雪自己赶了过来,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涉及挽月的事情总想尽可能地亲力亲为吧。   “霜姐姐?!”挽月听见靖霜的声音又惊又喜,连忙叫侍书,“快开门!”他自己也站起来亲自去迎接。   一开门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就被吹了进来,靖霜率先进了门,站在一旁指挥着护卫把碳炉子和火炭都抬了进来。   “没什么事情,给你送点儿东西,晚上记得要留个小口通风,不要因为畏寒闷着,中了炭毒可不是好玩儿的。”靖霜无微不至地提醒。   “奴才们遵命。”侍书和侍琴两人一同回话,原本他们俩就定好了各自守夜半宿的。   “走走。”护卫们放好了东西,蒹葭都带着人很快离开了,靖霜又恋恋不舍地多看了挽月几眼,只见他已洗尽铅华,外衣穿得整齐但身上的装饰都脱了下来,颇有些动人之处。   “孤走了,好好休息。”靖霜松开挽月的手转身欲走,挽月却拉住了他。   “长夜无聊,不妨留下手谈一局如何?”   此言一出,侍书和侍琴都大为震惊,齐喊了一声“公子。”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公子本是最端庄守礼的,怎么突然说出这样没体统的话来了呢?   靖霜倒像是等着他这句挽留一样,闻言立马转身笑道:“好啊”,然后又指使两个小厮搬桌子摆棋盘,与挽月对坐真要下棋了。   侍书和侍琴心急,却也不敢违逆太女殿下的命令,只得一一照做,摆好棋盘后又奉上两杯热茶,然后站到了一边。   挽月执白字,靖霜执黑子,两人无声地对棋也不说话,只有偶尔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才能让人意识到他们在活动。   过了许久,黑子在棋盘上所占的地方越来越小,挽月不高兴似的把两指间夹着的白字丢到了棋篓子里。   “殿下让着我?”挽月直白地问。   “没有,”靖霜摇了摇头,没有生气解释道:“你棋艺太高明了,孤刚一分神你就杀了孤一片。”   两个小厮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不停地张望,靖霜看着他们难受,摆手让他们下去。   “公子?”两人哪儿敢下去啊,若他们俩再走了可就真成了孤男寡女了。   谁知挽月竟也不留他们,开口道:“你们去吧,找个其他屋子待着,别吹了冷风。”   侍书和侍琴见两位主子都执意如此,只得矮身行礼后退了出去,一出门却撞见了一个人在门口守着,正是方才跟着来送炭火的蒹葭。她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另一把,见两人出来立马凑了过去。   “早就知道你们俩迟早被赶出来?”蒹葭说了一句,把手里的伞塞给侍书道:“你们俩撑一个。”   侍书见蒹葭早有预谋般地守在门口,心下更是不安起来,连连回头看紧闭着的禅房门问:“蒹葭姐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啊?这实在……”实在是于理不合,不过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你怕什么?难道殿下还能把你家公子吃了不成?放心吧,就是说会儿话而已。”蒹葭不耐烦地安慰了一句,其实她也不知道靖霜到底怎么想的,没遇到挽月前靖霜是最规矩的人,行事说话都十分有规律,板正得像是圆规墨矩,可遇上挽月之后,却屡屡做出些惊人之举来。   等侍书侍琴都离开了,挽月才接着问靖霜:“殿下为何分神?”   “怎么不叫孤姐姐了?”靖霜没回应,又反问了挽月。   “殿下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了起来,看似赏雪实则是盼着雪快点儿停下,我说的对吗?”挽月生了七窍玲珑心,又对靖霜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切,自然能看得出靖霜的异样来。   靖霜苦笑不语,还真是一点儿都瞒不过挽月,她暗自盘算着如何哄人。   “让我猜猜为什么,因为雪不停就下不了山,殿下原本打算的不过是一日的行程,没想到被困在了这里,耽误了您的正事,所以焦躁不安只盼着雪停。”挽月说着没有来一阵委屈,他赌气说,“太女殿下若是没有空闲就不必总是来约我了,省得一次两次让我耽误您的公务。”   “月儿,我……”靖霜没想到挽月气性这么大,苦笑一下解释:“我日日想着与你相见,恨不得片刻都不离开你,并不是因着婚约的缘故才朝你献殷勤,只是我也喜欢与你相处的时光。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我和三妹一样,只是个普通的皇女,整日打马游玩,是不是就能和你一起逍遥度日了,可是再转念一想,我的月儿是金凤命格,贵不可言,倘若我只是个普通的皇女,又怎么配得起天命凤君的月儿呢?   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就平衡了许多,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只要想到是为了月儿辛苦,便是苦也变成了甜,想着如今忍耐着不见月儿,正是为了日后能朝夕相见,唯有这样我才能狠心地管住自己的脚不来见月儿。”   靖霜一番长篇大论解释起来,连自称“孤”都改成了“我”。   “我不像三妹甜言蜜语会哄人,可我的一番话,俱是从肺腑中发出,月儿不要生我的气。”   挽月突然听靖霜剖白心迹,感动的一塌糊涂也自觉自己幼稚可笑,她有家国大事要处理,可自己只想着自己的小情小爱。他想:你还不会甜言蜜语,你就是不刻意地哄人,这肺腑之言却比什么甜言蜜语都厉害。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挽月扭过头去躲过靖霜灼灼目光,“我气自己无法为你分忧,反倒成了你的累赘,我原本也没那么娇贵,要你捧在掌心日日哄着,你就是不理会我我也离不开你了。”   靖霜失笑,原来挽月不是气自己陪着他时心不在焉,是在气他自己,男儿家的心思真的太多了,自己真被这弯弯绕绕地给绕了进去。   “唉~”靖霜又叹息了一声,把棋盘收拾了,捡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黑子丢进了棋篓子里,便动作便说:“我并不觉得月儿是累赘,我们重来一局我和慢慢说。”   挽月调整好了情绪,觉得自己这么失态实在是丢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去摆弄棋子,低着头不敢看靖霜。   “我一出生的时候父君就去世了,我从小在母皇身边长大,母皇对我的要求很高,从小就让一群大儒带我,那些老太太又古板又无趣,孤也想出去玩儿。有一次偷偷跑去凤君宫里看刚满周岁的小妹妹,就是靖雪,后来被凤君告了一状。母皇发了好大的火,怒斥我不堪重任,在那之后我明白了,我和其他的皇女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再也没偷偷跑出去玩儿也没再顶撞过先生,凡事都尽心竭力做到最好,从不肯胡闹混玩儿,所以养成了现在这幅呆板无趣的样子。认识了月儿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好美好的东西,人生也不应该只背负着责任前行。”   “原来霜姐姐过去经历过这么多坎坷,凤君对你不好吗?”   “也说不上不好,毕竟我不是他亲生的,我从小没在他跟前,接触并不是很多,表面过得去而已。”   “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最近好忙都没心思在作话搞小段子卖萌了。 第33章 学习刺绣   靖霜和挽月在梅山寺的禅房里把心结都谈开了, 又各自说了些以往的小事, 然后一夜风雪过后, 第二天雪过天霁, 护卫们清理了山路二人才下了山,下山后的到丞相府的一段路,靖霜依旧如来时一样和挽月共乘一辆马车。   “月儿, 你若在家闲着无事, 不妨替我做个锦囊如何?绣上一对戏水鸳鸯, 我一定日日带在身边。”   挽月有些诧异,没想到靖霜同他要亲手做的锦囊,这可是难倒他了。虽说已经定亲的男子为将来的妻主绣荷包锦囊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无奈挽月绣工不好平时也不大做针线活儿, 所以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   他犹豫了一下, 坦白道:“我的手艺不好,还是别做了吧。”他的手艺岂止是不好, 简直糟糕透顶, 不过也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毕竟绣工针线都是男子本分, 他做不好焉能有理直气壮的道理。   靖霜只当挽月是在自谦, 一把拉住他的手说,“无妨,无论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再说你做成鸳鸯的样式我也不能总挂在腰间啊,你做小一点, 我贴身收着。”   她这么说,挽月也不好一味推拒,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想着回去再下功夫。   可怜挽月自小聪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偏偏于针线一途毫无天赋,小时候也跟着专门的绣郎学习过,可总是做不好还扎手。他父亲王奕待他如珠似宝,哪舍得心肝儿受这种罪呢,于是发话不让他学了。   挽月自打那会儿撂下针线之后,多年来就没再碰过,可想而知现在叫他亲手做个锦囊出来是多么困难,偏偏靖霜还要做个小巧的,更是增加了他工作的难度。   几个小厮里数侍琴的针线活儿做得最好,挽月屋里精细的针线活儿都是他在做,可是他手艺虽好却不会教人,讲个针法说半天也说不清楚,挽月磕磕绊绊地跟着学,一个鸳鸯头绣了拆、拆了绣,折腾了好几天也没个进展。   “公子您绕了奴才吧,奴才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作为实干型的侍琴,实在没法儿把理论知识教导给挽月,虽然挽月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做,到最后绣出来的东西却大不相同。让他教会挽月做一个锦囊比他亲自做十个都费劲,最后他忍不住建议说:“要不奴才替您做一个算了!”   “不行!”挽月心头闪过一丝动摇的念头,随即立马一口否决了侍琴的提议,“她说要我做的,我怎么能拿了你做得去骗她呢?”   然而嘴上说得坚定,心里却忍不住发愁,这还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困难,眼下临近年关了侍琴教不了,又能上哪儿找个现成的针线师父去呢?   “有了。”挽月灵机一动想到了宋小郎,他从前是苏州有名的绣郎,针线功夫十几年来也没落下的,他做的东西人人都夸好,自己何不去找他来教呢?   “有了什么?”侍琴一脸疑惑。   “收拾针线陪我去巧天院找宋叔。”   “对啊,奴才怎么没想到宋官人。”侍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连连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然后利索地收拾了针线盒子和布料陪着挽月去了巧天院。   对于教授挽月一事,宋小郎自然是乐意之至,他比侍琴年长有耐心,又经验丰富,没有直接开教,先是问了挽月几个问题,又叫他在一块儿碎布上试了试手,大抵摸清了挽月的水平。   “唉~”宋小郎看完挽月在碎布上蹩脚的针法之后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真是接了个艰难的任务。   挽月见状深感不妙,他犹疑着问:“宋叔,我是不是学不好了?”问完了内心急切地盼望着宋小郎的回应,又生怕他说自己没戏了,实在是矛盾得紧。   所幸宋小郎摇了摇头,“无妨,大公子只是没有基础罢了,慢慢学总会学好的。”其实挽月现在开始的确是太晚了,寻常男子学针线都是五六岁就开始,可挽月过了年都要十五了。   “可是,”挽月显得有些急切,“可是我想在年前做一个锦囊出来。”说罢他低下了头,有些垂头丧气,他也知道自己急于求成太为难人了。   宋小郎见他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想着这种精细亲密的小物件定然是做给太女的,便一口应承下来。   “若要在年前做个像样的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能从针法慢慢教起了,此外还要大公子用心学吃些苦。”一开始做精细的针线活儿,谁不被扎过几次手指呢?宋小郎只怕挽月坚持不来。   挽月听他说有希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我自然全听宋叔的,不怕吃苦。”   之后几天挽月果然日日去巧天院学习针线,也如他所保证的一样,被扎了也不声张,自己悄悄地把手指头上的血珠含掉不给人看,这样学下来渐渐也有了几分像样。   宋小郎看了十分欣慰,又见挽月过于在意也温言劝解:“大公子不必过分劳心,心意到了就好。”   “挽月知道了。”挽月笑了笑,虽然辛苦但想到是要给靖霜的东西,他就不想有半点儿马虎敷衍,一定要做到最好。   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过年了,年味儿越来越重了起来,侍书带了两个小厮去给明月居采买东西,回来后向挽月禀告。   “这次出去一共买了香片二斤,沉香二斤……胭脂五盒,铜黛三盒,公子常用的青雀头黛已经售罄了,店里的伙计说年底了要休息,暂时不进货了。”   青雀头黛的西域特产,要从产地运到京城少说也要两三月的时间,这赶上过年一断货下次再有新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无妨,用其他的也是一样的。”挽月只顾着低头做手上的锦囊,也不大在意这个,叫侍书带着东西去存下。   侍琴见状也跟了出去,和侍书嘀咕道:“前日我见二少爷身边的冬青出去买东西,似乎新买了一盒子,不如我去同他借几根先用着。”   “罢了,你可别折腾了,公子妆匣子里的上好黛石多着呢,何必非要用这个。”挽月也说了无妨,侍书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们也从未去芳华院要过东西,一向都是二少爷来找大公子要东要西的。   “可是这个颜色最衬公子啊,而且又是时下最流行的,上次太女殿下不还专门夸了公子的眉毛吗?侍书你收拾东西,我去去就回。”   侍琴风风火火地走了,他想着惜月之前总是来明月居要东西,自己偶尔去问他要个什么他还敢不给吗?上次是他自作多情讨了个没趣,又怨不着公子,他倒是先不与公子来往了,实在是可恼。自己这次去,也算是替公子给他个机会,他若是知道错了便好言好语地把东西奉上,到时候自己也替他在公子面前转圜几句。   侍琴去了芳华院,萧侧君并不在院里,他便直接找上惜月说明了来意。   惜月心里不愿意,便坐在一边不说话,他的小厮冬青看着主子的意思出来和侍琴说:“大公子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么还能借到我们少爷这里来,谁不知道我们院里穷,少爷好不容易买到了点儿好东西,人人都惦记着吗?”   侍琴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也不肯就此离去,叉腰笑骂:“哼,二少爷别闷声不说话,光指使一个奴才替您做主,您想想往日里我们公子待您如何。他有什么好东西,你们去要了他舍不得给的,就是上次您找他借衣服,那身公子定做了入宫时穿的,也拿出来你给二少爷。   谁知道有的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不禁想霸占了公子的衣服,还想着乌鸦变凤凰攀上东宫的高枝,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呸!什么主子,连我这样的奴才也瞧不上。”   惜月本来还有些心虚,听侍琴这样直接骂他,便也有了几分火气,霍然站起身来。   “我自然是比不上大公子的,他是嫡子,什么好的都先可着给他呢,我不要了的才施舍给我们,还能落得贤名。我一个庶子,要什么没什么,自然比不上大公子。”   “可是我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厮说嘴,冬青把他给我打出去。”   “谁敢碰我,我自己走,”侍琴挣开了冬青,自己快步离开了芳华院。   侍琴被气走了,回去就拉着侍书抱怨:“公子您平日里白对二少爷好了,我看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说了让你不要去你非得去,好了好了,别气了,瞧你小脸都气歪了。”侍书哄了哄他,心想侍琴也实在多事,公子何等明白的人,早就知道二少爷上不了台面不再理会他了,偏他还凑上去跟人吵,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侍书见侍琴兀自气闷,有心提点他一二句,“此事你千万别让公子知道。”   “我知道了,我才不去拿这种小事惹公子不痛快呢。”旁人对挽月有什么不是,侍琴一定是冲在最前面护着的,他一心想着不让挽月经受风雨,当然不会主动去说了。   “你懂事就好。”侍书听他答应了才放下心来。   萧侧君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惜月气得坐在榻上正哭,便忙问冬青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明月居的侍琴,兴冲冲地过来跟少爷要东西,说是大公子缺了青雀铜黛,来和少爷先借几支。大公子什么都有,还来抢少爷的东西,他们分明是见不得少爷用一点儿好的,奴才看不过说了他几句,他竟然跳着脚骂少爷白眼狼……”   冬青心下不忿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正自鸣得意自己挺身而出维护了少爷的利益,不料想被萧侧君反手甩了一个巴掌。   “天杀的狗奴才,他们两兄弟间的事情用得着你插手吗?竟然敢教唆着主子不敬兄长,改明儿就把你拉出去配个丫头,你也不必再进来伺候了。”   冬青被打蒙了,谁能想到一向知书达理的侧君竟然亲自动手呢?可见是动了真火气了,他立马怕了,跪下来请罪,又拉着惜月让他求情。   “少爷,少爷您救救奴才,奴才不想出去。”冬青怎么肯出去随便配个丫鬟呢?他生得有几分姿色和惜月的关系有好,还指望着以后惜月嫁人了能带他做个陪嫁的。   “父亲,我身边就他一个得力的人,您也不给我留着吗?”惜月泪眼朦胧地看向了他父亲,心下委屈得厉害。   “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你瞧瞧你,都是一个娘的兄弟,怎么你的眼皮子就这么浅?连盒子黛石也舍不得,”萧侧君一向要强,不由地发狠数落惜月,“父亲一向教导你兄友弟恭、仁爱孝悌,你都听不进去,光听着手下这起子没见识的小厮挑唆你。   大公子对你,没有半点儿不是,今日他的小厮来借东西,你不借也就罢了,还说那样的刺心话,等侍琴回去告诉大公子,叫他如何伤心?另一则,你不想想,你今日如此行事,日后大公子还能再疼你吗?”   “什么仁爱孝悌兄友弟恭?父亲整天念着这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他几时看得上我是他的兄弟了?”惜月经过上次的打击,陡然间转了性,褪去了过往的天真愚钝,一下子成熟起来。   他再也不愿维持和挽月兄友弟恭的假象,再也不愿低声下气仰人鼻息。他终于承认自己就是在嫉妒挽月,嫉妒得发狂,连表面过得去都不愿再维持,如果有可能,他宁可和挽月老死不相往来,嫁人之后离他越远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逃离那轮明月的光辉,不用再时时刻刻被人拿出来和挽月比较,随时随地被人踩上一脚,踩完之后还嫌弃他是低微的尘泥。   “你……”萧侧君被惜月的话气得发抖。   “父亲也别气了,横竖我这辈子比不过他,我也不想着跟他比了,这不是您一直教导的吗?”惜月擦干了眼泪梗着脖子说:“泥人也有几分气性,我日后再也不要他一针一线,永远不求到他门下去,看谁还有脸再来奚落我。”   “唉!”萧侧君长叹一声,颓然地坐进了身后的红木椅子里,他平静了片刻说:“也罢,你知道自尊要强了也好。说到底男儿家将来一生荣华富贵还是要依仗妻主的,你大哥也不过一二年就要嫁出去了,对你好不好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为父只盼你日后能嫁的如意妻主,得她宠爱庇佑也就够了。”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嫁入豪门,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5 19:32:56~2020-03-26 11: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ssieli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互赠礼物   除夕这日, 靖霜一大早起来了, 叫蒹葭找了一沓子对联用的红纸, 没干别的先钻进了书房。太女殿下的书桌上, 原本放着的文房四宝都被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展开的对联纸,还有盛在小碟子里的黑金二色的墨汁。   靖霜把宽大的袖子扎了起来, 手里拿着一柄粗大的毛笔, 正沾了金色的墨汁在对联上笔走龙蛇。待她一口气写完了, 蒹葭松开按着红纸的手走过去看,两联分别是“白发同偕千岁”和“红心共映春秋”。   “好!”蒹葭拍手称赞道:“殿下的书法造诣越发精进了,这要是拿到集市上去卖一定人人争抢。”   “就你会说。”靖霜把毛笔放到笔山上,往后退了两步看, 只见火红的纸张上两排龙飞凤舞的大字, 十分潇洒张扬。   她端详了片刻自己写好的对联,皱眉摇头道:“不好不好, 红底金字太夸张了些, 挽月定然不喜欢。”说着走过去把刚写好的一副揉了揉丢到了地上。   “奴婢瞧着挺好的。”蒹葭小声嘀咕着, 心想原来是想送去给大公子, 怪道一大早起来折腾这个。   蒹葭动作麻利地又换上了新的纸张, 靖霜也换了毛笔又沾了黑色的墨水重写了一遍。红纸黑字是最常见的对联样式,民间过年基本都用这种,靖霜写完了看了看又觉得张扬是不张扬了,可也太普通了些。   “还是不好,太寻常。”   “殿下, 要不取个折中的法子?”   “怎么折中?”闻言靖霜看向蒹葭。   “您稍等,”蒹葭说话出了书房,取了一包金粉回来,“依奴婢之见不如在黑墨里掺杂一些金粉。”   “试试吧。”靖霜坐下了让蒹葭调试。   蒹葭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金粉的纸包,抖了几下往黑墨水的小碟子里倒了半包进去,又拿墨块搅拌均匀了,才抬头道:“好了,殿下来看看行不行。”   靖霜起身走过来看,黑墨水的颜色浅了些,隐约能看见细碎的金粉,她用方才那支湖笔试了,重新又写了一遍。   掺杂了金粉的黑墨写出来的字,既不像是纯粹黑墨写的那样单调,又不像是金墨那样张扬,一眼看去虽然寻常,但仔细看了便能发现其文字在阳光下闪耀着的光辉,璀璨耀目。   “行,就这个了。”这次靖霜也很满意,连连夸赞蒹葭道:“好丫头你可真机灵,晾一会儿等墨水干透了你替孤送去丞相府。”   “是。”蒹葭应了便见靖霜兴致高昂地走了出去,她无聊地等了会儿待对联干透了,才仔细地卷了起来,用红绳系上找了个匣子封了进去。   到了丞相府,蒹葭才发现丞相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往来出入尽是给相府送礼了亲友同僚,门口处管事的忙得不可开交,礼物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往里面送了进去。   蒹葭握紧了手里的盒子,这是太女殿下的亲笔,她可不敢有半分差错,因此并不直接把盒子交到门房,而是让人通报到了明月居,请里头的小厮亲自来取。   明月居内挽月在往他亲手做的锦囊里塞香草,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碌着弄这个小东西,做完了后又清洗了一番。那锦囊他拿着做了许久,上面不但有灰尘,还有几点他不小心扎破手指弄上去的血迹,实在是不能直接拿出手。   刚把香草塞进了锦囊里,外头就有人来报说东宫来人给他送东西了,他立刻让人去请,然后略作收拾自己亲自出去见了蒹葭。   “给大公子请安,大公子新年好。”蒹葭进了厅堂先作揖行礼。   “蒹葭姑娘好,是殿下派你来的吗?”挽月期待地问,他这种日子靖霜肯定忙着应酬没空来见他,她能够想到派人来送个问候也是有心了。   “正是,殿下让奴婢把这个给大公子送来。”蒹葭说着双手奉上了那锦盒,站在挽月一旁的侍书忙上去接了过来。   挽月心知盒子里定是靖霜又寻了什么奇珍异宝来,但他并不很在意这个,接着追问蒹葭,“只有这个吗?霜……殿下没让你带句话什么的?”   蒹葭摇了摇头,见挽月有些失望又连忙解释:“殿下虽没让奴婢带话,但大公子回头看了这盒子里的东西也就知道殿下的意思了。”   “嗯。”听蒹葭这么说,挽月对锦盒才有了几分兴趣。   “大公子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殿下的吗?若是没有奴婢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挽月叫住了蒹葭,开口道:“有样东西我原本打算亲自交给殿下的,可是又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你替我拿去吧。”   挽月说话间,另一旁的侍琴也捧出了一个锦盒,上前交给了蒹葭。蒹葭见自己来去都没空手,很是替靖霜高兴,心想殿下可算是没白费心,大公子终于也知道回礼了。   “是。”蒹葭接过了锦盒,如视珍宝一样地捧好了,转身就要离去,待走到门口又听见挽月唤她。   “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蒹葭回头问。   挽月犹疑了一下,语焉不详地说:“你把东西交给她,叫她千万收好了,和她说我只有这一个,要是不小心丢了或者弄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是。”蒹葭乍闻此言顿时觉得手里不到二斤重的盒子变得沉甸甸起来,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让大公子这么慎之又慎的,自己可千万得收好了。蒹葭不知道那盒子里装得并非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有一个用料上乘但绣工却极其一般的锦囊而已。   待蒹葭走后,挽月立刻打开了她送来的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个用红线系好了的纸筒,他小心地解开了红线,又叫侍琴和侍书两人帮着展开了,才知道原来靖霜送来的是一副对联。   “白发同偕千岁,红心共映春秋。”挽月把对联上的字念了出来。   “太女殿下送对联什么意思?”侍琴傻傻地问,他不大通晓文墨。   “这你还看不懂,我看这对联肯定是殿下亲自写的,意思嘛,自然是在说要和公子长长久久了。”侍书解释了一番,又去窥着挽月的神色,只见他道破了对联的意思后挽月羞红了脸,正含情脉脉地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大字瞧。   “公子,这对联要收起来吗?”侍书二人举了半天手都快酸了,这才开口提醒挽月。   “不用收了,就拿回去贴在咱们明月居门口吧!”   “啊?!”侍书和侍琴都有些惊讶,太女殿下的亲笔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糊到墙上吗?   “她既然写成对联在年前送我,自然不是要我拿来珍藏的,你们只管放心去贴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章没评论了,还有人在看吗? 第35章 除夕烟花   除夕这日晚间的时候, 所有人都要去正房一起过年, 上官家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吃饭。一张红木大长桌上, 上官鸿坐在北方正中的主位, 身边是男主人王奕作陪,左列是挽月的两个姐姐并她们俩的夫郎,右列是挽月、惜月和霁月三个儿子, 依次按齿序入座。   至于萧侧君和宋小郎二人, 在正室面前都算是半个奴才, 便没有资格入座,而是在上官鸿和王奕身后服侍,负责摆盘布菜。   吃完饭谁都没走,规矩是要守岁过了子时才能各自回去, 所以大家都在正房说说笑笑吃果子。   “大人, 外头要放烟花了。”外头的仆妇进来报,请主人们出去看烟花。   “我们出去看烟花吧, 府里今年买了不少呢!”王奕带头要出去, 今年的烟花是他特意挑选的, 自然不能空放了。   “好啊!”“咱们都去看看……”子女们都纷纷响应, 王奕笑着看还坐着不动的上官鸿。   “夫君拉为妻一把。”上官鸿厚着脸皮把手伸了出去, 等着王奕拉她起来。   “不要脸,孩子们都在跟前呢。”王奕虽然数落着上官鸿,但还是从善如流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走,出去看烟花。”上官鸿握紧了王奕的手不放,拉着他穿过了围绕成一圈儿的子女们, 率先朝着外头走去了。   除夕夜放烟花爆竹是年俗,有钱人家便多买些烟花,无钱的也要买几挂鞭炮爆竹听个响,这在穷人那里叫“崩穷”,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穷苦气都崩走了,以期来年能发财。   “呵,真冷。”挽月一出门被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他瑟缩着把手也拢到了袖子里。只见青石板的地面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雪粒,将眼见之处都过上了一层素白,又在大红灯笼的照映下显示出一种绯红的颜色来。   “原来是下雪了,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多,来年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说话的是上官鸿,相比于小辈们赏雪看景,她最先想到的是国计民生。   挽月的长姐听了说:“母亲忧国忧民,时刻不忘天下百姓,真令女儿汗颜。”   “不说公务,看她们放烟花。”上官鸿把正经的气氛带了过去,指着庭院中忙碌的仆妇们说。   仆妇们把之前放在库房里成捆的烟花爆竹都搬了出来,摆在了庭院里的空地上,正拿着把小刀拆捆着的绳子,另一边有拆好了的已经单独摆出来,一个仆妇拿着跟点燃了的香去烧引信。   “崩!”烟花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爆炸声,众人眼前闪过一道绚白的光,紧接着抬头去追寻那烟花的踪迹,只见烟花在夜空中燃烧着,拖出常常的一道火尾来,升到了一定高度后发生了二次爆炸,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黑暗里开出一朵五光十色的绚丽花朵来,那美妙的景象维持了片刻,烟花就消失了,残余点点的火星也很快隐没在夜空里。   不过谁都没来得及感慨烟花易逝,很快就有第二支第三支,一支又一支的烟花升了上去,在夜空中绽放闪烁,一朵比一朵更大的火花,一支比一支更新奇的样式,有的在第一次燃尽后还会再爆炸一次,给观看者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花花……”挽月大姐夫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正用模糊不清的语调大喊,这是她第一年见烟花这种东西,对于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幼儿而言,等待她探索的是一整个新奇的世界。   “是烟花,跟着叔叔念烟花。”