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被反派杀死的第九十九次》作者:柳辞韫   文案:   这是贺窕第九十九次面对提剑要杀死自己的季凭羽。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一定要打死那个因为周末无聊而点开修真小说的自己。   也好过现在,莫名穿成书里前期就死在反派boss手中的炮灰女配。   在这之前,贺窕已经花式攻略了季凭羽九十八次,所有结局都无一例外地死亡、读档、重来。   当又又又一次面对怒火攻心的反派,心神俱疲的贺窕决定——听天由命。   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贺窕陷进迷魂阵了,我去寻她。”   “贺窕,我们的道侣契尚未解除,你是不是和你的同门走太近了?”   “一个人就敢来魔城外历练,窕窕是在等本尊救你吗?”   ……   “杀妻证道,本尊杀了吾妻九十九次,你替我,证得道了吗?”   【排雷与注意事项】   第1 .男女主两情相悦,但为什么男主一直杀女主,要到快结尾才会揭晓。本文的虐是外界因素影响。   第2 .这一次女主还是会死,不过会被救回来。接受不了的请谨慎选择。   第3 .本文酸酸甜甜,刀里藏糖,糖中带刀。整体甜度表:五分糖。全糖爱好者谨慎选择。   第4 .提前预防补充:女主名字贺窕(yáo,音同“瑶”)。   认为我标错女主名字的,请动动你们的小手指,用输入法打出“yao ye”这个读音,然后你们就会get一个新词语——“窕冶”,啊~真是一件好神奇的事情内! 第5 .婉拒一切只看了文案就随意发言的选手。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异闻传说甜甜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窕,季凭羽┃配角:檀钺泽,慕知瑜┃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次我必不可能死。   立意:爱抵一切 第1章 . 第九十九次深更半夜的,师妹独自一人……   贺窕习以为常地适应了短暂的晕眩,睁开眼后,毫不意外见到的是季凭羽那柄失了光泽的本命剑。   那柄近在咫尺,即将刺穿自己的剑。   她抬眸向正前方看去。初入魔的季凭羽,睁着一双猩红暴戾的眼睛,目光锁住自己这名“背叛了他”的道侣,周身上下散发的魔气像是下个瞬间就会扑过来把她吞噬。   贺窕知道接下来,她会第九十九次听到季凭羽质问自己的那句台词——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辩解之词要说与我听?我亲爱的,道侣?”   一时间,贺窕沉默着不说话,她已经被困在这场轮回中很久很久了。每当她死在季凭羽的手中,下一瞬就会重新回到现在的这个场面。   第九十九次重来,就是说在这之前她已经被季凭羽杀死了九十八次。   这场令人疲惫不堪、无法脱逃的轮回,还要从一个无聊的周末说起。   原本贺窕不过是现代社会里一名普通社畜,闲来打发时间点开了一本名为《绝世灵尊》的玄幻小说。   故事的主人公叫檀钺泽,是修*真界千年一遇、根骨超绝的天才。   十五岁时,檀钺泽被修真界大派清心宗收归门下,成为掌门恒真道人的第四个徒弟。   在檀钺泽拜师之前,恒真道人最器重的弟子是季凭羽。檀钺泽进了师门后,这个人选就变更了。   好在季凭羽并非心胸狭窄之人,既然师弟才是振兴师门的最大期望,那么他便自居人后。   本该是师门和睦的戏码,却从季凭羽与人结了道侣契约的那一刻开始,发生了转折。   书中有一名叫贺瑶的女配,是恒真道人的第五个徒弟。因与檀钺泽入师门时间相近,修炼课业也相差无几,少年心性天长日久地相处下,贺瑶对檀钺泽情根深种。   然而檀钺泽这名专情的男主,满心满眼的只有他的二师姐兼女主——慕知瑜。无论贺瑶做了什么事情,檀钺泽的眼中都没有她的身影。   年轻气盛的贺瑶为了气檀钺泽,便蛮横地将本不属于他们三个人关系链中的季凭羽拉了进来。   她说,要与三师兄结为道侣。一桩荒唐的缘分,由此拉开序幕。   结为道侣之后,脾性甚佳的季凭羽对贺瑶十分体贴照顾。   奈何贺瑶心中依旧只有檀钺泽,即使自家道侣对她如何细致入微,她也依旧如过去那般黏着檀钺泽。   甚至将季凭羽原本用来冲击元婴的灵器仙丹,以各种理由骗到手,然后转头便送给了檀钺泽。仅仅因为对方初结丹,境界未定需要稳固罢了。   以季凭羽的修为,早该结婴,只因师父闭关近七十年,若是自己也闭关冲击元婴期,那么师门便无人照看了。因此他将境界压制在金丹大圆满整整五十年。   在师父出关后,他们师兄弟几人第一次结伴外出历练途中,属于季凭羽的结婴之雷劫终于降临。   雷劫降至三分之二时,季凭羽的丹田之中的灵力已经被消耗殆尽。   正在他打开乾坤袋要拿出那件至关重要的灵器时,却发现它已了无踪迹。   季凭羽回忆起贺瑶似乎动过自己的乾坤袋,一个晃神间,雷劫又至。在勉力抵抗了六七道雷劫之后,空空如也的经脉终究难挡上苍降下的滔天怒火。   又一道雷劫劈下,季凭羽尚未成型的元婴,碎裂了。   结婴失败,随之而来的心魔之劫自然难以顺利渡过。于是剩下的结婴雷劫便成了斩魔之劫。   季凭羽一直都知道贺瑶对檀钺泽的心思,但是对方年纪小,他作为师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现在,因为对方的缘故,自己结婴失败,心魔掌控的季凭羽如何不恨?   于是初次黑化的未来反派,斩杀的第一个人便是,贺瑶。   而不过是看了小说的贺窕,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穿成了这名与自己名字读音相同的炮灰女配。   贺窕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迫承受这样的命运。   起初她以为,就像无数的穿书小说那样,自己只要在这一刻保全住性命,只要不*走故事的主线,就可以活下去。   于是她把自己当成RPG游戏的玩家,一次又一次地攻略面前的季凭羽。每一次死亡时,她都认为是找错了方法,然后下一次吸取教训重新来过。   随着一次次的重来与失败,她越来越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她知道自己说什么话会让对方放过自己,她知道自己做出什么表情会让他怜惜。   可遗憾的是,即使再了解他,她也依旧无法掌控自己的性命。   因为哪怕季凭羽并不想她死,最后她也依旧会死在他的手里。   就像是设定好了的程序,游戏的唯一结局只有贺窕殒命。   她倦了,与其和季凭羽结下重重的羁绊后才死在对方的手中,倒不如在一切还未发生的开始,就了结自己的性命。   他还只当自己是那个背叛道侣的“贺瑶”,或许剑落下得也能干脆利索。   贺窕最后再看了一眼季凭羽,别开脸,嗓音微哑地说道:“我……无话可说。”   季凭羽嘴角勾起冷冰冰的弧度,“既然师妹难得坦然,那我便送一个痛快吧!”   他手上捏诀,以魔气送着自己的本命剑向前刺去。   贺窕闭目,引颈就戮。   有一滴眼泪,无声从她的眼角滑落。   然而她等待了好一会儿,死亡却没有降临。   她睁开眼,余光瞥见季凭羽左手食指指尖上,似是坠着什么东西,收回到了身后。右手则反握住剑柄,剑刃正悬在她的颈间。   季凭羽看着贺窕,眸中原本变动无常的情绪不知何时已经收敛,红色的魔瞳也恢复正常。   “求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听到他这么说,贺窕就知道自己求死的心思被发现了。   她有些失望地别开眼,淡淡道:“不是要给我一个痛快么?”   听着对方了无生息的话语,季凭羽心底生出一丝不明的烦躁。   他强按下躁动的情绪,将自己越发暗淡的本命剑收回。接着右手掌心发出气劲,打中贺窕的丹田。   她踉跄着退后了一步,感知到对方以魔气封印住了自己的功体。此时她四肢沉沉,便如凡人无异。   季凭羽一边将自身的魔气缓缓收敛回丹田之中,一边对贺窕说道:“许是我过去作为让师妹觉得我很好说话,这次我可不会这么便宜地就让师妹安心去死。”   一旁的贺窕看着他将自身的魔气完美地掩藏,恢复成清心宗三师兄的模样,一袭月白道衣,眉目俊朗。   除却那柄一拿出来便会彰显道心已坏的本命剑,他就仿若小说开端初初登场的仙人之姿,是清心宗乃至修真界称赞的道君,季凭羽。   他捏了一个清净诀,稍稍整理了衣着,“封你功体是对你的惩戒,现在,你我该回去了。”   “对了,”季凭羽补充道,“最好不要想着偷偷逃离,我在你的丹田之上下了禁制,远离我一里之外,谁也不能保证你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说完,他也不管贺窕的反应,便先行转*身离去。   贺窕抿唇,默默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贺窕毕竟是已经被封住了功体,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笨重躯体,她的步伐格外地缓慢。   行至半程,贺窕的额间已经沁出汗珠,她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聊做支撑,缓步跟在季凭羽的身后。   她仿若修了闭口禅,一个字也不愿向对方求助。   而无论贺窕步伐是缓是急,季凭羽永远不远不近地与她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   在快要与众人汇合时,季凭羽终于停下脚步等着贺窕走上前来,然后屈尊降贵地扶着她向众人走去。   见两人终于回来,关系却依旧如离开前那般生硬。檀钺泽与慕知瑜对视了一眼后,慕知瑜走到季凭羽身边。   “师弟,没有谈妥吗?”   季凭羽霎时双眸泛红,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慕知瑜见状,追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刚刚我们谈话的时候,突然窜出一只四阶凶兽。”   “什么?!是因为太靠近潮生依水了吗?”   “也许是吧。当时我没有注意四周环境,那个傻丫头一把推开了我,自己却被凶兽抓伤了丹田,灵根……灵根被废了……”说到此处,季凭羽痛苦的闭上眼,仿佛刚刚的确发生了如此憾事。   失了灵力的贺窕,完全听不见那两人的对话,而周围三三两两的弟子包括檀钺泽都在用眼光打量着自己。   她大概也能将季凭羽的说辞猜出个差不离,无非就是“她”为了救他,被凶兽废去了灵根,而自责的他却只能杀死那只凶兽,为道侣无法挽回的灵根报仇。   但是接下来他一定会寻找方法为自家道侣修复灵根,所以哪怕此行吉凶未知,他也要将她这名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带上一同行动。这样,在寻到机缘的第一时间便能试用。   “我知道是我平日里对阿瑶关心得太少,她还是拿我当那个略显生疏的三师兄。好在如今钺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能分出心神多去关心她。”   慕知瑜欲言又止,“师弟,阿瑶先前的心思……”   “我如何不知?”季凭羽微微苦笑“只是二人既为道侣,那我这个年岁虚长的只能对她多包容一些了。”   她叹气,“你在宗门大事上井井有条,在自己的私事上到底是缺了点心思,只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好好磨合罢。”   “我明白的,师姐。”   师姐弟聊完之后,季凭羽便回了贺窕身旁。于外人面前,他表现得十分体贴照顾,俨然是一名十足的好道侣。   因为如今贺窕没了灵根,便无法辟谷,季凭羽甚至还记得帮她准备了吃食。   晚间众人都回了各自的帐篷中打坐调息。   贺窕今天本是心神俱疲,应该是一觉睡到天明的。却不知是因为累过头还是思绪过于繁杂,半夜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眠,于是索性出了帐篷四处走走。   她尚未走几步,便遇见了檀钺泽。   对方冷着脸看向贺窕*,说道:“我们聊聊吧。”   话音一落,他便转身向前走去。贺窕想了想,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眼见着对方越走越远,她估摸着距离自己和季凭羽的帐篷快到一里距离,便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说吧。”   檀钺泽转过身来,看向贺窕,“你做的太过了,师妹。”   贺窕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指责,因为她不是贺瑶,以前她也鲜少会与这位书中的“男主”单独相处。   “既然你已经和师兄结为道侣,那么你与他便是一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嗯。”   檀钺泽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些灵器药丹递给贺窕,“这是你从师兄那儿拿来的东西,你全部还回去吧。师兄为了冲击元婴准备了那么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它们偷来给我。好在师兄顺利结婴,否则你就是千古罪人!”   贺窕接了过来,他不知道的是,“贺瑶”确实已经是千古罪人了。更是为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塑造出了此生最大的敌人。   “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檀钺泽瞥了一眼如此冷静的贺窕,心中感觉丝丝怪异,却也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贺窕靠着树干坐下,她抬起头来看向星空。   如果是之前的九十八次,她此时应该满心满眼都是“攻略”季凭羽,去思考怎么让他发现自己与“贺瑶”的区别、该如何与他推进关系。   可是在经历了九十八次死局之后,她不愿再让自己那么累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那她为什么不能听天由命呢?   贺窕倚着树干,双眼放空,渐渐地开始产生了睡意。   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转过身,准备回帐篷继续睡觉。   却在抬眼的瞬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注视自己的季凭羽。   黑夜是魔者的时辰。   他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魔气,微微歪头看向贺窕,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怎么?深更半夜的,师妹独自一人坐在这儿,还在回味与心上人的独处么?” 第2章 .潮生依水(1)师妹,你太不乖了。……   贺窕别开脸,兀自向前走去,不欲回答季凭羽尖锐却无聊的问题。   索性他也不是真的想听对方的回答,便敛起周身因为黑夜而暴窜的魔气,跟着贺窕一起回了帐篷。   读档重来过那么多次,唯一的好处就是,在面对季凭羽时,她能够无比的坦然自若。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他们的帐篷内,贺窕将檀钺泽还回来的东西放在案上递给季凭羽。   “檀钺泽让我还你。”   他拿起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如今却对他毫无用处的灵器仙丹,颇为讽刺地问她:“我既已入魔,还回来有何用处?”   贺窕点点头,“确实无用。”   季凭羽控制着自身的魔气从右手掌间发出,原本拿在手中的灵器遭受魔气浸染,顷刻之间便化为废铁。   “东西是师弟还回来的*,那师妹呢?似乎是,毫无悔意?”   “我并无需要悔过的地方。”毕竟过去的事情是贺瑶做出来的,不是她。   季凭羽眸中情绪再次翻涌,“好一个无需悔过,好一个贺瑶。”   贺窕看向对方,神色淡然地问道:“你要杀我了吗?”   季凭羽勾唇,“师妹果然是在激怒我啊……”   眼见对方并无杀念生起,贺窕便顶着他那难以忽视的目光,自顾地褪去外衣重新躺回软榻上,盖好被褥后继续睡觉了。   看着安静卧在软榻上的贺窕,季凭羽依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即使他与“贺瑶”相处时间并不久,他也能隐隐约约感知出了,眼前这个人与他印象中的五师妹不一样的地方。   尤其是她那一心求死的意志,像是可以把人拉扯到万丈之下的深海,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季凭羽尚不能断定令一个人变化如斯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现在就让她命归黄泉,自己会错过很多东西。   那索性就留她一命,假使这只是贺瑶的伪装,左右人还在自己掌控之中,也不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第二天清晨,清心宗此行所有弟子,一同启程前往他们的目的地——潮生依水。   这一处秘境开启已经有三个月了,开启的方式十分偶然,一名灵根属水的散修在途经此地时,因被凶兽追赶,便一边退逃,一边放出招式攻击凶兽。   被凶兽躲闪了的招术,误打误撞冲击到了不远处山体上的封印,就这么打开了这座尘封千年的秘境。   后来进入秘境勘察的道者发现,秘境之外的封印正在消散,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破除。   在原小说中,潮生依水是檀钺泽第一次历练的秘境,也是他作为主角初露锋芒的地点。而对于未来的大反派季凭羽,这里则是他收集了初代魔尊第一件信物的地方。   只不过书中没有写到过,灵根属水的人在这座秘境里会探寻到意外的机缘。   那是因为清心宗领队之中无人是水灵根。檀钺泽灵根属火,慕知瑜和季凭羽灵根属木,死去的“贺瑶”则是金灵根。   只有贺窕这位外来者的灵根,属性为水。   这件事情也是她早前与季凭羽一起,无意间发现的。   在潮生依水东南角的雾林之境中,有一本极适合水灵根修者练习的秘籍。   自发现了秘籍之后,贺窕的修行就全都是靠着它而来的。   只是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季凭羽的助力,甚至还需要躲避着对方拿到秘籍。再加上如今丹田被封,即使突破秘境考验拿到它,能否修炼尚且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贺窕一边跟着众人进入秘境,一边分神思考着事情。   没有修为,在这修真的世界里几乎就是寸步难行。所以无论如何,这次进入秘境,她都要找到它。不管能否依靠它重新入道,总归是要先试上一试的。   打定主意的贺窕,接下来需要想的便是,*如何让季凭羽前往东南角,又如何在对方一里距离内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假若情况实在不允许,或许她还可以尝试着离开季凭羽一里之外。如今他显然是不打算在短时间内杀了自己,那么禁制便不会是杀招。万不得已下稍稍“作死”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所有人进了秘境之后,分成了几支小队各自探索。   早先来过潮生依水的人无论有无收获,都安然退了出来。想是此处秘境的主人性情温和,并未在洞府之中设置杀阵,这也是他们敢分队伍探索的最大原因。   贺窕跟着季凭羽,身后还有几名小弟子。   他们出发后,还未走多远,那几名小弟子便不见了,显而易见是季凭羽施了法术,令他们跟丢了。   贺窕继续跟着他向潮生依水深处而去。   过去,她曾经跟着季凭羽来过这里许多次。她记得,对方要找的初代魔尊的信物是在正北方。   但现在他的步伐,竟是向着东南方的雾林而去。   行至中途,季凭羽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位,猛地停下脚步,神色未变地转身向北。   贺窕默不作声,一路跟随。   正北方的殿宇之中,一片空旷。   来此见过这里景象的人,绝大多数都会觉得这儿仅仅是一处废弃的建筑。只有魔族才能感受这殿宇深处埋藏的气息。   季凭羽顺着窄道缓缓向内走去,殿宇范围十分大,两人约莫走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最后一道门前。   季凭羽对贺窕说道:“你不用跟进去。”   她应答道:“嗯。”   这座殿宇实际是一个封印的阵法。在九州大陆之上,似这般掩藏在大能遗境中的阵法一共有九处,它们各自封印了一件初代魔尊的信物。   而一心想要报复的季凭羽则需要集齐这九件信物,如此方可接受魔尊传承,拥有无上力量以及魔族的至高地位。   贺窕无所事事地等在门外,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季凭羽进去一刻钟左右便可出来。   她四处打量着这座殿宇,算起来她进入其中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没有过机会看过纹刻在墙壁上的符文咒术。   正好现在等人,她便随意地打量着墙壁。   然而,未到半刻钟,整座殿宇便开始摇摇欲坠。顶端的石头开始坠落,石柱也开始崩塌。   对方这次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让贺窕有些猝不及防。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如何脱身时,季凭羽从门内走了出来,一把环住她的腰,带着她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出来之后,季凭羽将贺窕放到地面。   对方刚刚的动作并不算温柔,贺窕的腰间隐隐传来疼痛感。   她背对着对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和衣裳,借此时机轻轻揉了揉腰间,聊作慰藉地稍稍缓解疼痛。   待不适感没有那么明显,她才转过身来。   季凭羽瞥见她的动作,并未说什么,只继续向前走去。   贺窕迈步跟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然而对方并不回答。   既然季凭羽当这个锯嘴葫芦,那么她也就安静跟着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窕跟着季凭羽去了潮生依水的每一个方位,却独独没有前往东南角。   她沉着气,随着对方四处走动,因为她知道最后他还是会去东南方位的。   季凭羽想了这几天,都没能从自己的记忆中探知到,潮生依水的东南角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能让他的潜意识一直在催促自己前去。   还有什么会比魔尊信物更为重要的么?   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答案的季凭羽,终于决定去看一眼。   看了便知道答案了。   在雾林之境的外围,聚集着半数的清心宗弟子。见到季凭羽到来,他们都围了上去和他说话。   趁此时机,贺窕悄悄地绕开人群,从边缘进了雾林之境。   她刚刚进入雾林,季凭羽便察觉到自己探知不到下在贺窕身上的禁制了。   他皱眉向四周看去,完全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   而耳畔清心宗弟子尚在聒噪地说着话:“三师兄,四师兄已经进这个林子两个时辰了,二师姐进去寻找四师兄,也没有出来。”   雾林之境。   季凭羽目光锁住面前被惨白色迷雾笼罩的林子,看来贺窕也进了这里。   她又去见檀钺泽了。   这是季凭羽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忍不住心中嗤笑,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贺瑶不是贺瑶呢?   你看她哪怕身有禁制,抓住机会也要在第一时间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季凭羽冷了脸,一旁的清心宗弟子哪里见过自家温润的三师兄有如此可怕神色,登时都被骇得噤口不言。   “他们进去两个时辰了?”   “是……是的,三师兄……”   季凭羽裹挟着一身山雨欲来的怒气,迈步向着雾林之境内走去。   一进入雾林,他就察觉到内中的气息格外不同,呼吸之间都是水气,就连林中的树也不是寻常的树,而是由水属性的灵气凝结而成的。   五行相生相克,无怪乎火灵根的檀钺泽进来两个时辰出不去了。   如此环境对季凭羽来说倒是毫无阻碍,他先将阻拦在面前的水灵气吸聚在掌间,而后转化成本身木属性灵气攻击出去,没一会儿便在雾林之境中劈开了一条道路。   只是这处地方显然不是那么简单,饶是季凭羽,也在这之中困了小半刻的时辰后,才感知到深处最浓郁的水灵气。   季凭羽右手掌间以灵气凝成利刃,谨慎地向前走去。   当眼前迷雾散去,他看到的便是唇角带血,踉跄着倒下却被檀钺泽接住的贺窕。   季凭羽手中灵气暴增,他略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师妹,你太不乖了。” 第3章 .潮生依水(2)她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   贺窕避开季凭羽进了雾林,凭借着以前的经验,一路抄捷径向深处前行。   越是向内,她就越是感受到浓郁灵力带来的压迫感,她的步伐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潮湿的水气凝在她的脸颊上,混合着沁出的冷汗一起滚落了下来。   若是贺窕此时尚有修为,那么在这一处水灵气浓郁的环境中,她也不会如此步履维艰。   好半晌,她终于拖着自己沉重的步履来到了雾林深处。   她记得此地阵法的排设是以六十四卦变化为基础进行运转,只有步位走对了,才能看到掩藏在灵气之树内中的秘籍。   贺窕抿唇,十分认真地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答案。确认无疑后,才迈开脚步穿梭于灵树之中。   这时候,她隐隐感知到从丹田传来的不适之感,然而她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秘籍之上,根本无暇顾及丹田处愈来愈强烈的疼痛之感。   一炷香的时间后,贺窕成功地解开了阵法。   以她脚下站着的地方为中心,三丈之内的灵树尽数化成水灵气飘散在了空中,融为惨白色的雾。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灵树散尽后,有一本散发出淡蓝色光晕的书籍缓缓飘在半空。   贺窕向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接过秘籍。   成功达到目的,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持续了很久的疼痛感终于开始翻江倒海,口腔里一阵血气上涌,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被四周的水灵气稀释,染得贺窕周身的空气泛着淡淡的红色。   贺窕踉跄着把秘籍放入怀中,脚步不稳地想要勉力向前走去。   然而双眼眼皮直打架,视野中也是天旋地转,她根本没办法正常走路。   更何况丹田里传来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直把她的眉头蹙成小山。   于是乎,在晃悠着走了两步后,贺窕猛地向地面栽去。   恰在这时,困在雾林之境许久的檀钺泽终于寻找到了这里,入目便是要倒落在地的贺窕。   他未及思考,便快步上前接住了贺窕。   “师妹!师妹你怎么样?!”他焦急地呼唤着。   而贺窕此时而中一阵嗡鸣声,这让她根本听不清是谁在说话、他又说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她又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出现,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来人是季凭羽。   接着她便被季凭羽一把拉入了怀中,然后被对方强硬地打横抱起离开了。   眼前的晕眩感尚未解除,她只能沉默着环住季凭羽的脖颈,任由对方将自己带走。   过了一会儿,贺窕被放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季凭羽以掌使力,将灵气传输进贺窕的丹田。慢慢地,疼痛感逐渐消失,贺窕的五感也逐渐恢复。   她看着眼前显然带着怒气的季凭羽,对方虽然在为自己治疗,然而双眸却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不放。   见她恢复,季凭羽收回右手,说道:“再多离开我一刻钟,你的丹田就完全碎裂了,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贺窕抿了抿唇,“多谢你及时赶到。”   “谢意我便手下了,毕竟我也算间接促成了你与师弟的亲密接触,”季凭羽随意地瞥向她,“至于你这要爱情*不要命的行为,可真是高尚得愚蠢……”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湮灭在唇间。   他看着贺窕,对方眸中流露出的丝丝哀伤像是针扎在了他的心间。   季凭羽感受着莫名的疼痛,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可是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   贺窕被对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她控制了好一会儿情绪,才不让自己在季凭羽的面前哭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自嘲地轻笑出声,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转身向前走去。   她和他计较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   她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计较什么呢?   贺窕自顾自地向前走了好一会儿,季凭羽却没有跟上来。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听见贺窕的问话,季凭羽走上前去,两人并肩而行。   像之前一样的沉默氛围弥漫在他们的四周,只是这次的沉默却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们向着雾林之境的正入口走去,一路过去贺窕才发现,刚刚季凭羽竟然将自己带离雾林之境这么远。   众弟子仍旧聚集在入口处,檀钺泽以及慕知瑜依旧没有从雾林中出来。   在清心宗弟子们面前保持着谦谦君子模样的季凭羽,将贺窕安置在一旁坐下歇息,然后孤身一人再次进入了雾林。   临走前,他轻声说道:“禁制暂时改为三里,不用担心我离开你会痛苦难当。”   贺窕点点头,表示知晓。   季凭羽离开后,清心宗弟子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一边还用余光瞥向贺窕。   很显然,他们是在讨论她。   贺窕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去管他们的谈话。   书里的贺瑶,是清心宗一名资深长老的孙女。   在一百年前的道魔大战中,这名长老因为守护宗门而亡。   贺瑶作为这位长老唯一的后人备受清心宗照顾。   只是这样,也将她的脾气养得有些娇纵。   再加上,在前她与宗门最大的期望檀钺泽一同修炼,在后她又与宗门偶像季凭羽结为道侣。   与她同辈的年轻弟子们,都不是很待见这位掌门的五弟子。   尤其是现在,这名除了身份之外一无是处的五弟子,成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光明正大议论她的人便更多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贺窕并非书中脾气一点就着的女配。纵然是当着她的面议论又如何,左右说的也不是她,让他们说便是了。   她选了一个远离众人的偏僻位置坐下,从怀里拿出秘籍开始看了起来。   这本秘籍名为《映水诀》,修炼的方式很奇特,需要先将秘籍从头至尾完整地看一遍,将里面的内容寄存在脑海中,之后才能开始修炼。   贺窕翻开第一页开始看起,想来以季凭羽的速度,很快就会找到慕、檀二人,她也没有打算今天就将之看完。   只不过能看多少是多少,如果一直和季凭羽捆绑在一起,她也没有*机会看了。   然而,今天显然是不欲她好好学习。   贺窕才刚刚翻看到第三页,便有聒噪的小虫子跑到她的耳畔,发出扰人的声音——   “一个灵根尽断的废物,也想重新修炼吗?” 第4章 .潮生依水(3)说好不会再管他的。……   贺窕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是一名女弟子,正用着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对此人并无印象,只模糊地记得,是住在望北峰上的某一位长老的弟子。   眼见贺窕用着古井无波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名找茬的女弟子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虚。   “看……看什么看?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贺窕依旧不说话,她估摸着对方应该会有一箩筐负面情绪要吐给自己,便索性转过身去重新看起了秘籍。   恢复修为才是要紧事,何必浪费时间在不相关的人身上。   “你不就仗着祖父为了宗门牺牲得来的功绩成了掌门的弟子?如果真论起自身的资质,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掌门的弟子,还与四师兄一同修炼七十年?”   “同样是七十年,四师兄已经成功结丹,你却还是筑基。有灵根的时候你尚且如此废物,没了灵根你还想修炼,简直是痴心妄想!”   三三两两的弟子开始向着贺窕的方向围困了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难听的话,然而贺窕早就背对着他们沉入进了秘籍之中,其实他们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到。   那带头的女弟子以为贺窕是不敢转过来看他们,又说道:“我看你根本没资格做三师兄的道侣,劝你还是趁早自行与三师兄解除契约吧!”   甫一走出雾林的季凭羽,就听见了“解除契约”四个字,他面沉如水,向着说话的人看去。   而同行的慕、檀二人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   慕知瑜皱眉呵斥道:“小雨,你说话太过了。”   名叫小雨的女弟子闻声转过头来,顿时鹌鹑似的毕恭毕敬地认了错,“是,二师姐,小雨知错了。”   贺窕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连忙将秘籍收回怀中。   她站起身来,看向季凭羽的方向。   一对视,贺窕就知道,他生气了。   季凭羽走到她身侧,拉着她走出了人群到了不远处空旷的地方。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帐篷搭建起来,接着又领着贺窕进了帐篷。   此时天色将晚,季凭羽为贺窕准备了吃食后,再次为她温养丹田。   “明日出发回清心宗。”   “嗯。”   季凭羽回到自己的床榻上打坐休憩,贺窕则是闭目回想着今天看过的秘籍内容。   在她微弱的神识中,文字散发出淡蓝色的荧光,一字一句地印刻在神识上。   成功记下了秘籍,看来她如今的状态下是可以重新修炼的。   嘴角勾起喜悦的弧度,贺窕缓缓沉入梦乡。   就在她将要沉睡过去时,她听见季凭羽的方位传来动静,便一下子惊醒。   接着她又听见帐篷被打开的声音,贺窕转身对着帐篷门的位置,睁开*眼便看到季凭羽出去的身影。   她以为季凭羽是出去修炼,但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对方又回来了。   然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的有女人哀嚎的声音传来。快要睡着的贺窕再次被惊醒。   她坐起身来,透过帐篷隐约看见外面亮了起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和季凭羽一同走出帐篷,众人聚集在一块儿。   檀钺泽见季凭羽也走出来了,打招呼道:“师兄。”   他点点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对方摇摇头,“尚不知晓,不过已经有弟子前去探查了。”   好在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那几名前去探查的弟子带着一具尸首回来了。   几人将尸首平放在地面上,大家凑上前去查看。   女子的面容已经被凶兽抓扯得血肉模糊,浑身上下汩汩流淌的鲜血也还未停止。   相熟的弟子在仔细辨认下确定了死者身份,面露惊恐地叫着:“是小雨!是小雨!”   “小雨?!”   “今晚回帐篷的时候,小雨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我们再三追问她也一句话不说。夜间我们留了个心眼儿,没敢睡太死,模模糊糊地看到小雨独自一人出了帐篷。”   “我们本想跟着她,看看她要做什么,可是我们才一出帐篷,就四处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檀钺泽皱眉,“深更半夜独自出门,好是蹊跷。”   那几名弟子中的一人睁着恶狠狠的双眼瞪着贺窕,声嘶力竭地指认道:“一定是贺瑶干的!白日里小雨才和她起了冲突,晚上就死于非命,不是她还会是谁!”   贺窕简直是凭空遭劫,她轻笑,“你有证据吗?”   “我……我没有证据,但是除了你,没人想对小雨动手!”   贺窕转身向着她和季凭羽的帐篷走去。   “怎么?你这是想逃吗?”   她并不理对方,蹲身将半嵌在帐篷门前两侧的灵石挖了出来。   她将灵石递给檀钺泽,“探探不就知道了。”   对方接过灵石,将灵力灌入其中,灵石将影像投放在半空中。   季凭羽以及贺窕的帐篷,整晚都没有人出入,一直到听见叫喊声时,两人才一同出来。   檀钺泽说道:“师妹今晚并未出门,所以并无杀人嫌疑。”   那指责贺窕的弟子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是她!她一定是会什么妖术!”   贺窕莞尔,“没有任何证据就随意指认,你们师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冤枉他人的吗?”   那名弟子眼眶发红,怒道:“你闭嘴!”   见对方胡搅蛮缠,慕知瑜走上前去制止,“好了,当务之急是查出小雨的死因,不是让你在这儿乱咬人。想要知道点什么,还是要从尸首着手,大家就回去休息吧。”   众人各自散去,只是心中多少都沉了点阴郁。   回到帐篷,季凭羽继续打坐,贺窕坐在床榻上看向他,“他们,罪不至死。”   季凭羽睁开眼,“想不到你还有多余的怜悯之心*。”   贺窕抿唇,她不是怜悯他人,她是不想季凭羽……   算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褪去外衣躺回床榻上。   说好不会再管他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多了嘴。   季凭羽猜不到贺窕咽回去的话是什么,他只是被对方这样话说到一半的动作搅得心躁莫名。   他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床榻。   贺窕闭上眼睛,背对着季凭羽躺着。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对方这样说到:“我的东西怎么安排,不容许任何人随意置喙。”   “若是清心宗的三师兄,自然会从宽处理。可我是魔啊,魔杀人,那不是随心所欲的事情么?” 第5章 .返程若是季凭羽想杀自己,那便杀。……   休息了一晚之后,第二天清晨,众人便聚集在了一起准备出发回转清心宗。   临走前,慕知瑜说明了昨晚探查尸首得到的结果,小雨是被入魔的野兽所杀,体内还残留着些许魔气,脸颊上的伤口也是魔物造成的。   那几名与小雨相熟的弟子虽不愿相信,但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收拾好东西,他们便启程了。   得益于原身差到极致的人际关系,这一路上几乎无人主动与贺窕说话。   好在贺窕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一个人倒乐得清静。   季凭羽也不会十二个时辰都在她旁边,所以有时候众人停下休整时,她就会默默地远离人群温习《映水诀》。   从潮生依水出发后的第三天,早先记在神识之中的秘籍内容她已经完全记住了,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修习,贺窕便开始准备试试能成功。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她的丹田形同虚设,哪怕她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可也仅仅只能贮藏在经脉之中,究竟能练出多大的威力,她也不能确定。   左右还是先试了才知道。   见众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儿聊着天休息,季凭羽也在队伍的最前方与慕、檀二人说着话,贺窕悄悄地走到众人偏侧的小溪旁坐下。   她盘膝闭目,逐渐进入入定的状态。   贺窕缓缓放出自己的神识,去捕捉由溪流散逸而出的水灵气。灵气经由接触进入脉络之中,周天运转下,归入丹田内。   然而贺窕的丹田由魔气闭塞,内中灵气出不来,外面灵气进不去。若是强行运转,丹田更会感觉到被挤压的痛楚。   因此,经脉络运转后的灵气虽化成了她自身的力量,却只能存在顷刻之息便从指间退散而出。   贺窕睁开眼,如今自己的情况她已经明白了。   在无法解开丹田禁制的情况下,想要让自己拥有自保的能力,看来只有拓宽经脉这一个方法了。   经脉通途变宽,流经的灵力会变多,灵力暂留的时间也会变久。   拓宽经脉并非难事,很多修者在修炼时遇到灵力瓶颈时,都会以洗练经脉的方式拓宽通途,这会让修炼过程中吸收灵力更为便捷。   贺窕在第一次入道时,季凭羽也为她做过这件事。印象里十分轻松,只有隐隐*疼痛感。   虽然如今没了修为,与之前不能相比,但她估摸着应该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吧。   想好对策之后,她便站起身来转头回去。   抬眼向前看去就发现,季凭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说道:“出发了。”   贺窕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进队伍中。   潮生依水位处彭蠡以东,清心宗则是位处衡山山脉之中。   他们一路向着西南方向而去,过了赣水,经萍乡由扬州进入荆州境内【注】。在湘水西岸的衡州城驻步休息一夜,而后才回到宗门。   虽然两地相去甚远且有山水阻隔,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倒也算是轻松。从他们启程到进入衡州城内,也不过是十余天的时辰。   靠近修真门派的凡俗之地,多少都会受到门派的庇佑。   衡州城就在衡山脚下,因此也算是受到清心宗管护的范围之内。若是人间朝廷有什么难题之处,便可求助于清心宗解决。   相应的,衡州府衙也另辟一处地盘赠与清心宗,让他们在城内建造屋舍。不仅是宗门之中弟子入尘世修炼的落脚之处,同时也是普通人与宗门联系的联络点。   除此之外,只要是衡州管辖范围内出世的根骨奇佳的孩童,都必须只能送往清心宗。比如说檀钺泽,就是如此入门派的。   众人进了衡州城内后,便直接前往落脚点休息。除了两名弟子,领着那名叫小雨的女弟子的尸首,先行回宗门报告消息去了。   贺窕进了她和季凭羽的房间之后,端着差仆役送来的热水便坐到床榻上开始泡脚。   连续奔波了十几天,虽然在众人看着一直是季凭羽在照顾她,但实际上大半的时间都是自己脚踏实地地走过来的。   她没有修为,不能像修真之人使用法术或者灵器便利自己,于是乎早在几天前的时候她就察觉到自己脚底痛得受不了。   现在终于有时间和条件,她便立即要了热水放松一下自己的双脚。   舒舒服服地泡完双脚之后,贺窕坐在床榻上,拿起针将脚底的水泡挑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如果告诉别人,在一个修真的世界里,她竟然因为赶路太久,需要自己用针挑水泡,想来别人估计会觉得她在说笑话吧。   就在贺窕处理另一只脚的时候,季凭羽推门进来。   贺窕余光瞥了对方一眼,转身背对着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贺窕收拾好东西,便安心地躺下休息了。   从这一次轮回的开始,到如今,也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除去起初心情激荡的那几天,她已经越来越淡然了。   只要控制着自己不去多关注季凭羽,她的心思就真的是古井无波。   或生或死,如今的贺窕确实不看重了。   若是季凭羽想杀自己,那便杀;若是不想,那她便随意地活着。   心思不重了,贺窕现在的睡眠质量也迅速提升。   才刚刚躺下没多久,*她便迷迷糊糊地开始坠入梦境。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她模糊地感觉到,有人揭开了被子,抓住自己的脚,然后有温热的手掌贴住,缓缓地送入灵气,缓和了酸软疼痛。   睡得迷糊着的贺窕,一时间没有分清楚何时何地,无意识地和对方说着话:“睡觉啦,明天再说……”   对方问道:“不痛么?”   贺窕闭着眼睛,呢喃:“好痛的……”   来人依旧缓缓地送着自己的灵气,贺窕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下一瞬她突然想起如今身处的情形,猛地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过来,又迅速将自己的双脚从对方手中缩回。   贺窕抱着被子坐起身来看向季凭羽,她的睡意已经消散殆尽了。   窗户透进皎洁的月光,她借着光亮看向对方。   季凭羽随意地坐在床榻上,缓缓收回双手。   他嘴角带笑,眼神懒散地看着贺窕。   “师兄难得贴心一次,师妹不喜欢么?” 第6章 .清心宗(1)是他,不是他。……   贺窕摇了摇头,“谢谢,不过我的脚已经不疼了。”   季凭羽说道:“师妹不如服一个软,说不定师兄就会将你身上的禁制去除?”   对方如此神色,她还能不知道对方只是在戏弄她,贺窕理都没理,继续躺下睡觉去了。   没能见到设想中的画面,季凭羽也兴趣缺缺地回了自己的床榻上打坐入定。   第二天,众人启程回到清心宗。   他们四人先是来到宗门正殿,向掌门师尊回复了此次外出历练的经过与结果,然后才能各自回自己的洞府。   就在他们汇报快要结束的时候,望北峰的衍真长老进了正殿。   衍真长老站到掌门身侧,目光看向贺窕。   待他们说完了,衍真才开口道:“老夫听说,你们在回程的路上,有人和小雨起了冲突,当天晚上小雨就身亡了?”   衍真便是小雨的师父,见对方如此问话,显然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慕知瑜作为二师姐,向来是与长辈们打交道最多的那个。   听见衍真长老的问话,她微微皱眉。   虽说她也不是很喜欢贺瑶这名五师妹,但是此次小雨之死证据俱在,与贺瑶无关。然而衍真长老却只是听了二三弟子的片面之词,便有指责之意,显然是有失偏驳。   她走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衍真长老,此次小雨的事情,实为魔物所为。五师妹虽与小雨有所摩擦。但事实俱在,小雨之死,确实怪罪不到五师妹头上。”   衍真哼了一声,又说道:“老夫不要听你说,老夫要听当事人的说辞。”   以前的九十八次中,贺窕也十分少地与清心宗之人打交道。所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使是清心宗的长辈,也是如此胡搅蛮缠的人。   她无奈,只得问道:“长老意欲何为呢?”   衍真斜了一眼贺窕,“归根结底,此事皆因你而起。虽然你不是罪魁元凶,但也是悲剧发生的引子。更何况,你如今废人一*个还占着掌门之徒的位置,实在是没有道理。看在你的先辈对我宗门做下的贡献,就罚你闭门禁足三个月吧。”   贺窕:“……”   此时寄人篱下,她能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掌门恒真道人也附和道:“师弟所言甚是,瑶儿这脾性确实需要打磨打磨。禁足三个月,就当是长个教训吧。”   甫一进入清心宗,便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情,贺窕觉得,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还是趁早脱离这里为妙。   书里虽说季凭羽初次入魔是因为贺瑶的缘故,但是导致他最终离经叛道、成为魔尊,清心宗才是最大的推手。   现如今不过是亲身小小体验了一回,便令贺窕感到无比的窒息。   她垂眸作揖:“谨遵师令。”   从正殿出来后,四人便分道扬镳。檀钺泽、慕知瑜回去望北峰,季凭羽、贺窕回去傲南峰。   路上,季凭羽低头看向最近一段时间都格外沉默的贺窕,淡淡地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们自小生长的师门。任人唯亲、罔顾事实、道貌岸然,所谓修真大派的作为,所谓正派之人的作风。”   贺窕瞥了他一眼,“你不杀她,也没我什么事了。”   季凭羽笑道,“我是在为你出气啊,师妹。”   “我觉得我应该不太需要。”   “哈,师妹说的是。”   两人回到傲南峰属于他们的洞府后,贺窕站在院子里愣住。   她只知道贺瑶是与季凭羽分开住,但她并不知道哪间屋子是贺瑶的房间。   季凭羽见她站在那儿,便问道:“师妹怎么不进去?是不认识自己的房间吗?”   说着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不就是……”   然后季凭羽也愣在了那儿。   糟糕,他也不知道哪间屋子是自己的房间。   贺窕见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总算是绽出这些天里的第一个笑容。   她嘴角上扬,唇边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哎呀,师兄原来也不记得自己住在哪间屋子了。”   说完,她便率先走上前去,随意地打开了一间屋子便权当是自己的卧房了。   而季凭羽被对方刚刚那个笑容定在了原地,心中泛起丝丝轻松喜悦的情绪。   只是他觉得这个笑容还可以更好看些,到底缺了哪儿,他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禁足的三个月里,贺窕大多数时间都在练习《映水诀》中的内容。越是练习,便越是感知到如今自己的状态想有进步是无比艰难。   解除禁制的可能暂时没有,目前还是只迂回而行。等禁足结束之后,她便去找清心宗的药谷长老,让他给自己洗练经脉。   在贺窕练习秘籍的同时,季凭羽在自己的房间里,将第一件魔尊信物中的传承完整吸纳。   因为有结界的看护,且传承更多是神识层面的,因此,清心宗没有任何人知晓,季凭羽已经不是仙风道骨的修者,而是魔族。   将第一件信物传承吸纳完毕,季凭羽便着手准备开始寻找第二件信物了。*   他准备由南向北地一州一州地收集,最后回到魔域所在的冀州。   扬州区域,潮生依水的信物已经吸纳,那么这一次便在清心宗所在的荆州收集。   而且,季凭羽不用担心掌门不会允许他频繁外出,因为他还有贺窕这个借口。只要打着为道侣寻找重接灵根妙方的旗号,掌门定然会同意的。   于是他们定在了五日之后启程。   为什么是“他们”,因为只有带上贺窕,他在找到方法的第一时间便能让她一试。   ——实际的原因是,贺窕的禁制尚未解除,她那三里内自由活动的范围,让她只能一直与季凭羽捆绑在一块儿。   贺窕刚刚解除了禁足令,便立即前去药谷,寻找流真长老为自己洗脉。   在听见贺窕的这个请求时,流真长老顿了顿,再三确认地问道:“你确定要洗练经脉吗?”   她点了点头,“是的,长老。”   “我知道你没了灵根,但是恢复修为还可以有其他的途径,经脉洗练不一定会帮到你。”   见流真顾左言他地不直接答应,贺窕便问道:“长老是有什么顾忌?”   他叹气道:“经脉洗练,痛苦难当,即使是金丹期的修者也不一定扛得住。”   贺窕觉得流真长老言辞过于夸张,笑了笑回答,“长老请放心,这点疼痛晚辈还是可以承受得住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时辰后开始。”   “多谢长老。”   贺窕坐在一旁,看着流真长老准备着洗练所需的各种灵草灵药。   哪怕是到了开始前一刻,她都没有意识到,流真长老并不是夸大其词。   然而,在她刚一坐入煎熬好的药池之中时,贺窕才知道,原来经脉洗练的过程是如此之痛。   就像是有人用绳子牵住了自己的经脉,然后向着不同的方向拉扯,硬生生用蛮力将自己的经脉拓宽。   洗练才刚刚经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贺窕的额上已经结满汗珠。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直到有鲜血滴入药池之中。   熬过最漫长的一个时辰,贺窕似乎听见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流真长老的话语:“结束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迟钝而无力地从药池中走出。   气若游丝地对流真长老道谢:“多谢长老。”   流真又叹了口气,“不必谢,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倔强的弟子,明明身无一丝修为,却愣是坚持了一个时辰没有痛出声来。”   贺窕轻轻牵扯嘴角想笑一笑,但流真却挥了挥手让她离开,“回去吧,回去吧,好好休养几天才能恢复。”   “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远远地,流真长老轻声嘟囔了一句,“季凭羽那小子,怎么没来……”   贺窕惨白着脸,拖着身躯强逼着自己向前走去。   这样的痛楚,约莫和凡人洗练灵根的疼痛感差不多了吧?   也不知道之前季凭羽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为自己洗练,竟让她误以为这个过程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那个笨蛋,估计又是用了什么痛苦同担的笨方法,把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去了吧……   贺窕晃荡着向前走去,明明她记得来的时候,从药谷大门走到药池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怎么回程却是这么遥远?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晃着晃着却不倒下的。   过了好久,她终于抬起脚跨出了药谷的门,贺窕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季凭羽负手站在不远处。   她又一下子分不清楚,眼前的他到底是哪个时候的季凭羽。   脑袋昏昏沉沉的贺窕勾起嘴角,想笑着和对方打一个招呼。然而对方的话语,却先她一步招呼了过来。   “你我心知肚明你的灵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折腾自己遭罪,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贺瑶?”   贺窕愣愣的收起嘴角。   是他,不是他……   她拼命想睁开眼睛,眼帘却不受控地合了起来。   贺窕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真想这么躺下去,再也不要起来……   季凭羽快步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贺窕。   目光定在对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他忍不住低骂出声:“蠢货!” 第7章 .清心宗(2)原来她真的不是贺瑶。……   贺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便看到不远处背对自己坐着的季凭羽。   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季凭羽微微侧身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含任何情绪地说了句“明天出门”,便起身离开了。   贺窕稍稍感受着自己的经脉,发觉早先的疼痛感已经消失,而丹田上的禁制也被季凭羽解开了一半。   至少如今的她,是有了自保的能力了。   她抿了抿唇,开始打坐调息。   毕竟已经不是初入道的新手,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贺窕已经恢复得很好了,除了在灵力运转上还稍显迟钝。   在与季凭羽汇合时,她思来想去,还是和对方打了招呼。   “季凭羽。”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季凭羽转头看向她。   “谢谢。”   然而对方显然是气还没消,嗤道:“还谢我这个罪魁祸首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并未做解释。   若他们仅仅只是单纯的仇敌关系,贺窕必然不会说出这句“谢谢”。   可他们不是。   贺窕跟着季凭羽一同出了清心宗。   他们此次前去的秘境,距离宗门并不远,仅仅两日路程便赶到了。   贺窕记得,书中对于初代魔尊的这九件信物并未做太多的描述。仅仅只说了集齐了信物之后,便能获得魔尊完整的传承。   是后来季凭羽和她详细介绍了,她才知道,这九件信物不仅仅是掩藏了魔尊的传承,更是蕴含着初代魔尊的一缕神魂。   据传,三千年以前,道消魔涨,初代魔尊凭借其凶悍的修为叱咤风云。   彼时,魔尊已经是大乘期巅峰,只差一个雷劫便可飞升上天界。   然而就在魔尊雷劫将至时,正道在二十年内腾空而出的领袖人物,带着九名渡劫期的大能,以天*地玲珑缚魔阵暂时压制住了魔尊的修为。   魔尊因无法动用魔力,生生以自身的躯体扛下了四十九道雷劫。   然而魔尊平素滥杀成性,故天道所降之雷劫,比之寻常人经受的更为凶狠。因此,魔尊虽扛住了四十九道雷劫,但是神魂也几近溃散。   就在魔尊快被雷劫霹得魂飞魄散之时,他将自己的一缕神魂传输进自己随身穿着的宝甲之中,试图借这无生无灵的身躯复生。   可惜正道那九位大能,第一时间便冲上前去,将那宝甲一分为九。然后各自以自身的符咒阵法,分散地封印在了九州之中。   这些分散的信物没有重合的一天,那么魔尊的那一缕神魂便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千年,这日夜被道法消磨的神魂,即使重返人世,也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季凭羽之所以寻找信物,只是为了魔尊的传承而已。   这具宝甲跟随魔尊东征西战,完整地记录了魔尊的功法。只要季凭羽完全学会了之后,便可成为魔域第一强者。   而在小说里,他后来也确实成了檀钺泽最敬最恨的首号敌人,直到故事的最后,败于“邪不胜正”这四个字。   如果以贺窕的想法来说,她其实并不赞成季凭羽成为魔尊传承之人。   因为她曾经见过很多次,季凭羽修炼到后期,受这个功法的影响而性情大变。   这样疯狂的东西,合该永远被禁锢在黑暗里。   只不过,哪怕是以前,贺窕都没能劝动他,更诓论如今的她,决意不再与季凭羽有过多的牵扯呢。   他们来到此行的目的地,这是一处已经废弃的福地。因着被诸多修真派门前来探索,内中的宝藏早就已经没有了。   因此,季凭羽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成功找到了第二件信物。   然后他们并未回转清心宗,而是直接向西而去,前往冀州继续去寻找第三件信物。   冀州辖域宽广,域内山脉连亘,行走十分不便捷。   再加上那一处地方相距甚远,即使修真之人可以动用灵力,他们也连续奔波了五天才终于抵达。   秘境位处在一座高山的山脚,那座山是大江一道支流的发源地。   自山巅之上急速奔流而下的江水,横穿秘境中间,奔涌翻滚的水灵力成了支撑这处秘境的源源动力。   因为冀州地广人稀,此处秘境尚未被发现。   进入秘境之后,季凭羽直奔着封印信物的地方而去,贺窕依旧是站在外面等他。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从里面传出轰隆隆的声响,方圆一里内的地面都为之震动。   接着季凭羽快步走了出来,一道灵力打中贺窕的丹田,他说道:“我要闭关,你自己看着养活自己,活动范围就在这处秘境之中。最好不要想着趁机逃跑。”   说完,季凭羽便快步走了进去,又用魔力将入口封好。   贺窕思索着,信物收集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确实会闭关,可是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心急的季凭羽。   没有循序渐进,但愿他心中还有分寸。   既然对方已经闭关去了,那她便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索性此处秘境范围十分大,又有一条江流,她投入修炼之中,也不会把自己闷死,就当自己同样是在闭关了。   《映水诀》共分为三重,每一重都有三个招式,分别为:   第一重:轻舟弄水、寒烟笼水、乱山潆水;   第二重:遥山远水、并刀如水、横波秋水;   第三重:思君饮水、抽刀断水、烟梦山水。【注】   每一式又分为下中上三个阶段,贺窕以前的修炼,最多只练到了抽刀断水的上等,烟梦山水却从未到达。   不过以她对映水诀的掌握程度,她猜测,这一招最后的效果,可能就是雾林之境那般。   只是,如雾林之境那般的范围与效果,将映水诀与易经六十四卦等其他道家阵法相结合,没有上百年之久的修炼,显然是无法成功的。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能修炼到什么程度。   过往的修炼经历,仅仅只是让她修炼得更为熟练、更为快速。想凭借早前的经验一蹴而就,却是没有任何可能。   不知道季凭羽这次闭关修炼会要几个月,但愿他出关之时,她已经初步掌握了乱山潆水。   当然,她还没有忘记如今的自己,只有一半的修为。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窕不是在江水边修炼映水诀,便是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打坐入定。   亦或者做一个简陋的鱼竿,从江水里钓几条鲫鱼打打牙祭,权当是给只有一个人的生活里增添点趣味。   偶尔,贺窕会到季凭羽闭关的洞口外面,看他有没有出关,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有时候,她会听见内中传来几声轰隆隆的声响,也不知季凭羽是不是把洞内轰成了一片碎渣。   贺窕用灵力将一块岩石的中央捣出一块儿凹陷,然后放入清澈的江水。   她蹲在石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   再一次感叹,幸好这儿是修真.界,可以捏决清洁。   否则,一个人被迫在野外生活这么久,早就变得像野人一样了。   从季凭羽闭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贺窕成功地练成了轻舟弄水和寒烟笼水,接下来,她便要开始练习第三招乱山潆水了。   这段时间里,变化的除了对功法的掌握度,贺窕的修为也在增长。   被季凭羽解除了一半的灵根禁制,已经不如早前那么天.衣无缝。   水是无孔不入的,封印水灵根的禁制只要有一丝缝隙,那么水灵气便会渗透出来。   因此,贺瑶能够感知和使用的灵力早就不止一半之数。   神识可以感知灵根,这让她知道,当禁制完全解除之后,她就需要准备渡结丹雷劫了。   贺瑶在江边练习乱山潆水已经有十天了,可是却怎么也无法从寒烟笼水这一招中突破出来。   她屈膝坐在岩石上,双手托腮,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季凭羽闭*关出来后,看到的便是独坐在一片水雾之中的贺窕。   他叫道:“贺瑶。”   贺窕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向季凭羽的方向。   一片水雾蒙蒙中,他破开白色的屏障向自己走来。   她站起身来,打招呼道:“你出关了。”   季凭羽走到贺窕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   眼前的“贺瑶”,三个月未见,模样变了,身高也变了。   以前的贺瑶,是带着孩子气的圆脸,个子也只到自己的胸膛。   而这个“贺瑶”,却是鹅蛋脸,身高则是到了自己的肩膀。   她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五师妹,可是这幅长相,却让季凭羽觉得,“贺瑶”就应该是这样的模样。   原来她真的不是贺瑶。   季凭羽将手轻轻贴在对方的丹田处,将距离禁制再次缩短为三里。   掌心处感知到对方的灵根,已经是非常成熟健全的水灵根了。   连灵根都变了。   见季凭羽不说话,贺窕问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他面色不显,淡然回答:“嗯,走吧。”   季凭羽转身走在前面,贺窕跟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是他陷入了思考,今次的步伐十分快,贺窕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他们回程的道路,会经过季凭羽闭关的那个洞口。   在路过一簇草丛时,贺窕感觉到自己的脚下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移开脚,拨开草丛看去。   是季凭羽那柄,又一次被抛弃的、已经光华全失的本命剑——樨渊。 第8章 .清心宗(3)不要记得我。(捉虫)……   对于道心已失的季凭羽来说,如今的樨渊剑只不过是一块废铁。   贺窕捏决,迅速地将樨渊剑收入自己袖中,然后继续跟上对方的脚步。   回到清心宗的时候,距离他们离开之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掌门将他们叫至正殿问话,知道是在途中季凭羽突然闭关耽搁了时间,又见贺窕确实已经恢复了灵力,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便放他们回去了。   闭关了三个月,季凭羽仅仅只是将魔尊传承初步融合,想要更进一步地熟练掌握,还需要多加练习。   因此,回了傲南峰的住所后,他又继续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修炼去了。   在信物收集超过半数之前,他身上的魔气尚且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隐藏,无需担心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季凭羽回了房间后,贺窕也跟着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盘腿坐在床榻上,将樨渊剑放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季凭羽能够成功结婴,那么这柄陪伴他修炼了几百年的樨渊剑也能成功生出灵识,可惜他却碎婴入魔。   随着道心化作魔心,灵力变为魔气,樨渊剑的光泽也逐渐暗淡。   贺窕轻抚着剑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凝出灵力缓缓注入剑体之中。   木由水生,樨渊剑在水灵力的灌输下,周身散发出了淡蓝色的光泽。   只是想要让樨渊剑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灵气温养。   贺窕第一次收下樨渊*剑,还是季凭羽随手扔给她的。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他的本命剑,贺窕使用起来却是意外的顺手。   再后来,每一次的修炼,樨渊剑都会成为她的武器。   原本以为这一次可能需要自己寻找武器,却没有想到季凭羽这么随手一扔,竟然还是被自己从草丛中捡了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不需要与新武器磨合的阶段,使用起来也能更快的上手。   写下《映水诀》秘籍的前辈,许是一位惯用刀的修者,因此在秘籍之中,有几招招式都是以刀行之。   只是贺窕的手臂力量并不足够,早前也曾经尝试过用刀练习。然而练到最后还是发现,剑行刀招才是最适合她的方式。   