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进来，给你吃糖》作者：八宝粥粥 　　文案： 　　顾乔暗恋了陆子野五年，甚至为他进了男校。 　　但她不敢奢求和他在一起，因为她有病，谁如果触碰了她的逆鳞，她会变得很可怕很可怕。 　　所以她把这份喜欢藏了起来，却被陆子野发现她藏了五年的照片。 　　她觉得她完了，要被赶出去了。 　　“过来。” 　　果然，眼前的少年眼底泛着怒意。 　　顾乔小心翼翼挪过去，挪到一半，只觉身子被人用力一拽。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很近。 　　下巴被人捏着抬起。 　　接着，一个沉沉的嗓音落下来: 　　“喜欢我？” 　　顾乔不敢开口。 　　他手指收紧，一点一点低下修长的脖颈，几乎是咬着牙对她说: 　　“喜欢我不早说，知不知道老子忍了多久。” 　　下一秒，一个粗暴的不加抑制的吻就重重落了下来，力道大得像是惩罚。 　　把人吃抹干净，他还死死地抵着她，掐着她的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顾乔:“你知道的，我有病。” 　　闻言，陆子野扯了扯唇，“谁没病啊。” 　　没有片刻的犹豫，他继续开口： 　　“不就是就是住精神病院吗，我陪你。” 　　少年说这话时神情慵懒蔑然，语气漫不经心。 　　但顾乔相信他。 　　因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陆子野呀。 　　_ 　　六月，院门口的桔梗花开得很美。 　　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姐姐送顾乔和陆子野出院。 　　临走时，护士姐姐拉住顾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听说那个男生是为了你才进来的，他是你男朋友吗？” 　　顾乔愣了愣，回头望向倚在门口等她的少年。 　　她笑了笑，说: 　　“他是我的光。” 　　1、节奏比较缓慢，喜欢日常文的进。 　　2、双向奔赴，双向治愈，男女主都有病，但正文真的一点也不青春伤痛，很沙雕很欢乐。 　　3、全员助攻，每个人都是好结局。 　　4、本文套路看似都很早古，但都没有往大家熟悉的方向发展，信我！ 　　【每晚六点准时更新】 　　别走！别走！！看文！！！ 　　————————————————————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情有独钟甜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乔，陆子野┃配角：江致，傅司白，盛远川┃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个神经病互相治愈=绝美爱情 　　立意：爱可以治愈一切 第1章 他……好可爱 　　临近午日的阳光被玻璃窗过滤后，一束一束的照进室内。 　　装订精致的日记本安静躺在桌上，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朦胧的白光。 　　“咔嚓——” 　　房门被打开。 　　“小野？” 　　余曼在房间里张望了两眼，将房门完全推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她端着牛奶朝窗边走去，旁边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想着这小子应该是在刷牙洗脸，便将牛奶放在了桌上，正准备提嗓跟他说一声，余光*却蓦地扫过桌上那翻开着的日记本。 　　她无心偷看别人的日记，但日记上只写了两行字。 　　只是扫一眼，她就看了个全。 　　上面写着—— 　　在男校呆久了，我好像都快喜欢男孩子了。 　　他……好可爱。 　　余曼因阳光折射而缩小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他？ 　　他！ 　　男孩子！！！ 　　完了…… 　　她咽了口唾沫，陆家要断后了。 　　正当她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时，耳边传来浴室门锁扭动的声音。 　　几乎是反射性地，她反手就把翻开的日记本给合上了。 　　两米外，脖子上搭着条浴巾，正擦着头发的陆子野从浴室出来。 　　看着余曼一脸做贼心虚般的神色，他眯了眯眼，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余曼两眼。 　　“你在我房里干嘛？” 　　“我我我……” 　　余曼先是一阵口齿不清，余光瞥到桌上的牛奶后，才一把拿起盛牛奶的玻璃杯，捧到脸旁，干笑着说，“我给你拿牛奶上来。” 　　“那个，”她眼神躲闪，有些慌张，“你把头发吹干就赶紧下来啊，夏姨把午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说完，她火速开溜下楼。 　　陆子野看着她慌乱的步伐，半晌，他侧过头，看向桌上被合上的日记本。 　　“啧。” 　　他扯下搭在肩背上的毛巾，往床上一扔，表情有些烦躁。 　　- 　　吃饭的时候，夏姨很是不解。 　　她来陆家三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家里气氛如此古怪的时候。 　　余曼虽说是陆子野的后妈，但这三年他俩一直相处得挺不错的。 　　今儿这是咋了？ 　　在夏姨迷惑的目光下，余曼紧张兮兮地吃完这顿饭，立马闪了人。 　　一躲进屋子，她就拿起手机准备给陆远打电话。 　　可她又觉着这样不好，以那死老头的脾气，要知道他儿子弯了，那还不把陆子野那小子腿给打断？ 　　可不说吧…… 　　犹豫了小半个钟头，她还是决定还是告诉陆远的好。 　　现在小野年纪还小，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此时她帮他瞒着，总有一天陆远也还是会知道，到时候这两父子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把电话拨过去。 　　几声来电响铃后，余曼语重心长地开口，“老陆啊，你儿子他……弯了。” 　　起初陆远还没明白“弯了”是个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后，果然是不出她所料—— 　　电话那头的吼声差点没把她耳朵给震聋。 　　余曼闭上眼把手机给拿了老远，过了好半晌才重新放到耳边： 　　“我说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思想迂腐，这都什么时代了，在国外两个男孩子都能扯结婚证了。”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吼声： 　　“甭说国外，就是中国能，他小子也休想给我搞什么同性恋！” 　　正当陆远在那头吼得正起劲的时候，手机里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余曼盯着这号码看了一会儿，手机里还不停传出陆远的吼声，“你叫那小子给我等着，看我回来不打断他的腿。” 　　“不跟你说了，我接个电话。” 　　余曼本*来不想接的，毕竟是个陌生号码，但她懒得跟陆远那头倔驴扯，便摁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里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似乎是在哭。 　　“余阿姨，我是顾乔，我爸爸他……” 　　“你爸爸他怎么了？！” 　　- 　　余曼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 　　看着人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余曼摸了摸顾乔的头，“你放心吧小乔，你爸爸不会有事的，我会让你陆叔找最好的医生给你爸爸治病。” 　　“真的很抱歉余阿姨，家里实在拿不出积蓄了，”本来已经止住抽泣的女孩转身过来看向她，再次哭了起来，“除了您，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涌出来，顾乔捂面泣不成声。 　　“没事了，有阿姨在，没事了小乔。” 　　余曼圈住顾乔瘦弱的双肩，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乔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快便将眼底的泪水强压了回去。 　　余曼轻叹了一声，拉着她道，“你爸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也没法探望，你肯定还没吃饭吧，阿姨带你吃饭去。” 　　顾乔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我跟爸爸在附近租了间房子，爸爸晕倒的时候我还煮着饭呢，我回去热着菜就能吃。” 　　这附近的环境余曼是知道的，这儿虽是陵川最好的医院，却是老城区了。 　　附近的出租房环境极差。 　　她想着这父女俩都付不起医药费了，住的地方肯定也不好，不由得一阵心疼。 　　“刚好，”她冲顾乔笑了笑，“我也还没吃饭呢，既然你都煮了饭，带阿姨尝尝你的手艺去。” 　　顾乔双眸微睁，面色犹豫。 　　毕竟家里实在不适合接待这样的贵客，可她看着眼前那温和的笑容，已经都想好了的推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乔还是带她回了出租屋，不到十五平的狭小单间里，昏暗且拥挤。 　　房间里连浴室都没有，还得与其他租客共用一个，墙边放着卷起来的地铺，到处都堆满了东西，却是意外的整洁干净。 　　除了淡淡的药味，房间里还混着抹好闻的香气。 　　像是洗洁精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 　　尽管如此，将长期住在陵川最高档别墅区的客人领进这样破败的住所，依旧颇叫人难堪。 　　余曼看出她的拘谨，在她给她搬凳子时便开门见山道，“小乔，和阿姨回家吧。” 　　顾乔抬头，眼睛因惊讶而睁得很大，“余阿姨……” 　　“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因为住在这种地方，你才把头发给剃了的吧，”看着顾乔那和男生一样的平头，余曼忍不住蹙起眉头，鼻尖一阵酸楚。 　　“你本来……”她喉头有些堵堵的，片刻后才缓缓道：“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啊。” 　　她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时，她都惊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五年前十二岁的她，一张脸莹白小巧，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淡茶色的*眼睛清澈剔透，浸了水似的干净。 　　那时她还留着长发，齐肩披在身后，蓬松又柔软。 　　可这样一个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女孩，现在却把一头漂亮的头发剪成了小男头。 　　真的让人惋惜。 　　“你爸爸是你陆叔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着你继续呆在这种地方，在没有给你找到更好的房子前，你必须跟我回去。” 　　顾乔自然不愿意再麻烦别人，可余曼就是铁了心要把她带走，甚至说她不走，她今晚也就赖着脸皮睡这儿了。 　　顾乔无奈，只能答应。 　　余曼怕她反悔，还让她把行李给收拾了。 　　她不好动人家东西，便坐在折叠书桌旁，拿了搁上边那本语文书来看。 　　顾乔像是在书里放了书签，她一拿起来，书便自动摊开了。 　　只是夹在书中的不是书签，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她怎么也没想到的照片。 第2章 我愿意的 　　“余阿姨，我收拾好了。” 　　顾乔拉着行李箱过来，在看到余曼手中照片时，漂亮的浅色眸子一瞬间放大。 　　照片上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稚气未脱的年纪，气质却矜贵无比。 　　目光带着那个年纪不该有的疏离。 　　在昏黄的光晕背景里，淡淡望过来的少年像极了精灵世界里，头戴桂冠，脚踏金枝的神明之子。 　　“余阿姨，您听我说，我……” 　　顾乔慌乱地想要解释，可却一个字也编不出来。 　　这张照片她一直都小心珍藏在盒子里，只有家中没有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看。 　　今天她醒得早，她爸爸还睡着，她才把这张照片拿了出来。 　　谁知她爸爸不知道啥时候起了床，悄无声息地突出出现在她身后，她只能把照片慌忙地塞进语文书里。 　　余曼捏着手里的照片抬起头来，表情颇为平静，还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这上面的男孩子，是小野吧？” 　　顾乔看着余曼手中的照片，双眉拧了起来，表情有些局促，长长的睫羽慌乱地煽动着。 　　没有回答。 　　余曼将手肘搁在膝上，上身微微向前半倾。 　　她歪着头看向身前因为紧张而不停躲着她目光的女孩，浅浅笑道： 　　“你喜欢他？” 　　此话一出，原本低垂着眼睫的女孩，蓦地抬起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来。 　　清澈的双眸一瞬犹如花海盛开，却又仿佛触碰到禁忌，慌乱不止。 　　白嫩的脸蛋上也渐渐浮出红晕。 　　因为头发剪得极短，眉毛也生得颇为浓密的缘故，此时的她倒更像个羞红了脸的男孩子。 　　余曼细细一看，还瞧见她脖颈上有块像男生喉结一样微微凸起的地方。 　　她的声音听着也颇为中性。 　　余曼眨了眨眼，突然想起陆子野日记本上的那一行字—— 　　“他……好可爱。” 　　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突然埋下头，在包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最后找出一张照片，举到顾乔面前。 　　照片上的男生半倚在护栏上，神情慵懒。 　　一道道光束*落下来，将他黑发染上半透明的暖色，深邃的轮廓被描摹出朦胧的光影。 　　“这是小野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帅？” 　　顾乔怔了怔。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再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照片看。 　　可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她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呃……嗯。” 　　顾乔半晌才堪堪垂下眼睫，吞吐道，“很……很好看。” 　　得到顾乔的肯定，余曼脸上立马绽出了一个兴奋又和蔼的笑容，语气也是激动中带着渴求： 　　“那小乔愿意做他女朋友吗？” 　　顾乔：？？？？ 　　- 　　直到被余曼领上了回去的车，顾乔还在蒙圈状态中。 　　余曼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但她还得和陆远商量商量才行，也就还没告诉顾乔为何突兀的说了那么一句。 　　以至于本来挺聪明一姑娘，被她搞得看着像个只会干瞪眼儿的二傻子。 　　余曼有点愧疚自己的一时冲动，试图把顾乔已经飘出体外的魂儿给拉回来。 　　“小乔呐。” 　　她喊了她一声。 　　“嗯？” 　　顾乔动作颇为机械的抬起头来，看眼神儿好似还没回魂儿。 　　余曼干笑一声，弹出一根手指，弱弱道，“阿姨我就是好奇想问一下啊。” 　　顾乔这会儿似乎终于六神归位，但还有些愣愣的，“嗯？” 　　余曼缓缓抬起手指，指向她的脖子，想问她为什么长了喉结，但好像也太不礼貌，说不定还伤人家自尊，是以她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没问出声。 　　不过，她虽没问出口，顾乔也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顾乔抬起手来摸向自己脖子上凸起的那一块，“阿姨您是想问我为什么长了喉结吧。” 　　顾乔表情没有丝毫的介意，“以前我也以为是长的喉结，还去找医生看了，但医生说这不是喉结，是青春期生理代谢比较旺盛造成了甲状腺增大，以后就好了。” 　　“这样啊。” 　　余曼转了转眼珠子，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胸前扫了两扫，嘴里忽然溜出一句，“这样的话，你女扮男装混进男校岂不是很容易？” 　　顾乔头顶再次冒出无数个问号—— 　　女扮男装？ 　　混进男校？ 　　见顾乔一脸错愕地望着她，余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忙忙拿起手机，慌张道，“那个那个，出来这么久了，我给家里打给电话啊。” 　　因想法暴露，她连手机都给拿反了，颠过来的时候还险些将手机给甩出了窗外。 　　瞧她这手足无措的模样，顾乔表情更加迷惑了。 　　“喂，夏姨啊。” 　　“太太您说。” 　　“小野在家吗？” 　　“小野去他姑父的训练场了，还让我告诉您一声，开学前他就不回来了。” 　　太好了！ 　　余曼暗暗在心底兴奋地喊了一声。 　　简直是天助她也，这下她不用担心顾乔暴露了，她还没想好怎么编呢。 　　挂完电话后，余曼转头朝顾乔笑了一笑。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蔼而不失优雅的笑容，顾乔心底像灌了股阴风进去。 　　凉嗖凉嗖的*。 　　- 　　从医院到丹湖别墅区要两个小时车程。 　　下车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太阳还十分毒辣，但丹湖别墅区里却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炎热气，四处皆是成片的绿茵，从湖边吹来的风也带着股夏日少有的清凉。 　　司机帮顾乔把行李提上了楼，余曼则边走边同她里里外外的介绍。 　　陆家是三层欧式大庭院别墅，庭院占了整座别墅的三分之二，屋外是一片显然每日有人精心打理的花园，屋内的装潢设计简约大气又不失温馨。 　　“你先住在三楼的客房，床单被套都是刚换上的，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千万不要拘束，有什么需要就和阿姨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余曼拉着顾乔往上走。 　　不同于二楼的宽敞，三楼似乎只有两个房间，余曼带着她推开了左边那一侧房门，进门时似乎只是顺便提了一句，“小野的房间就在你隔壁，这上边的两间房都有阳台，你要是喜欢吹晚风，等小野回来，晚上说不定还能和他聊聊天。” 　　顾乔长睫一颤，脸上立马浮上了两朵红云。 　　余曼看破不说破，抿唇偷笑着拉着她进了房间。 　　细心的给她介绍完房间里的陈设以及怎么调热水后，余曼便让她先自己熟悉熟悉，她先下楼打个电话。 　　顾乔点了点头，“阿姨您去吧。” 　　余曼下楼后，顾乔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没有初来乍到的拘束，唇角始终微微上扬着。 　　这里有种仿佛回到了自己家的感觉。 　　她家在乡下也是这样的三层洋房，虽然家具装修远远比不上这里，但格局是差不太多的。 　　也正是因为长期生活在乡下宽敞洋房的缘故，起初来到城里住那狭小的出租房时，她实在难以适应。 　　在城里生活的这一年多里，她显少回家。 　　她真的很想念以前在家里可以追着狗狗四处跑的日子。 　　她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 　　在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隔壁的阳台数秒后，她转过身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午后的空气。 　　随着清新的空气入鼻，心情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这样的芳草气息，她也十分怀念。 　　这边，余曼下楼后立马拨通了陆远的电话。 　　她是这么想的—— 　　虽然陆子野可能已经弯了，但也不是不能掰直回来啊。 　　她平时最爱看的就是耽美校园文了，今天看到剪成男生头的顾乔后，她看过所有小说里的香甜Omega仿佛都有了脸。 　　陆子野不是喜欢可爱的吗？ 　　如果顾乔真是男孩子，就凭那张天使般的小脸蛋，还有比她更可爱的男孩子？ 　　她这会儿光是想想就瞬间脑补出了十万字“老攻发现喜欢的小受竟是女儿身后，纠结，痛苦，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但还是为爱低头”的绝美爱情故事。 　　这事儿如果能成，那就是既让小野找到了爱情，又让陆家香火得以延续，还不伤父子之情，最重要的是小乔本身也喜欢小野。 　　只要小乔愿意，这事*儿又何尝不可？ 　　不过，要让顾乔女扮男装进男校也确实太有风险。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陆远的声音。 　　原本余曼想着以老陆那性子定不会同意这件事，谁知他竟一口应下，还在听她说了小乔喜欢他儿子时高兴得嘎嘎直笑，显然早就瞧上人家了。 　　他不仅同意，还说立马就去叫人把学校每个犄角旮旯都安上监控，叫人密切关注她在学校里的动向，保障顾乔的安全。 　　现在陆子野就读的男校是他们自家投资的私立学校，想要办到这些事情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既然陆远这边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剩顾乔那边了。 　　余曼把手机揣回兜里，上了楼。 　　与顾乔坐下来后，她就开始酝酿情绪，“小乔啊，阿姨跟你说间事儿。” 　　由于这事儿实在有些难为情，余曼干脆老脸一丢，一次性把所有事儿全给说了出来，中途都不带喘气儿的，一张嘴就跟炮仗似的，从说陆子野好像弯了，还强调了一下只是好像，再到把整个计划说给她听，全程只花了不到两分钟时间。 　　“……这两天你可以去看看你爸爸，你也可以和你爸说说，你爸要是不同意这事儿咱绝对不干，学校那边的事儿我会安排，到时候呢，我会让人安排你和小野一个宿舍，你放心，小野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过界的事的，他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这孩子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让你和他一个宿舍也是为了你安全着想……” 　　后面的顾乔没怎么听清，只是听了这些，她脑子里就像被塞进去了一团乱麻，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乔？” 　　见她两眼发直，魂儿不知都飞去了哪儿，余曼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顾乔猛地回神。 　　“阿姨，抱歉，我……” 　　“没事的，”余曼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阿姨这些话对你来说，一时半而还消化不了，你慢慢想，你如果不愿，阿姨绝对不强求，毕竟让你一个女生……” 　　“愿意！” 　　她还没说完，只见顾乔忽然开口。 　　余曼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有些发愣。 　　在她怔怔的目光下，顾乔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但依旧低低重复着那句—— 　　“我愿意的。” 第3章 我让你进来 　　夏日午后的城市总透着几分令人昏昏欲睡的颓意。 　　不停从窗外传来的蝉鸣，在只有心电图波动声音的医院，显得并不嘈杂。 　　顾乔起身，捧着水杯穿过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过道，接了一杯热水。 　　这一层楼，过道里的人很少。 　　顾乔喝了几口热水后，将瓶盖拧上，重新走回病房。 　　这间病房暂时只有她爸一个人。 　　她爸还昏迷着，但医生说情况很稳定，叫她不用太过担心。 　　她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在无人的病房里轻声开口，“爸，我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 　　“为了那个人，我要去男校了。” 　　“也不知道以后你知道了这事儿会是什么反应。” 　　说到这儿*，想起这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她浅然一笑，“不过我知道的，即便你生气也好，骂我也好，到最后，你还是会让我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就先不告诉你了，等你病好了，再告诉你。” 　　她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尽管瘦骨嶙峋，依旧满是茧子的大手。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 　　这天，顾乔除了在医院看望父亲，傍晚的时候，她同余曼一起去逛了商场，买了一些男孩子的衣服。 　　除了衣服鞋子，余曼还给她买了好多防狼工具，什么火焰喷射器啊，电击器啊，强光手电之类的，占了她足足半个行李箱。 　　只是这些都不方便随身携带，余曼就想给她再买只防狼喷雾，结果一问，防狼喷雾属于警备用品，市场上买不到的。 　　不过，一个小小的防狼喷雾还能难倒家缠万贯的资本家？ 　　仅仅半天时间，余曼就不知从哪儿给搞了一瓶类似于防狼喷雾的辣椒水，只要朝着人脸喷，就算只有一丁点水沫进眼睛也会辣得人睁不开眼。 　　她还让人做了一支可以藏这辣椒水的打火机，任人怎么看都是打火机，也确实可以打火，但却藏了小机关，只要把那盖子一拧，打火机就能瞬间变成可喷射辣椒水的喷雾器。 　　余曼一边把这些东西塞进顾乔行李箱，一边和她说道，“虽说我还是十分相信小野那崽子人品的，但万一这小子什么酒后乱性，兽性大发，你就把这些往他身上使，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还有这个辣椒水，”余曼站起身来，把辣椒水塞到她手里，重重强调，“小乔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就算是洗澡也要拿上！” 　　“嗯，知道了。” 　　顾乔收下辣椒水，抬头冲她轻轻一笑，“谢谢余阿姨。” 　　顾乔笑起来时嘴边会浮现两颗浅浅的小梨涡，甜的像六月里的棉花糖。 　　看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余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该是阿姨谢你才是。” 　　“对了，”余曼语锋一转，“你爸爸应该快醒了吧。” 　　顾乔点头，“医生说就这两天应该就能醒。” 　　- 　　顾爸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转醒的。 　　他醒的时候，余曼也在病房里。 　　看到余曼，有些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他没有说过多的客套话，只是很诚恳地向余曼表示了感谢。 　　余曼也只道这是她该做的，毕竟他曾经可是救过老陆的命，做这点力所能及的事真算不得什么。 　　之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天，余曼提到想让顾乔暂时在她们家住下，说小乔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住外面太危险，这也要开学了，住她们家的话，上下学也方便，希望能得到他的准许。 　　见她态度谦和诚恳，顾爸笑笑道，“小乔能得夫人照顾，顾某真的是万分感激，只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余曼连连摆手，“我啊一直就想要个女儿，小乔能来我们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爸是个通达之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此事就这样定了。 　　“你们父女俩先聊，我去医生那儿问问情况。” 　　说完，余曼便出去了，把时间都留给了他们父女。 　　顾爸缓缓抬起手来摸了摸女儿的头，还有些浮肿青灰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吓着你了吧。” 　　听到父亲温和的声音，顾乔眼睛一下就红了，泪珠不听使唤地就往下掉。 　　她话也说不出，只咬着唇摇头。 　　“哭什么？”顾爸用指腹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珠，笑得慈爱而温柔，“爸爸得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绝症，现在也得到了你余阿姨陆叔叔的帮助，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不用担心，嗯？” 　　顾乔点头，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抹掉。 　　“乖，”顾爸又笑了笑，温声叮嘱她道，“在陆叔叔家也要乖乖的，不要给人家惹麻烦。” 　　顾乔很认真的点头。 　　这时，护士从门外走进来，“病人刚醒，需要休息，家属今天就探望到这里吧。” 　　既然护士都这么说了，顾爸松开抚在顾乔脸上的手，冲她轻轻挥了挥，“回去吧，不用担心。” 　　顾乔听话出了病房。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余曼从医生那里回来，她们便一起回去了。 　　- 　　之后的几天，顾乔几乎都呆在医院。 　　见她每天都穿着男装，顾爸有问她怎么都搬出合租房了还是这打扮。 　　顾乔只说习惯了，顾爸也没有怀疑。 　　开学的前一天，顾乔还是在医院呆了大半天，但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 　　因为，陆子野要回来了。 　　她每年都有盼着能再与他见一面，这一盼就是五年。 　　五年，他大约是不记得她了的。 　　但她记得。 　　她想过很多与他再次相遇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以男孩子的身份。 　　虽说短发丑了一些，她却很是满足。 　　这样能每天都见到他啊。 　　陆子野是在晚上八点才回到家的，这时候顾乔刚和余曼吃过了晚饭，正拿着杯子准备接杯水，接着就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顾乔下意识地抬眸—— 　　只见一人推门而入，单手抱着个头盔。 　　顾乔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心理建设，定不至于看到他之后连腿都迈不开。 　　可当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少年推门而入。 　　一刹那，仿佛时光静止，世界消逝得只剩一片空白。 　　他是唯一颜色。 　　似乎是余光瞟到客厅里有其他人，陆子野停住了脚步，转身。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看着两米外端着杯水，直杵杵站在原地的顾乔，陆子野微眯了眯眼。 　　他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因着这份眼熟，他抬了抬一向半搭不搭的眼皮，上下打量了下顾乔—— 　　长得不错，就是身板小了些，看着…… 　　还有点呆。 　　打量片刻后，他朝她走过去，在她跟前停下。 　　他表情不算友善，似乎只是出于礼貌，他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陆子野。” 　　他声音低沉，入耳*带着些许颗粒感。 　　顾乔微微一怔。 　　在他靠近之后，顾乔只觉身体愈发僵硬。 　　看着他向她伸过来的手，明明知道他是要和她握手，身体却不停使唤，如何都抬不起手来。 　　见她半天都没什么反应，还眼神发直地大睁着一双瞳子。 　　陆子野微一偏头，冲她挑了示意性地挑了下眉。 　　过了好久，顾乔才僵硬地抬起了手。 　　然而就在她即将与他触碰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余曼的声音： 　　“小野你回来啦。” 　　陆子野抬眸看向余曼，放下了手，并没有注意到顾乔的动作。 　　余曼快步走过来，她攀住顾乔双肩跟陆子野介绍道，“这是顾乔，我闺蜜的儿子，暂时要在咱家住一阵子。” 　　陆子野对她为什么要在这儿住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更是没什么所谓，只淡淡“哦”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上楼了。” 　　“还有一件事，”余曼勾了勾唇，“小乔转去了你的学校，以后跟你就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了。” 　　闻言，原本一脸兴味索然的陆子野骤然拧起双眉，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似乎是不敢置信，他缓缓转头看向顾乔，一字一字开口，“你说什么？”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顾乔一瞬间僵住了，一股凉意瞬间传遍了她全身。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轻响。 　　余曼一个暴栗扣在他脑门儿上，“臭小子，你瞪谁呢！” 　　陆子野闭了闭眼，再睁开，里面依旧满是不善。 　　“我上去了。” 　　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身就上了楼。 　　看着陆子野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上，顾乔缓缓垂下长睫，神情有些落寞。 　　她好像，被讨厌了呢。 　　余曼注意到她的失落，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嗨呀一声，“他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与人亲近，别往心里去，你们多相处一阵就好了。” 　　顾乔点了点头，“那阿姨我也上去了。” 　　“上去吧。” 　　顾乔走在楼道上，满脑子都是刚才他那满是抵触的眼神。 　　她耷下头，整个人都恹恹的。 　　直到，她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球鞋。 　　她倏地抬头。 　　陆子野半倚在墙上，双手懒懒地插着兜，眼神淡淡地望着她。 　　似乎是在等她。 　　顾乔停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怔愣。 　　两人四目相对。 　　一秒。 　　两秒。 　　…… 　　在第四秒半的时候，陆子野脚跟微微一踮，直起身来，插兜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来。” 　　“嗯？”顾乔瞳孔微微放大，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是……让她进他房间？ 　　似乎是因为没听见她的脚步声，陆子野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半侧过头，眼尾扫向她。 　　“愣着做什么，我让你进来。” 第4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乔自认为不是一个很怂的人，至少从五年前遇见他之后就不是了。 　　但再遇见他，她好像又打回了原形。 　　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一进门，陆子野就站在门口，看她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到身后扶住了半开的门框。 　　陆子野什么也没做，就站在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就在顾乔实在扛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打了退堂鼓的时候，他忽的俯身。