挽月凑到了大姐夫身边,伸出手摸了一下小侄女肥嘟嘟的脸蛋教她。可惜他的声音不够大,都隐没在了鞭炮烟花的爆响里,小侄女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的审美能力,看到漂亮的叔叔过来和自己玩儿,她一把抓住了挽月的手指,小拳头握得紧紧地不肯松手,还兴奋地上下挥舞着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声响来。   小孩子的小手火热,攥着挽月的一根手指也渐渐热了起来,剩余暴露在空气里的部分却不得不遭受寒冷的侵袭。   大姐夫看了半天烟花,间隙里一低头才发现怀里的女儿攥着挽月的手,他冲着挽月抱歉地笑了笑,低头掰开了女儿的手指把挽月拯救了出来。   “哇啊……”攥了半天好不容易捂热了的手指被人夺走了,小人儿立马张大嘴要哭。   挽月一下子慌了,又要把手神给她,却被大姐夫拦了下来。   “不能惯着她,”徐泽先和挽月解释了,又低头去吓唬孩子,“不许哭,再哭就不要你了,把你丢给年兽吃掉。”   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抽噎了两下竟然真的不哭的,挽月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只好走远了些以防她再闹腾。   众人在外头看了会儿烟花,渐渐觉得有了几分寒意,首先是大姐夫怕孩子着凉,向王奕说了一声先走了。随即众人都说雪越下越大,看了一会儿也就够了,便纷纷回房。   挽月没跟着众人回房,兀自站在廊下看烟花,丞相府的烟花放的早,过了许久皇宫的方向才接连不断地升起烟花来。宫廷的气派是万花齐放,一开始就显露出了皇家的气度来,照得那一片夜空都明亮如白昼,璀璨似星海。   挽月看着皇宫上方升起的一朵朵烟花,突然想起了中秋节的时候,千灯齐明,万焰升空,皇三女和凤君陪在陛下身边,靖霜却独自隐匿在人群中。   “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孤单?”挽月小声的念叨了一句,靖霜是太女,这种日子里自然是觥筹交错往来应酬不绝,只是那些人未必真心。   她一出生先凤君就离她而去,也没给她留下一父同胞的兄弟姐妹,陛下就算再疼爱她,这疼爱也是分成了十几份才落到她身上的,又能有多少呢?她看着其他皇子皇女们承欢膝下,被父亲谆谆呵护的时候,会不会心生羡慕呢?   挽月想的出神,恨不能立时去到靖霜身边陪着她,叫她再也不用孤寂落寞,叫她偶尔脆弱时能握紧自己的手。   “公子,雪深夜冷咱们也回屋去吧。”侍书在一旁出声提醒挽月。相府的烟花都放得差不多了,大人主角和小姐们都回去了,也不知道公子还一个人留在外面做什么。   “走。”被侍书一提醒,挽月也觉出几分寒冷来,最后瞥了一眼远方的焰火,转头往温暖的屋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7 19:16:02~2020-03-28 07:4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656294、清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初一请安   大年初一, 阖宫上下都要去凤君的盛宁宫请安, 先是后宫的君侍, 然后是皇女皇子。靖霜来时已经有一大半人在等候着了, 见她来了纷纷行礼请安。   “太女殿下万福。”   “都别多礼了。”靖霜给他们免礼,猝不及防瞧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穆云彻竟然也来了。   这种一大早的入宫请安, 基本都是陛下膝下的子女, 其他世子县主之类的, 都要更晚一些才是,连靖安都没来,他怎么来了?   靖霜心下疑惑,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笑着和弟弟妹妹们说笑了几句, 便沉默不语地立在了最前头。她不发话旁人也不敢出声,于是一改方才三五成堆窃窃私语的样子, 都规矩地按次序站好了。   一直到靖雪的到来, 才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今日靖雪穿了身铁锈红金丝织锦礼服, 外头罩着一件火狐皮滚边的如意缎绣斗篷, 头上插了两根红翡玉簪, 额前还吊了个水滴形的红玉额坠。整个人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一露面便引起了好大一阵轰动。   小孩子们都凑到她身边要压岁钱,大胆的甚至扒着她的披风不松手。   “年都过完了要什么压岁钱,你们这群缠人的小东西,就会来搜刮我, 问你们太女姐姐要过了吗?”靖雪嘴上这么说,可手上还是忙不迭地解开了一个钱袋子,从里头抓出一把又一把金叶子金瓜子来分给弟弟妹妹们。   靖霜也回头看她,见她被围着寸步难行摇头笑了笑,其实每年靖霜也会给弟弟妹妹们发压岁钱的,只是除了靖雪从来没人敢缠着她直接伸手要,她都是派人送去了各自的宫里,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是她送来的。   靖雪把钱袋子里的东西都分完了,身边还有围着她不肯走的,她只好翻空了钱袋子给他们看,那群小崽子才散开了。   “太女姐姐万福,新年快乐大吉大利。”靖雪终于走到了靖霜面前,拱手行礼还说了几句吉祥话。   “你又来得这么晚,这些日子都不见你,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打靖雪去替她送过一次鹦鹉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靖霜不由埋怨了她两句。   “嘿嘿,瞎忙活罢了。”靖雪并不正面回答,一转头又和云彻说话。   “你怎么也来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大剌剌地问了出来。   “凤君让我来请安的啊!”云彻解释道,随即他一挑眉问:“你头上戴的什么东西怎么那么丑?”说罢抬手从靖雪头上拔下了一根红翡簪子,幸而那簪子只做装饰之用,否则靖雪立马就要被他弄得仪容不整了。   “你还给我。”靖雪恼怒地去抢,云彻拿着簪子的手往后躲,一下子离得更远了。   云彻远远地就瞧着靖雪头上的簪子眼熟,等拿到手里仔细一看才觉得这簪子多半是自己赌石开出来的那块红翡做的。   “咦?!这簪子单看倒是挺好看的,怎么□□头上那么土气。”云彻故意说反话贬低靖雪,其实靖雪戴着很好看,一出现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哼,还不是用料不好,都怪你选的那块破石头。”靖雪跟云彻吵了起来,不知怎么地穆云彻这家伙这么会惹她生气,总是三两句话就挑得她想跟他吵架。   “哦~~”云彻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然后说:“原来是我送给三殿下的红翡做的啊,没想到雕琢之后是这样的。三殿下不喜欢的话我就拿回来好了,雕工挺精细的其实也不是很丑。”   云彻说罢顺手把玉簪插到了自己头上,弯腰去问离他最近的一个小皇子:“哥哥戴着好看吗?是不是比你三姐姐顺眼多了。”   那小皇子不过四五岁,被乳父牵着还不懂事,眼见一个美丽的大哥哥凑过来问话,立马把刚给过金瓜子的靖雪给抛到了脑后。   “好看!”小皇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靖雪:……   她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才戴着这对玩意儿出来,给了穆云彻笑话自己的机会,虽然自己根本不在意一根破簪子,可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头上对称地斜插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现在被穆云彻拔去少了半边,岂不是很难看。他还把簪子戴到自己头上去,除了瞎子谁看不出来和自己头上这个是一对,简直是胡闹。   “你快还给我!”云彻半蹲着和小皇子说话,靖雪趁着他背对着自己不留意,立马上去夺了回来。夺回来后也不往头上戴了,反而把还剩下的哪一支也拔了下来,气呼呼地都交给了身后跟着的采薇。   “生气了?”云彻站起来问,他看靖雪头上原本插着玉簪的地方空荡荡的,额前同色的坠子没了玉簪的衬托也显得有些突兀,再加上靖雪一副刚刚大动肝火的表情,简直有些滑稽。   靖雪别过头去不理他,穆云彻这个疯小子,没上没下没大没小,实在是讨厌。   “别气了,我逗你的,”云彻上前撞了一下靖雪,哄道:“其实你戴着很好看,我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   靖雪仍旧不理他,云彻没温柔几句话立刻又恢复了本性。   “切~~小爷哄你你还摆上谱了,爱气不气懒得管你。”说完径自离开,也不再搭理靖雪。   就在这时先头请安的君侍们纷纷走了出来,从另一条路离开了,凤君身边的大宫侍秋风便出来传话让皇子皇女们进去。   “给凤君千岁请安,凤君千岁长乐无极,新春欢乐。”以靖霜为首的皇女皇子们纷纷在殿中下跪请安。   “快起来,外头冷的厉害都冻坏了吧?”坐在上头的凤君连忙免了众人的礼,又叫两个宫人拿着红包分发给了一众小辈。   “可不是,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今晨实在冻人,要不是惦记着给父君请安女儿可起不来。”说话的是靖雪,虽则她来得最晚,但面对着父亲还是忍不住撒娇。   皇女皇子们都各自接了红包落座,在烧着地龙的温暖屋子里解下了披风斗篷大衣,最后只剩靖霜还原模原样地站在地上。   “太女殿下有事情吗?”凤君和靖雪说完话,一本关切地问靖霜。   靖霜一拱手,微微低头道:“儿臣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恐不能久留,故而向凤君请辞,允准儿臣先行离去。”   凤君知道靖霜懒得多应付自己,他何尝不是嫌靖霜在他跟前扎眼呢?不过表面上还得做出父慈女孝的功夫来罢了。   “太女殿下心系政务,本宫不敢多留,请便。”   “告辞。”靖霜撂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地又离开了,她进来还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坐都没坐下。   靖霜走后凤君又叫人上果子茶水,和小孩子们说了半天话,最后疲乏了才让人散去。 第37章 留下两人   “靖雪和云彻留下, 其余人都回去吧, 雪后路滑小心别摔着。”凤君说罢由秋风扶着转向了内室, 靖雪和云彻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来了都坐下吧, 人少了也别拘束了。”凤君热情地招待着云彻,把方才桌子上没上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个是暹罗国进贡的,你尝尝怎么样?”   “谢凤君。”云彻有些受宠若惊, 小心地拿了果子来吃, 他在凤君面前总是很紧张, 因此并不多说话。   凤君特意叫了云彻来,还多加关照,自然是以示看重的意思。他素来积威深重,唯恐穆家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舍得把穆云彻嫁给靖雪, 故而屡屡向云彻示好, 表示自己对他的喜欢,让穆远也不必担心日后自己会为难于他。   靖雪刚和云彻吵过架, 现在被留下和他共处一室有些不自在, 便问凤君:“父君把我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要是没事儿我就走了。”   “放肆, 你还敢提, ”原本温和的凤君闻言立马剑眉横立, 斥责道:“你是跟谁学的这么不恭敬,太女吗?别忘了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我亲生的。”   “女儿不敢。”靖雪见凤君发火,立感自己失言,顿时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凤君。   “你说说你, 年前半个多月都没进宫请过一次安,真是翅膀硬了,今日来了留你没多久又急着离开……”   “我……”靖雪欲要辩解,转头一看云彻还在便止住了话。   云彻心再大也不想掺和进他们父女俩间的战争里,他又不会说话劝解,留下来也没用,于是立马站起来请辞。   “凤君见谅,云彻先行告退。”   这种情况凤君也不好再留人,只得摆摆手让人离开。他精心制造的让两人相处的机会泡汤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靖雪今天处处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   “人走了,有什么解释的话还不快说。”   靖雪瞧着云彻走出了内室,才猛然抬头说:“我想去东南抗倭,最近一直在府里研习兵法,所以没顾得上进宫请安,还请父君见谅。”   靖雪这么一说,凤君倒是不知如何反应了,靖雪过去十六年的时光里没干过一点儿正事儿,尽在风花雪月上下功夫了,谁成想有朝一日她居然想去抗倭。   “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过了年来女儿又长了一岁,总不能一直虚耗光阴,所以女儿也想做些事情,不求建功立业彪炳史册,但求不再一事无成而已。”靖雪冠冕堂皇地说了一番大道理,实际上她就是想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打消心里不该有的心思。   凤君听了她的说辞,虽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颇感欣慰,一向不懂事的女儿终于知道用功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来说都是好事,只是去东南抗倭,未免太遥远太危险了。   “你有这样的上进心是好事,只是也没必要去东南抗倭,让你母皇在六部里随便给你寻个空缺做事不就好了,何必非要去那么远?”   去六部做事还是留在京城,和现在又有什么两样呢?靖雪又不是真心想参政。   “我不想留在京城了,东南有大姑姑做主帅,我想去她账下效力,想来她会很关照我的,我又不亲自上战场厮杀,能有什么危险?”东南沿海抗倭的主帅,正是凤君的长姐,靖雪的大姑姑文慧,靖雪想去东南,也不是脑子一热随便说说而已,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她甚至已经提前联系过了文慧征求意见。   凤君听靖雪提起长姐,才放心了许多,想着靖雪可能只是一时意气,要出去逍遥一阵子罢了,等她知道军中的苦,自然会回来。   “这为父可做不了主,还得等问过你母皇才能有结果。”凤君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让靖雪有机会再问嘉帝。   “多谢父君,只求到时候父君能替女儿美言几句就行了。”   “傻孩子,为父不替你着想还替谁着想。”   靖雪又陪着凤君说了会儿话,外头便有人来报说文家公子凤君的亲外甥文妙杰来请安了。   “让他过来吧!”   “那女儿先告退了。”文妙杰一见靖雪就缠着她,今日靖雪懒得应付,便要离去。   “去吧。”凤君一摆手让靖雪走。   文妙杰欢欢喜喜地进来,正好撞上靖雪要离开,便问:“怎么我刚来三殿下就要离开了?这可真是不巧。”   文妙杰好久没见到靖雪了,自打他过完十五岁生日,靖雪就奉旨陪着那个蛮荒之地来的世子爷游玩,后来听说她闲下来了,却总也不见来找自己。于是他只好瞅准了大年初一她肯定会在凤君这里,便一大早地入宫来撞运气,没想到竟是擦肩而过。   “她还有事情,你快进来说话。”里头的凤君发了话,文妙杰只好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凤君千岁万安。”文妙杰行礼问安,和凤君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   凤君焉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自小和靖雪一起长大,又是姑表姐弟,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只是凤君虽疼爱文妙杰这个外甥,却从未动过招他为婿的想法。文家原本就是站在靖雪这边的,并不用再费心拉拢,靖雪的正君之位自然要空出来做更有价值的利用。譬如娶穆云彻,结交穆家就是更为上乘的选择。   “听说凤君舅舅今日来召见了穆云彻来请安,这是为何啊?”想到穆云彻文妙杰就生气,那个人没来京城的时候靖雪同自己关系最好,结果他来了靖雪姐姐不得不奉旨陪着他,简直是不要脸,用强迫的手段和自己抢靖雪姐姐。   “叫他来说几句话而已。”凤君见文妙杰心生嫉妒,在心底里冷哼一声,嘲笑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舅舅要人说话我可以陪舅舅啊,他算什么东西,北蛮荒地里出来的,能会说什么好听的?”   “本宫现在不就在和你说话呢吗?只是瞧你坐不住,一心想离了本宫出去玩儿呢。”   文妙杰的心思被凤君拆穿,所幸也就不装乖巧懂事了,直说想出去转转,他惦记着靖雪刚走,此刻出去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凤君知道自己的女儿看不上他,也不刻意从中阻拦,往后一仰道:“你出去吧,本宫也有些乏了就不拘着你了。”   “是,多谢凤君舅舅。”文妙杰眼睛一亮,喜不自胜地出去了,又在门口打听清楚了靖雪的动向,便抬脚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9 10:29:59~2020-03-30 08: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656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打雪仗(二合一加更)   “靖雪姐姐, 靖雪姐姐等等我……”文妙杰终于还是追上了靖雪, 连声叫了几次靖雪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跟过来了?”靖雪转身问他, 只见文妙杰跑得气喘吁吁的, 正弯着腰大口换气,嘴里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了一股股的白雾。   “大冷天的你跑这么急,小心岔气。”靖雪习惯性地出言关心, 尽管今日她有些心事重重, 但温柔体贴是深入骨髓的习惯, 也不是一时片刻能改掉的。   “我就知道靖雪姐姐不会不理我,”文妙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靖雪的胳膊,噘嘴生气说:“要不是我跑得快,靖雪姐姐岂不是要出宫了, 我好久都没有见到靖雪姐姐都快想死你了。”   “行了行了, 你都这么大了还说这些话,也不嫌害臊。”靖雪费力地把文妙杰抱着的那只胳膊抽了出来, 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跑得有些歪了的斗篷。   “我有什么可害臊的?姐姐要不陪我去梅苑赏梅吧, 我听说宫里的红梅都开了。”看不看梅花不重要, 重要是有个借口能缠着靖雪, 就算是梅花没开他也有别的理由。   “昨天夜里刚下过大雪, 只怕梅苑积雪深厚不好走。”现在宫里只有主干道清理了积雪,梅苑那种偏僻的地方肯定没人打理。   “怕什么,我和姐姐都穿了防水保暖的鹿皮靴,又不会弄湿了,姐姐再不答应我就是不疼我了。”   “行吧, 那就陪你走一遭。”靖雪想着大过年的,自己也没必要老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让自己过得苦兮兮的,该玩乐还是得玩乐才好。   文妙杰听靖雪松了口,喜滋滋地和她并肩往梅苑走,边走还边说:“我听说年前太女殿下曾带上官挽月去梅山上看过腊梅,据说封了整个山头,两人遇上第一场大雪还在山上过了一夜才回来。也不知道那个上官挽月有什么手段,叫一向端正严肃的太女殿下为他那样神魂颠倒的。”   靖雪才打算放松心情,又听文妙杰提起了挽月,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她焉能不知这件事,只是一直强迫自己去忽略而已。   文妙杰不晓得个中内情,见靖雪不搭理自己就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还没见过上官挽月,听说是个大美人,也不知道真假。姐姐见过他,和我说说他是否真的名副其实呢?”   “的确是名不虚传,”靖雪沉思了片刻回答,紧接着岔开话题说:“不过今日陪你玩儿就不谈论他了,走快些我们早点儿去。”   “好!”文妙杰见靖雪并不在意挽月,只想着当下要和自己赏梅,心下更是高兴起来,快步跟上了靖雪的步伐。   梅苑在皇宫的东北角,是个面积不小的林子,也没有圈起来只是名字叫梅苑而已。其中栽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梅花树,只是眼下开得正盛的是红梅,一眼望过去一片片盛开的红梅仿佛是一朵朵红云,而昨夜里刚下过大雪,更是给红梅添上了一层白色的雪盖。   文妙杰想来这里,大半原因是这里幽静,想着大冷天的应该没人来,他正好能和靖雪好好独处一会儿。结果没想到刚走近了就听见一阵笑闹声,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一大群人,都是刚才在盛宁宫里给凤君请安的皇子皇女们。   “前面是怎么回事儿?”文妙杰叫了一个守在外头的宫侍问。   “回文公子的话,是穆世子带着几位小皇女皇子在堆雪人。”   原来是云彻退出了盛宁宫,刚离开就遇见了在宫门口徘徊未散的皇女皇子们,一问才知道是六皇女和几个弟弟妹妹想去堆雪人,乳父们说天气冷不答应,两相争执,皇女们就闹着赖在门口不走了。云彻知道宫人们没有主子的命令怕担干系,于是便出头答应带皇女皇子们去堆雪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梅苑,已经玩儿了一会儿了。   哼,怎么又是他?文妙杰闻言心下火起,暗恨云彻破坏了他的计划。   “哦?!”靖雪听了却饶有兴致起来,“他胆子可真大,带着一帮小鬼头乱跑,也不怕惹事。”   “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靖雪回头对着文妙杰说了一句,也不管他抬脚就往梅苑里走。   文妙杰虽然生气,也只好跟了上去,不然岂不是一番苦心平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哎!不要那个树枝太丑了,去再找一个过来。”云彻大喊着指挥一个皇女找树枝,一点儿也没顾忌尊卑上下,俨然一个带着弟弟妹妹玩儿的大哥哥样子。   靖雪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赤着手往雪人头上拍雪,寒冬腊月的冷风里,人人都裹得厚重,几个围着他的小孩子更是像球一样。唯有他既没穿披风也没裹上棉袍,只穿了身猩红的夹棉锦衣,丝毫不畏严寒,像雪地里燃烧的一团火一样热烈,鲜活,生机勃勃。   “他也不冷吗?”靖雪喃喃自语。   这是文妙杰走了过来,见靖雪定定地看着云彻,心头一酸出言讽刺道:“真是北蛮之地来的野小子,一点儿都不懂规矩,居然肆意指使皇女。”大冷天还只顾着风度穿得这么单薄,也不知道是想勾引谁。后面这句文妙杰没说出来。   “闭嘴。”靖雪斜睨了一眼文妙杰以示警告。   虽然她也觉得云彻没规矩,可是听文妙杰这么语带讥讽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刺耳,“你指责他没规矩,可他是世子你只是平民,你的尊卑规矩又在哪里呢?”说罢不再理会文妙杰往前走去。   “哎?!”文妙杰不敢相信靖雪居然为了穆云彻出言教训自己。   他看向云彻背影的眼光几乎射出嫉妒的火来,心里阴暗地骂道:呸,他算哪门子正经世子爷,不过是悍夫穆远生不了孩子从外面捡回去养的野种而已。   靖雪悄悄地在云彻背后走到了离他十几步远的距离,结果云彻只顾着手下那个雪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靖雪的到来。靖雪有心恼他无视自己,又想起刚才在盛宁宫前他肆意调笑,便恶向胆边生,打算趁机报复一番。   她弯腰抓了一把雪,团在手里揉成了个球,朝着云彻的背影砸了过去,云彻没留意被砸了个正着,不算结实的雪球砸上肩膀散开了,他猛然回头盯住了始作俑者,眼神凶狠得像是草原上的狼一样。   靖雪被他看得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就是一个雪球砸了过来。   “好啊,李靖雪,你竟然敢偷袭我?”在看到砸自己的人事靖雪之后,云彻收起了凶狠的表情,转而表现出要和靖雪打雪仗的跃跃欲试来。   靖雪反应及时偏头躲过了一个雪球,紧接着就看见云彻朝她慢慢走了过来,一手里握着一团雪。   “慢着慢着,本殿下不想跟你玩儿打雪仗,你也砸了我一次算平了。”靖雪连连摆手。   “你砸中了我我却没砸中你,可不能说平就平,殿下可真是没品,先偷袭挑起了战争还要来议和,我可不接受,今天非打得你求饶不可。”说着手里团好了的两个雪球都朝着靖雪招呼了过来。   靖雪又躲过了一个,然后另一个躲无可躲只好抓住斗篷抬手挡了,沉甸甸的雪球砸在胳膊上疼得靖雪额角一抽,明明她团的雪球都是松松散散的,砸到人就散开了,结果穆云彻居然用这么结实的雪球回应,这下她也激发了血性,弯腰下去捧雪。   文妙杰先是看靖雪砸了云彻,还没来得及乐他们俩就你来我往地要开战了,于是急忙跑过来制止。   “穆云彻你大胆,谁允许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彻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砸在了腿上。   云彻本来是要砸靖雪的,谁成想突然跑出来的陌生人大喊大叫的,结果一下子砸中了他,云彻也怪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跟文妙杰道歉:“对不起啊,你突然冲出来我一时没有办法收住……”   文妙杰冲过来的时候雪球都脱手了,他穆云彻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能凭空把雪球抓回来啊!   “穆云彻我们走远些,这边儿人太多了容易误伤。”靖雪出声打断了云彻的道歉,因为她知道穆云彻不快点儿走,肯定要被文妙杰抓住纠缠。   文妙杰被砸疼了刚想要大哭去找靖雪卖惨撒娇,结果泪花还在眼眶里转着,靖雪居然直接叫上穆云彻跑远了。   罪魁祸首和讨好对象都不见了,他也不好意思在一帮小鬼面前放声大哭,那多难看啊,于是只好忍痛把泪花憋了回去,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梅苑。   云彻跑在了靖雪前头,一边儿闪转腾挪地躲避靖雪的雪球攻击,一边时不时回头砸上一两个。他是习武之人身手灵活,有了警惕心靖雪就不好再砸中他了,追了半天都没再成功。   “去哪儿了?”靖雪追着追着突然目标消失了,此时已经深入树林,周围的梅花树层层掩映实在不大好发现人,或许云彻使躲到了哪棵树后面。靖雪提高了警惕,两只手轮流把手里的雪球攥得更紧实了些。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彻不知道从哪棵树后面大喊了一声“看招”,紧接着就砸出了一颗雪球来,正中了靖雪的肩膀。   “哈哈哈哈,这下叫你心服口服了吧?”云彻从藏身的梅花树后头跳出来,那颗树并不是很粗,所以靖雪一开始就排除了它。没想到的是云彻身长纤瘦穿得也少,竟然侧身躲在了后面,只待靖雪不设防后给出了“致命一击”。   靖雪看云彻笑的猖狂,忍着肩膀的痛劲儿过去了抬手朝他的方向也丢出去了一个雪球,云彻连忙往树后面躲,结果出人意料的是那颗雪球本就不是冲着他砸的。靖雪看他站在树下,头上的一支梅花被雪压得低沉了下去,心知砸不中他不如干脆砸他头上的树枝。   云彻自以为躲过一劫,刚要跳出来炫耀就被上头梅花枝落下的碎雪掉了满身,有些还掉到了脖领子里,激得他立时跳了起来。   “李靖雪你又使诈!”   “兵不厌诈,你跟着穆将军没有学会这个道理吗?”相比于第一次纯粹的偷袭,她这次也算用上了点儿兵法了。   “哼!”云彻拍掉了身上的雪冷笑一声朝着靖雪走了过来,“兵不厌诈是吗?小爷今天叫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实力。”   然后一把拉住了靖雪的袖子,就要把另一只手里抓的散雪塞到靖雪领子里去,叫她也体会一下什么叫透心凉。   “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靖雪大叫。   慌乱中她一抬手把云彻手里的雪撞撒了,然后看着云彻怒气冲冲的脸“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结果冷不防被一只冰凉的手钻进了脖子。   “哎呦,啊啊,好凉,快把你的手拿出去。”靖雪一面缩着脖子一面伸手去捉云彻的手,最后终于把作怪的冰手抓了出来。   云彻光裸着双手堆了半天雪人,又握雪球和靖雪打雪仗,现在一双手被冻得通红。冻僵了的手陡然被靖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攥到了一起,云彻有些僵硬地挣扎了几下。   “行了,这下真的不玩儿了,手冻成这样你也不嫌冷。”靖雪合上手替云彻搓了几下,很快就被云彻抽了出去。   “我火力旺盛不嫌冷。”云彻逞强说。   他的手本来都冻得没有知觉了,自然是不冷,刚刚被靖雪搓了几下暖了一点,反而指尖觉出一丝刺痛来。   靖雪见云彻不肯服软,摘了自己的手套下来丢给了他,“戴上吧,小心手指头给你冻掉了。”   “才不会。”云彻虽然嘴上反驳她,但还是很顺从地接过了手套戴上。   那鹿皮手套是双面带绒的,皮子紧密不透风,里头一层密密的薄绒又暖和,在冷风了吹了半天的手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春风一般的温暖。   云彻不带手套手袖暖炉什么的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懒另一个是嫌弃累赘。可靖雪的这幅手套却很轻巧,他活动了一下关节发现竟然一点儿也不影响。   “这手套不错,比我在漠北用的更轻便些。”   “送你了。”靖雪把手拢进了袖筒里,和云彻并排走着往回走,闹了大半天她有些累了,心情却好了不少,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将连日来压在她心头的阴霾都扫去了,和云彻对战的时候,她竟然全然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和压抑,倒是应该好好谢谢他。   “那我多谢三殿下的赏赐了。”   靖雪听惯了云彻喊她的名字,偶然听他恭恭敬敬的反倒是不习惯了,他叫她三殿下,一多半是冷嘲热讽的开端,还有一半是当着人多不得不装样子。   “你少来装腔作势的,这会儿还叫起三殿下了。”   云彻没有再顶撞回去,他笑了笑并肩和靖雪一起往回走,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空旷的梅苑里只有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快到中午了,被云彻领过来的皇女皇子们都被各自的奴才乳父们带了回去,梅苑热闹过后又重新归于了岑寂。   云彻见四下无人,开口说:“我刚才……”他开口后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紧接着靖雪听见他直接地问自己,“你要离开了吗?”   “什么?!”靖雪有些没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云彻。   “我刚才从盛宁宫出来,听见你和凤君说你想去东南抗倭,”云彻被靖雪盯着,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随即又连忙补充说:“我不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偷听的,是我的听力太好了,我只听见了这一句,后面的再也没……”   “没关系,你知道了也无妨,我是想去来着。”靖雪坦然地承认了。   云彻闻言神色略为暗淡,接着为了掩饰强行调侃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远大理想,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是个只会风花雪月一点儿正经事也不想的纨绔?”   “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靖雪的确表现得像是个纨绔,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但云彻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也多少看出她几分金玉其中的本质来。譬如人人都说靖雪风流多情,可也没见她真和谁怎么样了,不过是天性爱玩儿空担着个虚名而已。   “你这么想也没错,我过去的确是一事无成,眼下意识到了,所以才想做出一些改变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靖雪下意识地制止了云彻的探询,她没办法解释,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除非是哪天能打消了,否则也必须不见天光地埋在心底一辈子,她怎么敢和任何人说呢?   云彻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他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靖雪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一直追问下去,那样只会逼别人撒谎而已。   “快到中午了,你要回王府吗?如果不回去的话我请你吃饭。”   “算了,我可不想去盛宁宫。”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父君?”   “那倒也不是,只是不大适应罢了。”   无论是凤君的威严还是凤君的热情,云彻都有些不习惯,他是个率真自然的人,最不果果喜欢猜别人的心思了。可是偏偏凤君却是说什么话都好像带着另一层含义一样,叫他捉摸不透,只想远离。   “也是,宫里头规矩大,我也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合进一章了,明天以后更新时间改到下午六点了。 第39章 上元佳节   上元节是年后第一个热闹的节日, 自古以来就有灯会赏花灯, 猜灯谜放烟花的习俗, 如今清平盛世, 更是从初十那日起便有零星的小贩出来摆摊,白天的时候在东市长街上卖东西,夜里就燃起花灯来, 直到正月十五这天正日子达到高丨潮, 所谓花市灯如昼正是描述上元节这晚的景象。这一天里京城不设宵禁, 青年男女无论婚嫁与否都可走上街头玩乐,不受礼法拘束。   所以天色未暗,家里的年轻人都出了门,挽月的两个姐姐都带着夫君一起去东市, 惜月也早早地盛装打扮了出门准备偶遇一位贵女, 唯有挽月沉得住气,一直等到霁月来找他才动身。   “太好了, 我还怕大哥已经走了呢。”霁月年纪小第一次逛上元节的灯会, 早就期待万分恨不得飞出去了。   “等着你呢!”挽月穿上了外袍, 吩咐琴棋书画四人道:“你们四个都跟着一起吧, 这样的热闹落下谁也不好。”   “好啊, 多谢公子。”四人谢了恩,互相对视都喜上眉头。   “公子,咱们先去山海居的包厢里吃饭,看完舞龙舞狮再上街可好?”侍书提议道。   靖霜常在山海居约见挽月,故而特意包了个包厢下来, 以防遇见人多的时候不好有空间,那个包厢在山海居二楼的东南角,一面临着东市长街一面临着御河,是个位置绝佳的地方。今日上元节宫中有宴会,太女殿下自然是离不开的,那上好的位置空着也是浪费了。   “可以去山海居吗?我听说那里的包厢都很贵。”霁月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去山海居,这下可真是沾了大光了。   “无妨,那个包厢是太女姐姐早就包下的,咱们今天去了只用付饭钱就好。”挽月还没独自去过山海居,但想着上元节带着弟弟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一件好事,便答应了下来。   挽月一行坐了相府的马车停到了山海居的侧门,因着他们都是年轻公子,故而不想从大堂上去,便挑了个僻静的通道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   “哇啊,这间包厢可真豪华,这么大都快赶上我们院里的大客厅了。”霁月一进来就连连惊叹,还好奇地东看西看的。   山海居本就定位高端,因此几个上等的包厢都是格外奢华宽阔,临窗处有一张红木的大桌子并配套板凳,再往西还有一张矮脚茶几和两张锦团坐垫,茶几上放着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具,器具小巧玲珑却颇有品格。茶几西侧放着一架绘着四季花卉的琉璃屏风,将包厢的空间一分为二,霁月绕过了屏风看,见后头有一张铺着纯白色皮毛褥子的美人靠,美人靠对面还立着个红木雕花的高大衣柜。整个像是个居住的屋子一样,任谁看了都难以相信这只是酒楼里吃饭的一个包间。   挽月坐下没多久,便有两个小二过来询问,二人虽是酒楼的伙计,但都着同款式的锦衣,模样端正,气度堪比普通富户的小姐。   “大公子来了,您想用点儿什么?”一个年长些的低头问,另一个年轻丫头在她身后拿着纸笔等着记录。   “既然是上元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就上五碗元宵并几样小菜就好。”   “是,元宵馅料不同,公子要吃什么馅儿的?”   “我爱吃花生碎的,你们呢?”挽月不忘转头问琴棋书画四人。   “奴才们吃什么都行,公子做主吧。”四人均不敢挑剔,直言听挽月的。   “三弟你爱什么馅儿的?”挽月又高声问屏风后头待了半天不出来的霁月。   “我吃黑芝麻馅儿的,谢谢大哥。”霁月正仰倒在美人靠上,用手细细地抚摸身下的皮毛享受呢,听见挽月问他立马回了一句。   挽月又说了一遍,小二记下后又报了一遍,待挽月颔首才退了出去。   “三弟你做什么呢还不出来。”挽月见霁月久久没动静,便绕到屏风后去叫他,结果一看他躺在美人靠上都快睡着了。   “你啊!”挽月上去推了他一把,把人推醒了才说他:“你也不怕在这儿睡着凉了,怎么跟头小猪一样,一躺下就睡过去了?”   “嘿嘿,”霁月也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美人靠上跳了下来,解释说:“都是这美人靠上的褥子太软了,我躺上去就不想离开了。”   “别说傻话了,一会儿饭都到了。”挽月把霁月拖了出来,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冬日天凉红木凳子上也都绑了皮毛坐垫,坐下去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冰,反而柔软暖和,等到了夏日里坐垫就会换成冰丝的,十分体贴。   “乖乖,怪不得都说这里贵,想的这么周到,果然有他贵的道理。”霁月啧啧称奇又将迷惑问了出来,“不过为何还要用屏风隔出一半空间来,放了衣柜和美人靠,难不成有人吃了饭就睡觉吗?”   “衣柜是存的替换的衣服,若是吃饭时不小心沾上汤汁,便可去里头换了,美人靠是换衣服时坐的,并不是用来睡觉的。”挽月十分有耐心地和霁月解释了,神色间温和有礼,没有半分嘲讽霁月无知。   “原来是这样。”霁月点点头,心想:果然我是一个穷小子,这等贵人富贵享受的法子我连想都想不到,不过是个临时落脚吃饭的地方,竟弄出这么多花样来。   很快小二上了汤圆和菜品来,挽月强行命令琴棋书画一起坐下吃了。等用完了饭,天色便全黑了下来,不过这里临着繁华的东街,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天暗。从窗外看去,入目皆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鳞次栉比的茶楼酒坊也都悬挂着灯笼,灯月交辉下街道上游人如织,果然好一番热闹非凡的繁华景象。   “这里视野真好,开阔地很,公子快来。”侍书和侍琴两人上前把窗子彻底推开来,请两位公子到窗边去看。   “好热闹啊,人可真多,不知道一会儿舞龙舞狮的过来怎么走。”霁月趴在窗户框上探头往外看,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敲锣打鼓,人群渐渐朝两边分开来,摩肩擦踵地挤到了摊子的空隙里,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霁月眼明地看到了远方腾空的彩龙。   “舞龙的来了。”霁月激动地抓着挽月的袖子跳了起来,几乎要把半个身子探出去看。   挽月把人往回拉了拉,警告道:“小心把你掉下去。”   舞龙舞狮的队伍渐渐走近了,挽月便看见最前头是一条五彩巨龙,下头撑着长长的竹竿子,有十几个人在奋力舞动,整个龙活灵活现地仿佛真的一般。龙后头紧跟着舞狮的队伍,挽月粗略数了一下有六只颜色不同的狮子紧跟其后,再后头有踩高跷的,舞火把喷火耍杂技的,长长的队伍简直一眼望不到头儿。   “哎呀!”挽月惊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原来是舞龙的龙头飞到了他们所在的窗口,那巨大的龙头突然迎面撞来,吓得挽月不由地捂住了心口,不过所幸只一瞬那龙头又偏向了另一边。   “哈哈哈,大哥真胆小。”霁月大笑着拍手,如此近距离观看的机会可不多,他可是还趁着那龙头飞远之前上手摸了一把呢?   “就你胆子大。”挽月平复了心跳,舞龙的队伍已经走过了窗口了,他们便又转到临着御河的那扇窗子去看。   这会儿挽月的心思却不在舞龙队伍上了,他看着御河里灯火辉煌的画舫和河对岸树枝上挂着的彩灯,突然有些落寞。   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里,是靖霜邀请的他,那时她跟自己解释清楚了误会,还十分果断地把从惜月手里收回去的玉佩丢到了御河里。细想起来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倒像是已经过了几年之久一般,他和靖霜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人生是那么充实。   挽月突然有些想靖霜了。   她在宫里参加宴会,不知道会不会恨快乐?宫里的花灯和表演肯定比民间的更好,只是未必有民间的热闹喜气。   倘若霜姐姐能和我一起就好了,他可以猜灯谜为她赢下最漂亮的花灯,和她一起乘坐画舫到御河中游玩,更可以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静静依偎着看烟花,一直待到月上中天灯火阑珊的时候再依依不舍地分开。   可惜这些美好的事情都是他的幻想,他喜欢的霜姐姐不是普通人,她还要受到各种规矩礼法的约束,这些重要的佳节她也不能只想着玩乐。   “大哥我们下去上街玩儿吧!”等舞龙队伍彻底走远之后,霁月兴致勃勃地急着要上街去。   被霁月一拉,挽月陡然回过神来,便把方才的无限情思都放下了,笑着和霁月说话。   “好啊,咱们也去试试猜灯谜,看看能不能赢几盏花灯回去。”   “侍书去结账吧。”挽月先让侍书结账,自己在包厢中等他回来。   谁知没多久侍书回来了,身后却跟着个小二姐。   “怎么了?”   “公子,奴才要结账她不肯收。”   挽月又看向小二,露出疑惑询问的表情来。   “公子见谅,这包厢是太女殿下定下的,一应消费都是要记在太女殿下的账上,等每年年底去结算的,小的可不敢随便收公子的钱。”   “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挽月被动地带人来白蹭了靖霜的饭,打算下次见了她再道谢,当下也不再执著付账,带着几人一起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霁月:哇,太女真壕感谢在2020-03-31 09:02:46~2020-04-01 15:3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意外惊喜   挽月和霁月一起下了楼, 进入了汹涌的人潮中, 所幸舞龙舞狮的队伍过去了, 虽然人流还是很大但总算不至于到摩肩擦踵的地步。   “大哥, 你看那边儿那个花灯是不是最漂亮?”霁月伸手指向了他们左前方的一个摊子,那摊子用竹竿撑起了一个大框架,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有的写着灯谜供人猜着玩儿, 有的则制作精美用来卖。挽月顺着霁月的手指看过去, 见到了一只金鱼形状的花灯,的确造型别致。   “好像是供人猜灯谜的,大哥你读书多一定能猜中,帮我赢回来好不好?”霁月拉着挽月的胳膊撒娇, 他和挽月熟悉之后就不再向以前那么别扭了。   “好好好。”挽月满口答应, 拖着霁月往花灯那边儿走,结果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   “大哥没事儿吧?”霁月扶住了挽月, 抬头去看前面被撞的那个人, 只见她身形修长仪态超然, 身着锦衣华服, 面上还戴着个精美的金蝶面具, 像是个官家小姐的样子。   “没事儿,抱歉这位小姐突然出现我没注意撞到了您。”挽月对着面具女主颔首道歉,然后打算拉着霁月往前走。   “我们走吧。”   谁知那女子一偏挡住了他的去路,挽月又转方向,那女子又闪身挡住了, 看起来是执意不让挽月过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路这么宽难道不会走别的地方吗?非要拦着我们。刚才是你突然出现,就算是我大哥撞到你也是你的错,我大哥跟你道歉是他好心,你别蹬鼻子上脸……”   霁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像是个被点着了的爆竹一样,大哥温柔脾气好,他可不能让大哥在外面被欺负了。   挽月几次三番被揽住去路,也就仔细打量起了拦路的女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女子的身形姿态活像是他的霜姐姐,可霜姐姐明明应该在宫里参加宫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挽月心下疑惑更甚,不由地开口问:“你是?”   只见那女子的肩膀抖了一下,似乎是在笑,随即她抬手伸向脑后,将固定面具的细绳解开了,然后另一只手捏着面具一低头把面具取了下来。   “真的是你!”挽月眼睛一亮,远方御河边升起了一道火光,“砰”地一声在夜空中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挽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五光十色的烟花映在他的漆黑的瞳孔中,恰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美妙。   “月儿真聪明,我戴着面具你都能认出来。”靖霜眉眼含笑地看着挽月说。   霁月没见过靖霜,听她一个女子叫大哥叫的那么亲热,便把靖霜的身份猜了个七八成,剩下的犹疑也在挽月和她接下来的谈话中得到了确认。   “霜姐姐器宇轩昂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挽月内心的惊喜简直是难以言表,上天怎么能对他这么好,他刚想完靖霜,靖霜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哈哈哈,月儿越来越会说话了,”靖霜说着朝挽月伸出手,问他:“和我一起走走吗?就你我。”   “哎?!”霁月有点儿担心,生怕这位突然出现的太女殿下把他大哥拐跑了,可是知道了靖霜的真正身份他又没胆子像刚才那么莽撞了。而且,大哥的表情好像很愿意跟她走似的。   果然下一秒挽月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矜持地把手放进了靖霜手里,一放进去就被靖霜牢牢握紧了。   此情此景简直让霁月惊掉了下巴,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太女就带着大哥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这……”霁月的表情有些难看,刚刚在人潮的推挤下他们已经到了花灯摊位前,霁月抬头看了眼那金鱼花灯,“大哥走了谁来帮我赢花灯啊?”   “噗~~哈哈哈……”跟在霁月后头的琴棋书画四个人见了他的窘境,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了一会儿,还是年纪最长的侍书走到他身边劝解:“三少爷试试自己猜吧,若是实在猜不中,奴才就用我家公子的银子帮您买一盏。”   “好!还是侍书哥哥好心。”   另一边靖霜一手拉着挽月,另一手拿着面具往前走,两人边走边说话。   “今天宫里没有宴会吗?”   “有啊!我特意逃席出来见月儿的,月儿千万要好好补偿我。”靖霜故意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来。   “啊?!”挽月不疑有他便信以为真了,紧张地问:“那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你还是快回去吧。”   靖霜见挽月为自己着急,心下大为愉悦,又把人往身边带了带,才低头说:“小傻瓜,骗你的,我去参加过宫宴了,母皇喝多了酒早早离席了,我就找了个巡视京畿治安,防止聚众闹事的由头出来了。”   巡城司是靖霜的部下,重大节庆日子里更是要加紧巡查,以免生出什么事端来,所以她这一理由不可谓不冠冕堂皇。而且嘉帝走后全场最尊贵的就是凤君了,靖霜一向与凤君疏离,也懒得留下应酬。   “哼!”挽月气得捶了靖霜肩膀一拳,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月儿生气了?别气别气,是霜姐姐不好,要不你多打两下出气好吗?”   “我一心为你考虑,你却来逗着我玩儿,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也不知道霜姐姐是跟着谁学坏了,明明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那么拘谨守礼,多说几句话都会不好意思,现在却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真是让人生气。   “我错了,给你买漂亮花灯好不好?”靖霜好不容易逗他一回,没想到真的把人逗恼了,明明之前月儿都很大方不跟她计较的。   “要糖人吗?让她照着我的样子做一个给你吃掉解气怎么样?”靖霜路过一个摊子就想出个主意来。   可惜挽月不吃这一套,甩开了靖霜的手就闷头往前走:“谁要吃你的糖人,少拿我当小孩子哄,过了年我都十五了,早不吃这一套了。”用好吃的好玩儿地来哄他,充其量对八岁前的他有用。   “那月儿要怎么样?”靖霜也着急了,快步跟在挽月后头,心里想:大过节的自己专程跑出来惹了他生气,又算个什么事儿呢?   “我啊!”挽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一脸忧愁的靖霜说:“我自然是看霜姐姐也着急一回就开心了,哈哈哈……”   靖霜被挽月弄得一头雾水,原来挽月生气都是装的,这演技比她简直强出去八条街去,看着也太真实了,自己刚才是真的着急了。   “好了好了,你高兴了就好。”靖霜赶紧趁机抓住了挽月的手,这次她采取了十指相扣的方式,杜绝一丝一毫挽月可能逃走的机会。   “你刚才装的可真像一回事儿。”   “其实一开始我是真的生气了,只不过后来不气了也没告诉你。”靖霜说给他买糖人的时候,挽月就有些崩不住笑意了,所以才甩开了靖霜的手闷头往前走,否则他不走就要露馅儿了。   “原来是怕我看出端倪来,那你想不想要糖人呢?”   “我……”   挽月有些纠结,两人已经走过了糖人摊子,现在才说想要未免有点儿折腾,而且刚刚自己都说了不要,再反悔的话面子往哪儿搁啊?   于是挽月缓慢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要。   靖霜看他纠结了这么久,还不肯直说要用摇头来回答,就知道挽月其实是想要的。   “月儿不想要我却想要,做个月儿模样的,我带回去每天舔一口,反正现在天气还冷也不会很快化掉。”   挽月觉得靖霜的形容有点儿一言难尽,他瞥了靖霜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说的好恶心啊,每天舔一口什么的,听起来怪怪的。”   “来,我们折回去买糖人。”靖霜强行拉着挽月返回了方才路过的糖人摊子。   “师傅,我要一个糖人。”   “好嘞,这位小姐要什么样的?”那糖人摊子上插着一排已经做好的,里边儿则支着一口大铁锅熬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糖浆,摊子上有一张板子还有一只铁勺,若是客人不想买现成的,也可以现做。   “来月儿,”靖霜把挽月拉了过来,问老板说:“能照着月儿做一个吗?”   那老板见了挽月,惊为天人连声赞叹道:“这位公子生得真俊,恐怕我的手艺做不出公子美貌的十之一二来,小姐不嫌愿意一试。”   “无妨,你只管做就是。”靖霜当然知道,她心爱的月儿,莫说是用糖人这种线条简单的粗陋玩意儿,就算是最好的丹青画手也画不出他的半分美丽来。   “好嘞!”那老板忙活一通,没一会儿画出了个糖人来,虽然粗简却也与挽月有几分相似。   挽月看了那糖人,又有了几分心动,想要一个靖霜的,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说,直到靖霜等着糖人晾干固定了,拿了糖人付钱要离开,他也拉了拉靖霜的袖子。   “霜姐姐,我也想要。”   靖霜本想为难一下有话不肯直说的挽月的,可是被美人扯着袖子一撒娇,那点儿想刁难于他的心也就算散了。   “老板,再照着我做一个。”   老板本就看着他们俩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不定是新成亲的小妻夫,此时见靖霜对着那公子百依百顺,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板迅速地做好了糖人,收了靖霜的银子,又说了句祝福的话来。   “小姐和公子刚成亲吧,这么恩爱一定能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挽月被老板突如其来的祝福弄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拉住靖霜的手,小声叫她:“霜姐姐,快走了。”   靖霜倒是很高兴,点头朝老板致谢:“借您吉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沙雕小剧场两则   靖霜:我今天来皮一下   挽月:生气了   靖霜:????月儿balablab。怎么哄不好了   挽月:让你皮   靖霜:月儿要糖人吗?   挽月:什么鬼东西,我不要   靖霜:那好,老板给我来一个   挽月:……我也想要感谢在2020-04-01 15:37:07~2020-04-02 12:3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2727974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6瓶;晕水的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她要出京   靖雪在上元节次日趁着嘉帝高兴, 将她想要去东南抗倭的事情禀告了, 原本还心情不错的嘉帝, 立时不悦起来, 训斥道:“军中大事岂可儿戏。”   嘉帝虽宠爱靖雪,但从来也没想过要对靖雪委以重任,一来她身份特殊也是嫡出, 如果势力坐大未免会生出争储的心思来, 二来靖雪从小就表现得胸无大志, 她也不想让她去军中那等危险的地方。   “母皇,儿臣并未儿戏,只是也想做点儿正事。”靖雪态度坚定跪下请求。   凤君也从旁劝说:“陛下,您要是不答应也就算了, 臣夫只盼望太女殿下能和陛下一样好心, 容得下靖雪做下一个福王。”   “什么容得下容不下的,她们俩是亲姐妹, 你都胡说些什么?”嘉帝被凤君戳中顾虑的心思, 不由恼羞成怒。   “母皇, 父君是一时失言, 太女姐姐待儿臣极好, 儿臣也从不敢有不敬之心。”靖雪连忙为凤君辩解,她知道凤君一向望女成龙,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夺得大位,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争权。   “臣夫失言。”凤君也走到下头与靖雪并排跪下了。   凤君的心思嘉帝岂会不知,但嘉帝亦有把握他一个深宫里的男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何况现在靖霜已经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了,而靖雪现在才开始努力,就算是有心争夺也只怕是晚了。   至于靖雪,嘉帝一向很喜欢她这个既活泼又会耍宝的女儿,也相信她并不像她的父君一样争强好胜。   “罢了,你想去干一番事业朕不是非要绝口否定,但是从今日起你要日日去兵部报道,先学些本事,到了军中不许给你姑姑添乱。”   “是!谢母皇隆恩。”靖雪闻言心下一喜,给嘉帝叩了个头道:“儿臣这就去好好学习,儿臣告退。”说完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凤君也起来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跪久了仔细膝盖疼。”嘉帝发话让凤君平身。   “谢陛下。”   “靖雪是怎么回事儿?从前也没见她有用功的苗头,怎么就突发奇想要去东南抗倭了?”靖雪走后嘉帝还是想不通,她可不信靖雪说要干一番事业为君分忧的鬼话。   凤君陡然间被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靖雪和他说的也是这么个理由,并没有告诉他什么与众不同的内情。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应该好好地把握。   “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穆世子。”凤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哦?”凤君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嘉帝更加好奇了,于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仔细说说。”   “这还不好理解,靖雪去年里带着穆世子满京城地转悠,两人都是青春年华,哪儿有不动心的。可是啊穆世子不像京城里的小公子们那么好骗,人家是在漠北见过世面了,看不上咱们靖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靖雪自小被捧着,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她面子挂不住,就想着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穆世子能看得起她。大年的时候他就和臣夫说了,臣夫说不敢做这么大的主,所以让她得空问陛下的旨意。这孩子才拖了半个月,眼见今日陛下高兴才说了,没想到差点儿碰了一鼻子灰。”   凤君这种说法虽然全是他自由发挥胡编乱造出来的,但听起来确是十分的合情合理,不得不让人佩服他随机应变的能力,一番话轻轻松松地就打消了嘉帝的顾忌。   “荒唐!”嘉帝听完霍然站了起来,“穆云彻怎敢如此狂妄?朕的女儿喜欢上他是他的福分,他还敢嫌弃。朕马上就下旨赐婚,看他敢不嫁吗?”   “陛下,”凤君拉住了盛怒的嘉帝,“陛下要下旨强娶自然是容易,可是圣旨管得了他嫁过来,能管得了他们日后的生活吗?他若不是心甘情愿,恐怕陛下今日就要成就一对怨偶。”   嘉帝听了凤君的,也觉得句句在理,因此便顺着凤君的力道又坐下了。   “陛下也不想想,当年穆远也是被迫嫁给了七妹,他可曾服软认输啊?先帝和先父一驾崩,他还不是迫着七妹随他去了漠北。靖雪若是学七妹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做个闲散亲王,日后娶了穆家的儿子恐怕也压不住他。”   “都是你,非要撮合他们俩,朕看要不是你靖雪也不会喜欢上他。”   嘉帝一想到靖雪日后跟福王一样就头疼,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们都个个逞强,争权夺利姐妹相残,但更不愿意让宠爱的女儿日后成为一个人人拿捏的软柿子,连在夫郎面前都硬气不起来。这样左右一权衡,倒是让靖雪出去长些本事才好。   “有这种内情你怎么不事先禀告了朕,朕若是知道了方才也不会斥责她了。”既然靖雪只是为了在心上人面前出风头长面子,不是想要培植羽翼与靖霜相争,她也没必要阻拦。   “臣夫也不知她今日来说啊,靖雪又没先和臣夫商量好了。”凤君又一句话,道出今日之事实在是偶然,非是他们父女俩谋划所为,“况且靖雪不好意思叫陛下知道她的小心思,千叮咛万嘱咐了让臣夫替她保密,臣夫刚才要是当着她告诉了陛下,恐怕这孩子要气得这辈子都不来给臣夫请安了,臣夫就这么一个女儿……”   “好了好了,”嘉帝见凤君露出感伤之色来,不由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朕错怪你和靖雪了,只是你方才不该把话往她们姐妹关系上扯,你这么说怎能叫朕不多心呢?”   “分明是陛下先多心了,臣夫才说的话,陛下一张嘴便颠倒了黑白,真是没道理,”凤君说完软话又不依不饶起来,“我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太女连臣夫都不放在眼里,日后能看得起她的姐妹来吗?”   “靖霜一向敬重你,你是她的嫡父,她怎么会不把你放在眼里呢?”   “她在陛下眼里都是好,昨日上元节的宫宴,臣夫主事,陛下一离席她就紧跟着请辞了,一刻都不愿多留。还有大年那日阖宫请安,她也是来打了个招呼就走,坐都没坐。”   凤君是何等精明之人,面上笑语相迎,背地里却早已打算好了如何捅刀子。他从来不正面和靖霜起冲突,也从未直言斥责靖霜对他的礼数不周之处,却将一件件小事都积攒起来,静等着合适的时机说给嘉帝听。   “这的确是她的不是,改日朕叫她去你宫里给你赔罪。”   “算了吧,臣夫可受不起。”凤君给靖霜上完眼药,也不愿让靖霜来给他道歉,靖霜不愿意见他,焉知他乐得见靖霜呢?他一个继父和先凤君生的嫡女还能相处得多好了?相看两相厌罢了。   靖雪得了陛下旨意,不日将要前往东南抗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京城。原来和她一起玩乐的贵女们都惊掉了下巴,谁也没想到靖雪一阵子没露面竟是干了这样一件大事去。   与此同时,庆王府中。   穆远并不在家,云彻和母亲、妹妹一起用过晚饭后,朝福王清泱提出了他的请求。   “什么?!你莫非是看上三皇女了吧?”听完了哥哥的请求后,穆云卿大吃一惊喊了一声,整个人几乎要跳到桌子上。   “你少胡说,我和母亲说正事呢。”云彻矢口否决了。   “我没胡说,你要不是看上了她,天南海北哪儿不能去逛,非要她去东南你也去东南,可不是要跟着她吗?”   “母亲~”云彻在饭桌下悄悄伸手拉着清泱撒娇。   清泱也颇为惊讶,不过她一把年纪总不能在小辈面前表露出来,便强撑着先斥责了云卿:“你像什么样子,都快爬到桌子上了,你父亲说你沉稳,我看你和你哥一样冒冒失失。”   