而完全恢复灵力的樨渊剑,作为剑之极品,当她的武器是再好不过的了。   正在贺窕缓缓地以灵力温养樨渊的时候,她的房门突然被猛力打开。   她迅速地将樨渊收起,向房门处看去。   天色渐晚,日色西沉,阳降阴升。   背光里,季凭羽浑身散发出隐隐魔气走了进来。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贺窕心下一凛,急忙走上前去将大开的房门关闭上,生怕被清心宗门人看见这样的季凭羽。   她皱眉问道:“你怎么这样就走出来了?”   季凭羽不说话,伸出手来死死地抓住了贺窕的肩膀。   力气之大,痛得贺窕倒吸了一口气。   “季凭羽,你要干什么?”   房间内没有点燃灯盏,只有窗户透进的昏黄日色。   她抬起头来看向季凭羽,定睛打量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神色不正常。   他的双瞳红得仿若要滴血,那一头乌青的头发也隐隐有着褪为白色的征兆。   衣襟里也隐约看见,有从胸口处向上蔓延的黑色纹路。   这是他即将走火入魔的表现。   贺窕立即双手运转灵力,按在季凭羽太阳穴处。   “凭羽!凭羽!”   季凭羽迟钝地眨了眨那双魔瞳,张口试探地用沙哑的嗓音叫着贺窕的名字,“窕……”   才刚刚念了一个字,季凭羽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所反噬,痛苦难当地推开了贺窕,双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脑袋。   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跌跌撞撞地碰倒了凳子。   贺窕霎时间红了双眼,想伸出手去扶住他,却又怕上前会刺激到他。   过了一会儿,季凭羽放下双手,再次向她走来。   他又尝试着叫着贺窕的名字,“窕……啊!”   然而,他又失败了。   暴窜的魔气折腾得他痛苦难当,登时单膝跪在了地上。   贺窕立即走上前去,再次将灵力灌入对方体内,帮助他缓和痛苦的神识。   她忍不住落泪,哽咽道:“不要想起我,不要记得我……”   过了一会儿,季凭羽周身魔气猛然收敛,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他拍开了贺窕的手掌。   恢复神智的季凭羽问道:“你在做什么?”   贺窕立即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他,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你问我之前,怎么*不问问自己大晚上的突然跑到我的卧房,是要做什么?”   季凭羽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果然是在她的房间内。   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他不再说什么,迈步便要离开。   打开房门走出去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贺窕。   如果自己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她似乎是落泪了?   季凭羽离开之后,贺窕独自卧在床榻上胡思乱想。   他目前的这种情况,显然是修行出了问题,果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着来。   正常情况下,接受魔尊传承,一次需要两三个月,然而这次他竟然在没有接受前两份传承的情况下,便直接闭关融合。   她还从未见过季凭羽如此心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这样。   清心宗作为修真大派,想来藏书阁中应该会有关于初代魔尊的记载。明天就去藏书阁里看看,兴许能发现点什么。   翌日清晨,贺窕叩开季凭羽的房门。   对方打开房门后,沉默着看向她。   “我要去藏书阁,你是跟着我一起,还是将我的禁制加大距离?”   季凭羽抬手,将魔气灌入她的丹田。   “那我走了。”   季凭羽仍旧不说话,关上了房门。   因为藏书阁中书籍众多,即使按照纲目找寻,也不是一天内就能找到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修炼之外,贺窕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前往藏书阁。   第三天,贺窕从藏书阁中出来之后,在路过的弟子谈话中才知道,季凭羽又出门历练去了。   然而自己却并未感知到不适,看来那天他是直接解除了距离禁制,只是丹田仍旧被封住一半。   早先,贺窕对于三千年前那场正道围剿魔尊的大战并未有过全面的了解,即使看过的魔域记录,也仅仅是对正道卑劣的行径进行了谴责。   但是这次在清心宗的典籍之中,她却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原本,她以为那名腾空出世的正道领袖,怎么也该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比如檀钺泽,出身虽然平凡,但是因为根骨奇绝,而被收入清心宗门下。   然而三千年前的那名先贤,却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   就以清心宗的记录来看,甚至于他的修为竟然只是金丹期。   哪怕是如今的修真之界,即使因为七十年前与魔域的大战而元气大伤,金丹期也是遍地走。   更何况是三千年前,尚且繁荣发展的时候呢?   这样一个既无身家背景,又无过硬实力的散修,究竟是怎么成为修真正道的领头人,又是怎么号令九位渡劫期大能听命于他的安排呢?   难道这就是初代魔尊,拼着一口气也要留下一缕神魂的原因么?   遗憾的是,三千年前的清心宗,尚未有如今的势力和地位。   对当初事迹的记录并不详尽,而描写初代魔尊功法的内容也是草草带过。   贺窕想要在藏书阁寻找一些线索的想法,无疾而终。   她带着遗憾离开了藏书阁。   距离季凭羽出门已*经过去了七天,贺窕猜想,这次他应该是前往豫州寻找信物。   豫州距离荆州不算太远,想来没有几天他便能回来了。   只是,贺窕尚未等到季凭羽回来,却先等到了清心宗对自己的责问。   这天清晨,贺窕的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走上前去打开,门外站了六名刑堂的弟子。   “你们有什么事吗?”贺窕问道。   领头之人回答道:“掌门在刑堂传你问话,请跟我们走一趟。”   见对方面色不善的模样,贺窕皱眉,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好,劳烦带路。”   其中四名押着贺窕离开,另外两名却直接进了她的房间搜查。   来到刑堂,恒真道人、衍真道人以及其他几名长老都聚集在正厅之中,周围还围着数十名弟子。   见贺窕到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见此情形,她如何不明白这是对自己的兴师问罪,可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呢?   贺窕开口问道:“师尊传话我来,有何要事?”   “近日里,你是否数次前去藏书阁?”   “是。”   “所去为何?”   “查阅三千年前道魔大战的典籍。”   “还有呢?”   “并无其他。”   “藏书阁藏着本门传世法宝,你可知?”   “弟子不知。”   “当真?”   “当真。”   看来是法宝不见了。只是她并未偷取,自是问心无愧。   然而有人却觉得她是撒谎成性、不知悔改。   见恒真还与贺窕不疾不徐地对着话,衍真忍不住了。   “你这窃物的小贼,东窗事发了还在嘴硬狡辩,真是不知悔改!” 第9章 .清心宗(4)把你的眼神给我挪开。……   贺窕看向衍真,“不知衍真长老是何意思?”   衍真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哼道:“你们上来!”   只见刚刚搜查了贺窕卧房的两名弟子,捧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   衍真接过盒子,在贺窕的面前打开,内中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仙器。然而贺窕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宝物是在你的房间内找到的,你还有何话说?”   她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物品,心思急转,是谁要栽赃自己?   是衍真?不对,即使他对自己颇有微词,应该也不至于自降身价陷害她这位晚辈,衍真最多只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会是谁?小雨的同修?也不对,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将东西放进自己房内却不被发现。   这样的话,人选只剩下了季凭羽。   这些天,她时常往来藏书阁,曾翻阅到清心宗的门规条例,窃物之举,可视轻重程度进行责罚。   轻者,禁足思过;重者,逐出师门。   偷取宗门宝物,显然会是后者的处罚程度。   季凭羽这是想自己与清心宗划清界限,他要开始他对清心宗的报复计划了。   这时候,前去藏书阁的弟子此时也回到了刑堂之中。   衍真走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拿起灵石,将内中记录的影像投放出来。   映在墙壁上的画面,赫*然是贺窕独自一人偷偷走到藏有宗门法宝的那间密室,完美地躲开了其中的阵法,拿走了东西。   真是很粗糙的栽赃手法,先不提她并不知晓那间密室在哪儿,就说密室之中的阵法,她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既然有机会脱离开“贺瑶”的因果,她便顺势被清心宗除名,不无不可。   衍真质问:“这一次是有影像为证了吧?看你还如何狡辩!”   贺窕坦然地站在那儿,回答道:“弟子听从惩罚,绝无二言。”   衍真得意一笑:“既如此,那老夫就……”   恰在这时,从不远处有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季凭羽。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恒真道人见他来到,便说道:“羽儿,你来得正好。事情是如此这般……”   恒真给刚刚赶回来的自家徒儿详细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问他:“羽儿,你是小瑶的三师兄又是道侣,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处置她?”   季凭羽笑道:“师父糊涂了,这种事情何时需要来问我?自然是严格按照门规条例而行,从师门除名并逐出即可。”   见他如此回答,恒真松了一口气,“那就按照门规,将她在师门除名,然后……”   掌门话还未说完,衍真便打断了他的话:“不行!”   “师弟还有何话说?”   “仅仅只是逐出师门,惩罚太轻了。不要忘了,小雨也是因她之故丧生!”   季凭羽面色微沉,“衍真长老,您那位弟子的死因早已一清二楚。”   衍真怒目而视:“长辈说话,你这个小辈插什么嘴。”   他转头看向恒真道人:“依老夫之见,在将贺瑶逐出师门之前,须得受我宗门鞭罚十鞭。她不敬同门在先,窃取法宝在后。如此处罚合情合理!”   恒真道人略一思忖,认为他的说辞合理,“那就如此……”   “师父!”季凭羽一字一句地说道,“只需逐出师门即可。”   衍真掌凝灵气,打向季凭羽,将之逼退。   “你是贺瑶的道侣,此时你当避嫌!”   在季凭羽身旁的同门,也都小声劝说着他不必再多言。   而在他们商议着关于贺窕的处置时,她便安静地站在那儿,听着他们的谈话。   “好!我便受这十鞭。十鞭之后,贺窕与你清心宗再无瓜葛。”   听见贺窕的说话,季凭羽猛地看向她。   感受到对方的眼神,她眼神淡淡地回视了过去,接着就被众人推搡到了清心宗山门之前。   所谓鞭罚,是清心宗守山之阵中的灵气幻化出的灵鞭。   若宗门中出现了十恶不赦之弟子,便要在此受罚。   小说里被发现入魔的季凭羽,便是跪在此地,被一鞭一鞭抽断了经脉。   让仅仅是“犯了”偷窃罪的贺窕受此大刑,不过是衍真的私心作祟罢了。   一派大宗门之长老,竟是如此没有公正心的人,无怪乎清心宗后来衰落得如此之快。   贺窕被压迫着跪在了地上,山门两侧都是围观的弟子*。   在启动了鞭罚之后,一条从半空中生出的灵鞭凶猛地打在了贺窕的背上。   这是她从未承受过的痛苦,脊背登时弯曲了下来,双手也撑在了地面上。   她隐隐感知到自己的因果之中,那条与清心宗相连的线,断了。   还未及等到她做好准备,第二鞭便降落了下来。   贺窕闷哼了一声,嘴角有丝丝鲜血滴落。   一旁见状的季凭羽捏紧了拳头,浑身暴涨的怒气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第三鞭落下,贺窕终于半身趴倒在地。   她被口腔中的鲜血呛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下巴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一片艳红。   贺窕试图用双臂将自己从地面上撑起,却因为无力又跌落了下去。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贺窕受罚,没有人察觉到一旁的季凭羽周身魔气正在暴涨,那双黑色的眸子,也逐渐转变为红色的魔瞳。   第四鞭落下,本不是实体的灵鞭在空中划过呼呼的风声。   贺窕闭上双眼,准备好迎接疼痛鞭笞。   然而,她没有感受到疼痛的到来,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众人惊恐的声音:“魔……是魔……三师兄入魔了!”   贺窕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季凭羽面带愤怒的神色。   “我说过,只要将她除名即可。”   见到暴露了魔气的季凭羽,衍真长老就如同抓住把柄,更为理直气壮了。   “好啊,你们这对道侣,一个帮另一个隐瞒,一个帮另一个求情。一个魔物,竟然还想染指我清心宗的内事,来人去将鞭子的力度调至最高!”   在衍真说话时,灵鞭不停歇地打在季凭羽的脊背上。   但凡走入灵鞭的斥责范围内,任何人不能再轻易走出,尤其是魔族,灵鞭打在身上是普通修士感受到的更痛上十倍。   檀钺泽走到不远处,十分痛心地看着季凭羽。   “师兄,你……”   季凭羽将贺窕紧紧护在怀里,分神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他嗤笑了一声,“我为何入魔,你猜不到么?”   檀钺泽十分愧疚,“对不起,师兄,先前我不知情时,确实受了师妹的恩惠。在知道了那些仙丹灵器的来源之后,我是一件也没有用。”   说着,他无意识地将目光移向贺窕。   一瞬间,季凭羽眸中的暴戾气息骤增。   “把你的眼神给我挪开!唔……”   灵鞭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重。   眼见着季凭羽周身的魔气因为灵鞭的抽打而逐渐溃散,贺窕心中焦急万分。   她试图以灵力为盾,抵抗鞭子,却被季凭羽拉回了手掌。   他垂目看向贺窕,“不要做无用功。”   “可是……”   “我没有那么弱。”   说话间,灵鞭又降落了两次,十鞭的惩罚终于结束了。   贺窕轻轻松了一口气。   然而……   衍真再度指挥道:“再降十鞭,今日定要将这魔物消灭!”   这次是连檀钺泽也不敢苟同衍真长老的得寸进尺了,“衍真长老,请您适可而止!”   正*在衍真又要说话间,季凭羽抬起头来看向他,“衍真老儿,你真以为我季凭羽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只听他一声怒吼,提气间,周身魔气骤然暴增,他将魔气汇聚掌心,反手一掌,将魔气攻击在了清心宗山门之上。   整个山门连带着护山大阵都为之摇晃。   周围的清心宗门人,都在摇晃中努力稳定身形。   只听轰的一声,山门碎裂崩塌,落在地上变成一堆废石。   趁着因之引起的众人暴动,季凭羽环住贺窕一个闪现便远离了人群,不停歇地向山下奔去。   待众人回过头来发现他们两人不见了,衍真立即调遣弟子,分为两路追赶他们二人。   清心宗宗门后山,伤得较轻的贺窕搀扶着季凭羽,两人跌跌撞撞地向树林身处行去。   季凭羽先是受了那七鞭,魔力本就已经濒临溃散。   接着又是将所剩无几的魔气汇聚攻打在了山门之上,只为震慑众人,让他们摸不清楚他如今到底实力如何。   实际上只有他本人还有贺窕知道,他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能依靠最后一点的魔气强撑着闪现离开,实属不易。   他们不敢大意,脚步不停地一直走到了后山树林的深处。   估计着距离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追上来,贺窕便扶着季凭羽靠住树干坐下。   她在一旁稍稍打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体力,然后便转头离开。   只不过贺窕才迈开了一步,便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摆。   她转身看向季凭羽,只见他勉力抬起右手抓着她的衣裳,抬起头来看向她。   “我才刚刚为了你受了鞭子、又暴露了身份,你就要这样弃我而去么?” 第10章 .清心宗(5)后会有期。   贺窕莞尔,“我修为的禁制还未解除,能逃去哪里?”   季凭羽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快些回来。”   “嗯。”   此时天色将晚,再加上树林深处枝叶遮蔽,光线十分昏暗。   贺窕行走在其中,又不释放本就不多的灵力来照明,便十分小心地移动着,依靠双眼四处寻找。   清心宗的这处后山树林之中,因为人迹罕至,又是宗门山脚下受道法熏陶,故而林中多有灵草仙药的存在。   她走了没一会儿,便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几株可以短暂提高灵力的灵草。   接着,贺窕转向另一个方向,去寻找一株魔草。   没错,就是魔草。   许是物极必反,在道门至清之地,竟会有魔草自然生长。   原书中,季凭羽也曾被打落后山树林。   起因是他在找檀钺泽寻仇时,心神激荡、戾气暴增牵引了心魔,导致无法自我控制而魔气外泄,被宗门发现他已是魔身。   昔日温和谦善的三师兄,一朝变为魔物,却无一人看在往日情分为之求情。就连平素关怀有加的掌门师尊,也直接将他抛弃。   最后,季凭羽被灵鞭重笞二十鞭,生生将一身经脉抽至碎裂,而后又被人随意地扔入了后山*之中。   许是命不该绝,心灰意冷的季凭羽,误打误撞之下摘得了挽魔草,并凭借它重塑了一身魔骨,正式变为魔族。   而贺窕现在就是在找这株挽魔草,只有它才能帮助季凭羽恢复被灵鞭损伤的经脉。   按照距离来算,她已经就在它的附近了。   贺窕四处张望着,终于在不远处的小坡背面见到了它。   她站在一尺距离之外,并没有贸然上前摘取。   而是以自身灵力幻化成手的模样,慢慢操控着向前伸展接近。   第一次试探地接近,因所释放的灵力不够,还未及靠近挽魔草,就被它周身散发的魔气侵蚀殆尽。   贺窕增加了灵力再次尝试,成功地将之从地面摘起。   她缓缓收回灵气,将灵气转变凝作圆球,把挽魔草包裹其中。   顺利找到东西,贺窕便起身回到季凭羽所在的地方。   她将挽魔草递到季凭羽手中。   他接过挽魔草,“你竟然连它都知道。”   贺窕一边吸纳那些可以短暂提升修为的灵草,一边说道:“你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吗?”   季凭羽摇头,“你想说时自然会说。”   贺窕见对方已经缓缓将挽魔草吸纳殆尽,便抬起手来,以灵力治疗他身上未曾愈合的外伤。   “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是不是准备开始算计清心宗了?”   “是。”   她笑道:“为了救我,暴露了自己,岂不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季凭羽看着贺窕,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觉的丝丝笑意,“无碍,对付他们倒也不一定需要曲折为之。”   贺窕拉过他的手,虽然挽魔草能重塑魔骨,但是被伤到的经脉却是不能一时间恢复。   她将灵力顺着对方的手,缓缓地灌输进进脉络之中,柔和的水灵力温养着经脉。   季凭羽还从未见过修道之人可以治疗魔族的例子,“道魔之间天然的修炼隔阂,似乎在你这儿不存在?”   贺窕但笑出唇边小小的梨涡,却并不回答他的疑问。   见经脉已经初初复原,她又补充了几株灵草,准备开始理顺对方乱糟糟的神识。   她将灵力凝聚在双手之间,然后覆上对方的太阳穴处。   “神识不可轻易……”   季凭羽拒绝的话未说完,贺窕的灵力已经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自己的神识。   他瞳孔微缩,心中的讶异如翻江倒海。   为什么自己的神识对她,毫无防备?   贺窕全神贯注地为对方疗伤,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摒弃了四周的干扰。   季凭羽眼不眨地打量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的神识被一阵轻柔的灵气抚顺,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自在舒适,却又莫名带着点久违的熟悉。   随着时间慢慢推进,季凭羽被这舒缓顺畅的治疗过程催着困倦了起来。   他的眼帘缓缓合上,全身放松地倚靠着树干睡着了。   而一直不停歇地做着神识梳理的贺窕,却渐渐地将自己的灵力耗空。   好不容易终于完全结束时,她已经筋疲力竭,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季*凭羽的胸膛上,昏睡了过去。   两个人无意识地依偎着,睡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朝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摇晃着洒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季凭羽皱着眉,从睡梦中醒过来。   虽是重伤难愈,但在贺窕的帮助下,又经过一夜的好好休息,他此时状态还算不错。   他缓缓睁眼,感受到身上有多余的重量,低头一看,是尚未苏醒的贺窕,正睡在自己怀中。   对方的双手环着他的腰间,而自己的右手,正揽在她的肩头。   季凭羽发现,自己没有感到丝毫厌恶,更是没舍得直接推开对方。   他凝神注目,细细打量着怀中之人。   和之前相比,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属于“五师妹”的相似之处了,她就是一个独立不同的人。   季凭羽十分想知道,如此神奇的变化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不应该是夺舍,否则在第一时间就会被天道霹得魂飞魄散。   他的目光顺着对方的额头渐渐向下,扫过她双目的下眼睑处,正是乌青一片,显然是昨日里的医治过程耗费了她过多的心神与精力。   季凭羽的心中泛起丝丝怜惜,抬起手来,想去触碰贺窕。   却在这时,对方突然动了一下,他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贺窕悠悠转醒,她困难地睁开双眼,抬手揉了揉双眼,然后从季凭羽的怀中起身。   她用着尚未清醒、充满慵懒气息的话语,和季凭羽打了个招呼:“早安。”   他的怀中一下子空了,连带着产生的是自己内心里上涌的失落之感。   “早安。”   迎着晨光,贺窕在一旁打坐调息了一会儿,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好多了,多谢你的帮助。”   “不必谢,我们这是礼尚往来。”   季凭羽看着贺窕,还算记得自己在对方丹田设下的禁制,尚封着对方一半的修为。   此时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一两成,于是便抬手为她解除了禁制。   “现在,你已不受我任何禁制。”   贺窕感受着自己完整的灵根,丹田中汩汩的水灵力缓缓流动至周身,又重新汇入,汹涌的灵力让她感受到无比的舒畅。   她问季凭羽,“接下来你要做什么?直接前往魔域吗?”   “嗯。如今我孤身一人,最好可以找个落脚的地方。你呢?有什么打算。”   贺窕抱膝坐着,目光发散地看向前方,喃喃道:“没有什么目标,大概就是当一个散修,在江湖上四处游历游历吧。”   “那看来,我们似乎要分道扬镳了。”   贺窕抬起头来看向季凭羽,只见对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除却一身在日色照耀下隐隐发散的魔气,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无比暴戾的魔者。   她有些愣愣的,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   自穿进书中,她还从来没有过和季凭羽这样地对话过。   不是仇敌、不是道侣,不远亦不近。   就像是两个偶然相逢的朋友,坐在一处闲聊了几句,然*后为着各自的事情各自东西。   下一次见面时,他们不会因为时间消逝而关系淡薄。   只消一壶清茶,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接着上回分离前的话题,继续天南海北地聊着。   贺窕轻轻笑了一声,回答他:“是呀,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我还要打坐调息一会儿,便不远送了。”   “好。”   贺窕欲起身,季凭羽叫道:“等等。”   “什么?”   他抬手,掌心凝气对着贺窕的脸庞释放。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好了。”   贺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改了我的样貌?”   “是,变化过大,怕别人起疑。”   “什么时候做的?我完全没有察觉。”   “那天我出关的时候便顺手做了,这个术法只针对外人,自己看到的还是原本的长相。”   贺窕笑道,“这样我出去之后,也不怕清心宗认出我来了。”   “是。”   她站起身来,还未想起如今的自己可以捏诀清洁,依旧是微微弯腰拍了拍衣摆粘上的杂草。   然后对季凭羽说道:“那我们就,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   贺窕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季凭羽坐在那儿,目送着她离开。   待她走出去七八步的距离,他在身后突然叫住了她:“贺瑶!”   贺窕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季凭羽,然后绽出一个在对方看来好看得不得了的笑容。   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然而季凭羽却什么也没说,“无事,你走吧。”   他眼看着对方踩着细碎的光影,一路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他觉得,随着对方的离开,自己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让他闷闷的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虽不及上一世的他遭受师尊与宗门的抛弃绝望,不及那断经绝脉的二十鞭疼痛。   却还是让他躁动莫名,惆怅莫名。   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见过,对方从自己身边离开,而他却无可挽回。   这种念头无由来、无迹可寻,却仿若自己的确经历过的过去。   季凭羽从怀中取出一滴眼泪。   如果贺窕看到便能认出,这是她第九十九次轮回开始时,闭目落下的那一滴。   本该是脆弱的眼泪,却依旧光洁如初,阳光折射下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泽。   季凭羽抬起手来,指间凝聚出魔气,编织出一根绳子,勾吊住那滴眼泪。   然后他又控制住这条奇特的项链,将之挂在了自己的颈间。   贴近胸腔的无息之泪,慢慢抚平他躁动的心脏。   到这时,他又有些后悔了。   自己应该问清楚,她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 第11章 .新程这位道友也想喝鱼汤吗?   贺窕从后山走出,沿着隐蔽小道一路前行。   离开了清心宗的范围,她站在路边,顶着炙热的日头开始发起了呆。   接下来,她要去哪儿呢?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毫无牵绊地独自一人行走。   让她想想看,她可以去做什么……   想要在修真之界中过活,一切修炼所*需的灵药、仙器、法宝的采购,都离不开这个世界的货币。   那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去赚一点离韵石。   寄云城是九州大陆之中最四通八达、最繁荣的主城。   它位处大陆中央的豫州辖域内,无论是哪个派门、何种种族,无论他想要获取情报还是得到法宝,来到寄云城,十分之九的愿望都能实现。   寄云城的城南,有一处雁来博信堂。   结队邀约、任务悬赏、寻人寻物,视事件的难易程度,博信堂会收取不同数量的离韵石,来人的需求便会张贴在正厅中央的告示栏中。   符合条件的人,只消在博信堂桌案前登记下自己的姓名与身份,再留下自己的专属灵力记号,发布消息的主人便会接到博信堂的通知。   每一种消息的发布,都会有不同的受众。   而结队邀请,一般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或是小门派的弟子发布。   不比大宗门的人丁兴旺,他们想去某个秘境探索,却总会苦于无人结伴。   博信堂的存在,正是便利了广大散修以及小门弟子。   贺窕准备前往寄云城,便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看是否有自己可以加入的结队邀请。   其他赚取离韵石的方式都太过缓慢,只有秘境历练才是最直接又快速的方式。   运气好的话,不仅能够赚到离韵石,说不定还能碰见提升修为的灵器法宝;运气一般,就是找到一些与自己灵根相斥的宝物,直接兑换离韵石。   而且,秘境探险的过程便是一次难得地通过历练增长修为的机会。   相比较而言,贺窕更看重历练的经历与累积,对能否找到自己用得上的东西,并没有非常强求。   有过前面九十八次的体验,贺窕无比知晓修为的重要性。更何况,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就更加需要提升修为。   在季凭羽解开自己灵根上的禁制之后,她便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修为略有凝滞。   还需要再多累积一些实战经验,便能突破屏障,跃入金丹期。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需要心平气和地积攒灵力。   打定了主意,贺窕向着寄云城出发。   豫州毗邻荆州,以她的脚力,应该十天左右可以到达。   离开清心宗向外而去,衡州城是必经之地。   贺窕从东门而入,向北门行进。   正在她准备从北门离开时,看守在城门口的清心宗弟子叫住了她。   “这位师姐,请停步!”   贺窕懊恼地瞥了一眼自己这身内门弟子的装束,心中紧张万分,面上却是不显。   她转过身来,打招呼道:“不知有何事?”   小弟子走上前来,“师姐这是出城有事要办吗?”   贺窕点头,“是,流真长老吩咐我出城寻一味灵药,让我即刻出城不能耽误。”   清心宗门人恍然,“原来是药谷流真长老门下,怪不得弟子从未见过师姐。”   “我可以出城了吗?”   “劳烦师姐将灵力注入灵石之中,以作验明。”   贺窕运动灵力,然后手*掌贴近对方递来的灵石,顷刻,灵石上浮现彰示着水灵根的蓝色光影。   那人立即收起灵石,侧身站到一旁,“师姐可以出城了。”   “再会。”   贺窕淡然自若地走出北城门,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远离衡州城。   就在她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檀钺泽与慕知瑜来到北门巡查。   檀钺泽询问守城门的小弟子:“上午有无可疑之人出城?”   那人回答道:“回师兄的话,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只有流真长老门下的一位师姐离开过。说是奉了长老的命令,出城寻找一味灵药。”   檀钺泽微皱眉,“灵根探查了吗?”   “探查了,是水灵根。”   慕知瑜走上前,问道:“钺泽,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他抿唇,“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可疑之感。”   “如果真是贺瑶假扮的,此时我们也追之不及。”   檀钺泽摇了摇头,“罢了,左右灵根是无法改变的,也许是我多心而已。”   -   成功地离开了衡州城,贺窕一刻不停地奔波了整整三天。   路上遇见了第一个凡人城镇时,还不忘去镇上将自己这一身仙风道骨的宗门服饰,换得一套凡人低调的粗布麻衣。   因着有被追赶的恐慌,三天后她已经距离荆州和豫州的分界线不远了。   贺窕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茫茫原野,总算有了一丝安全感,这下她终于可以稍稍放缓速度了。   进入豫州辖域之后,只消三天时间,贺窕便能抵达寄云城。   相较荆州境内的高山峻岭,豫州的地貌显然变得平缓了一些。   路过溪流之时,贺窕坐在石头上,以灵力控制着水源清洗了面部。   比之捏诀的方式,她还是更喜欢这种与水流直接相碰的触感。   丝丝凉意让她心生惬意,多日赶路的疲惫感立时间涌了上来。   贺窕伸了个懒腰,收回手臂时,余光瞥见溪水里游过一条鲫鱼,她霎时将目光凝聚在了鲫鱼身上。   若说她在这九十九次的轮回中,唯一没有抛弃的喜好,或许就是口腹之欲了。   她立即控制水流,将那条鲫鱼缓缓送到了自己手中。   眼前虽然还在活蹦乱跳的鲫鱼,在贺窕的眼中它已经自行变成了一锅美味可口的鱼汤。   那么问题来了,没有锅,没有调料,她该怎么办?   正当贺窕犯难之时,突然从不远处的树枝上传来了声音。   “喂!你想喝鱼汤么?”   贺窕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名白衣飘飘、仙气冉冉的女修者,正泰然自若地半倚在树上,目光直直锁住贺窕手中的鲫鱼。   “这位道友也想喝鱼汤吗?”贺窕问她。   白衣女子一个越身从树上跳下来,向贺窕走来。   “我看你也没有工具做汤,不如就由我来提供锅碗和调料,鱼是你抓的,最后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可以。”   见贺窕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女子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套锅碗和调料。   白衣女子又问道:“你*会杀鱼吗?”   贺窕不确定地说道:“……我有理论基础。”   女子嗤道:“要什么理论基础。”   话音刚落,她便拔出佩剑,垂直向下一剑刺中了案板上鲫鱼的腹部。   顿时,溅射而出的点点鱼血落在了白衣女子的衣衫之上。   她恼怒地拔起剑,而那尚未死透的鲫鱼黏在了她的剑身上,还在上下扑楞着身躯。   这看似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显然有着火爆的脾气。   见自己的衣衫竟然被这板上鱼肉弄脏了,立即一个运气,让这可怜的食材“死无全尸”了。   白衣女子皱眉:“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然,还是你来吧。”   贺窕:“……好。”   她继续坐回溪边,仔细看着溪水里有没有鱼儿游过。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又有一条鲫鱼路过,贺窕便再用同样的方法将它从水中捉住。   她转头吩咐着白衣女子:“劳烦先将清水烧上。”   “这个我必然不会失败!”   白衣女子生火时,贺窕在一旁运出樨渊剑,将之幻化成匕首大小,然后毫无心理障碍地用它——刮鱼鳞。   处理完鲫鱼的鱼鳞和内脏,又用清水清洗干净,锅中的水也恰好在此时沸腾。   她将鲫鱼汆入水中,然后盖上锅盖,让它慢慢煮着。   此时斜阳正渐渐西沉,当晚霞将整片天地染成温暖的红色时,咕噜噜作响的汤锅中也冒出了一阵鲜香气味。   白衣女子早早坐在一旁,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喝鱼汤了。   贺窕拿起食盐,撒入小小一撮,再用汤勺缓缓搅匀。   接着盛入碗中一小口,尝了下味道,确认咸淡适宜,才说道:“可以了。”   贺窕向对方伸出手来,白衣女子很自觉地将碗递到她的手中。   她舀上鱼汤之后,再递还给了对方。   然后,贺窕才坐到白衣女子的对面,拿起汤勺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人各自品尝起来。   白衣女子喝了第一口,便问道:“你这真的是只有‘理论基础’吗?”   贺窕莞尔,“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做,也许是因为我耳濡目染了太多次,才会一次成功。”   然而对方显然是不信:“谦虚是好事,谦虚过头了可不是好事。”   “道友说得是,我记住了。”   白衣女子很快喝完了一碗,然后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自言自语道:“师兄还敢夸口他的厨艺天下一绝,我这随便出门游历就遇到比他厉害的人了!”   贺窕但笑不语。   两人将一锅鱼汤喝完时,夜幕已经开始降落。   白衣女子背倚着一旁的树干,惬意地休憩,眼神慵懒地看向贺窕。   她问道:“考虑和我结伴,一同前往寄云城么?” 第12章 .寄云城(1)报平安。(捉虫)……   贺窕笑着看向白衣女子,不疾不徐地说道,“江湖传言,藏仙阁弟子一向穿着白色衣裳,形容倜傥、身姿犹含魏晋之风。”   “只是,他们似乎向来都是结伴而行,为何道友孤身一人身处郊外,还*要邀请我同行?”   白衣女子听见她点破自己来历,颇为不自在地用衣袖遮了遮腰间那彰显身份的玉佩。   “……你不要管我为什么在这儿,就问你答不答应吧。”   贺窕也选了一棵树倚靠着坐下,双手枕在脑后,抬头看向夜空。   “道友的邀请,自是可以答应。”   “答应了就好!”   “不过,到了寄云城之后,道友需得第一时间传信回宗门中。”   白衣女子显然不依,“凭什么?好不容易逃出来……”   眼见说漏了嘴,她立即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不是,我是说,好不容易有单独下山的机会,当然是要玩得尽兴才回去!”   贺窕莞尔,微微侧头看向对方,“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初次出门,还是需要亲人陪同,否则会吃亏。”   见她如此说,白衣女子反问贺窕:“那看来,你行走江湖的经验很丰富咯?”   “算不上丰富,但至少有辨别善恶的能力。”   “我才不信,筑基大圆满的修为,怎么看也只是一名刚出师门的新人吧!”   “眼界与修为并非相对应的关系,你看,我虽是筑基大圆满,但我还是看出了你是藏仙阁弟子,并且修为在我之上。你看得出我是何来历吗?”   白衣女子迟疑,“看你穿着打扮十分不起眼,应该来自小门小派。但是谈吐气质,又像是大宗门弟子……”   贺窕一本正经地骗她:“其实我是高阶魔修,可以随心所欲压制自己的修为。”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女子的剑已经半出鞘了。   见对方反应,贺窕乐不可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白衣女子愤愤地收回佩剑,“我见你沉稳,怎么也和我师兄似的爱捉弄人。”   “是我的错,给道友道歉。只是人心险恶你如何得知?到了寄云城记得给你的师门传递消息,早些回去吧。”   说完,贺窕便闭目养神。   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带着好奇心打量着她,问道:“我叫洛筠初,你呢?”   “贺窕。”   若说在《绝世灵尊》原书中,男主檀钺泽背负的因果中,最不可推卸责任的便是洛筠初。   书中,初涉江湖的洛筠初偶遇了檀钺泽,从未见过其他门派男弟子的洛筠初一下子就被对方的彬彬有礼、从容有度所吸引,寸步不离地跟随在对方的身边。   从小被娇养的藏仙阁小师妹,对于想要的东西一贯作风便是全力争取。   因此,她对檀钺泽展开了猛烈追求。   正在此时,因为慕知瑜不愿接受自己而泄气的檀钺泽,顺势与洛筠初开始密切来往,也当是借此逼迫慕知瑜认清自己的心。   天真的洛筠初丝毫未察觉身边人的心意,满心满眼地扑在情郎身上。   然而好景不长。   檀钺泽在知道了慕知瑜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便立即前往救助,临走之前仅仅匆忙地提醒了洛筠初一句早些回藏仙阁。   可惜陷在爱情中的女人,想的第一件事情必*然是回到心上人身边。于是被抛在原地的洛筠初,开始了寻找檀钺泽的道路。   没过了多久,她遇见了一个自称是檀钺泽朋友的人,说要带她去寻人。信以为真的洛筠初傻傻地跟了上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魔修。   被骗入魔域的她受尽折磨也没能等到檀钺泽前来相救,直到她心魔占据上风,被改造出了一身魔骨时,她的心上人才姗姗来迟。   自此,已经成魔的洛筠初开始了她的复仇之心。   在贺窕看见对方腰间系着的藏仙阁玉佩时,她就在猜测对方正是洛筠初。   看到她的行事风格之后,她便更加确定了这件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的劝阻是否有用,只是希望眼前这个朝气的女孩子,不会变成书中那个被复仇蒙蔽了心的魔女。   -   休息了一晚,二人各自起身准备前往寄云城。   洛筠初十分嫌弃地打量了一下贺窕的穿着,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你需要换一身装扮。”   “毕竟我是一名贫穷的散修,只能这么将就着穿。”   对方拿出自己的乾坤袋,一边翻着,一边说道:“我给你找一件,你穿这么一身和本仙子同行,别人会怀疑仙子的审美的!”   洛筠初拿出一件月白色道袍递给她,“我们藏仙阁从来只穿白色衣服,这件我买回来就没穿过。我们身形差不多,你应该能穿得上。”   贺窕接过衣服,笑答:“多谢仙子馈赠。”   说完,她便换上了衣裳。   洛筠初不住地点头,“这样才没有埋没你的脸蛋嘛!”   衣服也换好了,两人终于开始启程前往寄云城。   路上,洛筠初问道:“你去寄云城做什么?”   “去雁来博信堂,看看有没有我能参加的秘境小队,想去历练一番,突破结丹。”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需要在寄云城等你的师门来接你。”   “……我跟着你也不行嘛?”   “不太行。”   “那,我也要提升修为,我也要历练!所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你我修炼方式不同,我之方法并不一定适用于你。”   “不管,我要跟着,你不让我跟,我就偷偷跟!”   “你太胡闹了。”   “让不让嘛?我还随身携带厨具,你想喝鱼汤我随时送上!”   “……倒也可以。”   终于说动了贺窕,洛筠初挽住对方的手臂,“阿窕最好了!”   贺窕:“……”   两天之后,两人终于到了寄云城。   她们站在城门内,看着眼前喧闹的街市。   一个是第一次来到寄云城,一个是过去虽然来过,但都是由别人领着走,从来没有自己找过路。   洛筠初问贺窕:“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们需要先去客栈落脚,等等我想想客栈在哪个方位。”   “……你不是说你以前来过寄云城么?”   “是来过,但都是凭……都是凭借别人的引路才找到地方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自己找。”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差不多了,走吧。”*   “……但愿你不要带错路。”   “带错路倒是不会,只是目前住宿费还需劳烦筠初垫付,等我手头宽裕了再归还。”   “没关系啊,反正一个人是住,两个人也是住。人界不是说嘛,谈钱伤感情。”   两人在城东的客栈住下,此时时辰博信堂已经打烊,她们便准备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做打算。   面对面坐下后,贺窕问洛筠初:“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历练?”   “是呀。”   “你的师门不会担心你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的。”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写一封信告知师门你现在的情况,他们看了信之后也能安心。”   “好啦好啦,我明天就写。”   贺窕莞尔,“嗯。”   洛筠初手臂重叠放于桌案,脑袋搁在手臂上,抬起头来看向贺窕,好奇地问她:“你一直劝我报平安,你自己就没有想报平安的人吗?” 第13章 .寄云城(2)八卦小报。   贺窕抬手端起茶壶倒茶,听见洛筠初的问题,手上的动作微顿,“报平安的人……”   她将茶壶放回原处,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片刻,贺窕轻轻笑着,回答她,“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洛筠初本来想探听对方的故事,结果却听到这样的回答。   她泄气道:“阿窕你学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学那些白毛胡子八尺长的老头,就会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贺窕将茶盏递到对方手边,“见谅,因为我自己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洛筠初看向她,“看来这个人在你心中是很重要的存在,才会让你这么难以做下决断。”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杯盏,“或许吧,如今我的处境,已经是我想过很多次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了。”   洛筠初明白与人初识,避免交浅言深的道理,能让贺窕吐露这几句已经足够了。   “希望有一天,我能听听你的故事。”   贺窕莞尔,“好,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完整地说出自己的故事。只是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嫌我啰嗦。”   “自然不会!我是阿窕最忠实的听众!”   两人在客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便赶往博信堂。   进入正堂之后,贺窕便开始查看有哪些适合自己秘境结队。   过去她都是与季凭羽一同去的,九州之中绝大多数机缘绝佳的秘境,她基本上都知道。   只不过如今自己的修为境界仅仅是筑基大圆满,能加入的队伍也是屈指可数。   且先一步步慢慢来,当务之急还是成功结丹一事。   贺窕在认真地看着开辟给筑基修士的公示栏,一旁的洛筠初却有些兴趣缺缺。   “原来散修就是这么外出历练的吗?”   “是呀,不比大派宗门,何时历练、需得达成怎样的目标都自有长老定数,散修们就只能凭着自我评估,再根据实力选择队伍加入。”   这时,贺窕想起还没有问过洛筠初的修为与灵根属性,“小初,你的灵根是什么属性的*?修为在金丹什么阶段?”   “金灵根,金丹中期。”   “那你看这个如何?”贺窕指着自己选中的结队邀请,问道。   对方随意地瞥了一眼,“好,都听你的。”   见她无异议,贺窕记下那张邀请告示的编号,然后前去登记处记录下两人的信息。   记录完毕,她接过博信堂之人递来的信物,只等信物中传递了队友聚集的时辰与地点,她们便能启程前往秘境历练了。   走出博信堂,贺窕看向洛筠初,“昨日来时天色已晚,现在你有想法在城中逛一逛吗?”   “这里有好吃的吗?”   贺窕从记忆中搜寻了一会儿,“望潮阁的膳食应该是寄云城的首屈一指了,我记得也是在城南方向。”   “那我们去看看吧!本仙子请客!”   “多谢仙子款待。”   二人来到望潮阁,厅中小二十分热情地迎接上来。   此时正是晌午十分,正堂中几乎已经是座无空席了。   “两位道友是要在堂中用膳,还是包间?”   洛筠初看了眼周围拥挤的食客,回答道:“包间。”   “好嘞!两位请跟小子移步二楼!”   小二领着她们进了二楼的包间,不比楼下正堂的喧闹,包间之中十分雅致幽静。   将人带到之后,小二又说道:“包间已开,道友需得付房间费一百颗离韵石。”   洛筠初拿出乾坤袋,递给小二足量的离韵石。   接过之后,小二恭敬地走到一旁,为她们示范点餐的过程:“房间费用已收,客人可以开始点餐了。桌角处的感应器具,将灵气注入其中,菜单便可出现。”   洛筠初将灵气注入,果然半空中立即悬浮出现了菜单,指间以灵力触碰菜单可以进行点菜或是像书籍那样翻阅。   小二继续介绍道:“客人点完菜肴之后,只消将器具翻转,后厨便能接受到客人的点餐请求。若是过程中需要加菜,客人便将器具再翻转回来,重复先前的操作即可。”   “好的,我知道了。”   “祝客人用餐满意,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在另一个桌角的感应器具注入灵气,小子便会上来。”   “对了,我们这儿还提供八卦小报,”小二指向不远处矮几软榻,“将灵气注入离韵石中,便可以看到。客人如果想打发时间可以看看。”   “多谢。”   “那小子便先告退了。”   介绍完毕,小二便毕恭毕敬地关上包间的房门离开了。   洛筠初查看着五花八门的菜单,问贺窕:“你有什么推荐吗?”   贺窕走到她旁边坐下,一起看着菜单:“我也许久没有来过了,记得好像这几个好吃些……”   点完餐,在等待上菜的时间,洛筠初无所事事地在包间内四处打量着。   而贺窕则是坐在软榻上,拿起矮几上的离韵石,开始看起了小报。   “这家酒楼确实不错,不愧是开在寄云城的酒楼。”洛筠初一边看着,一边点评道。   “只是花销也很大,开一间包间便是一百离*韵石。”   洛筠初坐到矮几的另一边,“我请客,你心疼什么?”   “礼尚往来,下次换我请你。”   “那再好不过了!”   见贺窕看着小报津津有味的样子,洛筠初也拿起了一颗离韵石,“八卦小报这么好看?最近修真.界发生了什么新奇事件吗?”   小报以离韵石为底座,自它向上散射而出普通书籍大小的光幕。   洛筠初翻阅着小报,并未见到什么很新奇的事情,“这不是一些很寻常的事情吗?玄凌派掌门闭关三百年,终于成功进入大乘期。”   “清心宗掌门恒真道人三弟子季凭羽堕魔叛逃在外、五弟子贺瑶被逐出师门,现悬赏二人消行踪。”   读到这条,洛筠初好奇了一下,“诶?阿窕,这个人居然和你名字念起来一样。不过看画像,没有阿窕好看。”   索性她也没有太在意,便又向下看去。   “魔域近日新动向,一位初出茅庐的魔族之人,五天内,从魔域第一城一路过关斩将杀至第十二城。魔域再添强手,正道又多强敌。”   ……   念完小报,洛筠初也没能看出其中有什么值得贺窕如此投入其中的消息。   “也没什么新鲜消息啊,阿窕到底在看什么?”   而贺窕则是在想,既然季凭羽已经进入了魔域,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开始寻找初代魔尊的第五件信物了。 第14章 .寄云城(3)丹方帛书。   “没有在看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恰在这时,望潮阁的侍从敲门进来送餐,贺窕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好了,我们先用膳吧。”   因为迫不及待想品尝菜肴,洛筠初便不再询问她。   两人回到席上,开始认真用膳。   望潮阁的吃食确实一绝,等她们吃饱喝足离开时,洛筠初仍在赞不绝口。   接下来,她们又在寄云城中四处逛了逛。   果真是无论什么时代的女孩子,在见到新奇玩意儿时,都会忍不住买买买。   到临近黄昏,她们回到城南客栈之时,乾坤袋中竟然已经塞了一半空间。   在回到客栈之后不久,她们各自携带的博信堂信物中都传来了灵力波动。   拿出信物一看,原来是此番报名的结队历练终于发布了聚首的时辰与地点。   此次历练,贺窕所选的秘境,距离寄云城并不十分远,那处秘境内中的危险系数包括机缘,与其他大能洞府相比,都有些看不入眼。   唯一的亮点之处便是,秘境之中有一卷写满炼丹方术的帛书。   在贺窕不知道第几次的轮回之中,这卷帛书曾经引起过一个小派宗门的灭门惨案。   起因是这个小宗门中的一个弟子在前往秘境历练时,无意间收获了这卷帛书。   这名弟子本不是丹修,得到了帛书之后,便将之赠与了宗门中的丹修长老。   这个小门派的所有门人都以为,这卷帛书将是改变宗门命运的幸运之书。   当然,在一段时间里,因为帛书带来的效益确实让他们*门派名声大噪。   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门派终究因为这份不符合他们实力的机缘,引起了他人的觊觎。   回春谷是整个修真.界医、丹修中的领头宗门,同时也垄断了整个修真.界医、丹修的能人与秘方。   若是哪里出现了医修、丹修奇才或宝物,不能收归门下,那便强夺、毁灭。   那个获得了炼丹帛书的小门派,最后便是被回春谷之人在恼羞成怒之下,灭门、抢走了帛书。   为什么没有人反抗回春谷的恶劣行径?   因为谁也不愿意得罪丹修、医修。   哪怕是大宗门中人,谁又能保准他们不会在修为上出现差错?   掌握住整个修真.界的命脉,便是掌握住了免死金牌。   然而,很多大宗门其实都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受,因此,许多宗门中都会分设出医修分峰。   不是疑难杂症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求助于回春谷。   在这种情况下,回春谷在中小规模的门派中,便成了横行无阻的存在。   有人为了活命依附于豪强,有人拼一口正气以卵击石。   个人选择,命运由己。   而贺窕想去获取那卷帛书,纯粹只是因为,她与回春谷有仇。   是她即使轮回了几十次,也依旧令她耿耿于怀的仇恨。   与其这卷帛书在一个宗门被灭门之后还是落到了回春谷手中,她不如从一开始就截胡。   即使如今她无法报复回春谷,但是劫走这份机缘,她就是赚了。   况且,只要她不走漏消息,谁又知道自己的手中有这样一卷帛书呢。   -   此次历练,队伍定在了三天后、寄云城东门外聚首。   当天,贺窕和洛筠初从客栈出发,在指定的时辰来到了城邑东门外等候。   没一会儿,队伍中的其他几个人也陆续赶到。   此次队伍中一共有五个人,除了贺窕、洛筠初是结伴而行的,其他三名男修也是一道的。   那三人在到了城门外,见到了她们两人时,双眼都同时散发出了光芒。   即使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贺窕、洛筠初的容貌也算是中上层,更何况是三个没见过世面的散修。   从见到面到出发上路,他们三人都十分殷勤地围在她们俩的周围。   恼得洛筠初几次三番手都按在了剑柄之上,想要教训他们。   贺窕心中也憋着火,但因为她们不认识路,只能暂且按捺住自己,等到了秘境之后再将他们甩开。   进入秘境之后,贺窕暗暗将灵力汇聚在掌中,然后一招“寒烟笼水”向着身后缓缓释放。   只听身后那几名男修狐疑地问道:“这秘境之中,怎么无端端地升起了烟雾?”   “是呀是呀,路都看不清楚了,道友,道友!你们不要怕,让我们牵着你们走!”   “道友,你们还在吗……”   不远处,贺窕和洛筠初高高地站在山坡上,俯视着绵延三里的迷雾之中乱窜的三个人。   “本仙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黏糊糊令人瘆得慌的*眼神盯了一路。”   “我的这个招式目前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他们很快就会出来,我们赶紧离开吧。”   “不行,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洛筠初指间捏诀,“我一想到他们有意无意碰本仙子的手就作呕,再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话间,她指间的道诀便被弹入了烟雾之中。   不一会儿,就听见他们传来了争吵声。   “你打我作甚?”   “我没打你啊!”   “还没打我,我手里抓住的剑是谁的?”   “哎呦!谁在打我?好哇是你!”   ……   贺窕笑了出来,“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洛筠初在贺窕身后推着她的背,“走吧走吧!”   远远地向秘境内走去之后,洛筠初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贺窕摇了摇头,“随处走走看看吧,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找的东西会在哪里。”   “你要找什么?”   “一卷帛书,上面记载着炼丹的丹方。”   “阿窕还是丹修?”   “曾经学过皮毛,现在准备再试试。毕竟大家都知道回春谷恶行,我一个散修,还是自力更生为好。”   “这不简单,阿窕跟我回藏仙阁!省得学什么劳什子炼丹。”   贺窕笑了笑,拒绝了洛筠初的提议,“藏仙阁还是算了,我已经入道学了心诀武学,无法再修炼藏仙阁的独门心法。”   “我们藏仙阁的心法不厉害么?如今修真.界最强的剑修都出自藏仙阁。”   “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而是合不合适。我如今所学,已经是最适合我的秘籍了。”   “那你就这么当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么?哪怕我是第一次出门游历,也还是知道有一个宗门作为后盾的重要性。”   贺窕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她,“如果有机会,那就找一个不对武学心法强求的门派。不一定要大,自在点、氛围和善点就可以。”   听见贺窕的说法,洛筠初认真地想了想是否有这样的门派,然后她还真的想到了一个。   “玄凌派,很符合你的要求!就是那个掌门闭关三百年进入大乘期的玄凌派。”   “玄凌派?”贺窕对这个门派没有什么印象,以前也从未和这个门派的人打过交道。   似乎是原小说提到过,这个门派中有名弟子与檀钺泽交情甚佳?   “是,玄凌派怕是修真.界最为奇特的宗门之一了。门中对弟子修行何种心法并不做要求,只以修为强弱作为衡量入门弟子标准。”   “即使进入玄凌派,也照样可以修行入门前的心法。也因为这样,很多人都觉得他们如此作风,迟早有一天,门中再也无人修炼玄凌派本门的武学。”   “这倒是很奇特的门风。”   “确实很奇特。最奇特的是,那么多人都在等着玄凌派没落的那一天,它反而在蒸蒸日上。就连原本被众人嘲笑的闭关了三百年的掌门,也居然成功出关了。”   “如果想加入玄凌派,要怎么报名他们的选员大比?”   “没有方*法。”   “什么?”   洛筠初叹气,“因为他们都是单人外出历练时,看上了什么人,直接发了门派令牌给那人,让他上门入派。”   贺窕:“……”   原本被洛筠初说得有些心动的情绪,在听到这么任性的收人方式后顿时平息了。   哪怕在现代,经纪公司用星探发掘璞玉,那也还是有正规招人渠道的。这个玄凌派倒好,完全靠门人随缘招揽。   这种看运气的事情,谁能知道哪次历练的时候才会碰到玄凌派的人呢?   而且即使碰到,自己也不一定就是他们愿意选择的弟子。   贺窕索性将之抛于脑后,继续认真地寻找起来帛书。   随着她们慢慢向秘境深处走去,一路上虽也遇到了不少秘境中的考验,但是最后得到的机缘都不是那卷帛书。   秘境之中无岁月,她们只能估摸着自己在里面已经待了有五六天的时间了。   一直到贺窕都隐隐发现,自己已经摸到了从筑基跃至金丹的那层阻隔,她们还没能成功找寻到。   在又一次发现的机缘不是帛书时,贺窕说道:“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如果还是没有,那我们就离开吧。”   “这是怎么了?”   “我要渡劫结丹了。”   “怎么如此突然?”   贺窕摇头,笑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若是我们没找到,那就是这份机缘不属于我。”   “这次找不到没关系,等你结丹成功,我们再来找一次!”   “不必,这次找不到,便不做强求了。”   贺窕忍着修为将要突破的趋势,来到下一处地点。   索性,她的运气不是那么差,终于还是找到了那卷帛书。   洛筠初将帛书递给对方,开心道:“终于找到了!”   贺窕笑着,心也沉静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渡金丹雷劫了。 第15章 .寄云城(4)她好像捕捉到了那个人的……   出了秘境,贺窕与洛筠初立即奔向一处人烟稀少、接近水源的地方。   贺窕问她,“你要守着我结丹吗?”   “是呀,我结丹的时候,也是有我师兄在一旁护持的。这种时候,怎么能无人照看呢?”   “那就有劳小初了。”   “说什么劳不劳,完事儿了请我吃饭就行。”   “一定请客。”   洛筠初离开五里之外,贺窕便在原地打坐入定。   从她坐下起,空中便开始聚集起层层乌云。   云层愈积愈厚,愈压愈低。   这些乌云,以贺窕的位置为中心,缓缓地自下而上转动成螺旋状分布。   贺窕入定坐了十天,方圆五里之内的乌云便也密布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贺窕一直在不断地通过溪流吸取水灵气。   到了第十一天,她知道,雷劫终于要降落了。   她断开了自己与溪流的连接,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丹之劫降落。   分不清昼夜的黑色天幕里,劈下了第一道雷。   贺窕睁开眼,双手运转,将之化解。   接下来,第二道、第三道,整整七七四十九道雷劫,都如数降临。   前面的雷劫,贺窕*尚且能够化解;随着雷劫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便只能以灵力化盾抵挡。   到最后的几道雷劫,更是直直地劈在了她的身上。   雷电残存的力量会四处流窜于经脉之中,令她周身都有着麻木的不适感。   贺窕不止一次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水为导体,才会有这种被电的感觉。   雷劫从开始到结束,整整劈了三天。   待空中乌云散去,恢复清明时,贺窕缓缓地从地面上站起身来。   只是那种被电了的不适感仍旧存在,她走着路都觉得自己的双腿酥酥麻麻的没有力气。   洛筠初飞快地走了过来,扶着贺窕。   “怎么样,怎么样?还好吗?”   她点点头,“除了有些浑身发软,没有别的不适。”   “我们到旁边坐下多歇一会儿,等等再回寄云城。”   “在郊野一个人等了我十几天,是不是很无聊?”   “无聊那是确实有点儿,不过没关系,等阿窕,多久都可以。”   洛筠初直直地盯着贺窕,努力地用眼神暗示着。   贺窕无奈地笑着,“不会忘了给你的请客。”   “那就好,那就好。你知道吗,以前啊我的门派里有个长老,渡劫的时候把脑子劈坏了,完了就总是忘三忘四的,我就怕……嘿嘿。”   贺窕:“……”   她们俩坐在溪边的岩石上休息了一会儿。   贺窕突然觉得自己的映水诀似乎也有突破的迹象,她便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运出樨渊剑挥舞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招“并刀如水”水到渠成地使了出来,周身运转的灵力从剑尖化作剑气倾泻而出。   剑意似水,柔中带刚。笔直地向前而去,割断了一株树木。   洛筠初问道:“这是剑意?”   贺窕解释,“不是剑意。这是我所修炼的映水诀取巧之所在,灵力由剑体运转,只是拟作剑意,与真正拥有剑意的剑修相比,无论是心境还是威力,都只是旁门左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以假乱真也可以了。”   她摇了摇头,“外行人看不出,但是真正的剑修一眼就能认出来。”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贺窕曾真的以为这便是剑意。   那时她还在想,这是不是自己的“金手指”。   直到后来遇见一位剑修前辈,一语道破了其中玄机。   剑修向来自傲清高,虽然那位剑修前辈并未指责自己,但是贺窕还是觉得十分羞愧难当。   从那之后,非是必要情况,她都不会再使出这招并刀如水,以免别人误会自己是名剑修。   哪怕她确实喜欢这招,似柔似刚的并刀如水。   贺窕收回樨渊剑,“好啦,我们可以回寄云城了。”   “好。”   回了寄云城后,她们先是在客栈中好好地休息了三天。   然后才出门,先是将博信堂的信物送还,接着又带上她们此行秘境历练中的收获,前往集市中典当贩售。   从离开清心宗到现在,贺窕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赚到了第一笔离韵石。   身家稍微阔绰了一些*的贺窕,拿到了离韵石的第一时间便大手一挥,“来吧小初,想吃哪里的美食,我请客!”   于是两人便在集市的一整条街上,一路吃了过去。   虽说修道之人无需进食,但是很显然,如她们这般贪图口腹之欲的道者还是不下少数的。   不然在这修真.界的城邑之中,哪来这一条街的人间美食呢?   这次秘境历练,虽说机缘不多,但是贺窕多少还是换得了六百颗离韵石的。   请洛筠初吃饭花去了两百,剩下的四百颗,她准备去采购一个丹炉。   不需要很大,只要品质稍微好些的小型丹炉即可。   毕竟炼丹这回事儿,还是火灵根之人更为合适,贺窕一个水灵根,炼出的丹药也多是治疗为主的。   所以太大的丹炉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浪费。   贺窕记得寄云城城西集市,每个月初一和十五的晚上都会有夜市。   在夜市上,有很大的可能会淘到便宜又品质佳的东西。   再过两天便到了月中了,她准备到时候前去夜市看看。   在前往夜市之前,首先她需要去夜市主办的组织那儿,登记在册自己的信息,获得夜市进出的通行证。   负责开启夜市的组织,叫做昌铎商会。   她们两人向着昌铎商会的根据地走去,洛筠初再次好奇,“阿窕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寄云城的夜市、昌铎商会,我师兄都是独自外出历练了七八次之后才知道的。”   贺窕笑了笑,“正是因为我知道的多,所以才敢一个人历练啊。”   “也是哦……”   贺窕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了飘。   小说里描述的故事,自成一个世界。   檀钺泽从入道起,便是大宗门之中的弟子。这种招待散修或者小门小派之人居多的夜市,怎么也不会被作者描述在书中。   她能够知道,不过是因为……曾经季凭羽带着她来过,而已。   到了昌铎商会,她们各自付了八十颗离韵石,作为夜市通行证的办理费用,然后登记下自己的姓名、修为、灵根属性,便可以领取到通行证。   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通行证的封面上,这张通行证便是独属于自己的。   昌铎商会的这张通行证,还有升级机制,视持证人在夜市中消费的离韵石数额记性等级提升。   消费数额越多,通行证的优先级别就越高。   级别越向上升,还会享有昌铎商会的特殊权限。   登记好了各自的信息、拿上了通行证之后,她们便回了城南客栈,只等两天后夜市开启。   两天后子时,城西夜市开张。   贺窕领着洛筠初,在入口处出示了通行证之后进入了夜市。   城西的这一整片地域,所有的街道两边都是店铺或者摊位。   虽说是夜市,但是内中却是灯火通明,很有一种不夜城的意思在。   此时才刚刚开张,街道上的行人就已经很多了。   贺窕没有直奔着贩售器具的分区而去,而是问向洛筠初,“小初第一次来,有没有想去哪儿逛*逛的?”   洛筠初站在入口处远的夜市地图指标处,认真地看着。   “看不出来嘛,这儿贩卖的东西品种如此丰富。那我们就逛个遍吧!”   “好。”   洛筠初完美展现了初来乍到的好奇心,看见新奇的玩意儿就要问个不停。   贺窕知道的,就会向她解释;不知道的,就只能一同求助店家了。   夜市之中,除了死物之外,还有灵宠贩售。   当然,昌铎商会是正经组织,若是有违规捆缚灵宠、私自贩售的,一经查实,将被永远禁止进入昌铎商会名下任何场所。   