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棠梨煎雪》作者:青炽   简介:   商圈新贵顾淮之清冷孤傲,手段狠戾心机深沉,不近女色,一手创建的OC资本迅速在商圈站稳脚跟,被称为圈子里最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然而有一天,有人看到这位素有性冷淡的高岭之花被打了一个十分响亮的耳光。   众人都觉得这女生完了,然而只见顾淮之弯唇笑得像个妖孽,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女生腰肢,低声哄:“消气了吗?”   众人:???   这他妈中邪了吗?!   —   分手多年,鹿梨和顾淮之在谈判桌上重逢,期间两人言语得体,客套疏远落落大方。   后来的庆功宴会上,两人先后去了洗手间,回来时鹿梨双眼通红,嘴上的口红被啃掉了一般,而另一半挂在顾淮之嘴角。   众人眼神暧昧。   鹿梨坐回去,坦荡讥讽的开口,“被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疯狗咬了。”   疯狗本狗面不改色的晃动杯里红酒,眼眸流转,矜贵自持。   再后来,顾淮之故技重施将人摁在怀里,颤抖着声音一遍遍叫着那曾经专属于他的小名,声音低微近似祈求—   “点点,再看看我好不好。”   /顾淮之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鹿梨。/   注:双C双初恋。   男女主原来谈过恋爱,后来分开,久别重逢的追妻HZC。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梨,顾淮之┃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   立意:学会沟通,学会爱 第一章 长本事了   棠梨煎雪   文/青炽   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创作不易,请多多支持正版。   酷热几月的A市终于下了雨,淅淅沥沥落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窗外的桂花被雨浇打得七零八落,微风吹过香味扑鼻而来。   空调冷风扫过,趴在桌上的鹿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外套,天已经大亮,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三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十小时,终于按照甲方的要求改完设计稿。公司离家远,她索性就在公司休息。   洗手间内,鹿梨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皮肤整个人清醒很多,拿起手机看微信。   “方案通过了,周一签约。”   发送人是公司总经理。   鹿梨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周末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   鹿梨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设计总监,董事长之前是个爆发富,有钱之后学别人开公司,从事各种游戏开放策划设计,公司规模千人左右。   现在的总经理是董事长儿子,总经理做生意就靠一点—不挑活。   只要对方找上门,只要给钱,不管多么不合理刁钻的要求都接,这次就是因为接了一个游戏设计,甲方给的钱少,还什么都想要。   仿佛要在月饼里面吃牛排。   整个设计部加班得怨声载道,昨晚她本来已经在回家路上又接到总经理电话,让再改一次设计图,一改就是凌晨三点。   九点,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到来。   “鹿总监早。”   “总监早。”   设计部的员工都挺喜欢鹿梨,温和耐心,也不会像其他部门的主管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更不会阴阳怪气搞什么职场规则。   鹿梨拆了颗薄荷糖放到嘴里,到茶水间冲了杯速溶咖啡,回来的路上碰见人事部的主管孟雨。   “你又在公司睡的啊?”孟雨打着呵欠,有气无力的。   “嗯。”鹿梨将嘴里的薄荷糖嚼碎,瞧孟雨的打扮,“你这是又被安排相亲了?”   “别提了。”孟雨说起这个就一言难尽,生无可恋的看着问鹿梨,“我是不是脸上刻了嫁不出去几个字?”   “我们孟大美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只是缘分没到而已。”   “就是啊!”孟雨跟没骨头似的挂在鹿梨身上,“我妈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我也不至于天天相亲,今天是这个阿姨的侄儿,明天是那个亲戚的儿子,没见面的时候夸得跟朵花似的,结果一见面,都是猪头三。”   鹿梨和孟雨年纪相当,两个部门又都是在对门,鹿梨听过不少孟雨对相亲对象的形容,的确一言难尽。   “这次又是哪方面的成功人士?”   “说是什么大公司的经理,年收入二十几万,是个精英。”孟雨翻个白眼,“二十万就是精英了吗?我跟她说了缘分没到,没感觉,她觉得我眼光高,说什么感情要慢慢培养,哪有第一眼就喜欢的,我就相信有。”   “梨子,你有没有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啊?”   鹿梨握茶杯的手一顿,声音清淡,“没有。”   孟雨并不太在乎这个答案,悠悠叹了口气,“真是羡慕你啊,不用相亲,我相亲相得都快对男人麻木了,感觉不久我就要出家了。”   孟雨说着还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动作。   鹿梨脸色一僵,嘴里的薄荷糖尽数嚼碎咽下去,淡淡的有点苦,拇指摩挲着咖啡杯手柄,喃喃自语,“我倒挺想有人逼我相亲。”   “啊?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孟雨没听真切。   “没事。”鹿梨脸上恢复笑容,“放宽心,万一这一次看对眼了也不一定,如果确实不来电,咱们老办法,我随时支援你。”   她说的老办法是如果孟雨确实和对方聊不下去,但又找不到借口离开,鹿梨就假装跟她有约催促她,这一招用过很多次,屡试不爽。   “感恩,我的宝贝梨子。”孟雨抱住她,“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要是男的我就娶你了,省的还去相亲。”   鹿梨把人扒拉开,食指不客气的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是男的,我也不嫁。”   孟雨捂着额头,不服,“为什么?我虽然没你漂亮,但也算好看,变成男人怎么也是个俊俏公子哥,可以直接出道成爱豆那种,能有几个帅过我?”   鹿梨笑道,“是是是,你最帅,最帅的孟总监,我得回办公室了。”   两人分开,鹿梨返回设计部,其他人互道早安之后就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然后计划着距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   咖啡已经见底,熄灭的电脑屏幕倒映她的模样。   手机响起一声提示,是微博推送的新闻——#OC资本总裁顾淮之今日回国##顾氏集团再现动荡#   看到这个名字,鹿梨稍怔,有些画面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但旋即被尽数压下。   拇指在屏幕上点了清除,把微博设置为不再通知,将手机扔在一旁开始工作。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一个个满血复活,商量着去哪儿吃饭。有人进来问她,她摇摇头拒绝,现在她只想回家睡个天昏地暗。   周五高峰期,好不容易到家鹿梨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倒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唯有头顶的灯将黑夜驱散,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床头柜上手机“嗡嗡”振动,她微眯着眼拿过来看。   孟雨打来的。   “喂。”   “梨子,救救我,我被猥琐男给跟踪了,现在躲在厕所不敢出去。”   鹿梨瞬间清醒过来,“你在哪儿?”   “新都广场的二楼女厕里,我手机马上没电了,那猥琐男不知道会不会进来。”孟雨声音很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踹门声。   “你千万不要开门,我马上过来!”   鹿梨下床冲出门,好在她睡觉的时候没换衣服,省去了换衣服的时间,开车直往新都广场,期间给孟雨打电话,发现已经关机,而好死不死的,她回来就睡忘了给手机充电,根本来不及拨第二个电话也关机了。   新都广场十点关门,现在十点半,除了三楼的KTV整个商场再也没有其他人。   三楼KTV装修得辉煌大气,白炽灯倾泻而下,落在从包间出来的男人身上。   沉黑衬衫有些褶皱,下摆塞进裤腰里,袖子折了两圈露出修长流畅的手臂线条,腕骨微微凸起,修长如竹的手指上沾有点点红色。   额前碎发松散带着凌乱的美感,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两侧垂下细细的金丝链,衬得肤色愈加冷白,像冬天清晨的寒霜。   熨烫平整的西裤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不急不慢的往门口走,在经过前台时扯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血迹。   前台两个女生从始至终一直注视着他,但他偏偏眼都懒得抬一下,将纸巾捏成团扔进垃圾桶。   “鼻子断了,牙也没了两颗。”向奕跟出来,“你下手可真是狠。”   顾淮之嗤声,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烟雾萦萦绕绕上升,将他的轮廓衬得朦胧冷淡,镜片后的眸子清冷暴戾。   顾淮之看着指尖那一点猩红,声音冷漠轻淡,“不是还能呼吸?”   前台本来还在想着上去要个微信,一听这话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人帅是帅,但打人还是算了吧。   向奕“啧”了一声,听他这意思还是手下留情了?   迈步跟上去,“明天媒体估计又一大早在公司门口蹲伏,那几个老东西肯定会就此找你的麻烦。”   “说不定还要告你,你这刚回来,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扶梯缓缓下降,顾淮之倚靠扶手吐出一口白雾,“告我?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向奕真是佩服他的自信,不过他也确实有资本自信。   顾淮之一手创建的OC资本迅速在A市站稳脚跟,现在已经成了风投行业的风向标,而就在刚刚还吞并了一家影视公司,所有人都说他年轻有为,做事果断,但背后却都变成心机深沉,暴戾成性。   扶梯到达二楼,向奕刚要也点一根烟,忽然撇到从走廊跑过去的一个身影,“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啊。”   浅蓝色的裙子,肤白,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鹿眼盈盈透亮,栗色长发披到肩膀,发梢微卷。长到膝盖的裙子下是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脚下踩着一双细跟凉鞋。   因为跑得太快,空气刘海分散两边,露出饱满小巧的额头。   顾淮之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眼抖着烟灰对向奕口中的眼熟丝毫不感兴趣,“你处理这边的事,要告就让他告。”   向奕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鹿梨担心孟雨,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商场每层楼都两个洗手间,分别位于两边尽头,她与商场的保安一人找一边。   “孟雨?”   声音在安静的商场显得有些空旷,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撞门声。鹿梨心下一惊,赶紧顺着声音跑过去。   女厕所内,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拖拽着孟雨。门锁都被撞坏了,孟雨用尽全身力气挡住门,但男女力量悬殊,仅仅一分钟就被推开。   “梨子,救我!”孟雨头发凌乱,裙子褶皱。   “王八蛋!”   鹿梨冲过去,一脚踢在男人膝盖上,男人吃痛一下单腿跪在地上。   “艹!你他么敢打我!”男人松开拽着孟雨的手,堆满肉的脸上变得狰狞,扬手就要给鹿梨一耳光。   “梨子!”   孟雨见状起身要拦,只见鹿梨一个弯腰上前,抬腿屈膝,对准男人的命根处用力一顶。   “啊—臭娘们—”   男人捂着要害痛得额头上全是汗,鹿梨上前过去扶起孟雨,又是一脚踢在男人膝盖上,男人“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我们走。”   “你他妈给我站住!”男人哪肯就这样放她们走,疼得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想要拦住两人的去路。   鹿梨眉头蹙起,回身还要再教训他,倏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面前,捏住男人的手腕,稍微用力男人就痛叫一声,一点猩红精准落在男人手心,烫得男人痛叫一声。   视线凝固在那只手上。   “可惜了,刚点上的烟。”   语气轻蔑嘲讽,根本没把男人的手当一回事,纯粹就是可惜那支烟。   熟悉的声线和语调,像一把大锤落在心口。   鹿梨心忽地一阵闷痛,人也仿佛失了神一般,无数个画面从脑海里快速闪过,最后拼凑成形。   她看着地面上灯光倒影出的影子,像有人在用针扎她的头,疼痛、熟悉、却又陌生。   顾淮之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碾碎,镜片后的眸子疏离冷漠。血管明显的一双手扬起,重重落在男人脸上,重达两百斤的男人被这一拳打得晕头转向,脚下一滑倒在地上,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嗒”一声,男人的手被生生拧脱臼。   “啊—”   男人杀猪的惨叫响彻整个商场,孟雨被这利落又近乎残忍的出手吓得不敢直视,鹿梨上前两步,制止他还要挥下去的拳头。   “你想把他打死吗?”   顾淮之顿了两秒,大发慈悲般松开男人,起身看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鹿梨,挑唇轻笑,“本事见长。”   鹿梨分不清他这话是夸是贬,也懒得去分辨,转身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清冽的味道裹着烟草味涌入鼻间,面前的路被挡住,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顾淮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修长的指尖捻着烟屁股,但却没点,声音低沉带着压迫,“就这么想走了?” 第二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鹿梨曾想过很多种两人重逢的场面,自己多么冷漠潇洒,甚至是生疏微笑的一句问好,但没想到真正发生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连寒暄都不想。   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顾淮之站在原地没动,那根没点的烟被他咬在嘴里,倚靠着墙,好以整暇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鹿梨才抬眼看他。   黑衬衫黑长裤,脸部线条凌厉,轮廓分明,咬着烟的唇薄削冷漠,狭长的眼清冷疏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猝不及防的重逢,那些记忆如电影一帧帧在脑海闪过,最后停留在两人背对走远的画面。   鹿梨有些恍惚,转瞬间又很快冷静下来,移开视线,声音平静陌生,“今天多谢了,但我自己能搞定。”   顾淮之咬着烟尾的牙齿用力,眸子清冷幽暗,眼帘微垂似下瞥一眼,“靠你的高跟鞋?”   若是他手底下的人见顾淮之这样已经低头大气都不敢出,旁边的孟雨都被顾淮之阴沉的面色震住,那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睥睨和压迫。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   鹿梨依旧一脸平静,云淡风轻,“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先走了。”   顾淮之喉咙一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烟嘴已经被咬碎,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纤细窈窕的声音走远,打火机“咔擦”一声,将烟点燃,他抽了两口似觉得失了味道,又将烟碾灭,扔进垃圾桶。   鹿梨走了两步又停下,像是嘲讽   “那个男人怎么处理?”向奕问。   顾淮之眼色深沉,撇了眼被两名保安架着出来的人,“送警察局。”   向奕怔了怔,送警察局?随即反应过来,拿出电话拨打110,很同情的看了男人一眼。   —   鹿梨带着孟雨驱车回家,找了一套自己的新睡裙给她换上。   洗澡出来的孟雨好了不少,鹿梨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史迪仔的玩偶,“那男的就是你今天相亲对象?”   “对!”孟雨放下吹风机,咬牙切齿。   鹿梨双眼瞪大,“这是谁给你介绍的?怎么什么男的都介绍给你?不是什么精英吗?”   “是我表姑,我算是明白了,这些亲戚一口一个为你好,但是巴不得你过得不好,越不好越好。”孟雨恨得牙痒痒,“等着,今天的事我一定要还回去。”   “你想干什么?”   孟雨冲她眨了下眼,鹿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里抱枕扔过去,“你好油。”   孟雨接住那个抱枕,略过猥琐男的话题,一脸八卦,“今天那个男人是你眸=前男友还是某位追求者?”   鹿梨垂下眼帘,掩盖里面的情绪,声音轻淡,“一个大学同学。”   “是吗?”孟雨摸着下巴,“你大学同学这么帅怎么你们俩没在一起啊?”   “那可是个极品优质男,你近水楼台先得月赶紧下手,别被别的女人抢先了!”   鹿梨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眼里的情绪褪得干干净净,“我不喜欢那个类型。”   孟雨“哦”了一声,看着鹿梨背影的几秒没再多问。   不知是不是身边多了个人还是因为先前已经睡过,这一夜鹿梨有些失眠。   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但闭上眼梦里有些模糊不清的画面,还有某个似真似假的男人身影。   翻来覆去不知几点睡着,睁眼时外面阳光明媚。   孟雨给她发了微信,说自己回家要说法去了,昨晚的事改天请她吃饭答谢。   两人进公司时间差不多,两个部门又在对面,性格也合得来自然便成了好朋友。   鹿梨给自己点了份外卖才起床洗澡洗漱。   本地频道正在报道最新的商业咨询,“顾淮之”三个字透过洗手间的门传进鹿梨耳朵。   顾淮之,OC资本,顾氏集团。   几个字,便让这个名字变得高不可攀。   水雾布满洗漱台的镜子,她忽然想起两人分开那天。   那天早上,她也是站在镜子前刷牙,顾淮之神色慵懒的从身后抱着她,偏过头想亲她,但她躲开了。   那是她第一次躲开,第一次抗拒他的亲近。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男人露出不解不悦不耐烦的情绪,一颗心浮浮沉沉,最后跌落无底深渊。   两人通过镜子对视了几分钟,就在顾淮之转身要走时,她开了口。   “我们分手吧。”她说得很平静。   顾淮之看着她,眉头紧锁,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了句,“随你。”   而后,摔门离开。   眨眼间,两年了。   鹿梨吐掉漱口水,对着镜子里自己朦胧的影子无声笑了笑。   她擦拭着头发出来,外面刚好送到,伸手将电视关闭坐在桌边吃饭。   刚吃了几口,手机响了。   “喂。”   “你好,是鹿梨女士吗,我是A市警察局的,我们昨晚抓获了一名猥亵女性的犯人,需要你来局里做下笔录。”   鹿梨想到昨晚那个男人,大概明了,“好,我一会儿就过来。”   下午两点,鹿梨换了衣服出门。   警察局距离她这边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车程。   问了警员,她直奔二楼去,刚走完楼梯就看见走廊尽头站着的人。   顾淮之逆光而立,整个人倚靠在墙边,一条腿站直一条腿弯曲,指尖一点猩红,慵懒淡漠,天性凉薄。   好些经过的年轻警员和家属都会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淮之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以前在学校是,现在也是。   隔着烟雾,顾淮之忽然抬眼看过来,鹿梨也不躲。   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阳光,隔着渐渐消散的白色烟雾,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像极两人第一次见面时。   大二下学期,鹿梨选修了钢琴课,在一次下课后出来便看到走廊尽头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吞云吐雾。顾淮之就是其中之一,烟雾萦绕间,他朝她看了过来,眉梢轻扬薄唇轻扯,意气风发。   一眼万年。   可这一眼的代价,便是伤筋动骨。   鹿梨闭了闭眼,将视线移开,转身走进口供室。   口供室里坐着两名警官和向奕。   两名警官简短给她说了下情况,人是向奕送来的,商场的监控也拍到了男人尾随孟雨进厕所的画面。男人控告顾淮之打人,顾淮之这边说是因为见女孩被猥亵才出手的,事情究竟如何需要当事人都来做个口供,她们也通知了孟雨,不过孟雨今天回了老家,明天再过来。   “小姑娘别紧张,实话实说就行。”女警官以为她紧张,安抚道。   鹿梨笑着道谢,缓缓道,“昨天我朋友去相亲,十点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被人跟踪了,躲在商场二楼厕所,我赶到的时候看到我朋友正被那人拖拽,脸被殴打过,那人也准备对我动手的时候有人赶到阻止了。”   顾淮之一踏进门就听见她这句“有人。”薄唇扯了扯,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警官做了笔录,又问,“出手相助的是你右手边这位吗?你们认识吗?”   “是,不认识。”   声音平淡而坦荡,回答得果断,根本不用思考。   警官狐疑的看了眼两人,“但是刚刚你旁边这位先生说是因为认识你才出手帮忙的。”   鹿梨意外的笑了声,“是吗?”   “我昨晚已经跟这位先生道过谢了,如果这位先生觉得不够,我朋友明天也会来跟道谢。”   两名警官没说话,向奕也没说话,鹿梨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们本来就不认识,是因为顾淮之因为对道谢的方式不满意所以才说认识。   向奕在心里默默给鹿梨比了个大拇指,能这么说顾淮之的估计也就她了。   两名警官听完也微微皱眉,对顾淮之说教了好几句。   被莫名荒唐说教的顾淮之嗤笑了声,镜片后的眸子敛下,“不必了。”   鹿梨没再接话。   不管两人认不认识,那男人猥亵跟踪是事实,两名警官又问了些关系昨晚细节的问题,鹿梨始终目视前方一板一眼的回答,等做完口供,她对两名警官又道了谢,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看过顾淮之一眼。   鹿梨的车停在路边车位,此时旁边站着穿工作服的人,正对着她车辆拍照。   “不用录信息,我这就走了。”   收费的工作人员点头。   警局旁边的停车位半个小时内开走是不收停车费的,她弯腰坐进驾驶位,刚点火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好闺蜜许若晴。   “晴天。”   “梨宝,你知道顾淮之那个狗比回来了吗?”许若晴跟她分享这个劲爆的消息,“我听我爸刚才打电话说的,说他昨天刚回国,一回国就把陆氏集团一个董事的儿子给打进了医院。”   “那个狗比没有联系你吧?”   鹿梨看着后视镜里从警局出来的人,“已经见过了。”   “什么?你去见他了?你见他干什么?”许若晴不明白,“你不会还放不下他吧?我告诉你啊,男人多的是,你不能在他这一颗树上吊死,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让你这段时间搬到我家里来住,免得那个狗比去堵你,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说了,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吧,我过来找你,给你搬家。”   鹿梨赶紧制止风风火火的许若晴,“不用,他找不到我住在哪儿。”   “再说,我躲他干什么?”   他如今是谁,什么身份,哪家继承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今天出了这警局门口,他们依旧是陌生人,为一个陌生人兴师动众干什么?   “可是......”许若晴还是不放心。   鹿梨将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挂档将车挪出车位,“没事的,我开车了,先挂了。”   白色轿车并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向奕听着旁边打火机的声音,忍不住道,“你就不能跟人好好说句话?”   顾淮之眼也没抬,“说什么?” 第三章 旧情复燃   向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顾淮之和鹿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校花和校草,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现实版,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般配,应该在一起,后来两人也确实在一起了,但两年后却突然分手。   分手得毫无预兆并且干干净净。   分手后没多久顾淮之就出国了,一直没再回来,之前OC资本成立,公司事务都是向奕在操办。这次之所以回来,是因为顾老太爷快不行了,而顾氏集团迎来了新的变动。   顾淮之静默的抽了两口烟,略过这个话题,“顾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爷子一病倒,现在群龙无首,顾文康已经蠢蠢欲动。”   顾淮之应了声,抖落烟灰,“走吧。”   向奕发动车子,“晚上良子在风情定了位置,给你接风。”   良子原名粱良,是三人组的一员,深远房地产公司的接班人,这两年利用自己的圈子人脉为顾淮之成立OC资本铺垫了不少。   “风情”酒吧位置偏远,招牌打得张狂肆意,就差把“夜夜笙歌”印上去。   一楼大厅喧嚣吵闹,二楼却优雅静谧,吊灯暖黄的光落在地上,包间灯光摇曳闪烁,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粱良吼完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包间门推开,两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粱良吐槽道:“你俩现在是属蜗牛的吗?这么点路走了一个小时。”   “去了趟警察局,耽误了。”向奕说。   粱良瞪大眼,话里藏着几分兴奋,“你们因为打人进局子了?”   顾淮之没说话解开衬衫顶上两颗扣子,袖子跟着向上挽了两圈,手臂线条修长有力。   粱良手肘碰了碰向奕的胳膊,“怎么了这是?”   向奕小声,“我们遇见鹿梨了。”   “卧槽!鹿梨!”粱良一蹦三尺高,声音也一下拔高。   向奕赶紧示意他闭嘴,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粱良后知后觉感觉到脊背一凉,捂着自己的嘴。闭了大概一分钟,还是没忍住,“你不会对人家旧情复燃了吧?”   “.......”   鹿梨直接在外面吃了快餐,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她半点都不想动,更别提做饭,只想躺在沙发上好好做个咸鱼。   回到家迫不及待的葛优瘫到了沙发上,手里遥控器随意调换着频道,换来换去始终找不到一个感兴趣的节目,索性随便找了一个动漫开始放。   她倒不是真的想看电视,就是想让身边有点声音。侧躺在沙发上,视线不经意落在电视柜下方的一个抽屉里。   抽屉上带着一把密码锁,黑色的锁身上面清晰可见白色的数字,她看着那把锁好几秒,放下遥控器起身走到抽屉面前,伸手拨动那几个数字。   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许若晴来电。   “喂,晴天。”   “梨宝,你在干嘛?出来玩。”许若晴那边有点吵,听声音好像在酒吧。   “不来了,我不想出门。”   许若晴跟着哼了两句歌,“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你待在家里干嘛,我跟你说,我看见好几个极品优质帅哥,你确定不过来饱饱眼福?”   “而且你喜欢的那个驻场歌手今天可是要上台。”   鹿梨起身,立刻改口,“等我,半小时到位。”   “好使,我给你占位置。”   鹿梨挂断电话出门,想着多少也会喝点酒,便没开车打出租过去。   出租车上,鹿梨偏头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   “风情”酒吧她去过好几次,第一次来是和顾淮之分手后的那天,许若晴怕她难过就带着她到酒吧来发泄,她对喝酒蹦迪没太大兴趣,只是看着手机无聊的刷着,像个局外人。直到嘈杂的音乐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首轻缓的歌曲。   歌手的声音低沉仿佛有许多故事,而那首歌每一个字都仿佛唱进了她心里,她心里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整个人放松下来,而那首歌之后,她被许若晴拉到舞池,极力释放那些负面情绪。   在听过饱经岁月的歌曲后,再疯狂释放自己的情绪和体力,什么都不去想沉醉当下的感觉没人不喜欢。   后来隔三岔五她们都会约着去风情玩。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风情门口。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许若晴坐在吧台那里,手里端着一杯蓝色之恋。   “梨宝,你终于来了。”许若晴将早已点好的薄荷芙莱蓓递给她,挽着她往卡座走,“你再晚来一会儿,可就听不见最爱的歌手开场了。”   许若晴占的位置就在舞台右侧,茶几上还放着几根荧光棒,此时所有卡座都坐满了人,手里拿着荧光棒来回摇晃。   这个驻场歌手很受欢迎,不止是歌唱得好,人也长得不耐,是这个酒吧的招牌之一。   鹿梨刚坐下,歌手就抱着吉他登场,周围立刻一片欢呼。   酒吧有一支乐队,今天的伴奏不像之前那般节奏有利紊乱,轻柔缓慢,今天是一首慢歌。   五颜六色的灯光朝圆台中心照着,干冰腾起,整个舞台烟雾缭绕。   歌手坐在长脚凳上,两条长腿轻松落地,弹吉他的手指修长,双眼在灯光看看不真切,缓缓吟唱。   有生之年,愿你没有遗憾   有生之年,愿你笑容灿烂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   愿你勇敢,愿你平安,愿你没有苦难活得简单   愿你因为爱情遇到最想要的人,富甲一方不再为现实所困   愿你前程似锦,不凡此生   ......   声音低缓将“有生之年”故事祝福娓娓道来,鹿梨不自觉跟着旋律和歌词走,好些人都挥舞着荧光棒跟唱,这里好似已经不是酒吧,而是一个安静小巷角落,属于每个人独有空间的角落,白日里的种种压力负面情绪都在这里疗愈。   鹿梨今天穿了一条红色裙子,十分艳丽的红,她穿着却并不突兀,反而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得耀眼夺目。裙子只有简单的收腰设计,任何花纹都没有,但就是这样简约却又带着高级的美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让人想忽视都难。   下楼拿酒的粱良捕捉到这朵艳丽的玫瑰,心里感叹一声“真他妈是个绝色”,下一刻看清玫瑰的脸愣住,连酒都忘了拿冲进包间。   “你们猜我见到谁了?”   顾淮之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喝酒,修长如竹的手指捏着高脚杯,红色液体随着动作在杯里来回晃动,房间风光明灭,衬得他越发眉眼清隽,一股子的遗世孤立。   他神色淡淡,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向奕坐在一侧把玩手机,瞧他这副见了鬼的样子,见怪不怪,“又是你多少任前女友?”   “屁我的前女友。”   “是鹿梨。”   顾淮之的前女友。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不敢说,怕顾淮之把他脖子给拧了。   听到“鹿梨”两个字捏酒杯的动作一滞,但也只是略微停顿,没其他动作。   粱良“啧”了一声,“你不去看看?”   顾淮之上身靠后,眼梢轻挑慵懒随意,“与我无关。”   粱良跟向奕对望一眼:看他装逼那样。   向奕冲粱良使个颜色,起身,“我去看看,别又遇见了什么跟踪狂,毕竟同学一场。”   粱良会意的点头,刻意放大声音,“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有好几个男的跟她搭讪。”   “长得都还不错。”   “那更得看看去。”   二楼是弧形设计,站在走廊可以清楚将楼下情况尽收眼底,根本不用找一眼就看到坐在人群之中的鹿梨。   楼下一首“有生之年“结束,歌手又唱了一首民谣然后退场,接着是摇滚乐队上台,截然不同的画风,鼓槌锣响,随着干冰喷涌而处,整个气氛到达高潮。   “朋友们,都跳起来!”   “嗨起来!”许若晴拉着鹿梨进入舞池。   在这里褪去了陌生人不熟悉,所有人都沉浸其中,低音炮震耳欲聋,DJ的伴奏搭配摇滚,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头顶掠过。   漂亮的事物在那里都能得到关注,酒吧更是,裙子勾勒的身材窈窕纤细,头发随意披散,反而带了凌乱野性的美,偏偏又张着一张清纯干净的脸,将单纯且欲展现得淋漓尽致。   头顶灯光忽然暗了下去,流光倾泻间,有个男人靠了过来,俯身偏头,在震响的音乐中跟她低语。   “卧槽,顾淮之要被绿了!”   二楼的粱良呆住,正想着要不要下去阻止,就看到一道身影挤进舞池。 第四章 看上谁了?   男人身上的酒味涌进鼻息,很刺鼻猛烈的味道。   “宝贝,多少钱一晚?”   鹿梨抬眼,看着男人那张很普通但非常自信油腻的脸。   “价格随便你开,今晚我要你陪我。”男人十分自信,显然吃定她会答应。   鹿梨扯着嘴角,“滚开。”   男人听完她的话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够野,老子喜欢。”   鹿梨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讥讽道,“把你的钱用来看看脑子吧。”   人群吵闹,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世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鹿梨说完便转身离开,男人哪肯就这么放她走,跟着追出去,刚追了两步就被人挡住去路。   男人身高挺拔,双手揣兜,黑色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越发透白。   鹿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淮之,但看到后面紧跟而来的向奕和粱良了然,风月场所,是粱公子的第二个家。   “哈喽,嫂子。”   粱良习惯性的称呼让鹿梨一怔,随后一笑,“叫我鹿梨就好。”   “啊?”   粱良试探的看了眼顾淮之的脸色,顾淮之连半个眼神都没给,指尖那一点猩红忽明忽灭,清冷幽暗的眸子扫了眼跟出来的男人。   男人在看到顾淮之时酒便清醒大半,商圈新贵顾淮之谁不知道,不止创造了OC资本,更是顾氏集团的接班人,顾氏集团屹立近百年,说是整个A市的泰山也不为过,谁也不会瞎了眼想去招惹他。   “顾总,误会误会,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男人立刻赔笑,“我现在就走,不打扰几位的雅兴。”   适才还一脸唾手可得的人此时跑得比老鼠还快。   顾淮之垂眼,灯光昏暗间他轮廓半明半暗,酒吧纸醉金迷,低音炮的声音震耳欲聋,镜片后的黑眸幽深,“都敢来这种地方了?”   鹿梨莫名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有种逃课被老师抓到的感觉,听到他的话又迅速平静下来,“你能来我不能来?”   顾淮之薄唇抿直,眉头浅浅蹙起,上前半步逼近她,“看上谁了?”   鹿梨被逼得后退,直到退回到卡座里,男人依旧没有放过她,压低上身直勾勾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逼迫,“说,看上谁了?”   “关你什么事?”鹿梨不习惯他靠这么近,“就算我看上谁也跟你没关系。”   她们已经分手两年了,他有什么资格来管她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伸手用力将人推开。   顾淮之没防备,被推出好几步,舞台的镭射灯扫射,流光溢彩中,他眉眼染上一丝无措。   “你们慢慢玩。”   一晚上的好心情被破坏,她彻底没了继续玩的兴致,拎包大步离开。   推门出去,新鲜的空气和夜风吹来,被闷的大脑清醒不少,鹿梨给许若晴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给她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在门口等她。   许若晴从洗手间出来恰好看见向奕和粱良,巡了一圈没看到顾淮之,“顾淮之那个狗东西呢?”   能这么骂顾淮之的,除了鹿梨就是这位天湖集团的千金小姐了,更重要的是这位大小姐是鹿梨的闺蜜。   粱良摊手,“就我们两个,你找他干嘛?”   “你少在这儿装,那狗东西回来的事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他跟梨梨见过了,但是你们告诉那狗东西,既然当初要走,就别再来找梨梨。”   粱良忍不住反驳,“当初分手谁的错还不一定,而且可是鹿梨提的分手,淮哥又没做错什么。”   向奕比粱良考虑得更深一点,“你知道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   许若晴微抬下巴,“知道又怎么样?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粱良和向奕齐齐望向她身后,许若晴回身,顾淮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口,靠着栏杆低头点烟。   当事人来了最好,许若晴踩着高跟鞋过去,“顾淮之,我不管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都别去招惹梨梨。”   顾淮之眼都没抬,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许若晴被他这副样子气到,“你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男人,也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现在的梨梨已经不是当初的梨梨,身边围绕的优质男人多得是,而你,只是一个又渣又没担当的前男友而已。”   前男友三个字刺到顾淮之心口,他眼眸半眯看着许若晴。   许若晴被他这阴郁冷沉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为了好姐妹,她还是继续说,“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她再因为你伤心难过。”   许若晴说完这句话转身下楼。   粱良佩服得竖了个大拇指,向奕则是看着许若晴的背影沉思,他总感觉当初顾淮之和鹿梨分开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有些奇怪。   顾淮之一口接一口的抽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根烟燃尽,他站直身,“走了。”   “哎?”   向奕制止想留人的粱良,“别管他。”   顾淮之今晚喝了不少酒,没法开车,抬手拦了俩出租。   “你好,去哪儿?”   顾淮之揉了揉眼角,好一会儿才道,“锦州花园。”   夜晚的城市很安静,褪去白日的喧嚣和繁闹。   “啪”地一声,客厅灯光的打开,顾淮之站在玄关,视线扫过一尘不染的房间,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   不知是不是酒劲开始上头,顾淮之双眼有些迷离,脑子蓦地浮现那些刻意回避的画面。   “我喜欢这个格局,落地窗好大,以后我们周末可以一起坐在这里抱着电脑学习,你开会,我看书。”   “我明天去买两个垫子,你一个我一个。”   “我喜欢收拾我们的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让你一开门就能心情愉悦。”   “我们分手吧。”   尽管过了两年,他总感觉分手就在昨天,她脸上的表情,说话似的语气动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餐桌上插着一束满天星,颜色亮丽生机勃勃。   这是鹿梨最喜欢的花。   餐桌、茶几、卧室都有,每天精心打理,永远精致完美赏心悦目,就像打理它们的主人一样。   但是那天满天星洒落一地,花瓶也四分五裂,家里一片狼藉。他以为出什么事了,但回身看见鹿梨安然无恙站在浴室洗漱。   他过去抱住她想要道歉,但被她躲开。   他看见她的眼里平静无波,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他不解,以为下一秒她会对自己生气,对他闹脾气,但她很平淡的提了分手,深思熟虑,下定决心。   他气得摔门而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   换了手机号,拉黑了他的微信,切断了所有联系,走得决绝而不留半点退路。   指节掠过满天星,花蕊被拨动轻轻晃动,上面还残留家政阿姨临走洒下的水珠。   他看了好一会儿,兀地转身,关灯离开。 第五章 OC资本   鹿梨周日在家躺了一天,将顾淮之的事抛之脑后,怀着如同上坟的心情迎接周一。   每周一公司都要召开例会,一开就是一上午。   孟雨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呵欠,揉了揉眼角的水珠,偏头过来跟鹿梨聊天,“这叫开个短会?”   鹿梨视线落在投影仪上,上面是各个部门的KPI。   听到孟雨的话,她笑了下,“简单说两句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吗?”   简单说两句等于两个小时起步。   “设计部上次的方案客户很满意,,值得表扬。”   鹿梨点了下头,总经理很快就转下一个话题,“最近恋爱类手游风靡,OC资本也准备推出一款手游,很多公司都想要竟得这款手游的制作权。   鹿梨握笔的手顿住,这两天听到OC资本的次数异常的多。   “OC资本的对外招标计划我已经发到你们邮箱,OC资本风头正贸,如果拿下这个项目,我们公司的名声也会增大,而且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策划部,设计部和营销部根据招标计划做个方案出来,周五之前发给我。”   三个部门的总监纷纷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星期又要睡公司了。   会议结束,鹿梨合上文件夹,起身下楼。   “OC资本的项目居然还要对外招标?稀奇。”孟雨走在她身边,伸手按关电梯。   “我听说OC资本的总裁顾淮之很难伺候,吹毛求疵的,经常一点小问题就将员工骂得狗血淋头,这么一对比,忽然感觉我们公司简直是世外桃源。”   鹿梨靠着电梯墙,听她这话笑了笑,“你昨天去录了口供了吗?警局那边怎么说?”   “警局的人说那人是个惯犯了,不过一直没证据,但是这次有人提供了他以前猥亵的证据,估计要进去呆几年。”   “证据还是你大学同学提供的,梨宝,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鹿梨啊了一声,有些意外。   顾淮之行事张狂乖张,让人捉摸不定,但也有异于常人的手段和魄力。   除了打人这件事。   他性格冷漠淡然,以前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嘲讽连眼神都懒得给,仿佛被世俗遗弃孤立。   “梨宝?梨宝?你想什么呢?”孟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鹿梨回神,“没事。”   “我今晚加班,晚上不能去吃饭了,我们周末再约。”   孟雨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位同志,你辛苦了。”   鹿梨笑了笑,出了电梯跟孟雨分别,打开办公室的电脑查看邮件。   _   八点半,鹿梨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关电脑起身。   办公室其他人已经走完,她关灯出去,对面策划部还亮着灯,隐隐有说话声从远及近。   总经理从策划部出来,右手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拿着文件,脸色有些焦急。瞧见她出来立刻出声喊住,“鹿梨。”   鹿梨正要回身躲开的动作僵住,看来今晚今天是注定要在办公室睡了。   “陈总。”她挂上标准微笑。   陈明修三两步走近,“这是策划部刚刚做出来的方案,你替我送到OC资本,我有事走不开。”   鹿梨简直心里“卧了个大槽”。   OC资本距离他们公司要开半个小时,最重要的事,跟她回家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一来一回她真不用回家了。   “现在这个点OC资本的人也都下班了吧,不如明天.......”   陈明修却不由分说的将文件递给她,“我刚跟那边的负责人联系过,你现在过去来得及。”   “越早送过去的方案,有问题才能及时改,就这样,你赶紧去。”   “哎?”   鹿梨张了张嘴,但陈明修已经快步离开,看了看手里的蓝色文件夹,认命的叹气。   游戏公司加班熬夜是常态,陈明修的理念就是没有拿不下的项目,只有积不积极的问题,正如他所说,方案早出来有问题也能及时更改,而且这个时候的策划部恐怕还在研究方案B和方案C。   地下停车场,趁着发动机预热的功夫,她点开微信的未读消息。   【晴天:那个狗比没来找你吧?】   【晴天:那个狗比准备做个游戏对外招标,你们公司应该也收到了。】   【晴天:切记切记,让那个狗滚!切记!!!】   【晴天: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理,千万别心软。】   鹿梨轻笑,同时一阵感动,拇指在屏幕上打字。   【放心,我不会回头的。】   有些跟头,栽过一次就够了。   车子驶入宽阔的街道,车载音响放着那首“有生之年”。   这首歌从头到尾都流露着岁月静好,忙碌紧绷一天的神经随着音乐慢慢放松下来,时不时跟着哼唱两句。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轮胎碾压地面发出低沉的声音,减速带的声音在这时也仿佛悦耳起来,在又拐过一个路口,远远边看到一栋大楼顶端的几个字—OC资本。   九点过的OC资本好几层都亮着灯,从外面能看到不少人在急匆匆的行走,然后时不时传出两声崩溃的嚎叫。   果然打工人都是同病相怜的,在哪个公司都一样。   鹿梨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确认了一边楼层和部门。   “你好,这里不能随意进出。”保安伸手拦住她。   鹿梨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过来交策划案的,跟你们策划部的主管联系过,你可以打电话确认一下。”   保安看了眼她手机里的信息,陈明修发的的确是策划部的主管和电话,但保险起见保安还是打了个电话确认。   一分钟后,保安挂断电话,“电话没接,抱歉,我不能擅自放你进去,请在大厅稍作等待。”   鹿梨叹了口气,“好,谢谢。”   她刚要转身去大厅的沙发上等,保安的声音再度传进耳朵。   “顾总。”   鹿梨怔住,一个抬眼就看到顾淮之从外面进来。   白色衬衫的袖口卷了两圈,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听见保安的声音头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第六章 小名点点   走了几步似察觉到还有另外的人,脚步微顿朝鹿梨看过来,仅仅一瞬便越过她径直朝专属电梯走去。   鹿梨也没跟他打招呼的兴致,踩着高跟鞋到沙发上坐下,保安给她倒了杯水,她喝了一口便放下,拿出手机给陈明修说明情况。   陈明修没回复,她将手机倒扣打量周围的环境。   是极简的欧式办公风格,等候区还放着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和杂志。   鹿梨过去随手拿了本经济学的书籍翻开,上面零零散散做了些笔记,字迹小巧工整,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字印入眼帘。   —一百二十五页X3。   同一个人看了三遍这本书,只是这和前面做笔记的是两个人,而在一百二十五页下方,有一团黑点,是被涂抹的痕迹。   拇指指腹摩挲那涂抹的地方,她也有一本这样的经济学,上面也像这样涂满了黑点。   鹿梨恍了下神,记忆穿过时间回到某一天午后教室。   一上午的课结束,她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偏头看旁边的人,少年清隽出尘,皮肤冷白,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少年的视线停留在课本上的一处,而后侧头过来,冲她笑了一下,“这些点是什么意思?”   她被这一笑迷了眼,坐直身子靠着他肩膀,与他十指相扣,“这是我的小名,点点。”   “点点?”   她点头,正要说为什么叫点点,教室门口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抽回胳膊起身离开。   空调风扫过脖颈,她打了个冷颤,收回思绪将书放回原位。   陈明修还没回复,正要打电话过去,保恰好过来,“这位小姐,你可以上去了。”   鹿梨愕然,电话打通了?但她没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但不管如何至少不用枯等了,大步走到电梯口,去到十楼。   灯光通明,电梯门一开好几个人在跑,嘴上不断说着“快点,马上就到时间了”之类。   她忽然想起孟雨说的话,凉凉一笑。   顾淮之做事还是跟以前一样,精益求精半点容不下瑕疵差错。   找到策划部将方案亲手交到对方手里,完成任务片刻不停留的转身就走。   眼看电梯从上面马上就下来,她快步上前按了下行键。   铝合金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个人。   顾淮之和向奕。   鹿梨表情一怔,怎么又遇到了!   顾淮之正低头解衬衫袖扣,听见声音却迟迟不见人进来,缓缓抬眼。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灯光洒落在他头顶,眸子藏在镜片后面,只是一眼,便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   向奕脸上露出些意外,“鹿梨,你也在这里上班?”   鹿梨摇头,“我过来送策划案。”   她是真的不想跟顾淮之待在同一个空间下,但旁边的电梯刚刚上去,下来不知道要等多久。   坐个电梯而已,一分钟的时间。   这么想着,她迈步踏进去,按下关门键。   向奕了然,“是手游策划案?”   “嗯。”   OC资本的电梯空间大,鹿梨站在靠近门边的地方,顾淮之站在她左后方,仿佛自动过滤掉两人的对话。   向奕看了顾淮之一眼,“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估计还要长期合作,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沟通。”   鹿梨有些犹豫,正要找借口拒绝,清冷的声音传进耳朵,“跟你沟通打官司的事?”   向奕是一名律师,跟一名律师沟通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被怼了的向奕笑了声,“也可以沟通沟通同学情。”   顾淮之抬眼,看向鹿梨,“你们公司没其他人了,让你大半夜来送资料?”   你字被咬得格外重,意有所指。   在他目光看过来的瞬间,鹿梨就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无外乎什么美人计走后门之类的。   鹿梨脸色愠怒,迎上他的眼,讽刺道,“我倒是不知道OC资本是这么个经营方式,真是大开眼界。”   电梯气氛瞬间僵住,向奕甚至感觉已经开始结冰了,他真不明白顾淮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关心人家晚上不安全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顾淮之本来只是有些恼她大半夜孤身跑过来,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女生清澈漂亮的眼黯淡下去,一种类似于恐慌的情绪在心底不断滋长。   他滚了滚喉咙,正要开口电梯门恰好打开。   他看见鹿梨大步走出电梯,裙摆随着动作摆动,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喉咙像被人用手扼住,说不出半个字。   —   自从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后,鹿梨没再见过顾淮之。   上次的策划案很快被退了回来,陈明修又送了另外两版的策划案过去,无一例外都被退回来,策划部顿时怨声载道,都说这OC资本到底是什么魔鬼。   “OC资本的老板顾淮之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还是A大的学霸,这样的人多少都有点难搞,不过他本来长得跟他性格一样难搞。”   “为什么?很丑吗?”   “是太绝了,简直是言情小说里帅气多金的男主,而且性格也很霸总。”   “鹿总监不也是A大的吗?好像他们还是一届的吧。”   鹿梨恰好进来接咖啡,她在公司一向为人温和,见到她其他人也不顾忌,好奇的问,“鹿总监,OC资本的顾淮之你认识吗?”   鹿梨走到咖啡机前,声音淡淡,“听过,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谈不上认识。”   其他人对望一眼耸肩,刚刚说顾淮之性格难搞的女生说道,“我就说吧,对鹿总监这个大美人都能视若无睹的,那不是一星半点的难搞。”   其他人附和的点头,“确实,可怜了几个部门的兄弟姐妹们,这个项目熬过去恐怕也已经秃了。”   鹿梨背对她们,垂眼看着黑色速溶咖啡落入瓷杯。   【晴天:我得到两张赛车票,周末看赛车去。】   鹿梨垂眼打字:这个周末要加班。/崩溃.jgp/   【晴天:别人是996,你们公司是999啊,小儿感冒灵,用过都说好。】   鹿梨笑出声。   【你赶紧继承家业,包养我。】   【我不想努力了,想躺赢。】   【晴天:好,等我二十年,我接你到敬老院养老。】   【呵,什么爱我,都是假的,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晴天:是的都是假的,现在难过了吗?】   【晴天:你难过得太早了!】   鹿梨还要跟闺蜜聊两句,公司群弹出消息。   【设计部,策划部和营销部准备一下,下午去OC资本开会。】 第七章 离他越来越远   OC资本   整个公司都被低气压笼罩着,平常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次的总裁这段时间天天出现在公司,让各个部门汇报最近半年的数据,每进去一个出来都忍不住抹汗,然后语重心长的叮嘱下一个要进去的人。   本以为心情再差过几天就会缓解,没想到反而更糟。   程序部的主管已经五十,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此时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也要没了。   “重做,六点之前给我。”   六点!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就是长六只手也做不完啊!!甚至已经看见自己成为光头的画面了。   “还不走?是时间给的太宽裕了?”   “不不不。”   程序主管连连摇头,抱着文件头也不回的出去,遇见正准备进去的向奕,忍不住问,“谁得罪顾总了?”   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拎到顾总面前好好道歉!   向奕双手揣兜,“没人得罪他,他跟自己较劲。”   程序部主管摸了摸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没明白。   向奕推门进去,顾淮之埋头在小山似的文件前,冷着一张脸翻看,越看脸色越沉,怪不得现在整个公司都缩着脖子做事,就怕撞到枪口上。   “你这是要把自己当作机器人?公司里可已经开始怨声载道了。”向奕拎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顾淮之头也没抬,“顾文康那边怎么说?”   “黎曜想要告你故意伤人罪,但是顾文康没让他告,估计是想上演一出以德报怨的戏码。”   顾淮之嗤笑了声,“以德报怨?”   他顿了顿,低声又问,“老爷子怎么样?”   向奕叹了口气,“还在ICU躺着,医生说这次恐怕挺不过去。”   顾淮之没说话,但眼里的深色和狠厉向奕看得一清二楚。好一会儿,他才揉着眼角开口,“暂时先不动顾文康。”   向奕:“那就这么算了?”   顾淮之抬眼,黑眸深深,“你觉得可能吗?”   诺大的办公室沉谧半晌,向奕转移话题,“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顾淮之神色依旧淡淡,那支笔被重新拿起,视线撇到指骨上淡淡的淤青,语气平静,“没什么。”   向奕看了眼他手上的淤青,看他这样子就不是没什么。   “下午召开手游的招标会,有两家公司。”   “鹿梨也会参加。”   签字的手有片刻停顿,随即恢复如常,“这些事不用跟我说。”   说着在文件上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扔在一边。   向奕起身,“当初的事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鹿梨突然就跟你分手,还有你这脾气,我劝你改改。”   顾淮之握笔的手收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向奕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感情的事别人都帮不上忙,只能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   鹿梨第二次来OC资本,几个项目部的总监跟着陈明修直达会议室。   另一家公司的人已经来了,双方见面客套的点了下头便没了下文,谁会给竞争对手好脸色。   长形红楠木的会议桌,双方各自坐在一边,OC资本的项目经理坐在上方,简单介绍了双方的公司负责人。大抵就是他们的策划案都很有新意,但只能用其中一家,看谁的策划更能吸引人,更有潜力。   鹿梨坐在靠前位置,打开电脑检查设计图和稿子没有问题。   对面公司的人先汇报,他们准备得很充分,有个地方让鹿梨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恢复兴致缺缺。   OC资本推出的手游区别于现在市面上的一些手游,之前的手游对年龄层有较大限制,受众就那么一群人,虽然火得快,但三个月后热度就降下来了,再难维持。   鹿梨揉了揉眼睛,捂嘴悄悄打了个呵欠,眼角也氲氤出水珠。   昨晚为了赶方案,她一直到清晨才眯了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好像有千斤重,中午喝的咖啡并不太奏效。   一个游戏从宣传人物,道具文案和后期模式,光讲都要两个小时,鹿梨喝了两杯水,趁着中场休息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们说到底是谁得罪了总裁?”   “不知道,不过能得罪顾总的人想必也是个大人物,只是可怜了我们,财务部的主管被折磨得都想辞职了。”   “程序部的也是,希望那个得罪顾总的人赶紧去跟顾总道歉,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一点。”   女洗手间有五六个盥洗台,旁边几个女生闲聊着离开,鹿梨扯了张纸巾擦拭脸上的水。   怪不得她感觉今天OC资本如临大敌一样,原来是顾淮之心情不好。   顾淮之是极少发脾气的人,好像做什么都漠不关心但是又压迫十足胸有成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沉脸,他轮廓本就生得好,不笑的时候尽显寡淡凌厉,不自觉就让人产生不好相处的感觉。   当初,她也最怕他冷脸不说话的样子,他只要一冷脸,她就老实得跟什么一样,生怕做错一点惹他生气。   自嘲的笑了一声,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会议室。   中场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后面轮到鹿梨作为设计部的上去讲解策划案,她刚起身,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顾淮之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手里拿着份文件,淡着一张脸扫过会议室的人。   本坐着的项目经理站起来,把位置让给顾淮之。   顾淮之重新拎了根凳子坐下,“进行到哪儿了?”   “马上就到这边了。”项目经理指了指鹿梨。   顾淮之“嗯”了声,“继续。”   陈明修冲鹿梨点点头,鹿梨抱着电脑上前,将电脑连接到投影仪上。   “现在市面上的手游受众固定,玩法单一,我们在传统的玩法上增加了生活系统,并且在任何一个阶段,玩家想要放弃仗剑江湖退隐都可以开启另外一条线,除了江湖和生活,还有恋爱系统,游戏里许多角色受玩家喜欢,但是以往的游戏只能做主线而不能攻略NPC,这一块主要是提供想要攻略NPC的玩家,每个门派的人攻略NPC之后的线都不一样,她们也可以一起仗剑江湖也可以采菊东篱下,完全由玩家考虑。”   项目部经理认同的点头,“的确,现在很多手游都是固定主线,有些养成系玩家不喜欢,这样的话养成系玩家也可以留住。”   “玩的人那么多,攻略之后的生活千篇一律,久了也没新鲜感。”顾淮之淡淡开口。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的确很新颖,设计图上的NPC角色也都跟他收到人气角色最高的吻合,她还在上面做了创新,深化了背后故事。   “顾总说的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所以我们为每个门派开启了十个以上的故事线,这些故事线的走向根据玩家在游戏做的选择而决定走向,有的是相濡以沫,有的是相忘于江湖,也有双双殉情。”   顾淮之看着她。   今天她穿了一条蓝色露肩裙,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腰上系着一根腰带,将腰衬得越发盈盈一握,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断了一般。   她的腰有多软他知道,无数个夜里,他曾把她按在身下揉进身体里,听她小猫似的在耳边哭泣,哭得眼睛都红了。   曾经的小猫,现在脱变成了一朵玫瑰,还是带着尖刺的玫瑰,但不可避免的,她越发耀眼了。   自信,高傲,游刃有余。   顾淮之忽然意识到,鹿梨已经朝着前方大步走远,走到了更加瞩目的地方,也离他越来越远。   这个事实让他心蓦地失重,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心脏。   连着讲了一个小时,鹿梨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要喷火了,而且咽喉的疼痛感越发加重,明白过来自己是吹空调的时候忘记盖被子感冒了。   她声音变得沙哑,在说到第三个主线的时候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正翻阅文件的男人微微抬了眼,随后又垂下。   过了一会儿,他将文件合上,“休息十分钟。”   没想到他突然开口,鹿梨愣了下,但好在可以缓一缓,就着杯子喝光了水,大概是喝的太急被呛了一下,咳得脸色都发白。   “快喝点温水。”   同事递过来一杯温水,鹿梨笑着冲那男同事道了声谢。   男同事耳朵忽然一红,有些不知所措,但回过头却撞进一双冰冷的眼,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他得罪这位OC的总裁吗?   顾淮之目光冰冷的看着鹿梨喝完那一杯水。   他知道鹿梨的魅力,漂亮的女孩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得人围着她转,他极其讨厌被人围着她。   更讨厌她对别人笑,她只能对他笑。   手里的笔快被他捏断,一杯温水入喉的鹿梨感觉好了不少,放下杯子转身出去。   用冷水再次洗了脸,她尝试吞咽的动作,一股刺痛从喉咙传来。   又洗了一遍脸后,鹿梨往外走拿起手机准备买点感冒药,但忽然胳膊被人拽住,紧接着被带入昏暗的安全通道。   镜片后的眸子清冷幽暗,她整个人被抵在墙边,气息交缠。 第八章 对我这个前女友念念不忘?   顾淮之长腿逼近,冷杉雪松的味道涌入鼻间,熟悉的味道让鹿梨失神。   这是她在顾淮之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这个味道的香水很难买,她找了好几个代购才终于买到,不为什么,就是觉得适合他。   但当晚他只拆开看了眼便放在一旁,接着将她压在沙发里肆虐。后来她昏睡过去,谁也没再提香水的事情,有一次她收拾屋子,看见香水包装完好的放在那里,显示着它的主人并未拆过。   那一刻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是有人从头浇了盆冷水,后来她问他,他一句“忘了,我这就试试”成功就将她哄好。   她就是那么好哄,他一两句软话,一个笑就能将一件事揭盖过去。   一如现在。   鹿梨对上他的眼,顾淮之眼睛深长,隔着镜片那双眸子看不真切,但浑身的怒气和侵略不容忽视。鹿梨头往后靠,与他拉开些距离,声音清淡嘲讽,“顾总这是想对我做什么?”   她刻意咬重“我”,就如那天他刻意咬重的你。   顾淮之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单手撑墙,“你的游戏想法很好。”   鹿梨冷笑一声,“有多好?好到需要你一个总裁把我堵在角落?”   她话里话外的刺让顾淮之微微蹙眉。   “还是说,你对我这个前女友念念不忘?”   幽暗的角落,他清楚的看到她眼里满是嘲弄,顾淮之眸色沉了下去,像是不肯认输般松开她,声音清冷,“我只是告诉你,OC不是你眉目传情的地方。”   两人距离拉开,鹿梨理了理头发,忍着喉咙的刺痛感,“放心,OC的人我都看不上,包括你在内。”   顾淮之:“......”   她站直身子,随意拨弄了下裙子的腰带,“顾总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话是这么说,但根本不在意他的意见,踩着高跟鞋出去。   会议室的人各自交谈着,没人注意她的回来,等了一会儿顾淮之才从外面进来,刚刚还讨论的人齐齐噤声。   后半部分依旧是鹿梨继续前面的讲解,当说到某个角色时顾淮之淡淡开口,“这个觉得除了立绘,并没有其他有用的点。”   鹿梨面不改色,“的确,但之所以没有给他编造凄惨的身世,因为这个人本身就该如此,强行洗白的套路玩家和观众早就视觉疲劳了,这个角色的设定就是孤独的,无尽的孤独,所以要攻略这个角色,需要玩家很长的时间和精力。”   “太长的话大部分玩家会半途而废吧?”项目经理提出异议。   鹿梨点头,“这是必然的,满腔热血得不到回应也会消耗殆尽,所以为了确保留住玩家和可玩性,增加了上帝视角,玩家可以通过上帝视角观看角色的真实想法,当亲密度达到固定值NPC甚至可以反攻略玩家。”   “好,不错!!!”项目经理点头。“这才有了一种是真的江湖的感觉,玩家也能在里面过足自己的江湖梦,就像演了一部电视剧,只是这样的话工程过大,手机CPU要求也会提高。”   鹿梨跟陈明修对望一眼,陈明修起身接替她,解决CPU的问题。   后半场进行的很顺利,项目经理对他们的策划和想法都很感兴趣,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开口的顾淮之起身,与陈明修虚虚握了下手,转身离开。   从OC出来,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陈明修说,“得赶紧把这个策划完善出来,这个项目百分之九十是我们的。”   “啊!”   后排几个人齐齐崩溃。   到达公司楼下,陈明修忽然叫住她,“鹿梨,你等一会儿。”   鹿梨不明所以。   其他人识趣的先走,陈明修看了看周围才开口,“你跟顾总认识?”   “不认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补充,“算不上认识,只是一个学校的,有听过。”   陈明修三十出头,别的不说,男人的直觉是不会骗人的,顾淮之喜欢鹿梨,就算不喜欢也绝对有好感,他并不认为两人一前一后出去那么久是巧合。   陈明修看她皱眉一脸警惕的样子,笑道,“我就是问问,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我还能用你去交换一个项目吗?”   后面半句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却是实话,陈明修是压榨了点,但从不会做那些潜规则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事情,用他的话说—什么项目需要用女人去交换,那也太不是男人了。   否则公司的人也不会在这么多加班熬夜中只字不提辞职。   加班都是有偿加班,各方面福利都给到位,而且不用尔虞我诈,工作轻松,累点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顾淮之这个人不简单,顾家盘根错节他能在这么多人脱颖而出,一手创建OC,可见心机和城府,你玩不过他。”   鹿梨忽然想到刚跟顾淮之在一起的时候,许若晴也这么劝过她,但她还是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最后惨败收场。   “好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上去吧。”陈明修大步离开。   鹿梨站在阳光下,盛夏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痛。   病恹恹回到办公室,趴在桌上准备睡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   “鹿总监,有人送东西给你。”   是一个褐色的小袋子,“谁送来的?”   “是个小男孩,应该是鹿总监的弟弟吧。”   ???她哪来的弟弟???   东西送到后女生转身出去,鹿梨拆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感冒药,冷感热感的都有,还有医生配的药,贴着食用说明。   —配药一天三次,饭后吃。   字迹有些潦草,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字迹,除了这一行字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甚至不知道是谁给她买的感冒药。   知道她感冒的就这么几个人,原本她以为是顾淮之,看到字迹后这个可能被彻底抹除,意料之中却莫名有些失落。   将袋子放进左边抽屉,服了一道药坐在电脑前准备继续肝。   “梨子,江湖救急!”   孟雨一个箭步冲进来,“梨子,你得帮我脱离苦海。”   “怎么了?”   “上次的事我妈好不容易消停几天,结果也就只是几天,又开始给我张罗相亲,这次是什么教授,家时殷实,学术造诣高。”   鹿梨眼皮一抽,“是我想的那种教授吗?”   孟雨呵呵一笑,“就是你想的那种,地中海。”   “......”   鹿梨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给你介绍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就能配上你了吗?”   上一次的猥琐男不说了,上上一次的油腻男,大腹便便还一口一个让孟雨辞职当全职太太,上上上一个,妈宝男,张口闭口我妈说,还让她第一胎就要生儿子。   奇葩太多数不胜数,这些男人单身是有原因的。   “可不是!”孟雨找到组织一样,“我好歹也是个妙龄少女吧,二十五岁,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工作也体面,收入可观,我的相亲对象不是油腻大叔就是只会不求上进的普信男。”   鹿梨也觉得恶心,尤其是那天见到那个跟踪尾随的男人,“那我怎么帮你?”   孟雨:“逃是逃不掉的,但是我怕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梨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拜托拜托。”   鹿梨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坐你附近。”   “爱死你了,我的宝贝梨子,我保证见一面就走,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鹿梨喝了口咖啡,毫不客气提要求,“莱特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怎么样?”   “可以!”   —   孟雨跟那相亲对象约的是一家咖啡厅,据说是那相亲对象提的。   “那家咖啡厅环境不错,而且很静谧,他把位置定在那里品位应该还不错。”鹿梨说。   “可能是想要故作高深,秀学问呢,这些男人不都这样,喝了酒吹牛跟谁都是兄弟,醒来啥也不是。”孟雨翻了个白眼。   鹿梨把车靠在路边停好,两个女生手挽手走进咖啡厅。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几位。”服务生笑容可掬的上前。   鹿梨打量了一番四周,咖啡厅共有两层,木制扶梯连接楼层,两侧有用来装饰的假樱花,挂着暖黄色的彩灯,融着小提琴的曲子,极其舒适惬意。   她确定这个教授品味不差。   