云卿:……   云彻:……为什么明明是教训妹妹,还非得捎带上自己呢?   穆云卿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哥哥,一副要看穿云彻心思的架势。   教训完云卿,清泱又转头去问云彻:“怎么突然想去东南沿海玩儿了呢?”   “我……我从小在漠北长大,从来都没见过大海什么样子,想去南方看看海。”   去年云彻每天起个大早儿,吃了饭眼巴巴地等着靖雪上门来请,人家一传话立马飞也似的去了,一点儿男儿家的矜持都没有。若说不是动了心,谁信呢?   清泱岂会不知道云彻的真实想法,只是她并不愿当着云卿拆穿云彻的谎话。   “好了好了,云卿你不许打趣你哥哥,”清泱先弹压了十分不满的云卿,又去安抚云彻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只是你也知道我做不了主,你们俩都先散去吧,此事我再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哦。”云彻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儿了下来。他焉能不知自家与别家不同,母亲凡事都要父亲商量后才下决定的,只是他料想着父亲不会同意他的请求,所以先来求母亲罢了。   清泱对他看似严格处处都要提点管教,实际上心又软耳根子又软,有什么穆远不答应小要求的去求清泱一准能成。至于穆远,看似对他格外宠溺,实则遇上正事是铁面无私、说一不二,比清泱那种嘴上说说的规矩和惩罚要厉害百倍。   等两个孩子都走后,清泱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就不让三皇女领着云彻满京城玩儿了。她当初就是看准了靖雪胸无大志脾气好,和自己最像,觉得云彻的臭脾气嫁给她才能幸福,没想到才刚过了个年,无所事事的三殿下就突然要发愤图强奔前程了,真是令人伤脑筋。   作者有话要说:  云卿:你看上三皇女了?   云彻: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感谢在2020-04-02 12:35:44~2020-04-03 16: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云彻请求   穆远回来之后, 清泱把云彻的想法和穆远说了, 开始询问他的意见。   “我看不妥, 若是他们两厢情愿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三殿下要真对云彻有意,便不该这个时候自请去东南,陛下和凤君是有心撮合, 可我看三殿下未必领情。到头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云彻这样跟着四处乱跑, 实在是不好。”   “那该怎么办?我看云彻那小子劲头儿大得很,不答应未必能轻易罢了的。”清泱想想这件事情就大感头疼。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带他来京城……”穆远自言自语的说。   漠北的事情,尚且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到了京城便是君命不得不从, 多少身不由己。   “哎哎, 你别难过,这事儿又不能怪你, 明明是我答应了带他回来的。”清泱最紧张她的夫君, 见穆远神色黯然立马着急了, 她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最后一跺脚咬牙道:“有了, 我们咬死了不答应,把云彻锁起来,等三殿下一离京就带着他会漠北去。”   穆远又摇了摇头,少年人自来是喜欢和父母作对的,尤其是云彻这样的性子, 只怕越压着他却反抗。   “那可如何是好?”   穆远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道:“我去问问他,和他好好谈一谈。”   穆远从外面回来已经不早了,他又和清泱商量了一番这件事情,更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夜深人静之时,穆远自己出了绘春居的院子,去了云彻的房外。   “父亲?!”云彻果然还没有来得及睡觉。见穆远前来,赶紧迎了出来。   此时他的内心既忐忑又期待。   父亲如果不阻止我就好了。云彻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点儿过分,这世上哪家的父母如此宠溺孩子呢?他一个男子,说在漠北谁也看不上,清泱和穆远就带他来了京城,这样的自由除了他还有谁有呢?   穆远进了云彻的屋里也不迂回,直截了当的问:“告诉父亲你是不是喜欢三殿下。”   云彻被穆远的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要开口的寒暄问候都噎在了喉咙里。   “我……不是,我只是想去……”   云彻的话说了一半,穆远就打断了他,他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一双星目盯着试图掩饰的云彻说:“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云彻见状只好老实交代,把自己的一腔心思倾诉给了穆远,他本来以为和严肃的父亲说这些会很难,可一旦说出口之后,他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穆远见云彻痴心一片,心下只觉苦涩,云彻今年已经十八岁了,靖雪才十六,而且云彻又是男子,跟着靖雪空耗了青春有没有结果,将来的境地一定更加艰难。穆远并不在意这些,但他知道世人的闲言碎语有多么可怕,他经历过的就不愿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次。   “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她有没有想过她未必喜欢你,外面都传她是为了你才想着要建功立业,可你心里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对吗?”穆远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但说出的话却尖锐锋利,如同一把利刃扎上心口,“为父的话说得可能令你伤心,但都是为了你好。这世上最难说清楚的都是男女之情,付出了未必能有回应,为父不愿你吃苦。”   云彻当然清楚靖雪要为他建功立业是人们胡传的鬼话,他从来没有嫌弃过靖雪不学无术,就像靖雪也从未嫌弃过他出身不正一样,这么一来靖雪哪儿能因为他的嫌弃而发奋呢?   可是他做了靖雪的借口,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能够帮助靖雪被她需要,让云彻觉得很开心。   “我也没想着要她回应什么的,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与她能否回应有何干系,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所以就想和她在一起,就这么简单而。人生短暂,快乐的时光更是不多,为何眼下能快乐,却要为将来莫须有的痛苦压抑着自己不去追求快乐呢?”   “就算是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啊,她日后娶了别人,我自然会离她远远地,可是我们现在都未婚嫁,我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怕我脑子一热,没有想清楚。但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我跟着她耽误的是我的青春,我愿意付出这些,并不在意有没有回报。”   都说云彻像他的父亲穆远,其实他比穆远更大胆,更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穆远被他一番话给问住了,他以过来人的经验教导他不要走上弯路。却忘记了每个人都自己的路要走,也许走在他眼中的弯路上,云彻能够收获更多的风景。   “那就依你吧!”穆远见云彻一片赤子之心,心下感动,想着他想得透彻,人又洒脱,自己此番是劝不了他了,便松口答应。   “真的?!”云彻听了之后又惊又喜,直接扑到了穆远的怀里,“我就知道父亲最好了。”   穆远拍了拍云彻的肩膀说:“你记着,父亲永远都会支持你,如果你累了随时都可以回家来。”   这句话是他作为父亲,给云彻的一个承诺。   凤君知道了云彻愿意跟着靖雪一起去东南,很是高兴,赏了云彻一大堆东西,还宣旨召云彻入宫说话。   云彻倒是有点儿受之有愧的感觉,他要东南全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罢了,又不是为了凤君或者靖雪,所以凤君赏了那么多东西让他有点儿无功受禄的感觉,于是便很不自在地入宫谢恩。   云彻进了盛宁宫,才发现靖雪也在,他已经好久没见到靖雪了,自打上次在梅苑打过雪仗之后,靖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简直是在他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给凤君千岁请安。”云彻先依照规矩给凤君请安,然后又不情不愿地给靖雪请安:“给三殿下请安。”   “快起来,这孩子来的正好。”凤君朝他招手把云彻叫到了身边,让宫人搬了个圆凳子给他坐下。   其实不是云彻来得正好,是凤君安排的巧妙,靖雪这段时间天天往兵部跑,一直都没来给他请安,今天是他算好了云彻入宫,就派人去把靖雪叫了过来。   凤君拉着云彻和靖雪一起说话,像是长辈和自家孩子唠家常一样。   “靖雪,穆世子跟着你一起去东南,你可千万照顾好他,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说到后来凤君终于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也去东南?”靖雪有些惊讶,她最近忙着熟悉军务都没注意这些新发生的事情,“你去干什么?”   “游山玩水看大海啊!”云彻对靖雪的惊讶颇为不屑。   靖雪心烦起来,她兵部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结果被凤君的人强行抓了进来。凤君三两句话都离不开给她和云彻牵线搭桥,实在是让人烦不胜烦。   “你非跟我一起干嘛?我是去从军的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可没空儿照顾你。”靖雪有点儿火气,话虽是冲着云彻说的,但火气却是冲着凤君。她讨厌凤君处处都想安排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哼,我也不劳殿下照顾,你从你的军我游我的山水,咱们各不相扰。”云彻又不知道靖雪是对凤君不满,只当她是不识抬举的狗脾气,就气得扭过脸不去看她。   凤君听靖雪出言不逊,立马呵斥她:“胡说什么呢?你真当自己是挂帅出征的大忙人了啊,少跟本宫跟前摆谱,本宫是你父君,吩咐你这么一件小事你也要推辞吗?”   靖雪心知如果再反驳只会在凤君已经燃起的怒火上浇油,便没有再回嘴,而是应承了下来。   凤君被靖雪顶撞了一番,发了火之后也不想多搭理她了,他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面对着靖雪已经是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来了。   “好了,你们俩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是。”靖雪和云彻谁也不想在继续待下去,齐声应了便退了出去。   凤君见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傻孩子,为父都是在为你辛苦筹划啊,你年纪小不懂事,为父不就跟你计较了,但愿日后你能理解为父的苦心。”   靖雪和云彻二人默然不语的出了盛宁宫,云彻被靖雪方才的反应伤了心,一言不发地就转身朝与靖雪相反的方向走。   靖雪站在原地看着云彻生气地走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等一等,你慢点儿。”靖雪越叫云彻,云彻走得越快,她赶忙跑了几步拽住了云彻的袖子才迫使他停了下来。   云彻一回头立马甩开了靖雪的手,劈头盖脸的话就砸了过来。   “三殿下追我|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罪了我。三殿下觉得我累赘,那我不和你一起走就是,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走,指定比你先到东南。”   云彻说话间鼻子一酸,好险没掉下泪来,他想着自己是何苦呢?辛辛苦苦地央求了半天才被允许去,结果没想到靖雪居然这么嫌弃他。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他总不能又反悔不去了,所以打算收拾了东西立刻就走,远远地甩开她,把困在京里暂时没法儿离开的李靖雪气死才好。   “对不起。”靖雪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他的话,一开口就先说出了一句道歉。   “什么?”   “对不起,我方才并不是冲着你,只是最近忙得上火所以说话才冲了点儿。”靖雪不好在背后和人说是不满凤君,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来,“我没觉得你是累赘,你比大多数的男子都强,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怎么会是累赘呢?”   这一番解释让云彻的心里好受了许多,想着:原来她觉得我比大多数的男子都强,我也这样觉得,我跟她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她的忙,叫她别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个笨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吧,从前光知道玩儿,现在落下的东西还要恶补回来,活该你忙得上火。   云彻在心里编排了靖雪一顿,好好地发|泄了怒火和不快,便也恢复了平静。   “那你愿意让我和你一起去喽?”   “我……”靖雪当然不愿意,她怎么能叫云彻跟着她去冒险呢?在她一贯的认知里,男子是娇客要好好爱护的,磕着碰着都让人于心不忍。   “其实你和我顺路去东南也可以,只是我没空像在京城一样陪你玩儿了,你也不能跟着海军出海,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跟福王姨也没法儿交代,还有……”   “婆婆妈妈还是不是女人,走了。”   云彻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走了一段还撂下一句话来给靖雪。   “回去学你的军务兵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设错更新时间了   感谢在2020-04-03 16:57:08~2020-04-04 10: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凡家小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学习骑马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天气渐渐温暖了起来, 人们也不再整日闷在家里, 纷纷走出家门踏青游玩。   靖霜早就听挽月说起他不会骑马, 很羡慕云彻能够骑马驰骋,所以有了些闲暇,便兴致勃勃带着挽月去学皇家马场学骑马。   皇家马场就在京城之外不远的地方, 专门圈出了一块地, 由专职的官员负责管理, 以供皇亲贵族跑马游玩需要。   靖霜和挽月一同乘车到了马场,下了马车。   “恭迎太女殿下。”御马监带着马场的官员们都迎了出来行礼。   “起来吧,把孤的红缨牵出来,孤带月儿再去挑一匹温顺的马。”   “是。”御马监亲自带路, 领着两位贵人去挑马。   挽月一路看过去, 只见栅栏里的马个个都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水滑的, 看得出是被照料得很好。可是他并不懂如何挑马, 只会看外貌而已。   “这匹马真俊, 通体漆黑唯有四蹄雪白。”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阵, 挽月突然被一匹有些精瘦的马吸引了目光, 那马就在槽子边儿吃草料,他便想要伸手去摸。谁知那马竟然打了个响鼻惊叫起来,还高高地抬起了前蹄子跃到了半空中。   “啊!”挽月吓了一跳,接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进了靖霜的怀里。   “月儿别怕。”靖霜揽住了挽月, 又去责问御马监道:“这马脾气这么烈,你们怎么调|教的?”   阳春三月御马监流了一脑门子冷汗,她抬手用青色的官服擦了一下,低头回答道:“回太女殿下,这马不是马场里的,是穆世子寄养在这儿的。穆世子说这匹马生性好动,每天不跑个百十来里就难受,所以不能养在王府里。”   “原来是穆世子的马,倒是随了他的脾气,殿下我们再看看其他的吧。”挽月并不打算为难御马监,反正他只是吓了一跳又没有受伤。   “是是是,公子再看看别的马。”御马监感激挽月没有为难反而替她开脱。   “那就再看看,月儿不要轻易上手摸了。”靖霜还心有余悸,小心地在挽月耳边叮嘱他。   “嗯。”   最后挽月挑了一匹灰白色的马,个头很高但脾气却好,据御马监说是揪着耳朵扯也不会尥蹶子的那种,只不过跑气啦也慢吞吞的,追不上其他马的速度,所以从来都不受人待见。   “没关系,本来我就是刚刚开始学,慢一点又无所谓。”   选好了马匹之后,靖霜就开始给挽月讲解骑马的要领。   “月儿仔细听着,老师要开始讲课了。”   “老师请授课,弟子洗耳恭听。”挽月十分配合靖霜的表演,还躬身朝她行了个弟子礼。   “要想学好骑马,首先一点就是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因为马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它能够察觉到你的心理,如果你畏惧它的话,他就会给你使绊子。”   “嗯嗯。”挽月点点头,他并不害怕这匹温顺的马。   “你准备好了,现在就来走到马左侧前腿位置。”   挽月依言走了过去,然后看向靖霜,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等待着她下一步的指示。   “接着左手握住缰绳和马鞍前桥,左脚套入马镫里,右手抓住马鞍的后桥,左腿用力翻身上马。”   挽月照做了,可是马太高了,他左腿用力却没翻上去,又站了回来。   “右脚可以多点地几次,借着冲力上马背。”靖霜又指点要领,挽月又尝试了两次果然上马成功,期间他选的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折腾,果然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挽月露出了由衷的喜悦表情来,随即他松开缰绳张开双臂喊道:“好高啊!”   靖霜看了吓了一跳,立刻翻身上马坐到了挽月后面,把住了缰绳同时把挽月圈进了怀里。   “怎么了?”挽月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的危险,一头雾水的回头看着要教学的老师跳到了他身后来。   “你是想吓死我吗?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松开缰绳,否则失去掌控的马儿会把你摔下来。”还好这匹马温顺,否则后果简直不可想象,靖霜后悔起了自己第一次教就让挽月自己上马,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要追悔莫及了。   “我记住了。”见靖霜一脸着急,挽月像是犯了错一样低下头小声说。   “没事儿,是我不好没有先把理论都交给月儿。”靖霜说着用两个脚后跟磕了一下马腹,原本站立着不动的马缓慢地前进了起来。   “月儿记得上马的时候不要把整个脚掌都套进去,否则,如果发生意外落|马,脚抽不出来,就会造成危险“套镫”。要用脚尖踩马镫,下马的时候一定要等右脚踩到地面站稳了再把左脚从马镫里抽出来。上马后要轻轻坐下,不要猛地一下子就压在马鞍上,这样的动作会让马不舒服。”   “还有要在马上坐得稳,就要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不然时间长了会难受。”   “嗯。”挽月认真地听着靖霜的指导,默默地在心底记下了。   “上了马,握住缰绳,略微松一下缰绳,用两个脚后跟磕一下马腹,马就会往前走了,想要马停止的时候,只要双手收紧缰绳就可以了。”靖霜说着收了一下缰绳,果然马立刻停住了脚步,随即她又一夹马腹,马又重新动了起来。   “行进的过程中要转向,往哪边转就拽一下哪边的缰绳,像这样。”靖霜右手一拉缰绳,马果然转向了右边。   “我知道了。”   靖霜说完了要领,有从后头扶了一下挽月的腰,“自己骑马的时候要挺|直腰杆,上身保持直立,不要低着头,目视前方。”   “嗯。”挽月紧张地绷直了后背,靖霜却搂着他的腰让他倒向了自己怀里。   挽月窝在靖霜怀里仰头看她,疑惑地问:“霜姐姐不是说要坐直了吗?”   “我说的是一个人骑马的时候,今天有我带着你,你偷懒也没关系。”   于是挽月就安心地偷懒了。   靖霜一连几天都来马场教挽月骑马,过了七八天的样子,挽月基本上能够自己掌控着马儿小跑了。上天似乎有所感应,立马又给靖霜添了许多事情,叫她没法儿再抽空和挽月一起骑马了。   靖霜觉得实在是可惜,挽月刚刚学会骑马,如果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练习,靖霜是不能放心的,可是找人陪他的话又能找谁呢?靖霜也不放心把挽月交到任何人手上,她正苦恼的时候,却在马场上遇见了同样来骑马的云彻。   寒暄几句后她得知了云彻过阵子就要随着靖雪去东南,所以最近要抓紧时间陪陪他心爱的骏马,毕竟离京之后就没空儿骑了。   于是靖霜将自己烦心之事告诉了云彻,想要让他来陪着挽月练习骑马,云彻一口答应下来,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   这样一来靖霜总算是撂下一件心事,便又叮嘱了一番云彻,才放心让他做挽月的陪练。   云彻对于陪练这件事情很上心,反正他是个闲人,自从接了太女殿下的任务之后就每日一大早去丞相府接挽月。一开始的时候云彻很认真,挽月本就已经学会了,倒也不需要他怎么费心。   有一天他们俩一起骑马,突然看见了一只兔子,挽月称赞了一句可爱,他就逞能地说要给挽月抓两只回来。   “不用了,其实……”挽月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结果云彻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可怜云彻热血上头,追了半天把兔子追丢了,一根兔毛都没捞着。其实这样是常理之中的事,要想活捉兔子,不说带上十几个人围堵,起码也要有捕捉用的兜网或者带上只猎犬什么的。云彻单骑着一匹马去追,就算追到了也抓不到。   最后云彻悻悻而归,面对着挽月询问的目光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大话都放出去了最后抓不到岂不是很丢脸。   于是解释道:“今日兴起突然也没带工具,等我明天带了人和工具一起来,保准能给你抓两只小兔子来。”   挽月见云彻热情高涨,也没好意思打击他,其实他真的只是随口一夸,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养两只兔子,毕竟家里有只精力过剩的鹦鹉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云彻说到做到,第二天带了一大票会武功的家将和各式捕捉的网兜出了门,一副不抓到兔子就不肯罢休的气势。   一开始骑马,挽月还能和云彻并辔而行,后来兔子一出现云彻立马激动起来,大喝一声“驾”甩了一马鞭就催促马儿提高了速度。云彻的马有汗血宝马的血统,速度快耐力好,远非寻常马可比。而挽月骑着的灰白马,是马场里脾气最温和跑得也不快的一匹,云彻真放开了跑,他那匹马哪里追得上。   挽月竭力跟了一阵,觉得实在是心有余而马不行,便喝停了马儿往旁边闪了闪,让云彻带着的男护卫们越过自己跟了上去。   京城外的马场没有什么凶恶的动物,只有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见着人就跑,并不会伤人,所以云彻也没想太多。见挽月迟迟没跟上来,就想着他肯定是累了跟不上,便也不做强求,带着一众护卫专心去追兔子了。   挽月方才疾驰了一阵,此时停下来只觉得浑身都被颠簸得酸痛起来,又见云彻一行人消失在了前面的林子里,便跳下马来牵着马往前溜达着走。   那马儿似乎知道自己方才掉了链子,于是歪着头过来蹭挽月,挽月就伸出手摸了摸它修长的马脸,最后掳过去摸了摸它的耳朵说:“我不怪你,就算是让我骑上神驹,我这半瓶子水的马术也追不上穆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彻:今天我穆云彻一定得给挽月逮个兔子回来 第44章 恶犬伤人   挽月独自牵着马走到了前面的林子里, 正打算靠着树休息一下, 没想到突然从前面冲出了一条黄狗。那狗是专门用来追兔子的细犬, 跑得极快, 转眼间就到了挽月面前,上来就撕下来挽月半片衣摆,吓得挽月大惊失色。   “啊!哪儿来的狗?”挽月不敢乱动, 那狗还龇牙咧嘴的和他对峙,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像是要攻击的前奏。   “快滚开,来人啊~”挽月挥动手里的鞭子试图赶走那条细犬,一边胡乱动作一边高声喊人。   就在那细犬要扑上来咬他的时候,突然一道黑色闪电般的身影从挽月身边略过, 正是赶回来的云彻。   他见挽月吓得闭上了眼睛, 一甩马鞭套住了那凶恶的细犬的脖子,然后纵马往前奔, 边跑还边收紧了马鞭, 拖着那细犬飞快地从挽月身边略了过去。大约跑出去二三里地, 那条凶恶下人的狗就被勒死了, 然后云彻又转马返回了林子里。   挽月仍旧站在原地, 还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身体微微发着抖,面色苍白得可怕。云彻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赶紧下马跑过去安慰挽月。   “挽月你别怕,那恶犬已经被我勒死了。”早知道会突然有这样的疯狗出现在马场上, 云彻绝对不会放挽月一个人落单。   我怎么就没留下几个人保护他呢?这下子可怎么和太女殿下交代啊!云彻心里极度不安,拉着挽月问他,“有没有被咬伤?吓坏了吧?”   挽月被云彻拉着晃了半天,又低头去看被勒断了脖子的死狗,才慢慢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勉强地朝着云彻笑了笑,然后回答道:“我没有受伤,只是有点儿吓到了。”   云彻听他这么说才略微放心了些,要是挽月真的受伤了他可就要悔死了。   “我扶你上马吧,我们回去,你好好休息休息。”惊慌之后归于平静,云彻又觉得郁闷起来。   方才是抓到了只兔子,云彻着急到挽月面前显摆,就让护卫们接着找兔子,自己一个人拎了兔子先行赶了过来,没想到正看见一条恶犬在围着挽月狂吠。   当时哪儿还顾得上兔子,一松手就把兔子给扔了,等勒死了恶犬,返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再看见兔子的身影或是尸体,八成是跑了。折腾了一遭就是为了抓兔子,结果到头来不但兔子跑了,自己还失职地让挽月受到了惊吓,真是得不偿失。   就在此时,林子的一边又冲出了十几条狗来,各个都凶神恶煞的样子,迅速包围了挽月和云彻,形成了个半圆冲着他们俩狂吠。   随即一行人从后头姗姗来迟地跟了上来,为首的一个锦衣公子,正是云彻那日在宫里见过的文妙杰。   文妙杰还以为狗停下来是因为抓住兔子了,还挺高兴了,结果没想到狗围住的却是两个大活人。   “我当时兔子呢,这不是穆世子嘛!”他阴阳怪气地问候云彻,上次梅苑里云彻用雪球砸他的事情,他可一直都记着呢?   “原来是你养的狗,你是怎么管教的,疯狗一样冲上来乱咬人。”云彻本来以为刚才的狗是野狗,没想到竟然是有人特意养了的。   他这样说了,文妙杰才注意到已经被勒死的那条狗的尸体。   “穆云彻,你竟然敢杀我的狗?”文妙杰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去盯着云彻,这个从北蛮荒地里出来的小子,竟然敢三番四次地挑衅他。   文妙杰的母亲是凤君的亲姐姐,现负责京城防务,十分受嘉帝器重,故而教养得他无法无天,在京城贵家子弟里横行霸道,从来不敢有人违逆他,就算是靖安世子也让他三分,可穆云彻却屡次与他针锋相对,让他一时怒火中烧起来。   “莫说是狗,就算是狗的主人不听话我也照打不误。”云彻被十几条恶犬和一群人团团围住,神色却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直言顶了回去。   “你……放狗。”文妙杰面容扭曲地大喊了一声,让手下驭犬的人放狗咬人。   “公子,这……”驭犬的人有些犹豫,毕竟云彻是世子,自家少爷除了和凤君沾亲之外并无什么名号,能来皇家马场也全是仰仗凤君而已。   “你怕什么,他算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天潢贵胄了?放狗。”文妙杰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全然不顾后果了。   “我算什么?,”云彻冷笑一声问他,“我是今上亲封的世子,我的母亲的福王当今陛下的亲妹妹,父亲是大将军又是先帝亲封的睿王。我生母驰骋疆场为国战死,生父殉情随母而去,我的身份清清楚楚,你听明白了吗?”   穆云彻即使没跟着清泱随国姓李,也是当之无愧的世子,因为他的父亲穆远是先帝亲封的睿王,封王的时间比他母亲还要早得多。   “你……”文妙杰专门拿云彻的身份说是,就是想指责他名不正言不顺,没想到云彻一番话理直气壮地顶回来,简直要把人的肺都气炸了。   “放狗,放狗!!”文妙杰尖叫着下令,驭犬人不得不从,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围着云彻他们的狗就要扑上来。   “世子。”挽月害怕地抓住了云彻的袖子,方才云彻和文妙杰对峙他一直强作镇定地没有打扰,可现在见文妙杰疯子一样真的敢放狗,顿时慌了起来。   “别怕,”云彻捂住了挽月的眼睛,“我们的人到了。”   随着云彻话音落下,一队骑马的兵士冲了过来,纷纷拔|出跨在腰间的弯刀砍杀起了恶犬,云彻的近日带出来的护卫,都是从漠北打回来的,是穆远账下磨练过的男兵,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这一支队伍就是面对大草原上的群狼也有一战之力,莫说是收拾几条只会狂吠追兔子的狗,简直像拿菜刀砍瓜切菜一般。   “挽月你别怕,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他。”云彻挡住了挽月的视线,没叫他看到血腥的场面。   可另一边的文妙杰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骑在马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细犬全都被砍死了,满目都是鲜红的血,吓得发抖起来。   跟着文妙杰的一众下人也吓得直打哆嗦,文妙杰看穆云彻的手下如此悍勇,吓得骑马赶紧跑了。   