就在洛筠初被灵宠贩售区域里毛绒绒的小可爱们吸引住了目光时,贺窕突然敏锐地感知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   她猛地回身,除了看到熙攘的人群,什么都没发现。   贺窕狐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   然而,从灵宠区出来之后,这种被别人盯住背后的感觉却是久久存在。   可遗憾的是,哪怕她回头了好几次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洛筠初抱着自己买回来的小灵狐,抬头看向贺窕,“怎么了阿窕?后面有什么人跟踪吗?”   她摇了摇头,“只是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回过头来却什么都没发现。”   洛筠初向身后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只有行人啊,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人盯着我们。”   “走吧,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她们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着。   就在她们转身的一瞬间,身后店铺外墙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藏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脚步缓而轻地跟上了她们。   过了好一会儿,他顿住了脚步。像是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似的,无声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向着自己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不远处,贺窕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去。   窜动的人流里,她好像捕捉到了那个人的背影。 第16章 .寄云城(5)熟悉。   一眨眼的瞬间,贺窕似是看到了季凭羽的身影。   但是下一瞬,又是熙攘的人群,刚刚的那一瞥就像是她的错觉。   连她也不能确定目光所及,到底是不是对方。   贺窕回过身去,与洛筠初一起继续向其他地方逛着。   她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小初,你捎回去的信也有十几天了,有收到师门的回复吗?”   洛筠初毫不在意地回答:“没有啊,我师兄他也没拿我出门当回事儿吧,只有阿窕才会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   两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又喃喃道:“消息不回就不回,我也不是那么稀罕一直见到你,哼……”   她们又逛了一会儿,贺窕看了一眼天色,“还有哪儿要去看看的吗?我们速度要加快些,寅时一到夜市便关闭了。”   洛筠初摇摇头,“没有什么想逛的了,我们去买丹炉吧。”   来到器具买卖区域,贺窕仔细挑选了一下适合自己的炼丹炉,时辰刚刚好到了寅时。   这次夜市之行也算是有所收获。   接下来,贺窕便一边*修行,一边前往博信堂看看有没有比较想加入的结队历练。   只是总是住在客栈之中,左右也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觉得自己需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如果有能够加入的门派,那是最好。   如果没有,那么她也需要思考起攒足离韵石,选一个地点租赁房屋了。   从月中去了夜市后,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贺窕炼丹的手法倒是小有成就,只是结队历练的事情确实半点没有着落。   与此同时,洛筠初寄回藏仙阁的消息,也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仍旧是半点回信也无。照此看来,她与贺窕的二人行还要再维持一段时间。   只是,初到寄云城时,洛筠初还能保持着新鲜感。   如今她们住在这儿已经半个月没有出过城,再繁华的集市,于性子活泼的她来看,也已经索然无味了。   最近几天里,最常见的画面就是,贺窕在房内炼丹,而洛筠初就在一旁无所事事地屈肘撑着脑袋,两眼放空地望着专心致志的贺窕。   这天,贺窕又炼出了几粒凝清丹,这种丹药可以用于处理被魔气污染过的外伤。   她一边将丹药放入小瓷瓶中,一边看了看洛筠初,问道:“最近是不是很无聊?”   “是呀,都半个月没离开寄云城了,人都要废了……”   看着对方有气无力的模样,贺窕笑了笑,“不出三五日,我们就能外出了。”   “三五日!”听见终于快要能出门了,洛筠初登时来了精神,“如今是七月初,三五日之后,那就是鬼节那天开启的秘境!”   “是。就是那个三百年一开启的丹梦灵墟。想来大派宗门都会自行组织历练,你是要和我一起,还是回藏仙阁?”   “当然是和阿窕一起!师兄他们都没有找我,我干嘛要眼巴巴地自己回去。”   “你自己决定了就好,只是跟着我一起,自然是不如同门默契和安全的。”   “本仙子怎么着,修为也是金丹中期,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我若是走了,阿窕一个人岂不是更容易遇到危险?”   “好,那我们就继续作伴。”   这几天,贺窕也有在博信堂中看到前往丹梦灵墟的结队邀请,只不过队伍的实力不是层次不齐、就是初出茅庐心高气傲的新手。   怎么也找不到心仪的队伍。   想来接下来的几天,结队的人会越来越多,选择的余地也会更多。   贺窕是个有耐心的人,她只怕洛筠初一直跟着自己如此蛰居,会耐不住性子。   好在是没让她们等太久,贺窕终于找到了一支符合心意的结队邀请。   发起告示的人想组建的是一支六人队,目前队伍中已经有了三个人,修为都在金丹以上,灵根属性分别为金、火、土。   在组队要求中,写明了条件,修为必须是金丹以上,且最好能有木、水灵根的人加入最好。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已经加入队伍中的人,还附注了各自修*行的方向。   在与其他队伍对比之下,贺窕终于选定了这支队伍的结队邀请。   她像上次那样,在博信堂登记下自己和洛筠初的信息,然后领取到信物之后便离开了。   在他们前脚离开之后,有人走到了她们刚刚站着的位置。   那人摩挲着贺窕写下的名字,然后在下面也登记了自己的信息。   于是,还未等到她们回到客栈,博信堂的信物中便传递来了消息,她们的六人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了,只等汇合出发的时辰和地点颁布而出。   贺窕小小地讶异了一下,“满员的速度如此之快,最后一位队友是和我们前后顺序加入的吗?”   “很可能是的。这样就很好啊,不像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些,结队邀请挂在那儿七八天了都没人来,是我我都要退出了。”   回到客栈后的当晚,聚集出发的时辰和地点也随之而来。就定在两日后辰时,寄云城北城门外的槐树下。   一切都定好了,她们俩便开始最后收拾着出行的物品。   贺窕的东西很少,只一柄樨渊剑、一个丹炉、还有几瓶先前炼出的丹药。   倒是洛筠初的乾坤袋,才是真的内藏乾坤,什么东西都有。也不知道她遇到紧急情况时,能不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临出发的前一晚,贺窕卧在床榻上思索着关于丹梦灵墟的事情。   丹梦灵墟位于徐州境内,曾经是一位灵修大能的洞府。   整个秘境之中,分布着以周易六十四卦为主体的阵法,每隔一个时辰,秘境内的布局便会变更一次。   若是困在秘境中的某处,一个时辰内未寻找到生门所在,那么便需要等待六十四个时辰之后,才能再次寻找出去的路。   贺窕对丹梦灵墟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深,只是大致知晓其中的杀阵与死局。   她能做到的,便是勉力避免碰到。   至于破局,则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事情。   若说潮生依水的主人脾性温和、不喜杀生,那么丹梦灵墟的主人,可算得上是暴脾气又爱捉弄人。   三百年一开的秘境,千年之中也已经开启了三次。   灵墟之中的机缘竟也未曾因此被全部攫取,反倒是常有修士进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以前她与季凭羽一同前来时,两人相互配合,默契无间,倒是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没错,丹梦灵墟中便封印着初代魔尊的一件信物。   也不知道这次前去秘境的过程中,有没有可能遇到他。   贺窕思绪随意地发散,只是猜测着会否与对方偶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仅与他相遇,还是同队而行。   出发的那天早晨,寅时初刻。   贺窕与洛筠初准时来到寄云城北门外的槐树下,与其他队友汇合。   树下已经站着四名道友。   其中三位拿出博信堂信物,验明身份,只有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站着的那人,还未有动静。   一名队友叫道:“子栩道友,我们人已经到齐了,该出*发了!”   那名唤“子栩”的男子转过身来,贺窕与他双目相视。   原来自己对他还是如此的熟悉,贺窕想着。   哪怕对方此时面容并非真实,她还是从对视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季凭羽。 第17章 .丹梦灵墟(1)椰子。   看着转过身来的季凭羽,贺窕确实没有想到队伍中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他。   她又想起那天在夜市中,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盯着自己的感觉。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错觉。   也许真的是,那天季凭羽也在当场。   此次历练结队,全员都已经到齐。   初次见面,大家都各自介绍了一下自己。   发起此次结队邀请的人,名叫李颢卿。   “在下李颢卿,来自玄凌派。火灵根,金丹大圆满。”   李颢卿开了头之后,其他人也都依次发言。   剩下两人,一位是土灵根金丹中期散修,屠飞鸣;另一位是金灵根、金丹巅峰的刀长岳,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轮到季凭羽时,他则是以化名子栩自称,介绍自己是一名元婴期木属散修。   各自了解了姓名、大致情况后,六人便启程前往丹梦灵墟。   丹梦灵墟在徐州境内靠近黄海海岸的地方,依山靠水,以风水地形讲究来看,是位置绝佳的洞府。   从寄云城出发,到抵达丹梦灵墟,约莫需要五六天的时间。   秘境开启是七月十五鬼节的当天丑时,大派宗门一般会选择秘境刚一开启便直接进入。   他们这样推迟几天抵达,不仅可以错开密集的人群涌入,同时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不是每一个大门派对于散修、小宗之人都能十分友善的。   多一队人马进入,就是多一个威胁与自身抢夺机缘。大门派之间有所摩擦,牵引出的必然是门派之争。   但是针对散修小宗就不同了,不用担心会被报复。   因此,很多时候,如果有某处大秘境开启,散修们若是想碰碰运气,都会尽量选择时辰偏后一些前往。   六人上路之后,为了能够尽快熟悉起来,大家都开始了闲聊与交换信息。   李颢卿问向洛筠初,“洛道友为何不与宗门一同历练,反而是独自一人加入散队呢?”   “自然是不放心阿窕一个人历练,再说了,我也不是每次都需要和他们一起行动的。”   听对方如此回答,显然是与师门闹了不愉快。李颢卿便也知趣,不再多问。   于是便换洛筠初问了起来,“李道友,我听闻过贵派奇特的招收弟子的方式,不知道你们是否有一套自己制定的筛选准则呢?”   “确实如此,本门虽说招收看似随意,其实内中自有章法。不了解玄凌派之人,会认为本门仅仅是依靠修为作为衡量标准。”   “其实不然,品行、性格、为人处世等等,都必须满足了本门的要求之后,才会赠予信物为凭。”   “按照你的说法,只以一个人的评定进行筛选,岂不是容易偏驳?”   李颢卿笑*了笑,“确实如此,所以被选中的人选在进入门派之前,都会再进行一次考核,通过了才会加入。”   “那为什么,很少听见有人被淘汰的消息?”   “门中设有奖惩制度,若是赠予信物、考核却没有通过的人数众多,那么是会受到惩罚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选人的标准,能透露一下吗?”   李颢卿愣了愣,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接询问,片刻哑然后,回答道:“抱歉,不能透露。”   见对方谈话至此,贺窕无奈打断道:“天色将晚了,我们寻一处地方休息吧。”   众人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暗沉了下来,便寻找了一处靠近树林的空地休憩。   在各自收拾时,贺窕叫住了洛筠初,“小初。”   两人走到远离众人的地方后。   “阿窕什么事?”   贺窕叹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你刚刚的问题太过冒犯了。”   “是嘛?”   “如何筛选弟子,自然是门中机密,怎么能随意说与旁人听呢?”   “可是我们这不是碰巧就遇到了玄凌派的人,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呀!”   “一切都要看缘分吧,即使我因为你的帮助得到了信物,我也不一定会在入门考核中成功通过。”   “我不想你一个人这么辛苦,这些天有我陪着还好,我哪天回去了,一想到你只有一个人我就不放心。”   贺窕莞尔,“谢谢小初的关心,但是你也要对我多些信心。说不定我就能靠自己进入玄凌派呢?”   “不要‘说不定’,阿窕这么厉害,是‘肯定’!”   “好,肯定!”   两人谈完了话,回到众人的位置。   收拾好了空地之后,六人在原地合力设置了结界以防万一。   除非遇到境界修为超过他们两个大境界的大能,否则就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打开结界。   众人各自选择了一块儿自己打坐入定的位置,在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便坐下了。   见众人都在打坐,贺窕悄悄地打开了结界走了出去。   她走到不远处的溪水边坐下,手中无意识地吸收着来自溪流的水灵气。   片刻后,贺窕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她转过头来看向那人,是季凭羽。   贺窕笑着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季凭羽一个运力,将脸上的假面解除。   “来看看你,”   “接下来要结伴一路呢,我有什么好看的?”   季凭羽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成功结丹。”   “谢谢。你呢,魔域之行顺利吗?”   “还算顺利,目前住在十二城中。”   “我有看到修真八卦小报上所写内容,大家都觉得魔族出了一个棘手的人物,怕你成长起来不好对付。”   “嗯,正道确实可以做好准备。”   听见季凭羽的回答,贺窕笑得眉眼弯弯,唇边的梨涡再次出现。   她向着季凭羽伸出双手,“希望未来的大魔头,以后如果在对峙时见到我,可以下手轻一点。”   季凭羽眸中泛着笑意,他伸手,掌中出现*了一只椰子。   他把椰子放在了贺窕张开的双手中。   “诶,哪里来的椰子?”   虽说修真的世界中,灵力造就十分便捷的生活。   但像椰子这样没有任何灵力含量的普通作物,也就失去了修道之人的青睐。   除了凡人尘世中,少见到椰子的存在。   “前几天得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谢谢!”   贺窕以灵力破开了椰壳,端着椰子喝了一口清香的椰汁。   她端着椰子递向季凭羽,“你要试试吗?”   对方摇了摇头,“不用,我……”   说话间,季凭羽察觉到了结界被打开的动静。   他立即收敛了面上神色,将周身因为放松而外溢的魔气收敛了回去,最后再把面部假面重新变过来。   见他动作,贺窕也收回手,站起身来向着结界的方向看去。   只见洛筠初刚刚打开结界,目光所及看到了贺窕和“子栩”站在一块儿,立即飞速地走了过来。   她拉住贺窕便远离了季凭羽。   “怎么了,小初?”   洛筠初顾不上回答她,只一直向远处走去,留下原地的季凭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见她们越走越远,他便独自回了结界之中。   洛筠初拉着贺窕一直走进了树林里。   “小初,怎么了?”   “你跟那个子栩以前认识?”   “……是。”   “你没有发现他的身上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藏仙阁之所以在修真.界名声大噪,有一个原因就是藏仙阁的独特心法。   这个心法修炼越深,对魔族的敏锐程度就越大。   “小初发现了什么?”   “在你出了结界之后,我感受到了我们周围隐隐有危险的气息存在。就是你们刚刚所处的方位而来的。”   贺窕沉默着了一会儿,回答道:“他是我的道侣。”   “什么?道侣?!”   “嗯,”贺窕单手捏诀,印在胸口处,过了一会儿,胸前浮现出只属于道侣二人的缔结契约,“你看,这是我和他的道侣契。”   “天哪,怎么会这样……阿窕你居然‘英年早婚’!”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的洛筠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了过来,“等等,你们是道侣,那为什么他没有和你一起?还要你一个人在外奔波?”   贺窕:“……因为我们已经分开了。”   洛筠初右手握成拳头,锤在左手掌间,“这个我懂!我以前在凡间话本里看过!”   “一定是这个臭男人以前不懂得珍惜,伤了阿窕的心。阿窕想解除道侣契了,他又死乞白赖不愿意。所以阿窕只能出走,没想到的是那个臭男人又不要脸地跟了上来。啊!我真是太聪明了!”   贺窕:“……”   她把手里的椰子递向洛筠初,“要喝吗?”   对方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毫无灵气波动,凡人的玩意儿?他就送这个讨道侣欢心?难怪阿窕要离开。”   “这是椰子。”   洛筠初举着椰子,尝试着喝了一口、两口*、三口,没有了。   贺窕:“……”   谈完了话,两人从树林中走出,洛筠初仍旧不忘叮嘱着贺窕。   “阿窕,你千万不要心软那么容易地答应复合,男人就是要吊着。送一个椰子就够了吗?一定要多送几个。明天问问他还有没有了,多拿点过来。”   “我们毕竟还是同一个队伍去丹梦灵墟历练的,你在其他人面前时,对他态度别太差了。容易造成隔阂。”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对方碎碎念了一路,贺窕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不愿意对朋友撒谎,但是又不能说出季凭羽的身份。   她了解季凭羽,知道他仅仅是来找信物的,并不会轻易伤害到别人。   可是别人不知道。   说出他是魔族的事实,只会无端引来无数的猜疑与麻烦。   她便只能用别的事情转移走洛筠初的视线,只希望将来对方了解了真相之后,不会太过怪罪自己的隐瞒。   回了结界之中,季凭羽站在那儿,看着她们离开时候的那个方向。   见她们回来,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准备打坐入定。   洛筠初在路过他的位置时,忍不住地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季凭羽面上不显,实际已经一头雾水。   不知道贺窕对她说了什么。   他看向贺窕的方向,然而对方却心虚地躲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种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以及接下来的每一天。   翌日清晨,准备出发时,季凭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便要与众人一起继续向前走。   然而,他发现,这次不仅是洛筠初对自己有意见的样子,连其他队友也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中,他们出发了。   没走了一会儿,洛筠初开始说起了话,眼神还似有似无地飘过自己。   “你们知道女孩子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人?”屠飞鸣应和问道。   “那就是认错追回女孩子的时候,还小气兮兮地只送一个瓜果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   季凭羽:“……”   “洛道友是在说我?不过那椰子确实少见,我只买得了一个。”   “哼,穷酸。怪不得阿窕不愿意跟你!”   季凭羽:?   他一脸茫然神色地看向贺窕。   贺窕眼神闪躲,双颊爆红,两手捂着脸。   内心正在无声呐喊:救命! 第18章 .丹梦灵墟(2)回春谷。   季凭羽察觉到,众人与他之间应该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便不再多说什么。   贺窕被队伍中蔓延着的诡异氛围折磨得无可奈何,便叫住了季凭羽,准备与他解释一番。   她看向对方,叫了一声他的化名:“子栩。”   季凭羽跟着贺窕走出队伍,来到一处远离众人的空地。   贺窕低着头,背对着他,缓缓向他解释着来龙去脉,“你知道藏仙阁的独门心法,对魔气的存在极为敏锐。”   “昨天晚上,小初感应到了你的魔气出现。我怕她误*会你,就说了我们道侣契的事情。原本只是想转移小初的视线。结果……结果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真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   季凭羽看着对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还要多谢你替我隐瞒身份。只是若是将来被其他人知道了你曾经为一个魔族打掩护,怕是会引来无数诟病。”   “你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无妨。”   季凭羽走到贺窕身侧,抬起手来用手背碰了碰对方仍旧泛红的脸颊。   “怎么还这么烫?”   突然感知到被人触碰,贺窕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在贺窕面前出现的永远是季凭羽。   面对贺窕的季凭羽,从来都是温言善意。只要他发现她是贺窕,不是“贺瑶”。   哪怕他从未想起,贺窕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贺窕即使过去一次次死亡,也愿意在重新来过时再次陪伴一无所知的他。   她感知到自己的原本坚定的心,划过了一瞬的迟疑。   收敛好四散的心神,贺窕笑了笑,“等下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她迈步向着众人走去。   季凭羽抿唇,沉默地跟上了她。   此时他的心中也是一团乱糟糟。   他对贺窕充满了好奇,他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对自己为何如此了解与熟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也了解她。   就在刚刚贺窕的那一瞬间迟疑,他感知到了对方想要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却又不知为何消失无踪。   在那一瞬,季凭羽品味到了从喜悦到失落。   若不是对自己的情况有十足把握,季凭羽会觉得对方一定是给自己下了心蛊。   否则为什么,会对她有如此莫名的牵肠挂肚?   -   重新出发之后,贺窕发现,先前那莫名诡异的氛围消失不见了。   想来是洛筠初不再捉弄她了,她缓缓舒出一口气。   幸好不是一路上都蔓延着如此怪异的气氛,否则她真的受不住。   从寄云城出发后的第六日,他们到达了距离秘境十里外的一处城邑。   为了休憩准备以及打探如今丹梦灵墟相关消息,他们进入城中,选上一间修道之人常去的客栈落脚。   他们进入客栈之时,正是申时左右。   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将会是赶路之人来往的高峰期。   他们决定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上午再继续赶路。于是六人两两分组,选了三间房间入住。   就在他们登上楼梯,向各自房间走去时,与一群衣着工整的修道者擦肩而过。   贺窕余光无意瞥到了他们的衣裳,然后就见到了缝在衣领和衣袖处的“回春”字样,以及领头之人腰间挂着的回春谷玉佩。   贺窕定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从二楼向下走去。   其中的几名回春谷弟子正在抱怨。   “六师姐什么时候到?”   “还不清楚,传回门派的消息没有收到回复。”   “六师姐为什么这么任性*?让所有人都等她一个!”   “是呀是呀,在这儿停留了三五天了,其他门派早就进去灵墟抢夺机缘了!”   “我们哪里能比得上六师姐,人家独得掌门宠爱,听说啊,掌门还想为她找一名藏……”   “说够了没有?”领头之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叽叽喳喳的小弟子。   所有人一时噤声。   那人视线在众人之中逡巡片刻,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有本事就去把掌门的宠爱抢夺过来。没本事,那就在这儿等着。”   “是,二师兄。”   一行人继续下楼走去。   然而被训斥的弟子仍旧不服,小声的嘲弄着领头的二师兄,“神气什么?也就能对我们法发脾气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六师姐面前伏低做小,却连人家一个正视的眼神都得不到……”   刚刚在正堂中查看菜单的洛筠初,此时走上楼梯,见贺窕沉默着站在半路,疑惑地问道:“阿窕在看什么?”   贺窕笑了笑,牵住洛筠初,“没看什么。倒是你,有在这家客栈的菜谱上看到好吃的吗?”   “感觉不太行,都是很普通的菜色。”   “将就凑合一晚,等我们从秘境中历练出来,再吃好吃的。”   “后悔了,我之前竟然嫌弃在寄云城的日子总是重复吃相同的菜。现在对比看,寄云城也太好了吧。”   贺窕失笑,“你呀。”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出门与其他四人一同下去。   在正堂之中他们一边用膳饮茶,一边看看听听小道消息。   在小二上茶时,李颢卿问道:“小二,贵店应该有修真八卦小报吧?”   “有的,客官。”   “劳烦你帮我们拿六份。”   “好嘞!客官稍等。”   “多谢。”   就在他们坐了没一会儿之后,进入客栈的人果然多了起来。   这一座城邑距离徐州与豫州的交界处并不远,虽算不上什么交通枢纽要塞,但来往经过的人数也众,再加上如今丹梦灵墟秘境开启,自然比往日还要热闹非凡。   进入客栈的人,分为两种。   一种是刚刚到达徐州,准备前往秘境的。   另一种就是,才从秘境中出来,要回转门派的。   六人坐在席间,听着周围的人谈论着关于此次丹梦灵墟的事情。   “赵兄!有缘竟在这里遇到。此去丹梦灵墟,是否收获甚佳啊?”   “嗨,别提了,这次的难度比之三百年前还要难,我做的准备没有一个用得上的!果然啊,还是只有大派宗门的人先进入才能吃得消啊!”   “如此惨烈?那那些大宗门的队伍,有已经出来的吗?”   “没有!第一批进入的清心宗、藏仙阁、洞真门全都没有出来。只有我们这些小宗散修,因为知道自己能为不够,便先行撤离了。”   “这可如何是好?”   “哎,王兄,不比如此焦虑。许是我的灵根属性不适合,你还是要自己去体验过了才知道啊!”   “多谢赵兄!”   ……   “依我看啊,我*还是现在就离开吧,明知道会无功而返,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富贵险中求,我绝不会放弃!”   听着其他人的谈话,也有零星几人描述到了秘境之中关卡的详情。   但是他们一听就知道,他们尚未接触到丹梦灵墟真正的考验。   贺窕思索着早前她在丹梦灵墟中的历练。   这个秘境十分奇特,起初贺窕以为,自己每一次重来都是重复着书中的故事,那么在丹梦灵墟中遇到的关卡必然是与书中描述一致。   但其实不然,每一次重新进入,遇到的阵法道术,都与上一次不同。   一直到进入了第六十五次时,才终于出现了重复的题目。   贺窕不知道这一次会遇到什么考验,但都是先前经历过的,即使自己的记忆已经有所模糊,但是总归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李颢卿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诸位队友有何看法?”   刀长岳先回答道:“此时出来的,多为筑基修者。金丹以上的,只有寥寥数人。”   “没错,从秘境开启到现在,也不过六日。虽说一般秘境,六日历练时辰确实足够,但是按照他们的说法看来,我们尚有前进的余地。”   屠飞鸣问道:“众人应该没有想退出的吧?”   贺窕和季凭羽摇头。   洛筠初也回答道:“不战而退,瞧不起谁?”   李颢卿定论:“既然大家都无疑议,我们明日照常出发。”   第二天,众人再次汇聚在正堂之中。   因为此地距离丹梦灵墟只余十里,他们的速度,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赶到。   他们便在这儿进行初步的人员分配。   贺窕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炼制的丹药递给众人,“这是我为此次历练炼制的丹药,不一定会用上,不过稳妥为主,大家还是带上备用吧。”   “多谢。”   正在这时,位于正堂另一边的回春谷弟子突然惊叫。   “丹瓶呢?六师姐的丹瓶怎么不见了?!”   “快快快!大家快点找!小心六师姐又发怒了!”   回春谷的弟子们在正堂中乱窜找寻,还有人蹬蹬蹬踩着楼梯发出吵闹的声音上楼。   一时间,耳边尽是回春谷众人的声音。   贺窕摒除嘈杂,与众人一同收拾着所需之物品,准备启程。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   贺窕抬起头来,向一旁看去。   便看到回春谷的弟子们向着自己走来,而目光,牢牢锁在她手中的小瓷瓶。 第19章 .丹梦灵墟(3)可是,他们欺负你。……   回春谷的弟子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过了贺窕手中的瓷瓶。   洛筠初见状,不悦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回春谷弟子上下打量着他们一行人,举着手中的小瓷瓶问:“你们的丹药哪里来的?”   “是我自己炼制的。”贺窕回答。   那人打开了瓷瓶看了一眼,而后不屑道:“哼,你既非医修、也非丹修,能炼出这五品丹丸?我看一定是你偷的!”   贺窕莞尔,“*无凭无据,随意冤枉人,这可不是大宗弟子该有的风范。”   回春谷弟子拿着瓷瓶就要往回走,“这丹瓶就是证据,我们大人大量不需要你的道歉,既然已经拿回了丹瓶,这件事情就罢了。”   “站住!”   只见贺窕一个闪身,站到了那两人的面前。   她伸出手来,“一句话泼我一盆脏水,还拿走我的东西。是不是太过了?”   那回春谷的弟子见贺窕如此强硬,态度也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两旁其他的回春谷弟子也第一时间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推搡她。   “赶紧给我们让开!回春谷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门派!”   见对方怒气冲冲,贺窕依旧不疾不徐:“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自然给各位让道。”   “你还没完没了了!”   说话间,竟是有人灵气凝聚掌间,便要对贺窕推去。   然而运掌至半空中,便被季凭羽接住。   “原来回春谷就是一群胡搅蛮缠之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修真正派的风采了。”   见他到来,贺窕敛起袖中已经露出剑柄的樨渊剑。   “请将我的瓷瓶还给我。”   正在这时,从客栈二楼走下了一名女子,“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回春谷那几名弟子登时毕恭毕敬,“六师姐。”   那名六师姐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四转打量着,“有人和我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一人上前,回答道:“回六师姐,弟子们正在找寻师姐的丹药,发现在这个散修女人的手中,我们便拿了回来。然而对方蛮横无理,不愿将丹药归还。”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我们回春谷弟子,就是要悲济悯人。既然这位姑娘不欲归还,那想来定是她缺少丹药。”   “我们就,施舍她几粒好了。”   这位六师姐,说话间面容含笑,一副极具涵养的模样。   被对方话语激怒,洛筠初压不住自己的脾气,立即走上前来,“怪不得这几个小弟子这么听不懂人话,原来是有你这根不正的上梁啊!当真是一丘之貉!”   这位回春谷六师姐转头看向来人,摆出一副讶异的神色:“哎呀,原来是洛妹妹。你怎么不和你师兄一起出行,反而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洛筠初皱眉,“谁是你妹妹?还有你嘴巴放干净些!”   那女子整了整自己的着装,慢条斯理地再次开口:“是我失礼,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秦忆宛,是……”   秦忆宛话语微顿,像是在故意制造悬念,“是你师兄未过门的妻子。”   洛筠初心下一跳,但还是强硬着问道:“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师兄哪来的未过门的妻子。”   “原来你师兄还没有与你说过么?藏仙阁的订婚文书都已经送到回春谷啦!”   “我不信!除非你拿出证据!”   “要什么证据呢?等洛妹妹在秘境里遇见你家师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被秦忆宛一番话搅得心绪激荡,洛筠初一*时间慌了神。   贺窕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小初。”   她将灵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掌心,缓缓传递到洛筠初的脉络之中,一点点安抚对方不安的心绪。   秦忆宛尤在一旁说着话,“既然这位偷丹的姑娘是洛妹妹的朋友,那我就不再计较了。这一瓶丹药就赠与你们吧。”   “不过啊,洛妹妹。姐姐还是奉劝一句,少交往这些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物,有失藏仙阁风范。”   眼见着对方一句话又要激怒洛筠初,贺窕用力拉住了她。   她轻声说道:“小初,不要着了道。”   “阿窕……”   贺窕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退回原来的位置。   洛筠初退回去后,她走到秦忆宛的面前,“秦姑娘,在下贺窕。这原本只是丹药失窃一事,何必旁生如此多的枝节?”   “哦?这位贺姑娘是要与我道歉了?”   “道歉先按在一边,不如我们先捋清丹药的事情如何?”   “你想说什么?”   “不知秦姑娘丢失的是何种丹药、什么品阶?”   “丢了的丹药品种甚多,我也不记得有哪几种。至于说品阶嘛,都是四品丹丸。”   “四品?”   “没错。四品丹丸,我想,你这样既非医修、也非丹修的穷酸之人,应该是没见过四品丹丸吧!”   贺窕笑了笑,“我确实没有四品丹丸。”   秦忆宛露出如同看着乞儿的笑容,“见你是洛妹妹的朋友,我就给你开开眼界……”   她话未说完,便被贺窕打断:“因为我炼出的都是五品。”   秦忆宛笑容僵硬在脸上。   只见贺窕拿过刚刚回春谷弟子夺走的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一粒丹药。   她将灵力汇聚右手食指中指,指间倾泻而出的灵气灌入丹药之中。   只见从丹药中缓缓浮出淡蓝色的丹气,在空中凝出一个“窕”字。   “五品留春丹,由水灵根修者炼制而出。这是只能炼出四品丹丸、火灵根的秦姑娘丢失的丹药吗?”   秦忆宛未曾想过,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这丹药中竟然还能浮现名字印记,登时脸上便挂不住了,“你!”   “我曾经遇到过一位丹药修者,教了我这个丹中藏名的小把戏。还是说,回春谷中有人恰好与我同名、恰好也会这个小把戏、恰好也是能炼出五品丹丸的水灵根修者?”   秦忆宛狠狠瞪了先前夺丹的弟子,甩了袖子便欲离开。   “秦姑娘,这便离开了吗?不打算与我说一句抱歉?”   秦忆宛转身怒目:“你不要得寸进尺!”   贺窕失笑,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比自己这名被冤枉的受害者还要生气。   一旁季凭羽拉住贺窕的手,“窕窕。”   “嗯?”   “就饶了这位秦姑娘吧,我们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竟然比堂堂回春谷弟子的炼丹水平还高,秦姑娘一定因为自己活在世上浪费灵气机缘而羞愤。万一强逼之下上吊自杀,那就是我们徒造杀业了。”   贺窕叹气,“我本来还想,只要秦姑娘一声道歉*,我就送一瓶五品丹丸给她开开眼界。哎呀,既然秦姑娘不愿意道歉,那就算了吧。”   秦忆宛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地位,哪里受过别人如此阴阳怪气的讥讽,顷刻间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怒海滔天。   她颤抖着手指着面前的两人,“你……你们……给我等着!”   她甩着袖子,愤愤地踩着楼梯回了二楼。   季凭羽微微抬头,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   那双深邃的黑色瞳眸深处,暗藏着翻涌的愤怒与杀意。   -   一直到他们离开了客栈,洛筠初仍旧在笑个不停。   “哈哈哈,太好笑了,那个秦忆宛最后离开的时候,脸色黑得像是涂了炉灰。”   “什么回春谷弟子,也太菜了吧,炼丹术居然连阿窕这个自学成才的散修都比不过。”   贺窕笑着回答:“我的情况特殊,不能作为比较。”   “那也是比她厉害!”   “阿窕之前那招,突然闪身到那个回春谷弟子面前,是什么?”   “叫‘遥山远水’,可以理解为缩地之术。”   洛筠初看向季凭羽,“你也不赖嘛,还知道护着阿窕。这嘴巴也是毒得厉害。”   “过奖。”   接着,她又看向其他几名队友,“你们呢?自己队友被欺负了,就在一旁看热闹吗?是不是不敢得罪回春谷?”   李颢卿摇了摇他那把从出发开始就随身携带的折扇,一脸坦然地回答道:“我相信贺道友可以自己解决,不需在下插手。”   至于另外两位则是说:“我们只会武力解决,这种情况插手,只会越来越乱。”   洛筠初哼道:“姑且饶过你们。”   行至中途,季凭羽突然停下脚步,说道:“我好像有东西落在了客栈,需要回去拿。你们先行,入口处碰面。”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洛筠初嘟囔着,“怎么回事,先前不收拾好东西,现在回去拿。”   贺窕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儿等他。很快会一起与你们汇合。”   “阿窕……”   “先去吧。”   “好,我们在入口等你。”   贺窕站在原地等待,一炷香时间后,从来时的方向,季凭羽身携魔气走了回来。   见到贺窕,他快步走上前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在等你。”   说话间,贺窕拉过对方的手,将灵力灌输到对方的经脉之中,为他梳理乱窜着、一时间无法收敛的魔气。   “杀人了?”   “没有。只是给了个教训。”   “胆子可真大,这儿修道之人聚集,你还敢一个魔行动,不怕被发现吗?”   季凭羽垂首,看着对方认真为自己梳理魔气的模样。   “可是,他们欺负你。” 第20章 .丹梦灵墟(4)藏仙阁。   听见季凭羽的回答,贺窕微怔。   她加快灵气梳理的速度,片刻后,对方终于完全收敛了魔气。   “好了,我们走吧,其他人都在等我们。”   贺窕太过冷静的态度,让季凭羽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失*落。   好像对方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微敛心神,跟上贺窕来到丹梦灵墟的入口。   此时已经是秘境开启的第七天,秘境外仍有不少的队伍在蹲守。   从秘境中出来的修者,绝大多数面容也带着失望的神色。   他们一行人聚齐后,便进入了秘境之中。   一边走着,他们一边向贺窕与季凭羽两人分享刚刚了解到关于丹梦灵墟的消息。   李颢卿说道:“刚刚在等你们的时候,我们在一旁稍稍打听过,多少知道了一些秘境内中的情况。”   “有哪些消息?”贺窕问道。   “以长辈们留下的三百年前的记录来看,丹梦灵墟以五行为基础将内部一分为五,这点倒未曾有变化。只是各处的阵法、关卡设置却与三百年前完全不同。”   “就连串联各方区域的通道之中,想要通过也都困难重重。”   “目前打听所知,已有中央寒风谷魂梦君同阵、南方曜日居炎炽焚林以及东方的寻花问柳。”   贺窕略有思忖,努力回想着这几个关卡的通过的方式,继续问道:“这之中有人通过了吗?”   “半数。”   “我们要先去哪里,大家有提议吗?”   “入口位于南方,那我们就按照南、西、中、东、北的顺序前往,如何?”李颢卿如此提议。   众人都没有意见,他们便按照这个顺序开始了此次的历练。   南方曜日居,作为进入丹梦灵墟之后的第一道关卡,自然没有非常强的困难程度。   如此众多的进入秘境的修者,能在这一关被拦住的人,十之二三。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关中可以获得的机缘基本上已经被先到之人收获大半了。   就在他们畅通无阻地从曜日居中出来,向西而行时,却在要进入西方地域之时,碰到了从中部寒风谷走出来的藏仙阁众人。   以及那位回春谷的六师姐秦忆宛,分明是在他们后面才进入丹梦灵墟的,却是不知为什么竟然比他们还要早一步抵达。   藏仙阁为首之人,正是洛筠初的师兄剑逸真。   洛筠初没有想到刚刚进入秘境没多久,便见到了自家师兄,一时间喜出望外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师兄!”她热情地叫着师兄,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旁的秦忆宛。   “筠初,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朋友一起过来历练!师兄,我这么久没回去,你都不来找找我吗?”   剑逸真微皱眉头,“这几日事务繁杂,没有来得及顾上你,抱歉。”   洛筠初撇撇嘴,“好吧,我就原谅你。”   说着,她伸出手来拉住对方,想将他牵到贺窕他们那儿。   “师兄,正好遇上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新交的朋友吧!”   然而她向前走了两步便发现,自己没能拉动剑逸真。   洛筠初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师兄?”   “这些江湖中人,我便不去认识了。筠初你也最好不要与他们来往了,沾染上不好的作风,小心师父斥责。”   洛筠初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呀?”   “既然在这儿遇见了,那就跟我一道行动,结束了和我回宗门。”   “我不要!”   剑逸真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跟我走!”   “我不走,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历练!”   “洛筠初!”   正在这时,一旁站着沉默了半晌的秦忆宛终于开了口:“洛妹妹。”   洛筠初从刚被师兄吼了的震惊中转过头来,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在那儿站着的秦忆宛。   “怎么又是你?痴心想当我师兄的妻子还不够,居然舔着脸凑到他身边了?”   秦忆宛登时眼眶泛红,状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剑逸真。   接着剑逸真便一把拉过对方,将之护在了自己身后。   “洛筠初,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长辈?谁是我的长辈?秦忆宛?”   不远处看着这场闹剧的贺窕,缓缓靠近季凭羽,低声问道:“你有看出,这个人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季凭羽摇摇头,“并无。”   “我也没有,但总觉得哪里都很蹊跷……”   就在他们一两句话的交谈间,剑逸真竟然举起右手要打向洛筠初。   贺窕一个动身,向前奔去,挡在了洛筠初的面前,一手抓住了对方高举着的手腕。   “这位道友,打人可是不对的。”   剑逸真挣脱开自己的手,目光随意地打量了一番贺窕,“你是谁,我藏仙阁的家事几时轮到外人插手了?”   “我是小初的朋友。”   “纵然你是筠初的朋友,你也没有资格插手我与她的事情。”   “是吗?那我只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动手打小初?”   “宛儿是她未来的师嫂,她却出言不逊,顶撞于宛儿。”   “原来如此,”贺窕点点头,“可是尚未过门的准师嫂,想来是算不得藏仙阁中人吧?”   “那又如何?”   “既然是这样,准许你为一个外人动手打你相伴多年的师妹,不准我这个外人为小初抱不平?”   “你!巧言令色!赶紧让开,让筠初跟我回去!”   贺窕背在身后的手,牢牢抓住洛筠初,安抚着对方不安的心神。   双眸却强硬地紧盯着剑逸真,“你说回便回?总归需要问一问小初的意见,看看她到底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剑逸真目光错开,看向洛筠初,“筠初,跟师兄走。”   可惜向来听他话的师妹,这次却不再听话了。   “我要跟着阿窕一起。”   贺窕轻笑,“真是遗憾,小初不愿意跟你回去。”   说着,她便拉着洛筠初往回走。   身后的剑逸真死死看着洛筠初,沉声问道:“洛筠初,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从小被宠大的她,几时受过师兄如此三番四次的严厉质问,双眸霎时泛红。   “不!”   “好,很好!现在不回去,那你就永远不要回藏仙阁了!”   洛筠初眼眶里氤氲了许久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她语带哭腔:“我记得师父好像还活得好好的吧,*藏仙阁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认识洛筠初这么久,贺窕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委屈的模样。   一时气血上涌,樨渊剑已然握在了手中。   她手起剑落,一招并刀如水使出,剑气化作一道道冰锥,打在了剑逸真脚下。   “希望这位师兄,下次离小初远一点。否则这招‘并刀如水’就不是招呼在地上了。”   贺窕目光沉沉,话语中隐含怒气:“索性我是孤身一人,可是不会怕与藏仙阁为敌呢。” 第21章 .丹梦灵墟(5)破阵。   说完狠话的贺窕拉着洛筠初,回到队伍中,“我们走吧。”   他们先行走向西方少阴之阵中,甫一进入,来时的入口便消失不见。   只隐约看见落在后面的剑逸真众人似也跟着进来了,然而入口消失后,却并未见到他们的人影,像是走入了不同的空间里。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走在前面开路的刀长岳将灵气注入手中的离韵石,于黑暗中照亮去路。   贺窕一直牵着洛筠初,平素十分活跃的洛筠初此时却是沉默不语。   “小初。”   “……阿窕。”   “还在想不开心的事情吗?”   “师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才几个月不见,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还是放宽了心,等什么时候那位秦忆宛不在的时候,再去问问你的师兄。”贺窕安慰道。   “嗯……”   一旁的李颢卿仍旧摇着他那把折扇,笑着看向贺窕,“贺道友真是胆识过人,一人一剑便敢冲上去。”   贺窕也笑,“李道友是在说我轻率莽撞、有勇无谋?”   “诶,在下可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先前所处位置,恰好处于四方交集点。就在小初与他们争执之时,从南北两方亦有其他队伍向这儿走来。”   “若真是起了冲突,我大可扣他一个,大宗弟子仗势欺人、欺压散修的借口。左右在场之人都是见证者。”   “况且,如先前所说,我孤身一人,即使藏仙阁因此报复于我,我也不用担心牵连到亲近之人。”   “贺道友果然是思虑周全。”   “所以,李道友有想法收我入玄凌派么?”   李颢卿失笑,“道友还真是坦诚!”   只是话语说完,对方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当然贺窕也并非立即便要听到李颢卿的准确答案。   贺窕转过头去时,便与一旁的季凭羽目光交接。   对方的眼神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从开始就在默默听着她说话。   -   从所有人进入少阴之阵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都是昏暗一片,唯一的光亮只有刀长岳手中的离韵石所散发出的光泽。   过了一会儿,队伍前头的刀长岳突然停下脚步。   四周一片寂静。   “来了。”   只听刀长岳一声“来了”,四周蓦然亮了起来。   众人竟是处在一片空旷的地域中央,周围没有任何树木或是建筑。   见此情状,贺窕便知道了这一场的考验是什么。   “白虎兽群。”*   “白虎兽群。”   贺窕与季凭羽同时说话。   李颢卿目光在二人之间转动,“看来二位对此都有所知晓,那不知是否掌握了破解之法?”   贺窕看向季凭羽,见他不说话了,她便回答了李颢卿的问题。   “白虎是以魔力与灵力所驱使,每隔一个时辰进行一次变更,中间间隔为一炷香时间。第一阵必是魔力驱使的白虎兽群,第二阵是灵气驱使的白虎。”   “此处少阴之阵,属性为金,金克木。木属性灵力的子栩,便会受到克制。”   “白虎将会从八方涌向我们,而虎群之首便藏在这其中的一个方向之中。”   “只有找到了虎首,将它身上带着的阵眼之金息石取下,此阵可破。”   “我们皆是修道之人,所以第一阵的魔气白虎群,我们只能硬抗下。到第二阵时,才能找寻阵眼。”   这个阵考验的是修道之人,而修道之人无法透过魔气寻找阵眼,所以只能硬抗第一阵。   而过去,贺窕与季凭羽一同前来时,他会用一个非常取巧的方式,在第一阵中便找到阵眼。   那就是催动自身魔气,灌输进入白虎体内,策反它们去攻击虎首,借此找到阵眼位置。   而后,贺窕会在虎首被围困、虎群两相对峙之时,以一招遥山远水瞬移到阵眼之处,用樨渊剑剜出虎首心脏内嵌着的金息石。   理论上来说,第二阵的破阵之法,也可以用此种方法。   但是首先,季凭羽能以此破阵,除了魔气运转特殊之外,还因为身携的初代魔尊信物,能为他供给自身同等的魔气。   其次,修者若是第二阵以此法破阵,那么在经过了第一个时辰的消耗,根本无力支撑如此庞大的阵法逆转。   所以能靠的,只有他们六人凭眼力寻找。   在贺窕说完了破阵之法后,屠飞鸣说道:“在下与刀道友皆为刀修,于耐力、体力方面不成问题。这第一阵的一个时辰,就由我们为主力吧。”   李颢卿说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多方配合,尽力保持你们二人的体力留待下一阵。”   六人面朝外地围成一个圈,等待着虎群的到来,贺窕手上捏决,环绕着众人布下了一个小范围的“横波秋水”。   所有人都只觉得脉络之中泛起丝丝舒适的凉意。   贺窕解释道,“如今灵力有限,只能布置出这么个小阵。每半个时辰会恢复大家十分之一的灵力,权且聊胜于无吧。”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没一会儿,从八个方位果然奔出了成群的白虎,她们的身上溢出若有若无的黑色魔气,高声怒吼着向他们的方向而来。   在白虎即将到达众人面前时,李颢卿手中折扇翻转,竟环绕着众人变成了一个灵力机关。   只要踩在上面的白虎,全数死亡。   可是,这些白虎都是由魔气驱使,并无生命力,消散的白虎回到原点,又化出新的躯体重新袭来。   随着时间的推进,虎群进攻的速度*和数量急剧增加,李颢卿的机关已经抵挡不住全部的虎群了。   越来越多的白虎接近了他们的位置,张牙舞爪地向众人袭击而来。   所有人都手拿兵器对抗着白虎,只除了仍旧深陷自己思绪之中的洛筠初。   没有人分出心神察觉到洛筠初的异样,一直到她一剑刺向前方,却遗漏了左侧的白虎。   好在贺窕眼疾手快,帮她挡住了攻击。   洛筠初发现了自己的疏忽,一时间心神激荡,难以自控,“阿窕,我……”   贺窕打断对方,“所有的话暂且按下,先对付眼前的考验再说!”   四散的心神哪里这么容易收回,洛筠初心越慌,手中的剑便越乱。   贺窕只能勉力为她抵挡漏下的虎群。   可惜时间越久,终究是太过勉强。   一只白虎跃身飞扑,从贺窕的上方张开四肢扑了过来。   眼见着她无法兼顾前方和上方,季凭羽一个提气,双掌聚出无数灵力刃,飞射向眼前的虎群。   半空中的白虎瞬间泄力,消散在贺窕的面前。   接着,季凭羽趁隙一个用力环住贺窕的腰间,转身便将对方与自己变换了站位。   他目露凶狠,怒气冲冲地对着洛筠初说道:“想死就自己走远点,不要站在这儿拖累别人!” 第22章 .丹梦灵墟(6)拿捏。   洛筠初自知自己的疏忽,眼眶瞬间泛红。   好在她也知道,此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刚刚白虎扑向贺窕的画面到底是吓了她一跳,她紧咬住牙关,勉力收回了乱成一团的思绪。   时间渐渐流逝,到最后一阵疯狂的兽群退下,见到眼前重新恢复空旷的地面,众人才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虽则众人围成一圈,拼力对抗兽群,但是在到底是难免被它们抓伤。   贺窕将凝清丹递与每个人,说道:“凝清丹可以处治愈被魔气感染的伤口。”   “多谢。”   所有人外伤已愈后,她又拿出了留春丹,“留春丹从服下之后,半个时辰内会迅速将自身灵力提升到巅峰,接着可以将这一状态维持一刻钟。”   “后遗症就是,这一刻钟过后,自身灵力只剩十分之一。且必须要两个时辰才可恢复。”   李颢卿说道:“我们不能每个人都服用。”   “屠飞鸣或者刀长岳。”季凭羽点了两位队友的名字。   “不错,”李颢卿表示赞同,“两位道友皆是力量型修者,在灵力到达巅峰时,可以横扫左近白虎,为贺道友制造突围的条件。”   贺窕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在半个时辰内成功找出阵眼所在,而后由我以‘遥山远水’快速锁定阵眼位置,将金息石顺利取出。”   “否则,半个时辰一过,就意味着我们缺少一名战斗力。”   “或者有另一个选择,如果担忧无法半个时辰内寻出阵眼,那便不服用留春丹。但是……”   “但是那样就会有新的问题产生。”李颢卿接上贺窕的话。   “首先是,贺道友以自身*力量突围,显然会困难许多。再加上兽群中心的我们,疲惫战斗了半个时辰以后,还有足够的力量等到贺道友成功破除阵眼吗?”   说话间,一炷香的时间就快要结束。   贺窕环视了众人,问道:“是要拼一次观察力,还是自身修为,诸位想如何选择呢?”   屠飞鸣伸出手来:“丹药给我吧,我们争取半个时辰破阵。总是持久战,众人体力也吃不消。”   其他人都没有发表意见,贺窕便将留春丹递与对方。   屠飞鸣将将服下丹药,第二阵的白虎群便向着他们的位置扑了过来。   在抵抗第一阵由魔气驱使的白虎兽群时,季凭羽尚未有太大的感受。   如今这第二阵,因为需要隐藏魔族身份,他显然感觉到了金克木的压制。   因为这个原因,李颢卿将自己的机关在季凭羽身前多布置了一些,他便能比其他人分出多一些心神观察八方兽群的动向,以此寻找阵眼所在。   时间瞬息消逝,不知不觉第二阵的兽群也即将持续了半个时辰。   终于,季凭羽目光锁住了阵眼的方位,“东南!”   屠飞鸣高声道:“贺道友!”   众人一边抵抗一边转动着方位,让贺窕面对着东南的方向。   “可以了!”   屠飞鸣一声怒吼,灵气汇聚丹田,而后一个运力,以刀背贴住贺窕的后背,双手紧握刀柄向前一推,贺窕整个人便向前飞去。   贺窕聚于樨渊剑中的灵气,借着这股庞然力量化作利刃飞射而出。   一时间,在她面前开出了一条三里距离的道路。   贺窕灵力急速运转,脚上运出遥山远水,手上的剑柄也虚浮在虎口之中迅速转动。   “樨渊!”   泛着蓝色灵光的剑身,在迅速转动中缩小成五寸有余的匕首。   在接近携带金息石的白虎虎首时,贺窕近身相搏。   她用巧力将白虎掀翻在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匕首刺中它心脏处,然后双手取出了金息石。   虎首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虎群闻声急欲回转。   然而在围向贺窕、正要攻击时,失了灵力支持的虎首化作泡影消散在了空中。   而庞大的虎群也随之化成金色的光,向着上空飘去。   贺窕喘着粗气,笑着看了一眼手中耀眼的金息石,然后抬头看向众人:“成功了!”   她踉跄着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向着队友们走去。   还未走几步,洛筠初便快步走上前来扶住了贺窕。   “阿窕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用力过猛有些虚脱。你们呢,有没有怎么样?还有屠道友,感觉如何?”   屠飞鸣摇了摇头,“在下并无大碍。”   贺窕稍稍恢复了一会儿,便运动灵力为屠飞鸣加速恢复。   就在众人在原地打坐休憩时,不远处的空地上腾空出现了一座殿宇。   “这是……”   “是少阴之阵的宝库,作为我们通过考验的褒奖。金息石便是进入殿中的钥匙。”   李颢卿好奇道:“贺道友*比我想象中地还要了解丹梦灵墟。”   贺窕笑了笑,“只是曾经听长辈们提到过一二,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竟然和长辈们遇到了相同的考验。”   六人向着殿宇走去,在大门前,贺窕将金息石放在右侧的灯柱之上。   金息石立即便被灯柱吞噬,下一刻,殿门缓缓向他们打开了。   他们向里面走去,随着他们步伐踏入,殿内两侧的宫灯也应声而亮。   殿宇之中,富丽堂皇,金光四射。   墙边高高的柜橱上、两侧的桌案上,都摆放了各种仙器宝物。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但仍小心地问道:“这其中没有陷阱吧?”   贺窕想了想,“似乎是没有的,但对拿取的宝物数量是有所限制的,每个人只能拿五样。”   脱离了战斗,李颢卿又将自己那柄折扇变了回来,悠然自在的摇着,“只能五样,那确实需要好好挑选挑选,刚好这里没有危险,屠道友可以趁此时机恢复灵力。”   “但是,我们在这之中最好也不要超过两个时辰。”贺窕说道。   “为何?”   “因为金息石已经重新归入阵中,那至少两个时辰后,就可能有新队伍通过考验进入这里。”   “还能有队伍和我们一样顺利吗?”   “有。”   比如受天道宠爱的主角,檀钺泽。   “总之,我们尽量在新的队伍进来之前挑选好自己想要的宝物,否则就很可能会因为争夺宝物与别人起冲突。”   贺窕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非常想要的东西,看着价值随意挑选了五个以后,便无所事事地在一旁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洛筠初走到她的身边,“阿窕。”   “小初。”   “抱歉,今天因为我,差点让你受伤了。”   “无妨,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心神不宁的缘故。”   “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会多想,师兄……师兄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愿意把你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吗?”   “嗯。”洛筠初从头慢慢地说给贺窕听。   原来,因为七十年前的那场道魔大战,藏仙阁这个曾经的剑修大派早已元气大伤。   如今的掌门门下,仅有剑逸真和洛筠初两名弟子。   洛筠初因为年纪小,一直受到师父和师兄的体贴照顾。   在洛筠初的心中,等到自己长大了,就一定会与师兄结为道侣的。   这一次,洛筠初离开藏仙阁独自一人漂浪江湖,就是因为听到了门派中其他弟子在讨论剑逸真的亲事。   她一气之下离开了门派,本意是想等着师兄将自己追回,却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了几个月却没能收到任何讯息,反而见到了师兄与秦忆宛在一起。   贺窕听了少女心事,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心神不宁。   甚至她也将原小说中,洛筠初入魔的原因猜了个大概。   在书中,洛筠初的登场比她现在认识她的时间要晚上许多。   想来一定是师兄成亲之后,认为被师兄背叛而伤心欲绝的少女,从师门之中离开。   人在脆*弱之下,遇见了另一个天之骄子,理所当然地将他当做了依托,却没有想到遭受了第二次背叛。   遭受重重打击的洛筠初又遇到了江湖人心险恶,入魔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贺窕抿唇,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多嘴几句。   “小初,虽然这原本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   洛筠初摇了摇头,“没事的阿窕,我们是好朋友,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你的师兄像变了一个人,也许不是他变了,而是露出了真正的模样。”   “什么意思?”   “过去他愿意哄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选择。如今他不愿意哄你,因为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更好?难道我比秦忆宛差吗?”   “至少在你师兄看来是这样的,也许是对方表现的足够温柔体贴,也许是对方能帮藏仙阁重新在修真.界崛起……”   “那这就能成为他吼我的原因了吗?”   “他吼你,是因为他拿捏住了你。他知道,哪怕自己态度再恶劣,你也会回到他身边。”   洛筠初失神呢喃:“拿捏住了我……”   贺窕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这只是我的想法,并不一定全部正确。只是小初,在面对你师兄时,你最好多一个心眼。知道吗?”   “好……”   见洛筠初不欲多说话,贺窕便放她一个人慢慢消化。   她转过头去随意地四处看着,目光无意间与季凭羽对视上。   对方目光深沉,不知站在那儿看了自己多久。   贺窕微微愣神,一时间无以言语。   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被拿捏住了呢?   只不过,她心甘情愿。 第23章 .魂梦君同(1)我去寻她。   在每个人都拿取了自己想要的宝物之后,众人便从来时的正门离开。   就在他们欲要离开之时,从殿宇之外走来清心宗众人。   此时贺窕与原本“贺瑶”的长相完全不同,而季凭羽面上也有伪装,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他们认出来。   因此他们与檀、慕二人十分淡然地擦肩而过,向下一个目的地寒风谷走去。   在他们已经离去二三里之远时,檀钺泽转身向他们的方向看去,蹙眉思索着什么。   慕知瑜走到他身边,问道:“钺泽,怎么了?”   他斟酌地说道:“刚刚离开的那位木灵根道友,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像三师兄。”   “凭羽师弟?”   檀钺泽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定是我多想了,三师兄已经入魔,怎么会有如此轻灵的灵力波动呢。”   离开了少阴之阵的贺窕一行人向着寒风谷进发。   在走出去足够远的距离之后,贺窕靠近季凭羽,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他知道贺窕是在问什么,“无事,放心吧。”   “嗯,好。”   洛筠初目光来回打量着两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贺窕摇头,“没有说什么。”   “是和刚才遇到的那队修者有关吗?”   “看他们的装束,似乎是清心宗的弟子……”洛筠初截*止住了话语,她想起了先前看过的那份八卦小报。   早前打趣贺窕的名字,如今发现对方真有可能是清心宗通缉的五弟子,洛筠初反而不再说话了。   她怕自己说了什么,给贺窕引来麻烦。   走在前面的三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因为谈话落在后面的他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洛筠初急忙摇着头,“没事没事!”   她拉着贺窕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将刚刚的事情抛诸脑后。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寒风谷,在谷外就遇见越来越多其他队伍的修者。   他们皆有些疯疯癫癫的表征,口中念念有词,脚步虚浮。   唯有少数修者,仍在勉力用随身佩剑支撑着自己。   见此情形,众人皆心有戚戚然,唯怕自己也变成这样。   他们停步站在魂梦君同阵法入口处。   贺窕说道:“早先在客栈时,我给大家的丹药可以服用了。”   众人从怀中拿出丹瓶,李颢卿问她:“贺道友,可以介绍一下这个丹药是何作用吗?”   “这是留心丹,可以清心明志。魂梦君同阵,会让你见到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心中执念深重或者自制力低弱的人会很容易容易被阵法影响心智。”   “只不过,我对这一阵法了解并不多,仅仅是凭借印象才制得了留心丹。丹药只是辅助作用,能否经得住考验,还是要看诸位自己的心。”   “原来如此。道友能以丹药相助,已是好意。剩下的,在下相信诸位队友定能成功。”   六人各自服下留心丹,然后一同进入了阵中。   随着他们逐渐向内深入,骤然从阵法中心向外扩散出浓浓的烟雾。   烟雾逐渐弥漫散开,直到将每个人都淹没其中。   在回身的瞬间,刚刚还在身侧的队友已经不见了。   贺窕小心地向前方走去,白雾迷茫让她完全无法辨认方向,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   这是她第二次遇到魂梦君同阵,而第一次遇到则是她初次与季凭羽相识相知。   回忆起来那时候的事情,遥远得令她不禁猜疑,那是否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了。   独自行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周遭的迷雾骤然凝缩,幻化出一座小小的院子。   远处青山,近处杏林。   袅袅青烟飘摇,微风吹拂间,有黄莺轻唱,有繁花浅香。   