相亲对象预定的位置在二楼,十八号桌靠窗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孟雨拉着鹿梨过去坐下,鹿梨点了杯拿铁,孟雨提包去往洗手间。   “梨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画个如花妆,吓死他。”   鹿梨眼角一抽,“大可不必,真的。”   “万一人家正好喜欢如花呢?”   “咦~”孟雨受不了的搓了搓胳膊,“你别刺激我了,我就不信今天搞不砸,等着看我鬼斧神工的化妆技术吧。”   鹿梨拦不住她,喝了杯咖啡低头看手机,许若晴发了消息过来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天天加班,感觉要猝死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暴富。】   【富婆,饿饿,饭饭。】   “你好。”   刚发出去,如清泉叮铃的声音传进耳朵,好听极了。   鹿梨抬头,就见对面坐了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浅蓝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一颗,眉眼清俊,看似温和但却透着疏离。 第九章 帅哥还会有的   鹿梨眨眼。   再眨了眨眼。   再用力眨了眨眼。   不是幻觉,男人的模样没有变化,没有地中海也没有啤酒肚。   这次的相亲对象靠谱!   鹿梨赶紧给孟雨发消息。   【帅哥】   【教授】   【速归!!!!!】   三条消息过去,石沉大海。   她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看来我是没机会当面跟孟小姐说清楚了。”男人温声开口。   鹿梨拨电话的手指顿在空中,抬头看他。   男人放下杯子,杯匙碰撞的声音清脆,他声音温和轻淡,“想必我和孟小姐都是被迫走个流程,回去之后如果问起,孟小姐尽管将责任推到我身边便是。”   鹿梨张张嘴想说话,恰好季衍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眉头蹙起,但却没接,对着她身后的位置抬眼。   “顾总。”   顾总?   鹿梨回身。   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小,居然在这里也能遇见顾淮之。   顾淮之还是那身黑衬衫黑西裤,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隔着镜片的眸子深邃清冷,衬衫袖口翻转折叠一圈,露出腕骨。   顾淮之目光掠过鹿梨,落在男人身上,声音清淡听不出情绪,“季教授跟舒悦约了喝咖啡?”   舒悦?   鹿梨双眼微瞪,瞧见被叫做季教授的男人眉头蹙起,明白过来。   舒悦是舒氏集团的总经理,一个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女生,用天之娇女形容恰如其分。   适才还为孟雨可惜的心情荡然无存,好家伙,看着一表人才学富五车的,没想到是个渣男,有女朋友还出来相什么亲。   男人眼皮轻抬,不喜不怒,“顾总什么时候也开始道听途说了?”   顾淮之垂眸看了眼手机,“我只相信无风不起浪。”说着他转眸看了眼鹿梨,“就算相亲也得找个单身的。”   鹿梨:“......”   顾淮之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有什么大病的顾淮之摁灭手机,说了句“慢用”便迈步离开。   插曲结束,鹿梨眼神不太友善的看对面男人。男人似也没什么解释的打算,在手机再一次想起的时候也起身离开。   眨眼间,只剩鹿梨一个人对着面前的咖啡长叹气。   身后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姗姗来迟的孟雨在她对面坐下,东张西望,“哪呢?帅哥呢?”   鹿梨搅动杯里的咖啡,仰头喝了一口,苦苦的,安抚的拍了拍孟雨的肩膀,“别灰心,帅哥还会有的。”   孟雨:“......”   —   环境清雅的包厢内   从顾淮之进来屋内就开始沉默,对面的男人脸色有些发白,鼻子上包着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手胳膊吊着,正是那天在KTV被顾淮之揍的人—黎曜。   黎曜左侧坐着顾文康,顾淮之的二叔,一身黑色西装,寸头,指尖夹着一支烟,眉宇之间与顾淮之有些相似。   顾文康抖了下烟灰,笑道,“淮之,你这回来也不跟叔叔说一声,叔叔好去接你。”   顾淮之没立刻回答他的话,视线透过窗边玻璃往外看,慢斯条理的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低头点燃,抽了一口才缓缓道,“二叔不是安排了人给我接风吗?只不过你安排的这个人。”   楼下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他掸掉烟灰,讥讽,“确实废物。”   “你缩神么?”黎曜怒骂,但因为少了牙,说话漏风,听着像普通话不太标准。   向奕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但好在忍住了,借着喝水的动作掩盖嘴角的笑。   黎曜警告性的看向奕,向奕止住笑意,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顾淮之懒懒抬眼,看黎曜的目光像在看一条死鱼,“要不是念着是在我的地盘,恐怕你还有三个月才能下地。”   黎曜对上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后怕,脑海闪过那天晚上的场面。   顾淮之一拳又一拳落在他脸上,他被打得蜷缩在角落,毫无还手之力,没有人敢上来劝,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会被活活打死。   “好了。”顾文康看向顾淮之,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淮之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用拳头解决问题,你这样如何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你打理。”   “这件事黎曜固有不对,但你打人也不对,何况黎曜的父亲是公司元老,你这样不等于打了黎总的面子,你回头上门给黎总道个歉。”   顾文康说着语气有些惋惜和惆怅,“你是大哥唯一的儿子,是顾家的继承人,最近爸最近的情况不太好,靠着最好的设备续命,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你就不能消停一点?”   顾淮之碾灭手中的烟,眸子黢黑幽暗,语气淡淡,“二叔要是支付不起医疗费,我可以接手,如果是想以此让我收手,还是死了这条心。”   顾文康沉了脸,“你这是想不孝?爸生前可不曾亏待你!”   “论关系,二叔才是爷爷的亲儿子,除非二叔死了,这个事情才能轮到我。”   顾文康冷声,“那你妈呢?你也不管你妈了?”   顾淮之骤然抬眼,隔着镜片的黑眸幽暗深沉,“你什么意思?”   见他被自己拿捏,顾文康心情大好的喝了口茶,“你妈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也不知道下一次她自杀是什么时候,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被及时救下。”   这顿饭自然不欢而散。   门被推开,铺天盖地的热气迎面而来,没有太阳却让人有人睁不开眼。   向奕神色复杂的跟在顾淮之出来,想要说两句最后选择什么都没说。   说了又能有什么用。   顾文康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拿捏住了顾淮之为数不多的软肋—他爷爷,和他患有抑郁症的母亲。   顾淮之父亲作为顾家长子,从小被老爷子当继承人培养,没想到在顾淮之出生后不久,忽然出了他父亲出轨的事情。豪门宅邸中包养情妇小三早已司空见惯,只要解决妥当便会被压下来,但没想到顾淮之的父亲从那天起便失踪了。   老公出轨失踪,小三大着肚子上门,最后流产,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觉得是顾淮之母亲干的。   不为别的,因为嫉妒,还有防止有人跟顾淮之争家产。   所有人都这么想。   一天天的压力和排斥中,终于将一个女人击倒。   精神分裂,抑郁症,PTSD。   老爷子为了顾淮之能迅速成长继承家业,强硬的让他出国历练,不成想回来已经是这般场景。   老爷子治疗的药物都掌握在顾文康手里,还找了专人看守顾淮之母亲,如果顾淮之不放弃继承公司,两个人恐怕凶多吉少。   “你打算怎么做?”向奕上前,“真上门去道歉?”   顾淮之拉开车门,声音清冷如水,“可能吗?” 第十章 菩萨   入夜的城市覆盖上一片暖黄。   吃了饭,孟雨本想再逛逛街,但想着鹿梨感冒便作罢,两人在电梯口告别。   鹿梨吃了两道西药,喉咙的刺痛已经消退不少,但感冒药的后症便跟着来。   坐进车里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看消息。   【晴天:我这两天要陪我妈去北京旅游,回来帮你搬家。】   【晴天:要是那个狗比敢来纠缠你,就报警。】   鹿梨现在住的房子离公司远,月底就到期,她准备找个离公司的近的,不过这些天一直忙工作把找房子的事耽误了。   鹿梨笑了声。【好,放心吧。】   【记得给我带特产。】   【晴天:全聚德烤鸭?】   鹿梨挑眉回复:当然是北京现代。   许若晴回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鹿梨笑着放下手机,将车拐出车库,等会回去好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中控台的东西掉落,她偏头看了一下,一个不留神,车头撞上一辆黑色的宾利。   “......”   鹿梨真觉得自己都不能用运气不太好来形容,简直水逆爆表。深呼吸两口气下车,希望撞的不是太严重,不然她得倾家荡产。   还好速度不快,只是轻微的剐蹭,宾利掉了一块漆,有一处凹陷。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疑似车主的人,车上也没有挪车电话。   重新回到车里,拿出笔和速写本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写上去,又写了两句道歉的话,撕下来放在挡风玻璃前面。   怕被风吹走,特意压在雨刮器下面。做完这一切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车主才驱车离开。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街道两边的路灯在地面头像暗黄的色彩,车辆驶过的微风吹来,鹿梨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呵欠,随手点开音乐播放器。   回到家,整个人投入沙发的怀抱,拿出手机给许若晴发微信,询问她宾利维修的价格。   【许若晴:那是限量款。】   【许若晴:当初我老爸想抢都没抢到,补漆六位数起吧。】   !!!!!!   鹿梨头重重磕了磕沙发扶手,她果然倾家荡产了。   【许若晴:不过这辆车整个城市不超过五辆,你可真会选,专挑贵的撞。】   鹿梨欲哭无泪,她也不想的啊,谁知道那宾利就刚好停在那个位置,停车场也是,车道怎么不划宽一点。   【许若晴:不是有保险公司吗,你怕什么?】   【许若晴:主要是那车主帅不帅?】   鹿梨呵呵一声:根本没见到人,我留了电话,现在还没打过来。   【许若晴:那估计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许若晴:凡事往好的地方想,可能人家觉得你认错态度良好,就算了呢。】   【那他一定是个菩萨。】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就有电话进来。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直觉是那个车主。   “喂,菩萨你好。”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等等!   菩萨!   啊啊啊啊啊!!!!!   卧槽!!!!!   鹿梨捂着脸,差点忍不住说句“卧槽!”大脑的理智迅速回笼,“那个你好,请问你是?”   她刚刚说话的速度挺快的,应该没听到吧?   那边沉默半秒,缓缓重复,“菩萨?”   鹿梨:???!!!!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将她劈得外焦里嫩,鹿梨表情有些呆滞,手机差点从手里脱落。   “顾淮之?”   “嗯。”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须弥,“我不是菩萨。”   “......”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你撞了我的车想要说两句好听的扯平,不可能。   鹿梨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觉得没办法解释,吐了口气,“维修费多少我会全部承担。”   “你是怎么撞上来的?”   “就那样撞的。”   “我停在那里没动,你都能撞上来?”   顾淮之声音清淡,似携带者晚风的凉爽,轻笑出声,“挺有本事,这么多车不撞偏偏撞我的车。”   “报复我搅了你的相亲?”   鹿梨:“......”   她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车好吗,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会刚好将车停在那里!   再者—   “不是我相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相亲。   顾淮之默了片刻,声音压低有些悠远,“季衍是舒悦看上的人,下个月两人就要订婚。”   原来还真是个渣男!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孟雨也不打算跟季衍继续来往了,季衍和舒悦怎么样不管她的事。   “你想走程序还是私了?”   “看微信。”   鹿梨满脸问号,他的微信早在八百年前就删了。   “叮咚”一声。   通讯录下方显示个“1”,是一条新的好友请求。   鹿梨点开,眼睫不由地颤了颤。他微信名称是一个黑点,一个微不足道放在标点符号里都容易被忽略的一个点。   鹿梨抿了抿唇,“你直接让4S店估价多少钱吧,我转给你。”   顾淮之似换了个位置坐下,“报案要你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鹿梨沉默片刻,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就这么怕加我?”顾淮之挑声问。“还是想肇事逃逸?”   “谁要肇事逃逸了?”鹿梨心底的好胜心被激出来,“再说,我还能怕了你?”   两年前她没怕他,两年后更不可能。   顾淮之笑了声,没说话,但这一声听在鹿梨耳朵里就是挑衅。冲动驱使下,她直接按了通过好友请求,聊天对话框直接弹出来。   “然后呢?”她问。   然后?   顾淮之看着弹出来的对话框,“行驶证和驾驶证发给我,处理了我会告诉你。”   “行。”   到底是自己撞了他的车,这是一个肇事者对事主的基本态度。她这么安慰自己,等处理完了就把他微信给删了,顺便再拉黑,一条龙服务。   挂断电话,鹿梨从包里找出驾照和行驶证,一一拍照发过去。   切换到跟许若晴的聊天框。   “你猜那个宾利的车主是谁?”   许若晴秒回:不会是顾淮之那个狗吧?   “就是他。”   许若晴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所以说,整个城市那么多车,你好死不死的恰好挑了一辆贵的撞,而且这个人好死不死的还是顾淮之,你那个狗比前男友?”   鹿梨扣着指甲,“是这么回事。”   “那个狗怎么说?”   鹿梨:“说报案处理了会告诉我,走程序报保险。”   “算他还有点良心。”   许若晴停了停,继续道:“不过我感觉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鹿梨:“......怎么说?”   “你看啊,你们分手两年了都没见过,虽然他时常在国外吧,但也回来过,现在回来了你们三天两头就在见面,你们这缘分好像还没断开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鹿梨也觉得是。   分手那天她第一时间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两人的住所,删除了微信拉黑了号码,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那天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顾淮之也没找过她。   她觉得,缘分就这么尽了,现在却又觉得,好像没尽。   “梨宝,你跟我说实话,你还喜欢顾淮之吗?”   鹿梨神色一僵,被这个问题问住,目光不自觉落向那被锁起来的柜子。   “我没那个精力了。”她实话实说。   年少时的喜欢一腔热血全心全意,到最后是伤筋动骨飞蛾扑火,她没那个精力,也没勇气。   许若晴沉默片刻,“那就当这是单纯的一个意外,处理好之后,就再不来往。”   结束跟许若晴的通话,鹿梨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滚烫的水在杯里冒着热气,白雾袅袅升起,有些迷了她的眼。   她不由地想起和顾淮之的初见。   鹿梨大二下学期时,顾淮之大三,顾淮之的名声一直在各个系里流传,各个版本层出不穷。   有说他是顾家的继承人,也有说他是顾家的私生子,绕来绕去最后都回到他那张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脸和清冷桀骜的脾气。   顾淮之是是金融系,她是设计系,两个系的教室在两栋楼,根本碰不到,直到那天的钢琴选修课后。   三月十六日。   她从教室出来赶往下一节大课,走廊尽头站着三四个男生在那里吞云吐雾。   她有季节性咽炎,春秋两季咳嗽不停,闻到烟味更甚,刚靠近走廊就被呛得喉咙发痒,弯腰剧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   “淮哥,又有新鲜吸引你注意的方法了。”   “这招挺不错的,演得也很卖力。”   她听见几个男生起哄,捂着嘴抬眼,咳嗽声依旧从指尖溢出,弯腰靠墙的男人转过头来,狭长的眼微挑,落在她脸上。   黑色碎发随意散在额前,虚虚遮挡眉眼,指尖一点猩红忽明忽灭。无可挑剔的一张脸,慵懒随意意气风发,鹿梨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狂跳。   他看着她几秒,忽然迈步过来,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扇去烟雾。弯腰,脸上满是戏虐和揶揄,“哪个班的?这么喜欢我?”   “.......”   鹿梨是很典型的清纯长相,乖软无害,一双鹿眼清澈带俏,头发很规矩的扎成马尾,皮肤白皙干净,像剥壳的鸡蛋。   但长相清纯不代表她性格也乖软,刚刚还砰砰乱跳的心听见男生们的调侃和面前人的揶揄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他,“我喜欢你你就会做我男朋友吗?”   顾淮之站直身,声音清冷拒人千里,“不会。”   “那我喜欢你干什么?”   “......”   那是顾淮之第一次被怼,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年少时的冲动从那时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只是因为那一眼或那一句话,感情以火烧燎原之势迅猛而来,无法熄灭。 第十一章 把谣言坐实   那天之后她的名字在学校一下传开,转来转去离不开顾淮之三个字。   好些爱慕他的女生三天两头到教室门口来观望自己,好像自己是个什么稀有动物一样,还有的女生为顾淮之鸣不平。   在又一次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凳子上全是水,她忍无可忍走到另一名女同学面前。   “你弄的?”   女同学叫田宁,看也没看她,“神经病,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弄的了?”   “就算是我弄的又怎么样,替顾学长惩罚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天经地义。”   “仗着有几分姿色搔首弄姿的。”   鹿梨放下凳子,也没还口径直出了教室。   田宁和几个女生在教室冷嘲热讽,很快鹿梨就回来,手里端着一盆水,全部泼在田宁身上,旁边那几个女生也没能幸免。   “鹿梨你他妈疯了?!”田宁尖叫起来,头发贴在脸上,狰狞着一张脸活像水里爬起来的禁婆。   鹿梨抖了抖盆里的水,“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再惹我就不是一盆水这么简单。”   “还有,你们一个个脑子里不装东西只知道花痴别把其他人也想得一样,顾淮之对你们来说是个宝,对我来说,还没一支2B铅笔有用。”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这副样子画下来传到学校论坛,让顾淮之看看他的脑残粉是什么样。”   田宁被气得心口急切起伏,“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顾学长,你不会真以为顾学长看上你了吧?你现在立刻给我道歉,让我泼你一盆水,不然我让你在学校呆不下去!”   鹿梨把盆一放,笑得嘲讽,“田宁,你好大的官威啊。”   “本来就够脑残了,就少看点脑残的电视剧。”   “你......你.......”田宁被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鹿梨白她一眼,看向另外几个女生,“刚刚的话同样转述给你们,校园暴力排挤这一套,在我这儿不好使,不然下次我让你们试试真的暴力是什么。”   几个女生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很满意她们的表情,鹿梨单手拎盆转身,却看到教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顾淮之,另一个是法学系的向奕。   顾淮之倚靠在门口,浅灰色T恤黑长裤,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的烟,半张脸陷入阴影,半张脸沐浴在春日暖阳中,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   薄唇微抿,狭长的眼朝她看过来,似笑非笑。   向奕在旁边乐得笑出声,拍了下顾淮之的肩膀,“看来你有新外号了,2B铅笔。”   “......”   背后骂人被当事人听见是什么心情?   想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张张嘴,刚要就2B铅笔的事解释一下,门口出现一道鲜丽的身影。   “顾淮之,向奕,你们两个狗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声音,一听就是她的好姐妹,深远集团的千金许若晴。   向奕忍不住反驳,“不是说好下次见面不叫狗?”   “那叫什么?两个狗东西?”   向奕:“......”当他没说。   许若晴走进来,一把挽住鹿梨,扬着下巴对顾淮之说,“顾淮之你来得正好,澄清一下你和梨梨的事,梨梨喜欢你?凭什么?”   向奕:“......你们果然是好姐妹。”   “那当然,美女就是要跟美女一起玩。”许若晴嘿嘿一笑,“是吧,梨梨?”   鹿梨也笑,“当然,还是有脑子的美女。”   被内涵到的田宁:“......”   一直没说话的顾淮之站直身子,朝她们走来。   男人身形高大,带着无形的压迫,鹿梨忍不住想要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拽住,接着整个人被带离教室。   下楼,穿过操场篮球场。   “你干嘛?”鹿梨甩了甩手,根本甩不开。   顾淮之依旧一声不吭,目的明确。   坐在医务室凳上时,鹿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她还以为他是要找自己SOLO呢,没想到是给自己看手臂上的伤。   那天之后,诸如今天的整蛊数不胜数,上厕所门被反锁,晾的衣服时常落在地上,幼稚又层出不穷。   “没什么事,只是摩擦留下的淤青,擦点药就好了。”   医生检查完毕,给她拿了一瓶擦伤药,正巧这时有人过来叫他,说是哪个班体育课时打架斗殴被伤到了。   医生匆匆离开,医务室只剩下她和顾淮之。   她弯起手臂,正要去找棉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了过来。   “谢谢。”   顾淮之坐在医生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看她低头认真的擦药,俨然不见刚刚小野猫的样子。   “你不喜欢我?”   听见他问,鹿梨想也没想,“为什么要喜欢你?”   “......”   顾淮之真有点被这个问题问住。   是啊,她为什么要喜欢他?大概是从小到大身边出现的都是赞誉和爱慕,久而久之,他将这件事已经当作家常便饭,或者说,是麻木。   擦拭完手上的淤青,鹿梨抬眼,“我承认学长你是长得很帅,外貌无可挑剔,但是比外貌更重要的是内在,谈恋爱找的是男朋友,是伴侣,不是偶像和虚荣心。”   “今天谢谢学长。”   她站起来,转身离开。   走得潇洒洒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去追逐属于她的天空。   顾淮之看着她一步步远去,金色的阳光仿佛迷了眼,那一次顾淮之第一次重新审视喜欢这个词的涵义。   ......   鹿梨本以为跟顾淮之说清楚之后,校园里的风言风语都会停歇,但却适得其反越传越烈。   她烦不胜烦的去找顾淮之,刚走到金融系教室门口正好遇见他刚好打球回来。   黑色长袖浅灰色短裤,因为奔跑头发湿嗒嗒的,脸上也起了一层汗,篮球在他手里来回转动,最后一只手指顶住,篮球像陀螺一样在指尖旋转。   他身后跟着几个男生,见到她都起哄的笑,还有人说了一句“顾淮之你小女朋友来了。”   本着找人算账的鹿梨被这一句闹得有些羞赧,但仍木着脸,“顾淮之,我有话跟你说。”   顾淮之看着她扬唇笑了声,把手里篮球给旁边的男生,“去天台说。”   两人到了教学楼天台,顾淮之慵懒倚靠着栏杆,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低头点燃。   白色烟雾涌入鼻间,她不受控制开始咳嗽,捂着口鼻后退几步。   “烟味过敏?”顾淮之看着她笑得漫不经心,“还是对我过敏?”   他弯唇笑着,那笑却根本不达眼底,鹿梨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她用手作扇,挥散面前的烟雾,“学校都说我们两个在交往的事,你听说了吗?”   顾淮之神色淡淡,“嗯。”   “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都传到了辅导员的耳朵里,辅导员还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好一顿说教,说谈恋爱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影响学习,她解释没有,但人言可畏,她一个人解释有什么用,甚至连她奶奶都知道了。   好几次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别被人骗了之类的。   顾淮之抖烟灰的手一顿,“又不是我传的。”   的确不是他传的,只不过那天好些人看到他拉她,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成了两人在一起了。   “你别说你不知情。”   顾淮之黑眸注视着她,那双眸子深邃幽暗。年仅二十一岁的鹿梨仰着脸,双眼微瞪,气鼓鼓的,像一只河豚。   顾淮之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就笑了起来。   鹿梨看他笑更觉得来气,扔下两句狠话转身就走,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喝西北风,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低低沉沉的声音。   “要不试试?”   什么?   试试什么试试?   她满脸疑惑的回身,顾淮之还保持在原地的姿势没动,微偏头,薄唇轻扯笑得像个妖孽,“试试把谣言坐实。”   鹿梨:“.......”   !@##¥¥%%%*&&……%¥¥###…………………   那大概是鹿梨这辈子听到的最震撼的话,惊得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在她震惊间,顾淮之走过来,弯腰低头,额前碎发堪堪遮挡住那一双剑眉,眸子深邃幽深,好似有一汪湖泊吸引人沉沦。   他看着她,放低声音,一字一句重复,“跟我试试,把谣言坐实。”   那温和低诱的声音,像裹着世上最甜的毒药,灌入她所有感官。 第十二章 学习比恋爱有趣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鹿梨好像有些缺氧。   眨了眨眼,一双眼直直盯着他,判断他到底是随口说说还是真的打算这么处理。   “你认真的?”   顾淮之碾灭手里的烟,“谣言坐实其他人也就失去蒲风捉影的兴趣,对你和我都有好处。”   他说得平淡,好像这完全是一桩十分公平的生意。   “只是对你有好处,我会被你的爱慕者用目光杀死。”   顾淮之抬眼看过来,弯唇笑了笑,“你怕?”   他多少有点挑衅的意思,鹿梨哼了声,“我会怕?我只是不想别人耽误我学习。”   “学习比谈恋爱有趣。”   顾淮之挑眉,女生皱着白皙好看的小脸,阳光洒在头顶,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金纱,有些耀眼和温暖。   像是觉得有趣,顾淮之笑了声。   鹿梨对他翻了个白眼,“拜拜了你嘞,慢慢在天台喝西北风吧。”   纤细的身影三两步离开,裙摆扬起几分。   顾淮之又抽了一支烟,才站直身离开。   —   五一假期。   顾淮之一进门就听见楼上传来争吵,佣人们全都瑟缩着脖子低头做事。没一会儿,顾文康从楼上下来,满脸怒气,经过顾淮之时冷哼了声,随即摔门离开。   顾淮之神色淡淡,好似根本没看到顾文康脸上的不屑的和嘲讽。   头发斑白的顾建勋手持拐杖立于楼梯口,脸上还有怒容,见到他稍稍缓和,“回来了?在学校如何?”   顾淮之神色淡淡,“老样子。”   老样子就还是全校第一。   顾建勋欣慰的点头,“去看看你妈,晚上让阿姨做你喜欢吃的菜。”   寂静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道瘦弱的身影。长期的抑郁让她越发憔悴,惨白无色的脸上不见半点生机,露在外面的手臂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阳台用铁栅栏封锁,好似不见天日的监狱。   陈蔓华睡得安稳,顾淮之走过去看着她手臂上几道新伤,眸子晦暗不明,扯过被子盖住她的手。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割裂,四十度的高温,她的手却冷得刺骨。   顾淮之滚了滚喉咙,到底是没开口说话,起身下楼。   院子里佣人正给花园的花浇水,藤曼缠绕的秋千上趴着一团雪白色,两只耳朵褐灰,长长的尾巴自然垂下,慵懒的摆动。   顾淮之过去,那团子察觉到声音抬头,两边胡须斑白,一双蓝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喵。”   轻软的一声。   弯腰把猫抱起放在腿上,猫已经很大年纪,也不挣扎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眼皮懒懒抬了一下又闭上,阳光照在它身上,暖洋洋的。   这只布偶刚到家的时候很小一只,躲在床底很警惕的东张西望,只要靠近半步就会害怕的缩到角落,晚上也不睡,睁着蓝幽幽的大眼睛观察四周。   大概过了一天才慢慢走出床底,熟悉环境,后来,这个家就成了它的领土,成天到晚上蹿下跳,最爱趴在这秋千上打盹晒太阳。   陈蔓华很喜欢猫,以前家里有几十只猫,这只布偶是最后来的,也是仅存的一只,其他的不是到了年纪死亡,就是被顾文康觉得吵闹扔了,这只是他求爷爷才能留下来。   顾淮之两条长腿落地,骨节分明的手懒洋洋抚摸它的头,布偶舒服得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四只粉爪微张,睡得恬静舒服。   他捏了下爪子,猫立刻睁眼,不满的看他一眼,收回爪子从他身上下去,霸占秋千另外一边。   看着那圆碌碌的蓝眼睛,警惕竖起的耳朵,莫名想到鹿梨。   瞧着温软柔顺,但稍微靠近就会露出爪子,不留神还会挠你一下。朝她走近半步,她更迅速后退,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拒绝他的靠近和接触。   这种认知让顾淮之有些焦躁和烦闷,恰巧手机响了声,向奕和粱良约他出去打球。   撇了眼完全不想搭理他的猫,顾淮之“啧”了一声,起身拎钥匙出门。   约的地方是一所废旧老学校的篮球场,顾淮之到的时候向奕已经等在那里,却没看见粱良。   “良子人呢?”   他过去,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   向奕:“去买烟了。”   “带烟了吗?给我一根。”   顾淮之拧好瓶盖,“在车上。”   想到什么,他转头补了一句,“你一盒拿走。”   “啊?你不抽?”   “今天不想抽。”   向奕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今天过了烟瘾。   “可以啊你,又换新车了。”   向奕看到那辆新款保时捷感叹,每次见顾淮之开的车都不一样,但无外乎都是限量款和最新款。   顾淮之一个起跳上篮,球稳稳落入篮筐,他落地长臂一展篮球重新回到手里。听见向奕的话也没理,长腿迈动又是一个三步上篮。   向奕弯腰在储藏盒找到烟,起身刚要关门忽然听见一阵叮铃的声音。   “嗤—”   轮胎碾压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里是停车的位置吗?”   向奕回身,鹿梨骑着单车,单脚着地皱着脸看他。   “你把车停在这里干什么?”鹿梨也没想到是向奕,眉头皱得更深,“你停这里别人怎么进出?”   老校区旁边的巷子是一栋老式楼房,出入口完全被车挡住,别说是自行车,就算是人过去都要踮脚侧身,还怕一个不注意把车给碰了。   “鹿梨?”向奕关上车门,看了眼巷口,“你住这儿?”   “有问题?”鹿梨扶着自行车后退几步,“你赶紧把车挪开,停那边去。”   “这车不是我的。”   “钥匙在你手上不是你的?”   向奕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钥匙,“是你男朋友的。”   “......”   ?????   什么东西?!!!   “我哪来的男朋友?”   向奕指了指她身后,“喏。”   顾淮之三两步就到她面前,他身高太高,靠近的时候带着压迫,鹿梨后退半步,但忘了自己还扶着自行车,小腿撞到踏板上,一阵闷痛。   单车猛地倒向一边,“怦”地一声,在黑色车身上划出一道刮痕。   “......”   “......”   鹿梨傻了,顾不得小腿的疼痛赶紧把自行车扶起来,靠好,盯着那半米长的刮痕咽了咽口水,“那个.......”   向奕:“这可是最新款!”   鹿梨:心忽然有点哽。   向奕:“今天第一次开!”   鹿梨:谁来给她一刀!   “这......”   “好了,你快别说了!”鹿梨赶紧捂住向奕的嘴,是准备活活吓死她吗。   女生身高不够,需要踮脚才能勉强勾着,但下一刻就被人拽着胳膊拉开。   “这是我的车。”   清冽好闻的味道涌入鼻间,胳膊被人拽着,脸贴上一堵硬邦邦的胸膛,洗衣液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像夏日炎炎的午后吹进一缕清风。   鹿梨有片刻失神,马上将人推开,“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顾淮之垂眼,夕阳余晖映照白皙漂亮的小脸,额上有一层薄汗,头发在脑后扎成丸子头,眼睛清澈明亮,圆圆的,像极了家里那只猫。   顾淮之拎钥匙的手一顿,“那我们来说说你把我车刮花的事。”   她虽然对车不熟悉,但瞧着这车设计和外观就知道价值不菲,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你说吧,要赔多少钱。”   顾淮之将钥匙揣入裤兜,一条腿弯曲倚靠在车边,好以整暇的看她,“我这车是新款,今天第一次开,补漆的话几万块钱。”   鹿梨听到这里小小松了口气,虽然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她这些年存的也够了。   “好,那我......”   “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用修补过的,这车对我来说已经废了。”顾淮之淡淡补上一句,“你要赔,就得赔我整车价格,或者,你重新买一辆新的给我。”   “......”   鹿梨咽了咽口水,试探小心的问,“整车,多少钱?”   “不贵,五百万而已。”   !!!!!1   五百万!!!!!   而已?!!!!   鹿梨感觉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峡谷,深不见底的峡谷,将她跟顾淮之这个富二代隔绝开来。   人与人真是不同。   顾淮之瞧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微微弯腰靠近,压低声音,“或者,你可以选择另外一种赔偿方式。”   “天台上的交易依旧有效。”   “你想都别想。”鹿梨拒绝,撇了眼向奕,“他这种行为在法律上被称为什么?”   向奕犹豫两秒,“敲诈,勒索。”   鹿梨摊手,“听见了吗?现在呢,要么你去补漆,要么你可以继续敲诈我。”   顾淮之盯着她半晌,脸上半点不见被反驳的恼怒,反而笑了声,“行。”   嗯???   行什么?   什么行?   鹿梨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巷口传来声音。   “点点。”   巷口处站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身子佝偻,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被车拦在巷子里出不来。   “奶奶,你怎么出来了?!”   “见你一直没回来,下来看看。”老太太说。   “你给我打电话,万一再摔倒怎么办?”鹿梨满脸担忧。   老太太笑呵呵的,“哪有那么容易摔倒。”   鹿梨皱眉,“那也不行。”   看了眼还拦在路中间的车,对顾淮之道,“能把车挪一下吗,我要过去。”   “点点,这是谁啊?你的同学吗?”老太太问。   “是,一个同学。”鹿梨重重点头。   顾淮之将钥匙扔给向奕去挪车,站直身子,对老太太道,“我是鹿梨的同学,顾淮之。”   “顾淮之?”老太太目光落在顾淮之身上,“点点,他那就是你那个男朋友?”   “奶奶,他不是,只是一个普通同学,很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同学!”鹿梨强调,还对顾淮之使了个眼色。   顾淮之眼梢轻挑,显然并不打算配合她的表演,“我确实是......”   “是普通同学。”鹿梨打断他,警告的瞪他一眼。   她现在像极了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下一刻就要露出爪子来,在他手上挠下抓痕。 第十三章 顺个路?   保时捷从巷口挪出,一个转头驶进另一边停车场。鹿梨推着自行车到巷口,一手扶着车,一手扶着老太太。   “奶奶,医生说了让你不要下楼,万一摔着碰着怎么办?”   老太太杵着拐杖,走得十分缓慢,“就这几步楼梯,不碍事,点点,你跟那个男生怎么回事?”   “就是普通同学。”   怕奶奶不信,鹿梨又解释,“他是大三的学长,我们参加了学校的一个活动,有过几次往来,不知怎么就传出来了。”   “那就好。”老太太咳嗽几声,“奶奶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你要留心,千万不要被人给骗了。”   而且刚刚那男孩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富贵人家的弯弯绕绕太多,鹿梨过去只会吃亏。   鹿梨将自行车锁在一楼楼道,去搀扶老太太上楼,“奶奶放心,我知道的。”   鹿梨从小便听话,老太太也没再多加唠叨。回到家里,鹿梨就让她回房间躺着了,系上围裙到厨房准备晚饭。   “哗啦”   窗户玻璃忽然碎裂,从雨棚位置落下去,碎裂在下方满是青苔的水巷。   “点点,怎么了?”   “没事奶奶。”鹿梨推开窗户,抬头看另外一边。   老式楼房的窗户都是深绿色的推窗,四个玻璃已经碎了三个,剩下一个也摇摇欲坠,不知道何时也会破碎。   鹿梨奶奶曾经是旁边学校的老师,这房子是当时分配的教室公寓,后来学校关闭,学校里的好些老师都另谋出路或者跟着后人去新的地方,这栋楼也渐渐空了,除了她们只有几户人家。   鹿梨的父母在一次下班回家途中被撞身亡,两人连同那个车主一起撞进大海,连个遗体都没有,只知道撞她们的那辆车价格不菲,车主是一个女人,但那女人已经失踪多年。   年幼的鹿梨被奶奶拉扯大,好不容易熬到大学,老太太有一天下楼忽然双眼一黑摔倒,尾椎受了伤,虽不至于卧床,但在屋内都得小心活动。   将电饭煲插上电,从冰箱里拿了肉和蔬菜。   准备妥当发现忘记买碘盐了,擦干手出去,“奶奶,我出去买盐,一会儿就回来。”   “好。”   双腿交替着快速下楼,出巷口的时候往另一边撇了眼,顾淮之那辆保时捷已经开走了。   真是奇怪,他们富家子弟家里不是有篮球场吗,怎么跑这么偏僻来打球。   她心里嘟囔一声。   小卖部在出巷口两百米的路边,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此时正窝在收银台看手机追剧,见到她来也没说话。   这周围只有这一家小卖部,卖的东西在哪儿她一清二楚,进门直奔卖盐区域,却猝不及防看到一个男人。   “哟,小妹妹来买什么?”   男人看着三十来岁,浑身酒气,鹿梨皱了皱眉,恍如没听到他的话,伸手去拿货架上的碘盐。刚碰到,一只枯黄的手忽然碰了上来,鹿梨一阵恶寒。   “小妹妹要拿什么,跟哥哥说。”   鹿梨把盐握在手里,忍着手背上的恶心转身大步离开。   快速付钱,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卖部。   从小卖部到巷口需要经过长长的巷子,一盏微暗的路灯在地上投下忽略不计的亮光。她常走那条巷子,不过都是白天,像今天这么晚少之又少,更何况,她想到那个油腻的男人,心里有些不安。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鹿梨一下绷紧了身体,吓得快步走了起来。   八点的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但巷子仿佛一头深渊怪兽,张大了嘴要吞噬掉进入的人。沉稳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始终跟在她身后。   快走到巷口,脚步声依旧还在,鹿梨双手紧握碘盐,路灯将身后人的影子拉长,从她的角度清楚看到身后的人朝自己靠近,心都快要跳出来。   在快要追上自己的时候那人忽然放慢了步子。   “会害怕,下次记得晚上别出门。”   嗓音清冷,带着熟悉感。   鹿梨猛地回头,就见顾淮之单手揣兜站在两三步远的位置,右手夹着一支烟,指尖猩红明灭可见,像是驱散这黑夜的烟火。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看见顾淮之总比看见那个男人要好。   顾淮之看她半点不动,挑眉,“吓傻了?骂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勇气?”   “......”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她小声说。   “你不是走了吗?”   顾淮之掸了掸烟灰,将烟碾灭一个抛物线稳稳落进垃圾桶,语气随意,“车钥匙没拿。”   “带手机了吗?”   鹿梨:“带了。”   “把电筒打开照路。”   鹿梨:“哦。”   手机电筒的光将巷子破开一个口,两人并肩往前走,脚步声在安静的巷子格外清晰。   “这里荒废了,治安又不好,为什么不带着老人家搬走?”顾淮之问。   鹿梨沉默一下,声音低低的,“我倒是想。”   她能搬到哪儿去?   顾淮之喉咙一哽,没再说话。   到达巷口,鹿梨直奔篮球场去,走了几步发现顾淮之没跟上。   “你不找钥匙了?”   顾淮之看着她,“是落在小卖部了,我回去拿。”   鹿梨眨了眨眼,“真的吗?要不先在篮球场里面找一找?”   昏黄的路灯下,女生整个人被橙暖笼罩,白皙好看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心,真的想给他找钥匙。   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真的,你先上去,奶奶还等着你做饭。”   鹿梨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食用盐,“那好吧,你先去看看,如果没有再回来找。”   “嗯。”   女孩身影消失在转角,顾淮之没走,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忽地笑了声,“傻。”   鹿梨从家里阳台往下看,男人高大的身影正往回走,步伐不急不缓,像在散步根本没有丢了钥匙的半分焦急。   鹿梨抿了下唇,明白过来顾淮之并没有真的丢钥匙,只是用了这个借口将她送到楼下。   说不太清楚此时此刻的感受,感动感谢感激都有,但更多的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无数藤曼从心脏开始蔓延。   —   顾淮之回到顾家已经九点,刚走到门口就被顾建勋叫到书房。   顾建勋手握着拐杖将面前的文件推到他面前,“美国那边已经联系好了,等你毕业就直接出国。”   顾淮之应了声,随意翻了翻那份文件,顾建勋做事滴水不漏这文件不会有任何问题,在美国会给他提供最优质的帮助。   “还有一年半,你安排好自己的事,我这把老骨头等一天少一天。”   顾淮之蹙眉,“爷爷。”   顾建勋今年七十五,身子依旧健朗,但不知从什么时候总是把感叹自己活不长的话挂在嘴边。   顾建勋冲他吹胡子瞪眼的笑了声,挥手赶人,“好了,赶紧滚滚滚,别打扰我休息。”   “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从书房出来,手机嗡嗡振动两声。   【表哥,明天我只用上两个小时的课,带我去打球吧。】   【表哥你最好了。】   顾淮之毫不犹豫的打了不行两个字,想到什么又删除。   “好。”   —   第二天,鹿梨起了个大早。   将奶奶的早饭和午饭做好,拿了盒酸奶出门。   除了上学时间,她都要去当家教,从下午到六点,靠着A大的名声和优异的成绩,她兼职的钱还算可观,   今天要去的这家是上个月谈好的,住在高档小区,家教的小孩正是小学毕业升初中,语文偏科过于严重。   在门口登完记,坐电梯上楼。   门已经打开,里面传来某部动漫的声音,小男孩见她进来很自觉的关掉电视。   “你妈妈今天不在吗?”鹿梨随口问。   “她有事出去了。”   小孩叫赵柏然,一个有点言情小说男主味道的名字。   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好像顾淮之的名字更有言情男主的味道。   “梨姐姐,你在想什么?”赵柏然好奇的偏头。   “没事,你想现在开始复习还是等会儿?”   赵柏然将茶几上切好的水果端给她吃,“现在吧,一会儿我要出去玩。”   “好。”   赵柏然虽然爱玩但答应的事向来说到做到,言行举止间颇有大集团掌权人的风范。   鹿梨先检查了一遍昨天留给他的课后作业,除了几处病句之外没什么大毛病,批注完了之后找出他上次考试的作文。   客厅传来开门声,赵柏然立马高兴起来,“我表哥来了。”   也恰好复习完,鹿梨给他收拾课本,跟着出去。   “表哥,你怎么提前来了?”   “你妈让我过来看着你。”   清冷慵懒的声音传进耳朵,鹿梨心一跳。顾淮之视线恰好看过来,愣了一下乐了,“小鹿老师?”   顾淮之双手揣兜笑得散漫,那一句“小鹿老师”在他口中仿佛被百转千回,意味深长,带着别样的魔力。   鹿梨还想着昨晚他送自己的事上,张口就要怼的话换了语气,“别加小。”   说完拎起自己的包,“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刚走到玄关,高大挺拔的身影逼近,顾淮之指尖轻叩两下手里的钥匙,“鹿老师,顺个路?” 第十四章 偷看我?   还是那辆保时捷,漆黑蹭亮的车身一道刮痕格外显眼。   “表哥,你被人报复把车刮了?”   鹿梨:“......”   顾淮之站定,挑眉带笑,“是啊,被人报复了。”   鹿梨心里呵呵一笑。   血口喷人好吧。   她什么时候报复他了,只是个意外,而且她还背负上了百万巨债。   赵柏然摸着下巴,有些老成的点头,“表哥你也不用太伤心,意料之中的事情。”   顾淮之乐了,觉得荒唐,一把将要往副驾驶钻的杨柏然拎出来,“坐后面去。”   赵柏然不服,“凭什么?以前不都是我坐副驾驶?”   “难道表哥你有女朋友了?不可能,哪个女生能看上你。”   顾淮之:“......”   他顺了顺心口的气,觉得顺不下去,刚要收拾这小鬼余光瞥见站在一旁偷笑的鹿梨。眼梢轻挑,“知道鹿老师跟我什么关系吗?”   正偷笑的鹿梨霎时收敛住笑意,对上他的目光,他嘴角勾出清浅的弧度,在与她对视的时候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继续笑啊。   “什么关系?”赵柏然疑惑的看两人。   “当然是普通同学。”鹿梨解释。   顾淮之冲她笑了声,单手搭着车门,“只是普通同学?”   鹿梨瞪他:“哦,你还是我学长,比我年长。”   顾淮之一条长腿弯曲,慵懒散漫,“那按年纪,你得叫我哥哥。”   鹿梨心里的小人已经跳起来对着他打了一拳,够男人,就想着占便宜。   杨柏然‘嘶’了一声,“表哥,你好不要脸。”   顾淮之觉得自己不收拾这个小鬼头都对不起自己,指了指鹿梨放在一边的自行车,“去,把鹿老师的自行车骑回去。”   赵柏然:“???”   “表哥,你认真的吗?”   我还是个孩子啊。   顾淮之:“我等会发地址给你,小时候教你骑车白教了?”   赵柏然真的一整个大无语,合着小时候自己学的自行车,是用来下苦力的。不让他坐副驾驶就算了,居然还让他一个孩子大热天被烈日暴晒,真是人性的扭曲!   “我自己骑回去,不麻烦了。”   “让他骑,不熟能生巧以后怎么载女朋友回家。”   赵柏然:“......”   顾淮之转而看向鹿梨,“普通同学,上车吧。”   自行车被赵柏然骑走,鹿梨没办法只好坐进车里,伸手扣好安全带。   —   依誮   五月的A市炎热难耐,尽管是假期行人也寥寥无几,车辆也减少许多,要么出去旅游避暑,要么窝在家里吹着空调追剧。   车载空调制冷效果极好,玻璃将外面的酷热隔绝,鹿梨偏头看街道两边不断倒退的景物,思绪不由地飘远了些。   父母还在的时候,她也经常坐在车里开心的东张西望,不断问问题,每次妈妈都很耐心的给她回答,她还记得爸爸那辆车的后排座里,摆满了她喜欢的小熊玩偶和涂画本,还有她刚得到的奖状。   但这些都随着父母永远淹没在深不见底的海里,再找不见。   想得多了,眼帘跟着垂下,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听歌吗?”顾淮之忽然出声。   鹿梨抬头:“可以。”   修长如竹的手指点了下屏幕,一首钢琴曲缓缓流淌,充斥车厢每个角落。   二十分钟后,车辆驶进巷子,昨晚如果没有顾淮之,事情的发展很难想象。   顾淮之将车停靠在位置上。   鹿梨解开安全带,“昨晚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顾淮之拿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微信显示着两条消息,偏头看她,“真想谢我?”   鹿梨点头。   他毕竟帮过自己,请吃顿饭表达感谢是无可厚非的。   “行,那你扫我。”顾淮之点开微信名片二维码,“不然你怎么请我吃饭?来金融系叫我?”   那估计会引起围观。   比起被当作稀有动物围观,发微信当然再好不过。   “叮—”   扫描成功。   顾淮之头像是一只布偶猫,网名是很简单的一个Z。   发送好友请求,很快顾淮之就通过了验证。   “一会儿让杨柏然给你把锁钥匙送上去。”   鹿梨“哦”了声,转身走进巷口,在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顾淮之已经走到篮球场的位置,单手抱着篮球,但却没打,而是把篮球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叮咚—”   【Z:偷看我?】   鹿梨慌乱的收回视线,转身跑进楼栋,像被人抓到尾巴一样,一口气跑上三楼,回到卧室才终于停歇。   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烫。   估计是热的。   风扇“呼呼”的吹,终于将脸上的温度吹散一些。她趴在写字台前,从抽屉里拿出那瓶喷雾,看着瓶身上上面的字。   杨柏然不一会儿就上来送钥匙,还给她带了一杯奶茶。   —   五一假期五天,后面几天她依旧每天去给杨柏然补习,不同的是每次去都能遇见顾淮之,他好像对篮球特别衷爱,不过每次都是他跟杨柏然两个人,杨柏然虽然被血虐也要玩。   假期结束前一天,鹿梨到超市买了一个星期的食材放到冰箱,到银行取了现金压到奶奶枕头下,才收拾东西准备返校。   天渐渐黑了下来,鹿梨拖着行李箱下楼,轮子时不时磕到地面发出声音,她不得不把箱子更加抬高一点。   走出巷口,目光顿住。   寂静无人的路边,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指尖一点猩红忽明忽灭,青蓝色的烟雾萦绕在空中,将他半张脸遮挡,仿佛踏月而来。   “顾淮之,你怎么在这儿?”   顾淮之摁灭烟头,看着她笑了声,“我也想知道。”   鹿梨撇了撇嘴:神神叨叨的。   手里行李箱被拿走,放进那辆被她刮花的保时捷里,还是熟悉的副驾驶位置,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闻到烟草味,而是淡淡的桂花香。   鹿梨在距离学校门口一百米的地方下车。   顾淮之坐在车里,看着拖着行李箱慢慢走远的人影,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刚要点燃撇到中控台的桂花香薰,又放下。   寝室里没人,晚上没有课,其他两个人出去玩,许若晴明天一早才来。   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收拾好,给奶奶打电话报了平安,抱着睡衣到洗漱。出来时其他两人已经回来了,坐在一起兴致勃勃的看八卦。   “鹿梨,你看学校论坛了吗?”   鹿梨擦拭着头发,“没有。”   “有人在学校门口看到顾淮之了,开着一辆很拉风的保时捷。”   鹿梨动作顿了顿,“啊?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他副驾驶的人是谁了!顾淮之很少开车来学校的,而且还没开到学校门口,故意停在一百米外,明显就是为了不想让人发现,现在大家都在猜顾淮之送的人是谁。”   “鹿梨,你不是顾淮之的女朋友吗?他没送你来学校?”   鹿梨抿了下唇,“我跟他没有交往。”   “我猜也是,顾淮之一看就喜欢那种特别美艳的类型,鹿梨你太素了。”   鹿梨放下吹风,目光平淡的看着说话的女生,“我素不素是我的事,顾淮之喜欢什么类型是他的事。”   被怼了的女生不服气,“我就是实事求是,你凶什么?”   鹿梨毫不客气的反讽回去,“我也是实事求是,你委屈什么?”   “你—”女生知道自己说不过鹿梨,但就这么算了又不甘心,“前段时间传你和顾淮之的事,还以为你们是真的,现在被打脸恼羞成怒了?”   鹿梨关掉吹风,“好像不是我就能是你一样。”   女生再次败下阵来。   另一个女生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何必呢,安心八卦就好了。”   “对哦,希望顾淮之的正牌女友赶紧出来澄清,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借着学长的名声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鹿梨真是懒得理她的睿智发言,翻了个白眼对她冷笑一声,手脚并用爬上自己的床铺。   “哗啦”帘子拉上,将外面的视线彻底隔绝。   两人还在讨论论坛的帖子,鹿梨翻个身趴在床上,两条小腿弯曲,点进学校论坛。   帖子就飘在最上面,标题取得仿佛UC俱乐部。   #惊!金融系校草顾淮之竟然......#   帖子取得很咋咋呼呼,但顾淮之三个字就已代表了流量,点进去,主楼就是顾淮之坐在车里,嘴里叼着一支烟,低头正要点燃。   楼主明显是偷拍,像素有些模糊,但丝毫不影响顾淮之那张帅得无可挑剔的脸,垂眼低头点烟的动作带着平时不曾有的野和欲,照片的角度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黑色衬衫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手里火苗是他焚烧黑夜的武器。   “顾淮之不愧是校草,这颜值就算进军娱乐圈也是C位第一出道。”   两名女生的声音传进耳朵,这一瞬,鹿梨也不得不承认,顾淮之身上不止有少年的意气风发,还有高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盎然。   第一眼看过去,他高冷桀骜,慢慢接触之后发现他说话进退有度,时不时会逗你乐两句。虽然有时候有点神神叨叨的,但不可否认他是个不错的人。   楼里的照片一共有三张,除了主楼的一张,一张是顾淮之并没点烟,抬眼朝偷拍者方向看了过来,最后一张是驱车离开。   楼里所有人都在发散思维,猜测顾淮之是在等人还是刚送完人,甚至还弄了一个投票,其中艺术系的系花高居第一,后面是法学系的系花,第三名是她。   [艺术系系花是出了名的软腰甜妹,第一名当之无愧。]   [我觉得顾淮之不喜欢甜妹,他家世那么宏厚,肯定要找一个能帮衬到公司的,法学系系花刚好,长得漂亮,还能管理公司的法务。]   [楼上说的都好有道理,这么一看设计系的鹿梨一点优势没有,顾氏集团也不接触动漫游戏设计这一块。]   [鹿梨就是弄上来凑数的,也不知道是哪两个人投了她。]   唯二投了鹿梨的两个人在电脑前面面相觑,又转头看了眼坐在一边来回把玩手机的顾淮之。   “你女朋友现在可垫底了,被评为跟你最不合适的人。”向奕说。   粱良摸了摸自己五一被剪得一团糟得头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向奕:“还没开始,要真开始了这位哥能在这里看了半天手机结果一个字都没发出去吗?”   顾淮之转动手机的动作停住,冷嗖嗖扫了向奕一眼。 第十五章 看我喜欢的类型   鹿梨也十分好奇这投自己两票的人到底是谁,但这个投票是隐藏昵称的,只有发起人才能看到。   她爬了一百多楼,失了兴趣,刚退出论坛微信忽然弹出提示。   —Z邀请你接受视频通话。   ????   鹿梨被惊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他按错了,切换进绿色的社交软件,那边却已经先一步挂掉。   鹿梨头上的问号更多,顾淮之这是在干嘛?   【一只梨:?】   【Z:?】   “......”   好家伙,要不是知道对面是顾淮之,她都怀疑是在内涵自己了。   可能他就是在内涵自己。   【一只梨:干嘛?】   显示那边正在输入。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足足输入了五分钟,她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收到。   【一只梨:你到底要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跳出一条语音。   鹿梨切换了听筒模式,手机贴上耳朵,清冷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比平时低沉,低低的,像在耳边窃窃私语。   “晚安。”   短短两个字。   鹿梨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顾淮之这个人真的神神叨叨的,又是视频电话又是输入五分钟的,合着就是跟她说一句晚安。   不过他声音说晚安还挺好听,有点蛊人。   【Z:论坛的事都是假的。】   【Z:没等谁。】   本在空中惬意摇晃的两腿停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两行字,他这是在给自己解释吗?   是的吧。   【Z:睡了。】   “......”   你是去四川学过变脸是吗?几句话换了三个表演方式。   鹿梨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扯过空调被盖过肚子,视线停在他前面两句话上,心里有股异样,像是......自己被他特殊对待。   回了两个字过去。   【一只梨:睡吧。】   —   顾淮之校门话题的热度只持续了不到两天,就被篮球赛热度刷下去,不过依旧是换汤不换药,话题中心依旧是顾淮之。   A大每个学期都会固定召开一些运动赛,五一节后的第一周就是篮球赛,系与系之间的比赛,谁和谁打全凭学生会的抽签。   顾淮之是金融系篮球队的主力选手,抽到的是计算机系。   比赛时间是周五三点开始。   上完最后一节课,鹿梨就跟许若晴一起去了篮球场。许若晴虽然嘴上老是骂他们是狗,但从小长大的感情怎么都得支持一波。   观众席坐满了人,她们寻了个最后排的位置,许若晴双手做望远镜往下面看,“顾淮之这个狗人气确实可以。”   鹿梨抬头,在一众人头里面一眼就看见了那道颀长的身影,顾淮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仿佛天生与其他人划分开。   他今天穿的白色球服,背上的数字是7,额前碎发堪堪遮住那一双剑眉,身形修长清瘦,宽肩窄腰大长腿,偏头说话的时候下颌线微微崩起,眼梢微沉,寡淡凌厉。   鹿梨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身上,她看见他跟人说话,大概是觉得热抬手抓了把头发,看见他走到休息区,仰头喝水,滚动的喉结甚至能清楚感受水流从咽喉经过没入。   真的很难相信有人做什么都优雅极致到无可挑剔,但这个人是顾淮之好像又理所当然。   顾淮之拧回瓶盖,旁边的人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忽然转头朝观众席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鹿梨感觉他好像在看自己。   “这个狗在看谁呢?”许若晴东张西望,视线落在她们前面两排的艺术系系花上面,“是那个狗喜欢的款。”   不止是许若晴,周围的人都在讨论顾淮之在看谁,周五的课本来就少,这一场篮球赛观看的人很多,除了艺术系的系花,法学系的系花也来了,并且都在同一个区域,其他人又回到上次投票的问题,还有的回头看了眼仅仅两票的鹿梨。   许若晴“啧”了声,“这些人这么激动,感觉像给顾淮之选妃一样,顾淮之本人知道吗。”   篮球场的观众席处于半室内,后排阳光照不到,但仍旧炎热,鹿梨用湿纸巾擦拭额头的汗,有一滴汗珠滴落在膝盖上的素描本,在纸上晕开。   盯着那人群中的人,鹿梨拿起笔,在纸上迅速描绘。   赛前热身,没有人注意到她,很快一张素描完成,笔撑着下巴顿了几秒,又翻篇,重新画了一幅。   “开始了!”   双方队员进入球场,随着裁判的哨声,球场上的男生开始奔跑。   褐红色的篮球被传到顾淮之手里,顾淮之右手运球,很轻巧的突破对面两个阻拦,一个转身,起跳,投篮。   篮球从手里脱落,撞击到篮板上发出声音,滚动两圈落入篮筐。   观众席一阵欢呼,顾淮之回身跟自己队友轻碰了下指尖。   整个上半场金融系进了几个三分球,计算机系虽然也进了球,但几个三分球将比分迅速拉开,观众席的尖叫呐喊不绝于耳。   顾淮之站在球场中心,阳光将少年笼罩,染上一层金色的光,碎发随着奔跑摆动,他高举着手神采飞扬的跟队友轻碰肩,转身—   意气风发少年郎。   许若晴感叹,“顾淮之这只狗长得还确实没法挑。”   纸上最后一笔勾画完成,鹿梨才开口,“顾淮之喜欢艺术系系花类型的女生吗?”   “估计是吧。”许若晴随口道,说完觉得不对,“梨宝,你问这个干嘛?你不会?”   鹿梨合上素描本,木着脸冷静道,“没有。”   “那就好。”许若晴放下心来,“顾淮之确实出众,不过他家里有些复杂,有一句话没说错,顾淮之以后的老婆肯定是能给顾家带来利益的,平常人上前,飞蛾扑火罢了。”   鹿梨看着坐在一边休息的人,在心里反复碾磨许若晴的话。   上半场结束,顾淮之没再上场,换了另外一名男生。   观众席有些失望,连带着对球场的关心跟着偏移,齐齐落在一旁仰头喝水的男人身上。   他旁边还站着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往观众席看了眼,顾淮之忽然笑了下,下一秒,迈步朝观众席走来。   上一次见到这么齐刷刷的目光还是上一次。   鹿梨合上自己的素描本,莫名有些做贼心虚,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画,心里还有股直觉,他会走到自己这边来。   直觉很快应验,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身高腿长的男人屈腿在她身边坐下,两条长腿弯曲成直角,被狭窄的观众席束缚。   “狗东西,你要对我梨宝干什么?”   顾淮之偏头,碎发被汗湿贴在额头,狭长的眼仿佛被水汽沾染漂浮着一层潋滟,薄唇很随意的扯了下,要多好看就多好看。   他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妖孽,声音也好似被水侵染,像是藏在山谷里的小溪,有细雨从天而降在水面碰撞,清远绵长。   “来看我喜欢的类型。” 第十六章 笨   他声音不大,只有两人能听到。   鹿梨大脑宕机,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喜欢的类型?是说前面的艺术系系花还是法学系的系花?   总不可能是她吧?   顾淮之将垂在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抓了下,盯着她半晌,像是被气到,“算了。”   “......”   还能这样?   说话模模糊糊还只说一半。   “果然是狗男人。”鹿梨小声说。   要看就看呗,居然还用她当挡箭牌,骂他是狗都污蔑狗了。   她声音小,顾淮之没太听清,但从嘴型也能判断不是什么好话。   “鹿梨。”   见她抬头,眼梢压低,一字一句,“笨。”   鹿梨:“!!!!!!”   今天谁都别拦着,她要把这个狗东西打得满地找牙!   她撸了撸根本不存在的袖子,拿笔的手握拳,“看到这个是什么了?”   “学名叫拳头,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小姑娘木着脸,凶巴巴的,说着威胁人的话但实际半点威胁感都没有。   顾淮之单手撑着下巴,修长如竹的手指在脸上轻点两下,眉眼带笑的看她举到面前的拳头,“打吧,最好打脸。”   嗯????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要求。   “先刮我的车,再打我的脸,你后半辈子都得照顾我,还债。”   还债两个字被咬得稍重,鹿梨眨巴眼,觉得许若晴骂他狗东西还是太轻了。   “你是真的狗啊。”她说。   收回拳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呸,狗男人,我才不会上当。”   顾淮之笑容不减,上身后倾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伸出去几分,但仍然伸不直,矿泉水握在手里,上面的包装已经被撕掉。   “狗就是狗。”   鹿梨撇嘴,回头就撞进许若晴好像见了鬼的表情。   “晴天,你怎么了?”   许若晴眨眨眼,看看顾淮之再看看鹿梨,“你什么时候跟这个狗走到一块的?”   许若晴凑近,压低声音,“梨子,我不是要阻挡你的爱情,但是顾淮之的话,你再多考虑一下。”   许若晴是她好闺蜜,她自然是完全相信的,而且这不是许若晴第一次叮嘱自己了。   鹿梨应了声“好”,将视线重新投向篮球场。   下半场比赛已经开始,不过观众的关注点明显偏移,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最后排的顾淮之,顺带再看一眼鹿梨。   鹿梨今天穿的白色纱织长裙,长度到脚踝,坐下时裙摆稍稍上移,露出白皙的踝骨,圆嘟嘟的脚趾涂着淡色指甲油,白里透着粉。   手肘撑膝,单手撑着下巴,一双鹿眼盈盈透亮,灵动得好似会说话一样。   前排有名男生“嘶”了声,跟同伴交流,“鹿梨比照片好看很多啊。”   同伴的男生跟着回头看,“确实,下次校花评选我投鹿梨一票。”   男生的话还没落下,忽然感觉后颈一凉,一个抬眼就撞见顾淮之冰冷警告的目光。   男生赶紧收回目光,跟同伴小声说,“顾淮之跟鹿梨关系不简单啊。”   “废话,无风不起浪,你见过顾淮之什么时候跟女生这么近过?”   男生点头,想要再回头看看,但又怕顾淮之那眼神把自己捅死,作罢。   篮球场最后以金融系领先一分获胜。   呐喊和尖叫震耳欲聋,本坐在旁边的顾淮之也起身去球场,跟队友和对手碰肩对拳,齐齐离开。   走出球场前,他拿出手机打字。   下一秒,鹿梨手机便响了。   【Z:我不喜欢艺术系和法学系。】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有那么一点看不懂,是她理解的意思吗?还是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鹿梨不敢自我脑补过多。   犹豫半晌-   【一只梨:哦。】   【Z:晚上要出去吃饭。】   这句话可比上句好回多了,回了两个去吧去吧便摁灭手机,跟许若晴起身回宿舍。   其他两个女生不在,许若晴一进门开始球场上没说完的话,核心都是靠近顾淮之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至于为什么她没说,只是告诉她,是因为顾淮之家庭的原因。   鹿梨应下,拿过一旁的素描本。   她学的动漫游戏设计,在绘图方面自然不差,画纸上身形高大的男生跃起,手中篮球精准落入篮筐,衣服上的“7”很是显眼。   不知不觉间她画了好多,翻快一些俨然就是一本连环画,从上场到下场,最后一张是他朝观众席走来。   画里的顾淮之目光正向她看来。   靠着墙壁来回翻了两遍,最后合上用袋子封好,摁亮手机搜索“顾氏集团”。   作为A市商圈领头羊,百度上的顾氏集团介绍很详细,包括顾淮之父母在内。   —顾文安无心商业宏图,与妻子陈蔓华携手环游世界。   鹿梨将手机放在膝盖上,看着仅此一张的顾淮之照片。   照片中的顾淮之还没成年,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头发有些长,碎发都将眼睛遮挡大半,双眼透着浓浓的倦色。   他的身后,是一栋白色建筑。   照片拍得有点糊,但依稀能看到楼栋上的几个字—A市人民医院。   鹿梨看着那张照片半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这张照片背后是另外一个顾淮之。   —   六点,夕阳高挂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小雨,没一会儿就转换成豆珠大的雨点,周五原本热闹的校门口此时寥寥无几的人。   鹿梨背着包快步走到走到公交站台,雨势太大即使撑伞裙摆和袖子也被打湿。   站台只有两三个人,来了一辆公交后便只剩她一人。   给奶奶打了电话告诉自己会晚点回来,不用等她吃饭,刚挂断电话一辆白色的轿车从眼前飞驰而过,溅起巨大水花。   她下摆彻底湿透。   “!@#¥%#¥#¥@#¥%%&……&*%……%¥#@#.。”   啊啊啊啊啊!!!!!   “开这么快你赶着去投胎啊!!!”   回应她的是雨水砸落地面的声音,纱织的裙摆紧贴腿上,即使是炎热的五月也依旧有些冰凉。   “开那么快,你开什么车,开飞机去吧,最后把你的四个轮胎都卸了,靠意识起飞。”   她碎碎念个不停,听见有喇叭声,怕再被哪个脑残司机溅一身水,往站台后面挪。   黑色车子降下速度,停在她面前。   鹿梨还低头抖着裙摆上的沙,余光瞧见蹭亮的车身,抬头。   布满雨幕的视线里,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绝的脸。   “顾淮之?”   他怎么在这里?不是吃饭去了?   顾淮之黢黑的眸子落在她裙摆上一秒,“上车。”   鹿梨没犹豫,小跑过去拉开车门。   车里开了空调,一股冷风对着她吹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鹿梨刚要伸手把空调的出风口关闭,就见他已经伸手把空调关了,一条深蓝色毛巾递了过来。   鹿梨擦掉脸上的雨水,又双手拢着毛巾擦头发,裙子依旧贴着肌肤。   “你不是去吃饭了吗?”她问。   顾淮之将车拐进主干道,“下雨,不去了。”   “哦。”   下雨天的确不方便出门。   车厢安静一阵,雨刮持续工作着,将挡风玻璃上的水珠驱散,但很快又重新举满。夕阳不知何时藏于山后,天空乌云密布,布满大雨的世界望不到头,鹿梨看着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忽然有种顾淮之要带着她去到尽头的另外一个世界,全新而熟悉。   车里停在巷口,鹿梨道了声谢,正要开门下车被人握住手腕。   她回头,“怎么了?”   顾淮之直直盯着她,那双眸子仿佛于外面的黑夜混为一体,里面的倒映明灭可见。   “艺术系和法学系的我都不喜欢。”   他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鹿梨有些懵,“啊?那你喜欢哪个系?”   握着手腕的手松开,来到她额头,拇指在额头一抹,擦拭掉上面的泥渍。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混着雨声,“设计系。” 第十七章 跟我试试   少年声音清润,带着大雨落到心间。   鹿梨眨了眨眼,脑子的处理器有点反应不过来,顺着字面的意思接,“设计系是挺不错。”   顾淮之盯着她,被彻底气得没办法,“鹿梨,你还能再笨一点?”   ?????   鹿梨瞪大双眼,握拳,“顾淮之,男,享年二十二岁。”   顾淮之舌尖顶了下槽牙,叹了口气,“算了,笨就笨点吧。”   鹿梨真想一拳锤爆他的头,狗东西,骂上瘾了是吧?   短暂的交后,车厢重新恢复安静。   鹿梨放下手,在脑海里回想他刚刚的话,她不傻,说半点不明白他的意思绝不可能,只是觉得为什么。   为什么是设计系。   A大的专业有很多,每个系的系花都各有风格,尤其是心理学的系花,知性高贵,加上专业加持,总让人感觉她好像能一眼看穿心里所想。   航空系的也很漂亮,还有古典舞的,历史学的也是。   太多漂亮的美女,两只手数不过来,设计系在其中并不显眼。   车穿过层层雨幕到达巷口,鹿梨下车跟他告别。   黑色车辆很快没入雨帘,再也看不见,鹿梨转身回家,奶奶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说话关心的问了好些话。   简单吃了晚饭,鹿梨收拾好出来去洗衣服,等弄完已经快十点,手机亮着,好几条微信消息。   来自同一个人。   【Z:到了。】   【Z:欠我的饭,什么时候吃?】   【Z:?】   最后一条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鹿梨擦干手回复:【刚刚在洗衣服。】   【我都可以,你看哪天时间有空。】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   【Z:洗衣服这么久?】   他一个小时前就发了消息过来。   鹿梨靠在床头:手洗。   洗衣机什么的,她不是不能买,只是没必要买,每一分钱都要留着,给奶奶做复查买药。   顾淮之那边没回复,鹿梨退出微信换到备忘录上的笔记资料。   大雨落在雨棚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即使关上窗户也没有半点消减。   半个小时后,顾淮之才回了消息。   【Z:我明天有时间。】   【好,那你看一下吃什么,发个地址给我。】   【Z:明天再说,睡了。】   鹿梨撇嘴:这人还有少爷脾气。   —   因为跟顾淮之约了吃饭,鹿梨将奶奶的晚饭准备好,撒了个谎就出门。   顾淮之的车停在路口,屈着一条长腿看手机,而他面前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在小卖部的酒鬼。   