临走前还哆哆嗦嗦地放狠话,回头对云彻说:“穆云彻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报复回来。”   紧接着一阵慌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狗的惨叫声早已停止,树林中又恢复了宁静。   “走了吗?”挽月伸手去扒云彻捂着他眼睛的手。   “别看,小心吓得晚上做噩梦。”   “我哪儿有那么胆小。”挽月执意扒下了云彻的手,环顾了周围只见都是躺倒在地的狗尸体,绿色的小草都被血染成了鲜红。那些赶来的护卫们都擦亮了刀列队站好了,他们刀法精湛,几乎都是一刀毙命,所以现场的情景倒也没那么可怕。   尽管如此,乍然一见挽月还是心下一突,不过他强自镇定了下来,只说了句:“我们快走吧。”然后就和云彻一起离开了。   另一边文妙杰心下不甘,在家缓了几天就去盛宁宫找凤君告状。   “舅舅,您可要给我做主啊。”他一进来就跪地大哭,然后抽噎着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   “哼,你活该,本宫怎么给你做主,此事是你有错在先,幸亏云彻拦下了,不然真咬伤了上官挽月,你就等着让你娘打折你的腿吧。”凤君听完了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安慰他,反而勃然大怒斥责了起来。   “舅舅。”文妙杰委屈极了,那些细犬都是他花了大价钱调|教过的,结果一个不剩都被杀掉了。   “你那些狗死了正好,回家去把你娘叫进宫来。”   凤君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什么德行,男孩子家家的一向爱带着十几只猎犬四处跑,偏偏还养得个个都是凶犬,专爱去吓唬那些娇弱的小公子,自己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懒得管他。   到了这会儿凤君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倘若真的伤了丞相家的公子,只怕此事不能善了,那帮文官非得弹劾得他姐姐辞官不可,更不用说挽月还是靖霜的未婚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文妙杰真是闯了大祸。   于是凤君恨铁不成钢地斥责了文妙杰一顿,又把他姐姐叫进宫来训话。   “姐姐在外面,不可仗着我的势欺人,家里的小辈们也要好好管教,不然败坏了门风,引得朝野不满。我迟早得像前朝的杨贵君一样要自缢,咱们家也少不得败了。”凤君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这些年来家人仗着他的名头做的那些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眼见她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他少不得多加管束。   “哪儿有这么严重?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妙杰。”凤君的二姐是个武人,并不把弟弟危言耸听的话当成一件大事。   “你少不当一回事儿,家里的孩子年轻轻的就被骄纵成这样,还不是你管教不严,日后真出了事情,本宫可管不了你们。”   “是是是,凤君见谅,臣知道了。”二姐见凤君当真发了火,便连声应了下来。   等她出了盛宁宫之后才把对凤君不满小声嘀咕出来:“旁人只是做个普通的君侍,家里便鸡犬升天了,我这个弟弟当了凤君还不许我沾他的光,真是无情。”   又想着文官们的确难缠,思及其中的麻烦,文二姐心下就起火,于是回家把儿子文妙杰很揍了一顿,打得下不了床,然后亲自备下了礼物去丞相府和庆王府道歉。 第45章 敏哲王子   嘉帝九年初夏, 靖雪终于得了嘉帝的准许, 要启程前往东南。   她已有半年多不曾见过挽月了, 临走前特意去丞相府和挽月道别, 结果没想到云彻和她想到了一起,并且先她一步到了丞相府。在靖雪闭关学习忙碌的这段时间,挽月和云彻已经成为了同甘共苦过的十分亲密的朋友, 这让靖雪不由地感慨万分。   挽月长了一岁, 气质越发沉稳大方, 整个人似乎也长得更高了些,褪去了青涩和稚嫩。   “我走后挽月哥哥会想我吗?”临告别靖雪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   “我和霜姐姐都会想你的。”挽月脱口而出,他听说了云彻要和靖雪一起去东南,以为他们此行定能修成正果, 便道:“提前祝三殿下和穆世子一路顺风。”   靖雪心下五味杂陈, 想着:挽月啊挽月,我的一腔热忱满怀幽思, 既盼着你能了解一二, 又怕你知晓分毫。   挽月将二人送出了大门, 云彻便去一边牵马, 他是一个人骑马来的, 此时从下人手里接过了缰绳,又牵着马折回了门口。   “这马是你的?”靖雪惊讶地问,方才她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匹神俊不凡的马,没想到居然是云彻的。   “是啊,它叫白手套。”云彻十分骄傲地摸了摸“白手套”的马鬃, 十分喜欢的样子。   挽月见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紧接着解释道:“三殿下吃惊吧,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我还以为这样的神驹,怎么也该起名叫踏雪什么的才是,没想到居然有折磨一个憨态可掬的名字。”   靖雪嗤笑了一声道:“他读书少,哪能起的出如此诗情画意的好名字来。”   这下云彻不乐意了,李靖雪分明是嫉妒他有一匹好马,于是气鼓鼓地回应:“哼,我现在就给它起名叫踏雪,专门踏你这团雪。”   他这话说得好笑,有些孩子气似的,说完自己也跟着另外两人一起哈哈大笑了一会儿。   三人在丞相府门口又闲谈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挽月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府。   他突然感觉有些落寞,靖雪和云彻两个最活泼好动的人都离开了,京城怕是都要冷清一阵子了。   然而京城并没有冷清多久,西域于兰国国王携王子并使团亲自来朝见让京城又热闹了起来。靖霜作为太女,这样的外交大事自然要跟着忙前忙后,折腾了一个多月才总算把国王和王子的衣食住行一众事宜安顿好了。   这日,于兰国王子入宫献舞,嘉帝兴致勃勃地叫了六宫和王孙贵女们一同观赏。地点选在了谢芳台,那是个唱戏的台子,十分宽阔,前面一众观众席呈现扇形,距离台子大约有十数步,席位是一层一层阶梯状的,最低的一层比戏台还低,最高的一层却比戏台高出来许多。   嘉帝坐在最高一层正中间,左边是凤君相陪,右边是于兰国的国王,两边延伸开来是后宫君侍依照品级次序列坐其间。矮一层的坐着的是皇女皇子们,以靖霜居中,再下面便是皇亲贵族,世家女子。   众人都对要献舞的敏哲王子充满了好奇,他们都听说这位王子出生的时候天降甘霖,地下河的水位都上涨了数尺,接连数年于兰国都受益于此,因此于兰国的国王十分喜欢这个小儿子,为他取名敏哲,意思是珍贵的碧玉。   台上传来了异族的音乐声音,像是他们平时听到的琵琶,却有别有一番韵味,众人被音乐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引颈望向空无一人的戏台。   很快一连串出来了许多女子,个个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身着赤红绣金色火纹的衣服,那衣服破破烂烂的简直是衣不蔽体,露出长胳膊长腿来,叫在场未出阁的儿郎们纷纷捂住了眼,又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看。   紧接着从天而降一个宽袍广袖的白衣美人来,美人蒙头遮面,头上盖着西域最常见的兜帽,面上遮着白色的纱巾,被风一吹便飘然飞走了。美人左右两边的面上各自绘着三条红黄蓝的油彩,头顶戴着金色的简洁发圈,像是一个发光的圆环一样,其后还挂着两条白色的半透明飘带,仿若天神下凡一般。   “他是怎么从空中飘下来了?”前面有人低声议论。   “你们仔细看,他腰间有两条细绳缠着呢。”   “原来是有绳子吊着,我还以为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呢。”说话之人惊奇不已,显然是没见过这样新奇的花样。   于兰国的国王趁机给嘉帝解说,“陛下,这舞蹈编的是我族神话里的一个故事,讲的是名为吉尔加特的美丽天神来到凡间,遇上了肆虐人间的恶魔,被群魔亵渎,之后返回神界,降下天罚……”   伴着于兰国王解说,舞台上的舞蹈还在进行着。四周乱舞的群魔向中间的天神靠了过去,还一个个伸出手去,试图摸上天神清洁无暇的身体。天神在群魔间左右摇摆挣扎着,试图冲群魔的包围,可是群魔也随着他摇摆地紧紧地包围着他。包围圈越收越紧,最终紧紧地将天神围在了群魔中间。   “呀,她们要抓住他了。”靖安见状惊呼,他已经完全被异族的舞蹈代入了情景之中,一颗心跟着台上天神的命运起伏起来。   “陛下觉得这舞蹈怎么样?”   “充满了野性和神秘的美感,简直是无与伦比。”嘉帝回想起方才看到的舞蹈,那是她前所未见的场面。她饱有四海辽阔的疆域,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可是这种既圣洁又淫|乱的矛盾,的确令人心生向往。   “那天神呢?”于兰国王循循善诱,她这次朝见的一大目的就是把儿子献给大齐最尊贵的皇帝,以结两国盟好。   嘉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白色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听着于兰国王的问题,下意识地回答:“天神,高贵神秘令人心生怜爱。”   凤君见女帝看得眼睛都直了,酸道:“贵族中的神话还真是荒诞不经,群魔渎神,这样的桥段居然还被排成舞蹈。”   于兰国王故意装作听不懂凤君话里的机锋,竟然恬不知耻地继续为他解释:“凤君不知,吉尔加特在神话里是美丽与善良的象征,传说他来到人间被群魔亵渎之后重返神界,后来诞下魔胎,悉心教导,使得她讨伐魔族,后来成为了统领魔族与神界至高无上的主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凤君皱眉,觉得她们蛮族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眼见嘉帝沉迷美色,凤君忍无可忍竟站起来拂袖离去了,连借口也没找。众人都没他离开的动静惊得回过神来,纷纷去看凤君离开的背影,嘉帝也反应过来,回头责怪于兰国王说话口不择言把凤君气走了。   她心知凤君是生她的气,此时回过神来想想为了一个西域小国的王子,惹恼了凤君实在是得不偿失,毕竟除了多年的情分,她还要考虑凤君身后的外戚势力。   于是嘉帝收起了方才的旖旎心思,一边应和着于兰国王,一边思索起了如何处理这个美丽的烫手山芋。   第二天,嘉帝在勤政殿召见了太女。   “靖霜,昨日的天神你觉得如何?你要是喜欢母皇就做主把他赐给你做侧君,你都长大了身边连个正经服侍的人也没有。他于兰国的小王子,给你做侧君也不算辱没了你。”   昨天嘉帝赏完舞思索了半天,想着于兰国的好意断然不能推拒,人家是千里迢迢送儿子进京,又不是来要大齐的皇子,这样都不答应的话也太过失礼了。可是纳入宫中打翻了凤君这个醋坛子也不好收拾,再者说她又不能时时刻刻留意后宫,万一小王子入宫没多久就“暴毙”了,岂不是更伤于兰国颜面。   左思右想之后嘉帝就想到了靖霜,靖霜身为太女身份高贵自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她身边清净人少,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靖霜是太女,眼下虽不如自己,可未来却前途无限,于兰国王要是聪明人,就一定对此喜闻乐见。毕竟自己已经有些年纪了,膝下儿女不少,那个王子入宫在凤君的压制下最多当个精致的花瓶而已,或许连生下龙子的机会都没有,可跟着靖霜的话,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靖霜以为嘉帝有什么政务要商议,没想到一坐下嘉帝先说了这样一番话。靖霜自然是不愿意娶别人,她脱口而出就拒绝了,“儿臣不愿意,母皇喜欢何不把他收入宫中?”   嘉帝全然没料到靖霜会拒绝,这样天大的好事,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拉拢于兰国收为己用,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于是嘉帝大怒,一拍桌子喝道:“放肆,你竟一点儿都不想着为朕分忧,简直辜负朕对你的一片苦心。”   “陛下,”靖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仍旧不肯松口,执拗地说:“儿臣的已定下了上官公子为正君,断然不应该未娶正君先迎一位异族王子进门做侧君,否则怕寒了丞相等一众文臣的心啊。”   靖霜竭力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试图用礼法来打消嘉帝的想法。   “哼!”嘉帝冷哼一声,她并不吃靖霜这一套,很快戳穿了靖霜大义凛然的外皮,“朕去年说过让你先不要见上官挽月,结果你阳奉阴违,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小剧场   嘉帝:把敏哲王子赏给你吧!   靖霜:我不要,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   感谢在2020-04-06 17:42:13~2020-04-07 17:0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凡家小妹 21瓶;云淡风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惊雷   “上官挽月是你的天命凤君, 朕也很喜欢这孩子, 但是你的身份, 不能只喜欢他一个, 迟早是要再纳旁人的。”   “起码不是现在。”靖霜一脸执拗,梗着脖子和嘉帝对峙,丝毫不肯退让。   嘉帝见一向以大局为重的太女如此坚持, 不由地大感头疼, 可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是办法。   “此事作罢, 朕再想想。”嘉帝捏了捏自己的额角说。   她的女儿里也只有靖霜和靖雪年龄差不多,眼下靖霜不愿意,靖雪又远在东南,其他的皇女则是年龄太小了, 竟是找不到个合适的人选。   靖霜知道嘉帝的难处, 谢恩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着沉思的嘉帝提出了她的建议。   “母皇不如把他收为义子, 赐帝子封号, 等过两年再以帝子身份嫁与宗亲朝臣皆可。”   靖霜的提议一下子点醒了嘉帝, 这倒也是个办法, 不但能拉拢于兰国, 将来还能用敏哲的婚事再去拉拢他将来的妻主,这样一来不但眼下的困难迎刃而解,简直更是一举两得。   “你退下吧,朕再考虑一下。”嘉帝不想让靖霜太过得意,便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高兴来, 依旧板着脸让靖霜退下了。   “是。”靖霜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又被嘉帝叫住了。   “你最近准备一下,朕想对西域用兵,到时候看看你能不能跟着去。你最近不要总是往丞相府跑,至于你的心思,等西域的事情了了你们就完婚吧。”   靖雪在东南抗倭,已经传过了几次捷报,嘉帝希望靖霜也可以在军中建立一些功业,文治武功都不落下,这样才能更加巩固她的位置。   近来于兰国王进京朝见,让嘉帝起了控制西域二十四国的念头,那些小国家仗着地理位置的优越,把持着丝绸之路的贸易,十分不利于大齐和更西的国家交往。如今有了于兰国的协助,里应外合打通商路应该不会太过艰难。   “是,儿臣遵命。”嘉帝虽然说得十分含糊,但靖霜知道她母皇一旦说出口,此事便有八成是真的了。   嘉帝说等西域事情了结就让她与挽月成亲,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没什么异议。   挽月在家里是丞相最宠爱的嫡长子,有父母姐姐护着他,谁也不敢欺负他,可若是到了东宫,那就要受宫规管束了,当今的凤君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虽然面上过得去,但是靖霜知道凤君心里并不喜欢自己。倘若自己在宫里,凤君的手未必能伸到东宫来,可若是自己远征西域,月儿还不是任由凤君拿捏,纵然自己有心护着他,未必能事事周全,倒不如再等一等。   靖霜不敢三番四次违逆嘉帝的意思,只得派人传信给挽月说最近忙于政务,无法去拜访他,让他闲暇时多出去走动走动,和旁人多交往交往。   挽月体谅靖霜的辛苦,便遵从她的话时常与靖安往来,熟料那日去庆王府参加靖安主办的宴会,却听见了一件晴天霹雳一般的传闻。   那日他被翻了的茶水弄湿了袖子,于是躲到隔间去处理,结果后来有人进来,谁也没注意到他在里面,见靖安世子还没到就议论起了京城里的新鲜事儿。   “你们见过那个新来的敏哲王子了吗?听说是个美人呢!”   “哎,我见过我见过,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脸,但风姿却是极佳的。”   “听说他进宫献舞,也不知道跳得什么,和一群女人一起肉贴着肉,真是不嫌害臊。”   “男人越放得开女人才越喜欢呢,这位王子八成要入宫做君侍了。”   “此言差矣,我听说陛下要把他赐婚给太女殿下做侧君了。”   挽月听他们背后说人长短,本欲出去制止,没想到后面竟听他们提及了靖霜。   “霜姐姐……”难道靖霜最近不来找自己,是在准备着迎娶异国王子做侧君吗?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是所有人都在瞒着自己一个吗?   挽月心绪激荡,往前走了一步也没看路,带倒了一个矮木凳子,发出一声闷响来。   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挽月也来了,生怕里面的人是他,都后悔方才只图嘴上痛快没注意里面有人。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靖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问:“挽月哥哥你收拾好了没有?”   外间众人闻言都脸色一白,匆忙给靖安行礼。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靖安不明所以,摆手命众人起身。   “世子,我们行至此处进来歇歇脚,既然殿下找人有事我等便告退了。”一人出来打了个圆场,立马溜走了。   靖安终于察觉出他们的心虚来,立马冲进隔间去看挽月,只见挽月面色难堪地倚在门口。   “怎么了?”靖安急切地问。   挽月见他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得几乎攥得他手疼,他瞧着挽月很不对劲,更加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说霜姐姐要去敏哲王子,是真的吗?”   “这……”靖安也听说了这件事,只是陛下一直未发明旨,他也不敢确定,因此并没有告诉挽月。   “是真的?”挽月见靖安犹疑,更加心急。   “不,不是……只是传言而已。”靖安连忙否认。   “我知道了,”挽月松开了靖安的手,终于克制着自己恢复了冷静,“抱歉,衣服上的茶水擦不干净了,我想先离开。”   挽月不是没考虑过将来的事情,可沉溺在眼下的温柔和甜蜜中,他自欺欺人地忽略将来要与人分享靖霜的事实,但他终究不能多一辈子,事情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叫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靖安听出了挽月的借口,但还是配合说:“无妨无妨,改日有机会再聚也没关系。”   挽月离开了庆王府后就一言不发,不管侍书怎么劝慰都毫无反应,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挽月随意用了几口饭便回自己房中,把门一关隔绝了琴棋书画四人的关切和抚慰。   侍琴见挽月一回来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悄悄问侍书:“侍书哥哥,公子这是怎么了?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啊,天还没黑透公子就回房了,这也太奇怪了。”   侍书也很无奈,压低声音把今日所遇之事同几人说了,再三叮嘱不许外传,不许惹公子生气,然后便遣散了众人,自己去了挽月外间守着。   挽月屋子外间有一张小床,是守夜服侍的人睡的,日常便是琴棋书画轮流值守,今日本该轮到侍琴,可侍书怕他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便替了他来守着。   侍书一直等到了二更,不曾听里间要茶要水,打量着挽月大概已经睡下了,便也倒在外间小床上,合衣睡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空中突然响了一声惊雷,侍书立刻醒了过来,透过半开着的窗子,只见外头电闪雷鸣是要下雨的征兆,于是赶紧把开着通风的窗子关上了,又去外头叫人把珍贵的花草都收起来,把屋檐下挂着的鹦鹉笼子拿进房里。   等吩咐完了一切,瓢泼的大雨降了下来,侍书再回到屋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侍书,侍书……”   里间的挽月喊了侍书两声,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格外细弱,不过侍书惦记着挽月,在打雷的间隙里听见了,里面走了进去。   “公子别怕,是下雨了。”侍书拿着一支蜡烛,将挽月屋里的灯点着了,只见挽月呆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那身衣服,连外袍也没脱,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帮我倒杯水来。”   “哎。”侍书见了挽月的样子,几乎鼻头一酸要落下泪来,此刻听他吩咐立马去倒了一杯水来。   “公子喝水。”侍书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送到了挽月手里。   挽月低头静静地喝水,侍书立在一旁问道:“公子一直都没睡吗?”此刻都快四更天了。   挽月没回答,喝完水把水杯塞给了侍书就要合衣躺回去。   侍书把杯子放在了一旁,连忙拉住挽月,“公子这样睡不舒服,奴才给您宽衣。”   挽月也不拒绝,任由侍书宽去了他的外袍,然后才躺到了床上。   “公子好好休息吧。”侍书给挽月盖上了被子,夜里起了风雨,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要是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侍书安顿好了挽月要转身离开,然后就被挽月拉住了手。   “别走,留下陪我说会儿话。”挽月开口道。   “是。”公子终于肯和人交流了,侍书喜出望外。   “侍书,我不想让霜姐姐娶别人,我是不是很善妒?”   “怎么会,公子是最宽容大度的,您是喜欢太女殿下,所以心里难受而已。”   挽月闻言合上了眼睛,他觉得侍书的话有道理,他没出生的时候就被预言了金凤命格,从小就被培养着日后做一个贤君,遇到靖霜之前他也有自信能做好。他不会嫉妒不会打压靖霜身边的其他人,他会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夫君,帮她处理好后院里的一切事务,不会叫她操一点儿心。   可是遇到靖霜之后,一切都变了,她的温柔她的威严叫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我该怎么做?”挽月像是在问侍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公子放宽心,太女殿下那么喜欢公子,就算是娶了旁人,旁人也绝不可能压过公子。”   挽月苦笑,他并不是怕别人压过他,而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把他的霜姐姐分给别人,他贪心地想要独占她的好,无法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 17:08:58~2020-04-08 09: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出征西域   挽月了吃醋, 和靖霜闹别扭, 后来东宫几次派人来送东西他都没收, 一方面是想冷一冷靖霜, 另一方面也是想收一收自己的心。   这次靖霜又看着蒹葭把送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也有些气了,起身道:“备马。”   “主子去哪儿啊?”   “丞相府。”   靖霜带着蒹葭轻车简从地来到了丞相府, 门子们立马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然后派人去明月居通知挽月。   挽月听说靖霜来找他, 心中乍然一喜便要去前厅见她,走到门口又突然顿住了脚步,挣扎了片刻又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吩咐侍书。   “侍书, 你去通告太女殿下, 让她专心政务即可,不必在我身上费心。”   “公子……”侍书没想到挽月如此决绝, 顿时两下为难起来, 不知道去还是不去。   就在侍书为难之际, 靖霜竟然大步走了过来, 身后还追着两个家中的仆妇, 似乎是想拦住她。贸贸然来到人家的后院,的确是失礼的体现,但靖霜想着挽月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带着蒹葭闯了进来,正瞧见挽月吩咐侍书。   “殿下万安。”侍书眼尖地看见了靖霜, 立刻行礼,满院子小厮都跟着行礼。   挽月要回去的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来也行礼道:“殿下晚安。”   “殿下冒然闯入我的院里,恐怕不妥,还请殿下速速离去。”   靖霜听他语气冷淡疏离,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非但不离开反而更往前走了几步:“你为什么躲着孤?”   靖霜一生气,语气里便多了几分威严。   侍书极有眼力见儿,见蒹葭朝他打手势,立刻遣退了院里的小厮,自己也跟着离去,而蒹葭则把追着靖霜进来的两个仆妇也拉走了,一时间明月居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人。   “殿下这是干什么?”挽月见自己一瞬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不由地更加强硬。   靖霜第一次面对刺猬一样的挽月,一时间还真觉得有些扎手,不知道是该温言哄着还是厉声恫吓。   “殿下不忙着张罗娶侧君,来找我做什么?”挽月见靖霜站在面前不说话,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撒泼争宠的妒夫一样面目可憎,于是转头就走,被太女一把拉住了。   “月儿就为了这个?谁跟你说我要娶别人的?”靖霜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原来她的月儿是在吃醋。   “谁是你的月儿,殿下可不要胡乱攀扯。”挽月恼羞成怒想要挣脱她的手。   “你不是我的月儿,还是谁的月儿?”说着靖霜一用力把人拉到了怀里,圈住挽月的腰就开始挠他的痒痒。   挽月被她气得发昏,又被挠得忍不住想笑,最后“啪塔啪塔”掉下泪来。   “难道不是吗?别人都知道了就我还蒙在鼓里,当我是傻瓜吗?”   被美人的泪珠砸到手上,靖霜一阵心疼,连忙解释:“好了好了,那些都是假的,别吃醋了。什么异国王子都没有我的月儿好看,我早已回绝了母皇,母皇也改变心意要把他收为义子了,我不会娶他的。”   “真的?”挽月回过头来看靖霜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些破绽来一样。   靖霜被他泪眼朦胧的桃花眼看得心下一片柔软,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再也不分开:“霜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过两天册封他为帝子的圣旨就要发出来了,到时候自然分晓。”   挽月立时不说话了,羞愧地低着头反省自己。   “月儿不相信我,让我好伤心啊!”靖霜拉着挽月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呢?”   “我想问你,却见不到你。而且我怕你觉得我善妒,还没嫁给你就想着要独占你,然后就讨厌我了。”善妒是大忌,七出之罪里的一条,他还没和霜姐姐成亲,怎么能先犯了善妒呢?   “我的月儿,你真是傻得可爱,霜姐姐只爱你一个,别人谁都不要。你为了我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呢?”   两人和好了,才觉得七月天里站在大太阳底下热得厉害,于是一起到了院中凉棚下面的石凳上坐下说话。   “那为什么霜姐姐最近都没来见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忙吗?”   “当然是真的在忙了,”靖霜喝了口凉茶接着道:“母皇想派我去西域联合二十四国。”   “出使西域?”挽月满心疑惑,只是出使西域而已,为什么要派太女前去呢?   “名义是出使西域,其实是要带兵征伐。”西域二十四国,在太|祖时期归附了大齐,结果后来又叛出,反复无常实在是心头大患。靖雪去东南抗倭频频取胜,嘉帝便生出了征伐只心,想要趁机把西域也收服,恢复太|祖时期的光辉,靖霜身为她的长女,自然要为大业竭尽全力。   “打仗?!”挽月没想过靖霜要去打仗,之前靖雪离开的时候他就十分惊讶,没想到靖霜居然也要去上战场。   “别怕,我一定会回来的,母皇已经答应等我回来就让我们完婚。”   虽然靖霜这么说,但挽月的心里还是很不安宁,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靖霜受伤,他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就心惊肉跳。然而他没办法阻拦靖霜的脚步,只能在心里为她祈福。   “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初,到时候于兰国王与我们同行。”靖霜见挽月为自己担心,也有些不忍,西域二十四国各自为政,要收拾起来可比东南的倭寇难多了,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平安归来,毕竟还有挽月在等着她。   “走之前来见我一次吧,我为你提前送行。”挽月恳求道,他现在明白了靖霜是真的很忙,毕竟靖雪之前单独去东南抗倭都准备了那么久,忙得脚不沾地,更不用说靖霜是要带着大军出征,事务冗杂更不必说。   “好!”靖霜笑着答应了,拉着挽月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接着说:“准备你的嫁衣吧,我听说男子的嫁衣要亲手绣,你可要准备好了,不能等我回来娶你的时候,你告诉我嫁衣没做好还让我等。”   挽月听靖霜提起绣嫁衣来,面色一红,他的绣工哪里能做得了嫁衣这么庞大而又精细的活计,连上次给她绣个锦囊都做了好久。