明知是幻境,可是踩上那道蜿蜒至院门前的石板小路时,贺窕却不由自主地放轻放缓了脚步。   她怕惊醒这一场久违的好梦。   贺窕步步踏往那座小院,驻足在那道木门前。胸腔里那颗活生生的心脏,骤然加速了跳动。   半举在空中,想要叩开院门的手,迟迟没有落在门板上。   却在这时,听见“吱呀”一声响,小门从内中被人打开。   来人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布面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身形俊朗。   一半青丝飘飘落在肩头,另一半被一根木簪随意地绾在脑后。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贺窕将目光缓缓向上移去,落在对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上。   那人嘴角含笑,眼中是她,心底也是她。   “季凭羽”启唇,温柔地叫着她:“窕窕。”   -   在发现同行之人都不见了的时候,季凭羽下意识地掉头向来时的路走去,却依旧是雾茫茫一片,丝毫没有贺窕的踪影。   他心下微沉,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见鬼的魂梦君同阵。   行到中途,季凭羽骤然停下脚步。   他目光锁住前方,不一会儿,从那里开始,迷雾便开始逐渐回缩,凝出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全身俱是魔气,他转过身来看向季凭羽,阴翳深沉的双眸牢牢锁住对方。   那人缓缓开口问道:“吾徒,正道尽灭了吗?”   季凭羽竟是不受控制地回答:“已灭。”   “很好,不愧是吾之传人!今后道魔两派,尽由你我掌控!”   魔尊话语激昂,季凭羽掩藏的魔气顺便被完全释放了出来。   他眸子转为红色的魔瞳,嘴角勾起肆意张扬的角度。   “什么清心宗,什么檀钺泽,瞧不起本尊的人,最终只能是本尊的手下败将!”   周遭五里之内,魔气翻涌,季凭羽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正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叫唤:“凭羽。”   季凭羽睁着猩红的双瞳向一旁看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贺窕站在那儿,嘴角挂着好看的笑容,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己。   他周遭魔气瞬间被抚平,双足向着对方走去。   “贺窕”快步走着,扑进季凭羽的怀中,他小心翼翼地揽住对方,鼻息间是对方散出的好闻的味道。   “窕窕……”季凭羽喃喃地叫着对方。   “贺窕”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凭羽,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我们可以游山玩水啦!你以前都没有什么时间陪陪我。”   季凭羽脸上是不自觉露出的笑容,“好,窕窕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贺窕”拉着季凭羽便要向前走去。   “吾徒!”身后的魔尊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季凭羽转身看去。   “吾徒,你我宏图霸业,你就要如此抛弃吗?”   而另一边,“贺窕”摇着季凭羽的手,软软地说道:“凭羽,我们快些出发吧。”   见季凭羽犹疑不定,魔尊一声暴呵:“混账!”   运气间,便要将魔气打向“贺窕”。   季凭羽及时挡在了对方面前,双手接下了魔尊的招数。   “阙、千、寒!”说话间,他的魔气再次暴涨。   魔尊怒上眉梢,“吾徒,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背叛吾?为了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放弃你我的宏图霸业?”   “贺窕”躲在季凭羽的身后,一言不发。   而季凭羽也陷入思考中,沉默不语。   魔尊阙千寒再次运气,闪身来到“贺窕”身后,欲要将魔气打到她的身上。   季凭羽及时发现,立即运转魔气阻挡住了攻击。   “阙千寒!”   狂风鼓动着他的袍子*,发出猎猎声响。   季凭羽于暴怒中双掌运出十成魔气,一掌击中了阙千寒。   顷刻间,魔尊的幻影便消失不见了。   季凭羽胸腔起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这时候,“贺窕”走到他身边,用依旧开心的语调说道:“凭羽,我们离开吧!去游山……”   话语停止在了一半,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季凭羽以魔力幻化出了樨渊剑,转身间便将剑身刺入了“贺窕”体内。   他听见耳边传来女人尖叫的噪音,面前的幻想也消散在了空中。   季凭羽再握不住手中的剑柄,樨渊落在地面上发出铿锵的两声,然后又变回了魔气,回到了他的掌间。   明明只是“杀死”了一道泡影,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难以承受。   在季凭羽破开迷障之后,地面上便出现了指引出口的道路。   但是他仍旧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等体内魔气归于平静了,才迈开脚步向阵外走去。   许是季凭羽在阵内确实消耗了太久的时间,在他走出魂梦君同阵时,其余四人已经在出口外等待了。   他走上前去,屠飞鸣赞叹道:“贺道友实在是过于谦虚,她的留心丹实在是作用极佳,你看我们全队都成功通过了考验。”   “不,”季凭羽否定道,“贺窕还没出来。”   “是啊,我们已经等在阵外半个多时辰了,也没有见到阿窕的踪影。”   李颢卿耐心地说道:“再等等吧。”   “不对,贺窕定是已经陷在阵中,我去寻她。”   说话间,季凭羽便要重新进入阵中。   “我也去!”洛筠初立即要跟上他。   然而季凭羽顿住脚步,微微侧身看向对方,“我劝你最好安分点,哪里都不要去。”   洛筠初被对方阴郁的神色吓住了,十分小声地回答道:“哦……”   焦急的季凭羽快步踏回了魂梦君同阵。   可即使他再着急,也只能在阵中慢慢地寻找。   随着时间慢慢推进,季凭羽的心也就越是慌张。   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仍旧没有找到。   他被折磨得几欲暴发,周身魔气也再无心神控制,正在随处乱窜。   这时候,季凭羽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阵迷雾。   他快速向前走去,穿梭过迷雾,他看见孤零零站在那儿、闭着眼睛的贺窕。   他的心,终于安定了许多。   季凭羽一边靠近她,一边叫着对方的名字,“贺窕。”   在两人相距一尺距离时,贺窕睁开了眼。   她缓步贴近季凭羽,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来,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凭羽,你来啦。” 第24章 .魂梦君同(2)她从来都知道我是魔。……   季凭羽感受着唇上传来那一瞬间的温软触感,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心下微沉。   对方如此举动,显然是已经被这阵法影响到了心智。只是不知,贺窕究竟是被影响到了怎样的程度。   他不动神色地顺着对方的话语回答道:“嗯,我来接你。”   贺窕笑着,右手拍了拍季凭羽的肩*膀,“你蹲下来。”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有听从地半蹲了下来。   贺窕走到他的身后,身躯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在季凭羽的颈间。   她把脑袋搁在季凭羽的肩头,在他耳畔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季凭羽微愣,而后用手托起她的双腿,背着她向前走去。   “累了吗?”他问道。   贺窕在他的颈间蹭了蹭脑袋,声音懒懒地回答道:“没有累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困……”   话音未落,季凭羽便感觉到对方已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他尽量放缓着脚步向前走去,一边思考着贺窕如今的情况。   她显然是在阵中消耗了过多的心神,才会困倦到倒头就睡。   自己能够顺利找到她,说明贺窕是已经破除了阵法设置的迷障。然而她的状态却是如此的不正常。   虽则,季凭羽自认与贺窕的相处算是比较融洽的,但也只能算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而现在见到的贺窕,却是表现出了对自己过多的信任与依赖。   还有刚刚的那个吻,竟然让他觉得,那才是他们应有的相处模式。   甚至于再亲密的事情,只要和贺窕一起,那就是理所让然的。   季凭羽背着贺窕一路走出了魂梦君同阵。   阵外等候的洛筠初在看到他们出来时,便立即迎了上去。   “阿窕这是怎么了?”她焦急地问道。   “她在睡觉。”季凭羽低声回答道。   李颢卿也问:“是心神消耗过度吗?”   “恐怕不止于此,我见到她时,举动有些异常。”   “难道是受到阵法影响了?”   他沉吟道,“等醒来再观察,我们先出发。”   “也好。”   收获这一关的奖励时,贺窕依旧趴在季凭羽的肩头睡着。   一直到他们已经向着东方太阳之地前行到了半途,贺窕才悠悠转醒。   她的左手依旧环着季凭羽的脖子,右手收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睡了多久呀?”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慵懒,听得季凭羽心间微痒。   “不到两个时辰。”他回答。   “睡了这么久……”   见到贺窕醒来,洛筠初立即走上前来,高兴地打招呼:“阿窕你醒啦!”   贺窕转过头来看向对方,“小初。”   到这时,她才逐渐清醒。原来所有人都在,而她却要季凭羽背着自己,偷懒睡觉。   贺窕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季凭羽停下脚步,小心地将她放到地面。   甫一落地,洛筠初便立即拉住贺窕走到一旁聊天了。   贺窕任由着对方拉着自己,只来得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季凭羽。   洛筠初上下打量着贺窕,“阿窕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她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有任何不适感。你是担心我被阵法影响吗?放心吧,我是破了阵才出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李颢卿走上前来问道:“贺道友还记得我是谁吗?”   贺窕*莞尔,“李道友,这是你们在给我出考验?”   李颢卿也笑,“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说完,他便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们向前走着,似乎与先前并无不同。   然而……   走在后面的季凭羽已经接收到,来自前方贺窕的第二十七次回眸了。   李颢卿摇着扇子走到季凭羽身侧,“果然如子栩道友所说,贺道友确实已经被阵法影响到了心魂。”   然而,哪止他们两个察觉到了贺窕的举动。距离贺窕最近的洛筠初,也发觉到了她的频频后望。   洛筠初有些生气,贺窕明明是在和自己聊天,但其实心思一直放在后面那个人身上。   她问道:“阿窕,后面有什么宝贝,值得你这么频繁地去看?指出来让我也欣赏欣赏。”   贺窕涨红了脸,“没……没有什么啊……我就是随便看看。”   “还没有什么?从你醒过来后,我们才刚刚出发了一个时辰而已,你已经回头看了快有三十眼了!”   “我……可是我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了。”说话间,贺窕的眼神便暗淡了下去,话语里满是失落。   洛筠初哪里见过这副模样的贺窕呢?登时便烦躁得心慌意乱,却又不能多说什么。   “好啦好啦,”洛筠初将贺窕推向季凭羽的方向,“好朋友就是要满足相互的愿望,我不缠着你了。”   然而贺窕却拉住了她,“我们走在后面,让他走到前面。”   洛筠初:“……行吧。”   转变了位置之后,贺窕果然能够专心地与洛筠初谈天说地了起来。   一边向前走,一边聊天。   不知不觉,丹梦灵墟之中的天色便暗淡了下来。   洛筠初抬起头看着,“原来这个秘境之中还设有昼夜更替。”   既然天色暗淡,他们便寻找了一处洞穴休憩。   许是贺窕确实消耗太过,没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洛筠初便趁此时机,将季凭羽叫到了外面谈话。   “季凭羽。”洛筠初叫着他的名字。   既然被对方认出,他便索性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你要说什么?”   “阿窕真的是被魂梦君同阵影响了心神吗?”   “不然,你觉得是我做的?”   “我们都见过被阵法影响到的人,皆是疯狂痴癫的模样,没有一个人和阿窕一样。”   “所以?”   “你们曾经是道侣,但是为什么分开了?打从我们结队开始,我可从没见过阿窕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季凭羽觉得对方的话语刺耳莫名,“然后呢?”   “然后阿窕在魂梦君同阵里走了一遭,被你找回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为了强留住阿窕,才用魔力影响了她的心智。”   季凭羽嗤笑:“我就是这样一个魔?”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危险,然而洛筠初仍旧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不然你为什么不准我跟着你进去找阿窕?魔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季凭羽神色收敛,双眸隐隐有泛红的迹*象:“但愿你,永远没有变成一只魔的那天。”   “我……我怎么可能会变成魔!”   季凭羽觉得无趣,他想自己一定是失智,才会跟着出来听了这一通不知所谓的话。   他转身往洞穴处走去。   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只留下一句话:“她从来都知道我是魔。” 第25章 .魂梦君同(3)惋惜。   洞穴之中,四周角落处用以照明的离韵石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给众人身上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轻纱。   季凭羽走回去时,其他三人都在打坐入定。只有贺窕睡在一旁临时搭起的软榻上。   也许是刚刚被洛筠初的话语刺激到,也许是不放心贺窕如今的状况,又或者仅仅只是自己想去看看她。   于是,他脚步轻声走到软榻边,沉默地站在那儿看着贺窕安静的睡颜。   过了一会儿,贺窕翻了一个身,微微睁眼,用迷蒙的目光看向季凭羽。   她向着季凭羽伸出手来,声音软绵绵地说道:“你回来啦……”   季凭羽立即蹲下,双手牵住她的手,低声回应着:“我回来了,你继续睡。”   “唔……”听见对方的声音,贺窕只回答了一声气音,然后继续睡了过去。   季凭羽将贺窕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然后顺了顺她额间有些杂乱的鬓发。   他的动作如此旁若无人,但包括已经回来的洛筠初在内的四个人,都在注视着他。   四周一片安静,最后还是李颢卿开了口:“贺道友如今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凭羽摇头,“我进入时,她已经是这幅状态了。脾性举动完全反常,但是行事作风却又与常人无异。”   “贺道友能认得我们每个人,也知晓我们如今所处之地、在做什么。唯一产生了认知偏差的,只有……”   “只有我。”季凭羽抿唇,目光仍旧注视着贺窕。   李颢卿收回盘坐的双腿,重又拿出自己的折扇摇着,一副好奇心重的模样,问季凭羽:“子栩道友,我倒是好奇起来,你们这对已经拆伙的道侣过去的经历了。”   然而季凭羽只能沉默不语,因为他与贺窕从无过往。   或者说,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们有过过往。   他不知道自己要杀她时,那滴无息之泪从何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用饱含复杂情绪的双眸看着自己。   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神识对她完全信赖。   若不是因为魂梦君同阵的影响,或许他要过去很久才知道,原来贺窕会对自己如此依赖。   而过去的贺窕,隐藏得很好,从未泄露出半分。   这所有的事情,季凭羽都一无所知。   知晓一切的贺窕,却守着属于他们两人最大的秘密,缄默不言。   面对李颢卿的好奇心,季凭羽根本无从回答,他只能说:“出去后,我会带她去找医修。”   “也罢,是在下唐突了。既然贺道友如此,我们去完下一个地点后,便离开丹梦灵墟*吧,其他人以为呢?”   另外几名队友皆表示:“我无意见。”   索性他们此行已经收获甚丰,只剩下最后一处没有去,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太大的损失了。   休息了一夜之后,众人前往太阳之地的寻花问柳。   此地属木,正是季凭羽此行寻找魔尊第五件信物的地方。   进入林中,众人才发现,这里是一处迷宫。   所有人都在小心地向前探进,然而没一会儿,六人还是各自分散开了。   季凭羽趁机向着林中东面前行。   行过片刻之后,他却在道路的前方看到了贺窕。   贺窕走上前来,牵住季凭羽的手,“走吧,我们去拿信物。”   “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我们都已经走过很多次了呀,困困其他人还可以,对我们不是很简单吗?”贺窕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很多次?季凭羽疑惑,算上这次,他也仅仅来过两次而已。   他虽心有疑虑,面色却是不显。   两人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密林东面的最深处,终于见到了那座熟悉的殿宇。   季凭羽在入口处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嗯?你要和我进去吗?”   “是呀,反正我在外面无聊嘛。”   “那你小心。”   “我知道。”   他们向着殿宇内部走去,一直到在一处秘门之前停下。   季凭羽掌运魔气,将之顺着门上封印的纹路缓缓灌输其中。   当门上闪射出属于魔气的黑红色光,这道石门缓缓从内部打开,从门上落下彰显着年代已久的灰尘。   季凭羽将贺窕护在身后,慢慢走了进去。   黑暗的通道里,无任何照明。但那双红色的魔瞳,却能看清前方的一切事物。   穿梭过那条长长的通道,季凭羽进入一间狭窄的密室。   密室本就不大,一半的空间被一座庞大的雕像所占据。   在雕像的双手之上,是一个被道门咒术、符箓以及阵法封印住的盒子。   季凭羽在门口处松开了贺窕的手,“你站在这里等我。”   “嗯。”   他走到雕像面前,彻底解开身上的束缚。周身气息瞬间逆变,原本月白色的衣衫也变作黑红色的长袍。   本该是无风的室内,却因为魔气运转卷动起风声,让他的衣摆在空中飘动。   贺窕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季凭羽。   恢复成完全的魔体之后,他饱提魔元,将魔气尽数聚集在双掌之中。   然后双掌靠近那个被封印的盒子,将魔气逆着道门阵法咒术的运转方向灌输进去。   黑色的魔气与金色灵气相冲相斥,撞击出炽烈耀眼的光芒。   最终,死物之中的道门灵力不及源源不断的魔气攻势,盒子之上的枷锁断开了。   季凭羽一个运力,将盒子握在手中。   然后下一瞬,他立刻转身环住贺窕,脚下使力,两人迅速地撤离了这座殿宇。   只因封印盒子的灵力也是用以支撑整座殿宇,在季凭羽破除了封印之后,它也就几近崩塌。   在他们到了外面没多久,殿宇内部便传来了*轰鸣声响。   拿到了第五件信物,便意味着季凭羽已经接受了初代魔尊半数以上的传承。   力量进一步提升,他在魔域十九城之中,又能更向前一步了。   季凭羽打开了盒子,将内中的东西握在手中。   尚未正式接收这件信物的传承,单单是这么普通的接触,便让他心潮澎湃,对力量的渴求再度上升。   季凭羽闭眼感受魔尊信物,周身上下的气质,都是一个完全的魔。   “接受了第五件信物中传承后,你便不能自行控制体内的气息。这样,以后就少见你以修道者的装束行走了。”   耳边突然传来贺窕这样一句带着惋惜的感叹,季凭羽周身魔气霎时暴涨。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魔尊信物,属于盔甲的锋利棱角霎时间没入他的掌间,黑色的魔血顺着手掌缓缓滴落。   季凭羽睁开猩红的魔瞳看着贺窕。   “连你也瞧不起,我是一个魔?” 第26章 .魂梦君同(4)三章合一。(捉虫)……   听见贺窕的这句话,季凭羽周身魔气暴涨,魔瞳牢牢锁住对方。   昨日里,他尚且在与洛筠初解释。   今日贺窕一句话,却让他发现,原来她也在介意着自己魔的身份。   猜疑种下,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贺窕走上前来,双手握住季凭羽的右手,用力将他紧握的拳头掰开。   她抬起头来,嗔怪道:“你的手受伤了,难道自己没有察觉吗?”   “我是魔,受伤于我无碍。”说话间,季凭羽右手用力一推,将贺窕推离了自己身边。   他转过身,向前走去,周身魔气仍旧没有收敛。   贺窕跟在他身后,叫着他:“凭羽。”   但他却置之不理。   贺窕快步走上前,从后面拉住季凭羽,“凭羽!”   她拉得太用力,季凭羽却是不敢轻易将她挣脱开了。   “你还要说什么?”   “你的冷静去了哪里?”   “嗯?”   贺窕绕到他的面前,继续问道:“你的判断去了哪里?你还是不可一世的魔尊、翦令君季凭羽吗?”   她双手覆上季凭羽的太阳穴处,用灵力为他缓缓梳理着乱窜的魔气。   “因为一句话,你还没弄清楚我的意思,就愤怒撒气,我还从来不知道活了几百岁的你还有这样的小孩儿脾气。”   季凭羽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动怒,仔细回想起来,却是来得那么的莫名其妙。   “好,你说,我听。”   “因为魔的身份不方便行走江湖,所以我才会惋惜。”   “如果是你现在的状态,只要你将魔气收敛回丹田,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凡人的世界、修真.界,天下那么多美好的景色,想去哪里,我们都能说走就走。魔域十九城也就那么点大小,看久了总归会厌倦。”   “可你若是承接了扶黎君半数以上的传承,那么你的丹田将不再耐受贮藏如此庞大的魔气。”   “哪怕你愿意冒着损伤丹田的风险陪着我四处走走,我也*不忍心让你这么做了。”   “明知道你终究要变得强大而寂寥,我却仍然不愿你成为那个冷冰冰毫无鲜活气息的魔尊。”   “我在意的从来都是季凭羽,他是魔是人,并无二致。”   “……这个答案,够满分吗?”   过往九十八次,虽然一直在攻略季凭羽,可是贺窕却从未说过如此直剖心意的话语。   魂梦君同阵的影响,令她变得如此坦诚而炙热。   哪怕这一番话说得她脸颊羞红,她仍旧是不躲不避地注视着季凭羽。   季凭羽被她震慑心神,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只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在为眼前这个人跳动。   他为刚刚自己的质问感到羞愧,也为对方捧出的一颗真心感到无所适从。   即使他知道,对方愿意说出这番话来,有很大程度是受了阵法的影响。   季凭羽这一生,所感受到的善意与爱,几近于无。   乍然出现的贺窕,填补上了他最欠缺的那一块。   但是,他与贺窕之间的关联无迹可寻。   他就如同捧着一颗真心走在薄冰之上,也许一个不注意,自己便会弄丢了她。   季凭羽走上前去,克制着自己只是奉上了一个拥抱。   “多谢。”   短暂相拥之后,季凭羽继续向前走去。   贺窕跟在一旁再次牵住他的手,“就这样吗?”   “……嗯。”   “你没有觉得太过敷衍吗?”   “有吗?”   “算了,不与你计较。”   两人走出林外,其他的人已经等在了出口处。   见他们出来,洛筠初立即迎上前去:“阿窕,你们终于出来了!是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贺窕摇头,“不是,只是我们动作慢了些所以耽误了时间。”   “那就好,”洛筠初看了一眼季凭羽,然后放低了声音,“等出去之后,我有话要说。”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出去就知道了!”   “好吧,听你的。”   从太阳之地离开后,他们便直接出了丹梦灵墟。   此行秘境历练,众人也算是收获甚丰。   出了秘境,回到现实世界中,他们才察觉到,原本以为在秘境内只过去了不到三天,其实已经过去了十八天。   知晓了真实时间的洛筠初,感叹道:“天哪,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十八天?可是在丹梦灵墟内的时候,就真的像是才三天啊!”   李颢卿笑道:“所谓南柯一梦,大抵类似罢。”   他们一路回了寄云城,在博信堂内交还了各自的信物,而后道别各自散去。   临走之前,李颢卿叫住了贺窕。   “贺道友。”   “李道友。”   “不知贺道友如今还有想法加入我玄凌派吗?”   “咦?意思是我通过了贵宗考验?”   “贺道友足够优秀。”   “既然李道友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我自然不会拒绝。”   “好,”李颢卿从怀中拿出玄凌派的令牌交予贺窕,“这是吾门令牌,四个月后将是宗门选比,希望到时候在下能见到贺道友身姿。”   “多谢,到时候我一定*准时赶到。”   “那在下这便暂别了,预支叫贺道友一声师妹,希望我与贺师妹有同门的机缘。”   “这倒是让我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李师兄。”   李颢卿畅然一笑:“哈哈哈,那就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目送着李颢卿离开,贺窕问洛筠初,“现在可以说什么事情了吧,小初?”   洛筠初拉着她走到一旁,“是这样的,阿窕……”   她话刚起头,不远处便走来一人叫住了她:“师妹。”   洛筠初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原来是剑逸真。   她收起面上笑意,“师兄有事吗?”   “师妹在丹梦灵墟历练许久,师兄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   “我可没有让你等我。”   剑逸真拿出一封信,递给洛筠初,“师父写给你的信。”   她拆开信来看,原来是师父让她跟着剑逸真即刻回转藏仙阁。   “现在就回去?”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洛筠初看向贺窕,“阿窕……”   贺窕笑了笑,“既然是师门传唤,那你便回去吧。”   她犹疑片刻,“好吧,那我只能在此和阿窕告别了。”   “回去吧,期待我们下一次的重逢。”   洛筠初抱住贺窕,“好舍不得……”   贺窕拍了拍她的后背,“可千万不要哭鼻子哦……”   “我才不会,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洛筠初放开了贺窕,将自己佩剑上的剑穗摘下递给了她。   “虽然我的术法很差劲,但是一些通信的本事还是会的。阿窕如果想我了,就将灵力注入剑穗之中,我会第一时间知道并迅速赶来的。”   贺窕接下剑穗,“好,我记住了。”   “再见,阿窕。”   “小初再见。”   洛筠初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剑逸真离开了寄云城,看着她离开,贺窕心头也染上了些许因为别离产生的惆怅。   她转过身去,原来又剩下了自己与季凭羽。   “要回魔域十九城了吗?”贺窕问道。   “你呢?”季凭羽反问她。   “我?”她笑着,像是对方问了一个多可笑的问题,“我当然是跟着你啊,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的先例。”   “十九城你住得惯吗?”季凭羽又问。   “虽然风景丑是丑了点,住得久了也就不觉得丑。”   贺窕看向季凭羽,“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对方并未回答,而是说道:“我不回十九城。”   “不回去?你不是刚刚得到了信物,不要立即接受魔尊传承吗?”   “暂时不着急。”   “魁煊和元白回来了?”   季凭羽微愣,她连这两人都知道……   “嗯,回来了。”   贺窕点点头,“那确实不需要太着急。”   “那你要去哪里?”贺窕又问。   “你不是说要随处走走?”季凭羽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贺窕莞尔,“迁就我就是迁就我,做什么好像东躲西藏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似的。”   季凭羽:“……”   “那我们就先去……”   “三师兄。”贺窕话说到一半,便被人打断*。   贺窕觉得,今天黄历应该不适合两人谈话。   他们转身看向来人,原来是檀钺泽。   一时间,二人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收敛。   檀钺泽走上前来,又叫了一声,“三师兄。”   然而目光转移到旁边的贺窕时,他却不那么确定了,“五师妹?”   季凭羽上前一步挡住贺窕,目露戒备地看向檀钺泽,“你来做什么?”   “果然是你,师兄。我只是来打个招呼,没有别的意思。”   “招呼打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三师弟,同门一场,何必如此心生戒备。”不远处,慕知瑜也走了过来。   然而季凭羽并不领情,“本非同路,何必多言。”   “三师弟一定要如此强硬地划清界限吗?”   “我……”   “凭羽,”贺窕拉住了季凭羽,走到他身侧,看向另外两人,“有什么事情,何必站在人流攒动的街道上说?选一处安静地点再谈吧。”   慕知瑜看向贺窕,似是要说什么,却只说道:“我们到别处再谈。”   贺窕拉着季凭羽跟上那两人,小声说着话:“索性无事,就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哼。”   四人一路走到寄云城外郊野无人经过之处,才停下来脚步。   季凭羽冷冰冰道:“说吧。”   檀钺泽叹气,“清心宗……将要败落了。”   “那不是好消息?”   “师兄,那毕竟是你我成长的师门。”   “哦?现在怎样,你们是在向一个魔求助?”   “师父闭关七十年,冲击渡劫期却是失败,一身修为尽数消散。”   “衍真长老趁机代领掌门之职,总揽宗门大权。然而他甫一上位便任人唯亲,打击其他诸门之人。”   “到了如今,清心宗已经被他几近消磨殆尽了。”   “所以这与我有何关系?”季凭羽问他。   “三师弟,钺泽的来意如此明显,你果真见死不救吗?”慕知瑜问道。   季凭羽嗤笑:“真是笑话,我可从未听闻过什么魔是悲天悯人的做派。”   “我们可以交换条件,只要师兄伸出援手,我们可以昭告修真.界,为师兄和师妹洗脱魔族和盗宝的污名!”   “你为了自己的门派,将全部修真.界弃之不顾?洗脱我是魔族,若我潜伏进其他门派,一夜之间将之灭门,是谁的责任?这就是你自诩名门正派的作风?”   “更何况,我从不在意你们的看法。你们要如何认定我,与我何干?”   檀钺泽看向面前陌生的季凭羽,一时之间无法辨别,这真的是当初那个温柔亲和的三师兄吗?   他不自主地捏紧了双拳,愤愤道:“原来魔,就是这么铁石心肠!”   季凭羽嘴角勾起弧度,那双猩红的魔瞳竟在不由自主间显露出来。   “是啊,魔就是这么不近人情,铁石心肠。”   “抱歉打断一下。”   贺窕一句话中止了两人即将剑拔弩张的态势,双方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你不是五师妹。”檀钺泽说道。   “我是贺窕,是‘窕*冶’的‘窕’,不是‘瑶池’的‘瑶’。”   “你要说什么?”檀钺泽问她。   “贺窕……”   她递给季凭羽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上前一步与檀钺泽对视。   “我想请问,二位是以什么立场前来寻求凭羽的帮助?”   “自然是曾经的同门师兄弟。”   “那么在二位看来,曾经的同门之情,远远高于道魔道魔对立的敌意了?”   慕知瑜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你们是真的看重凭羽这个师弟或师兄,还是仅仅利用凭羽的力量帮助你们重振师门。”   “我们自然是看重三师兄!”檀钺泽急道。   “不,不要插嘴,”贺窕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等到事成之后,你们就能以一个降妖除魔的借口号召其他门派共同斩杀魔头季凭羽,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样既能灭口不让他人知道你们与魔族勾结,又能以凭羽的人头作为投名状,在修真界中重塑清心宗的威名。”   “我说的,对吗?”   慕知瑜不作回答,她越过贺窕看向后面的季凭羽,“三师弟,你就让她凭空污蔑我们吗?”   “我听她的。”   “我可从不知晓,三师弟竟然也会听凭一个女人说话。”   贺窕莞尔,“何必想要激怒凭羽?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能看透不过因为我是局外人,凭羽身在局中自然难以察觉你们的想法。”   “更何况,你们又是凭借什么来要求凭羽帮助你们?护山大阵落下的那重重七鞭就此不算数了?过往恒真道人的偏心忽视你们也能抹灭掉?”   “清心宗从未当凭羽是宗门之人,怎么临到大难当头了,你们反而想起来利用一个已经成魔的故人帮你们修道正派?你们脸皮是不是厚得像衡山那么高?”   被贺窕一番话说得羞愧难当的檀钺泽,只最后叫了一声:“三师兄……”   “檀钺泽!”慕知瑜冷着脸,毫无情绪地说道,“你回去,接受洞真门的议亲文书。”   “师姐!”   季凭羽讥讽:“可真是伉俪情深、不愿拆散的鸳鸯啊……原来是不愿意另娶他人才找上我。”   慕知瑜一眼也未看檀钺泽,“还不给我回去!”   檀钺泽颤抖着双臂,咬牙回答道:“是!”   说完,他便愤慨转身离去了。   慕知瑜看了一眼季凭羽,“告辞。”   然后也跟在檀钺泽后面离开了。   身后,季凭羽叫道:“师姐。”   慕知瑜停了下来。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啊。”   慕知瑜没有回答,只微微侧身看了一眼曾经的三师弟,而后继续向前离开了。   见两人离开,贺窕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她看向季凭羽,“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   然而对方并不说话,只低头注视着她。   “凭羽?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刚才多说话?”   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谢你维护我,窕窕。”   贺窕开心地挽住季凭羽的胳膊,“这才*对嘛,先前你总是贺窕贺窕地叫我,好像我们很生疏似的。我们现在想想接下来去哪儿吧!”   “听你的。”   “我们以前在凡人界建过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小院落,不过现在嘛肯定是没有了。”   “所以等下回到寄云城,我要把这次秘境历练得到的物品都换成离韵石,然后去凡人界换一些银两,买一间相似的小院子怎么样?”   “好。”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过去只属于他们俩的小院落”,但是贺窕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这种听对方话语中描述出来的过往,多么的陌生,却又带着些许熟悉以及哀愁。   在贺窕的描述中,“他们的过往”充满着美好与欢乐。然而季凭羽知道,肯定不止美好与欢乐,否则,他们也不会是现在的状况。   更何况,他还没有忘记,魂梦君同阵的效果,就是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东西。   渴望见到,那就是未曾拥有。   或者,曾经失去。   待到他们定下了居所,是时候让符元白过来为贺窕诊治了,季凭羽这样想着。   -   将丹梦灵墟之中得到的宝物换成离韵石,再将离韵石换成银两之后,贺窕便开始了置办居所的事情。   然而寻找到合适的院子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季凭羽跟着贺窕连续找了十天,看着她从神采奕奕到无精打采。   他几次想要劝说她寻找一个差不多的便可以了,然而贺窕却仍是执意想找一个最为贴近的院子。   这天又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贺窕趴在桌案上,叹气道:“幸好我穿来的是修真.界,这要是在以前,我绝对没有这么多的精力连轴转地看了十天的房子。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季凭羽听太懂贺窕的一些词眼,只是能大致猜测到,她曾经是普通的凡人。   “明天若是再找寻不到,我们便随便找一处落户吧。不必如此坚持。”   “不行!我要找回属于我们以前的感觉。”   “我就在这里,你还要找什么样的感觉呢?”   贺窕抬起头来看向季凭羽,一时语塞。   是啊,季凭羽就在自己面前,她为什么还要找什么感觉?   贺窕迷茫了。   见到她露出不解的眼神,季凭羽还是屈服了。   他伸出手来捂住贺窕的双眼,“算了,你想找什么就去找吧,左右我都陪着你。”   “哦……”   又过了几天,贺窕终于定下了一个小院。   它坐落在凡人界的一个南方偏远小镇中,背靠青山,院子四周都是茂密的杏林。   因为百年前道魔大战消耗了过多的人力物力,道魔双方都没有足够长的手伸入凡人界。   再加上此时凡人界正是明君统治时期,所以皆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贺窕与季凭羽选在此处休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定下了居所后,他们两人便住了进去。   进入院内,贺窕便指挥着季凭羽帮着她一同打。   饶是二人用了许多道诀,完全收拾好了之后*也已经天色昏暗了。   贺窕把自己扔在床榻上,“哎呀,假装自己很累的样子呢。”   而季凭羽则是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后面,嘴角带笑地看着她胡乱地翻滚着。   过了一会儿,贺窕终于闹够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来,对季凭羽说:“你好无聊。”   “我哪里无聊了?”   “一点都没有感染到我的快乐。”   “看着你就足够快乐。”   贺窕坐到季凭羽对面,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合着我是猴戏呗,逗你玩儿。”   “我并未如此说。”   “我才不信,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只扔了一把樨渊剑给我打妖兽,然后就在一旁看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自己笑得心花怒放。”   “嗯?原来我曾经做过如此过分的事情。”   “啊啊啊,好生气,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居然还给我装失忆!”   说话间,贺窕便换了位置,坐到了季凭羽身边。   她伸出手来,一左一右捏着对方的脸颊,胡乱地揉捏。   一边捏着,一边谴责:“让你欺负我,我也要欺负你!”   季凭羽佯装抗拒着贺窕的动作,其实手上并未使出太大的力气。   闹了好一会儿,季凭羽才握着她的双手拿了下来。   他一只手握住贺窕双手,一只手伸过去为她整理着杂乱的鬓发,“好了,不闹了。”   在他认真地为贺窕整理了好一会儿鬓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对方竟缄默无声了。   季凭羽垂眸看向她,叫道:“窕窕?”   只见贺窕愣愣地看着前方,听到季凭羽的声音之后,双眸竟无声滚落了泪珠。   季凭羽心下一沉,再叫了一声:“窕窕?”   他看着贺窕一直不停地变动着嘴型,便凑上前去,想听一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便听她在低声重复着一句话:“凭羽他,永远也不会记得我……”   季凭羽怔住,顿时哑口无言。   他感受到从心底蔓延而出的疼痛与哀伤,像是沉淀了很重很重的负面情感尽数压了过来。   压得他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他缓缓抬起手来,为贺窕擦去不停滚落的泪珠。   过了一会儿,对方终于愣愣地转动脑袋看向自己。   像是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人是谁,接着她一头扎进了季凭羽的怀中,嚎啕大哭。   季凭羽迟钝的双手,轻轻拍打着贺窕的背,为她安抚着躁动的情绪。   许久许久,贺窕的情绪终于缓缓平定了下来。怀里传来的哭声也逐渐变小。   又一会儿,她终于从季凭羽怀中露出头,看向他,“我……我怎么哭了?”   季凭羽静静垂眸。   贺窕环在他的颈间,小声说道:“太晚了,我想睡了。”   “嗯。”   季凭羽打横抱起贺窕,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转身间,贺窕却拉住了自己的手。   他看向对方,只见她看着自己,小声地问道:“你要去哪儿?我一个人睡不着。”   季凭羽心中酸涩又难过,挣扎再*三还是服从地躺在了贺窕的身侧。   他刚刚躺下,对方便紧紧抱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臂,然后安心地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季凭羽沉默地平躺着思考。   自己真的是她需要的“季凭羽”吗?   明明自己毫无两人之间的回忆,却在这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对自己的绝对依赖?   原来魔,就是这样贪婪的种族啊……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一直到了半夜,身侧是贺窕平缓的呼吸声。   季凭羽低头,轻声试探地叫道:“窕窕?”   对方毫无反应。   于是他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无声地离开了房屋,去到了小院的露天之中。   季凭羽运化出通信所用的魔息石,将携带信息的魔力灌入其中,传递到远在魔域十九城的下属。   -   魔域十九城,第十二城,翦令宫。   驻守翦令宫的两名魔将,其中一名斯文扮相,像是文官的人,怀中的魔息石突然发出光泽。   他拿出魔息石来阅读信息。   另一身材魁梧、样貌凶神恶煞之人问道:“是令君的消息?”   “是。”   “说了什么?”   “只传递了一个地点,让我明日未时前往。”   “我与你一同去。”   “令君只传递给我一人,说明用不到你,我看魁煊你还是乖乖看守翦令宫好了。”   “符元白,你!”   “哎哎,我知道我的名字好听,不用常常重复。”   符元白收回魔息石,优哉游哉地负手走出翦令宫。   边走边说着话:“令君外出许久,第一个传信的就是我符元白,看来果然是我比那个大块头更得令君信任啊!”   而身后被拉下的魁煊则是魔气暴涨,手中画戟登时化出:“符元白!早晚一天,我定要打得你落花流水!”   远远地,传来一声回应:“那你可以早点睡觉,做个好梦哦……”   第二天一早,得了季凭羽消息而格外兴奋的符元白,比之约定的时辰还要早了两个时辰便到了小院外面。   而正当他准备叩门时,院门却自己打开了。   休息了一晚的贺窕此时精神恢复如常,她打开院门,却发现外面站了一名来客。   “咦,元白,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啊……我,我是刚刚才到……”被一个陌生女子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符元白惊异得说话都有些迟钝。   “你是有事找凭羽吧,他在屋内,你直接进去便可。”   “凭羽?!”   “怎么了吗?”贺窕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你可以直呼令君名字罢了。   贺窕让开道路,让符元白进去,“那你去吧。”   “多谢。”   “不用客气。”   符元白走进院内,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贺窕。   正在这时,季凭羽从屋内走到门口,“元白。”   符元白立即转过头来,“见过令君。”   “过来吧。”   “属下遵令。”   季凭羽走到窗户前站定,身后符元白与之距离两尺左右。   他问道:“令君已经取得魔尊信物了吗?”   “嗯。”   “*那令君为何不回魔域?”   “吾尚有事。”   “是因为外面那名女子吗?”   “是。”   符元白笑,“令君一如既往坦诚。”   “吾心中自有定数,你等不用担忧。”   “属下自是信任令君。”   “你准备一下,稍后需为她诊断。”   “是。”   季凭羽走到外面,叫住贺窕:“窕窕。”   “凭羽,你们谈话结束啦。”   “过来。”   “有事吗?”   季凭羽牵住贺窕,走向符元白,“让元白替你看看。”   她坐到符元白对面,抬头问季凭羽:“我是生病了吗?”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贺窕哪里不知道对方是担忧自己多想,便莞尔道:“没事啊,看看就看看嘛。”   说着她便伸出手来,放到桌案上,“有劳元白了。”   “姑娘客气。”   符元白右手食指中指探在贺窕的脉搏之处,指间灵力缓缓流出,进入贺窕的经脉之中,经一个周天运转之后,再回到他的指间。   他静静闭目,等待着灵力携带关于贺窕体内状况的信息回返。   片刻之后,符元白睁开双眼,看向贺窕,“好了。”   “我生了什么病了?”   “姑娘并无生病。”   “是吗?”   “是。”   “既然元白任务完成,这便与姑娘告辞了。只是临走前还有事与令君禀告。”   “嗯,凭羽你去吧。”   季凭羽以及符元白走出小院外一里距离之后,停下脚步。   “说吧,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确实没有生病。”   “吾知晓。她是受到魂梦君同阵影响,才会产生异状。”   “不,她之身体也并无受到阵法影响的迹象。”   “什么?”   “她是自我封闭。”   “自我封闭?”   “属下不知这位姑娘曾经历过什么,但是凡自我封闭的人,必然是经历了极端痛苦的事情。而后才会自我塑造出一个美好的假象,自甘情愿地将自己封闭在了这个假象之中。”   季凭羽抿唇,“可解吗?”   “可解。”   “如何解?”   “解法便系于令君之身,令君应是这位姑娘最为亲近之人,那么需得由令君朝日陪伴,再每日辅以灵力梳理神识。双管齐下之下,三个月左右,或可解开自我封闭。”   “魔,何来灵力?”   符元白拿出一个转化魔器递与季凭羽,“这是属下惯常使用的魔器,可以将魔气转化为灵力。不过两分魔气,只能转化为一分灵力。”   “我知晓了,你可以回去了。”   话音落,季凭羽便转身欲回小院之中。   “令君。”符元白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   “令君何时归来?”   “待她痊愈。”   “元白自是无所微词,只是魁煊……”   “若有疑窦,让他自来寻吾。”   “是,属下告退。”   拿着魔器的季凭羽回到房屋内,贺窕竟是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   “窕窕。”   贺窕看着他,“现在可以说,我生了什么病了吧?”   季凭羽坐到她的对面,抿唇不语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只是小毛病,很快就会好。*有我在,不用担心。”   “好。”   季凭羽将魔器放在桌案上,“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吧。”   “要怎么做?”   “就像你之前为我梳理神识那样,只是我并无灵力,只能依靠它进行转换。”   贺窕闭上眼睛,“那开始吧。”   “嗯。”   季凭羽双掌汇聚魔气,灌输到魔器之中。   魔器由一开始的黑红色光芒,缓缓变成了季凭羽入魔之前木属性灵力的浅绿色。   他将灵力重新吸纳回掌心,双手覆在贺窕的太阳穴处,缓缓梳理着神识。   直到双掌间的灵力耗尽,季凭羽便开始又一轮的运力与转化。   整个过程,竟是持续了一个时辰。   “好了。”   贺窕睁开眼,感受了一下,“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季凭羽笑道:“才刚刚第一天,哪里会这么快就起效果。”   贺窕也笑,“是哦。”   另一边,从凡人界回到魔域第十二城的符元白,甫一进入翦令宫便开始叹气。   “唉……”   “唉……”   “唉……”   魁煊问道:“你是怎么了?见到令君难道不是值得喜悦的事情吗?令君与你说了什么?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还是后天?”   “魁煊哪,你知道令君是叫我去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难道不是与你说接下来的战略计划?这样看来你也未得令君信任嘛。”   “令君叫我过去,是去做大夫了。”   “什么?令君生病了?受伤沉重?不行,我要去看看!”   “不是令君。”   “不是令君还会是谁,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魁煊哪,我们就要有主母喽……”   “主母?是哪一城的女魔?十七、十八?不对不对,看你如此唉声叹气,难道是第一城那些看到令君就犯花痴的小女魔之一?”   符元白摇摇头,“不是女魔,是女修者。”   “修真.界的人?是令君此次前往丹梦灵墟,寻找初代魔尊信物时遇到的吗?”   “魁煊哪,”符元白叹气,“你说我们翦令宫到底是怎样的风水?等到主母嫁进来,翦令宫四个魔,竟然有三个来自修真.界,只有你一个孤单单的本土魔,可怜可怜。”   魁煊:“我听你在扯!” 第27章 .魂梦君同(5)一更   无论是魔或者修真之人,其实都是无需睡眠的。   只有贺窕还保持着普通人的习性,每天入夜之后一定会回到床榻之上安睡。   如今季凭羽与她在一起,贺窕便开始强迫着对方跟着自己一起睡。   从入道后,除了重伤的情况,季凭羽还从未有过让自己完全置身于无所防备的状态中。   他无所适从,却又难以拒绝贺窕。   于是在第一次睡觉之前,季凭羽在小院内外布置了三重结界,而后又将魔尊信物安置在了房屋的四个角落以作防备。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稍感心安地上了床榻,躺在了贺窕身边。   贺窕屈肘支撑着脑袋看着他,到底是忍不住调侃了起来,“我们这个小院子没有值钱的*东西,不怕有小贼夜半闯空门。”   季凭羽抬眸向上看去,对方眼中满是取笑的意味。   “……防患于未然。”   贺窕凑近他,拉过他的手臂枕在自己脑袋下面,敷衍地应和着,“是是是,未来的魔尊大人心思细致,现在我们可以入睡了吧?”   季凭羽微微侧脸看过去时,对方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将被褥向上轻轻拉扯,盖过贺窕的肩头,“嗯,睡吧。”   原本,季凭羽以为自己定然是难以入睡。   但没有想到,当屋内一片漆黑后,他拥着贺窕,耳畔听着对方平缓的呼吸声,没过多久便陷入黑甜乡中。   第二天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季凭羽脸庞之上时,他缓缓睁开眼,竟然有片刻恍惚,不知自己此身何处。   一旁的贺窕早已醒来,正在那儿无所事事地玩着季凭羽的手。   她细细摩挲着对方掌间脉络,然后又一根根手指弯曲伸直、弯曲伸直。   季凭羽看着她玩了有一会儿了,才猛然收掌握住了对方的手。   话语中隐含着带笑的气音,问她:“好玩吗?”   “你醒啦!”   贺窕试着挣脱,却是无果。   于是她哼道:“好玩呀,怎么能不好玩。”   “嗯,那本尊也来试试。”   说话间,季凭羽揽住贺窕,半坐起身,将她围困在怀中,然后双手与之十指相扣。   他将脑袋搁在贺窕的肩上,闭目感受着从两人相贴处传来的,属于对方的温热气息。   不过短短数十日的相处,季凭羽发现自己已然深陷这沉沉贪恋之中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这种情绪。   好像他七岁以前,尚未被师父牵回清心宗的时候,家门对面的小贩送与他的那一串糖葫芦。   糖中包裹着的那丝丝酸涩味道,都能品尝出喜悦。   季凭羽无意识紧缩了双臂,贺窕小幅度地转动着身躯,偏过头来轻轻在他的嘴角处吻了一下。   突然传来的温软触感,令季凭羽怔愣间放松了动作。   贺窕趁机自对方怀中挣脱出来,从床榻上起了身。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回身看季凭羽,只背对着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快起来,今天我们要出去走走。”   季凭羽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顺从地起了身。   他们捏决清整了装束之后,便离开屋子向外走去。   贺窕牵着季凭羽,一边向外走,一边侧身与他闲聊着。   “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儿,你有想法吗?”   话刚说完,未等对方回答,她又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一定没什么想法,我们俩水平差不多,都对凡人界没什么了解。就随便逛好了。”   “嗯。”   说话间,贺窕转头向着正前方看去,却一下子撞在了尚未撤离的结界之上。   痛得她惊呼出声,双手立即捂住了额头。   见状,季凭羽赶忙道歉,“抱歉,我的结界尚未撤去,撞痛了吗?”   贺窕捂着额头,不说话,只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没事。   但*是季凭羽还是瞥见了对方眼角处细微的盈泪,想来是痛得厉害。   他伸出手来握住贺窕的手要挪开,“别动,让我看看。”   两人僵持之下,她的手还是被拿开了。   然而对方光洁的额头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贺窕嘴角挂着捉弄人的笑意,哪里有半点撞痛了的模样。   “是不是骗到你了?”   季凭羽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拇指拭去她眼尾的泪花,无奈道:“胡闹。”   他一手牵着贺窕,一手掌聚魔气收回了昨夜设下的三重结界。   两人顺着那条蜿蜒小径,穿梭了杏林离开了属于他们俩的小院子。   前些时候在贺窕寻找适宜的住所时,曾听人说过,在他们住处以东二十里外就是凡人界的一座大的城邑。   毫无目标的两人便直接向着那座城而去。   来到集市之中,贺窕便开始左右张望着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街道上的行人众多,然则,在他们两人周围却没有任何人靠近。   那是因为季凭羽稍稍释放了威压,令众人避之一尺之外。   贺窕一路略过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目光直直锁住飘香十里的小吃摊铺。   在还没有穿进书里的时候,贺窕尚未觉得自己是如此贪口腹之欲。直到穿进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名老饕。   尤其是在修真.界中,修道之人更加注重的是食物所携带的灵力对修为有如何的提升,而忽视了食物本身的色香味。   这让贺窕更加执着对美味佳肴的追求。   偶尔品尝到一道味道近似现代菜肴的食物,能让她回味很久。   古人的吃食或许不如现代烹调方式繁复、调料众多,但是胜在食材的绝妙,也能让贺窕从中品尝到满足。   此时金秋九月,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街边小摊上多见以桂花为食材的小吃。   贺窕停在一家点心铺前,走进去买了些许桂花糕,然后捧着油纸,捻着桂花糕边吃边走。   吃下第一口,桂花糕口感比之她预想中的还要细腻软糯,咽下之后,口中还留有余香。   贺窕带着惊喜的神色,又捻起一块,将之伸到了季凭羽的嘴边。   “你也尝一口,很好吃的。”   两人驻步在熙攘的街道之中,四周车水马龙。   季凭羽怔愣着看向贺窕带着鼓励神色的双眸,然后低下头来咬住了唇边她送来的桂花糕。   糕点化在他的唇齿之间,片刻后喉结处自主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过甜了,季凭羽这样想着。   “好吃吧?”贺窕问他。   “……嗯。”   听见对方肯定的回答,贺窕笑着,嘴角处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自己又吃了一块后,再捻了一块递给了季凭羽,接着对方依旧顺从地吃下了桂花糕。   贺窕知道他不耐吃甜食,投喂了两次之后便不再动作,而是接着向前走去。   季凭羽微微侧目看着她轻松喜悦的神色,突然间就懂得了什么叫做人间烟火气。   然而,垂于胸前的那滴无息之泪,却用*那微凉触感在提醒着季凭羽,眼前这个人清醒时,有着令人恐慌的求死念头。   -   在贺窕将手中的桂花糕吃完时,他们走到了一处戏园子外面。   “凭羽,你看过戏曲吗?”贺窕问道。   “未曾。”   “那我们去看看吧?”   “听你的。”   于是贺窕来到戏园登记处,买了两张门票便进去看戏了。   今日里,这处戏园子似是上演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戏。   开场从男子女子初遇相识,一路演到情定终生。   虽则是老套的故事戏码,但演绎方式于贺窕而言算是新颖,所以她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演至中途时,剧情却急转直下。   相爱的恋人受到重重阻拦,待到被支走到异乡的男子回来时,自己的恋人竟然已经化为一座新坟。   戏台上的戏子哭嚎,戏台下的观众唏嘘。   贺窕受不住心中压抑的哀愁痛苦,从座位上起身,拉着季凭羽便出了戏园子。   她不管不顾地一路走着,一直走到攒动的人流之中。   耳边静谧了许久,才终于听到喧闹的集市声。   九月骄阳洒落的光芒,终于从贺窕心之缝隙照进了浅薄的暖意。   她看向季凭羽,像是终于意识过来自己举动的莽撞。   贺窕轻扯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脸,“什么戏曲,太难看了。凭羽,你一定也不喜欢,对吧?”   她目光灼灼,像是对方若与自己观点不同的话,便能立即掉眼泪似的。   “嗯,不喜欢。”   听见对方附和的回答,贺窕顿时便松懈下来。   “我就知道凭羽一定和我的想法一致。”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贺窕一路看见好吃的就会停下脚步来品尝一番。   约莫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她才终于满足地停下。   “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要用美食治愈心情呀!”   当然,在修真界不用担心长胖,才是她敢这么放肆吃的最大原因。   在经过一间调料铺时,贺窕走进去买了许多烹饪常用调料。   “这下我们的厨房可以用起来啦,我都很久很久没有品尝过凭羽的厨艺了。”   季凭羽:我还会下厨我怎么不知道?   季凭羽没有说话,贺窕抬起头来看向他,“凭羽,你怎么不说话?”   “……嗯,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呀,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季凭羽:“……”   采购了一些食材之后,两人便回了他们的小院子。   好在这天贺窕并没有立即要求季凭羽下厨,这让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对厨艺没有任何印象,最怕是做出来的东西令贺窕失望。   晚间睡前,一片夜色黑暗中,贺窕照常倚着季凭羽闭目酝酿睡意。   季凭羽想起白日里她突然颓丧的表情,思索再三还是准备问问。   “窕窕。”   “嗯?”   “今天突然心情不好,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贺窕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季凭羽则是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有情人……怎么可能生死相隔呢?相爱的人就应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就像我们,没有任何事情能将我们分开。只要你心中还有我,我就会永远跟在你身边。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凭羽?”   “……嗯。”   黑暗中,季凭羽听见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她窸窸窣窣地摸索着凑上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晚安。”   他睁着眼,感受贺窕的呼吸声。   自我封闭的世界里,没有死亡、没有分离,美好却脆弱。   季凭羽低头,魔瞳捕捉到贺窕的面容。   然后缓缓靠近对方,嘴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   第二天清晨醒来后,贺窕坐在屋内窗前的桌案旁,盘弄着昨日集市上买回来装饰用的小玩意儿。   季凭羽则是出了门之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他回来。   正在这时,贺窕听见窗棂上传来嘟嘟嘟的叩响。   “窕窕。”   贺窕放下手中的东西,开了窗。   “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越过季凭羽落在了后方的杏林。   本该开在二月的杏花,绽放在秋意甚浓的九月。   淡粉色的花瓣随着风轻轻摇下树梢,落在院子里。   好一场杏花雨啊。   季凭羽问她:“喜欢么?” 第28章 .魂梦君同(6)二更   贺窕蹬蹬蹬走到门外,外面的杏花花瓣仍在落个不停。   她站在杏林之中,伸出手来接住落下的花瓣。   季凭羽安静地站在一旁,贺窕看了他一眼。   由道入魔,虽则灵根属性未变,但是魔气浸染后的木属性灵根早已与原先不同。   道者的木灵根,代表的是生机勃勃,能催动植物勃发。   而魔族的木灵根,却是秋风愁煞,过处萧索。   而已然成魔的季凭羽能催动这一整片杏林反季盛放,想来是依靠他手中那个转化灵力的魔器实现的。   虽然是一场贺窕曾在无数小说、影视中见到过的花瓣雨,但是亲眼所见的景象终究是更为壮观。   更何况,季凭羽送给自己的,这就是它最无可替代的价值。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凭羽,笑着回答:“喜欢,为什么想起来制造这个?”   “昨日见你情绪不佳,我不知怎么让你开心一点。”   “这样也太耗费心神修为了,我开心有很简单的方法啊。”   “什么?”   “你去下厨。”   “……”   贺窕指挥着季凭羽,“你蹲下。”   等到他蹲下之后,她便跳到了对方的背上。   有了上次的经历,季凭羽轻车熟路地背起贺窕。   “走吧,我们去后山。”   “做什么?”   “捉山鸡!”   片刻后,从小院后面的山林之中传来两人的呼呵与对话声。   “在那个灌丛里。”   “哎呀!跑了!”   “我用魔气捉住它不可以么?”   “不行的,那样就不好吃了。”   “在右手边。”   “樨渊,靠你了!”   轰——   “树断了。”   “啊!我一定要抓住这只山鸡!”   ……   悠闲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从他们两人住进这座小院子里开始,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季凭羽每天都记得在睡*前为贺窕梳理神识,虽然她现在的状况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不会再像先前那样情绪突然低落大哭。   但是,仍旧没有恢复到进入魂梦君同阵之前的状态。   而季凭羽则是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快要升阶的状态。   随身携带的那一件魔尊信物,也总是在夜间隐隐闪射出紫色的光芒,提醒他急需接受其中的传承。   但是季凭羽知道,自己若是闭关,将又是三个月起步,贺窕如今的状况,他根本没办法弃之不顾。   他开始逐渐地压制着自己的修为,等到贺窕恢复了,他才能放心去闭关。   另一端,远在魔域第十二城的翦令宫中,也有人操心着季凭羽的修为。   翦令宫偏殿,符元白悠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魁煊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魁煊哪,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你让我如何消停,令君一日不回我便一日不能安心。”   “令君说了,三个月便回,这不是已经过去一半了么?”   魁煊略带狂躁地问符元白:“三个月、三个月,等令君三个月回来,十四、十五城那些魔都快把我们翦令宫欺负个遍了!你平日到底有没有与令君传递消息啊?”   “自然传递了,但令君不回来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那个女修到底什么来头?令君为什么要为了她的病留在凡人界三个月。”   “都说是未来主母了。”   “自古道魔不两立,她怎么能当我们的主母!”   符元白奇道:“咦?我不是回来第一天就告诉你了吗?”   魁煊支吾地说着,“我……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谁知道令君居然真的这么久不回魔域。”   “魁煊啊,你若是有什么想法,我将凡人界的地址告诉你,自己可以去找令君说。索性令君也说过,允许你寻去。”   “好,我便去看看,将令君劝回来,证明你的无能!”   说话间,魁煊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向凡人界而去。   符元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道:“令君哪里是这么轻易便能劝回来的,魁煊哪,你终究是要白走一遭啊。”   -   魁煊来到凡人界这座小院时,贺窕正蹲在院子里清理着地面上枯萎的花瓣。   美好的画面终究是短暂的,留下的是永远是现实。   贺窕也不知道季凭羽用了什么样的术法,这一片杏林的花期竟然持续了一个多月还未结束。   每天清晨醒来,就看到满院落的尽是花瓣,而且是经过一夜后已然枯损毫无美感的花瓣。   无所事事的时候,贺窕便会蹲在地上,学一次“黛玉葬花”,将那些零落的花瓣捡起,埋进杏林的泥土之中。   最近一段日子,季凭羽开始忙碌起修炼的事情,总是天不亮的时候便一个人进入后山中练功。   贺窕也不去打扰他,自己留在院子里,或是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或是也开始练练映水诀。   所以,这天魁煊到来时,小院里只有贺窕一个人。*   魁煊的魔气霸道外张,当他走进院门时,贺窕便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然而她并未起身,仍旧蹲在原地将花瓣捡进篮子里。   