酒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话的语气很横,旁边的人是那酒鬼的朋友,在一旁帮腔。   听见声音,酒鬼朝鹿梨看过来。   “你小子眼光确实不错,这扭是个上等货色,还是个大学生。”   男人的话让鹿梨极度不适,顾淮之站直身子,一把拽过她带到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形将她挡了个严实。   “到车里去。”   鹿梨担忧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们看起来不太好惹。”   要不报警吧。   顾淮之侧身,把手机递到她手里,拉开车门将人塞进去,反手关上。   做完这一切,他活动了下脖子,声音清冷语气嚣张,“我赶时间,一起上吧。”   “你他妈的!”   男人被激怒,上次是因为喝醉了酒,这次他们两个人,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大学生,一对二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男人也有所顾忌,因为顾淮之开的车太贵,明显是个有钱的主。   “我们两个人欺负你一个不公平,这样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给我一笔钱,我交你这个朋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而且我都让你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了,你感谢一下我也很合理。”   鹿梨万万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钱,看顾淮之有钱要敲诈一笔。   但要钱比上门找茬好,她正要开门下车,就瞧见顾淮之扬手给了男人一拳,紧接着又给了男人朋友一拳。   力道不小,鹿梨在车里都听到沉闷的声音,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顾淮之按住男人的肩膀,膝盖精准的顶上去,男人痛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顾淮之神色倦怠,转了转手腕,“钱?没有,拳头我可以管够。”   顾淮之看着清瘦,但十分有力气,小臂线条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这双手,即使在打架也很好看。   两个男人很快被打得站不起来,顾淮之还觉不够似的,连踢了说话辱蔑她的男人几脚。   怕真的出事,鹿梨下车拉住他,“别打了。”   顾淮之看了眼男人,放下手,“记住,我叫顾淮之,不服呢你尽管来找我,但是如果我知道你找别人麻烦,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他脸色阴冷,眉目间沾满戾气,仿佛只要男人说一个不字,就立刻要断了他的命根。   男人害怕的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顾淮之这才松开他,脸色缓和,对鹿梨道:“走吧。”   鹿梨看了眼地上两个男人,视线落在顾淮之手上的血迹。   “把手伸出来。”   顾淮之不解,但还是伸了出去。   下一刻,鹿梨从包里拿出纸巾,低头很认真的给他擦拭手上的血。   有一处破了皮,她动作放得很轻,手腕处也有血,袖子被撩上去几分,他下意识要放下来,却忽然停住,狭长的眼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鹿梨视线僵硬,早就料到的结果,他自嘲一笑,“看到—”   “你以后尽量还是别动手了,万一打不过怎么办?”她打断他,将袖子放下来。   女生丸子头扎在脑后,露出莹白的脖颈,细瘦脆弱,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没涂任何口红的唇自然红润饱满,一张一合间,莫名勾人。   顾淮之眼神稍顿,陌生又久远的记忆随着她的话涌入脑海。   “阿淮,以后不准打架,你再打架妈妈就不管你了。”   “阿淮,过来,又惹你妈妈不高兴。”   陈蔓华顾文安的脸在眼前闪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一片清明。   想到一年半的期限,他忽然不想再等了。   “鹿梨。”他开口,眼梢微压,“跟我试试?” 第十八章 再装?   不似前两次的隐晦和暗示,直白而带着不容拒绝。   鹿梨脑中好似有烟花炸开,五颜六色绚丽多彩。   年少时期的意气风发和冲动,皆能被定义为浪漫。   从没有过交集的人,在某次下课后的随意一眼,为故事画下第一笔,此后悸动与爱意以不可阻挡的趋势迎面而来,难以湮灭。   只是浪漫早已随着时间而消磨,后来的后来,他们只剩折磨,自己的折磨和对彼此的折磨。   —   厨房里,鹿梨垂眼看杯里的热水,热雾源源不断往外冒,冲进她的眼睛里。   眨了眨眼,有点酸涩。   将杯里的水倒掉一半,接冷水,温热适中。   手机屏幕还亮着,页面停留在微信,顾淮之头像在第二个。   很微不足道的点,却像是一把刀插进她心口。   他的微信昵称是她原来改的,她仍记得改的时候他有些无可奈何,但也随自己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他居然还没换过来。   拇指悬浮在那个头像上方,轻压,将对话框删除。   将电视声音调大几声,随便选了个节目放着。   茶几上的手机连响好几声。   许久不说话的大学群忽然活跃起来,还有人艾特她。   【同学们,你们都在A市吗?我们什么时候聚一聚?】   说话的是班长,在班里人缘很好,很多人开始积极响应。   【可以啊,我最近也刚好回A市。】   【鹿梨也好像在A市吧。】   【@一只梨】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她一直待在这座城市。   【那我们定这个周末聚一聚怎么样?】   【可以带家属。】   班长又说话了。   【哪有家属可带,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条狗。】   【@一只梨,咱们校花周末来吗,带上校草一起。】   【啊?校花和校草不是分手了吗?】   只是片刻,对于她和顾淮之的议论便遮盖主要的聚餐话题。艾特她的消息只增不减。   她靠着沙发背,打字。   【分手很久了。】   发送出去,立刻再掀一波议论。   【分手这么久,校草现在身价可是今非昔比。】   【又是OC的掌权人,又是顾氏集团的接班人。】   【我听说顾家要跟舒家联姻,对象是舒悦。】   【大学时期的恋情果然都是分手剧终,校花和校草也不例外。】   【行了,别说了,鹿梨在群里。】   【???都这么久了,不会还放不下吧?】   鹿梨撇了眼说话人的头像。   冷笑一声:田宁,就算我跟他分手了,他也看不上你。   “不对,是从来没看上过你。”   她又补了一句。   其他人似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一时间都沉默了。   【我只是说个事实,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顾家和舒家要联姻的事情又不是我说的,你心情不爽冲我发什么火?】   【自己留不住男人。】   鹿梨冷笑:是吗?你这么关心,我还以为要跟他联姻的是你。   原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眼看两人如此针锋相对,其他人赶紧出来打圆场。   【鹿梨你在A市吗?周末来聚会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班长在上学时期人缘关系就很好,此时立刻活得一大群人的附和。   鹿梨单手打字:最近工作忙,可能来不了。   同学聚会她没兴趣。   上学时因为顾淮之的缘故,其他人多少都跟她保持着距离,尤其是田宁几个,不用猜就知道饭桌上会说什么,她懒得应付。   有人出来说话。   【在A市不来说不过去吧?】   【是啊,大家这么久不见了,吃个饭而已。】   鹿梨冷哼,只是吃个饭而已?   恐怕是明着吃饭,实则看看别人有没有自己过得好,顺便炫耀阴阳怪气一波。   【我们定在君泽酒店吧,我请客。】   说话的是班里一个富二代,君泽酒店是A市顶级酒店,隶属顾氏集团。   挺会选地方。   沉默不到一分钟的田宁再次窜了出来。   【还是别在君泽了吧,万一鹿梨遇见顾淮之,岂不是很尴尬。】   【前女友出现在自家产业下的酒店,顾淮之还以为我们是故意的。】   鹿梨姿势散漫,不急不慢的打字。   【你这么上心,感觉你才是顾淮之的前女友。】   【不对,你只是一个追求者。】   【说错了,不好意思。】   【鹿梨,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大家都是同学。】   鹿梨翻了个白眼,在这当什么和事佬,田宁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时候怎么不出来说?   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聚会我不来。   发出这句话,点击右上角的三个小点,退出群聊。   世界清净。   但两分钟后—   【鹿梨,你怎么退群了?】   【大家都没有恶意。】   发消息的是班长,她微信上人不多,班长为人温和热心,在大一时期就将系里的同学都加了好友,让大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   鹿梨本想不回,顿了两秒还是在屏幕上打字。   【工作忙确实来不了,你们玩吧。】   班长见她这么说也没再强求,问了两句她现在的近况,鹿梨敷衍了事的回复,有些烦躁的把手机扔在一边。   ——   九月,艳阳高照。   鹿梨打着呵欠到茶水间接咖啡,按了好几下开关都没反应,看来今天的咖啡需求量比以往多了几倍,不知道又是接了什么项目。   给自己倒了杯苦荞茶。   嗯,有点涩,但也不怎么涩,很符合她今天上班的心情。   今天主要工作是针对之前的设计方案进行修改,不止是任务设计还有主线走向和玩法。   顾淮之有句话说得对,玩家众多,如果每个人的剧情都大同小异很快就会失去吸引力,之前筛选了好些剧情,但还不够。   在文件上标注了几个地方,起身去策划部。   策划部总监是个三十岁得男人,常年一套黑色西装,头皮被发胶喷得油亮,精神奕奕却又有些油腻。   鹿梨一进门就看到他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听见声音睁眼看了眼,又闭上,“别说话,我会死的。”   鹿梨过去坐下,“总经理不允许你说这么丧气的话。”   男人睁着两只熊猫眼,伸出一只手,“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睡过好觉了,一个星期啊!你知道我这一个星期是怎么过来的吗?”   鹿梨很能感同身受,安慰道,“这位同志你辛苦了,但是你想想,这个方案过了下个月就能拿这个数的奖金。”   陈明修对于项目给出的提成和奖金都很可观,在别的地方只有一成的价格,在这里至少有两成,甚至三成。   成功被奖金吸引,男人感觉自己又可以了,但仅仅振作一秒又瘫下去,“奖金多有什么用,没时间也没女朋友,给谁花?”   “给你父母,让他们帮你存起来。”   “我父母对我只有一个要求,今年过年带女朋友回去,不然就让我从阳台滚出去,我家住十九楼。”   “......”   好家伙,想要儿媳妇的心如此迫切。   男人痛心疾首两秒,将话题转向她,“哥劝你一句,趁着还没被公司摧残彻底,赶紧摆脱单身。”   “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朋友,结束这悲催打工的生活。”   鹿梨:“......”   “上班跟谈恋爱结婚没有什么必联关系吧。”   男人打了个哈欠,重新趴在办公桌上,“这个问题改天再说,你赶紧走吧,我要争分夺秒睡一会儿,不然我真的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鹿梨放下文件,“上面圈出来的地方都是需要改的,故事情节也需要再多增加。”   男人没回答她,鹿梨起身回办公室。   微博推送的消息如约而至。   她扫了眼,是一个商业老板畅谈的股市走向。   点了清除,刚坐下微信消息又跳出来。   是那个昨晚才加上的头像。   【顾淮之:下班之后来一趟4S店。】   下面附加了一个地址。   当初她刮花保时捷的事情不了了之,好几次她主动提起,都被顾淮之岔开,问的次数太多,有一次顾淮之放下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你再装?”   鹿梨摇摇头,把那些回忆从脑海里赶出去。   【好。】 第十九章 狗就是狗   4s店距离公司有些距离,加上堵车,鹿梨到的时候已经七点。   售后维修部只有两三个人,鹿梨一进去就看见宾利停在正中,工作人员正蹲身补漆。   “你好,是来维修保养吗?”   鹿梨笑了笑,“不是,我来找人,就这宾利的车主。”   工作人员了然,指了指一旁的等候区,“在那边。”   “谢谢。”   等候区的玻璃擦得透亮,顾淮之坐在沙发上,黑衬衫黑长裤,两条长腿交叠,腿上放着一本书。   夕阳从外面照进,恰好落在他身上,半张脸沐浴在光里,半张脸陷入阴影,但依旧能看出流畅的线条轮廓,垂在两侧的线条因为动作轻轻晃动。   大概是觉得累,他抬手摘掉眼镜,抬眼,两人隔着玻璃相望。   摘掉眼镜的眼睛视力有些不好,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是鹿梨。   踩着高跟鞋的鹿梨一步步走近,浅蓝色的裙子,收腰的设计将腰肢收得愈加纤细,长到膝盖的裙摆随着小腿脉动前后摆动,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简单干练。   鹿梨在对面对坐下,包随手放在一边,开门见山,“多少钱?”   顾淮之眉头蹙了蹙,合上手里的书,“不知道,还没弄完。”   鹿梨点头,跟着往后靠,摁亮手机。   不知道是谁又把她拉进群里,不断的艾特她,铁了心非要她去参加同学会。   觉得烦,她又点了退出,把除了班长之外的其他几个同学都删除。   耳根子清净下来,搁下手机发现顾淮之一直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花?”   顾淮之笑了声,那本书又回到他手里,“有字。”   神神叨叨的。   她无声说。空调风将头发吹乱,她抬手勾至耳后,很随意却莫名有些勾人。   顾淮之目光一顿,像是想起什么。   鹿梨没太多跟他交谈的欲望,恰好一个电话进来,打破两人的安静。   一个陌生号码。   “喂,我是鹿梨。”   电话那边有些吵闹,鹿梨刚要说对方是不是打错了,就听见那边传来声音。   “我是田宁,这还真是你的号码啊。”   鹿梨皱眉,“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自然是有人给我的,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人知道?”   她没功夫在这里听田宁浪费时间,“有事说事。”   “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一声,周五晚上七点君泽酒店113,大家都会去。”   鹿梨觉得好笑,“通知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通知我?”   田宁声音一下拔高,“鹿梨!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是看在大家同学一场的份上,好心叫叫你,你别不知好歹。”   “是吗?到底是想要叫我去吃饭,还是想借此奚落我,你心里明白,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   被戳穿目的的田宁更加理直气壮,“分个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你自己心态不好,才会觉得我是在奚落你,像顾淮之那样的公子哥,对你就是玩玩罢了,只有你,真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拴住他的心。”   鹿梨脸上没什么太多变化,反而觉得好笑,“你说了这么多想证明什么?被我踩在脚下这么多年,想大吼大叫翻身?你配吗?”   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不像是在跟人发生冲突争论,更像是看一个小丑自导自演。   “还有......”她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电话被挂断。   本是主动找茬的田宁反而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愤怒的把电话扔在一边。   目睹整个电话过程的顾淮之眉梢轻扬,唇角勾出清浅的弧度,“伶牙俐齿。”   鹿梨不明白他是夸还是贬,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没好气的开口,“比不上顾总,风姿绰约风流成性。”   顾淮之翻书的手一顿,笑了声,觉得荒唐,“风流成性?”   鹿梨掸了掸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说了真话。”   顾淮之舌尖扫了下槽牙,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忍了忍,没忍住,直接给气笑,”你现在挺会污蔑人。”   “还是说,你在暗示我?”   鹿梨挑眉:什么东西?她暗示他什么了?   下一刻,就见顾淮之放下书,起身,长腿一迈就到她面前,弯腰屈身。   鹿梨瞪大了眼,从她角度能清楚看到他因为躬身而绷紧的脊背,熨烫贴整的衬衫下劲瘦的腰,还有若隐若现的腹肌。   “你......你想干什么?”她梗着脖子,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顾淮之漆黑的眸子仿佛沾染水墨晕开,嘴角噙笑,喉中溢出的声线低缓,像是下凡蛊惑人的妖孽,“既然背了这个名,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号。”   鹿梨愣住,对上顾淮之带笑得眉眼,和那张慢慢靠近的俊脸,心里升起慌乱,还有一种不知名又熟悉的情绪。   她退顾淮之就进,直到后背紧贴沙发,退无可退。   两人距离太近,近到能清楚听到彼此的呼吸,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传来,四面八方包裹她。   顾淮之垂眼,那张小脸皱着,涂着口红的唇娇艳欲滴。   她变了,但其实也没变,还是一紧张被踩到尾巴就瞪大眼睛伸爪的猫。   空调风吹过,鹿梨后颈有些凉,“你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一只手伸到顾淮之眼前,然后握成拳。   “你要是不想被毁容,就赶紧走开。”   顾淮之盯着她的手看了两秒,鹿梨刚要说话唇角忽然传来轻柔的触感。   一触即离。   等她反应过来顾淮之已经坐回到刚刚的位置,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口红花了。”   鹿梨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唇,“我自己能弄。”   “而且,弄个口红,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耍流氓吗?   狗男人!   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用猜就知道是在骂自己。   没关系,骂吧,反正也被骂习惯了。   两人在等候区坐了好一阵,工作人员进来说已经弄好了,并且还洗了个车。   终于可以回家吃饭,鹿梨站起来,“哪里付款?”   工作人员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头看向顾淮之。顾淮之慢斯条理的擦拭着眼镜,仿佛根本没听到鹿梨的话。   “呃.....顾总都是直接挂帐的,月结。”   什么?!!!   合着他找自己过来并不是因为车的事来付钱,而是白白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   对上鹿梨质问的目光,顾淮之一脸坦荡,“怕你觉得我敲诈你,让你亲自监工。”   理直气壮义正言辞,仿佛在说:看吧,我多善解人意,一分钱都不多要你的。   鹿梨深呼吸两口,皮笑肉不笑,“你考虑得还挺周到。”   心里已经在翻白眼:狗就是狗,人的事情你是一件不干。   “不用客气,应该的。”   “......”   —   从4S店出来,鹿梨走得飞快,仿佛后面有狗在追。   不对,确实有只狗。   比狗还狗。   “我真的是,我差点没忍住就要打碎他的狗头。”   鹿梨边往家里走,边给许若晴打电话吐槽。   “这狗东西明显就是故意的,他不会想跟你复合吧?”许若晴说。   鹿梨按电梯的手一顿,“不可能。”   “难得说。”许若晴换了个地方接电话,“跟你分手之后顾淮之就去了国外,这两年也一直没交女朋友,一回来又是酒吧偶遇,又是突然公开招标的,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通讯信号不太好,鹿梨看着上方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回想自从跟顾淮之重逢的事情。   “啪”   客厅灯光打开,一室透亮。   餐桌上的向日葵已经有些鄢,用花洒浇了水,伸手试图将垂下的花瓣捋直,重复几次都失败后干脆放弃,把花瓣扯下,丢进垃圾桶。   微信响了声。   【顾淮之:图片。】   是车辆维修的账单。   只是轻微的剐蹭,不严重,但价格并不便宜。   鹿梨数了下后面的零,倒吸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还好,至少还没倾家荡产,只是从接近小康生活回到白领。   按照上面的金额转账过去,那边没有动静。   鹿梨搁下手机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亮着,也没管,将衣服放进洗衣机,按按钮的时候撇到左下角的牌子。   那栋已经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有一台跟这个牌子一样的洗衣机,是顾淮之买的。   楼道里的灯也被装好,厨房的窗户换了新的,巷子里装了新的路灯,还装上了监控,即使是半夜,她也能一个人经过那条巷子,只不过后来她没机会再走。   顾淮之每次都送她到楼下,后来她跟着他,搬了家。   在他们的,所谓的新家。   手机响起微信语音的声音。   鹿梨回到客厅,是顾淮之发来的视频请求。   没什么犹豫的直接摁了拒绝。   【?】   【顾淮之:图片。】   照片是一只布偶,就是顾淮之头像那只,此时正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漂亮的蓝眼睛也有些黯淡无光,胡子花白,比之前更老了。   鹿梨鼻子一酸。   【它怎么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一分钟后—   【顾淮之:想妈妈了。】 第二十章 没那么小气   鹿梨嗤声。   我信你个鬼,你是跟它交流过吗?   像是知道她不信,顾淮之又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视频里布偶还是趴在沙发上不动,镜头怼在它面前也没什么反应,清清冷冷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鹿梨。”   布偶原本垂下去的眼睛忽然睁大,喵了一声,一双蓝眼睛左右张望,像在找什么。   【顾淮之:信了吗?】   鹿梨信了。   她知道这只猫是顾淮之从小就开始养的,加上鹿梨本来就喜欢猫,在接过来之后每天特别悉心的照顾,猫从一开始的生疏警惕,到无时无刻都要在她怀里求抱抱求抚摸。   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球。   白绒绒的毛,圆滚滚的身子,跟雪地里的雪球一样。   两年不见,她也挺想雪球的。   【放我这里喂几天?】   【顾淮之:行。】   【顾淮之:你有时间喂?】   鹿梨一想,还真不确定。   手游的方案设计还要改,合同没签订之前她什么时候下班都成问题,把雪球一只猫放家里,有点残忍,但是顾淮之应该比她更忙吧。   【那你有时间?】   【顾淮之:不然?】   要不是上次快十点还在OC资本见到他,她就信了。   【顾淮之:你可以过来看它。】   【顾淮之:带点罐头零食。】   鹿梨有些犹豫,雪球这个猫很乖,晚上也不跑酷,有时候顾淮之把它关在门外也从不叫唤,安安静静在沙发上睡下,第二天等门一开,就立刻蹦到床上,用头蹭蹭她,在旁边蜷成一团开始呼噜呼噜。   在她思考间,顾淮之又发来一个视频。   是雪球在听到她名字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迈着缓慢的步伐一声又一声的喵,朝摄像头靠近。   一声声的奶音,喵得她心都快化了。   与此同时,顾淮之还发了条语音消息。   “这么犹豫?怎么?怕我?”   最后还带了一个尾音的笑,鹿梨可以肯定,是百分百的挑衅的笑,这是想用激将法呢。   “省省吧,我不吃激将法这招,大不了,我自己再去买只布偶。”   这当然说的是场面话,她哪有时间照顾猫,只是就这么被这只狗一激就上当,未免太没面子。   这条消息过去,顾淮之迟迟没有回复。   鹿梨拿着手机回到卧室,香薰淡淡的味道充斥鼻间,她打了个呵欠,睡前确定一遍闹钟。   “叮咚—”   【转账已经被退还。】   ????   这个狗什么意思?   【?】   【顾淮之:?】   鹿梨黑人问号脸:你退回来干什么?   【顾淮之:留着给雪球买罐头。】   【大可不必,我不至于还没有买罐头的钱。】   没再回复。   鹿梨盯着那个聊天界面,有些猜不透顾淮之到底想要做什么。   拇指上滑,找到那两个视频,保存到相册。   —   鹿梨是被电话吵醒的。   “喂。”   那边声音清亮,“你好,请问你鹿梨女士吗?我是房产中介的,之前你在我们这里咨询了租房的事情。”   鹿梨还没彻底醒过来,脑子有点晕晕乎乎的,“啊?”   “是这样的,我们根据你的条件筛选了房源,有一套尚都小区的房子完全符合你的要求,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看看房子。”   眼睛被头顶的灯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了眼床头柜的闹钟,已经八点。   摁灭卧室的灯,鹿梨翻了个身,“今天下午六点吧。”   “好的,那到时候联系。”   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鹿梨才从空调被里探出脑袋,感叹现在打工人越来越内卷了,自从她在某个平台咨询过房子后,晚上十点早上八点都有人给她打电话,联系她去看房子,但真的好烦。   _   公司里,每个人都呵欠连连,还有的抱着洗漱用品快步往洗手间赶去。   陈明修迎面走来,身后跟着策划部和宣传的主管。鹿梨心里大呼一声“完了”,还没来得及脚底抹油就被叫住   “鹿梨,到会议室开会。”   鹿梨眼皮耷拉下,“好。”   不同于上次,这次会议室坐了好些人,各个部门的主管总监都到了,人手一份文件,正低头认真的翻阅。   策划部的部长黑眼圈更加严重,对着鹿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快死了。”   累死的。   鹿梨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顺带安慰: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明修撇了眼两人的动作,见人都到齐,开口:“今天的会议内容很简单,还是关于OC资本手游竞争的事,OC那边又新加入了两家待考核的公司,实力都相当雄厚,论背景我们拼不过,只能拼创意和速度。”   完了,全体加班。   鹿梨生无可恋,将头埋进文件夹里。   “上次的策划案OC那边比较满意,但是主线剧情和CPU方面还有欠缺,另外,NPC形象方面,上次那个孤独定位的NPC还要再度加强,多准备几个立绘,到时候让OC那边选择,再做调整。”   鹿梨点头,应:“好。”   “还有一个问题,OC请了一支专业的游戏技术团队,几家待选的公司可以派一个人去学习,你们觉得让谁去比较好?”陈明修说。   “我最近手里有三个公关方案,走不开。”   “我马上要做这个季度的报表。”   “我还要十个剧情没写,而且,我加了两个星期的班了。”   “......”   在场的各个主管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愿意去OC,仿佛那里是什么龙潭虎穴。   最后,陈明修将目光头像鹿梨。   鹿梨心里咯噔一下,“我要画人物立绘,走不开。”   开玩笑,她才不想去OC加班。   陈明修盯着她几秒,鹿梨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次的团队有一位厉害的画师,你恰好可以去交流一下,顺便看看,OC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物立绘。”   鹿梨:“......”   她可以说不吗?   陈明修挑了下眉:不能。   而且整个公司,只有她跟顾淮之认识,去了至少不会被区别对待,除开在道德问题线上,其他的,他都以公司利益为重,鹿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甚至可能带回此次的签约方案。   鹿梨认命的低头,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这下轮到策划部部长安慰她了。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鹿梨:“......”   “谢谢你的安慰,下次别安慰了。”   —   从会议室出来,陈明修又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了一些事情,还给了她一份关于游戏团队的资料。   下周一到OC报道。   “梨子,你竟然要离开我惹。”孟雨抱着她,依依不舍。   鹿梨眼角抽了抽,“姐妹,我只是去学习,不是辞职。”   “是吗?不过比辞职更恐怖,那可是OC资本,行业中内卷得不能再卷的地方。”   鹿梨揉了揉眼角,“那能怎么办?”   再卷不还是要去。   “要不你替我去?”   孟雨一听赶紧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不耽误你了。”   说完一个箭步冲进办公室,两秒后又返回来,把一个东西交给她。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你拿着,有事随时cue我。”   话落,重新冲进办公室。   鹿梨低头,是某大牌的遮瑕粉饼。   将粉饼放进文件袋里,摁开手机看消息。   许若晴发了几条消息来。   【同学会的事你知道吗?】   【那个田宁真把我恶心到了,天天在群里阴阳怪气的,内涵你。】   【整得你和顾淮之分手好像是因为她一样,她是怎么做到如此自信的?】   后来还发来几张截图,全都是田宁在微信群里说的话。   【我有给鹿梨打电话,不过她语气很不好的拒绝了,说同学聚会没什么好聚的。】   【我也有不对,不该说她跟顾淮之分手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还那么在意。】   【我再多打两个电话吧,希望她能来,大家这么久没见了。】   隔着屏幕,茶味都冲到鹿梨脸上。   【许若晴:我计划有变,我妈要去南极,我要全程陪同。】   【许若晴:我帮你在群里怼了,别搭理她。】   鹿梨本来是不想搭理,但人都快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了,不反击岂不是窝囊了点。   【你好好陪阿姨玩,我能搞定。】   【许若晴:你想干嘛?】   【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怎么演这场戏。】   【你把我拉到群里去。】   几秒后—   【晴天邀请您加入群聊。】   大概是没想到她又回来了,沉默了会儿。   班长带头开口:【鹿梨?】   【是我,我进来就是说一下,周五的聚会我参加。】   【许若晴:我不来了,我在南极。】   其他人纷纷表示理解,但更期待的显然是鹿梨来参加这次聚会。   当初系里追鹿梨的男生不少,但都没有一个追上,时隔两年,有的事业小有成就,有的成了行业精英,多少带着炫耀的成分,也想看看这从系花升成校花的人如今怎么样。   田宁此时冒出来:【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突然又要来了?】   鹿梨冷笑:【我不来,你演戏给谁看?】   【好好准备你的表演,到时候可千万别演砸了。】   一开口就被怼了的田宁气结:我有什么好表演的,倒是你,只希望到时候别碰见顾淮之才好,不然万一把我们赶出来怎么办?   鹿梨单手拿手机:顾淮之没那么小气。 第二十一章 不解的缘分   田宁接话:【当然了,他现在是OC的掌权人,估计也不会记得你这个前女友。】   【确切的说,不知道是哪一任前女友。】   鹿梨脚一蹬,椅子滑出去几分,对着玻璃外拍了张照,发到群里。   【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多时间在网上冲浪说闲话,不像我,每天只能坐在高档写字楼里含泪赚钱。】   “噗—”   本在喝水的许若晴看到这句话直接喷了,连咳了好几声,切换到跟鹿梨的私聊。   【阴阳怪气这东西,算是给你整明白了。】   鹿梨拆了颗薄荷糖在嘴里嚼:我这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姑苏慕容家的绝招。   【许若晴:流弊,保持状态,再接再厉。】   【许若晴:对了,你房子看好了吗?】   【今天下午去看,在尚都小区。】   【许若晴:尚都小区可不便宜,你刚赔了车钱。】   【许若晴:向你转账五万元。】   鹿梨嚼薄荷糖的动作停了下:不用,我就是先去看看,还没定。   而且这个月要发奖金,她一个月工资可观,只要不是极其大手大脚钱完全够用,何况她还有存款。   【许若晴:你先收着,就当我存在你那里了。】   【许若晴:实在用不着,你再给我就行。】   知道许若晴的好意,两人又是多年闺蜜,鹿梨也没扭捏,收下钱。   许若晴那边跟她有时差,两人说了几句许若晴就去睡了。   微信里有好几条消息,大都是问她如今在哪里上班。   鹿梨没回,反而艾特了田宁:你这工作哪里哪里找的,一天到晚这么闲,我也挺想要这么个工作。   【田宁:就是一个普通国企而已,公司也就几十层高吧,比不上你,是高档写字楼。】   鹿梨微微一笑:确实。   你确实比不上我。   田宁接连在鹿梨这里吃了亏,电脑前的脸开始阴沉。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句话,当初在学校被鹿梨一直比下去的阴影和不甘卷土重来,握鼠标的手重重一摔。   “啪”地一声。   周围同事疑惑的看过来。   “怎么回事?”   田宁不说话,恨不得隔着屏幕将鹿梨撕碎。   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而已。   鹿梨才没功夫跟她多作纠缠,关掉微信开始画图。   —   五点半,开车前往尚都小区。   尚都小区是今年修建的,临近地铁商圈附近,价格高昂,但小区环境和安全设施十分对得起价格,最关键距离她公司只需要十分钟车程。   中介是个年轻小伙子,鹿梨到的时候他已经等在小区门口,手里拿着房东的钥匙和门禁卡。   “房东名下有好几套房子,这套房子本来是买来投资的,不过这几年房市在逐渐下跌,空着也是空着,就拿来出租了,从装修之后便没人住过,名副其实的一手房。”   中介小伙边走边给她介绍。   尚都小区都是一梯两户设计,每栋楼进入都需要刷脸或者输入密码,外来人员需要跟业主核实身份才会放行。   “叮—”   电梯停靠在二十二楼。   鹿梨左右看了看,左边有人居住,门口处还安放着摄像头,楼道干净一点垃圾都没有,声控灯感应灵敏,稍微一点大的动静都会亮起。   中介在门锁上输入密码,防盗门应声打开。   入目是宽敞的玄关,纯欧式简约风的大平层设计风格,开放式厨房,家具上都用防尘布盖着,诺大的吊灯安静立于天花板,六个环形灯圈成一个圆。   有落地窗,采访效果也很好,沙发周围都铺了地毯。   “这个房子原本是一室的,房东改了一下,建面105个平方,室内使用面积90多个,三四个人居住也是足够的。”   鹿立逛了一圈,对装修和位置都很满意,“那房租和押金怎么算?”   “本来这里的地段这个装修至少一万起步的,不过房东空着也是空着,就打了折扣,八千块钱一个月,押一付三,水电自付,物业已经交完一年,额外赠送的。”   鹿立点头,这价格的确比市面上低了不少,“那什么时候签合同?”   “明天可以吗?”   “可以,那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谈好事宜,两人交换微信。   小伙子关灯关门,鹿梨按了下行键等电梯,给许若晴发消息。   “怎么又是二十二楼?你跟二十二楼杠上了吗?”   她现在居住的楼层也是二十二楼,之前租的房子也是。   鹿梨眼眸轻敛,笑着回了句语音,“大概我跟二十二有什么不解的缘分。”   缘分两个字刚落,电梯打开。   抬头,怔愣在原地。   电梯里站着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裤,衬衫扣子解开两颗,身材挺拔修长,轮廓硬朗,单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到了。”   “马上拿过去。”   声音清清淡淡,在电梯门打开时迈步,抬眼看见站在原地一副见了鬼的鹿梨,眼梢轻挑,“就这样。”   挂断电话,他走出电梯到鹿梨面前,狭长的眼从她旁边的中介小伙身上掠过。   他今天没戴眼镜,头顶灯光落进他眼里,像是黑夜里星辰。   薄削的唇轻掀,双手揣兜,“这是,准备肇事逃逸?”   “......”   鹿梨真是想一拳把他的头打烂。   “把你的眼睛捐掉吧,在你脸上挺可惜的。”说着还作势要戳瞎他的狗眼,“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好像不住这里吧?”   顾家有一处大宅,那是顶级富豪的聚集地,这小区虽然高档,比起顾家大宅简直凤毛麟角。   顾淮之坦然的点头,“不住这儿。”   “帮人拿东西。”   那就好。   鹿梨放下心来,要是跟顾淮之做邻居,她直接PASS掉这个房子。   “姐,我们走吧。”中介小伙说。   电梯已经到了时间自动要关闭。   “好。”   两人踏进电梯,铝合金的门缓缓关上,顾淮之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门彻底关上,再看不见。   鹿梨默了半秒,觉得还是要问清楚,“房东叫什么名字。”   中介小伙看了下,说了个她完全陌生的名字。   “那隔壁的住户呢?知道是谁吗?”   中介小伙回忆了下,“上次我来拍照片看见过一次,是个阿姨,挺和善的,带着个小女孩。”   这样一说,鹿梨心里的疑虑消失大半。   她也觉得没那么巧,随便搬个家都能成为邻居,而且根据顾淮之如今的身价地位,顾家的人也不会放任他住在外面。   就像,当年一样。   —   顾淮之看着电梯下到十楼才转身往另一边走。   门打开,里面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长期精心打扫。   从烟盒里磕出一盒烟,打火机“咔擦”一声,点燃。倚在阳台栏杆上吸了一口,垂眼看着楼下。   纤细的身影走得不算快,低头从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跟旁边中介说话,再然后身影被树叶遮挡,消失在视线。   从裤兜摸出手机,找到通讯录的一个号码拨过去。   “喂?”梁良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隔壁房子的产权在哪儿?”   “在我妈那里,怎么了?”粱良不解。   “房子我买了,明天带上房产证去办过户。”   “什......什么?”   粱良还没反应过来,顾淮之已经挂断电话。   “什么情况?好端端看上我那房子了?”   粱良一脸莫名其妙,顾淮之不是缺房产的人,怎么忽然想要他那房子,不过奇怪归奇怪,他还是从一众美女中起身,回家拿房产证。 第二十二章 不喜欢了   鹿梨刚回家就接到中介电话,签合同时间定在第二天六点。   周四签合同,周五同学会,周六搬家。   行程排得着实紧凑。   往行李箱装了些衣服,趁着签合同搬过去。   签合同的地方就在楼栋进出大厅,鹿梨拖着行李箱过去,中介小伙早早等在那里,正跟人打电话,听见声音朝她看过来。   “哥,姐,你们一起来了。”   嗯????   她回头,险些撞到身后人的胸膛。   没看到人的脸,但味道已经说明一切。   “你怎么在这儿?”   鹿梨眨眼,看了看中介小伙,又看了眼顾淮之,“你不会是房东吧?”   那她不租了。   “我不是。”顾淮之淡淡开口,“那层楼都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出国了,让我过来帮忙。”   “你看我信你吗?”   “我没必要骗你。”   两人对立而站,僵持住。   中介小伙不能眼看着到手的业务就要飞了,赶紧上来打圆场,“姐姐姐,是这样的,原本的房东的确有事出国去了,昨晚我跟他联系的时候拜托了这位来签署合同,不管房子是谁的,都是你自己居住不是,而且出入都有监控的。”   顾淮之低头,眼镜两侧的金链随着动作来回晃动几下,镜片后的眸子黢黑深邃,“就这么怕我?”   鹿梨冷哼一声,“我会怕你?”   “不怕就签。”   “行啊,签就签,不过合同上得附加一条,如果有人故意骚扰,我有权停止终止合同,并且甲方要赔偿我双倍违约金。”   顾淮之弯腰坐下,“可以。”   他这么坦坦荡荡的,再扭捏下去倒是自己矫情了。   中介说的不错,房子是谁的不重要,白字黑字,况且她本来就早出晚归,顾淮之更是,就算同一层楼两人都不一定能遇见,何况这房子的确各方面都达到她心里预期。   下周要去OC资本,不用猜就知道会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时间看房子。   鹿梨在顾淮之对面坐下,见他神色自然低头认真看合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反激了。   这是高档小区,以顾淮之如今的人脉,认识这里的房主也实属正常,况且OC掌权人签字,反而更加有保障。   “租金改成五千,其他地方没问题。”   “五千?!”中介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哥,八千已经低于市面价格了,五千......”   顾淮之拧开笔盖,声音清淡,“他不缺钱,把房子打理好就可以,中介费会按照之前说的价格给你。”   听到自己的钱不会少,中介就无所谓了,亏不亏也不关他的事。   鹿梨也觉得不可思议,五千块钱租这个小区,完全就是捡到大便宜。   三个人低头签字,签好然后互相交换。   鹿梨拿过递过来的合同,刚要落笔,撇到顶端某个字忽然停住。   “房租和押金直接转给我就可以,中介费我这边结,如果使用过程有什么问题,也直接联系我。”顾淮之搁下笔,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用跟我客气。”   鹿梨呵呵一声,“有物业,应该用不着劳烦你。”   手续办好,钱到账,中介小伙揣着合同离开了,临走前笑嘻嘻的祝她居住愉快。   鹿梨揣着钥匙,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你还不走?”   “不急,可能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   鹿梨起身,“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没有。”   说完推着行李箱往楼道走。   “啪”   客厅的灯光打开,原本罩住家具的防尘罩被取下,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香薰跟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混合,不难闻,反而带着些花香。   原本她还为打扫清洁犯难,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不管是家具还是柜子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东西摆放整齐,茶几上多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满天星。   蓝粉色的满天星挤在小小的花瓶里,上面还有水珠。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闷又疼,有风从阳台上吹进,吹得她眼睛有些发酸,握着行李杆的手收紧再收紧,最后松开。   阳台上放着几盆多肉,还有吊兰和白掌,排排摆放,花洒放在一边,里面还剩了小半壶的水。   那抹高挑挺拔的身影在脑中闪过,恍然间好似回到了两年前,那同样被摆满盆栽的阳台,只不过,眼前的植物上面没有烟灰。   鹿梨闭了闭眼,摇头,将脑海中的记忆驱赶出去。   转身,下楼。   —   楼道大厅,顾淮之还坐在那里,两条双腿交叠,低头看手机。   听到声音懒懒抬眼,“有事?”   鹿梨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吃饭了吗?”   顾淮之怔愣一下,“没有。”   鹿梨将包往肩上提了一下,“我请你吃饭吧,吃火锅。”   顾淮之握手机的手一顿,探究的看着她,在辨别她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火锅?”   “对,红汤,不吃鸳鸯锅。”   这下顾淮之确定她是故意的了。   薄唇轻扯,镜片后的眼眸微敛,带了些笑,“行。”   附近就有好几家火锅店,七点更是用餐高峰,每家店外面的等候椅上都坐满了人,号已经排到一百多号。   鹿梨看了眼手里的号码牌,将纸团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换一家。”   顾淮之点头,“前面还有一家。”   另一家生意也很好,只是没刚刚那家火爆,两人来的时候恰好有对情侣吃完离开,连排队都省了。   浓郁的香辣味飘散,锅里咕咚咕咚翻滚着红油,白色烟雾萦绕,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   鹿梨在菜单上点了菜,递给顾淮之。   顾淮之扫了眼菜单,什么也没点,只要了两杯白开水。   “我点的中辣锅底。”鹿梨说。   顾淮之喝了口茶,“嗯。”   鹿梨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无聊的四处张望。这才发现好多女孩子都在往这边看,兴奋的跟同伴讨论,胆子大的拿出手机对着顾淮之拍照。   还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激动的神色恹下去,但很快又扬了起来,对着两人偷拍。   顾淮之今天穿的白衬衫,衬衫领扣解开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和一片锁骨,金丝眼镜被摘下,折好放在一边,额前碎发随意拨弄了下,内眼角偏窄,外眼角上挑,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最是寡淡凌厉。   下颌流畅,右眼睑下方点缀一颗浅浅的泪痣,很浅,如果不仔细看有些难发现。薄削的唇微抿,眼帘微抬,端的是一副清冷禁欲的霸总风范。   顾淮之的颜值确实很能打,这张脸就是出去要饭估计都是满汉全席。   点的菜很快上来,鹿梨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夹了块毛肚到锅里烫。顾淮之跟着烫了块毛肚,在白水碗里涮了涮,面上很块漂浮一层油,看着就辣。   “不能吃别勉强。”鹿梨说。   顾淮之抬眼看过来,见她低头已经将毛肚吞入腹中,又下了一盘麻辣牛肉,牛肉上裹满辣椒。   顾淮之喝了口水,将毛肚送进嘴里,不到两秒就感觉辛辣从舌尖蔓延整个口腔,连喝了两杯水才将喉咙里的辣刺感消退几分,咳了好几声,眼角都带了红。   “还要吃吗?”鹿梨问。   顾淮之看着她,天花板上的光映照在她眼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有一片湖,湖面风平浪静,半点风都没有。   “故意的?”他上身往后靠,眼角依旧泛红,却不见半点怒气,反而带了丝笑。   鹿梨跟着靠椅背,视线落在红油翻滚的锅里,低声开口,“顾淮之,我们分开多久了?”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她第一次提到过去,顾淮之抽纸巾的手稍顿,“两年八个月。”   “差三天八个月。”   鹿梨笑了笑,“你记得还挺清楚。”   顾淮之不语,只是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鹿梨却没继续往下说,重新拿起筷子,“先吃饭吧,如果吃不下,可以换一家。”   顾淮之眼帘下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几秒后,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筷子,又夹了一块毛肚。   依旧被辣得咳嗽连连,喉咙比喝任何烈酒都难受,下不去上不来,装白水的碗里已经满是油泡,换了一碗又一碗,服务员都奇怪的看了他好几眼,周围一直围观的人也都有些不忍。   第五碗白开水上来,鹿梨忽然放下筷子,“麻烦换个清汤锅底。”   “好的。”   顾淮之抬眸,鹿梨没看他,夹起一旁的川北凉粉放入口中。   她点的所有菜都是辣的,每一样上面都是红红的辣椒,尤其是面前的麻辣牛肉。   清汤锅底很快换上来,把剩下的菜都下了进去,她淡淡道,“吃吧。”   “你不吃?”   “我这些还没吃完。”   她碗里全是毛肚和牛肉,堆成小山。   顾淮之敛眼,夹了一根贡菜到碗里,贡菜清脆有嚼劲,咬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   清汤对他来说就容易多了,白开水和纸巾空置,眼角的红也慢慢褪去,喉咙也不用再饱受辣椒的摧残。   一顿饭吃完已经九点,两人从火锅店出来,不急不缓的往尚都小区走。   走到自己车边,鹿梨站定,回身看他,“谢谢你找人帮忙打扫卫生,还有,满天星很漂亮。”   顾淮之双手揣兜立于台阶下,路灯将他影子拉得极长。薄唇还没勾动,就听她又道,一字一句,低缓悠远。   “不过,我已经不喜欢满天星了。” 第二十三章 过去了   九月的夜晚依旧炎热,浴室门打开,热气争先恐后涌出。   鹿梨擦拭着头发回到卧室,凉意迎面而来,与门外形成两个世界。   手机屏幕还亮着,有两条未读消息。   【许若晴:你明天真去参加同学会?】   【许若晴: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个保镖。】   鹿梨还没回,那边又弹出一条消息。   【许若晴:保镖还是算了,我给你租个男朋友吧。】   “......”   几分钟后许若晴回来了。   【许若晴:比顾淮之那条狗长得帅的不太好找。】   鹿梨笑了声,视线下移,落在第二个头像上面。   她将房租和车辆维修的钱转了过去,他没收也没退,像是根本没看到。   在她说完那句话后,顾淮之站在原地许久,黢黑深邃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那一刻,她看见他眸子黯淡下去,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弯唇无声笑了笑。   黑色宾利从眼前驶离,没入车流,只是片刻功夫再找不见,像是从此失联。点进那个对话框,往上滑了一下便到头,寥寥几言,拇指下压,删除对话框。   —   周五的公司有些热闹,一个星期社畜生活结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着下班和周末怎么安排。   鹿梨踩着高跟鞋出电梯,一路走来不少人都投来目光。   “梨子?”孟雨三两步上前来,瞪大眼睛看着她,“真是你吗?”   鹿梨停住脚步,“我们昨天才见过,你不认识我了?”   “不是不是,只是你今天很不一样啊。”孟雨目光上下扫视一番,明白不一样的地方从何而来,“你今天简直美出新高度。”   法式小香风红裙,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薄纱袖子点缀星光,收腰设计,将身形拉长整个人愈加纤瘦高挑,披肩的长发随意披下,发梢微卷,几缕碎发垂在脸蛋两侧,眼线上挑,偏橘色的唇釉水润饱满。   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漂亮。   其他多余的形容词都是累赘,漂亮得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偏生模样清纯,又像是一朵空谷幽兰,又欲又纯。   孟雨眨了眨眼,忽然嘤嘤嘤上前,“姐姐我可以!”   鹿梨伸手挡住她贴过来的脸,“妹妹自重。”   被美女拒绝贴贴的孟雨心里很受伤,扁嘴好似要哭,但下一秒又恢复如常,“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自从她认识鹿梨以来,没见过鹿梨化妆打扮的样子,但即使这样鹿梨也是全公司最好看的美女。   “也不是,晚上有个同学聚会。”   孟雨了然,“那是得撑撑场面,不过你一个人去还是会被人打击。”   鹿梨任由孟雨挽着自己胳膊往部门走,“什么?”   “同学聚会是什么?不就是过得好的炫耀自己过得好,一般的然后借机拉拢过得好的,有女朋友的炫耀女朋友,有男朋友的炫耀男朋友,美貌上你无懈可击,一定会有人拿你没男朋友说事。”   “可惜我不认识什么优质男,不然一定给你带上。”   鹿梨笑了声,“不用。”   拿男朋友说事是必要的,何况有顾淮之在前,真带男朋友去也是被田宁阴阳怪气,没必要。   “怎么不用......哎,有了!”孟雨双眼一亮,扬着下巴喊,“总经理。”   陈明修正在打电话,听到声音走过来,视线落在鹿梨身上几秒转向孟雨,“什么事?”   “梨子今天要去参加同学会,你去帮梨子撑个场子呗。”   鹿梨:“......”   你还真敢提啊。   “不用。”鹿梨拒绝。   “别怂,总经理是我们老大,不老说公司是家吗,现在家里人有难,总经理不会不帮的。”孟雨说。   鹿梨想揉眼角,又怕把眉毛给弄花,“我一个人能搞定。”   陈明修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话,目光停在孟雨身上,“你意思让我扮演鹿梨男朋友?”   孟雨点头,“啊。”   陈明修扯了扯嘴角,被气笑,“不去。”   “哎?”   孟雨看着陈明修离开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他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鹿梨:“孟主管,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自己可以。”   一个同学聚会而已,她完全能应付。   —   OC资本   明朗不过一阵子的公司又陷入了乌云密布,会议室里各个高层大气不敢出,一个个都块将头埋进面前的资料里,生怕下一个被波及的就是自己。   “啪!”   文件被扔到桌上,财务部的部长人浑身一颤,大夏天浑身升起一股冷意。   “0.05和0.03都分不清。”顾淮之声音清冷,镜片后的眼看向站着的财务部长,“怎么?当我眼瞎?”   “对不起顾总,是我的失职,我下去就重做一份。”   顾淮之眼梢微沉,骨节分明的指间握着一支黑色钢笔,钢笔在指尖来回转了两圈,落下,“做错了只需一句对不起就不用负责,你觉得你这三个字值多少钱?”   办公室气压骤沉,谁都知道这是顾淮之不高兴的征兆。顾淮之虽然很少出现在公司,但每一次的会议都不曾缺席,大多时候都神色淡淡轻描淡写的散会,今天心情明显低到零下,不知道又是谁惹他不高兴了。   顾淮之摘下眼镜,慢斯条理的擦拭镜片,“给他几张纸,所有人陪他手写,什么时候写完写对,会议再继续。”   手......手写!!!   财务部长仿佛看到自己右手打着石膏住院的画面。   “当然,你也可以不写。”狭长凌厉的眸子扫他一眼,重新戴上眼镜。   “没,没有!我这就写!”再不敢耽误,财务部长拧开笔盖就开始奋笔疾书。   其他人赶紧低下头,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点自己名字,他们可不想抄数据,尤其是公关部,要真手写,手能给写断。   秘书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俯身小声道,“顾总,向总来了,在办公室等您。”   “嗯。”   顾淮之合上文件,“看着他抄完。”   秘书同情的看了眼财务部长,“好的。”   会议室一片寂静,直到顾淮之离开在场的人才松了口气,小声跟旁边的人交流,但没一个人起身离开。   —   总裁办公室   向奕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茶,见顾淮之进来眉梢轻挑,“怪不得我觉得今天公司气氛不对劲,又在鹿梨那里吃了瘪?”   两人多年兄弟,能让他心情这么低气压的,除了鹿梨没有第二人。   顾淮之沉着一张脸,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回答向奕的话,“什么事?”   “姓黎的那边放了话出来,如果你不上门道歉,股东大会上他会把票投给顾文康,除了姓黎的,还有几个董事也相继被顾文康拉拢,目前形式对你很不利,除非老爷子亲自出面.......”   向奕收住话头,任谁都知道这几乎是奇迹,老爷子已经在ICU住了好一段时间,连说话都困难,更何况出面主持股东大会。   顾淮之脸色没什么变化,“我妈怎么样?”   “不太好,病情发作反复,现在顾家让人二十四小时轮流守着。”   没一个好消息。   顾淮之握杯子的手收紧,疲惫的揉了揉眼角,“我这几天回去一趟,黎家那边最近盯紧点,如果他非要跟我作对,不用留手。”   “成。”   说完公事,向奕抑制不住好奇心,“良子说你找他要尚都小区的房产证,把房子租给鹿梨了,打算把人追回来?”   顾淮之淡淡看他一眼,“你要是很闲就去把上市的文件弄好,或者去风情跟良子喝酒。”   向奕“啧”了声,“你跟我这儿装比就没必要了,你就是还放不下鹿梨,要还喜欢就去追呗,又不是没追过。”   顾淮之上身后仰,看着天花板耳边响起她那句“不喜欢。”,声音压低,“过去了。”   什么东西?   过去了是个什么意思?   顾淮之不想再多说,起身,“我还要开会,顾家那边盯紧点。”   向奕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刚我给陈明修打电话,在电话听说鹿梨今晚要去参加个什么同学会,让陈明修假装她男朋友。”   顾淮之眸色暗了暗,面无表情的放下手,“她的事不用跟我说。”   向奕点头。   得。   我就看你装。   —   君泽酒店屹立A市最繁华的商圈中心,大楼高耸入云,老远就能看见诺大的几个字。   鹿梨将车停在门口,有泊车人员上前来。   将钥匙递给泊车人员,“113包房。”   “好的,一会儿就将钥匙给您送过去。”   鹿梨站在酒店门口,对着大门的玻璃捋了捋长发,抿唇,让唇釉更加均匀贴合,眼梢微勾,嘴唇上扬,踩着高跟鞋不急不慢的进去。   经过好些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有人上前想要加个微信。   鹿梨浅浅一笑的拒绝,来到113门前。   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笑的声音,其中一个就是田宁。   “你们说鹿梨真的会来吗?”有人问。   田宁笑着接话,“来呗,我倒要看看她现在怎么样,离开了顾淮之她还剩什么?估计现在在哪个礼服店租衣服吧,什么高档写字楼,估计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第二十四章 活该全家死绝!   “不能吧,鹿梨当初成绩可是系里第一,坐高档写字楼挺正常的。”   田宁:“你别忘了,她可是个恋爱脑,一心扑在顾淮之身上,以为能吊稳顾淮之,谁知道顾淮之转头就不要她了,也可能是又傍上哪个富二代了,长得漂亮就是有这个优势。”   “大家都是同学,你这么说鹿梨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要是说错了,她等会来了当面澄清不就行了,她要是不来,不就证明我说的对吗?”   “你还是别这么说了,等会鹿梨来了听到不好。”   田宁拨弄着刚做的美甲,“我又没说错,听到就听到呗,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好个身正不怕影子斜。   鹿梨冷笑一声,推门进去,“是吗?”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就见一身红裙明艳的人走近,一双鹿眼亮如星辰,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美目流转间,宛如艳光流过。   “鹿,鹿梨?”有人率先认出来。   鹿梨微笑点了下头,“你们好。”   其他人在这一声中惊醒,刚刚他们还以为是走错了,没想到居然是鹿梨。   “你真是鹿梨?”   “这两年你变化可真大。”   “我们都快认不出你了。”   以前的鹿梨也是漂亮,但没有这么明艳,更多是恬静清纯。   鹿梨随意拨弄了下头发,举手投足尽显风情,微微扬唇,“两年不见,有些变化也很正常,你们也变得很大,不过最大的还是田宁。”   田宁指甲紧紧陷进肉里,这种感觉跟当初一样,只要有鹿梨在的地方自己就沦为背景板。   “我哪有什么变化,倒是你,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你在什么公司上班啊,工资这么高?”   鹿梨淡淡一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设计总监而已,大概人比较优秀,奖金挺多,这些东西已经司空见惯,你怎么大惊小怪的,平常没见过吗?”   田宁脸色青一块紫一块,“一条裙子而已,我怎么没见过。”   “是吗?那你的目光怎么还这么短浅?”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鹿梨单手搭桌,好以整暇的看田宁,“我很好奇,你一天到晚没有其他事吗?要真是找不到工作,你给我说说好话,我安排你进我们公司。”   “谁要你安排?一个私企我才看不上。”   “那最好。”鹿梨喝了口茶,“不然你这么关注我,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众人被两人一见面就争锋相对惊住,全都眨巴眼看戏。   田宁和鹿梨不和不是秘密,上学时田宁喜欢顾淮之,结果顾淮之和鹿梨在一起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嘛。   田宁冷声,“你对自己还真是自信,这么自信,怎么没想到会被顾淮之甩了。”   鹿梨不甚在意的笑笑,“我要是没记错,顾淮之好像从没正眼看过你吧。”   “而且,谈恋爱分个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你这里就感觉分手了就活不了了?”   田宁再次败下阵来,手心已经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   男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觉得女人之间的仇恨太可怕了,又难免羡慕顾淮之,在女生堆里这么众星捧月念念不忘。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是来聚会的。”班长出来打圆场。   鹿梨无趣的收回视线,这个田宁还是跟以前一样半点没长进,阴阳怪气找个茬都不行。   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   洗手间在出包厢右转走廊尽头。   盥洗台前,鹿梨弯腰洗手,透明指甲油在水光下点点透亮。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声,她站直身子拿过,猝不及防透过镜子与站在身后的人对视。   男人双手揣兜倚靠在墙边,五官俊朗,金色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头顶灯光落下,将冷白的皮肤衬得有些病态,薄唇抿直,修长如竹的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的烟。   鹿梨怔愣一下。   这个画面像极了她们分开那天。   而就在昨天,她们也算是不欢而散。   从另一侧走出一个男人,黑色西装的左侧别着浅金色工牌,印着“总经理”三个字。   男人走到顾淮之面前,喊了一声“顾总。”   是了,这家酒店是顾氏集团下面的,顾淮之是这样的老板,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平复下心情,鹿梨扯了张纸巾擦干手,随手扔进垃圾篓,转身迈步从他身边经过。   顾淮之保持那个姿势没动,直到她与自己擦身而过,指尖的烟掠过打火机火苗,从中折断丢进垃圾桶。   “看一看刚刚出去那个女生是哪个包厢。”   “好的,我这就去查。”   顾淮之站直身子,视线落在刚刚鹿梨站过的位置上,“算了,别查了。”   经理有点懵,这位小顾总心思变化这么快吗?但想归想,领导的事不归他管,他执行就够了。   “好的,顾总。”   顾淮之眼眸微敛,眼底情绪不明。   —   鹿梨回到包厢,满满一桌菜端了上来。   一顿饭,大家都开始熟络起来。   客套的寒暄,在哪里工作,待遇如何,遇到了什么奇葩上司。   见她进来,正说得开心的几个女生将目光看过来,“鹿梨,你今天怎么不带男朋友过来?”   鹿梨眼也没抬,“没男朋友。”   “大美女没男朋友谁信呀,这是男朋友太帅藏起来了吧。”   鹿梨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声音淡淡,“嗯,太帅了,带出来不放心。”   她这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这边。   “同学聚会都不带出来,鹿梨你这可不行。”   “就是,我们都是老同学,难道还担心谁觊觎你男朋友吗?”   “对啊,打电话让他出来,让我们看看大美女的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猜肯定比顾校草更帅。”   田宁嗤声,“整个A市比顾淮之身家好,模样好的屈指可数。”她看向鹿梨,“别是没有男朋友信口胡诌的吧,就算没有男朋友大家又不会笑话你,撒谎就没必要了吧。”   其他人也觉得田宁说的话在理,看鹿梨的眼神不由得微妙起来。   鹿梨全当没看到他们的视线,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放下筷子,扯过纸巾擦嘴,“我有没有男朋友是我的事,大家这么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同学情多么深厚。”   她这话带着刺,将所有人都讽刺了个遍。   班长首先说话,“鹿梨,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好意。”   “好意?”鹿梨冷冷看过去,“我要是没记错,大学四年我跟在场的各位好像都没什么往来,我唯一的好朋友许若晴,此时正在南极度假,她昨天刚给我转了五万块钱,既然大家感情如此深厚,那麻烦各位也给我转五万块钱吧,我付个首付,大家一起住如何?”   “鹿梨,你说这个话就很难听了,我们都是同学,有些事情过去了再提有什么必要?你要是看不起我们大可以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有个男生说。   鹿梨恍然大悟的点头,“那我可就直说了?”   “行了鹿梨。”班长制止,“适可而止,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不好吗?非要弄得这样乌烟瘴气的。”   鹿梨觉得好笑,“我也想开开心心吃顿饭,但是你们并不想。”   “我还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说我的,不需要我重复了吧,我进门开始到现在,哪一句不是冷嘲热讽看热闹?怎么轮到你们了就受不住了?刚刚不是看得挺来劲的吗?”   被直白干脆的撕下冠冕堂皇的借口,其他人都沉默,有一个男生不服气,反驳,“我们说你什么了?你跟顾淮之分手不是事实吗?大家好心关心你的感情生活有错吗?同学聚会这样的场合他都不陪你来,这个男人明显不把你放在心上,大家担心你,为了你好,想给你把把关,有什么问题?”   “可不是嘛,虽然我们平时不和,但归根结底同学一场不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吧?”田宁帮腔,“我们也是怕你被人骗了。”   “这样啊。”鹿梨后知后觉般的明白过来,面带微笑的看着田宁,“那还真是麻烦你们操心了,不过各位放心,我这男朋友不是骗子,别的不提,至少不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长舌妇。”   “对吧,田宁。”   “你说我是长舌妇?!”田宁情绪瞬间高涨,“腾”地一下站起来,“鹿梨你别给脸不要脸,大家好说歹说,别不知趣,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了吗?你不过就是被顾淮之用过就扔的二手货而已.......”   鹿梨脸色一冷,跟着就要站起来。   包厢门“咚”地一声打开,高大颀长的身影立于门口。   十几双目光被门口的人吸引,在看清那张脸后倒吸口气,你望我我望你,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自己没认错。   “顾学长?”班长站起来。   田宁也转过头去,双眼从震惊慢慢转变成惊喜。   鹿梨撇了眼就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杯,茶水尽数泼到田宁脸上。   田宁本还沉浸在见到顾淮之的喜悦之中,猝不及防被水泼了一脸,又变回张牙舞爪的样子,“鹿梨,你敢泼我?!”   鹿梨放下杯子,神色淡淡,“给你长个记性,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不介意将你那些事说出去,让你喜欢的顾淮之听听。”   被泼了的田宁本就气极,又是在顾淮之面前这么狼狈,眼里的恨意藏不住,说的话也口无遮拦,“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泼我?我哪句说错了?像你这种人就该一生坎坷,活该全家死绝!” 第二十五章 我很想你   “啪!”   田宁脸上稳稳挨了一记耳光。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得忘了反应。   鹿梨这一巴掌用了力道,田宁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眼前也闪过不少星星,疼痛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怒火。   “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依誮   田宁脸色狰狞,扬手就要往她脸上招呼。   倏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空中,不费吹灰之力的拦下田宁的手,扔开,扯过一旁的纸巾擦拭指尖,仿佛她是什么有害病毒一样。   “没事吧?”他压低声音问。   鹿梨抬眼看他,有些看不懂他的举动,但好歹他帮了自己,摇头温声,“没事。”   田宁脸色极其难看,如果说鹿梨是让她丢脸,顾淮之无疑是往心上狂捅刀子,满腔爱慕和心思被碾在心上狠狠踩碎。   “都分手了还这么护着她,鹿梨,我倒是小瞧你的本事了。但是我告诉你,鹿梨她就是个扫把星,跟她靠近的人都要倒霉,先克死自己爸妈,又克死自己奶奶.......”   “啪!”   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直接把田宁打得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鹿梨迈步过去,蹲下身子捏住她下巴,脸色阴沉眉眼间染上戾气,她容貌本就盛极,此时更是带着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气势,别说田宁就连一旁准备过来劝架的班长都被她气势震住。   “这么喜欢戳别人的痛处吗?那你当初为了爬上顾淮之的床,主动投怀送抱摇尾乞怜,顾淮之却根本没多看你一眼的事忘了吗?还有,你没睡到顾淮之后心理不平衡在酒吧接二连三跟不同男人发生关系,现在这个工作又是谁给你安排的呢?是上次那个五十岁的暴发富,还是那个年纪可以当你爷爷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田宁心理防线崩溃,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双眼恶狠狠看着鹿梨,长长的指甲落在鹿梨手上。   鹿梨蹙眉,正要还手整个人忽然被带起,落进一个温热的胸膛,耳边有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碎裂一地,伴随着沉闷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溅在脚边。   意识到是什么,鹿梨想要从顾淮之怀里挣脱,但男人半点不肯松手。   颀长挺拔的身影将女孩护了个严实,镜片后的眸子阴沉冰冷,薄唇轻扯,极具压迫和警告,“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男人胸膛温热,鹿梨视线被遮挡看不见包厢内的情况,但从耳边的清净不难判断其他人的反应。   “以后我不想听到半句诋毁鹿梨的话,否则,后果自负。”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低笑一声,“当然,这个后果恐怕你们负担不起。”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顾淮之冷冷扫了一眼田宁,身子微侧拎起鹿梨的包,大手轻抚女孩的后脑,轻声,“我们走。”   鹿梨被顾淮之半抱着离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和如旧事重演的行事,让鹿梨不禁鼻子一酸,好似在这一刻回到原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需要害怕妥协,因为顾淮之会永远在背后给她撑腰。   她还有顾淮之,她还有他可以倚靠。   “你永远都可以倚靠我。”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保护你保护谁?”   “为什么是你......大概因为你是鹿梨。”   昔日情话响在耳边,鹿梨闭了闭眼,眼眶滚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车停在哪里?”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鹿梨摇头,“泊车人员没拿钥匙上来。”   顾淮之没再问,带着她下到车库,将人放进副驾驶。眉骨轻抬,落在女孩有些发红的眼眶上,半蹲身子给她系上安全带,喉结轻滚,“先去吃饭?”   鹿梨偏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右手臂衬衫全部湿透,头发有几缕也被水渍凝固在一起。   “你手怎么样?”   她声音有些哑,带着丝哽咽。   顾淮之眉头皱起,喉结滚了滚,开口却变了一副腔调,漆黑如墨的眸子染上一丝笑意,“关心我?”   鹿梨本担心的情绪被他这副不太正经的样子给摧毁大半,收回目光,“想多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顾淮之轻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良心。”   鹿梨看着他从车头绕过坐到驾驶位,中控台摆放着一盒车载香薰,桂花香味的。   宾利从车库使出,城市的五彩霓虹闯进视线,挡风玻璃上铺满无数水珠,不知何时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街上行人狼狈奔跑,有的躲在公交站牌下,一遍遍扬手拦车,有车辆驶过溅起水花,听得有人大骂,情绪作祟,鹿梨又想起原来自己做过同样的事。   “听歌吗?”顾淮之问。   “嗯。”   音乐打破车厢内的安静,歌曲前奏缓缓响起,不过十秒,鹿梨就听出这熟悉的旋律,抬眼,果然看到有生之年几个字。   像有箭矢击中心脏,胸口有些闷,摇下车窗,有雨滴飘进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顾淮之。”