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顾乔吓得直往后退，双手与后背紧紧贴住房门。 　　陆子野很高，靠近的时候，巨大的阴影罩下来，能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 　　他一手抵在她身后的门上，一点点低下修长的脖颈。 　　他突然的靠近让顾乔脑中一片空白，身子更是僵得不行。 　　就在她走神的这片刻，陆子野已经低得离他极近—— 　　他的鼻尖几乎就要划过她的脸颊。 　　太近了。 　　两人距离的拉进，让顾乔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她紧紧贴在门上的双手也渐渐蜷缩起来，纤长的双睫止不住的颤动。 　　陆子野看着她满脸的惊慌无措，半晌，弯了弯嘴角。 　　“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好似从胸腔里沉沉发出，温热的气息拂过耳侧，滚烫的温度便一路从她耳尖烧到了脖根。 　　脸也烫得厉害。 　　陆子野的视线停留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片刻后，短促笑了一声。 　　他五指微微发力，撑着身子直了起来，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 　　“奇怪，正常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凑这么近看着，表情不应该是莫名其妙吗？” 　　他再次俯下身子来，扬唇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意。 　　“你什么表情啊？” 　　顾乔不知他这话的用意，加上靠他太近的缘故，她脑子只剩一团浆糊，张了张嘴也只突出几个含糊的字，“我……我……” 　　见他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陆子野面露不耐，懒得跟她周旋。 　　呆头呆脑的。 　　他开门见山，“你是他们找来监视我的吧？” 　　顾乔愣了一下。 　　他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余阿姨看了他日记本的事？ 　　她疑惑的抬起头来看向他，撞上头顶那个有些压迫的眼神，她突然想起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几乎是反射性的，她抬起了四根指头举到耳侧，“我绝对不是来监视你的。” 　　余光瞟到自己抬起来的手，她又补了几个个，“我发誓。” 　　看着这不像是骗人的反应，陆子野眼底划过一丝疑虑。 　　过了半晌，陆子野蹙起眉头，盯着她冷冷开口，“不管是不是，你最好不要打搅到我。” 　　他目光凌厉，带着股咄咄的意味。 　　“知……知道了。” 　　“还有。”他补充道，“我不喜欢和人共用一个房间。” 　　他歪头，“懂？” 　　顾乔想了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突然大喊一声： 　　“不行！” 　　陆子野被她这么一喊惊得猛一眨眼，直起身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喊什么？” 　　顾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来弱弱道，“我不能去别的宿舍。” 　　“为什么不能？” 　　顾乔支支吾吾了半天，刚好这时候门外就响起了*余曼的声音，“小乔，阿姨进来了哦。” 　　听到余曼的声音，顾乔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忙忙道，“那个，余阿姨找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便逃也似的开门跑了出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陆子野烦躁地咬了咬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还用力踹了脚地面。 　　- 　　“余阿姨，我在这儿。” 　　余曼转过身来，见顾乔从陆子野房间里出来，她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你怎么在小野的房间里？” 　　“啊……”顾乔摸了摸脖子，“我们说了会儿话。” 　　余曼警惕的瞄了一眼陆子野房间的房门，拉过顾乔的手腕，“进屋说。” 　　拉着顾乔进了屋，关上门，余曼握着她的双肩上上下下把她细细瞧了个遍，关切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顾乔摇了摇头，“没有。” 　　“那他叫你去房间干什么？” 　　顾乔犹豫了会儿，垂下头去，“他说，他不喜欢和别人一个房间。” 　　余曼大约也猜到了，她轻叹口气，搭着顾乔的肩膀低下头来，温声问她，“那小乔，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害怕小野刁难你，阿姨可以让人给你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只是那样的话……” 　　只是那样的话，她虽然还能成为他的同班同学，但也仅仅只是同班同学了。 　　顾乔对此很清楚。 　　余曼同她说过，陆子野是个十足慢热的人，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把自己弄得像生着满身的刺荆棘，不让人轻易靠近。 　　与他一个寝室，是唯一能最被他接纳的方法。 　　顾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犹豫了半晌，她缓缓转头看向不远处书桌上的木匣子。 　　那张被她珍藏了五年的照片就放在里面。 　　上面的那个人，是她惦记了五年的男孩啊。 　　看着那个方向，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她回眸，笑着开口，“余阿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能接受和我一个房间啊？” 　　听她这么一问，余曼顿时笑逐颜开，搂着她的肩膀就跟她支起招，“他这小子吃软不吃硬，我跟你讲，你就这么干……” 　　- 　　这边，陆子野心情极是烦躁，本来收拾着行李，收拾到半道却一脚踹在行李箱上，转身就脱下衣服用力一甩，走进了浴室。 　　重重按了几下调节水温的按钮，再用力一拍出水键，微凉但并不是很冰的水从淋蓬里洒下。 　　他仰起头，闭上眼，就这么冲着凉水。 　　冲了足足二十分钟，他才觉得心头的那股燥怒渐渐平息了下去。 　　关掉水，他胡乱擦了两把脸，伸手往旁边捞过一条浴巾围上就出了浴室，顶头的湿发还有水珠落下，顺着他的腹肌滑进浴巾。 　　因浴巾松垮，劲瘦的腰下，黑色的线条若隐若现。 　　他走到床边坐下，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手机始终亮着，不断有消息发过来。 　　他扫了两眼屏幕，把手机拿起来解开了锁。 　　无数条消息弹出来—— 　　“野哥求求你回个消息吧，TM*电话也不接，玩失踪啊。” 　　“不会是你爸真以为你是同性恋，让你跟我们断绝关系了吧？” 　　“卧槽，你倒是跟他们说这只是个大冒险呀，你有胆玩儿不至于没胆承认吧。” 　　…… 　　看到这几条消息，他心情顿时又烦躁起来。 　　把手机一丢，他重新走回了浴室。 　　他把水温又调低了几度。 　　水浇在他脸上，耳边只有水流的哗哗声，但并未令他的心情有一丝的平复，许多烦人的画面在脑中不断浮现，最后定格在刚才顾乔发誓时的表情。 　　直觉告诉他，顾乔那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难道他真不是来监视他的？ 　　那余曼找他来干嘛？ 　　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5章 搞定 　　七点，还浸润在冷冷晨色中的湖景在透净的落地窗前一览无余。 　　顾乔推开落地窗，伸着懒腰走到阳台上。 　　走到一半儿，余光瞟见一旁的人影，她蓦地一顿。 　　缓缓将僵硬的双手放下来，她半转过身，冲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早啊。” 　　对面正端着杯牛奶的陆子野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屋，看起来高冷十足。 　　如果他嘴唇上没那一圈奶渍的话。 　　顾乔忍不住抿唇笑了一笑。 　　从外面回到屋子，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这个味道让她突然想起昨天陆子野将她圈在门口的场景，因为他身上就有一股像是奶糖的香味。 　　有些甜，还混着果香。 　　她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书桌上那罐玻璃瓶装的奶糖。 　　这罐糖是余曼放这儿的，她打开瓶子拿起一颗闻了闻。 　　即使没有撕开包装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淡淡一笑，抓了几颗放进兜里，然后将这罐糖放进了书包里。 　　- 　　洗漱完后，顾乔就下楼去吃早饭，而陆子野是到要出门时才提着行李慢悠悠下楼来。 　　余曼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明崇高中，也就是陆子野就读的男校。 　　明崇是陵川乃至全国范围都排得上名号的重点中学，但与其他中学不同的是，明崇并不是一味的追求本科达线率，比起成绩，明崇更加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与全面发展，采取的是精英教育，绝大多数学生的家庭也都是上层精英家庭。 　　普通人很难能进明崇，明崇从不与其他学校争抢生源，所以明崇不是成绩好就能考上的，还得有钱，这里光是一年的学费就能让普通工薪家庭望而却步。 　　前连天余曼就带顾乔来逛过明崇，让她熟悉熟悉路线。 　　再次来到这里，环顾四周，顾乔依旧觉得有种不真实感，这里仿佛连空气里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是她这种贫苦老百姓无法想象的气派，连宿舍都是电梯公寓。 　　顾乔还是第一次这么毫不费劲的就将行礼搬进了宿舍楼，因为要塞十几样防狼工具，余曼给她换了个42寸超大号的行李箱，惹得陆子野瞟了好几眼。 　　尽管已经领略过这个学校从里到*外散发的金钱气息，把行李箱搬进房间后，顾乔还是彻底惊呆了。 　　这……真的是宿舍吗？ 　　极度宽敞的空间，温馨而具有活力的室内设计，还有大面积的落地窗与舒适的阳台环境。 　　书桌，衣柜，鞋柜也是一一俱全，比起宿舍，更像是一间精装的酒店公寓，除了贴近墙面的loft复式二楼床。 　　“喂？”余曼接了个电话，把震惊到快灵魂出窍的顾乔拉回了现实。 　　余曼捂住手机和顾乔说了声，“我出去接个电话啊。” 　　余曼一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顾乔和陆子野两个人。 　　陆子野在顾乔背后，顾乔不用转过去都可以想象陆子野的表情，估计马上就要开始撵她了。 　　“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一个宿舍是吧。” 　　果不其然，背后传来陆子野冷冰冰的声音。 　　顾乔背脊一凉，缓缓转过身去。 　　“我说过了吧，我不喜欢和人一个房间。” 　　陆子野的眼睛有些细长，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一个人时，总带着股令人发寒的冷厉。 　　此时他明显很不高兴，眼神更是森寒无比。 　　顾乔本不太敢与他直视，但想起昨天余曼同她说过的话，她只得硬着头皮，努力调整表情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微抿双唇，轻蹙着眉，目光柔弱的望向他。 　　活像个剪了短发的林妹妹。 　　一见他这表情，陆子野半垂的双眸突然瞪圆了半刻，仿佛见了鬼一样。 　　能不像见了鬼一样吗？ 　　试想一个本来就长得跟小受似的男人，再用着林黛玉式的眼神看着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只要是个直男，那怕是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陆子野压低了双眼，满脸写着嫌弃。 　　顾乔不但继续用这眼神瞧着他，还向他靠近了一步，哀声乞求他，“我真的不能和别人一个宿舍，我现在还不能说，但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她还伸手拉住他衣摆，可怜巴巴的道，“求求你了。” 　　陆子野看着她伸过来的那段细白手腕，突然像被马蜂蜇了一般，他一把拍开她的手，猛地往后疾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他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愕。 　　顾乔也是这才发现，他眼睛其实一点儿也不细长，只是他懒得睁开罢了。 　　见他那张昨日与今晨都写着“生人勿进”的冷淡脸在此刻有些崩坏，顾乔心想： 　　余阿姨教的招数果然有用。 　　于是她继续朝他走去。 　　她每靠近他一步，陆子野就往后退一步，最后甚至被逼得站上了凳子。 　　“停——！” 　　陆子野举起手阻止她继续靠近。 　　顾乔停下。 　　陆子野生硬的吞咽了两下，警惕的盯着她，似乎是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开口，“不要动我的东西。” 　　“嗯？”顾乔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陆子野收回手，半偏过头去，只用半张脸对着她，“你要是敢动我的东西，我一定赶你出去。” 　　顾乔浅色的双*眸一瞬间有如花海盛开，“这么说，我可以住这里了吗？” 　　陆子野似乎是低哼了一声，“还有，不准发出噪音，晚上不许关灯。” 　　顾乔连连点头，“我一定安安静静的，不过……为什么晚上不关灯？”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试探地问他，“你……怕黑？” 　　“谁怕黑了！” 　　陆子野反应激烈，声调陡然攀升了好几个阶，吓得顾乔缩了下肩。 　　“小野你蹲凳子上干嘛？”余曼打完电话进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陆子野。 　　陆子野烦躁地闭了闭眼，咬着牙狠剜了顾乔一眼，又很快恢复高冷冰山脸，若无其事的从凳子上下来，又面无表情的走向卫生间，“嘭”的一声将门甩上。 　　看完他这一系列动作，顾乔和余曼会心地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都忍不住险些笑出了声。 　　余曼指了指卫生间，走到顾乔身边，压低声音问她，“搞定了吗？” 　　顾乔抬起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 　　开学第一天上午并不上课，收拾完行李，三人去外面吃了顿好的，接着余曼把顾乔送到教导主任张圆圆那儿去后，她就回去了。 　　张圆圆人如其名，长得是圆圆滚滚，还是男的，因为名字听着像女生，人送外号圆姐，也有人叫他张肥肠。 　　陆子野不是新生，不用去张圆圆那儿报道，直接回了教室趴桌上睡觉。 　　下午两点，第一节 课的铃声响起。 　　由于还没正式上课，又是头一天开学，打了上课铃跟没打一样，教室里闹得不行。 　　张圆圆带着顾乔走进教室，拿着教鞭在讲台上啪啪啪一通敲，“都给我安静，耳朵聋了是不是，上课铃没听见吗？” 　　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张圆圆，而是看到了顾乔。 　　“今年你们新来了位同学，”看着底下一群刚来就开始闹腾的大少爷，张圆圆语气不善，转过头来看向乖巧的顾乔，语气这才温和了不少，“顾乔，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顾乔只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顾乔，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顿时，刚安静了没多久的教室再次嘈杂起来，顾乔只隐隐听见前排几个人的议论： 　　“卧槽，这转校生长得也太秀气了吧，跟个女生似的。” 　　“身材也挺小只，细胳膊小腿儿的。” 　　“哎哟哟，这小脸蛋不当个女的可惜了。” 　　顾乔讪讪地埋下了头。 　　张圆圆又照着讲台一顿敲。 　　“江致，举个手。” 　　教室后排，一只手半举起来，袖口处露出一段冷白的手腕。 　　顾乔抬眸，不偏不倚撞上一个温和的目光。 　　那人生得十分好看，五官俊挺而柔和，似乎是个很温柔细致的人。 　　彼时只是淡淡的望过来，便叫人感觉如沐春风。 　　张圆圆拿着教鞭往那儿一指，和顾乔说，“你就坐江致身边去吧，他是班长，你刚来他也好照应你。” 　　顾乔点了点头朝后排走去。 　　凳子被人贴*心的拉开，顾乔放下书包，冲身旁的人说了声谢谢。 　　江致友善的冲她笑了笑。 　　“该交暑假作业的交作业，交了的自己找事情干，还要我提醒你们吗，别光顾着瞎嚷嚷。”上头又传来张圆圆的声音，紧接着他接了个电话便朝外走去，临走还不忘高举着教鞭以示警告。 　　顾乔正侧着身子收拾包里的书，余光里忽然瞟见一个大耗子似的生物，“嗖”的一下从教室门口窜了过来。 　　顾乔吓得猛一回头，只见身前一个猫着身子的男生也大睁着眼把她给望着。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 　　“你是新转来的吧！” 　　“大耗子”男生突然兴奋地蹦到她前面的座位上，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顾乔被他看得有点尴尬，干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顾乔。” 　　“我叫傅司白。” 　　“哇，”傅司白盯了她半晌后，突然感叹一声，“你长得好可爱啊。” 　　“——！” 　　顾乔一口唾沫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第6章 挑衅 　　顾乔咳嗽了两口，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我是男生。” 　　傅司白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生。” 　　傅司白还傻乎乎的冲顾乔笑着，一个暴栗忽然从天而降落。 　　傅司白捂住脑门，一脸芒乎地看向江致，“江致哥你打我做什么？” 　　江致用略带责备的眼神望着他，“哪有说男生可爱的。” 　　“知道了啦，”傅司白瘪了瘪嘴，嘴里嘟囔着，“仗着比我大两岁成天教育我，烦死了。” 　　“大两岁？”顾乔惊讶地转头看向江致。 　　江致笑笑道，“司白跳过两级，现在才十五岁。” 　　顾乔眼睫微微一抖，“这么小？” 　　怪不得如此孩子气，虽然他身高仿佛也不矮，五官也十分立体，轮廓棱角分明，但他刚才不高兴瘪嘴时，脸上还能看出有两坨微微嘟起的奶膘。 　　奶fufu的，很好捏的样子。 　　“顾乔你看着可比我小多了，”傅司白两手往她跟前一扒，睁大一双噙满了期待的眼睛望着她，“你多少岁了，不会比我还小吧？” 　　顾乔摇了摇头，“我再过不久就十七了。” 　　“啊……”傅司白一脸失望，“明明看着比我小多了。” 　　顾乔不自在地抬手挠了挠脖子。 　　江致注意到她的动作，似漫不经心地问她，“对了，我今天有看到你从子野的房间里出来，你是他亲戚？” 　　“啊？”顾乔没明白这两者有何关联。 　　江致淡笑着同她解释，“子野住的是值班室，晚上不用熄灯的，这可是只有董事大少才有的特权。” 　　“这样啊，”顾乔啊了啊嘴，回道，“我们不是亲戚，只是我妈妈是余阿姨的朋友。” 　　她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只能这么说。 　　“哎哟，四舍五入那就是野哥亲戚，既然这样，”傅司白扬唇笑起来，漂亮的眼睛眯成月牙，“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兄弟啦。*” 　　说着，他抬手就把身旁似乎正在做题的的人往怀里一搂，“这人你应该还不认识吧。” 　　傅司白指着那人后脑勺给顾乔介绍道，“他叫盛远川，在我们四个里排行老三。”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拍着盛远川脑袋，示意他转过来给顾乔打个招呼，然而却被他箍在怀里的盛元川一把推开，推了推眼镜就继续埋头做起题来。 　　见他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傅司白扬手一副要给他一巴掌的模样，却也没落下去，只骂骂咧咧地转过头来向顾乔吐槽，“这货就是个臭书呆子。” 　　“吵死了。” 　　一旁爬起来个懒散里带着不耐烦的声音。 　　“野哥！” 　　傅司白看到慢悠悠从课桌上撑起身子来的陆子野，似乎很是惊讶，眼睛瞪得老大。 　　“哇，野哥，你终于出现了啊，这一周你都干啥去了，一条消息不回。” 　　陆子野懒得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把头转到另一边就准备继续趴着睡。 　　傅司白立马滑过去，一把托住他的脸，“野哥你先被睡啊，那个大冒险你到底干没干？” 　　陆子野一把将他手给拍掉，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吗，无聊。” 　　“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野哥，说了输了就的干的。” 　　“你找死是不是？” 　　他朝傅司白丢过去一个杀气满满的眼神，傅司白立马怂了吧唧地缩了回来，一张小嘴却始终叭叭的张张合合，不出意外是在骂他，但又不敢骂出声。 　　“你不是说你今天要给我们现场表演你爸的反应吗？”一直埋头刷着题的盛远川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硬邦邦的，听不出什么兴致，倒是傅司白立马来了精神头。 　　他挺直腰杆，端起一副要唱相声的架势拍了两下桌子，表情眉飞色舞，“你们是不知道哇，我是想方设法才让我爸那大忙人看到我的日记本，知道我是同性恋后，他反应那叫个精彩。” 　　同性恋？ 　　顾乔猛地抬头，一脸惊愕地看向傅司白。 　　傅司白连忙解释，“顾乔你不要误会啊，这就是个大冒险，那天我们打赌，输了的就要在日记本上写自己是同性恋，再想办法让爸妈看到，看他们什么反应。” 　　他指向一旁的陆子野，“野哥那天也输了的。” 　　顾乔一怔。 　　所以，他不是真的喜欢男生？ 　　刹那间，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从心底溢出，随着血液，填进四肢百骸。 　　顾乔低下头，即使极力掩饰，仍不自觉弯了嘴角。 　　她并未察觉自己面上露出了笑意，心中仍暗暗欢喜着，后脑勺却突然被什么不软不硬的东西砸了一下，接着耳旁响起某人阴沉沉的声音： 　　“你笑什么笑。” 　　顾乔一下愣住，傅司白和江致也愣住了，一脸茫然的扭动脖子看向陆子野。 　　“看什么看！” 　　陆子野恶狠狠的瞪了傅司白两眼，把傅司白瞪得收回视线后，他眸子一沉，用眼尾睨着顾乔，眼神跟刀子似的。 　　不明所以的顾乔也转头*看了一眼陆子野，只是她反射弧比傅司白他们要慢一些，转过头去时刚好撞上他那恶狠狠的眼神。 　　仿佛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顾乔立马转回了头，一对小刷子似的睫毛慌张地上下扇了扇。 　　好奇怪呀…… 　　顾乔有些不明所以，既然他是故意让阿姨瞧见的日记本，也因此以为她是余阿姨找来监视他的，还不想跟她一个宿舍，那不是只要和余阿姨说清楚就好了吗。 　　他为什么不说？ 　　思索片刻，她脑中浮现了陆子野在宿舍时从椅子上下来走向厕所的那个倔强背影，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她垂眸，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彼时，耳畔也传来了傅司白几人的笑声，似乎是傅司白在讲他爸的反应，他还笑得捂着肚子直拍桌子。 　　顾乔抬头，看着笑成一片的大家，再转眸看向一旁耳根微微有些发红的陆子野——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世界十分美好。 　　欢声笑语在耳边，喜欢的人在眼前。 　　- 　　傅司白的笑声别具一格，鬼畜且洪亮，直接传到了教师外头还打着电话的张圆圆耳朵里。 　　张圆圆吹胡子瞪眼的进来把他们给训了一顿，顺便打发了他们几个去干领书的苦差事。 　　陆子野也被叫着一起去了。 　　张圆圆不比明崇其他老师，别的老师都不太敢得罪这学校里的学生，毕竟大多都是家里有背景的，偏偏就张圆圆不怕事儿大，跟平头哥转世似的，还专挑背景大的学生训，比如陆子野。 　　也不知道张圆圆是哪儿来的底气，有人说他来这里教书之前被老婆给绿了，他老婆还把他的钱全卷跑了。 　　所以，他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活了。 　　刚开学第一天，楼道里没什么人，每个班这会儿也并没有上课，但不时就会从某个班里爆出一阵笑声。 　　顾乔被傅司白搭着肩走在前面。 　　本来走得好好的，顾乔只觉领子被人揪着往后一拉，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猝不及防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心头一紧，抬起头，入眼是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 　　“野哥你干嘛？”傅司白盯着陆子野，一只手悬空保持着搭肩的姿势。 　　陆子野冷着脸，“你们先走，我有话跟他说。” 　　“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儿说，神秘兮兮……” 　　傅司白还没说完，只见陆子野一个眼神丢过去，他立马哆嗦着挽上江致和盛远川的手肘，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拉着两人就往前走。 　　“有……有什么事吗？” 　　一和陆子野独处，顾乔就又紧张起来。 　　陆子野提着她的领子，微微俯身，薄唇贴近她的耳尖。 　　“今天听到的事，你要是敢跟余曼说一个字，小心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低哑的声线里带着冰冷的警告。 　　本来一靠近他就有些紧张害怕的顾乔，这会儿听着他饱含狠戾的警告声，心底一点儿没有害怕不说，甚至有点想笑。 　　不过为了某人的面子，顾乔还是*强行压下了就会溢到嗓子眼的笑意，做出害怕的模样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和余阿姨说的。” 　　确认了语气，陆子野直起身，半垂眸子扫了她一眼，然后松开顾乔的领子，将手揣回兜里，大步朝前走去。 　　顾乔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提起步子，小跑着追上他。 　　- 　　九月的阳光依旧热烈，天空透蓝，蝉鸣不绝于耳。 　　明崇的教室虽每间都安了空调，可走廊里依旧闷热无比，来排队领书的人个个都一手叉腰，一手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扇着风，不时发出一阵抱怨。 　　陆子野和顾乔到领书的教室时，江致他们已经排到了中间。 　　傅司白把顾乔拉到了最前面，陆子野瞟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把我那份也一起领了，我在那边等你们。” 　　看着他走向走廊另一头，傅司白拍了拍顾乔的肩膀，问她，“野哥没欺负你吧？” 　　顾乔摇头，“没有。” 　　“那就好，”傅司白松了口气，他是了解陆子野的，虽然这人武力值爆表，却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谁，但傅司白总觉着他和顾乔的气氛很微妙。 　　“其实吧，”傅司白搭着顾乔的肩，看向倚在走廊尽头的陆子野，笑着同顾乔说，“他这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 　　“是吗？”顾乔眨了眨眼，抬头望向走廊尽头。 　　走廊外有一片树林，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缝隙，在墙面投下一片金砂般的碎影。 　　双腿修长的少年半倚在一旁，姿态慵懒，光影在他身侧缓缓浮动。 　　他半垂着下颌，一手从衣领里拉出一根细绳，静静摩挲着绳子上的吊坠，走廊上的阴影覆在他脸上，少年的侧脸被描摹出极好看的轮廓。 　　顾乔淡淡一笑，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傅司白，“那你为什么那么怕他啊？” 　　傅司白表情一愣，“那……那是我给他面子！” 　　顾乔就笑笑没说话。 　　大约排了十分钟，几人终于领到了书，开始往回走，陆子野跟过来从傅司白手里抱过半摞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头。 　　傅司白一路和顾乔聊着天，顾乔也光顾着和他说话去了，一个没注意在拐角撞上了人。 　　“抱歉，”顾乔立马转头看向被她撞了一下的人，这人分明是被她撞了，目光却越过了她，直勾勾看向她身后。 　　跟在她身后的，是陆子野。 　　“好久不见啊……” 　　眼前的人目光紧紧钳着陆子野，眼底满是压不住的兴味与蠢蠢欲动。 　　他勾着嘴角，笑意与某种挑衅似的语调混织着，从他纤薄的唇里缓缓吐出—— 　　“师兄。” 第7章 犬牙 　　这人定定看着陆子野，抬腿像是想再往他跟前迈一步，结果膝盖刚刚抬起就又撞上了顾乔。 　　顾乔往后退了两步，而这人似乎这才注意到她。 　　“这矮子谁啊？” 　　剃着寸头的男生微微低头，仿佛与生俱来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落在顾乔脸上，轻佻地上下打量了*两番，嘴边扬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不会是个星二代吧，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 　　说着，他抬起手来。 　　顾乔有点儿发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愣看着他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就快捏上她的下巴。 　　她心头一惊，正欲躲开，却只觉领子一紧—— 　　陆子野单手抱书，揪着她的领子把她给拉到了身后。 　　寸头男盯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看了半晌，扯了扯唇，低笑一声。 　　他收回手，缓缓揣回兜里，抬头看向将顾乔完全挡在身后的陆子野。 　　陆子野也看着他，眼神漠然。 　　“我说过的吧，不要碰我周围的人。” 　　陆子野冷冷开口，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也稀疏平常，不像在说一句警告，仿佛只是在同一个漠不相关的问路人交谈。 　　寸头男没有立马回应他，一双枭鹰般的锐眸死死的盯着他，似是试图从他眼底寻找着什么，然而眼前的人目光始终淡漠。 　　他揣在兜里的双拳不自觉攒紧，眼底渐渐泛出浓如黑色焰火般的憎恶。 　　他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内侧，向前迈进一步，凑到陆子野跟前。 　　这人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嘴角扯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咬着牙一字一字开口： 　　“如果我非要碰呢？” 　　陆子野蹙眉，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然而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你可以试一试。” 　　“陆子野！” 　　他突然拎起陆子野的领子用力把他掼到了墙上。 　　一声闷响。 　　后背狠狠撞到墙上，怀里的书掉了几本到地上，陆子野微微皱了下眉。 　　“祁遂川你做什么？” 　　江致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怒声吼道，“开学第一天你就想背处分吗！” 　　祁遂川充耳不闻。 　　他现在就像一头刚刚与同类搏斗过，暴怒着的狮子，此刻正双目血红的盯着自己敌手，胸膛剧烈起伏，不断喘着粗气。 　　“你们几个人在那边儿干嘛？”走廊那头传来张圆圆的声音。 　　张圆圆除了是一般班主任还是教导主任，与众多家长联系密切，加上他那平头哥精神，很多学生还是有些怕他的。 　　见他朝这边走了过来，和祁遂川一起的两个人忙忙劝他，“川哥算了吧，张肥肠来了。” 　　祁遂川眼神像是很不甘心，但仿佛处于某种忌惮，他还是放开了陆子野。 　　他连松手的力度都大得吓人，临走之前，还狠狠剜了一眼陆子野，神色十分可怕。 　　顾乔站在一旁清晰的看到他那阴鸷无比的表情。 　　她转头看向陆子野，眉间流露出担忧。 　　她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但这个叫祁遂川看着便让人觉得危险，比她在以前学校看到过的混混要可怕得多。 　　“野哥你没事吧？”傅司白把手里的书往盛远川怀里一放，快步凑到陆子野身旁，“那混蛋也太用力了吧，我看看你后背有没有伤着。” 　　傅司白上去就要撩陆子野的衣服，被陆子野一把给拍掉，用眼神警告他，*“找死？” 　　“哎哟，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这时，张圆圆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你们干嘛呢？” 　　他指了指地上掉的几本书，抬起头来就用他那专业的骂人姿势开始教训起他们来，“叫你们领书怎么给我领地上去了？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一天天的，真是！” 　　傅司白忙忙蹲下把书给捡起来，“老师我们就是跟人撞了一下而已。” 　　“叫你们不长眼。”张圆圆抬手作状要给他几个巴掌，“还不赶快给我进去。” 　　- 　　一个班的教材不是一次就能领完的，他们又跑了几趟。 　　陆子野几次都是在走廊外头等他们，顾乔就趁这会儿时间问傅司白，“刚才那个叫祁遂川的，他跟陆子野什么关系啊？” 　　傅司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问题一样，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才俯下身来，小声和顾乔说，“那混蛋据说背景很硬，家里好像是当官的，以前跟野哥是一个武馆的，得过好几次全国冠军，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老觉得野哥瞧不起他，就想着和野哥打一架。” 　　“而且啊，”傅司白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还一脸得意，“我觉得他打不过野哥。” 　　顾乔一惊，“他不是全国冠军吗？” 　　傅司白嘁了一声，“那是野哥没参赛，要是野哥去了，还轮得到他当冠军？” 　　“可能这也是他想和野哥打架的原因之一吧。”傅司白摸着腮说。 　　“所以，他们没有打过架？” 　　顾乔有些想不通，就算陆子野不参加锦标赛，想打一架还不容易，直接给他一拳不行了吗，陆子野那性子也不像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 　　然而事实是，他还真没还过手。 　　“有一次那混蛋可能是想打架想疯了，在天桥上冲过来就给了野哥一拳，幸好野哥反应快闪开了，之后不管祁遂川怎么抡拳头，野哥也都只是要么闪开要么格挡住，就是不跟他打。” 　　顾乔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 　　傅司白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我还专门问过他，他只说没意思，”傅司白眯起眼，摸着下巴看向走廊那头的陆子野，神秘兮兮的道，“但我不信，我寻思他俩之间肯定有事儿，那小子那么混蛋，野哥这暴脾气竟然能忍住不揍他。” 　　顾乔听完皱了皱眉，转头也看向走廊那一边。 　　倚在走廊上的少年眉目冷淡。 　　她心底无端隐隐不安。 　　