她只转头看了一眼院门方向,然后淡淡地打了招呼,“是魁煊来了,凭羽在后山练功,可能要正午才回来,你先到屋里坐着等一会儿吧。”   魁煊本欲说话,却因为对方这习以为常的打招呼,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令君告诉你的?”   “唔……算是吧。”   贺窕自顾自地清理着小院,而魁煊并未进到屋内坐着,只在院内的石凳上坐下打量着她。   “令君何时回来?”   “嗯?正午呀,”贺窕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你知道令君的身份。”   “知道。”   “令君是魔族难得一见的天才,过去修道,那是埋没了令君天纵的魔之根骨。”   “确实是的,凭羽作为魔,的确很厉害。”贺窕附和着。   魁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侧影,继续说着:“虽然令君目前屈居第十二城,但是不出一年,令君必将攻向第十九城魔尊殿,成为魔域最誉盛名的魔尊。”   贺窕捻着花瓣,回答道:“我知道你来是做什么的。我不会劝凭羽,因为他是自愿留下的,而非我强逼。若是哪天凭羽认为他需要回魔域了,自然会回去。”   “成为魔尊的魔,不需要儿女情长。”   “这是你认为,不是凭羽的想法。”   贺窕话音刚落,一把长刀擦着她的脸颊钉在了地上。   “我若杀了你,令君也不会说什么。”   贺窕将花篮放在地上,拍拍手站了起来。   “凭羽是不会说什么,”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将那柄长刀从地上拔了出来,“但是你与你的令君将不再相互信任。”   她提着刀走向魁煊,“我想凭羽定然说过让你们相信他的话,可是你与元白仍旧不信他对情势的把控度。”   “此次前来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符元白无关。”   贺窕莞尔,“是吗?你心急火燎的时候,元白没有撺掇你?”   魁煊:“……”   “你们在做什么?”院门处传来季凭羽的声音。   贺窕与魁煊向声音来处看去。   贺窕将长刀递还给魁煊,向季凭羽迎去,“今天这么练完功?”   “偶遇一只山鸡,就先带回来了。”   “这只山鸡今天的运气真不好,遇见了你。”   贺窕接过山鸡,“魁煊来找你,你们先聊吧,今天我下厨。”   “嗯。”   她离开之后,魁煊走向季凭羽,行礼道:“令君。”   “嗯。翦令宫有事?”   “最近十四城、十五城城主联手发难,十二城多处辖域受到攻击。”   “吾离开两个月,便坐不住了。无妨,会有人处置他们。”   “是。”   “还有何事?”   “令君……令君何时回翦令宫?”   季凭羽瞥了一眼魁煊,沉默片刻后回答:“吾知道你们所想。然,吾不止是翦令君,还是*季凭羽。魁煊,你明白吗?” 第29章 .恢复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魁煊回答道:“属下不明白,令君便是令君。”   季凭羽负手,“过去吾曾听闻,魔之情感浓烈,敢爱敢恨。”   “可是您是令君,将来必会成为魔尊。您可以有情感,但不应耽于此。”   “吾做出什么不该为之事吗?”   “翦令宫……”   “魁煊,”季凭羽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来看向他,“你与元白是吾左右手,判断、处理事情的能力不会差,如今事态当真严重到必须吾坐镇的地步了?”   魁煊梗着脖子,终究泄气,“并未发展至此。”   “回去吧,就让我再做最后一段时日的季凭羽。”   “是,属下告退。”   “牢记,信任吾,并非盲目推崇吾。”   目送魁煊离开,季凭羽进了厨房。   见他进来,贺窕问道:“魁煊离开了?”   “嗯。”季凭羽一边回答着,一边走到贺窕身边一同处理食材。   “怎么没有留他吃个饭呀?”   “他若是留下,怕是回翦令宫后会遭受元白毒打。”   贺窕忍俊不禁,“倒也是,魁煊要是敢吃令君做的菜,元白估计要疯了。”   季凭羽接手在做饭了,贺窕便坐到一旁看着他。   “凭羽,你从十九城离开,也有两个月了吧?”   “嗯。”   “难怪魁煊会找你,你很久没回去了。”   “最近无事,我在与不在并无影响。”   “你如果回翦令宫,我也可以跟着去。”   “魔族之地,不适合你。”   “哪里不适合了,我以前不是住过很久吗?再说你总归是要回去的,我总不能一直将你牵绊在这里吧。”   “十九城各城之间多有摩擦,翦令宫不够安全。”   “我有自保的能力。”   季凭羽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他看向贺窕,“元白说,你三个月会恢复。如果三个月到了,你还愿意跟我回去的话,那便去吧。”   “好啊!又能看见十六城那群漂亮女魔了!”   季凭羽:“……”   浮生半日闲。   晚间两人如常在桌案两侧对坐着时,贺窕双臂交叠,脑袋搁在上面,闭着眼睛等待季凭羽为她梳理神识。   然而过去了好半晌,对方仍未动作。   贺窕睁开眼睛看向他,“怎么了吗?还是我的病已经好了?”   季凭羽摩挲着手中的魔器,心中竟是闪过片刻迟疑。   如果可以,他也想贺窕永远这样保持着对自己的依赖啊。   季凭羽轻笑,抬手开始运转魔气,“无事,是我分神了。”   “好。”   贺窕重新闭上眼睛,季凭羽熟稔地做出动作,耐心地重复着每天的梳理工作。   结束之后,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   贺窕抱住季凭羽的胳膊,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你以后,还是晚上修炼吧,毕竟这才适合魔。反正我们其实都是不需要睡眠的,你也不用这么一直陪着我。”   “……嗯。”   “从明天开始,今天就算了。”贺窕抱紧了对方的胳膊,补充了一句。   “好。”*   第二天白天,季凭羽不需要去后山中修炼,便在一旁看贺窕练功。   樨渊剑拿出的时候,他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会想到用樨渊做武器?”   “嗯?什么?我一直都是用的樨渊啊。难道你现在想把它要回去?”   “不,只是随口一问。”   “樨渊我已经用习惯了,以前的每一次,都是用它来练功。虽然你是它的旧主人,但是它与我的契合度也很好的!”   “我是魔,樨渊在我手中也是废铁,你用,它便被赋予新生。”   贺窕打量着手中的剑,“只不过在我手中,它的属性也跟着我变了,我也无缘见到它原本的样子。”   话音落,她挽起剑花,剑锋凌厉,所指之处剑气瞬至,杏树应声而断,便是一招“抽刀断水”。   剑招已毕,贺窕收剑入鞘,叹道:“又是只剩最后一招‘烟梦山水’。”   惆怅只存在片刻,她抬头时,又是喜悦的模样。   她推着季凭羽向前走去,“今天的修炼已经结束啦,我们出去玩儿!”   而当夜色降临之后,季凭羽便开始了他的修炼。   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之后,贺窕已经金丹大圆满。   而季凭羽周身魔气终于无法掩藏,索性便恢复了魔的模样,连衣服也换上了与气质相称的黑色外袍。   在十一月的肃杀气候中,魔之冷冽尤显煞人。   结束这天晚上的神识梳理,贺窕的治疗时限便刚好满了三个月了。   季凭羽指间最后一缕灵力注入她的神识,他收回双手覆在魔器上。   “好了。”   贺窕缓缓睁开眼,她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疑惑道:“没有特别的感觉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季凭羽打量着,“也许效果还没有这么快显现,先睡吧。”   “嗯,今天不去修炼了吗?”   “今天偷个懒。”   这一天夜里,两个相依的人莫名地同时失眠。   季凭羽睁着魔瞳看向上方,而自己耳畔的呼吸声也彰显着对方仍旧清醒。   “明天的早膳吃什么呀?”贺窕突然开口问道。   听见问话,季凭羽思索了一下厨房中还余存的粮食,“薏仁八宝粥如何?”   “可以呀,天气冷了,吃点能暖胃的早膳。”   最普通的对话,就好像他们真是一对凡间的夫妻。   于是第二天清晨醒来后,季凭羽便进入厨房准备早膳。   一个时辰后,粥已经煮好了。   季凭羽端着煲粥的砂锅,从厨房走到正堂。   经过走廊时,他看见不知为什么站在院中的贺窕。   季凭羽将锅放置在室内的桌案上,然后向贺窕走去。   “窕窕。”   贺窕像是并未听见季凭羽的呼唤,仍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走到贺窕面前,当他出现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中时,她终于看向了他。   季凭羽抬起手来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轻声问道:“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来用早膳了。”他牵起贺窕的手,又说道。   对方依旧未动。   季凭羽突然想起,先前贺窕与他玩*过的,“摔倒要亲亲才能起来”的小游戏。   他有些失笑,便凑上前去准备亲吻她的脸颊,看看能不能让她反应回来。   就在他的唇将要碰到贺窕的脸颊时,季凭羽突然便明了了。   他移开脑袋,右手也松开了对方的手腕,接着向后退了两步。   季凭羽看着对方冷静清澈的双眸,语气极为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恭喜恢复了,贺窕。” 第30章 .玄凌派(1)门派大选。   “这三个月叨扰了,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贺窕客气地说道。   “无碍。”   “幸好才三个月,否则该错过李道友的允我的入门通行了。”   太克制了。季凭羽这样想着。   她明明记得所有的事情,却能如此云淡风轻地避之不谈。   “那便祝你心想事成。”   “要结伴同行吗?左右玄凌派与魔域都是要向北而去。”   “不必,翦令宫催促得急,我便先行一步。”   “好,再会。”   “嗯。”   季凭羽转身向着院外走去,然后一个化光,人便不见了。   待到他不见人影之后,贺窕也迈步离开。   她沿着那条三个月里重复走了许多次的小径一直向前走,走过了小半个时辰。   突然间,贺窕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便快速地向来时方向而去。   十一月的风,即使是吹拂在修道之人脸颊上,也都是有着些许凉意。   贺窕仓促之间,灵力催运着体力一路跑回了小院外。   她略喘着粗气,抬起手轻轻放在小院的门上。   待呼吸稍稍平复了,她才使力推开了院门。   明明早上还住着两个人的小院子,此时却是无言萧索。   贺窕轻轻走过小院,进入正堂。   在中央的桌案上,还摆放着季凭羽清晨做好的薏仁八宝粥。   她走到桌案前坐下,双手触碰着砂锅。   砂锅外侧被季凭羽以魔气保温着,所以即使过去了半个多时辰,粥还留有原来的温度。   贺窕拿起碗,为自己盛了一碗粥,默默地品尝着熟悉的味道。   季凭羽向来准备的食量都是两人份刚刚好,贺窕吃着吃着,砂锅中的粥就被她全部吃完了。   看着已经变空的锅碗,贺窕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将碗摞进锅中,端起来向后厨走去。   她把这些餐具洗净,然后一个个整齐地摆放进橱柜。   结束后,贺窕从厨房出来,关好了每个房间的门。   她站在院子中,最后又看了一眼屋子。   倏尔,有阵风吹进院子里,主卧窗棂处挂着的上次逛集市买回来的风铃,叮铃铃作响。   贺窕收回了眼神,走出院外。   她正对着这座院子,提气间,道诀上手。   她将道诀运转至空中,自上而下罩住了整个小院。   片刻之后,院子便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贺窕将它原封不动地隐藏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将来还能有机会故地重游。   曾经记忆里的那个小院,已经永远回不去。这一个,她终究舍不得也让它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做好一切,贺窕转身,再次*踏上前往玄凌派的路程。   -   一路向北而去,贺窕为了赶路程,并未选择城镇休憩,而是在郊野过夜。   索性于修道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天色将暗时,贺窕便停下了脚步,选择靠近溪边的地方休息。   她坐在水边的岩石上,意识放空地看着正前方,指间无意识地收集着来自溪水的水灵力。   时间倏忽而过,夜幕渐渐降临。   在贺窕终于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一片雾林之中。   而这片雾林的灵力来源,是她的手指。   贺窕打量着这片环绕着自己的雾林,发现其中景象大致类似当初潮生依水的雾林之境。   唯一与之不同的是,未及雾林之境的范围之大与灵力强劲。   她第一次练出了烟梦山水,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贺窕心中一阵喜悦。   她猛地从岩石上站起来,开心地向身后转去,要与别人分享这件快乐的事情:“凭羽,我练出来……”   贺窕话语顿住,她眼神四转,有些茫然地看着空旷一片的眼前。   哪里有什么季凭羽,只有簌簌寒风吹着枯败树叶的声音。   半空中的手臂缓缓地无力垂下,指间运转的灵力也停止了。   周围初次凝出的烟梦山水因失去灵力供给而逐渐消散,风吹一阵,了无踪迹。   她终究无法忽视心中的低落,自嘲地低头轻笑了一声。   贺窕离开溪水边,来到空旷处打坐入定,在自己的周围设下了防御的结界。   月上中天。   不远处的树林里,缓缓蔓延过来一阵魔气。   它渗透进入了贺窕的结界之中,慢慢浸入她的体内。   不一会儿,贺窕陷入沉睡,挺直而坐的身躯也缓缓向后倒下。   围绕在她周身的魔气逐渐凝聚出一个人形,将贺窕稳稳地揽入怀中。   季凭羽沉默地拥着贺窕,静静看着。   他伸出空余的那只手,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的脸庞。   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想问关于他们过去的“很多次”,想问她的克制,想问她在逃避什么。   但是,他一个字也没说。   因为很多问题,本就无法得到答案。   就像他也不能回答自己,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就把贺窕放在了心里。   只要见到她,他的一切举动都是不由自主。   季凭羽静默不语,然后缓缓低头,凑到贺窕唇边,完成了今天清晨没有完成的那个亲吻。   他将贺窕摆放回原来的姿势,然后又化作一道魔气,缓缓撤离了结界。   不远处的树林里,枯叶又是簌簌作响,像是刚刚只是有一阵夜风路过。   第二天醒来后,贺窕虽有疑惑自己睡着了,却也只是以为前三个月养成的习惯,并未多做他想。   她继续向北而去,抵达终南山时,距离玄凌派的门派大选只剩下五天时间。   贺窕借助山脚下的客栈,闲暇时间打探着玄凌派大选的相关消息。   原来,但凡是收下了玄凌派信物之人,便已经板上钉钉可以进入门派了,这个大选*仅仅只是分化内外门、各个分峰的区别而已。   至于玄凌派内部划分之类的更为细致的信息,只待进入门派便会知晓。   终南山之上,玄凌派,循意峰。   循意峰侧殿之中,李颢卿与一女子对坐而弈。   公西鸾状似无意地抬眸看了一眼对面,说道:“还剩两天便要门派大选,你一直赞不绝口的那位女修不会放你鸽子吧?”   “贺道友为人讲究信誉,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李颢卿一边落子,一边悠然摇扇回答道。   公西鸾手中棋子凶狠地拍在了棋盘上,“我一定要瞧好了,她是不是如你所说的这般优秀!”   李颢卿收回折扇,再落一子,然后抬手将对方被吃的棋子拿离,“哎呀阿鸾,你这落子的气势总是这么足,可这棋艺却丝毫没有提升啊。”   对方破罐子破摔地将棋子随意地扔到棋盘上,“不下了,不下了,你知道我心思不在下棋上,还非要拉着我!”   “好好,不下不下。”   公西鸾屈肘抵着下巴,充满好奇地问对方:“你说的那位贺窕,真的这么优秀吗?”   李颢卿头也不抬地拣着棋子,回答道:“机敏度、应变能力以及修为,都不错。如果不是已经有了道侣,想来是要引起门中不少男修的追求了。”   公西鸾捕捉到了重点:“已经结了道侣契?”   李颢卿抬头,扇柄轻点着下巴,用略带疑惑的语气问道:“我以前没有和阿鸾说过吗?”   对方暗暗松了一口气,“已经有道侣了就好说……”   “不对!”公西鸾抬头,果然在李颢卿眼中看到了狡黠的神色,“好啊李颢卿,你居然隐瞒实情故意捉弄我!”   说话间,公西鸾抓起一把棋子便扔向他。   李颢卿及时张开折扇挡住了对方的攻势,“哎呀,阿鸾莫气莫气……”   在他们两人话语中所谈及的“贺窕的道侣”本人——季凭羽,此时正从外面回到魔域之中。   第五城外,符元白早早地站在那里等着季凭羽的回来。   在见到季凭羽熟悉的身影时,符元白立即迎上前去,“令君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竟比预期时间迟了二十多天才回来。”   “吾寻了第六个信物。”   “令君是要一次承接两个信物?”   “嗯。十二城如何?”   “十四、十五城联合攻我十二城,本已准备全面进攻,队伍也已纠集完毕。却在出发前夕突然撤离。”   “属下后来调查,原来是十六城的母夜……呃,十六城城主突然兵分两路分别攻击了这两成的主殿。想来是令君离开前与之进行的交涉。”   “然。”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一边谈话。   符元白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季凭羽,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令君……没有带那位女修回魔域吗?”   季凭羽脚步微顿,“……她,有自己的道路需走。”   “原来如此。”   “吾知晓你与魁煊所想,你自可放心。”   “属下从来相信*令君。”   他们一路向前走着,一直到第七城时,在路过城外,远远地瞥见城门处隐隐有魔厮打在一起。   原本季凭羽并未在意,耳畔却突然传来了略显熟悉的声音。   他顿下脚步,向城门口看去。   季凭羽很清楚这幅情势的形成原因,这是魔域对于新加入的魔举行的“欢迎仪式”。   当初他刚进入魔域时,也是如此遭受厮打,一路闯到了十二城。   眼前被围杀的新魔是一名女魔。   她提着自己那柄光泽已经暗淡成为凡铁的剑刃,紧咬着牙关面对众魔的车轮战。   旁观的男魔亦有语言讥讽者,煽风点火地说道:“美人儿还是不要抵抗了,不如乖乖跟着大伙,保管吃香喝辣的,哈哈哈!”   然而那女子并不说话,杀红了双眼,怒视眼前的敌人。   不远处,符元白观战点评道:“哎呀不妙了,这小女魔抵挡不住了。”   “元白。”   “令君有何吩咐?”   “你去救她。”   “我?”   符元白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季凭羽,确认对方并未说笑后便起身向第七城城门口走去,“属下遵令。”   符元白掌间凝聚魔气,以柔化刚、四两拨千斤似的将围困的众魔退离开来,一直走到那女魔的身后。   他看着周围,“诸位,都是道行高深之魔,欺负一个柔弱的女魔,太过了吧?”   四周的魔族都是认识符元白的,见他出头,都不敢再上前,一个个全都转头离开。   符元白转身看向那名女魔,“这位姑娘,他们都已离开,你安全了。”   那女魔正是刚刚入魔不久的洛筠初,她看着眼前救了自己的陌生魔。   虽则心中仍是戒备,但还是张口,用格外沙哑的声音说道:“……多……谢。”   “不比客气。”   就在符元白说话间,洛筠初因为消耗过度再难支撑,向前倒了下来。   符元白下意识地接住了对方,调侃道:“姑娘,虽则在下风流倜傥、翩翩公子,你也不需要对在下如此热情地投怀送抱吧。” 第31章 .玄凌派(2)继续门派大选。   玄凌派门派大选的那天,贺窕在离开客栈之前拿出了洛筠初赠与自己的剑穗,以灵力传递描述了最近的经历。   同时也告诉她自己已经抵达了玄凌派,要开始准备参与比试了。   贺窕不知道洛筠初这个剑穗是否有即时通信的作用,不过还是希望能在比试结束后就收到对方的回信。   做完之后,贺窕便向着终南山上而去。   这几天里,有关于玄凌派大选内容的消息,少之又少。   如果做比喻的话,贺窕所熟知的其他门派的大选是升学考试,而玄凌派的则是分班考。   其他门派或有被淘汰的参选之人离开之后,向他人描述比试内容。但是玄凌派,进入便不会再出来,自然也无人给其他人透题了。   贺窕思来想去,觉得玄凌派的考验,或许还是侧重于心志而非修为。   只是具体内容不知,多想也是无益,*在见到之时自然就能明白如何应对。   一路向着终南山顶峰而去,周围三三两两行人,多为孤身。   来到玄凌派山门前,旁边放着一张桌子,众人在桌子前排队登记自己的信息。   贺窕跟在众人后面,等待轮到自己。   她看着前方的人,有些人手中都各自拿着自己获得的信物。照其他人样式与颜色来看,与李颢卿先前赠与自己的并不相同,看来是各分峰发出的信物并不统一。   随着队伍慢慢前进,站在贺窕身后的一人开口询问:“这位姑娘,你知道今天比试的题目是什么吗?”   贺窕微微侧身,看向那人,“道友是在问我?”   “是的是的,姑娘知道题目吗?能否透露一二?”   她摇头,“抱歉,我也并不知情。”   “那不知姑娘可否与我换个位置,我是一介凡人,这烈阳高照的,我身体吃不消。”   贺窕沉默着,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名面容红润,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男子,终于知道了从对方感受到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个人与修真.界如此格格不入,她从这个人身上感知不到任何修炼过的气息,毫无灵力波动。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修行天分。   这样的人也是玄凌派弟子的人选吗?或许是有其他优越之处吧。   玄凌派如何选人,她无意质疑,只不过插队这种事情,贺窕却是不能容忍。   “抱歉,排队本就先来后到的事情,我不能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那男子笑容凝固在脸上,似是没有想到贺窕会拒绝他。   他不死心地又说道:“姑娘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吗?你看,这是我的信物。”   “我并非怀疑你的身份,”贺窕扫了一眼对方的信物,耐心地解释道,“排队本就是为了让先到的人先进去,如果每个人都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换到前面的位置,那么排队的意义何在呢?大家不如都一窝蜂冲上去好了。”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不打算再搭理那人了。   过了一会儿,贺窕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给我让开!”   接着后背处有一股推力想将自己推开,但是她周身防御之灵气在感应到攻击的第一时间便自行运转了起来。   于是身后那男子,顿时就被气罩弹开了。   条件反射的贺窕右手已经按在了樨渊剑剑柄之上,她皱眉转身向后看去,质问道:“你做什么?”   那男子被贺窕气罩弹开后跌到了后面一人的身上,他起身之后便高声叹息道:“我知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你们修真者面前就是蝼蚁,可是这位姑娘,这也不是你欺负我的原因吧?”   贺窕疑惑:“你在说什么?”   “我不过是因为身体不好,想快点进门派通过考验,便好声好气地与这位姑娘商量想换一个位置,没想到她竟然出手伤人,这就是修真者的派头吗?”   男子如此说完,一旁几名刚刚让位了的女修便开始用着*异样的眼神看向贺窕。   贺窕:“……”   那男子又说道:“大家将来都是同门,难道玄凌派就任由门下弟子欺凌弱小吗?”   “我觉得,你是否与我同门,怕是有待商榷。”贺窕反驳道。   “你这是何意?”   既然闹剧已经产生,贺窕便索性走出队伍。   她来到前面刚刚看到的几名持有和那男子相同信物的修者,“有劳几位道友出列做个见证。”   那几人相视看了一眼,然后跟着贺窕走了出来。   回到原地之后,她对那凡人说道:“请拿出你的信物。”   此时,男子哪里不明白定然是自己的信物有问题。   他强装淡然地说道:“我的信物能有什么问题?刚刚我给那么多朋友都看过了,他们都没有表示有问题,怎么你就说它有问题了?还是你刚刚对我的信物做了手脚?”   贺窕笑道:“我不过金丹修为,旁边这位与你同样信物的道友已经是元婴期了,若我使了什么障眼法,他自然能一眼看穿。”   但是男子依旧心虚不敢拿出自己的信物,他走到几名修者面前说道:“几位大哥,这女子如此笃定的态度,她一定是得到了内部泄题,你们赶紧帮帮我对付她,怎么说也算是我打探出来的消息吧!”   可是那几名修者并不理会他,直接抓住他藏在袖中的手,将之举起。   那手中攥着的,赫然是他的信物。   男子看看不远处修者的信物,又比对着看了看自己的,他顿时恼怒,“这不是一模一样吗?你居然诈我!”   贺窕问他,“既然你觉得相同,那为什么心虚不敢拿出呢?”   “我那是……我是被你恐吓到了!所以才不敢!”   他环视四周,“你们就看着这个不知道已经几百岁的老妖婆,欺负我一个刚刚弱冠的凡人吗?!”   然而周围的修真之人,所有人都沉默着、眼神不愉地看着他。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贺窕指间捏诀,将灵力隔空打入男子眼中,强行为之开了一刻钟的天眼。   “你现在再看看你的信物与别人的信物有何不同。”   那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物,光泽暗淡,毫无灵气溢出,更是隐隐有黑色的死气。   而其他几人的信物,则是环绕着浅绿色的灵力光泽。   “这……这……我……”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信物从何而来了吧?萦绕死气,想来信物的主人已经身亡,难道是你趁人不备残忍地杀人夺宝?”   旁边几名刚刚出于怜悯为他让位的修者,立即附和道:“你是不是杀人夺物,赶紧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赶紧交代!”   “你若真杀了人,大家立即将你从终南山上扔下去!”   眼见着脾气暴的人已经准备开始动手,男子立即怒气冲冲地反驳道:“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杀人?是她的尸体自己掉进了我家,我从她身上捡回来的!”   “哦,”贺窕点点头,“原来是捡的*。”   男子气得手指着贺窕说不出话来,没一会儿,从玄凌派中便出来了几名弟子架着那人离开了。   不远处,山门后面。   李颢卿与另一名男修并肩而立,他看着对方拿着离韵石,记录着此次成绩。   “观察九,心机九,话术九,敏锐八,变通三,善心三。嗯?为什么后面两项这么低?就因为没让人插队吗?桓宿,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这才是第一项考核,而且是我一个人的评分,你激动什么?”   “不行不行,你一个人就能拉低未来师妹的总评分,赶紧改一改!”   桓宿收了自己的离韵石,理也不理李颢卿,“你一个推荐者,影响我们评分人的成绩记录,是想掌门罚你一个徇私舞弊关进后山崖十五年?”   李颢卿走上前去,在桓宿旁边摇着扇子,“李某难得一次选人,给一个面子嘛。”   “你自己选的人,还没有信心吗?”   “唉,师弟如此无情,李某还是去看看其他人吧。”   玄凌派山门外,这场闹剧结束之后,众人又恢复原先的队伍,继续登记着各自信息。   轮到贺窕登记结束后,她便跟着人流进入玄凌派之中。   在山门内侧,有弟子分发给每一位修者一颗离韵石。   贺窕拿到手,以灵力灌入其中,原来是门派内的地图,想来是怕众人初次进入会迷失方向。   按照刚刚登记处的指示,所有人需要先前往闻凌轩听取本次考验的题目。   她按照离韵石的地图,找寻到闻凌轩的位置后,便向着那个方位出发。   恰在这时,贺窕感受到了洛筠初的剑穗中有一阵灵力波动,她在路边停下脚步,拿出剑穗观视。   -   片刻之前。   魔域第十二城,翦令宫。   从几日前符元白将洛筠初救回之后,她整整沉睡了四天。   符元白昼夜不休地在一旁帮助她恢复内外伤,同时观察着对方的情况是否仍在恶化。   好在是对方心志坚定,四天后终于醒来。   符元白扶着洛筠初从床榻上坐起,他将一旁桌案上摆放的药碗递给她。   这是一碗专门用来恢复魔力的汤药。   “昏迷整整四天,可算是醒了,将药喝了吧。”   “多谢。”洛筠初端着碗,一口将这黑乎乎的汤药饮尽。   原本以为会苦涩难耐,可她直到饮下,都没有尝到任何滋味。   见她露出一丝疑惑,符元白解释道:“你的味觉已经被破坏了。”   洛筠初怔愣,而后自嘲地笑着:“也好,反正已经成魔,有没有味觉都无关紧要了。”   符元白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新生小女魔,却发现自己早已冷酷的脑海中,完全寻找不到归属“安慰”范畴的词语。   “……不必想太多。”   洛筠初抬头看向对方,“我叫洛筠初,还没有谢谢你救了我。”   符元白背对着她收拾着自己救人的医用器具,头也不回地说道:“符元白。不用谢我,我只是听命行事。令君让我救你,我便救你。*”   “令君?”   “嗯?你不是令君旧识吗,不认识令君?”   洛筠初思索着,自己初入魔域,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一个释放善意的人,那么便只有先前认识的……   “季凭羽?”   符元白一个失手,拿着的魔器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个够胆敢直呼令君姓名的人。”   果然是因为阿窕的缘故。   这时,洛筠初突然想到,“冒昧请问,不知道我的佩剑在哪里?”   符元白将她的剑递了过去,“你的剑不是废剑吗?我刚刚看到它闪了灵光。”   洛筠初心中闪过喜悦,她知道是贺窕给她传信了。   但是,下一瞬整个人又沮丧了起来。   “……我已经是魔,打不开自己的剑了。”   然后符元白又递过去一个转化魔器,“给你,注入魔气转化为灵力。但是你才刚刚有所恢复,不要过度使用。”   “多谢。”   洛筠初迫不及待地将魔气注入,然后用转化得到的灵力灌入剑体。   贺窕传递过来的书信便浮现在了空中。   洛筠初一字语句仔细地看着朋友的来信,到结束后,终于露出了这两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提起手来想要回信,却顿在半空,不知道该写什么。   洛筠初沉默地坐在那儿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隐瞒贺窕。   她紧紧咬着下唇,勉力克制自己即将乱窜的魔气,颤抖着手给自己编纂出了一个美好悠闲的故事,并且在末尾备注上,因为四处游历,不能及时回复贺窕的来信。   结束后,洛筠初轻轻抚摸着这柄从自己进入藏仙阁之后,就一直陪伴着她的佩剑。   当它彻底变成废铁的那一天,它连与贺窕通信的作用都将消失。   正在洛筠初伤感的时候,季凭羽走进了房间。   洛筠初感知到陌生的魔气,她抬头向前看去。   季凭羽走到床榻前站定,“醒了?”   符元白在一旁说道:“见过令君,洛筠初伤势基本上已经恢复,再多服用几贴药便能痊愈。”   “嗯。”   洛筠初看着他,“谢谢你救我。”   “你知道吾为何救你。”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因为我是阿窕的朋友。”   季凭羽目光下移,锁定在洛筠初手中攥住的那柄剑。   他向着对方伸出手:“拿来。” 第32章 .玄凌派(3)我会非常思念你的。……   洛筠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这个?”   “嗯。”   她将佩剑递到季凭羽手中,接着他也转化灵力注入剑身中查看了贺窕的来信。   阅读完了之后,他顺势将佩剑收了起来,对洛筠初吩咐道:“你跟着元白,他会给你安排妥帖。”   接着他又转身对符元白说道:“吾要闭关,翦令宫积余事务吾已处置。接下来五个月,你与魁煊便宜行事。”   “是。”   说完,季凭羽便准备离开。   身后洛筠初叫住了他:“等等,我的剑不打算还我吗?”   他侧身看着对方,“吾救了你。”   洛筠初:“……”   而此时身处玄凌派的贺窕,在看完了*洛筠初的回信之后,心中却浮现丝丝异样的感觉,觉得不似平日洛筠初的作风。   但是此时她也无法直接去藏仙阁寻找她,只能再次传递消息,等待对方再次回信。   虽然不能立即寻人,这件事总归是被贺窕放在了心上。   收好剑穗,她继续向着闻凌轩的方位走去。   闻凌轩正厅之中,此次前来参与大选的修道之人基本上都已经聚齐。   正厅首位,站着一位老者。   在看到众人都已经聚齐之后,老者拿出离韵石,将玄凌派大选的规则与考核方式投放到众人面前,同时站在一旁为大家解读。   “老朽鸿源子,是玄凌派本次大选仪式的主持人。接下来将由老朽为诸位介绍本次大选的考核方式与规则。”   “玄凌派内门共有五个分峰,分别是闻凌轩、循意峰、弘荼楼、微雪峰以及琀梅馆。”   “各个分峰自有特色,老朽不做一一介绍。详细情况稍后会发布于诸位手中的离韵石内,大家可自行查阅。”   “本次考核共耗时七天,在这七天内,诸位可以选择其中三个作为自己的属意目标,而后在时限内前往分峰参与考核,每个分峰设置了五个考题。”   “考核结束后的第四天,闻凌轩内会公布出本次大选的全体考核结果。”   “三个目标只要通过了一个,就能被录取成为玄凌派正式的内门弟子。若是目标通过了两个及以上,将由诸位自行抉择前往哪一个。”   “若是三个志愿皆未通过,那么很遗憾将被送至外门。不过不用担心,每三年,外门弟子都会有一次申请进入内门的考核比试,通过之后,同样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对了,老朽险些忘记补充,这五个分峰中有一处比较特殊。琀梅馆只接收女弟子,所以男弟子们无须考虑此处。”   “诸位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有人问道:“琀梅馆只接收女弟子,那对于我们男道友来说少了一个选择,岂不是不公平?”   鸿源子轻抚胡须,笑道:“这位小友若是完整看过介绍之后,便可发现,弘荼楼对于女弟子来说,也是很难加入的分峰。众人皆是四择其三,并无所谓不公平之说。老朽认为,玄凌派大选已经是很厚道的比试了。”   贺窕微微思索,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她看着这位鸿源子前辈,总觉得对方似乎隐瞒了什么。   “诸位还有要问的吗?若是无,便可抓紧时间去通过考验了,第一天已经过去一半喽。”   下方众人听之一说,立即动作了起来。   “什么?今天就是第一天了吗?”   “清晨爬山又排队,浪费了半天时间,难道不应该剔除吗?”   贺窕跟着人流向外走去,行至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向后看了一眼,与鸿源子意味深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对方察觉到突然出现的目光,向她看去。   贺窕已经隐隐有所笃定,大选定然不是如此简单。   要*么就是各分峰的考题十分困难,要么就是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加分题。   待到众人都离开之后,从闻凌轩正厅侧门中走出了七个人,他们正是本次门派大选的评分人。   “观察的如何?”鸿源子问道。   七人翻阅手中的离韵石,内中记载了本次参与考核的所有人的信息。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   在玄凌派之人将信物交到他们的手上时,各自的信息就通过信物传递到了玄凌派中。   信物一对一,防止有心之人抢夺信物,冒名加入。清晨的信息登记不过是个幌子。   “本次大选,共计二百一十九人。其中八十五人对师叔所介绍的规则产生了怀疑,十七人完全不在意师叔所说之内容。”   “刚刚回头的那位女修,便是早些时候点破那名凡人的?”   桓宿回答道:“正是,此人名叫贺窕,先前李师兄认为我评分太低,还想要徇私舞弊诱逼我修改她的成绩。”   鸿源子呵呵一笑,“这小子自降两个阶级的修为找回来的人,也算是不赖。”   “好了,你们都去忙吧,说不定这时候就有人触发了我们设置的‘惊喜’。”   公西鸾撇撇嘴,“真是恶趣味的门派。”   鸿源子吹胡子瞪眼,“嗯?臭丫头!你不是通过这恶趣味的考核选进来的吗?”   “你们这些老骨头啊,也就是每次大选的时候才会这么开心,完全是把那些新人当成耍猴戏的在看!”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考验考验,若是仅仅只是看能力比试,那不如山门前开一场比武大赛好了。多种多样的考试题目,才能看清一个人真实面目嘛!”   “台面上说的好听,四择其三厚道无比,等到成绩一出,众人才发现淘汰率百分之八十。外门弟子到现在没有造反,真是谢天谢地了!”   鸿源子:“……”   桓宿拉住公西鸾向外走去,“师姐,我们该去工作了。”   从闻凌轩正厅离开之后,贺窕没有直接离开闻凌轩的范围之内。   而是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拿出离韵石开始看起各分峰的介绍。   如果闻凌轩适合自己,她便可直接前往试炼之地,无需后面再跑一次。   翻阅着离韵石,介绍的第一个就是闻凌轩。   闻凌轩的职责是负责门派内事外交,诸如分派当值时辰表、安排与其他门派进行友好往来。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门派大选选定在闻凌轩正厅进行介绍仪式。   贺窕抿唇,暂时将闻凌轩放在了自己选择的后排。   那么接下来就看看弘荼楼。   看名字看不出什么,在看到介绍时贺窕才知道,原来弘荼楼注重的是力量方面的修炼。而女修为了上手难度以及身形,多选择的是以柔克刚的修行道路。   这种侧重力量的修炼,不是说没有女修选择,只是大多数情况下会淘汰掉十分之九的女修。   并且,力量型的修者,灵根基本上为土属性或者金属性。   弘荼楼比闻凌轩*还要不适合她。   若是以排除法,贺窕便只剩下了后面的三个选项了。   假如其中有一个的可选性排在闻凌轩的后面,她就只能将闻凌轩设为自己的考核目标了。   好在剩下的三个分峰并不如此严苛。   只收女修的琀梅馆,不仅只收女修,还只收女剑修或者女刀修。   贺窕勉强算习剑,还是决定前去一试。   微雪峰与循意峰则没有修行种类的限制,更看重的是个人的能力与心境。   这将会是考核内容最难的两个分峰了。   贺窕突然思考起来,李颢卿会在哪一个分峰。   首先以性别排除了琀梅馆,接着以修为路数来看,排除了弘荼楼。   这时,贺窕突然看到微雪峰的介绍文字末尾的备注。   原来三百年前的微雪峰也只收女弟子,后来门派内部讨论革新,才开放招收男弟子。   李颢卿既然能够外出招收新人,定然在玄凌派有一定的资历威望,入门时间必是只长不短。   并且他之修为必定有所压制,不是他们见面时看到的金丹期。   微雪峰的可能性,降低了。   最后的可能,只剩下了闻凌轩与循意峰。   以他们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贺窕觉得循意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到七天的时间,三处考核,十五道考题。还有潜藏在这些考题之外,不知道何种形式的暗题。   人的精力有限,虽说是三个志愿,但是先后顺序、属意程度必须有所割舍。   哪里是主攻,哪里是退路都需要选择好。   那么李颢卿既然选择了自己,她需要报这份知遇之恩,将循意峰设为主意愿、全力攻下吗?   况且,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如果猜错了,与李颢卿失之交臂,她也只能自己负责结果。   目前对于贺窕而言,循意峰、微雪峰不相上下,她一时也难以割舍。   思来想去,贺窕决定,今天不参与考核,她要先去这两峰旁观别人的考核。   虽说两峰介绍之中,特点相差无几,但还是只有从实质考题中,才能发现各自的侧重点到底是什么。   打定主意的贺窕,首先决定前往循意峰。   -   魔域十九城,归属于初代魔尊阙千寒的一处早已废弃的洞府。   季凭羽准备好了闭关所需的魔器与信物,一进入洞府便在外围设置好了五重构造繁琐复杂的结界。   他在开始接受魔尊传承之前,先是拿出了从洛筠初手中顺来的剑,以转化的灵力注入其中,查看贺窕新传递过来的信息。   季凭羽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剑柄,眼神牢牢锁住那一行短小的文字。   “小初要早点回来呀,我会非常思念你的。” 第33章 .独钓寒江雪给自己判了死刑。……   循意峰位置接近闻凌轩,片刻之间贺窕便到了。   在循意峰入口处,张贴着本次考核的五道题目的题干与要求。前来参与考核的预备弟子们可以自行选择五道考题的先后顺序。   看着入口处的人员数量几近半数,循意*峰便是此次大选的热门地了。   贺窕站在人群外,将题目记下,然后便离开了。   暗处的公西鸾用手肘碰了碰李颢卿,“喂,她走了。看来是不想加入你们循意峰啊。”   李颢卿摇了摇扇子,“贺道友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李某一点儿都不担心。倒是阿鸾你,什么叫‘你们循意峰’?难道阿鸾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开除出去了吗?”   “懒得理你。”公西鸾白了他一眼,拿着记录成绩的离韵石便离开了。   离开循意峰,贺窕按照顺序前去琀梅馆。   因为琀梅馆的要求严苛,前来应选的女修只有十数个。   琀梅馆外被开拓出了一块十丈见方的空地,空地的中央站着一名抱剑的白衣女子。   她神情冷冽,目光利如剑芒直视前方。   在贺窕来到之后,又陆续过来了三两名女修。   那女子看着眼前这些女修,缓缓开口道:“我名姜浛雪,琀梅馆之首,本次考核你们需要面对的敌人。”   “我知道琀梅馆要求严苛,前来考核的人数很少。所以今天第一天,琀梅馆只允七人进行挑战,其余人另择他日。”   “正好可以看看琀梅馆考核的难度,被吓到了还能趁早打退堂鼓。”   “琀梅馆没有五道关卡,只要在我手上过五招,你就获得加入的资格。”   “那么,”姜浛雪目光冷冷扫视四周,“谁要做这第一个人?”   众人踟蹰,无人上前。   姜浛雪嗤笑,“嗯?如今懦弱之人也可学刀学剑?”   众人依旧没有上前。   “既如此,那就将你们的刀剑握在手上。”   贺窕唤出樨渊,握于手中。   只见姜浛雪闭目凝神,周身四散出淡金色的剑意。   在场众人手中的剑都随之隐隐震动。   贺窕想要控制住樨渊,然而它却抖动的频率却愈来愈大。   终于,它从剑鞘中飞出,插入了姜浛雪三尺之外的空地之中。   “谁?上前!”   贺窕心中无声叹气,只得走上前去。   她走到樨渊旁边,对着这位姜前辈作揖。   “名姓。”   “贺窕。”   “贺窕。就先拿你开剑。”   贺窕拔起樨渊,“请前辈指教。”   二人拉开距离,贺窕努力自我镇定。   映水诀中虽有三式刀招,但也仅仅是比自保强上分毫。更何况她是剑行刀招,那分毫优势也被抵消殆尽了。   至于说曾经跟着季凭羽学过一些剑法,但奈何她与他心法不同,只学得些许心境,却并无丝毫修炼上的助力。   想来这位姜前辈第一个叫上自己前来,也是察觉到自己是众人实力中最弱的。   “凝神,看第一招!”   话音落,姜浛雪提剑而来,贺窕迎上前。   然而对方的剑,太快了。快得不及眨眼,快得心乱如麻。   贺窕虽心有预防,却仍旧没有料想到对方的剑势如此凛冽。   姜浛雪一个起手式,她便知道自己连抵抗的力量都几近于无。   虽则如此,贺窕还是勉力应对。   她脚踏遥山远水,掌中蓄势并刀如水。   如*果只是为了赢,她也许会用烟梦山水或是寒烟笼水,但是在面对纯粹的剑者时,她应当予以对方足够的尊重。   剑身相撞的那一瞬间,发出锵鸣之声。   贺窕心神随之震荡,那是独属于剑者才有的纯粹的境界。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强烈的对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体力随着时间拉扯消耗得越来越快。   终于,姜浛雪停了下来。   “可以了。”   贺窕缓缓放下酸涩的手臂,从脸颊滚落的一滴汗水打在剑身之上,而后消散无形。   姜浛雪收剑入鞘,恢复抱剑的姿势。   “你的心思,杂乱无章。你只是在拿剑,你根本连剑都没有学过。”   “前辈教训的是。”   姜浛雪看向不远处的女修,“如果谁和她的水平相当,现在就可以滚了!”   算起来,贺窕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被如此训斥,本就因为刚刚的比试而泛红的脸颊现在变得更红了。   她再次作揖,“弟子先告退了。”   “我让你走了吗?”   “前辈还有何吩咐?”   “剑是别人的剑,招式使的刀招,像你这样荒唐的人,若是在三十年前出现在我琀梅馆门前,我便要将你踢下终南山去。”   “……是弟子不知天高地厚。”   “无论剑修刀修,首先所修的便是心。心若坚定,方可吃得这修行路上的贫寒困苦与孤独。”   “我想,你从未问过自己的心,它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本秘籍,只是因为熟悉便练习。一柄利刃,只是顺手才使用。”   “你想过秘籍为何如此设计吗?想过怎么样才是实现剑本身的价值?”   “你愿意使用一柄原本有主的剑,自然是因为它有更重要的意义。”   “你赋予了它新的生命,却没有赋予它新的价值。在你手中,它依旧是一柄死剑。”   贺窕垂眸,端详手中的樨渊。   姜浛雪背过身去,“话已说尽,你离开吧。”   “是,弟子告辞。”   贺窕向外走去,路过众人时,她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位果然不愧是‘独钓寒江雪’,言语犀利一如当年。”   “是啊,果然这么令人战栗难当……”   “独钓寒江雪……”贺窕喃喃地念着,回身看向姜浛雪。   对方眼神依旧凛冽如刃,直视人心。   她是《绝世灵尊》中未曾提及过的人物,也是她这九十九次里第一次遇见的人物。   书里没有说过的人和事物,自成一个世界,他们为着各自的信念与逻辑运转。   贺窕一路走出琀梅馆,在一个偏离众人的小亭子中坐下。   她将樨渊放在桌案上,右手按着剑柄。   她本就不是剑修,她也不是刀修。   最开始用樨渊,是因为季凭羽给她,她便用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用过别的兵器。   《映水诀》也是,过去练过,那便偷巧仍旧练它。   即使永远也练不到烟梦山水也没关系,反正有季凭羽在,她能遇到什么危险呢?   至于*这一次,她只要让自己好好活着,一直活到季凭羽需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就可以了。   已经是毫无退路的时刻,她哪里需要什么坚定的道心、什么价值的追求呢?   贺窕明白,姜浛雪是想点拨自己。可是她不知道,一个必死之人,早已沉沦。   她自嘲又无奈地笑了笑,将樨渊收了回去,然后向着微雪峰而去。   琀梅馆的考核通关失败,那么只剩下循意峰和微雪峰这两个选择了。   暗处将之看在眼中的公西鸾,一边给贺窕的心志打了三分,一边对李颢卿说道:“分数再这样低下去,她还真的能留在门派吗?”   “我相信贺道友。”   “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的相信了!”   前往微雪峰看了该处的考核题目之后,贺窕便回到了玄凌派分置给她休憩的房间。   本该是思考着如何应对着明天考核内容,她却总也心神不定。   索性便问了玄凌派门人,哪里是他们弟子平时修炼的场所,然后在黄昏人少之时独自前去了那里。   贺窕拿着樨渊练得精疲力尽了,才终于脑袋放空地不再思考白日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脑袋搁置在膝盖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微夜风吹拂的声音。   她的心也难得安静,没有事情沉郁。   很莫名的,她突然就有一点想季凭羽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就在贺窕心念微动的一瞬间,魔域之中季凭羽颈间挂着的无息之泪随之微动。然而此时正是他醉心突破魔尊传承关键时刻,并未察觉到这细小的变化。   贺窕趴着好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己的动静。   她抬起头,就着皎洁月光向来人看去,原来是姜浛雪。   贺窕站起身来,打招呼道:“前辈。”   姜浛雪坐到她的对面,她目光上下细细打量着贺窕。   “前辈是否有话要说?”   “我确实有话。”   “前辈请说。”   “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吗?”   贺窕怔愣,“前辈为何如此问?我当然还活……”   姜浛雪打断了她,“你真的还活着吗?我觉得你已经死了。”   “我……”   “再回答我,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贺窕自嘲地笑,“是,我已经死了,因为我给自己判了死刑。”   “为什么?”   “因为我早晚都会死,会死在……一个人的手上。”   “我姜浛雪,八百六十一岁,曾经被最好的朋友送至鬼门关两次又爬了回来。”   “如今停步出窍期大圆满两百年三十年,七十年内若修为再无精进,我便要陨落。”   “人之一生如此短暂,即使修真大大提升了人之寿命,却也是鲜少之人可比之仙人长寿。”   “如果每个人都似你这般,因为知道自己会死,便浑浑噩噩度日,天下哪里来那么多有趣的灵魂?” 第34章 .你是谁   听了姜浛雪的话,贺窕心中多少生出些许愠怒。   “前辈,您是否*有些交浅言深了?”   “嗯?”   “您不了解我的为人,不曾知道我的过往,仅凭我的表现就否定的我处世态度吗?”   “谁会想永远活在没有希望的情绪里,那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绝望才造就出来的!”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死,我又……何必活得那么辛苦?”   说着说着,贺窕的嗓音便不由自主地提了上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愤地发表过自己的观点,说完之后胸腔起伏仍未停下。   姜浛雪屈起一只腿,手支在上面,握拳抵着脑袋。   她看着贺窕,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贺窕冷静了下来,道歉道:“抱歉,弟子刚才言语冒犯,请前辈见谅。”   “嗯。刚才那样,才算是有点人气,不是死气沉沉。”   贺窕微愣,“前辈?”   “观念的碰撞,本就如此。如果刚才我说的话,你没有任何感触,那才是真的无药可救。”   “我知道你定然是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所以我并未打算直接改变你。”   “但是我还是想要你记住,若是天要斩你,即使不能抗天,头也要落得轰轰烈烈。你若先颓丧了,那么天会笑你怯懦。”   这句话敲在了贺窕的心上,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前辈。”   姜浛雪从乾坤袋中提出了两小坛酒,递了一坛给贺窕,“饮一口?”   “多谢前辈。”   姜浛雪拔掉酒塞,单手提着酒坛便仰头灌了下去。   她喝得豪迈,贺窕确实学不来对方的姿势。   她只会双手捧着酒坛,饮下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咽喉滚入胃部。   虽是没有被这酒气呛到,但还是低估了它的劲道。   “好辣!”   姜浛雪轻轻笑着,“这已经是我的酒库里最温柔的一种了。”   贺窕:“……”   她又抱着酒坛喝了一口,证明自己不是酒量太差。   两人就着月色,不知不觉中就饮下了小半坛。   酒气蒸腾上脸,贺窕的双颊泛着红晕。   她抱着酒坛,仰着头看天上明月。   有“吧嗒”一声轻响,是贺窕眼泪落入了酒中。   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抱着酒坛又闷了一口。   姜浛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饮酒,坐在旁边看着贺窕。   到最后,贺窕哭得越来越厉害,索性将酒坛放在了一边,双手捂住眼睛无声落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中天月轮都已西斜,贺窕终于平复了心情。   她抬起头来,看向一旁一直没有离开的姜浛雪,“今天实在是太叨扰前辈了。”   “无碍。心里有事就发泄出来,否则会生病。”   “谢前辈开导。”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是。”   “明天好好比试,我不想下次见到你时,是在外门弟子的名单里。”   “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贺窕踩着醉步,晃悠着往休息的房间而去。   过了一会儿,原先她的位子上坐下了李颢卿。   “师姐今天难得感性,是想到过去的自己了吗?”   “当初姜浛雪被人拉了回 *来,今天的她,我希望自己能多少做点什么。”   “倒是你,”姜浛雪看向李颢卿,“这两天怎么哪都有你?”   “李某一个闲人,当然有的是时间门派里四处乱窜。”   “她是你选进来的?”   “是。”   “你遇见她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李颢卿摇头,“那时候贺道友比如今正常许多,除了在魂梦君同阵时,初现异常。”   “何种异常?”   “神识自我封闭,将自己困在虚假梦境之中。”   -   回了房间的贺窕,在酒精的作用之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当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回来自己身处何地。   贺窕坐在床榻上,神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   修真之人喝的酒果然不同一般,她左右不过喝了半坛,人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再有机会与姜前辈一同饮酒,她一定要少抿几口。   将自己收拾好了之后,贺窕便直接前往循意峰参与今天的比试。   比之昨日的人数,今天前来的人十分稀少,也不知是不是被题目劝退了。   贺窕站在循意峰外,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到了昨日。   昨日里姜浛雪与贺窕对谈的那段话,对她的影响不仅仅只是表层。   从自己穿进书里以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思考过了。   也许是从那一次,季凭羽开始不记得属于他们的回忆。   也许是她被告知了所谓穿书真相的时候,又或者是她知道了自己最终结局时。   她越来越察觉到,自己正在丧失作为一个正常人感知情绪的能力。   她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却还在机械似的唤起季凭羽对她的感情。   原本这一次,她以为逃避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少减少与季凭羽的纠葛,将来在面对对方的杀招时,双方都不至于那么痛苦。   但是现在看来,根本毫无用处。   属于他们的羁绊终究会产生,即使是自己的潜意识,还牢牢不放季凭羽。   亦如她的死亡,无处可逃。   既然如此,她确实不应该这么颓丧。   哪怕是引颈就戮,那也要先做点什么才对。   贺窕将心中杂乱的思绪捋顺之后,终于无比认真地踏入了循意峰的大门,走进了考核场。   循意峰的五场比试可以自行选择顺序,因为昨日贺窕便提前看过了考题内容,所以她便直接按照出题顺序依次进入。   循意峰的出题内容算是中规中矩,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难点在于一个人不可能每个方向都擅长。贺窕亦是如此。   但是在昨日将考题仔细思索后,她发现了五道题面之间亦有关联,暗合五行之术。   察觉了这一点之后,在次日下午,贺窕便全数通过了循意峰的考验。   休息了半日后,在第四日上午,贺窕前往微雪峰。   微雪峰中亦是女弟子甚多,但比之琀梅馆不同,微雪峰中多是医修、丹修以及药修这类以辅助见长的弟子。   故而,微雪峰的五道考*核亦是与这些相关。   在来到微雪峰入口时,贺窕发现前方竟然吵嚷了起来。   她走上前去观视,不一会儿便明白了。   原来是作为对手的两人,其中一人竟然将毒草混入其中送了过去。   对方不察,用了毒草炼药。结果自然是失败炉毁,四散的毒药溅入那人眼中,此时已经双目失明了。   而围观的众人,正在谴责那名送出毒草的人,并且要将他赶出玄凌派。   但是那人却并不承认,毒草是自己的,大呼冤枉。   可是众人仍旧是推搡着他远离了微雪峰。   贺窕目光注视前方,她察觉到微雪峰此次主持考核的长老们、以及长老门下众弟子都并未动作。   想要将那人推出去的,绝大多数都是此次参与考核的备选弟子。   当然,也有像贺窕这样的,站在一旁观视着情况。   这时,她听见一旁有人说道:“齐令思这次真的是有口难辩了,谁让他碰到了尤睿这个不择手段的。”   “尤睿也是狠,竟然为了栽赃齐令思将自己双眼弄瞎了。”   “只要进了微雪峰,还愁眼睛不能救回来么?”   “这倒也是,怪只怪齐令思锋芒太露,你说在场众人谁不拿他当对手?前面那些义愤填膺的,有几个是真认为齐令思害了尤睿。”   “我们不去凑热闹,这两个不管少了谁都是好事。”   贺窕抿唇,冷眼旁观真的安全吗?   在场之人都知道这场闹剧有冤情,微雪峰之人却依旧没有动作。这就只能说明,这也是一场考核。   那些趁火打劫的没有分数,作壁上观的十之八九也是没有分数的。   所以只能有人站出来,揭破这个骗局。   那么,这位名叫尤睿的,是通过什么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栽赃的齐令思呢?   贺窕目光来回,仔细打量着眼前场景的布置。   过了一会儿,她嘴角勾起弧度。然后越过众人,走到空地之中。   然而在与她同时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一男修走了出来。   贺窕微怔,但这是考试,她不打算将机会让给对方。   “被赶出微雪峰的,应该是这位盲眼的道友。”贺窕朗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一直坐在不远处的微雪峰长老,终于派出了自己的一位弟子走上前来。   那人走到贺窕面前,说道:“在下寻浅,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贺窕。”   “不知贺道友为何说,被赶走的应该是这位尤睿道友呢?”   “因为我发现了他栽赃别人的证据。”   “是吗?不知贺道友有何见解?”   正待贺窕准备说话时,那瞎眼的尤睿嗤笑道:“令思啊令思,你的女人缘依旧这么好,即使你将我害得瞎了眼,也有红颜知己为你辩驳。”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害你!”   贺窕:“……”   寻浅又重复道:“贺道友请说吧。”   “其实这是一个很拙劣的手段,但因为是在比试当中,众人都关注着比试内容,所以就忽略了它。”   “是什么?*”   “就是放草药的托盘。”   “这是何意?”   “因为来得迟了,所以当时的情况都是听他人口中陈述拼凑而出,所以或与事实有所偏差。”   “道友但说……”   寻浅话未说完,尤睿便打断道:“你看都没看到,就敢胡说八道,齐令思给你的勇气吗?”   “每一个断案高手都必须看过凶手犯案全过程,才能破案吗?”   “你!”   “我才刚刚说到托盘,你就已经两次打断我与寻浅师姐的说话,你是在心虚吗?”   “我问心无愧,何来心虚?只希望这位贺道友能言而有物,而非胡乱栽赃。”尤睿周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令人格外不适。   贺窕走上前去,从碎裂的药炉与药物残渣中寻找出四散的毒草。   “这种毒草并非是本身就带毒,而是被毒气催化而成的。”   “两者相比来说,毒草的茎上带刺,叶部边缘多为峰状。”   “而这残渣中的毒草却是正常的草药,只有叶部十分枯萎,那是因为被毒气浸染所致。”   “所以说,齐令思送出的草药没有问题,是因为托盘带有毒气,才会将药草变为毒草。”   “托盘是谁的呢?我想这上面的转梯‘尤’字可以说明一切。”   尤睿冷笑,“这就是你给出的证据,未免过于好笑。”   “那么请解释,为什么齐令思那边毫无毒气蔓延,只有你这里才有毒气?”   “既然他是栽赃人,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证据!”   “可是他连手上都没有被毒气浸染过的痕迹,又该如何解释?要知道,这种毒消散需要整整五天。你不会说,他不是用手递给你的吧?”   “我!”   贺窕看向不远处的那名男修,“我想,这位道友应该也有证据要补充,不如让他来说说,看看是否铁证。”   那人说道,“只要打开他的乾坤袋,必然会发现他炼毒的器具尚在。”   寻浅看向尤睿:“微雪峰请求检查道友的乾坤袋,不知道友是否同意?”   尤睿朗声大笑,“哈哈哈,为什么,我总是输给你,齐令思!”   ……   见他们似是有什么恩怨纠葛的样子,贺窕急忙退开。   对于别人的故事,她可是一点听的兴趣都没有。   她站在一旁,思考着考题的事情,没一会儿那位尤睿便被遣送下山了。   而没有想到的是,那名叫齐令思的,因为微雪峰没有在他被冤枉的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便也愤怒地离开了玄凌派。   贺窕只有一个想法:看来玄凌派筛选待定弟子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准嘛。   许是前面发生的这个小插曲,轮到贺窕参加考核时,倒是一路风平浪静。   唯一比较巧合的是,在二人对决的那一关,与她对手的便是刚刚同时站出的那名男修。   微雪峰的比试,总共消耗了两天。   这样,贺窕还剩了两天的时间无所事事,她便前往另外两个没有看过考题的分峰,随意地看了看别人的考核。   就这样,七天时间过去*,便到众人领取成绩的时候了。   贺窕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学生时代才会体验的事情,一时间居然还有点小小的紧张。   闻凌轩中,依旧是上次的那位鸿源子前辈在主持。   正厅中张贴出成绩后,贺窕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姓名,终于在二百多人之中找到了自己。   循意峰甲等,微雪峰甲等,琀梅馆乙上。   观察九,心机九,话术九,细致九,敏锐八,变通七,心志六。   看到琀梅馆给出的成绩,贺窕着实震惊了一下。   因为姜浛雪前辈那么斥责自己,她以为最多就只有丙而已。   而剩下那一排成绩,果然是印证了最初的猜测,除了五峰之外另有考验。   鸿源子给众人解释着成绩以及各峰如何录取。   只有分峰成绩甲等,品性成绩有四个九分、且不得有低于六分的项,才算做成功通过考核。   话音一落,正厅之中哀嚎声起。   贺窕看着成绩单,这两百多人之中,约莫只有四十余人通过了考核。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心志六分的成绩让她有一种踩线过了的庆幸感。   今天只公布成绩,所以在一片吵嚷中,贺窕悄悄溜出了闻凌轩。   刚刚走到外面,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李颢卿,“恭喜通过考核,贺师妹。”   贺窕莞尔,“好久不见,李师兄啊。”   “师妹要去哪个峰?需要师兄为你介绍循意峰的好处吗?”   她摇摇头,“我还没想好。”   “也罢,师妹还是根据自己情况来。唉,师兄伤心都是小事……”   贺窕忍俊不禁。   李颢卿摇着扇子,笑道:“玩笑话,玩笑话,师妹不必当真。”   与他闲聊了几句之后,贺窕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突然,她感觉到了洛筠初赠与的剑穗有了动静,便急忙拿出来观视。   剑穗中传来两个字:“想你。”   贺窕心微沉,这不像小初说话的语气。   她立即传递回去,“你是谁。” 第35章 .道侣   魔域十九城。   掩藏于昏暗之中的季凭羽,看着贺窕传来的消息。   闭关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天,季凭羽沉入自己的神识之中刚刚醒来。   周身魔气紊乱不定,搅闹得他的心也无法安定。   他从寂寥中睁眼,只能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想念第一次被描摹得如此清晰。   季凭羽控制不住的手,给她发去消息。   对方很及时地回信过来,但是他不满足。   季凭羽抿着唇,红色的魔瞳骤然凶狠起来,他强逼着自己重新沉入神识里。   另一边的贺窕,坐在桌案前看着剑穗,等着对方再次发送消息,但是对方却消失了。   她很确定那不是洛筠初会说的话,但是,一个人的佩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被别人拿走呢?   贺窕不敢细想,怕自己真的猜中了最坏的情况。   只希望如果有机会,自己能走一趟藏仙阁查探情况。   -   玄凌派大选公布了每个备选弟子的成绩后,第二天便是众人陆续前往自己所选的分峰了。   贺窕*最终没有选择循意峰,而是去了微雪峰。以至于李颢卿知道了这个结果时,堵着贺窕让她给自己一个说法。   “师妹,你伤了我的心!”   贺窕莞尔,“那我在这里给师兄道歉,作为补偿,师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   “那好,我就先记账。”   “对了师兄,有个事情想询问你。”   “什么事?”   “最近藏仙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你想是问洛道友的事情吧。前段时间,藏仙阁大弟子剑逸真与回春谷六弟子秦忆宛结为连理,这场婚事在修真八卦小报中有刊登。至于洛道友,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   “好,多谢师兄。”   “洛道友的事情,我会帮你打探,有她的近况我便通知你。”   “那就有劳师兄了。”   进入微雪峰之后,贺窕每日便是听长老们授课。   有时候也会去到琀梅馆,蹭几次姜浛雪的课程。   虽说玄凌派并无同一教授心法武学的要求,但也并不是指对门内弟子的修为不做要求。   每天,各峰长老们都有固定开课的时间,对于弟子们修为方面遇到的问题,会多加指点。   所有弟子都必须按照自身情况选择三门课程,每半年会有一次考核。且在学习课程期间,只有一次请假外出的机会。   除此之外,像贺窕这样蹭课的行为也十分常见,总有一些弟子没能进入自己想去的那一峰,便会挑选自己空闲的时候去听听。   这也是对修为十分有帮助的事情。   转眼,从贺窕正式成为玄凌派弟子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中间,李颢卿曾经来找过贺窕几次,告知她关于洛筠初的事情。   说是因为藏仙阁的这桩喜事,玄凌派后来亦曾派了使者前去祝贺。   李颢卿便跟在队伍中前往探查,然而,藏仙阁中并未见到洛筠初的踪迹。   询问藏仙阁弟子,他们只说洛筠初外出游历,尚未归来。   将这件事情告诉贺窕之后,她便一直沉默不语。   李颢卿只得安慰她,“师妹不必太过忧心,事情也不一定到了糟糕透顶的时候。许是洛道友遭受刺激性情有所变化,传递给你讯息的语气才会反常。否则,一名剑修的佩剑,怎么也不可能落入他人手中。”   贺窕点点头,“我知道,麻烦师兄为了我特意走了这一遭。”   “师妹总是这么见外……”李颢卿话音刚落,贺窕便失神地自顾自向前走去。   他只得摇着头,叹气,“唉……”   回到自己房内,贺窕将剑穗拿在手中观视。   若是没有书中曾经有过的内容,贺窕也许会觉得李颢卿说的话在理。   但是现在看来,小初果然还是避免不了入魔的结局。   剑修至死才可丢剑,只有魔者,要剑无用。   好比季凭羽的剑,不也是一直自己在用么?   她只是有些怅然、失落。   原本以为小初入魔的主因是檀钺泽,所以她一直叮嘱小初不要在外一个*人闯荡,早些回门派。   然而避免了与檀钺泽的相遇,她还是无能改变对方的结局。   如今洛筠初入魔的可能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么她就需要找个时间去魔域走一趟了。   只是现在的她进魔域,不比跟着季凭羽时畅通无阻。   一个修道者进入魔域十九城,只有做好万全准备。   如果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许还要求助季凭羽……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窕便开始准备起进入魔域所需的丹药符箓等一系列东西。   她不知道小初在哪一城,便只有从第一城开始,一城一城寻找。   好在她对十九城比较熟悉,对于守卫分布也有所知晓。她是去寻人,不是去硬闯,相对来说危险系数也会低了许多。   如今,季凭羽在第十二城,若是她寻到十二城都没能找到小初,那么就只有求助于季凭羽了。   从拿定主意之后,贺窕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   这些天里,微雪峰的丹房之中,随时可见贺窕的身影。   