她低缓出声。   顾淮之眉心一跳,“嗯?”   “送我回家吧。”   轮胎碾压水面,在一声惊雷中,玻璃被重新摇上去。   —   二十分钟后,宾利缓缓减速,停靠在路边。   雨越来越大,雨刮不间断工作,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将防风玻璃上的水刮散,但很快又积满。   鹿梨看了会儿那盒桂花香薰,解开安全带,“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你的手,记得看医生。”   “鹿梨。”顾淮之忽然出声喊她。   鹿梨正摁开安全带,抬眼看过去。   顾淮之习惯性摸出烟盒,想到什么又放下,路灯透过玻璃照进车厢,那张俊脸忽明忽暗。他摘下眼镜,狭长的眼看着她,好一会儿,似妥协,似无奈,似终于认输。   “我很想你。”   “轰隆”一声,雷声响彻耳朵,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落进耳朵。   鹿梨愣住,眼眶还有些红,一双鹿眼水灵灵的,脑子凸凸的疼,像有人在用针扎,才压下去的回忆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顾淮之性格高傲,分开快三年后的今天,他说想她,带着隐忍和无计可施,与当年那个自信桀骜拉着她手让自己跟他试试的少年重叠。   他们一样,但也不一样。   鹿梨看着桂花香薰,问他,“顾淮之,你想抽烟吗?”   顾淮之抿唇,不语。   “你想的,只是你在忍,记得原来每次你抽烟我都会说你,骂你,把你赶去阳台,还让你抽烟之后刷牙,不然不准亲我。”说起之前,鹿梨弯眼笑了笑,声音跟着低下去,“可是好几个夜晚,我醒来发现身边没人,你站在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灰洒落满地,好些落在盆栽里面,抽的多了,你喉咙不舒服,开始咳嗽,但是你怕吵醒我,连咳嗽都是克制到最小声,最后双眼通红,去浴室刷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将我拥入怀里,但你身上浓烈的烟味,我怎么会闻不出来。”   “我想咳,不过我忍住了,因为你不想让我发现。”   顾淮之心口宛如被打了一拳,生闷的疼,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偏头过来,看他,“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吃的火锅吗?”   喉咙的辛辣再度袭来,顾淮之声音低哑,“记得。”   “那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吃火锅。”   顾淮之整个人愣在原地,回忆了一下,上一次他们一起吃火锅还是刚在一起不久,晚上没课他带她去吃火锅,两人点了清汤锅底。   “那是我第一次吃清汤。”她看着他,脸上带笑。   有什么东西在顾淮之脑子里碎开,四分五裂又拼凑成形。 第二十六章 就当我自私   雨水砸在玻璃上,水壑间映出她白皙漂亮的面容,车厢内静得可怕,好似被乌云碾压,让人透不过气。   鹿梨收回目光,安全带已经摁开,“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车门打开,豆珠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生疼,她用包遮挡在头顶,反手关上车门,左手提起裙子,打算狂奔回家。   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头顶的雨水被隔绝。   顾淮之撑着一把黑骨伞,不算大,劈里啪啦的雨砸落在伞面,成串的水沿着伞骨往下,落在脚边,溅起水花。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柄,他朝她靠近了半步,金丝眼镜重新架上鼻梁,两人胳膊两贴。   鹿梨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他,“我自己可......”   “我知道。”他开口打断,镜片后的眼情绪交织,低眉,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可以,我送到楼下就走。”   鹿梨抿唇,看了眼密布的雨势,她不是扭捏的人,但在刚说了那样的话后再欣然接受他的好意,她觉得怪怪的,也不太好。   顾淮之没给她犹豫的机会,长臂一展扣着她的肩膀,微微收力就将人带到跟前,不算特别近,但姿势亲密,从远处看就像她被搂抱在怀里。   鹿梨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   “走吧。”   黑色雨伞下,她被顾淮之半揽半推着往前走。   大雨天小区门口没什么人,保安在保安室里吹着空调看手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见她们刷卡进去又将目光收回。   鹿梨现在住的小区虽比不上尚都,但也不错,青石板倒映着两人的身影,顾淮之身高腿长,刻意迁就着她的步子。   “什么时候搬家?”他问。   鹿梨敛眸,“周末吧。”   顾淮之点了下头.   到一幢楼栋前,鹿梨站定。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走了两步又顿住,“微信转账记得收一下。”   顾淮之站在台阶下,看着她走到大门前,输密码。   “欢迎回家。”机械女声在黑夜中响起。   鹿梨拉开门进去,高跟鞋踩在瓷钻上声音清脆,铁门落锁。   走了几步,鹿梨到底没忍住,回头。   顾淮之还站在那里,单手揣兜,长身玉立,在灯光下越发清隽,像画家最完美的得意之作,每一处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隔着几步的距离,但偏偏中间横着一道铁门,钥匙只有鹿梨才有。   她抬手将所有灯光打开,光亮充斥屋内每个角落,两个行李箱和编织袋放在客厅,屋内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明天就能搬过去。   手机亮了一下。   【走了。】   摁灭手机疲惫的将自己放进沙发,短短两三个小时,却像是连续不眠不休加班三天,整个人筋疲力尽。   手机嗡嗡地响。   许若晴打来的电话。   “喂。”   “梨宝,今天怎么回事啊?我看群里氛围不太对劲,田宁没欺负你吧?”   鹿梨抓了把头发,“没事,教训了她一顿,估计她没脸再在群里作妖了。”   “干得好,让她成天到晚阴阳怪气找茬。”许若晴吐了口气,察觉鹿梨语气不太对,“你怎么了?”   鹿梨看着天花板,耳边响起顾淮之那句“我很想你。”   “我今天遇见顾淮之了。”鹿梨闭了闭眼,“他知道奶奶去世的事了。”   许若晴心跟着提起来,“那他怎么说?”   “他没问。”   她以为顾淮之出来会问的,但顾淮之一个字没提,什么都没问,只是送她回家。   许若晴沉默两秒,“梨宝,如果他问,你会告诉他吗?或者说,你想让他知道吗?”   鹿梨怔了怔,“不会。”   许若晴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觉得不忍,“但是梨宝,这件事我觉得顾淮之有知情权,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你不愿意告诉他,我谁也不会说的,我是你这边的。”   “我知道。”   挂断电视,鹿梨情绪千丝万缕。在沙发上又躺了会儿,起身回卧室。   手机刚插上电源,微信弹出消息。   【到了。】   【转账被对方退还。】   鹿梨拧眉,刚要打字,屏幕上又弹出两行字。   【就当我自私。】   【我想你欠我。】   手指悬浮在发送上,迟迟按不下去。   —   阳台上。   顾淮之蹲身看着整齐摆好的盆摘,修长的手指从上面掠过,抓起一把泥土在手心摊开。   才被浇过水的泥土湿润,有些从指缝中滑落,褐色的泥土上有着一层浅白色的灰,不用刻意翻找,一眼就能看到,这是他昨晚抽烟留下的。   心口生闷的痛再次席卷而来,昨天晚上他抽了三根,今天家政阿姨还来打扫过屋子,但这泥土里的烟灰无法精确剔除,当时的鹿梨又是怎么忍着喉咙的不舒服一遍遍清理掉。   他见过她咳嗽,最厉害的一次咳得双脸通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顾淮之蹲在那里,喉咙像是吃了世上最辣的辣椒,又刺又痛,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心窝都开始痛,有一根细长的线缠绕心脏,透不过气。   咳完,像失去浑身力气,他就地坐在客厅与阳台间的台阶上,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   夹在指尖,却没点。   夜晚将孤独无限放大,回忆不断上涌,他记得吃火锅那天遇见了设计系的一个同学,问她怎么吃清汤了,当时鹿梨说胃不舒服,养养胃,他没多想,现在想想那天晚上她吃得很少,不是没胃口,是因为不喜欢吃,迁就他而已。   后来再说到吃饭问题,她再也没提过火锅。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持续一夜的雨在清晨停歇,大雨之后依旧艳阳高照。   鹿梨打车到君泽酒店门口,推门进去前台小姐姐就冲她笑,微微弯腰,“您好,欢迎光临君泽酒店。”   “你好,我是昨晚113包厢的客人,我车钥匙没有送过来,车牌尾号是676。”   “请稍等。”   前台小姐姐弯腰拿出一个收纳箱,里面放着好些车钥匙,每个钥匙上方都贴着对应的包厢和车牌号。   “鹿梨女士对吗?”   鹿梨愣了愣,“对。”   “不好意思,昨天客人较多,工作人员没忙过来,抱歉,给您造成不便。”   “没......”   鹿梨刚要说没关系,小姐姐就将车钥匙和一张券递过来,“为表歉意,这是我们酒店的免费券,凭此券在酒店住宿和餐饮都能享受一次免单。”   五星级酒店管理果然不一样。   鹿梨接过那张免费券,关键是还没有使用期限。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驾照和行驶证都在包里,没道理她会知道自己名字。   是顾淮之吗?   下一秒,小姐姐就为她答疑解惑,“是顾总打电话交代,说鹿小姐您的钥匙没送过去。”   果然。   “钥匙我拿走了,这个券我就不要了,替我谢谢顾总。”   小姐姐笑容有些僵硬,“鹿小姐,这个还请您收下,这本来就是我们失职赔偿给您的,如果你不收,经理知道了会责怪我的,鹿小姐跟顾总是朋友,亲自跟顾总道谢吧,我不太好传达,敬请谅解。”   鹿梨到嘴边的话给收了回来,这个免费券像个烫手山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片刻,她收回手,“谢谢。”   瞧见她转身离开的身影,前台小姐姐重重舒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就要没年终奖了。   鹿梨将那张免费券正反看了遍,是批量印的券,用来应对各种客户投诉和纠纷。   五星级酒店的免费券,还是任意消费一次,上到包层总统套房,下到一顿餐饮休闲,这样的诱惑恐怕没几个人抵挡得住。   “叮—”   电梯下到负一楼。   车就停在电梯右侧,十分好找,车身焕然一新,明显是才洗过,就连车头前面的凹痕和漆都给复原了。   鹿梨蹲下身,确认是补了漆。   摁亮手机,找到那个头像拨通语音电话。   响了几声被接起。   “喂。”   鹿梨坐到驾驶位,发现内饰也被清洗过,深吸了口气,“你安排的吗?”   “嗯。”   “为什么?”   顾淮之沉默几秒,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今天搬家?”   鹿梨也没回答。   电话里,两人陷入沉默。   半晌,直到旁边有车按喇叭催促的声音,鹿梨才开口打破沉默,“先挂了。”   没给顾淮之继续说话的机会,径直挂断。   烈日当头,鹿梨在路边吃了份快餐,回到家里神色恹恹,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忽然有些不想动了。   要不晚上搬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这么想着,她躺在沙发上安心睡午觉,本只打算睡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四周却一片漆黑,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微弱的光照进屋子。   黑暗像是蛰伏的怪兽,鹿梨心口猛地一缩,手忙脚乱的摸索手机,额头布满薄汗,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在哪儿,在哪儿。”   将沙发找了个遍,没找到手机。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她绷紧神经翻下沙发,膝盖猛撞到茶几上,刺骨的痛。她却半点顾不上,像在沙漠里久行的旅人,手机就是她的水源。   长方形的手机终于摸到,手指略微颤抖的打开手电筒,照亮。   一室的黑暗被打破,没有任何停留,她大步跑向灯光开光,直到所有灯光亮起,她才终于舒了口气,短短几步像是筋疲力尽,靠着墙大口大口喘气,额头全是汗。   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九点。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四肢卸力瘫坐在墙边,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   手机忽然开始振动,还处于放空状态的鹿梨吓了一跳。   “喂。”   电话那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声音焦急,“在哪儿?” 第二十七章 不合适   鹿梨反应了两秒,才想起这是顾淮之手机号。   “家里。”她说。想要起身,还没站起来膝盖一阵剧痛,整个人又瘫坐下去,忍不住倒吸口气。   那边脚步变慢,最后停住,“怎么了?”   鹿梨低头,发现膝盖被撞破了一块皮,正往外流血,淡着声音问,“你找我什么事?”   她看到顾淮之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那边没了声,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良久,“鹿梨。”   鹿梨眉心一跳,“嗯。”   他像是叹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真的没事?”   “没事。”   “好。”   通话被挂断,室内恢复安静。楼下有跳广场舞的,有聊天说笑的,走廊有一家人散步回来的,呆呆看着沙发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间到了,广场舞的声音散去,同一层楼的防盗门打开又关上,重新归于安静。   僵硬着左腿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沙发上走。医药箱里的杀菌防感染喷雾没了,拿起手机和钥匙出门。   小区门口有一家药房,十点半关门。鹿梨走得很慢,一路上有不少从外面回来的人将目光落在她腿上,楼栋门打开,空气中的燥热迎面而来,经过昨夜桂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地上随处可见。   路灯被树叶遮挡一半光线,没等她迈下,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闯入视线。   顾淮之长身玉立站在台阶下,深邃狭长的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她,路灯和月光交织落在他身上,寡淡凌厉的五官被柔和几分。目光下瞥,落在她膝盖上。   “你怎么在这儿?”   顾淮之眸色深沉,“不是没事?”   “不小心撞了一下,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   刚开始工作时,为了完成一个项目,她踩着高跟鞋从早走到黑,两只脚都磨得血肉模糊,今天这种程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顾淮之抿唇看她,忽然大步上前,在鹿梨没反应过来将人打横抱起。身体忽然悬空,她本能的去勾住离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脖颈。   “你干什么?!”   顾淮之下颌紧绷,声音平静,“去看医生。”   “我自己可以走。”她挣扎的想要下地,顾淮之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   “顾淮之。”她蹙眉,愠怒。   顾淮之垂眼看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笑了声,“又要骂我是狗?”   “......既然知道还不放我下去?”   顾淮之身高腿长,三两步就到了药房门口,灯光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骂吧。”   “......”   她真的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要求,还有人讨骂的。   药房里有十来个病人,挂点滴的感冒拿药的都有,玻璃门被推开,所有人目光都下意识看过来。   顾淮之将鹿梨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有医生上前来,“哪里不舒服?”   “膝盖被撞了。”顾淮之答,说完跟着弯腰蹲下,跟医生一起查看她膝盖上的伤。   “你看人家男朋友,都是公主抱,我不管,你等会也要公主抱我回去。”   “好好好,乖,别乱动,小心把针管弄掉了。”   顾淮之抬眼,就见她盯着旁边出神。   边上是一对情侣,像是大学生,女生打着点滴,男生坐在旁边将女生抱在怀里,下巴枕着女生肩膀,两人看着手机,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两人相视一笑,男生低头亲了女生一下,惹得女生羞赧的锤男生胸口。   双眼被刺得一痛,转向鹿梨,发现她已经收回目光,垂眼从医生手里接过喷雾,扶着椅子扶手就要起身。   “我自己可以走。”   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握成拳,最后垂下,“我扶你。”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比昨晚下雨还慢。   “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谢谢你。”鹿梨开口打破寂静,“车子补漆多少钱,我回去转给你。”   顾淮之眉头紧咒,她张口闭口都是给自己转钱,“非要跟我算这么清?”   鹿梨低头看路,声音温温软软,“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你不用这样。”   顾淮之深深看着她,这个他两年多日思夜想的人冷静又绝情的告诉他,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们互不相欠,就该像个陌生人一样。   喉咙有些干涸,像许久缺水,他压低情绪,想从裤兜去摸烟盒,结果只摸出来一块薄荷糖。包装被撕开,薄荷糖放进嘴里嚼碎,不甜反而带着点苦。   “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顾淮之嚼碎嘴里的糖,“为什么分手?”   这个问题困惑他两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都被一一推翻,明明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还笑着送他到门口,凑上来亲他,皱着小脸叮嘱他注意身体等他回来,但他回来看到的是一室狼藉和一句分手。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顾淮之盯着她,“这个都没有意义,那什么有意义?”   鹿梨与他对视,抬手将头发勾至耳后,半晌,“如果你真的想听一个理由,那就是不合适。”   “不合适?”顾淮之笑了声,“不合适我们会在一起那么久?”   “可最后不也分手了吗?”   一句话将顾淮之打得丢盔弃甲,他忽然想到那天她说的火锅,满天星,阳台上的烟灰,还有......刚刚药房里那对情侣。   揣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胸腔剧烈起伏,眼里有什么东西消失,就像说分手那天,他从她眼里看到的一样。   鹿梨手指勾着塑料袋,仿佛要将绝情的话在今晚说尽,“顾淮之,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话落下来,四周仿佛静止,黑夜在这一刻吞噬着心脏,让人难以呼吸。她看到顾淮之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弛,然后弯唇笑了下,接着,后退半步,像是在从她世界里退出。   “知道了。”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步子很大,衬衫衣摆扬起一点弧度,他没管,坐到车里“怦”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撇了眼收纳盒里的薄荷糖,觉得可笑,扬手想要扔出去,但脱手那一刻又忍住。   薄荷糖四处散落,他靠着椅背,烦躁的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回想之前的事。   当初他摔门离开,走到楼下就后悔了,但心里也有气,气她要离开自己,不管是赌气也好认真也罢,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唯独分手这件事。   他在楼下花园里坐着抽烟,冷静下来想了想鹿梨说的都是气话,他确实很少时间陪她,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而且她给自己打了十几通电话,他都没接到。   生气是应该的,是他的错。   一支烟还没燃尽,他起身就要回去,想着要吵要闹都听她的,只要她消气不离开自己,结果看到鹿梨拖着行李箱下楼,走得很急。   他大步追上去,“点点,别闹了。”   “我知道错了。”   鹿梨挣扎两下没挣开,“我没有闹。”   他眉头紧蹙,几天几夜的周旋和奔波已经让他疲惫不堪,脾气濒临爆发边缘,他耐着性子,“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我没有接你电话,我刚刚也不该摔门走,我也是气到了。”   他上前将人拥入怀里,“点点原谅我,我以后不会了,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骂我。”   鹿梨僵硬着身子被他抱在怀里,“顾淮之,我不生气,我只是不想继续了。”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顾淮之,我们不合适。”   耐心终于在此刻告罄,他问她最后一遍,“认真的?”   “认真的。”   他忽然笑了声,松手,“行,随便你。”   鹿梨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他静静站在那里,没抽完的烟头燃到底,灼痛手指。   他扔掉那支烟头,重新点了一支,坐在那里连抽了好几根,等抽到第三根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   艹!   她删光了所有联系方式,在他的事业一点点好起来的时候,在他终于可以规划他们以后的时候,在那个清晨,鹿梨从他世界中消失了,走得决绝不留一点后路。   他叫了家政阿姨过来打扫卫生,地上的满天星被他一根根拾起,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屋子重归整齐,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脑子里却一遍遍回想从进门开始鹿梨的表情,语气,动作,终于绷不住,他起身出门,开车去到那栋老式居民楼,去找她。   那是她奶奶之前居住的地方,她们应该要回去的。   去的路上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发火,一定不要发火,要耐心,本来就是他的错,别再惹她生气了。   他给奶奶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车停在她家楼下,屋里亮着灯,他上去敲门,从晚上到凌晨,她没来开门,奶奶也没来。   那天很冷,老式居民楼的楼道风声猎猎,他在门口等了一晚上,没等到她,天光大亮间,他被冷得四肢都麻木,他心气向来桀骜,在那一晚自尊和骄傲被打碎,负气和恼怒淹没所有。   他走了,当天就出了国,心里那股倔劲上来,他两年极少回国,就算回来也是急匆匆的走。   赌气的成分居多,可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奶奶不接电话,而是奶奶不在了。   车窗摇下,热气扑面而来,视线在这一刻慢慢失了焦距。 第二十八章 争夺奥斯卡   那天晚上之后,鹿梨没再见过顾淮之,他那么骄傲桀骜的一个人,被那样冷情的话拒绝,不会再低下身段来找她。   周一,鹿梨到OC资本报道,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三个公司的人,来的都是策划部和宣传部负责人,她一个设计部感觉有点格格不入。   会议室内,游戏团队中的负责人正在展示最新人物模型和设计理念,鹿梨单手撑脸,看到那高开叉裙子接受无能,默默在衣服着装上面打了个叉,写上备注。   手机嗡嗡振动好几声。   【梨宝,我许汉三终于回来了!】   【A市的空气太清新了,再也不用挨冻受饿了。】   【下班来风情玩,我请客,给我接风洗尘。】   【把上次帮你搬家那个同事也叫上呗,人多热闹。】   【????梨宝你为什么不回我?你外面有狗了。】   鹿梨单手打字:开会。   发送过去拉了个三人小群,让她们俩交流去。   孟雨和许若晴多少有点社交流弊症,一进群她手机就没停过,等到会议终于结束,消息已经99+。   消息太多,她懒得爬楼,最新一条消息是许若晴的。   【今晚带个帅哥给你们认识。】   孟雨回:【有多帅?你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帅哥朋友。】   【反正就是帅,晚上你们见了就知道,他朋友我还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回头帮你问问。】   【孟雨:OK!】   许若晴艾特她:【@一只梨,下班就过来,我包厢已经定好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告别我苦逼的度假生活。】   孟雨附和:【不醉不归!】   鹿梨眉心一跳,想象自己一拖二的场面,赶紧阻止:【别了,我弄不动你们俩。】   【孟雨:晴天不要你弄,人有帅哥。】   这就晴天了,你们俩社交是真的流弊。   【许若晴:别迟到了,下班就过来,二楼233。】   【孟雨:放心吧。】   鹿梨也回了个好的表情包,摁灭手机往办公室走。   —   风情酒吧   鹿梨是来得最晚的,包厢门推开,孟雨和许若晴已经靠在一起姐妹好的演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面前是一整排的酒瓶,红的啤的都有,还有两个大果盘,最前面是披萨和意大利面。   “梨宝来啦!”许若晴给她一个个大大的熊抱。   “梨宝!”   孟雨也跟着抱上来,鹿梨被压得后退了几步坐在沙发上,拍了拍两位的胳膊,“二位大侠,先起来说话。”   许若晴和孟雨撑起身子,一左一右坐到她旁边,一人拿披萨一人端着意大利面,异口同声,“是兄弟,就干了它!”   鹿梨:“......”   好家伙,醉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我一会儿再吃。”她推开披萨和意大利面,环了圈左右,问许若晴,“你不是带帅哥来吗?人呢?”   “他好像碰到熟人了,过去聊天一会儿就过来。”许若晴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让他过来参见梨宝。”   鹿梨赶紧把她拉回来,“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怕到时候还得去找你。”   “不可能,我又没喝醉!”   “你醉了,我才没醉!”   “是你醉了,我还能再喝一瓶!”   “我能喝两瓶!”   “我三......”   鹿梨有些头痛,看了眼时间,这才八点两人就醉成这个样子,再待一会儿估计包厢都能给拆了。   “你们还能走吗?”   “不能。”   “仙女都是飞的。”   “......”   谁来给她一拳。   “你们在楼上开房间没?”   两人摇头又点头。   “没有。”   “开了。”   对视一眼。   “开了。”   “没有。”   ?????   “所以到底开没开?”   许若晴从沙发上扑腾起来,“开了,我开了两间房,房卡就在我包里呢。”   鹿梨连忙阻止就要往下倒的许若晴,太阳穴凸凸的疼,“下次再跟你们出来喝酒我就是狗。”   “狗?!”许若晴忽然拔高音调,醉眼朦胧的看着她,“梨宝,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顾淮之那条狗?我给你说啊,那条狗虽然长得帅了点,有钱了点,也没其他优点,你等着,我这就让我的小帅哥给你介绍男朋友,保证比那条狗帅十倍。”   “哎—”鹿梨想追过去拉许若晴,脖子忽然被孟雨从后面勾住,“顾淮之?是OC那个顾淮之吗?你喜欢他啊?”   “没有,我—”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许若晴的尖叫,拖着孟雨赶紧出去,许若晴依靠在墙边,身旁多了个男人扶着,许若晴伸出手指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句:   “顾淮之,你别再来纠缠梨宝,她不喜欢你了。”   鹿梨眉心一跳,顺着许若晴目光看过去,没看到顾淮之,经过的人也见怪不怪,毕竟这个地方喝醉的人到处都是,但大概顾淮之这个名字比较响,对面走廊的人抬眼看了过来。   “晴天。”鹿梨去扶许若晴,看清旁边男人的脸。   妈耶!!!   还真是个大帅哥!!!   不似顾淮之的清冷遗世,男人偏温润,扶着许若晴的手也很绅士,并无半点逾越。   “你就是若晴的朋友,鹿梨?”男人开口。   鹿梨点头。   男人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裴以舟,若晴的朋友。”   “你好。”   鹿梨看了看裴以舟又看了看许若晴,“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谁说我喝醉了,我才没醉!”许若晴大手一挥,转身勾住裴以舟的脖子,“以舟,我好困。”   “......”   鹿梨不禁竖起大拇指,是她输了。   从手机里找到许若晴妈妈的电话,打过去。   “喂,梨梨啊。”   “阿姨你好,我和晴天在风情酒吧,晴天喝醉了,我一个人弄不动。”   许母一听赶紧下楼,“我这就让司机过去接,麻烦你照顾她了。”   “没事的阿姨。”   挂断电话,鹿梨看向裴以舟,“能麻烦你帮我把她扶出去吗,一会儿就有人来接。”   裴以舟点头,“好。”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孟雨在她背上笑呵呵的,“你醉了。”   许若晴不服:“我怎么可能醉!”   鹿梨步履蹒跚的下楼,一出酒吧大门,许若晴忽然狂奔出去,然后蹲在角落。   “.......”   “你为什么......蹲在这里啊?”   许若晴做了个嘘的动作,“别吵,等会有外星人发现我了。”   “......”   鹿梨捂脸,希望你明天醒来的时候不会后悔。   裴以舟笑了声,过去将她扶起来,温声,“你躲在这里外星人会看见的。”   许若晴睁着眼,“啊?那怎么办?”   裴以舟扣住她的后脑,将人摁在胸膛,“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哦~”   “.......”   鹿梨皱着脸,没太弄明白这是什么操作,直到许若晴从男人胳膊缝隙中冲她眨了眨眼,鹿梨了然,好家伙,搁这儿争夺奥斯卡呢。   许母和司机很快就来,许母下车看到裴以舟愣了愣,“你是?”   “陈姨你好,我是以舟。”   “以舟?”许母上下打量他一番,很是高兴,“还真是你啊,几年不见变化还真大,我都没认出你来,你什么回来的?”   裴以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上个礼拜,一直没来得及去拜访您和许叔叔。”   “你这孩子真是的,说什么拜访不拜访,随时上家里来玩,若晴成天到晚念叨你呢。”   裴以舟眸色稍怔,“好。”   鹿梨看着裴以舟,记起之前许若晴提到过的那个邻家大哥哥,她说那个邻家哥哥后来搬家了,再然后就没见过,居然是裴以舟。   三人一起离开,本趴在她背上的孟雨也忽然站直身子。   “你也搁这儿装醉?”   孟雨捋了把头发,眼尾上挑,“帮帮好姐妹,怎么样,我刚刚的演技不错吧?”   鹿梨一个大无语,“明年奥斯卡没你们我不看。”   孟雨手肘搭在鹿梨肩膀上,“说说吧,你跟顾淮之怎么回事,上次在商场我就发现你们俩不对劲,根本不像普通大学同学。”   鹿梨目光看向别处,“曾经在一起过。”   “卧槽!”孟雨惊呼一声,“你跟顾淮之在一起过?就OC掌权人?顾氏那个接班人?”   鹿梨神色淡淡,“是他,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两年多了,现在就仅仅是大学同学。”   孟雨没再追问,谁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这么漂亮能干,会找到更优秀的人的。”她伸手拦下一辆车,“走了,回去了。”   出租车载着两个女孩离开,右侧墙边倚靠着一个男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录音中。   —   鹿梨回家洗完澡出来,捏着毛巾偏头擦拭头发。   去了酒吧一趟,一口酒没喝到全是酒味,许若晴为了这裴以舟还真是豁出去了,不然按照大小姐的性子,哪需要弄这么一手,都是打直球,能不能处,不能处拉倒。   捞起茶几上的手机摁开。   【孟雨:我到家了。】   【许若晴:我也到了。】   【真巧,我也到了。】   【孟雨:那帅哥跟你回家之后怎样了?】   【许若晴:我被我妈批了一顿,他正在书房跟我爸谈话呢。】   【许若晴:都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谈些什么。】   鹿梨笑了声,搁下手机吹干头发。提着花洒到阳台给盆栽浇水,折身回来视线停留在桌上的满天星。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是顾淮之的微信语音通话。   犹豫片刻,对方没有挂断的打算,点了接听。   “什么事?”   “喂,嫂子。”粱良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嫂子你现在能过来一躺吗,我哥发烧了。”   鹿梨:“发烧应该找医生。”   “你知道我哥这人难伺候,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按时吃饭了,生病了也从来不去医院不吃药,发烧了身边都没个人,可怜得很。”   顾淮之有多难伺候她是知道的,富贵人家长大的人多少都有少爷脾气,顾淮之嘴巴挑,不吃药,对医院有着很强的抵触,有一次他也是半夜发烧,宁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活活烧死也不肯去医院,后来她半夜哭着四处去药房敲门找医生,才终于将他的烧退下来。   “卧槽,三十九度!”粱良在电话里惊呼,“嫂子,除了你没人能治服他,你看在我们都是大学同学的份上,我哥前几次还帮过你,你大发慈悲,过来救他一条狗命。”   “......” 第二十九章 重新开始好不好?   半个小时后,粱良给鹿梨开了门。   “嫂子,你可算来了。”粱良仿佛看到了救星,“我哥人在房间,体温计放在茶几上,我让跑腿买了些药,一会就送过来,麻烦嫂子了,嫂子人美心善,简直是观世音转世。”   “......”   鹿梨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粱良就脚底抹油跑了,鹿梨站在玄关处换鞋,看着屋内一丝未变的陈设有些五味杂陈。   这是当年她跟顾淮之的家,两人在这里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她以为他们未来几十年都会住在这里,永远在一起。   扪心而问,从一开始顾淮之对她就很好,有时候是有一些少爷脾气,但在她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极少发脾气,不开心就冷着脸一个人抽烟,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分手那天,他摔门而去,但后面又在她家门口站了一整晚。   他没半点对不起她,她不希望他过得不好,她希望他过得比谁都好。   咳嗽声从卧室传出来,她放下车钥匙,快步进去。   房间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暗黄的灯光下,顾淮之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口位置,手臂搭在额头,脸色苍白。   鹿梨走上前,将他手臂拿下来,顾淮之额头全是汗,温度烫到吓人。鹿梨脸色沉下,起身从洗手间找了湿毛巾叠成方块盖在他额头,将带来的退烧药拆开放在手心。   “顾淮之,起来吃药了。”   男人眉头紧蹙,阖着眼,薄唇微张,似在呓语。   “你说什么?”   鹿梨弯下身去听,刚凑近顾淮之缓缓睁开眼,目光相撞,顾淮之眼神涣散,半点不见平日的清明和锐利,他就那样睁眼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   “起来吃—”鹿梨刚要起身,忽然被拽了一下,整个人趴到顾淮之身上,她下意识要起来,腰上箍着一双手臂,紧紧将她禁锢。   隔着薄薄的空调被,两人贴在一起,呼出的气息交织,鹿梨双手撑在两侧,推他,“你放手。”   “原来不是梦。”顾淮之声音沙哑,像干涸多年的枯井。鹿梨心口一震,愣在原地,顾淮之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沉闷,带着抱怨和委屈,“点点,我好难受。”   鹿梨撑着床单的手收紧,她感觉到顾淮之身子有些颤抖,烫人的温度落在她脖颈,“难受为什么不吃药?”   顾淮之摇头,“你不在,不想吃。”   鹿梨愣住,眼前的顾淮之是她不曾熟悉的,哪怕是两人在一起时,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委屈,低落。就算认错,骨子里也是骄傲的,在遭到冷漠之后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心脏像被人用铁锤重重敲打,声音不自觉软下来,“你先松手,我喂你吃药。”   “好。”顾淮之鼻尖碰了碰她耳朵。   气息喷在耳边,鹿梨瑟缩了下脖子,过去的记忆随着这一声重新勾了出来,她垂下眼,压抑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将药片拆开放在手心。   顾淮之整个人接近虚脱的状态,嘴皮干得起了皮,看着他将药吃下去鹿梨扶着他重新躺下,“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刚要起身手腕就被拽住,“点点,别走。”   说完这句顾淮之又阖上眼,大概是真的不舒服,睡着了依旧皱着眉,额头又起了汗,薄唇微动,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   他说:“对不起。”   鹿梨双眼酸胀,将毛巾重新打湿又给他盖上,指腹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心,“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   顾淮之反反复复在做梦。   梦里,他回到家就看到好些陌生的面孔,争吵哭喊指责谩骂各种都有,他看着昔日温柔的妈妈红着双眼,爷爷一脸怒容和沉重,还有其他人脸上的幸灾乐祸。   他被人送到房间,隔绝外面的声音,后来他才知道,他爸死了,出了车祸,尸体掉进海里喂了鱼虾。所有人都在哭,安慰他没事,爷爷将他抱在怀里,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照顾好妈妈。   他一一应下,敲响妈妈的门,妈妈瘫坐在床边,双眼空洞无神,见到他进来忽然笑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阿淮,你想爸爸吗?”   他想摇头,但还是遵从内心,“想。”   “那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他愣住,“可是,他们说爸爸已经—”   “胡说,那些人都是胡说的!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爸爸,阿淮愿意跟妈妈一起吗?”   年幼的他看着陈蔓华的眼睛,“愿意。”   陈蔓华瘦的脱相面容挂上笑容,近乎癫狂的笑,抱着他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被按在地板上,眼前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妈—妈——”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有人破门而入。   恍惚中他听见争吵哭泣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急救鸣笛,很多人围着他。再后来他从医院醒过来,爷爷陪在旁边,然后变成了二叔,二叔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带来了他妈妈。   半夜,他被痛醒,空气中弥漫刺鼻的味道,睁眼,陈蔓华坐在他床边,手腕一片血红,正拿着刀一下下割着他的手腕。   好多血,染红了白色床单。   他踏入过鬼门关两次。   爷爷安排了很多人守着他,但他一闭上眼都是陈蔓华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睡不着,以死相逼要出院,从那之后他跟在爷爷身边养大,跟着一起开会,看公司资料,陈蔓华病情越来越重,自杀过好几次。   后来他上了大学,脑子里只有爷爷的叮嘱“早点成长,接手顾氏,完成顾文安的任务”,这是他作为顾家继承人的责任,从小到大他听过好多人对自己说喜欢,给他递情书,制造偶遇,但每次一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就躲得远远的,再不出现。   直到那一身白裙的人出现,低头专心给他擦拭手上的血,在看到那道疤时神色微敛,小心翼翼的问他“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但他心疼了,甚至怪她。   怪她为什么才出现。   怪她为什么出现了又要离开。   ......   鹿梨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在网上下单了食材,半个小时候跑腿员送上门,期间粱良买的药也送来,还附赠了一个电话,是他们家私人医生的,二十四小时随时打电话。   厨房也都是原来的样子,鹿梨往电饭煲里煮了粥,再将排骨洗干净放进砂锅,胡萝卜,玉米和西红柿一起倒进去,把火开到中度,折身返回卧室给顾淮之又量了下体温。   37.1。   已经开始降了。   鹿梨松了口气,起身出去。   餐桌上还放着满天星,蓝粉色的,上面还挂有水珠。   十点,锅里的粥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她揭开盖子,用勺子搅拌确认没有粘锅,砂锅也不断冒着热气,蒸汽迷了眼,她侧着脑袋躲开,瞥见地上高挺的身影。   “你醒了?”鹿梨回头看他,“桌子上的药再去吃一道,等会就能吃饭了。”   顾淮之衬衫领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头发有些凌乱,眼皮稍稍耷拉下来,薄唇泛白,他看着她,上前两步,将人揽入怀里。   怀里切切实实的温度,告诉他这不是梦,她在,他梦里见到的人就是她。   鹿梨完全被他抱在怀里,他体温还有些烫,隔着夏天薄薄的布料传来,“你干什么?”   双臂收紧,大手轻抚她的后脑,声音低沉嘶哑,“点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三十章 她的少年,应该永远潇洒桀骜……   “我们重新开始,像以前那样。”   顾淮之声音压低,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分开这两年,他很想她,但当初分手的骄傲和自尊让他忍住不去找她,矛盾,失落,忐忑各种情绪交织,直到那天猝不及防的重逢,压在心底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与她重逢那刻,他的感情并没有消退半分,反而随着时间越积越深,以无法阻挡之势席卷而来。   顾怀之这些年学会最多的就是做事做七分,留三分底牌在手里,稳操胜券,他喜欢看别人被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再遇见她的时候也是,他放不下,但就是不肯承认也不愿意去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摊开,他不喜欢去做一件不确定的事。   但喜欢是挡不住的。   他就是放不下她,半点不能看她受委屈受苦,想让她在自己身边。   鹿梨意图掰开他手的动作顿住,心脏像是被人砸下了一块巨石,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平静下来,“顾淮之—”   “点点,我后悔了。”将脸埋在她颈窝,“我不该不接你电话,不该让你独自面对奶奶的离开,更不该对你发脾气。”   如果他在忙完第一时间给她回电话,是不是当时就能陪在她身边,回来的时候没有自尊心作祟问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他们还好好的在一起,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家,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鹿梨心里一痛,他不该这样的。   他是天子骄子,不应该这样低下姿态,来换取她的一句可能,他就该是意气风发,站在金字塔顶端运筹帷幄。   锅里热气还在不断上涌,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朦胧,她看着他,指尖描绘他的眉眼,声音温柔,“你不必道歉,因为你没做错什么,奶奶的离开,也不是你的错。”   那个时候她坐在医院长廊上一遍遍给他打电话,一次次的无人接听,她一颗心也跌落谷底,她的确生气,怨他,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过去,也就没了说的必要。   环在她腰上的手僵住,顾淮之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失了语言。   “奶奶走之前,她对我说要快乐的活下去,跟你好好在一起,我回到家,在在家里沙发上坐了一夜,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想我们发生争吵分歧,更多的是你半夜站在阳台上不断抽烟。”   她看着他,眼里全是心疼和不忍,“顾淮之,你不快乐。”   她看着他每天早出晚归,看着他每天一身酒气回来,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在门口等他,等他回来才睡,但刚睡下就听见他起身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站在阳台上,拉上落地窗,背影清瘦孤绝,他什么都不跟她说,怕吵到她甚至连咳嗽都不敢大声,他看着她因为喝酒生病死活不去医院,看着他明明很累很倦,还是笑着跟她说没事,这不是她认识的顾淮之了。   她帮不上忙,手足无措,想要出去兼职减轻他的负担都被他带回来,冷着脸告诉她不需要她去做这些,她不明白他明明是顾氏集团的接班人,为什么会这样,可后来有一天,她懂了。是因为她,他放弃了本该是他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从头开始,处处碰壁被针对,对人弯下脊梁。   她的少年,不该是这样的啊。   顾淮之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划开一道口子,不断往里灌着冷风,他甚至有些站不稳,只得用力再用力的抱着她,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心脏的疼痛。   “对不起。”   鹿梨眼眶发烫,“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我很好,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去剥夺你的快乐,我希望你一生无忧,平平安安。”   她的少年,应该永远潇洒桀骜,孤傲遗世。   ......   鹿梨走了,屋子里又剩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机械式的一口一口吃着她熬的粥,像是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又端起排骨汤喝。   味道一点都没变,跟以前一样。   热气冲淡视线,手背挡着唇又咳了好几声,拿起手机发消息。   【到了吗?】   发送成功。   他不自觉松了口气,至少这次她还没把自己删除。   消息发过去好一阵没有回复,一碗粥已经见底,他又到厨房盛了一碗,盛到一半微信响了声,几乎是立刻放下勺子,回到桌边,眸色又沉下。   不是她。   【哥,你醒了?】   顾淮之没回,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哥。”   顾淮之喝了口水,声音依旧沙哑,“你叫她过来的吗?”   “是啊,你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我跟向奕好说歹说你都不肯吃药,那只能给鹿梨打电话了,也只有她才能治你,这可是绝佳旧情复燃的机会,我都没打扰你们。”   粱良在那边说得洋洋得意,顾淮之薄唇扯了扯,“她到家了吗?”   “刚到,我刚刚看到她车子进车库了。”粱良说到一半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尚都小区?”   顾淮之没回答他的话,“找人把那边的房子收拾一下,我明天搬过去。”   粱良眉毛一挑,“了解。”   “算了—”顾淮之喉咙又不舒服,咳了声,“你替我查一下两年前鹿梨奶奶的事情。”   粱良愣了下,“怎么忽然想起查这个了?”   顾淮之咬了块排骨,排骨入口即化,没戴眼镜的双眼有些迷离,“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混账。”   “啊?”   粱良没明白过来,他就挂了电话。   微信依旧没回复。   搁下手机看着桌上的满天星,耳边一遍遍回响鹿梨的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鹿梨。   当年分手,他挽留被推开,主动上门求和被拒绝,冷漠,失望,气愤甚至感觉被背叛,他不明白自己对她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分手,甚至因为自己没接电话闹脾气这件事而觉得她过于无理取闹,他又不是去风花雪月,他是在工作,做正事,为他们将来打拼,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一点。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他习惯了鹿梨的照顾,习惯了每次她不高兴一两句带过就哄好,甚至她奶奶的事,不是那天恰好在同学聚会上听到,恐怕她永远不会说,他一直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可他忘了,她在这段感情里又付出了多少。   到离开,她都在为他考虑。   他真的很混蛋。   顾淮之低头看手腕上的疤,习惯性想抽烟,刚碰到裤子就停下,起身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薄荷糖放进嘴里。   —   鹿梨晚上没睡好,闭上眼都是顾淮之站在阳台抽烟的画面,辗转反侧到六点,才抵抗不住困意睡去。醒来已经中午。   摁了两下手机没反应,想起昨晚回来心思有点乱,忘记充电了。   充电器插上,安全感满满。   洗漱完回来开机,微信好些消息,大都来自昨晚才建立的三人小群。   这两人是真能聊,每次打开都是99+   顾淮之发来两条消息。   【到了吗?】   【早】   最后一条发送时间是早上八点。   鹿梨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本不打算回,想了想,还是问:你烧退了吗?   【退了。】   鹿梨放下心来,粱家私人医生等于医院专家号,医术自然不用质疑。吸管戳破铝纸孔,低头打字:记得吃药。   【好。】   他答应得干脆,鹿梨盯着那个字看了几秒摁灭手机。   昨晚是她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谈话,当初困扰他的事终于找到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晚了两年。   周末不用出门,她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下午她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搁在一边时不时亮一下,也没管,那两个社交流弊症能从早聊到晚,从天气到工作再到帅哥八卦,鹿梨下巴针着膝盖叹气,只希望她们下次不要一起喝酒了,她真的很受折磨。   像是心有灵犀,电话响了,许若晴打来的。   “长话短说,不喝,爱你。”鹿梨先发制人。   许若晴愣了下,“什么乱七芭蕉的,不喝酒,晚上玩剧本杀,情感本。”   鹿梨有瞬间黑人问号脸,“你什么时候爱上玩剧本杀了?”   “你没看网上说,剧本杀是现代年轻人促进感情增加共同爱好的一种必不可缺少的社交,你得来啊,我今天晚上约了裴以舟,据说这个本有拜堂,到时候我要跟他拜堂。”   “......”鹿梨揉了揉眼角,“行,我来,几点。”   “七点半吧,我还得再去找两个人。”   许若晴风风火火挂断电话,一分钟后她发了条朋友圈。   【三大美女带队,剧本杀缺两个男人。】   孟雨点了个赞。   鹿梨跟着点了个赞,顺便在下面评论:地址呢? 第三十一章 别怕   许若晴约的店就在新都广场旁边,那边拥堵不好停车,鹿梨在小区门口吃了份冒菜,慢悠悠坐公交过去。   挺大的一个店,每个剧本的局都是单独一个房间。鹿梨到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大厅坐着十几个人,店家玩家都有。   店家带她到房间等候,六张凳子,三三对坐,鹿梨要了杯白开水。   【我到了,你们人呢?】   【孟雨:马上,我在停车。】   【许若晴:我在楼下买奶茶,你们要喝什么?】   【孟雨:珍珠奶茶,大杯,热的。】   【桃气乌龙奶盖,七分糖。】   【许若晴:店家说还有两个大兄弟,他们来了吗?】   鹿梨:并没有。   剧本杀自带人不齐的时候店家会帮忙组局,情感本固定几男几女,她跟孟雨都无所谓,今天主要就是配合许若晴。   鹿梨第一次玩剧本杀,之前听公司人说过几次,就是角色扮演找凶手之类。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   “嗨,嫂子。”   鹿梨眉心一跳,扭头看门口进来的人。   顾淮之走在前面,还是那身黑色长袖衬衫长裤,换了幅眼镜,脸色有些苍白,进来时冲她轻轻点了下头,拎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本挺长的桌子他一坐下就显得狭窄。   两人离得近,他身上有着药味,明显输过液,粱良坐在对面,磕出一支烟,正要点燃忽然接收到来自顾淮之的眼刀。   粱良“啧”了一声,起身,“我去外面抽。”   他出去的时候店家正好进来,拿着几罐饮料,偏头跟粱良说话,看上去的确是熟人。   顾淮之喝了几口茶润嗓子,唇色有些发白。   鹿梨皱眉,“你病都没好出来干什么?”   发烧不是小事,就算退了烧也得休息一两天等待身体恢复。   病了一场顾淮之整个人瘦了一圈,下颌线条愈加薄削冷硬,眼窝跟着加深,带着些薄情寡性。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次性纸杯,声音有些哑,“良子说你在。”   鹿梨一怔,“我陪晴天来玩,我不会玩这个。”   “我也不会。”   “我们一起学。”   他声音低低哑哑的,像在耳边轻喘。   鹿梨脑子忽然闪过一些画面,掩饰的喝水,转移话题,“OC最近不忙吗?”   顾淮之:“已经走上正轨,年后准备上市。”   倒是没多大意外,顾淮之本就是极其优秀的人,成功是必然的。   “手游方面最近有什么新想法吗?”顾淮之问。   在外面抽烟的粱良往里面听了一耳朵,直接无语,这两个人不像来玩剧本杀反倒像是来开会,居然开始谈起手游的事情。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鹿梨说。   顾淮之抬眼,“你说。”   “那个游戏团队的审美不是一丁半点的差。”鹿梨忍不住吐槽的欲望,“设计的人物千篇一律,大胸,蛇精脸,高开叉裙子搭配□□鞋,知道的是游戏,不知道还以为什么不正规交易。”   顾淮之拆了块薄荷糖,低声,“有照片吗?”   鹿梨把之前在会议上拍的照片给他看,顾淮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摁灭手机,“我让人处理。”   他起身出去,推门撞见正好进来的孟雨。   孟雨看着顾淮之背影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是出现幻觉了吗?什么情况?你前男友怎么来了?”   “他就是跟我们组队的人。”   孟雨倒吸一口气,“顾淮之跟我们玩剧本杀?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没多久许若晴和裴以舟也来了,顾淮之和粱良随后进来,大概是在外面见过,许若晴没说话只低骂了一句狗东西,裴以舟好像跟顾淮之认识,寒暄客套了几句。   玩家到齐,主持人将手里的问卷调查发到几个人手里,都是选择题,几个人很快便选完交给主持人。等待途中,鹿梨喝了口奶茶。   对面坐着许若晴,裴以舟,粱良和孟雨分别坐在桌子两角,皱着眉看其他四个人。   “我怎么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的。”孟雨说。   粱良视线落在孟雨脸上,笑,“巧了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们两两成对的,干脆我们俩也坐一起。”   鹿梨瞥了眼粱良,“你收敛点。”   孟雨是她朋友,粱大少这样的花花公子少去招惹她。   粱良摸了摸鼻子,桃花眼轻挑,“嫂子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不是挺正常。”   孟雨双手抱臂,勾着眼线的眼睛弯了弯,“梨宝还不是你嫂子。”   “迟早都是。”   顾淮之一记冷眼过去,粱良立刻闭嘴。   主持人进来分发剧本,还给每人分发了一支蜡烛,蜡烛是很阴间的绿色。鹿梨本还在摆弄蜡烛,头顶灯光忽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有蜡烛微弱的绿光。   恐惧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黑暗像是蛰伏深渊的怪兽,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意图将她吞噬殆尽。她下意识去摸手机却碰到一只手,下一刻她的手就落入温暖宽大的掌心,拇指按住她手背,像是安抚。   “别怕,我在旁边。”   她很清楚这只手是谁的,不是因为位置,而是这双手曾经无数次牵过她,与她十指相扣。面前忽然多了一盏蜡烛,虽然微弱,叠在一起将眼前的黑暗破了个洞。   “梨宝,你没事吧?”许若晴担心的问。她也被这突然灭灯给惊了一下,想到鹿梨十分怕黑,但看过去发现她好好坐在那里。   鹿梨手心全是汗,摇头,“没事。”   她不想因为自己破坏其他人的体验。   “麻烦再帮我拿两个蜡烛,我视力不好。”她听见顾淮之这么说。   主持人又拿了四个蜡烛过来,一一被按亮,堆放在她面前。对面的许若晴看了眼,没说话。   “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女孩的手纤细白皙,小小的一只能完全握住,她挣扎了一下,顾淮之克制的松开手,垂下去时虚握了一下,指尖摩挲,上面残存着女孩的温度。   鹿梨五指张了张,手心里全是汗。   第一幕剧本描写的很吓人,配合这四周的黑暗和阴间蜡烛,鹿梨觉得后背发凉,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怕就不玩了。”   她确实有点怕,但看其他人好像有点兴奋,许若晴已经贴着裴以舟,裴以舟轻拍她的脑袋,低声说话。   天大地大,姐妹爱情最大。   她不能坏了闺蜜好事。   “没事。”   硬着头皮继续往后看,忽然身后一阵巨响,她被吓得尖叫,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脚勾到凳腿身体重心不稳往前扑。顾淮之眼疾手快的伸手,长臂揽腰将人带到怀里,避免摔倒。   夏□□服布料很薄,裙子摩擦衬衫发出沙织声,像羽毛划过耳畔。铺盖天地的雪松冷杉混着淡淡药味,半点不刺鼻和突兀,每一分都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想要多闻几下。   发丝落在胸口,手心是女孩纤细柔软的腰肢,顾淮之有瞬间僵住,喉结不自在的滚了滚,“摔到没有?”   鹿梨搭着他肩膀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坐好,“没事。”   孟雨观察着两人,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   鹿梨抬眼,“什么什么情况?”   孟雨一副“你跟我装”的表情,“又是要蜡烛又是搂搂抱抱的,你们该不会旧情复燃了吧?”   鹿梨眼神一顿,“没有,刚刚我差点摔倒,他刚好接住我。”   孟雨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退回去继续看剧本。   这只是个小插曲,几人又开始低头看本,但有了刚刚的事,鹿梨一直左顾右盼怕等会从哪儿又打开或者冒出个什么来,好在直到她们看完剧本都安然无恙。   第一幕人物是找出自己的身份,她没玩过不知道从何下手,阐述完自己剧本内容所见所闻,拿出旁边的板子和笔记笔记。   旁边凳子挪动了下,她抬眼,顾淮之靠过来,也拿着板子和笔。   “抄下作业。” 第三十二章 怦然心动   顾淮之戴着眼镜,说话时声音压低,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还真有他不会的。   两人说开以后鹿梨心思也没之前那么压着,况且放眼望去只有顾淮之跟她菜鸡互啄了。   “我写的不一定对,都是听她们说的。”她拿出自己的板子。   她今天依旧扎了马尾辫,浅绿色的裙子很衬肤色,小脸皱着对此很是苦恼,像极了原来背不出毛概的时候。顾淮之弯唇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凑过去抄她的作业。   “我看见了白衣女子,现在白衣女子说是晴天,白衣女子看到了一个西装男,西装男看到了一个老人,老人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说来说去,她把自己都绕晕了,“所以到底谁是谁啊?”   女孩靠得很近,清香的气息包裹过来,没涂口红的唇张合,腮帮子鼓起,像只河豚。顾淮之握笔的手僵了僵,心里好似有条疯狗在奔腾,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刻怦然心动。   “你听明白了吗?”鹿梨问。   顾淮之垂眼,摇头,“没有。”   鹿梨平衡了,原来这个东西跟智商没什么关系。   “不过我感觉白衣女子不太像晴天,她那边的描写有些模糊。”她笔头杵着下巴,苦着脸,被难到了,“我去看看他们的笔记。”   她刚要起身,手腕被人拽了一下。   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在她板子上写,“我捋了一下,按照顺序来说,你先看到了白衣女子,假设白衣女子是许若晴,那你就是小女孩,以此类推,西装男是我,老人是良子,中年女人是你这位朋友,剩下一个就对号入座,但这里有个问题,白衣女子之所以是许若晴的前提,是通过她剧本里的描述,三男三女,你们角色肯定是女的,但有没有可能你是中年女人,因为中年女人和白衣女人装扮相似......”   他声音低缓,认真,还在板子上划线标记,很专注的分析,像辅导功课的老师。   “你觉得呢?”他问。   鹿梨摇头,“虽然我没太听明白,但感觉有道理。”   顾淮之胸腔振动轻笑出声,将自己的板子展开,重新的耐心的将人物关系重新梳理一遍。手背青筋明显,手指干净修长,能感受到腕骨用力。   鹿梨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手上,忽然魔怔了一下,想起曾经两人的亲密,这双手也曾在她身上游走探索,深入所有,让她沉溺迷失。她觉得自己思想急剧滑坡,拍了拍脸赶紧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驱散。   顾淮之字写得好看,本混乱的人物关系一下清晰,果然会不会不重要,人聪明最重要。   第一幕她们都找对了自己身份,随着第二三幕剧情的展现和NPC卖力的演绎,鹿梨眼眶发烫。问卷调查中有一题是关于长辈,她拿到的那个角色失去的也是奶奶,最后奶奶给她留了一封遗书,让她开开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奶奶会在天上永远陪着她。   这个本的后劲有点大,从剧本杀店出来其他几个人也沉默着下楼,到车库分别。许若晴自然和裴以舟走,孟雨开了车,恰好跟粱良家一个方向,剩下的就是鹿梨和顾淮之。   还是那辆宾利,鹿梨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外面不断倒退的景物,顾淮之开口,“吃牛肉面吗?”   她正好饿了,“好。”   深夜还开着的面馆不多,车子靠在路边,面馆隔壁是大排档,好几桌人坐在露天坝撸起袖子喝啤酒,说工作生活上的事,然后又说到天气。   两人一下来就吸引目光,不止因为那辆限量版豪车,更因为两人外形过于出众,顾淮之身高腿长,架着一幅眼镜时不时握拳咳嗽两声,模样俊朗皮肤泛白,活脱脱的斯文败类。而他旁边的女生纤细窈窕,浅绿色裙子清新可人,皮肤白得吹弹可破,一双鹿眼清澈水灵,像误入凡间的精灵。   “老板,两份牛肉面,一碗不要辣椒。”   接水的顾淮之闻言动作一顿,开水从碗里溢出,有几滴溅到手背。   点好餐,鹿梨拿出纸巾擦着面前的木桌,顾淮之也端了水过来。这家牛肉面她第一次来,端上来第一时间她伸手去拿醋,有人快她一步,拧开瓶盖往她碗里倒了合适的量。   “谢谢。”她用筷子搅拌,抬眼发现他往自己碗里也加了醋,跟她一样多的量。   “重新叫一碗吧。”她说。   顾淮之嘴巴挑,不喜欢吃醋,不吃香菜和葱,吃火锅不爱吃肉,毛肚不吃,鸭肠不吃,她截然相反。   醋瓶放回原位,“不用。”   鹿梨挑面的手停了下,没再继续说,低头吃面。顾淮之是真吃不来醋,一口下去酸得眉头直皱,连胃酸都差点酸出来。   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微妙,说好不好,说不好也不算,最贴切的形容就是熟悉的陌生人。面对面吃了一碗牛肉面,谁都没有主动去提昨天晚上和以前的事。   鹿梨吃得快,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如同嚼蜡的顾淮之,“吃不下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   剩下四个字她没来得及说,顾淮之忽然又往里面加了辣椒,吃了一口就咳嗽不停,咳得眼尾都有些红。鹿梨给他倒了杯水,拿起公筷和公勺将辣椒剔出来,“你不用这样,不用刻意改变什么。”   顾淮之上身靠后,眼镜摘了下来,“我不抽烟了。”   鹿梨动作一顿,将勺子里的辣椒倒进自己碗里,声音平静,“抽烟对身体不好,戒了挺好的。”   顾淮之定定看了她几秒,认输般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鹿梨手机一直在响。   许若晴和孟雨已经到家,正在讨论今天那个剧本,见鹿梨一直没说话艾特她。   【我饿了,在外面吃夜宵。】   【许若晴:你一个人?】   【孟雨:肯定不是。】   鹿梨看了眼对面的人,顾淮之吃相很斯文,尽管咳嗽不停,但举手投足都保持着优雅矜贵,半点狼狈没有反而有种病弱偏执的既视感。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淮之抬眼看过来,视线相撞鹿梨也没躲,只是很快就移开继续看手机。   【跟顾淮之。】   【孟雨:我就知道!】   【孟雨:你们俩果然有问题!】   鹿梨挑眉:我们俩有什么问题?   【许若晴:这个狗今天有点反常啊。】   【许若晴:不对,他前段时间就有点反常,今天是异常反常。】   前几次通过鹿梨描述,她感觉顾淮之多少有些念着旧情,但可能是因为不甘心或者其他原因,今天却格外不对劲,变得温柔了,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不,比大学时期还温柔。   【许若晴:这个狗不会是真的想要跟你复合吧?!!!!!】   【孟雨:我觉得这个猜测靠谱!】   鹿梨挠了挠眉心:【没有,只是我们两个把事情说开了。】   【他可能是觉得对我愧疚。】   昨晚他道歉的话言犹在耳,她了解顾淮之,他这个人极少会说对不起,除了分手那次就是昨天,分手是觉得对自己发了火,昨天是因为对当年事的弥补和愧疚。但他真的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他给了她很多,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要给她最好的,就算再累,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满天星,陪她浇花,跟雪球玩。   想得多了,鹿梨有些走神。   微信群还在响。   【孟雨:那要是他真的想要复合,你会答应吗?】   悬在屏幕上的手指迟疑几秒,没来得及打字,顾淮之已经放下筷子。摁灭屏幕,看着他发红的眼尾,“走吗?”   顾淮之喝了杯水,“走吧。”   —   吃完面,顾淮之送她到小区门口。   鹿梨回家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坐在镜子前护肤,视线一直落在那相框上,照片上有三个人,她,奶奶还有顾淮之,她站在中间,顾淮之站在左侧,奶奶在右侧,顾淮之弯着腰配合看镜头,脸上带着浅笑。   拇指抚过奶奶笑盈盈的脸,晚上剧本杀的余劲还没过去。奶奶你也会在天上陪着我的对不对?点点现在过得很好,顾淮之也过得很好,他马上就要接手顾家了。   洗衣机响起提示声,她起身出去晾好衣服,回来时手机屏幕亮着,顾淮之发来一个视频。   是雪球,在客厅追球玩,上蹿下跳的,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他接连发了几个视频,都是雪球。   玩得累了雪球跳到他腿上露出肚皮开始呼噜呼噜,蓝蓝的眼睛水凌凌的,喵喵叫了两声求抚摸,修长如竹的手摸摸雪球的头,然后是下巴脖子,捏捏粉爪,最后停留在肚皮。   【看猫吗?】   她的确想雪球了:好。   视频接通,顾淮之的脸在屏幕出现半秒便不见,镜头对准趴在他腿上呼呼大睡的布偶,另一只手轻挠它的下巴,雪球舒服得伸了伸爪子,把他手扒拉着往里一收,抱着他手睡觉。   “它现在怎么睡这么早?”怕吵到雪球,她压低声音。   “年龄大了,成熟稳重了,所以没以前那么爱闹。”   他这话似意有所指,鹿梨没回答。   安静几秒。   “最近有时间吗?帮我养它几天。”他话刚说完,就开始咳嗽,好一会儿才停下,“我最近有点忙。” 第三十三章 疼吗   第二天上午顾淮之就带着猫过来。鹿梨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又看了看猫笼里的雪球,最后落在他右手上。   “只有猫?”她问。   顾淮之挑眉。   鹿梨:“猫粮猫砂猫砂盆?”   顾淮之如梦初醒般想起这回事,声音淡淡,“走得急,忘了。”   趴在笼子里的雪球喵喵叫了两声:你真的忘了?   雪球两条前爪一收,闭上眼不想再看这个糟心的爹。   鹿梨侧身让人进来,“我出去买吧,还是原来那个牌子的猫粮吗?”   话落地,静默两秒,顾淮之唇角上扬几分,“它出门才吃过,晚点我把东西送过来。”说着垂眼看雪球,“饿几个小时而已。”   “喵!”   雪球从笼子里出来,竖起尾巴冲顾淮之很凶的叫唤,似觉得声音不够,伸出爪子要去挠他,但还没碰到后颈忽然被捉住,整个猫悬空,接着随手一丢,圆滚滚的身子在地板上翻了几个圈。   猫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依誮   鹿梨看着一人一猫的过家家式行为,揉了揉眼角,“门口就有宠物店,我出去买吧,你忙你的。”   顾淮之起身,盯着她有些无奈的开口,“真半点不给机会?”   鹿梨:????   抬手关门,顾淮之上前半步,半无奈半自嘲,“故意不带猫粮,就想多上几次门。”   他靠得近,单手撑着柜子,她被禁锢在男人和柜子之中,男人身形高大,薄薄的衬衫挡不住滚烫的温度,清冽的冷杉雪松涌入鼻间,迷人又危险。   顾淮之要诱惑人多么轻而易举,她不断后退,腰紧紧贴着柜子退无可退,梗着脖子,伸手推他,“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面前男人纹丝不动,低头,气息交织,“点点。”   呼吸带起她耳边的细发,撩开抚到脸上,痒痒的。从鹿梨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脖子和凸起的喉结,说话时喉结上下轻微滚动,弧度都仿佛被计算过。   室内极为寂静,雪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四周仿佛静谧下来,只有他们两人,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抬起,四目相对,呼吸交缠,男性的侵略和荷尔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鹿梨脑子有点发晕,不自在的抿了下唇。   一石惊起巨浪,顾淮之眼底翻涌着深色。   似大音希声,鹿梨感觉自己听感丧失了,又好像没有,只能听到男人喘息,双眼瞪大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反应,鹿梨被逼得节节败退,腰上扣了一只手,肌肤紧贴,像是发泄,更像诉说,诉说他们分开的这两年,不甘,怨气还有思念。   “点点。”他停在耳侧,呼吸加重,“我好想你。”   鹿梨心忽然被烫了一下,好像被拉回到当年,他每次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按在怀里用力亲吻,从门口到餐厅,再到沙发,最后回到卧室,抵死缠绵。   “喵!”   一声猫叫,鹿梨突然惊醒,理智回笼,用尽全力将人推开。   “怦!”   顾淮之被退得后退好几步,后脑撞上柜子。一瞬间,暧昧旖旎的气愤荡然无存,顾淮之有点想捂着头蹲在地上,但他忍住了,“嘶”了声,有些眼冒金星。   鹿梨也傻了,她只是想把人推开,没想让他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肯定很痛吧。   “我不是故意的。”她硬着头皮,“你还好吧?”   顾淮之抬眼看她,眼皮耷拉着,眼尾有些红,看来真的被撞狠了。鹿梨愧疚的过去,“你蹲下点,我看看。”   男人顺从的弯腰低头,让她检查。女孩指尖穿过发间,贴在被撞的地方,轻声问:“疼吗?”   顾淮之垂眼,从鼻腔发音,“嗯。”   听这声音都有些哽咽,鹿梨心里更愧疚了,“到沙发上我看看是不是撞肿了。”   她家没有男士拖鞋,因为根本用不着。顾淮之从一进门就观察过,拖鞋只有一双,就在她脚上,眼梢撇到蹲在沙发扶手上的雪球时沉下。   过去,伸手一推,雪球就从扶手上滚下去。   雪球:????   