- 　　领完书回到教室，小两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第一天也就是报个到，最多也就是老师叨叨两句，然而他们班偏偏碰上个话最多的张圆圆。 　　别的班最晚四点半也就放了，张圆圆愣是拖到了快六点还没放，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像是把存了一个暑假的口水搜肠刮肚地全吐了出来，两个小时下来，前排的同学被他横飞的唾沫浇了个满头，一脸生无可恋。 　　终于等到张圆圆放人，前排的忙着回去洗头，其他人兵分两路*，一拨去了食堂，一拨去了小卖部。 　　顾乔是食堂大队伍中的一员，第一天来到新学校当然是要尝尝食堂阿姨的手艺，最重要的还是，不要钱。 　　餐费是包括在学费里的，而她来这里上学不需要学费。 　　来到食堂之后，顾乔再次被这学校的土豪气息给惊呆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在学校竟然能吃上自助餐，还是顶级豪华自助餐。 　　食堂非常的大，菜品极多，人虽多却并不拥挤。 　　这里几乎都是精英家庭培养出来的素质人才，在吃饭纪律上完全不用监督强调，大家都十分有序就餐。 　　顾乔对食物特别的讲究，因为她六岁就开始自己做饭了，做饭也算是她的爱好。 　　她爸爸还没生病之前，她家可是他们村儿的首富，洋房都是按小别墅来建的，家里不缺给她买食材的钱，她在家没事儿就跟着菜谱捣鼓新菜式，久而久之，竟是自己把自己口味给喂叼了，每每吃学校的饭菜她都觉得难以下咽。 　　来到这儿，她终于能吃上一顿满意的饭了，也算是久违的体验了一把当有钱人的快乐。 　　吃完饭，傅司白和陆子野打篮球去了，盛远川回了教室刷题，就剩她和江致一起回宿舍。 　　和傅司白的热情活泼不同，江致给人感觉就是如沐春风，他不会对人过于热情，也没有太多的话，但他能很好的照顾到别人的情绪，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客套。 　　江致住在三楼，顾乔和陆子野的房间在二楼。 　　和江致挥手作别，顾乔出了电梯走向宿舍，刚出电梯她就在包里翻起了钥匙，结果半天都没找到。 　　她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下楼去找宿管大爷，然而大爷今天好像很忙，不在岗。 　　她没办法，只能去篮球场找陆子野。 　　因为刚过饭点，来打篮球的人不是很多，陆子野他们也歇了一会儿，顾乔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刚准备上场。 　　被顾乔喊住，陆子野有些不耐烦，“干嘛？” 　　“你带钥匙了吗，我忘带钥匙了。” 　　陆子野今天心情本就不爽，加上这不爽有一半就是来源于眼前这没带钥匙的，他眼皮一翻便低骂了句，“钥匙都能忘带，你什么猪脑子？” 　　傅司白知道陆子野的暴脾气，忙忙打圆场道，“开学第一天，难免嘛。” 　　陆子野撇了下嘴，烦躁地朝放包的地方走去。 　　他背的是一个不大的斜挎包，专门用来运动时放手机跟钥匙的，找起来毫不费力，然而他把手伸进包里后就没了动作。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傅司白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问，“野哥，你不会也没带吧？” 　　空气突然安静。 第8章 腹肌 　　看着陆子野那凝固的表情，傅司白憋笑失败，笑出了声。 　　只不过他刚笑了两声，一个暴栗就砸了下来，陆子野抬腿作势要给他一脚，“你再笑一声试试？” 　　傅司白嘴上说着“不笑了不笑*了”，还是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陆子野直接给了他一脚，把他踹出了老远。 　　乜了他一眼，陆子野转过头来看向顾乔。 　　顾乔立马收起脸上的笑，但陆子野还是看到了，大概是不熟，他只是用眼神发出了警告，然后不耐烦地将脸转了过去，一边仍包一边冷声开口，“没带钥匙不知道找宿管大爷吗，跑这么远来问我要，猪脑子。” 　　“我找过了，大爷不在。” 　　陆子野脸上的表情再次凝固，烦躁里带着三分火气，仿佛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倔强。 　　他闭上眼沉默了会儿，几乎是咬着牙说，“那你不知道等着吗？” 　　顾乔眨了眨眼，“高一新生也是今天来，所以我想着大爷应该很忙就先来找你了，既然你也没有我回教室自习会儿吧，晚上大爷应该就回来了。” 　　说完她就抬手朝陆子野挥了挥，“拜拜，你们好好玩儿。” 　　陆子野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朝教学楼走去，浓密的长眉沉沉压了下来。 　　那小子没脾气的吗？ 　　望着顾乔单薄的背影，莫名的，他忽觉心头窜上一股燥怒，狠踹了一脚鞋边的篮球。 　　“啊——” 　　傅司白应声倒下，被球砸了个狗啃地。 　　- 　　顾乔回到教室，明崇没有晚自习，教室里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 　　明崇不只是没有晚自习，在别的学校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让学生为高考冲刺的大环境下，明崇却始终保持朝七晚六，周末双休，让学生有更多的精力与时间去培养自己的其他特长。 　　比起学习成绩，明崇着实更加注重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想要在明崇拿到奖学金，光是成绩好是远远不够的，起码还得拿到一百分的综合素质分。 　　顾乔为此颇为头疼。 　　她家里着实已经拿不出什么钱了，从她爸爸生病起她的生活费就完全来源于奖学金。 　　余曼本来是有给她生活费的，但她没有要，毕竟她已经收了人家那么多恩惠，就算是还当年的恩情，一命换一命，陆家给她爸爸付医药费就已经还恩了，所以生活费她断不能要。 　　明崇学生的学生大多的特长都是与艺术和体育相关的，许多人还是十项全能，然而顾乔除了学习，最大的特长也就是做饭了，虽然还会一点画画，但跟明崇特别优秀的学生根本不能比，所以她要想拿奖学金只有靠走学科竞赛。 　　一回到教室，她就带起眼镜，拿出了数学竞赛辅导资料看了起来。 　　她的近视并不严重，但她写字时腰杆一直都是挺直了的，从来不会弯腰驼背，眼睛距离书本是标准的一尺远，不戴眼镜的话还是会看不清楚。 　　教室里很安静，只不时响起沙沙的翻书声。 　　大概十点半的时候，教室里自习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盛远川两个人。 　　没过多久，盛远川也开始收拾了起来。 　　盛远川座位就在顾乔的右上方，他回头整理书包，余光不经意*瞟到了顾乔桌上的书。 　　那本白皮的奥赛真题跟他此刻拿在手里正准备放进书包的那本一模一样。 　　他微愣了两秒，“你……要参加数学竞赛？” 　　突然听到盛远川的声音，顾乔也愣了两秒，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微点了下头。 　　除了数学竞赛的资料，盛远川还在她高高堆起的一摞书里看到了物化生三科的奥赛资料。 　　这是要把理科的竞赛都参加个遍的势头啊。 　　盛远川从初中开始就是在明崇读的，明崇虽然不像其他学校那样重视成绩，但从来不缺乏成绩优异的人，特别是单科成绩，什么数学天才物理天才数不胜数，所以每年参加奥林匹克的人不在少数，但天才绝大多数只专攻一个领域，偶尔有人会参加多个竞赛，但一次性参加个全的，他还是头一次看见。 　　他低眉，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明崇确实是讲究全面发展，但这样在学科上全面发展的，还真是少呢。 　　“你对竞赛很感兴趣？” 　　顾乔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眨了眨眼，这好像是她今天第一次看到盛远川笑。 　　都说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但顾乔觉着陆子野他们四个长得那是完全不一样—— 　　傅司白少年气十足，肉乎乎的奶膘无敌可爱；江致五官立体而柔和，光是长相就让人觉得是个温柔的人；至于陆子野，他的长相放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穿布衣也能穿成锦衣华服气质的贵公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高级，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让人看见。 　　而盛远川身上的气质很是矛盾，他五官十分凌厉，比祁遂川的骨相还要凶上两分，但一副眼镜又似乎打破了他眉眼的犀利，金属质感的半框眼镜给他添了几分斯文。 　　顾乔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道，“也不是啦，这不是为了赚点综合素质分嘛。” 　　“赚综合素质分？”盛远川不解的偏了偏头。 　　思索片刻后他才想到，“你想拿奖学金？” 　　顾乔点头。 　　盛远川仿佛愣住了，直直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突然笑了一下。 　　来明崇读了四年的书，他还是头一次见人参加竞赛只是纯粹地想拿奖学金。 　　“要不要回去了，快十一点了。” 　　顾乔圆了圆眼，“什么？这么晚了。” 　　她看起书来就没注意时间，这会儿才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慌忙收拾书包，她还得回去洗澡呢，但愿陆子野还没上床睡觉。 　　顾乔是何盛远川一起回去的，分明两个人都要参加奥赛，也算是有共同话题的人，一路上却愣是没说过一句话，也就出电梯的时候说了句“拜拜”。 　　顾乔刚出电梯就看到门还关着，里边儿灯也是黑的，陆子野竟然还没回。 　　她庆幸的呼了口气，转身走楼道下去找宿管大爷拿钥匙。 　　- 　　盛远川走到宿舍门口，还没打开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了傅司白*激动的大喊声，估计是打游戏打兴奋了。 　　推开门，果然，三个人玩得正嗨。 　　看见他回来，傅司白把耳机脖子上，“你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盛远川白了他一眼，“十一点了还早？” 　　“卧槽，都十一点了！”傅司白取下耳机，“不来了不来了，明天可不能睡过头，我踏马才不想大清早就听圆姐叨叨。” 　　陆子野也把耳机取了下来，插兜起身就准备回去，却被盛远川拉住。 　　“问你个事儿？” 　　陆子野懒懒转过头来。 　　“顾乔家里是破产了吗？” 　　陆子野一愣，掀了下眼皮，“为什么这么说？” 　　“为了拿奖学金，她报了四个奥林匹克竞赛。” 　　“四个！”傅司白突然跳起来，“这么牛掰！” 　　江致却一点也不惊讶，低头轻笑，“看来顾乔很聪明啊。” 　　陆子野什么也没说，只眨了眨眼，好似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冷冷开口，“他跟我又不沾亲带故，鬼知道。” 　　说完他就径直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下了。 　　他转过头来，懒懒开口，“你们谁有眼罩？” 　　- 　　陆子野回宿舍的时候顾乔给他留了门，他一推便开了。 　　踏进门，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眼罩，抬手一抛，扔到了顾乔床上。 　　顾乔听到了外头关门的声音，几下把头给冲了就从浴室走出来。 　　她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男士睡衣，长而宽松的裤腿把脚踝都整个盖住，只露出一双看起来极小的脚。 　　陆子野并不想故意去看她的脚，但她的脚又白又嫩，指甲剪得很整齐干净，小小的，看起来像单手就能握全，实在惹人注目。 　　他看了好几眼，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这样一双脚实在不像长在男人身上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拿过浴巾甩到肩上就进了浴室。 　　男生洗澡都快，不到十分钟，顾乔刚吹干头发，陆子野就从里边儿出来了，光.着上身，只腰间围着条浴巾，偏偏那条浴巾还松松垮垮。 　　不同于同龄人略显青涩的身材，由于大量的运动与锻炼，陆子野有着漂亮的腹肌，象牙色的肌肤因背光蒙上了一层阴影，也将他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来。 　　顾乔只不经意瞟了一眼，整张脸就烧了起来，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陆子野起初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但他也洗了头，需要她身旁放着的吹风机。 　　他就那样光.着上身朝她走过来，将她脸上的红晕，慌张逃窜的眼神，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向她手边吹风机伸手过去的动作一顿，侧过头来。 　　顾乔的身体本就绷得极紧，他突然的侧头，顿时叫她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她身后是一张椅子，被椅子腿一勾，她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陆子野表情陡然一变。 第9章 你性取向没问题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子野伸手一把拽住顾乔的手臂，用力往怀里一拉。 　　沐浴露好闻的香味入鼻，伴*随着男子独有的气息。 　　顾乔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陆子野怀里，双手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顾乔愣住，浅色的瞳孔止不住颤动。 　　彼时仍单手握着她手的陆子野也有些怔愣。 　　按常理来说，一个男生就算身体再不济，只要够瘦，手臂上怎么也能有点肌肉，顾乔也算是极瘦的了。 　　可他的手臂……却软的一塌糊涂。 　　片刻，待两人都回过神来，他们同时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迅速侧过身去。 　　陆子野动了动喉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 　　他咬着牙闭上眼，似暗骂了一声，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那个……” 　　“那个……”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你先说。” 　　最后还是陆子野先开了口。 　　顾乔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长睫，掩住眼底的慌乱。 　　“谢……谢谢你啊。” 　　“我说，”陆子野的表情似乎极力在忍耐着什么，大概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突然迈过来，一把拽着顾乔胳膊，几乎把她整个个提了起来，厉声一字一句道，“你他妈能不能……” 　　说到一半儿，他顿了半晌，又用力放开了她，叉腰背过了身去。 　　顾乔被他吓得够呛，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到了他，只能一脸茫乎地把他给望着。 　　陆子野仰头深吸了气，极力平复了情绪才又转过头来，“今天忘了说，最后一点。” 　　“最后一点？”顾乔一脸茫然，微微睁大了眸子。 　　陆子野定定的看着她，“你……性取向没问题吧？” 　　顾乔一愣，忽然明白过来。 　　她立马抬起三根指头，“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同性恋！” 　　陆子野牢牢盯着她的表情，过了会儿拉了个凳子坐下，用监视犯人似的眼神继续盯着她，然后下巴一抬： 　　“你发。” 　　顾乔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板一眼的，姿势摆得还挺正。 　　顾乔强行忍住没笑，保持举着三根手指的姿势，像入团宣誓一样一本正经地开嗓，“我顾乔要是同性恋，我就头上流脓脚底生疮，出门被车撞，全家不得好死……” 　　“行了。” 　　听她把全家都搬出来了，他看在她全家的份上暂且相信她的话，起身拿起吹风机就吹头去了。 　　这时候顾乔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用黑色细绳挂了个像是犬类动物的尖牙。 　　如果没记错，昨天他在走廊那头等他们领书时一直摩挲着的就是这颗犬牙，等他们领完了书他又重新塞回了领子里。 　　明崇的校服领子不高不矮，但正好能把那根细绳遮住。 　　顾乔也没多想，只是好奇的又多看了两眼，便去了浴室洗衣服，出来的时候陆子野已经上了床。 　　她小心翼翼爬上□□，尽量不弄出声响。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还有些低，顾乔拉过被子把身子盖住，却意外在床脚发现了一个眼罩。 　　她愣了两秒，伸手把眼罩拿起来，缓缓贴到胸口，低头浅浅笑了*起来。 　　心头似有丝丝入扣的甜一点点溢出来，她微微倚身，攀着床栏看向床下侧躺着的少年。 　　少年的侧脸清晰而干净，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极漂亮的眉骨上，再迂回至眼睫下，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有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在她眼底愈积愈浓，化作星子般的碎芒在夜里闪缓缓流转。 　　窗外虫鸣渐渐静了。 　　云雾散开，月亮出来，如水的月光从云层淌下，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伴着少女灿若星辰的目光，落在少年额上。 　　像一个吻。 　　- 　　九月的早晨，六点天便已经透亮。 　　伴着床头的闹钟震动，顾乔摘下覆在眼睛上的眼罩，伸手到枕边摸索着把闹钟给关了。 　　她下床的时候，陆子野似乎还睡得正熟，整个头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发型凌乱的后脑勺。 　　大概只用了十五分钟，顾乔就已经收拾好了，看着时间还早，她也就没叫醒陆子野，出门去了食堂。 　　吃完早饭，她又去了趟小卖部，买了个紫米红豆切片面包。 　　明崇的早自习是七点十分上课，顾乔六点四十就到了教室，过了一会儿江致和盛远川也来了，陆子野和傅司白则是最后一分钟踏着上课铃才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走进教室。 　　因为是开学第一节 自习课，张圆圆精神劲儿特足，整节课都在教室里拿着教鞭巡逻，不给那些暑假爱睡懒觉的学生一点偷睡的机会。 　　陆子野都快烦死他了，整个早自习他什么也没干，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老子没睡醒”的气息，眉间压着股躁意。 　　一下课，他立马把书一扔，趴下就准备睡，耳旁却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陆子野，你先别睡。” 　　陆子野把埋在手肘里的脸侧过来，不耐烦的乜着眼前的人，“干嘛？” 　　“你吃早饭没？”顾乔问他。 　　陆子野一脸莫名的皱了皱眉，“我从来不吃早饭。” 　　“那怎么行！” 　　她从身后掏出买的面包放到他桌子上，“我这儿有个面包，你吃了吧。” 　　陆子野还没说吃不吃，只听一旁忽然响起一个喊声，“哇，顾乔你偏心呀，只给野哥带都不给我带，我也没吃早饭。” 　　顾乔转过头去，看着把嘴噘得老高的傅司白，她为难地挠了挠脖子，“对不起啊司白，我不知道你也没吃。” 　　话刚说完，她买的那个面包就出现在了她眼前，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砸在了傅司白怀里。 　　傅司白接住面包，立马咧嘴一笑，“谢了啊野哥。” 　　顾乔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陆子野，他又重新把头埋进了手肘里。 　　她轻叹了声，从兜里掏出四颗奶糖，“不吃早饭，至少吃颗糖吧，我放你桌上了。” 　　说完她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也喜欢吃那个牌子的奶糖？”一旁响起江致温和的声音。 　　顾乔看向他，“也？” 　　江致侧目扫了一眼趴在桌上正睡着的陆子野，笑了笑道，*“自我认识那小子开始，他兜里就一直会揣着几颗那牌子的奶糖，跟吃不腻似的。” 　　顾乔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他脖子上那根挂着犬牙的黑色细绳。 　　犬牙跟奶糖应该怎么也联系不起来才对，但顾乔总觉着这两样东西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毕竟这年头会戴项链的男生已经很少了。 　　至于爱吃奶糖的，她想起他身上那股甜甜的奶香，不由得笑了笑。 　　他是她遇到过的人里，唯一一个身上有奶香的人。 　　- 　　一上午的课很快过去，明崇虽然给足了学生自由支配的时间，但该布置的作业也是一样没少。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顾乔准备回苏姝睡半个小时。 　　她平日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昨天是她第一次戴眼罩睡觉，没怎么睡好，回去补一补。 　　在午饭快吃完的时候，她就问，“你们有没有要回寝室的，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一旁响起陆子野低沉的嗓音，顾乔微微一惊，立马点了点头，乖巧的坐着等他吃完。 　　傅司白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看着顾乔开口，“顾乔你就吃这点儿啊，怪不得这么瘦。”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陆子野的注意，陆子野瞟了两眼她的餐盘，冷冷一撇头，“再去打点饭。”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顾乔长睫一颤，本来想说她已经饱了，但一抬头对上陆子野的目光，她立马拿起餐盘就盛饭去了。 　　傅司白看她一路小跑着朝打饭窗口奔去，面上浮起谑色，转过头来冲陆子野扬了扬下巴，“看着这架势，野哥你没少吓唬人家呀。” 　　陆子野嘁了一声，扫了眼她的背影，“谁吓唬她了。” 　　顾乔几乎是生吞硬咽，好不容易才把添的饭给吃完，没等她缓一会儿，陆子野就起身把书包往肩上一甩，端着餐盘倒饭去了。 　　她忙忙把嘴里的饭给咽下，端起餐盘追了过去。 　　江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低笑着问还在座上的傅司白和盛远川，“你们见过子野往宿舍背书吗？” 　　“你这么一说，”傅司白拍了下桌子忙忙回头朝陆子野望过去，“卧槽，野哥今天竟然背书包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 　　- 　　回到宿舍，顾乔刚洗了把脸从浴室出来，正准备上床补觉，耳旁忽然传来陆子野拥有颗粒感的独特嗓音： 　　“过来。” 　　顾乔不明所以的朝他走过去，只听“啪”的一声，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摞书本砸在桌子上，“帮我写作业，两百一天。” 　　“两百？！” 　　顾乔一脸震惊。 　　“怎么？”陆子野蹙了蹙眉头，“嫌便宜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不耐，抬手就要把书本收回包里，闷声道，“爱写不写。” 　　“我写！” 　　顾乔两手拉住那摞书的两侧，一脸诚恳的点头，“我写！” 　　看着手里并不算沉的几本书，顾乔只觉困意一扫而空，心头乐滋滋的想着： 　　来这贵族学校*读书就是好，不仅吃的好，还能有钱赚。 　　她在心头盘算着，一天两百，那一周就是一千四，一个月就是六千。 　　巨款！巨款啊！ 　　顾乔算着算着，就抱起手里的书笑得一脸痴相，换来某人一记鄙视—— 　　“蠢蛋。” 第10章 灰姑娘的恶毒姐姐 　　九月的天还带着几抹盛夏的炎热。 　　下午六点，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开学第一个周末，校门口人群熙攘。 　　陈叔早早就来学校停车场等着了，顾乔和陆子野下课后很快就上了车。 　　车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汽车的引擎声。 　　上车后，陈叔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便专心开车，陆子野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 　　顾乔偷偷看了他几眼，他微仰着头，露出漂亮的下颌线与修长的脖颈。 　　他的侧脸轮廓十分优越，鼻梁高挺，唇峰明晰，隆起的喉结不时上下滑动。 　　窗外的光影投射到他脸上，像一副铅笔描摹的画。 　　顾乔怕自己看入了迷，忙忙把身子转向另一边。 　　安全在学校度过一周，虽然大家都说她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细胳膊瘦腿儿什么的，但到底是没人怀疑她是女的。 　　陆子野要是现在就知道了她是女的，绝对会把她轰出去，没有一丝余地。 　　回到别墅，两人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小乔小野回来啦，”余曼迎过来帮顾乔提行李，“行李就放下边儿，先把饭吃了。” 　　趁着帮顾乔提行李，余曼低声凑到她耳旁问她，“在学校一切还好吧？” 　　顾乔点了点，余曼什么揉了两下她的头发，抬起头冲前面的陆子野喊道，“你爸回来了啊。” 　　陆子野脚步顿了一下，扭头朝客厅看了一眼。 　　他把行李放到楼梯口，走过去在陆远对面坐下来，不冷不热的喊了声“爸”。 　　陆远放下手里的报纸，向门口张望了一眼，“小乔呢？” 　　“在后边儿。” 　　顾乔和余曼一起进屋，看到陆远，顾乔忙忙微鞠了个躬，“陆叔叔好。” 　　陆远展颜而笑，“小乔，好久不见了啊。” 　　陆子野看着眼前平时不苟言笑，现在却笑得满脸褶子的陆远，眼底划过一丝狐疑。 　　陆远不仅冲顾乔笑得灿烂，一向注重餐桌礼仪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跟人家说话，热情得跟什么似的。 　　陆子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前两天我去看过你爸了，医生说你爸的病情很稳定，你就好好在我们家住下，不用担心。” 　　“谢陆叔叔关心。” 　　“跟我客气啥，你爸可是我救……” 　　陆远话还没说完，顾乔和余曼同时瞪大了眼，看到她们的表情，陆远也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改口，“救……旧相识了啊。” 　　说完，还尴尬的笑了一阵子。 　　顾乔和余曼齐齐暗松了口气，还同时暗觑了一眼陆子野，见他仿佛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再次松了口气。 　　然而这气儿刚松一半儿，陆子野突然抬起了头来，看向余曼，“顾乔不是*你闺蜜的儿子吗？” 　　大概是被呼到一半儿的气呛到了肺管子，余曼咳嗽了几声，陆远一边给她抚着背一边回答陆子野，“小乔爸爸是我旧相识，跟她妈妈是小曼闺蜜有什么冲突吗？” 　　陆子野扬眉笑了一下，“你们圈子挺小啊。” 　　陆远，“……” 　　“我吃饱了。” 　　陆子野搁下筷子，起身径直上了楼，三人一直挺得僵直的背脊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好险，”余曼拍了下胸口，“不过……” 　　她看向顾乔，“小野应该不记得你爸爸了吧，他也就见过你爸爸一次，还是五年前了，要不是他小时候混账推了你那个姐姐，这几年应该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你家拜访的。” 　　提起当年的事，顾乔愣了愣。 　　那些事，竟然已经过去五年前了啊。 　　她垂眸，一些仿佛藏被刻在老旧胶卷里的场景渐渐在眼前一帧一帧浮现出来。 　　- 　　五年前，陆远私人飞机失事，慌忙中从飞机上跳下，却坠入了水库，若非她爸爸碰巧路过将他救下，他肯定会当场溺亡。 　　她爸爸将陆远带回家里，余曼听到消息后就带着陆子野慌忙赶来了他们所在的梅湾村。 　　那是她和陆子野的初遇。 　　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漂亮的男孩从黑色的轿车上下来，缓缓朝她望过来的场景。 　　那日她正拿着刚买的相机拍着四处的风景，镜头不经意扫过一辆黑色的车。 　　仿佛冥冥中有一股磁力吸引着她，她将镜头牢牢锁定在了那辆车上。 　　车门打开，他从车内下来。 　　当时是傍晚，阳光疏淡，天边的云彩晕染成了深深浅浅的黄，晚风和煦。 　　他站在夕阳前，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 　　“咔嚓——” 　　她也不知是心跳被按下暂停的声音，还是响起的快门声。 　　那个男孩就那样进入了她的世界。 　　在他出现之前，她的世界是灰色的。 　　她虽有和蔼的父亲，却有恶毒的后妈与一个丑陋的姐姐，一旦她爸爸外出务农，她们便会暗中欺负她，捉弄她，所以她时常将自己想象成童话里的灰姑娘，总期盼着有一天，她能遇到故事里的那个王子。 　　所以在那个男孩携着夕阳于光出现时。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她的王子来接她了。 　　大概是心诚则灵，他虽不是真正的王子，却真的将她从灰暗国度里拯救了出来。 　　他长得好看，她的恶毒姐姐萧薇自然也是心神驰往，还拍着她脸威胁她说，“你要是敢跟我抢子野哥哥，我就拿刀划烂你的脸！” 　　顾乔低头不敢说完。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惨叫，萧薇从两米高的坝沿上摔了下去。 　　是陆子野推的她。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陆子野那时为何会那样冲动地把萧薇推了下去。 　　当时的他眼尾泛着猩红，眼神凌厉的像刀子。 　　他的神情狠戾得可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正常。 　　直到余曼和其他人闻声赶过来，他的表情才渐渐平静下来，*和她说了一句完全无法想象是从那个年龄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不反抗？都是人，凭什么要对别人忍气吞声。” 　　他顿了一顿，最后半句几乎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就算那个人是你的亲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漠得像北极常年不化的冰，可看着那一双眼睛，她却能感觉到有一种炙热的，凶猛的烈焰，穿透她瞳孔，一路烧进肺腑。 　　那一瞬间，她像是获得了神明赐予的力量。 　　在这之前，一直由于害怕失去唯一父爱的她，活得小心翼翼，害怕被父亲误会，被他厌恶，也不想让他伤心。 　　一切的忌惮使她对后妈与萧薇的欺辱一直忍气吞声，也使她们日复一日变本加厉。 　　但自从那日起，她学会了反击。 　　大概是潜意识里始终认为他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人，所以她把他的话奉为神明的旨意去践行，奋起反击，最后也成功的把萧薇母女俩赶了出去，准确的说是吓跑的，当时她做了一些比较疯狂的事。 　　这些事情她本来是瞒着她爸爸做的，但他最后还是知道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爸爸开始生病，有时候在梦里也会一遍一遍的和她说对不起。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爸爸会给她找一个后妈只是为了能弥补她缺失的母爱，是那个女人装得善良温柔骗了他，知道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连做梦都在忏悔，忏悔因为自己的识人不善让本来乖巧无比的女儿变成了疯子。 　　他不忍心看自己的爸爸这个样子，所以她又收起锋利的爪子，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他那个乖巧善良的女娃娃。 　　好在那之后也没有人再欺负过她。 　　但如果，有人要伤害她在意的人，她绝对，绝对不会吝惜自己的爪牙。 　　- 　　周末这两天，顾乔基本都呆在别墅里，因为她之前就读的陵川七中一周只放下午半天假，所以她是周天下午才去的医院。 　　出了医院，顾乔走向一旁的药店，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空调吹太低了的缘故，她的头总是晕晕的，可能是感冒了。 　　药店就在医院旁，从医院到药店的这一段路上能看到许多望医院里赶的病人，其中还有个穿陵川七中的男生，她便多看了两眼。 　　那男生被人搀扶着，脚踝肿得很高，他身旁的妇女扯着大嗓门一个劲儿的吼她，“叫你打篮球小心点小心点，得亏现在离体考还早，不然我看你哪儿哭去！” 　　篮球？ 　　顾乔突然想起，陆子野好像也喜欢打篮球。 　　在那母子俩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她还细细看了一眼那男生的伤势，除了高肿的脚踝，他膝盖上也有擦伤。 　　她转了转眸子，若有所思的进了药店。 　　从医院回去吃了个晚饭，顾乔和陆子野就回了学校。 　　吃过药店开的药后，顾乔觉着头比之前还要晕得多，遂早早洗漱上了床。 　　感冒药大多有安眠的成分，只是这*个药的药效好像格外猛，她晚上九点就上了床，结果闹铃响了三遍都没把她叫醒，最后还是陆子野把她给拍醒的。 　　眼看着离上课就只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她赶紧火急火燎的下床洗漱，胡乱一通收拾，走的时候连手机都忘了带，自然也没注意到闹铃响时的那提示四字—— 　　带姨妈巾。 第11章 掉马 　　九月的天阴晴不定，昨晚下过一场雨，气温稍降了一些。 　　临近午时，太阳升至头顶，天空透蓝，说热也不是很热，说不热又有点儿热。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顾乔没穿外套，崇明的校服在设计上和公立学校的也差不多，但用的都是特别好的布料，衬衫一点儿也不透，所以热的时候顾乔都是把外套给脱了的。 　　崇明很注重绿化，通往操场的道路两旁都种有两排枝叶茂密的乔木，加之学校里还有一条东风渠贯通南北，即便是大夏天走在路上也会觉得凉风习习。 　　顾乔平时走在这条路上只觉得凉爽，但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却是觉得有些阴冷。 　　这段并不长的路，顾乔还没走到操场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冷战。 　　“你很冷吗？” 　　走在她旁边的江致注意到她在打冷战，“要不要我把校服给你，我不冷。” 　　顾乔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马上就到操场了，操场上应该挺暖和的。” 　　江致微抬下颌看了眼头顶上的太阳，停下正欲拉开校服拉链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顾乔开口，“我看你今天早上还在吃感冒药，你要是冷就和我说，感冒的时候再着凉就不好了。” 　　“谢谢你啊江致。” 　　顾乔抬头冲他笑了笑，雪白的皮肤上跳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彼时，微淡的阳光恰好从枝叶间斜斜落下来。 　　她浅茶色的瞳子在阳光映照下仿佛被雨水洗涤过的琥珀，干净明亮。 　　在这碎金般的日光里，她的笑容显得尤为好看。 　　江致看着她脸颊上那两颗若隐若现的梨涡，神情微微一怔。 　　片刻，他低头一笑—— 　　还真是，像女孩子呢。 　　- 　　这节课，他们的体育老师生了点儿小病不大舒服，说是做完操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这也就是在明崇，要是在别的学校，别说是体育老师生病了，就是没生病，这节课也很可能变成英语课、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反正就不会是体育课。 　　