早先得到的那一张丹方,里面的内容已经被贺窕全部学习完毕了。   这天,又是夜色降临之后,贺窕才迟迟从丹房中出来,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陷入沉思,一边思考问题,一边向前走。   这时,身后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贺窕!贺窕!”   然而贺窕陷入思绪之中太深,对方一直叫到第三次,她才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叫自己。   贺窕愣着神转过身向后看,对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贺同修是在想什么事情如此出神,在下可是好生叫唤。”   “原来是唐怀,真抱歉,我刚刚在思考问题,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唐怀便是早先在微雪峰比试之中,与贺窕同时站出、后来又一同比试的那位医修。   “无妨,我们都知道贺同修最近比较忙碌。”   “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是这样的,我和其他几位同修,准备明天开始研究一张从古籍之中寻得的丹方,但是因为内容十分复杂,我们几人稍显吃力。便想问问贺同修是否愿意与我们一同研究呢?”   贺窕露出为难的表情,“真的抱歉,如果是明天开始的话,我可能无法参与了,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唐怀连忙说道:“没关系的,我也只是一个提议,自然要以你自己的事情为首要。那下次等你不忙的时候,我再叫你。”   贺窕允诺:“好,下次我一定不会拒绝。”   “这可是贺同修说的,下次若是我再次邀请被拒绝了,贺同修可是要受到小小的惩罚。”   “放心,我一定不会。”   “那就说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太累到自己。”   贺窕莞尔,“多谢。”   她离开之后,唐怀又看了她的背影几眼才离开。   与唐怀道别,贺窕便继续思考着进入魔域的事情。   她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走进去。   关好房门转身准备向内走去时,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对方魔气缠身,红色的魔瞳在黑暗之中隐隐散发着如血的光芒。   那人向着贺窕逼迫而来,她的背部贴住了门板。   在发现来人是谁之后,贺窕便缓缓平复自己因为惊吓过度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然而她骤然察觉到,心头上一直沉寂的道侣契突然运转起来。   季凭羽微微前倾,两人几乎到了面贴面站着的程度。   “你怎么来了?”贺窕问他。   “我来,看看我的道侣。”   贺窕在黑暗里仔细观察着他,果然发现了他的神色异常。   她双手运转灵力,准备贴住对方的太阳穴处,为他梳理神识。   然而季凭羽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将贺窕的双手反剪到她之身后,用左手牢牢控制住。   贺窕试图挣脱,“季凭羽,你松开。”   季凭羽右手张开,捏住贺窕下颌的两侧,让她的脑袋微微上仰看着自己。   “不放。”   他的脸贴向贺窕,语气极轻地问着她,“刚刚那个人,是你的同门?”   贺窕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道侣契并未解除。你和你的同门,走的是不是太近了?”   “有病就快治。”   季凭羽轻笑,“哈,我是病了,无药可治。”   他周身魔气暴涨,牢牢将贺窕圈在其中。他低下头,十分用力地吻住了贺窕的唇。   属于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季凭羽闭着眼睛,将自己所有的躁动、思念、情感都倾注在了这个吻里。   过去了很久,季凭羽终于舍得放开她。   “窕窕……”   他只来得及叫这一声,便失去意识倒在了贺窕身上。   贺窕双手接住对方,季凭羽虽然昏迷过去,然而他周身乱窜的魔气却依然在毫无章法地四散。   果然是练功出了岔子。   贺窕无奈,勉力将季凭羽搬到自己床榻上放平。   她坐在床边,将对方额间散乱的鬓发拨开。   也不知道他这一个人是怎么过成这样的,连面容都憔悴了许多。   贺窕轻轻叹了口气,“你呀……” 第36章 .担忧你来做什么。   贺窕不知道季凭羽是怎么不被人发现地进入到玄凌派内部的。   安全起见,她还是在自己的房间外布置了结界之后,才开始为他梳理神识。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这一次的季凭羽在修炼方面十分仓促。   就像是,在赶时间。   而且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受到魔尊信物影响神智,这种情况只有魂体受损的人才会如此。   可是她这么多次查探,也从未发觉到他的魂体有什么问题。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继承魔尊传承速度过快,导致的副作用吗?   她无法询问,因为,现在的季凭羽并不能回答出自己的问题。   那就只有自己劝劝看看,让他不要这么着急地修炼。   忙碌了一整晚,一直到丹田之内灵力耗空了,她才终于平复了季凭羽乱糟糟的神识以及魔气。   精力体力消耗过重,贺窕便索性趴在了季凭*羽手边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贺窕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在搬动着自己。   她微睁眼,原来是醒过来的季凭羽正抱着自己放在床榻上。   “醒啦,感觉怎么样?”询问的同时,贺窕伸出手来探知着对方的神识。   “我没事,你睡。”   “嗯……”   听见对方的叮嘱,贺窕缓缓闭眼,继续沉睡过去。   季凭羽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极为认真地看着贺窕的睡颜。   想见的人触手可及,悬了两个多月的思念终于落地。   季凭羽面色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下来,眸中溢出丝丝柔情。   做久了季凭羽,一心只想一统魔域十九城的翦令君,也开始贪恋起儿女情长。   他笔直地坐在床前,从他背后路过的,从日色变转到了月光,而他依旧未动。   到再一次夜幕降临时,贺窕终于醒过来。   她从床榻上坐起,看着面前的季凭羽,“你还没有离开吗?”   “等你醒来。”   “以后不要练功练得这么仓促,对你自己不是好事。”   “嗯,我知道了。”   季凭羽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贺窕。   她接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传信器。”   “哦。”贺窕将东西放在了桌案上。   一时间,静默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之间。   既然贺窕已经醒来,季凭羽便说道:“那我走了。”   “嗯,保重。”   季凭羽向着房门口走去。   恰在这时,贺窕看着传信器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立即起身奔向季凭羽,拉住了对方的衣袖,“等等!”   对方第一次挽留自己,季凭羽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他问道:“还有事情吗?”   “小初的剑,是不是在你手上?”贺窕问他。   原来是这件事情。   季凭羽神色晦暗,不发一语地看着贺窕。   “是不是?小初是不是入魔了?”   季凭羽仍旧不说话,但是贺窕已经明白了。   她松开了攥着的季凭羽的衣袖,神情失落。   “果然入魔了……终究还是入魔了……”   过了一会儿,贺窕又问道:“小初的剑为什么在你这儿,你是不是见过她了?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你为什么不说话?”   季凭羽看着贺窕焦急的神色,看着她为自己的朋友着急。   然而她从未将自己放在过,这么重要的位置。   他早该明白的,她根本不是那三个月里的贺窕。   别人早就走了出来,只有他自己抱着回忆不愿意醒来。   季凭羽心中百转千回,面色深沉如水。   “洛筠初很好,元白在照顾她。”   贺窕终于露出笑容,“是吗?我能见见她吗?不需要她出来,我去十九城找她!”   “……你要,去十九城,找她?”   “是啊,原本我就猜到小初可能入魔,就准备去十九城找她,现在既然……”   “现在既然遇见我,那自然方便许多。”季凭羽打断了她的话。   满心挂怀朋友安危的贺窕,终于察觉到对方在生气。   “你……生气了?”   季凭羽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一路夹带怒气回到翦令宫的季凭羽,神情冷漠地以魔气撞开了翦令宫副殿的大门。   内中魁煊、符元白、洛筠初三人,正在有说有笑。   见到季凭羽回来,符元白迎上前去,喜道:“令君出关了!”   “嗯。”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能开始着手下一步计划了。”   “洛筠初。”季凭羽叫着她的名字。   她走上前来,稍显别扭地行礼:“见过……见过令君。”   “你也参与计划。”   “啊?什么计划?”   符元白说道:“令君,筠初初来乍到,对情势知之甚少,让她参与其中,恐是不妥。”   季凭羽眸色深沉,“元白,你在质疑吾。”   符元白立即单膝跪地,“属下不敢。”   季凭羽看向洛筠初,“吾救你,是因为她。但吾翦令宫,不养废人。”   撂了句狠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在副殿后面一直沉默不语的魁煊默默走上前来,“我的亲娘,第一次见令君这么生气,你做了啥了?”   “不是我做了啥,是尊敬的令君大人心情不好在拿我撒气呢。”   “撒气?令君刚刚出关,能有什么气?”   “不就是几个月没见心上人,前脚出关后脚立即去见人,结果吵架了呗。”   “而且看这情形,吵架的□□很可能是我。”   ……   季凭羽一路进入翦令宫正殿,空旷的正殿之中一片漆黑。   大敞的殿门外微透着暗淡的月色,照着季凭羽孤单的脚步一路坐到殿中宝座之上。   他掌聚魔气,将已经收集到的六件初代魔尊的信物浮于半空,然后缓缓拼凑在一起,那具故事中的盔甲已经隐隐显现形态。   就在这时,一股深黑色的魔气从季凭羽的头顶窜出。   随着魔气窜出,季凭羽的头发开始逐渐变为白色。   那道此时并不完整的魔气,钻入不完整的盔甲之中,半透明色的人形出现在空中。   “吾徒,许久不见。”   季凭羽看着他,“阙千寒。”   “吾徒,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为何再一次被她牵绊?”   “吾之事,你免管。”   “吾徒,若要她不影响你的心,那就早些杀了她!”   季凭羽双眸猩红,“闭嘴!”   “杀了她,哈哈哈哈……”阙千寒语气疯狂,然后突然欺身上前,阴郁地重复道,“杀了她!”   季凭羽周身魔气暴增,他双手聚满魔气,向着阙千寒攻去。   那将将拼凑出的盔甲,再度化为六个信物散落在地上。   阙千寒的魔气也重新回到季凭羽体内,他的头发重新恢复成黑色。   季凭羽闭着眼睛,平复自己狂躁的心情。   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   而那六枚信物,还正正好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刚刚那一幕,原来不过是他的幻觉。   -   知道了洛筠初情况的贺窕,终于将心头的事情放下。   虽则没有能成功阻止她的入魔,不过既然在翦令宫她就放心了。   那天虽然季凭羽生气地离开,可她知道,季凭羽对于下属向来不*会过分苛责。   在季凭羽手下,已经是洛筠初最好的结果了。   闲暇时,贺窕会用季凭羽留给自己的那个传信器给他发消息,但一次都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   也不知道他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或者是太忙了无暇顾及自己。   算算日子,季凭羽应该要开始对十九城动作了。   果然,没过了多久,在每天清晨都会分送到各个房间的修真八卦小报上,贺窕看到了魔域板块开始刊登魔域内斗的情况。   最近众人讨论的话题也逐渐与魔域相关了起来。   很多人都希望,通过这次魔域内斗大大消耗魔族势力,这样修真.界内部调息的时间又将会拉长。   然而,贺窕知道,等到季凭羽一统十九城之时,才真的是修真.界大劫降临的时候。   按照他现在的动作,不需要很久,最多五年,修真.界便不再会太平了。   或许不应该有如此冷漠的想法,但是在贺窕看来,她其实并不在意将来会发生怎样的大战、会死多少人。   因为在大战来临前夕,她便已经死了。   修真八卦小报陆陆续续更新了三个月的魔域内斗之战。   众人对于文中出现的“翦令君”这个魔,从最初认为他是一个狂妄的魔,随着战线逐渐扩张,开始察觉到他将是修真.界最大的敌人。   除了翦令宫的那几人,没有人知道“翦令君”便是被曾经清心宗除名的三弟子季凭羽。   贺窕看完了今日份的八卦小报,将离韵石收起。   翦令宫的势力已经进入第十八城了。   再过十天左右,季凭羽便要取代如今的魔尊,成为魔域新的领导人。   贺窕曾经跟着季凭羽打过这一仗,她知道其中布置、计策以及对战是如何凶险。   然而因为是季凭羽想做的事情,所以一切凶险都险中有稳妥支撑。   贺窕一直等着看到季凭羽成为魔尊的消息刊登,她也确实等到了这个消息。   但是在消息的后面,却写着这样的话:翦令君与魔尊两败俱伤,时日无多,当真是正道之幸。   她起初以为这是季凭羽迷惑众人的假消息,然而在询问了李颢卿之后,他告诉贺窕,翦令君确实重伤,这是潜藏在魔域的内线传递出的消息。   了解了情况,贺窕道了谢,神色平静的回了自己房间。   她拿出季凭羽送的传信器,再一次发消息给季凭羽,可是依旧石沉大海。   贺窕逐渐坐立难安,终于,她还是决定去微雪峰的长老那里请了假。   她带上上一次准备去魔域找洛筠初时准备的东西,然后便直奔十九城而去。   从启程,一直到来到魔尊殿外,贺窕用了仅仅十天的时间。   她一路抄小路,穿梭在魔域内中躲避防守的暗径,最后终于来到魔尊殿。   贺窕从殿外一尊石像后面走出。   驻守在正殿门口的魁煊呵道:“谁!出来!”   “魁煊。”   “是你。”魁煊放下手中已经竖起的长刀。   “凭羽怎么样了?”她问道。*   “令君将自己关在魔尊殿中已经十二天了,不准任何人进入。”   “他伤得很重吗?”   “是。”   “我去看看他。”   魁煊想阻止她,“哎!”   贺窕转过身来看向魁煊,笑道:“没事。”   说完,她便向着正殿而去。   殿内的季凭羽,坐在魔尊正座的椅背后面。   他周身的伤口都是在与前代魔尊拼斗的时候留下的,但是他并未在意,任由着它们流出黑色的血液,整整十二天。   突然,他颈间的无息之泪缓缓散出微凉的气息。   季凭羽伸出手来,将之放于掌间观视。   这滴眼泪,正于黑暗中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他将之缓缓靠近自己,然后轻轻在唇间碰了碰。   这时,他听见有人推开殿门的声音。   季凭羽将无息之泪放回衣内,斥责道:“不是说不准人进来!”   然而来人置之不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仍旧在向着自己走来。   季凭羽又道:“出去!”   但是她已经走到了椅背后面。   季凭羽抬起头看向来人。   两人沉默地对视。   过了一会儿,季凭羽收回视线,转过头去。   “你来做什么。” 第37章 .爱意你想我走吗?   贺窕从乾坤袋中拿出离韵石,以灵力将之点亮,然后放在两人的四周。   她蹲下身来看着季凭羽,“我来看看你。”   淡黄色的光泽萦绕在两人身上。   贺窕伸出手来,要为季凭羽疗伤。   然而对方却轻轻拍开了她的手,固执道:“还轮不到你来为我疗伤。”   贺窕无奈,“你怎么还在生气呢?”   季凭羽提声呵道:“魁煊,将人带走。”   回应他的,却是“吱呀”一声殿门关上的动静。   季凭羽:“……”   贺窕莞尔,再一次提运灵力为他疗伤,这次对方不再拒绝她了。   比之先前神识上的受伤,这一次季凭羽的伤势以经脉和外伤为主,治疗的过程相对会轻松些。   原本他不该伤这么重,只是因为自己放任伤势恶化而不去救治,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形。   如此看来,季凭羽果然是借着这次受伤的机会,想做些什么。   疗伤的过程中,季凭羽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贺窕的身上。   结束后,贺窕收回灵力,看向他,“好了。”   “你要走了。”季凭羽说。   “你想我走吗?”   “……我不想你走,你便会不走吗?”   “嗯。”   应了季凭羽的话,贺窕便自顾地轻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的谈话有些幼稚。”   贺窕并膝蹲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下巴抵着手臂,面向着季凭羽。   离韵石散射出的光芒,晕染得贺窕眸中溢出丝丝温柔。   她便是沉默地在那儿,不需要任何动作,都能令季凭羽心中生出无限爱意。   季凭羽从地面上站起身,一只手贴住贺窕的背部,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窝,便要将她打横抱起。   贺窕条件反射地环住对方的脖颈,“做什么呀,小心伤口裂开了。”   “无碍。”   他抱起贺窕向着里*间走去,而贺窕则是静静地靠着对方的颈间,由着他向前走。   季凭羽将她放在床榻上,然后自己也褪去外衣躺在了她的身侧。   贺窕侧着身子看着他,“这次出来,我只向门派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所以在十九城最多只能待十天。你不会生气吧?”   季凭羽知道,“不会。”   “我刚刚为你疗伤,发现你的神识又有紊乱的迹象,我上次说的……”   贺窕话未说完,季凭羽便凑过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她。   “我上次说,让你不要……”   季凭羽又轻轻吻了她。   “我说你练功……”   第三次吻,打断了她的话。   贺窕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笑声,“你怎么这么幼稚?干嘛一直打断我。”   季凭羽不说话,双臂将贺窕揽入怀中,闭目将额头紧紧与对方贴在一起。   此时他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只想与贺窕再多亲近一些。   贺窕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心情,她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与他相拥在一起闭目休息。   过了许久,她感受着季凭羽缓而平和的呼吸声,才复又睁开眼。   贺窕看着他熟悉的面庞,自己的手轻轻抚摸了上去。   她从一开始,就舍不下眼前的这个人啊。   正是因为舍不下,他们之间才有了如此深的纠葛。   而季凭羽,又能舍得下贺窕么?   答案也是否。   明明每一次的轮回,他都丢失了关于贺窕的记忆。   可每一次,他也都会重新爱上陌生的贺窕。   有时候她也会想,死于最爱的人手中和杀死最爱的人,这两件事,究竟哪一件更痛苦。   她没有答案。   她也无法询问季凭羽的答案。   贺窕摩挲着爱人的眉眼。   爱情的诱惑终究难以抵抗,那就让她再贪恋这最后一次短暂的极乐吧。   她微微向前凑去,在季凭羽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然后用气音缓缓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贺窕没有打算让季凭羽听到。   因为即使是这样说出口,都已经让她矫情得双颊泛红。   贺窕平躺着身躯,努力平复震如擂鼓的心跳。   然而毫无作用。   她便索性坐起身来,为季凭羽掖好被子后便离开,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而在她离开时,身后的季凭羽便睁开了魔瞳,紧紧注视着她的背影。   贺窕轻手轻脚地离开魔尊殿,才刚刚将殿门合上,正转过身时,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洛筠初。   与大半年前自己认识的洛筠初不同,此时的她虽然容貌未变,神色却透着成熟与稳重。   那一身藏仙阁的白衣,也变为魔族的深色装束。   “小初。”   “哟,未来的魔尊夫人出来了。”   贺窕微抿着唇,问道:“最近过得好吗?”   洛筠初耸肩,“你看我过得好吗?”   “抱歉,我没能及时联系你,知道你的……”   洛筠初打断了对方的话,“你确实知道的太迟了。”   “小初。”   “不要这么假惺惺地叫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是令君的道侣,我进魔域这么久,你也从没有想过来寻我一次。”   “这就是好朋友的做派?那我可真是当不起!”   听着洛筠初带着嘲讽的语气,贺窕心沉到底。   刚刚在魔尊殿内喜悦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微顿着步伐向后退去,喃喃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够格……”   “噗嗤——”   洛筠初发出笑声,贺窕抬头看向对方。   “抱歉,我演不下去了……”她转过身去,看向不远处的石像后面,“你们这两个出馊主意的快点滚出来!”   贺窕愣愣地看着洛筠初。   “抱歉啊,阿窕,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贺窕松了一口气,讪讪地笑着,“原来只是开玩笑……”   洛筠初走到石像后面,对着那里躲着的两人一人踹了一脚。   “你们这出的什么馊主意,一点都不好玩好吗!”   魁煊扯着脖子叫道:“你说着不好玩儿,还照我们说的做,你有病啊!”   “好啊你,说我有病,你是欠打了吗!”   “怎么着,想打架?那就来啊!”   贺窕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嬉闹。   心想着,真好。   纵然她没有改变洛筠初入魔的结局,可是现在的她至少比书里讲过的境遇好得太多了。   贺窕无声地笑着,由衷替她高兴。   过了一会儿,她背过身去,右手捂住双眼,微微仰着头。   贺窕的嘴角笑着,流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阿窕……”   “阿窕!”   贺窕听见洛筠初在叫自己。   可她不敢应答,她怕一开口就是带着颤音的哭腔。   然而洛筠初已经走到她的身侧。   她看见贺窕脸颊上留下的泪痕。   洛筠初霎时眼眶泛红,“阿窕……你哭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开这么混蛋的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阿窕你骂我吧。”   贺窕摇着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阿窕,阿窕……别哭了……”   洛筠初伸出手来,却不敢触碰贺窕。   她知道自己开这个玩笑时,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但是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哭泣,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恶劣。   过了好一会儿,贺窕才终于止住了眼泪。   她放下捂住眼睛的手,转过身去看向洛筠初。   明明那双眼睛仍旧泛着红,她却笑着说,“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太蠢了,自己真的太蠢了。洛筠初这样想着。   她竟然硬生生地给自己与贺窕之间划出了一道沟堑。   “阿窕……”洛筠初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一步。   然而同时间,贺窕也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都还没去休息吗?”贺窕问道。   “……我们在值守。”   贺窕点点头,“是这样,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话间,她便向着魔尊殿走去。   “阿窕!”洛筠初在她身后叫着她。   贺窕手放在殿门上,转身看去,“还有事吗?”   “没……没有。”   “嗯。”   贺窕进了魔尊殿中,殿门再次被关上。   洛筠初站在外面,沉默地看着殿门。   魁煊在*一旁说道:“我说你就是有病,接受提议的是你,现在后悔的也是你,女魔就是麻烦。”   符元白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少说两句。”   洛筠初冷着脸转过身,回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有病。”   说完她便离开了。   符元白在她身后追着她,叫道:“筠初!”   而进了魔尊殿之后的贺窕,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季凭羽就已经站在门后了。   “我醒过来看到你不在,以为你偷偷离开了。”   贺窕笑着,“答应你的事情,怎么会食言呢。”   季凭羽走上前去,拇指抚着她的嘴角,“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   贺窕顿时眼眶又红了起来,嗓音微哑地问着,“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季凭羽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为什么,小初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人的机遇总是各不相同,走过的路也不同。交叉的两条路,相遇的时间是短暂的,分别的时间才是长久。”   “所以你没有错。”   “如果真要说错的人,应该是我。”   贺窕抬起头来,看想季凭羽,“你有什么错?”   “我不该拿走了洛筠初的剑,还阻止你来十九城见她。”   贺窕莞尔,“你这么会背锅,刚才怎么不见你出来为我辩护?”   “那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   季凭羽一本正经回答:“本尊若是出去袒护你,他们该说你是祸魔妖姬了。”   贺窕笑出声来,她伸出手来,与季凭羽十指相扣,然后牵着他向里间走去。   “那就请尊上听听我这个‘妖姬’的话,安分一点不要再乱跑,好好躺着养伤!”   “领命。”   两人回到里间继续躺下。   听过季凭羽的劝解之后,贺窕确实不如先前那么难过了。   她抱着季凭羽的手臂,两人随意地闲聊着。   “你受伤沉重的消息,是故意放出来的吧?”   “嗯。”   “为了十五城那些不服你的魔?”   “嗯,还有其他暗探,比如修真.界派来的人。”   “那你也没必要放任自己的伤势,不治疗啊。”   季凭羽沉默,看着贺窕。   好,她明白了。   “心机。开心吗?”   “自然。”   “哼。”   贺窕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季凭羽便贴着她,从后面环抱着对方。   接下来的几天,季凭羽下的饵,陆续有鱼上钩。   贺窕看着他坐在殿上,处理着事务,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只是这几天,贺窕发现洛筠初一直在躲着自己。   但凡有她在的时候,洛筠初便鲜少现身。   好在十天时间转瞬即逝,贺窕就要离开十九城了。   沿着暗径,季凭羽一路将她送到了魔域出口处。   “我走了。”   季凭羽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以作道别:“记得想我。”   “嗯。”   贺窕向外走去一段距离,回过身看,季凭羽仍旧站在原地。   她向着对方挥挥手,想让他回去。   然而等她再走一段距离之后又看,对方仍然在那儿。   贺*窕知道拗不过他,便索性直直地向前离开,不再回头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应到自己的乾坤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动静。   她伸出手将内中的东西拿出,原来是季凭羽早先留给自己的传信器。   贺窕注入灵力读出其中传递过来的讯息。   ——“想你了。”   贺窕抿出笑意,然后故意回信道:“我还没有想你。”   -   贺窕一路回到了玄凌派。   她刚刚回到自己的住所,李颢卿便找上门来。   贺窕听见敲门声,起身去开门。   “师兄。”   “我们谈谈。”   李颢卿领着贺窕来到玄凌派少有人至的后山。   今日的李颢卿十分不同,嘴角常挂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手中常摇的折扇也不见。   贺窕隐隐猜到他要与自己说什么。   “那天,你看了修真八卦小报之后便去请假。而那天小报之中的内容,最重要的是魔域相关。”   “所以,你去了魔域。”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是。”   “子栩便是翦令君。”又一句肯定句。   “是。”   “再让我来猜一猜,一年前,清心宗内叛逃出两名弟子,其中一名入了魔。”   “与之同时,魔域便横空出世一名魔族,一路从第一城打到第十二城,成为十二城城主,翦令君。”   “师妹,你说,清心宗叛逃的这名入魔弟子,与魔域突然出现的翦令君,会是同一个人吗?”   “师兄的猜测,都对了。”   “那么你呢,贺窕贺师妹,你想做什么?勾结魔域、出卖宗门?”   贺窕沉默不语。   李颢卿怒斥:“回答我!”   “我说我没有,师兄信吗?”   “我信,可是别人不会信。”   “我知道。”   “现在是只有我察觉到你的踪迹,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多谢师兄。”   “不用谢我,我只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被我利用。”   李颢卿话音刚落,贺窕便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踩进了对方设置的机关之中。   “师兄,你要做什么?”   李颢卿冷着脸,“不会对你的道侣做什么,我只是想以你为筹码,做一个互惠互利的交易。”   当此时刻,贺窕却是沉静了下来。   她没有做过对不起玄凌派的事情,自认问心无愧。   她也不想成为季凭羽的软肋,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制于人。   贺窕怒上眉梢,语气却很是冷静:“师兄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送上门的筹码,为什么不用?”   “看来,师兄很早就察觉到这件事情了。”   “不算是很早,至多也就是子栩从魂梦君同阵出来的时候。”   “所以师兄邀请我进入玄凌派,并不是觉得我足够优秀。”   “不,如果你不与魔族勾结,你会永远是我的好师妹。”   “可这是悖论,因为你是在知道我的道侣是个魔的前提下,才给了我信物。”   “师妹这么想,不无不可。”   贺窕笑了笑,“师兄从一*开始就想着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关于魔域的情报。”   “也可以这么说。”   “师兄邀请我入循意峰,是想就近监视吧?”   李颢卿点点头,“是啊。”   “有人说过你很可怕吗?”贺窕问道。   李颢卿沉思状,“有吧,不是很记得了。”   “可是,我不想被师兄利用。”   “哦?师妹要怎么做呢?还从未有出窍期以下修为的人,从我的机关中逃出。”   贺窕勾唇一笑,“我可以这样逃……”   说话间,贺窕灵力顺着经脉逆流回丹田之中,丹田急速运转。   李颢卿神色骤变,“你疯了!”   贺窕放肆地笑着,环绕着她的四周开始刮起大风,吹散了她的发髻。   她以全身吸纳周围的水属性灵力,然后将之顺着经脉流入丹田,强行催化元婴,提前了元婴的雷劫。   乌云聚集在贺窕的头顶,愈来愈厚,愈来愈低沉。   天际闪过雷电,雷劫即将落下。   李颢卿自知人力难敌雷劫,顿时迅速离开了雷劫范围。   贺窕缓缓坐下。   按照原本的修行进度,她也要不了多久便要元婴了。   只是如今的强行催化与自然而来迎接元婴雷劫相比,难免凶险了许多,更何况是在这种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贺窕才刚刚从十九城回到玄凌派,乾坤袋中几乎没有有助于修行的丹丸。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渡过雷劫。   只是这种被挟持着,去威胁季凭羽的戏码,一次就够,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贺窕从乾坤袋中,拿出传信器,指间分出些许灵力给他传信过去:“有点想你。”   过了一会儿,季凭羽回信道:“只是有点吗?”   贺窕莞尔,却已经顾不上再传信过去了。   元婴雷劫已经降临。   第一道雷劫落下,贺窕将之引导到束缚自己的机关上,顿时便破除了。   接下来的雷劫一道道地越落越快,越落越密集。   贺窕逐渐有些吃不消了。   她看着空中劫云密布,渴望着天,能落一场及时雨。   而在玄凌派中,姜浛雪走出琀梅馆,看着天际的劫云。   “门派之中竟是有人在渡元婴雷劫。”   恰在这时,她走在路上,遇到了李颢卿。   “师弟,你知道这是哪一峰的弟子在渡劫吗?”   “贺窕。”   “是她,可是她不应该是现在结婴。”   “自己强行催化的。”   “什么?”姜浛雪讶异,而后她端详李颢卿异样的神色,“你做了什么?”   “她的道侣是新上任的魔尊。”   只这一句话,姜浛雪便大致明白了始末。   “师弟,你……”   “师姐也觉得我做得过分吗?哦我忘了,师姐与贺窕应该是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李颢卿!”姜浛雪怒喝一声,而后便甩袖向着后山而去。   姜浛雪停在劫云范围之外,因为没有人能轻易进入其中。   她亦是水灵根,她知道贺窕现在最需要什么。   然而劫云虽则密集,却仍未有落雨的意思。   修真之人是以凡体对抗天命,然则改变风雨*雷电却是少有人能做到。   不过这么大范围内的降雨,她或可一试。   姜浛雪运转灵力,将之注入空中的劫云。   一直到她即将气空力尽之时,劫云之下终于降雨。   贺窕看着突然的降雨,勉力吸纳水灵力,将将够她又渡过了二十道雷劫。   到此时,雷劫已经降了整整七天。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闪入劫云范围之内。   来人直接冲到贺窕身边,运转周身魔气为之抵挡。   多一个人,雷劫的强度也随之加大。   但是季凭羽却不管不顾,拼力将之全数引到自己的身上。   贺窕看着突然出现的季凭羽,很想劝他离开,却不能张开嘴。   她只能将周身所剩无几的灵力灌入对方体内,滋润他被雷劫损伤的经脉。   又过了三天,雷劫才终于结束。   贺窕勉力抬起手来,想触碰季凭羽。   她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干嘛……过来,我自己……可以……的。”   季凭羽不说话,抱起贺窕便准备离开。   赶到的姜浛雪叫住了他,“你要带她离开吗?”   季凭羽顿住脚步,转身道:“多谢。”   姜浛雪又说道:“将她一个修道之人带入魔域,魔族会觉得她是细作,修真之人会骂她是叛徒。”   “那就都杀了。”   “杀百人、杀千人,亦堵不住悠悠众口。”   季凭羽沉默,因为他知道姜浛雪说的是对的。   “将她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你大可放心,道君。”   季凭羽嗤笑,“这里没有什么道君,只有魔尊季凭羽。”   “更何况,若是留在这里便是好事,她便不会自行催化元婴了。”   贺窕拉了拉季凭羽的衣袖,“我……”   他低下头,目露凶光,“才刚刚离开我不久就变成这幅模样的人,不准说话!”   贺窕:“……”   “道君应该信得过姜浛雪的为人。”   季凭羽沉默片刻,说道,“我要见李颢卿。”   “可以。”   姜浛雪以道诀封印住了季凭羽周身的魔气,然后领着他进入玄凌派。   他们来到贺窕的房间内,等待李颢卿到来。   姜浛雪闲聊着说道:“第一次见到贺窕时,倒是没有想过会在她那儿见到道君的本命剑。”   “我已经获得新生,樨渊自然也有它的新生。”   “贺窕虽是剑行刀招,但路数之中多见道君当年的剑术之姿,想来是受道君的影响。”   贺窕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没有想到,原来在第一次比试之中,姜浛雪就看出了自己与季凭羽有所渊源。   只是她从未知道过季凭羽以前竟然与姜浛雪认识,这又是故事之外自成一派的人物关系链了。   两人没有闲聊几句,李颢卿便来了。   季凭羽坐在贺窕的床榻边,目光深沉地看着来人。   “说吧,本尊施舍你一个与吾谈条件的机会。” 第38章 .寸心禄海(1)将吾伪装成洞真门弟子……   李颢卿走到季凭羽对面的桌案前坐下。   “我希望能与魔尊大人定一个十年的和平期。”   “*嗯,为什么?其他修真门派都认为此时十九城损失过重,正是正道消灭魔族的好时机。”   “所以他们都前赴后继地去送死。”   “那吾更不会答应你,吾只需坐在魔尊殿中,便可等着正道送上人头。”   李颢卿展开折扇轻摇,“魔尊何必与在下绕弯,十九城中局势尚未弥平,您仅凭与第十六、十七城之联盟,能在内忧外患中支撑多久呢?”   季凭羽颔首,“不错,吾的确支撑不了太久,只要他们都将我视作主要敌人,很快吾之内忧外患便会联手对抗吾。”   “所以正道与魔域平息争斗,让魔尊有足够时间平息内乱,我想您应该不会拒绝。”   季凭羽问他,“你之地位,足够代表整个修真.界与吾谈判?”   “我不能,所以,”李颢卿目光顺移到季凭羽身后的贺窕,“原本的打算是以师妹作为筹码,逼迫魔尊先走这第一步。”   他略带遗憾地说道:“只要魔尊昭告天下,与正道休停十年,正道自然不会再去攻打魔域。遗憾的是,师妹不愿被我利用。”   “吾答应你的条件。”季凭羽回答。   “哦?那么魔尊要提出什么要求呢?”   “吾希望你,能对吾与贺窕的事情守口如瓶。”   季凭羽看向一旁的姜浛雪,“她做为见证,你若先毁约,吾必杀你。”   李颢卿道诀入誓,以作承诺,“在下目的既然已经达成,我自是守信。”   “你可以出去了。”   “告辞。”   一旁姜浛雪亦对季凭羽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房间。   房内只剩下贺窕与季凭羽。   她看向对方,问道:“十九城还有多少没有收服?”   “第一到九城只是墙头草不做考虑,剩下的,就是第十三、十四、十五城仍在反抗。第十八城明面中立,其实暗中已经与我结盟。”   “只要再说动第十或者十一城,便可稳操胜券。”   “一时的说动只是暂缓局势,要拢合人心,还要很长时间。”贺窕说道。   “是。我以自己为饵,是想通过速战速决,暂时迷惑与震慑众人。”   “李师兄说的‘互惠互利’的交易,确实是对双方都有利。”   “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而且还从原本被动的一方,变成了主动方。”   季凭羽看着贺窕,故意地板着脸,“那要感谢某个不要命的人。”   贺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还是可以以我作为筹码,威胁你说要将我们的关系曝光。”   季凭羽轻摇头,“姜浛雪不会让他这么做。”   “胁迫人质达成目的,第一次姜浛雪不知道便罢了,被她知道了她就不会允许有第二次的出现。”   “前辈以前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我并不十分清楚,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在我听说她的事情时,她就已经孤身背剑进入了极北之地的雪谷。再出来时便是令修真.界称奇的女剑修——独钓寒江雪。”   季凭羽将贺窕抱入怀中*,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   刚刚渡了劫的她,终究是消耗过多,没一会儿便沉睡了过去。   季凭羽就在一旁看着她睡,直到她再次醒来时,他才道别离开。   临走前,季凭羽说道:“过不了多久魔域便会封闭,短时间内我们不能相见。想我了就用传信器与我联系。”   “嗯,你小心,不要受伤。”   季凭羽最后轻轻吻了一下贺窕,“我走了。”   贺窕环抱着他,“再见。”   “嗯。”   她站在那儿,看着季凭羽从眼前消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过了几天,也不知道姜浛雪是怎么做到的,从闻凌轩申请了文书,将贺窕调至琀梅馆作为备选弟子。   只要在半年之后通过琀梅馆的考核,她便能进入琀梅馆。   姜浛雪找到贺窕,“既然答应了要照顾你,思来想去还是将你带到琀梅馆比较方便。没有提前与你打招呼,希望你不要见怪。”   “不会的,我知道前辈是为了我好。”   姜浛雪看着贺窕,“我其实一直就想问你。”   “什么?”   “为什么叫我前辈,明明我们是同辈。”   贺窕怔愣,“抱歉,也许是第一次见时,师……师姐气势很凛冽,让我觉得十分高不可攀。”   “以后记得不要叫错。”   “我知道了,师姐。”   “我领你去给你准备的住所,以后你就住在那儿。”   “好。”   从进入琀梅馆、成为预备弟子后,姜浛雪每天都会十分认真地监督贺窕的修行。   果然,平常时候再如何和善的姜浛雪,在握住剑的那一刻,气场便会陡生。   整个人就像是簌簌寒风中的冰雪,冷冽、锋利。   在教导别人的修炼时,也是格外的严厉。   贺窕从未遇见过如此严厉的师长,在姜浛雪的训练下,每天课业结束之后,累得连经脉都泛着隐隐的疼痛感。   好在如今她已经初步进入元婴期,即使经过再长时间、再高强度的修炼,运转映水诀心法四个时辰之后,便能恢复如初。   那天季凭羽离开之后的第七日,修真八卦小报上,魔域板块中刊登了魔尊议和的书信。   不管是认为魔域认败、还是认为另有阴谋,但至少修真.界之人是知道的,这场十年和平期至关重要。   从百年前那最后一次大规模的道魔大战之后,修真.界与魔域一直处于诡异的和平相处之中。   虽则小有摩擦连续不断,但是大范围的冲突却是鲜少发生。   而这一次,季凭羽猝不及防点燃魔域内战烽火的动作,让修真.界不少的门派都认为这是攻打魔域的好机会。   尤其是在季凭羽的算计下,以自己重伤作饵,发出了“新上任的魔尊时日无多”的错误讯息。   休息太久修真派门,早就没有了战斗敏锐度。   轻敌再加上单枪独斗,最终导致,每一个进入魔域想要偷袭魔尊殿的派门全军覆没。   这不仅是在震慑修真界,也是在震慑魔域内部尚未臣服季凭羽的魔族。   但*这只能是短期效应。   震慑太过,会让他人觉得心头大患必除之后快。   时间若是拖得久了,难保魔域内有人不会与修真派门合作,先将季凭羽这个最大的隐忧除去。   所以此时的议和,于季凭羽而言是恰到好处的收尾,不暴露自己的缺陷。   于修真.界而言是及时止损,他们尚未摸透季凭羽的实力,若是再任由各门派前去送死,只是无畏牺牲。   因此,季凭羽议和的书信在八卦小报中一刊登,修真.界立即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修者与之洽谈。   双方敲定完毕,季凭羽便领着魔尊殿中人,在魔域外围竖起结界,隔绝了内外往来。   ——这是为了取信正道,因为与他们议和的是季凭羽,其他魔族是否会与修真.界开战,如今的季凭羽并不能保证。   只有当季凭羽完全掌握了魔域的话语权时,他才会打开这道结界。   魔域关闭的那天,贺窕收到了季凭羽传递的讯息:“一年。”   一年,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一年之后,他们会再见。   贺窕在每天修炼时,都会悄悄数着日子。   一年时间也不是不长,她不需要等太久便能再与季凭羽相见。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传信器往来,并不是完全失联。   随着贺窕跟着姜浛雪修炼,半年之后,她成功通过了琀梅馆的考核,正式进入了琀梅馆。   然而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姜浛雪并没有因为她成为正式弟子而放宽对她的要求。   相反的,她对贺窕的要求更加严格了。   当然,贺窕的进步也格外明显。   他们同是水灵根,姜浛雪对她的指导完全能贴合她的属性。   从一开始连对方半招都接不住,到后面能勉强反击。   贺窕到这时候才知道,当初门派大选时候的姜浛雪,根本是连三成力都没有使出。   不知不觉,她进入玄凌派也已经一年多了。   数着季凭羽承诺的时间越来越近,然而平常对话中却没有听见对方提过一次这件事情。   贺窕没有等来季凭羽与自己的重逢,却是等来了与洞真门一同前往秘境历练的任务。   玄凌派甚少与其他门派交往密切,但洞真门却是友交往来极为频繁的。   两个门派虽地处南北,但是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群体历练活动。   这一次,恰逢徐州境内一处名叫“寸心禄海”开启,于是两个门派便商议此次的历练便是前往这个秘境。   出发的时辰定在了五天以后。   早课时,姜浛雪宣布了这件事情,众人也都十分兴奋想要参与。   因为这种集体活动,一般设置的要求都很低。所以想参与的人,都会前去闻凌轩报名试试。   早课结束后,姜浛雪叫住了贺窕。   “我看你对去历练兴趣不大?”   “的确不是非常想去。”   “但这是你入门派之后,遇到的第一次大考验。验收这一年多你到底学到什么程度,就能从这次看出来。”   “我……”   “去吧,”姜*浛雪说道,“回来之后将战利品带给我观视,若是让我满意了,以后就不会这么高强度训练你了。如果你不去的话……”   贺窕斩钉截铁:“我去!”   姜浛雪失笑。   “我现在就去登记报名!”   说完,她便迅速前往闻凌轩登记了自己的信息,生怕姜浛雪反悔。   从闻凌轩回到住处之后,贺窕拿出传信器,与季凭羽说了这件事情。   ——五天后要随门派一同外出历练,你要是这时候来找我就扑空啦。   ——去哪里?   ——徐州境内的寸心禄海。和洞真门的人结伴。   ——万事小心。   ——我知道。   魔尊殿中,季凭羽放下手中的传信器,将符元白叫了过来。   “尊上有何事吩咐?”   “你对洞真门的事情还了解多少?”   符元白微愣,“属下虽然已经脱离师门,但对师门之事基本都了解。”   “嗯。”   见季凭羽沉思状,符元白还是忐忑地问了出来,“尊上……是想攻打洞真门?”   “元白。”   “……尊上?”   “将吾伪装成洞真门弟子,难度多大?” 第39章 .寸心禄海(2)克制一点。   五天后,贺窕跟着同门一起前往寸心禄海。   与洞真门之人汇合之后,所有人打乱,分成几个小队伍各自进入秘境之中。   队伍之中有双方都已经很熟悉的人,也有像贺窕这样刚刚加入门派不多久的新人。   从进入秘境开始,贺窕就觉得总有人在窥视自己。   然而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不觉得这是自己会产生的错觉,只有一种可能:是对方不愿意被她发现。   贺窕决定,静心等候对方露出踪迹。   寸心禄海之中,守关的妖兽众多,好在贺窕这一年里剑法精进不少,倒也能应付得过去。   随着越向内探寻,对战的次数变多,她发现,只要自己在战斗之中时,对方的关注就变得多了起来。   于是,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一直躲藏在暗处观察自己的人。   ——是洞真门的一名弟子,她记得相互介绍时,对方说过自己叫做冯以声。   然而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没有存在感了,即使是与同门之间,也甚少交谈,常常是一个人远离人群。   贺窕搜寻记忆,确定自己在这次以前,从没见过他。   只不过,她隐隐有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于是,在进入了一个容易令人迷失方向的阵法时,贺窕故意与众人走散,单独行动。   她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用神识感知着紧随身后的冯以声。   确定了对方还在跟着自己,她猛然转向,踏入阵法变转的新方位。   下一瞬,贺窕便消失在了冯以声的面前。   “冯以声”加速赶到贺窕消失的位置时,人早已寻不到踪迹。   他清楚阵法每一刻都在变转方位,一旦跟丢,他就无法再次寻到贺窕的确切位置。   正在他心生懊恼之时,樨渊剑已从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在找我吗?”贺窕用十分冷静的声音问道。*   “是。”   “为什么找我?”   “我找不到出去的方向,两个人一起行动更方便些。”   “可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我门派关系密切,我们如今又是队友。”   “但我觉得你行迹反常,不像是好人。”   “我并无恶意。”   “仅凭你的片面之词,我可不会轻信。我还是决定将你送到洞真门领头之人手中,让他做判断吧。”   “冯以声”轻叹,“我的伪装如此差劲吗?”   “已经很完美了,除了我没人发现。”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看我的次数太多了。”   “很抱歉,一年没见,我可能有点想你。”   贺窕收回了樨渊,有些不好意地应声:“……哦。”   季凭羽走上前,牵住她向前走去。   贺窕偏头以余光瞥着对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我也想你的。”   对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道:“我知道。”   他们缓步走在秘境之中,边走边聊着。   贺窕问他:“是让元白帮你伪装的?”   “嗯。虽然成功将魔气隐藏起来,但功体也只剩了五成。”   “那‘冯以声’这个人呢?”   “没有这个人,是元白杜撰出来的。”   “催眠?”   “是。所以要尽量少与他人接触。事情结束后,在他们的记忆里只会留下一个不合群的小弟子。”   “但是我们都在群体之中,也没有什么单独行动的机会。”   “无妨,原本就只是想来看看你。”   贺窕沉吟,“不如我们偷偷跑吧,等到快结束的时候,再与众人汇合。”   季凭羽尚未回答,不远处便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   “贺窕师妹要去哪里?”   从迷雾之后走出一人,正是李颢卿。   话音落下之后,他的目光便牢牢锁住季凭羽。   “魔尊还真是大胆。”   “多谢称赞。”   “孤身一人前来,功体又受到限制。被其他人察觉身份,就是死路一条。”   “你大可一试能否成功。”   李颢卿看向贺窕,“贺窕师妹好生任性。你倒是想要一逃了之,众人却在担忧你的安危。”   “抱歉,是我太过鲁莽。请师兄见谅。”   李颢卿不置可否,转过身道:“回去吧。”   身后两人跟着,季凭羽看着他的背影:“元白让吾向你问好。”   李颢卿脚步微顿,“让他自己来问,我不接受转述。”   有了李颢卿的存在,贺窕与季凭羽的聊天瞬间少了许多。   不过季凭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是按着寻常与贺窕相处的模式。   在快要与众人汇合时,李颢卿忍不住提醒道:“希望你们两个克制一点,不要被人察觉异常。”   好在他们知道分寸,进入人群之前便恢复了早先陌生的模样。   只有趁着众人俱在休憩,他们才偷偷地躲到一边说上几句悄悄话。   当然,这都逃不过一直在监视他们的李颢卿的眼睛。   寸心禄海中的历练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季凭羽发现贺窕十分努力地在面对所有的考验与关卡,并*且很仔细地收好了每一件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寻到机会,他寻问贺窕,“为什么这么拼力?”   “因为浛雪师姐啊,她要通过考量我带回去的战利品,重新规划我每天的课业。”   季凭羽轻笑,“姜浛雪确实很严厉,即使是年轻的时候,同辈里也甚少有人受得了她如此性格。”   “正因如此,浛雪师姐才会这么厉害。”   “天才与刻苦,她是当之无愧刻苦的代表。”   贺窕看着季凭羽。   她知道,他这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她不喜欢季凭羽陷入过去时的表情,酸涩又苦闷。   她揽住对方的手臂,脑袋搁在他的肩头,转移注意力地说道:“哎呀,不要再聊师姐了,我又陷入了被支配的恐惧了!”   季凭羽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贺窕。   他偏头轻轻抵着对方的脑袋,“嗯,我们不说了。”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依偎在一起。   偶尔呢喃地,交换着几句闲聊的话语。   “我说——”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李颢卿突然说话,“让你们克制一点,这就是你们的克制?”   贺窕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李颢卿。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觉着,对方似乎要暴走了。 第40章 .寸心禄海(3)神色骤变。   贺窕带着些许莫名的心虚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向着远离季凭羽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李颢卿看着季凭羽,“魔尊大人这是深怕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吗?”   “我并未这么想。”季凭羽反驳道。   “但你的举动可不是这么表现的。”   “只要李道友不要总是将视线放在我们身上,没有人会察觉到我们的行为。”   “我怕我再不看着点儿,从寸心禄海中出去之后,全修真.界都要谣传我玄凌派与十九城勾结了!”   贺窕:“……”   “师兄说得对,我们会注意的!”   李颢卿:“最好说话算数,真是懒得管你们。”   说完他便一身火气地摇着扇子离开了。   贺窕叹道:“好好一个师兄,本质居然是这样的脾气。以前也没看出来啊。”   “有些人人前人后确实不同。”   “难怪天天摇扇子,原来是为了降火气。”   季凭羽看着贺窕嘟囔,轻笑道:“似乎有点道理。”   -   从李颢卿警告过他们之后,贺窕和季凭羽再也没有随便找借口“私会”。   然而不能单独相处,他们便多了许多眼神交流。这下即使李颢卿想要阻止,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这一天,他们的这支队伍来到一处山林之外。   负责勘探的弟子手中的罗盘飞速急转,昭示前方山林之内有十分浓郁的魔气。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重的魔气?”   众人均是不解,因为就以这些天在寸心禄海之中的历练,丝毫没有遇到任何与魔相关的关卡。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道修大能曾经的洞府,那么现在出现如此浓重的魔气聚集,就更显得异常。   两个宗门的人聚在一起,商议着是否要*进去。   李颢卿说道:“我认为没有必要进去。”   其他人也附和道:“没错,这次历练,大家都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目标,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那我们便转向其他方向。”   正当众人准备转变方向时,突然从林中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一名洞真门的弟子。   一边向外逃,一边气弱地呼救:“救……救救……我们……”   而在他身后,有魔气变幻的巨爪伸出,想要将他抓回阴森黑暗的山林之中。   林外的其他人立即上前运招,将魔爪打退了回去。   贺窕帮着忙救治那名重伤的弟子,等到他稍稍恢复了过来,众人才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运化了刚刚服下的丹丸,才急忙开口解释道:“在这之前,我们遇到了其他门派前来历练的队伍。”   “因为我们觉得这个地方十分诡异,不能贸然进入,但是那些人却觉得我们是想独占机缘才阻拦他们。”   “我们只能看着他们进入了这片黑黢黢的地域,因为担忧,就一直等在外面,准备等到这一对人马出来了再离开。”   “可是我们等了很久,最终只等到了那支队伍的领头人重伤逃出。”   “从他的口中得知,其他人为了让他有逃生的机会,全部被困在了魔气之中。这位领头人为了他的队友而向我们求助。”   “我们讨论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进去救那些人。”   说到这里时,叙述的弟子语气沉郁。   李颢卿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等你们进去之后找到那些人,才发现他们是被那位领头人抛弃了。”   “没错,那领头人根本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了自己苟活,将所有的队友都背叛了。”   “然而决定救人的是我们,我们就只能努力去救。”   “但是在完全不了解地形情势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一处充满危险的地域,最终只能导致失败。”   “意志、修为稍弱的弟子,被魔气蛊惑,开始肆意地攻击队友。”   “而没有被蛊惑的人,纵然十分清醒,也无法对自己的队友下得去手。最终只能因为被长时间的缠斗耗尽了灵力体力,受到魔气的控制。”   “你呢?”李颢卿看着他。   “什么?”   “金丹期的修为也不算高,你是怎么一个人逃出来的?”   “是……是其他人拼尽全力送我出来的!”   李颢卿咄咄逼人:“为什么不送一个更有用的人,反而送你呢?”   “你……你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你说的情况,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才能解释得通你为什么能逃出来。”   “第一,你也是像你说的那个领头人一样,舍弃了所有同门、队友的性命才逃出来的。”   那名洞真门弟子高声反驳,“怎么可能?我不是那样自私自利的人!”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你已经被魔气控制了心神。”   李颢卿死死盯着对方,没一会儿,那名洞真门弟子发出了阴森诡异*的笑声。   “嗬嗬……”   接着他一跃而起,向李颢卿扑来,但是却被对方的机关锁足定在了原地。   ——贺窕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当初自己被控制的,也是这一招。   接着,李颢卿运招打在那名洞真门弟子身上,只见眼前的人形直接散成了黑色的魔气,回飘进了黑黢黢的山林之中。   见到了这一幕,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讨论。   “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   “太危险了,已经进去的人肯定全部死了。我们进去也只是送死。”这是一些人的观点。   “就是因为太危险了,我们才要进去将这块魔地攻破,谁知道在我们后面还会不会有人误入。”这是另一种观点。   “没错,而且,你怎么能肯定进去的人已经都死了呢?修为高的师兄师姐们肯定能支撑很长时间,万一他们正在等着我们的救援怎么办?”   “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进去送死吗?”   看着众人争论不休,不远处贺窕将手探入袖中,用季凭羽送的传信器悄悄与他传音。   ——凭羽,你有办法吗?   ——对于魔族来说,并不难。但是对道者,只有寻到源头才能解决。   ——这片区域范围太大了,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根本无从寻找。   ——如果是我,我认为不要蹚浑水才是最佳。   ——但是照现在的情形,最后肯定会进去的,我们也只能跟着。   贺窕话才刚刚说完,不远处便宣布了讨论结果。   “元婴以下的弟子留守在外面,元婴以上的全部进入。”   一支队伍也就数十人,修为在元婴以上的只有寥寥五个。   季凭羽即使伪装之后的修为也到了元婴,他也不能出列,因为一出来就会非常扎眼。   在临进去之前,贺窕看到李颢卿不动神色地走到了季凭羽身侧,似是做了什么之后才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去。   因为不知道方位,五人分成了两组。   李颢卿和贺窕一起行动,另外三人一起。   分成两个方向前进,等看不到那三人之后,他们两才绕回了入口。   “在等凭羽吗?”   “嗯,这里还是让一个魔来破比较有效。”   “师兄怎么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现在又不是你道魔对立的时候了?”   “哼,欠人情,欠人情行不行?”   贺窕一本正经:“师兄别和我说啊,和凭羽说。”   “真是见鬼了,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分彼此?”   正在这时,入口处出现了季凭羽的身影。   贺窕迎上前,“凭羽!”   李颢卿:“……”   季凭羽也到齐了,一场愉悦的三人行就此开始。   -   李颢卿问季凭羽:“魔尊能自行解开伪装吗?”   “不能,因为怕暴露,所以只有元白可以解。”   “……那我要你进来做什么?”   贺窕:“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李颢卿:“……”   不过虽然目前季凭羽不能恢复魔身,但是对于魔气的了解程度还是在的。   他们仔细地逆着魔*气蔓延的方位,小心谨慎地向前推进。   越是向前行走,沿途阻拦他们的魔气就越是浓烈,这也就说明他们确实找对了方向。   在这一片魔气笼罩的区域内,分不清方向时辰,三个人也不知道前进了多久。   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魔气的来源。   那是一株巨大的魔树,树上倒挂着无数由魔气织出的人茧。   透过半透明的茧壳,能看到其中一具具骷髅。   他们只有三个人,根本无法对抗如此巨大的魔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力将这株魔树以阵法、咒术封印在原地。   但是他们三个都不是主修阵法、符箓的,能否成功也只能听天由命。   三个人分别站立在三个方位,形成三才阵,而后以灵力施咒,织成灵网,束缚魔树。   “在我们动作的时候,魔树一定会阻拦我们,我在各自方位都设下机关为饵分散魔树攻势。”   “但是我的机关只能坚持两刻钟,两刻钟内若我们没有成功,那就只能逃了。”   “好。”   三个人都勉力封印魔树,两刻钟之后所有人的丹田都已经灵力耗尽,终于成功封印住了魔树。   “封印只能坚持三个时辰,我们要抓紧找到其他人将他们带走。”   “分散开找吧。”贺窕说道。   “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在之前经过的三岔口汇合,然后一起离开。”   “嗯。”   “凭羽?”贺窕看向季凭羽。   “我不露面,只给他们指方向。”   “一切小心。”   “你也小心。”   贺窕对李颢卿说道:“师兄,你的人情欠大了。”   “我会记着。”   三个人分散到三个方位寻人。   一个时辰后,李颢卿和季凭羽都已经在约定好的三岔口聚集了,却没有看到贺窕。   过了一会儿,从贺窕原先找寻的方向走来了几名弟子。   李颢卿问道:“贺窕呢?”   “贺道友说是看到了一位琀梅馆的弟子,便追过去寻找了,让我们先回来。”   “嗯,那我们再等等。”   又过去了一刻钟,贺窕还没有回来。   李颢卿又问道:“你们分开的地点距离这里很远吗?”   “并不是很远。”   “那为什么她还没回来?”   “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就在李颢卿询问时,一直沉默在暗处的季凭羽悄无声息地便向着贺窕的方向而去了。   他快步向前走去,没走多远,他就看见领着琀梅馆弟子的贺窕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见到季凭羽,贺窕笑着和他打招呼:“凭羽。”   然而当季凭羽目光聚集在她身后那名弟子身上,他的神色骤变。   “窕窕!” 第41章 .出发无法逃脱的名字。   就在季凭羽察觉到贺窕身后的那名弟子已经被入魔之时,那人手中的利刃已经迅速地靠近贺窕后背。   季凭羽心急于贺窕的安危,竟是周身魔气暴窜,刹那间便挣脱了符元白设下的伪装禁制。   而在他急速向着贺窕奔去的同时,贺窕一直暗藏在袖中的樨渊也已经一招抽刀断水打在了*那名弟子的身上。   那入魔的弟子先是被贺窕断首,后又被赶到的季凭羽一掌轰离,瞬间便化作魔气,消散而去。   强行冲破禁制的季凭羽遭受咒术的反噬,魔气于经脉中无序地乱窜,他却顾不上自己。   他拉过贺窕查探她是否受伤,而后红色的魔瞳死死看着对方,咬牙切齿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将你锁起来?”   季凭羽捏着贺窕肩膀所用的力气太重,让她隐隐感到疼痛感。   “凭羽!”贺窕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对方却深陷自己的意识之中,毫无察觉。   她抬起手来,努力为季凭羽梳理神识。   “凭羽……凭羽!”   “你不准死!你若是死了,本尊就是去十八层地狱……也要将你拉回来!”   “我没有死,凭羽你不要怕……你看看我,我就在你面前好好的……凭羽……凭羽……”   “窕窕……”   “我在。”   季凭羽被贺窕从恐惧的梦里拉了回来,他看着眼前所爱,情难自控,相拥而吻。   贺窕环着对方的脖颈,热情回应着对方的动作。   过了许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季凭羽说道:“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的。”   贺窕看着恢复魔身的季凭羽,“伪装没有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分道扬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李颢卿,向着他们两人走来。   “魔尊大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   他看着贺窕,“和你师兄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那你一个人,要怎么从寸心禄海里出去?”   “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出去。”   “那……”贺窕欲言又止。   “回去吧。”   “那我走了。”   “出去了再见。”   “嗯。”   贺窕跟着李颢卿离开,而季凭羽重新进入山林深处。   既然恢复了魔体,那么那株魔树也能收服了。   “师兄怎么也过来找我们了?”   “能不找你们吗?魔尊大人恢复魔体,这一片区域都在震荡。”   贺窕讪讪道:“……是吗,我都没有察觉。”   李颢卿瞥了她一眼,“哼。”   “其他人呢?”   “都让他们先离开了。”   就在他们两人向着山林外走去时,尚未抵达出口,这一片黑黢黢的山林便消失无踪了,显然是已经被季凭羽破除了魔障。   与众人汇合之后,他们继续在秘境之中历练了几天。   贺窕脑海里始终想着先前季凭羽的反应。   在他以为自己没有察觉到那名弟子异样,以为对方攻势差点伤到自己的时候。   她曾在许多次自己灵魂散去的前夕,见过季凭羽这样的神情。   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时的痛苦与悲伤。   贺窕抿着唇,突然间就在想,他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自己的死亡……   -   从寸心禄海离开之后,贺窕也没有再见到季凭羽。   只不过对方通过传信器告知了她,十九城有事需要先回去处理了。   