顾淮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它,坐在沙发上看着鹿梨拿出酒精和棉签。   “低头。”   顾淮之此时就是个听话的学生,视线落在女孩露出的白皙小腿,脚踝纤细,一只手就能轻易扣住,脑里闪过某些画面,喉咙忽然干涸得疼,想要做点什么。   手背忽然一疼,脑海的旖旎被打破,偏头,雪球正伸爪挠他,刚剪过指甲,没破皮只是挠出红痕,顾淮之忍无可忍,大手一转,掐住它命运的脖子。   鹿梨涂完酒精就看到一人一猫的对峙,无奈又好笑,“你们是准备打一架吗?”   顾淮之警告性的看了雪球一眼,松手,雪球立刻翻身跑下去,从另一边蹦上沙发,躲进鹿梨怀里,冲他耀武扬威的伸爪。顾淮之捏了捏眼角,忽然有些后悔带猫过来。   “我晚点—”   顾淮之刚说了三个字,手机响了。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狠厉,眉间布满寒霜。   “我有事,先走了。”   鹿梨跟着起身,“你别跟人动手。”   正开门的顾淮之动作停了下,回头看她。   鹿梨太了解他,他这个人平时清清冷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真的被激怒什么都不管,“遇到事情冷静点。”   她不希望他出事。   顾淮之眉间的戾气散去大半,看着她挑眉,“关心我?”   鹿梨无语,把人推出去,“你赶紧走吧。”   顾淮之迈出门,在关门前又补了句,“虽然晚上不怎么跑酷,也别让它进卧室,免得半夜又咳。”   鹿梨一愣,等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关上,看着跟球玩的雪球,心绪有点复杂,原来之前他都是故意把雪球关在外面的。   雪球对新环境适应得很快,完了一会儿就跳到吊床上开始晒太阳睡觉,鹿梨在沙发上躺着,搭了条薄毯准备午睡,怕一觉醒来又是天黑,这次她定了闹钟。   六点她从沙发上醒来,雪球已经从吊床转到猫窝,听见声音睁了下眼又闭上。   摁亮手机,没有消息。   —   周一,鹿梨到OC发现那个游戏团队被换走了,替换的是国内一家著名动漫公司,每一部动漫播放量都名列前茅,最主要的是审美很正常,没有刻意的露胸装和高开叉裙子。   雪球在她家养了一段时间,期间顾淮之都没出现,OC也没见到他,整个人销声匿迹。   从食堂回来。鹿梨拎着杯子往茶水间走,几个女生坐在高脚凳上聊天,看见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的女生看了她一眼,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最近可是听到风声了,公司上市被驳回来了。”   鹿梨愣了一下。   “我也听说了,听说是因为顾氏集团,这段时间顾氏集团上下一团糟。”   “是啊,我表哥就在顾氏集团工作,他说这几天全公司上下人人自危,好些不怎么来公司的老总都来了,在会议室一开就是一晚上,好像是关于掌权人的选举。”   “掌权人不就是顾总吗?听说他是顾董事长钦定的继承人。”   “是这么回事,但是现在顾董事长身体不好一直在疗养,哪还能管到公司的事,现在就是谁支持的票多谁就接手,顾总二叔呼声很高。”   鹿梨关掉咖啡机开关,装作随意的问,“那现在掌权人选出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多半是顾总二叔了,除非董事长亲自出马。”   “......”   鹿梨离开茶水间,议论声在后面越来越小,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重新涌上来。   她见过顾淮之的爷爷,在他们分手的前几天,她蹲在医院长廊手里握着缴费单求助无门的时候,顾淮之爷爷带着人出现,从她手里拿过那些单子,原本压得她喘不过去的金额他只轻描淡写就解决。   老爷子杵着拐杖,即使上了年纪也盖不住久经商场的凌厉,他看着她,和蔼可亲,“你给他打电话也解决不了问题,我给他铺好了一条路,原本他只需要按照那条路走,整个顾家都是他的,手术费?要买下一所医院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他因为你放弃了那条路。”   “他当然可以白手起家,但你觉得别人是买我的面子还是买他的?我若是不松口,就算他跟人下跪也不会有半点机会,或者说你愿意看他弯下脊梁。”   一句话让鹿梨跌入冰窖,老爷子语气依旧不清不淡,看着亮灯的急救室,“他为了你放弃顾家,你也应该放弃他。”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半点严厉逼迫,足以压得她喘不过去。她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期间有人过来,也有人离开,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绝于耳,整个人仿佛陷入无底漩涡,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他极力克制的咳嗽,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   在那天,她清楚的明白过来自己一无是处,救不了奶奶,帮不了顾淮之,只会拖累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奶奶不会躺在急救室,顾淮之也不需要成天东奔西跑的跟人低声下气说好话。   她又给顾淮之打了个电话,依旧没接,她知道他忙,忙起来没日没夜的,甚至好几天都可以不睡觉,为了一点点成功的可能。置办好奶奶的丧事,她回到家里,心里的厌弃和无力到达极点,她自私的快乐成了束缚顾淮之和害死奶奶的凶器。   家里被弄得一团糟,发泄过后她等着顾淮之回来,她看见他满脸疲惫,还是装作没事一样过来抱她,明明已经很累心情抵达崩溃,也只字不提。   她提了分手,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收拾东西离开,后来老爷子又找过她一次便再没出现。   老爷子是顾淮之唯二的亲人了。   摁亮手机找到那个号码。   【晚上看猫吗?】 第三十四章 花没错,错的是人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直到下班顾淮之都没回。   难得准时下班,鹿梨去了趟宠物店给雪球买猫粮和罐头,还买了个猫爪垫。小区门口新开了家水果店,她又买了些水果,两手拎着塑料袋往小区走。   一梯两户的设计即使上下班高峰也没几个人,鹿梨靠里站着,正要关门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进来,鹿梨有片刻呆怔,越过前面的人去看,恰好对方略微侧身靠后。   男人带着口罩,一双狐狸眼上挑,像是在笑,更像在勾人。   截然相反的气质。   鹿梨收回视线,重新盯着上方变化的红色数字。   前面几层楼的相继下去,很快轿厢里只剩她和那个男人,鹿梨看了眼楼层按钮,只有二十二楼还亮着。难不成他就是旁边的业主,顾淮之的朋友?   电梯恰好到达楼层,鹿梨迈步出去,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身后的声音。   扭头,男人还站在那个位置没动,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黢黑的眸子有一瞬的深色,旋即归为平静,上前半步按关电梯门,电梯下行,停在二十楼。   原来是忘记按楼层了。   她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拎着袋子往楼道走。   楼道采光极好,夕阳落在瓷砖上洒下橙红,男人靠墙而站,长腿半屈,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的烟,脚边是成堆的绿色糖纸,硬片薄荷糖被咬碎,他看了眼指尖的烟,眉心蹙起,烦躁的在手心捏断,又拆了一块糖。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声音,低头拆糖纸的男人抬头,两人视线相撞。鹿梨看到他那双眼布满血丝,眼眶周围有着很明显的黑眼圈,眼镜不知道哪里去了,素来清明的眸子黯淡,没了神采。   顾淮之盯着她两秒,有些慌乱的丢掉手里的烟,声音沙哑得像干涸许久的河床,“我没抽烟。”   鹿梨眼睛酸涩得发痛,眼前的顾淮之与两年前重叠,她忽然意识到,这两年顾淮之也许过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在国外陌生的街头,在某个甚至无数个夜晚,也如现在和以前那般,隐忍沉默的绝望,无助,一遍遍抽着烟,从夜晚坐到天亮,一地的烟头,咳嗽得双眼发红。   回忆的情绪上涌,鹿梨心痛得慌,提袋子的手收紧,手心都被勒出红印。   顾淮之站直身子走近,声音又沙又哑,“手机忘记充电了。”   他在解释,为没回她的消息解释,极其小心翼翼,生怕她生气,鹿梨心仿佛被拧成一团,为自己,也为顾淮之。她难过的移开眼,拼命克制情绪,转身开门,“先进来。”   雪球睡在吊床里,听见声音抬起脑袋瞥了眼,像是还在生顾淮之的气,又继续睡还特意翻了个身。顾淮之进屋,也没去看猫,将自己陷进沙发。   鹿梨把水果拿出来放到果盘里,端到茶几,顾淮之双手抱臂,本在闭目养神,听见她靠近睁开,“我坐一会儿就走。”   鹿梨心口又被割了一刀,接了杯水递给他,“想抽就抽吧。”   她知道抽烟是抒发烦躁的一种方式。   顾淮之仰头将水喝完,嗓子舒服很多,伸手将裤兜翻了过来,里面全是薄荷糖,“烟是向奕给的。”   他没买,知道她不喜欢。   向奕听他说戒烟时意味深长的“啧”了声,给自己点了根烟,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开口,“这辈子你算栽鹿梨手上了。”   他栽了,他认栽。   最开始想跟鹿梨在一起,好奇兴趣大于喜欢,他感觉鹿梨不一样,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如此不一样的驱使下,他想用剩下的一年半找到答案,后来答案找到了,他也舍不得放手了,可她离开了,他没抓住,那种无力感这几天再次上演,他也留不住爷爷。   此时的顾淮之像一把拉满弦的弓,随便碰一碰就要绷断,鹿梨将薄荷糖放进水果盘里,重新给他接了杯水,客厅的中央空调打开,“排骨吃吗?”   顾淮之愣了下,“吃。”   —   鹿梨本来是不打算做饭的,工作以后她很少做饭,麻烦,也懒,上了一天的班下班只想瘫在沙发上不用脑子的看看电视,打打游戏。   从冰箱里拿出炖排骨需要的东西,又拿出两个鸡蛋,给他煎荷包蛋。   出来时发现顾淮之还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睡着了。鹿梨眼睛又是一酸,他这段时间得是多累居然就这样也能睡着。将沙发上的薄毯抖开,轻轻盖到他身上。   刚碰到,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刚刚还闭着的眼睁开,眼里满是戒备和警惕,看清眼前人是谁后又顷刻松懈,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鹿梨心尖颤了一下,从他手里挣脱开,“可以吃饭了。”   两人对面而座,顾淮之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喉间苦涩上涌。鸡蛋炒苦瓜,排骨汤,豆干炒肉,还有两个煎的香脆的荷包蛋,都是他的口味,也是她原来常做给他吃的。   粥是皮蛋瘦肉粥,熬得浓稠清香,刻意盛出来冷过,温度恰到好处,他低头喝了口粥,热气熏得视线有些模糊,几天一直吊着的心落了下去,以前他不知道这叫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是心定,连续几天的分身乏术让他整个人处于爆发边缘,但看到她的瞬间所有坏情绪都奇迹被抚平,绷紧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雪球闻到香味小跑过来,在两人脚边蹭来蹭去,想要得到投喂,鹿梨抓了把猫粮到猫碗里,雪球立刻蹲在碗边开始进食。   顾淮之吃东西向来斯文,一碗粥见底他又盛了一碗,荷包蛋一口下去发出清脆的“咔滋”声,蛋黄九分熟,不腥又保留着酥感。   “雪球最近听话吗?”他问。   鹿梨低头喝着粥,“听话。”   再度无言,一顿饭吃完,顾淮之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到厨房洗碗。鹿梨跟过来,关掉水龙头,“你去跟雪球玩吧,我来弄。”   手被按住,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纤细青葱,这么漂亮一双手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顾淮之重新打开水龙头,笑说,“我来吧,也不能白吃白喝。”   鹿梨笑了下,没再坚持,“那洗干净点。”   顾淮之懒散的笑,“随时欢迎检查。”   鹿梨转身出去收拾餐桌,视线撇到花瓶里的满天星,蓝粉色的花有些无精打采。顾淮之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她将满天星拿出来,走去阳台。   “没扔吗?”他轻声问。   鹿梨坐在矮凳上,指尖拨弄着花,将坏掉的摘出去,“花没有错。”   顾淮之喉咙一哽,花没有错,错的是人。   身后有挪动凳子声音,鹿梨偏头看了眼,顾淮之坐在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拆了一块薄荷糖,浅绿色的糖纸被对折成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   落地窗开了一条缝,丝丝冷气从屋内传出,二十二楼的高度晚上有微风吹来,空气没那么燥热。顾淮之上身后倾,靠着玻璃,雪球不知道何时从屋里钻出来,扒拉一下他裤脚,跳上腿。   像极他们原来在一起时,也像以后。   “分手以后,我回来找过你一次。”他开口,声音低低缓缓。   鹿梨剪花的动作顿了下,“什么时候?”   “出国一个月的圣诞节。”   那天他忙完出来,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圣诞树才知道是圣诞节,有两个小孩打扮成圣诞老人,手里抱着一大束满天星,鼻子冻得通红,扯着他的裤子让他买花。   他盯着满天星许久,刚要拒绝脸上忽然一片冰凉,下雪了。大概是那天真的太晚,又或许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的画面太过美好,陌生街头把思念无限放大,他疯了一样想见她。   他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国,下飞机直接打车到她家门口,手里紧紧握着满天星,他什么都不计较了,只要她回来,他们可以一起出国,他会强大起来可以照顾好她。   但那扇门没有打开,手机是空号,他给许若晴打电话才知道鹿梨早就搬家了,许若晴对她的新地址绝口不提。   “顾淮之,你放过梨梨吧,她跟你在一起已经很痛苦了。”   他不记得是怎么从她家离开的,出来时巷口听着几辆车,爷爷坐在车里等他。老爷子看他一眼,对他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意外,去机场的路上,老爷子也没有一句责怪。   “淮之,你是你爸的独苗。”登机前,爷爷这么说。   身为顾家的独苗,肩上有出生就准备接手的事业,他要完成顾文安的事情,要照顾妈妈,要让爷爷省心。顾淮之走了,那束没送出去的满天星躺在机场垃圾桶里,起飞前,他看见A市的日出,像极她笑起来明媚的模样,却又不及她半分。   鹿梨喉咙变得有些难受,垂眼看手里的满天星,“其实,我原来也不喜欢满天星。”   “你第一次送我花,送的就是满天星。”   因为是你送的,所以她才喜欢,喜欢了这么久。 第三十五章 不自量力   那时两人刚在一起不久,饭后两人手牵手压马路。   夜晚有很多摆夜市的,热闹得很,顾淮之牢牢把人护在怀里,生怕被人群冲散似的。在经过鲜花摊随意瞟了一下,一簇鲜花中的满天星格外特别显眼,清雅娇贵,跟怀里的人一样。   鹿梨正低头喝奶茶,忽然听见他在后面唤自己。回身,蓝粉相间的满天星映入双眼,上面还有点点水珠,路灯洋洋洒洒落在男人脸上、握花的手上。她愣了一下,心情像拉开了一罐汽水,喜悦、惊喜不断往外冒。   她咬着黑糖珍珠,“给我的?”   顾淮之微微挑眉,笑,“不是。”   嗯???   她生气的瞪眼。   “给我女朋友的。”顾淮之弯唇,笑得像个妖孽,“我女朋友叫鹿梨,长得比这花还漂亮。”   “跟这位美丽的女士一样。”   鹿梨被夸得心花怒放,跟吃了蜂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接过那束花,放在鼻尖闻了一遍又一遍。顾淮之捏了捏她耳垂,低声,“这么喜欢?”   “当然,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束花。”她对他笑,“我回去找个瓶子把它插起来,每天打理。”   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月牙,顾淮之心底一片柔软,长臂一展将人揽入怀里,偏头亲她,“喜欢以后都给你买。”   鹿梨眼里放光,“你说的。”   “我说的。”顾淮之捏了捏她耳朵。   两人相拥走远,一路上鹿梨都在开心的笑,回宿舍找了个矿泉水瓶子从中剪断,仿若珍宝的把满天星插进去,放在书桌,每天看好几次。   鹿梨坐直身子,抬头看天空的星星,“后来我看了一部韩剧,里面男主角第一次送给女主的也是满天星。”   少女心里总是各种憧憬和向往,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也是女主角,顾淮之就是男主,而且也特别宠她,她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时不时傻笑,对着手机傻笑,看着花笑。   回忆的线头被找到,顾淮之也终于记起这回事,他真的忘了,当时买花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之事,后来他也的确履行承诺每次都给她买满天星,她喜欢他就买,没别的,只是想哄她开心。   他再随意不过的举动,她却欢喜雀跃视若珍宝。   “对不起。”他真的忘记了。   鹿梨偏头看他,没有责怪也没有嗔怒,“不必说对不起,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愧疚或者指责,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很开心。”她笑,眼里仿佛揉着星辰,“所以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我都希望你好好的,我希望你开心。”   顾淮之望着她,从她眼里读懂安慰和开导,堆积在心里的阴郁被吹散大半,半晌他跟着笑出声,“好。”   ——   顾氏集团   高层会议室坐满西装革履的人,时不时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最后纷纷看向坐在头位的顾文康,还有另一边的向奕。   “这都二十分钟了,小顾总还没来,他是准备放弃这次股东大选了吗?”有人问。   顾文康笑了声,“诸位别着急,淮之这个人就是这个性子,自由散漫惯了,以后还要各位多多担待。”   “要我说啊,小顾总还是年纪轻资历不够,虽然创建了OC,但顾氏远非OC能比,恐怕难以胜任顾氏掌权人。”说话的正是黎曜的爸黎志宽,想到自己儿子被顾淮之打成那个样子,继续说,“况且他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揍人,现在我儿子还在家里躺着,连句抱歉都没有,若是让这样的人掌权,整个顾氏都不够赔偿损失的。”   黎志宽的话得到很多人附和。   “黎董说的有道理,撇开赔偿不谈,以后再出这样的事对公司声誉也不好,顾氏百年基业可不能毁于一旦。”   “我看啊,小顾总经验不足,应该在外面多多历练两年,先让顾总暂代掌权,等小顾总能独扛大旗再移交,顾总也是董事长手把手带出来的。”   顾文康眼里颇有得意之色,但嘴上谦虚道,“各位说笑了,淮之是大哥的儿子,是爸钦定的继承人,我这个做二叔的怎么能抢亲侄子的东西。”   “二叔抢得不是挺顺手的?”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顾淮之穿着黑色长袖衬衫,肩背挺括,瘦削的下颌线条分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眼镜,薄唇勾出清浅的弧度,像是在笑,但更像是嘲讽。   顾淮之拉开主位的凳子坐下,向奕坐在他身侧,将手机文件递过去。   “二叔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顾文康笑。   顾淮之扫了眼其他人,最后落回顾文康脸上,“我不来岂不是就便宜二叔了?”   “小顾总你怎么能这么说?”   有人替顾文康打抱不平,顾文康伸手制止,脸上笑容不减,“既然来了,那就得准备好承担后果。”   顾淮之低头整理衬衫袖子,“人齐,那就开始吧。”   这场会议的目的就是投票选举顾氏的掌权人,黎志宽带头,直接将票投给了顾文康,其他股东跟票,一番下来,顾淮之只有一票。   “杨董,小顾总在管理商场上还很稚嫩,要为公司前景考虑。”黎志宽劝说。   杨震看了眼黎志宽,“淮之是董事长指定的继承人,从小跟在董事长身边学习,我相信董事长的决定。”   “你—”黎志宽看着杨震,“但小顾总品行不端是事实,难道杨董要眼睁睁看着顾氏没落吗?”   杨震是跟顾淮之爷爷几十年的朋友,手上的股份比在场所有人都多,加上之前顾文安的股份,顾淮之手上股份百分之二十,杨震手里有百分之二十,老爷子在遗嘱里还转了百分之二十五,四十五加二十,结果已经不用多说。   顾文康也变了脸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杨震居然临场改票,“杨董可是忘了自己说的话?”   杨震面不改色,“没忘,只是有人给了我更多好处。”   顾文康看向顾淮之,后者嘴角还带着笑,这笑却不达眼底,“二叔,你出手到底有些小气了,事成之后才给百分之五,我就多加了五个点。”   说完,他还低笑了声,“多谢二叔替我省钱。”   顾文康气得不轻,他没想到自己筹划了这么久,居然是给顾淮之做了跳板,仅仅以多百分之五就将局势扭转。   原本投票给顾文康得几位股东也都变了脸色,顾淮之手上是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但他们所有人一共有五十五,全票投给顾文康这件事就板上钉钉,没成想局势骤变。   在场的人也都是人精,自然哪边能靠就靠哪边,纷纷开始改票,短短几分钟,顾淮之就成了最大赢家。   “你们—”顾文康气得说不出一个字。   “既然投票结束,那么各位就在上面签字吧。”向奕将手里的文件推出去,其他人一看皆是难以置信,但又只能摇头签字。   顾文康看着顾淮之,忽然笑道,“顾淮之,你就不管你爷爷和妈了?”   顾淮之淡声,“当然要管,只不过二叔你认为不是稳操胜券我会出现?还是二叔以为我这段时间真在游手好闲?”   顾文康的脸色由青到白再到黑,突然醒悟过来,“你在给我演戏?!”   什么留恋酒吧,夜夜笙歌,陪女人去玩剧本杀,吃路边摊都是演给他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所以前段时间你装病,装颓废,是故意演给我看,就是为了今天。”   顾淮之似笑非笑,“二叔,你终于明白过来,只可惜,有点晚了。”   眼看着自己谋划这么久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他人,顾文康暴喝出声,“你别忘了你爷爷和你妈还在我手里,如果今天我得不到掌权人,你就等着给你爷爷收尸。”   “给谁收尸?”一道苍老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   玻璃门被推开,就见秘书和粱良推着轮椅进来,而轮椅上赫然是顾老爷子,头发花白,脸色不比从前,但到底是驰骋商场几十年的人,气势丝毫不减。   顾文康看到老爷子脸色变换不断,好一会儿都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爷子,其他几位股东也都极为震惊,他们亲眼看到过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呼吸机半秒不能离开,显示器上的心率幅度小到几乎忽略不计,谁也没想到他会醒来。   自顾文安死后,顾氏便重新回到老爷子手里,更是早早宣布顾淮之是下一任掌权人,但顾淮之大学毕业后跟老爷子闹了一通,顾淮之离开顾家,本以为老爷子会让顾文康接手,但迟迟没等到老爷子退休,而是等来病重的消息,董事长病重,顾淮之又在国外,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让顾文康出来主持大局,也默认顾文康管理公司,但就是这个时候,顾淮之回来了。   他不光回来了,还带回了OC资本,公司很快分为两派,各自为营。   老爷子手里握着拐杖,目光从在场的人一一掠过,最后停在顾文康身上,“既然大家都在,有些事就一次性说清。”   “这次我来只为一件事,很早之前我就立下了遗嘱,顾氏和我名下的所有不动产都归淮之,西郊的房子,留给顾文康。”老爷子想到什么笑了声,“文康,你到底是我儿子,我本不想做得这么绝,但你太不知足。”   顾文康听到老爷子轻飘飘宣布完遗嘱,整个人爆喝而起,“我不知足?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你眼里只有顾文安!”   “从小到大,我哪里不比他强?就因为他比我大就能理所应当成为接班人,我为尽心竭力你可曾夸过我半句?好不容易他死了,你还要扶持这个毛头小子,你不仁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三十六章 真相   对比顾文康的愤怒,老爷子面色冷静的看他,“文安正式接手公司前,我给过你机会。”   “从小到大,你各方面都很出类拔萃,你比你大哥优秀,手段果断,的确是很合格的掌权人,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破坏你大哥的家庭。”   一听这话,顾文康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意识到自己说漏,他立刻否认的摇头,“你胡说八道,你为了扶持你的孙子,居然想要这样陷害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顾淮之听到老爷子的话沉下脸色,“什么意思?”   当年的事跟顾文康有关系?   老爷子看了眼顾淮之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戾气,将目光转回顾文康,“剩下的,你是想听我说,还是想听警察说。”   顾文康歇斯底里,“你要报警抓我?好啊,你让他们来抓,你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现在还要把另一个儿子也要送进监狱,活该你忙碌半生,众叛亲离。”   顾文康看向顾淮之,像在看一个可怜虫,“你还不知道啊,你的爷爷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的好侄子,你就不奇怪当初那么喜欢你的女朋友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你。”顾文康笑得有些疯狂,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注定败局而要玉石俱焚,“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的好爷爷,你的爷爷用你威胁她。”   分手那天的回忆再次涌了上来,顾淮之眉目清寒,揪起顾文康衬衫前襟,冷声,“你说什么?”   顾文康也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狼不狼狈,同情又怜悯的看着顾淮之,“当初你女朋友的奶奶病重,你的爷爷,用手术费跟她做交换,让她离开你。”   顾淮之怔愣在原地,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天她的神情、眼神、语气。   老爷子示意身后保镖上前,“把他送回西郊,好好照顾。”   会议室传来近乎凄厉的声音,顾文康恶狠狠的看着老爷子,“你这一生造孽太多,老太爷都看不下去才让你死了儿子,老了只能卧病在床苟延残喘,又把自己孙子逼得成为孤家寡人。”   说完这句,顾文康的嘴就被人捂住,老爷子余光都没有再分给顾文康,扫了眼在场的其他人,“从今天开始,顾淮之就是顾氏集团的掌权人,各位可还有什么异议?”   其他人纷纷摇头,老爷子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眼睛都不眨的软禁起来,他们哪还敢有什么异议。   准备多月的股东大会以老爷子亲自主持大局结束,其他人相继离开,会议室只剩顾淮之和老爷子两人。   老爷子喝了口茶,“别站着了,坐吧。”   顾淮之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敬重的老人,等着一个答案,一个迟了快三年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爷子平静开口,“当初,她奶奶病重没钱交手术费,我帮她交了,交换条件是她离开你,至于她奶奶为什么病重,医生说是摔倒导致的多种病情齐发。”   “鹿梨,名字是个好名字,也是个好孩子,可惜—”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杯子,剩下的话没说完。   顾淮之眼底的情绪慢慢凝固,所以鹿梨会说他不快乐,会说他们不合适,就算自己主动靠近主动求和,她也一直不肯接受。   顾淮之感觉喉咙发苦,仿佛喝了世上最苦最难闻的中药,每一个字都问得很艰难,“她奶奶的病与您有关吗?”   他想得到回答,更害怕得到回答,如果真与老爷子有关,他跟鹿梨永远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顾淮之眼里染上浓浓的哀伤,他甚至不敢去想鹿梨看自己的目光,仿佛等待着死神的审判。   老爷子垂眼,“你喜欢她,我便不会伤害她。”   从顾文安死亡,陈蔓华抑郁,两次险些踏进鬼门关后顾淮之就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老爷子怕顾淮之步陈蔓华的后尘所以将人亲自教导抚养,渐渐的,顾淮之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但他不再跟任何人亲近,对什么也都不感兴趣,整个人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遵循着他安排的路走,不悲不喜无欲无求。   老爷子印象最深是小学的一次家长会,老师问他们长大了梦想是什么,其他小孩子都兴奋的举手,有想当科学家、宇航员的,也有相当医生、教师,轮到顾淮之时,他眼里一片死水,没有梦想,也没有爱好。   直到鹿梨出现在他生命里,顾淮之开始反抗老爷子给他铺的路,开始有了自己的目标,想要做的事,老爷子很欣慰也很宽心,所以一开始他并未阻止两人在一起,他甚至感谢鹿梨改变了顾淮之,可随着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老爷子知道自己耗不起了,顾淮之必须尽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拆散他们。   “她是个好孩子。”老爷子长吐一口气,呼吸变得有些急喘,“我与她的交易,是在你成为顾家掌权人之后。”   “你现在可以去找她了,如果她愿意,让她来见见我。”   顾淮之下颌紧绷,目送老爷子被人推出去,整个人像是死去又活了过来,喜悦,激动,失而复得,各种情绪交织而来。   一刻都不能等,找到那个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通。   “哪位?”   陌生的男性声音浇灭顾淮之所有热情和话语。 第三十七章 你是我的   鹿梨回到座位,对面男人还戴着耳机开会,西装革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精英的贵气。   男人瞧她回来,礼貌的笑了下,狐狸眼上挑,自带风情,不知是不是鹿梨的错觉,她总感觉男人好像认识自己,但她所有记忆里都没有这个人,除了那天的电梯上。   她今天约了许若晴,许若晴晚点来她就到咖啡馆坐着等,没坐多久男人便提着电脑过来,想要拼桌。咖啡馆座无虚席,她也待不了多久便同意了,男人从坐下便一直在开会,只是鹿梨总感觉他时不时在看自己。   柠檬水重新加满,她边喝边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给许若晴发消息。   【你还有多久到?】   许若晴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路上了。   鹿梨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在路上就是还没出门,马上出门就是还有一个小时,五分钟就是还有半个小时才到。   对面男人已经结束会议,主动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谷禹呈,二十楼的住户。”   鹿梨抬眼,瞧见谷禹呈双眼含笑,像是在勾人一般,“你好,我叫鹿梨。”   “鹿梨。”谷禹呈低声琢磨这两字,轻笑道,“早知道鹿小姐名字这么好听,那天在电梯我就该问的。”   鹿梨笑了笑,心里那股异样并未随着男人的话而消散,偏头看玻璃窗外,自顾自的喝水。   “鹿小姐是在等人吗?”   鹿梨皱眉,并不太想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交谈,正要说话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进耳朵。   “她在等我。”   鹿梨眉心跳了一下,偏头看声音来源,顾淮之还是那身黑衬衫黑西裤,鼻梁重新架上那副金色链条眼镜,单手揣兜,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下颌紧绷,薄削的唇轻扯,随意自如的在鹿梨身边坐下。   顾淮之挑眉,声音像冬天滴落冰面的寒霜,夹着威胁和警告,“想约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落在鹿梨心上,怔愣的看着顾淮之。顾淮之上身靠后,两条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鹿梨面前的柠檬水,浅抿一口,宣示主权和两人的亲密关系。   “我女朋友的确很漂亮,不过除了我,谁也没资格惦记,你要真想惦记,也可以。”顾淮之手指轻敲两下玻璃杯,眼底的情绪褪得一干二净,“断手还是断脚?”   顾淮之浑身戾气,谷禹呈但凡点下头他真可能把人手拧断。   “好了。”鹿梨怕他真动手,扯着顾淮之的胳膊起身,对谷禹呈告别,“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谷禹呈自始至终都保持得体的笑容,目送两人出去,狐狸眼的弧度沉下,打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正是顾淮之和鹿梨。   鹿梨拽着顾淮之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口遮阳伞下,“你怎么来了?”   顾淮之镜片后的眸子深沉,几乎是在质问,“你跟那个男人认识才多久,就把电话给他接?”   鹿梨满眼疑惑,“我什么时候把电话给他接了?”   “我给你打电话,一个男人接的。”   鹿梨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翻开通话记录,果然看到有一通被接听的电话,那个时候她去洗手间了,“我跟他根本不认识,他找我拼桌,我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手机放在桌上,根本不知道你给我打了电话。”   而且她回来谷禹呈也没提这回事,鹿梨皱眉,对谷禹呈的印象直线下滑。   顾淮之脸色缓和几分,双手扣住她肩膀,让她直视自己,黢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以后除了我,不准再跟别的男人走近。”   “你是我的。”拇指轻抚她的下颌,一字一句,“也只能是我的。”   那个专横的顾淮之又回来了,鹿梨心口像被烫了一下,慌乱的移开眼,“你都知道了?”   顾氏集团这几天一直是各大媒体关注的话题,一大早#顾氏集团掌权人确认##顾淮之正式接手顾氏#的话题多如牛毛,在之前,她还接到一个电话,告诉她交换到此为止。   “都知道了。”顾淮之心里有气,气她居然就那样做了决定离开自己,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愧疚,“爷爷都告诉我了,我重新追你,你可以不答应,也可以刁难我使唤我,但这辈子别想找别的男人。”   从得知真相到赶过来,二十多年的经历在脑内五倍速放完,他再不想失去鹿梨,分开了没关系,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了也没关系,他可以重头来过,她不喜欢的他都可以改,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他有能力照顾她,只要她回来。   鹿梨愣住,一瞬间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呼啸而过,最后又恢复安静,“可是—”   “没有可是。”顾淮之握住她的手腕,瘦得快剩骨头似的,“先帮我搬家,嗯?”   —   鹿梨跟着顾淮之回到尚都小区,看着他十分娴熟的摁开旁边大门密码,开门进去。   “这不是你朋友的房子?”   顾淮之将行李箱随手放在一边,蹲身从鞋柜里拆了新拖鞋,“我买了。”   粉色羊角拖鞋,尺码刚好合适,她抬眼就见顾淮之脚上是一双灰色的,除了颜色不同其他都是一样。   情侣鞋。   她眼睫轻颤,想到一个问题,“旁边的你也买了?”   顾淮之抬手关门,“对。”   所以她的房东就是他。鹿梨说不出什么感受,像是意料之外却又有点情理之中。   顾淮之这边格局跟她那边差别很大,整个屋子改成开放式大平层,除了承重墙都拆了打通,床与客厅之间简单隔开,站在门口能看尽整个屋子。   清冷的色调下,摆放在桌上的向日葵和满天星格外妖娆鲜艳,像流光倾泄而下,割开那道黑暗的大门。靠近阳台边有一个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像OC资本大厅书架的缩小版。   瞥到熟悉的封面,伸手拿下来展开,第一页写着几个字。   —鹿梨顾淮之。   纸张已经开始泛黄,但上面的字却丝毫没有褪色,后面有好几页都留有印记,在书的尾页,写着几排一样的字,还有无数省略号。   鹿梨怔怔看着上面的字,喉咙有些堵,“这本书你怎么还留着?”   顾淮之给她倒了温水,指腹抚过上面的字,“因为只有这本书了。”   当初她走得干脆,带走了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甚至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唯一与她有关的便是这本书,还是有一次她忘记遗落在车上的,否则连这本书都没了。   她走了之后,这本书成了他的精神寄托,每想她一次就翻一遍,翻一遍就在最后面落下一个点,到现在已经是满页的黑点。   “没有谁会在月光下变成桂树,逃过夜夜的思念。”   鹿梨鼻子一酸,有什么东西已经控制不住,轰然倒塌。她转身,终于遵从本心,抱住面前的男人。 第三十八章 再看看我   腰间的触感让顾淮之怔愣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和触电般的酥麻从腰间蔓延全身,他垂眼,目不转睛盯着埋首在胸前的姑娘,竟有些不敢伸手,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鹿梨双手揪着他后腰衬衫,清冽好闻的味道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她团团包裹,难以挣脱。她能感受到顾淮之身体的僵硬,能清楚听见他乱了频率的心跳,眼眶又是一热,这么多的日子,原来他们都不好过,夜夜被思念后悔纠缠,却也只能无能为力。   “对不起。”她在他怀里低声说。   当初自以为是的做了决定离开他,在他主动求和时狠心连一面都舍不得见,让他在深冬站了一晚。   肩上传来力道,她整个人被严丝合缝的按进男人怀里,扣住她后脑的手指穿过发间,顾淮之喉咙发哽,声音也跟着颤抖,“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鹿梨听见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近乎请求,“点点,我们重新开始,你再看看我好不好?”   耳边“轰隆”地一声,像是暴雨倾盆而下,但下一秒就雨过天晴。   —   周一,鹿梨从踏进OC资本开始一路都听见关于顾淮之接手顾氏集团的事,各大媒体也争相报道这件事,顾淮之从新起之秀成为最年轻手握最大资本的人。   对于掌权人究竟如何落到顾淮之手里,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顾老爷子立的财产转让书,有的说是顾淮之囚禁了老爷子,从老爷子手里强取的,也又说老爷子是故意设局装病,考验顾淮之,其中的真相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短暂的舆论之后便去深挖顾淮之的往事。   据知情人透露,顾淮之在大学有一位女朋友,是A大的校花,设计系的,但最后跟顾淮之却分了手,众人纷纷感叹这位神秘的女朋友要是看到新闻不得后悔死。   “我听说顾总前女友还是个灰姑娘,哎,她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一个明珠,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不是嘛,不过能睡到顾总也不亏嘛,抛开身家不谈,顾总的颜值和身材可都是一等一的。”   “灰姑娘和霸总的甜蜜爱情,我能磕十年。”   “......”   鹿梨一坐下就听见其他人的议论,隔壁一位女生好奇的凑过来,“鹿梨你不也是A大的吗,你有没有见过顾总那个前女友?”   鹿梨翻开手里的文件,“见过。”   “怎么样,好不好看?”   “能叫校花怎么会不好看,鹿梨,顾总前女友有你好看吗?”   鹿梨翻资料的动作顿住,“嗯......差不多吧。”   “那我平衡了,美女配王子,合理。”   另外一个女生瞧出些不对劲:“鹿梨,你也是设计系的吧?”   一石激起巨浪,办公室所有人都看过来,A大,设计系,校花,都能准确的跟鹿梨贴合,鹿梨被看得心里一慌,面上却不显,“我要真是顾总前女友的话,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吗?”   这倒是。   顾总可是修罗级的人,接手顾氏之后手段极其狠厉,直接架空各大股东,将亲叔叔驱逐出公司,并放出消息任何人帮助顾文康就是与顾氏作对,没人敢去触碰这个眉头,何况OC资本已经在风投界站稳脚跟,又有顾氏把持,成为风投翘楚不过时间问题,各大公司都想拉拢顾淮之。   “不知道我们未来老板娘得是个什么样的仙女。”有个女生双手撑脸开始幻想,“有前女友珠玉在前,顾总的眼光只怕是上升好几个层次,我现在去整容还来得及吗?”   另外一个女生打破她的幻想,“来不及了,要当顾总的女朋友光漂亮怕不够,将来可是要管理那么大的公司,我觉得应该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上次不是还传出顾总和舒氏集团联姻吗,舒氏的总经理就特别合适,那可是我的偶像。”   另外一个岗位的人也探出脑袋加入群聊,“舒悦对象听说是A大的心理学教授,因为这个舒悦跟舒董事长还险些闹翻了。”   鹿梨也想起这回事,“那个教授是叫季衍吗?”   “对对对,就这名字,是A大最年轻的心理学教授,人也长得特别带劲,一点不必顾总差。”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不信你们搜,他们有照片。”   鹿梨想起上次在咖啡馆,季衍在听到舒悦名字后蹙起的眉,还有关于顾淮之和舒悦要联姻的报道,这个报道后来不了了之,上流社会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门当户对,双赢。   手机响了声,正是八卦的主角。   【到公司了吗?】   从顾淮之搬家那天,像是终于尘埃落定,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被清理干净,那天她转身的拥抱,两人终于冰释前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顾淮之正坐在顾氏集团会议室,听着各个部门负责人汇报工作,一个个都如临大敌般,生怕被抓到错误,他们听说之前OC的财务部打错了一个数字就让人手抄的事情,据说那个财务部长好几天手都是哆嗦的,筷子都拿不稳,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手机振动一下。   【到了。】   顾淮之弯了弯唇,摁灭手机翻开面前的文件,签字笔在上面画了个圈,丢给宣传部的人,“第七行第三句话重新改,还有,OC不会并入顾氏旗下。”   在座的都是顾氏老员工,一听他这个决定都出乎意料,有人出声道:“OC虽然在风投界有了名字,但如果并入顾氏,会让其在短时间内快速拔高。”   顾淮之自然明白其中道理,“OC不需要并入顾氏,也能站稳脚跟。”他并不是在跟他们商量,掠过话头,“下一个部门。”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再说话。   —   手游的策划接近尾声,马上就是小长假,为了假期不加班这几天得卯足了劲搬砖。   从会议室出来,鹿梨将文件打包发到陈明修邮箱,为了赶进度特地跟陈明修打电话,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过了快两个小时,陈明修才给她打过来,陈明修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十分不好,像是处在随时爆发的边缘。   鹿梨给他说了手游的事情,正准备挂断陈明修忽然开口转话题:   “你认识那个粱良吗?”   鹿梨愣了下,“认识。”   陈明修好像骂了句脏话,挂断电话。鹿梨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粱良跟他有过节了吗?   【孟雨:我真是服了,陈明修跟个神经病一样。】   【孟雨:我上班打个电话,他跟个鬼一样站在后面,还搁那儿阴阳怪气。】   【孟雨:刚刚我约朋友晚上出去吃个饭,他扔了一堆文件给我让我今天必须做完,他是不是更年期来了,反复无常像脑子有什么大病。】   孟雨在三人群里疯狂吐槽。   【许若晴:陈明修就是你们那个总经理?】   【孟雨:是啊,原来挺好一个人,最近这段时间跟吃错药一样。】   鹿梨单手撑脸:刚刚我给他打电话,他问我认不认识粱良,不会是什么项目被粱良截胡了吧?   【孟雨:截什么胡,他就是听到我跟粱良约了晚上出去玩,在那儿阴阳怪气事逼,还说什么让我好好工作,给我灌鸡汤画饼。】   许若晴小心翼翼的打字: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吃醋了。   “......”   “......”   刚刚还热闹的群一下安静下来,好半晌孟雨才姗姗回复:不能吧?   —   小长假前夕每个公司都忙,即使是OC这样内卷中的佼佼者,也都想赶在放假前把工作做完,假期好好休息。八点半,办公室依旧亮如白昼,鼠标和键盘声充斥整个角落,外卖送了一趟又一趟。   “鹿梨你真不吃饭吗?”   鹿梨摇头,“我还有一点就弄完了,出去吃。”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雷声,闪电划过黑夜,大雨倾盆而下,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办公室登时哀声载道,加班就算了,居然还下雨,重点是根本没带雨伞。   有男朋友的在给男朋友打电话过来接,单身的则在计划等会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嘈杂抱怨声中,鹿梨手机响了。   “下雨了,我来接你。”顾淮之声音像被雨水侵染,温润好听。   鹿梨偏头看玻璃上的水珠,下意识的拒绝,“不用,我开了车。”   说完,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好一会儿顾淮之才开口,语气半玩笑半认真,“给我个机会,送你回家?”   鹿梨垂眸,手指折叠着纸张一角,“好。”   得到许可,顾淮之笑了声挂断电话,鹿梨给他发微信,让他就在楼下等就行了,避免被公司的人看到成为稀有动物,她关上电脑将剩下的东西带回家再做。   “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跟办公室的人告别,鹿梨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同层楼道的都亮着灯,电梯从一楼上来,一路畅通无阻。   “叮—”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   鹿梨表情一怔,“你怎么这么快?”   顾淮之清冷的嗓音带着笑,上前半步将人带进电梯,垂头,声音似贴着耳朵,一一下敲击耳膜,“女朋友太漂亮,我没安全感。” 第三十九章 愿顾淮之一生都如上上签……   顾淮之声音自带撩感和诱惑,气息落在耳侧,痒痒地,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直到从公司出来,鹿梨耳朵还有些发烫。   雨还在下,保安大哥在门内躲雨,见两人下来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顾总?”   顾淮之神色淡淡点了下头,到门口撑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小小的水花,男人身形修长挺拔,衬衫有些宽松,金属暗扣皮带勾勒出劲瘦腰身,往下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骨节分明的手与黑色伞骨形成强烈对比,恍惚之中,鹿梨好像看见大学时期在教学楼下等她下课的男孩。   那个时候她的课很多,除了周三天天晚上都有两节课,到了冬季晚上经常下雨,每次下楼她都能看到那道清瘦的身影,慵懒随意倚靠在墙边抽烟看手机,有女生过去跟他搭讪,他懒懒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最漂亮那个看到了吗?我媳妇儿。”   媳妇儿三个字重重敲在鹿梨心上,比女朋友更有重量,是认定她的承诺。女生满脸失望,在看到鹿梨过来时握着手机从另一侧离开,顾淮之碾灭烟头,站直身子,一手按开伞,另一只手将人揽入怀里,声音清润疏朗。   “听到了?”   “嗯。”   他护着她步入雨中,低头咬她耳朵,“那你今晚该叫我什么?”   她偏头躲他的撩拨,他追过来,扣住肩膀的手不老实下移,她被他的大胆震惊,嗔怒的瞪他,“顾淮之!”   顾淮之笑了声,偏头亲她,“答错了。”   后来,她被他按在身下抵死缠绵,他仿佛不知疲倦,直到听到想要的答案。鹿梨呼吸忽然窒了一瞬,迈步到他伞下,顾淮之转过头来看她,忽然低笑,“看来没安全感的不止我一个。”   鹿梨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肩膀多了一只手,往里收力她就撞进他怀里,“冷,贴紧取暖。”   “......”   鹿梨真想给刚刚心动的自己一耳光,早该知道顾淮之这人骨子里就是个狗,看着人模人样实际狗得不行,被许若晴骂这么多年根本不亏,骂他是狗都侮辱狗了,狗可没他那么多坏心思。   身后的保安大哥看着两人相拥走远,颤颤巍巍拿出自己手机,心情澎湃的在公司群里发布这个自己第一个发现的八卦。   顾淮之开车带着鹿梨使进主干道,“吃牛肉面吗?”   鹿梨点头。   去的A大附近的一条小吃街,晚上人山人海,顾淮之将车停在外面,雨已经停了,昏黄的路灯将身影拉得极长,青石板湿漉漉的,高跟鞋踩在上卖弄发出“磕磕”的声音,有些滑。   一双平底鞋放在面前,顾淮之蹲身在她面前,修长如竹的手拆开带子,“抬脚。”   鹿梨眼帘一动,脚踝忽然被一只手握住,掌心温热,将她的脚从高跟鞋中解救出来,放进舒适平软的平底鞋里,手指捏着两根带子围绕脚踝缠绕两圈,最后打了个活结。   另一只脚如法炮制,拇指摩挲了下带子,担心会不会系得紧了。鹿梨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视线落在蹲身在面前的男人身上,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拱起的后背和腰身,经过的好些人都将目光看过来,满眼羡慕。   思绪如野马狂奔,又回到被他放在手心疼的日子。   换上平底鞋她整个人矮了好几分,只到顾淮之肩膀位置,顾淮之把她高跟鞋拎起放回车里,另一只手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护着她往小吃街走。   小吃街人群熙熙攘攘,一进去就闻到臭豆腐的味道,卖气球的手里拽着一把线站在路边,旁边是画糖人的,摊位前站着好几个高中生。烧烤孜然的香味飘来,鹿梨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两人来到面馆前,顾淮之不知看到什么,将雨伞靠在面馆门口,叮嘱,“等我两分钟。”   鹿梨“哦”了声,找到仅剩的位置坐下,老板过来给她倒水,笑脸盈盈的,“你们和好了啊?”   鹿梨一怔,“您认识我?”   老板给她倒了杯茶,“你男朋友之前经常来打包面条,说是给女朋友带的,他还给我看过照片,不过后来有一天他一个人来的,吃了碗面,很颓废的样子,才知道你们分手了。”   “不过他说这辈子就是你了。”   鹿梨耳朵忽然“嗡嗡”地响,大三开始她学业繁重起来,加上选修了好几门课,常常晚上十点才下课,顾淮之每天雷打不动的等她下课,手里拎着打包的牛肉面,还有一根草莓冰糖葫芦,在学校花坛里等她吃完,再凑过来亲她。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一根草莓糖葫芦递到面前。   鹿梨望着他,眼眶发烫。   顾淮之坐下来,瞧她不说话以为不喜欢,“我重新去买。”   “不用。”鹿梨扯住他的袖子,将人重新拉坐下来。冰糖葫芦外裹着一层白色糖纸,一口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溢满口腔,跟原来的味道一样。“你原来给我带的面条,就是这家?”   “嗯。”顾淮之点好餐,“只有这家店营业得最晚,提过去到你下楼刚好。”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来,顾淮之依旧要去加醋,鹿梨把醋瓶拿过来,扣上。她嚼碎嘴里的面条,热气萦绕在眼前模糊了视线,筷子落在他碗里,从里面挑了几根面条出来,“清汤也挺好的。”   顾淮之握筷子的手一顿,片刻扬起眉梢。   —   天空重新飘起小雨,鹿梨站在台阶上撑伞,顾淮之在门口扫码付钱,老板看着两人乐呵呵的笑,“和好了就好好在一起,可别再分开了。”   顾淮之弯唇笑,“会的。”   小雨丝毫没有让人群稀少,两人闲庭信步的往停车位置走,途径一颗硕大的梧桐树,树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牌和锦囊,一阵风吹过,有一块许愿牌被吹到两人脚边,顾淮之弯腰捡起,目光定格,再也移不开。   “怎么了?”鹿梨好奇的过去看。   红色的木牌上,娟秀的字体跃然映入眼帘——愿顾淮之一生都如上上签。左下侧写着许愿人名字:鹿梨,时间是两年前顾淮之的生日。   十一个字,是希冀是祝愿,更是她内心所愿。顾淮之眼皮猛地一跳,压住心口的大石骤然增加重量,有些喘不过气,心里的兽再也囚禁不住,握着许愿牌的手似使不上劲,但又舍不得让它掉落在地上。   他紧紧握着许愿牌,转身看她,神色专注认真,眼镜被他摘了下来,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小小的倒影,只有她,也只容得下她。   “还喜欢我吗?”   鹿梨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炙热的目光,想要移开眼但下一刻就被男人掰过来,退无可退,无处可逃。顾淮之指腹摩挲她耳垂,声音压低,带着不安,试探和小心翼翼,“还喜欢我的对吗?”   鹿梨眼睫猛地一颤,知道再也躲不过,闭了闭眼,臣服于内心深处的呐喊渴望,“是。”   她还喜欢他,从没有断过,只是太多东西阻挡在两人面前,她不得不躲,不得不回避,当这些东西被清扫,她忽然开始胆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跟顾淮之重新开始,她渴望但也害怕,她怕再次重蹈覆辙,今天的新闻,顾家跟舒家的联姻,上流社会的门第之见,她怕挡在她们面前还有更多更大的阻碍。   更怕,会再次拖累顾淮之。   还喜欢就够了。   顾淮之握住她的手将人带进怀里,“既然喜欢我,这辈子就只能喜欢我,如果敢再不要我,我就把你腿打断。”   鹿梨靠在他怀里,别过脸,闷声,“你这是暴力执法。”   “我就是暴力执法,要么我把你腿打断,要么我把别人腿打断,你选。”   鹿梨聆听他的心跳,皱着小脸,“我哪个都不选。”   “那就一直在我身边。”   —   回到家,雪球小跑着过来到她脚边,用头蹭她。   鹿梨弯腰抱起雪球,抓了把猫粮到碗里,雪球立刻挣扎着下去,把头埋进碗里,鹿梨推开落地窗,阳台的向日葵的满天星并排放在一起。   手机响了声。   【到家了。】   鹿梨失笑,就在隔壁还要发个消息报平安。拎过矮凳子在阳台上坐下,打字:你走得还挺快的。   两分钟就到了。   那边没回,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鹿梨按了接通:“喂。”   电话那边传来低笑,顾淮之似也站在阳台上,有风吹过声音温润疏朗,“在干嘛?”   “在喂雪球。”   那边顿了顿,慢悠悠开口:“好几天没见雪球了。”   鹿梨挑眉:所以?   “我现在刚好有时间,来看看它,顺便给它带两个罐头,改善伙食。”   鹿梨直接笑出声来,单手撑脸看雪球,跟猫对话,“雪球,你爸爸说要过来看你,你见不见?”   话落,耳边传来一声“喵”。正埋头干饭的雪球抬头,一双蓝眼睛很奇怪的看向她手机,“喵喵?”   “它答应了。”   鹿梨:“......” 第四十章 看着你睡   鹿梨百般无奈的给顾淮之开门,还是那身装扮,手上拎着双拖鞋。   鹿梨挑眉,“罐头呢?”   顾淮之进门,随口道,“晚上别给它吃罐头,不好消化。”   鹿梨:“……你不是来看猫的?”   顾淮之抬手关门,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她,“来看你。”   鹿梨怔了怔,“我有什么好看的。”话虽这么说,但嘴角已经隐隐弯起。   雪球趴在沙发扶手上,见到顾淮之蹦跶下来,“喵喵”叫着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鹿梨给他倒了杯水,“家里只有温开水,凑合喝。”   顾淮之接过水杯,指腹触及杯身温热,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浅抿了口,问她,“困吗?”   鹿梨扬眉,“我该说困还是不困?”   “困我就看着你睡,不困就陪我坐一会儿。”   鹿梨笑了声,觉得荒唐,“你看着我睡?”   顾淮之放下水杯,一脸正直且理所应当,“嗯,你想看着我睡也行。”   谁要看着你睡?!   “这是我家。”她宣布区域权。   “是我女朋友家。”   “……”   “……”   鹿梨开始后悔跟他和好了,怎么就忘了顾淮之到底有多狗。   “顾氏最近不忙吗?”   “忙。”顾淮之顿了顿,妥协,“我就坐半个小时。”   鹿梨看着他眼眶周围的黑眼圈,才接手那么大个集团,不用猜就知道多忙。抿了抿唇,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过去坐下。   两人靠肩而坐,鹿梨视线一直落在电视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空调吹得人昏昏欲睡,捂嘴打了个呵欠。   “点点。”顾淮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雪球,雪球在他腿上呼呼大睡,很舒坦的露出肚皮。   鹿梨扭头看过去,顾淮之眉眼微垂,下颌线条流畅,薄削的唇勾起清浅的弧度,头顶灯光洒落,像踏月而来的画中人。   “我跟舒悦没有联姻,之前的新闻是为了逼顾文康出手,她有喜欢的人,就是上次那个季衍。”他偏头注视她,“我也有要娶的人,就是你。”   “除了你,我不会再娶任何人,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所以你尽管放下心的跟我在一起,不会再有谁能阻拦我们。   鹿梨喉咙忽然发堵,原来他都知道。   鹿梨喝了口温水,热起冲上双眼,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顾淮之并没有持续这个话题,将电视换了个频道,“这几天公司会有点忙,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   鹿梨眼睫微颤,“没事,我最近也要加班。”   手游马上要进入收尾工作,她多半要连续加班。   顾淮之点头,又坐了会儿抬腕看时间,起身,“我走了,记得锁好门,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鹿梨,“好。”   送走顾淮之后,鹿梨收到许若晴的消息。   【许若晴,:梨宝,你跟狗东西和好了吗?】   鹿梨: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的?   许若晴直接发了张图片过来,照片是偷拍的,其实看不太清楚脸,但从身形和着装不难分辨是她和顾淮之。   【许若晴:这照片是我不小心拍到的,跟你确认一下而已。】   【许若晴:你想清楚了吗?】   鹿梨:嗯。   这件事根本不用想清楚,她对他本来就还有感情,如今他已经接手顾家,老爷子也同意了,横在她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存在。   她回完许若晴,顾淮之消息跟着进来。   【到了。】   【晚安。】   鹿梨笑了笑:晚安。   鹿梨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大学时候,她因为头一天晚上被顾淮之肆虐,一上课就趴在桌上补觉,中途被人推醒。   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她茫然的看看四周,根本不知道老师问的什么,刚要说对不起,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老师看他,“这是设计系,你走错教室了。”   顾淮之目光看过来,鹿梨登时低下头去,上课罚站就算了,还被喜欢的人看到,简直太丢人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   她手指捏着书页,祈祷顾淮之赶紧离开。   “没走错,我女朋友是设计系。”顾淮之声音清冷,迈着长腿朝她走来,“这道题,我可以代她回答,她昨晚才跟我提过。”   记不清当时他说了什么,最后只余他拉着她坐下,和旁若无人凑过来亲她。   “你怎么来了?”她问。   顾淮之笑得一脸温柔,“想你,就来了。”   鹿梨被他的笑迷了眼,顶着其他同学的视线,她觉得幸福。   睁眼时已经七点半,关掉卧室的灯,起床洗漱,微信有两条消息。   【早。】   【我买了灌汤包和粥。】   鹿梨偏头看窗外,九月底的天气并没有降温,艳阳高照,而且她记得尚都附近并没有卖灌汤包的。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顾淮之又发来消息。   【女朋友,开门。】   鹿梨失笑出声,趿拉着拖鞋开门,顾淮之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刘海随意搭在额头,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早上好呀,女朋友。”   鹿梨侧身让他进来,“你几点起来的?”   “六点半。”   这么早?   顾淮之将早餐放在桌上,把另一只手的满天星和向日葵插入花瓶,“怕去晚就买不到你喜欢的了。”   满天星和向日葵生机勃勃,比以往任何一束都要新鲜,他脚上沾有泥渍,衬衫袖口也有点点深痕,是被露水打湿。   你想要的,你喜欢的,都会有人迎着日出趟着露水送到你面前,只为你喜欢。   鹿梨定定看着他,上前两步主动的抱他,胸口衬衫也有湿意,隔着裙子薄薄的布料侵入她心口。   顾淮之愣了下,随即将人紧拥,“赶紧吃早饭,一会儿我送你上班。”   “你衣服不需要换一件?”   虽然是夏天,但穿着湿衣服和泥鞋去开会,公司其他人会以为他昨晚种田去了。   顾淮之忽然笑了声,“我再回去换衣服太耽误时间了。”   所以?   “我带了衣服,借用一下女朋友的浴室。”   鹿梨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套衣服,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没等她反应,顾淮之已经去了浴室。   换件衣服而已。   她这么想。   “点点,有新毛巾吗?” 第四十一章 想你   鹿梨喝着粥,头也没抬,“镜子旁的柜子里有。”   洗手间没了声音,大概是隔音效果不太好,她听见悉悉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的,顾淮之脱衣服的动作能看得一清二楚,清瘦的身形,劲瘦的腰,“咔哒”一声,皮带头解开,弯腰褪下裤子。   鹿梨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但又忍不住偷偷瞟,顾淮之原来身材就很好,看着瘦但很精壮,还有腹肌,这两年不知道怎么样。   浴室淋浴打开,鹿梨捧着盛粥的碗回到餐桌,吃了几口一道白色身影从沙发上跳过,站在浴室门口,直起身子好奇的挠门。   “雪球。”   雪球根本没理她,盯着门喵喵叫,像是怕顾淮之在里面被淹死。浴室门并没跟地面严丝合缝,有水会从门下面溅出来,鹿梨过去,把猫从门口抱走。   门恰好打开,热气争先恐后涌出,鹿梨猝不及防与顾淮之打个照面,他穿了件V领睡衣,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和小半胸膛,水珠顺着胸膛滑落,往下延伸,直到看不见。   发梢还滴着水,左手随意按着毛巾在头上擦拭,湿发耷拉在额前,遮住那双长眉,眸子漆黑透亮,像是揉碎了星辰,让人沉溺,薄削的唇色深了一些,将皮肤衬得不似常人,像常居古堡中的吸血鬼王裔。   顾淮之也没想到出来会看见她,两人一猫对视着,她今天穿的浅色长裙,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鹿眼眨了眨,里面写满茫然,乖得不像话。   “怎么了?”   他声音也像被水侵染,温润疏朗。鹿梨从美色中回神,抱着猫的手加重力道,“没,没什么。”   她声音很低,像在耳边呓语,顾淮之擦拭头发的动作停出,看着她抱着猫走远,雪球还张牙舞爪的想要挣脱,一双蓝眼睛不放心的看他,在确认他真的没被淹死。   鹿梨检查了一遍雪球,确认它毛没被打湿,回身见顾淮之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低头正着皮带,衬衫袖子撩上来几分,露出手腕上的疤。他像是发觉,面不改色的放下袖子,扣上袖口,清冷禁欲,一丝不苟。   两人到达车库,她的车还停在OC资本,坐上那辆被她蹭了的宾利。车子使出车库,迈进主干道,鹿梨将车窗要下来一些,看着街道两边行色匆匆的行人,“你原来那辆保时捷呢?”   被她刮花的那辆。   顾淮之手肘悬撑着车沿,“卖了。”   鹿梨没问,他继续说,“那次我回来找你无功而返,等再回来的时候车库已经没了那辆车,问过才知道二叔拿去卖了,等我找到的时候,那辆车已经被撞得面无全非。”   那是分开后的半年,老爷子生日他特意回来,没人知道他提前一天回来了,大概是还不死心他又去了那条巷子,那里已经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就连旁边学校也都拆了,篮球场没了,居民楼没了,他为她装的路灯,也都被人拆下,摆在路边。   那里本就是老城区,房子年久失修也都成了危房,政府统一拆迁重建,补偿住户别的房子或者钱,他没找到鹿梨,回到顾宅听着一院子的欢声笑语,他提不起半点兴致,直到看见许若晴从大门进来,但许若晴不肯透露半个字。   “顾淮之,你放过梨梨吧,她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痛苦,你想要她这么一辈子痛苦下去吗?”许若晴看着他,“梨梨的地址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她不想见你。”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言语的威力如此之大,一句“她不想见你。”就将他打得溃不成军,喉咙宛如被人大力掐住,再难发出半个字,那瞬间,他甚至想过将许若晴绑起来,威胁鹿梨来见他,可他不敢,许若晴是她最好的朋友,他怕她生气。   他独自一个人待在院子秋千上,雪球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蹭他,两条长腿撑地,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雪球脑袋,他看着藤曼爬上院墙,眼尾慢慢泛红,声音低沉嘶哑。   “雪球,你妈妈不要我们了。”   鹿梨撑脸的手紧握成拳,声音有些抖,“后来呢?”   红灯口,顾淮之踩了刹车,拆了块薄荷糖,声音低缓悠远,像从回到当年那茫然无措又近乎疯狂的日子,“后来我发现那辆车被卖了,爷爷生日那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揍了我二叔,他们都骂我是疯子。”   他不记得自己到了把顾文康打成什么样,只记得脸上手上全是顾文康的血,周围的人都在大吼小叫,有的人大叫着报警,有保镖过来拉开他,也都被打红眼的他揍了一顿,顾文康被打得奄奄一息,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卖给城南二手车行了。”   他赶去二手车行,被告知前一天被人买走了,那辆车价值不菲顾文康缺钱卖得很便宜,买主直接全款买走,他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车主时是在郊区悬崖边,车子与一辆货车相撞,跌落悬崖,车毁人亡。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跟鹿梨之间最后的联系,没了。   “后来车被打捞上来,我在后备箱找到了那本书。”那本经济学,他翻了一遍又一遍。   鹿梨视线有些模糊,指甲紧紧陷进肉里,到底没忍住,眼泪砸落下来,她胡乱的伸手去抹,冰凉的手靠近,纸巾轻柔的给她擦拭眼泪。   “别哭。”   绿灯,车子重新行驶,顾淮之打着方向盘,“不过老天到底是眷顾我的,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比起这些,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   车子停在OC资本楼下,鹿梨情绪已经恢复,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顾淮之叫住她。   “下班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不用,估计要加班。”鹿梨说。   “那加完班给我打电话。”   鹿梨看了眼时间,“到时候看,太晚的话你先回去喂雪球。”   顾淮之笑了声,“好。”   鹿梨下车,门口值班的保安大哥换了人,但办公室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甚至还有好几个别的部门的人过来。   一开始鹿梨以为是正常工作交涉,直到策划部同一个人第三次进来,还带了两个同事,神秘兮兮的往她身上瞟,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个订书机借口,转了一圈又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脸,今天早上没化妆,而且这画面太过熟悉。   她起身到茶水间接咖啡,本在聊天的人见她进来都闭口不言,挂上很公式化的笑,端着杯子快步出去。鹿梨打开咖啡机,手机响了声。   【我到公司了。】   鹿梨喝了口咖啡:【拜你所赐,我成了整个OC的稀有动物。】   顾淮之秒回:【?】   还搁这儿假装,鹿梨摁灭手机没回他。有了前车之鉴,鹿梨对这些目光已经有了免疫力,跟顾淮之在一起就是这样,他太过耀眼,站在他身边注定要受到四面八方的注视。   十点半,办公室的人叫去开会。   “前两次说的人物设计图,经过我们在市场的调查,目前拟定是前面三种。”负责人在上面侃侃而谈,“还有一点,OC准备推出叠纸养成游戏,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   叠纸养成游戏,鹿梨玩过几天,就是花钱养几个虚拟人物,跟平常的游戏不同,走的是纯恋爱风格,花的钱越多越能得到SSR卡,触发跟角色的羁绊,有一段时间特别风靡,许若晴往里面充了不少钱,最后骂骂咧咧删了游戏。   顾淮之还喜欢叠纸游戏?   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   好几个人都说了些自己对于叠纸游戏的经验和意见,负责人将这些东西全部记录下来,抬眼看向鹿梨,“鹿梨你呢?”   鹿梨摁了下签字笔开关,摇头,“我没玩过叠纸游戏,不过我的想法是,不要一味把攻略线拉长,频繁的要求玩家氪金,反而会消耗掉玩家的热情,可以增加一些攻略后的日常互动。”   负责人点头,旁边助理记下她的话,又开始下一个话题。   手游工作进入收尾阶段,下午陈明修给她回了消息,说新的策划案明天就能出来,在放假前会再次跟OC交涉,鹿梨回了个好,刚要退出微信顾淮之消息紧接而来。   【顾淮之:到顶楼来。】   【?】   【顾淮之:OC顶楼,坐专属电梯,密码是你生日。】   鹿梨抬头看了眼其他人,都在埋头工作:【干嘛?我在上班呢。】   【有事。】   她合上文件,趁其他人没注意出去,员工电梯旁边就是专属电梯,旁边有个密码盘,鹿梨摁亮,在上面输入自己生日,电梯门应声打开。   空荡的轿厢,鹿梨看着铝合金门上的自己,OC这栋大楼建立几年了,电梯也是那个时候装的,他的密码一直都是她。   畅通无阻到达顶楼,门一开就看到向奕和另外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见到她向奕也不意外,指了指方向,“顾淮之在等你。”   他旁边的男人怔愣,好奇的打量着鹿梨,向奕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很好心的提醒,“那是你未来老板娘,你要是不想眼睛被戳瞎,尽管看。”   秘书赶紧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的双眼。   顾淮之办公室很好找,烫金的牌子钉在门口,她敲了三下门,清冷低沉的男声从里面传来,“进来。”   高跟鞋摩擦瓷砖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男人坐在堆成小山的文件后面,掀了一页纸,顾淮之办公室采光十足,抬眼看她,五官霎时变得柔和,起身。   “想喝什么?”   “咖啡吧。”她说。   顾淮之颔首,拎着杯子给她冲咖啡,他办公室一应俱全,除了咖啡机还有茶具,右侧有一闪小门,里面是专用的休息室。   白瓷杯放在她面前,“尝尝甜度。”   鹿梨喝了口,口感适中,“你叫我来什么事?”   顾淮之在她身侧坐下,摘下眼镜,看着她慢斯条理开口,“有点想你。” 第四十二章 甜吗?   鹿梨端杯子的手一抖,咖啡险些溢出来,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话,但还是忍不住心动,她有些不太自然的低头,“早上不是才见过。”   顾淮之抬腕看时间,“我们已经分开八个小时,四舍五入就是十个小时,再入一下就是一天。”   “.......”   “你怎么不入到一年半载?”小学的四舍五入是被你这么用的?   顾淮之眼里带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入?”   鹿梨无语了,真是没皮没脸。“你怎么想到过来这边了?”   依誮   “你在这边。”   鹿梨瞪他:好好说话。   顾淮之坐过来几分,“吃苹果吗?”   “吃。”   他选了个苹果,右手拿刀给她削皮,顾淮之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削个皮也是,就算不生在顾家他也不愁出路,靠这张脸出道当个爱豆也能发家致富,再不行出去要饭也行。   “oc之前上市的资料不太齐全,要重新整理,再不上市,恐怕会被顾氏吞并。”苹果皮从头削到尾都没断,最后圈成一个圆落进垃圾桶,他将苹果切成小半,“张嘴。”   顾淮之声音压低带着蛊惑,气息落在她耳后,鹿梨忍不住瑟缩一下脖子,被蛊惑一般顺从的张嘴。   “甜吗?”   牙齿咬碎苹果,清脆甘甜,她点头,“甜,哪儿买的?”   