大概是做完操就能自由活动，这个徒手操大家做的特别认真，动作完成得十分到位，态度极为良好，但顾乔却不太好。 　　在跳跃运动做到第八拍的时候，顾乔只觉体内一阵热流喷涌而出。 　　她顿时间一动都不敢动了。 　　完蛋了—— 　　顾乔当时脑子里只闪过这三个字。 　　她的姨妈周期比一般人短，只有二十六天，所以每个月的小日子不太好记，她都是在来姨妈的第一天定下二十六后的闹钟来提醒带卫生巾，但今天早上她睡过了，直接把手*机给忘在了寝室。 　　顾乔整个人像僵住了一般夹紧双腿定在原地。 　　好在跳跃运动做完就只剩一个肩关节运动，体育老师和体育委员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暖流正在一点点往裤子外面渗透。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成了煎熬，顾乔双手紧紧抓着裤腿不敢动弹。 　　要是在解散之前她想不出什么法子，到时候她一走动别人很可能就会看到她裤子上渗出来的血，然而她脑子里始终是一片乱麻。 　　“解散，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世界末日的宣告，顾乔心头一紧，身下的热流再次涌出。 　　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散开，甚至似乎有几个人已经朝她头来了异样的目光，顾乔几乎快要哭出来。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时，一件蓝白的校服从头顶罩下来。 　　她猛地一怔。 　　“顾乔帮我拿下衣服，我去打球。” 　　江致的声音从身后延伸到身侧，顾乔愣愣的转过头去看向他。 　　透蓝的天空下，江致微扬唇角，冲她淡淡笑着。 　　阳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光，笑意温柔的他仿佛云端之上的神明。 　　顾乔一时间有些恍惚。 　　江致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半晌便转身走向篮球场，等她回过神来，江致已经走出了数米远。 　　顾乔不知道江致是不是看到她漏出来了的月经，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将他的校服从头上拉了下来，绑在了腰间。 　　江致长得高，校服也长，衣摆能垂到她膝盖窝，把袖子栓在前面也能遮住□□。 　　绑好后，她二话不说就往宿舍快步走去。 　　“顾乔急冲冲的这干嘛去？” 　　傅司白指着顾乔离开的方向疑惑地问江致，江致笑了笑说，“可能回宿舍拿饭卡吧。” 　　说着他抬眸看向顾乔的背影，他目光温柔，但眼底却似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深意。 　　“走吧，打球。” 　　傅司白有些惊讶，“我没听错吧江致，你竟然有兴趣打球了。” 　　江致弯下腰，一边在球框里选着球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偶尔运动运动有什么好奇怪的。” 　　- 　　接近晌午的阳光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体育课快结束的时候，篮球场上只剩下几个人打球，大多人都在一旁喝水休息等着下课。 　　“不来了不来了，喝口水。” 　　“还说今天凉快，他妈热死了。” 　　傅司白和班上几个男生撩起衣服擦着汗朝篮球场边儿上走去，他们打球的这个区域只剩江致和陆子野两个人。 　　“今天你好像很兴奋。” 　　陆子野手里运着球，头发上的汗顺着额角一滴一滴留下来，双眼定定盯着跟前的江致。 　　江致并不着急进攻，喘着气笑了一声，“有吗？” 　　“有，很明显。” 　　陆子野稍微加重力气拍了一下篮球，然后伸手一捞，将弹起的篮球揽到腰侧，动作利落漂亮。 　　“今天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兴奋的事吗？” 　　他偏了下头，双眼微*眯，盯着江致唇角始终噙着的那抹笑开口，“一直笑得这么诡异。” 　　“诡异？”江致轻笑一声。 　　他直起身来，抬手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顺到了脑后，“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 　　他顿了一顿，唇角笑意加深，“这一天天的日子好像没那么无聊了。” 　　他说着这话时，有意无意的侧头过去扫了几眼人群中的某个人。 　　陆子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因为马上就要集合下课，他目光所及就是一群懒懒散散朝操场走去的一些人，没什么特别的。 　　但也不知为何，明明有那么多的人，他却一眼看到了快被人群淹没，表情有些像是做贼心虚的顾乔。 　　可能是她太矮了吧。 　　他转了转眼，未作他想。 　　- 　　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了课就可以去食堂吃饭。 　　解散后，顾乔便跟着江致他们去了食堂，陆子野有轻微的洁癖，先回了寝室洗澡。 　　和江致他们走在路上，顾乔不时就瞟一眼身侧的江致，见他始终笑意晏晏，她总觉得心头发虚。 　　快到食堂的时候，她又瞟了一眼江致，似下了什么决心，她咬了咬唇，渐渐放缓脚步。 　　“江致。” 　　她喊了他一声，江致回头，温柔地笑着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顾乔慌乱的避开他的视线，取下腰上的校服，目光闪烁地朝他递过去，“你的校服。” 　　江致笑着接过校服，“谢谢了。” 　　顾乔有些懊恼，该是她谢他才对，不管他是有心还是碰巧，如果不是他的校服，她怕是现在就不能再这样站在他面前说话了。 　　“那个……”她又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校服给我呀？” 　　江致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我不想把衣服丢地上弄脏，就只有给你了，怎么了吗？” 　　顾乔沉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你没看到我裤子弄脏了吗？” 　　江致微睁了下眼，似有些惊讶，“哪儿弄脏了？我没看到啊。” 　　顾乔抬手挠了挠脖子，“就……不知道在哪儿蹭上了颜料。” 　　“所以你刚刚是回去换裤子了？” 　　顾乔点了点头。 　　江致正欲说些什么，前头却传来了傅司白催促的声音，“你们两个杵那儿干嘛？快点啊。” 　　“就来。” 　　江致扬嗓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顾乔，他开口的声音却降调不少，语气温柔，“走吧。” 　　顾乔看着他面上随和温润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总觉得江致虽然一直就很温柔亲和，但他对自己好像……更温柔了一些。 　　带着这份直觉，顾乔有些惴惴不安，吃饭的时候始终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吃饭。 　　虽然她觉得以江致的性格，就算知道了她是女生应该也不会往外说，但这样一来，她和他相处就难免有些别扭了。 　　“顾乔顾乔。” 　　耳边忽然传来傅司白的声音，顾乔打了个激灵，乍然回 *神。 　　傅司白看她这仿佛受到了惊吓的样子，笑了笑道，“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顾乔赶紧摇头，“没想什么啊。” 　　说着，余光不经意扫到江致的低头一笑，她眉间一颤，又赶紧埋下头去可劲儿往嘴里扒饭。 　　她就坐在傅司白对面，傅司白见她又把脑袋给低下去了，伸手在她餐盘前曲指敲了敲，“顾乔你先别吃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傅司白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顾乔面前。 　　顾乔抬头，只见照片上是一套洛丽塔裙。 　　“好看吗？” 　　傅司白一脸期待的问她，顾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嘴里嚼动的动作，点了点头。 　　傅司白脸上立马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专门给你设计的！” 　　“噗——！” 　　顾乔猛地被呛住，饭粒喷了傅司白一脸。 第12章 春梦 　　“对不起啊司白。” 　　看着被自己喷了一脸饭粒的傅司白，顾乔忙忙找出卫生纸凑过去给他擦脸。 　　傅司白睁开在饭粒捧过来那一瞬间闭上的眼，看到顾乔近在咫尺的脸。 　　眼前的人肤色雪白，嫩到仿佛能掐出水的肌肤隐隐透着淡粉色，浅色的瞳孔又圆又亮，像极了小鹿的眼睛。 　　看着这样一张雪娃娃般的脸庞，他有一瞬的恍惚失神，就那样愣愣将她望着。 　　“好了。” 　　顾乔直起身子坐了回去，傅司白的目光也随之落座。 　　见他还直直看着自己，顾乔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家给吓着了，遂又满怀歉意地开口，“真对不起啊，我……” 　　顾乔还没说完，傅司白忽然双手撑着饭桌凑近她，顾乔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半晌，顾乔实在是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怔怔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傅司白摇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顾乔啊，你是混血儿吗？” 　　“混血儿？”顾乔茫然的微微睁大了些眼睛。 　　傅司白抬手指着她的眼睛，“我还从来没看见过你这种颜色的眼睛，真漂亮。” 　　“你说眼睛啊。” 　　顾乔松了口气，笑笑道，“我也算是混血吧，我妈妈的母亲是犹太人。” 　　“犹太人！” 　　傅司白惊讶的瞪圆了一双眼，“怪不得你那么聪明。” 　　说完傅司白神情愣了一愣，妈妈的母亲？ 　　这年头还有这样称呼外婆的？ 　　“司白。” 　　顾乔的声音把傅司白拉回了神，她指了指他的手机，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设计裙子啊。” 　　一旁传来盛远川的轻嗤声，“不止是给你，这小子给我们每个人都设计过裙子，自己是个伪娘还试图把我们全拉沟里。” 　　“伪……伪娘？” 　　顾乔大为震惊，傅司白虽然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活泼可爱，但可爱归可爱，他平时的举止没有一点娘气，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女装大佬，还会自己设计女装。 　　见她一脸震惊，傅司白眉头一皱，小嘴一瘪，表情十足可怜，“顾乔，*你不会因为我是个伪娘就嫌弃我了吧。” 　　“我当然没有嫌弃你！”顾乔很诚恳的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爱好，这很正常啊，我只是觉得你好厉害，竟然会自己做这么复杂的裙子。” 　　“真的吗？”傅司白睁大双眼，一脸激动的看着她，“你真的不嫌弃？” 　　顾乔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傅司白当即拉住她的手，大喊一声，“好兄弟！” 　　傅司白一脸感动，开始拉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呜呜呜，好兄弟你简直就是天使，天使啊！终于有人不嫌弃我了。” 　　顾乔没怎么听他在说什么，注意力都在被他拉着的手上，干笑着试图把手给抽出来，傅司白不但不撒手，还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突然止住假哭，两眼冒光地盯着她说，“既然你不嫌弃大兄弟我，你一定愿意穿上我为你设计的女装吧。” 　　“就今晚！今晚就穿怎么样？！” 　　顾乔猛地愣住，抬起头来看向傅司白，“你要我穿上？” 　　“嗯呢，”傅司白点头。 　　“不行不行，”顾乔连连摇头，“我不能穿，我……” 　　她话还说没完，刚刚还一脸兴奋的傅司白瞬间表情就变得好似能马上哭出来，“你就是嫌弃我。” 　　他瘪着嘴，尾音拉得老长，还一颤一颤的。 　　顾乔：…… 　　看着眼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小寡妇哭坟气场的傅司白，顾乔暗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 　　她选择投降。 　　“我穿，我穿行了吧。” 　　傅司白一听，刚刚满脸写着的“可怜、无助、凄凄惨惨戚戚”又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张嘴来了一句，“就这么定了！就今晚！” 　　那声音要多爷们儿有多爷们儿，一反方才的娘们儿唧唧。 　　顾乔：……这丫不去演戏可惜了。 　　- 　　下午课一上完，从教室到食堂再到寝室，一路上傅司白都紧紧拽着顾乔的手，生怕她反悔。 　　平时这会儿江致会回他自己的寝室，盛远川会去教室或者图书馆自习，陆子野要么去打篮球要么去体育馆，今天他们三个里本来只有江致是主动想看顾乔穿洛丽塔裙的，结果傅司白硬是死磨硬泡的把陆子野跟盛远川拉回了寝室，说是他们不穿他的衣服，总要给个面子看看吧。 　　“顾乔，你换好了吗？”傅司白在卫生间外头催顾乔，“你要是不会穿，你把门打开，我进来帮你。” 　　“别，你别进来！” 　　傅司白皱着眉头嘟囔了句，“都是男生，这有什么？” 　　盛远川向他投去一记鄙视，“以为都跟你似的，穿个裤衩满宿舍跑。” 　　江致低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啧，”陆子野似乎已经等得很不耐烦，浓黑的双眉蹙了起来。 　　傅司白瞧他脸色，赶紧又敲门催了催，“顾乔，你还没穿好呀。” 　　听着外头傅司白的催促，顾乔仰头望了望天花板，简直要死了。 　　傅司白不仅给她*缝制了条裙子，还给她买了个栗色的假发。 　　她看着镜子里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男孩子气的自己，觉得十分不妙。 　　出于安全起见，出门前她故意把假发戴歪了一些，还弄得十分凌乱，好遮掩一下。 　　然而她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样貌。 　　她打开门，从卫生间走出来。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四双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即便是压着眉，面露不耐的陆子野。 　　陆子野从小到大都不喜欢与女生打交道，哪怕是亲戚，可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过好看的女孩子，但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她很美，即使头发凌乱也很美。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应该是——天使。 　　童话里走出来的天使。 　　她的皮肤雪白，琥珀色的双瞳干净极了。 　　白色的裙摆垂至她的膝下，露出一段细瘦而白嫩的小腿。 　　夏末的日光透过落地窗照射下来，笼罩在她身上，令她全身仿佛透着光，精致的脸庞有一种类似瓷器般半透明的美丽。 　　她就站在那里，整个世界都仿佛为她安静了下来。 　　陆子野看着她，无端的，他仿佛看见春风里糅进的那第一缕阳光和八月里挂在树上的桂子。 　　- 　　大概是被他们的反应吓着了，愣了半晌后，顾乔转身一头扎进卫生间，“嘭”的一声就把门给摔上了。 　　几人也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傅司白立马上前敲着门，“顾乔你进去干嘛，我还没看够呢，超美的啊！” 　　顾乔在里面一把将假发拽下来，三下两下把衣服给扒了下来，穿上自己的校服，然后打开门，把手里的衣服一把塞进傅司白怀里，低着头说了一句，“我要回去复习了。” 　　说完，她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傅司白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往外跑去的顾乔，一脸的懵逼，“她这是咋了？” 　　江致的随着她转到门口，他勾起唇角，低低笑道，“你以为别人是你吗，穿女装一点儿也不害臊。” 　　傅司白叹了一口气，“顾乔女装真的绝了啊，不当女装大佬真的可惜了。” 　　他说完这句话，江致和盛远川齐齐给了他一个白眼。 　　陆子野扫了两眼一脸怅然若失的傅司白，嘴里嘁了一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傅司白拉住他，“野哥，你刚才也看到了吧？” 　　陆子野眼皮抬也不抬，“看见了又怎样？” 　　“是不是超美？！” 　　陆子野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丑死了。” 　　说完他便径直出了房门，傅司白看着他的背影瘪了瘪嘴，“什么眼神儿。” 　　傅司白还真以为他就觉得顾乔的女装很丑，因为他就没见他对女的有过什么兴趣，甚至一度怀疑过他是gay，但事实证明这个人可能就是纯粹的眼瞎。 　　陆子野走出房门，在拐角处却停了下来。 　　他回想起刚才顾乔长发披肩的模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比初见她*时的那股熟悉感要强烈得多，但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起到底在哪儿见过她。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竟然梦见了顾乔，只不过梦里的顾乔不似当时站在他们面前的羞怯，她双手攀着他的肩，媚眼如丝，一声一声的低吟着，“啊……慢一点……” 　　“太深了……” 　　“要坏掉了……嗯……” 　　随着身体某个部位一阵抖动，他猛地睁开眼睛。 　　怔怔的盯了半晌头顶的床板，他僵硬地抬了抬胳膊，将手伸进了被子。 　　在触摸到那一团湿黏时，他像被虫子蜇了一般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似是不敢置信，他愣了好半晌，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胡乱一通把床单被罩都给扯了下来。 　　他抱着床单和被罩抬头望了一眼上铺，他也没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但看外边天色才蒙蒙亮，应该还很早。 　　见顾乔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想着她应该还没醒，遂抱着床单被罩进了浴室，准备塞洗衣机里。 　　浴室的灯没关，他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忘关了，毕竟他习惯了开灯睡觉，经常忘关浴室的灯，就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却在脚刚踏进去的那一瞬间愣住—— 　　就在他眼前，不到两米的地方，顾乔站在洗漱台前正回头愣愣的望着他，手里搓着床单。 　　但她没有把床单整个浸水里，只搓着中间的一块。 　　看着她手里搓着的床单，鬼祟的表情，以及她那极具小受气质的细胳膊瘦腿儿。 　　他微偏了下头，几乎是下意思的脱口而出，“你也会做春梦？” 　　顾乔愣了几秒。 　　半晌，她用余光扫了扫他怀里的床单被罩，小心翼翼的抬起眸自对上他的视线，弱弱吐出一个字： 　　“也？” 第13章 走，上厕所 　　“你什么眼神？” 　　陆子野抱着怀里的床单被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硬邦邦地喝道，“想死吗！” 　　顾乔悻悻收回视线，低着头小声嘟囔道，“谁让你说我也做了春梦的。” 　　陆子野嗤了一声，“你没做春梦大早上的搓什么被单？还只搓一个地方。” 　　“我是不小心把面包酱滴在上面了，反正时间还早就想着先洗了，免得时间长了搓不掉，”顾乔说这话时是有些心虚的，她不是把面包酱滴上面了，是姨妈侧漏了，幸好陆子野来的晚，要是看到一池子血水，那她就玩儿完了。 　　说着，她又转过头去晃了两眼他怀里的床单，“你不也大早上洗床单吗？” 　　陆子野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立马浮起愠色，一张嘴好像离了水的河鲫鱼，一张一合的，大概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好半晌才梗着脖子怒喝道，“我就喜欢早上洗床单，你管得着吗你？” 　　他喜不喜欢早上洗床单，顾乔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不到上课前十五分钟是绝对不会从床上下来的，但这会儿，才刚过六点。 　　她就笑笑不说话。 　　“你*笑什么笑？” 　　耳边又响起陆子野带着怒气的声音，顾乔眨了眨眼，愣愣道，“我……还不能笑吗？” 　　“不能！” 　　陆子野狠狠瞪了她一眼，抱着床单被褥走到洗衣机前，一把塞进去，“嘭”的一声把洗衣机关上，戳按钮那架势像是恨不得把按钮怼洗衣桶里去。 　　顾乔怔怔的看着他这一顿暴力操作，咽了两口唾沫。 　　好可怕…… 　　之前傅司白说这人脾气暴，她还不怎么觉得，这下是真领教了。 　　所以，她又想到了和他关系微妙的祁遂川，这么暴脾气的他是怎么忍下祁遂川挑衅的？ 　　- 　　因着早上这事儿，陆子野一整天看顾乔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傅司白注意到了他俩之间很不对劲的气氛，趁下课陆子野趴桌上睡觉的时候暗戳戳问顾乔，“你干了啥把野哥给惹了？” 　　顾乔用余光扫了扫彼时正趴在桌上只对她露出一个后脑勺的陆子野，她不动声色的在心底笑了笑，“可能是我早上起床吵着他了吧。” 　　“就这？” 　　傅司白啧啧两声，“这人就是这样，忒小气。” 　　他刚说完，一支笔就呈抛物线路径砸到他头上，他吓得一哆嗦，扭头看向不知何时没在睡了的陆子野，捂着脑门惊道，“这你都听得到？！” 　　陆子野乜了他一眼，然后幽幽转过眼珠子来看向顾乔。 　　顾乔赶紧埋头，写字。 　　“哎呀，乔妹儿你别写了，陪我上厕所去。”傅司白伸手来拽她。 　　顾乔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神又惊恐又迷惑，“乔……乔妹儿？” 　　傅司白咧嘴一笑，“怎么样，好听吗？” 　　顾乔看着他，半晌不知该说什么，表情有些扭曲。 　　这时，一旁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好听你个鬼啊。” 　　盛远川转过头来睨着傅司白，“叫你白妹儿你觉得好听？” 　　傅司白点头，“好听啊。” 　　“操，”盛远川低骂一声，无语地仰了下头，“我跟你个伪娘扯什么这些。” 　　傅司白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继续一脸笑眯眯的拉着顾乔，“走嘛走嘛，陪我去上厕所嘛。” 　　顾乔当然不可能陪他去上厕所，去了这一次，恐怕每天都得陪他去，她又不可能像男生站着尿，那样迟早会被他怀疑。 　　她这一个多星期来都很少在教学楼上厕所，实在憋不住了硬着头皮去厕所隔间里解决。 　　“司白，这都快上课了。” 　　傅司白仍不撒手，“哎哟，尿个尿能花多长时间。” 　　“是兄弟就要一起尿。” 　　说完这句，傅司白只觉一道冷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愣了一下，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入眼是江致颇为冷淡的神色。 　　“江致哥？”傅司白声音不自主的哆嗦起来。 　　他们这几个人里，脾气最爆，看起来最凶的是陆子野，嘴最毒，最欠抽是盛远川，但他最怕的其实是看起来最温柔的江致。 　　这种平日里脸上始终带着亲和笑容的人，一旦冷下脸来，就格外可怕。 　　江致望*着他冷冷开口，“你今年几岁了？还要别人陪你上厕所，没看到别人正在写题吗？” 　　被他这么一说，刚刚打死不松手的傅司白立马撒了手。 　　“哥，我错了。” 　　他把头垂了下去，表情怂怂的，像极了被父母用藤条伺候一通后的熊孩子。 　　江致默然收回视线，傅司白赶紧开溜。 　　“江致，”顾乔低低喊了他一声。 　　江致看向她，不复方才对傅司白的冷厉，他淡淡笑起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顾乔问他。 　　江致一愣，看着眼前神情有些怯怯的顾乔，他在心底暗暗一笑—— 　　好像有些太明显了。 　　他压下已经扬起的嘴角，轻叹一声，“哦，有点。” 　　说完，他这才重新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你下午去有时间吗？” 　　“啊？哦，有的。” 　　“可以陪我去走一走吗？” 　　刚刚应下要和江致去走一走，上课铃就响了。 　　老师走进来，全体同学起身敬礼。 　　顾乔来了姨妈，一站起来，瞬间如黄河溃堤，经血喷涌而出。 　　顾乔全身一僵。 　　她一脸苦恼，这下不得不陪司白去厕所了，得去换张姨妈巾。 　　敬礼完毕，她坐下来，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暗暗伸出手摸进书包，抽出一张姨妈巾，然后迅速揣进兜里。 　　顾乔以为没人注意到她，却不知她的所有小动作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江致眼底。 　　江致还看见，她把卫生巾揣进兜里后还时不时有些发虚的看看周围，琥珀色的双眸睁得圆圆的，忽闪忽闪扑朔的长睫又浓又翘。 　　江致低眸，嘴角慢慢牵起。 　　有点可爱呢。 　　- 　　傍晚，整个学校笼罩在夕阳暖黄的光晕中，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操场上漫步，晚风和煦的吹着。 　　顾乔和江致走在操场边的长廊里，长廊边种着许多紫藤，紫藤缠绕交错地铺在长廊上，垂下深深浅浅的藤枝。 　　这一路，顾乔和江致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顾乔才问江致，“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吗？” 　　江致停下来，没有回答她。 　　顾乔以为他心情还是不好，遂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可以和我说，说出来会轻松一些，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江致转过头来看向她，突然笑了一笑。 　　他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从八岁以后他就很少再有不开心的时候，不对，准确来说是很少再情绪的波动，没有什么不开心，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仿佛索然无味。 　　他的人生里没发生过什么悲剧，童年更是过得很好，爸妈也十分恩爱，他也不知道他这寡淡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定定看了顾乔半晌后，他忽然这么一问。 　　顾乔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有啊，我喜欢画画，喜欢做饭。” 　　“你还会做饭？” 　　江致微微睁大了下双眼，表情有些许的惊讶，毕竟从小到大他认识的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们，富家子弟在其他方面或许比常人优秀，但在下厨这一块儿，还真没几个拿得出手，好些都是出国以后才被形势所迫开始学着做饭。 　　“对啊，”说到做饭，顾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我会做好多好多菜，我从四岁就开始做饭了，也是没办法，我爸做的饭太难吃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还爱上做饭了，没事儿就在家研究菜谱。” 　　江致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唇畔渐渐浮出一个笑来，神情温柔。 　　“有机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顾乔冲他扬了下眉，表情神采奕奕。 　　江致笑了笑，“好啊。” 　　顾乔看着笑意温柔的江致，不自觉微微皱起眉头，试探地问他，“你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事不开心吗？” 　　江致摇头，“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事。” 　　他缓缓仰起头，像是看着远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这大概就是我不开心的原因吧。” 　　顾乔有些不明白，在她以前认识的人里，有很多人都没有什么爱好，看剧，打游戏，逛街，都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他们每天照样过得很开心。 　　见顾乔一脸茫然，江致低笑了一声，缓缓开口，“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我像是在为别人活着，爸妈希望我成为一个才华出众的人，所以我去学了钢琴，学了小提琴，学了射箭，但这些我都不感兴趣，因为司白他们喜欢打游戏，冲浪，旅游，我就陪他们做这些事情，但我也并对这些事毫无感兴趣，过去的几乎每一天我都觉得很无聊。” 　　这些事他从未和别人说起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顾乔说这些。 　　听着他说这些，顾乔皱着两条眉毛，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她呆呆的模样，江致面上缓缓跃出笑意，直至眼底。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容色温柔地道，“虽然我至今也没找到喜欢的事，但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顾乔茫然的眨了眨眼。 　　他在说什么啊？ 　　感觉好深奥啊，听不懂啊，我该回什么啊？ 　　就在顾乔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什么的时候，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卧槽，祁遂川跟陆子野打起来！” 　　顾乔猛地回过头去。 第14章 雪白的颈 　　太阳渐渐西沉，这会儿却是这个季节篮球场上人最多的时候，空气里到处都是蒸腾的少年汗水味。 　　“嘭——！” 　　篮球场上，一颗篮球被狠狠从篮筐里暴扣而下，力度仿佛能砸穿地面。 　　陆子野缓缓直起身子，冷冷看着前方抢了他球的祁遂川。 　　祁遂川歪了歪脖子，脸上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来，“师兄，干嘛那样看着我，我就是想跟你打个球而已。” 　　陆子野看着他，没有说话，眸光冰凉冷淡。 　　祁遂川扯着嘴角朝他走近，在距离他仅有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然后微微向前俯身，向跟前和他一样身高的陆子野错颈相交，*“怎么？不敢跟我打架就算了，连篮球都不敢啊。” 　　说完，他哑声笑着直起身，眉尾上挑，眼神轻蔑，浑身都写着挑衅二字。 　　“你们到底打不打？”一旁运着球的学长颇不耐烦。 　　祁遂川转过头去看向那名学长，他轻漫地耸耸肩，向陆子野的方向偏了下头。 　　学长知道他什么意思，“陆子野，问你呢。” 　　“打。” 　　陆子野独特的低沉声线沉沉响起，平静得像是毫无情绪，又透着几分中凉意。 　　祁遂川微微睁大了下眼睛，像是惊讶极了。 　　学长将手里的篮球传给他，“发球。” 　　*** 　　场上一共十人，但却仿佛只有两个人在比赛，祁遂川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陆子野。 　　几个回合下来，篮球的掌控权几乎都在这两个人手上，陆子野的进攻很猛，但祁遂川也不在话下，几乎打成了平手。 　　彼时，球又到了陆子野手上，祁遂川则立马拦在了他跟前。 　　两人躬身相对，陆子野喘气声颇重，但气息很稳，随时准备着突破祁遂川的防守。 　　“师兄，”祁遂川喘着气与他对视，唇边缓缓勾出一抹笑，“你这样，让我很兴奋啊。” 　　陆子野眸色一沉，露出几分厌恶神色。 　　大概是不想再与他这样近距离对着，他突然退身，运球向祁遂川左面突破。 　　下一秒，只听一声沉响，他整个人重重摔到在地。 　　“陆子野！”顾乔从人群里冲出来。 　　在顾乔冲过来这一会儿，陆子野回眸看了一眼还保持着伸腿姿势，笑得一脸玩味的祁遂川。 　　他沉了沉气，若无其事的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你没事吧？！”顾乔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扶住了他，紧张的上下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 　　他左腿腿微微弯曲着，膝盖上磨破了一大片，血管里快速渗出的血很快覆盖了他整个膝盖。 　　流了这么多血，陆子野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他蹙着眉，不解的望向跟着顾乔一起过来的江致，“你们来干什么？” 　　“听说你和祁遂川打起来了，顾乔不放心。” 　　陆子野不耐地瞥了一眼顾乔，语气烦躁的道，“打个球而已，大惊小怪。” 　　“打个球而已？”顾乔突然开口，声音与往日大相径庭，“那现在又算什么？” 　　她指着他膝盖的伤，转头看向还懒懒站在原地笑着的祁遂川，眼神冷厉，“他分明是故意的。” 　　陆子野看着她异样的神色，眼底划过一丝疑惑，愣了一会儿才说，“打球难免有摩擦。” 　　“这矮子说对了呢，”在两米外的祁遂川插了这么一句，脸上笑意更深，“我就是故意的。” 　　陆子野神色一沉，缓缓转过头去看着他，似是终于无法忍受，他咬牙喝道，“你他妈给我适可而止吧！”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冲着祁遂川发火，一双漆黑的双眸因为怒气微微泛红，里若有火星迸溅。 　　祁遂川微抬下巴，直直迎上他的视线，见陆子野冲他发火，他不怒反*笑。 　　片刻后，他低笑着转开眼，双手插兜向陆子野走过来。 　　依旧是半米的距离，他停下，歪头笑得恣意，“那你跟我打一架，我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原本隐隐有发怒之势的陆子野蓦地平静了下来，眼神恢复至上一次看他时的那般波澜不惊，依稀间带了一丝轻蔑。 　　那天领书的场景仿佛再次重演，祁遂川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后，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眼底骤然升起烈烈火光。 　　他的呼吸声开始加重，额角青筋突突的暴跳，是要发狂的前兆。 　　就在他像是想上前来揪住陆子野领子时，一只手压他胸膛上将他死死抵住。 　　“你就这么想打架？” 　　江致看着他，冷冷开口，“跟我打。” 　　祁遂川转过头来看向他，眼尾泛着猩红。 　　“啪！” 　　他抬手用力将江致的手拍掉，“谁他妈要跟你打。” 　　跟着，他又转过头去看向陆子野，狭长的双眸里怒光闪动，与他对视半晌，他面肌忽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笑来，“不要以为很了解我，我他妈的跟你这个烂好人不一样。” 　　祁遂川冷哼一声，再次靠近陆子野，拉长脖子凑到他跟前，咬牙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他狠狠剜了陆子野一眼，往后推开一步，但眼神始终逼视着陆子野。 　　“我们先回去吧。” 　　江致走到他们两个中间，将他们的视线隔开。 　　陆子野稀疏平常的应了一声，“嗯。” 　　陆子野转身，余光瞟到顾乔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祁遂川。 　　他眉头一皱，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走了。” 　　顾乔猛地回过神来。 　　扶着陆子野往宿舍走，在迈出篮球场的时候，顾乔回头看了球场中心的祁遂川一眼。 　　