一直到贺窕回到玄凌派的第十天夜间,季凭*羽才一个魔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内。   “什么时候来的?”贺窕问道。   “刚来不久。”   说完之后,季凭羽便沉默着一直不说话。   贺窕坐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吗?”   “我可能需要闭关。”   “收集到最后一个信物了?”   “嗯。”   “那你去闭关吧。”   “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没关系,我们还有传信器可以联络啊。”   季凭羽将贺窕拉入怀中,沉默着环抱住她。   贺窕感知到对方传来的浓浓的不舍别离,她反手抱住对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连续三天的晚上,季凭羽都准时来到贺窕这儿与她待在一起。   到了第四天,他没有再来。   贺窕知道,他已经去闭关了。   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她只能将这份无处可说的思念,化作修炼时的动力。   贺窕如此异常的刻苦,连姜浛雪都为之侧目。   这天早课结束之后,姜浛雪叫住了她。   “魔尊出什么事情了?”   “……闭关去了。浛雪为什么这么问?”   “见你最近一段时间出奇的勤奋,想也知道肯定和魔尊有关系。”   贺窕又问:“不能是我自己想上进吗?”   “目前看来,不能。”   贺窕:“……”   “既然这么不开心,不如出去分散分散注意力。昨日里听说有荆州来的道友前来求助,说是想要重建派门。”   “荆州的派门,为什么求助到了我们这里?”   “好像是闻凌轩有人结识了那个门派中的四弟子,见对方修为心性都是上乘,原本是想邀请他来到玄凌派,但是对方不愿意。”   “所以这次求助上门,闻凌轩便打算在门派中找一些弟子跟着他回荆州修建派门。”   “师姐听到是什么门派了吗?”   “我也只是听到了一点,只听到是在衡山。”   “衡山?!”   “咦?”姜浛雪此时才想起来,“衡山上有几个门派?”   “只有一个。”   “那不就是,清心宗?”   “是。”   清心宗居然要重建门派?   檀钺泽没能成功收服所有人吗?是发生了内斗?   “贺窕?”姜浛雪叫着她。   “啊,左右无事,那我便去一趟。多谢师姐告诉我这件事。”   “不必客气。”   贺窕前往闻凌轩登记了自己的信息,三天后便随着众人前往衡山。   她不知道檀钺泽答应了什么条件,不过能让玄凌派派出十几名弟子去帮助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门派,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到了出发的时候,檀钺泽清点人数,发现了队伍中的贺窕。   “是你。”   “是我。”   “你加入了玄凌派,那师兄呢?”   “你觉得他应该在哪儿?”   “是……翦令君?”   “没错。”   “师兄果然不管在哪里都很优秀。”檀钺泽这样说道。   “没错。终你一生,都无法逃脱季凭羽这个名字。” 第42章 .遇泓池(捉虫)割魂八十一刀。   檀钺泽打量着贺窕,“你和师兄感情真*好,从上次你认真护着师兄的时候就能看得出。”   “你想表达什么?”   “我知道师兄入魔,其实不仅仅是五师妹的原因,更多还是因为师兄很早就感受着师门对待的不平等。”   “嗯,然后呢?有一天道魔大战之时,你因为现在的愧疚,就会自己向着你师兄的剑上撞?”   檀钺泽:“立场对立与个人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那就闭嘴,不要说些无聊的东西。”   “我只是……”话在嘴边,他又咽了下去,“罢了,我们出发吧。”   贺窕看着离开的檀钺泽,心中的疑窦愈发深重。   眼前的檀钺泽与她在书里看到的主角、甚至与先前那么多次见过的他,都十分不同。   如果是这样的性格,她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他没能成功收服清心宗众人了。   只是,发生这样变化的原因,她却不得而知。   从玄凌派出发,十天后到达了清心宗。   在抵达山门前时,贺窕看着原本威严伫立的山门,此时却是残破不堪。   彰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斗。   “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玄凌派领队之人问道。   “惭愧,早在一年之前,门中以衍真长老为首的一班长老便已暗中勾结魔域。一直到三个月前,他们才暴露出狼子野心。”   “不仅杀害了我的师尊、掌门恒真道人,更是企图将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门人尽数剿灭。”   “我们殊死抵抗之下,才终于留下了现今的微薄人力。”   ……   就在众人准备重建清心宗的同时,魔域十九城之中,为了听循魔尊召见的衍真道人,已经等候了十几天都没能见到魔尊的面。   日复一日前往魔尊殿外等候传讯的衍真,这天也没有缺席。   他在殿门外四处踱步。   正在这时,符元白从殿中走出。   衍真迎上前去,谄媚地问道:“尊者,魔尊大人准备召见我了吗?”   “尚未。”   “大人他如此忙碌?我都来了这么多天了,大人还没忙完?”   “你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尊上?”   “不敢不敢……小人只是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大人尊容,您看,我都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照办了,什么时候……”   衍真话没有说尽,但是话中的意思,却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放心吧,你为尊上办了一件好事,尊上自然不会亏待你。只是如今尊上已经闭关,你只能等尊上闭关之后再来吧。”   “什么?闭关了?那……那大人什么时候出关?”衍真焦急地问道。   符元白右手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不知道啊,看情形,估摸着三五年吧。”   “三五年?这么久?!”   符元白瞥了他一眼,“大惊小怪做什么?你们清心宗前掌门闭关闭了七十年,相比起来,尊上已经很迅速了。”   “那……大人闭关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给小人?”   “有。”   “什么话?”   “尊上让你这段时间,暂且住到第七城。”   “这……*”   “你还有疑惑?”   “没……没有,小人这就搬到第七城去。”   衍真表面恭敬地离开了魔尊殿外,可一转身之后便神色阴郁了起来。   “哼,老夫大小也是一门长老,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受人摆布。你且神气着吧,老夫也不是非要做你的手下!”   魁煊从魔尊殿走出,他看着衍真的离开的背影,“这两面三刀的老头,憋了一肚子坏水。”   “由着他闹吧,现在魔域内乱已消,又不能和正道开战,就拿他逗个乐子也是不错。”   “洛筠初呢?”   符元白顿了顿,回答道:“……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也许是去找十六城的母夜叉了吧。”   魁煊盯着他,再三打量,“吵架了?”   符元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着回答他:“我和她吵什么架。”   说完他便离开了。   身后魁煊提高了嗓门:“没吵架你心虚什么?”   “别想激怒我和你打架,没用的。”   魁煊很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实在是不擅长打听别人的私事,只得挠挠头,束手无策地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   玄凌派此次帮助重建清心宗,主要还是帮忙重建建筑。   清心宗经此一役,弟子人数骤减,门派之中的机缘宝物也几乎被抢夺一空,实在是没有足够的精力恢复门派建设了。   玄凌派虽则此次只派了不到二十人前来帮助,但是这二十人多是修习辅助类功法的,对百废待兴的清心宗来说,最适合不过。   在他们进入清心宗之后,先是勘探了具体情况,然后便开始着手重建。   檀钺泽安排众人休息房间时,贺窕选在了季凭羽以前的住所。   因为季凭羽早已作为叛逃师门的魔族,所以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东西存在。   这一天,贺窕照常帮助清心宗重建。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她便随意地在宗门内散步。   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清心宗已经恢复大半了。   贺窕一直走到了靠近后山的位置,才将将停下脚步。   正当她调转准备回去时,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丛林之中似乎隐藏了一汪池水。   她拨开路边的杂草,向内走去。   丛林之后,竟然是一处荒废的祭坛。   祭坛四周散落着破败的神像,中央则是一汪仍然清澈的池水,与四周败落的景象尤其的格格不入。   贺窕站在池边,感知着池水翻涌着极为浓郁的灵气。   她突然想起来,以前自己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过这种池子的详解。   遇泓池。   传闻在遇泓池周围摆设引魂阵,便能将亡灵散落的魂魄聚集在池内,以池水孕养,便可复生。   至于具体仪式、究竟该如何操作,她却并不知晓。   贺窕也没有想到,在清心宗之内便有这遇泓池。   “原来你在这里。”忽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慕知瑜寻到了这里。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   贺窕笑了笑,“慕道友不必*紧张,我只是四处闲逛。”   “天色不早,早些回去。”   “好。不过我有疑惑想询问。”   “请说。”   “这个池子,是自早便在清心宗内吗?”   慕知瑜思考着回答道:“应该是吧,我入门派之时,便已经在了。”   “清心宗内曾经有人会使用遇泓池?”   “听长老们说,已经是三代以前的先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   “我知道有些钻研道术、阵法的人,对于遇泓池都略知一二。但是遇泓池所谓召回亡灵的仪式,不是那么容易的。”   “怎么说?”   “除非有人自愿割魂八十一刀,以己之魂,作为亡灵在世间最后的羁绊。”   “八十一刀……”贺窕呢喃重复着,她的心中闪现过什么念头,却又不敢确定。   她按下心中的猜测,继续问道:“还有其他条件吗?”   “必须要在仪式之前,将亡灵的一缕魂魄投入池中。而后献祭者割裂而出的魂,才能将亡灵的残魂指引归入池中重新聚合。”   “嗯,多谢道友解疑,我们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贺窕最后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毕竟遇泓池就在清心宗之内,那么关于遇泓池的事情,是清心宗所有弟子都知道吗?”   “其他诸峰我不清楚,望北峰、傲南峰之弟子都是知晓的。”   “好,今日实在是叨扰了。”   贺窕心中有数了,季凭羽也知道。   回到房内,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想起,在每一次轮回重新开启后,在季凭羽魂魄上就会多出一道金色的灵体附着。   到上一次,贺窕数数时,已经是八十道了。   如果那真的是,季凭羽割下的自己的魂魄。   那他……   贺窕不敢细想,此时的她心跳如雷,只希望自己能立即前往十九城确认这件事。   可是季凭羽在闭关,自己前去不仅见不到他,甚至可能打扰到他。   她按捺情绪,拿出传信器,想给季凭羽发消息。   贺窕拿着传信器,指间的灵力再三提起,却没有传入一个字。   她沉吟许久,最终只传送了寥寥一句询问:“你什么时候出关?”   心知自己是说了句废话,贺窕自暴自弃地将传信器扔在了一边,颓丧地躺在床榻上,抱着被褥无声叹息。   接下来几天,贺窕每天傍晚时分都会前往遇泓池附近。   鬼使神差地,她便将池水四周的神像扶正、修葺了起来。   神像修筑之后,池水之中的灵气更为充沛了。   贺窕失神地看着遇泓池,半晌后终究什么也没做地离开了。   玄凌派众人为了清心宗的重建,前后在衡山住了三个月之久,待到清心宗基本上恢复正常了,他们才告辞回转本门。   而贺窕因为心中藏着暂时难以确定的事情,整个人都处于神游的状态。   于是回到琀梅馆之后,姜浛雪便发现,贺窕竟然比离开之前的状态还要不对劲。   她无奈道:“看来我这个提议真的失败,就应该让你一直待*在琀梅馆。”   贺窕恍惚地听见姜浛雪似是在说话,她从思绪中走出,愣愣地问道:“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对方摇着头,叹息道:“无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   回了玄凌派的前几天,贺窕心中一直藏着这件事。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与季凭羽的传信收不到回音,而他也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关,便也渐渐放下了。   一切事情,也只能等到季凭羽出关之后才能揭晓。   时间转眼而过,不知不觉中,从季凭羽闭关之后,也已经过去了两年。   期间,季凭羽与贺窕传递的话语屈指可数。   贺窕也不是就这么干等着对方出关,她也会为自己找些打发时间的事情。   最近,贺窕开始接受门派的任务,单人外出历练。   而今天,她刚刚接下了前往浮醉城外,斩杀二十五只五阶妖兽、挖取妖丹的任务。   浮醉城,是季凭羽设立在修真.界据点。 第43章 .浮醉城好想你啊。   贺窕没有想过会在浮醉城外遇见季凭羽。   其一,他还在闭关。   其二,为了掩藏浮醉城,他也很少会出现在那里。   浮醉城城主之位向来空缺,城中之人只知道自己是为魔域十九城办事,却鲜少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   虽说浮醉城比不上寄云城之繁华,但也自有一番规格。   在浮醉城正中,有一道河流穿过。   距离城门十里外的河阴之地,是一片宽广的树林,名唤秋南林。   据传,穿梭过这片树林就能抵达妖界。   只不过,鲜少听闻有人成功过。   贺窕则是认为,这是大家用以解释秋南林时常出现妖兽的理由。   最近,浮醉城外的妖兽不间断地出现暴走的现象。   许多修士都为此受到困扰,因而才会有人前往浮醉城外斩杀暴窜的妖兽。   贺窕接受这个任务,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做任务而已。   在准备好了一切之后,她便启程前往浮醉城。   当贺窕进入秋南林中的瞬间,她便察觉到了林中隐隐飘散的魔气。   很浅很淡,不仔细无法捕捉到它的存在。   不知道是曾经有魔族经过,还是其他的原因导致的。   贺窕谨慎地向前走着,将五感调动至最高程度,不愿错过周围丝毫变动。   就在她悄然无声地向林中探寻时,十里之外的浮醉城中,也感应到了有人进入了林中。   “又有人进入秋南林了。”   “不错,正好用以试验一下这次改造的妖兽。”   “听尊使说,今天城主会前来观视,一定要让大人验收我们的成果!”   就在贺窕进入林中一刻钟之后,她突然察觉到周围的魔气一瞬间浓烈了起来。   她将樨渊剑握于手中,警视四周。   正前方的灌木丛中发出簌簌声响,而后有野兽低鸣传出。   不一会儿,一只兽爪拨开灌木丛,然后陆续走出了三只妖兽。   贺窕感知到的魔气,便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   原来这就是妖兽暴走的原因,它们竟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染上了如此浓重的魔气。   这三只妖兽并排而立,用它们红色的瞳眸看着贺窕。   猝然间,三只妖兽同时动作,迎面向着贺窕扑来。   贺窕第一时间运使遥山远水向后躲闪,不让它们沾由魔气的兽爪触碰自己。   与此同时,她饱提灵力,樨渊剑迅速剑意凛然。   接着,后足踏着一块凸起的石头借力弹跳向前冲去。   一挥剑,剑气化作冰刃,刺入妖兽的瞳孔。   被伤了眼睛,妖兽吃痛怒吼,但是没了视力,它们只能四处乱窜,对贺窕的攻击全部偏离。   贺窕抓紧时间,再次运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只妖兽的头颅全数砍下。   这三只妖兽仅是三四阶力量,贺窕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她将妖兽丹田之中的妖丹取出,上面果然已经被魔气侵蚀得十分严重了。   贺窕将妖丹封存好放入乾坤袋中,然后继续向深处进发。   浮醉城中。   “这个人有些能力,直接上五阶妖兽。”   “是。”   片刻之后,贺窕的眼前便出现了两只五阶妖兽。   她看着眼前明显比先前更加难缠的妖兽,心中凛然,手中的剑也握得更紧。   贺窕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思立即上前,准备解决掉这两只妖兽。   然而对战片刻之后她便发觉了,五阶与四阶最大的区别。   五阶妖兽竟然是开化了些许灵智,对战过程中竟然会虚晃诱敌。   贺窕沉下心来,反以示弱试探妖兽露出破绽,然后准备一击必中。   当成功解决掉这两只五阶妖兽之后,贺窕心下微沉。   如果入魔之后的五阶妖兽都是这种战力,那么成群的魔化五阶妖兽出现,必然会造成惨重伤亡。   贺窕突然觉得,自己斩杀二十五只妖兽的任务,不一定能顺利完成了。   “又杀死了?增加数量!五只同上!”   看着眼前眨眼间再次出现的五只妖兽,贺窕突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先是三只三四阶的妖兽,接着增强到两只五阶妖兽,现在又增加到五只。   这样出现的规律,不像是兽群自身遇敌的状态,反而像是有人在试探自己能为的表现。   这些妖兽染上魔气,可能不是偶然的,而是人为的。   当贺窕将眼前这五只妖兽也解决掉之后,差不多的间隔时间之后,又出现了七只妖兽。   将七只妖兽解决掉时,贺窕的额间已经微沁出薄汗。   如果再增加数量,单靠剑术对付就有些吃力了。   在又一次解决了十只妖兽之后,贺窕不打算再待在这儿了。   三次的试探,已经足够她确认妖兽现在的情况是人为产生的了。   贺窕饱提灵力,以遥山远水快速地向着秋南林外而去。   按照现在的情形,她大胆地猜测,妖兽的改造应该还没有完成,像自己这样进入秋南林的人应该都是被用来试验妖兽能力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下,妖兽很大可能是不会轻易离开秋南林的。   只要自己成功离开秋南林范围,*就安全了。   在浮醉城外出现这样被人为控制的妖兽,毫无疑问地,这是季凭羽的首笔。   贺窕目前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是否将这件事情告诉玄凌派的人。   浮醉城中,一直监视着秋南林动向的几人,捕捉着贺窕离开的举动。   “她在快速离开秋南林。”   “不好,她也是在试探我们!她肯定猜到了妖兽是被人控制了!”   “妖兽尚未改造成功,不能让她将这件事情告知正道!”   说话间,那人便操控着成群的妖兽前去追杀贺窕。   “城主过来了!”   负责秋南林事宜的几人立即走出房间,前去见城主。   季凭羽照常一袭黑衣,用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   “大人,刚刚秋南林中进入了一名修真之人,她似是试探出了妖兽的秘密。正要带着这个消息离开秋南林。”   “我们已经操控兽群前去阻拦这个修士,绝不会让她将消息传递出去。”   “嗯。”季凭羽淡淡地应和着。   所有人都站立在房外,向着季凭羽汇报近段时间浮醉城的事情。   -   贺窕踩着快步,急速向着秋南林外脱离开去。   然而没走了多久,她便骤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她四周的气氛已经变了。   贺窕右手按在剑柄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不一会儿,在贺窕四周的丛林之中便钻出了成群的妖兽。   用发着光的妖瞳注视着贺窕这个猎物。   看来,对方是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什么、要杀人灭口了。   贺窕心中沉静,大脑急速运转思索着应对方法。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早前准备好的可以暂时提升修为的丹丸,吞下之后,便冲上前去,势要在兽群之中杀出一条出路。   贺窕一边向前冲去,一边等待着刚刚的丹药发挥出全部的作用。   等到丹药成功地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原本的三倍之时,她骤然停步站在原地。   贺窕收回了樨渊剑,将所有的灵力汇聚到掌间。   淡蓝色的水性灵气缓缓从贺窕的双掌发散而出,然后化作惨白色的雾气蔓延开来。   以贺窕为中心向外方圆五里之内,尽数被烟梦山水笼罩。   接触到烟梦山水的树木都变成白色的水树。   贺窕完美地将身形藏匿在白雾之中,而后捂住自己使用过度而隐隐泛痛的丹田,急速向外走去。   被困缚在烟梦山水之中的妖兽,完全无法辨认出猎物的方位。   只能凭借走兽的本能,通过嗅觉查探。   没有灵力支撑,这个雾林支撑不了多久,贺窕只能尽力逃离。   而没过多久,因为不能辨认方向的兽群终于躁动了起来,它们大张兽口,将空中浮动的雾气吸入腹中。   贺窕心下微沉,再度加快了步伐,但是渐渐地,她还是被身后的妖兽追了上来。   此时,终于听完了下属汇报工作的季凭羽,被邀请进入房内巡视妖兽改造的进度。   刚一踏入门中,季凭羽便看到投影在墙壁上,即将被妖兽撕扯的贺窕。   季*凭羽瞬间面沉如水,刹那便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一脸迷茫的浮醉城众人,疑惑地问着:“城主这是去了哪里?”   眼看着自己眼前出现的、扑向自己的锋利兽爪,贺窕却已经没有多少修为支撑自己去抵抗。   她只得勉力运出樨渊剑抵住兽爪,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在贺窕的腰间,一个提力便将她转移到了自己身后。   接着,来人挥手间,兽群便消失了。   季凭羽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一个人就敢来浮醉城,窕窕原来胆子这么大。”   “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本尊今日恰好前来浮醉城救下你,以后我们是不是就永远见不到了?”   季凭羽来得匆忙,连脸上面具都没来得及取下。   他心中又气又怕。   气贺窕的任性,怕自己如果真的来不及。   贺窕看着突然赶到的季凭羽,踮起脚双手牢牢环在对方的颈间。   她闭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下。   “我好想你啊。”   季凭羽心间泛着酸涩与甜蜜。   用最有力的怀抱回拥对方,用最轻柔的嗓音念出缱绻。   “我也很想你,窕窕。” 第44章 .随心所欲从来都与立场无关。……   贺窕将脑袋蹭在季凭羽肩头的衣料上,待擦拭掉眼角残余的泪水之后,才抬起头来,睁着微红的双眸注视着对方。   季凭羽松开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改做捧住对方的脸颊,拇指轻轻触碰着她的眼睑。   贺窕因为对方的触碰,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接着,他微微弯曲自己的脊背,低下头来,吻住了贺窕的唇。   贺窕忘情地回应着对方的吻,鼻息间充斥的,满满都是对方的味道。   有林风簌簌,穿过两人的发丝,扬起微荡的弧度。   一吻结束,两人终于缓缓分开。   重逢的喜悦过去,贺窕丹田处被忽略的疼痛感再次涌了上来。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却被季凭羽捕捉到了。   他迅速地打横抱起贺窕,然后奔入浮醉城中。   季凭羽径直进入了为城主准备的房间内,将对方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我去为你找个医修。”   正当他转身要离开时,贺窕拉住了他的手。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   季凭羽在床榻前蹲下,右手覆在贺窕的丹田处,“可是你会痛。”   “这只是丹药的副作用,我稍稍休息一晚便能恢复了。”   季凭羽仍在踟蹰。   贺窕笑着打消他的疑虑,“我哪有那么弱,真的不需要麻烦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陪陪我。我们都两年没见面了。”   说话间,贺窕便主动地向床榻内移了移,为季凭羽让出了一块平躺的位置。   季凭羽拗不过,站起身摘了面具,褪去外衣躺在了贺窕身侧。   “胳膊。”贺窕说道。   于是季凭羽伸出手臂,给她当做枕头。   贺窕倚着对方胸膛,与他十指相扣。   “扶黎君的传承,已经全部接收了?”   “嗯。”*   “挺好,不需要再频繁闭关了。”   “距离定下的十年和平期,还有七年,你有什么计划吗?”贺窕又问道。   “确实有些计划,也已经陆续开始实行了。”   “秋南林的妖兽是计划之一?”   “嗯,还在试验,是从当初丹梦灵墟遇到的白虎兽群找来的灵感。”   “威力确实可以,将来道魔大战说不定可以用上。”   “窕窕。”   “嗯?”   季凭羽低头看着贺窕,第一次有话已经在嘴边,却不敢问出口来。   看着对方这样,贺窕哪里不明白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然而季凭羽却不想再问了。   他觉得询问这个问题的自己,太过咄咄逼人。   他将贺窕揽入怀中,“不,我不问了。是我逾越。”   “爱情从来都与立场无关,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产生问你这个问题的念头。”   “即使有一天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遇到你时,也会对你……”季凭羽停顿了一下,从脑海中寻找出那个词语,“放水?”   贺窕莞尔,“太厚此薄彼的回答了。”   季凭羽勾唇,“本尊是魔,做事随心所欲,谁敢指摘?”   ……   洛筠初叩响城主房门时,季凭羽正在为怀中的贺窕扣着衣扣。   贺窕疲累得厉害,由着对方给自己扣衣扣。   季凭羽将贺窕妥帖地放入被褥中之后,才不疾不徐地拿着一旁的面具,走出了房门。   “有事?”他问道。   “无事,来看看阿窕。”   “她休息了,你午后再来。”   说完,他便扣上面具,去处理昨日未及处理的事务。   昨日那两名浮醉城的主事,见到自家城主救下那名女修,便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   今晨一早便来到城主府正厅中,等候季凭羽发落。   见到季凭羽出现,两人立即下跪,“昨日属下们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请城主降罪。”   季凭羽坐到上座,抬手道:“起来吧,你们不过正常处理事情,何罪之有。”   然而两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起身。   季凭羽只得再说道:“此事错在吾,吾不会罚你们,不准再跪。”   “遵城主令。”   “这些天,吾会暂住浮醉城,劳你二位将城中其他主事叫来城主府,吾需了解浮醉城每日事务。”   “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着,两人便准备退下。   “稍等。”   两人转身,“城主还有什么吩咐?”   季凭羽拿出了几袋离韵石放在了桌案上,递向那两名下属。   “吾有些私事想劳烦二位,这是报酬与费用。”   “城主有事吩咐属下即可,无需破费。”   “不可,公私分明。”   季凭羽先是推了两袋离韵石向前,“这是予二位的酬金。”   接着将剩余的几袋再推过去,“这是费用,希望二位能将浮醉城中的新奇玩意儿购置一份送来城主府。”   他又补充道:“佳肴吃食最好多一些。”   季凭羽抬头看向那两人,“有问题吗?”   两人摇摇头,拿起离韵石,保证道:“一定完成*城主所托。”   “嗯,多谢。离开吧。”   “是。”   待到两人离开之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正厅外的洛筠初说道:“尊上确定阿窕会在浮醉城多住几天吗?”   季凭羽稳当当地坐在位置上,拿出了一套茶具开始泡茶。   他连头也未抬,“与你何干?若是太悠闲就早些回十九城,魁煊很喜欢你分担他的工作。”   洛筠初:“……”   上司说的话,她只有敢怒不敢言,于是便默默转身离开了。   而在房内休憩的贺窕,此时突然感知到一股令人不悦的魔气进入了室内。   接着,它慢慢凝成人形站在了床榻前。   贺窕被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她坐起身来,看着眼前未能完全凝聚成实体的魔气,原本大好的心情去了九成。   贺窕沉着脸,叫着对方的名字,“扶黎君。”   阙千寒发出沙哑漏风的笑声,“为什么,吾每一次降世,都能看到你好好地活在本尊面前?”   “我也在想,扶黎君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每次见面,您都不会说话?”   阙千寒并不气恼,“嗬嗬嗬,本尊暂且让着你这小辈痴言狂语。左右这最后一次结束了,你便要魂飞魄散。真是可怜、可怜啊……”   “我可不可怜且不提,倒是看扶黎君此时说话中气十足,想来是可以不用依附在凭羽身上了。”   “也不知道,与您同时代已经成功飞升的大能们,在天上看见您,竟然需要依附一名三百岁的小辈才能苟延残喘于人世——”   贺窕勾唇一笑:“会不会觉得您,很可怜呢?” 第45章 .浮醉城(2)   阙千寒在半空中飘忽着靠近贺窕,“何必以言语激吾,吾与季凭羽不过是互相合作,他承吾功法登上魔尊宝座,吾借他之力再返人世,互惠互利,岂不是美事?”   贺窕看着眼前的老者,“就只有互惠互利?不如扶黎君解释一下多出来的这九十九次是为什么?”   “嗬嗬,你这小辈不仅口出狂言,还欲倒打一耙?这不断轮回的九十九次与吾哪来的关系?此间因果所系不是在你之身?”   老狐狸意欲推卸责任,贺窕却并不买账,“因果系于我身?那迴心漏如何解释呢,扶黎君?”   阙千寒神色微变,语气也瞬间严肃,“你怎么会知道迴心漏?”   贺窕莞尔,“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季凭羽记忆已经封住,此时的他不可能知道迴心漏。”   “所以你封住了凭羽的记忆,果然是不想自己的算计被揭破。”   “吾封住?”阙千寒看着贺窕,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不是吾封了季凭羽的记忆。是他自己,主动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贺窕反驳,“他有什么理由封住自己的记忆?”   “自然是因为,他耻于拥有与你共同的回忆。”   “胡言乱语!”   “为何不信吾的话,是戳中你心中弱点了吗?嗬嗬,你的存在,本就是多*余啊。”   贺窕抿唇不语。   正当阙千寒欲继续扰乱她的心神时,房门处传来了叩门声。   阙千寒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叩门声响了三次,然后季凭羽便推门进入了。   他走到床榻边,坐在贺窕身侧,自然而然地拉过对方的手握在掌中。   “怎么不再多休息会儿?”   “睡太多了,就坐起来醒醒眠。”   “窕窕。”季凭羽看着贺窕。   “什么?”她抬起头看向对方,只见他面色犹豫。   “你是不是有话问我?”贺窕问道。   “我们两年没见了。”   “我知道啊。”   “玄凌派宗门内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贺窕轻笑,“我不着急回去。”   “嗯,那就多留几天。浮醉城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比如?”   季凭羽哪里清楚,只能卡壳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贺窕笑着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搁置在他的肩头,“放心啦,这次我不会那么快回去的,一定留到你烦我了我才走。”   “我怎么敢烦窕窕呢。”   “你来浮醉城,事务是不是很忙?”贺窕问道。   “会有些繁忙,但是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正事要紧,不必事事迁就我。再说,有小初在,我也不会无聊。”   “见过面了?”   “没有,早晨你离开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小初的声音。”   贺窕抬头,又问道:“小初也会很忙吗?”   “不会,她可以陪你。”   “那就好,我就先向魔尊大人征用一下得力手下啦。”   两人又耳鬓厮磨地相处了一会儿,然则浮醉城的事务确实存在,季凭羽便只能先行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贺窕也跟着走出了卧房。   房门外,洛筠初抱剑倚着檐廊下的柱子,也不知站了有多久。   贺窕转头看向她,打招呼道:“小初。”   洛筠初一身黑衣,几年魔域生活为她的眉眼之间染上了些许杀伐之气。   可是当面对贺窕时,却好像依旧是当初初识的藏仙阁弟子。   “阿窕……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她将佩剑挂在腰间,左手却按在剑柄上没有离开。   手掌攥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往复了三次,才终于鼓足勇气再次开了口:“我为上次不合时宜的言语道歉,阿窕应该没有在生我的气了吧?”   贺窕笑着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说话间,她牵起洛筠初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洛筠初终于露出笑容,“好,今天一定要将浮醉城逛个遍!”   她们走在浮醉城的街道上。   因为季凭羽代表十九城与修真界签订的那份停战条约,在十年内,无论是魔族还是修真之人,于明面上,都不得无故向另一方开战。   再加上,浮醉城实际的管辖之人是季凭羽。   因此,浮醉城率先试行,允许魔族之人进入城内。   刚开始,浮醉城居民尽皆抗议。   然而命令下达,无法更改。   刚开始,城中居民为了安全起见,很多人都闭门在家。   观*察了几天之后,他们发现,进入城中的魔族只是为了自己的需求或者办事而来,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自此,浮醉城居民才渐渐放下心来。   虽然进入浮醉城的魔族数量十分少,但也多少能在街道上碰到了。而且观视居民们的反应,大家都已经开始习以为常了。   因为这个原因,洛筠初以魔身出现在浮醉城街道之中,才没有显得那么突兀。   贺窕看着眼前的景象,问着洛筠初,“小初,你觉得,魔与人可以和平相处吗?”   “可以的都是少数,不能的才是绝大多数。” 第46章 .誓言你不想我死,那我永远不会死。……   贺窕沉默着不说话,因为她知道,洛筠初说得是对的。   便是人类族群之间,尚且争斗不休,更何况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观念在作祟。   她没有再过多纠缠这件事情,毕竟这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改变的。   许久未见的好友二人,沿着浮醉城的街道逛了个遍,仿若当初初入寄云城时一样。   有变化的是,比之那时的心境,此时的两人早已截然不同。   傍晚回到城主府邸,贺窕进入卧房,季凭羽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回来了。”   “嗯。”   贺窕走到季凭羽身侧,靠着对方坐下。   他的事务似是还未处理完,面前桌案上离韵石不时地传来光泽闪动。   贺窕便沉默着与季凭羽一起,看着传递来的讯息,很偶尔地,也会提几句自己的意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季凭羽终于将离韵石收起。   他抱起贺窕,向着床榻走去,“好了,怎么能让窕窕等我太久呢。”   贺窕顺从地揽在季凭羽的颈间,由着对方抱住。   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贺窕因为白日睡了太久,并没有休息的意愿,便索性拿出离韵石看起来八卦小报。   因为魔域与修真界议和,最近的八卦小报都平静了不少。   唯一值得提起的是,藏仙阁以及回春谷的事情。   这原本是修真界一流的两个门派,竟然先是起了斗争,接着又时间相差无几地发生了内乱。   剑逸真与秦忆宛这对,原本大家以为会促成强强联合的亲事,也成为了两个门派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短短一年的时间,藏仙阁以及回春谷,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败落了。   贺窕看着盘点总结这件事情的文章,问季凭羽,“你在其中,做推力了吗?”   “藏仙阁是洛筠初的手笔。至于回春谷,我只不过用虚假的利益,诱惑了他们一下。发展成现在的结果,并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为什么想起来针对回春谷?”贺窕又问。   “这些修真门派,我早晚都是要对付的。既然针对了藏仙阁,回春谷便顺带。”   贺窕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有这样?”   季凭羽拥着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喜欢回春谷。”   “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知。”   “嗯。”   贺窕微*微抬头,吻上季凭羽的唇。   很轻很轻的一下,便离开了。   季凭羽虽则忘记了他们曾经的经历,可是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却从未消失。   这样的他,哪里可能是因为厌恶,自行封印了属于彼此的记忆呢?   恰在这时,贺窕猛然想起了关于遇泓池的事情。   她翻身跨坐在季凭羽身上,然后拉开了对方的衣襟。   贺窕将双手覆在对方的胸膛,将灵力灌入掌心,缓缓进入对方的躯壳。   季凭羽不解她的行为,疑惑地叫着她,“窕窕?”   贺窕并未回答,而是闭着眼睛,继续自己的动作。   灵力渐渐接触到对方的魂体,在二人的魂体之间形成了灵力通道。   贺窕再继续试探地将自己的魂魄,缓缓地渡入对方的身躯之中。   当两人魂魄相接触时,双方都感受到了这暌违许久的熟稔之感。   贺窕的魂体缓缓睁眼,目光聚焦在季凭羽魂体的心口处。   那里有数道闪着金色光泽的透明体,紧紧吸附在他的心脏部位。   她轻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触摸它们。   那些金色透明体微微颤抖,令季凭羽心神激荡。   贺窕数着它们的数量,果然是如她所料的,整整八十一道。   她将自己的魂魄,从季凭羽的躯壳内退出,小声呢喃:“果然又多了一道。”   季凭羽一直沉默地等候着对方的动作,见她结束了,他才开口问道:“窕窕,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贺窕不说话,只趴在对方怀中,闭眼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怕自己一个不争气,眼泪又要落下来。   见贺窕不想说话,季凭羽也不再问,紧紧抱着对方,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贺窕才将心头那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   她抬起头来,正欲说话,余光却瞥见了季凭羽颈间挂着的挂饰。   贺窕伸出手来触碰,“这是……”   捏在指间,有丝丝凉意传来,还夹带着些许的归属意味。   她定睛观察,“这是无息之泪,是我的?”   贺窕看向季凭羽。   接收到对方求证的眼神,他生出几分难为情的感觉。   仿佛自己的小秘密被戳破。   “……是。”   贺窕继续观视,“唔……让我来看看是什么时候的……”   季凭羽抿唇不语。   “咦,竟然是一开始的时候落下的。难怪你没有立即杀了我。”   所谓无息之泪,便是人在最极限的绝望之中,由最纯粹的赴死之志融成的泪滴。   “所以,那时候的你,是一心求死就对了。”季凭羽目光深深地看着贺窕。   贺窕不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她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希望我死吗,凭羽?”   “我一点都不希望!我只想你永远活着,永远陪着我。”   “我活了一百年,你就要陪我一百年;我活一千年,你就必须陪一千年!”   “好,”贺窕吻了吻季凭羽,极为认真地回答他,“你不想我死,那我永远不会死。” 第47章 .遗憾必死的局。   贺*窕送了书信回玄凌派之后,便一直留在浮醉城。   因为,她想多陪一陪季凭羽。   忙完了浮醉城的事情之后,季凭羽便带着贺窕回了十九城又住上一段时间。   经过他接手魔域这几年,诸城都已经井井有条,逐渐步入正轨。   所有魔族都知道,只待这七年的时间过去,魔族与正道之间的大战便会开启。   季凭羽将十九城事务交代完毕之后,便陪着贺窕离开了魔域。   趁着这几年,他好好去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悠闲时光。   住在凡人界的第三年,他们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普通夫妻在过生活。   这一天,在用了早膳之后,贺窕突然呕吐了起来。   季凭羽连忙走上前去观视。   “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贺窕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   “丹房里有什么丹药能服用的,我去拿给你。”说着,他便准备离开。   贺窕拉住了季凭羽的手,阻止对方的动作,“没事啦,可能只是吃坏肚子了。”   “修道之人怎么会吃坏肚子?”   她笑了笑,“不用太紧张,我需要再观察几天,才能确定原因。”   “如果一直好不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的。”   然而,连着好几天,贺窕呕吐的症状都并未消失。   季凭羽渐渐地,愈来愈心急。   恰好这时候,魁煊前来找寻季凭羽,看见了贺窕的征兆,无意识地说了一嘴:“这怎么有点像那些女魔怀孕时候的反应?”   季凭羽猛地转头看向魁煊。   魁煊挠挠头,“尊上?属下……说错了什么话?”   “无事。”   季凭羽知道,修道之人受孕几率很低,但是听到对方的言语时,仍旧是抱了一丝憧憬的想法。   许是待在凡人界太久了,他真的很想与贺窕一起,孕育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晚间用晚膳时,季凭羽目光一直锁在贺窕身上。   然后,他便发现,贺窕呕吐的症状消失了。   “从刚才开始,怎么一直在看着我?”贺窕问道。   “窕窕恢复了吗?”   “是啊,观察了好几天,才终于确定是食材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们吃的一些食材,内里土灵气十分旺盛,我又很久没有接触带有灵气的食物,就被克制了。”   “是这样……”季凭羽话语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   入夜,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   季凭羽拥着贺窕,双手无意识地放在了对方的腹部。   贺窕哪里不知道对方所想,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修道之人可以长寿,原本就是牺牲了很多东西才能换得的。”   季凭羽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可是我很贪心。”   “那就祈祷我们足够幸运,将来可以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虽然我从来都不怎么幸运,但是,只要窕窕足够幸运就够了。”   “什么叫我幸运就够了,生孩子是我一个人事情吗?”   “…*…不是。”   “那你也要足够幸运。”   季凭羽将贺窕转了方向,从他贴着她的背,转为两人面对面相拥。   他吻在贺窕的额头,喃喃道:“我的幸运已经用了,就在这里……”   ……   他们住在凡人界的第四年,与魔域边界十分靠近的几个正道门派,突然打破了道魔之间的和平协议,率先攻击了魔族。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双方局势,瞬间崩溃。   季凭羽立即回转十九城,控制局面。   贺窕也跟在他的身边。   战线扩散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广。   从回了十九城之后,贺窕与季凭羽就甚少有相处的时间。   偶尔贺窕前去魔尊殿寻他,两人没说几句话,他便投身布局或者面见下属的事情当中。   既然如此,贺窕便索性减少了自己寻找他的次数。   这天,她一个人待在偏殿之中。   突然间,阙千寒又出现了。   “本尊认为,你是时候该死了。”   “我知道。”   “那么这次,你要怎么死呢?”   “这就不劳烦扶黎君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倒是您自己,是不是该思考一下,如何面对恢复记忆之后的凭羽呢?”   “嗬嗬嗬,同样的话送与你,毕竟到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哈,是吗?那晚辈就祝愿这最后一次,魔尊大人能心想事成啊。”   “既然小辈如此贴心,本尊便厚颜收下祝福喽,嗬嗬嗬……”   短暂的交谈结束,阙千寒便带着阴森的笑声离开了。   对于这一次,自己该如何“死”,贺窕早就已经有所打算了。   阙千寒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其实是在自己第九十五次死亡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的季凭羽,就已经很难凭借自己的意识杀死她了。   于是阙千寒对她说了关于季凭羽的事情,关于她的事情。   然而,她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而是在接下来几次中,四处查询了关于能让人陷入轮回的神器。   最终,她确定了,季凭羽与她陷入的,就是迴心漏。   不,不对。严格来说,原本陷入其中的,应该只有季凭羽。   她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的,意外。   迴心漏轮回的上限,就是九十九次。   而且,对于相同的人,只能施展一次。   只要这次,她能成功“死亡”,季凭羽将完全摆脱阙千寒的控制。   而这最后一次,贺窕曾经有过两个腹案。   第一个,是在开头时,完全不反抗地被季凭羽杀死。   这个方案,因为自己无意识落下的无息之泪,被对方识破求死之心,失败了。   第二个,与对方保持距离,让将来两人以敌对的身份面对时,季凭羽会像杀死陌生人那样手起刀落。   遗憾的是,无论是她,还是季凭羽,都无法摆脱受到对方的牵引,最终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现在是第三个方案,不会失败的第三个方案。   她最终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被季凭羽一剑杀死。   -   魔域与修真界之间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准备阶段,*要不了多久,全面战线即将拉开。   十九城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迎接战斗,只有悠闲的贺窕,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肃杀的十一月,魔域终于展开了与正道的几场较大规模的战斗。   魔域将士摩拳擦掌,都想通过这几场战事振奋军心。   战斗开始时,也确实一往无前。   然而到了即将收尾时,却总是会被修真派门绝地反击,以针对魔军行军排布的阵法一一击破。   就好像,魔军的一切排布,都在正道的掌握之中。   连续五六次,均是如此。   渐渐地,魔域中开始有人怀疑,十九城中,有内奸。   季凭羽太过忙碌,贺窕留了一封书信给他,便悄悄地从十九城秘径离开,暂时回了修真界。   她从魔域离开之后,直接便前往了清心宗找到了檀钺泽。   “你怎么来了?”   贺窕不语,只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檀钺泽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仔细观视之后,发现竟然是魔军作战计划表。   他讶异道:“你在背叛三师兄?!”   “我是在帮正道。”   檀钺泽怒将书信扔在了地上,“我不需要你这样背叛的帮助!我们凭自己的能力也能对抗魔军。”   贺窕沉默着从地面上拾起纸张,转而看向慕知瑜,“我想,你应该不会拒收吧。”   慕知瑜接了过来,“多谢。”   “不必客气,我想去一下遇泓池,可以吗?”   “请跟我来。”   两人自顾自地向着遇泓池进发,丝毫不管身后的檀钺泽仍在说话。   “我当初以为你和五师妹不同,现在看来,你也是个小人!五师妹背叛了师兄第一次,你要背叛他第二次吗?”   贺窕脚步微顿,却是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遇泓池,慕知瑜看着她,“这个池子,是你修复的吧。”   “是。还请道友留我一人单独在这儿一段时间。”   “那你自便。”   “多谢。”   贺窕将自己的魂体抽出了一缕,放入了遇泓池中。   既然季凭羽那八十一刀已经割下,她怎么也不会让他白白受苦。   至于死亡,自然也是用来破除迴心漏的束缚。   这就是她的第三个方案,“背叛”的必死之局。   而那些被她出卖的魔,现在的季凭羽不明白。   但是等到她死之后,恢复记忆的季凭羽自然能看出其中端倪。   准备好了一切,贺窕便要回转十九城,入局等待最终的死亡降临。   贺窕离开魔域时,还是艳阳天。   回去时,却是狂风骤雨。   她踩着昏暗的天色,一路回到魔尊殿。   贺窕推开沉重的大门,进入殿中。   就在这时,天际闪过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   光线透过尚未合上的门缝照了进来,让她看清楚正殿中央的宝座之上,坐着一个人。   她抿唇,转身将殿门关上,然后向着殿内走去。   随着贺窕向内走去,道路两旁的宫灯也一盏盏亮起。   她站在魔尊宝座的台阶之下,仰头看着上方的那人。   季凭羽端坐在*座位之上,双手轻轻搭着扶手。   他的面庞毫无表情,一双深邃的魔瞳,睥睨下方站着的贺窕。   好一会儿,魔尊开了口。   “窕窕,去了哪里?” 第48章 . 第九十九次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贺窕踏着台阶,缓缓向上走去,一直到站在了季凭羽面前。   因为未及挡雨而被打湿的发丝,轻轻向下落着水滴。   她问道:“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本尊在等窕窕回来。”   贺窕牵上季凭羽的手,拉着他向魔尊殿后离开。   “我写了信,你应该看到了吧。”   季凭羽看着对方,依然问着刚刚的那个问题:“可是窕窕只说了有事离开,并没有说去了哪里。”   “我……回了一趟修真界。”   季凭羽眼神晦暗不明,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道:“以后出门早些回来。”   他到底什么也没问,只因他相信贺窕。   相信这最后一次。   贺窕向前,拉住季凭羽的手,“我们回去休息吧。”   “嗯。”   两人回了卧房,各自褪去外衣并排躺在床榻上。   却是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入眠。   贺窕睁眼,向上看着季凭羽的脸。   最亲近的人之间生出的隔阂,比陌生人的屏障还要令人喘不过气。   他们这互不干扰的睡姿,完美地诠释“同床异梦”四个字。   贺窕心中惆怅,她知道季凭羽心中定然也不好受。   可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她侧过身,紧贴着对方,双手环抱住他的胳膊。   像是在汲取温度。   仿佛这样就能安心一些。   待到贺窕没了动作,季凭羽才缓缓睁眼,垂眸看着她。   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贺窕的异样呢?   是第一次对战修真界却失败了?   还是,他们从凡人界回来后,便察觉到了?   对最亲近之人的太过了解,原来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越是了解,越是容易因为对方的些许变化便产生隔阂。   他多希望自己能被贺窕蒙蔽,好过如今的痛苦挣扎。   做魔尊,还是做季凭羽,难道真的是不可兼得的两件事情么?   季凭羽心思百转,最终按下万般情绪,轻轻将贺窕拥入怀中。   -   自贺窕回了十九城之后,魔域与修真界之间的冲突逐渐加剧。   不过,因为先前失败次数过多,让很多人都察觉到了魔域之中有奸细的存在,魔族对战略布置方面也更为谨慎。   第二年的春天,魔域与修真界的和平协定终于被撕毁,道魔之间正式全面开战。   季凭羽的忙碌比之过往更甚。   贺窕有时候前往魔尊殿寻他,都会被阻拦下。   或许也并不是因为季凭羽过于忙碌,而是他的手下都在猜测,她就是那个导致魔族屡屡战败的奸细。   毕竟魔域十九城中,独她一个人族。   太过明显的标靶,能让所有人一眼捕捉。   这天,贺窕找寻季凭羽无果,便从魔尊殿门前离开。   走在路上时,路过的魔兵都对她侧目而视。   贺窕并不在意,自顾坦然地向前走去。   “阿窕*。”   身后突然传来叫声,贺窕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是洛筠初。   “小初。”   洛筠初走上前来,“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好。”   贺窕跟上对方的脚步,两人来到一处静谧的所在。   站定后,洛筠初率先开口:“阿窕,我有话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贺窕轻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那么,是你做的吗?”   “是我。”   明明听见了对方未曾作假的答案,洛筠初却觉得心头怒气更甚。   她攥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为什么?你明明不是在意人魔之别的人!”   微风吹过,贺窕感受着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怒意。   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回答着,“我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不便透露。”   看着贺窕岿然不动的模样,洛筠初知道暂时没办法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于是,她便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尊上,知道吗?”   “凭羽知道我是那个‘奸细’,但不知道原因。”   “竟然连尊上都没有告知……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贺窕笑了笑,走上前去牵住洛筠初的手,“不必想那么多,谜底到最后一刻揭晓才有趣。”   洛筠初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问道:“阿窕,我们不会有成为敌人的那一天,对吧?”   贺窕摇头,“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好,我信你。”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   洛筠初因为有事先行离开,贺窕便回了卧房。   她坐在桌案前,心思不定地摆弄着自己的丹丸。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苍老而阴森的询问:“你知道,魔尊殿中现在在讨论什么吗?”   听到阙千寒的声音,贺窕并未惊讶。   “无非是如何处置我这个细作罢了。”   “嗬嗬嗬,将刀递到清心宗之人手中,以此对抗季凭羽,这一招可谓伤人至深啊。”   贺窕抿唇,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瓷瓶,“扶黎君频频脱离凭羽行动,看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夫恢复得越快,于季凭羽助力便越大,将来道魔两界,必将由十九城统辖!”   贺窕轻笑,“哦?倘若真的一统,扶黎君舍得与凭羽共治天下?”   “将来的事,你是看不到了,操心这么多又有何用?”   阙千寒未等贺窕开口,又说道:“他回来了,老夫便先走一步,嗬嗬嗬……”   他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原地。   接着没一会儿,卧房的门便被打开了。   季凭羽缓步迈入房内,向着贺窕的位置走来。   沉默无声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贺窕收拾着乾坤袋,季凭羽便看着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动作未停止,“今天的事情应该很多?比平时晚回来了两刻钟。”   季凭羽未回答,而是说道:“十二城兵马在五日前向衡山方向进攻,却在半道被伏击。暗处潜行的魔兵,也被一一击破。”   他顿了顿,继续说着:“行动的门派是,清心宗。”   贺窕起身*,将乾坤袋放在摆放法器的箱子中,“今天遇到小初了,她也好忙啊,我们还没聊几句,她就离开了。”   季凭羽看着贺窕的背影,又一次问了上次的问题:“之前你离开十九城,去了哪里?”   “很久没有回门派了,过几天我想回玄凌派,可以吗?”   两人答非所问地对谈了好几句,季凭羽眸中怒火愈盛。   “本尊在问你话,贺窕。”   贺窕已经不记得,上次被对方叫全名是什么时候了。   她合上箱子,转过身看向季凭羽。   “没错,是我去了清心宗,传递了消息。”   听到对方口中说出自己早已明了的答案,季凭羽仍是感到了一丝荒唐。   他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动机。   “所有魔将,都要求本尊处理掉十九城中的细作。”   “你要杀了我吗?”贺窕问他。   到了此刻,季凭羽才知道,自己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魁煊逼我,元白逼我,为什么连你也在逼我,窕窕?”   贺窕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割得血肉模糊。   但是她知道,季凭羽比自己难受得更多更多。   她不发一言,抽出樨渊剑。   接着反手刺入自己的腹部。   贺窕这一举动,让季凭羽猝不及防。   他登时神色巨变,迅速来到贺窕身边扶住了她。   季凭羽悲怒交加地斥道:“你在做什么!”   说话间,他无暇思索,便要向贺窕体内灌入魔气阻止伤势。   然而贺窕却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这时季凭羽才及细看伤口,并未有血液流出。   贺窕缓缓抽出樨渊剑,腹部的伤口也瞬间愈合。   “我在樨渊剑上动了手脚,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   她将樨渊递向季凭羽,“我知道凭羽不会杀我,所以用这样的方式给魔将们一个交代,才是最两全其美的,是不是?”   季凭羽并未接过樨渊,只眼神晦暗地打量着贺窕,“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你。”   贺窕心中泛着苦涩,不置一词。   季凭羽绕开贺窕,向房门口走去。   他打开卧房门,并未回头地对贺窕又说了一句:“明日巳时来魔尊殿前。”   说完,他便离开了。   贺窕默默将樨渊收回,终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双手捂住眼睛,眼泪却仍然顺着缝隙流出。   她终于骗到了季凭羽。   -   这天晚上,季凭羽没有回来卧房。   贺窕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晨,贺窕坐在镜前,十分认真地给自己化了漂亮复杂的妆容。   穿戴好了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她便拿着樨渊剑,出门前往魔尊殿。   在靠近殿前广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魔兵魔将。   他们都是来看魔尊处理十九城的奸细的。   越是向前走,贺窕便越是听到有魔在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修真界派来的奸细?”   “长得倒是不错,怪不得能迷惑魔尊。”   “既然是奸细,定然要让她为那些枉死的魔族偿命!”   贺窕缓缓走向季凭羽*,在他面前站定。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凭羽。”   贺窕余光在对方周围观视了一下,符元白和洛筠初今日都不在场。   季凭羽越过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向下方站着的魔族。   “自十九城与修真界开展,我魔族将士便屡尝败绩。”   “经过侦查发现,竟是本尊身边出现了细作。”   “本尊既为十九城之首,自是要为众魔负责。”   “今日于此,吾便将细作正法,以作交代!”   话音一落,季凭羽魔气聚于掌中,将贺窕手里握着的樨渊从剑鞘中吸出。   而后反手,便将剑身刺入了贺窕的腹部。   台下看到这一幕的魔兵魔将,登时欢呼。   季凭羽又说道:“轻信他人,本尊亦有过失,稍后本尊便去领罚五十杖责。”   “事情已毕,众将自行散去罢。”   自始至终,季凭羽都没有看过一眼贺窕。   也没看到中剑的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正艰难地将樨渊从伤口处缓缓向外抽出。   伤口的血染得贺窕的双手,刺目得红。   台下魔将们已经在慢慢散去。   季凭羽忽而闻见一旁传来血腥的味道。   他猛地向身后转去,只见终于抽出的樨渊掉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当啷的清脆响声。   季凭羽呼着贺窕的名字,“窕窕!”   他不及思考便上前抱住摇摇欲坠的贺窕,然后进了魔尊殿。   季凭羽哪里顾得上许多,抬手便将魔气灌入她的体内,想要制止伤口流出的血。   “不是说樨渊不会造成……”   话未说完,他便明了了。   季凭羽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窕,“你骗我!你在骗我!”   贺窕无力地笑着,抬起手来制止对方的动作。   “终于……结束了……”   “第……九十九次……终于结束了……”   季凭羽听不懂贺窕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要阻止她生命的流逝。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要做失信之人吗?!”   他拼命将魔气灌入贺窕体内,却毫无作用。   贺窕的魂魄逐渐远离躯体,而躯体也随之变得透明。   她看着季凭羽,缓缓说道:“对不起……凭羽,我……让你为难了……”   “那你就好好地活着!”他急切地说道。   贺窕终于再一次见到她最怕见到的表情,那是每一次她死前都会见到的。   来自于季凭羽脸上的表情,交杂着痛苦、哀伤、悔恨以及恐惧。   完全摧毁了他一直以来的骄傲。   “不要……难过……我们还会再遇……”   季凭羽哑了嗓子,“你又想骗我,这是第九十九次,是最后一次。这次结束,就没有以后了。”   贺窕轻轻笑着,“你已经……在想起来啦……那我可……骗不到你了……哈……”   贺窕魂魄散离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季凭羽魂魄上那八十一道被割离的魂体也逐渐飘散出来。   那一道道金色的魂体慢慢融在贺窕的魂魄中,想要勉力将她拉回躯体之中。   然而,这依然无法挽留她消逝的生命。   季凭羽满心记挂贺窕,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暴窜的魔气已经填满了整个魔尊殿。   跟着魔气外溢而离体的,还有一直寄附在他身上的阙千寒。   但此时他的心神,只能注意到怀中之人。   八十一道魂体飘离,封锁记忆的枷锁也随之慢慢脱落。   当属于他与贺窕的回忆完全回来时,共同创造回忆的人却已经消散在了他的怀中。   第九十九次轮回的结束,代表着迴心漏的效用也走到了终点。   不属于贺窕的躯体化作虚无,消失在季凭羽的怀中。   一如她的出现,只是神器运转过程中的意外。   不属于这里,便要离开得彻底。   季凭羽双手拥着看不到的空气,只有那痛彻心扉的感受告诉自己,对方真的存在过。   年轻魔尊那艳红的双眸中,无声滴落了两滴满含哀愁的红色泪珠。   他缓缓站起身来,挺直弯曲的脊梁。   因为没有了阙千寒的寄附,那乌青的头发恢复成原本的白色。   仿佛他一瞬间苍老的心境,如此的应景。   季凭羽站在原地,笑了起来,从无声到发出声音。   渐渐地,寂寥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魔尊殿中。   贺窕的死亡,就是打开封印记忆的钥匙。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啊。   他终于记起了全部,明白了一切。   包括,他再一次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第49章 .道既不同有人需要一个一蹶不振的魔尊……   季凭羽运转内力,将方才暴窜而出的魔气从掌间收回。   魔气旋转,引动风声猎猎,卷起了他的衣袍。   到充斥整个魔尊殿的魔气都被收回,四周才归于平静。   季凭羽转身,终于看向身后高台之上的阙千寒。   “前辈曾经说,贺窕是被神器力量引动的变数,只会带来劫难与失败,要我杀以证道。”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踏着石阶向上走去。   “那好,本尊杀了吾妻九十九次,你又替我证得什么道了?”   恢复冷静的季凭羽,将所有的怒气完好地隐藏。   唯独那双魔瞳,偶有泄露一丝山雨欲来的骇浪。   完全恢复的阙千寒,以九件信物拼成的盔甲为躯体,魔气凝聚出魂体驱之行动。   他看向季凭羽,“吾徒,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魔族的辉煌,还需你我之力。”   季凭羽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然后问出了贺窕也曾问过的问题:“扶黎君舍得与我这个后辈共治天下?”   “你我是有着传承的师徒,老夫如何不舍得?”   季凭羽轻笑,“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若非因为本尊尚且掌握着十九城半数的势力,扶黎君又怎会与一个利用彻底的棋子好言交谈?”   “嗬嗬嗬,小子果真要与老夫撕破脸皮?”   “道既不同,何必共谋?”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手下留情了。”   