顾淮之又给她喂了一块,“不记得了,真的很甜?”   鹿梨腮帮子一鼓一股,像只河豚,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你尝尝。”   顾淮之又划下一小半苹果,放下刀,冰凉的手指捏住她下巴,将她脸转过来,薄唇印上去。舌尖在她唇上描绘一圈,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又让人心跳加速,她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接触,呆呆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顾淮之轻咬她的下唇,鹿梨吃痛想要说话,正好给了他方便,齿关被轻易撬开,润湿的舌尖探进来,苹果碎被席卷,顾淮之越发靠近了些,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   鹿梨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手中咖啡被拿走,她半靠着沙发,顾淮之欺身上来,一条腿跪在身侧,一条腿抵着她,指腹摩挲着她脖颈处的动脉。   不知是谁的呼吸加重,就在这时手机传来声音,鹿梨如梦初醒推他,含糊不清,“电、电话。”   满室的暧昧旖旎被这声音打破,顾淮之眉头蹙起,有些恼火的“啧”了声,退开了些,拇指抚过她嘴角的苹果碎,放进嘴里吃掉,喉结滚动,眼底沾染笑意,“的确很甜。”   鹿梨脸发烫,慌乱的推开他,从沙发上坐起来,“赶紧接电话。”   办公室也敢乱来,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顾淮之揉了揉她的头,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瞥了眼来电显示,适才带笑的脸沉下,接通,“什么事。”   鹿梨低头喝水的动作顿住,抬眼,顾淮之已经走到落地窗前,颀长高大的身子立于玻璃前,像睥睨天下的王者。那边不知道找顾淮之说什么,顾淮之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眼角,声音也越发冷。   “你在威胁我?”说完他单手揣兜,偏头看了眼鹿梨,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被掩埋,“行,我给你这个机会,地址发给我。”   电话挂断,顾淮之重新戴上眼镜,在她面前蹲下,“今晚有点事,不能接你下班了。”   鹿梨点头,“好,我一会儿开车回去。”   顾淮之握着她的手,“别生气,等我回来你打我一顿消消气,实在不行打雪球一顿也行,子代父受过。”   鹿梨笑出声来,手腕翻转装作要去咬他,他也不躲,就这样受着,鹿梨忽然心疼了,理了理他额前碎发,“我没有生气,你早点回来,别喝太多酒,还有,不要动不动就打人。”   顾淮之这才放下心来,偏头亲她,“都听你的。”   —   华灯初上,君泽酒店屹立在最繁华的中心,泊车人员认出顾淮之的车,快步上前将门打开,顾淮之一条腿迈下车,交代秘书,“替我去买一束满天星和向日葵,要最新鲜的。”   秘书愣了下,不明白小顾总怎么突然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好。”   门口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面带微笑说着“欢迎光临。”,西服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包厢门口,礼仪小姐推开门,“请。”   诺大的包厢只坐着一个人,正是他二叔顾文康,一段时间不见顾文康整个人憔悴不少,半点不见之前胜券在握的神采奕奕,眼窝下沉,两鬓斑白,像苍老了十岁。   见他进来,顾文康面上挂了笑,“淮之来了。”   顾淮之拎开面前椅子坐下,“有什么事说吧,我时间不宽裕。”   顾文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本该是属于他的东西。   “也没什么事,咱们叔侄好久不见,二叔请你吃个便饭,以前的事是二叔欠缺考虑,二叔给你赔罪。”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顾淮之看了眼手机,确认鹿梨已经回家,神色清淡的看着顾文康,“说完了吗?”   顾文康脸色一僵,顾淮之不等他说话,叫了服务员搬一箱酒进来。   “既然二叔想要赔礼道歉,一杯酒恐怕欠缺诚意,将这些酒都喝了,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顾文康脸跟猪肝一个色,一整箱白兰地下去,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顾淮之是铁了心不放过他。   “我怎样都是你二叔,你难道真想弄死我?”   顾淮之眉眼清淡,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怎么说你都是爷爷的亲儿子,爷爷在世一天,我都不会动你,不过若是二叔还不安分守己,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喜怒,平常得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但眼底的戾气和恨意顾文康看得真切,他相信以如今顾淮之的实力和地位,说得出便做得到。   顾淮之很满意他的反应,起身,“这顿饭二叔自己一个人享用吧,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了。”   他说完离开,顾文康一张脸涨得又青又红,发泄似的将面前杯子摔碎在地上。   顾淮之从裤兜摸出手机,给鹿梨打电话。   “里面的损失记在oc账上,若是闹事直接报警。”   电话恰巧接通,顾淮之迈步出去,“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第四十三章 今晚留下来   鹿梨正准备点外卖,听完看了眼时间,“这么快?”   下午看他在办公室的脸色,以为是很棘手的事情,没想到半个小时不到就解决了,这效率。   顾淮之那边声音有些空旷,伴着沉闷的脚步声,尾音上扬,“快?”   不知是不是鹿梨的错觉,她感觉顾淮之意有所指,赶紧将话题岔开,“别做饭了,懒得收拾。”   顾淮之坐进车里,换了个手接电话,“那我来接你,我们出去吃。”   “好。”   抓了把猫粮给雪球,将落地窗关上。边走边给顾淮之发消息,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   “抱歉抱歉。”她跟人道歉。   面前的人并没离开,声音带着惊喜,“好巧。”   鹿梨愣了下,抬眼,谷禹呈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狐狸眼上挑,尽显风情。   “你好。”鹿梨礼貌的打招呼,“刚刚我走路没注意,不好意思。”   谷禹呈温和笑了笑,“没关系,能被你撞是我的荣幸。”   鹿梨握手机的手紧了紧,有些被油到,并不想多做停留,“我还有事-”   话没说完,谷禹呈忽然长腿一迈拦住她的去路。“上次擅自接了你的电话,抱歉。”   小区两旁栽种着梧桐树,枝叶繁茂,斑驳的树影下两人对立而站,谷禹呈那双狐狸眼带笑,视线下撇,问道:“那天来的人,是你男朋友吗?电话也是他打的。”   鹿梨遇见过不少明里暗里跟她表白的或者追求者,也不乏有一开始隐瞒目的跟她从朋友做起的,但没有谁跟谷禹呈这么得寸进尺又没分寸。   先是擅自接了她电话并且隐瞒,现在嘴上说着抱歉却看不见半点歉意,仿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鹿梨皱眉,看着他冷然道:“谷先生,我们今天这才是第三次见面,应该算不上熟悉或者朋友,我的电话我是否有男朋友这些事我似乎没必要跟你说,说好听点我们是邻居,但我这个人一向不跟邻里打交道。”   她话说得冷硬且不留余面,谷禹呈怔了怔,忽然笑了声,“果然有趣。”   神经病。   鹿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迈步就要走,但胳膊忽地被人拽住,她真的烦不胜烦,“你想干什么?”   谷禹呈瞥了眼身后快步走来的人,面上带着和善的笑,“你现在对我有偏见我理解,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一句,你所谓的那个男朋友并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包括利用你。”   顾淮之已经走近,狭长的眼落在谷禹呈拉住鹿梨的手上,恨不得将其拧断。   鹿梨看见顾淮之脑海里就闪过完了的弹幕,奋力想要从谷禹呈手里挣脱,但谷禹呈铁了心一般半点不松手。   “顾淮之,你冷静点。”   顾淮之动作比她话更快,一把抓住谷禹呈拽着鹿梨的手,捏着腕骨用力,往后一掰,只听一声骨头的脆响,谷禹呈的手腕被拧脱臼。   “顾淮之!”得了自由的鹿梨赶紧拉住他的手,“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这里有监控,你别动手。”   被拧脱臼的谷禹呈额头布满冷汗,短暂的表情痛苦之后带笑,“怎么?就只有这点力气?你女朋友胳膊挺细的,触感也很好。”   他这话无疑是在挑衅,顾淮之脸色阴沉,像山雨来临之下的乌云,镜片后的眸子清冷阴郁。   “既然你这么不想要胳膊,那我就成全你。”   “不要!顾淮之你快住手!”鹿梨死死抱住他的腰,将他的右手也紧紧抱住,“你别上他的当,他是故意在激怒你。”   如果之前还不清楚谷禹呈的目的,现在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就是故意拽住自己让顾淮之看到,以顾淮之对她的占有欲一定会动手,就算真忍住了也不怕,他也会有办法激怒顾淮之。   这个位置正对监控,只要顾淮之一动手就会被记录下来。   他针对的,是顾淮之。   计划被戳破,谷禹呈也没半点惊讶,反而更加饶有兴致的盯着鹿梨,“你的确聪明,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又是一声骨头响,接着谷禹呈摔倒在地,鼻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落在白色衬衫上,红的刺眼。   旁边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一看打人流血了,很多人瞬间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还有人提议报警。   “别报警。”鹿梨制止想要报警的人,“我们是民事纠纷,马上就能解决好。”   谷禹呈抹了把脸上的血,笑着站起来,“顾淮之,顾氏集团新上任的掌权人,居然还要一个女人替你收拾烂摊子,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出门见人。”   谷禹呈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顾淮之身上,“你很在乎她,既然这么在乎,又为什么要利用她?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能够隐瞒一辈子?”   “顾淮之,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谷禹呈笑说,看向鹿梨,“你若不信,尽可以问问他都背着你做了什么,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鹿梨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再听他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就算他真的利用了我什么,我也不会怪他,你的医药费我们会全额承担。”扯了扯顾淮之的衣袖,“我们走吧,我饿了。”   顾淮之怔愣一下,眉眼间的戾气慢慢消散,像电影慢动作回放看她。   主角离开,围观的群众也很快散场,车就停在门口,顾淮之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她进去,看着她坐上车,系好安全带。   “把你手伸过来,我把血擦了。”鹿梨说。   顾淮之顺从的把手伸过去,寂静的车厢内,只听到外面轮胎碾压路面的声音。顾淮之眼眸深深的看她,“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鹿梨给他擦拭干净手上的血,抬眼,“你不是答应我不跟人轻易动手?”   顾淮之默了好一会儿,“抱歉。”   “你该说抱歉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鹿梨看着他,“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多少媒体等着报道你,你想要一上任就受到这么多的负面新闻?”   顾淮之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但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什么事他都能忍,唯独鹿梨不行。   鹿梨按下车窗,“也别去吃饭了,给向奕打个电话,给公关部的人提前预警,做好应对措施。”   谷禹呈明显就是冲着顾淮之来的,他甚至很了解顾淮之,知道怎么做,说什么能最大限度惹怒顾淮之。   像是做好万全,有备而来。   顾淮之单手握着方向盘,偏头看她,笑了下。鹿梨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还能笑得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女孩的手很小,他能完全握在掌心,只要握住了,仿佛就再也跑不掉。   “我高兴。”顾淮之声音低淡,尾音绵长,“点点你关心我,在乎我。”   鹿梨:“……???”   无语之后又是一阵心悸,最后化为无可奈何,另一只手毫不客气打了他一下,“以后不准再随便动手,听到没有?”   “好。”   ——   这顿饭两人到底没能出去吃,叫了外卖送到鹿梨家里,吃完饭顾淮之自觉收拾桌子,然后给花浇水,剪枝,给雪球梳毛。   鹿梨收着腿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问一句他公关部的人怎么说,问了几遍顾淮之抱着猫坐过来。   “不相信你男朋友的能力?”   雪球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跑到她腿上,鹿梨rua着猫头,“我总感觉这个谷禹呈不简单。”   为了故意给顾淮之制造负面影响,这牺牲也太大了,而且他既然做了这么多,最后居然又很轻易的让他们离开,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微博上也没看到热搜词条。   太奇怪了,像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顾淮之长臂伸展,搭在沙发扶手,卷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我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鹿梨当然相信他能处理,只是总觉得不太心安。   “好了,别皱眉想那么多,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鹿梨:“赌什么?”   “就赌这一局哪个队会赢。”   电视里放的是当下一款热门竞技游戏的比赛,oc也有一支队伍,不过比赛时间不是今天。   “蓝色和红色,谁赢了谁就可以对对方提一个要求,对方不能拒绝。”   鹿梨警惕的看他,“你想干什么?”   顾淮之眼角上扬,带着丝丝挑衅,“法律道德之内的要求,赌吗?”   鹿梨的胜负欲被他这一眼激出来,“赌就赌,我还怕你不成,我赌蓝色方赢。”   “行,那我就红色方。”   她只所以选择蓝色方,因为蓝色方的队名她有点印象,好像战绩还挺不错,是匹黑马。   二十分钟后,她被打脸了。   蓝色方被红色方推上高低,五个人全部阵亡,镜头切换到面带笑容的红色方以及面无表情的蓝色方。   “我赢了。”顾淮之喝了口温水。   “愿赌服输,你说吧。”   顾淮之手指摩挲两下玻璃杯身,“今晚我留下来住。” 第四十四章 你在跟我撒娇吗?   鹿梨rua雪球的手闻言停住,抬眼看他。   顾淮之还端着水杯,装模做样的喝水,皱了下眉,评价,“这个牌子的水不怎么样。”   鹿梨被气笑,伸手夺过他的杯子,“那就别喝了。”   又喝又挑刺的,她才不惯他的少爷毛病。   被女朋友凶了,顾淮之摸了摸鼻梁,“你喜欢喝咖啡,明天把我那边那个咖啡机搬过来,我天天给你冲咖啡。”   鹿梨侧身,挑眉,“我晚上不喝咖啡,而且,我好像还没同意你留下来。”   顾淮之眼眸深深,“我赢了,愿赌服输,而且这个要求不违背法律和道德底线。”   鹿梨好以整暇,听他给自己找借口。   “我们是男女朋友,这么晚了,我再回去肯定更晚,明天又要早起。我住客房,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把门反锁,我绝对只是觉得麻烦不想折腾,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是老实人。”   鹿梨噎了一下,觉得他的说辞荒唐又无语,“老实人不会说自己是老实人,而且你家就在隔壁,全程不到一分钟。”   只听顾淮之一本正经义正言辞,“一分钟就是六十秒,四舍五入就是两分钟,再入一下—”   “停停停。”鹿梨赶紧制止他,四舍五入这个东西真是给他整明白了,再入下去估计就要展开说他一分钟的盈利多少。“两条路,一,我送你出去,二,我赶你出去。”   顾淮之还想再扑腾挣扎一下,但触及鹿梨的目光又闭嘴,他不想把人给惹恼了,来日方长吧。   很识时务的选了第一条,到了门口要走的时候,他又回身,“点点。”   鹿梨抬眼,看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顾淮之没说话,长臂一展将人带到身前,偏头吻下去,蜻蜓点水般的吻,揉了揉她的头发,“晚安,记得把门锁好。”   唇上一触即离的触感让鹿梨呆怔了一下,遵从本能的送他出门,“晚安。”   十点半,顾淮之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中央空调不断往室内输送冷风,顾淮之心情却怎么也冷静不了,找到粱良的电话,打过去。   “找我喝酒吗?”粱良那边依旧吵闹,各种鬼哭狼嚎的歌声。   顾淮之蹙眉,简明要意,“明天把这套房子过到你名下。”   “啊?”粱良没弄明白,“你不是才转到你名下?”   顾淮之捏了捏眉心,“把我这套给你,鹿梨那套不动,找个人出租,卖了都可以,明天别让我再回到这个屋。”   粱良挂断电话,整个人处以一个完全懵逼找不到北的状态,抽了根烟把事情捋了一遍,得出结论:顾淮之谈个恋爱真他妈的事逼。   第二天一早,顾淮之依旧掐着时间过来,一手拎早餐,一手捧着花,比昨天的还新鲜,还有一个洗漱袋和换洗衣服。   鹿梨撕油条的动作慢下来,“你带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   顾淮之低头整理洗漱包,“一次性的东西用不惯。”   “......”   几分钟后,洗手间所有东西都成了两人份,漱口杯,她是淡粉色的,顾淮之是蓝色的,就连电动牙刷也是,牌子也是一样。浴巾,她是浅蓝色,他是浅褐色,衣架上还多了一套浅灰色丝质睡衣。   鹿梨吐掉漱口水,“你把我这儿当临时洗漱房?”   顾淮之站在她旁边刷牙,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下刘海,露出那双长眉,没戴眼镜的眸子漆黑如墨,像点缀着星光,眼皮耷拉,声音低沉,“不让我留宿,还不让我借用一下洗手间?点点,你好狠心。”   像受了天大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小狗狗。   鹿梨险些把漱口水吞下去,从镜子中对上他的视线,可怜巴巴的,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他怎么说都是一个集团大佬,还是自己男朋友。   “你用吧,我去看看雪球。”   顾淮之眼帘垂下,遮住里面的情绪,“谢谢女王大人。”   鹿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眼疾手快的扶着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后者一脸坦荡,甚至还哼起了小调。鹿梨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扭头与沙发上的雪球对视,指了指顾淮之。   雪球打了个呵欠,把爪子往身前一揣,闭上眼,不愿意再看自己这个糟心的爹。   两人一同出门,经过昨天的事小区有些人都面熟他们,门口的保安大哥也多看了两人几眼。   “谷禹呈的事怎么处理?”鹿梨问。   顾淮之打了个方向盘,轻描淡写,“不足为惧。”   这些年明里暗里耍手段的人他见过很多,一个谷禹呈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若不是谷禹呈接近鹿梨,他甚至都记不住这号人物。鹿梨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他好像跟我们住在同一栋楼,二十层。”   顾淮之打转向灯的手顿了下,薄唇抿直,在鹿梨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今天鹿梨在距离OC两百米的地方下车,下车前顾淮之惯例叫住她。   “下班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鹿梨解开安全带,“我可以打车回家,你不用特意绕这么大一圈来接我。”   顾氏和OC完全在两个方向,暂且不论下班高峰堵车,她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又不是上幼儿园。”   顾淮之狭长的眼带笑,指腹轻揉她苹果肌,“你就是小朋友。”   鹿梨心缩了一下,想要后退但男人已经解开安全带,薄唇印上她的,声音低哑像事后轻喘,“下午见,小朋友。”   鹿梨几乎是溜下车的,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耳朵还有点烫,双手捂住耳朵忍不住回身,一眼就看到那辆黑色宾利,没停在原地,配合她走路的频率缓慢行驶。   副驾驶车窗摇下,面容清俊的男人眉眼带笑,“小朋友记得上学别哭。”   “......”   她实在忍无可忍,“哭你个头啊。”   顾淮之左手悬撑车沿,目光柔和的看她,眼里只有宠溺和纵容,仿佛她就算真的给自己哭了个头七也不在乎,还会高兴的笑出来。鹿梨加大步子,顾淮之这个风骚的样子,让她想到四个字“春天来了。”   目送鹿梨踏进公司,顾淮之才加速前往顾氏集团。九月底的天依旧酷热难耐,A市每年夏天都要热到国庆后,朝阳高挂,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顾淮之脸上,一片生机勃勃,经过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笑,也有的面带烦躁,抱怨悲催的社畜生活。   红灯口,他拆了块薄荷糖,想到什么低笑出声,微微偏头,发现旁边车后排有个小孩,正睁大眼睛看他,顾淮之不喜欢小孩,在跟鹿梨在一起那段时间也从没想过他们结婚以后有孩子,现在却开始憧憬幻想起来。   他们的孩子,应该像她多一点,像他也行,下雨天没事的时候还能打孩子玩。   恰好粱良打来电话,顾淮之将耳机塞到耳朵,声音轻扬,“什么事?”   “顾老板,不是说把房子过户吗?你人呢?”粱良真的想喊一句顾事逼,但他不敢,怕顾淮之把他头给拧下来,“我已经到顾氏楼下了,你不不可能上班迟到吧?”   尚都小区离顾氏也不算太远,顾淮之一向守时,眼看距离九点还有几分钟却迟迟不见顾淮之的影子。   顾淮之笑了声,言语间带着炫耀,“刚送了女朋友上班。”   粱良:“......”   “......”   艹!!!   他今天真是起来早了,是美人堆里不舒坦还是懒觉不好睡,在这傻等着还被喂了一嘴狗粮。他忍了忍,到底是忍不住发出奴役的反抗声,“你去送老婆上班,让兄弟站在门口干等风吹日晒的,你觉得合理吗?”   老婆两个字成功取悦顾淮之,心情大好的将车拐弯,“合理,老婆最大。”   “艹!”粱良直接骂出声来,把电话挂断,不想再听这个事逼说话。   —   鹿梨迈进公司后,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看过来,到底是大公司心理建设强,对于她跟顾淮之在一起的事仿佛已经理所应当,只是有些疑惑今天顾淮之怎么没送她来上班。   今天开完最后一个会,鹿梨就要结束在OC资本的上班生涯,从会议室出来同办公室的人提议晚上出去聚餐,给她们送行,鹿梨本不想去,但又不想扫其他人的兴,答应下来。   顾淮之收到她发来的消息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鹿梨起身到茶水间接。   “喂。”   顾淮之说话声音有些空旷,语气低低的,带着毫不掩饰的不高兴,“她们给你送什么别?整个OC都是你的。”   鹿梨坐在靠角落的高脚凳上,这个位置能看到进出的所有人,“今天就结束手游这个项目了,共事这么多天要走吃个饭很正常。”   “那你去吃饭了,我怎么办?”   鹿梨被噎了一下,“你可以回家做,或者点外卖。”   “你不在,没胃口。”   鹿梨揉了揉眼角,有些无可奈何的笑,“顾淮之,你在跟我撒娇吗?”   顾淮之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两条长腿交叠,半靠沙发,声音低缓清润,“点点,我也是小朋友。” 第四十五章 因为鹿梨   鹿梨对顾淮之的认知再次被刷新,“那你就早点回去,别乱跑。”   “女朋友不在,心里没底。”   听她不说话,顾淮之又道,“你跟她们以后又没什么交集,有什么好聚的。”   鹿梨低头扣着指甲,“我只是出去吃个饭,是很正常的社交。”   她不是他的所有物,不能一天到晚围着他转。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鹿梨垂眼看已经被扣掉一层的指甲油,声音清淡,“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她声音带着疏离,好似又回到之前,顾淮之一下慌了,“对不起点点,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鹿梨没办法对这样示弱的顾淮之发火,但这个问题也是她不能让步的,就算谈了恋爱她也不是谁的附属品。   “先不说了,我要忙了。”   挂断电话,顾淮之右手拿笔,在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字,左手在屏幕上打字。   秘书看得差点鼓掌叫好,左右手同时兼顾,不愧是最年轻的掌权人,优秀。   一条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顾淮之揉了揉眼角,看向秘书,“你结婚了没有?”   秘书浑身一个激灵,“结,结了。”   他早听说小顾总喜怒无常,不会因为他结婚了要开除他吧?   顾淮之不知道秘书心里的弯弯绕绕,“那你老婆生气了,你一般怎么哄好的?”   啊?   秘书到底有多年工作经验,很快反应过来小顾总是惹女朋友生气了,想了想自己平时哄老婆的方式,“先道歉,然后买礼物,鲜花项链包包口红。”   顾淮之点头,“继续。”   受到鼓舞,秘书再接再厉,将自己哄老婆的办法都分享出来,“送礼物都不行的话说明这个错误很严重,那就只能出杀手锏了。”   “死缠烂打死乞白赖,尊严是不能要了。”   “必要的时候脸也不能要。”   顾淮之:“……”   正值周五,下班前一个小时办公室气氛高涨,相继约着到洗手间补妆,吃饭的地方是附近一家火锅店,鹿梨前脚踏进门就收到顾淮之的消息。   【别喝酒,吃完了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鹿梨找了个靠边位置坐下:【不用,我等会自己打车回去。】   火锅店生意火爆,两桌拼在一起,她旁边坐着另外公司策划部的负责人,随着锅底上来,有人自发的当起了开酒工的职位,一瓶接一瓶往里面传。   伦到鹿梨时她摆手拒绝,“我酒量不好,不喝了。”   “吃火锅哪能不喝酒呢?喝一杯吧。”有人劝道。   鹿梨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真不能喝。”   刚刚那人还要再劝,旁边人撞了撞他手肘,示意别再继续,鹿梨给自己倒了杯橙汁,橙汁味道很淡,喝着有点水不像水饮料不像饮料的,随着点的菜一一上来,话题便从喝酒喝多少转移到自己原来毕业刚工作的时候。   “当初应聘OC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来。”有一个男生说,“那个时候OC还没起来,我当时拿着A大的毕业证书,想着工作岂不是随便找,投了简历之后OC就给我打电话了,开出的工资比其他公司都高,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顾总也是A大的。”   “不光是顾总,最早进OC的一批人,百分之八十都是A大的。”   “对对对,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OC招聘的优先录用条件就是A大,尤其是咱们设计部,点名了要A大的,就我们现在这个主管,也是A大的,据说跟顾总还是同一届。”   “原来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我现在好像知道了。”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鹿梨,短短两天她跟顾淮之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OC,虽然这个猜测不太靠谱,但又觉得好像就是那么回事。鹿梨正低头吃着山药,察觉他们的目光笑了笑。   “这个跟我真没关系。”   话虽这么说,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估计只有顾淮之才知道,一开始OC成立的时候或许是为了笼络人才,但随着OC渐渐站稳脚跟,优先录取的依旧是A大,实在不得不让人奇怪其中原因。   这个话题带起来其他人找工作的经历,啼笑皆非,鹿梨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OC成立的时间正是她跟顾淮之分手后不久,要招纳人才并不只有A大这一所大学。   酒过三巡,自然免不了推杯换盏的比拼环节,一圈划拳下来,有人抗议老玩这个没意思,换个玩法,大家都能参与,正商量玩什么间,一个男生着急忙慌的跑回来。   “干什么你?有鬼追你吗?”   男人看了眼鹿梨,“不是鬼,但比鬼更可怕,我在外面看到顾总了。”   卧槽!!!   其他人顺着男生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商场走廊对面的男人。   身形颀长清瘦,黑色衬衫衣摆塞进裤腰,金属暗扣皮带勾勒劲瘦腰身,西裤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单手揣兜,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眼镜,两侧细长链条随着走路轻微晃动,下颌流畅,薄削的唇微抿。   身侧的人正滔滔不绝跟他说话,他时不时点下头或者笑一下,清冷疏离,因为教养好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冷淡。两人走到扶梯口,像是有所感应,顾淮之抬眼朝这边看来,薄唇弯了弯,轻笑。   “虽然我说这个话容易被打,但是顾总笑起来好杀我。”   “我也不想动心,可是他冲我笑哎。”   “你们赶紧醒醒吧,顾总是在对鹿梨笑。”   “你闭嘴,还不准我们幻想一下。”女生眨巴眼,“顾总这样的天子骄子也就只有鹿梨才配得上了。”   鹿梨心一颤,再抬眼看过去时顾淮之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他站在扶梯口从裤兜摸出手机,两秒后她的手机响了。   【吃完了吗?】   她打字:【还在玩游戏。】   意思就是还有一会儿。   你先回去吧。   她刚要打这句,身边有人惊呼一声,顾淮之已经迈步朝这边走来。他身高腿长,三两步就到了火锅店,右转,径直朝她们这桌走来。   本坐着的人不由地起身。   “顾总。”   顾淮之轻轻颔首,扫了眼鹿梨所在位置,旁边女生立刻让出自己位置,“顾总您跟老板娘坐。”   鹿梨扭头:什么东西就老板娘了?   顾淮之显然很满意这个称呼,弯腰在她身侧坐下,看向适才的女生,“这个月让财务给你多算一份奖金。”   女生立刻眉笑颜开,“谢谢顾总,顾总你跟老板娘简直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鹿梨赶紧拉着她坐下,“孙长老,快收了神通吧。”   被她拉着坐下的女生笑着点头,“好的,老板娘。”   鹿梨:“......”   顾淮之一来,整个饭桌的气氛都变得沉默起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贸然发言。   鹿梨戳了戳顾淮之胳膊,“你怎么在这儿?”   顾淮之跟着偏过头去,配合她说悄悄话,“约了个客户在附近,还没吃饭。”   顾淮之说完,神色淡然的跟其他人开口,“不介意加一副碗筷吧?”   “不介意不介意。”其他人像如梦初醒,叫服务员又拿来一副碗筷。   “你吃清汤的。”鹿梨说。   顾淮之拆开餐具,闻言笑了下,“好。”   应酬大多是喝酒,他真没吃饭,只是他一来这顿饭局就变成了一个领导请客局,开始束手束脚。   “你们刚刚在玩什么游戏?”顾淮之问。   刚刚组局的女生接话,“炸弹游戏。”   顾淮之喝了口橙汁,“我也加入。”   炸弹游戏重新开始,叫服务员拿了一副扑克来,因为道具有效,便将游戏改了一下,所有人指定一人被提问三次,三次之后被人猜到数字就算失败,没猜中的人也判定失败,失败者将遭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规则简单易懂,第一轮开始,没有人提问顾淮之,也没人提问鹿梨,第二轮顾淮之看了眼手里的牌,抢先开口。   “提问鹿梨。”   没人有意见。鹿梨确认自己手里的牌,抬眼,“问吧。”   “是黑色吗?”   “是。”   “是十以下的数字吗?”   “是。”   最后一个问题。   “是你喜欢的数字吗?”   “不是。”   顾淮之看着她,笑着喝了杯水,“猜不到,我输了。”   顶头上司输了,其他人有些跃跃欲试,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让鹿梨决定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淮之没说话,狭长的眼看她,等待她的决定。   “我不知道问什么,你们问吧。”   几圈酒下去,几个男生胆子也大了很多,而且看顾淮之很平易近人愿赌服输,刚刚诉说自己求职经历的男人举手发言。   “我想问,顾总为什么优先录取A大的毕业生?”   顾淮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目光从其他人面上掠过,上身靠后,像是在回忆,声音清润疏朗带笑。   “因为鹿梨。” 第四十六章 我帮你脱   四个字犹如巨石砸在水面。   其他人起哄的“咦”好长一声,有的满眼羡慕,是啊羡慕,让顾淮之因为她而改变公司用人的决策,很难不羡慕。鹿梨却有些难受,端起旁边的杯子一饮而尽,刚咽下去忽然开始咳嗽,喉咙变得辛辣。   “拿错杯子了。”有人提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拿到旁边人的酒杯,小半杯酒下去,喉咙像被刀剌一样刺痛。顾淮之递来一杯水,“润润嗓子,别咳,越咳越难受。”   她算是滴酒不沾,就算在酒吧也只喝浓度最低的鸡尾酒,此时这么一杯酒下去,又喝得急登时有些头晕眼花,脑子有点不太清醒。   顾淮之轻拍她的后背,低声,“还好吗?”   鹿梨还在咳,咳得双脸都开始泛红,顾淮之眉头紧皱,“你们玩,我们先走了。”   顾淮之半拥着她离开火锅店,鹿梨脚步有些踉跄,酒精发挥作用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鹿梨眨巴着眼,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鹿眼湿漉漉的,眼前模模糊糊的,顾淮之的脸不断左右摇晃,晃得她头晕,伸手“啪”地一下拍在他头上,“你晃什么?”   “.......”   这是老婆,不能生气。   顾淮之不跟醉鬼一般见识,走完扶梯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商场门口走。身体骤然悬空,鹿梨惊呼一声,手勾住他的脖子,“飞、飞起来了?”   顾淮之笑,“对,闭上眼一会儿就飞到家了。”   “不,不能回家。”鹿梨揪住他胸前衬衫,“我男朋友还没回来,我要等他回来。”   顾淮之脚步一顿,脑海闪过之前很多个画面,也是深更半夜,那天下起大雨,他跟投资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从七点到凌晨才终于结束,他喝得多了,绷着最后一丝意识打车回家,大雨砸在车窗上很想,他摁了摁手机,已经关机。   车窗被降下来,冰冷的雨落在脸上,让他意识清醒了些,开始想等会怎么轻手轻脚回去才能不吵醒她,但一打开车门,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奔而来,快得险些撞倒他。   “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她紧紧抱着他,身子瑟瑟发抖。   顾淮之轻抚她的头,“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电话为什么关机?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都快担心死了,你再不回来我都准备报警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伞,将人护在伞下,“手机忘记充电了,不是故意的。”   “以后不准这样,就算你要出去应酬给我发个消息定位,否则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她还是生气,像气不过低头在他手背上咬,但没舍得真的咬痛他,“再有下次,我就不管你了,直接把门反锁不准你回来。”   他不以为然的笑,“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很快就来,甚至有无数个下下次,他会给她发消息发定位,有好几次忙起来忘记了,急匆匆赶回家,在小区门口遇见保安,看到他乐呵呵的,指了指保安厅,“你女朋友在等你。”   保安厅里,身子小小的女孩缩在椅子里,取暖器将白皙好看的小脸映得通红。   “年轻人做事要有分寸,忙事业固然应该,但怎么都应该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这么冷的天,小姑娘还雷雨不动的出门等你,都是父母呵护在手心养大的,你好歹心疼人一下。”   顾淮之定定看着困得已经睡着的女孩,愧疚心疼一并涌来,他走近刚碰到她,鹿梨瑟缩了下脖子,呓语,“叔叔我等我男朋友回来就走。”   说不清当时的心情,那是顾淮之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居然连让她省心都做不到。他抱着她回家,鹿梨几乎是立刻就睁眼,先是茫然了一瞬,转而又化为欣喜和不满。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他低头轻吻她额头,“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之后他再没让她半夜等。   怀里人在不安的乱动,顾淮之将人按在怀里,下巴枕着她头顶,声音又低又轻,“对不起。”   他今晚也喝了酒,开车是不可能,喊代驾要等,怕鹿梨哪里不舒服,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浅绿色的车子往小区疾驰而去。   鹿梨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个旋转筐里,东摇西晃的头都晕了,眉头紧紧皱着。   “师傅稍微慢点,晕车。”他说。   师傅怕他吐在自己车上,后面一段路都开得很平缓,终于到达小区门口,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迈进电梯。   鹿梨从他怀里挣扎着探出脑袋,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哎,不是做梦,顾淮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完还仿佛不相信一般,两只手都在他脸上揉捏,滑稽得不行。   顾淮之长这么大哪被人这么随意在脸上摧残过,偏偏对方是个醉鬼,又是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除了忍还是忍。   电梯在鹿梨第三次揪他脸中到达二十二楼,门前,他问怀里乐此不疲捏他脸的人,“密码多少?”   “密码?”鹿梨一双眼瞪大,“我们家密码你还不知道吗?”   顾淮之身子一僵,输入那串数字,门应声而开,“啪”,客厅灯打开,一室透亮,还是早上离开的样子。   “我跟你说个秘密。”她神秘兮兮的凑近他,顾淮之顺从的低头,聆听她的秘密。小姑娘呼吸落在耳边,脸上一凉,“嘿嘿,被我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的人?”   “是啊。”鹿梨点头,手指勾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白皙几近透明的皮肤,在引诱人,鹿梨舔舔唇,没丝毫犹豫的亲上去,“你就是我的人,谁也不准抢走。”   顾淮之身体猛地一颤,眸子深得不像话,“别再乱动。”   鹿梨却偏不,张嘴咬在他喉结上,湿润的舌尖从上面掠过,顾淮之滚了滚喉结,“再惹我后果自负。”   “你敢凶我?”鹿梨瞪大双眼,本就湿漉漉的眼登时眼尾泛红,凶巴巴的戳他,“你再凶我一句试试?”   顾淮之:“......”   “我没有凶你。”   他怎么敢,也舍不得。   鹿梨喝了酒跟不喝酒判若两人,顾淮之不敢再惹女王大人,怕她真哭,抱着人直奔卧室。   他将人放在床上,头沾到枕头整个人瞬间老实,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顾淮之弯腰给她盖上空调被,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正要起身余光瞥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   他,鹿梨,还有鹿梨的奶奶。   拍摄时间是三年前的夏天,在A市的情人湖公园。   记忆阀门彻底打开,当初被他忽视的真相细节,还有重逢后她刻意的疏远,她说他从不亏欠她,也从未对不起她,但他欠她的太多。   见小姑娘乖乖睡在床上,他转身解开衬衫扣子,往浴室走,刚拧开门身后传来“咚”地一声,顾淮之吓了一跳,长腿一迈冲回卧室,就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手胡乱在床头柜乱摸,将台灯碰倒了。   顾淮之松了口气,快步过去将台灯扶正,拽着她的手放进空调被,“点点乖,好好睡觉。”   鹿梨眼巴巴的看他,“顾、顾淮之?真的是你吗?”   “是我。”   鹿梨忽然泪眼朦胧,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攀着他的脖子起来,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我好想你啊,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手的,跟你分手我真的好难过,心都痛死了。”   毛绒绒的脑袋使劲往他怀里蹭,好像一松手他就要消失,“你别走了好不好?”   顾淮之下颌紧绷,后脑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锤,喉咙涩得发痛。“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得到答案,刚刚还要哭的人嘻嘻笑出声,“那我们说好了哦,拉勾上吊不准变,不然谁就是小狗。”   顾淮之伸出尾指,跟她拉勾,“不变。”   鹿梨傻笑出声,撒娇的揉了揉眼睛,“顾淮之我好困啊,你陪我睡觉。”   窗帘没拉严实,灯光从缝隙偷跑进来,一片明亮的室内,面色潮红的小姑娘笑盈盈甜甜的邀请你陪她睡觉。顾淮之愣了一下,大手捧着鹿梨的脸,“点点,我是谁?”   鹿梨被弄得不舒服,皱着小脸,“顾淮之啊,不然还能是谁?”   “想清楚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烦,我真的困死了,你闭嘴别说话了。”鹿梨觉得今天顾淮之真的好烦,一直叭叭叭说个没完,小手捂着他的嘴,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往后一仰,双双跌倒在床上。   男人衬衫扣子已经解开好几颗,露出精壮的胸膛,下摆也从裤腰蹭出来,人鱼线若隐若现,他双手撑在鹿梨两侧,漆黑的眸子好似水墨晕染开,里面有着深不见底的漩涡,将鹿梨吸引进去。   鹿梨被他看得浑身起了噪意,不安的挪动身子,下一刻就被人按在身下,俊脸靠近,唇贴唇,缱绻描绘,气息交融。   房间的温度瞬间升温,空调好像不够用了,鹿梨感觉自己是一条鱼,面前的人就是水源,忍不住要靠近再靠近些,“顾淮之,我热~”   顾淮之轻咬她的耳朵,手不老实往下,五只张合,揉捏,“我帮你脱。” 第四十七章 还想脱我裤子   鹿梨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都起了汗,手脚并用将身上的被子踢开,不小心踢到一处硬邦邦,带着温度的皮肤,有点瘦,但是很结实,好像是小腿。   她懵了一下,刚要睁眼旁边有气息靠近,整个人被带进一个怀抱,低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今天周末,再睡会儿。”   鹿梨呼吸停滞一下,扭头看向身旁。   熟悉的一张俊脸,碎发有些凌乱搭在额前,鼻梁高挺,薄削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阖上的眸子在她注视下缓缓睁开,薄唇扯出弧度,声音有些干涸沙哑,“头还痛吗?”   “砰!”   鹿梨脑子里炸开无数朵烟花,火星四溅,“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顾淮之一手支起头,神态慵懒,眼皮耷拉,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   鹿梨卡壳了,脑海里闪过昨晚的一些零碎片段,她记得自己不小心喝到了别人的酒,然后头晕眼花,接着呢......   接着她好像飞起来了,还看见了顾淮之,最后的记忆是顾淮之压在她身上,说他给自己脱衣服。低头去看自己,还是穿的昨天那条裙子,经过一晚已经褶皱得不行。   “昨晚你喝多了,我将你送回来但你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让我陪你睡觉,说你热,还让我帮你脱衣服。”顾淮之说,眉眼轻挑带笑。   鹿梨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凝固,不敢相信的重复,“我让你,帮我脱衣服?”   “是啊,我不脱你还说我烦,婆婆妈妈的,拉着我一起躺下。”顾淮之坐起来,空调被随着动作滑落,她这才发现他裸露着上身,精壮的胸膛上全是挠痕,在冷白如玉的肌肤上分外扎眼,有好几处还破了皮。   视线上移,喉结下方有个浅浅的草莓。   人证物证俱在,她无话可说。   “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她给自己找借口。   顾淮之笑了声,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衬衫,“力气比平时大了不少,脱我衣服都直接用扯的。”   她......她还扯他衣服了?   顾淮之手臂一抖,黑色衬衫抖直,上面仅剩两颗扣子,语气平缓,“你抱着我不放,喊着让我别走,我一走你就哭,还摸我腹肌,还想脱我裤子。”   鹿梨:“......”   她险些站不稳,过去二十多年里,除了昨晚鹿梨只喝过一次酒,大一新开学的时候,寝室几个姐妹出去聚餐,那个时候大家都还不是太熟悉,借着这顿饭增进感情。   她们点了一箱啤酒,鹿梨以前没喝过酒,但被她们的豪迈传染在酒精边缘试探,喝了一杯,接着没多久就开始脑子迷糊,路都走不直。   据当时三位目击者转述,她一开始趴在桌上睡觉,老老实实的,三个人还觉得这孩子酒品不错,结果几分钟后就开始人仰马翻,要给她们表演杂技。   钻火圈,吞剑,胸口碎大石。   三人不敢带她回宿舍,怕被打,到附近开了个酒店,结果一到酒店鹿梨就拉着她们不准走,将她们紧紧抱着,开始表演单口相声,到现在她们手机里都还有那段录音,时不时放出来处刑。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喝酒。没想到短短几年,她的酒品已经如此下流,根本不敢去想昨晚自己又哭又闹拽着顾淮之裤子不放的画面,就是丢人。   丢不完的人。   手指紧紧揪着空调被,看男人慢斯条理的展开衬衫,穿上,“那......那后来呢?你推开我了吗?”   她醉了他可没醉,他总得把自己推开吧。   “没有。”顾淮之回答得理所当然,掀被下床,故意正了正皮带,俯身过来,“你这么日思夜想的要睡我,我怎么舍得推开。”   “......”   顾淮之你要死啊!!!   谁日思夜想的要睡你?!!!!   鹿梨双眼瞪大,伸手用力推他,人没推动,自己却因为力的作用而往后倒去。   “点点,大清早就运动是不是不太好?”   鹿梨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越发觉得这张脸欠打,“你刚才诓我的吧?”   顾淮之弯起眼角,“嗯?”   “我要真是这样,你能好端端睡在一遍什么都不做?”顾淮之的忍耐力都不能叫多少,根本就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又那么主动的话,按照顾淮之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顾淮之眼梢微敛,神色变得认真,“想做。”   昨晚她缠着自己,在自己身上又亲又挠的,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但他还没那么畜生,趁着人喝醉占人便宜。拇指指腹轻抚她的唇角,“我等你点头。”   说完这句,他起身离开卧室。鹿梨呆怔在床上,手指触碰刚刚他碰过的地方,心口又酸又胀。   顾淮之换了身衣服出去买早餐,鹿梨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澡。   暗暗发誓:以后她再喝酒就是狗!   烟雾萦绕整个浴室,洗完澡鹿梨站在镜子前吹头发,一个抬脖发现脖颈处有几个深深浅浅的绯色,像是抹在肌肤上的胭脂,旖旎十足。   她很确认这是吻痕,顾淮之留下的吻痕,昨晚的那些触感都是真的,他在她耳边低喘,手在她身上游走探索,最后重重喘息,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唤她:   “点点。”   鹿梨看着镜子里柳眉红唇的脸有片刻失神。   遇见顾淮之之前她极少照镜子,从小家境的窘迫和父母双双去世,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低着头不爱跟人说话,别的同学在学校受了欺负可以回家告诉爸妈跟父母撒娇,她不能说,怕奶奶担心,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长相定义也很模糊,只知道会有男生时不时给她递情书。   直到上了高中,模样渐渐长开,高中毕业的聚会,在KTV洗手间的镜子里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长相,干净白皙,文文静静,大学时期,她出落得越发漂亮,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她,后来便是顾淮之。   跟顾淮之刚在一起时她也自卑,没安全感,他们差距实在太大,她不止一次问过顾淮之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要跟自己在一起,如果他家里不同意怎么办诸如此类的问题,一开始顾淮之会不予置否的笑,说她考虑太多,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没再问过,顾淮之也没再提,但他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的是她,从来都是。   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几个字符后,门应声打开,顾淮之拎着早餐,低头换鞋,“我买了灌汤包、小米粥和油条。”   “蔫掉的花忘记扔了,我拿出去扔。”   鹿梨看着高高大大的男人将早餐放在餐桌,将花瓶里面蔫掉的花拿出来,装进垃圾袋里,她忽然一笑,喊他,“顾淮之。”   顾淮之回身看她,等待她说。她张开双臂,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想走路,你抱我到餐桌去。”   顾淮之愣了一妙,俊脸扬起笑,“好。”   男人微微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胳膊环住腰肢,一个用力将人竖抱起来,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勾住他脖颈,挂在他身上,将所有重量都交给他。   顾淮之抱着她走向餐桌,很体贴的拉开凳子让她坐下,“你先吃饭,我去扔垃圾。”   “我们一起吃,吃完出门的时候再扔。”   “好。”   所有餐食都是一式两份,她们面对面喝着粥,鹿梨嚼着油条,“你今天有事吗?”   “陪你。”   鹿梨咽下油条,“我今天想去游乐园玩。”   顾淮之拿起手机,“我买票。”   —   天气恰好,烈日终于藏在云层后面,时不时一阵拂过微风,清新气爽。   游乐园开在城边位置,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周末去游乐园玩的人很多,越临近目的地越堵车,好不容易到了找车位又用了半个小时,等她们终于进园已经中午。   检票进园,入目是工作人员扮成各种人偶和动漫形象跟游客互动,边上有好些游客举着手机拍照录视频,鹿梨低头看着地图,下一秒地图就被人拿走,手被握住,拇指按压手背,牵她。   “先玩过山车?”顾淮之说。   鹿梨抬头看绿色过山车的车道,一车疾驰过去耳边全是尖叫,她满脸兴奋,“走走走,我们就先玩这个。”   顾淮之被她扯着往前跑,从入口到游乐园里面需要经过两个长台阶,他跟着她步伐,无奈的笑,“慢点,小心摔倒。”   “不会的。”   鹿梨双眼透亮,清凌凌的,是见到喜欢东西的喜悦和激动,以前他们来过一次,但刚进来他就有事被叫走了。扶梯上,顾淮之将人牢牢牵在手里,另一只手拿出手机。   【所有事情都推到周一,今天谁也不见。】   “有糖葫芦。”   顾淮之刚发完消息,牵着的手一空,小姑娘跟企鹅似的蹦跶到糖葫芦前,低头看玻璃柜里色彩鲜艳的冰糖葫芦。指了指其中一个个头最大的:   “我要这个。”   声音甜甜软软,双手接过糖葫芦,偏头喊他,“付钱。” 第四十八章 抱我上去   顾淮之拿出手机扫码,浅笑开口,“再要一根。”   鹿梨抬眼,“你也要吃?”   他不喜欢吃糖葫芦的啊。   男人扫码付款,另一只手接过用纸袋包着的糖葫芦,“给我们家小朋友吃。”   草莓被咬碎,酸酸甜甜的味道溢满口腔,顾淮之重新牵上她的手,撑开手指十指相扣,“走吧,小朋友。”   鹿梨撇嘴,“我只比你小一岁。”   怎么就是小朋友?感觉像个上幼儿园的小孩一样。   “小一岁也是小。”顾淮之放缓步子,配合她的速度,比了比他们的身高差,“身高也是小朋友。”   “.......”   你是真的狗啊。   鹿梨磨着后槽牙,仰头凶巴巴的看着他,“你这张脸不想要了是吧?”   顾淮之故作很害怕的摸了摸自己脸,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笑得讨好,“我们点点身高简直完美,我们是完美身高差。”   鹿梨对他变脸的讨好并没有心软,一把夺过糖葫芦,“今晚就暗鲨你。”   作死变狗路上的顾淮之并没有放弃求生欲的挣扎,薄唇弯起,露出一个绽放美色的笑,“我明天去学制作草莓糖葫芦天天给你做,给你当苦力,可以饶我一命吗?”   鹿梨低头撕开糖纸,有些心动,“我是那种被糖葫芦收买的人吗?”   她是,但她要得寸进尺。   顾淮之再接再厉,“我承包一个月的家务和做饭洗碗。”   “你想毒死我?”   “......”   “我厨艺还不错,这两年学了不少菜。”   “啪嗒”糖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鹿梨垂眼看碎在脚边的糖,“我才不信。”   “今晚给你做。”顾淮之勾勾她手指,“要是过关饶我一命?”   鹿梨:“......成交。”   游乐园人很多,两人散步似的根据地图往过山车方向走,两串糖葫芦吃完,鹿梨感觉有点撑,望了眼已经在排队的过山车。   “人还不多,我们赶紧去。”   过山车开放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到五点,现在还在做开放前的检修,人不多。顾淮之被她扯着往前跑,忍不住叮嘱,“慢点跑,等会再摔倒。”   话落,鹿梨就踢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前面倒去。   真是日了狗了!   顾淮之的嘴是开过光吧!   她想。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腰上多了一只手臂,被人从身后捞起来,后背撞进一堵温热胸膛,整个人被抱在怀里,清冽好闻的味道涌入鼻息。   “真是小朋友。”顾淮之笑。   鹿梨从他怀里钻出来,忍无可忍踢他一脚,“狗东西,你闭嘴吧。”   顾淮之没躲,挨了一脚也不生气,快走两步上前,站在她身后,双臂搭着她肩膀,弯腰,偏头亲她,“我错了。”   鹿梨翻了个白眼,才不理他。还不知道他吗,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果然—   “下次还敢。”   “......”   许若晴骂得对!   —   过山车检修完,工作人员打开门将第一批游客放进去,她们刚好是最后两人,选了个靠中间位置。过山车不是一般靠地而坐,轨道在座椅上方,距离地面有好长一段距离。   鹿梨量了一下,座椅离地的高度快到自己腰侧位置,也没个着力点,她手撑着两侧试了试,没上得去。   看站在面前的男人,“抱我上去。”   顾淮之笑了声,双手掐着她腰,轻而易举就将人放到座位,拉过安全带扣上,然后拉下拉杆,确认到了最佳位置,捏她脸,“但凡你撒撒娇,早上来了。”   鹿梨两条腿悬空,随意摇晃,“我是个有气节的人。”   顾淮之笑根本止不住,侧身,坐上去,甚至都不用踮脚抬腿。鹿梨不太平衡,跟他这身高一比,自己还真是断手断脚。   “各位游客大家好,欢迎光临乘坐云霄飞龙项目,本项目属于刺激类项目,患有高血压心脏病,近期做过大型手术,孕妇,未满一米五以上的小朋友禁止乘坐......”   工作人员拿着话筒站在旁边,机械熟练的说着注意事项,一左一右两人开始检查游客安全设备。“好的,云霄飞龙马上出发。”   话落,头顶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鹿梨是第一次坐过山车,又期待又害怕,她恐高但是又爱玩,轨道慢慢滑出去,极其缓慢的登高,她稍微垂眼就看见空荡荡的脚下,顿时头皮发麻。   “我在。”大手握上来,鹿梨还没来得急偏头,车忽然停住,半秒后如离弦之箭冲出去,旋转倒立再旋转,俯冲直下,耳边除了风声就是尖叫。   “啊!!!!!!”她害怕的大叫,“顾淮之,我怕!”   过山车速度太快,声音大半都仿佛被吹走,又是一个俯冲,接着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整个人像被吊起来甩,左手被握住,她下意识拽紧。   “好的游戏结束,请轻推推杆,带好随身物品从右侧离开。”   鹿梨还有些惊魂未定,下来的时候腿有些发软险些站不稳,顾淮之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腰,瞧她脸色发白,“哪里不舒服?”   她摆摆手,“就是有点虚,缓缓就行。”   她知道过山车猛,没想到这个这么猛,俯冲的高度太大,失重感让心脏都仿佛跳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个倒立旋转。   顾淮之一手半抱她,一手拎包挂在肩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在这儿等我一下。”   “哦。”   鹿梨背靠长椅,仰头看头顶下一轮的云霄飞车,尖叫声整个欢乐谷都能听到,还是落地的感觉好,过山车这玩意她再也不坐了。   胡思乱想着,顾淮之已经回来,伴随着不轻不重的喘息,他蹲下身,将矿泉水拧开给她,“喝点水会好些。”说着又拆开一包纸巾,白色长方形的纸巾被展开,手指撩开她额前刘海,纸巾贴上来。   鹿梨水都忘记咽下去,怔怔看他。   顾淮之动作轻柔,他今天没戴眼镜,狭长深邃的眼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她,薄唇抿直,眉头皱起,像是遇到什么极大问题。“如果头晕想吐,记得说。”   一张纸巾大半被汗浸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眼里全是关切和担心。鹿梨踢了踢腿,“我想吃烤肠,你去帮我买。”   顾淮之失笑,“好,我去买。”   —   鹿梨缓了一会儿便没问题,进园前规划的那些大摆锤跳楼机全都被PASS,两人来到水族馆,看超大玻璃水箱里五颜六色的小鱼。   过安检后,她跟顾淮之随着人流往里走,与过山车不同,里面几乎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嬉笑玩闹不断。走了一段距离四周光线变得幽暗朦胧,观光隧道透着水蓝。   “好漂亮的水母。”   鹿梨眼睛瞪得大大的,扯着顾淮之袖子往旁边水箱走,像个小朋友似的贴在玻璃往里看,“你看,你全身都是透明的,好好看。”   顾淮之弯腰,手撑着膝盖顺着她目光看去,声音不自觉压低放轻,“看到了,那边还有一只。”   “它们是情侣吗?”鹿梨跟螃蟹一样横着往前几步,在另外一只水母前停住,好奇的用手指戳戳玻璃箱。周围都是小朋友欢呼雀跃拉着爸爸妈妈过来看,顾淮之目光温柔的看她,她站在里面毫无违和,跟小朋友没区别。   “它们应该是情侣。”她自问自答,步子小小的又往前挪,“这条鱼好丑噢,跟你一样。”   “......”   顾淮之扫了眼小丑鱼,眼梢轻挑,“它怎么就跟我一样了?”   说完感觉不对,“我怎么就跟它一样?”   还是哪里不太对。   “我丑?”   鹿梨直起身,笑脸盈盈的,“你不狗的时候不丑,狗的时候比它还丑。”   “......”顾淮之舌尖扫了扫后槽牙,被气笑,“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说着伸手就要拽她,鹿梨灵活的一个躲闪,他扑了空,抬眼就见小姑娘已经闪出几步之外,很得意的冲他笑,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开心的摇头晃脑的,像只小企鹅。   可爱!   前面水箱有好多种类的鱼,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过没听过的都有,各种颜色,鹿梨完全被漂亮的鱼吸引,手指时不时戳戳玻璃,企图跟鱼儿互动。   靠角落的一个水箱,一条浅粉色的鱼游来游去,从头到位都是粉色,尾巴和两侧宛如婚礼头纱,像极鱼中公主。鹿梨眼里喜欢都快溢出,戳了戳顾淮之胳膊,“你看,它好漂亮,跟我一样。”   “它没你漂亮。”   “也没你可爱。”   顾淮之扫了眼水箱里的孔雀鱼,没觉得哪里好看,倒是她一路过来的反应可爱又动人,丸子头在脑后摇摇晃晃,鹿眼水波潋滟,都快眨出星星,笑起来眉眼弯弯,扯着他过来一起看时还会兴奋的原地小幅度跺脚,双手捧脸惊奇的张嘴,可爱得不行。   顾淮之说完,鹿梨眨巴眼,手指点着自己脸,笑,“当然了。”   顾淮之跟着笑,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想.......”   最后一个字吐得有点轻,但鹿梨还是听到了,双眼蓦地瞪大,难以置信他居然光天化日耍流氓,一脚踢到他腿上,“再说一句打断你的腿!” 第四十九章 回家再亲   顾淮之不甚在意得笑了声,看她凶巴巴的警告,转身跑远。   拐过转角,光线变得亮了很多,好多人在门口排队,旁边立着牌子——美人鱼表演。鹿梨好奇的跟着排队进去,里面是四个极大水箱,每个水箱里都有一个穿着精致美人鱼装的小姐姐,鱼尾缀满红色或蓝色亮片,长发犹如海藻在水中漂浮,纤细柔软的腰肢摆动鱼尾,跟童话里的美人鱼如出一辙。   鹿梨贴近水箱,眼睛忽闪忽闪的,全是惊艳。   正前方的美人鱼游到玻璃箱前,跟外面的人互动,鹿梨伸手去扯顾淮之,余光瞥见后面的美人鱼贴近顾淮之方向,手撑着内壁,在玻璃上画了个爱心。   顾淮之长身玉立,单手揣兜正低头看手机,根本没注意旁边水箱的情况,摁灭手机对上她的视线,有些不明所以。   鹿梨心情忽然很烦躁,拽着顾淮之就走。顾淮之一头雾水,“怎么不看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不舒服。”鹿梨停下,冷声,“我不看你也不准看,不然把你眼睛挖了。”   ????   顾淮之更疑惑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是自己看手机惹她生气了?他大步上前将人拦住,鹿梨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撞了个满怀,鼻子被撞得酸疼。   “怎么不高兴了?”他柔声问。   鹿梨捂着鼻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顾淮之根本没看那美人鱼,她平白无故冲人发火实属莫名其妙,顾淮之长得帅招女孩子喜欢正常,又不是他的错。   顾淮之拿下她捂鼻子的手,“有事跟我说,别憋着。”   鹿梨仰头,清凌凌的眸子带着情绪,顾淮之刚要说话面前的人忽然点起脚尖,吻上他的唇。顾淮之愣了一下,极尽配合的低头,将人搂进怀里。   不似蜻蜓点水,她舌尖轻扫齿关,察觉到他的配合像一条鱼滑进去。   “我也很想你。”她低喃。   自重逢后一直都是顾淮之在主动,主动靠近主动低头求和,他说很想她,这三年她亦然,本以为年少时的情感和炽热都随着时间和社会打磨而消耗,直到高空上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就算被掐出痕迹也半点眉头不皱,任劳任怨照顾她,几乎低近尘埃,草木皆兵的生怕她不高兴不开心。   她以为自己能克制住,但现在好像不行了,她对顾淮之有很强的占有欲,看到别的女生对他示好她脑子里只有宣布主权“顾淮之是她的”的想法,明明一直以来是顾淮之对她占有欲极强。   她被传染了。   传染就传染吧,反正顾淮之这辈子都得是她的。   “点点。”顾淮之喘了声,头稍稍后仰拉开距离,单手捧着她脸,指腹轻拭刚亲吻自己的唇,声音低哑,“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   鹿梨望着他双眼,“这三年,我也很想你。”   艹!   顾淮之眉眼低下,搂着人闪进一旁两个水箱中的缝隙,毫无温柔可言重吻上去,手臂收紧仿佛要将人揉进身体。鹿梨被迫仰着脖子,承受他发泄似的吻,呼吸渐重,不知是他还是她,亦或者两者都有。   她被按在水箱玻璃上,耳边是游客说话笑闹,只要有人稍微偏头就能发现他们,鹿梨整个身子贴紧水箱,紧张得脚趾都蜷起,推面前的人,“别,别在这儿。”   万一被发现,真的要上头条了。   顾淮之停止咬她下唇,喘着粗气,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那在哪儿?”因为情动声音哑得不像话,每个字都是在调情,“去你家?”   鹿梨被吻得有些缺氧,大脑一片混沌,只想着别在这儿亲,想也不想的点头,“嗯。”   顾淮之看着她,忽然笑了声,“这可是你说的。”   鹿梨抬眼:“我说的。”   回家亲,别在这儿亲。   男人稍稍退开,稀薄的氧气又重新回来,鹿梨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人发现。   —   两人又在水族馆逛了逛,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鹿梨右手被牵着,经过一个玩具摊停下,拿起一个粉色小猪形状盒子,像是拍立得。   “这是什么?”   “泡泡机,一按就会唱歌吐泡泡。”   鹿梨好奇的按了一下,猪鼻子五颜六色的变换,泡泡从嘴巴处吐出,还有儿童音乐,“我要这个。”泡泡机还有个粉色袋子,她挂在脖子上,一按,好多泡泡。   顾淮之好笑的挑眉,手指戳破五彩缤纷的泡泡,“走了,点点小朋友。”   游乐园有夜场,夜场人比白天还多,鹿梨腿有些发酸,没力气参加夜晚的活动,跟顾淮之在附近吃了个饭,驱车回家。一路上,她都在摆弄泡泡机,红灯口旁边车里有个小孩,她故意打开泡泡机,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羡慕。   夜晚有些降温,车内空调吹得人昏昏欲睡,她伸展手脚,打了个呵欠,“我睡一会儿。”   顾淮之伸手过来,“别睡,一会儿就到了。”   “还有一个小时呢。”   顾淮之打了个方向,“乖,坚持一下别睡。”   “为什么?”   坐车睡觉不是天经地义吗?一个小时呢。忽然想到什么,她笑了下,“你想让我陪你聊天啊?”   顾淮之余光看她,右手捏了捏她的脸,“一部分。”   鹿梨当他是碍于面子不好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点,“看在你给我买泡泡机的份上,我不睡。”   顾淮之稍稍偏头,笑,“好,谢谢点点。”   “......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顾淮之没说话,专心致志开车。鹿梨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单手撑脸,时不时又看他一眼,没什么异常,但就是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她。   —   堵车,一个小时的路程扩展为两个小时,鹿梨呵欠连天,电梯一开就跟他挥手告别。   “太困了,明天见。”   身后没有声音,她正要回头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滴答”一声,密码被摁开,门锁落下,甚至来不及张嘴,就被半搂着闪进屋,门关上,屋内一片漆黑。   她有瞬间的恐惧,下一刻灯被打开,恐惧消散。薄唇落在耳廓,鹿梨被痒得瑟缩了一下,“你干嘛?”   顾淮之非但没松反而更加用力,滚烫的吻从耳朵转移到脸,再到鼻子,顺着往下,找到她的唇印上去,齿关被挑开,肆无忌惮说浑话,“干你。”   鹿梨呼吸不稳,气息交融的瞬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开,像烟花,五颜六色。光线昏暗间,眼前的一切与当年重合,好似他们从未分开过。   这些年,他们都没变,依旧契合得仿佛量身定制,鹿梨像置身高山之巅,脚下是万丈悬崖,站在山巅不断被吞噬容纳,不知过了多久,山顶的风终于停下,顾淮之拥着她,额头的汗砸落在她脸颊。   鹿梨半点力气都没了,眼皮像有千斤重,她听见顾淮之唤她,抱她去洗澡,然后又重新回到床上,将她搂入怀里。   他指腹轻抚她的脸,薄唇沿着额头细细往下吻,在唇瓣上不断碾转反复。   女孩黑发如瀑,睡颜恬静乖巧,手虚虚握成拳头,好看的眉皱着。顾淮之心软得不像话,将人抱进怀里,手指穿过发梢,卷了一缕黑发在指尖把玩。   “顾淮之,你别动我了。”她不安的动了下。   “不动你了。”顾淮之也觉得自己太不节制,但他实在控制不了。   无数个夜晚,他都像这样把她摁在身下,弄得她哭着求饶,再也没有力气离开,但每次醒来除了空荡再无其他。   他怕跟以往一样,醒了什么都没了,他不敢闭眼,直到现在才终于放下心。   鹿梨靠在他胸膛睡得香甜,脑袋拱了拱,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发丝拂过皮肤,才压下去的冲动又涌上来,怕再把人弄醒,小心翼翼收回手,蹑手蹑脚下床,弯腰拿起睡衣,回身给她盖好被子。   女孩侧躺着,长发随意散开铺满枕头,有一缕搭在他刚睡过位置,顾淮之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轻吻她额头,睡美人皱了皱眉,不安的动了动,像是要醒。   他赶紧退开,将空调温度调上去,穿上衣服出去。胸膛有辣痛感,低头一看好几道抓痕,背上也有,真是只小猫。   他笑了笑,洗完澡出来将衣服放进洗衣机,又给雪球添了猫粮和水,出门。   鹿梨再次醒过来时已经烈日高照,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第一件事就是把顾淮之给骂一遍。   狗东西就是狗东西,她就说感觉不对有阴谋,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尤其还在浴室—   昨晚记忆纷至沓来,她拍拍自己脸,不想再回忆羞耻到爆炸的画面,伸手去找睡衣,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睡衣还在浴室。   狗东西顾淮之。   她又骂了一遍,在床上缓了会儿才起身从衣柜找另一条睡裙,脚刚沾地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撑着床头步履蹒跚走近衣柜,手刚碰到柜子,卧室门从外面推开。   四目相对,两两愣住。   “点点。”顾淮之滚了滚喉结,眼神像火一样落在她身上。   鹿梨一把打开柜门,躲在后面,瞪眼,“出去。”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顾淮之漆黑的眸子翻滚着浓浓深色,瞧见她裸露在外面胳膊上的印记,手握成拳将视线移开,“饭好了。”   门重新关上,鹿梨以最快速度找到裙子换上,想了想又脱下,穿上平常出门衣服,用橡圈将头发随意挽起,松松垮垮的,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厨房烟火气十足,高大清瘦的男人系着粉丝围裙在流理台前忙碌,右手拿铲,然后放下锅铲去拿调味料,时不时还要驱赶在附近跃跃欲试的猫。 第五十章 她睡着了   雪球被推开不服气,奶凶的喵一声又蹦跶回去,伸出爪子抓他裤腿,顺着裤腿往上爬,很轻巧利落的爬上肩膀,蹲在肩头对锅里美食蓄势待发。   顾淮之伸手推它,有了前车之鉴雪球爪子稳稳勾住他睡衣,俨然一副要么你投降,要么你衣服碎在我爪下,顾淮之伸手去弄它爪子,雪球“喵呜”叫着,死活不撒。   “蠢猫。”他说,大手拍在猫脑袋上,“这是特意给你妈妈做的,谁也不能吃。”   “喵。”我不管,这个家所有一切都是我的。   “再不听话把你关笼子里去。”   “喵!”你敢!   一人一猫寸步不让,鹿梨看着看着笑出声来,顾淮之和雪球纷纷扭头看来,一蓝一黑的眸子神情都差不多,果然应了那句话,宠物像主人。   顾淮之在烟雾后对她笑,“先洗漱,马上就开饭。”   鹿梨跟着笑,等洗漱出来,餐桌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顾淮之还系着围裙,一手端着一碗米饭到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筷子放下,抽了张纸巾擦拭脸上的汗。   “尝尝看,都是我亲手做的。”   糖醋排骨,麻婆豆腐,尖椒鸡丁,还有一个西红柿滑肉汤。   顾淮之给她盛了碗汤,覆上一层面粉的肉躺在碗底,葱花浮上睡眠,清香可口。顾淮之一脸期待的看她咽下滑肉,又喝了口汤,问:“怎么样,好吃吗?”   鹿梨点头,“好吃。”   得到肯定,顾淮之长舒口气,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鹿梨夹了块糖醋排骨,“在国外没人照顾你吗?”   顾淮之喝汤动作顿了下,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的要谁照顾?”   鹿梨抬眼看他,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隐瞒和别有深意。沉默几秒,鹿梨撑脸笑出声,“大少爷下凡历练生活?”   顾淮之眼尾上挑,解开两颗扯衫纽扣,露出一小片锁骨,还有肌肤上的红痕,冷白肤色将痕迹衬得十分色情,“你是生活。”   “......”   狗男人!!!   午饭以鹿梨踹顾淮之结束,把女朋友逗得跟炸毛猫一样的男人心情十分愉悦,自觉的收拾桌子洗碗。   鹿梨推开落地窗透气,瞧见挂在阳台上的睡衣还有贴身衣物,大脑不自觉浮现顾淮之蹲在浴室里,骨节分明的手搓洗画面,脸“腾”地一下通红。   “啪”,落地窗被重重关上。   “怎么了?”顾淮之问。   “没什么,热。”   