她琥珀色的瞳孔在视线触及祁遂川的那一瞬间，仿佛闪过了一丝暗沉的阴霾之色。 　　那眼神，甚至可以用可怕来形容，像猛禽看到侵犯自己领域的敌人。 　　祁遂川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自然也接收到了顾乔的眼神。 　　像是被猫狠狠挠了一下，他嘴里轻“咝”了一声，而后缓缓勾起嘴角。 　　“那个矮子是谁？”他问。 　　一旁的人回道，“顾乔，好像是陆子野的亲戚。” 　　“亲戚？”祁遂川扬了扬眉。 　　- 　　回到宿舍楼，江致原本要跟着他们进寝室，陆子野把他给赶了回去，“就擦破了点儿皮，你跟着干嘛？滚滚滚。” 　　江致叹了口气，也没多说，给顾乔挥了挥手就回去了。 　　顾乔掏钥匙开门，门一开，陆子野径直走了进去。 　　本来顾乔是扶着他的，大概是一开始陆子野没察觉，察觉到她扶着他后立马把她给甩开了自己走，顾乔知道他要强，只能一边看着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还和平常一样大步流星的走着，一边心疼得慌。 　　一进门，顾乔赶紧找出之前在药店买的药箱。 　　“你坐下，*我给你上点儿药。” 　　陆子野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回绝却被顾乔抢了先，“别说只是擦破点儿皮，整个膝盖都破了，天还热呢，会感染的。” 　　说着，不由他反抗，她一把将他按到床上坐着，蹲下就打开药箱取出了酒精。 　　见他一反往日软绵绵的样子，陆子野有些不适应，表情有些不自然，倒是也没折腾。 　　顾乔用棉片沾着酒精给他擦伤口，因为有些走神，在棉片刚碰到伤口时，陆子野猛地缩了一下腿。 　　顾乔也跟着心头一紧，以为是弄疼他了，她皱着眉头轻声问他，“很疼吗？” 　　陆子野看了一眼她，又扫了一眼膝盖上的伤，“这点疼算什么？” 　　顾乔一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不疼，她心底却钝钝疼了起来。 　　她没再说什么，垂下眸静静给他清理伤口。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大概是太安静了，陆子野有些不自在，他看着顾乔放在地上的药箱，难得主动问她话，“你又不怎么运动，也不见你打篮球，你买这么多跌打损伤的药干嘛？” 　　顾乔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声便道： 　　“你要打呀。” 　　陆子野忽的一愣，脑袋里嘤嘤嗡嗡像是塞进了蜜蜂，一时间有些许的不清醒。 　　半晌，他低眸，看向半蹲在他跟前的顾乔。 　　她正认真的为他处理伤口。 　　窗外，最后一抹淡金色的阳光，慢慢攀上她雪白的颈，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她的睫毛很长，并且浓密而卷翘，像两把小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那两把小刷子像轻轻挠在了他心尖，酥酥痒痒的。 　　一个想法在这时候闯入他脑海—— 　　这丫要是个女的，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栽跟头。 第15章 让我奶你一口！ 　　月亮缓缓爬上夜空，月光从暗黑的云层中落下来，映照得地面像雨后积了水一般。 　　傅司白伸了下懒腰，缓缓走向窗边，探头看了看窗外的皎月，白净的脸上漾出笑来。 　　他甩了甩有些僵硬的脖子，拿起桌边的手机往一旁的床上一蹦，躺在床上在群里连发三条消息—— 　　[都干嘛呢”] 　　[盛远川你学傻了啊，还不回”] 　　[“这都几点了，野哥你还打篮球呢回来打王者呀。”] 　　群里很快弹出一个白色对话框： 　　[江致：你野哥今天膝盖破了，早回了。] 　　傅司白立马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一边儿往外走，一边按着屏幕发语音：“卧槽，咋回事儿啊，野哥你伤得严重不？我这就来看你啊。” 　　这头，陆子野刚听了傅司白的语音，还没过两分钟，外边就响起了傅司白的敲门声叫大喊声，“野哥，开下门，我来看你了。” 　　陆子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起身准备去给他开门，头顶上却立马传来顾乔的声音，“你躺好，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傅司白一头就冲了进来，势如开门放狗，吓了顾乔一跳。 　　傅司白倒腾着两条*差点打滑的腿奔到陆子野床边，看到陆子野膝盖上的伤，他张嘴就是一阵口吐芬芳，“我艹他娘的，谁干的？！” 　　他瞪大着一双眼，里边儿仿佛有小火苗噼啪噼啪的燃着，“野哥，是不是有人下黑腿绊你了，你告诉我谁？老子去干死他！” 　　“祁遂川。” 　　陆子野从嘴里平静的吐出这三个字，傅司白一听，他眼睛里那噼啪噼啪燃着小火苗顿时就蔫了，像龇牙咧嘴假作威风的野兔被当场戳穿，耷拉下了立得长长的耳朵。 　　他干笑两声，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又又又是这个混蛋啊，这个欠打的玩意儿，我看……迟早有人收拾他！” 　　陆子野轻嗤了一声，动了动身子，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还有事儿吗你？” 　　“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啊，”傅司白努了努嘴，一屁股在他床上坐下来，鼓着腮帮子说，“我不走。” 　　陆子野白他一眼，抬腿踹了他一脚，“给我起开。” 　　傅司白赖着不走，还直接甩掉拖鞋爬上了他床，陆子野当即瞪圆了眼，抬手作势要打他，傅司白立马抱头。 　　最后，陆子野也就只是低骂了他两句，又抬腿给了他两脚。 　　顾乔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脸上浮出一个淡淡的笑，静静走到一旁接水喝。 　　见陆子野没要继续赶他，没一会儿又死乞白赖的舔着脸过来“野哥，来打会儿王者呗。” 　　陆子野侧身往外一翻，“不来。” 　　“哎哟，”他推了推陆子野的胳膊，“我今天吃了晚饭就一直画图画到现在，动都没动一下，都快累死了，你就陪我玩儿一会儿嘛。” 　　陆子野知道傅司白的尿性，这会儿他要是不陪他玩，估计他今天一晚上都别想摆脱这个烦人精。 　　仰头看了会儿头顶上的床板，他将手里的手机一颠，熟稔的打开王者，“打完三局你就赶紧给我滚回去。” 　　“得嘞。”傅司白立马喜笑颜开，盘起两只腿准备打游戏。 　　顾乔喝完水过来，刚好听见他们手机里响起两声“TiMi”。 　　这声音顾乔很是熟悉，爸爸病后她节俭了很多，因为颜料太贵，她已经很少画画，而当时身边的人好多都玩儿王者荣耀，她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也下了一个，不过一个人玩没多大意思，排位打到白银局她就没玩了。 　　她扫了他们两眼，放下手里的水杯，双手攀住楼梯扶手准备上床做题，就在她刚要抬腿爬楼梯的时候，傅司白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张脸，顾乔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 　　她后退两步，心有余悸的喘了两口气，皱起眉头问傅司白，“司白你干嘛？” 　　傅司白笑着问她，“顾乔你会不会玩王者？” 　　顾乔略微有些迟疑的开口，“会一点点。” 　　她刚说完，傅司白一把抓过她的腕子就把她拉到了陆子野的床上，“来来来，刚好三排。” 　　措手不及的跌到陆子野床*上，一股好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橘子味儿的汽水，干净清冽。 　　细细的嗅，还能闻到一丝陆子野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 　　对于她的出现，陆子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抵触，大概是床上已经有个二货了。 　　“顾乔，你啥段位？”傅司白问她。 　　顾乔有些窘迫的抬手挠了挠脖子，缓缓吐出两个字，“白……银。” 　　“噗，”傅司白差点儿笑喷，“这年头竟然还有白银选手。” 　　顾乔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正当这时，一个手机从陆子野的方向扔了过来，砸进她怀里。 　　她慌忙接住，耳边传来陆子野不冷不热的低沉声线，“这手机里有号。” 　　顾乔冷冷的点了下头，拿起手机，手机已经解锁并且都进了游戏界面。 　　她点开排位，眼睛一瞬间睁得老大—— 　　这个号都已经王者十颗星了。 　　她……只是个刚上白银的小菜鸡啊。 　　傅司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哎呀没事，你就玩个奶妈什么的跟着野哥就行，野哥打野贼溜。” 　　顾乔抬头暗暗看向陆子野，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子野开房间拉了他们，三个人开始打排位赛。 　　第一局是大顺风，顾乔都没给陆子野奶几口，游戏就结束了。 　　第二局遇上了个辣鸡射手，开局五分钟就送了三个头，后期发育起来后也完全没有输出，完全是靠陆子野才硬生生打到了二十多分钟。 　　这一局，顾乔从头到尾就是蹬着蔡文姬的小短腿满地图的追着他奶，整局都在疯狂呐喊： 　　“陆子野你等等我！” 　　“陆子野我追不上你！” 　　“陆子野让我奶你一口！” 　　她就这么喊着，直接迈过了已经丝血并且在原地等她的傅司白，拼命的追着现在还是满血的陆子野。 　　傅司白：“……” 　　最后一波团战，陆子野的韩信下去就把对面射手给秒了，可队友实在太不争气，就这样还死了个精光，只剩下陆子野和还在奋力追赶陆子野的顾乔。 　　而对面还剩四个。 　　这种情形下，只见陆子野丝毫不慌，一顿神操作干掉三个。 　　“野哥，秀啊！！！”傅司白激动得快蹦了起来，死盯着屏幕大吼着，“还有个残血！弄他！弄死他！” 　　陆子野这时候只剩下一格血，但只要不空大，吸点血回来，要拿下最后一个人头完全不成问题。 　　顾乔看陆子野只那么点儿血，紧张得赶紧蹬着奶妈的小腿儿追上去，但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bia叽一声，落地上摔死了。 　　干掉他的是个毫无输出且零走位的辅助。 　　空气瞬间尴尬。 　　顾乔小心翼翼地暗暗看向陆子野，只见陆子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嘴里淡淡吐出两个字—— 　　“卡了。” 　　看着他那自然到毫无装逼痕迹的表情，顾乔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明就是被人家一小辅助给秀死的。 　　看到她偷笑，陆子野脸色*一沉，甩给了她一个冷眼。 　　顾乔立马把笑吞进了肚子。 　　最终这局还是已失败告终。 　　在眼睁睁看着防御塔爆掉后，傅司白愤愤地抬起头来瞪向顾乔，“顾乔你也太偏心了吧！就只奶野哥！我血条都看不见了你都不给我奶！” 　　顾乔皱起眉头，抱歉的说，“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没血了。” 　　“你眼里就只有野哥！” 　　本来拉长着脸的陆子野在听到傅司白的大喊后，突然笑了一声。 　　“不用管他。” 　　他慵懒的勾着嘴角，沉声开口：“保护我。” 　　顾乔怔住，冷冷的看着眼前勾着唇笑的陆子野，目光微微颤动——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特别好看。 　　看了他半晌，她也缓缓扬起嘴角，那两颗小小的梨涡随着她的笑跳了出来。 　　“好。” 　　她说。 　　- 　　这天，明明说好只打三局，他们却不知不觉就打到了一点。 　　顾乔原本觉得这游戏没什么意思，今天她还玩的是最无聊的辅助，可这不长不短的四个小时，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她每天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今天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她遂只在日记本上写了三个字： 　　打游戏。 　　虽然睡得比较晚，第二天顾乔还是很早就起了床。 　　她洗漱完收拾好就背上书包出了门，在去食堂买饭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江致。 　　江致微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她拿着手里的豆浆油条坐到他对面。 　　“早啊。” 　　顾乔啃着手里的油条给他打了招呼，江致也冲她笑了笑，“早。” 　　两人闲聊了会儿就安静吃起了早饭，快吃完的时候，顾乔想起了昨天的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问江致道，“江致，你知道陆子野为什么不和祁遂川打架吗？” 　　江致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动作很是优雅。 　　他抬头，看向顾乔的眼神有些别有深意，半晌才缓缓开口。“大概知晓一些。” 　　顾乔没想到他还真知道，“我还以为你也不知道，司白说他都问陆子野好几次了，陆子野也不告诉他。” 　　“陆子野也没有告诉过我。” 　　顾乔圆了圆眼，“那你怎么知道？” 　　“我和陆子野很小就认识了，我和他以前是邻居，我家在他家左边，祁遂川家在他家右边。” 　　“这么说，”顾乔顿了一顿，表情有些惊讶，“他俩小时候还是朋友？” 　　“不是，子野好像很不喜欢他。” 　　听他这么说，顾乔更加一头雾水了。 第16章 同床共枕 　　“至于子野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就不清楚了。” 　　江致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看着眼前满脸问号的顾乔，嘴边噙着抹笑。 　　顾乔听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还把她给越绕越晕，她皱起眉头，干笑着慢吞吞开口，“所以……陆子野为什么不跟他打架啊。” 　　“大概，”他又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却没有喝水，瓶身掩住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是觉得他可怜吧。” 　　“可怜？” 　　江致*放下水瓶，微瞥了下嘴，“至于怎么个可怜法，我也不清楚。” 　　顾乔：……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吃完了吗？我们上去吧。” 　　江致端起餐盘，准备起身。 　　“你先走吧，”顾乔将嘴里的油条快速咽了下去，“我给陆子野他们买饭去。” 　　江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就看到顾乔背上书包小跑着去了卖豆浆的窗口。 　　他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笑了笑。 　　大概五分钟的样子，顾乔把买好的早饭装进书包里的保温盒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她的江致。 　　“江致你没上去啊？” 　　“等你。” 　　江致的嗓音也很低沉，但不同于陆子野那种听着就能让人耳根发麻的喑哑声线，江致的声音低缓而温柔，像余韵绵长的酒。 　　两个人一起去教学楼，一起进教室，一起坐下。 　　顾乔把保温盒从书包里拿出来，江致瞥了一眼，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顾乔，你好像很关心子野啊。” 　　顾乔愣了愣，警惕的用余光瞟了他两眼，见他表情也没什么异常，大概就是随口一问，暗吁了口气道，“余阿姨对我很好，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余阿姨的，就只有替他多找看照看陆子野啦，不吃早饭怎么行。” 　　“这样啊。” 　　江致低喃，食指轻轻摩挲着光滑干净的下巴，眼睫微微下覆。 　　- 　　一周很快过去。 　　顾乔和陆子野在停车场等李叔来接他们，今天路上出了事故，堵车严重，李叔还得过一会儿才到。 　　两人站在枝叶浓密的乔树下，都没玩手机也没怎么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辆从停车场开出来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白净明朗的脸来。 　　“野哥，乔妹儿，你们站这儿干嘛？” 　　陆子野扫了他一眼，“等李叔。” 　　“乔妹儿你也等李叔啊？” 　　顾乔愣了愣，用余光看了眼陆子野，迟缓的点了点头。 　　“你俩不会住一起吧？”傅司白讶然。 　　顾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侧目看向陆子野。 　　见她看向陆子野，傅司白也把目光转向陆子野，却被陆子野一个冷眼甩过来，“关你屁事。” 　　傅司白不满的瘪了瘪嘴，轻哼一声，“慢慢等吧你。” 　　陆子野抬腿作势要踹他，傅司白赶紧把车窗升上去，把脸贴在车窗上冲他做了个鬼脸。 　　陆子野扯了扯唇，嘁了一声。 　　看着傅司白家的车从停车场开出去，顾乔迟疑了一会儿，问陆子野，“让别人知道我住你家会不会不好？” 　　陆子野不耐烦的转了转眼，双手插着兜懒懒开口，“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又不是女的。” 　　顾乔一愣，心虚的咽了下唾沫。 　　李叔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没过一会儿就赶来了学校。 　　回到丹湖别墅区，吃完饭陆子野就回了卧室，顾乔和余曼聊了会儿天后也回了卧室做作业。 　　顾乔在家里写作业时有个习惯，喜欢一边写一边听纯音乐，这样能让她更加投入。 　　她是*个有点儿丢三落四的人，好半天她才把耳机给找到，结果更插上手机，屏幕上就探出了个消息，是傅司白发来的： 　　“乔妹儿，来打王者。” 　　顾乔看了下桌上放着的作业本，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绝，打字给他发过去说今晚上她要写作业。 　　很快，又一条消息进来：“作业可以明天写嘛，我跟野哥都已经上游戏等你了。” 　　提到陆子野，顾乔立马感觉自己被动摇了，她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打就打吧。 　　“可我没有号。” 　　她又给他回过去一句。 　　“你跟野哥不是住一块儿吗，我问问野哥带那个手机回去没。” 　　看到这条消息，顾乔莫名紧张了一下，心中仿佛升起了一种预感。 　　正在她走神之际，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回神，拿起手机，屏幕上是陆子野发过来的一则消息： 　　“来我房间。” 　　顾乔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四个字，好似触电一般，一股麻意从心尖扫过。 　　来到陆子野门口，她没有急着敲门，先停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口。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陆子野房间，但她还是紧张得不行，再想到上次被他抵在门上的场景，她脸上瞬间浮起了几朵红云。 　　她赶紧抬手给自己的脸降了降温，这才缓缓抬手敲陆子野的门。 　　“门没锁。” 　　敲了两声门，里面传来陆子野慵懒嗓音。 　　顾乔深吸了两口气，极缓的抬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开。 　　陆子野的房间很宽敞，墙面是水泥质感的灰色，家具摆设线条干净利落，装饰内敛而沉静，但一旁置物架上摆放的许多赛车模型又瞬间让整个房间充满了活力与青涩。 　　顾乔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只下半身绑着条宽松浴巾，斜倚在床头的陆子野，一条腿随意的搭在床边，另一条腿微微弓起踏在被子上，隐约能看到浴巾底下黑色的阴影。 　　顾乔刚刚才降下温度的双颊，一刹那又烧得红红的。 　　陆子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从床边摸出另一个手机给她丢到了床尾。 　　顾乔看着躺在床上的手机，缓缓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弱弱开口，“我……坐哪儿啊？” 　　陆子野掀起眼皮子，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问了句听起来不太相关的话，“你洗澡了？” 　　“洗了。” 　　陆子野冲她扬了扬下巴，“就坐那儿吧。” 　　“哦，”顾乔有些局促的在床尾坐下来。 　　拿起手机登上游戏，手机里立马传出了傅司白的声音，“开开开，走起走起。” 　　打游戏的时候，顾乔和陆子野的话都不多，几乎都是傅司白在说话，但因为顾乔是跟着路子野的，有时候就会同时开口提醒傅司白要注意的点。 　　刚开局五分钟，顾乔和陆子野就异口同声了三次。 　　“哎哟，你俩开一个语音就行了嘛，”傅司白有些抱怨的道，“你们两个一起说话，又是两个语音，我这边听着很杂的。” 　　顾乔：“那*我关吧。” 　　陆子野淡淡应了一声，顾乔抬手把语音关了。 　　打了一会儿，手机里又响起傅司白的抱怨声，“顾乔我都听不清楚你的声音，你俩隔得是有多远。” 　　“你屁事真的多，”陆子野低骂了他一句，懒懒转起眼珠子看向顾乔，侧头指了指身边，“坐过来点。” 　　顾乔心头一紧，有些僵硬的往他跟前挪了一点。 　　陆子野看她挪的那一小屁股，不耐烦的乜了她一眼，“我他妈会吃了你吗，再过来点。” 　　顾乔也不是没上过他的床，但那是在他俩共同的寝室，这是在他自己的房间，她难免有些局促，但估计陆子野只是以为她跟他还不是很熟才这样，并没有多想。 　　顾乔映着头皮再往他靠近了一些，不到一尺的距离，她都能隐隐约约嗅到他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因为她的靠近，陆子野把弓起的那只脚往里缩了缩，但这样一来，他浴巾底下刚刚只是隐约看得到的内裤直接露出了一个边。 　　离他这么近，顾乔即使可以想避开，余光也还是能瞟到，二度降温的脸颊又三度开始发红，甚至一路红到了耳根。 　　“你……” 　　在等游戏加载的时候，顾乔的耳边突然响起陆子野略带疑惑的低沉嗓音。 　　他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脸怎么这么红？” 　　本来就被他盯得心头直发慌的顾乔，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脸上的温度瞬间又攀升了三个度。 　　她瞪圆了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这副反应，陆子野更是满脸问号。 　　“你很热？” 　　半晌，陆子野这么问她。 　　被他这么一问，一颗心都快悬到嗓子眼儿窒息而亡的顾乔就像快要溺水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有……有点。” 　　陆子野又看了她两眼，抓起一旁的空调板把温度调低了几度。 　　结果，他刚把温度调低没多久，顾乔又打起了喷嚏。 　　陆子野：…… 　　在顾乔打了第三个喷嚏后，陆子野像是很烦躁的沉了口气，用一种“你他妈怎么这么麻烦”的眼神盯着顾乔，伸手将床另一边的被子给掀开。 　　“过来。” 　　他开口，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顾乔看着她掀开的被子，愣了。 　　陆子野以为她没懂什么意思，语气不耐烦的补充道，“吹不了空调就把被子盖上。” 　　顾乔下意识就想说不用，但一抬眼看到陆子野不耐烦的神情，她立马把都快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站起身，小跑着绕着床跑了一圈，在另一边坐下来，把陆子野掀开的被角盖在了身上。 　　陆子野本来是想让她钻进被子里，但她这么放不开不肯上他的床，他也懒得多说，只将身后的枕头拎起丢给了她，“拿去垫上。” 　　说完，他将两条腿都盘上了床，弓身将胳膊肘撑在了膝盖上。 　　顾乔看着跟前的枕头，又暗暗用余光偷看着身旁的陆子野。 　　陆子野的床虽然是双人床的规格，但他*就一个人睡，所以床上只有这么一个枕头。 　　所以，他们这算是……同床共枕了吗？ 　　这么想着，顾乔垂下头，偷偷弯了唇角。 　　三个人又打游戏打到强制下线，顾乔回房间的时候都快一点了。 　　看着桌上还摆着的作业本，顾乔一边翻开日记本，一边在心里呐喊：从明天开始绝对不能沉迷游戏了！绝对不能！ 　　然而，她刚立下flag，就在日记本上看到这样几行字： 　　9月11日：打游戏 　　9月12日：打游戏 　　9月13日：啊啊啊，顾乔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了！你是要考奥赛的人啊！从明天开始不准打游戏了！ 　　9月14日：打游戏。 第17章 马勒戈壁，谁修的路 　　周末。 　　为了弥补打游戏的罪恶感，这两天顾乔都窝在房间里刷题，一直到周末下午才去医院看她爸爸，毕竟她之前的高中每周只放星期天下午半天，满一个月才会放满两天，她要是其他时候去医院可就露馅了。 　　吃完午饭，她就出发去了医院。 　　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温暖而不灼热，不时空中还会送来一阵凉风，终于是有了一点秋天的气息， 　　余曼见难得好天气，遂约着好姐妹去逛街，本来她和她姐妹两人还约好要一起吃晚饭，但她姐妹家里有急事，四点多的时候就赶着回去了，余曼也只好回家。 　　谁知她前脚刚着地，后脚就下起了雨。 　　余曼赶紧拿包遮住脑袋朝里跑去。 　　夏姨闻声赶出来，见余曼拍着包上的雨水，忙道，“太太您没淋湿吧？” 　　“没事没事，”余曼摆了摆手，微微探头朝外看去，“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幸好我回的早。” 　　说到这儿，余曼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夏姨，“小乔出去的时候带没带伞啊？” 　　夏姨回忆了下，“应该没带，这天气预报上也没说要下雨。” 　　“那我让李叔去接小乔吧。”余曼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她转了下眼，手往下一滑，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干嘛？” 　　电话里响起陆子野那随时随地都像没睡醒的声音。 　　“这边下雨了，你去医院接一下小乔。” 　　陆子野轻啧一声，显然很不耐烦，“叫李叔去不行吗，干嘛非叫我去接。” 　　一听他这语气，余曼脾气就上来了，“叫你去你就去，屁话那么多，反正你今天也要回来，顺路接下小乔你能少坨肉吗？” 　　余曼在电话里头絮絮叨叨的数落着陆子野，陆子野皱起眉把手机拿开，“我去还不行吗，挂了。” 　　按下挂断键，陆子野的眉头还没松开。 　　靠在一旁的余景逸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单手撑在围栏上冲他扬了扬下巴，“老姐让你去接谁呢？” 　　“顾乔。”陆子野扫了他一眼，补了一句，“她闺蜜的儿子，现在住我们家。” 　　“噢，是她呀。”余景逸嘴角勾起，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陆子野见他表情诡异，微偏了下头，*“你这什么表情？余曼跟你说起过她？” 　　余景逸眉头抖了一下，他收起嘴边的笑意，耸肩道，“就提起过有这么回事儿。” 　　陆子野看着他眼底那收都收不住的笑意，冷冷睨了他一眼，明知他可能了解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但他懒得问。 　　他蔑着眼伸出手，“我骑摩托来的，借我辆车。” 　　“要哪辆？” 　　“哪辆都行。” 　　余景逸走到一旁，在挂满了车钥匙的墙前站了一会儿，最后选了一个银色金属感的车钥匙扔给他。 　　陆子野伸手接住，打开手掌一看，眼底露出惊讶神色，“柯尼塞格。” 　　他猛地抬头看向余景逸，“这辆车你舍得给我开？” 　　余景逸是专业赛车手，对车的热爱近乎痴迷，车库里收藏了二十多辆跑车，其中最贵的就是他手里这辆全身碳纤维打造的柯尼塞格，一把钥匙都得一百五十万。 　　余景逸望着他低笑，“给你你就开，别给我刮花了。” 　　陆子野嘁了一声，“我技术可没比你差多少。” 　　伴着野兽低吼般的引擎声，陆子野开着车从车库出来，豆大的雨滴砸在挡风玻璃上。 　　陆子野一向极厌恶雨天，一到下雨天他整个人比天上的黑云还要阴沉，但今天因为开了柯尼塞格，他心情颇佳，哪怕去医院的这一路上车很堵他也没有丝毫烦躁。 　　车子堵在高架桥上，估摸着怎么也得十分钟才能开得动，陆子野掏出手机给顾乔发了条微信。 　　[还在医院吗] 　　顾乔很快回了他：“在。” 　　[呆着别动，我来接你] 　　——呆着别动，我来接你—— 　　顾乔看着弹出来的那一行字，心底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嘴角不自觉微抿着扬了起来。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顾爸笑着问顾乔。 　　顾乔回过神来，赶紧敛下嘴角的笑意，表情有些小慌张，“没，没什么。” 　　顾爸看着她下意识轻咬嘴角的动作，会心一笑。 　　她这个年纪有些小秘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爸猜，大概是哪个她心仪的男孩子给她发了消息吧。 　　顾爸不准备拆穿，转头望向窗外，这边雨下得很大，老旧的雨棚被砸得噼里啪啦的响，顾爸温和的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担忧，“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这边可不好打车。” 　　“没关系的爸，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顾爸转过头来，“余阿姨叫人来接的你？” 　　“呃……嗯。” 　　顾爸倒是没注意到她语气有些僵硬，仍旧有些担心的道，“这里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只能停在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出去怕还是会淋湿。” 　　顾乔倒是不怕被淋，只是把别人的车座弄湿就不好了，她抬头看向窗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大约二十多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顾乔拿起手机，是陆子野给她发的消息： 　　[你在哪儿？住院部？] 　　顾乔回他：“嗯嗯。” 　　陆子野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到一楼门口等我。”* 　　“好，我马上下来。” 　　陆子野按下锁屏键，拿过一旁的伞打开车门。 　　外面的雨真的下得特别的大，完全不像是九月会有的天气，因为泼天的暴雨，到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陆子野也没来过这里，压根不知道住院部在哪儿，他又懒得去问人，就径直往里头瞎走。 　　旧城区的老医院地形十分复杂，各种一模一样的楼和坑坑洼洼的小路，加上今天又下大雨到处都看得不清楚，陆子野在里头转了足足快半个小时，以为终于终于找到了住院部，结果抬头一看—— 　　“门诊部”三个大字很是醒目。 　　“操！” 　　陆子野低骂一声，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烦躁的咬了咬牙。 　　这时恰好顾乔发来消息： 　　[你是不是找不到路呀，你就在医院大门口等我就好了。] 　　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只见他眼中小火苗噼啪往上一窜，他拿起手机一顿狠敲： 　　[谁他妈找不着路，让你等着你就给我等着。] 　　发完消息，他气呼呼的抬起眼来看向面前已经走过一遍的路。 　　马勒戈壁，谁修的路。 　　历经又半个小时，陆子野终于找到了住院部，还是跟着一个在电话里大声说要去住院部的人后边才找到的。 　　这时候雨下得比一个小时之前已经小了很多，远远他就看到了站在住院部大门口的顾乔，她乖巧的站在那里，表情没有一丝的不耐。 　　陆子野撑着伞轻嗤一声，这小子，还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朝她走过去，顾乔有些拘谨的走到他伞下来，她低着头，轻道了声，“谢谢你来接我啊。” 　　她真的好小只，他只需要微微一低眸就能看见她轻轻扑朔着的柔软长睫。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回应，她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从这个角度看她，她琥珀色的眸子干净清透，瞳孔里像是藏着细碎的光，晃得人心头一亮。 　　陆子野不自然的划开目光，喉头上下一滚，硬邦邦的轻“哦”了一声。 　　两个人撑着伞往停车场走，一路无话，两人之间只听得到雨点砸在伞上噗噗的声音，以及周围路人琐碎的谈话。 　　医院的停车场就是很老旧的那种大坝停车场，原本白色的车位划线都已经被污垢染得快看不出轮廓，边上堆了满满几拍凌乱的电瓶车和自行车。 　　因为刚下过雨，路上有积水，车子从身边过的时候弄得人有些胆战心惊的，好在很多车主还是比较有素质，路过行人身边时都放慢了车速，结果在陆子野都掏出车钥匙了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顾乔身边疾驰而过，地上的积水瞬间被碾得溅起老高。 　　顾乔眼见着脏水就要泼到自己身上，躲闪不及的片刻，她只觉手腕被人用力一拉，他整个人就被拽到了陆子野身后。 　　就在这不倒一秒的时间，陆子野一手把她拉到身后，一手沉腕将伞一压，动作利落帅气，溅起来的水就这么被挡了大半*。 　　挡住溅起来的积水，陆子野蹙起凌厉的长眉。 　　顾乔站在他身后，愣愣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雨水拍在落到她脸上也未能带走她两颊滚烫的温度。 　　察觉到顾乔的目光，陆子野回过头来，不偏不倚，撞上少女炽热的目光。 　　视线交汇，顾乔匆匆别开眼。 　　陆子野怔怔地眨了眨眼，心头漫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他说不清楚。 　　见他有些失神的站在原地，顾乔犹豫半晌，还是红着脸开了口，“那个……” 　　陆子野回过神，有些疑惑的抬眸看向她。 　　顾乔低垂着眼，神情羞怯，“手……” 　　她一提醒，陆子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她的手，像是被马蜂蜇了一般，他立马松了手。 　　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些许温度，他微微收紧了五指。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看他，目光却又偏偏落在了她收回的手上—— 　　她的手腕，好细。 　　真的好细。 　　他脑中难以自控的浮现出这些字眼，现在回想起来，她手腕的触感，很软。 　　明明如此纤细的手腕，握着却那么软，跟女孩子似的。 　　虽然他也没有握过女孩子的手。 　　他几不可察的低笑一声，这时，兜里的手机传来阵阵震动。 　　他掏出手机，上面是余曼的来电，他嘴角一瞥，接起电话：“干嘛？” 　　“你接到小乔了吗？” 　　“接到了。” 　　“那你们在外边吃了再回来吧，我们已经没等你们，先吃了。” 　　陆子野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也才六点多一点。 　　“这么早你吃个……” 　　陆子野话还没说话，手机那头已经传来电话挂掉的嘟嘟声。 第18章 陵川人吃什么鸳鸯锅 　　陆子野低骂一声，放下手机。 　　他回过头来扫了顾乔一眼，心烦意乱地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前方不远处，一辆流线感十足的跑车亮了下尾灯。 　　顾乔微微愣了一下，跟着陆子野走了过去，目光却始终锁在那辆车上。 　　作为女生，顾乔对跑车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但眼前的这辆车实在是太过惹眼，车身由全碳纤维材料打造，周身漆黑而不失光感，尾部采用了极为夸张的扰流结构，中置巨大排气口仿佛深渊里能吞噬一切的巨兽。 　　整辆车给人一种十足的未来科技感，像极了科幻片里的幽灵战车。 　　