不过他也不想扫靖霜的兴致,便点点头应下了。   之后,挽月亲自去相国寺替她求了一道护身符,想等着最后见靖霜的时候拿给她。   果然靖霜没有食言,在临行前下午又拜访了丞相府,这一次她没有叫人通传,自顾自地来到了挽月院子里。小厮们要做声行礼,被靖霜抬手制止了,压低了声音问他们挽月在哪儿。   “公子在午睡,奴才去把他叫起来。”侍书指了指挽月的书房,示意挽月在书房里头午睡了。   “不必了。”靖霜没让侍书叫挽月,自己蹑手蹑脚地潜进了挽月的书房。   只见背阴的窗户底下放着一张美人靠,窗户大开着不时吹进一阵凉风来,窗台上还放着两只小铜盆,里头盛着冰块,是侍书见挽月睡了怕热着放上去的。美人靠上头铺了竹子做的凉席,挽月正躺在上面睡着了,大夏天的他穿得也单薄,一身天水碧的轻纱,头发悉数散在美人靠上头,一只手垂下来半握住一卷书,没一会儿一翻身就把书丢在了地上。   靖霜走过去捡起了那本掉在地上的书,打开一看竟不是什么诗词歌赋,居然是一本西域的地图志,她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再看向熟睡的挽月,心下一阵悸动。   靖霜从随身带来的锦盒里取出了一把扇子,坐在挽月身边给他扇起了风。   挽月睡久了额头热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正难受间感觉阵阵凉风袭来,好不清爽,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挽月才悠悠转醒。   “侍……霜姐姐?!”一句侍书没叫完,挽月就看见了眼前的靖霜。   他先是心下一喜,随即意识到自己刚睡醒,头发散乱着,脸上一定也是没精打采的,于是惊喜变成了惊吓,他连忙推开了靖霜。   “你怎么不叫人把我叫醒?”挽月慌张地从美人靠上下来,胡乱你穿上了鞋子,然后又到处找自己绑着头发的发带,他明明是绑着头发睡的,可他头发又多又光滑,发带就时常被蹭得松开了,现在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儿。   “侍书!”挽月找了半天没找到,连忙叫侍书,这些小子怎么能把靖霜放进来呢?   靖霜看挽月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样子,连日来紧张的神思都放松了不少。   “月儿找什么?我帮你找。”说着就要弯腰去看美人靠下面。   “哎呀,我才睡觉你怎么能进来呢?”挽月顾不得头发也没束,先把靖霜推了出去。   琴棋书画分别端着脸盆毛巾进了书房,靖霜便去挽月院里的客厅等他,没一会儿挽月梳洗完毕走了过来。原本披散在肩头的头发都束了一来,一丝不苟,脸也重新洗过了,看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挽月收拾了一番,已经从方才的窘迫心情中走了出来,想着靖霜来见他,大抵是大军要出发了,心情便更加沉重。   “霜姐姐要启程了?”   “明日。”   挽月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表现得倒是镇定,他让侍书把他在相国寺求的平安符拿了过来,递给了靖霜。   “我没有别的给你,前几日去了一趟相国寺,替你求了道平安符,你戴上吧。”   靖霜接过了那道平安符,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去年挽月亲手给她做的锦囊,小心地把平安符放了进去。   “那我把这扇子给你做回礼,”靖霜把手里的折扇塞进了挽月手里,“本来是天气刚热的时候就让蒹葭给你送来了的,你当时没收,现在一定要拿着。”   挽月听了接过了扇子,绷着脸不说话,他生怕自己会失态。此时他无比后悔自己之前瞎吃醋,还没勇气直接问靖霜,以至于空耗了那么多本可以对她很好的日子。   “月儿的琴艺极好,我没机会听,不如今日月儿替我弹一曲吧。”   挽月点头,带着靖霜重新回到书房,命侍琴取了他常用的桐木琴来,略微调试便按在琴上弹奏起来。   靖霜在他背后静静地听着,虽然她不懂琴,但是也听得出来这是有名的古琴曲《阳关三叠》,是根据王维别友的《渭城曲》所作,表达的是离别的不舍。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挽月是在用琴曲说出了他的心声,他的不舍。   “月儿,我走了。”靖霜不忍再听,在挽月背后出声唤他。   挽月没有回头,兀自弹着他的琴,十指在琴弦上翻飞,倾诉着他的一腔幽思。   靖霜走后许久,挽月“崩”地一声弹断了一根弦才停下手来。   “公子手没事儿吧?”侍琴忙过来查看挽月的手,只见指腹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但挽月却像是觉不到疼一样。   “公子。”侍书也叫了他一声。   “扇子呢?”挽月突然想起方才靖霜要给他的扇子,急忙问。   “这儿呢,这儿呢!”侍书赶紧给他拿了过来,递到了挽月手上。   挽月展开折扇一看,上面题着靖霜的亲笔,写了半首范成大的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她之前要把折扇送我,大抵也是想安慰我暂时不能来见我,可我却冷酷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第48章 陛下赐婚   靖霜走后第二年春, 东南的倭寇彻底平定, 靖雪和云彻也重新回到了京城, 万人空巷百姓们夹道欢迎, 当真是一时间热闹至极。挽月得知此事也很高兴,但高兴过后也难免惆怅,想起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的靖霜, 他就忍不住担心。   西域的局势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因为二十四国各行其是, 每一方势力都有不同的打算和利益,但是面对强大的大齐又出乎意料地团结,这让收服的进度一度陷入了胶着,进入冬季之后西域的气候又格外严酷, 靖霜不得不暂停了进攻的脚步。   嘉帝没有亲自打过仗, 对战场千变万化的局势并不了解,眼见靖雪已经平定匪患得胜归来, 靖霜却陷在西域没有丝毫进展, 便心急地下令催促。靖霜深知西域情况复杂, 不是单纯用武力能够收服的, 还要动之以利晓之以理, 找到她们联合的薄弱点,各个击破,因此顶住了来自京城的压力按兵不动。   嘉帝因此有些生气,再加上靖雪已经回京了,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靖雪身上, 大肆封赏了靖雪一番,正式册封她为亲王,封号为燕,又在原来的府邸基础上,重新翻修加盖了燕王府。靖雪今年才十七岁,便被加封为亲王,可见嘉帝对她的宠爱和器重,一时间风头无两。   凤君趁热打铁,想要让靖雪尽快娶了云彻,也算是好事成双,他料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靖雪也一定很喜欢云彻,会感激他对她悉心的安排,所以没有问靖雪的意见就先禀告了嘉帝。   嘉帝刚听凤君提起时觉得有些不妥,毕竟靖霜还未成亲,靖雪怎可越到她前面去。   对此凤君也有应对的说法,只说:“太女殿下虽未成亲,可却早定下了丞相家的大公子,只等从西域回来便可办事,连婚礼要用的一应礼仪都着礼部准备好了。可靖雪却是一点儿着落都没有呢,就算是陛下现在下旨赐婚,礼部再准备一阵子,也未必能超到太女的前面。”   “而且,臣夫另有一重考量,穆世子今年已经十九了,虽说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了。他一个男子,又跟着靖雪东奔西走,一片赤子之心臣夫看了都不由动容,靖雪若是还拖着人家,岂非是伤了他的心。”   嘉帝闻言点头称是,觉得凤君所虑并非全无道理,何况去年云彻跟着靖雪走了之后,福王和穆远也离京返回了漠北邺城,眼下都不在京中。如今先下旨赐婚,一边筹备着礼仪,一边也好给穆云彻家人进京的时间。   当日嘉帝大笔一挥,便赐下了旨意,明黄的绢帛圣旨被装裱成卷轴,分别送往了云彻所在的福王府和靖雪的燕王府。   靖雪的府邸离皇宫更近,所以她先接到了这封圣旨。   “燕王主接了旨收拾一下就去宫里谢恩吧,奴婢在此先恭贺殿下了。”宣旨的女官笑眯眯地抬手道贺,却见原本应该喜出望外的靖雪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靖雪甚至没听到女官后来的道贺,她听完了女官说的圣旨内容之后,耳边就一阵嗡鸣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女官见她神情不对,赶忙上来扶住了靖雪,焦急地询问:“殿下,殿下怎么了?莫不是欢喜过头了……”   靖雪看着女官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听不进一句话,感觉她的声音像是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一样,一把推开了女官就跑了出去。   “采薇,备马。”   靖雪一把接过了采薇递过来的缰绳,然后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靖雪心急火燎地相见嘉帝,等到了承乾宫外,却被掌事大宫女云溪拦了下来,说嘉帝召见了几位大臣在商议西域的大事,现在不见别人,让靖雪安心等待。   靖雪哪儿能安心等待啊?她再等下去,恐怕圣旨就发到福王府,甚至是昭告天下了,到了那时才是毫无挽回之地。靖雪心急如焚,转而又往凤君的盛宁宫跑去。   云溪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靖雪冲到了盛宁宫里,也顾不得礼仪直接冲进了凤君的内室。凤君正在站着修剪花枝,见状斥责道:“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都说你这次回来沉稳了不少,为父看你是一点儿都没变。”   靖雪被凤君骂了两句,稍微冷静了一下问:“为何母皇突然要下旨为我和穆云彻赐婚?”   凤君听她问及此事,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莞尔道:“你不是喜欢他嘛,这可是为父好不容易为你求来的,要不然你母皇还不知道要把你的婚姻大事拖到什么时候,她眼里心里只有你那个太女姐姐。”   “还好现在太女不在,你又及时回到了京城,正是在你母皇面前露脸的好时机。”凤君沉浸在自己算无遗策的谋划里,自顾自地说。   靖雪闻言又惊又怒,立刻失态地大喊道:“错了错了,全错了,谁说我喜欢他的?母皇一定是弄错了,我要去跟母皇说清楚,叫她收回旨意。”   “站住,不许去。”凤君的面色和声音一同冷了下来,其实从靖雪一进来他就看出了靖雪有些不对劲,可不管怎么样木已成舟,这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靖雪闻言顿住脚步,颓然地跪在地上,神情痛苦地恳求凤君:“父君,您去劝母皇收回成命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娶他。”   “穆云彻有什么不好?你这样百般推拒。”凤君见靖雪执迷不悟,也生了气高喝。   “他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靖雪回想起和云彻的相处时光,基本都是欢乐回忆,无论是一起游玩享乐还是一起配合作战。   凤君见靖雪吞吞|吐吐,知道她是有所顾忌,于是屏退左右,走到了她面前去问她。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连父君都不肯告诉吗?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早点儿告诉父君你的心思,父君也不会乱点鸳鸯谱了。”凤君半蹲在靖雪面前,与她平视,十分温和地询问。   “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哦?!是谁?”   靖雪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那个名字像是滚烫的一般在她舌尖跳动。   “上官挽月。”靖雪脱口而出,一直低着的头也抬起来与凤君对视,紧接着看到凤君震惊盛怒的眼神,又迅速地躲开了视线。   凤君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本来想着靖雪喜欢的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京城里身份能高过云彻的公子也不多,到时候等靖雪把云彻娶了之后,再迎那人做侧君就好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靖雪喜欢的是上官挽月,上官挽月是清玄大师预言的金凤,太女李靖霜的正君,靖雪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简直是胆大包天罔顾人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凤君严厉地质问靖雪。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根本想都不该想,有这种念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可是我放不下。”靖雪痛哭流涕抱住了凤君的腿,仰头恳求道:“父君,你替我保守秘密好不好?不要说出去。”   凤君本来气急了,可见到靖雪如此自责痛苦,又忍不住心疼。一股不忿从凤君心中升起,他的女儿哪里也不比萧瑾瑜的女儿差,凭什么就不能娶金凤命格的上官挽月,凭什么储君之位、上官挽月、其他一切最好的都得是李靖霜的。   “那你打算怎么样?上官挽月是你得不到的你,难道你要为了他终生不娶吗?”   “我……”靖雪不知如何应答,她还年轻,总想着或许拖一拖就好了,等靖霜娶了挽月,也许她的心思就能被消灭。   “为父知道你的想法,李靖雪,你太软弱了。”凤君显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靖雪想拖延下去,却从不考虑别人,她能拖又怎么能再指望云彻一直等着她呢?   靖雪无言,她也恨自己的软弱,得知自己对挽月的想法后立马落荒而逃,面对云彻的热情与真心她总是装作视而不见,她就是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只会逃避现实。   凤君甩开靖雪,走远了一些,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靖雪,这世上所有的得到都是有代价的,那些让人们趋之若鹜的好东西,都得你有能力,肯付出才能够握紧。父君知道你喜欢上官挽月,可是他是天命凤君,你若做不了太女,这辈子就别想得到他,只有你当上了太女,才有资格和李靖霜争,你明白吗?”   靖雪闻言猛然抬头,她听出了凤君的言外之意,但还是说:“我不明白。”   “从前你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时候,为父有心想争也没用,可如今你知道发愤图强,身上有了军功也知道帮着你母皇处理政务,为父也希望你能走得更高。”亲王之上还有更高,那就只能是太女之位。   “不,”靖雪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和太女姐姐争储位。”   “那现在就开始想,”凤君斩钉截铁地说,“仔细想想你真的比她差吗?她早早学习处理政务,可眼下你不也在学习着上手了,更何况她现在在西域吃沙子,你可是在你母皇身边朝夕侍奉,时间久了你母皇未必还能只偏疼她。我们文家武勋世家,你的两个姑姑都深受陛下器重,她们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只要你肯争气……”   “儿臣先告退了。”听着凤君大逆不道的言论,靖雪不敢再逗留下去,起身就要告辞。   “去吧,不要再说什么你不想去云彻的话了,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由不得你我做主了。”   靖雪失魂落魄地离开,这一天里她遭遇的事情太多了,让她的心头一时纷乱无序起来。靖雪出了宫门,就看见云彻在门口站着,心头又是猛然一紧。   云彻接到了旨意之后,便也入宫谢恩,去了承乾宫得知靖雪已经先到了,只是嘉帝没空又去了盛宁宫,于是云彻也往盛宁宫来,满心欢喜与忐忑交织在一起。可是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心中欢喜雀跃的热火便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冷得结成了冰。   他听见靖雪高声喊不喜欢他,听见凤君问她为什么百般推拒,他听了之后心口又疼又涩,原来只是他以为两个人一起度过了这么多的欢乐时光,自己终于接到了赐婚的圣旨,一定是靖雪的意思,没想到靖雪居然这么讨厌他,还不管不顾地闯进宫来想让陛下收回旨意。   云彻生平第一次为情流泪,求不得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痛彻心扉。   靖雪见云彻面色不佳,想到他出色的听力,便怀疑他听见了什么,立马着急地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很早就到了,殿下。”   “你听到了多少?”靖雪向前一步逼近了云彻,她不敢想象自己和凤君的话都被人听到,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没多少,离得太远了我只听到殿下说不喜欢我。”云彻向后退了一步,与靖雪拉开了距离。   “我会去向陛下说明,请求她收回成命。”云彻转身就要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脚步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样,心情更是比脚步还要沉重。   “等一下。”靖雪也不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一样去拦他。   “殿下还拦着我做什么?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再给我虚幻的期待,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我会离开京城,回到我漠北去,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靖雪看着云彻绕过她往前走的背影,心下一阵抽痛,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居然有一天也要离她而去。云彻离去地那么决绝,始终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靖雪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破开了一个洞一样,呼啸的北风穿胸而过,吹得她好冷。 第49章 挽月入宫   靖雪和云彻先后都去请求嘉帝收回赐婚的旨意, 反而激起了嘉帝的逆反心理, 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怎么容许两个小辈如此忤逆她的意思呢?于是坚决不肯收回成命, 反而令礼部加快筹办婚礼事宜,想让他们尽快完婚。   到了这个时候,嘉帝也不顾及什么长幼秩序了, 她发出去的旨意得到奉行, 不让她丢了脸面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些虚礼也没多大用, 反正靖霜回来也就可以立马娶挽月,想必她也不会在意先后。   而凤君知道了靖雪的心思后,就动起了别的想法,把主意打到了挽月身上。他想着只要把挽月牵制在自己手里, 就不怕靖雪不乖乖听自己的话。于是下令让挽月入宫学习宫规, 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他与太女婚事提前准备,教他学一学宫里的规矩, 实际上就是想让挽月进入他的掌控范围。   王奕得知了这个消息急得快掉眼泪, 他一向精明, 但涉及挽月就没了方寸。   “他这是要我的命啊?凤君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他怎么能狠心让我的月儿入宫去给别人做奴才。大人, 你快想想办法,别让月儿进宫。”   “月儿入宫也是做内官的,并不是端茶倒水的奴才,何况有相府和上官家在他背后撑腰,我相信没人敢轻易欺负他。凤君以教导宫规为名召他入宫, 这是陛下已经答应了的事情,等明日旨意就到府中了,如何还能再更改。”   上官鸿也颇为无奈,并且有点儿拿不准凤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想通过挽月来拿捏太女,这也不太可能,眼下太女又不在京中。虽然想不通凤君的心思,但无论如何陛下已经下旨,上官鸿只得遂了凤君心愿。   一个月后,挽月入宫,在珍宝局做了司珍内官。   挽月虽然出身高贵,但入宫以后一向表现地谦恭有礼,有不懂的事情从来都是先问过宫里老人儿的意见再行事,从不肯轻易犯错。不但规矩学得很快,事情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过了一阵子,凤君身边的大宫侍秋风亲自将凤君册封时戴的凤冠送了过来,说是顶上的珠子送了,让人来紧一紧。   “这个是最要紧的活计,你们可仔细着。”秋风严肃地叮嘱。   “是,奴才知道了。”当时挽月不在,侍书便亲自接了这贵重的东西,妥善地放下了。他是丞相府里跟着挽月来的,平日里只管伺候挽月起居,自然不懂如何修缮这等珍宝,也不敢擅自交给别人,只好先收起来,等挽月回来他再回禀此事。   中午的时候挽月回来,侍书便告知了此事。   “哦?那凤冠在哪儿呢?”   “奴才收进柜子里了。”侍书打开上了锁的柜子亲自把凤冠捧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挽月面前的桌子上。   凤冠上头盖着防尘的绒布,挽月一伸手把绒布揭开了,打算去看一眼,没想到掀开上面的布一看,上面的顶珠竟然消失了。   “这珠子呢?”侍书惊讶地大叫,方才秋风送过来掀开他给看了,明明当时还在上面的。   挽月倒是很镇定,“你仔细找一找,不是说珠子松了送过来修嘛,说不定是不小心掉了。”   于是侍书赶忙回柜子里找,又把柜子到桌子沿路都看了,的确是没有,他有些发慌,仔仔细细地把不大的一间屋子全找过了,结果那珠子像是不翼而飞了一样,到处都找不到。   “罢了,找不着就算了。”挽月心下了然,其实侍书一开始和他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凤君好好的怎么就把十几年前册封时的凤冠给翻出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是这样。   “这怎么行,公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凤君册封的凤冠是何等贵重,何况丢了的又是上头顶心最大的明珠。”侍书急得快哭了,他自小跟着挽月,打理明月居上下的事务,从来没有丢过什么东西,谁知道入宫了就这么不小心。   “无妨,我下午去一趟盛宁宫,跟凤君请罪就是了。”   挽月说得轻松,可侍书却并不觉得有那么简单,他心急问:“公子,要不把珍宝局关了仔细搜查一番,万一是那个不开眼的宫人拿了。”   挽月摇了摇头拒绝了侍书的提议,珍宝局这样的地方丢给珍珠少个金环什么的很正常,但不会有人有那个胆子敢偷凤冠上的顶珠,这东西偷了不但出不了手,恐怕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侍书见挽月否定了他的提议,只得心一横道:“公子,奴才自己去认罪,您不要替奴才揽罪”   挽月笑了笑道:“傻侍书,你真傻,你去认罪恐怕就算不是小命不保也少不了一顿板子,我去认了罪责顶多是一顿斥责罢了。”   “可是明明是奴才疏忽才丢了明珠。”侍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挽月没有再说什么,下午的时候挽月果然带着侍书主动向凤君坦诚请罪,并且一力承担了下来,说是自己弄丢了明珠。   那么珍贵的东西丢了,凤君却没怎么斥责他,反而和颜悦色地说:“好孩子,你年纪还小,做事有些不仔细也无妨。”   侍书在挽月后面跪着听凤君这么说,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凤君又变了话风。   “若是寻常物件也就罢了,只是这凤冠上的明珠实在珍贵,你丢了这个,本宫若是轻轻放过未免惹人非议。不如这样,为表惩戒,本宫罚你半年俸禄。你可不要在心里怨本宫,等日后你坐上本宫的位子,就知道本宫的难处了。”   凤君一脸平静地下令惩罚,倒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谢凤君千岁开恩,挽月谨记教诲。”   挽月连忙叩首谢恩,面上一片诚惶诚恐之色,心下却平静如水。   果然如此,挽月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次的丢珠事件从一开始就是针对自己而来。来之前他还不能确定,但见凤君波澜不惊什么都拿捏得正好的样子,挽月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凤君巧妙地用凤冠上的明珠这个贵重的物件来设局,先让自己以为失职而提心吊胆,又巧妙地轻罚来施恩,让自己心中诚惶诚恐,一面畏惧他的威严,一面感念他的恩情。自己第一次进宫,在宫里无依无靠的,经此一事还不对他大为感怀,言听计从吗?   真是好深沉的心机,好巧妙的计策,至于那珠子到底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倒是不必细究了,凤君执掌后宫十几年,这样一点儿小事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可怜了侍书,傻乎乎地做了人家的棋子,还在为自己替他挡了罪名而内疚。分明是因为自己,才把他牵扯进了这样的是非之中。回去等夜深人静了,再向他解释个中原委吧。   如今进了宫,果然不必家里自在,日后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是,这一次幸而凤君只是想施恩拉拢,若是真的想下黑手害自己,自己又能如何应对呢?   挽月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是一派恭敬畏惧的神色。   待他走后,秋风忍不住谄媚凤君说:“主子好谋划,奴才看挽月公子丝毫没看出破绽来,已经对您感恩戴德了,他在这宫中没有相熟的人,这次您帮了他,日后他自然会听您的。”   “那是,他一个小孩子家,又是养在闺阁里娇宠长大的,本宫想要拿捏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主子英明。”   秋风对事情意外地顺利进行感到庆幸,本来他应该把凤冠送到挽月手上的,没想到挽月临时被嘉帝召见问候,他只得交给了侍书,差点儿就坏了大事。幸好这个上官挽月心软,舍不得他带来的人,要不然他把罪过都推到侍书身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那秋风可真是没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进入收尾阶段,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写番外 第50章 靖霜失踪   凤君在前朝帮着靖雪扩张势力, 在后宫也把持权柄, 急切地想趁着靖霜不在京城的这个机会扶持靖雪。然而他的谋划都被嘉帝看在眼里, 嘉帝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凤君不做她还要怀疑,何况如今凤君动作频频呢?她虽然宠爱靖雪,但最中意的继承者还是靖霜。   于是嘉帝下令召回远在西域的靖霜, 让她把兵权悉数交给别人, 可是圣旨还没发出京城, 嘉帝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太女李靖霜失踪了。   报信者说是太女带着三百护卫亲自前往锦安国与其国王和谈,不料锦安国假意求和,在太女归程途中设下埋伏,三百护卫悉数阵亡, 太女殿下不知所踪。与太女同往西域的将军三日后才得知了消息, 又带兵急行了两日才抵达当时的战场,然而大半尸首都为黄沙所淹没, 将军找寻几日未果, 料想太女殿下已经身造不测, 不敢再见陛下, 当夜自裁谢罪了。   现在西域的大齐士兵群龙无首, 副将只得派人汇报了消息。   嘉帝听闻此事,惊怒交加下一言未发先吐了一大口血,然后昏厥过去了,太医连忙救治,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没有定论。毕竟这样的大事, 没有嘉帝开口谁能做主呢?   挽月在宫中,当日便得知了此事,那时他正在仔细研究一个新制作成的冠,闻言手一松把满是珠翠的冠摔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挽月站起来惶恐地问。   “公子,西域回报,太女殿下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侍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挽月,他的心里也慌乱的厉害。怎么就,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陛下怎么反应?”   “听说陛下当场吐血昏厥了,现在正在被救治呢。”   挽月心下大惊,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靖霜只是失踪了,她一定会回来的。她当时可是答应了回来后就娶自己的,她怎么能有事呢?   “去盛宁宫。”当务之急是求凤君放自己出宫,有什么事情也好和母亲商量。   然而挽月匆匆忙忙去了盛宁宫,凤君却并不在宫中,嘉帝身体抱恙,凤君一早就赶去了承乾宫侍奉,挽月此行算是扑了个空。   挽月按捺住心里的交集和忐忑,托人带信出去给上官鸿,求她务必尽心西域之事,寻找失踪的靖霜,然后便静下心来等着再找机会出宫。   然而情势急转而下,嘉帝惊厥之后醒来,身体却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凤君一直守着她侍奉,不叫六宫其他君侍接近,挽月便拖了许久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挽月日日去盛宁宫,大约一个月后,才终于抓住了机会求见凤君。   因此劳心劳力凤君消瘦了一些,但却并不减损他的威严,反而使得他整个人越发凌厉起来。他听人回禀挽月找他,终于牵出一个他一贯虚伪的笑容来,召见了挽月。   “参加凤君千岁。”挽月进来后恭敬地行礼。   “快起来,这阵子想必你也很难受,只是本宫忙着照顾陛下,没能顾得上|你。”   “谢千岁惦记,奴才想求个恩典出宫。”挽月并不与他绕弯子,直言来意。   凤君听了沉默了片刻,脸上显露出为难之色来,叹了口气道:“你经此打击,想回家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现在陛下病着本宫忙着照料,实在缺不得你这个帮手。你若是实在想家,就让你父亲入宫来看你,再者说太女有了什么消息,你留在宫里也能尽快知道不是?”   挽月闻言,原本激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凤君的话拐弯抹角,说白了就是不肯放他出宫。挽月根本没担任什么重要职务,更谈不上是凤君的得力助手,他想不通凤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在这种关头要强留自己。   