鹿梨不看他,在沙发上坐下摁开电视,随便找了个频道。旁边位置陷下几分,顾淮之靠过来,看她,“这么热?脸都被晒红了。”   “......”鹿梨下意识摸自己脸,还很烫,余光触及那双手,昨晚这双手在身上作乱的画面再度袭来,脸更烫了。   要死了真是,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怎么感觉像刚恋爱似的。这么想着,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一脸无所谓正常的样子。   “A市这都不是热天,是要把人热死的天。”   顾淮之看着她半晌,忽然失笑,“遥控器的键都要被抓掉了。”   哎?   鹿梨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手指在按键上挠,瞬间松手,去捋了把头。顾淮之难得没继续逗她,靠着沙发陪她看剧。   烈日午后,金色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上,割裂成几何图形,雪白色的布偶晒着太阳,懒洋洋的翻身伸爪,有阳光落在身上,空调作用下不热,反而晒得人懒洋洋,想要睡觉。   顾淮之起身将放在柜子上的包拎起,打开,陆续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蓝牙耳机,文件以及一条毛巾。   “你家出门右转就到了。”她提醒。   顾淮之偏头看她,“那已经不是我家了。”   什么东西?????   顾淮之长叹一口气,声音压低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我有个朋友遇到困难急需现金,我公司走帐太麻烦,只能把房子卖了解他燃眉之急。”   他耷拉着眼皮,说话时也不看她,像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难以启齿,也是,集团大佬嘛,被人知道需要卖房拿现金,的确不是什么光鲜事。   不过他还有锦洲花园的房子。   “我卖了房子但还是不够,锦洲花园的房子我舍不得卖,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回忆。”顾淮之深深看她。   鹿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不会把这房子也卖了吧?”   顾淮之眼尾一挑:他怎么没想到这个!!   “没有。”他握上她的手,深情款款,“对我来说,你在的地方才是最宝贵的。”   “......”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说实话。”   顾淮之提起一口气,语气很快中间没有停顿。“好吧实话就是我想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屋内瞬间安静,雪球都识趣的没打呼噜,鹿梨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顾淮之不放手,开始卖惨,“点点,我是你男朋友。”   “那怎么了?”   “我们本来就聚少离多,晚上再不待在一起感情怎么维持。”   鹿梨不为所动,“你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不能维持。”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我想抱着你睡。”   鹿梨:“......”她深吸口气,“房子你真卖了?”   顾淮之点头,“卖了。”   鹿梨点点头,像是服气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点点头,“可以,你今晚可以回锦洲花园睡了。”   顾淮之不放弃为自己争取权益,“锦洲花园离公司很远。”   鹿离懒懒抬眼:“噢。”   “......”   顾淮之扯着她袖子,“点点。”   鹿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挪开一段距离,“没用,我不吃这套。”   顾淮之注视她半晌,忽然笑了声,笑得鹿梨有些脊背发凉。   “你笑什么?”   电脑从腿上推开,起身,慢斯条理开始解衬衫扣子,“牺牲色相。”   什么东西?   她瞪眼看着他弯腰,身体骤然悬空,鹿梨眉心一跳,“你想干什么?”话出口猛然觉得不对,捂住他的嘴。   指尖传来湿润,顾淮之亲吻她指尖,薄唇微张将食指含住,舌尖在指尖打滑,挑逗十足。鹿梨犹如触电缩回手,锤他,“放我下来。”   “乖,我们去卧室。”   “我不去卧室。”她双腿晃动想要挣扎下来,去了卧室她怕是天黑才能出来了。   顾淮之紧了紧手臂,低笑跟她调情,“原来点点喜欢刺激的。”   什么???   鹿梨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忽然矮了一截,腋窝被掐住,太高,双腿被强制分开,跨坐在男人身上。这个姿势实在太羞人和旖旎,她挪动着想要下去,腰肢被人紧紧锢住。   “别急。”   !!!!!!!   !!!!!!!!!!   鹿梨瞪大双眼,顾淮之你他妈在说什么,她急什么了?!!   顾淮之埋首咬她一口,鹿梨像被强劲电流击中,四肢卸力瘫软靠在他身上,手指紧紧揪着他衬衫。   滚烫的吻落在耳边,她听见他低哑开口,“点点,你好敏感。”   艹!!!!!   艹!!!!!   鹿梨简直想拿根针缝住这条狗的嘴巴,什么狗男人这是?!!!!骂他的话没来得及开口,所有感官都集中一处,她双眼漉漉,承受不住的开口,“窗,帘。”   窗帘没拉。   “你去拉。”他说。   鹿梨大脑一片混沌,想说她去拉,下一刻整个人忽然拔高。   “顾淮之!!!!”   她终于忍不住骂,顾淮之低笑一声,“拉下窗帘。”   “哗啦”一声,窗帘被拉上,客厅陷入黑暗,鹿梨后背抵着落地窗,再难开口说句完整的话。   “我今晚就搬过来?”他问。   鹿梨连连点头,不敢再说个不字。   鹿梨再次醒来时已经半夜,整个人被两条手臂牢牢抱在怀里,肌肤相贴男人炽热的温度传到身上。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浑身像是被拆卸重组。   “饿不饿?”顾淮之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头感觉能再开一个OC资本。   鹿梨没忘记他对自己做的事,翻过身背对他,被下的脚踢他,“做饭去。”   吃饱餍足的顾淮之很好说话,贴过来在她颈侧亲吻,声音带着事后的喑哑,“想吃什么?”   “蟹粥,糯米小排,还有蒸饺。”   “好,我去做。”他脸贴着她的,搭在腰上的手往上。   “......”   真是卧了个槽!!!   鹿梨忍无可忍,回过身,抬脚伸手,用所有力气一推,“滚!”   顾淮之被推得往床边退了好些距离,险些都要滚下去,触及女朋友目光,赶紧认错,免得把人惹恼,“你再睡会儿,我做好饭叫你。”   鹿梨扯过被子,不想看他。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顾淮之越发人模人样越发不当人,顾淮之穿好衣服出去,鹿梨又翻了个身,也没了睡意,拿过手机摁亮。   【许若晴:姐妹们,晚上组局吗?】   【许若晴:????】   【许若晴:你们为什么不理我,外面有狗了吗?】   【孟雨:组不了,我相亲遇见陈明修了,跟吃了炸药一样。】   【许若晴:他果然喜欢你。】   孟雨没再回复,许若晴艾特了她,她回了句语音。   自己什么时候回了这条语音?   疑惑点开,低沉颗粒的男声传出:“她睡着了。” 第五十一章 梦到我什么了?   这条语音发出去后,好长一段时间许若晴和孟雨都没说话。   【许若晴:打扰了。】   【孟雨:刺激。】   鹿梨:“......”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那条语音还安然无恙躺在对话框里,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顾淮之,那就是不要脸,极其不要脸,她累得要死又哭又喊的,他居然还能抽时间回个语音,还是用她的手机回的语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白日宣那啥。   她打字想要在群里解释,发现根本没办法解释,还会越描越黑,干脆放弃。   当事人恰好开门进来,瞧她半靠床头拿着手机一脸生无可恋,迈步过去,“怎么了?”   鹿梨没好气的看他,冷笑,“你还问我怎么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   顾淮之很无辜的看她,表示不知情。鹿梨摁灭手机,“你看我手机了?”   他仿佛才想起来这回事,点头,半点被抓到的窘迫都无,“一直在响,怕吵到你。”   “你还回复了。”   “实话实说。”她的确睡着了。   鹿梨没语言了,一时之间竟觉得有道理,但马上又发现不对,问题关键在于他看就看吧,回也就回了吧,为什么非要回一句语音,那声音只要不聋的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简直社死的想要原地去世。   “许若晴给我打了个电话。”顾淮之说。   鹿梨挑眉,很是意外。   自她跟顾淮之分手后,许若晴就没怎么联系过顾淮之,她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顾淮之手指捏着被角,给她盖好,“她把当初的事一五一十都给我说了,还说让我好好对你,不然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鹿梨握手机的手收紧,“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顾淮之捏捏她的脸,笑,“十分钟后准备起床吃饭。”   鹿梨看着他,“我不想动。”   顾淮之眼梢轻扬。   “你端进来给我吃。”   他笑了声,“可以倒是可以,但哪有白干活的道理。”   鹿梨不说话,他凑过来,眉眼带笑,“亲我一下,或者叫句好听的,喂你吃都行。”   “要多好听?”   顾淮之扯了下唇,慢悠悠道:“哭着喊要的那种好听。”   “......”鹿梨一把推开他,拿起枕头朝他脸扔过去,“滚!”   俊脸被枕头砸中,顾淮之笑出声,将枕头重新放在床上,凑过去亲她,起身给她端晚饭进来。   鹿梨深吸口气,重新靠回去,默念几遍不能跟这个狗东西计较,缓了好一会让才穿上睡裙下床,到洗手间洗脸,出来时顾淮之正端着小桌板进卧室,随后又将粥和菜端进去,怕洒到床上还特意在桌板附近铺了一层桌布。   骨节分明的手端碗,另一只手拿勺,低头吹了吹粥,喂她。鹿梨怔了怔,微微张嘴吃下他喂来的粥,火候恰到好处,每一粒都熬得很软很烂,都不需牙齿咀嚼,入口即化。   “小排制作时间太长,我明天中午给你做。”   鹿梨敛眼,低低应声。   整个过程都是顾淮之在喂她,她手都没动一下,伺候她吃完顾淮之才慢斯条理给自己也盛了碗粥,靠在床头细细咀嚼。   睡衣领口半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和胸膛,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下颌流畅唇色浅淡,狭长的眼微垂,每个动作都像刻意演练过无数次,优雅矜贵。   察觉她的视线,顾淮之扭头,“吃吗?”   “不吃了。”她摇头,“你陪我看个电影吧。”   “现在吗?”他摁亮手机,时间凌晨一点四十,所有电影院都已经关门,打开通讯录,“想看什么。”   鹿梨赶紧阻止他要半夜把人叫起来加班的行为,“不出去,就在家里看,投影。”   顾淮之这才摁灭手机,三两下解决碗里的粥,把碗筷收拾掉,给她拿了水和零食进来,掀开被子坐在她身旁,手臂穿过她后颈,落在肩头。   鹿梨之前为了看电影方便特意买了投影仪,选了一部西班牙的悬疑电影。电影一开始乌云密布,有人看着天空,嘴里念叨着“跟当年一样。”   这部电影评分很高,之前电影院上映时她没时间看,后来也忘了,刚刚翻微博时翻到了推荐。   “我看这个介绍好像还是个科幻片。”她拆了包薯片,牙齿咬合发出清脆声音,腮帮一鼓一鼓,像只小仓鼠。   顾淮之忍不住捏小仓鼠的脸,“我也想吃,喂我。”   鹿梨白他一眼,本不太想理他,不过看在他喂自己吃饭的份上还是拈了块薯片递过去。顾淮之张口,却是将她指尖也轻咬,舌尖轻扫。   鹿梨猛地抽回手,瞪他,“好好看电影。”   电影已经进行到晚上,暴雨天就要来临,女主角给女儿讲完故事出去,丈夫正好开门回来,女主角清理丈夫外套时发现兜里的一包烟,上面是某家会所名字。   “轰隆”又是一道雷声,声音大得鹿梨都被吓了一跳。   西班牙电影属于层层展开要你回忆起来细思极恐抽丝剥茧,随着剧情展开,鹿梨完全投入,连零食都忘了吃。   床头柜上手机“嗡嗡”响,是顾淮之的。他看了眼,神色微变,“公司有急事,我去一趟。”   “这会儿还有什么事?”   顾淮之已经起床换衣服,直接当着她面就开始脱,鹿梨下意识别开眼。   “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出了差错,我得回去看看。”顾淮之三两下穿好衣服,撑着身子过来亲她,“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鹿梨点头,“你别太拼了,到公司给我发消息。”   顾淮之看着她笑了笑,里面有别的她看不懂的情绪,“好,记得把门锁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大门打开又关上,隔了一会儿鹿梨才起身出去把门反锁,却有些忐忑不安,直到半个小时后顾淮之发来到公司的消息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部电影看完已经两点,第二天还要上班,鹿梨放下东西给顾淮之发了个消失便缩进被子里,刚闭上眼又重新摁亮手机将免打扰给关掉,怕顾淮之给她打电话听不到。   鹿梨做了个梦,梦里顾淮之站在她家楼下巷口,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得极长,他靠着路灯抽烟,青蓝色烟雾从指尖袅袅升起,模糊了五官。   四周都是黑的,只有他站的位置有光,天空飘着小雨,砸落皮肤冰冷刺骨。她一步步过去,喊他,“顾淮之,你别抽了。”   顾淮之扭头看她,那双眼变得发红,手里的烟忽然成了火折,燃到他指尖。鹿梨心一慌,想要过去给他抢掉,适才的火者骤然变成大火,将他困住。   顾淮之!   她急得大喊,喉咙却失了声,发不出一点声音,脚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火吞噬。   鹿梨被惊醒,全身都在颤抖,顾不上擦拭眼泪,找到手机给顾淮之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顾淮之声音有些哑。   “还没睡?”   听到他声音,鹿梨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你还在加班?”   电话那头,顾淮之垂眸看了眼包着纱布的手,“嗯,有点棘手,我要出差几天。”   鹿梨这才抽了张纸巾擦拭眼泪,“要去多久?”   “半个月吧。”   这么久?   她看着相框里的人,“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了。”   顾淮之喉咙一紧,“梦到我什么了?”   她还没说话,就听他笑了声,“原来点点这么想我,半点都离不开我。”   鹿梨要说的话被堵回去,骂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顾淮之依旧在笑,片刻,“我尽快忙完赶回来。”   “好。”   两人聊了几句,鹿梨怕耽误他时间就挂了电话,原本不宁的心神因为这通电话放下心来。   另一端,顾淮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迟迟没动。向奕站在窗边抽烟,“你不打算跟她说?”   顾淮之摁灭手机,“不想让她担心。”   “你能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你就不怕她到时候知道了如何收场?”向奕碾灭手里的烟,“你自以为的为她好并不是真正为她好。”   顾淮之脸色微变,漆黑如墨的眸子隐晦不明,良久,拆了块薄荷糖放进嘴里。   他今天将接到的电话是老爷子打的,自从将顾氏给他老爷子完全功成身退,大半夜给他打电话只会因为一件事—他母亲陈蔓华。   陈蔓华半夜醒来又发了病,吓坏了家里的阿姨,他赶到时陈蔓华拿着刀一下下割自己手腕,谁也不敢上前,一动就会再次刺激她。   直到看见他,那双眼睛忽然盈满泪水,一声声叫他“阿淮。”   “阿淮,快到妈妈这儿来。”她对他招手,“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说你爸爸死了,说我是杀人凶手,但是我没有杀那个女人的孩子。”   “阿淮,你相信妈妈吗?”   他看着那双骨瘦如柴的手轻抚自己的脸,血顺着手腕滑至手肘,滴落地板。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眼前的女人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照人,双眼空洞无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信。”   陈蔓华愣了下,忽然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那我们一起去找你爸爸好吗?” 第五十二章 够了吗   熟悉的记忆浮上脑海,疼痛也是。   依旧有人被吓得失声尖叫,有人心急如焚,各种声音吵吵闹闹,顾淮之没动,静静看着那把刀割破手腕,鲜血直流。   他眼眸清冷,声音更冷,“够了吗?”   陈蔓华握刀的手一颤,动作极慢的抬头看他,满脸眼泪,眼神却渐渐涣散,顾淮之扬起那只手,新的旧的伤痕累累,他指了指自己喉咙。   “真的想下去找他,往这儿捅。”   “你胡说什么!”老爷子严厉斥责的声音传来,让堵在门口的保镖上前,以防陈蔓华真的伤害顾淮之。   顾淮之依旧神色淡淡,“捅吧,直接贯穿就能看到他了。”他一步步朝陈蔓华逼近,他进陈蔓华就退,握着刀的手颤抖不止。   “哐当”一声,刀落在地上,陈蔓华像是忽然清醒过来,抓着头发不断后退,“不,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缩在角落,头发被硬生生扯掉好些,那双眼惊恐看着他,畏惧又惊恐,最后变成恨,“都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你拖累了我!”   “我就不该生你!”   顾淮之手臂垂下,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我也不想来这世上。”   血还在继续滴,他神色木然的看着地上这个名叫自己母亲的人,“喂她吃药吧。”   他转身出去,轮椅上的老爷子一脸心痛看他,顾淮之只淡淡点了下头,有私人医生跟出来给他处理伤口,他给鹿梨发了个消息,刚放下手机身后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只看见冰冷镫亮的刀身,下意识抬手挡,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浓烈刺鼻的味道飘浮在空中,他恍惚了一下,脑中闪过鹿梨的脸。   ——   鹿梨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早早醒来看了眼手机,顾淮之没有发消息来。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那边隔了几分钟回过来。   【醒了?】   【已经登机。】   还拍了一张机舱照片过来。   见他真的没事,鹿梨总算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有些噩梦后遗症。   【那你先睡会儿吧,下飞机给我报平安。】   【顾淮之:好。】   【顾淮之:记得吃早饭。】   鹿梨洗漱完喂了雪球,视线瞥到还拉着的窗帘上,脑海浮现昨天在这儿的疯狂热烈,顾淮之喘着气咬着她耳朵,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   窗帘拉开,阳光明媚,一切都好。   鹿梨给花浇了水,将蔫掉的花放进垃圾袋,出门。她今天正式回公司,刚出电梯就碰见从另一个电梯出来的孟雨。   孟雨看着她嘿嘿一笑,蹭到她身边检查她脖子,“粉底液哪买的,遮瑕这么好?”   “......”鹿梨手指戳她额头,“我没打粉底。”   “没打粉底你脖子这么干净?不对劲。”孟雨恍然大悟,“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可以啊年轻人,刺激。”   孟雨做贼似的将她到角落,确认没人能听到她们讲话,“怎么样,顾淮之床上表现如何?我听说这种越清冷禁欲的人床上猛得不得了,跟喂不饱一样。”   “......”   顾淮之的确有些喂不饱。   两人是好闺蜜,没啥不能说,鹿梨四下看了看凑过去说悄悄话,“猛。”   卧槽!   孟雨兴奋的瞪大眼,“果然表面越清冷越骚,我也要找个高冷的。”   话没落地,一道声音猝不及防传来。   “什么高冷?”   两人被吓一跳,鹿梨刚回头孟雨就没好气,“陈明修你有病啊,偷听别人讲话。”   陈明修一身深蓝西装,头发喷了发胶定型,向来温和的面上带了几分愠怒,看了眼鹿梨,而后对孟雨道,“人事部提交上来的文件有问题,跟我去拿。”   “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你不早说?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电梯关上,孟雨声音被隔绝,其他同事小声交流不知道人事的孟主管跟总经理到底怎么回事,以前都和和气气好好的,最近像冤家见面似的。   鹿梨回到办公室,一段时间没回来都有些不太习惯,刚坐下没多久就收到陈明修发来开会的消息,关于手游策划的最终定稿。   鹿梨撇了眼时间,刚十点,也不知道顾淮之这次去哪个国家出差。   叹了口气,摁灭手机起身开会。   孟雨已经在会议室,她过去坐到孟雨旁边,“怎么了?”   孟雨笔在白纸上画了个猪头人,上面写着陈明修三个字,又用笔将猪头人给涂抹,泄愤的重拍放笔,“陈明修就是针对我。”   鹿梨看了眼坐在主位的人,“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开始水火不容了。   孟雨冷笑一声,“上一次我们不是玩了剧本杀,私下里顾淮之那个朋友粱良也约我玩了两次,你和晴天都在陪男朋友没时间,那我们就去了,出来时刚好碰到陈明修,跟要债的人一样,上来就拽着我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感觉我是个弱智儿童。”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她相个亲陈明修坐在附近,有时还跟那相亲对象攀谈,搞砸一次又一次,这也算了毕竟她也不喜欢相亲,还省了想办法时间,最离谱的陈明修居然三天两头让她去办公室,不是挑刺就是挑刺。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想用这种办法让我走,想的美。”孟雨说。   鹿梨有些一言难尽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他喜欢你。”   孟雨愣了愣,随后很肯定的否认,“不可能。”   她这话说得大声,正说手游计划的陈明修停下,挑眉,“怎么不可能?孟主管还有其他意见?”   鹿梨赶紧扯了扯她袖子,“冷静。”   孟雨是个火炮脾气,有时候一点就炸,有时候又很随和,她真有点怕新仇旧恨一起堆积,孟雨直接爆发。   孟雨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想让她自己主动离职是吗,她怎么可能中计,自动离职,连个遣散费都得不到。   孟雨笑着开口,“我说总经理开口哪有不可能的,总经理就是我们公司的标杆,总经理说风怎么吹就怎么吹,就算是西北风也得自动辩别方向。”   “……” 第五十三章 别不理我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陈明修平时是挺好说话,但到底是领导又是董事长亲儿子,得罪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在场的都是摸爬滚打好几年来的人,哪能听不出孟雨的阴阳怪气,鹿梨单手撑脸,看看孟雨再看看陈明修,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捏着文件一角,不紧不慢翻页。   “你们觉得孟主管说得对吗?”他问。   场面再度十分安静,鹿梨甚至感觉自己头顶都六个又大又黑的省略号,她喝了口咖啡,得出结论: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孟雨拧开矿泉水,喝完力气稍重放回去,陈明修抬眼看了过来,没说什么,将视线转向策划部部长,“继续。”   话题被轻飘飘略过,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对孟雨使眼色:你跟陈总怎么回事?   孟雨摊手耸肩:没事。   他就是单纯针对我而已。   鹿梨凑过去压低声音跟她说话,“你有没有想过陈明修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想让你辞职。”   孟雨挑眉:没有!   “......”鹿梨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仔细想想,他不对劲是不是从看见你跟粱良深夜出来开始的,而且每次都是故意搅乱你的姻缘。”   孟雨想了想,“也有不是,前两天我打个游戏,他还搁那儿阴阳怪气。”   “你跟谁在打游戏?”   “粱良啊,他玩游戏挺厉害,带我通了好几关。”   鹿梨:“你俩天天一起玩?”   “算是,不过昨天玩到一半他接到个电话急匆匆下线了,我听到说什么自杀,醒了之类的。”   昨天?   鹿梨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是不是昨天晚上十二点?”   孟雨点头,“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的?”   心里的恐慌被放大,许多记忆在脑中浮现,拼凑成形。顾淮之妈妈患有抑郁症和PDST,每天都需要靠药物维持,有时候被刺激药物都失去作用要打镇静剂,好几次都差点将顾淮之从这个世上带走。   空调吹到身上,鹿梨觉得浑身发冷,好像跌入极深的冰窖,手指连笔都险些握不住,耳边嗡嗡作响,昨晚的画面一直冲上脑海。   顾淮之只是看了眼来电就变了脸色,像是知道发生什么,再给他打电话时声音很安静很虚弱,但又故作很清醒精神。   孟雨看她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梨宝,你怎么了?”   鹿梨摇头,“没事。”   她闭了闭眼,眼前画面依旧挥散不去,其他人的话她半点听不进去,手机摁亮找到那个对话框。   【你在哪儿?】   打了又删除。   【到了吗?】   那边没有回复,整个过程鹿梨无数次摁亮手机在摁灭,反复看着昨天到今天两人的对话,那张机舱图被放大最大反复看,然后又退出,想了好一会儿再也忍不住,拿着手机起身。   “不好意思,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说完几乎是小跑从会议室离开,迈过走廊打开安全通道,高跟鞋重重踩在台阶上,声控灯亮起。她靠在角落,找到那个号码打过去。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鹿梨抓了把头发,给许若晴打过去,许若晴还在睡觉,声音朦朦胧胧的。   “干嘛?”   “晴天,昨天晚上顾淮之母亲是不是又发病了?”   许晴天沉默了一下,“没有啊。”   “晴天,你跟我说实话。”   许若晴继续沉默,心里的想法几乎被证实,心脏像破了一个洞不断往里灌着风,她看着窗外的桂花树,继续道,“顾淮之母亲又发病了,还很严重对吗?”   许若晴犹豫几秒,“梨宝,不是我想要瞒你,只是这件事你更应该去问顾淮之。”   是啊,她更应该去问顾淮之,为什么要骗她。   “他手机关机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人民医院。”   来不及请假,鹿梨急匆匆打车前往人民医院,路上一直打顾淮之电话,机械冰冷的女生一遍遍提示关机关机,她想到第一次看见顾淮之手臂上伤口,清瘦的小臂上几乎布满伤痕,有一处甚至在动脉上面,那种痛和濒临死亡的惊恐压迫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猜年幼的顾淮之是如何经历这一切的。   艳阳高照的工作日,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直到“A市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她才恍若如梦初醒,付钱下车。   人民医院很大,她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住院部,很快已经汗流浃背,背后的汗顺着脊线往下滑,她跑到咨询台,刚要开口询问陈蔓华在哪个病房,余光瞥见从楼梯处下来的人。   还是那身衣服,头发却变得有些凌乱,满脸透着疲惫,他右手拿着手机步伐很快,像是有什么极其要紧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情况,也没有看见恰好被柱子挡住大半个身子的鹿梨。   鹿梨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门口,一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   【到了。】   鹿梨忽然觉得讽刺,拇指打屏幕上打字。   【是吗,你去哪儿出差。】   门外的顾淮之顿了好一会儿,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低头点了支烟,因为好久不抽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了,弯着身子剧烈咳嗽,进出的人都不免多看他几眼。   再矜贵自持的人,到了医院也依旧狼狈潦倒。   【有点事,晚点给你打电话。】   鹿梨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被他挂断,她又打过去依旧挂断,反复三次皆是如此。鹿梨没有再打,发了条消息过去。   【不接就永远不要接了。】   她看见顾淮之又咳嗽几声,往外走了一段距离给她回拨过来。   “在开会。”   鹿梨听着他撒谎,“你在哪儿?”   “在美国。”   “顾氏集团有在美国哪家公司控股吗?”   电话那头沉默,鹿梨耐心终于耗尽,嗤笑将事情挑明,“我在医院看到个人跟你长得很像,美国也有人民医院吗?”   顾淮之身形一僵,急切转身在四周搜索,“点点,你在哪儿?”   “我在你身后。”   隔着玻璃两人视线相撞,鹿梨面无表情挂断电话,看着他疾步朝自己走来,怕慢半步她就会消失。鹿梨被他一把揽入怀里,手臂收紧,薄唇贴着她耳畔,一声声低喃。   “对不起,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到极致,像在大漠行走数月没有进水,干涸得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鹿梨听着他的道歉,听着他的解释,眉眼越发冷淡。   怀里人没有反应,顾淮之僵硬着手臂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点点,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鹿梨看着他,“还有呢?”   “我妈半夜发病,家里有看护有保镖,也有私人医生,不会出什么事,怕你担心所以没跟你说。”   鹿梨冷冷扯了扯唇,“既然不会出事,你怎么在医院?手臂上怎么缠着纱布,怎么会在住院部,抱我的时候左手为什么用不上劲?”   她一声声质问,顾淮之答不上来。鹿梨冷声道,“记得你跟我说过,有什么事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做到了你呢?”   “你跟三年前有什么区别?”   三年前,他也是瞒着她所有事情,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废人,是个傻子,她以为三年后她们都变了,都会改了,可现在发现他还是一样。   “顾淮之,你到底有把我当过你女朋友吗?”她喉咙有些苦涩,“粱良知道,向奕知道,晴天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你女朋友我不知道,我还要像个傻子一样听你的谎话,听你把我骗得团团转。”   “不是的。”顾淮之呼吸都不再平稳,眼里全是惊慌,仿佛料见什么,“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向奕和粱良是因为我不能去公司才知道的,许若晴就住在顾宅附近,救护车来的时候她知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顾淮之变得语无伦次,向来在生意上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能将对方哄得团团转开心掏钱的嘴忽然不会说话,像小孩牙牙学语,凑不出一句完整,只能不断重复一样字眼,“点点,对不起,我没有想要瞒着你。”   他一瞬不眨的看着鹿梨,彻底低下头,将声音降得跟云一样轻一样软,一样小心翼翼,“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打我骂我都行,别说那两个字,求你。”   鹿梨很难受的移开眼,她生气可也心疼,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糟了,如果这次伤的不是手腕而是其他地方呢?她又该如何?   原来他们朝夕相对他都能瞒她那么久,这次呢,他存心想瞒能瞒一辈子,他从来都是这样。   “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打算跟我说吗?”她问他,“说实话,你知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顾淮之扣住她肩膀的手用力,好半晌,“不会。”   如果不是她发现,他永远不会说,问到也只会轻描淡写带过。鹿梨眼睫颤了颤,这个答案早已在预料之中,眼眶发烫,眼泪夺眶而出。   “顾淮之。”鹿梨抬眼叫他的名字,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肩头剥离,顾淮之一根根重新握回去,淡青色脉络明显可见,他用了力,半点不肯放开,甚至连呼吸都放轻。   鹿梨被他捏得生疼,重新使了劲去掰他手指,“放开。”   “不放。”   鹿梨提高音量,“放手!”   男人身体一僵,几秒后极其缓慢的一点点松开,狭长的眼定定注视她,观察她的情绪。鹿梨活动了下肩膀,看向他胳膊的伤,所有情绪不满在瞬间收敛干净。   “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顾淮之伸手拽她,这一走她还会不会回来尚未可知,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想再疯了一样翻天覆地的找人,他受不了,受不了她离开自己。   鹿梨胳膊给拉住,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放手,我要回去上班。”   顾淮之动作僵硬,喉结滚了滚,“我接你下班。”   “不用,我开了车。”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自己点外卖。”她神情淡淡,“你先把伤养好,其他的我现在不想说。”   “我没事。”   “嗯,你没事。”鹿梨点头,两只手并用将胳膊抽回,“我走了。”   顾淮之哪肯放她走,这一走可能又是三年,心脏滋生无数密密麻麻的疼痛,恐慌和后悔席卷全身,他伸手再去抓她,不想从旁边急推出一辆病床,有人跑在前面喊着“让一让。”,横亘两人中间,鹿梨趁机大步离开,走了两步更是直接奔跑起来,裙摆随风摆动。   顾淮之追出来已经不见人影,烈日下,他看着来来往往车辆行人,像是时空重叠,他站在街头四顾茫然。   他给她打电话,被挂断,再打依旧被挂断,第三次已经关机,与此同时他看见漏话服务提示短信,十几个未接,都是鹿梨打的。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接。”   跨越时间的话灌入耳膜,顾淮之明白过来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大错误,是他在重步后尘,是他死不悔改,一刻不能再等,他也拦了辆车准备去鹿梨公司。   刚招手,一条消息进来。   【我想冷静几天。】   所有动作被困住,他回头看,经过的人有很多谁也不是她,她是在告诉他别去找她,她不想见他。顾淮之清楚听到内心堆叠起来的世界轰然崩塌,自以为是牢不可破的谎言城堡在顷刻间粉碎,散进风里什么都不剩。   他知道现在过去只会更让她生气,苦着喉咙打字:【路上注意安全,到公司给我说。】   没有回复,向奕恰好打电话进来。   “哥们,你人跑哪儿去了?”   顾淮之又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鹿梨的身影,“楼下抽烟,什么事?”   “人醒了。”   顾淮之折身回去,途径垃圾桶把裤兜里的烟扔了,每一步走得都宛如踩在刀尖上,鹿梨的态度让她恐慌,他宁愿她对自己发脾气,怎样都好,就别是这样平静淡然。   他一步步迈上台阶,在二楼看到等在那里的人,向奕、粱良,老爷子还有家里的保镖,私人医生护工阿姨,所有人都在,唯独她不在。   向奕瞧出他的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顾淮之摇头,敛下所有情绪,片刻后却又掩不了,哑着声音,“鹿梨刚来过了。”   —   鹿梨回到公司后,到茶水间接了一杯咖啡,咖啡很烫,她喝了一口烫得直接吐掉,撇了眼杯里褐色液体,倒掉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   陈明修将会议后半部分内容发到她邮箱,鹿梨点开查看,把人物立绘找出来修改。午饭时孟雨来邀请她去楼下吃饭,她笑着说了声好。   “梨宝,你没事吧?”孟雨担心的问。   鹿梨笑了笑,勺子戳破蛋包饭外壳,混着咖喱酱,“没事啊,干什么这么问?”   “你上午急匆匆跑出去干嘛了?”   “身体不舒服,去拿了点药。”端起手旁果汁喝了口,“估计是昨晚空调开太低了。”   “噢。”   孟雨没再问。   吃完饭两人各自回到办公室午休,陈明修在群里通知下午两点半去OC资本进行最后一轮竞争招标,各个主管都要去。   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吃饭了吗?】   鹿梨看了一眼便退出对话框,将手机调到勿扰模式,拉过额头的蒸汽眼罩开始午休。中午公司很安静,空调风和楼下汽车驶过声轻和,原本的心绪不宁此时已经平静,闭上眼没一会便睡着。   OC资本依旧忙得飞起,从踏进OC大门有好些人跟她打招呼,认识不认识的都有,本在摸鱼的人也都收敛,认真工作,怕被抓到。   会议室,项目经理坐在主位,三个公司轮流展示最后策划成果,都在OC待过一段时间,制作出来的风格大径相同,就是细微区别。   前面两个公司讲完,中途休息十分钟轮到鹿梨,她最后熟悉了一遍流程,余光瞥见项目经理起身出去,回忆前几月顾淮之坐在这里的画面。   那个时候他们还针尖对麦芒。   她弯了弯唇,将脑海里的画面赶走,专心看演示稿。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玻璃门重新打开,进来的却不是项目经理。   办公室的人看到顾淮之都想要原地起立,却被顾淮之制止,他拎了张椅子坐下,翻开面前的文件,“继续。”   接连两次汇报顾淮之都亲自来,可见对这次手游项目的注视,陈明修看了眼鹿梨示意她可以上去开始演讲。鹿梨起身,上台的路要经过顾淮之位置,她视线不自觉落在他左手胳膊,衬衫袖子拉下,胳膊与平常无异,丝毫看不出伤口。   踩着高跟鞋从他身后经过,上台一个回身就与他目光撞上,眼镜将黑眼圈遮挡大半,头顶灯光洒落镜片反射出点点光芒。   脸色依旧苍白憔悴,镜片后的眸子漆黑如深潭,他看着她,深邃而内疚。鹿梨手指蜷了一下,她有种直觉,顾淮之是为了她来的。   “可以开始了。”主持人提醒。   鹿梨收回思绪,将电脑连接到投影幕,忽略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全程目视前方。   “在针对攻略不同NPC剧情中,我们新增了五十条不同结局,根据每个门派,玩家做的选择都有两至三个不同走向,避免玩家在做出决定后后悔,还新增加了一个可以倒回一次重新选择机会,一个账号只能重新选择一次,在达成结局时故事也不会结束,选择只影响结局走向,故事并不会画上句号,有执子之手和相忘江湖两种选项,玩家在觉得不满意这个结局或者不甘于现状,可以通过选择重新规划自己江湖生涯。”   在人物立绘风格都大相迥异情况下,他们的优势就是将整个江湖故事做得跟历练人生一样,她原先玩过很多网游,在到达一个等级之后就没有后续,没有新鲜的东西光靠看风景和人物对话支撑不了玩家对这个游戏的热情,流失量自然也大。   鹿梨将故事和立绘内容汇报完,陈明修上来演讲竞标价格,鹿梨回到自己位置,刚坐下手机屏幕就亮起。   【一会儿一起回家。】   鹿梨看了眼:【不了,我有事。】   顾淮之捏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凸起,半晌:【那结束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开车,你早点回医院。】   关心又拒绝,客套而疏远,顾淮之心情阴郁烦躁却不能发作,是他做错了,她生气是应该的。   项目经理上去做了汇总,最后结果要商议结束后才出,最迟在放假前就能看到结果,几行人收拾东西起身离开,有人跟顾淮之寒暄打招呼,顾淮之举止得体的颔首,丝毫不像身上还有刀伤的人。   鹿梨正要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鹿梨等一下。”   陈明修和孟雨看她,顾淮之单手揣兜过来,对陈明修微微点头,看向鹿梨,“有件事想请鹿总监帮帮忙。”   鹿梨嗤声,他能有什么事让她帮忙的?   陈明修也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两人的微妙关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个。鹿梨重新坐下来,“顾总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   顾淮之薄唇抿直,心脏像被人锤了一拳,他蹲下身来,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勾她手指,“别这么叫我,你叫我名字好不好,连名带姓怎样都行。”   鹿梨收回手,“你不用这样。”   掌心一空,连带着心也像空了一块,“我知道我又让你伤心难过了,我知道我做错了,点点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别不理我。”   鹿梨不为所动,“你先起来。”   两人一发生矛盾就是这样,看似他一直在低头一直妥协,但实际退让的只有她,下次他依旧会再犯,每次一和好就感觉是雨过天晴,不提不问,最后不了了之。   顾淮之依旧没动,鹿梨垂眼看他,眼里平静无波,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消失。巨大的恐慌缠绕顾淮之,心脏被无数根细长的线紧紧缠绕,透不过气。   他看见她张嘴,近乎害怕和疯狂的堵住她的嘴,不想再听到那宛如利刃的字眼。 第五十四章 消气了吗?   鹿梨眉眼清寒,紧紧咬住牙关不让他侵占,用尽所有力气将人推开,拿上包就走。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下一刻她就被人紧紧抱住,使不上劲的左手被右手拽住,形成交叉禁锢的姿势,将她困在怀里。   顾淮之眼尾泛红,低下头一遍遍重复,“不分手,只要不分手怎样都可以。”   鹿梨很是疲惫,这场博弈式的争吵看起来是她赢了,但她半点没有赢家的痛快,只觉得疲惫和无力,她心疼顾淮之,但这件事不解决还会周而复始发生,他会觉得这件事过去了。   “顾淮之。”她唤他。   顾淮之身形一僵,以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抬眼,等待她对自己的审判,“点点。”   鹿梨深吸口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记得你最后出差那次吗?你刚出门没多久就下了暴雨,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怕你出什么事奔出去找你,奶奶着急的跟出来,在楼梯上踩滑了,摔到了头。”   “暴雨天的深夜,我扶着奶奶求助无门,也联系不上你,奶奶流出的血染到我裙子上,很冷。”她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闷声继续开口,“我交不起手术费,坐在医院长椅上哭,你爷爷找到我,交了费用跟我说你因为我放弃他为你铺好的路,四处求人弯下脊梁,受人冷落,而这些我从不知道,我也半点帮不上忙,我只会拖累你。”   男人漆黑的眸隐隐有光点跳动,鹿梨继续道,“奶奶抢救无效,我一个人操办后事,给她穿衣服送她下葬,处理完这一切我给你打电话,我想问问你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你依旧没接,听到你开门回来时,我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对男朋友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连他出差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我就像个外人,你顾淮之世界之外的人。”   他靠过来时堆积多天的情绪濒临决堤,他不问家里为什么这样,连分手都不曾问一句为什么,她从没怀疑过顾淮之对她的喜欢,但他摔门走的那刻,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平衡。   他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人,怎么会什么事情都瞒着对方呢,那只会是根本没把对方当成一家人,做事都有保留,掌握一张底牌随时全身而退。   顾淮之面色变得苍白,紧握她的手,指腹勾勒着她的指尖,“是我自以为是。”他以为瞒着她不让她担心就是为她好,忘了照顾她的感受。   “点点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原谅我好不好?”   她无法对示弱的顾淮之再狠下心,可心里依旧有气,气他隐瞒自己,气他一直把自己摘离在所有事情之外,鹿梨垂眼看抱着自己的胳膊,“你先回医院养伤吧,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你陪我。”   顾淮之将她身子转过来,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打我出出气。”   “我没打人的爱好。”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放手。”   顾淮之仿佛铁了心一般,脸主动往她手上凑,“点点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鹿梨看着他眼里的血丝,里面蓄满偏执和疯狂,心口骤然一缩,疼得厉害,顾淮之究竟是有多怕自己离开他,才会用这样笨拙而又直率的办法。   “顾淮之,别这样。”她没气了,一点气都没了,她舍不得。   顾淮之只当她还有气,握着她的手毫不犹豫朝自己脸上打。   鹿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啪”地一声,掌心有些疼,而顾淮之原本苍白清俊的脸立刻开始红肿。鹿梨难以置信的收回手,“你疯了吗?”   顾淮之看她眼里的着急,弯唇笑得像个妖孽,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腰肢,低声:“消气了吗?还没有的话再打两下。”   鹿梨轻抚他脸上的红印,所有情绪都化作不忍,“在国外的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不好。”他抱着她闷声开口,“孤单疲惫,枯燥无力,忙着在各种人群之间游走,爷爷给我安排了路,但我还是想要实现答应你的事,在创建OC的路上,吃了很多亏,有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过得一团糟。”   没有人会在深夜等他,也没有人会满心担忧寸步不离边骂边心疼的照顾他,他无数次梦到她,梦见跟她手牵手走在学校里,梦见她眉眼弯弯对自己笑,但最后都是她站在镜子前跟自己说分手,他被惊醒,屋内空荡荡的,他坐在床上抽烟,双眼空洞的看着旁边位置。   鹿梨垂眼,她几乎能想象到他的生活,少年的桀骜和意气风发在陌生街头被一次次摧毁打磨,他创建了OC,将A大的人列为首要录取对象,是因为她,因为他们说好要有自己的公司,她当老板,他给她打工。   “你给我打工?我可请不起你。”当时她坐在公园秋千上,顾淮之轻轻将秋千推出去,她随着秋千被高高抛起又落回。   又一次落回,顾淮之偏头亲她,“我不要钱,只想好生伺候老板娘。”   他话意有所指,鹿梨脸都红了,“我才不要你伺候。”   秋千停住,他扣着她的肩,“不要我伺候要谁?”漆黑的眸子深邃如画,他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看来老板娘对我昨天晚上的表现不太满意,我今天一定好好表现。”   他低头,在她耳边喘息,“争取让老板娘下不了床。”   “......你不要脸!”   她骂,顾淮之迈着长腿往家里走,笑着开口,“骂一声就多做一次。”   她不敢再开口,顾淮之这个人说到做到,昨晚她没穿鞋在地上走,顾淮之倚在墙边看她,“走一步就做一次。”   她不信邪,结果被翻来覆去折腾,到现在身上都还酸痛,像是被人暴打过一顿,反观顾淮之跟个没事人一样,越发精神抖擞。   手被人握住,放在掌心,顾淮之撑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支撑我渡过那些日子的,便是那本经济学,我日复一日的翻,一遍又一遍的看,早已烂熟于心,但总觉得还差一点,等OC站稳脚跟那天,我才能回来找你。”   他总想再快一点,怕慢了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阳光从窗外落进屋内,洒下一片金色,鹿梨百感交集,视线下瞥落在两两相扣的手指,手指弯曲反握回去,“办公室有冰袋吗?”   “有。”   鹿梨叹口气,“拿来给你敷脸。”   顾淮之察觉她态度软化,见缝插针的要求,“你帮我敷。”   “我手痛。”   “.......”   ——   总裁办公室里,鹿梨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用毛巾裹好,来回在他被打的脸上滚。   顾淮之已经跟刚才判若两人,前一秒仿佛是流落街头无人收留的小狗,这一刻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大尾巴狼。鹿梨第三次打掉他的手,“坐好,不然自己敷。”   她本不想给他敷,但抵不住他卖惨,还故意把袖子撩起来露出裹着纱布的手臂,帮他敷也不老实,不是捏她的胳膊就是手指穿过她头发,要么就是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到他腿上。   “你这样我怎么敷?”   顾淮之凑过去亲她,“不敷了。”   “......”行。   她起身想要下来,却被人按住,男人低头从脖颈开始一寸寸往上吻,温热气息落在耳后,鹿梨瑟缩了一下脖子想躲,脑袋被手固定,湿漉漉的吻从耳后前移,印上红唇。   并没深入,只是在唇上来回描绘,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鹿梨眨了下眼,怎么回事,吻到一半不吻了?这可不像顾淮之的风格,推了推他肩膀,腰上的手箍紧。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鹿梨不再动弹,手指穿过他发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半夜醒来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砸碎了屋里所有东西,用刀划着自己手腕。”   鹿梨觉得疑惑,“她怎么会有刀?”   顾淮之母亲有很强的自杀侵向,一般抑郁症患者活动范围都不会出现利器或者尖锐之物,何况是刀这么危险的东西。   “有人给她的。”   短短几个字让鹿梨后背一凉,那个人故意给了刀,故意刺激她让她发病,是存心要让她死,抑郁症发作自杀,没有人会怀疑背后内情。   “那你的伤呢?”   顾淮之顿了顿,“她冲下楼来,我抬手挡了刀。”   那一刀直冲他头来的,如果不偏头挡,他现在已经躺在ICU里,生死未卜。鹿梨听完真是觉得不幸中的万幸,幸好他反应快躲开了,但随即又是怒火。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瞒着我。”   顾淮之就知道她会生气,赶紧把人搂紧哄,“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解决好。”   鹿梨气不过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顾淮之很瘦,打下去几乎全是骨头,她皱了下眉甩手,“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顾淮之眼眸变得晦暗阴郁,眉宇间沾染戾气,“知道。” 第五十五章 谁是你老婆?   这件事并不难查,能对他们家这么熟悉,清楚知道如何用最简单的方式让陈蔓华发病,只会是那一个人。   鹿梨手指顿了下,“你妈妈现在情况如何?”   “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但情况不容乐观。”   能刺激到陈蔓华的,除了顾文安就是他,陈蔓华内心认定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父子才让她被万人所指,顾文安死了,但他还在,他让她逃不出这座牢笼,逃不出被囚禁得不见天日的日子,她觉得他该死,他就应该去跟他父亲团聚,所以从小到大,他去看她都在她吃了药沉睡的情况下,短短一瞥不敢逗留,怕她忽然睁开眼。   陈蔓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病,医生也说只要不被刺激情况会慢慢好转,一旦受了刺激便会加剧恶化,这次加大一倍的镇定剂才稳定下来。   鹿梨抱着他,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把他身上的伤口无情残酷的撕开,在上面撒上碘盐,还跟他说“你居然骗我,明明很痛。”   顾淮之又开始亲她,一下接一下,呼吸渐重,“去里面还是在这里?”   鹿梨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这里里面?”   顾淮之手已经沿着腰线往上,把话挑明。   “......”鹿梨脑子里的弦错搭复杂,难以置信的看他,“你手还没好!”   顾淮之指腹摩挲她的肩头,洁白无暇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辛苦点点了。”   ?????   鹿梨满脸问号,但已经来不及发问,窗帘自动拉上,诺大的办公室光线黑暗好几倍,鹿梨筋疲力尽的缩回被子,察觉到男人靠近毫不客气踢了一脚,“离我远点。”   顾淮之掀开被子躺进来,没受伤的右手将人搂在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她额头、脸上。鹿梨推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学名巴掌,也能叫拳头。”她五指收拢,凶巴巴的威胁,“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顾淮之低笑,指腹在她肩膀爱不释手的轻抚,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是我们点点太甜。”   “比甜心还甜,美味可口。”   鹿梨头皮发麻,脚趾都蜷缩,又是一脚踢过去,“滚呐!”   臭不要脸的东西。   顾淮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我们再来一次。”   鹿梨懒懒抬眼看他,冷笑,“你真是好厚的狗脸。”   再来一次,亏他说得出这种话!   顾淮之深深看着她,捏着下巴将她脸抬起来,与自己对视,“这三年你欠了我多少次,都得补回来。”   鹿梨已经感觉自己腿在发抖,顾淮之是个深渊巨口,根本喂不饱。她裹着被子翻身,闭眼,“别烦我,我要睡觉。”   又是一个重力,她重新回到男人怀里,薄唇贴在她颈后,“一起睡。”   从昨天到现在他半点阖眼时间都没有,一开始是混乱后来是更加混乱,等终于缓下来给她打电话却被鹿梨发现自己骗了她,确认陈蔓华已经没什么大碍他第一时间赶回来,一路上各种情绪交织,他怕去晚了又找不到她。   鹿梨听着身后均匀平稳的呼吸,顾淮之已经睡着。她悄悄回过身与他面对面,顾淮之像是有所察觉但更像是下意识,抬起手臂把人往怀里按,以一个更加亲密无间的姿势。   休息室的床很软,鹿梨也开始困了,手臂搭上男人劲腰,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她刚闭眼顾淮之就睁开眼睛,大手轻抚她如丝绸柔顺的秀发,低头亲了亲。   阳光被窗帘隔绝在外,休息室只剩均匀的呼吸和空调声,顾淮之心满意足拥着人入睡,睡衣刚袭来枕下手机开始嗡嗡地响。   怕把人吵醒,他摁了静音,屏幕上跳动着“向奕”两个字。   蹑手蹑脚收回手,起身拿起自己衣服套上又折身回去将被角整理好,亲了下她额头才动作小心的出去。   鹿梨醒来时身边已经冰凉,外面天已经黑下,休息室里开了一盏很小的灯,不刺眼足够将屋内点亮,她侧身摸到自己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   她原来的裙子在混乱中不知丢到哪里,枕边放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套全新的裙子,连贴身衣服都有,吊牌还挂在衣服上。   鹿梨抱着衣服到浴室洗澡,衣服大小刚好,裙子是浅绿色,圆领将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腰带一收整个腰肢盈盈一握,稍稍用力就会断掉一般。   长度到膝盖下方几分,是她穿过最长的裙子了。   男人在外面敲门,“点点。”   鹿梨单手刷着牙,抬手开门,顾淮之站在门边,他也换了身衣服,白色衬衫配黑色西裤,衬衫衣摆塞进裤腰,金属暗扣的皮带勾勒出劲瘦腰身,往下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鹿梨视线下撇,落在他腰上时忽然脸一红,赶紧移开目光。   顾淮之带着眼镜,金属细链在脸侧轻轻晃动,他从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透过镜子看她刷牙。   “你看我刷牙干什么?”   两人视线在镜子相撞,顾淮之手臂收紧,偏头亲她,“好看。”   鹿梨鼓了下腮帮,“花言巧语。”   顾淮之脸上带笑,又凑过去亲她,鹿梨偏头躲,他跟着追过去,刷个牙成了你追我赶现场,好不容易刷完牙鹿梨放下杯子看他。   “你没事?”   顾淮之眉梢轻挑,“有啊。”   “陪你。”   “......”鹿梨捋了下头发,拍他手,“松开,出去了。”   顾淮之把人转过来,手指覆到她颌角,“先亲一个。”   鹿梨推他一下,“不亲。”   “不亲不松。”   鹿梨别开脸,弯腰从他胳膊下钻出去,还不忘回头踢他一脚,“狗狗祟祟。”   拖鞋在西裤上留下一处湿印,顾淮之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笑出声来,一把拽过要往外跑的人,俯身含住她唇瓣。头顶灯光洒落,镜子前的人吻得难分难舍。   ——   临近九点两人才终于出门,OC依旧灯光透亮,鹿梨坐在沙发上,垂眼看蹲身给自己穿鞋的男人。   他不止买了衣服,连鞋子都准备好,都恰到好处的尺寸,裙摆下的小腿纤细笔直,脚趾涂着淡色指甲油,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   顾淮之缠好鞋带,起身。   乘坐总裁专属电梯下楼,鹿梨看着楼上每层都亮着的灯,OC资本四个字挂在最高处,即使走出好一段距离也依稀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都默契的没去开车,手牵手沿着街道走,途径一家粉面馆两人进去吃了面条算是晚饭,城市依旧喧嚣,来来往往的行人比白日增加几倍。   旁边有卖糖葫芦的,顾淮之过去买了两根,眼眸带笑的看她吃完。鹿梨又拆开第二根糖葫芦,腮帮子一股一股,像只小仓鼠。   有风吹来,空气中的燥热消散几分,鹿梨扔掉冰糖葫芦的签,低头想去找包里纸巾,另一只手更快,仔细轻柔从嘴角描过,随后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点点。”顾淮之捏着她手指,“要去见见我妈妈吗?”   鹿梨愣了下,笑道,“好啊。”   顾淮之松了口气,重新与她十指相扣。   去医院那天,天上飘起小雨,鹿梨穿了一条蓝白色碎花群,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肩背,像是纯洁无暇的白雪,走出楼栋,顾淮之撑伞站在台阶下方,修长如竹的手指与黑色伞柄形成强烈反差。   身材颀长清瘦,单手揣兜,听见动静伞骨微微后倾,眉眼清俊,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他就站在那里,清隽矜贵,堪比画手最得意的画作。   瞧见她出来,眉眼轻扬。   医院充斥浓烈消毒水味,鹿梨被他牵着从大楼上到二楼,右转一间病房前站着两个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宛如两尊大佛立在那里。   见到顾淮之他们微微颔首,喊了声“少爷。”,颇有电视剧豪门大家族少爷出巡的味道,不对,顾淮之本来就是豪门少爷。   顾淮之在门口停下,狭长的眼透过门上玻璃看病房里状况,“我妈怎么样?”   “夫人中途醒来过一次,精神状态已经有所好转,刚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下。”   顾淮之点头,在睡就好,如果醒着他还不放心带鹿梨见她。   病房门推开,鹿梨看见躺在床上挂着点滴毫无血色的人,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窝深深陷下去,露在外面的手臂全是深浅不一的刀痕,她紧闭双眼,胸膛很轻微的起伏,看起来了无生气。   鹿梨忽然双眼发涩,她无法想象自己妈妈变成这样,自杀于面前的痛苦,更无法想象年幼的顾淮之是如何走过来的,这样的痛苦他承受了这么多年。   “她吃了药要睡一段时间。”顾淮之解释,看着病床上的人滚了滚喉咙,“妈,这是鹿梨,我带她来看你。”   即使知道她听不到,顾淮之仍道,“遇见她以后,我对未来有了期盼。”   埋藏在岁月里的腐烂阴郁,在某一个午后被阳光照耀,雷霆雨露落在土壤里,绿色生机的芽破土而出,长成一朵鲜艳蓬勃的花。他以为自己就要那样一潭死水过完这辈子,直到那天,笑容灿烂的女孩闯进他世界,明媚耀眼。   鹿梨看着床上的女人,即使瘦得脱相也不难看出年轻时的气质优雅大方,顾淮之眉眼之间与她有些相似,笑起来淡淡的,却让人觉得舒服。   鹿梨清了清嗓子,“阿姨你好,我叫鹿梨,是顾淮之的女朋友。”握着的手被牵紧,温热从掌心传来,她偏头看他,他也正看她,四目相对。   “咳咳。”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两人分开,回头见顾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后,向来精神严厉的老人满头白发坐着轮椅,手里还杵着那根拐杖。   鹿梨几乎是下意识要松开跟顾淮之相握的手,顾淮之早料到一般不让她挣脱,对老爷子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点了下头,转而看向鹿梨,笑道,“鹿梨也来了。”   鹿梨点头,乖巧的笑着,“顾董事长,您好。”   老爷子笑了声,“我有话跟你说。”   —   旁边病房是空置的,再面对老爷子时鹿梨还是有些局促,驰骋商场几十年的人自带睥睨和居高临下,如果说顾淮之是清冷遗世,老爷子就是上位者的傲然。   “不用拘束,坐吧。”   保镖给她拎了张凳子,便跟座雕像似的站在老爷子身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鹿梨坐下来,“顾董事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老爷子喝了口茶,看着她笑,“你能来医院,我挺意外的,之前我跟顾淮之那小子说让你来见见我,看来他根本没跟你提过。”   鹿梨手指微卷,老爷子让自己来见他?顾淮之的确半句都没提起。   “他是怕你在我这儿受委屈,当年的事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心里的一根刺。”   鹿梨没说话,老爷子继续道:“虽然顾氏集团已经是他掌权,但他到底根基不稳,他常年跟在我身边将我的行事学了大半,我不想让他步我的后尘。”   顾淮之做事偏激极端,在过去十多年里,他几乎是无牵无挂。   “幸好,他遇见了你。”老爷子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这小子向来傲慢惯了,谁的话也不听,我也时日无多,以后就靠你看着他了。”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也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肯听。”   鹿梨手指微颤,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手不自觉握紧再握紧,最后松开,做出承诺,“好,您放心吧。”   从屋里出来,抬眼就看见站在走廊打电话的顾淮之,老爷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怎么,还怕我难为孙媳妇不成?”   鹿梨眨眨眼,反应过来这孙媳妇好像是在说她。   顾淮之起先怔愣一下,随后笑了声,“您孙媳妇胆子小,怕您吓着她。”   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手,“赶紧走,别在我面前晃。”   顾淮之牵着鹿梨跟老爷子告别,外面雨还在下,悉悉窣窣砸在车窗玻璃上,水壑间映出姣好的面容,红灯口,车停止前进。   “爷爷和你聊什么了?”   鹿梨扭头看他,“顾董事长让我多管管你。”   顾淮之弯唇,点了点头,“那以后劳烦老婆管我了。”   ?????   “谁是你老婆?”   顾淮之理所当然,“除了你还能是谁?在爷爷面前都承认是他孙媳妇了,他只有我一个孙子。”   “我那是不好当老人家面反驳。”   “那就是默认了。”   “......”鹿梨不跟他争,“反正我还不是你老婆。”   绿灯,顾淮之踩下油门,笑得眉眼都弯起,“那我吃点亏,做点点老公。”   “......”   —   将鹿梨送回家,两人在玄关温存了会儿顾淮之便离开,鹿梨知道他最近忙,又要去医院,叮嘱了他好几句。顾淮之一一应下,在电梯里跟鹿梨告别。   下到一楼没动,嘴角的笑容隐去,铝合金的门缓缓打开,从外面进来好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粱良也在其中,身后还带了个女人。   顾淮之懒懒抬眼扫向女人,再随意不过的一眼如浮云掠草一般,慢斯条理解着衬衫袖口,“认得人吗?”   女人被这阵仗吓到,说话也打结,“记、记得。”   顾淮之挽了一圈袖子,露出腕骨,“知道等会怎么说?”   “知道。”女人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电梯门缓缓关上,顾淮之没再说话,双手揣兜站直。   “叮—”   二十楼,电梯停下,一群人压低步子出去,女人走在队伍中间,保镖分别站在两旁,粱良点了根烟,示意女人过去。   女人忐忑的走到门前,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两边,在收到顾淮之清寒目光时浑身发抖,咬了咬唇,抬手敲响面前的门。   “谁啊?”里面传来声音。   “禹呈,是我。”   里面静了好一会儿,“你是谁?”   女人双手死死绞着衣服,“是我呀禹呈,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忘了我们的孩子了吗?”   里面再度陷入安静,几秒后女人手机响了,她惊了一跳下意识要看向右边,粱良眼皮一跳暗道露馅了,声控灯恰巧熄灭,楼道陷入黑暗。   借着黑暗,粱良让她接电话。   女人按电话的手在抖,两次都没滑动,第三次才终于按了接听。   “喂。”   谷禹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回去。”   女人按照先前粱良给她的说辞开口,“我去之前你的地址找你,你不在,你邻居告诉我你搬家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新住址。”   谷禹呈声音依旧沉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女人声音变得啜泣,“我想你,宝宝也很想你,你就让我见你一面,见一面我就走好不好?”   谷禹呈沉默半晌,女人声音低下去,“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咔哒”一声,防盗门开锁,露出一条缝,霎那,门被外力强制打开,谷禹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按住,嘴巴也被毛巾塞住。   门重新被关上,谷禹呈想要挣脱,但几个保镖同时按住他,半点都动不了。女人被推了进来,顾淮之迈着长腿进来,拎过餐桌边的座椅,弯腰坐下。   “动静小点。”他说。   粱良翻了个白眼,谈恋爱的顾淮之真是事逼,弄个人都要担心动静太大会吵到鹿梨,这隔着两层楼她怎么可能听得到。   女人被关进卧室,一名保镖在门口守着。顾淮之拆了块薄荷糖,眉眼清冷,“你也别怪她,我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就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谷禹呈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保镖扯掉他嘴里的毛巾,嘴巴得了自由,谷禹呈再次想要起身被大力按下,以一种很低微的姿态跪在顾淮之面前。   顾淮之翘着二郎腿,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别来无恙啊,堂弟。”   顾禹呈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顾淮之咬碎薄荷糖,像是真的在回想,“这真的得想一想,是你第一天出现在澳洲,还是顾文康改掉你的姓氏送到别人家抚养。”   三言两语,顾禹呈脸色由青到白再到黑,“所以你早就认出我了,咖啡馆,小区门口,都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   “也不全是。”顾淮之折叠手里的糖纸,“你老老实实的我倒也不会动你,但你实在有些不长眼。”   顾禹呈冷笑,“鹿梨?你真是很紧张她,堂哥。”   堂哥两个字咬得极重,极具咬牙切齿,顾淮之看着顾禹呈那几分相似的眉眼,糖纸被折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他垂眼看着,想到那天晚上他跟鹿梨坐在阳台上,雪球跳上他的腿,鹿梨在旁边修剪着花,低头跟他说话。   薄荷糖纸在灯光下几近透明,顾淮之看着糖纸后的灯光,忽然笑了声,“你调查得很清楚,鹿梨是我的软肋,但动了软肋就该承受十倍以上的反击。”   他垂下手,眼皮轻抬,“我记得,你手碰过鹿梨。”   粱良“啧”了一声,有些不忍心看的别开眼,下一刻屋内就传来顾禹呈的痛声闷哼,嘴巴被死死堵住,额头全是汗。顾淮之冷眼看着他,眼里平静无波,像在看一条死鱼。   “痛吗?”他笑说,“这才刚开始。”   话落,顾禹呈又是一声闷哼,顾淮之自始自种都居高临下看着,宛如在看一出戏剧,而戏剧的主人公被无情碾碎掉自尊,再也直不起腰。   过了几分钟,顾淮之示意保镖停手,“说吧,你跟顾文康是怎么联合,想要害我妈。”   顾禹呈脸上全是汗,痛得脖子青筋暴起,吐掉嘴里的血块双眼布满血丝的恶狠狠盯着他,“你妈可真是命大,这样居然都没死。”   顾淮之脸色阴冷,“看来你的嘴还是不会说话。”   他起身,活动了下没受伤的手,对准顾禹呈的脸又狠又重的挥拳,顾禹呈被打得整个头重重撞到桌腿,发出“砰”地一声。 第五十六章 你才是第一位   屋内所有窗户都被关上,卧室里的女人听到动静害怕的尖叫出声,但立刻有保镖敲了下门,让她闭嘴。   顾禹呈额头撞到桌腿,一阵剧痛,黏糊糊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将视线模糊大半。他还没缓过来,衣领就被人揪起,顾淮之的脸映入视线,眼里布满戾气,薄唇微勾,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跳梁小丑。   顾禹呈笑出声,“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你顾淮之因为打人登上新闻也不是第一次了。”   顾淮之嗤笑,对准他的脸又是一拳,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镫亮的皮鞋踩在顾禹呈手上,宛如碾碎一只蚂蚁,“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跟顾文康进去,要么我送你们进去。”   顾禹呈痛得面目狰狞,但仍然冷笑,“你想怎么送我们进去?就不怕你宝贝似的鹿梨知道了?平日温和的男人实际是个心机手段暴徒,在美国你又犯了多少事,她还不知道吧,你猜,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害怕你,躲得远远的,就像三年前那样。”   顾淮之脸上并无波动,踩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她不会知道。”   也不用知道。   顾禹呈青筋暴起,浑身都在用力试图挣脱桎梏,但几个保镖死死按住他,跟案板上的鱼肉没什么区别,顾淮之就是那刀俎。裤兜里手机振动几声,顾淮之拿出来看,眉眼间的戾气消散,低头回消息。   摁灭手机,他将袖口放下来,扣好袖口,“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他看着顾禹呈笑,云淡风轻,却让顾禹呈头皮发麻,在顾淮之走到门口时顾禹呈忽然开了口:   “放过她们。”   顾淮之脚步没停,“没打算对她们做什么。”   门重新被关上,粱良示意保镖松开他,“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报警,现在警察估计要到门口了,该怎么说不用教了吧。”   他蹲下身看顾禹呈,“顾淮之从小跟在老爷子身边,老爷子什么手段你不清楚?你以为你跟顾文康做的那些事真天衣无缝了?想争家产倒也罢了,现在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禹呈急切喘着气,忽然想起咖啡馆里顾淮之的话,他说“断手还是断脚”,那个时候他就在警告自己,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掌握之内,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楼下传来警笛声,鹿梨正整理着阳台上的花,一探头看见两辆警车闪着红蓝色警灯停在楼下,好些居民都站在阳台上看,还有的去围观,议论纷纷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身后传来输入密码声音,鹿梨回身就见男人去而复还,带上门站在玄关换鞋,雪球喵喵过去在他脚边蹭来蹭去。顾淮之弯腰抱起猫,朝她走来,“在看什么?”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顾淮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雪球脑袋,“医院那边有护工,没我什么事。”他说完冲她挑眉,“不欢迎我回来?”   “没有。”鹿梨放下剪刀,嘴角勾出隐隐弧度,“我挺高兴的。”   顾淮之上前半步,将猫从怀里赶下去,在她耳边低喃,“那你在上面?”   “......”   —   鹿梨当晚记不得警车什么时候走的了,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动一下都嫌费劲,迷迷糊糊间她听见顾淮之说了句什么,她实在没力气回答,从鼻里哼出一个音节算出回应。   尽管累极第二天她还是按照生物钟时间清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人,厨房传来锅碗碰撞声音,身形高大的男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来忙去,偶尔被烫到整个人立即弹开,眉头紧皱,歪着头跟电话的人说话。   “这银耳汤可不可以关火了?”   “我哪儿知道它浓稠不浓稠?”   他越说越不耐烦,但依旧按照指示认真的拿勺子在锅里搅拌,别让银耳粘锅,腰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僵了一下,偏头看,声音温和带笑,“醒了,先去洗漱,马上就能吃早餐。”   鹿梨看锅里的银耳粥,“可以关火了。”   老婆说关就可以关,顾淮之挂断电话将火关掉,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碗,自始自终鹿梨都跟在他身后,像只小尾巴,顾淮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忽然这么黏人?”   鹿梨仰着头,一双眼清凌凌的,“我以前不就这样吗?”   顾淮之愣了下,以前鹿梨的确很黏他,但她很懂事,每次都适可而止从不会耍性子让他放下事情陪她,重逢后即使和好但两人知道无形之中有一道隔阂,隔着三年,只能和好,不能如初。   她低头看他修长如竹的手握着汤勺,一下一下往碗里剩着银耳粥,“顾淮之,我们重新开始。”   真正意义的,重新开始。   顾淮之放下汤勺,回身看她,对她笑,“好。”   清晨的阳光从外面洒落,她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喝粥,雪球埋头在自己碗里进食,安静得只有汤匙碰撞的声音,吃到一半两人像心有灵犀抬头,视线在空中相撞,相视一笑。   吃过饭顾淮之依旧送她上班,途中两人聊起手游的事,她不是想走后门,只是多少有些好奇,她们成功的机率有多大。顾淮之揉了揉女朋友的头,“对自己的方案这么没信心?”   “怎么可能。”鹿梨拍开他的手,“这就跟考试一样,有没有信心和担心考得好不好不冲突。”   顾淮之轻笑一声,“是吗?我就没有这样的担心,反正都是第一。”   “......”真是被你装到了。   “谁不是第一?”她说。   她从小到大也一直都是第一名,唯一掉出第一那次就是顾淮之喝酒喝得生病发烧,但下一次考试很快就升了回去。到公司楼下,她摁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手被人摁住。   “干嘛?”   顾淮之弯唇,“是不是忘了什么?”   鹿梨检查了一下,包和手机都带了,没东西落下。顾淮之凑过去,偏头亲她,“忘了给你男朋友一个吻。”   “......”   薄唇一触即离,俊脸停在几厘米处,意思不言而喻。鹿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话到嘴边改了主意,在那张脸上落下一个吻,“走了。”   顾淮之心满意足,“小心点,我下班来接你。”   鹿梨走了两步回身,在阳光下笑得明媚动人,“好,晚上我们去吃火锅。”   顾淮之看着她笑,直到她走进大楼再也看不到才收回视线,拆了块薄荷糖放进嘴里,难得的打开车载音乐,酷热的天都变得顺眼起来,骨节分明的手将方向盘打了个圈,驶进主干道。   粱良和向奕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打游戏,瞧见他满面春风的进来,纷纷“啧”了声,“把你春风荡漾的笑容收敛一点。”   顾淮之瞥了他们一眼,“天天打游戏,难怪没女朋友。”   向奕:“......”   粱良:“......”   你他妈是忘记兄弟为你出生入死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向奕头也不抬,反唇相讥,“这么久了还是女朋友,你是不是不行?”   粱良惊恐的抬头,发现新大陆般往某个地方看,顾淮之沉脸,毫不客气把粱良的腿推开,也拿出手机加入,“我准备跟鹿梨求婚,你们提点建议。”   说完,像想起什么,“忘了,你们单身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狗东西!   向奕和梁良对望一眼放下手机,摩拳擦掌,“我看你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总裁办公室时不时传出一声巨响,秘书办的几人听得心惊胆颤,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别出什么事,最后由资历最老的秘书起身,他还没离开位置,里面动静就停下,办公室门从里打开,顾淮之解着袖口出来,额前碎发有些凌乱。   “让手游项目部的人到会议室开会。”   秘书点点头,“好的,顾总。”   顾淮之拎着杯子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另一只手摁亮手机,给女朋友发消息。   手游的事告一段落,鹿梨难得空闲下来,压在身上的事情都得以很好的解决,她到孟雨办公室串门,正商量国庆怎么安排。   “把年假一起休了算了,十七天,直接出国游。”孟雨提议,“你男朋友去吗?”   鹿梨正好收到顾淮之的消息,“他应该走不开吧。”   顾氏和OC都挺忙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去的,她还没跟顾淮之一起出去旅游过,想着在屏幕上打字:【国庆你怎么安排?】   顾淮之秒回。   【陪你。】   鹿梨笑了声:【她们说出去玩,可能要去半个月。】   那边沉默,鹿梨单手撑脸给孟雨回话,“他去不—”   “了”之还没出口,屏幕跳出一行字。   “好。”   鹿梨险些怀疑自己看错,立刻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响了一声就接通。   “点点。”   鹿梨看着孟雨在纸上写的旅游攻略,“我们要去十七天左右,你有时间?”   顾淮之喝了口咖啡,不答反问,“不想我去?”   “不是。”鹿梨看了眼孟雨,孟雨很董事的起身出去接水,把空间留给打电话的小情侣。鹿梨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毫无章法的画着,“只是你走这么久,公司的事怎么办?”   “公司的事有人处理。”顾淮之顿了顿,声音放轻,“你才是第一位。” 第五十七章 想你男朋友吗?   鹿梨握笔的手停住,心情像被开了一罐气泡水往外冒着泡,她忍不住笑,却嘴硬道,“花言巧语。”   顾淮之胸腔振动发出短促好听的音节,“我还巧舌如簧,点点难道不知道吗?”   “......”鹿梨嘴角的笑沉下,“不耍流氓你浑身不痛快是吧?要不要我给你松松筋骨。”   顾淮之丝毫不被威胁,愉快答应,“好啊,那提前谢谢我们家点点。”   鹿梨挂了电话,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顾淮之这个狗东西,就会耍流氓,半点没有集团大佬的成熟稳重。   孟雨接了水进来,“这么快就结束电话煲了?”   鹿梨正在回顾淮之微信,他给她发了个视频过来,是项目组的人员在开会,估计是商议手游这个项目到底花落谁家。她回了几个字,“他说他可以去。”   孟雨“噢”了声,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像是早就料到,“你们两两一对的,我怎么感觉很格格不入呢。”   她话落,玻璃门就被推开,陈明修长身玉立站在门口,孟雨脸色几乎是瞬间变化,带着很客套公式化的笑,“不知道陈总又有什么指示。”   陈明修视线扫过鹿梨和桌上那张攻略图,“楼上开会。”   “只有人事部的。”   鹿梨默默喝着咖啡,孟雨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从位置起身,饶过办公桌,见陈明修出去对着他背影做了个挥打动作,“你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三天两头找我茬。”   “你过来。”鹿梨勾勾手指,孟雨瞧她一脸神秘,配合的俯下身去。   “我真觉得陈明修对你有意思。”   孟雨一听直接弹开,“他?算了吧,我没见过谁追人是这样的,就算是真的那本小姐只能祝他失恋快乐。”孟雨冷哼,见鹿梨对她疯狂使眼色,很不爽的捋了把头发,“如果他真喜欢我,成天找我毛病让我加班?你见过谁喜欢人是这样的,PUA我还差不多,喜欢我?我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况且资本家都是吸血鬼,我还想多活两年。”   鹿梨扶额,“你回头看看。”   孟雨回身,惊得手里文件都掉落,落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明修手握着门把手,脸色称不上好看,甚至有点阴沉,视线下瞥看了眼地上文件,“开会了。”   门重新关上,孟雨踮脚看他出了人事部才松了口气,头皮有些发麻,“他——”   鹿梨很无情的点头,“都听到了,我给你疯狂使眼色。”   “完了。”孟雨仿佛已经看见等会在会议室陈明修对她说“你别解雇了”,“假期还没到,我先提前放长假了。”   “不至于。”鹿梨安慰她,“陈明修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孟雨呵呵一笑,他不是就没人是了。   “我走了,晚上准备给我践行吧。”孟雨挥挥手,生无可恋的出去。鹿梨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摁亮手机给许若晴发消息。   会议室里人事部的员工都已经到齐,孟雨是最后一个到的,找了个距离陈明修最远的位置,开始计算自己卷铺盖滚蛋的时间。   “孟姐你怎么了?”新来的实习生问。   孟雨深深看他一眼,摇头,“没事。”   实习生“哦”了声,便坐直身子,孟雨跟着收回视线,猝不及防与陈明修目光对上,仅仅一秒她就移开,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补救的办法。   要不道个歉吧,陈明修平时都挺好说话的,只要她态度诚恳他应该不会计较的吧?   而且他找茬的确是事实。   不对,她都是说的实话,又没冤枉他道什么歉?不过在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听到,应该道个歉吧?   在她很纠结中,发现身边人都纷纷起身出去,这就开完了?她也跟着起身,屁股刚离开椅子就被人叫住。   “孟主管留一下。”   完蛋!   孟雨认命的重新坐下来,观察陈明修脸色,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怎么都跟高兴两个字不挂钩,他这是准备单独跟自己谈话,还挺给她留面子的。   就冲这点,自己跟他说句对不起也没什么大不了,这里不能干换个地方呗。   其他人很快离开,两人隔着一整张会议桌的距离,孟雨看见陈明修抬手扯了扯领带,松开一颗衬衫扣子,简单动作却充满了禁欲魅力,她第一次认真审视这张脸。   陈明修是偏温和的长相,没顾淮之的清冷也不似粱以舟的温润如玉,就是很简单的温和,让人觉得这个人很好相处,没脾气没架子,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但温和不代表他没自己的考量,公司能迅速在行业立足,除了不挑项目更多是他恰到好处的运筹帷幄,多一分太强喧宾夺主,少一分则太弱让人蔑视。   温和表里下是截然不同的内里。   陈明修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孟雨发现他也是标准的宽肩大长腿,走过来时也带着压迫,她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几分。   陈明修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她,孟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自己坐着他站着,气势就矮了很大一截,她也站起来,刚要说话陈明修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开。   ?????   什么情况????   把她叫住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不追究她背后说他坏话?不开除她了?   鹿梨得知这事时刚跟许若晴聊完天,“你现在确信他喜欢你了吧?”   孟雨摇头然后又点头,“他怎么平白无故开始喜欢我了?”   她进公司好几年了,平时也没什么奇怪的,两人交集也不多,突然就喜欢了?   鹿梨握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画图,“那就得问你们自己了。”   孟雨满腹疑惑离开,鹿梨画完一个新的人物立绘,右下角的微信图标跳动,是手游小组群。   【手游项目通过了。】   !!!!   通过了!!!!   !!!!   鹿梨从椅子弹坐起来,通过!!!他们团队果然是最棒的,连顾淮之那么挑剔的人都能搞定!!她已经看见红色的人民币在朝她招手。   【晚上君泽酒店庆功宴。】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明天开始放国庆,请传达到各个部门,祝大家假期愉快。】   陈明修最后这句得到更多回复,除了发钱没有比放假更好的奖励方式,因为加班中秋好些人都没能好好休息,这次终于能睡个昏天暗地。   像是怕陈明修反悔,还有的截图留作证据,然后发到各个部门群里,一时间公司上下全是欢呼,像被囚禁久了终于自由发出的呐喊。   鹿梨和孟雨本来等明天提交的年假申请赶紧提交上去,两个小时后陈明修批了下来。   “顾总。”   电话那端的顾淮之手里咖啡险些洒出来,再听女孩的语气,隔着无线电都能想象她带着笑,眉眼弯弯的给他打电话。   “鹿总有何指示?”   鹿梨被噎了一下,欣然接受这个称呼,“鹿总晚上不能跟你吃饭了,项目通过了,今晚公司庆功宴。”   顾淮之笑了声,“我也去。”   鹿梨“啊”了声,“我们公司庆功宴,你来干嘛?”   顾淮之放下咖啡杯,抬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小片锁骨,慢悠悠开口,“我是鹿总家属。”   “......”   四点时候公司的人都早早收拾东西坐等下班,热烈的商量九天时间去哪里玩。   “你家顾淮之来接你吗?”孟雨问。   鹿梨低头看手机,“嗯,他已经到楼下了。”   “震惊!堂堂集团大佬迟到早退原因竟然是—!!!!”   鹿梨被逗笑,摁灭手机问,“你对陈明修有没有感觉?”   “没有。”   “嗯?”鹿梨挑眉,“大家都是好姐妹,撒谎没必要啊。”   “好吧,其实有一点好感。”孟雨比了个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他长得还挺帅的。”   两人在电梯口分别,因为放假整个公司洋溢着仿佛过春节的气氛,迈出大门就看见倚车而站的顾淮之,男人身高腿长,高高大大的一只,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眉目清隽,气质矜贵出尘,单手揣兜另一手拿手机,眼帘微垂,无需做什么便让人移不开眼。   看见她,五官霎时变得柔和,顾淮之站直身子朝她走来。鹿梨忍不住笑,小跑朝他过去,刚到面前就被拥入怀里,清冽好闻的味道窜入鼻间。   结束一天工作就见到想见的人,说不开心是假的,鹿梨也不管是在公司大楼有多少人看到,反正她跟顾淮之是正当男女朋友关系。顾淮之更是,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鹿梨是他的,让那些男人趁早死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顾淮之捏了捏她的脸,牵着人往车边走,“鹿总召唤当然得积极。”拉开副驾驶门,他低头凑近,“想你男朋友吗?”   他突然问这么句,鹿梨瘪嘴笑,回身戳了戳他肩膀,“不想。”   顾淮之挑眉,指腹摩挲她颌角,“不想?”他在她耳边噙笑,薄唇虚虚贴上她耳廓,“不想就在这里亲你。” 第五十八章 我爱你   鹿梨眼梢收敛,手握成拳头推搡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顾淮之一脸坦荡,甚至还有些正直,“要脸能有女朋友?”   “......”鹿梨没忍住揪他的脸,“你现在这脸皮怎么越来越厚?”   顾淮之上一次被人这么在脸上揉捏还是上一次,来往人很多,几乎都在看这边,两人都认识,但看到顾淮之被这么肆意的揉捏还是第一次,都纷纷停下来观看。   察觉到周遭无数视线,鹿梨赶紧收回手,弯腰坐进副驾驶,“快走,等会被当成国宝围观了。”   顾淮之单手搭着车门,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观望,也不在意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形象,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轻叩,垂眸看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一只小手举在面前,五指微张然后握拳,在那张俊脸上锤了一下,没怎么用力,顾淮之摸了摸自己脸,乐得直笑,“家暴?”   什么东西?   鹿梨还没开口,就见男人弯下身凑近,嘴角含笑,“点点承认是我老婆了。”   “谁承认了?!”   顾淮之理所当然,“都家暴了,还不是承认?”   鹿梨意识到不对劲,家暴的前提是家,是对某种关系的定位,是她和顾淮之要成为那种关系。   看她表情顾淮之就知道反应过来,把脸更加凑过去一点,还很贴心的将她手放在脸上,“来吧,打吧,让我尝尝家暴的苦。”   鹿梨:“......”   “开车!”   ——   陈明修订了一层用来庆功宴,君泽酒店一间包房都价格昂贵何况是一层楼,鹿梨已经在心疼钱了,但转念一想这钱又回到顾淮之包里,也不亏。   车刚到门口就有泊车人员快步上前,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微笑着上前拉开车门。顾淮之将钥匙给泊车人员,牵起鹿梨手,声音清淡,“忙你们的。”   “好的顾总。”   鹿梨被他拉着进去,直接乘坐专属电梯上楼,看着上面亮闪闪的“专属电梯”几个字,原来这就是有关系走后门的感觉。   十楼,电梯门一开就听见热闹声音,不少人听见声音看过来,瞧见专属电梯开门都愣了下,见到鹿梨和顾淮之出来双眼不约而同睁大,片刻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君泽是顾氏集团的,顾氏是顾淮之的,顾淮之是鹿梨的。   合理。   顾淮之单手揣兜,薄唇微勾,对过来打招呼的人轻轻颔首,眉眼冷淡疏离,但教养极好又不会让人感到被漠视。陈明修看见他们也走了过来,伸手跟顾淮之浅握了下,邀请他们到前排位置坐。   因为顾淮之到来,原本公司内部聚会变成了一个应酬场,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有男有女,顾淮之单手揣兜对来往的人都言简意骇。   “顾总跟鹿总监真是郎才女貌,到时候记得给我们发喜糖,让我们都沾沾喜气。”   有人打趣,鹿梨刚要说喜糖什么的还早,顾淮之已经先一步开口,清冷的五官放柔几分,笑着应承下来,“一定。”   话落胳膊被拧了一下,告别前来打招呼的人,两人到圆桌坐下,孟雨来得早单手撑脸看两人亲昵走来,“再秀恩爱打死你们俩。”   顾淮之挑眉,视线扫了孟雨一眼又收回,没说话。鹿梨挨着孟雨坐,抬眼看陈明修坐在孟雨另一侧,小小“咦”了声,“陈老板这是司马昭之心呐。”   孟雨作势要打她,“别胡说,先静观其变。”   到时候自作多情闹笑话。   她们这边坐的都是主管总监,从饭局开始便有人轮流给顾淮之敬酒,顾淮之给鹿梨夹了块排骨,声音淡淡,“我家梨梨不喜欢我喝酒,戒了。”   敬酒的人一怔,目光看着低眉顺眼给女孩剥虾的男人,修长如竹的手指轻巧熟练的将虾壳和虾仁分开,放进女孩面前的盘子,接着又继续剥下一只,女孩用筷子夹起虾,指了指没被剥干净的虾壳,男人又过去处理掉,她这才笑了下,放进嘴里。   默默收回手,跟同事左右望了望,感觉被喂了一嘴狗粮。   孟雨捅了捅她胳膊,跟她说悄悄话,“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家顾淮之是忠犬类的。”   鹿梨看了眼身旁男人,他态度温和的跟其他人说话,手上却没闲着,剥好虾放进她盘里,声音清清朗朗,时不时应一声话,话题绕来绕去回到鹿梨身上,几杯白酒下肚有人脑子一热问出一直以来八卦的问题。   “鹿梨真是你大学时候在一起又分开的女朋友?”   顾淮之又剥了一只虾,“是。”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分开这么久又怎么在一起了?”   顾淮之慢斯条理摘掉一次性手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睫微垂,像在回忆,更像诉说一个从未变过的事实,“因为是她,所以只能是她。”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鹿梨。   年少时解决问题方法有错,让她们错过了三年,但这三年他都没想过找个人重新开始或者遗忘,鹿梨对他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从未更改。   话出,有人跟着起哄,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们能分开又重逢,羡慕她们都很坚定的选择对方。   顾淮之扭头装上鹿梨视线,清凌凌的眼闪烁点点荧光,手被一只小手握住,他笑了声与之回握然后十指相扣,拇指和食指把玩她手指,还挠一下她手心。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酒吧和KTV,不想去的人便在门口分道扬镳,顾淮之完全没发表态度,一切看鹿梨,她要去他就去,她不去就不去。   鹿梨婉拒其他人的邀请,孟雨提议去风情,正好好久没见许若晴了,一起出来玩,然后商量一下旅游的事。顾淮之没意见,当好女朋友和她朋友的司机,驱车前往风情。   半个小时候车缓缓减速,靠边停车,推开门熟悉的声音传来,许若晴坐在吧台冲她们招手,薄荷芙莱蓓已经点好。   “来得晚,好位置都没了,只能在这儿听。”瞥见她身后顾淮之,许若晴哼了声,“梨梨你这么快就原谅这个狗东西了?也没让他跪个榴莲遥控器什么的。”   顾淮之:“......”   以后让鹿梨尽量少跟许若晴接触。   鹿梨帮他说话,“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已经该了。”   老婆帮自己说话,顾淮之又面露得意,眉梢都跟着上扬,仿佛在说“我老婆说得对,你能把我怎样”。许若晴受不了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拉着鹿梨到吧台坐,“今天这歌手要唱好一会儿,坐这儿慢慢听,让他站着。”   孟雨喝着鸡尾酒笑出声,鹿梨不忍心顾淮之这么陪她站着,而且周围好些人都在看他,一双眼将他打量个遍,甚至有几个跃跃欲试想要上来搭讪,猜测他这样的男人喜欢哪种类型。   顾淮之倒是没注意周围情况,所有目光都落在眼前女孩身上,丸子头有些松垮,侧着脸时腮帮子鼓鼓的,像只生气的河豚,如果这只河豚的眼神没落在舞台中央男人身上而是自己身上更好。   一首歌完毕,周围响起掌声,男生抬眼往人群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一个人。”   观众席响起一阵唏嘘,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男生在酒吧颇具人气已经有好些粉丝,当众送给某个人一首歌,大家都嗅到八卦和恋爱气息。   “他居然也谈恋爱了,不行,我得赶紧拿下粱以舟!”许若晴一拍吧台。   鹿梨正听得眉开眼笑,肩膀被人揽住,她抬眼听见男人问,脸也被人轻捏,“他比我好看?唱歌有我好听?”   “啊?”   “你男朋友可就站在这儿。”他强调。   他后悔带她来了,从一进门目光就没落在他身上,就知道看舞台上那个小白脸,不知道哪儿好看,弱不禁风病怏怏的,哪里比得上他?   鹿梨拽下男人捏自己脸的手,“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当众表白哎。”   浪漫?   顾淮之顿了下,难得的没再说话,鹿梨好奇的看他,“你生气了?”   顾淮之垂眼,承认,“有一点。”   何止一点,女朋友盯着另外一个男人看,他都要气翻了好吗。   衬衫衣摆被扯了下,小心翼翼的,女孩双眼清澈透亮,眼睫又长又卷,手拽进腰间衣服布料,冲他笑,“那我哄哄你。”   顾淮之被逗笑,什么气都没了,捏了捏她鼻子,“等会哄,我去个洗手间。”   “噢。”   人走后,鹿梨又将目光重新投向台上,趁他回来多看两眼。晚上吃的菜有些干,她觉得口渴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一首歌完毕,男生抱着吉他退场,其他人都等着DJ上台,忽然原本五颜六色的灯光熄灭,只留下舞台中央一道暖色的光束,圈出一个圆。   “卧槽,那不是顾淮之吗?”许若晴惊呼一声。   鹿梨看过去,果然看见刚刚说去洗手间的男人出现在舞台,身形颀长挺拔,气质清隽出尘,高脚凳对他来说丝毫没压力,逆天长腿甚至还能着地伸长,另一条腿随意搭着凳子,慵懒随意,偏又因模样气质过于上乘让人移不开眼。   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话筒,镜片后的眸子看她,素来清冷疏朗的声音在音响中略微低沉。“这首歌送给我女朋友鹿梨,我爱的人。”   伴随着前奏缓缓响起,顾淮之声音温润清朗,像山涧潺潺流淌的清泉,又像一片羽毛抚过耳畔,宛如一坛陈酿多年的酒,清醇浓厚,嘈杂的酒吧变得安静,所有人都被他吸引,被他歌声吸引。   这是鹿梨第一次听顾淮之唱歌,磁性诱人的声音从喉间冒出,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都在对她表达:   幸福的样子我感觉好真实找不到形容词   沉默在掩饰快泛滥的激情只剩下语助词   有一种踏实当你口中喊我名字   ......   熟悉的旋律和声音传进耳朵,灯光师也被提前打好招呼,暖色灯光落在她身上,所有人都虚化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两相望。   周围的尖叫和起哄快要将整座酒吧掀翻,鹿梨一开始惊,慢慢变为喜最后五味杂陈。一曲毕,顾淮之起身朝她走来,一步一步。   “你愿我这一生都如上上签,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上上签。”   从素不相识到相识相爱,然后分开重逢破镜重圆,他们承受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她希望自己是上上签,他更希望每一签她都在身边。   鹿梨看着他,忽然双眼酸涩有些想哭,是感动也是感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淮之对她笑,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侧头在她耳边轻喃:“我唱歌是不是比他好听?”   鹿梨:“......”   破坏气氛你真的有一手,合着搁这儿较劲是吧?   她刚要推开,顾淮之又开了口,“点点,我爱你。”   他很少说爱,更从未如此直白的对她表达,能感受是一回事,当面表达出来又是一回事,顾淮之将人搂得更紧,一字一句重复,“我爱你,从当年到现在到以后,从不更改。” 第五十九章 向日葵拥有阳光所有的爱。……   从酒吧出来,鹿梨还未从适才的情绪抽离。   顾淮之将方向盘打了个圈,拐进车库,偏头发现女孩还处以出神状态,薄唇弯了弯,“我的歌声这么余音绕梁,让我家点点牵肠挂肚。”   “......”   气氛终结者说的就是你吧。   顾淮之将车熄火,揉了揉她脑袋,“喜欢听以后都给你唱。”   “也只给你唱。”   顾淮之顺理成章把东西都搬到她家里,另一间卧室成了他放置衣物和办公的地方,鹿梨洗完澡出来他刚收拾完,正站在阳台打电话。   不用早起鹿梨关掉闹钟,在平板上找个电影和电视剧准备熬夜,雪球跳到沙发上双腿一踹蹲下,没一会儿旁边位置凹陷,顾淮之也坐过来。   “明天有两个会议要开,下午要回一趟老宅,后天估计就能空下来了。”他手指把玩着她头发,缠在指尖,“我们去哪儿玩?”   鹿梨低头看着平板,选了个评分不错的电影,“他们说去雪山或者云南那边。”投屏到电视上,她翻出孟雨发到群里的攻略和图片,“这个冰川好漂亮,据说现在上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顾淮之圈着她的腰,下巴枕着她肩膀,“海拔五千多,你受的住吗?”   “我明天出门买一些高原反应的药还有氧气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修长如竹的手指在平板上左右滑动,孟雨发来的图都很好看,A市属于南方城市,很难见到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让鹿梨向往。   顾淮之看了遍攻略,一共有两条线,基本都是雪山,在那条被称为“天空之镜”的道路。   “再买个大的行李箱,装厚衣服,上面冷,还有防滑链,得开越野车上去。”他说。   高原地势险要,遇到一些高坑低洼普通轿车根本过不去。   “看看喜欢哪款车。”他点出最近款的越野车型,“明天我们去买。”   鹿梨险些被水呛到,“买车?”   为了出去旅游买辆车?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顾淮之点头,像是想到什么起身西服外套拿出钱夹,展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银行卡,还有几张黑卡,修长如竹的手指在一众银行卡里选了一圈,最后抽了一张卡出来,其余的全部给鹿梨。   “这张是主卡,要走一些公司账户,这些都给你,这张绑定了主卡,无限额。”   鹿梨看着手里琳琅满目的卡,没太明白过来,“好端端给我卡干嘛?我不缺钱。”   虽然她的资产跟他比简直九牛一毛,但也算是个小资阶级。男人将那张卡收回裤兜,将钱夹重新放回她手里,紧紧握住。   “我知道你不缺钱,但家里的钱应该给你管。”顾淮之笑,凑过去亲她,“男人身上不能有太多钱,万一变坏怎么办。”   “当然,我肯定不会变坏。”他欺身过去,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在她颈侧亲吻,“只喜欢我们家点点。”   鹿梨没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结束后她累得不想动,任由顾淮之抱着她回到卧室,床头暖灯开着,她脸贴在顾淮之胸膛,听着他心跳和渐渐均匀呼吸,昏昏欲睡。   再睁眼已经第二天,顾淮之正站在全身镜前整理衬衫,听见动静回身,“吵醒你了。”   鹿梨摇头,扯了扯空调被翻个身又睡,顾淮之倾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下,“锅里有粥,包子和油条记得用微波炉热一下。”   她迷迷糊糊应了声,跟只小猫似的,顾淮之心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又低头去亲她,小猫转了个方向,睁眼推他,“你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顾淮之不为所动,“接个吻就走。”   话落,薄唇印上来,正要挑开她牙关鹿梨死死防守,含糊不清,“我没刷牙。”   顾淮之没再勉强,手捏了一把,“等我回来。”   “......”鹿梨踢了他一脚,“臭流氓!”   纤细的脚踝被人握住,指腹摩挲脚踝附近皮肤,低笑。鹿梨被他这一声弄得七上八下,缩回脚藏进被下,催促,“你快去上班。”   顾淮之拎起床尾外套,“下午我来接你,记得带上证件和钱包。”   “接我干嘛?”   “买车。”   ——   出发时间定在明天,原计划是晚上就走不拥挤,但由于路途遥远,晚上开车不太安全便改到白天,许若晴和孟雨听说顾淮之为了这趟出行要专门去买个越野都兴奋起来,齐齐发来好些照片,虽然看不太懂车辆配置,但往贵的买总没错。   【许若晴:这辆车,限量版只有十辆,一车应有尽有,连住宿都免了,直接在车里睡。】   这外观的确拉风,她百度一下价格,差点掐自己人中。【就开这一次买这么贵的不值得。】   三人在群里由买车到住宿风景路线和各自准备什么东西展开话题,每人都被分配一个任务,吃过午饭鹿梨换衣服准备出门,接到顾淮之电话。   “真去买车啊?”她还以为只是说着玩。   顾淮之轻“嗯”了声,“以后出去玩的机会多。”   以后两个字落到心上,鹿梨沉默两秒忽然笑了,的确他们还有好长的以后,以后他们出去玩的机会很多,不止这一次。   “好。”   顾淮之跟着笑,开车载她来到一家看招牌就很炫酷的大型4S店。   这家4S店专卖高档牌子,对上流社会的事都所知七八,尤其是顾淮之那辆限量版宾利,从两人下车就认出是顾氏新任总裁和他女朋友,两人手牵手,向来清冷矜贵的男人偏头跟女孩说话,眉眼温柔。   带女朋友来4S店,当然是买车送女朋友了!   这个月的业绩完全不用愁了!   两三名店员微笑热情的迎上来,诺大的展厅停放着好些车,各个大牌的都有,顾淮之从一众越野车上掠过,偏头询问她的意见。   “那辆银色的怎么样?”   鹿梨看过去,银色是辆SUV,虽比不上越野但底盘和各个设计都很大气,“外观好看,但这个能上去吗?”   顾淮之点头,“可以。”   店员狐疑看了看他们,不是买来送给女朋友吗?女孩开这么大型车的极少,一个是车身长度和宽度都比一般车型大很多,二是盲区相比较其他车会大一些。   “我带你试驾一圈,你看看。”   “好。”   不管是买来干嘛的,买就行,店员立刻拿来钥匙欢迎他们试驾。   这车底盘较高,鹿梨第一下抬腿险些没上去,站在后面的顾淮之扶了她一下,给她系上安全带,“小心别撞到头。”   声音温柔体贴,边上的店员感觉被喂了一嘴狗粮,自觉退开了些。   顾淮之将车开出展厅,在路上开了一圈,从打开车门开始就知道这辆车跟普通车不一样,视野远眺,看着顾淮之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跟玩儿似的打圈,驶出两条道路后掉头开回来。   “怎么样?这款是才到的新款,各个方面都是顶配,还有一个隐藏空间,是小型房车设计。”   店员在中控台按了一下,后排座椅忽然靠前自动放平,两侧缓缓伸出一个储存空间,里面是被子和床垫,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车顶也变成星空,流光溢彩。   “我们还有其他两款,顾太太不喜欢的话可以让顾公子带您再去试试其他的。”   顾太太。   鹿梨怔了下,顾淮之被这个称呼取悦到,偏头问她,“怎么样?”   鹿梨凑近他,想问一句这车多少钱,还没问就看到一旁的性能介绍牌,最下方写着售价。   一千四百万!!!   她以为几百万已经上限,果然她对有钱人的世界一无所知。   顾淮之半揽着她腰,低声笑,“不用担心价格,你老公我家产把这家店买下都绰绰有余。”   鹿梨拧了他一下:什么就我老公了?   顾淮之挑眉:难道不是?   不是!   至少现在还不是!   顾淮之挠了下她腰窝,“吃干抹净就不想负责了?”   鹿梨缩了缩,“你还吃亏了?”   顾淮之拍了拍她的头,将视线重新拉回车,“喜不喜欢?”   说实话。   “喜欢。”   顾淮之点了下头,指了指另外一辆跑车,“那辆好看吗?”   鹿梨看过去,他指的是自己进门就留意到的一辆超跑,天蓝色的车身,在一众黑白亮黄色中很特别,好看的东西会自然吸引目光,所以她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顾淮之牵着她的手,“就这两辆车。”   店员喜笑颜开,“好的,请出示一下要登记的车主身份证。”   顾淮之没动,“上我老婆的名字。”   “......”   除了试驾看车,剩下的都是鹿梨的事,她现在知道顾淮之为什么要提醒她带证件和银行卡了,他从一开始就想到车落她的名字,当她拿出那张专属黑卡时店员笑容僵了一秒,看鹿梨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尊敬和羡慕。   原本计划去买东西的事被搁置,鹿梨在群里给好姐妹说了声,让她们帮忙买一下,给她们看了两款新车。   【许若晴:这车好酷!】   【孟雨:苟富贵,勿相忘!】   【孟雨:富婆,饭饭,饿饿。】   【许若晴:鹿总,到时候请带我们兜风。】   鹿梨止不住的笑,抬眼看坐在一旁翻阅杂志的男人。室内开着灯,炽白灯光和金色暖阳交织在他身上,他慢斯条理的翻了一页,像一幅画。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淮之抬眼看过来,镜片后的眸子轻扬,笑得像个妖孽,“好了吗?”   “还没,要去办手续。”   本来上车牌这事不用本人去也行,但这两辆车实在太贵,她觉得自己亲眼看着才放心。顾淮之没什么意见,跟她一人开一辆车前往车管所位置,第一次开跑车,鹿梨有些紧张,不过操作都差不多,而且路上好些车都距离她远远的。   上牌的人很多,两人在等候椅上坐着等待,顾淮之电话没怎么断过,但另一只手始终与她十指相扣,等终于弄完已经快五点,小区没有多的车库,顾淮之带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穿过跨江大桥,来到云湾公馆前。   鹿梨怔愣住,顾淮之带着她进去,来到一所别墅前,刷卡开门,入目是半个足球场大的院子,停十辆车都完全足够。   将车停下,顾淮之牵着她走到大门前,握着她手指输入密码。八个数字,她的生日加他的生日,门锁应声而开,映入眼帘是轻奢式的简约小清新风格装修,整栋楼一共三层,一楼是大平层,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一个主卧和一个次卧,主卧靠着阳台,有个很大的落地窗,铺着地毯。   阳台还有一个吊床,另一侧摆放着向日葵和满天星。   “这是你准备的新房?”鹿梨问。   顾淮之笑了声,从后抱她,“这是你的房子。”   鹿梨心尖颤了下,他今天又是送她车又是送她房子的,加起来的金额能把她整个人淹没,“你什么时候买的?”   顾淮之勾着她的手,看着阳台上的向日葵,“三年前,在我们分开前一个月。”   “本来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可惜迟到了三年。”   锦州花园的房子是不错,但他考虑了很多,他们结婚有了孩子,锦洲花园的房子是肯定不够用的,所以他买了这栋房子,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不足以全款,只能托人找关系降低首付然后分期,后来他拥有了能买几栋这房子的资金,这栋房子却找不到人送了。   “这几年每次回来我都住在这儿,我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栋房子什么时候迎回它的女主人。”那是他第一次对生活有了期待,开始幻想他们的以后,细碎而幸福。   鹿梨靠着他,“喜欢满天星是因为第一次你送我花,向日葵是因为它永远随着太阳转动。”   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光。   从年少到如今,他依旧是那个耀眼存在,是曾在那条漆黑不见五指的巷子照亮她的少年,向日葵拥有阳光所有的爱。   顾淮之抱她的手收紧,一字一句,“从来都是专属你一个人的。”   一直都是。 第六十章 我们的第一次旅行   短短几个小时顾淮之给的惊喜感动太多,鹿梨先前的顾虑和回去计算怎么将车钱给他的念头被打消,她已经还不起。   “你又送我车又送我房的,你想要什么,我送你。”她想了一圈,顾淮之什么都不缺,她也不知道买什么送给他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顾淮之下巴枕在她肩头,“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   脸贴着她的,上下轻轻蹭着,鹿梨怔了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夕阳遮了半张脸在山后,余晖落在阳台,她扭头看他,四目相对。   这个吻由她主动,渐渐变换主次,她被按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被面前人汲取呼吸和温度,不沾染任何□□,千言万语通过这个吻传达给对方。   直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她才推开顾淮之,两只手揪着他衬衫喘气,鹿眼湿漉漉的,红唇娇艳欲滴,眼尾泛着浅红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顾淮之指腹轻抚她唇角,口红沾染手指晕开,牙齿张合轻咬她的下颌,室内一片静谧,谁也没开口说话,片刻相拥在一起。   晚上两人去学校附近吃了火锅,吃的鸳鸯锅,饭后两人去商场买了两个行李箱,还有防滑链以及一些高反必需品。   第一次自驾去这么远的地方,又是雪山,鹿梨看见什么合适就买,到最后出来时两人手都不得空,鹿梨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败家。   两个大箱子,她和顾淮之一人一个装厚衣服,剩下一个装秋夏的换洗衣服和鞋,后备箱空间大,三个行李箱上去也丝毫不拥挤,日常用品放在储藏盒里,鹿梨还把顾淮之的笔记本也带上。   “我充电宝是不是忘记充电了。”   “噢,昨晚充了。”   “红景天和氧气管忘记装进背包了,还有伞和纸巾,万一上面下雨怎么办。”   “问问孟雨酒店订好了没。”   顾淮之倚在落地窗前,看她自言自语手忙脚乱的样子,在屋里来回打转,时不时摸摸这个找找那个,拆了块薄荷糖到嘴里,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越发柔和。   等她终于收拾好已经快十点,约好早上九点在高速路口汇合,除却吃早饭时间,他们八点就要起床,鹿梨倒无所谓,顾淮之得休息好。   她躺在顾淮之怀里酝酿睡意,大概是有旅游兴奋症,她半点睡意没有脑子里一个劲想着有没有东西没带,觉得不放心想要起身去检查,刚一动环在腰上的手便收紧。   “去哪儿?”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东西忘记带了。”   顾淮之捏着她下巴将脸起来,“睡不着?”   “有一点。”她承认,“这是我第一次出去玩,而且是跟你出去玩,我有点兴奋。”   顾淮之眼睫一颤,指腹轻轻抚过她耳垂,“我也是。”   “几点了?”   鹿梨不解,但还是半回过身看时间,“十点半了。”   “那来得及。”   什么?   .......   一个小时后—   鹿梨扒开他伸过来的手,“我要睡觉。”   顾淮之贴过来,笑,“不是睡不着?”   “......”   就你有嘴成天到晚叭叭叭的。   拜顾淮之的福,鹿梨一觉到天亮,甚至还有些不想起床,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顾淮之已经收拾妥当,行李箱和背包都拿到车上,   “我的护肤品拿了吗?”   “拿了。”顾淮之给雪球的自动喂食机装满猫粮,“我叫了人每天定时过来照顾雪球。”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餐桌上放着早餐,鹿梨看他蹲在猫碗前,给雪球添水添粮,做好这一切他起身把落地窗关上,留了一个小缝透气,中央空调打开,调到雪球适应温度。   “六点有人上门来关,不用担心。”   鹿梨摇头,“我不担心。”   有他在,就不担心,她可以依靠他。   顾淮之笑,揉了揉她脑袋,“豆浆很甜吗?”   “嘴巴这么甜。”他说,薄唇贴上来亲吻,舌尖挑开牙关与她纠缠,好一会儿才停下,意犹未尽,“的确很甜。”   “......”   这个人真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清冷禁欲脸做这么色,情动作的。   当事人心情很愉悦,站在门口耐心等女朋友收拾完毕,关门下楼。把最后一样东西放到车上,鹿梨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崭新镫亮又拉风的SUV,很轻的拍了拍车身。   顾淮之被她这一番动作可爱到,拉开副驾驶门,“上车吧,女朋友。”   鹿梨看着他笑,高兴得跟个小孩,“出发,我们的第一次旅行!”   顾淮之关上门,“出发!”   ——   开出车库,鹿梨第一时间在群里跟她们报告位置,其他两个人也出发,摇下车窗开始拆昨晚买的车载香薰,她买了两个味道的,一个桂花一个栀子,前后各放一个。   等红灯空当,顾淮之偏头看旁边的女朋友,发现她正拿着手机在网上买一些汽车用品。   “坐垫买哪个图案的?皮卡丘还是哆啦A梦?”   “两个都挺好看的。”   她皱着眉头,仿佛这是什么世纪难题。顾淮之弯唇,“两个都买,换着用。”   鹿梨表示不赞同,“钱再多也不是这么花的。”   顾淮之踩油门,给出回答,“我们有四辆车。”   所以两套坐垫完全不叫浪费。   鹿梨一想也是,虽然跑车她估计很少开,但该有的东西还是得有。见她下了单又开始搜索另外的,顾淮之笑了声。   九点,他们顺利到达高速路入口,许若晴和孟雨也前后到达,看到跟孟雨一起下来的陈明修眼里闪过熊熊的八卦之火。   三个男人客套生疏的打了招呼,三个女生凑在一起,鹿梨率先发问:   “你跟总经理在一起了?”   许若晴点头如捣蒜,想要听到第一手的八卦消息。   孟雨看了眼陈明修,将两人拉得更远了些,确认那三个男人听不到才道,“他昨天找我出去,跟我道歉。”   许若晴:“展开说说。”   “他昨天约我去咖啡厅,我以为又是找我茬,结果他跟我道歉,说他没追过人不知道会给我造成困扰。”   当时场景她记得很清楚,陈明修还是一贯温和口吻,看着她郑重认真,“我追你,用你喜欢的方式。”   第一步就是跟她来旅游,说什么路途遥远照顾她,孟雨听罢冷哼一声,她需要谁照顾,但陈明修又列出许若晴和鹿梨都有伴,她一个人未免太孤单,到时候处处吃狗粮,而且还当免费司机,还自带车。   有免费车免费司机不用她就是傻子,所以她就答应了。   许若晴听得连连点头,“你们总经理还算有诚意。”   要知道像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哥,哪肯花时间花金钱做这些事,更遑论当免费苦力了,至少目前来看陈明修对孟雨是认真的。   孟雨捋了把头发,“先看看呗,你跟你的粱大帅哥怎么样?”   许若晴看向粱以舟,他笑着跟顾淮之和陈明修说话,许若晴目光变得坚定,“回来之前,我一定拿下他!”   鹿梨,孟雨:“嗯!冲!”   确认完路线,顾淮之唤她,“点点,走了。”   “来了!”   鹿梨小跑着过去,几个人各自上车,她回身看了看后排,“我们应该少开一辆车,还热闹些。”她说完又否定,“行李放不下。”   因为他这是新车,只能从人工通道走,前面两辆车直接走快速通道过去,顾淮之从收费员手里接过卡,散漫的笑,“两个人够了。”   从A市到达冰川,需要穿过天府之国,孟雨的计划是上去在成都或者都江堰歇息吃个午饭,下午再出发,前面一段都是高速,鹿梨开心的两条小腿来回晃,研究这价值千万的车辆显示屏,选了收很应景的歌。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身旁坐着爱的人。   鹿梨忽然想到某部韩剧里的经典台词,像是应景,道路边有一片花田,万紫千红的鲜花争相绽放,好些游客在花田里观赏拍照。   鹿梨也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可惜速度慢了点,只拍到一个很模糊的花田,她戳了戳屏幕,还是没把照片删了。   三个男人开车,三个女生就在群里聊天,孟雨发来了全新的更加详细的攻略计划,她们时间充裕可以慢慢玩,她还特意买了张地图,每条线的经典住宿都标的明明白白,冰川所在地在整条线路外面,需要走几个小时的回头路。   “你们看看,要不要绕过冰川。”   顾淮之握方向盘的手一顿,鹿梨查看地图,跟他传达,“冰川跟我们完整的线路不同方向,往返需要多走十个小时,考虑要不要不去了。”   十个小时太久了,虽然都能换着开,但本来她们基本全程都是在车上,而且那条路上最近下了大雪,也不好开。   “都到这里了,不去岂不遗憾。”顾淮之淡淡道,“你不是想去看雪景吗?上面还能滑雪。”   鹿梨心动了,她也觉得这么远跑到这边来,不去可惜了,下次单独再来更难得跑,但也得考虑其他人。“你一直开车身体吃得消吗?”   前方路段有些拥堵,顾淮之捏捏她耳垂,跟她调起情来,“我身体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第六十一章 叫声老公就放过你   要不是在开车,鹿梨很想给他一拳。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没下限了。”   顾淮之低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别低估一个男人的下限。”   鹿梨脑海闪过很多个羞耻又不可描述的画面,喉咙噎了一下,“你赢了。”   前面车辆已经在缓缓行驶,顾淮之坐直身子,鹿梨低头在群里发消息,其他两个人也都觉得来都来了不去太可惜,还是去吧,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许若晴:再说你们总经理都跟我们一起的,还差这一天两天的。】   【孟雨:有道理。】   鹿梨也觉得有道理,询问过男人意见也都说去,达成一致孟雨把最新的攻略地图发过来,冰川定在第三天,今天晚上她们先去附近县城落脚。   在成都吃过午饭休息,下午便前往县城,下了高速后面全是国道和县道,还有很崎岖的山路。看着前面快有她小腿高的石子路,鹿梨都担心能不能过去。   顾淮之修长如竹的手将方向盘打了个圈,踩了脚油门轮胎直接碾过石子爬上去,车子一晃一晃的,像在走深浅不一的泥洼路,石子过完就是一个深坑,两侧深得他那个宾利一来就根本出不去。   “慢点。”她担心道。   这段路实在太难走了,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路也窄,庆幸的是没下雨。   顾淮之眉头蹙了下,显然也低估了这条路,踩了脚刹车,循着之前的轮胎印慢慢过去,“没事,你困了先睡会儿。”   鹿梨的确有点想睡,但不放心,高速上便罢了,这段路如此崎岖他又开了好几个小时,她看着安心些。   好一会儿才开完那段泥泞的路,重新驶上水泥路的国道,下午五点他们终于到达县城,将车停在预定好的酒店,一行人先后伸着懒腰下车。   孟雨定的最豪华的酒店最好的房间,出来这一趟压根就没考虑过开支问题,怎么开心舒坦怎么来。在前台拿了房卡,乘电梯到十六楼,红色地毯长长铺在走廊,鹿梨拿着房卡走在前面找房间,顾淮之一手拎着一个箱子,肩上还背着背包。   刷卡开门,入目的房间干净整洁,雪白的双人床上铺满鲜艳的红色花瓣,正中还用花瓣摆成一个爱心,靠枕和枕头靠在一起,灯光也是朦胧梦幻的暖色,床边柜子里还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饶是顾淮之也愣了愣,片刻笑出声来,跟她耳鬓厮磨,“点点今天要试试我的下限吗?”   “......”   鹿梨脸颊发烫,舌头都开始打结,“我,我才不试。”   “我下去换间房。”   顾淮之把人拉回来,“旅游旺季,所有房间都被预定完了。”扣着女孩肩膀,将人往房间里推,“怕什么,我哪忍心伤你。”   鹿梨心情很复杂的从行李箱拿出睡衣和换洗衣物,一边跟孟雨发消息问她。   【孟雨:我特意给你们顶的情侣套房,怎么样贴心吧?】   真是太贴心了,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要给孟雨点个赞。   顾淮之站在床边检查各个设施,鹿梨抱着衣服到浴室洗澡,这是她洗过最长的一个澡,浴室烟雾萦绕,莹白肌肤在烟雾中仿佛雪野,小脸泛红,像是蒸了个桑拿。   关掉热水器,她正要从架子上拿毛巾擦头发,浴室门忽然被人打开,烟雾迷蒙中,高大颀长的身影迈步进来。   “你干嘛?”鹿梨惊了一跳,幸好她先一步穿好睡衣了。   顾淮之走到她面前,黢黑的眸子深得仿佛晕开的浓墨,冰凉的手指轻抚她脖颈,声音又低又哑,“我来洗澡。”   鹿梨“噢”了声,“那你洗吧,我先出去了。”   话还没落地,她忽然被人抵在墙上,薄唇贴上来却没深入,骨节分明的手从脖子慢慢往下,惹起一阵阵颤栗。   五指肆意张合揉捏,“一起洗。”   ?????   “.......”   鹿梨完全是被他抱着出来的,跟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肩膀,想了想觉得气不过,张嘴在他肩膀上咬。   顾淮之蹙了下眉,将人放到床上,“还有力气咬人?”   鹿梨闹钟警铃大响,摇头就要起身跑,却被他拽住脚踝一把拽了回来,像是被禁锢无处可逃的囚犯,鹿梨不安的想要挣脱,另一只脚踝也被扣住,曲起。   “顾淮之!”   他是个变态吗!!!!1   顾淮之倾身上来,“乖,叫声好听的放过你。”   “我不!”   她可是个有气节的.......呜呜呜呜呜,你他妈!!!!   “阿淮。”   顾淮之眉眼带笑,在灯光下好似深夜蛰伏而处的吸血鬼王爵,泛红的眼尾流淌着对她血液渴望,只要她稍稍不顺从就会咬破她的肌肤。   “还不够好听。”   鹿梨眼角湿漉漉的,受不了这个刺激的画面和动作,“你给我个方向。”   “叫老公,叫声老公就放过你。”   鹿梨张了张嘴,对这两个字有些难以启齿,顾淮之也不急,夜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鹿梨哪是他的对手,不消片刻就彻底投降。   “老公。”   声音很小很软,尾音上扬娇滴滴的,像小猫伸出爪子在心上挠了一下,想让人更加欺负。顾淮之吻上她的唇,“继续。”   “.......”   “顾淮之你这个混蛋!!!!!”   “还有力气骂?嗯?”   “我错了。”   再次回到床上时,鹿梨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听着浴室水声脑子一遍遍回想刚刚的滋味和过程,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顾淮之就是个臭不要脸!!   她知道顾淮之欲望重,但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没想到过了几年不减反增,还越来越无耻。   骂着骂着,她余光瞥到光溜溜的柜子,上面的东西已经被他不知清理到哪里,空调和电热毯的温度也都调好,暖烘烘的,将高原夜晚的寒冷驱挡在外。   他是很疼她的。   鹿梨笑了下,翻身看见顾淮之从浴室出来,一只手拿着毛巾随意在头上擦拭,蹲在行李箱前,从里面给她拿出羽绒服,然后端着洗衣娄将衣服放进阳台洗衣机,等洗好再烘干,弄好这一切他头发早已干得彻底,将衣服重新装进行李箱才掀开被子躺下。   靠过来的温度炽热,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里,高原上的第一晚他们都睡得很好,半夜鹿梨被热醒,手脚并用想将被子踢开,下一秒就被男人捞回来。   第二天醒来时顾淮之已经穿戴整齐出去给她拿早餐,她刚穿好衣服羽绒服就被盖到身上,顾淮之站在身后,“今天冷,穿这件。”   鹿梨推开厚厚的羽绒服,“我不冷。”   “乖,听话,外面在吹风一会儿可能下雪。”   “......”   有一种冷叫你男朋友觉得你冷。   最后鹿梨还是没穿羽绒服,不过也答应将羽绒服拿出来,一冷就立刻穿上,走出门时顾淮之还在念叨,说着说着瞥了眼心不在焉听着的女孩。   “鹿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鹿梨眨了眨眼,“在听啊。”   “那你说我刚刚说什么了?”   鹿梨看他,毫不客气吐槽,“你话好多。”   “......”   顾淮之舌尖扫了下后槽牙,被气笑了,大手毫不客气捏她脸,“你听话点我也不至于。”   鹿梨拍掉他的手,“我怎么不听话了,本来就不冷,又不是三岁小孩。”   顾淮之垂眸看了眼手背,改捏她耳垂,“好好好,我们家点点最听话了。”   “可不是。”鹿梨骄傲的扬起脖子,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还不忘使唤他,“小顾,走快点。”   小顾?   顾淮之不禁笑了起来,顺从的搭话,“好的,女王大人。”   电梯恰好到达,鹿梨轻巧的进去,顾淮之推着行李箱进来,黄金周基本都是旅游的人,几乎每一层都有人,鹿梨被挤到一个角落,顾淮之站在她身前,为她隔挡出一块小小空间。   顾淮之今天穿了套很随意的休闲装,大衣挂在臂弯,碎发自然吹在额前,遮住那一双长眉,金丝链条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下颌流畅薄唇微抿,腾出的一只手握着手机,有人给他打电话,他随意说了两句便挂断,声音清清冷冷,像是雪山上飘落的雨,叮咚落进耳蜗。   男人一身贵气和无可挑剔的颜值很快成为其他人的目标中心,尤其是那副金丝眼镜,随着他稍稍抬眼不苟言笑的表情,将斯文败类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下一秒,斯文败类五官放柔,眉眼也跟着带笑,清冷的声音也变得疏朗。   “怎么了?”他跟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孩说话,女孩肤白如雪,一双眼清凌凌的,甜美乖巧。   鹿梨揪着他衣摆一角,白皙好看的小脸皱着,“我肚子痛。”   顾淮之眉头蹙起,摸了摸她头,低声问,“很痛吗?”   鹿梨点头,“估计是昨晚受了凉。”   昨晚她实在热得受不了,硬着脾气把被子踢开,顾淮之念她两句她也不听。   顾淮之换了个手拿大衣,看着她叹了口气,牵着她在一楼出电梯,鹿梨本来以为他会念叨自己两句,结果他什么都没说,让她在前台沙发上坐下。   “在这里等我。”   她点头,没一会儿顾淮之就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药袋,还拿着一个保温杯。   “乖,先把药吃了。”   他声音温和,半点没有责怪意思,热气冲上双眼,她眼睛有些酸涩,“你不说我?”   顾淮之没好气的看她,“我都想打你,还说你。”   跟个小孩一样。   鹿梨瘪嘴,自己理亏还耽误出发时间,耷拉脑袋等着顾总裁的批评教育,良久,他只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好,从塑料袋里拆了个暖宝宝给她。 第六十二章 嫁给我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贴上暖宝宝后鹿梨感觉肚子疼痛有所缓解。   “我们过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顾淮之又撕开一个暖宝宝,“我已经让他们先走,晚些直接在目的地汇合。”   鹿梨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独立,能解决遇见的所有事情,但现在因为顾淮之的存在,许多事都不再需要她操心,他会周到细心的安排好一切。   “高原不比A市,昼夜温差大,都是湿冷,我们在平原生活惯了,才上来身体受不了,稍微受点凉就会不舒服。”   给她又贴上一个暖宝宝,还拆了一个给她暖手,声音温和耐心。鹿梨眨了眨眼,掌心温度顺着脉络传遍全身,汇聚到心脏。   鹿梨听话的点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会了。”   顾淮之捏了捏她脸,“好点了我们就出发。”   县城到达景区都是山路,虽然崎岖但是沿途风景如画,鹿梨又往小腹贴了两个暖宝宝,顾淮之将车载空调打开,就怕她再冷着。   “山上面风大,一会儿下车把羽绒服穿上。”   他眉眼沉着,语气也难得带了强硬,鹿梨没跟他唱反调,但也没把自己的后路堵死,“冷我就穿。”   顾淮之看她一眼,倒也没有继续再说。   两点,他们到达冰川前的一个自然风景地质公园,一下车鹿梨就感觉刺骨冷风扑面而来,脸上皮肤也被风割裂得疼。   顾淮之提着羽绒服抖开,“穿上。”   鹿梨乖乖伸直胳膊,顾淮之先从右手给她穿,然后是左手,最后绕到她身前,将拉链从底拉到头,还将帽子给她盖上,整个人像只小企鹅,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双眼。   顾淮之觉得她这样子乖得不行,低头亲了亲她,“肚子还痛不痛?”   鹿梨抬起脖子,将嘴和下巴露出来,手指完全藏在袖子里,挽住他胳膊,“好多了已经。”   “今晚再踢被子腿给你打断。”   鹿梨瘪嘴,半张脸又躲进羽绒服里,很无辜的眨眼,不敢了,再也不敢踢被子了。   两人在附近民宿吃饭,中途跟房主问起冰川的事。   “昨天刚下了一场大雪,你们要上去的话得准备防滑链,不然轮胎打滑。”房东说话速度很快,带着口音,听着有点费劲,但好在能明白大概意思。   鹿梨眼里闪过着兴奋和期待,她还没见过雪呢!   “今天还在下雪吗?”她问。   “还在下,不过没之前大,上山路的话还是要小心,最好白天上去,那上面可以住宿。”   从这边到冰川有三个小时车程,他们过来时候有些堵车,比预计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前面四个人已经出发前往冰川。   为了不赶夜路,两人简单逛了下地质公园就出发去冰川。雪路她不敢开,前面一段较好的山路由她开,快到雪路再换顾淮之。   “点点。”顾淮之唤她。   “嗯?怎么了?”   “除了看雪,你还想要什么?”   山上已经开始下雨,夹着细细碎碎的冰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自动运作着,鹿梨将速度略微降下一些。   “看海。”她想着一望无际的海天一色,还有海面的层层浪花和海鸥,“我想去看海,去海上遨游,去潜泳,看看海底未知漂亮的生物。”   “我想体验赤脚在沙滩上行走,在海边看日出日落,晚上吹着海风听着歌谣,在一片椰林中骑着自行车穿过,看潮起潮落。”   A市属沿江城市,又位于南方,大海和雪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不需更多描述,就是漂亮和向往。   顾淮之敛眸,指腹相互摩挲了下,“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有啊,我听办公室的女生说泸沽湖很漂亮,我想去泸沽湖,沿着云南去大理丽江,然后是香格里拉。”   “下次我们就去看海。”   “下次休假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去云南也得好几天。”鹿梨说。但不可否认心里是开心的。   顾淮之手肘悬撑车窗,偏头看她,“有机会的。”   会有机会的。   快到雪路鹿梨将车靠在路边,换顾淮之,前前后后好些车,都不约而同停下,从后备箱里拿出防滑链套到车轮上。   “需要我帮忙吗?”她裹着羽绒服过去。   蹲身整理防滑链的顾淮之抬眼,“有。”   “照顾好我女朋友。”   “......”鹿梨把鼻子以下藏进羽绒服里,“那好吧。”   顾淮之笑了声,将防滑链展开,“外面冷,去车上待着。”   装防滑链的过程简单又复杂,顾淮之来回上下车好几次,才将轮胎整个套进链条里。   “雪!”   转过山头,入眼一片雪白,目光所及之处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像是给大地铺了一层雪白的羊绒地毯,远处雪山高耸入云,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   鹿梨兴奋的四处张望,拿出手机不停“卡擦咔擦”拍照,细小的雪花飘落,停在玻璃上,她哈出一口气,玻璃结满水雾,指尖轻碰,一个字跃然而现。   “顾淮之,我好开心啊。”   她笑,笑得眉眼弯弯,好似天上纯洁的月牙,又似遗落在森林的精灵,单纯灵动,诱人心动。   玻璃上渐渐结满水汽,那个字也逐渐被水汽淹没,顾淮之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在玻璃上写的,是“淮。”   顾淮之的淮。   黢黑的眸子宛如浓墨,他握紧方向盘,声音很轻很轻,“这么开心?”   “是啊!”鹿梨点头如捣蒜,“小时候我妈妈答应我,如果我考试得了第一名就带我看雪。”   她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但这个承诺却永远食言了。   顾淮之滚了滚喉结,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鹿梨摇下车窗,手掌伸出去接住落下的雪花,雪花触手即化,冰冰凉凉从指尖流失,她弯指握了握什么都没握住。   孟雨她们早就到了冰川下的住处,在群里问她们还有多久到,鹿梨将导航截了个图过去。导航显示还有十五分钟到,不过天色暗下来,为了安全起见车速也放慢很多。   半个小时后,顾淮之踩下刹车,熄火。   鹿梨看着前方一片漆黑,“怎么不走了?”   没油了吗?但她开车时看了还有大半箱,雪路也不会这么耗油吧?   顾淮之解开安全带,“到了。”   “到了?!”   一片漆黑,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连只萤火虫都没有。   “你确定到了?我们不会走错了吧?”鹿梨重新点开导航,导航上也显示到达目的地,但更奇怪了,怎么一盏灯都没有,孟雨她们呢?   车门被拉开,顾淮之摁开她的安全带,将人抱下车。脚踩进厚厚的雪地,发出“簌簌”的声音。   鹿梨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挽紧男人胳膊,“我们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有点怕。”   顾淮之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不用怕,我在。”   “可是—”   鹿梨还要再说,话还未出口面前的黑暗骤变,像是触动某个机关,蓝粉色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将天空都照亮,流彩似的灯光璀璨耀眼,从远到近,最后停在鹿梨脚下。   远处粉灯接连亮起,仿佛雪山夜空中的星星,鹿梨抬头望去,看着粉灯越来越多,最后组成两个字—鹿梨。   心里冒出很强烈的预感,侧头看身边的男人。   雪夜中,男人长身玉立,黑色大衣长至膝盖,额前碎发被风吹的凌乱,五官在黑夜中越发深邃立体,洁白雪白落在他肩上头上,真真应了“遗世孤绝”四个字。   察觉她的视线,顾淮之朝她看了一眼。蓝粉色的灯依旧在闪,从鹿梨慢慢变成“我爱你”,再变为“嫁给我。”   山顶的风很大,即使穿着羽绒服她鼻子也冻得通红,像是被点了穴,呆呆站在原地看身边男人。   四面八方涌出好多人,欢呼着围观这场雪山上的求婚,男女主圈在中间,好些人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屏息以待等着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顾淮之松开她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再回身时手里多了一束花,满天星点缀着向日葵,她看着颀长清瘦的男人捧花朝自己走来。   “点点。”他眉眼温柔,笑着开口,“你曾说向日葵得到了阳光所有的爱,可我只想做你的太阳,你只需要站在原地,我就会来爱你。”   “我想过很多跟你求婚的方式场景,可到最后觉得还是这里最好,因为这里有你喜欢的雪。”   雪落满头,也算白首。   风还在吹,围观的人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在冰川脚下如此环境下筹备这么大场求婚仪式,在女孩最喜欢的地方,在背靠神山的地方,对她许下承诺。   顾淮之跪下来,膝盖迈进雪地,四面八方的寒冷涌入,他却丝毫未觉,打开戒指盒,华丽璀璨的戒指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比脚下的灯还亮上几分。   这是真摘下星星双手捧到她面前。   顾淮之发上已经落满雪,声音微颤却庄重,“点点,嫁给我。” 第63章 .正文完你是我的大幸,纯真热烈无穷无……   “让我留在你身边,再不分开。”   清润疏朗的声音在雪中敲响耳膜,鹿梨眼里有泪光闪烁,脑子几十倍速闪过从前一幕幕画面,定格在男人手捧花朝她走来。   雪风刮在脸上生疼,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但还是忍不住,泪眼朦胧她看见孟雨和许若晴站在不远处,手上还举着两人名字的灯牌,中间是大大的爱心。   周围的人都没出声,她们想等女孩自己做出选择。   鹿梨眨了眨眼,将眼眶盈满的眼泪滚出,看见一向矜贵骄傲的男人一脸紧张,薄唇都抿成直线,心里忽然平衡,不止她一个人紧张。   缓缓从羽绒服里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落上雪花,她声音很轻,“好。”   众人齐齐欢呼,就喜欢这样圆满的结局。   顾淮之望着她笑,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揉着万千星辰,所有星辰都小心呈放在女孩面前,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执起她手,将戒指缓缓推进她无名指。   在经过指节时卡了下,随后推到底,不大不小刚好,是他精心量过的尺寸。低头亲吻她手指,笑出声来。   周围的人在鼓掌,感动又羡慕,不知是谁起哄开了个头,大喊着“亲一个”,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热闹得仿佛婚礼现场。   鹿梨怔愣一下,男人已经起身,膝盖以下的裤子都已经湿透,身披摧残灯光朝她走近,将人拥入怀里,低头吻了上来。   周围声音更大,鹿梨却好似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只有面前人炽热呼吸,听他低喃,一遍又一遍:   “点点。”   两个字已然包含所有。   直到人群散去,顾淮之求婚的话题登上热搜,视频被好几个大V转发。一望无际的雪白的童话世界,满天星河被照亮,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清隽出尘,带着高原白雪的清冷遗世,唯独在看向面前女孩时温柔宠溺,一举一动尽是真诚与爱意。   “让我留在你身边,再不分开。”   手机传出顾淮之声音,接着便听好几人化身柠檬精尖叫抱头哭泣。鹿梨坐在房里,刷着微博听着楼下讨论和尖叫,看着手上的钻戒,炽白灯光下钻戒耀眼璀璨,她弯了弯手指,感受戒指冰凉,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房门打开,顾淮之端着晚饭进来,瞧她盯着钻戒看,弯了弯唇,“喜欢吗?”   鹿梨勾住他脖子,将人拉低,“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给我看冰川图片时。”   鹿梨想起来,“两天你就布置了这些?”   顾淮之将人抱起来,往餐桌走,“我让人连夜赶上来弄的,本来今天早上还在想办法怎么延迟出发。”   谁知她肚子痛。   鹿梨明白过来,瘪嘴,“难怪你当时不说我,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山上风雪太大,有些被风雪淹没,昨晚趁你睡着我去找了其他人,让她们先走。”   吃过晚饭,顾淮之收拾好东西,喊他家女孩,“点点,我们出门一趟。”   “噢。”   雪夜出门,鹿梨将自己裹得跟个北极熊一样。还有人在楼下吃饭聊天,见到她们下楼很热情打招呼,顾淮之牵着鹿梨微微颔首,让人坐进车里。   “我们要去哪儿?”   顾淮之发动车子,“上山。”   上山?   现在?!   鹿梨看着前方,山路蜿蜒崎岖,两侧的树不断倒退,轮胎碾压雪地的声音在黑夜有些刺耳,车子一路往上,最后在一处平原停下。   两人下车,山顶的风比山脚大一倍不止,羽绒服仿佛都不保暖,头发吹得跟个鸡窝似的,顾淮之带着她来到一处平台,那里搭着帐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从这里可以看到山脚一切景象。”顾淮之不知从何处拿出望远镜,递给她,“看看。”   漆黑夜空下,蜿蜒绵长的山峰与黑夜勾出波澜壮阔的画卷,鹿梨握着望远镜,镜下的风景明灭可见,好似世间万物都在脚下。   男人从后抱她,温热气息落在耳畔,“往天上看。”   鹿梨仰头,本漆黑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亮光,转瞬消逝,“流星!”   “好看吗?”   “好看!”   说话的功夫,又一颗流星划过,鹿梨赶紧紧握双手,虔诚许愿。“你许愿了吗?”   顾淮之脸蹭着她的,“你许了什么愿?”   她望着天,“愿我们和身边人都平安喜乐,愿你一生都是上上签。”   顾淮之眼睫微颤,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你呢?”   “你愿望成真。”   我别无所求,只愿你如愿。   “嘭”地一声,眼前忽然大亮,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她刚要说是谁放的烟花,绽开的烟花聚为两个字——点点。   鹿梨一颗心酸酸涨涨,像有无数个气球在胸腔挤压,有些喘不过气,双眼酸涩,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感动的,亦或者都有,戴着戒指的手聚到身前,有什么东西铬在指尖。   骨节分明的手与她相贴,无名指上是同款戒指,两枚钻戒相碰,烟花仍在绽放,“愿我家点点,一生如愿。”   ——   十月底,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顾淮之收到A大迎新晚会的请柬,作为A大的名人为学弟学妹演讲。   鹿梨跟他一起前往,自毕业之后她们都没回学校看看。   校门口依旧人来人往,篮球场上穿着球衣的男生来回奔跑,肆意挥洒汗水,观众席上坐着好些人,各自呐喊加油,休息中途有女生上去送水,幸福害羞的都有。   鹿梨和顾淮之走在球场外围,他抬手将茂密遮挡视线的树叶拨开,瞧见跑上去送水的女生,眼梢微挑,“以前你怎么没给我送过水?”   鹿梨嚼着红糖珍珠,“你又没打过几次球。”   “......”   顾淮之一噎,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在一起后他很少打球,要陪她。奶茶聚到唇边,他侧眸,鹿梨笑着开口,“喏,给你补上。”   “比矿泉水甜。”   大少爷低头喝了口,点评,“一般,没你甜。”   鹿梨哼了声,将奶茶收回来,嘴角止不住笑意。演讲设在学校表演的礼堂,一路上不少人认出他们,含笑打招呼。   在一栋教学楼前,鹿梨停下,上楼,走廊和教室都是熟悉的样子,钢琴房安静落针可闻,黑板写着五线谱和音调。   鹿梨在一架钢琴前坐下,打开,“遇见你那天,是我学会第一首曲子。”   纤细白皙的手指虚放在黑白琴键上,随着手指按落,轻缓悦耳琴声充斥教室各个角落。十指好似翩然起飞的蝴蝶,轻巧停落每个琴键。   有风吹来,头发随风扬起,发梢掠过顾淮之脸侧,他伸手想握,只触碰发尖,双手演变为四手合奏,一人一边,默契熟练敲下同样音符,扭头,心有灵犀的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一曲罢,顾淮之指尖跳动。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鹿梨扬眉笑,“我刚上完课出来,你们几个人站在走廊抽烟,烟雾萦绕的,我咳还说我用这种方式吸引你注意。”   “你真的自恋。”她吐槽。   那时对于顾淮之的幻想被戳破,她开始怀疑顾淮之除了皮囊啥也没有。   顾淮之声音轻淡,带着笑,“我当时也没想到会被人怼。”   他提议,“我们再演一遍。”   许是气氛地点恰到好处,又或是记忆如长了脚疯狂窜出,她看着男人起身出去,自己则坐在教室,将适才的曲子又弹一遍。   窗边绿色盆栽随着风晃动,操场上欢声笑语落进耳朵,这一刻好似真的回到上学时候,老师在讲台总结这节课重点,她做着笔记,想着晚上没课再过来熟悉学到的东西。   “下课。”   老师收拾课本离开,其他同学张开双臂伸懒腰,讨论去食堂吃饭还是去外面,或者回寝室睡觉还是出去逛街看电影。   “鹿梨,你不走吗?”有人唤她。   “马上,写完这句就走。”她匆匆记下最后一句话,收拾课本和五线谱,起身离开教室。   走出教室,她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人,身形颀长清瘦,他倚墙而站,碎发随意搭在额前,虚虚遮挡那双长眉,修长如竹的指尖捻着东西,他偏头,无可挑剔的一张脸,狭长的眼微挑,薄唇随意勾起,慵懒肆意。   他朝她走来,弯腰,脸上满是戏虐和揶揄,“同学,哪个班的,这么喜欢我?”   清冽好闻的味道传入鼻间,鹿梨仰头,撞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他今天刚好穿得休闲,浅色衬衫黑外套,外套遮住金属暗扣皮带,小白鞋,两侧渡着浅金色LOGO,裤腿长至脚踝,露出一小截冷白皮肤,眉骨高挺,仍是记忆中熟悉的意气风发少年。   鹿梨看着他,忽然笑了,随着记忆台本说台词,“我喜欢你你就会做我男朋友吗?”   顾淮之站直身子,声音清冷,“会。”   “我喜欢你你就会做我男朋友吗?”   “不会。”   “我喜欢你你就会做我男朋友吗?”   “会。”   一字之差的回答,鹿梨却忽然湿了眼。   “我先喜欢你。”顾淮之拭去她眼角湿意,“我注定是你男朋友。”   你是我的大幸,纯真热烈而无穷无尽。   ——正文完——   【棠梨煎雪】   文/青炽。2022.2.24   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创作不易请多多支持正版。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