柯尼塞格标志性的旋翼门缓缓打开，陆子野动作随意而自然的坐进去，然而过了好久都不见顾乔上去。 　　他回头，看见顾乔傻愣愣的站在车旁，一脸的局促与窘迫，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开车门。 　　陆子野轻啧一声，把门给她打开，顾乔这才抵着头绕到跑车另一边，慢吞吞的坐上副驾驶。 　　这会儿雨已经不大，天空中只飘着些霏霏细雨，顾乔低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沾着雨珠，像缀着琉璃的羽扇，轻轻颤着。 　　陆子野转开眼，心里有些烦。 　　他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前*方，心里却想着： 　　这货长得真他妈像女的。 　　不仅如此，他脑中还浮现起那日她穿着公主裙，栗色的长发披肩，美得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模样，以及…… 　　梦里那模糊而又清晰的那张脸。 　　操。 　　他觉得自己像被人下了降头。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与顾乔相处的时候老是会有一些局促，他明明已经有去克服，尽量和她自然的，用男人的那种毫无忌讳的方式相处，不然他绝对不会让她上他的床，但结果显然毫无效果。 　　今天拉了她的手，他心里又开始冒出那种奇奇怪怪又说不清楚的感觉。 　　反正就很不自在。 　　他烦躁的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顾乔能感觉到他今天很不对劲，一直保持着沉默，不敢开口和他说话。 　　开了很远的一段路，陆子野才想起余曼让他们在外面吃了回去。 　　“你想吃什么？” 　　始终只有引擎轰鸣声的车内，突兀的响起陆子野低沉的声线，顾乔愣了一下，有些没听清，“啊？” 　　“余曼让我们在外面吃了回去。” 　　“哦，”顾乔想了会儿，弱弱开口，“你想吃什么呀？” 　　“我什么都可以。”陆子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顾乔虽然只与他相处了两周，但也大概了解了他的性情，这人对吃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就算有喜欢吃的估计他也懒得想，顾乔觉得她还是好好想个吃饭的地方。 　　顾乔正想着，余光忽然不经意间扫到前方的一家叫“六掌柜”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顾乔在同学生日会的时候来过两次，蛮合她胃口，因为这家店的火锅底料辣得特别的香，是那种很天然很健康的辣味，吃过之后满嘴留香，辣得也特别过瘾。 　　“你能不能吃辣啊？”她问陆子野。 　　陆子野想都没想就说了个，“能。” 　　“那我们就去前面那家六掌柜吧。” 　　陆子野低头看了那家火锅店的门面，没说什么，但径直过去停了车。 　　这家店生意挺好，店里位置已经满了，还得排号等着。 　　他俩也不急着回去干什么，等也就等了。 　　两个人在门外的小板凳上坐下来，这里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的入口，人来人往的，他俩又长得招眼，频频有女生偷偷瞧他们，不少还暗暗兴奋地低声议论： 　　“这两个人也太帅了啊！” 　　“高的那个长相绝了呀，矮一点的也好乖，如果是女孩子一定超漂亮。” 　　“他俩身高差好萌啊，不会是情侣吧。” 　　“啊啊啊，我要喷鼻血了！” 　　隐约听到她们的议论，顾乔脸上有些微微发热，她下意识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结果上了手才发现鼻梁上没有眼镜，她又讪讪地放下手。 　　把手放下来，顾乔抬头看了一眼陆子野却不偏不倚撞上头顶那个略带嫌弃的目光。 　　“你近视很严重？”陆子野问她。 　　“没有，不到一百度度。” 　　“没一百度你戴什么眼镜？” 　　“写字的时候看不太清*楚。” 　　陆子野回想了下她平日里写字时坐得端端正正的姿势，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跟个呆子一样。 　　顾乔看他不像在车上那么凶了，这才开口问他，“你已经拿驾照了？” 　　陆子野白了她一眼，没吭声，一张冷冰冰的脸上仿佛写着“你是傻逼吗，没拿驾照我今天开来的那玩意儿是摩托吗？” 　　顾乔垂下眼，讪讪道，“不是要十八才能拿驾照吗？” 　　陆子野面无表情地转开眼，冷声开口，“我早十八了。” 　　顾乔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惊讶。 　　明崇大多数上层精英家庭里的孩子入学都很早，哪怕是主张给孩子一个完整童年的家庭，也只是用孩子上幼儿园学前班的时间带孩子各处旅游玩耍，但绝不会耽误上小学。 　　陆子野也是一班的人，一班是尖子班，所以他不应该是留过级的人，那他为什么会才高二就早满十八了？ 　　顾乔回想起五年前他推萧薇的时候，虽然已记不太清他那时的模样，但顾乔很清楚他那时的表情很不正常，像是会变得很可怕的前兆。 　　她不由得想到余曼和她说过的话，说陆子野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情。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顾乔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人，他的五官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凌厉，只是他那绝大多数时候都冷冰冰的眼神，令他仿佛全身都生满了倒刺，让人不敢靠近。 　　大概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弯腰将手撑在了膝盖上，脸上又浮现出平日里那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他漫不经心的瞟了瞟周围，像是习惯性的，他从衣领里摸出那根穿着犬牙的细绳，两指轻轻摩挲起来。 　　顾乔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那颗有些泛黄的犬牙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经常搓捏的原因，那颗犬牙一点也不尖锐，如果它在被拔下来之前就是这个模样，想来它原本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大狗狗。 　　顾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样一颗犬牙时刻戴在身上，或许是某个特别重要的人送他的，也或许他曾经养过一只十分珍爱的狗狗，不管是什么原因，想来这颗犬牙的主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等了十多分钟，顾乔他们终于拿到了桌号。 　　在里边坐下来，服务员拿着本子问他们吃什么锅，顾乔看向陆子野，问他，“要不要上鸳鸯锅，这里的火锅有点辣。” 　　陆子野扯了扯嘴角，面露不屑，“能有多辣，陵川人吃什么鸳鸯锅。” 　　顾乔暗暗在心里说了句：很辣。 　　既然他执意要吃红锅，她依着他就是了，反正她是能吃辣的。 　　他们又点了些菜，然后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就把锅端了过来，满满一锅鲜红香辣的锅底，面上还浮着好些个红彤彤的小辣椒，看着就很过瘾。 　　陆子野点了很多肥牛肉，锅底沸起来后他就开始涮肥牛。 　　肥牛烫个几秒钟就好了，陆子野夹起来送进嘴里，一口蘸满了*红油锅底的肥牛入口，顾乔很清楚的看见他脖根立马就犯了红，并且像手机充电似的，从肌肤里面透出来的红一格一格眼睁睁地就漫到了他头顶。 　　陆子野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的味蕾好像还没来得及反应，但全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起来，热气几乎要从颅顶冲出。 　　他立马抓起一旁的可乐，咕噜咕噜就往喉咙里灌。 　　三下两下喝完整整一听可乐，陆子野还是辣得不行，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吸着凉气。 　　顾乔默默打开自己的那听可乐给他递过去，陆子野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抓起来就继续喝。 　　顾乔点的是常温可乐，陆子野点的是冰可乐，但服务员给记反了，所以顾乔这听可乐要比陆子野刚刚喝的冰了许多，大概冰可乐比较解辣，陆子野喝了几口后终于有些缓了过来。 　　刚刚陆子野被辣得神志都有些不清楚，这会儿找回了自己的神志，然后就瞧见眼前憋着笑把他看着的顾乔。 　　他顿时想起了刚才他信誓旦旦说的那句“能有多辣”。 　　“……” 　　他额角突突跳了两下。 　　操，真他妈丢人。 　　顾乔见陆子野握着易拉罐，整个人仿佛凝滞了似的把她给看着，她眨了眨眼，微微往前探了探脖子，试探地问他，“要不要……换个鸳鸯锅？” 　　她说完这句话，只见陆子野脸色当即一沉，脸拉得像能拧出水来。 　　顾乔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吱声了。 　　陆子野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块肥牛往锅里涮，崩着脸开口，“我刚刚是被呛到了。” 　　顾乔抿起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行叭，你说呛到就是呛到吧。 　　陆子野就这么硬撑着继续吃。 　　他们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陆子野菜没吃多少，冰可乐倒是喝了不少。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辣得肿成了香肠嘴。 　　回去的路上，顾乔都不敢看他的嘴，试想一个长得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高冷少年，好好的一张嘴却肿得像香肠，那既视感简直不要太搞笑。 　　陆子野是真被辣惨了，回去的路程足有一个多小时，结果到了家陆子野的嘴都还没消肿。 　　陆子野把车停在门口让顾乔先下去，然后把车开去了车库。 　　余曼见只有顾乔一个人回来，就问，“小野呢？” 　　“他停车去了。” 　　两个人在客厅聊天，余曼问顾乔今晚他们吃的怎么样，顾乔把陆子野辣成了香肠嘴的事跟她说了，余曼笑得捧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 　　说到这儿，余曼才反应过来，“小野怎么还没过来。” 　　顾乔按照他的做事风格想了想，“可能趁我们不注意溜上去了？” 　　余曼又哈哈大笑起来，“肯定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香肠嘴。” 　　顾乔猜的没错，陆子野早溜上楼了，这会儿正在往嘴上擦清凉油。 第19章 一个男的为什么要长这么…… 　　平常星期天，陆子野和顾乔都是吃完晚饭就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 　　今天陆子*野愣是拖到了嘴消肿才从房间里出来，到学校都十一点多了。 　　一到学校，陆子野这家伙还把厕所给占了，顾乔也想上厕所，最后实在是憋不住跑去傅司白他们寝室解决的。 　　等她回来，陆子野还在里边儿蹲着，一直蹲到了十二点才出来。 　　顾乔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步流星地从厕所走出来，心里想着： 　　这人……腿不麻吗？ 　　察觉到顾乔看着自己，陆子野抬头乜向她，“你还不睡。” 　　“马上睡了。” 　　瞧着顾乔上床钻进窗帘，陆子野一反方才的淡定，一瘸一拐，极其艰难地走向自己的床，一上床就抱着自己的脚揉了起来。 　　这天晚上，陆子野睡得并不好，起来上了好几趟厕所，直到第二天上课还频频往厕所跑，一蹲还就老半天。 　　“野哥咋了？便秘了？”傅司白挠头，一脸疑惑。 　　江致看向陆子野往厕所走去的背影，笑了笑，“可能昨晚吃坏肚子了吧。” 　　傅司白还是有点担心的，转过头来问顾乔，“你俩昨天吃啥了？” 　　顾乔：“火锅。” 　　听顾乔开口，江致愣了愣，怔怔地问顾乔，“你俩昨天在一起？” 　　见江致表情颇为惊讶，傅司白笑着弯下身来把一只手搭在顾乔身上，“他们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江致哥你还不知道他俩住一块儿？” 　　“住一块儿？”江致表情还些迷惑，眉头微蹙。 　　傅司白嗨呀一声，“不是宿舍住一块儿，是乔妹儿就住在野哥家。” 　　听完他这话，江致的瞳孔微微放大，半晌，眼底仿佛浮出了些笑意。 　　“这样啊……” 　　傅司白转过头来看了江致一眼，中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清楚。 　　课间十分钟过得很快，但直到课都上了一半，陆子野才慢悠悠从厕所回来，学校里除了张圆圆以外的老师都不怎么管他，见他从外面进来只当没看见。 　　顾乔趁着老师转过去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偷偷掏出手机给陆子野发了条微信：你没事吧？寝室里有胃药，我等会儿回去给你拿。 　　陆子野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后，侧目扫了她一眼，然后回了她一句：屁事没有，上你的课。 　　顾乔瘪了瘪嘴，关上手机。 　　江致就坐在她旁边，看到了他们发的微信，他低眸，唇畔缓缓勾出一个笑来。 　　和多大高中一样，第二节 的课间比较长，足足有二十五分钟，顾乔趁这二十五分钟回寝室拿了胃药。 　　这会儿天气已经不热，太阳暖烘烘的一点也不晒人，好多人都在天桥上晒太阳。 　　陆子野上完厕所去天桥找傅司白他们，但天桥上只有傅司白和江致，盛远川估计在教室刷题。 　　“顾乔人呢？”陆子野问了一嘴。 　　“她说她有事要回一趟寝室。” 　　闻言，陆子野眉头皱起，神色颇烦。 　　这小子真是…… 　　陆子野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顾乔。 　　“子野。” 　　听见江致喊他，陆子野抬*眸。 　　“你跟顾乔认识多久了？”江致问他。 　　陆子野眉头再次蹙起，“你问这干什么？” 　　江致淡淡一笑，双手撑在栏杆上，“就随便问问。” 　　“开学前一天我才认识的她。” 　　江致歪了下头，“她妈妈不是余阿姨闺蜜吗？” 　　陆子野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她闺蜜我怎么认识？” 　　江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叮叮叮——” 　　上课铃响，陆子野他们慢条斯理的往教室走，在拐角处刚好碰见“嗖”的一下从楼道窜上来的顾乔。 　　顾乔赶慌赶忙地跑着，没注意到陆子野他们，结果刚转了个拐角，领子就被人给一把拽住。 　　“赶去投胎啊，跑这么快。” 　　听见是陆子野的声音，顾乔眼睛一亮，立马从兜里掏出一板胶囊递给他，“给你。” 　　陆子野嘴里啧了一声，“谁让你回去拿药了？” 　　顾乔望着他眨了眨眼，“你都拉成那样了，不吃药怎么行。” 　　陆子野眸底凶光一闪，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乔被他凶到了，忙低下头去，但还继续举着药，嘴里嘟囔道，“我都回去拿了，你不吃我不白跑了吗？” 　　“我叫你去了？” 　　陆子野又睇她一眼，还抬手作势要拍她，最后却是气汹汹地夺过了她手里的要，再冷冷丢下一句，“以后少他妈多管闲事。” 　　顾乔低着头，旁人瞧不见她眼里的小得意。 　　就知道他吃这招。 　　虽然没有看到顾乔的表情，一旁的几个人表情还是有些微妙，特别是傅司白，整张脸都拧了起来，他形容不清楚现在心头的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呃……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但他俩是男的啊！ 　　傅司白有些怀疑人生。 　　- 　　大概就是从这一天起，傅司白总是是有意无意的去注意顾乔和陆子野之间的举动。 　　连着观察了两周，傅司白越发觉得不对劲。 　　比如这周星期三，他们一起回宿舍的时候。 　　在路上，盛远川和顾乔讨论了一道奥数题，顾乔大概是想解题方法去了，没看路，险些直直撞到柱子上去，好在陆子野揪住她领子把她拽了回来。 　　大概是陆子野拽得太用力，顾乔身子又单薄，她直接撞到了陆子野怀里，因为差点绊倒还下意识的抬手攀住了陆子野。 　　虽然两人的姿势一时间有些暧昧，但毕竟是出于意外，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神色如常。 　　傅司白却觉得一点也不正常，他可瞧见了—— 　　顾乔从陆子野怀里出来后脸红了！ 　　还红了好久！ 　　起初看着顾乔脸红心悸的模样，傅司白本只是想着：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但瞧着瞧着顾乔那红彤彤的小脸蛋，扑朔着的细密长睫，他心里不自觉慢慢浮出一句话来：他……好可爱。 　　甚至于在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想法很危险的时候，他依旧无法移开眼睛。 　　眼前的少年肌肤白皙粉嫩，低着眸，模样好乖好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缓慢起来，慢到*能清晰的看到夕阳的光束缓缓落到他细腻的肌肤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在暖黄的夕阳里抬起长睫，琥珀色的眼瞳干净剔透，像雨后的天空。 　　扑嗵扑嗵。 　　傅司白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傅司白你一直盯着顾乔干嘛？” 　　盛远川的声音让傅司白猛地回过神来，他双眼大睁，立马驳道，“我没有！” 　　盛远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一脸惊恐的样子，“明明就有。” 　　说着，盛远川还面带嫌弃的补了一句，“你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瞧你那一脸做贼心虚的蠢样。” 　　“你才贼！你才蠢！” 　　傅司白吼得很大声，盛远川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傅司白狠狠瞪了盛远川一眼，余光却注意到顾乔正看着他。 　　他猛地一震，浑身血液一瞬间上涌，脸上迅速滚烫，心脏狂跳不止。 　　他立马往另一边别过头，错开顾乔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自己扑通直跳的心脏，但又怕惹人怀疑，只能在心里疯狂呐喊—— 　　啊啊啊！！！ 　　一个男的为什么要长这么漂亮？！ 　　为什么为什么！！ 　　操！ 　　这下他是真的怀疑人生了。 第20章 完了，看到了 　　顾乔觉得傅司白最近很不对劲，平时他们几个人一起走的时候，这货最爱跟她勾肩搭背，这几天却离得她老远。 　　今晚更是奇怪，她从教室自习完回来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在他们寝室门口偷瞄，就从他背后过去拍了他一下，这货吓得险些跳了起来，转过头来看见是她后更加满脸惊恐，像是她要把他吃了似的。 　　她向他靠近一步，他就退后一步。 　　顾乔不明所以，“你退什么？我又不打你。” 　　傅司白咽了口唾沫才堪堪站定，没继续往后退。 　　“有……有什么事吗？”他说话有点吞吐，“没事我先上去了。” 　　“该我问你有什么事才对吧，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啥呢？” 　　傅司白看着顾乔，喉头一滚，又咽了口唾沫，“我看野哥在不在。” 　　“门都没关，他应该在洗澡，你找他干嘛？” 　　傅司白眨了眨眼，想了会儿才开口，“打游戏。” 　　一听到“打游戏”三个字，顾乔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洗澡很快的，你进来等吧。” 　　说着，顾乔就伸过手去拽住他的腕子，把他拉进了宿舍。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刚刚脸色还算正常的傅司白，等顾乔再抬头，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像刚从沸水里边儿捞出来，浑身烫的发红，脸跟猴屁股似的，一双眼睛还瞪得老大地直勾勾盯着她手抓着他的地方。 　　顾乔吓得愣了两秒，“你……你咋了？” 　　顾乔松开他的腕子，抬手想去探探他的额头，“发烧了？” 　　见她那只莹白细嫩的小手就快碰到自己，傅司白光速后退，整个人直接贴在了墙上。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傅司白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朝楼上奔去的速*度堪比百米冲刺，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剩顾乔一人站在门口，思绪凌乱。 　　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彼时，傅司白一冲上三楼就贴在墙上开始大口喘气，两只手捂完脸又捂胸口，神情还十分慌张，引得过道里的人频频朝他这里看来。 　　“那不是傅司白吗，他在干嘛？” 　　“卧槽，这一脸欠操的表情看得老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不会真是弯的吧，这是刚跟人告了白？” 　　傅司白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人口中的“弯了”二字，他一瞬间把眼睛睁得老大！ 　　他傅司白怎么可能弯！ 　　上上周他才被cos界顶级女神叶莲娜发的新照迷得神魂颠倒。 　　想到叶莲娜，他赶紧冲回寝室，打开电脑里他女神的专属高清相册。 　　在把相册里的照片翻到底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果然还是直的。 　　至于为什么他为什么在顾乔面前那么慌张局促，他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 　　都怪那小子长得太漂亮！ 　　克服了心理阴影，傅司白这才想起来这周末就是国庆节了，但这两周他注意力都在顾乔身上，忘了计划去哪里玩，往常放节假日去哪儿旅游都是他计划，另外几个都懒得想。 　　他想了一整天，最后决定去海边玩儿，就在群里发了一句： 　　这个国庆节咱去白鹭岛玩儿吧。 　　盛远川和江致很快回了个“好”，这时候陆子野和顾乔正在回去的车上，陆子野看到消息，见顾乔在发呆，没注意到手机的震动，就随口问了她一句，“傅司白叫我们去白鹭岛玩儿，你去不去？” 　　“白鹭岛？” 　　顾乔在网上刷到过白鹭岛的视频，那里有一片粉红色的海滩，比童话世界还要梦幻。 　　顾乔一直就很想去海边，更不用说是有粉色沙滩的白鹭岛了。 　　她很想去，但她还得陪她爸爸。 　　陆子野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淡淡开口道，“你要是担心你爸，我们早点回来就是，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 　　他刚说完，顾乔就听见手机震动了两下，拿起来一看，是她爸爸发过来的消息： 　　[小乔，要是有朋友约你就和他们出去玩儿吧，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余阿姨帮我雇的护工把我照顾得很好，最近还交了几个病友，这边一切都好，你尽管去玩。] 　　陆子野余光看到了是她爸的消息，“你爸那边怎么了？” 　　顾乔笑了笑说，“他说一切都好，让我想出去玩就去。” 　　“那你想不想去？” 　　“想。” 　　顾乔点头，眼瞳里含着笑。 　　看着她脸颊上跳出的那两颗小小梨涡，陆子野斜勾了下唇，拿起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顾乔也去。] 　　机票定的是中午十二点，从丹湖去机场只要一个多小时，顾乔晚上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所以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 　　顾乔自然醒也起得不晚，她都下楼慢悠悠吃了早饭，又上楼洗了头，陆子野才从床上爬*起来。 　　吹完头发，顾乔把洗发露塞进了行李箱，她也算有点轻微洁癖，不喜欢用酒店的洗漱用品，所以要带的东西不少，只能拉个行李箱。 　　陆子野也是个讲究人，跟顾乔一样拉了个行李箱装洗漱用品和几套衣服，但他也是昨晚就收拾好了行李。 　　洗完脸后，见时间不早了，他拿个鸭舌帽往头上一盖就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等顾乔。 　　陆子野这人没什么耐性，才等两分钟就开始催，“顾乔，你快点。” 　　“马上，我行李箱卡住了。” 　　顾乔费劲儿的拉着行李箱，好不容易拉上了，结果行李箱上的灰又蹭到了衣服上，她今天穿的黑色卫衣，灰渍在黑衣服上特别显眼，拍也拍不掉，她只好脱下来重新换一件。 　　这时候站在外边儿的陆子野以为顾乔还在弄行李箱，眼看着时间快赶不上了，陆子野眉头一皱，大步朝顾乔门口走去，一边扭动门把手，一边不耐烦的道，“你他妈弄个行李……” 　　他话只说了半截，因为房里的顾乔正在穿衣服，他清楚的看见了顾乔露在外面的纤细小腰。 　　以及，她胸上裹着的白布。 　　陆子野的脑子像短路一样卡顿住。 　　顾乔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忙把衣服给拉了下来，一脸惊慌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陆子野。 　　完了。 　　他肯定看到她的裹胸了。 第21章 她和我一间 　　顾乔站在原地等着陆子野来质问她,但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对视了半晌后，陆子野却只说了句：“快点，十点了。”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顾乔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被关上的门，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大大的问号： 　　所以,他是没看到她的裹胸？ 　　不，他看到了。 　　只是他脑子现在还处于短路阶段，有点懵。 　　过了好久，直到顾乔拉着行李箱出来，他的脑子才渐渐开始运转。 　　看着顾乔始终把头低着的心虚模样,他脑子里浮出一片问号： 　　她拿白布把胸裹着干嘛？ 　　她难不成是个女的？ 　　陆子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在此之前，他就算没看到她的裹胸，也一直觉得她像个女的。 　　长得像个女的就算了，腰那么细,长得又矮,胳膊还软的一塌糊涂。 　　他越想越觉得顾乔是女的这事儿几乎实锤了。 　　可这太荒谬了。 　　这种情节不是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吗？ 　　琢磨了半天,陆子野又觉得顾乔是个女的这件事还是很不太可能,遂开始想其他可能性。 　　难道是她胸口受伤了？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后，一切仿佛都变得合理起来。 　　对,她肯定是伤到了胸口,所以才用绷带把胸裹了起来。 　　虽然他一直说服自己的脑子相信这才是事实,但出于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是开口问了顾乔，“你胸口受过伤？” 　　“啊？”还在心惊胆战的顾乔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受伤,你裹着绷带干嘛？” 　　“啊……*，受……受伤了。”顾乔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但舌头完全不受控制，哆嗦得不行。 　　“怎么受伤的？” 　　陆子野继续追问，他想彻底弄清楚，本来他和顾乔相处就老是有一种仿佛和女孩子相处的别扭感，这一个月他好不容易稍稍有些克服，如果现在不弄清楚，他大概再也克服不了这种别扭感了。 　　面对陆子野的追问，顾乔慌得不行，她完全没有设想过陆子野会看到她换衣服，也就没有事先想过给裹胸编个理由，虽然她迟早要向他坦白，但不是现在啊。 　　顾乔想让脑子快点转起来现编一个受伤的原因，可她脑子里现在完全就是一团浆糊。 　　“就……就被人划了一刀。” 　　“谁划你？” 　　“医闹的。” 　　顾乔脱口而出，脑子飞奔着都没跟上嘴。 　　陆子野：……你但凡说个靠谱一点的理由我就信了。 　　看着陆子野头上仿佛划下的三道黑线，顾乔真的想一头撞死。 　　顾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编出这么荒唐的一个理由来，医闹的不砍护士不砍医生砍她干嘛，那么多医闹事件，但还就从来没出过误伤病人的。 　　车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气氛相当尴尬。 　　这死寂的将近一个小时里，陆子野极力在劝自己相信顾乔的话，医闹把她砍伤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经过不断的自我洗脑，他本来都快相信了，但又出于某种神秘力量地驱使，他鬼使神差地想起初中时，班上做第一排的有个人跟别人打架，也是胸口被划伤，好长一段时间都缠着绷带，但他身上那股药味儿，他坐最后一排都能闻到。 　　在顾乔的身上，他只闻到过一股淡淡的，像女孩子体香的味道。 　　- 　　到了机场。 　　江致他们几个早早就等着他们了。 　　傅司白率先看到他们，在人群中举起手来挥了挥。 　　顾乔和陆子野拉着行李朝他们走过去。 　　“你们怎么才来，今天机场特么挤爆了。” 　　傅司白赶紧拽着他们俩去办登机手续，盛远川和江致估计已经办好了，就在原地等他们。 　　办理登机的队排得很长，刚过去排着的那几分钟三个人都没说话，各有所思。 　　陆子野和顾乔在想什么就不用说了，傅司白是因为再次跟顾乔接触，他还是有些心悸，明明他以为已经克服了的，但现在顾乔就在他身后，他却连转过头去跟她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他深吸了两口气，决定直面恐惧。 　　他突然转身，把正在发呆的顾乔吓了一大跳。 　　“司白？” 　　傅司白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顾乔，“乔妹儿你热不热？” 　　“有……有点。”顾乔还有点愣愣的。 　　傅司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你在想啥，想得这么出神？” 　　顾乔忙忙摇头，“没什么啊。” 　　她说是这么说，傅司白还是轻易看出了她的慌乱与紧张。 　　他最看不得她这般模样，真的太像女孩子了。 　　他*按捺住胸口下那颗狂跳的心脏，硬着头皮开口： 　　“乔妹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顾乔猛地抬头。 　　“真的，你就现在这样，不用戴假发都比我见过的所有的女生还要漂亮。” 　　说起这事儿，顾乔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前边的陆子野，神情清晰可见的紧张。 　　顾乔都慌成这样了，傅司白还嘴贱补了一句，“乔妹儿你不会其实就是个女的吧？” 　　傅司白说这话的时候，顾乔注意到排在前面的陆子野好像顿了一下，她忙忙昂起下巴“我有喉结呢，怎么可能是女的。” 　　顾乔指着自己的喉结吞咽了一下。 　　傅司白从来没去往她是女生这方面想，不过是句玩笑话，也就没去看她的喉结。 　　他嗨呀一声，伸手拍了下她胸口，“我就开句玩笑你慌什么，哪有女生胸像你这么平的。” 　　顾乔：…… 　　顾乔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着她那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傅司白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终于克服了面对她的局促感，还顺便调侃了她一句，“乔妹儿你这啥表情，难不成你还想要个36D□□。” 　　“谁想要了！” 　　“你那表情明明就是想要。” 　　“没有！” 　　“就有。” 　　“没有！” 　　“……” 　　陆子野站在前面，听着他们两个比小学生还要幼稚的拌嘴，他扯了扯唇，微微仰头，目光往后扫了一眼。 　　他遮了半张脸的鸭舌帽下，嘴角牵起了半弧。 　　- 　　陵川距离白鹭岛有点远，做飞机都花了将近四个小时。 　　因为机票订得晚，他们几个人没坐在一块儿，但能抢到票都算好的了，要不是白鹭岛是热门旅游地，头等舱机票被炒到了好几万，他们可能连票都买不着。 　　有钱是真好。 　　下了飞机，几个人直奔酒店，先去放行李吃东西，等晚上再出去浪。 　　傅司白这个土豪，机票花了几大万，酒店还定的五星级豪华套房，一晚上又是上万。 　　舟车劳顿，他们本以为到了酒店可以好好歇一会儿，结果进了房间后，他们傻眼了。 　　这个套房只有四个房间。 　　傅司白这个粗心鬼，忘了捎上顾乔他们一共是五个人。 　　国庆节是白鹭岛的旅游旺季，这会儿房间早满了。 　　“怎么办，那只有两个人睡一张床了。” 　　“要不江致哥我跟你睡一间吧。”傅司白率先提议。 　　傅司白本以为江致肯定会同意，毕竟他是他们几个里最通情达理的了，谁料江致却说，“顾乔和我睡一间吧。”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盛远川，其他门神色都变了，顾乔表情愕然，傅司白眼睛瞪得老大，陆子野把眉头皱了起来。 　　“江致哥你为啥要和乔妹儿睡一起？” 　　傅司白看他的眼神跟盯贼似的。 　　“顾乔小只，不占地方。” 　　傅司白一脸警惕，“就因为这个？” 　　“那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江致可不像某人一样每天贼眉鼠眼的盯着别人看，不知道在打别人什么主意。” 　　能说出这种*话的，他们几个里只有毒舌学霸盛远川了。 　　“谁贼眉鼠眼了，你才贼眉鼠眼！”傅司白立马跳了出来。 　　“我说是你了吗？” 　　“妈的盛远川，你少跟老子阴阳怪气的，你那张臭嘴哪回不是专臭我。”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先把房间分好，大家都累。” 　　江致一发话，两人立马没了声，由打嘴仗变成了用眼神过招—— 　　你一刀，我一剑，飒飒！ 　　江致懒得理他们，转头看向还一脸惊愕的顾乔，“顾乔，跟我一个房间，你OK吗？” 　　顾乔很想说“一点也不OK”，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江致，只能胡扯道，“我晚上睡觉很不老实，我怕会把你给踹下床。” 　　“我还打呼噜！” 　　“还说梦话！” 　　“总之……”顾乔声音渐渐弱下来，表情有些生硬，“肯定会吵到你。”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谁知江致只是低低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 　　他语气很温柔，“我睡眠质量很好，你不用担心会吵到我。” 　　见江致好像是铁了心要和她睡一起，顾乔欲哭无泪。 　　走投无路，她只能向陆子野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然而目光还未到达，她就听见身旁响起一个带着颗粒感的低沉嗓音： 　　“她和我一间。” 第22章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和我一间。” 　　说完,陆子野连问都没问顾乔愿不愿意，直接拎着她的帽子就把她拽进了一间房。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 　　剩下门外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干站在原地。 　　什么情况？ 　　三个人中傅司白尤为吃惊。 　　卧槽,野哥肯跟别人睡一张床？！ 　　房间里。 　　陆子野拽着顾乔的帽子把她甩在了沙发上。 　　顾乔重重跌坐到沙发上,因为沙发太软还弹了两弹，就这样她还处于懵逼之中。 　　“说吧。” 　　陆子野开口就是这两个字。 　　顾乔更懵了,他要她说啥？ 　　