挽月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太女失踪、陛下病重,靖雪作为陛下膝下另一个嫡女,年纪最长,位份最尊,毫无疑问地承担起了军国大事。   她需要丞相上官鸿的帮助,或许靖雪足够聪敏,在军方也有文家的背景支持,但是满朝的文臣未必认可她。凤君扣住挽月不放,大概率就是想以此来胁迫上官鸿来帮助靖雪。   想通了这一点后,挽月渐渐觉出些后怕来,太女不在,凤君把持承乾宫里病重的嘉帝,还协助靖雪总理朝政,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   然而除了等,挽月又能做什么呢?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敏锐地察觉到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格外小心谨慎,一面做好自己分内事,一面留意着凤君的一举一动。   当初靖霜在的时候,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她耀眼的光辉将所有的姐妹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现在靖霜不在了,朝臣们就注意到了一直被忽略的靖雪。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靖雪都是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纨绔,人人都知道她是嘉帝宠爱的女儿,却没有想过她是当今凤君的女儿,也是陛下的嫡女。   燕亲王也是机敏过人、气度不凡,她过去虽然没做成什么大事,但也没有犯过什么错,更重要的是她也就是说太女不在了,她就是陛下唯一的嫡女了。而且凤君身后,还有实力雄厚的文家做靠山,因此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了这样的觉悟:三皇女李靖雪,将来或许会入主东宫,进而荣登大宝。   毕竟太女说是失踪,其实失踪那么久,谁不知道八成是回不来了,于是一些不坚定的人转而支持起了靖雪,甚至提出了陛下病重,太女不在,应该及早另立东宫稳固社稷的提议。   这样的折子雪花一样飞进了宫里,落到靖雪桌案上就被她扣下了,她虽然暂代监国重任,但并没有不轨之心。而且这样赤|裸裸想要争权的折子,送上去也只会招来嘉帝的猜忌。   尽管靖雪扣留了折子,但嘉帝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消息,于是把靖雪叫到承乾宫训斥了一顿。   “你姐姐在外生死未明,朕缠绵病榻不得不把政务交给你处理,没想到你竟敢起了异心,拉帮结派结交朋党,还让人上折子提议立你为太女。朕和你姐姐还没死呢,你就心急地想要上位了?”   嘉帝怒目而视,因为愤怒她原本青灰的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了很多似的。   “儿臣不敢。”靖雪跪下低头,她从没想过鼓动朝臣,但大体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父亲一直都希望她能争夺太女之位,文家也希望能捧出一个太女来,还有跟靖雪站在同一阵营的所有人,都希望她能更进一步。所以就算她不想,现在也是已经被架到火上烤,也没有了退路。   “你不敢?”嘉帝怒目圆睁,“你事情都做尽了还说你不敢?”   此时的嘉帝根本听不进去靖雪的分辨,把所有的事情都加到了靖雪的头上,靖雪又没法儿说是凤君联合她的两个姑姑做的,只好沉默地认下罪名。   “母皇不信,儿臣愿卸下监国之任,率兵前往西域寻找太女姐姐。”   靖雪觉得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筋疲力尽,自从和云彻一起从东南返回京城,她就没有一刻舒心。   先是被迫和云彻成亲,辜负了云彻,紧接着又被推出来总揽政务,被嘉帝怀疑,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溺死在权利争斗的漩涡里了。父亲野心和期望,她担负不起,担任监国亲王的这段日子里,她战战兢兢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原来的凌云壮志和不该有的奢望,都在现实的重压下灰飞烟灭,现在她只想回到从前安稳平和的日子,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靖霜能回来。   靖雪这样说,嘉帝才微微消了气,喘息道:“算了,穆远已经去了,你就不用去添乱了,下去吧。”   西域现在可想而知是乱成了一锅粥,靖霜已经陷了进去,她可不能再让靖雪去冒险了。假如靖霜真的回不来,可堪重任的也只有靖雪了,想到失踪的靖霜,嘉帝心里就一阵难受,无比后悔自己仓促地送她上了战场。   就在此时,凤君带着人走了进来,亲自捧了药给她,伺候着嘉帝服药。 第51章 毒心   看着黑褐色的药汁, 嘉帝皱紧了眉头道:“朕不想喝了, 太医院都是废物, 一点儿小病吃了这么久的药都好不了。”   凤君对着嘉帝极有耐心, 端着碗坐在床边不肯离开,劝慰说:“再喝阵子就好了,太医院的御医又不是神仙, 陛下是急火攻心后忧思过重才久病不愈的, 得悉心调养还得放宽心。”言下之意是不要总牵挂着政务, 要放手撒权,好好休息才能好起来。   嘉帝也知道凤君说得是太医的嘱咐,但眼下的情况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撒手不管呢?靖霜在西域沙漠里失踪,本就生机渺茫, 她要是真的不管了, 恐怕靖霜就算是现在还活着,将来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嘉帝一脸不悦地接过来喝完了凤君奉上的药, 把碗摔回凤君手里道:“朕病着不正合你的心意, 现在前朝后宫你尽在掌握, 一呼百应何等自在。”   “陛下明鉴, 臣夫断然不敢有此心。”凤君恨得咬紧了牙根, 嘉帝现在是怀疑了靖雪怀疑他,对他们父女俩一点儿真情也没有,满心只想着死了的李靖霜。   可她再怎么想,人死不能复生,能在她身边服侍的只有自己, 能继承她的江山的也只有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凤君才能平息自己心头的妒火,语笑嫣然地和嘉帝周旋。   嘉帝服了药,又开始昏昏沉沉地想睡,她强撑着清醒的意识说:“你有没有此心,你自己知道。”   凤君见嘉帝强撑威严,眼皮子却已经开始打架了,便知道是药效发作了,于是凑上前去,握住了嘉帝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侧,在她的掌心下摩挲着。   “陛下,臣夫一心爱陛下,怎么会不希望您快点儿好起来呢?即使您从未真爱过臣夫,臣夫还是爱您啊,臣夫向天发誓与陛下生随死殉,倘若陛下有三长两短,臣夫一定即可追随您而去。”   凤君黑沉的星眸里满是真诚的爱意,嘉帝盯着他消瘦的面颊努力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心下也有了几分感动。自从她病重后卧床不起,的确疑心比从前更重了,说到底都是因为力不从心,越想掌控一切就越发现一切都在脱离她的掌控,这种无力感让她无所适从。   “你……”嘉帝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凤君的脸颊,终于困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凤君把嘉帝的手放下,仔细地掖进了被子里,又吩咐了伺候的人小心侍奉,才带着身边的人走了出去。   走出了承乾宫满是苦涩药味的大殿,凤君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他被嘉帝伤透了心,眼下无论嘉帝说什么他都能无悲无喜了。反正时间也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永永远远地和嘉帝在一起,只是在那之前他想亲眼看着靖雪入主东宫罢了。   从很早之前凤君就在布局谋划了,只不过一开始为靖雪铺路,只是希望她能在靖霜登基后自保,后来靖雪争气地平定了东南的倭寇,早早地加封了亲王,才让他又想更进一步,扶持靖雪做太女。   然而等靖霜回来再去争胜算就太低了,靖雪积累的底子薄,在文臣里没有什么威望,而靖霜从出生起就被封为太女,早已是众望所归的东宫之主,她没有大错靖雪怎么可能有机会上位。   然而靖霜一向小心谨慎,根本拿不出什么错处来,更何况她要是从西域凯旋而归,那么靖雪身上的那点儿军功根本就不够看了,届时己方还有什么优势。   所以凤君等不及,便联合他的姐姐,也是文妙杰的母亲,派人去西域诱以重利,说服了锦安国王帮他们设计靖霜,将她害死在西域。只要靖霜死了,那么靖雪就是太女的不二人选。   计划进行地很顺利,靖霜的死讯很快传回了京城,凤君表面震惊于太女失踪,心下却十分高兴。他现在只要坐等着他的女儿当上太女就够了。当然了,后面的事情他也要费心,譬如拉拢朝臣,控制住挽月等等。   上次靖雪难过地说她喜欢的挽月,求而不得的样子是那样痛苦,叫他做父亲的见了当然是于心不忍。眼下太女死了,他当然要替女儿留住他喜欢的人。   当然就他个人而言还是喜欢云彻,但穆家不涉党争,云彻就帮不了靖雪太多。之前他竭力促成此事,是出于帮靖雪自保的保守计划,今时不同往日,很显然挽月的利用价值更大,让靖雪把挽月收为侧君,顺便联合挽月的母亲上官鸿,岂不是一举双得。   但上天并不总是随人心愿,他几次三番暗示挽月,挽月都装糊涂,和他说相信太女没死要一直等下去,至于上官鸿那个老狐狸,更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帮。   当然最大的阻碍还是嘉帝,即使明知道靖霜很可能已经死了,她也不肯放权给靖雪,反而死抱着一线希望让漠北的穆远带兵去西域寻找。这让凤君十分气愤,也让他对嘉帝彻底失去了信心,他不能指望着嘉帝,只能靠自己去争。   于是他开始给嘉帝的药里加料,让嘉帝原本并不严重的病情日益加重,而且令她每日服药后都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管他的事情。   嘉帝的怀疑没错,他就是野心勃勃,可这也都是她逼的。一个男子,最渴望的莫过于妻主的爱,可嘉帝从没给过他一丝爱,他只会给他权力,用权力来补偿她对他的亏欠。   是她自己,养出了自己这头野心的狮子。凤君在心里怨恨地想:她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当然了,尽管如此凤君还是爱嘉帝,他从十几岁时就喜欢他,大半辈子都是在为了争夺她的爱而耗尽心力。所以他并不会让嘉帝孤零零的离去,他会慢慢给她下毒,等到靖雪成为太女,光明正大的继承大统之后,他就会陪着嘉帝一起离开。   到时候他要和嘉帝葬在一起,让嘉帝爱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萧瑾瑜独自在后陵里永世孤独,让他的女儿李靖霜的魂灵永远徘徊在关外的蛮夷之地。   凤君一想到这美好的将来就满心欢喜,等他和嘉帝一起沉睡在地宫里的时候,他唯一挚爱的女儿会登临大宝,得偿所愿地坐拥江山与美人,一辈子安安顺顺。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心下的激荡,他不能松懈,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安排。   很快嘉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原本命令靖雪每日送进来亲自过目的重要折子也没精力看了,凤君日日衣不解带地在御前照拂,其他君侍根本没有见嘉帝的机会。   后宫的管制越来越严,不要说随便有人出入,连传递消息也渐渐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挽月困守其中,心下越发焦急,于是改变了策略去求见嘉帝。   可嘉帝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凤君都寸步不离地守着,旁人岂有近前的机会。这一日挽月仍旧例行公事一般去承乾宫求见,没想到嘉帝真的召见了他。   那天嘉帝从昏沉沉中被叫醒,一睁眼就看见凤君端着药坐在她床边,当时心下一阵抗拒,正在此时云溪进来通报说挽月求见,她便想借着见挽月的由头先不喝药,于是召见了挽月。   “陛下先把药喝了吧。”凤君殷切的询问,对于嘉帝突发奇想要召见挽月很是不满。   “先把药放下吧,一会儿朕再喝。”嘉帝十分不悦地别过了头,不再看凤君一眼,凤君只好把药放下了。   很快挽月走了进来,嘉帝的寝宫充斥着苦涩的药味,空气也是闷热而粘腻,叫人下意识地几欲作呕。挽月克制了自己惊讶的心情,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陛下万安。”   自从第一次见过挽月之后,嘉帝已经有两年不曾见到他了,眼下一看他出落得越发美丽标致,穿着又清新淡雅,当下十分心喜。挽月的到来像是一缕清风,将围绕在她身边沉闷压抑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   嘉帝难得打起了几分精神,倚靠着靠垫问挽月:“许久不见,朕都快忘了你的样子了,最近在宫里怎么样?”   挽月抬头,看见凤君坐在嘉帝床边,一双凌厉的凤眸紧紧地盯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回陛下,臣很好,只是很担心陛下的身体,所以特意来给陛下请安。”挽月说着顿了顿,又道:“如今太女殿下下落不明,陛下就是大齐唯一支柱,可千万要快点儿好起来啊!”   嘉帝听挽月凄凄艾艾地说起靖霜,眸光都有些湿润了,心下顿时不忍。   这可怜的孩子,满心欢喜地入宫学规矩,等着靖霜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想必除了自己,最伤心难过的就是他了。   “起来吧,你有心了,云溪赐座。”嘉帝下令让云溪给挽月搬来了座位,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凤君见状有些着急了,催促道:“陛下先把药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朕现在不想喝药,你先退下吧!”被病痛折磨的没有了心气的嘉帝,不知道怎么又突然强硬了起来。   “是。”凤君只得放下碗,带着人离开。   临走前他看向坏事的挽月,叮嘱道:“你不要在这里待太久,打扰陛下休息。”   “朕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儿,你还不让朕和人说说话吗?”她一天睡十来个时辰,简直要睡死过去,难得今日挽月来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倦,反而精神出奇的好。   嘉帝把这神奇的效果归功在了挽月身上,挽月命格高贵,出声时便被清玄大师称为大吉之人,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到来,使得自己精神好了一些。   嘉帝不知道虽然她感到轻松的确是因为挽月的缘故,但并不是因为那玄之又玄的命理,而是因为挽月的到来打断了她喝药。   凤君每日都严格按照时辰煎药送药,兢兢业业没有一天耽误,无论他有多忙都风雨无阻地服侍嘉帝。嘉帝看在眼里以为是他的一片深情,却没想到是凤君的毒计。   不但嘉帝,就连一直清醒地看着凤君侍奉的云溪也想不到,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凤君每次给陛下喂药之前都会自己先尝一口,试过温度合宜再给嘉帝,他下了毒岂非是自己也每天陪着喝进去了?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傻的人,想害人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所以尽管喝了药一点儿起色也没有,嘉帝也不曾怀疑凤君在给她下毒。   作者有话要说:  凤君:我疯了,我也不想活了,大家一起死好了……   感谢在2020-04-13 12:19:27~2020-04-14 12: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淡风轻、霜起清寒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暗战   挽月虽不满于凤君的□□与强横, 但也不想耽误嘉帝服药, 于是便去拿了桌上的药碗来打算服侍嘉帝用药。结果不小心被皱起的地毯绊了一下, 手里的药碗一下子摔了出去。   “臣知罪, 不小心打翻了陛下的药,请陛下责罚。”   嘉帝哪里想责罚他,她本来不想喝药, 挽月打翻了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没事儿, 起来吧, 反正这药朕喝了就昏沉沉的,也没什么别的用,不喝也罢。”   挽月跪在地上,听了这句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但很快就过去了, 他没抓住那一瞬的异样感觉,但还是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这怎么行, 云溪姑姑命人再煎一碗药来吧。”   “是。”云溪领命下去, 命人去抓药来煎。   按理说嘉帝生病煎药该由她负责的, 可凤君说不放心别人, 一定要每日亲自在盛宁宫盯着人煎了药再送来, 是以承乾宫只有药方并没有齐全的药材。   “你该早些来给朕请安。”嘉帝说。   “陛下病重之后,臣每日都来,只是凤君有命不让人打扰陛下休息,所以臣每日都在外面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挽月仔细斟酌着说辞,他知道情势很严重, 但没想到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连承乾宫里面服侍的宫人都在凤君面前噤若寒蝉。这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线,挽月不敢轻易吐露心声。   “唉。”嘉帝叹气摇头,对于凤君的强势颇感无奈,自打病了之后除了凤君和靖雪,她就没再见过其他人。   “好孩子,这些日子你也一定很难过吧,霜儿不在了,可惜了你……”   “陛下,臣坚信太女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挽月是被娇养长大的,表面上温和柔弱,但骨子里自有一番傲气与坚持。   “陛下有许多女儿,也可再另行册立太女,可挽月心里的太女殿下就只有霜姐姐一个。”   挽月的话有些不恭敬,像是在指责嘉帝对靖霜不够信任关心一样,但嘉帝却并没有怪罪他。在她看来,挽月只是小儿郎心态,不肯承认现实罢了。   “朕也希望靖霜真的没事,朕虽然有许多女儿,但是最看重的就是霜儿。她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是朕寄予厚望的嫡长女啊!”   嘉帝说到这里,不禁湿了眼眶,她回忆起了往事,似乎要和挽月推心置腹一番。   “早年朕在东宫的时候,就很宠爱先凤君,但他出身清寒不被朕的父君喜爱,后来他终于有了身孕,父君也松口答应等他生下女儿就册立他为太女正君。谁知他拼死生下靖霜后便撒手人寰,朕不放心别人,亲自将太女带在身边教养。   那时候先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朝中暗流涌动,想要夺嫡争位的皇女大有人在,朕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却每天还抽出时间来过问她的情况。朕不知耗了多少心血,才把她养大啊,所幸她也争气,从小就聪慧过人,正大后又沉稳干练谁能想到……”   嘉帝说到这里语调也哽咽了,“早知道会这样,朕就不该让她上战场去历练,那孩子一向要强,凡事都要做得尽善尽美,所以才身先士卒,落得如此下场。可是现在朕虽然心痛,却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你也一样,不要伤心过度。”   “是。”挽月低头称是,就在此时云溪送来了新煎好的药。   “这么快?”挽月惊讶地抬手接了过来。   “奴婢派人去了太医院,炉子上正煎着药呢。”太医院也算是用心,虽然医术不精没能治好陛下的病,但每日煎药都煎着数份,以备陛下一个不高兴打了药还能很快再送过去。   挽月这次小心仔细地端着药碗,服侍嘉帝喝了药,嘉帝喝完药之后也没有陷入昏睡,反而又和挽月说了半天的话,最后连云溪都忍不住高兴地称赞挽月。   “上官公子真是福星,陛下往日喝完药都会困倦入眠,今日奴婢瞧着陛下的精神倒是好得很。”   “是啊,以后你有空多来承乾宫走动走动。”嘉帝也很高兴,尽管刚才说起靖霜来她难过了一阵,但身体上的轻松还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是,臣日后每日都来。”   听到云溪的那句话,挽月心头又闪过一丝熟悉的异样感,但这次他抓住了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想明白了是为什么。   是药,什么药会让人喝了就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嘉帝那么排斥喝药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可是换了一碗药,嘉帝喝了却并没有昏睡,那就说明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有凤君送来的药。   挽月简直不敢继续想象下去,陛下本来只是急火攻心而已,怎么会病得越来越重,凤君每日悉心服侍,太医院尽心医治都不见起色,难道陛下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还是有人在她每日服用的药里做了手脚?   挽月没有见过凤君喝嘉帝的药,一下子就怀疑到了凤君身上,他心下警钟长鸣,面上却不露声色。   出了承乾宫,守在殿外的侍书担心地迎了上来,“公子怎么进去这么久?陛下恩准您出宫了吗?”   挽月沉默不语,一直离开了承乾宫的范围,走上了无人的小路他才开口:“侍书,我不出宫了。”他要留下来查清真相,如果凤君真的在暗害陛下,那他一定要想办法保护陛下,否则陛下有个三长两短,靖霜回来后该如何对抗他们呢?   挽月不敢相信任何人,所幸嘉帝有旨让他每日去请安,于是挽月便趁机想方设法破坏嘉帝按时喝凤君送来的药,拖延时间等药凉了再让云溪派人去取新的。   几日下来云溪似乎有所察觉,也开始帮着挽月。   又趁机支开旁人单独问挽月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挽月摇摇头没回答她,他已经确定了心里的猜想,但是却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对抗凤君。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嘉帝每天情况都在好转,凤君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或许他会加大药量或者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凤君的确很快发现了挽月的小动作,并且迅速地决定除掉挽月。他本来是留下挽月给靖雪的,可没想到挽月这么“不识抬举”,而且他手里或许还有自己毒害嘉帝的证据,留下他简直是后祸无穷。   现在凤君在后宫里一人独大,也懒得费心搞什么阴谋,直接命秋风直入珍宝局要除掉挽月。   秋风带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珍宝局,进了挽月的院子就要拿人,却没想到从里头走出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们咋咋呼呼要干什么?”云彻高喝,秋风等人立马偃了嚣张的气焰。   “参见燕王君。”以秋风为首的宫侍们纷纷下跪行礼,他心想:燕王君嫁给燕王后鲜少入宫,怎么今日突然出现在珍宝局了?莫非他也知道了什么?   云彻自然是不知道凤君的谋划,只是歪打正着撞上了而已。   “我问你们来做什么?”   “奴才……”   秋风被问得哑口无言,看样子燕王君和上官挽月的关系还不错,他总不能说是来处理挽月的。   “奴才们是来替凤君找明珠了,前阵子凤君把凤冠送来修,丢了上头的一颗明珠,奴才奉命来查找。”秋风急中生智,把几个月前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哼,你们慢慢找,不许打扰本君和挽月说话。”云彻斥退了他们,转身又和挽月回到了屋里。   挽月给云彻倒了杯茶,请他坐下了。   “我没想到你在宫里竟是如此水深火热。”云彻一口气把茶水牛饮而尽道。   “还好今日你来了,你最近如何?”挽月不敢想如今今天云彻不在,结果会怎样。   云彻闻言沉默,他和靖雪成亲之后,靖雪待他很好,但他却没有过去想象中那样高兴。靖雪每日都很忙,几个月间憔悴了不少,他倒是恨不得能回到从前,虽然没能和靖雪在一起,却可以潇洒快活的日子。   “挽月,最近我时常回想起我刚进京的那会儿,你我三殿下和太女一起,咱们四个人到处游玩,逛庙会,赌石,看口技表演,还有后来去马场骑马,我和你一起并辔而行。那是一段多么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啊,午夜梦回我总是恨不得能再回到过去,永远留在那个时候。”   “你说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挽月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还是原来的他,可周围环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形势总是比人强,身在其中的人也只能被裹挟着做出改变罢了。   “或许是我们都长大了吧,长大了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算了,不说这个,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女殿下没事。”   “真的?!”挽月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一直下落不明的靖霜,虽然他表面上镇定冷静,实际是日夜悬心。   “真的,父亲传来的消息。”   “那为什么宫里没……”   “再等等吧,过两天宫里便有信儿了。”云彻说得信誓旦旦,挽月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虽然云彻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但也从最近混乱的局势里察觉到了一丝奇怪,他不傻,知道自古以来天家姐妹相争的事情不少,但从没有想过会发生在靖霜和靖雪之间。   他所了解的靖雪,并不是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人,可是如今一朝天翻地覆,前朝后宫都把持在了他们父女手中,他也不敢确定最后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靖雪身边,现在想太多也无益。他倒是希望靖霜回来之后,能拨乱反正,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我走了,把这两个人留给你,你自己在宫中小心些。”云彻与挽月告别,把他带来的两个小厮留给了挽月。   那两个小厮都不是寻常男子,他们俩在军中便跟着云彻,算得上武功高强了,不说能以一敌百但对付凤君宫里的宫侍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人再想害挽月的话,他们也能保护一二。   挽月没料到他如此周全,心下大为感动,云彻嫁给了靖雪,凤君就是他的亲岳父,他这样明目张胆地为了护着自己而反抗凤君,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挽月何德何能得君如此照拂?你……”   “别拒绝我的好意,凤君如今行事猖狂乖张,连王主都看不下去,何况是我?”难道他穆云彻是为了讨好岳父就能放弃心中公理正义的人吗?   他和靖雪成亲之后,便不再直呼其名,反而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王主,两人婚前闹过一次拒婚,婚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但相处的模式再不复以往的打打闹闹欢喜冤家,变得相敬如宾起来,显得比从前更生分了一样。   挽月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云彻的变化,在他迈出门口前抓住了他的手。   “珍重,一切都会变好的。”   云彻回头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发两句牢骚而已,我没事儿,你也珍重。”   然后在挽月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转身大步离去了,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像是一棵孤傲的青松,无论四季寒暑都屹立着不会倒下。   挽月留下了云彻带来的两个人,随便安排了些轻省的活计,然后满心忧思地转回了内室。   “公子,您为何不趁机向穆世子求助?”侍书紧追了过来,关上门后问挽月。   “告诉他做什么?”挽月并非是信不过云彻,而是不愿把他拉下水,凤君的惊天密谋,一旦被掀翻到明面上,定然是一场血雨腥风。   凤君是靖雪的亲生父亲,即使他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也无法泯灭靖雪与他之间的父女情谊,假如云彻沉不住气揭开真相,先不考虑凤君可能的反扑,到时候云彻在靖雪面前又该如何自处呢?   “可是,现在穆世子是唯一可靠的人了,您不说是打算一个人承担吗?万一凤君再派人来,或者给您也下毒。”侍书一心护主,今日的架势把他吓了一跳,想到凤君的狠毒手段,让他不由地担心挽月的安危。   “无事,穆世子不是留下了两个人吗?想来今日凤君的计划没能成功,不会很快明着对付我。至于下毒,辛苦你注意饮食,饭菜一律在咱们院里做,不要假手于人,吃得简单些也无妨。”   这一场不见刀光的暗战,就算是为了靖霜,他也会竭尽全力。 第53章 宫变   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主动出击, 虽然挽月手里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凤君在给嘉帝下毒, 但他还是选择了告知嘉帝。   这日嘉帝服完了凤君送来的药, 屏退了左右侍奉的人,正昏昏欲睡之际,要离开的挽月突然折返了回来跪到了嘉帝的床前。   “陛下, 臣有事禀告。”   “有什么事情等朕睡醒了再说吧。”嘉帝闭着眼睛半梦半醒着回答, 心下有一丝不悦, 挽月一向懂事怎么今天非得挑她休息的时候禀告事情呢?   然而挽月并没有退缩,而是坚持说:“陛下此时不听臣一言,只怕之后未必能听到了,臣的性命危在旦夕, 求陛下救命。”说罢重重地叩了个头。   嘉帝听他语气说得如此严重, 顿时从昏沉的睡意清醒了几分,霍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说。”   挽月抬头, 看着嘉帝往日里清澈威严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 心一横道:“陛下的大权已然旁落, 陛下的身体也正在遭受毒害, 臣窥破了凤君的奸计,不敢不禀告陛下。”   “荒谬,”嘉帝大喝一声,竟显露出久违的威严姿态来,“你的意思是凤君在给朕下毒?