季凭羽越过阙千寒,向魔尊殿后走去。   行至一半,他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季凭羽抬起双手,将十成魔气聚集在了掌中,而后发招,打入半空之中。   阙千寒见之神色微变*,怒斥道:“你疯了!”   只见源源不断的魔气,从季凭羽双掌之中流向半空。   片刻后,空中骤然华光大作,紧接着迴心漏便坠了下来,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好远。   最终,神器的光芒尽数暗淡,仿佛是一个普通的沙漏,被扔在了角落。   纵然是已经运转到了末路迴心漏,它也终究是神器。   季凭羽以魔力强行中止迴心漏的运转,逼出了神器反噬的力量。   他被反弹着,不受控地后退了几步。   而后,季凭羽抬起右手擦拭掉唇边的血迹,看向阙千寒淡淡地说道:“想来先前九十九次轮回汇集的力量已经足够了,本尊此时中断迴心漏的运转,扶黎君不会介意吧。”   说完,他便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阙千寒嗤道:“小子再猖狂,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就在季凭羽中止了迴心漏运转的瞬间,远在清心宗的檀钺泽感受到了一股自天而降的力量,进入了体内。   他感到一股说不上的久违与舒畅感,灵台之中顿时清明了很多。   而一旁的慕知瑜虽没有檀钺泽感觉强烈,但也同样心有所感,仿佛是曾经缺失的东西回归了。   二人对视,均感莫名。   “钺泽,你感觉到了吧。”   “是,很奇妙的滋味。”   “钺泽有什么想法吗?”   檀钺泽摇了摇头,“不能十分确定,只有几分猜想。”   “很像是,被人窃取了天运,对吗?”   “师姐也是这样想的?”   慕知瑜点点头,“嗯,可已经被窃取的天运,为什么会回来?还有,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随意窃取他人天运?”   就在两人沉思时,有清心宗弟子前来禀报,说是遇泓池有了动静。   慕知瑜便立即向着遇泓池走去,檀钺泽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遇泓池,池外的阵法已经自行运转起来,让池水的灵气更为充沛。   池水波纹荡漾,内中隐隐约约可见金色的魂体飘荡其中,正随着阵法的运转在缓缓修复。   见此情形,檀钺泽问道:“师姐,遇泓池为什么……”   “你还记得,贺窕来过我派两次。”   檀钺泽思索着回答:“是,一次是帮我们重建派门,一次是前不久,送来了魔族进军消息。”   “第一次来时,她向我打听了关于遇泓池召唤亡灵的事情。”   “她怎么会问这个?因为好奇?”   慕知瑜摇头,“我说完这件事情之后,她的神情就变得很不对劲。而且在她离开之前,还将遇泓池外的神像全部修好了。”   “竟然是她修好了神像。”   “她第二次来时,除了给我们传递了消息,还再次来到了遇泓池。等到她离开后,我来查探过,这里面被放了一缕属于她的魂体。”   檀钺泽讶异道:“所以说,现在池水里的是贺窕?”   “应该就是了。”   “那割魂的献祭者是谁,”檀钺泽不敢确信地说道,“是……师兄?”   慕知瑜抿唇,“贺窕死了,残*魂进入遇泓池。与此同时,我们被窃取的天运也重新回来,看来魔域之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兄……”   “别担心,师弟是魔尊,不会有大事的。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回来。”   “嗯……”   -   从“杀死”贺窕的那天起,季凭羽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魔尊殿后,再也没在其他魔族面前出现过。   一直过了七八天,先前被派出任务的符元白、洛筠初以及魁煊终于回了十九城。   回到十九城的一瞬间,饶是粗神经的魁煊,也察觉到了四周氛围的奇怪。   他百思不解,“怎么才出去了这几天,十九城里的大家就变得怪怪的,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符元白摇了摇头,“先去见尊上再说其他。”   当他们三魔离开后,一旁的其他魔族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自从那个女道细作死了之后,魔尊大人便再也没出现过,听说是一蹶不振躲起来了。”   “难怪修真界敢欺负到我们头上,还不是因为我们的魔尊烂泥扶不上墙!这个季凭羽倒好,整个一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主!”   “谁说不是呢,我听那天处斩细作时,在场的人说啊,魔尊一刀捅了之后神色大变,嘴里喊着‘你骗我’,说明啊,他一开始就根本没想杀这个细作,是要做戏给我们看的!”   “到底是半路出家的魔,怎么会真心为了十九城着想呢?”   “是啊是啊,就这样的魔,我们怎么能让他统领我们呢?”   “那我们要跟随谁呢?这几百年的魔尊,是一代不如一代,难道我们再去找前任魔尊?”   “你们听说过扶黎君阙千寒吗?”   “千年前的初代魔尊,十九城的创建者,谁不听过!”   “扶黎君重生了!”   “什么?!难道这是我们魔族的希望?”   ……   不远处暗藏着的符、洛、魁三人,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因为他们是季凭羽最忠实的手下,所以其他人才没有正眼看他们。   而听到贺窕死讯的洛筠初,心绪如何平?风风火火地便奔向了魔尊殿。   她从黑暗中找寻到了季凭羽,开口便问道:“阿窕死了?”   然而季凭羽并不回答,只手中攥着那滴无息之泪,闭目而坐。   洛筠初又问了一遍,“你杀了阿窕?”   对方仍然不回答。   就在她怒火将燃时,符元白喝止了她,“洛筠初!”   季凭羽察觉到三人都已经来到,终于睁开了眼。   他问道:“你们都听到传言了?”   “是,尊上。”三人齐声应答。   季凭羽将无息之泪挂回颈间,而后缓缓站起,走到三人面前。   “十九城需要窕窕死,所以本尊在众魔面前杀了她。”   “现在,有人需要一个一蹶不振的魔尊,所以吾便好好扮演这个角色。”   “尊上……”   “本尊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们,尔等还愿追随吾吗?” 第50章 .浮醉城城主不会避战。   听到季凭羽的问题,符*元白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属下愿意跟随尊上!”   魁煊沉默不言,洛筠初则在强压自己的怒气。   过了一会儿,洛筠初又问:“阿窕还活着吗?”   季凭羽回答道:“活着。”   “我要见她!”   “现在不可以。”   “是不可以,还是你不敢让我见?”   眼见着洛筠初又要与季凭羽对峙上了,符元白叫道:“小初!”   “本尊有何不敢?”季凭羽看向她。   “你怕我发现阿窕其实已经被你杀了,于是转向支持扶黎君!”   “是吗?”   “难道不是?现在的十九城,还有多少人是支持你的?如果我和魁煊都走了,你还能安稳做你的魔尊吗?”   季凭羽面向魁煊:“魁煊也不愿跟随吾?”   对方却是不语。   “罢了,左右君臣一场,本尊也不逼你们,若是想走便自行离开吧。”   魁煊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尊上,将来若是战场上见,属下必将全力以赴!这是对您的尊敬!”   “去吧。”   魁煊离开后,符元白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洛筠初。   他想着刚刚自己怎么喝止,也拦不住对方的脾气,便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不走?”   “我自然是跟着你的。”   “跟着我作甚,我现在可管不了你了!”   洛筠初瞪他,“是你管不了我,还是我管不了你了?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的!”   “懒得理你,尊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符元白!”   见到二人嬉闹,季凭羽眸中难得泛起笑意,“你们去询问手下亲信,如果有自愿跟随的,就在三天后跟着我们前往浮醉城。”   “是。”   他们回去处理这件事情。   三天后,众人聚集在魔尊殿中。   说明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只有寥寥无几的魔族愿意跟随季凭羽前往浮醉城。   好在,季凭羽并未在意这件事情。   于是他们便立即启程,离开了十九城。   因为此时的阙千寒忙着收拢魔域势力,无暇顾及季凭羽的动作。   所以他们十分顺利地从魔域地界离开了。   出了第一城之后,符元白回头看了一眼来时之路,终究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尊上,我们留魁煊一个人在十九城,没问题吗?”   “无碍,除了魁煊,还有其他内应。而且我也留了信物给他,若是遇到危险,可以通知我。”   “既然尊上做好了应对,属下便放心了。”   季凭羽拿出面具戴在脸上,“现在开始,记得叫我城主。”   “……是,城主。”   -   自从魔域和修真界正式开展之后,战火四处蔓延。   虽则,因为贺窕的通风报信,修真界取得了很多次胜利,但是魔军更多时候都是不按常理出牌。   无数修真界的小门小派,都遭受了魔氛侵扰。   这些无处可归的修者,开始寻找可以庇佑栖身之所。   渐渐地,原本都是各扫门前雪的派门,开始团结在了一起。   为了对抗势头越来越盛的魔域,他们努力寻找更多强有力的同*盟。   传言中,浮醉城是最接近妖界的城池,因此,无论何时都有很多修者前去探险。   正是因此,浮醉城才得以繁荣。   但另一个方面,浮醉城地处偏远,无人管束,这便给了季凭羽建立据点的机会。   如今,魔劫席卷整个修真界。   往日里,浮醉城不参与任何事情便罢了。   此时,如果浮醉城能加入对抗魔域的队伍中,那将是正道非常大的助力。   所以,这段时间里,正道各大门派陆续派遣了使者前往浮醉城,想要见城主,商讨合作事宜。   却都被城中管事以城主不在为由,打发走了。   季凭羽一行人来到城中之时,恰好见到了清心宗使者被拒在城主府门外。   管事见季凭羽到来,立即迎上前来:“城主,您回来了。”   “嗯。”   “近日里,多有修真派门的使者前来,想与我城合作共抗十九城。”   “允之。”   管事错愕,“城主?”   季凭羽重复道:“允之。”   一旁清心宗的使者见状,上前作揖道:“感谢城主大义,相信有浮醉城的加入,必能成功战退魔族!”   “你是何门何派?”季凭羽问道。   “在下是清心宗门徒。”   “嗯,”他点点头,“回去告知贵掌门,十日后,吾会亲临贵派拜访。”   “是,在下一定带到。”   待那使者离开后,季凭羽转向对那管事说道:“将其他管事叫来正厅,吾有事商议。”   “属下这就去办。”   管事接了命令,没一会儿便将浮醉城其他人都叫了过来。   季凭羽坐在上座,等其他人都入座了,他才开口说话。   “最近道魔之争,想必诸位都已经清楚。”   “是,城主。”   “为此,我想,城中魔族与人族发生过不少冲突吧。”   “是啊,我们只能颁布了规定,长住城中的居民,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谁率先挑起争斗超过三次,就要被永远驱逐出浮醉城。”   “你们做的很好,吾来时见城中与往日并无太大区别。倒是吾这个城主,太过不称职。”   “城主何必说这样的话,浮醉城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您的恩德。”   季凭羽摆在扶手上的右手,摩挲了一会儿。   然后他抬起手,伸向自己的面具,一边摘下,一边说道:“吾,似乎还未曾与诸位见过面。”   摘下面具后,季凭羽抬头,环视周围。   只见座上之人有人叫他“道君”,有人叫他“魔尊”。   总之,大家都认出了他。   “没错,我正是季凭羽。”   等众人平静下来之后,他继续说道:“我能够猜到,一开始让诸位管理浮醉城,听命于魔域时,大家都会认为自己背叛了人族。”   “不过现在,诸位已经是从事多年的老管事了,应该明白浮醉城设立的意义。”   下面众人应声道:“属下明白。”   “虽然浮醉城不欲卷入战火之中,但是万不得已之下,却不会避战。”   季凭羽站起身,“早先我们试验的兽群,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第51章 .遇泓池边从他指间流过。   从季凭羽离开十九城之后,阙千寒凭借着自己在魔域的威信,开始逐渐接管全部魔族势力。   他下令,除了防守与修真界交界处的魔军,其他进攻队伍均撤回十九城,重新布局。   这也是,便于他真正地完全掌控整个魔域。   而另一边,回到浮醉城的季凭羽也开始着手准备,如何对付即将全力进攻的阙千寒。   首要关键的事情,是如何让浮醉城势力取信于正道之人。   虽则如今,很多宗门愿意找上浮醉城合作,但是依然有很多人鄙夷过往浮醉城中立旁观的态度。   接下来的道魔争斗中,浮醉城需要拼尽全力了。   其实以季凭羽自己的想法来说,他并不想与正道合作。   他已是魔,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救扶众生的想法。   浮醉城中人族魔族杂居的尝试,不过是从他与贺窕的相处中所衍生出的一个小小念头。   倘若问自己,相信人族与魔族可以和平相处吗,他的答案一定是否。   因此,与其说是他与正道合作,不如说是他想与檀钺泽合作。   从第一次惨败于这名师弟手中时,季凭羽就了解了什么是被天道垂怜的修者。   这样的人,无论是怎样的困境,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次历练。   固然过程有所艰难,但结局定然有所收获。   哪怕阙千寒运转迴心漏,窃取了他的运势九十九次。   属于檀钺泽的气运,依然无法完全转移到阙千寒身上。   所以说,如果季凭羽最终想要打败他,仍然是要借助檀钺泽的帮助。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五天,到了季凭羽约定好前往清心宗拜访的时候。   他穿着城主正装,戴着遮住面容的面具,前往衡山。   从上次他与贺窕一同离开清心宗,已经过去了数年。   再次来到清心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在听到宗门弟子回报说,浮醉城城主即将拜访时,慕知瑜与檀钺泽便有所疑惑。   不过,既然贵宾将临,他们也做好了充足的待客之礼。   当季凭羽来到清心宗山门前时,慕、檀二人已经在那儿等候了。   见浮醉城城主出现,他们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季凭羽扫视了一眼二人,平静地说道,“进去说话。”   “……城主这边请。”   季凭羽跟着他们来到偏殿,二人遣退弟子,只剩他们三人。   檀钺泽首先开口:“师兄。”   季凭羽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嗯。”   慕、檀二人坐于上席,季凭羽坐于客座。   慕知瑜看向自己的三师弟,问道:“我想,三师弟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和我们解释吧。”   “事情很长,希望你们耐得住性子。”   “师兄但说无妨,我们会认真听下去的。”   “那好,事情是这样的……”   季凭羽向二人细细道来阙千寒的存在、他的野心以及他做过的事情。   听完了他的解释,慕、檀二人一时间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慕知瑜问*道:“迴心漏还在吗?”   季凭羽将迴心漏递与她,对方接过之后细细查看,问道:“我并没有看出这其中有何玄妙。”   听到她的言辞,季凭羽轻嗤了一声,“师姐依然这么多疑。”   “这不是多疑,这只是合理的怀疑,毕竟,谁也不会仅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就完全相信对方。”   “师姐说的果然很有道理。”   一旁的檀钺泽说道:“师兄,我们知道是你帮我们打破了迴心漏的控制,那天我和师姐都感受到了自身气运的回转。”   季凭羽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而后笑道:“师姐何必如此,控制我的筹码,我不是早已亲手送到贵宗地盘上了吗?”   慕知瑜此时也笑,“割魂八十一刀也要救回的‘筹码’,我们若真以此作为要挟,恐怕魔尊大人第一个灭掉的就是我们清心宗了吧。”   季凭羽拿起放在桌案上的面具带上,“或许你们可以赌一赌,也许我真的投鼠忌器呢。”   慕知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无趣的试探就此打住吧,我们信你。”   “甚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要说的事情已经结束,季凭羽站起身来,看向二人,最后说道:“临走前我去看一下她,二位就不必相陪了。”   说完,他便转身向着遇泓池的方向走去。   身后慕知瑜喃喃说道:“幸好,贺窕留住了他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否则,完全坠入深渊的他,谁也不敢想象……”   -   季凭羽一路来到遇泓池。   他静静地站在池边,看着池水涌动,金色波纹此起彼伏。   从自己杀死贺窕,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天。   这漫长而痛苦的时光,他无比地熟悉,却又无比地痛恨。   永远无可挽回的悲剧,为什么只属于他们?   季凭羽曾在无数个寂寥无声的黑夜中,反复思索过这个问题。   却无人能够回答。   他蹲下身来,将手轻轻伸向池边。   忽而,池水猛然拍打。   一缕夹带金色魂灵的水流,从他指间流过。   季凭羽眸中闪过惊喜的神色,指尖相触,轻轻摩挲。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   这次,与过去的全部次都不一样了。   这次,有他们自己挣得的未来,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未来。   “你怎么就相信我是在割魂救你呢,小骗子?” 第52章 .归来安心了。   季凭羽站在遇泓池边有一会儿了,才转身离开。   贺窕还要再在池子里待六十天,之后才能凝出形体。   且因为原先的躯壳已经消失,因此即使她可以重新凝聚人形,也只是灵体状态。   接下来的这两个月,季凭羽趁着阙千寒整顿魔域势力、无暇顾及修真界,便与檀钺泽一同纠集正道人马,商讨因应之策。   不过因为身份关系,季凭羽并未在正式场合中露面。   其他人只知晓浮醉城倒向了清心宗,倾全城之力相助檀钺泽。   而就在此时,修真八卦小报上逐渐开始刊登关于魔域十九城变动*的消息。   修真界也了解到了目前魔域的掌权者已经是扶黎君阙千寒,这是目前他们的首要敌人。   至于前任魔尊,早已不知去向。   有人猜测他已经死在阙千寒手下,有人猜测他身负重伤,躲在深山中不敢出来。   除了浮醉城的那几名管事以及慕、檀二人,没有人知道,如今以面具示人,常在正道走动的浮醉城城主就是前任魔尊季凭羽。   随着时间推进,魔域势力已经全部被阙千寒整合,魔族大军逐渐从十九城中出来,列阵于道魔领域的交界处。   战争一触即发。   而正道这一方,虽然预设了好几套方针,但是面对重生而来的千年前的魔头,谁也无法判断己方胜率会有多少。   有人曾想过,过去镇压住阙千寒的那九位大能。   奈何光阴流逝,那些大能早已或飞升或仙逝,其门下传人,也找寻不全。   虽则如此,众人仍然没有放弃这一可能,勉力找寻,希望可以凑齐九人,再度开阵。   时间越向后逼近,修真界中便越是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并且,两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起初季凭羽只是在与檀钺泽有事商议时,来到清心宗便顺道看一眼遇泓池。   到后面,他便索性住在了清心宗。   至于符元白以及洛筠初,他就让二人伪装身份,坐镇浮醉城。   慕知瑜吩咐清心宗弟子,收拾出了傲南峰上,季凭羽过去的院落。   在贺窕魂魄进入遇泓池第八十一天的夜晚。   皓月高悬长空,月华如练,照在池水之中。   遇泓池外围阵法陡然加速运转,攫取月华之中的灵力。   月属阴的灵气与遇泓池水灵气融合,共同滋养着贺窕的魂魄。   阵法加速运转了整整两个时辰,最终归于平静。   突然间,遇泓池中的池水缓缓向上聚集,逐渐凝聚出人形。   那道人影悬浮在半空中,由透明渐变为实体,最终化出贺窕的模样。   她睁开眼,轻轻迈开步伐向前,慢慢地落到地面上。   有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复又落回她的肩头。   “你恢复了。”这时,慕知瑜走上前来与她打招呼。   “嗯,这段时间叨扰了。”贺窕回答。   “说什么叨扰,何必如此客气。”   贺窕目光向四周环视,但除了她与慕知瑜却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   慕知瑜似是未曾察觉到她的动作,只说道:“你才刚刚恢复,还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吩咐弟子收拾了原先三师弟的院子,你就暂且先住在那儿,可行吗?”   贺窕笑着点点头,“可以的,多谢。”   短暂交面后,她便前往傲南峰,属于季凭羽的院子。   没有见到相见的人,贺窕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但是转而她又想,或许对方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无法前来。   贺窕进入院落,却见院中有房间亮着灯。   她心跳急剧加速,却又怕期望落了空。   站在门前,贺窕攥了攥衣摆,最终双手覆在门上,缓缓推开。*   她越过门槛,踏入室内。   只见正对门的书桌后,端坐着一名拿着书籍阅览之人。   那人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放下手中举着的书籍,露出面容。   正是贺窕相见的那个人。   季凭羽目光打量着她,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道:“让我来看看是谁不敲门进来了,嗯……”   “原来是我的窕窕小骗子。”   贺窕向着对方走去,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对方的脸上。   她走到季凭羽身侧坐下,伸出双手就要探去。   然而季凭羽却快她一步,将她双手握住拿开了。   “嫌命太长,刚恢复就要动用灵力?”季凭羽轻斥道。   “你让我看看。”   “我好好地坐在这儿,有什么需要看的。”   “可是你的魂体……”贺窕仍然不放心。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自我恢复了。”   “你没有骗我?”   “嗯?上一个被骗的到底是谁?”   说到关于欺骗的话题,贺窕不服气了:“我们讲讲道理好不好,我就骗了你一次,你骗过我多少次了?”   “好,窕窕说得对。”   两人突然陷入沉默,注视着对方。   贺窕眨了眨眼,眼泪却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季凭羽伸出手来,为她擦拭着泪水。   然后他缓缓靠近对方,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道:“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   贺窕扑入他的怀中,从未有过的放肆大哭。   季凭羽轻抚着她的背,心中再度泛起苦涩与怜惜。   幸好,幸好。   他们终于再次拥有彼此。   贺窕哭了许久,她又是刚刚恢复,到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困倦疲累得快要睡去了。   季凭羽一只手拥着她,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休憩。   贺窕睁着迷蒙的眼,张望着周围是否有季凭羽的存在。   然后伸出手来,攥住他的衣襟。   季凭羽轻轻拨开她的手,“安心睡吧,我在。”   听到承诺,贺窕才终于不倔强地想拉扯住对方。   季凭羽动作轻捷地,为她褪去外衣和鞋袜。   接着,将她摆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盖上被褥。   正在他准备走向书桌时,贺窕再次睁开了眼,很低声地问道:“你……去哪里……”   季凭羽只得答道:“不去哪里。”   他也顾不上未及处理的事情,便褪了外衣,与贺窕一同躺进被褥中。   季凭羽伸手将贺窕揽入怀中,对方稍稍动了动,找到熟悉的位置后,便进入了美梦之中。   看着贺窕安静的睡颜,季凭羽终于有了安心的感觉。   她既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盔甲。   从此,他也会是无所畏惧的战士。 第53章 .解答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贺窕醒过来时,季凭羽正坐在桌案后处理事情。   察觉到她的动静,季凭羽抬起头来看了过去,“睡得好么?”   贺窕坐到床榻边,伸手整顿着穿好鞋袜,然后走到对方身侧坐下,“我挺好的。”   她便坐在那儿看着季凭羽处理事务,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要正面开战了吗?”   “嗯*,近日修真界与魔域交界处魔军动作频繁,不消几日,便要全军进发了。”他手上动作未停,一边又回答着问题。   贺窕手环住对方的手臂,“那在大事之前,我们俩的事情是不是要先处理掉?”   季凭羽未及回答,她又问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吧?”   对方摇着头,轻笑反问着,“和窕窕能有什么不可说呢?”   “阙千寒为什么会对你用迴心漏?迴心漏的作用应该不止回溯过往这么简单吧?”贺窕问。   “是。他是在通过一次次的轮回,积攒魔力。在我们每一次轮回结束之后,产生的魔力都会被迴心漏吸纳。”   “直到九十九次结束,阙千寒将迴心漏中积累的力量输入自己体内,借势他的实力将难以衡量。”   “并且我还发现,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改造过迴心漏,竟然可以窃取属于天运之子的运势。”   “那他现在岂不是无人可敌了?”贺窕问道。   季凭羽否定道,“严格来说,他并未成功。”   贺窕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阙千寒之所以选择我作为载体,是因为我的体质最适合修魔。因此,迴心漏收集的一部分魔力,也能被我吸纳。”   “这是他失算的地方。其次,”季凭羽顿了顿,“我们这次的轮回并非正常结束,而是我从内部强行终止了迴心漏的作用。”   贺窕捏紧了他的衣袖,皱眉道:“一魔之力抗衡神器,你不要命了!”   季凭羽不甚在意,“无事。总之,迴心漏为了自行修复,耗用了几近三分之一先前收集的魔力。”   “再加上我又吸纳了一部分,阙千寒的如意算盘只能称得上半赢。”   贺窕接过话头:“且如今的阙千寒,终非千年前的鼎盛时期,即使加上被窃取的天运之子的运势,人力总会是有抗衡的余地的。”   “没错。不过,目前我们尚未与之正面交锋过,前期对战仍是需要小心为上。”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   贺窕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封印的。”季凭羽说道。   听到他的回答,贺窕略感讶异,没想到阙千寒在这一点上竟然没有说谎。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也将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   季凭羽问了一个问题,“第十六次到第十八次,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时候你已经开始不记得我了,而且状态很不对。”   “那是因为,在第十六次之前,我已经连续八次没能主动杀你了。”   “所以阙千寒对你动了手脚?”   “嗯。他强行将魔气灌输进我的神识之中,试图销毁关于你的记忆。”   季凭羽拉过贺窕,目光聚集在被他握住的手腕上。   那几次,因为被阙千寒的魔气影响,他变得非常暴戾而又喜怒无常。   他的脑海中,唯存留着“要杀了贺窕”这一个念头。   然而,当他面对记忆中的“背叛者”时,他却下*不了手。   尤其是,这名“背叛者”展现出对自己无比的信任与依赖。   可是被魔气侵蚀的神识,已无法正常思考。   他将贺窕掳回十九城,用铁链扣住她的四肢,将她锁在不见天日的屋内。   她唯一可见的人,只有季凭羽。   他可以做任何过分、肆意的事情去伤害她。   因为他知道,贺窕只属于他。   直到对方承受不住痛苦折磨,最终奄奄一息,无声凋零在黑暗之中。   回忆着那段痛苦的经历,贺窕哪里不明白季凭羽自行封印记忆的理由。   他是怕自己受到阙千寒魔气的影响,伤害到她。   贺窕抱住季凭羽,“凭羽……”   他拥着怀中的爱侣,继续说道:“与其说是我自行封印记忆,不如说是我以魂力覆盖住了阙千寒的魔力。”   “这样虽然能抵抗魔气对神识的侵蚀,但是失忆的效果却无法避免。”   “并且,随着我割魂越来越多,自身魂体力量逐渐削弱,魔气到底还是对我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贺窕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她是以为季凭羽修炼速度过快才造成的魔气暴走。   经过她神识梳理之后,对方也都能恢复如常。   却原来,是阙千寒的缘故。   贺窕问完想知道的问题之后,两人拥着,久久不语。   回忆过往经历过的波折,此刻的宁静是多么难得。   过了一会儿,贺窕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凭羽,我们能成功吗?”   “能。”   “嗯,我们还有好多约定没有实现,等事情结束之后要一一完成。”   季凭羽亲吻贺窕的手背,应道:“好。”   正在这时,桌案上的离韵石猛然华光大作。   是远在十九城的魁煊,传递来了消息。   季凭羽拿过离韵石,仔细阅览内中包含的重要情报。   道魔之争,终于开始了。 第54章 .前夕黑暗与光明。   因为倚仗自己的力量,阙千寒在攻打修真界时,并未使用过多诡计,而是率领魔众强行以武力攻击。   魁煊传达而来的情报中,详细点明了魔军驻守的几个据点。   有了具体目标之后,众人也就能一一击破。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魔族虽众,但真正的敌人仍是阙千寒。   杀了再多的魔,对阙千寒来说也是无关痛痒。   况且,于季凭羽而言,这些魔不能赶尽杀绝。   先不论他已是魔,需得为曾经的子民考虑。   一旦将来阙千寒被消灭后,残存的魔族之人必将受到修真界的肆意屠戮。   他必须拥有足够的筹码,以便届时可与修真界谈判,留下魔域众魔之性命。   明面上,修真界一一攻破了这些据点。   实际上,季凭羽早与魁煊做好掩护,让这些魔将魔兵假死藏身暗处。   不过,为了防止他们再出相助阙千寒,季凭羽便令符元白看守住他们。   若是能晓之以理,自是最好。   若否,便将他们的修为暂行封印。   从道魔之争正式开始之后,烽火沿着两界交界线逐渐蔓延。   虽则因*为有内应,攻破了多处据点。   但是阙千寒终究是个千年老魔,纵然他并不怜惜这些魔族性命,却仍是需要他们的力量。   总之,狡兔三窟,阙千寒毕竟还是留了后手。   虚实交错,真假参半。   一时间,战事陷入了胶着状态。   这天,修真界终于找齐全了三千年前九位大能的后人。   众门派掌门聚集在一起,商讨关于道魔大战的事情。   所有人一致的想法都是擒贼先擒王,只有降制住了阙千寒,才能真正终止这场蔓延已久的战争。   好在过去九位大能的后人都已经寻到,曾经封印的法子是否有效,也须得一试才能知晓。   这场关键之战定在了半个月后。   道魔双方均散播了这一消息。   一时间人心惶惶,均不知此战是否能邪不胜正。   众门派商讨结束后,季凭羽找上檀钺泽,与他交谈。   “师兄叫我是有什么事情么?”檀钺泽问道。   “我似乎一直没有详细与你说过,阙千寒为什么要窃取你的运势。”季凭羽说道。   “是为什么?”   “所谓天道,会认定下界一人为传承者。他承载着我们所处世界的绝大多数运势,同时也肩负着运维阴阳正邪平衡的责任。直到他羽化飞升后,天道才会寻觅下一个人选。”   “所以现在,那个人是我?”   “是。如果能窃取天道之子的运势,那么他的力量将得到不可限量地提升。”   “可是,这份运势,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就被窃取的吧?”   季凭羽点头,“没错,阙千寒之所以能够做到,是因为迴心漏。迴心漏是远古上神遗留神州的神器,有了它,便能遮蔽天道的耳目。”   听了他的解释,檀钺泽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既然我肩负了这样的责任,那么这场战役中,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的!”   以檀钺泽如今的修为,对上阙千寒,即使有九位大能的后人作为辅助,胜算也微乎其微。   然而,天道必然不会坐视自己所辖世界的崩塌,届时定会在适当的时机介入此战。   况且,还有他季凭羽的存在。   即使作为曾经阙千寒的“同伙”,也通过迴心漏窃取了部分天道之子的运势,但是天道却不会如对待阙千寒那般对他赶尽杀绝。   因为天道知道,比之檀钺泽,如今的季凭羽才是阙千寒最忌惮的人。   曾经密切合作过的两只魔,季凭羽又接受了魔尊传承,所以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了解阙千寒弱点的人。   天道虽然可以适当介入,但总归不能插手过多。   最好的解决方式,依然是依靠本世界中的人战胜魔尊。   这是季凭羽面对天道的筹码。   看着檀钺泽下定决心的模样,季凭羽又补充道:“不要太过担心,还有我在。”   “多谢师兄安慰。”   季凭羽回了他与贺窕的洞府,没过一会儿,贺窕也回来了。   从找齐了九位大能的传人之后,贺窕便开始了每天与他们一同修炼。   只有练习好*了相互配合,才能为这场战役增加胜利的可能性。   只是,她才刚刚魂体凝聚了没多久,就这么每天耗费精神地修炼,季凭羽难免会担忧她的状况。   这时候,他便会拿出先前离韵石制成的转换器,将魔气转为灵气之后,灌输进贺窕的经脉之中。   虽然贺窕再三拒绝,不想他浪费魔气,但对方仍然坚持这么做。   这天,在结束了白日的忙碌之后,两人相拥着享受属于彼此的闲暇时光。   “还有三天,就要开战了。”贺窕喃喃道。   “是,要开战了。”季凭羽拥着自己的道侣,二人十指相扣。   从战线拉开之后,他们便只有夜间休憩时,才能好好地相处。   即使每天疲累不堪,二人也坚持着聊上一会儿。   有时候,贺窕便会忍不住想,她与季凭羽好好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这就更加显得繁忙之中挤出的那些许光阴十分宝贵。   贺窕又想,如果她与季凭羽是主角多好,那么天道也会愿意眷顾他们一会儿。   她直起身来,从季凭羽怀中坐起,双手环在对方颈间。   然后居高临下地垂首,十分认真地吻着季凭羽。   季凭羽感受着道侣莫名传来的沮丧不安,轻抚她的后背,“怎么不高兴了?”   贺窕将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嗫嚅着:“我有一点害怕……”   季凭羽环住贺窕,右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安抚她。   他带着笑意,轻声哄着自己的道侣,“窕窕别怕,我们会是胜利的一方。”   黑暗的过去已经结束了,属于他们俩的未来一定是光明与美好。   贺窕也不抬起头来,仍小声地说着话,只是语气比先前平静了许多,“是么……”   “是。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去做,怎么能失败呢?”   她终于抬起头来,“不要骗我……”   季凭羽轻笑。   自从他恢复了记忆之后,贺窕又回到了以前依赖他的模样。   “只有你骗我的份,我哪敢骗窕窕。” 第55章 .最终魔。   最终对决的那天,天气分外不错。   一行人向着道魔交接点而去,战场选定的地点是一处空旷的平原。   双方隔着十里距离遥遥相望。   阙千寒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人群前的季凭羽。   他嗤笑道:“想不到,自诩正道的你们,也会自甘堕落和魔合作。”   一位老者皱眉,“魔头在胡说什么!”   阙千寒似笑非笑,“哦?看来你们都不知道,浮醉城城主就是被我驱逐出十九城的,上一任魔尊啊。”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季凭羽沉默着站在原地,感受着众人投来的打量的目光。   檀钺泽见状,欲上前一步解释,却被季凭羽拦了下来。   他摘下脸上的面具,转过身正对着众人,“没错,我便是上一任魔尊。”   季凭羽的这一举动让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响了起来,不过也有一些人认出了他是清心宗前任掌门恒真道人的三弟子。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着众人的神情,*阙千寒的言语并未造成太大的躁动。   于是季凭羽说道:“想来经过这段时间,大家也能看得出我的诚意。若我有心造就修真界动荡,当初你们数次来浮醉城寻求帮助时,我便可暗中做出手脚。”   到了现在这种局势,各派掌门或者领头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阙千寒的挑拨离间,也明白季凭羽说的都是实话。   他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仍是终止道魔之战为首要目标,关于在下的事情,可待此间事毕,再做决断。”   众人听从了季凭羽的说辞,继续看向前方的魔军。   阙千寒见状,明白了此时正道已是团结一心要打败自己,便也指挥起手下准备作战。   “想要老夫失败,没那么容易!老夫等了千年,今日必要修真界灭亡!”   说话间,魔军气势汹汹地向着前方奔袭而来。   然而,他们并未能成功与修士们交战。   一道庞然结界突然从两军之间升起,没一会儿,魔军便发现阙千寒消失在了结界之中。   因为突发变故,魔族的前进动作略有迟钝。   正在这时,修真派门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辈作为发言之人走上前来,与尚未明了发生何事的魔军进行交涉。   “想来诸位此刻定是十分好奇,既然首领均不在,那么你我双方便暂且息战,由老朽与诸位解释一番如何?”   魔域一方,魁煊在内的几名将领交换了眼神后,同意了这位前辈的提议。   双方重归对峙状态。   “诸位对如今的魔尊忠诚度如何?”   老者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魔族之中顿时躁动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挑拨离间吗?!”   老者继续娓娓道来,“老朽并无此意,只是据实而谈。扶黎君虽是初代魔尊,然三千年光阴消逝,如今新生的魔族有多少人了解他呢?”   “扶黎君当真将你们看做是族人,还是他追求野心的工具?”   “道魔战线拉得越长越久,死伤惨重的便不止是修真界人族,魔族同样无可避免。”   “你们乐意看到如此局面吗?”   魔军之间的躁动逐渐消停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位老者说得都是对的。   “上位者野心勃勃,下位者便要血流成河?”   “所以你们将魔尊带离了战场?”魔族之中有人问道。   “没错,既然此战避无可避,那么牵涉的越少越好。”   “若魔尊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输了,修真界亦不会赶尽杀绝;赢了,我等便悉听尊便。”   见魔族不再有异议,老者便说道:“现下我们便在此处等待结果吧。”   而在另一边,阙千寒与季凭羽、贺窕众人都被关在了结界之中不能离开。   阙千寒见状,明了了他们的目的,嗤笑道:“怎么,想用千年前的老法子,将我分别封印在九州?真是不自量力!”   “哦,还有如今的天道之子也来了。只可惜,我已今非昔比,而你们可与那几位老顽固相比么。”*   “是否不自量力,还要试了才知道。”季凭羽这样说道。   阙千寒看向他,“吾徒,你便这么冥顽不灵吗?身为魔,却与人族一起弑魔?”   季凭羽淡淡地说着,“我站在哪里都可以,但只有一点,绝不与你同边。”   “果然是不懂感恩的魔。既如此,还在等什么,便一同上吧!”   众人为了今天这一战,已经准备了许久。   然而一定成功这四个字,却是谁也不敢说出口。   开战前的最后一刻,贺窕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季凭羽。   到了这时,她再次深刻体会到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是多么短暂。   她缀着一颗不安的心,似是笃定地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所有人都做出了那么多,会成功的。   贺窕一边走着,映水诀的心法也同时在运转。   她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与众人打好配合。尽人事,听天命。   九人按阵法排布站立,将阙千寒团团围住。   贺窕所站位置距离阙千寒最远,因为映水诀心法的原因,在这场对决中,除了输出以外,她还有个任务便是适时地辅助众人。   对决开始,众人按着计划一步步地配合着攻击魔尊。   进展十分顺利。   但是顺利得过头了,没一会儿众人便觉察到不对劲。   果然,阙千寒冷笑,“本尊原本还期待你等能有何作为,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你们戏耍了!”   说话间,他提足魔元,一记招式便无差地攻向了在场九人。   好在季凭羽一直保持警觉,又叮嘱着檀钺泽不要过早加入战局,因此两人第一时间便奔向前去,接下了阙千寒的这一招。   只不过,招式发动范围太广,众人又在阵法中无暇抵御,多少还是受了些许伤害。   贺窕趁机发动了横波秋水,以此滋养众人的灵气。   若是阙千寒有心探查,便可发现,此次对决的地方,地下水源十分丰沛。   而他是火灵根,水克火,这里正是克制之地。   然而他自凭修行,显然并未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阙千寒的这一招发出,众人知道,他是打着速战速决的心思。   这也正合了他们的意。   若是阙千寒一意与他们周旋、拖延,或许他们会更为头疼。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知晓敌强我弱。   长久对峙,对他们来说只是噩耗。   除去季凭羽,十个人封闭在结界之中,虽则灵根各有不同,但若是拖延到了后期,灵气供给必然会出现紧缺情形。   因此,速战速决于他们而言,或许是拼尽全力赌一个胜利的机会。   季凭羽、檀钺泽终于站在了九人阵法之中,与魔尊正面交锋。   “吾徒,就让本尊看看你的能耐吧!”   对于阙千寒的话,季凭羽只以手中的招式作为应答。   季、檀二人本是师兄弟,这段时间又勤加练习,他们之间的配合更为密切。   虽然他们个人修为不及魔尊,但是如此配合行事,再加上九人形成的阵法,阙千寒一*时间也无法战胜他们。   胶着的战况令阙千寒心生烦躁,时间越久,他越是察觉到阵法以及结界对他的影响。   三千年才等来的一个机会,怎么能容忍这些蝼蚁阻拦?   他饱提魔元,发动大招攻击众人。   然而,招式越为繁复,发动所需的时间就越久。   在开战之前,季凭羽便向众人详细介绍过了阙千寒的功法招数。   猝然发动的招数,或许不容易抵挡。   但是这样需要蓄力的招式,众人在他起手式时便察觉到了。   而这,便给了贺窕机会。   众人阵法移动,贺窕站到了阙千寒身后,然后趁机加速吸纳地下水源的水灵力,将烟梦山水发动了出来。   当阙千寒招式发出时,众人也都掩藏在了雾林之中。   这令阙千寒无法判断自己招式是否打中了这些修士,也无法判断众人的站位。   原本就无法速战速决的恼怒,在重新见到这招烟梦山水时,达到了顶峰。   “一介女流,也妄图阻拦我!不自量力!”   他先是拼力向着雾林之中发招,然而过了许久,阵法对他的克制功效却依然存在。   狂怒之下的阙千寒无视水灵气对他可能造成的损伤,站在原地便要将烟梦山水产生的水雾之林吸纳,好让掩藏其中的修士现行。   贺窕拼尽全力抵挡着阙千寒,但是初代魔尊的修行终究难挡。   半个时辰后,她便出现了不支的现象。   此时,季凭羽移动到了她身侧,眼看着她的状况,却无能帮助。   “窕窕……”   贺窕无暇回复他,只安慰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而檀钺泽也因为灵根属性缘故,也不能提供帮助。   他们只能按照计划,全力攻击魔尊,让他的魔力消耗得更快些。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在贺窕明显感觉到地下水的灵力将被自己吸收枯竭之时,阙千寒终于也露出了破绽。   大量的水灵气吸入体内,终究对阙千寒造成了影响。   季凭羽一直紧盯着他,看着对方左胸前一处,闪过了一瞬间的无防御状态。   他终于提起右手掌间一直蓄满的魔气,迅步走到阙千寒的面前,将自己的手掌插进了对方的胸腔之中。   只见阙千寒不可置信地瞪着季凭羽,“你……”   季凭羽眉间狠厉之色尽显,右手猛地攥紧,捏碎了对方的心脏。   从他开始动作,到捏碎心脏,不过是几个弹指。   阙千寒心脏处此时留着一个通风的洞口,一脸震惊地看向季凭羽。   “怎么……可能……”   “想知道为什么?”季凭羽问他。   “为什……么……”   季凭羽十分“仁慈”地向阙千寒解释着:“因为你的魂体,藏在我体内太久了。”   “我能被你影响,你凭什么不会受到我的影响?”   “你还记得我先前心脏处封印着什么?是我的记忆。”   “那又……如何?”阙千寒不明白。   “也对,像你这样只有野心的魔,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做情感。”   “你的灵*魂都是黑的,越美好的东西对你的伤害就越大。”   “但是,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会对我……造成影响?”阙千寒又问道。   “所以,我在赌,”季凭羽笑道,“幸运的是,我赌赢了。”   “不……我不甘……我不甘!”魔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还欲再次抵抗。   但是季凭羽不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既然你自诩是我的师尊,那便让我完全接收你的修为吧。”   季凭羽再次提起魔气,将手掌悬于阙千寒头顶,缓而稳地将他的魔力尽数吸纳入体内。   不消片刻,众人便看到不可一世的魔尊消失在了眼前,唯留下地面一副冷冰冰的盔甲。   这场对决终于结束了,众人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阵法以及结界也都撤了。   季凭羽仍然站在原地,于是修士们便走上前去与他说话。   “这次能顺利剿灭魔尊,多谢城主相助。”   季凭羽的身份太过尴尬,众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城主相称。   却在这时,季凭羽终于转过身来。   然而,此时他的面容却让修士们骇然。   季凭羽一时间吸纳的魔气太多,周身弥漫着浓厚黑暗的魔气。   一双毫无遮掩的魔瞳,此时恢复了泛着危险的正红色。   黑色魔纹,顺着经脉攀爬上了他的脖颈,甚至还有着继续向上攀爬的趋势。   整个魔,显露着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   此时,众人才终于想起,眼前这位浮醉城城主,亦是一位魔尊。   他们不由地心下一沉,刚刚打败了一位骇人的魔头,又要来一位新敌人么?   不怪乎修士们如此做想,而是季凭羽此时形貌确实有些危险。   但是下一刻,修士们便见这位危险的潜在敌人迅速地越过他们向前奔去。   他们顺着季凭羽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贺窕体力不支,摇摇晃晃着即将倒地。   而季凭羽则是动作轻柔地扶着对方,让她靠在了他的怀里。   所有人都看到了,魔瞳之中无可掩藏的爱意。 第56章 .准备和谈打什么主意。   贺窕刚恢复没多久,又消耗了太多灵力,一时间体力不支,摇晃着便倒下了。   好在季凭羽及时赶到,接住了贺窕,使她不至于跌到在地。   此间对决已经结束,后续收尾事项交予檀钺泽众人便可,于是他便带着贺窕先行离开了。   季凭羽将贺窕放入遇泓池内,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她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季凭羽问道。   “除了仍是感觉有些虚弱,其他并无大碍。”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听见季凭羽如此说着,贺窕拉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出去了?”   “魁煊在等我,魔域的事情不趁现在处理,或许会乱。”   “那我跟你一起去!”说话间,贺窕便从遇泓池中起了身。   “胡闹什么?”季凭羽轻轻按住她的肩,使她留在池水中。   “凭羽。”贺窕攀着他的手臂,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   两人对视片刻,季凭羽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贺窕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神色,“好!”   于是半个时辰后,贺窕便随着季凭羽前往藏着魔族的地点。   因为先前耽搁的时间,在他们抵达时,阙千寒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些魔的耳中。   “尊上。”见到季凭羽前来,魁煊走上前来行礼。   “嗯,这些魔族如何了?”季凭羽问道。   “起初知晓扶黎君只是利用他们时,尚且激愤难当,但是时间久了之后便也消停了。方才听闻了扶黎君溃败的消息,也未有动作。”   “其他呢?”他又问道。   魁煊却并未言语。   季凭羽看了一眼对方,便明了了。   “他们不愿臣服于我。”   “……是。”   “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是。”   魁煊领着季凭羽前往关押着那些魔族的地方,那里正是第五城。   阙千寒心高气傲,几乎从未在十九城中四处巡游,所以他也不知道,就在这第五城中,竟然还藏着这些魔族。   那些魔族见到季凭羽到来时,或是面有愤懑之情,或是目露不屑。   季凭羽仿若未见他们的神色,说道:“我知道你们心有不满,因为我与修士合作。”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倒是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是如此刚烈的种族了。”   “你什么意思?”有魔问道。   “魔族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这样的做法哪里不对了吗?”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与人族合作!”   “是吗?可正是我这个与人族合作的前任魔尊,留下了你们的性命。”   季凭羽继续说道:“还是说,你们宁愿在阙千寒实现野心的道路上,成为一具无名枉死的枯骨?”   众魔哑口无言。   “十九城,强者为尊。不管我用了什么方法,我仍然是那个打败了阙千寒的魔。你们之中如果有不甘心的,本尊在魔尊殿内等你来挑战我。”   说完之后,季凭羽便转身离开了。   紧接着,他不停歇地又去往了第十九城,颇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暂时地安抚了其他魔族。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及时将魔域安抚,士气正盛的修真界便要趁机攻过来了。   即使彼时他能与修真界友好合作,一则是因为他们尚未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一则是双方有同样的敌人。   如今,首要矛盾解除了,他们的矛头便要指向他来秋后算账了。   提早整顿好十九城,他才有筹码与他们谈判。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是魔,因此魔域才是他可以倚赖的力量。   这天事情终于处理结束,贺窕陪着季凭羽回了魔尊殿后的卧房休息。   见着季凭羽面色有些疲惫,贺窕便趁机输入灵力为他查探了一番灵识。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他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情况好。   一下子吸纳了太多阙千寒的魔力,他的躯体已经在承载的边缘了。   若是不能顺利消化,轻则丧失本我意识,重则爆体而亡。   贺窕急切道:“情况这*么糟糕,你居然一声也不吭!”   “我无事。”他握住贺窕的手,轻声回答着。   “都这样了,还在逞能!”   说着,她便在掌间凝聚灵力,准备为他梳理神识。   但是季凭羽却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现在我们两个状态均不佳,你这样为我治疗,是想自己倒下吗?”   “那应该怎么办?”贺窕有些着急了。   季凭羽拉过对方坐在自己身侧,而后低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了两个字。   贺窕顿时面目涨红,怔愣在了那里。   然而脑海中已经自动回忆起了,那一次两人没羞没躁的经历。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也……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乎,两人顺理成章地开启了重温旧梦之旅。   而另一边的修真界,此时正在商讨着关于与魔域和谈的事宜。   因为季凭羽给予的帮助,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他曾经在修真界也非是籍籍无名之徒,相比于魔域纯粹的魔来说,众人的恼恨程度不是那么强烈。   再加上檀钺泽从中斡旋,最终修真界所定之条件相对来说,还是很友好的。   只不过,在他们尚未向十九城中传递想要和谈的消息时,修真界的八卦小报上就广为刊登了大量的俗世故事。   具体是哪些故事呢?   秦晋之好。   昭君出塞。   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   总之,就是通过和亲的方式,使两方势力和睦友好。   再回想当初他们认为是浮醉城城主夫人那位女修士,众人一下就明白了魔尊打了什么主意。 第57章 .正文完结过去已是过去。   季凭羽的这一招,也让修真界众人放了心。   一开始,他们尚且在担心季凭羽会如阙千寒那般,想要攻打修真界。   此时双方皆有心和谈,事情便很快敲定落实了下来。   于是乎,双方选择了时间地点后,便签订了和谈条约。   而贺窕则回了玄凌派,只等定了良辰吉日,便要嫁到十九城去了。   只不过,因为季凭羽的举措,所以刚开始,玄凌派众人便同样以俗世的规矩要求了他——   成婚前一个月,新人双方不得见面。   当然,这也难不倒魔尊大人。   每当玄凌派忙碌时,季凭羽便会趁隙去找寻贺窕。   或是带些小玩意,或是带些吃食,总能为两人制造些相处的机会。   不过,季凭羽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的。   偶尔撞见了姜浛雪在贺窕这里时,便免不了切磋一番。   一路能从微雪峰打到闻凌轩。   次数多了之后,季凭羽反而不再悄悄地去找贺窕了,而是直接上门拜访。   索性偌大的玄凌派,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   修真界到底并不是俗世,那些宗门长老们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一般来说,双方若想成为道侣,是要经过缔结仪式的。   所以,刚开始修真界众人在听到魔尊要一个婚期时,都感到不解。   后来大家才知道,季凭羽和贺窕的道侣关系一直存在,根本不需要再进行*缔结仪式。   婚礼,只是贺窕曾经提到过,所以季凭羽才办的而已。   转眼间,就到了定好的婚期。   这天清晨时候,季凭羽骑着一匹周身都散发着魔气的魔马走在队伍的前头。   魁煊在后面领着十六名魔将,抬着一顶非常大的喜轿。   再后面,是八十八名魔将装扮的随从。   若不是所有魔都身着红色的服饰,单看他们紧张严肃的神色,路过的修士们都会觉得他们是又要与修真界开战了。   迎亲的队伍,一路到了玄凌派山门前。   玄凌派各处的长老都已经聚集在了入口处,等待着季凭羽前来。   而微雪峰上的准新娘——贺窕,此时也做好了准备。   姜浛雪站在一旁看着她,不发一言。   只是心中的思绪却绕了千回。   从进入贺窕的房间帮忙,姜浛雪就在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对方。   她看得出贺窕的紧张与期待,她也看得出他们俩之前的情感。   只是,曾见过朗月清风的道君,便更为如今的这对道侣感觉可惜。   或许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缺憾,所以更加不忍他人的故事。   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却偏要经历恼人的波折才能修成正果。   贺窕端坐在镜前,时不时地透过镜子观察着房门。   指间无意识搅动的喜帕,彰显着她内心的紧张。   突然,贺窕看到门口处晃动的人影。   她猛地站了起来,“来了!”   贺窕慌乱地走动着,“我现在要做什么?”   姜浛雪失笑地看着她,走上前从她的手中抽出喜帕,盖在了她的头顶。   贺窕总算反应过来,双颊羞得泛了红晕。   她被扶着坐在了床榻上,然后听见姜浛雪从自己身边走开。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下一瞬,她便听到了季凭羽说话:“我来接窕窕。”   说完,他的目光便直直地看进了房间里,一瞬便锁定了他的新娘。   “去吧。”姜浛雪应允了。   贺窕听着季凭羽渐渐靠近自己,然后便被对方抱进了怀里向外走去。   季凭羽一路抱着她进了喜轿中。   离开前,他轻声说着,“这次,窕窕就是嫁入十九城了。”   “……嗯。”   “该出发了,窕窕放开吧。”   被季凭羽提醒了,贺窕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攥住了对方的衣襟。   她怔愣着松开掌心,“你……你走吧。”   贺窕忍不住又红了脸,因为她分明听到了对方离开前的笑声。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羞恼,这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么,怎么可以笑话自己呢……   队伍启程回转十九城,贺窕被稳稳当当地抬着向前走去。   赶程十分迅速,没一会儿便到了魔尊殿外。   季凭羽再次上前,抱着贺窕送着进了新房,然后便关了门。   门外的魔将们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叫道:“尊上?尊上不出来吃酒吗?”   但门内的季凭羽置若罔闻,认真地揭开盖头,与贺窕行合卺礼。   贺窕忍不住问道:“你不应一声吗?”   “让他们自己喝,我若*去了,今夜怕是回不来了。”   季凭羽接过贺窕手中的空杯盏,继续说道:“况且,今天是我们成亲,哪有新郎不陪新娘的道理。”   “随便你……”   季凭羽坐到贺窕身侧,拉过对方揽入怀中。   贺窕抬起头来,看着自家道侣。   自阙千寒从季凭羽体内出来之后,他的眸色便成了鲜艳的红,发色也褪成了雪白。   贺窕抬手抚着他的脸颊,“眼睛和头发,不能变回去了吗?”   “以后都这样了,”季凭羽垂眸注视着贺窕,“丑吗?”   贺窕猛地摇头,“很好看,只是我还没有习惯。”   “那便多看看。”   贺窕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闭眸轻轻吻了一下季凭羽,“嗯。”   过去已是过去。   现在,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第58章 .现代(一)灯下看美人。   早晨八点半。   睡梦中的贺窕到熟悉的闹铃声从床头柜上发出。   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准备按掉手机。   然而,她才刚刚将右手探出被窝,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   本来还迷迷瞪瞪的贺窕,立即被吓得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她睁着睡眼看向本该在床头柜上好好摆着的手机,现在已经“死无全尸”,还散发着股股黑烟。   完全被手机吸引了心神的贺窕,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   “窕窕醒了。”   听见突然传来的声音,贺窕这才发现床边居然坐着一名陌生男人。   她的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一边抱紧了被子远离这个陌生人,一边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擅闯民宅?我劝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就报警了!!!”   季凭羽:“……”   虽然听不懂贺窕在说什么,但是他看明白了对方忘记了自己,并且在害怕。   眼看着贺窕颤抖着向床边挪动着,下一步就要跌落,季凭羽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间的角落站定。   他也很无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时间线回溯到五天前。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生活便平淡而甜蜜地过着。   因为道魔双方的和谈,季凭羽这位魔尊也变得闲了起来。   于是他们俩便有大把的时间外出游玩。   然而,九州再大,长年累月之后,他们还是把每个有趣的地方都走遍了。   这天,贺窕无聊拿起了迴心漏。   先前季凭羽强行打破迴心漏的轮回之后,这个神器便一直处于沉眠状态。   贺窕一度觉得迴心漏已经彻底无效了。   但这次,当她拿起它时,竟然察觉到了其中的灵力波动。   贺窕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季凭羽,他也感到诧异。   两个人聚在一块儿,研究了一整天的迴心漏。   最终得出结论,还能用,但是启动需要极大的灵力。   翻来覆去地研究让贺窕灵光一闪,“凭羽,你说迴心漏能让我过来,那是不是也能送我回去呢?”   季凭羽知道贺窕并不是修真界的人,但是——   “你想回去*?”   “想啊,现在不管是修真界、魔域抑或俗世,我们都去过了,那不如回到我的家乡,我带你去看不一样的世界!”   “不无不可,但还要好好地研究一下。”   于是两个人又翻阅了一天的典籍,然后多次尝试,终于成功地让迴心漏重新运转。   最后,两个人也成功地来到了贺窕的世界。   只有一点非常不好,贺窕不记得季凭羽了。   -   即使季凭羽已经站到了房间的角落,但是贺窕仍旧警惕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走?”贺窕问他。   “抱歉,在下初来乍到,不认识这里。”   贺窕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自称——“在下”。   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小说,她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季凭羽。”   对方叫季凭羽。   嗯?   季凭羽???   那不是她昨晚看的那本修真小说里的反派名字吗?   贺窕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   哦。手机已经寿终正寝了。   看着冒烟的手机,贺窕想到了什么,她指了指:“我的手机,是你做的?”   “是,这个叫‘手机’的法器,突然发出声响,我怕有危险,便破坏了它。”   贺窕:“……它没有危险。”   季凭羽皱了皱眉,虽然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尚局限在这窄小的房间内,但是他依然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   “抱歉,我这就修复它。”   话音刚落,季凭羽便转动魔气,注入手机里,将它修复了。   眼见着发生在面前,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贺窕终于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她拿起手机,长按开机键打开。   当她看到屏幕显示的时间后,忍不住地发出了哀嚎,“完了!”   说着便从下了床,迅速向外奔去。   季凭羽见她十万火急的模样,走上前去问:“窕窕怎么了?”   然而贺窕只来得及回了句:“要迟到了!”   接着便进了洗手间,三分钟搞定刷牙洗脸,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当然,换衣服前,她还记得把季凭羽赶出卧室。   快速换好衣服,贺窕便挎了包出门上班了。   临走前,她没忘记叮嘱了季凭羽一句:“这里和你的世界不一样,你留在家里别乱跑,等我下班回来!”   匆忙之间,贺窕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与季凭羽如此熟稔地对话。   好在贺窕的房子与公司距离不远,她打了车紧赶慢赶地,终于在打卡的最后一分钟进了公司,没有周一就闹了个迟到。   开始工作了,贺窕又想到了季凭羽。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来到现实世界的。   忍不住地,她的脑海里又回闪起《绝世灵尊》里关于季凭羽的剧情。   关于他这个全书中最后的反派,作者描写的笔墨也算浓厚。   如果让贺窕自己总结,那便是越美好的人,打破了便越残忍。   前期剧情里的三师兄有多光风霁月,就衬得后来的魔尊有多冷酷。   看小说的时候,贺窕便忍不住地在季凭*羽身上倾注了过多的目光。   或许这也是早上听见对方名字后,自己能很快接受的原因吧。   但是很快,贺窕便没有心思去想季凭羽了。   临近年末的社畜,总是那么的忙碌。   直到了晚上十点,贺窕才终于拖着疲累的身躯回了家。   玄关处,贺窕连弯腰脱鞋的力气都没了,便随意地将鞋子甩在地上。   她摸索着墙壁,打开了客厅的壁灯,然后慢吞吞地走进去。   转过身,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身影,贺窕才终于恍惚地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   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季凭羽微微转头看向来人。   他的嘴角挂着笑意,向贺窕打着招呼,“窕窕回来了。”   贺窕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   早上先是警惕,而后是匆忙上班,她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过季凭羽的模样。   此时就着客厅里的灯光,对方的脸深深地印刻在了贺窕的眼里。   季凭羽的模样和温柔毫无关联,甚至说带着魔特有的攻击性。   但是此时慵懒的暖色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却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让贺窕恍惚觉得,自己与他可以很近很近。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跳,声震如雷。   接着又不受控地想起一句,并不合时宜的句子——   灯下看美人。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