“明明是个女的，为什么要跑来明崇？” 　　闻声，顾乔刚刚还充满问号与惊愕的一双眼瞬间睁到了最大。 　　“我不是，我……” 　　顾乔下意识的想再挣扎挣扎，但伴随着陆子野的一声冷笑,她很自觉的闭上了嘴。 　　“胡扯也不先打打草稿，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顾乔一脸心虚地看着他，咬唇摇了摇头。 　　“那就说吧，为什么要来明崇？” 　　陆子野顿了一顿，冷声再补了一句,“为什么非要和我一个宿舍？” 　　顾乔没想过会被陆子野看到裹胸,所以没想过这个要怎么圆,但陆子野问她的这些问题,她是老早就编好了答案。 　　还是原来的味道，卖惨的配方。 　　她低下头,尽量把自己的表情弄得惨兮兮的,“我去过七八个学校了,在每个学校都被女生针对，被她们打，明崇没有女生，所以我就来了。” 　　“她们为什么打你？”陆子野蹙起眉。 　　顾乔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理由是余曼针对陆子野的秉性为她量身订造的，余曼还*料到陆子野会问女生为什么会打她，原本是让她回答“她太漂亮了，那些三八嫉妒”，但顾乔不好意思说出口。 　　大概是陆子野也知道有女生在的地方是非多，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问她，“那为什么非要和我一个宿舍？” 　　顾乔抬起头来看着他，继续回答，“余阿姨说，如果成了你的室友，肯定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说是你会罩着我。” 　　“谁他妈要罩你了。”陆子野的声调陡然拔高。 　　顾乔觉得他好凶，瘪了瘪嘴又把低了下去，弱弱道，“反正，余阿姨说和你一个寝室最安全。” 　　“安全个屁，”陆子野又暴了粗口，“余曼脑子有坑吗？” 　　陆子野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顾乔，一双眉毛蹙成了川字，“你他妈是个女的啊！” 　　顾乔想冲他比个噤声的手势，但刚抬起来又在他超凶的眼神里放了下去，只小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小声一点……” 　　陆子野像是气得不轻，嗤了一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你什么意思？”缓了一会儿，他冷冷看向顾乔，厉声问她，“你还要继续呆在明崇？继续跟我一个寝室？” 　　听着他这般几乎是质问的语气，顾乔心头一紧。 　　钝钝的，有些疼。 　　他这是，在赶她走吗？ 　　顾乔也不是没想到过这个结果，但就是……很不争气的就这么红了眼，酸了鼻。 　　喉头泛上一股酸涩，她立马紧抿住唇，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让自己不要哭，但眼泪不听她的话，嗒嗒地就落了下来。 　　看见她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的那一瞬，陆子野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大概是从未见过女孩子哭，他一时间有些慌乱。 　　“你……”他沉默地站了半天，过了好久才动了动唇，声音有些生硬地开口，“别哭呀。” 　　听见他放低了分贝的嗓音，顾乔的情绪却似越发的脆弱，肩膀轻轻一抖，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夺眶而出。 　　哭得更厉害了。 　　陆子野又愣了半天。 　　他从来没哄过人，只能再放低声音，“别哭了，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顾乔抬起水蒙蒙的一双眼，身子一抽一抽的，哑着声音开口，“你就是……就是……在赶我走。” 　　“我没有，”陆子野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的怎么能跟我一个男的住在一个宿舍。” 　　这不就是在赶她吗？ 　　顾乔咬住双唇，红红的眼眶再次快速被泪水充盈。 　　那湿湿的眼睛里泱泱一片水光，好像整个银河的星光都打碎了，揉在她双瞳里。 　　陆子野眸光一滞。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她哭，陆子野觉得自己的心脏想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住，有些不是滋味。 　　他眉头皱得愈来愈紧，又不敢再开口，怕再惹她哭得更凶。 　　他就这么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明明哭得不成样子，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心里传来*一声叹息。 　　“别哭了，我不赶你走。” 　　房间里再次响起他的声音，顾乔愣了愣。 　　接着，耳边传来纸张被抽出盒子的声响，一只大手拿着张纸递到她跟前，“给你。” 　　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顾乔怔怔的抬起腕子，接过纸巾。 　　她用纸巾擤了下鼻涕，缓缓抬起头来。 　　眼前的少年生得好高，她努力地仰起下巴才能看到他的眉眼，他垂着眸，眼神淡淡的。 　　记忆力，他的眼神大多时候都好凶好凶，要么就是像没睡醒一样惺惺松松，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模样。 　　他眼神不那么凶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啊。 　　顾乔吸了下鼻子，虽然没有再掉眼泪，但声音还是带着哭腔，“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 　　少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却让人很是心安。 　　“所以别哭了，等会儿还要出去，一个大男人这样出去，他们怕还以为我把你打了一顿。” 　　陆子野明明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顾乔却突然笑了一下，红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抬手抹了几把脸，笑着说，“嗯！大男人，不能哭。” 　　“嘁。” 　　陆子野侧头勾了下唇。 　　这个蠢蛋。 　　- 　　他们在房里呆了大概四十来分钟后，傅司白来敲他们的门，“野哥，乔妹儿，走吃饭了，我要饿死了。” 　　门被打开，陆子野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个小小只的顾乔。 　　顾乔洗了好几把脸，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哭过。 　　傅司白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睛眯了眯。 　　虽然他究极好奇陆子野为什么肯和顾乔睡同一间房，但他不敢问。 　　在酒店吃完饭后天还没黑，几个人就并排着朝海边走去。 　　他们隔得老远就看到了那片粉色的海滩。 　　傅司白欢呼一声，张开双臂撒丫子朝那边奔过去。 　　傅司白跑过去，又跑回来，手里捧了把粉色的沙子，过来就朝盛远川扔去。 　　“傅司白你踏马找死啊！” 　　盛远川迅速的蹲下身子，也抓了一大把朝傅司白丢去。 　　两人就这么打起沙仗来，追着跑开了老远。 　　剩下顾乔他们三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看着他们打闹，顾乔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傅司白和盛远川打架互怼，她就觉得特别好笑，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江致和陆子野就一左一右的走在顾乔身边，一个笑意浅浅，一个翻着白眼。 　　傅司白他们两个从这边打到那边，又从那边打了回来。 　　为了躲避盛远川的猛攻，傅司白跑去躲在了江致身后。 　　“江致哥救我！” 　　“傅司白，你有种给我出来！” 　　傅司白把脑袋从江致身后探出来，冲盛远川吐了吐舌头，“嘿，哥哥我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哪儿来的种。” 　　“傅司白你踏马要不要脸啊。”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哥哥我还年轻，不像你，老处男。” 　　“傅-司-白-！” 　　盛远川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海滩。 　　“你他妈死定了！” 　　两人又打了起来。* 　　无辜的江致也被牵连其中，就这么被傅司白当成挡箭牌，拉拉扯扯地给拽走了。 　　粉色的海滩上，风吹着，人追着。 　　笑声伴着海浪传来。 　　连阳光都仿佛是十七岁的味道。 　　顾乔嗅着咸咸的海风，轻轻踩在粉色砂砾上，脸上挂着开怀的笑。 　　她深吸了一口空气，目光从追逐打闹的几个人身上挪到远方。 　　天边，蔚蓝的海成了一条平整的线，遮住了半边夕阳。 　　散落的阳光穿过云，铺成大海彩色的鳞。 　　海浪轻轻朝着案上拍来，粼粼的波光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铺在了海面上。 　　偶有几只白鸥穿梭而过，点缀这油画般的光景。 　　“好美。” 　　顾乔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陆子野微微侧目。 　　身旁的少女面带着笑容，脸上有两颗小小的梨涡。 　　暖黄的夕阳映入她双眸，透出淡淡的琥珀色，令人心悸。 　　“嗯，很美。” 　　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陆子野微微一怔。 　　不知这声音是在说风景，还是站在风景里的人。 第23章 醉酒 　　年少的男孩子总有用不完的精力,盛远川和傅司白追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战。 　　两个人朝顾乔他们这边走过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海滩上依旧还有很多人,但由于这里昼夜温差较大,这会儿海风又大，很多人都披上了外套。 　　“盛远川都怪你,本来我是想来看比基尼的。” 　　傅司白说着又打了一下盛远川，盛远川反应很快，直接抓着他腕子，把他胳膊扭到了背后，“谁他妈先动的手。” 　　“痛痛痛痛,盛远川你放手！” 　　傅司白吃痛地叫个不停，盛远川睨着他冷笑，“叫声爸爸我就放手。” 　　“你让我叫什么？” 　　“爸爸。” 　　“诶！儿子乖！” 　　盛远川脸色肉眼可见地唰唰唰黑了下去。 　　扭着傅司白胳膊的手又加重了力气。 　　于是傅司白叫得更惨了。 　　“谁是爸爸？” 　　“你你你，”傅司白痛得管不了占便宜了。 　　“叫一声。” 　　“爸爸爸爸，求你了,我要痛死了。” 　　盛远川这才松手。 　　傅司白还痛得倒抽气,用另一只手揉着胳膊。 　　他揉着揉着,盛远川又戳了戳他的胳膊,傅司白以为他找事儿，大吼一声,“你又干嘛？” 　　盛远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要看比基尼吗？” 　　他朝前方扬了扬下巴，“那不是？” 　　几人闻言，齐齐往前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四个腰细腿长,身材相当火辣的比基尼美女。 　　傅司白一双眼睁得贼大，都看直了，表情相当浮夸，也不知道是真没见过比基尼美女，还是装疯卖傻。 　　四个美女也注意到了这边，其中一个还朝傅司白丢了一个媚眼。 　　傅司白到底是年少不经事，一下脸就红了，忙忙别过了脸。 　　正当他准备拿手给脸降降温的时候，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顾乔也一个劲儿的盯着别人看，还目不转睛的。 　　傅司白脸上*当即浮出一个笑来，倾身上前，一手勾住顾乔的肩，笑着调侃她，“乔妹儿你怎么看得比我还带劲儿，看不出来呀。” 　　顾乔先是一愣，然后仓皇地扶了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 　　“我才没有。” 　　她红着脸甩开傅司白的手，把头埋下去。 　　“哟，还害羞了。” 　　傅司白凑到她跟前，笑得一脸开怀。 　　看着眼前那张笑得贱兮兮的脸，顾乔皱了皱眉，气鼓鼓地转过身子背对向他。 　　傅司白又凑过来，本还想再调戏调戏她，却在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在她白皙的颈边，嗅到一股像少女体香的淡淡芬芳。 　　他一愣，身子就僵住了。 　　顾乔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僵在她脖子旁边，还以为他是故意捉弄她，又往前挪了挪，离他远远的。 　　但这样一来，她靠陆子野就很近了。 　　不过她并没注意到与陆子野的距离，余光还瞟着不远处那几个比基尼美女。 　　并且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别人的大长腿，以及胸上。 　　她看了看别人的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然后不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嘁。” 　　头顶上传来一声短促的，带着戏谑意味的轻笑。 　　她抬头—— 　　不到一尺的距离，眼前的少年懒懒地撑着地面，目光低垂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嘴角还微微勾着笑。 　　顾乔一愣，脖颈顺着耳廓迅速染红。 　　而她这模样落进某人眼底，却让那人的笑更加愉悦而恶劣。 　　“野哥你在笑啥？” 　　傅司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结果一抬眼就瞧陆子野牵着唇在笑，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陆子野低笑着转开眼，喉结滚动。 　　“没什么。” 　　说着，他余光却又瞟了一眼身旁耳朵都熟透了的顾乔，再次牵起嘴角。 　　傅司白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脖子。 　　彼时，天边的夕阳完全沉入了海底，远处的灯一盏一盏亮起，照着海边并排坐着的少年。 　　暖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连绵在一处的小山，就算日月星辰都沉进海底，潮起之后又潮落，他们也一直一直，在一起。 　　- 　　夜晚海滩上的沙子是暖的，踩在上边又暖又软和。 　　海水涨潮了。 　　几个人把鞋拖了下来，淌着水沿海岸走，海水漫上来，淹没脚踝，不一会儿又退了下去。 　　海水不凉，但海风吹得有些冷。 　　顾乔庆幸自己忘了换衣服，还穿着有些厚的卫衣，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裹了裹身子。 　　“顾乔你冷？” 　　耳边传来江致温柔的声音，顾乔转头看向他，他手里抱着外套。 　　这件外套他从出门的时候就抱着，到现在也还是抱着没有穿，顾乔看他身上穿的也不薄，心想着：原来江致这么怕冷啊。 　　“要不要穿我的外套？” 　　顾乔忙忙摇头，“我不冷的。” 　　顾乔觉得江致人可真好，都这么怕冷了还愿意把外套给她。 　　见顾乔好像不愿意要他的衣服，江致收回手，又把衣服搭在了胳*膊上。 　　走了没多久，前边出现了一片亮光。 　　“好像是个夜市。” 　　走得有些恹恹的傅司白顿时眼睛一亮，“夜市！我要吃龙虾！我要吃鲍鱼！” 　　一秒精神的傅司白立马朝夜市狂奔过去。 　　跑到一半儿，他又跑了回来，“你们倒是快点呀，饿死我了。” 　　说着他就想去拉顾乔，但看着顾乔那白嫩的小手腕，他咽了下唾沫，下意识的就错开她的手去拉了陆子野。 　　等顾乔他们三人过去的时候，陆子野和傅司白已经点好了菜，正在那边拿酒，顾乔他们就先坐下了。 　　江致坐在顾乔旁边，盛远川坐在江致对面。 　　没过一会儿，陆子野和傅司白拿着酒过来，陆子野径直坐到了顾乔对面，傅司白看了看位置，“江致哥你给我腾个坐。” 　　说完，他就把一只腿迈到了顾乔和江致的中间，江致只能往旁边挪了挪。 　　“谢谢啊哥。” 　　傅司白毫不客气的挤在他们俩中间坐了下来。 　　傅司白和陆子野拿的两种不一样的酒，陆子野拿的啤酒，傅司白拿的椰子酒。 　　“谁要喝椰子酒？” 　　顾乔看着他手中那罐和牛奶布丁一样的椰子酒，觉得应该好喝，就举了手，“我喝。” 　　江致听见她要喝酒，有些惊讶，探出头去问她，“顾乔你要喝酒？” 　　顾乔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惊讶，愣愣点了点头。 　　“你还是别喝了。”江致劝她。 　　傅司白嗨呀一声，“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喝不得的，椰子酒度数又不高。” 　　度数不高？ 　　江致隐约记得椰子酒的度数好像尤其的高，正想和顾乔说一声，顾乔先开了口，“没事的，我少喝一点，以前也确实没怎么喝过酒。” 　　傅司白把酒端到她面前，“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不怎么喝酒。” 　　“为什么？” 　　傅司白噗嗤笑了一声，“你要是顶着这张脸去酒吧，人家酒吧服务员肯定以为你是进错了店。” 　　顾乔瘪了瘪嘴，倔强地说了句，“人不可貌相的好吧。” 　　“行行行，”傅司白憋着笑给她倒酒，“来，顾哥，小的给你满上。” 　　傅司白给她倒满了一杯，顾乔端起来先是小酌了一口，发现没什么酒味儿，就直接把一整杯都喝了下去。 　　她舔了舔嘴，还挺好喝。 　　海鲜上来之前，顾乔不知不觉就喝了四杯椰子酒。 　　江致本来挺担心，但喝了一杯也发现没什么酒味儿后，就由她去了。 　　“海鲜大拼盘来喽。” 　　老板把拼盘端了上来，看着眼前巨大的拼盘，顾乔惊呆了。 　　她这辈子吃过的海鲜怕是都没这一个拼盘的多。 　　拼盘有八个格子，离顾乔比较近的是蟹腿和爬爬虾。 　　顾乔在自助烧烤店吃过爬爬虾，但蟹腿她还是第一次吃。 　　她是上了高中才来陵川市里边儿的，之前那个小县城的海鲜市场根本瞧不见这种蟹腿。 　　因为喜欢做饭，她看见新奇的食材就很兴奋，也没管会不会吃，就拿了一根起来，结果瞧了半天*都没琢磨出来要怎么吃。 　　她抬头偷偷瞄了其他人几眼，但没一个在吃蟹腿，她只好把蟹腿放下，先吃别的。 　　陆子野因为坐在她对面，很轻易地把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看了一眼她盘子里那根蟹腿，伸手在拼盘里拿起一根，动作漫不经心。 　　顾乔一直注意着有没有人拿蟹腿，陆子野刚伸过手来她就瞧见了。 　　接下来，她看似在剥着虾壳，其实余光一直偷偷瞟着陆子野是怎么吃的蟹腿。 　　从陆子野那儿偷学到怎么吃蟹腿，顾乔拿起盘子那根，模仿着他的动作，把蟹腿从中间对折，再反过来掰一下。 　　帝王蟹腿的壳比较脆，但里面的肉很软，有时候只需要掰一下，蟹腿的壳就会断成两截，露出里面鲜嫩的蟹腿肉，然后沾着芥末吃就行了。 　　虽然知道了该怎么吃，顾乔动作还是有些生涩，好在最后成功的卸下了半条蟹腿壳。 　　看着壳里边儿白嫩嫩的蟹腿肉被拉出来，顾乔超级开心，漂亮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里边满是碎碎的光，像今晚倒映在蔚蓝海面的星空。 　　陆子野吃着蟹腿，目光似不经意落在对面只是因为剥出了一条蟹腿就开心得连眉梢眼角都挂着笑的少女身上。 　　他垂眸，半晌，扯了扯唇。 　　顾乔不吃生的海鲜，也不喜欢吃芥末，几乎一晚上都在吃蟹腿，蟹腿是煮好了的，蘸辣酱吃特别的过瘾，再陪着奶香浓郁的椰子酒，简直是人间美味。 　　顾乔就这么蟹腿就辣酱的吃着，觉着辣了就喝杯椰子酒，几乎把椰子酒当成了唯怡豆奶来喝，不知不觉一整罐椰子酒就全下了她肚子。 　　吃到一半儿，傅司白本想来点椰子酒，结果把酒罐子拿起来一摇，里边儿啥都没了。 　　“卧槽，乔妹儿你挺能喝啊，这么快一整罐都被你干完了。” 　　听到傅司白叫自己名字，顾乔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迷迷瞪瞪的，小嘴还一瘪一瘪的。 　　看着她这犯迷糊的样子，傅司白笑了起来，“乔妹儿你不会醉了吧。” 　　“没有哦，”顾乔吧唧了两下嘴，抬起软绵绵的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是有点困困的。” 　　刚说完，她身子就突然往前倾了一下，腮帮子也立马鼓了起来，完全就是要开吐的前兆。 　　见她要吐，傅司白一双眼瞪得老大，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干啥。 　　江致见状正要起身，顾乔却已经被陆子野拎到旁边吐去了。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陆子野实在受不了那味儿，一手拎着顾乔的领子，一手捏着自己鼻子，还把头扭到了一边。 　　听见被拎着的人没了声，他才转过头来看向顾乔，满脸都写着嫌弃。 　　这时，傅司白他们三个拿着纸过来。 　　傅司白和盛远川都捏着鼻子，眉头也皱得老紧，只有江致像闻不到味儿似的，表情没有一点狰狞，还主动拿起纸给顾乔擦起嘴来。 　　给她擦完嘴，江致抬起头来看向还把顾乔拎*着的陆子野，“我送她回去，你们回去继续吃吧。” 　　陆子野没吭声，看着随时还可能再吐一次的顾乔，他把眉头皱得很紧。 　　“野哥你倒是松手啊，你这么拎着乔妹儿，江致哥怎么背她？” 　　傅司白完全不知道陆子野在想啥，一脸的疑惑。 　　被傅司白这么一说，陆子野终于不再像个木头人，一点一点松开了顾乔。 　　然而就在顾乔快要倒向江致的时候，他突然又伸手一把将顾乔捞了过来，力度有些大，顾乔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陆子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顾乔，有些烦躁的抬起头来。 　　“我送她回去。” 　　说完他就弯腰半蹲下，把顾乔甩在了背上，很轻易地把她给背了起来。 　　“诶，野哥……”傅司白张了张嘴。 　　“我们回去继续吃，还没付账呢。”江致拍了下傅司白的肩膀，把他身子转向海鲜店。 　　傅司白被江致半推着往前走，在进店前一直频繁回头。 　　江致因为走在最后，也是最后一个进店的。 　　在进店的前一刻，他脚下顿了顿，在门口站了半晌，一直没有回头的他也缓缓把头转向陆子野背着顾乔离开的方向。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长睫下覆，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有些姨夫的味道。 第24章 背她 　　夜已经很深了,海边的灯光变得稀疏起来。 　　陆子野背着顾乔在昏黄的灯光里走着，脚踩在海滩上会有沙沙的声响。 　　顾乔很轻，但陆子野却一直把被弯着,生怕顾乔再吐。 　　背上但凡传来一点声音,他都很是紧张。 　　“你要是敢吐，我现在就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他觉得他得威胁一下她。 　　然而…… 　　他刚说完这句话,背上就传来一阵呕吐声，紧接着立马就有水洼洼的呕吐物从他肩头落到了地上。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陆子野愣在原地。 　　他好想把她丢下去。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闭上眼，抬起头，重重沉了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后，他一眼都没看地上那滩其实并不算恶心的呕吐物,背着顾乔立马火速逃离了现场。 　　这里离酒店不远，他回去说一声就会有酒店人员来打扫，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碰那滩东西的。 　　跑出好几米后，他本想着可以呼吸了，却突然想起来顾乔的嘴还没擦,怕是糊了一嘴。 　　他又闭了闭眼,极力在心中劝自己再忍一忍。 　　又屏着呼吸背着顾乔走了几米后,他把顾乔在一颗大石头前放了下来。 　　憋了这么久的气,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把头扭到一边,很是警惕地吸了很小的一口气,发现空气里并没有什么异味后,才放心地深呼吸起来。 　　顾乔吐得不多，也没怎么沾到嘴上，但陆子野还是脱下衣服给她擦了擦嘴。 　　他今天没有出汗，衣服也是出来的时候刚换的,很干净。 　　胡乱给顾乔擦了一通嘴，他就又背起她朝酒店走去。 　　顾乔大概是因为吐完后清醒了*一些，也可能是陆子野给她擦嘴的时候，动作太粗把她给弄醒了。 　　她睁开眼，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视线也特别的晃，但她知道背着她的是陆子野，还是光着身子的陆子野。 　　“陆子野，你为什么光着身子呀？” 　　听着顾乔迷迷糊糊的声音，陆子野没吭声，只闷头背着她往前走。 　　“陆子野，你冷不冷啊？” 　　顾乔又问他，还把胳膊放下来抱住他的脖子，给他暖身子。 　　见陆子野还是没搭理她，她把脑袋凑过来，靠在他肩膀上偏头看着他。 　　“陆子野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抱着他脖子晃了两下。 　　陆子野还是没吭声，大概是觉得顾乔醉醺醺的，跟她说了也白说。 　　没能得到回应，小姑娘嘟了嘟嘴巴，趴在他肩头打了会盹，没过一会又说起了话： 　　“陆子野，我头好晕啊。” 　　“陆子野，你怎么长出这么多个头啊。” 　　“陆子野，你不要晃了嘛。” 　　“陆子野……” 　　背上的小姑娘一直趴在他肩膀上说个不停，偏偏还每一句话前都要加上他的名字，陆子野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 　　在顾乔第二十次喊他名字的时候，陆子野终于受不了。 　　“闭嘴！” 　　陆子野压着眉，表情特别的凶。 　　他就搞不懂了，平时闷葫芦一个，怎么喝醉了这么能哔哔。 　　他头都快裂开了。 　　顾乔像是被他凶到了，把头缩了回去，埋在了他脖子后面。 　　陆子野以为她终于消停了，但没过一会儿，背上就又想起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陆子野，你好凶啊。” 　　她声音很轻，还委屈巴巴的，像只因为断奶哼哼唧唧的小奶猫。 　　陆子野脚下一顿。 　　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有些麻，有些痒。 　　半晌，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不想被吼就安静点。” 　　他表情还是很凶，但语气却温柔了不少，像个故意装凶吓唬调皮妹妹的大哥哥。 　　顾乔哼唧了两声，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气呼呼的盯了一会儿陆子野的后脑勺，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对着陆子野肩膀就一口咬了下去。 　　“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在夜幕里响起。 　　陆子野转过头去看向还死死咬着他肩膀不松口的顾乔，愤怒值噌噌噌就窜到了头顶。 　　“顾乔！！！” 　　- 　　回到酒店，陆子野毫不怜香惜玉地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径自走到卫生间，扒着背看自己的肩膀。 　　入目就是一个清晰完整的牙齿印，好像还出了些血。 　　“操！” 　　他低骂了一声，转过头来想了两秒，然后拿出手机，打开百度，在上面输了一串： 　　“被人咬出血了需要打狂犬疫苗吗？” 　　度娘：“您好，不需要的哦，除非咬您的小孩已经患了狂犬病。” 　　陆子野烦躁地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蹙着眉乜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乔。 　　恩将仇报的家伙。 　　他好心收留她，不赶她走，为了替她掩护还背她回来，但这货竟然咬他！ 　　陆子野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个健步过去就把床上的顾乔抱起来扔到了沙发上。 　　睡沙发去吧你。 　　看着顾乔窝在沙发上，有些可怜巴巴的，陆子野却心中暗爽，丢下她一个人，去了卫生间洗漱。 　　十分钟后他从浴室出来，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正准备上床。 　　“啊啾——” 　　背后传来一声细细轻轻的喷嚏，他掀被子的动作顿了一顿，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顾乔。 　　顾乔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像是很冷。 　　陆子野就这么站着看了她一会儿，锋利的眉渐渐蹙起。 　　“啧。” 　　麻烦死了。 　　他扔掉手里的被子，一脸冷冰冰地朝顾乔走去，把她抱了起来，重新丢到了床上。 　　给她盖好被子，他转身去躺在了沙发上，结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倒不是因为睡沙发不舒服。 　　他坐起来，烦躁地薅了薅头发，又起身走到顾乔身边。 　　他拍了拍顾乔的脸，“醒醒。” 　　顾乔皱起秀气的眉，嘟哝了一声，眯开惺忪的眼睛。 　　“陆子野……” 　　她才刚开口，陆子野就直接上手把她拉了起来，打断了她说话。 　　他弯下腰，把她两条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像抱小孩子一样抱她起来。 　　“不想摔下去就抱紧我。” 　　顾乔头晕得慌，把头靠在他肩上，有气没力的问他，“陆子野，我们去哪里呀？” 　　“洗脸，刷牙。” 　　陆子野把她抱到卫生间，换成一只手托起她整个身子的重量，另一只手打开龙头，拿过自己的洗脸帕打湿，给她擦了擦脸。 　　他没拿牙刷给她刷牙，他没给别人刷过牙，不知轻重，怕把她牙龈弄伤，幸好这酒店想得周到，准备了漱口水。 　　陆子野拿起漱口水的瓶子在顾乔门前晃了晃，“这个是漱口水，你喝一口包嘴里漱两下吐出来，别吞下去。” 　　顾乔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陆子野给她灌了一口后，立马扶着她肩把她身子放低以免她吞下去。 　　“吐出来。” 　　顾乔听话的吐了出来。 　　陆子野又给她灌了两口清水让她再漱一遍，这才抱着她出了卫生间。 　　走到床边，他弯腰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因为抱的姿势不同，比起前两次，他俩离得很近，顾乔温热的呼吸轻喷在他脸上，微微刺痒。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颊，他有一瞬的失神。 　　顾乔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合下来，映着雪白的肌肤，精致得像个水晶娃娃。 　　他喉结上下一滚，觉得喉头有些发干。 　　他的手还放在顾乔背后，顾乔的身子很软，他的手心很热。 　　时间似乎变得很缓慢，他能感受自己全身灼烧的温度，很烫很烫。 　　意识到了什么，他慌忙松手起身，却忘了顾乔还抱着他的脖子。 　　顾乔抱得还挺紧，惯性让他脚下一华，直直往下摔去。 　　他压到了顾乔身上，脑袋还不偏不倚埋进了她的颈窝。 　　少女的淡淡芬芳瞬间填入鼻腔。 　　他猛地睁大了双眼，心脏像是一刹那被什么飞旋着击中，犹如触电般，过到了全身。 　　“嗯……” 　　头*顶上传来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 　　陆子野瞳孔一震，立马连手并脚的从她身上爬起来奔向沙发，一步一摔，直到坐在了沙发上还惊魂未定。 　　陆子野从没想过，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猛男，竟然会被一个女的吓得连滚带爬。 　　太……特么丢人了。 　　他把眼珠子转到眼角，暗暗瞄了一眼床上的顾乔。 　　还好，她没醒。 　　他刚松一口气，背后又响了敲门声，把他吓得够呛。 　　“操……” 　　低骂一声，他调整了下呼吸才起身走向门口。 　　“野哥。” 　　傅司白站在门口，眼睛不停往里边瞟，陆子野挪动身子挡住他视线，“干嘛？” 　　傅司白有些心虚的收回目光。 　　“野哥，你发型怎么这么凌乱？” 　　被他这么一问，陆子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皱起眉，表情相当烦躁。 　　“老子都睡了。” 　　傅司白被他满脸的凶光震慑得缩了缩脖子，“这……这么早啊？” 　　“有屁快放。” 　　陆子野语气极不耐烦。 　　“那个，乔妹儿没事儿吧。”傅司白表情小心翼翼的。 　　陆子野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半晌，面无表情开口，“喝醉而已，又死不了人。” 　　傅司白本想说酒醉有时候也是会死人的，但他觉得他要是这么说陆子野会一巴掌给他扇下来。 　　他心想野哥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遂只弱弱说了句，“野哥，那乔妹儿就交给你……” 　　“嘭——！” 　　傅司白话都还没说话，门已经关上了。 　　把门给甩上，陆子野转过来看着床上的顾乔，“顾乔你挺能耐啊，那两个那么关心你。” 　　他低笑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是女的后会是什么反应。” 　　顾乔没能听到他说话。 　　她已经睡得很熟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那个叫陆子野的少年背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海风在耳畔轻轻地吹。 　　那是个很好的梦。 　　梦里星空很美，灯影细碎，少年的肩背宽阔温暖。 　　“陆子野……” 　　梦到深处，她轻轻低喃出声，细软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她的声音很小，但在沙发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 　　凌晨的夜，月光开始躲进云层，窗外的绿植慢慢展开了叶芽。 　　陆子野睁着眼睛看着的天花板。 　　他像是想着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想，或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过了很久，他垂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他睡不着，觉得很热，但他明明什么也没盖，只穿了件宽松的短袖。 　　倒也不是温度高的那种热，就是觉得心里很燥，莫名的燥。 　　失眠是件很痛苦的事，与其一直闭着眼睛硬睡，陆子野选择找一部历史纪录片催眠。 　　纪录片的催眠效果还算显著，他在四点多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因为睡得太晚，第二天顾乔都醒了，他还睡得很死。 　　顾乔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然后习惯性的伸手在枕头下摸手机，结果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喝断片了。 　　她艰难的睁开眼，支着痛到要裂开的脑袋坐起来。 　　顾乔有点儿发懵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沙发上发现了陆子野的身影。 　　她一愣，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但视野还有点模糊。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往前一看—— 　　青春期的男生，早上的某个部位总是会挺得老高，以至于视野清晰后，顾乔一眼就看到了他那里高高支起的帐篷。 第25章 要我和你一起睡？ 　　“笃笃笃——” 　　外边传来敲门声,顾乔忙忙把视线从陆子野身上移开，下床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傅司白和江致。 　　“你好些了吗？” 　　江致笑着问她，语气很温柔,手里端着一杯蜂蜜水。 　　顾乔：“就头还有点晕。” 　　江致把手里的蜂蜜水递给她,“这是蜂蜜水，解酒的,你喝了可能会舒服一些。” 　　顾乔接过杯子，“谢谢你啊江致。” 　　