这太荒唐了, 任何人都可能给朕下毒,但他不会。”   挽月惊讶地抬头,他想不明白为何嘉帝如此信任凤君,难道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体验,她还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吗?   “臣不明。”   “朕的药,凤君每次都是尝过才给朕的,难道你没见过凤君为朕试药吗?”   挽月听了嘉帝的解释心下了然,起初他也很疑惑这一点,但后来就想通了,怎能抛开剂量来谈毒性,嘉帝每日三次服用药,凤君只是每次尝半匙而已,就算是有危害也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说不定凤君还同时服用着解毒的药物。   挽月将自己的思虑悉数告诉了嘉帝,嘉帝闻言若有所思,似乎开始对凤君产生了怀疑。毕竟她也觉得自己病得蹊跷,久病不愈之下更希望自己不是真的药石罔顾,而是有人蓄意加害。   “你有何证据吗?”嘉帝继续问挽月,昏沉的睡意消失了大半,被心中惊怒所取代。   “臣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有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法。”   第二日早上,挽月提前来了承乾宫,并且在承乾宫的小厨房做好了一碗药。凤君照例按时来到,服侍嘉帝服药,嘉帝服药之后便沉沉睡去,一如往常。   凤君等嘉帝睡下便要离开,却被挽月叫住了。   “凤君千岁还不收手吗?”这一次挽月没有行礼恭送他离开,而是站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然而凤君听了霍然转身,剑眉横立星眸怒视,一副被戳到痛点怒不可遏的样子。   “上官挽月,本宫劝你好自为之,不要自不量力地做傻事,以卵击石可不是聪明人所为。”   凤君迟迟没有再对挽月出手,一则是考虑到上官鸿在朝中的影响力,倘若挽月突然死在宫里对他母亲不好交代,二则是考虑到还要用挽月这枚棋子来牵制靖雪,让她乖乖听自己的安排。但若是挽月不肯知难而退,偏要来挑衅他,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千岁毒害陛下,意图不轨,证据确凿难道还能抵赖吗?”   “哼!笑话,假如真的证据确凿,你何必再来同本宫口舌?本宫对陛下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凤君不为所动,他料定挽月只是想诈他的话而已。   “哦?是吗?那臣手里的这碗药是没问题了?”挽月拿出一只碗来,里面摇晃着黑褐色的液体,正是嘉帝每日服用的药。   “什么东西?”凤君一瞬露出了一丝急切,紧接着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样子,“本宫不知道你从哪里拿来的药,就想赖到本宫的头上来。”   凤君每天给嘉帝送来的药,要么是亲自看着嘉帝服下,要么是嘉帝不喝他带走处理,挽月手上根本不可能有他送过的药才对。   “这碗药是我第一次进承乾宫请安时,凤君千岁落下的。”挽月的确在套凤君的话,当时那碗药全都洒到了地上,根本没有留下来,他只是在赌罢了。   倘若有更稳妥的方法,他也不想铤而走险,但当时碎了的药碗他曾让云溪偷偷送去给太医检查,因为残留的药水几乎没有了,并没有查出足够的证据来。   果然凤君听挽月这样说,慌张了起来,他唯一一次失算就是那次,因为嘉帝突发奇想地召见了挽月,他没考虑太多便把那碗有问题的药留在了这里。   “去把他手里的药抢过来。”凤君面色狰狞地下令,他身后的秋风亲自过去抢挽月手里的药碗。   “本宫看没了药你还有什么证据。”   挽月没有躲闪也没有挣扎,就那么站在原地笑了起来,神情间显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来。   “你笑什么?”凤君被挽月奇怪的笑容笑得发慌,秋风已经抢过挽月手里的药洒到了地上,证据都被消灭了,为何他还能笑得出来?   “千岁不会真的以为消灭了证据做过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吧?人在做天在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凤君见状大怒,喝令手下宫侍道:“把他给本宫拖出去,上官挽月污蔑本宫发落刑司处置。”   “住手!”一个威严的女声在层层帷帐后面响起,紧接着原本应该昏睡的嘉帝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陛下?!”凤君明白过来这是挽月做的一个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跪下向嘉帝解释:“陛下明鉴,臣夫清白平白遭人污蔑,还请陛下做主。”   “污蔑?如果真的是污蔑你为何急于销毁证据?你以为朕现在还会相信你吗?”嘉帝气地胸口急剧欺负,她病了之后这些日子凤君细心照料还自请随葬,嘉帝心下十分感动,不成想凤君竟是打着如此歹毒的心思,真是叫人意料不到。   “来人,将这个毒夫拿下,禁足盛宁宫,朕要慢慢查。”嘉帝下令,云溪带着承乾宫的宫人们冲了进来,作势要拿下凤君。   凤君见状冷笑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全然没了方才惶恐求饶时的惊慌,反而显露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在模样。   还没等嘉帝和挽月反应过来,便有手持刀兵的侍卫闯了进来了,将云溪等一众承乾宫的宫人们先拿下了。   “陛下,您方才相信臣夫的解释,事情也不至于闹到如今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嘉帝被气得发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凤君怒骂:“你要造反吗?”   “是啊!”凤君大言不惭地承认了,“本来臣夫是不想闹得这么严重的,您好好服药,一直到龙驭宾天都不必知道残酷的真相,到时候臣夫也会履行诺言与您随葬,绝不让您孤孤单单地离开,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都怪他,上官挽月,你面上佯装感念本宫的恩情,背地里却处处与本宫作对,两面三刀的小人。”   挽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凤君居然掌控了承乾宫守卫要直接谋反,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以顾虑的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等到靖霜回来,他和她分别了太久,真想见她一面再离开。   “凤君还提您的恩情,当初凤冠失珠,不也是您特意设下的局吗?”挽月反问凤君,私心里想要拖延一下时间,他也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只是心有不舍不甘心太快离开。   “你果然聪明,这点儿小把戏没有骗过你,反倒是本宫被你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可惜你势单力薄,再怎么聪明都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凤君自以为局势尽在掌控,也懒得再虚伪地装下去了,所幸把一切都摊到了明面上。   “文彦,你这个毒夫,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起了谋逆之心。”嘉帝痛心疾首地呵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是这样一条毒蛇。说到激动时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幸而有挽月在身边扶着,否则恐怕要力气不支倒下去。   “陛下真觉得自己待我好吗?这天底下哪个男子不渴望得到妻主的爱,可是陛下给过我吗?陛下给我的只有冷冰冰的权力,这十余年我劳心劳力不曾有半分懈怠,兢兢业业为陛下管理后宫,可我在陛下心里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瑾瑜生前只是一个侧君,朕虽然在他死后追封了凤君,可是他没掌过一天权,也没享过什么福。你独掌后宫十余年,大权在握令出必行,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他又有什么值得你嫉妒的?”   嘉帝大为不解,在她看来先凤君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凤君羡慕嫉妒之处,当年她做太女时先凤君嫁给她做侧君,那时备受先太后的打压,临了年纪轻轻生下靖霜便撒手人寰。他所有的尊荣几乎都是死后追封,这又有什么值得羡慕呢?   现在的凤君文彦,是她登基后新娶的凤君,一进宫便登上凤君尊位,彼时太后已经不在了,整个后宫都是他说了算,不曾受过半分岳父的委屈。他这样一生呼风唤雨顺风顺水,还有什么不满足?   “萧瑾瑜,他有什么好?死了十几年了还让陛下念念不忘,每逢佳节陛下都宁愿独自留宿承乾宫也不肯来盛宁宫。陛下对臣夫这个凤君,恐怕只是用得顺手的臣子,何曾有过真正的妻夫之谊。”凤君激动地控诉起来,想必若不是顾虑形象,只怕此刻已经声泪俱下了。   “我不服,凭什么萧瑾瑜永远都要压在我头上,他的女儿也永远要压在他的女儿头上。我不服,我争不过一个死人,难道靖雪一定就争不过她的姐姐吗?哈哈哈哈……”   凤君状若癫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里都笑出了泪花。   “靖霜,是你?”嘉帝突然反应了过来,目次欲裂地瞪向凤君。   “是啊,陛下。李靖霜是臣夫派人杀死的,她早就死在西域的大漠里了,可笑陛下还派人去寻找,日日期盼着她回来,真是可笑。”   “噗——”嘉帝被凤君猖狂的姿态气得吐了一大口鲜血。   “陛下,陛下撑住啊!”挽月赶忙照顾嘉帝,拿出手帕来替她擦掉嘴角的鲜血。   “陛下别忙着吐血,先把退位诏书写了吧,立靖雪为太女,让她登基,届时陛下不想死的话,也可以在宫里安享晚年做您的太上皇。”   “你这样做?燕王殿下知道吗?”挽月直言问凤君,他不敢相信靖雪会是一个弑君夺位的乱臣贼子。   “本宫自有办法,少管闲事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吧。”凤君说罢便让人把拉开了挽月,自己走到了嘉帝身边。   他本来还想把挽月留给靖雪的,现在想想他这样不驯,恐怕留下也是个祸患,便打算拿到退位诏书之后就处理掉挽月。   作者有话要说:  挽月:我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和拖延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理但我还是拖延一下试试。感谢在2020-04-14 17:44:30~2020-04-17 10:3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榴莲妹妹 3瓶;39656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太女归来   凤君命人给嘉帝奉上纸笔, 想让她写下退位诏书, 可嘉帝怎么肯让凤君心想事成, 她一把推开了宫人, 死活不肯顺从。   “陛下——”云溪被人控制着,忍不住挣扎大喊,她是伺候嘉帝的老人了, 主子有难她恨不得能以身相替。   “陛下何必如此固执?李靖霜已经死了, 您不传位给靖雪, 还能传给谁?难道要传给靖雯那个小丫头,陛下觉得您肯给她能拿得稳吗?”凤君步步逼近了嘉帝,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她道:“陛下就不怕臣夫把她们都杀了吗?”   “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嘉帝看着凤君那张保养得宜的俊美面孔, 只觉得他像恶鬼一样可怕, 被嫉妒俘获的男人,简直就是魔鬼。   “是啊, 我早就疯了……”凤君目光如炬, 似乎要对嘉帝不利。   挽月被宫人压着双手, 随时观察着情势的变化, 此刻他敏锐地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刀兵打斗之声, 大喝道:“陛下,有援军来了,一定是禁卫军。”   凤君果然被挽月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放开了嘉帝看向挽月:“哪儿有什么援军?你不要白日做梦了。”   凤君当然也听到了声音,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慌张, 因为他知道带兵的是靖雪,是为了配合他而来。   “上官挽月,可惜了你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就先处理掉你好了。”   凤君说罢便有一个侍卫拿着佩刀要上前去解决挽月,挽月看着明晃晃的佩刀,心下终于升起一丝恐惧,就这样死了吗?还没来得及再见到霜姐姐,母亲和父亲会很伤心吧?自己真是不孝。   宫殿的门突然破开,一支长箭飞了进来,径直射穿了那拿到侍卫的胸口,溅出一淜血花来。然后控制着挽月的两个侍卫也被接二连三的箭簇射中,纷纷倒了下去。   “陛下!”挽月脱离了控制,立刻去扶嘉帝,生怕乱箭流矢伤到原本就病重的她。   然而那箭似乎并非是毫无章法,而是非常有针对性地射向了凤君带来的人,丝毫没有伤害到挽月和承乾宫原本伺候的宫人。   凤君一下子慌了神,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按理说禁卫军都已在靖雪的掌控之中,难道她反悔了?不,不可能,他的女儿不会背叛他。   心神激荡之下凤君顾不得躲闪,很快一个人影逆光而来,出现了在他面前。   “你是?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李靖霜,你不是死了吗?你不可能还活着。”凤君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一样,他惊恐万分地连连后退,被他的手下尸体绊住了脚步,扑通一下摔了个后仰。   挽月也朝门口看住,这一眼便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靖霜回来了。   她一身金甲戎装,面容硬朗神情坚定,看起来一切依然尽在掌握。   “霜姐姐——”   “靖霜?”嘉帝被挽月扶着站了起来,一见是靖霜赶来顿时老泪纵横。   靖霜的到来一转局势,让原本占尽上风的凤君一方吃尽了苦头,他带来的那些侍卫怎么可能敌得过靖霜所带的精兵,何况数量上也远远不及,很快就被全部绞杀,一时间大殿里血流成河,横七竖八的都是新鲜的尸体。   “儿臣护驾来迟,请母皇赎罪。”靖霜卸下刀兵上前两步,跪到了嘉帝面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将这个毒夫拿下,关入冷宫。”靖霜的到来让嘉帝又找回了几分帝王的尊严,想到凤君方才的猖狂,她立刻下令要把他关起来。   “李靖霜,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靖雪呢?你说话啊!”凤君疯狂地在地上大喊大叫,华丽的衣服上沾上了血污和尘土也毫无所知。   “把他拿下。”靖霜瞥了凤君一眼,神情极为不屑,她一句废话都不想和他多说,直接让手下拿人。   谁知凤君捡起地上的一把侍卫用刀,径自向靖霜冲了过来了。   “我杀了你——啊——”   电光石火间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凤君的喉咙已经先被刀划出了一个大口子,正汩汩不停地朝外流着鲜血。   “啊!”挽月惊叫一声,丢开了手里的刀,他害怕极了,一个连别人杀鸡鸭都没见过的贵公子,第一次握起刀就杀了人,怎能不害怕。   方才混乱之际挽月捡了挟持他的侍卫的刀,跑到了嘉帝身旁护驾,后来靖霜进来后卸下了身上的刀兵上前,他不由自主地又站到了靖霜边上。方才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看见凤君拿着刀冲过来,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中的刀,拦在了凤君前进的路上。凤君癫狂之下速度极快,一下子就撞到了刀刃上,鲜血喷溅而出,溅了挽月一身。   “月儿。”靖霜顾不得场合一下子把挽月揽进了怀里,温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是霜姐姐不好,霜姐姐来晚了。”   “把陛下扶进寝宫休息,召太医来请脉,然后打扫一下这里。”   嘉帝经过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早已是力不从心,于是就顺势回寝宫休息,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靖霜打理。   靖霜温言安抚了挽月好一阵,等他心态平复了才吻了吻他的额头说:“你先去清洗一下,我收拾了外面的残局马上回来。”   挽月拉着靖霜的手,一刻都不想松开,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确该清洗一下,换掉浑身血污的衣服,可久别重逢他早已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只怕一松手靖霜就不见了。   面对挽月的不舍,靖霜丝毫没有不耐烦,她轻轻地拍了两下挽月的手背,轻声说:“我马上就回来,很快。”如此挽月才恋恋不舍地撒了手。   挽月在宫侍的服侍沐浴更衣,重新梳理了散乱的头发,坐在偏殿屋子里等靖霜。大惊大喜接连而来,叫他实在是难于应对,紧绷了许久的情绪一放松,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等着等着竟是睡了过去。   挽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的金色花我的帷帐,身下的床铺又软又温暖,空气中还弥漫着椒兰的香气,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立马惊吓得做了起来。   “你醒了?”靖霜的声音传来,抚慰了惊弓之鸟一般的挽月,她掀开帘子坐到了床边。   “这是?”   “是东宫我的寝室,你下午在承乾宫偏殿里等得睡着了,我看你睡得沉,就把你抱了回来。”   听到靖霜大老远地把自己抱回了东宫,而且带进了她的寝室里,挽月的面色微微红了一下,随即他又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乎是在责怪自己睡着了。   靖霜拉住了挽月要再敲第二下的手,心疼地放到了唇边吻了一下。   “不许打自己。”   挽月只得乖乖地低头,顺着靖霜的力道倚到了她的怀里。   温馨的片刻之后,挽月终于鼓起勇气询问后续的事宜。   “霜姐姐,凤君……”   “死了,你不用担心,母皇不会怪你的,今日多亏了你出手相救,否则我就要血溅当场了。”   “我哪儿有?”挽月被靖霜夸得不好意思,后来他想了,就算是他没下手,靖霜带来的那些兵士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靖霜自己就算是赤手空拳,也绝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癫狂的凤君,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燕王真的带兵谋反了吗?”挽月想到凤君口口声声提起靖雪,不由地一阵揪心,他不敢相信靖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嗯。”这次靖霜没多说,只嗯了一声表明了结果。   她也很惊讶靖雪变得这么快,居然敢带着禁卫军逼宫,如果不是她回来的及时,恐怕……   不过后来靖雪得知了凤君的死讯,就立刻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倒也不算是冥顽不灵。   挽月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也只能替靖雪感到惋惜,他叹了口气,又把话题引向了靖霜。   “霜姐姐,你在西域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失踪的那阵子他们都说你已经遭遇不测了,我要担心死了。”   那些孤立无援的绝望日子里,多少次从天黑坐到天明,痛彻心扉都不能来形容他的感受。当时挽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靖霜还活着,唯有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才能有勇气活下去,对抗权势滔天的凤君。   “对不起,对不起,霜姐姐让你受苦了。”靖霜接连道歉,满眼都是疼惜,然后把她在西域的经历一一讲述给了挽月。   原来她一去到西域,就发现情势十分复杂,不能单纯地采取武力的方法征服,于是一面与部分国家和谈,一面打击那些格外强硬的国家,采用分而化之的方法破解了二十四国并不坚固的联盟。   当初凤君派人联合锦安国之前,靖霜就已经收服了锦安国,所以凤君的人马一到,靖霜就得知了消息。靖霜没有立刻揭露,而是选择了将计就计,诈死后出其不意来了个大清洗,把文家在西北军中的势力一网打尽。   然后紧接着就是嘉帝派穆远从漠北支援,去西域寻找“失踪的靖霜”,当时靖霜已经控制了场面,等穆远到了对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遭遇。   穆远是云彻的父亲,靖雪的岳父,靖霜当时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所以是赌了一把,幸而穆远忠肝义胆,并没有因为私情而废大义,与靖霜联合隐瞒了实情,假装还没找到靖霜,实际上却星夜兼程在往京城赶来。   “对了,这次能正好赶上,还多亏了穆世子通风报信。”   云彻?挽月有些惊讶,靖雪是他的妻主,他竟然提前把她的行动泄露给靖霜,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举动。   “那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医诊断说母皇的身体已经被慢性毒|药侵蚀,恐怕再悉心调养也不可能恢复了。至于逆党的处置结果,我还是想等母皇好一点儿让她决定。”   即使嘉帝已经重病难愈,靖霜也不肯越俎代庖,仍旧恭敬地对待她。   文家的势力已经被靖霜掌控拔|出,凤君和靖雪手下的那点儿人手更是不足为虑,接下来只剩下等待。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的嫁衣嫁妆都准备好了吗?别忘了我说过回来就娶你的。”   挽月愣了一下,被这猝不及防地话题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我……”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想着这个?”   “什么时候?我心里的头等大事就是回来娶你,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个呢!”   靖霜伸手去挠挽月的下巴,像是挠一只别扭的小猫一样,迫使挽月不得不转过头来,接受了一个火热的吻。 第55章 终章   靖雪束手就擒后被关到了天牢, 燕王府被抄, 一直等在王府的云彻面无表情, 完全不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 仿佛早已料到了会有今天一样。   有士兵拿着锁链将府里的人都锁了起来,串成一串拉到了院子里,眼见云彻就要被上枷锁。   穆远一个人骑马闯了进来, 长丨枪一划将周围人都拨开了。   穆远是十四岁就上战场, 千军万马里厮杀过的, 她们这些京城里的营兵,就算是精兵,哪里经过这样的磨练,一时被穆远逼得纷纷退开, 在周围形成了个包围圈。   “本将要带他走。”穆远一指云彻道。   “大将军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是上头的命令。”她们在军中的,谁没听过穆远的威名, 就算是没见识过他那杆出神入化的长丨枪, 也不敢贸然上前, 唯恐丢了性命。   “我不管上头的命令如何, 今日我要带走燕王君。”穆远早已跟靖霜要到了保证, 无论靖雪有没有参与其中,都不牵连云彻。   领头的急得往前走了一步,穆远凤目怒视,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来,带着无尽的威压, 仿佛在说谁敢?手里的□□也抵在了首领的脖子上。   那首领畏惧地退了下去,却又不敢就这样让穆远把人带走,犹犹豫豫地不肯让包围着的人退下。   穆远又不可能真的和她们动手,只得搬出靖霜来。   “本将已经提前知会过太女殿下,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本将一力承担。”   云彻呆呆地立在原地,除了穆远刚出现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丝惊讶之外,其余时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首领听穆远这么说,也就只好放行,穆远打马转身朝云彻伸出了手。云彻借力翻身上马,坐到了穆远身后,然后绝尘而去。   “对不起父亲,我让您蒙羞了。”   “现在别说这个阿彻,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穆远的儿子。”穆家世世代代忠君爱国,绝不参与储位争斗,但有人想谋逆那就是站到了穆家的对立面上。   “殿下她……她死了吗?”既然有人来王府抄家,那定然是宫变失败了。云彻也说不清自己复杂的内心,他既不希望靖雪宫变成功也不希望靖雪失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实在是两相为难。   “宫里的情形还不明朗,我也不知道,你先跟我回家,其他事情让你母亲再去打听。”   云彻闻言默然不语,趴到了穆远的背上。   穆远感觉自己背后有濡湿的感觉,心知是云彻在后面哭了,他心疼云彻,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云彻一向坚强示人,想必也不想他在此时多说什么。   靖雪本来也无心政变,但那日凤君将她传召入宫,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闻。凤君将自己连日来的所作所为,包括毒害嘉帝和试图谋杀挽月都告诉了靖雪。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下毒谋害自己的母亲,靖雪只觉得难以接受,“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为了我那大可不必,我不想要皇位也不想要权柄,我现在只想安稳生活,您停手吧!”   “靖雪,为父没有退路了,上官挽月知道为父做过的事情,上次我想杀了他,结果被云彻撞到了。如果他不死,迟早要把事情捅出去,你觉得到时候你母皇能放过为父吗?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为父去死吗?”   “我……”   “你不肯出来担当大任,要么是上官挽月死,要么是他说出去为父死。只有你当上了皇帝,才能成全一切,有个圆满的结局。你母皇的毒只会使她衰弱,等你登基了我也没必要给她下毒,到时候你尊她为太上皇岂不好?还有上官挽月,你不是喜欢他吗?到时候你是皇帝想纳谁就纳谁,区区一个挽月还不是唾手可得。”凤君威逼利诱道。   “我不要挽月了,您收手吧。”靖雪苦苦哀求,她现在早已明白,挽月只不过是她年少时迷恋的一个美好幻影,也许并不是真的适合一起共度一生,更何况他一心只有靖霜。她现在和云彻相处,好不容易打破了一开始的不自在和相敬如冰,开始慢慢恢复到以前状态,为什么又突然来打破她的平静呢?   “好啊,”凤君收敛了方才的狂热神色,冷冷道:“那本宫处理掉上官挽月和所有知情的人,然后就收手。”   “不行。”靖雪下意识地阻止,就算她对挽月没有爱慕之心了,也不希望他遭遇不测。   “那你是逼为父去死了?”凤君咄咄逼人地问:“那你不放现在就一剑杀了本宫,省得日后东窗事发再受折磨。”   “父君,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啊?”靖雪清楚地告诉凤君她不想夺权不止一次了,她不明白凤君为什么非要打着为了她好的口号做出一直伤害她的事情。   “你不在乎为父,就不必多问,反正无论为父为你付出多少你都不在意。”   “我……”靖雪为难极了,凤君自小就宠爱她,的确对她很好,无论如何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出事,即使他犯了错。   “我答应您,求您不要伤害母皇和挽月了,我答应您还不行吗?”   就这样靖雪被迫接受了凤君的提议,配合他发动了一场宫变,后来靖霜出现,她始料未及,又听靖霜说凤君已经伏诛,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靖雪被关进天牢之后想了很多,她不敢奢望能活命,但又不敢想自己死了云彻怎么办?她这辈子从来没亏欠过别人,旁人对她有几分好她一定会加倍奉还,如果真的说她亏欠了谁,那个人就一定是云彻。   她李靖雪,彻底还是辜负了穆云彻,她本以为余生还长总有时间慢慢弥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嘉帝经过凤君的一番折腾,病势更加严重了,虽然不再服用毒药,但长期的积淀已经严重侵害了她的身体,更何况她已不再年轻。经此一事她的精神也大受打击,于是不再理会朝政,把一切大权都交给了靖霜。   靖霜掌权之后将凤君的两个姐姐全部处斩,其余文家人流放千里,彻底拔除了文家这颗在朝堂上根深蒂固的大树。至于靖雪,她一直拖着迟迟没有处理,她调查过真相,也为靖雪感到惋惜,何况嘉帝病中靖霜也不想再刺激她。   嘉帝病重难愈,靖霜指使下面的官员提出了民间冲喜的法子,加快了她和挽月的婚事进度。毕竟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倘若她一朝驾崩那岂不是还要守孝,靖霜等不了那么久,实际上她一刻都不想多等。   所幸的是他们的婚事早就筹备好了,只等钦天监算好了吉日便可完婚。   虽然时间赶得急,但排场一点儿都没变小,如今的太女殿下,马上就要变成皇帝了,谁敢敷衍呢?   靖霜和挽月完婚后不久,嘉帝便驾崩了,于是靖霜满怀悲痛地料理了嘉帝的后事,才腾出手来和群臣商议如何处置靖雪。   有人说要废为庶人,也有人提议流放边关,还有人说要圈禁起来,还有人提出要判靖雪死罪。群臣的意见各不相同,靖霜听她们吵了几日,最终拍板决定将靖雪圈禁起来,地点就在她的燕王府,除了不能随意出门之外,一切衣食供应都像从前一样,照着王主的身份来。   群臣纷纷称赞靖霜仁德,遂无人再有异议。   云彻本来是功臣,不在获罪之列,穆远提出要带云彻回漠北,云彻却拒绝了,他最后自愿选择了留在京城陪靖雪。   靖霜登基之后,马上封挽月为凤君,两人恩爱和睦,生育两子一女,皆天资聪慧。靖霜身为女帝终其一生未再纳侍君,群臣数番上奏都被驳斥了回去。   后世称赞靖霜,除却她的文治武功之外,说起最多的便是她是一位前所未有的专情皇帝。毕竟伟大的帝王古来有之,但专情一人的却寥寥无几,专情一人又真的做到了独宠一人不纳侍君的更是只有靖霜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