“哎呀，”傅司白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客客气气的，伸手怕了下顾乔的肩膀，“乔妹儿你这人怎么这么客气。” 　　顾乔冲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儿傻。 　　傅司白摇了摇头，“野哥呢？” 　　“还在睡呢。” 　　傅司白圆了圆眼，“这都几点了，还睡，今天还去不去玩儿了。” 　　他一脚迈进房间,“我去叫他。” 　　“那个……”顾乔伸手想拦他,但沙发就在门口,一进门就能瞧见,都不用她拦，傅司白刚迈进去一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也一眼就瞧见了陆子野下身的迷之凸起。 　　愣了片刻后,傅司白脸上呈现出一个超级浮夸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揶揄的味道。 　　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朝陆子野奔去，对着陆子野一顿猛拍，一边拍一边忍不住的笑,“这也太大了，野哥是怪物吧。” 　　他声音不小。 　　然后，陆子野就醒了。 　　陆子野把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那么两秒。 　　傅司白来不及收的笑僵在脸上，门口的顾乔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两秒后，看着陆子野顺着傅司白的镜头往自己身下看去，顾乔开始在心里为傅司白祈祷，愿他不要被揍得太惨。 　　“傅！司！白！” 　　房间里响起一阵野兽般的怒吼，伴随而来的是傅司白杀猪般的嚎叫，“嗷嗷嗷！野哥我错了我错了。” 　　画面血腥，少儿不宜。 　　顾乔捧着手里的杯子，慢慢退出了房间。 　　过了好久，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了，顾乔才缓缓又探进去一个头。 　　只见傅司白双手抱头，蹲在角落，模样可怜巴巴。 　　陆子野蹙着眉头站在他跟前，正一脸杀气地删着傅司白手机里的照片。 　　顾乔觉得傅司白怕是还得挨一顿揍，正想把头缩回去，房间里又兀的响起一阵尖叫。 　　顾乔被这声尖叫惊得闭了下眼，再睁开，刚刚本来蹲在地上的傅司白现在整个人都挂在了陆子野身上。 　　他一手搂着陆子野的脖子，一手发着抖指向墙*面。 　　“蜘……蜘蛛！” 　　陆子野咬了咬牙，强行压下心头想把他掐死的冲动，低骂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个男的。” 　　说完，他不耐烦地顺着傅司白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就那样出现在他视线里。 　　那蜘蛛加上腿足有一个小孩手掌那么大，浑身布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纹路。 　　随着这只蜘蛛的出现，陆子野一向半睁不睁的眼逐渐放大，瞳孔震颤。 　　“野哥，他好像看向咱们了，”傅司白说话都哆嗦了，“他……他不会朝咱们调过来。” 　　陆子野咽了口唾沫，“你去把它打死。” 　　傅司白猛地回过头来，“你怎么不去，那么大一只蜘蛛，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 　　陆子野沉了沉气，“你挂我身上，我怎么去？” 　　“野哥你小声一点！”傅司白转过头去暗暗瞄了那蜘蛛一眼，又压低了几分贝声音，“我不敢动啊，我一动他朝我跳过来怎么办！” 　　陆子野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他，“瞧你那死出息。” 　　傅司白不干了，“你不怕你倒是上啊，你又不是不能动。” 　　“你挡住我视线了！” 　　傅司白把头挪到一边，“那你现在上啊！” 　　“你他妈重死了！” 　　“我才一百二！” 　　“一百二还不重吗！” 　　“你还一百四呢！” 　　“老子没挂你身上！” 　　“……” 　　“啪——！” 　　耳边传来阵鞋板儿甩墙上的声音，吵得正起劲儿的两个人同时顿住，再同时转头。 　　一旁，顾乔正在把鞋板儿上的死蜘蛛用卫生纸包住扔进垃圾桶，然后一脸淡定的把鞋穿上，抬头看向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两个人。 　　“你们继续。” 　　顾乔说完这句话就端起一旁的蜂蜜水，一边喝着一边走了出去。 　　陆子野&傅司白：……感觉好像受到了侮辱。 　　房间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2，000 years later…… 　　“乔妹儿看着身板儿那么小，原来这么猛的吗？” 　　傅司白还沉浸在她刚才干净利落地把蜘蛛扔进垃圾桶的动作里。 　　简直……太帅了！ 　　又是被乔妹儿迷住的一天。 　　妈妈，我恋爱了。 　　陆子野：“……” 　　看着身上一脸痴汉的傅司白，陆子野十分嫌弃地把他给扯了下去，然后转头看向门外的顾乔。 　　表情有些烦躁。 　　这家伙还是不是个女的？ 　　顾乔这会儿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蜂蜜水。 　　江致和她说着话，“这酒店好歹也是五星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蜘蛛，保洁工作做得也太差了。” 　　顾乔低头咬吸管，“也不能怪酒店，白鹭岛毕竟在热带，这种事情很难避免的。” 　　“对了，今天我们去哪儿玩啊？”顾乔问。 　　“今天计划是去几个景点逛一圈，你要是还不舒服，我们就去租辆车在海边转一转。” 　　“我没事的。” 　　江致看她还穿着昨天那件卫衣，提醒她道，“今天很热，你最好换一件衣服。” 　　顾乔点头，起身回房间。* 　　陆子野隐约听得到他们说话，看见顾乔进来，就把还在花痴中的傅司白拎了出去。 　　顾乔换了件断袖，但还是黑色的。 　　“乔妹儿，你穿黑衣服出去啊？”傅司白这会儿终于恢复正常，“黑色吸热啊。” 　　顾乔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天然呆，“我带的衣服都是黑色的。” 　　“我说你明明长了张正太脸，怎么对黑色这么情有独钟，”他叹了口气，“我给你件儿衣服吧。” 　　顾乔连忙拒绝，“不用不用。” 　　江致见她有些慌张，开口替她解围，“你衣服顾乔穿着太大了。” 　　傅司白瘪了瘪嘴，像是有些小失落，“行吧。” 　　几人又收拾了一会儿，在酒店吃完午饭这才出门。 　　白鹭岛的十月，阳光还分外热烈，天空透蓝，没有一丝白云，像海与天倒了过来。 　　海滩上的行人脸都晒得红扑扑的，仅有带着遮阳帽的女士们还保持着优雅与美丽。 　　顾乔他们一行人逛了好几个景点后，眼看着都快五点了，温度却没有一丝下降。 　　傅司白累得不行，伸手过来搭在了顾乔身上，“乔妹儿你让我靠会儿，我不行了。” 　　靠在顾乔肩上，傅司白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缩手回来在顾乔肩膀上摸了摸，发现她竟然还穿了件背心在里面。 　　傅司白惊呆了，“我说乔妹儿，这么大热天你穿黑得衣服就算了，还穿个背心在里面，你闷痱子呢。” 　　顾乔：“我不热。” 　　傅司白看着她通红的脸蛋，“你确定？” 　　顾乔：“嗯。” 　　不，她快热死了。 　　但来海边肯定要玩儿水，她怕浅色衣服湿了会透，又怕衣服湿了贴着身子会印出里面的绷带轮廓，只好在里面多穿了件背心。 　　陆子野在一旁瞥了她一眼，拿起手机，“我租个车。” 　　傅司白一听立马兴奋起来，“咱要去兜风吗？” 　　陆子野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耶！” 　　傅司白开始伸懒腰，做拉伸，“再这么走下去我就要废了。” 　　顾乔跟着他动了动肩膀，也在心底暗喜，兜风多凉快啊。 　　陆子野租了辆敞篷车，虽然不遮阳，但能肆意拥抱海风，这毕竟也十月了，海风并不像夏日那般燥热，咸咸的气息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沁人心脾。 　　陆子野沿着海边公路开车，一路风景极好。 　　蓝色的海、白色的云、灰色的路……候鸟飞过天空，浪花拍打沙滩，每一次转弯都能遇到不一样的风景，像一幅绚烂的画在眼前徐徐展开。 　　几人坐车穿梭在海岸上，不时欢呼一阵，绵绵不绝的是飘荡在空中，随着海风掠过沙滩的欢声笑语。 　　大概是这个原因，空气仿佛都是甜的。 　　陆子野的车开得一点也不快，耳边的风只是低低的响。 　　顾乔微微仰头，闭上眼。 　　风拂在脸上，像羽毛一样，轻轻地，很温柔。 　　- 　　下午六点。 　　因为逛得太累，几人早早回了酒店。 　　傅司白和顾乔是刚进套房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瘫了*下来，其他人则径自回了房间。 　　见陆子野把房门关上，傅司白挪到顾乔身边，用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她，压低声音问，“乔妹儿，野哥昨晚睡的沙发啊？” 　　顾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有些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觉得你很牛逼。” 　　顾乔一脸问号，“怎……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傅司白凑到她耳边，“野哥这人贼挑剔，上次我们去明华山玩儿，山上酒店条件不是很好，就因为嫌床硬，他直接一晚上没睡，一点儿都不愿意委屈自己。”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他愿意跟你挤一个房还跑去睡沙发的？” 　　顾乔愣了一下。 　　她心里清楚，因为她是女生，还是个喝醉了的女生，但她不能说。 　　她想了一会儿，最后编了个很符合陆子野作风的理由，“大概是嫌我吐过太臭。” 　　顾乔这个回答成功忽悠了傅司白，让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还很是歉意地和她说，“那可能你今晚得睡沙发了，怪我怪我，委屈你了。” 　　顾乔也觉得她今晚可能睡沙发。 　　又和傅司白聊了会儿天后，顾乔也回了房间。 　　她一开门，陆子野刚好从浴室里出来，光着上身。 　　顾乔已经习惯了看他光着上半身，目光不闪不躲，陆子野却是神色有些不自然，僵着步子走到衣柜旁，伸手拿了件T恤套上，然后走到了沙发上坐着。 　　顾乔以为他只是暂时坐沙发上，结果过了会儿他直接躺下了。 　　顾乔有些惊讶，“床单被套今天保洁阿姨换过了，你……还睡沙发啊？” 　　陆子野半转过头来看向她。 　　“怎么？”他象征性地挑了下眉，语气毫无起伏地开口，“你要把床让给我？还是要我和你一起睡？” 第26章 江致水波扣 　　“你要把床让给我？还是要我和你一起睡？” 　　顾乔愣住。 　　陆子野的表情也僵了一下,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白鹭岛的天气多变，就在这时窗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听雨声有逐渐转大的趋势。 　　一丝湿凉的冷风从没关严实的窗缝里钻进来,顾乔打了个寒颤。 　　顾乔快速扇动眼睫偏过头,手指了指身后的窗户，“我去关窗。” 　　陆子野没吭声,看着她同手同脚的朝窗户小跑着过去。 　　他眼底划过一丝好笑，半弯着唇转过头来在沙发上躺下。 　　顾乔关好窗后，余光偷瞄了陆子野一眼，见他已经躺下，她赶紧踮着脚快步跑向床。 　　一上床就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脑袋蒙了起来,在被窝里的表情开始逐渐懊悔。 　　就很后悔，但到底后悔个啥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就很后悔。 　　外边的雨还下着，风裹着雨拍在墙上、窗上，浇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的。 　　明明雨声那么大,顾乔听着却跟催眠曲似的,没一会儿就犯了困。 　　陆子野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出去*玩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大概是这些原因,今晚他睡得很快,也很沉。 　　屋内很安静,屋外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第二天，顾乔六点就自然醒了过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脚步很轻。 　　陆子野还在睡觉。 　　顾乔推开窗,闭上眼迎接清晨的海风，风里满是雨后的气息。 　　落地窗外有个阳台，阳台正对着海滩，海景一览无余。 　　来了两天，顾乔还是第一次到这个阳台上来。 　　顾乔很喜欢这个地方，她靠着大理石制成的栏杆，将下巴搁在胳膊上，静静地看飞鸟掠过海平线。 　　远处的海滩上出现了一对情侣，他们跑着、笑着，很开心的模样，顾乔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顾乔。” 　　一旁传来一个声音，顾乔回头，脸上还挂着开怀的笑。 　　“江致。” 　　顾乔眯起月牙似的眼睛，冲他招了招手，“早啊。” 　　“早。” 　　江致声音淡淡的，一直注视着顾乔的深邃双眸倒映出她笑起来的模样。 　　弯弯的眼睛，小小的梨涡，蓬松的栗色头发，笑容清甜，像六月里的桂花糖。 　　“今天我们去哪里啊？” 　　海风送来顾乔细软的嗓音，江致瞳孔一缩，将视线平移至前方，“去奇石滩。” 　　奇石滩，顾名思义就是有很多奇石的海滩。 　　这个就是昨天他们因为太热没去成的景点，因为奇石滩景区不允许车辆进入。 　　江致打开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阴天无雨，温度适中。 　　“今天是阴天，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等其他几个人慢悠悠的起来已经临近中午。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没有太阳也不闷热，吃了饭几个人就出发去了奇石滩。 　　奇石滩的确有好多形状各异的奇石，还有一些神秘的石阵。 　　顾乔他们没有跟团，碰到有导游讲解这些石阵的历史和传奇，他们就凑过去听一听。 　　奇石滩景区面积很大，才走到三分之一他们就累得不行，遂就地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这里除了顾乔他们几个，还有一个摆摊儿画Q版人物的女生，女生长得特别漂亮，看得傅司白两眼直冒绿光，非拉着他们去给人家捧场。 　　这女生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对着五个大帅哥脸不红心不跳，看他们的眼神和看路边的泥巴没什么两样，收了钱就提起笔刷刷开画，像个没得感情的画画机器，三下两下就画完了。 　　这让傅司白感到相当挫败，就只能在画上找找安慰，拿着几个人的画给顾乔看，非让顾乔说小姐姐把他画得最帅。 　　顾乔拿过画一看，摸着腮开口，“嗯……我觉得还是江致的那张画得最好。” 　　傅司白一听还得了，一把将五张画给抢过来，“乔妹儿你有没有点儿审美！明明就是我最帅！” 　　“好好好，你最帅你最帅。” 　　“本来就是我最帅！” 　　“是是是。” 　　“顾乔！！！” 　　傅司白气得龇牙咧嘴，正作势要朝顾乔扑过去掐死她，谁料天上突然毫无预料的就*下起了雨。 　　“江致哥你不说今天没雨吗！”傅司白现在对江致意见很大，语气充满了抱怨。 　　江致笑着耸了耸肩，“天气预报上是这么说的，我也没办法。” 　　傅司白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那现在咋办？” 　　江致仰头看了看天，“这雨怕是会下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江致说完，刚刚不算大的雨点突然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往下砸。 　　“卧槽，”傅司白惊呆了，“江致哥你是不是乌鸦嘴投胎啊！” 　　傅司白难得有机会这么吐槽江致，正准备在过几把嘴瘾，却被盛远川一把拎了起来，“你他妈还想在这儿淋多久。” 　　盛远川拽着傅司白开始往回跑，剩下的三个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会儿已经十月，这场雨却跟夏天的暴雨一样，不断砸下的雨点子让人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跑了大概几百米，他们才找到了个避雨的小卖部，刚进去顾乔就打了个喷嚏。 　　傅司白和盛远川还在门口跟狗崽子似的甩着头上的水，只有江致和陆子野听到了顾乔打喷嚏。 　　“没事吧？”江致关切地问顾乔。 　　顾乔抹了抹鼻头笑着说没事。 　　陆子野看了他们两眼，一边脱衣服一边朝门口走去。 　　顾乔的目光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身影，看他把脱下的衣服拧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又提着拧干的衣服朝她走过来，接着她的头上就罩下了一件湿润的棉质短袖。 　　顾乔怔了一怔，拉下头上的短袖，愣愣地看着陆子野。 　　“看什么看？还要我动手给你擦？” 　　他语气一如往常的超凶，吓得有些出神的顾乔身子抖了两抖。 　　陆子野又瞥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们去里面买伞。 　　顾乔看着他的背影，难以抑制心底一层一层漫上来的情绪，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转过身子，低下头，一边擦头发一边偷着笑。 　　“哇……野哥对你也太好了吧。” 　　傅司白悄无声息地从门口飘了过来，顾乔赶紧收住脸上的笑。 　　看着傅司白那略带狐疑的表情，顾乔眨了眨眼，大脑迅速运转，然后开口，“大……大概是怕我感冒，回去余阿姨骂他。” 　　傅司白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顾乔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手里的短袖顿时不香了。 　　是她自作多情了，呜呜呜。 　　- 　　陆子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把伞，“只剩三把伞了。” 　　他丢了一把给盛远川，“你跟傅司白一起打。” 　　再扔了一把给江致，然后说了句，“走吧。” 　　“现在就走啊，我气儿都还没喘过来呢。” 　　傅司白还想再歇会儿，可陆子野压根儿就不理会他，转过头冲顾乔伸手，“衣服。” 　　顾乔往前一步把衣服递给他，递完又缩了回去。 　　陆子野的目光捕捉到她的动作，余光瞥了一眼她身旁的江致，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径直朝外走去。 　　顾乔还没反应过来，他那两*条长腿就已经迈了出去。 　　顾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陆子野好像气呼呼的。 　　他拿着一把伞走了，顾乔只能和江致一起打一把伞。 　　因为车辆不能进入奇石滩景区，所以他们几个还得走出去，等出了景区再打车回酒店，都已经快到吃晚饭时间了。 　　直到他们洗完澡洗完头再吃了个饭，雨还是没停，傅司白就提议干脆就在酒店里玩玩儿桌游。 　　顾乔不会玩桌游，但耐不住人家聪明，一点就通，两把下来竟然就可以玩儿套路了。 　　外面天气闷热，棋牌室里开着空调，起初温度很适宜，后面却越来越冷，但几个人玩儿得挺嗨也没注意，直到顾乔打了个喷嚏。 　　江致很细心，立马去把温度调高了，但顾乔没过一会儿又打起了喷嚏，一个接一个，还开始流鼻涕。 　　“乔妹儿你是不是感冒了？” 　　顾乔吸了吸鼻子，“没有啦，就是空调开太低了有点儿冷。” 　　“我去给你找条毯子。” 　　说完，傅司白直接单手撑着沙发跳了出去，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傅司白刚走，江致又开了口，“我有感冒药，我上去给你拿。” 　　顾乔赶紧拉住他，“不用不用真不用，我没感冒。” 　　江致也不强求，“那等会儿回去我给你拿两包冲剂，今天淋了那么久的雨，你一定要记得喝。” 　　顾乔点头，“好。” 　　傅司白很快拿着条毯子回来。 　　盖上毯子，顾乔确实没怎么打喷嚏了，但这之后大家好像就心不在焉的，完全没了刚才玩儿桌游时的气氛，玩着玩着顾乔都开始犯困。 　　瞧大家都没什么兴致，不到十点几人就回了房间。 　　江致拿了两袋冲剂给顾乔，再次叮嘱顾乔要吃，但顾乔吃过他给的那个冲剂，超苦。 　　她嘴上答应，一进房间就丢到了一边。 　　“你不吃？”陆子野问她。 　　“不想吃。” 　　陆子野瞟了眼被她扔桌上的药，没管她。 　　陆子野还不困，窝在沙发上玩儿手机，顾乔则直接上床睡了。 　　今晚上顾乔似乎睡得很不好，陆子野听见她一直反复在翻身。 　　顾乔确实没睡着，大概是真的感冒了，她鼻子有点堵，呼吸不畅，冷空气吸进喉咙也刺得疼。 　　因为实在难受，十一点的时候，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准备接水把江致给她的感冒冲剂喝了。 　　见她这么久都没睡着，还跑起来喝药，陆子野取下耳机转头看向她，“你不是不吃吗？” 　　顾乔觉得嗓子烧得慌，喝了口水才回陆子野，“我有点不舒服，可能真的感冒了。” 　　陆子野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起身大步朝她迈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冲剂，“不舒服就去医院，一个冲剂有个屁用。” 　　陆子野说这话时表情很凶，语气也冲，顾乔一时间被他吼得有点发懵。 　　看见顾乔的神色，陆子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冲。 　　他极不自在地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语气稍缓，“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顾乔的手腕，顾乔却连忙后退几步，“不用去医院。” 　　“只是小感冒而已，用不着去医院的，这个冲剂我喝过，很有效的，江致也说有效。” 　　顾乔每说一句，陆子野的脸色的下沉两分，尤其是最后提到江致的时候，陆子野脸上仿佛都快长出冰渣子来了。 　　顾乔咽了咽唾沫，“或……或者我可以去找江致再拿点儿感冒药。” 　　“你他妈当江致是学医的吗？” 　　“爱去不去。” 第27章 野哥大翻身 　　“爱去不去。” 　　陆子野扔下这一句,把手里的冲剂往桌上一砸就转身躺回了沙发上，拿起手机一阵划拉。 　　顾乔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火。 　　她干什么了？ 　　江致又咋的他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顾乔超委屈,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余光瞥着他低声骂了句，“莫名其妙,哼！” 　　她一把拿起被陆子野丢到桌上的冲剂，气冲冲地跺着步子去接水。 　　那冲剂真的超苦，顾乔却硬是憋着气一口闷了，喝完就回到床上把自己整个裹进了被子里。 　　听见身后没了动静，陆子野划屏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状似不经意地往后一瞥,又迅速把眼珠子转了过来，神情里还带着几丝不爽。 　　就这么靠着沙发上的枕头不爽了一会儿，陆子野猛地翻了个身，压着胳膊开始闭眼睡觉。 　　睡觉得闭上眼，但不代表闭上眼就能睡得着觉。 　　陆子野躺了半天结果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翻来覆去的,声音还贼大。 　　在十二点多的时候,一直在搞出动静的陆子野像是终于憋不住了,一屁股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顾乔把被子拱起的小山包。 　　他起身走向卫生间,又是开龙头,又是冲厕所,但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顾乔的睡姿却一点都没变过，像是睡得极香。 　　陆子野气炸了。 　　她为什么能睡得这么香？ 　　她凭什么能睡得这么香？！ 　　看不出来他很生气吗？！！！ 　　不对，他才没有生气。 　　他只是单纯的睡不着。 　　嗯。 　　脑子里浮出这些话后,他一反刚才的满脸不爽，表情相当平静的走向沙发。 　　躺下，继续睡。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 　　陆子野还没能睡着，原本寂静的房间里开始响起阵阵低低的、细细的哼哼声，像小动物难受时发出的声音。 　　陆子野起初只是以为顾乔做什么噩梦了，但越听越不对劲。 　　他撑着枕头半转过身子看向顾乔，皱着眉头喊了她两声，“顾乔，顾乔。” 　　顾乔像是答应了他，可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梦呓一样。 　　陆子野立马起身快步朝床边走去。 　　顾乔把自己裹得很紧，像是很冷。 　　陆子野又喊了她一声，伸手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 　　灯光是暖黄色的，灯下顾乔的小脸却是惨白的。 　　看到顾乔的脸色，陆子野瞳孔明显的缩了一下，眉间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顾乔。” 　　他喊着她的名*字，伸手去摸她的脸。 　　她脸色明明那么惨白，皮肤却烫的厉害。 　　陆子野又摸了摸顾乔的额头。 　　比脸还要烫。 　　没有片刻的犹豫，他直接抱起她就往门外走。 　　顾乔蜷缩在他怀里，像怕生的猫，瑟瑟发着抖。 　　这会儿外面还在下雨，又快一点了，打车不知道要等多久，陆子野直接租了一辆顶级超跑。 　　租超跑的费用高昂，为了不丢单子，租车公司几分钟就把车送到了酒店。 　　陆子野把顾乔放到副驾驶，发动引擎直奔医院，时速两百迈的引擎声响彻了整个街道，路上雨水四溅。 　　不到二十分钟，陆子野就把顾乔送到十五公里外的人民医院。 　　急诊科的医生以为今晚不会有人，在里边儿睡觉，陆子野按了半天的铃没人回应，直接一脚猛踹在了门上。 　　巨大的声响瞬间将急诊科医生从睡梦中拉到现实，赶紧带上眼镜起来开门。 　　初步诊断后，医生给顾乔量了个体温。 　　“38.7度，烧得有点厉害了。” 　　医生把温度计揣回胸前的口袋，抬头问陆子野，“她之前有没有什么感冒症状？” 　　“有，今天下午淋了雨回去她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 　　医生微点了下头，拿起笔写了几张单子递给陆子野，“你先去缴费，再过来带她去三楼抽血拍片，然后再带她去住院部五楼输液。” 　　陆子野接过单子，放下顾乔准备去交费，但刚把顾乔放下他又给抱了起来。 　　医生一头雾水，“你把她放这儿就是了，没事的。” 　　陆子野冷冷开口，“不用了，交了费我直接带她去检查。” 　　那医生长得肥头大耳的，听到顾乔是女生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她的胸，不管他是下意识还是怎么的，陆子野都不想让顾乔单独和他在一个房间。 　　带着顾乔抽完血拍完片子，陆子野抱着她朝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和门诊部不在同一栋楼，要穿过长长的一个走廊。 　　走廊外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风不时会夹裹着雨丝吹进来，而走廊很窄。 　　陆子野一手托着顾乔的双腿，一手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大手覆住她的后脑，不让雨飘到她身上。 　　外面很冷，空气潮湿。 　　顾乔无意识地往陆子野怀里钻，他身上干燥又温暖。 　　还有好闻的奶香。 　　到了住院部，有一个护士迎过来，看起来最多十八九岁的样子，挺漂亮的。 　　看着从电梯里走出的顾乔和陆子野，护士愣了一会儿才带着他们去病房。 　　病房挺大的，目前这间房只有顾乔一个病人。 　　陆子野把顾乔轻轻放到床上，给她捻好被子。 　　一旁的护士本来想和陆子野说些什么，嘴巴都张开了，却又缓缓合上，低头径自快步走出了病房。 　　过了会儿，她提着输液管和点滴瓶再次走进来。 　　把点滴瓶挂在床边，护士就开始准备给顾乔扎针。 　　顾乔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到肉却挺多，把血管掩得严严实实，护士抓着她的胳*膊拍了老半天都还看不见血管，只能拆了压脉带系的更紧一些，顾乔的胳膊都快勒成藕段儿了这才瞧见血管。 　　打完点滴，护士都累出汗了。 　　大概以为他们是情侣，护士叮嘱了陆子野一些事情就赶紧退出了病房。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几张空床，几个柜子，以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白色的灯光下，顾乔闭着眼睛躺在白色床单上，映得她脸色愈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像个瓷做的娃娃。 　　陆子野在一旁看着她，没有玩手机。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 　　不知不觉，一瓶点滴就打了一半，药水流速开始变小。 　　陆子野按护士刚才说的，滚了滚输液管上的轮子，让药水的流得稍微快一些。 　　调整完药水流速，陆子野把手放下来时不小心碰到了顾乔的胳膊。 　　他愣了一下，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顾乔之前被护士用压脉带勒起的那圈肉，鼓鼓的，又白又嫩。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 　　盯了那么半会儿，鬼使神差的，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又慢慢靠近那只白嫩的胳膊。 　　指尖触碰到少女的肌肤，软软的嫩肉立马陷下去了一个小涡。 　　他身子僵了一下，喉头上下一滚，接着极缓慢的伸过拇指，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捏。 　　好……好软。 　　肉乎乎的，像捏Q弹的果冻一样，触感好极了。 　　做完这非常不道德的举动，陆子野竟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继续捏了起来，表情还相当的问心无愧，理所当然。 　　直到护士小姐姐进来换点滴瓶，陆子野才收回了他那只罪恶的右手。 　　表情依旧淡定从容。 　　后半夜，顾乔的温度渐渐退了下去，面色开始恢复红润，陆子野也犯了困，趴在顾乔手边就睡了过去。 　　已经很晚了，所以清晨来的很快。 　　昨夜的雨与露珠凝成水滴，顺着叶子的顶端滑落。 　　顾乔比陆子野先醒。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顾乔先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在看见身旁趴着的陆子野后，又缓缓把气儿吐了出来。 　　恰好这时候陆子野的手机响了起来。 　　还在睡梦中的陆子野一下惊醒，直接弹坐了起来，目光不偏不倚对上顾乔琥珀色的眼睛。 　　陆子野愣了一下，而后迅速移开视线抓起床上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野哥你们人呢？” 　　“医院。” 　　“医院！！！”电话里头传来惊雷一般的响声。 　　陆子野皱着眉微偏了下头，按下免提，于是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傅司白喊魂似的声音，“你们去医院干嘛？乔妹儿咋了？还是野哥你出事了？你别吓我啊！” 　　傅司白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长串，最后还是江致夺过电话问他们在哪个医院。 　　陆子野，“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左右边倒数第三个病房。” 　　他没有着急挂电话，顿了一下补了句，“顾乔就只是发烧了*，你们不用瞎着急。” 　　说完，他挂掉电话，抬头，再次对上顾乔的双眸。 　　那双眼睛干净、明亮，此时正一点一点弯起。 　　“谢谢你啊。” 　　顾乔笑着开口，声音有些软，有点甜。 　　陆子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睫，嘴角要勾不勾的，说不出是别扭还是有些得意。 　　他站起身来，表情又变回平时那张死拽脸，双手插兜，“我去买早饭。” 　　也没问顾乔喜欢吃什么，陆子野就走出了病房。 　　医院食堂外的地面凹凸不平，湿哇哇的，积水甩到了他鞋面上，他啧了一声，但没有特别不爽，就……莫名的心情挺好。 　　这会儿医院食堂人还挺多的，等他排队买着饭，傅司白他们都已经到医院了，十多公里说远也不远，毕竟白鹭岛本地居民少，不怎么堵车。 　　“乔妹儿！乔妹儿！” 　　傅司白人还没到，老远他的声音就传进了顾乔的耳朵。 　　一进门，傅司白立马冲到顾乔床前，“乔妹儿你没事吧？还难不难受？” 　　顾乔摇头，“我没事啦。”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你们都是顾乔朋友吗？” 　　“是是是。” 　　“他的检查报告应该出来了，你们可以去门诊部一楼取。” 　　“好好好。” 　　“那乔妹儿我去给你拿报告了。” 　　说着他就要往外冲，被江致一把拽住，拿过一旁柜子上取报告的二维码塞他怀里，“拿上这个才能取报告。” 　　“哦哦哦，那我去了。” 　　江致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过来看向顾乔，余光注意到空空如也的柜子，于是对顾乔说道，“我去给你打杯热水。” 　　江致这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顾乔和盛远川两个人。 　　盛远川从到这儿开始就没吱过一声，看顾乔的眼神还颇有些冷冰冰的，顾乔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他了，正准备硬着头皮打破这尴尬又阴森的气氛，盛远川却缓缓开了口： 　　“你不觉得他们都对你关心过度了吗？” 　　顾乔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传来江致的声音，“你给顾乔买早饭去啦。” 　　陆子野和江致在门口碰见，一起走进来。 　　两人倒是挺有默契，竟同时朝顾乔递过去手里的东西。 　　“给，豆浆。” 　　“喝口热水吧。”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两只手，顾乔眼睛睁得大大的。 　　愣了一会儿，顾乔咽了口唾沫，瞟了一眼一旁还冷着脸的盛远川，颤巍巍地接过陆子野的豆浆，然后干笑着对江致说，“你喝吧，你们这么着急赶过来肯定口渴了，我喝豆浆就好了。” 　　闻言，陆子野眉头不自觉斜斜往上一挑。 　　然后，望了江致一眼。 第28章 他喜欢吃酸奶团子，她记…… 　　傅司白把顾乔的检查报告拿回来给医生看了,没什么别的问题，就是单纯的感冒发烧，现在顾乔也退烧了,医生就只给顾乔开了些感冒药。 　　拿了药,几人回酒店收拾东西，一点的飞机。 　　国庆假期还有三天,该回去补作业了*，除了盛远川每个人都还有十几套卷子没写呢。 　　陵川和白鹭岛一个北一个在南，飞机到机场已经六点，几个人也没带什么零食，饿得不行,因为事先都叫了自家司机来机场接，大家下了飞机就直接回了家。 　　司机在门口停车，顾乔和路子野拉着行李箱进去。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院子亮着灯，屋内却是一片漆黑。 　　陆子野推开门,喊了两声夏姨,没人答应。 　　“余阿姨是不是带夏姨出门了？” 　　“余曼知道我们今天晚上回,不应该会出门。”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余曼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好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余曼慵慵懒懒的嗓音,“喂？” 　　“余曼你人呢？” 　　听见陆子野的声音,余曼似乎精神了不少,“我跟姐妹在戛纳度假呢，你跟小乔回来了呀。” 　　陆子野翻了个白眼，“那夏姨呢？” 　　“夏姨？”余曼反应了两秒才道，“哦,夏姨她有事回老家去了。” 　　“那你不早说！” 　　“哎呀，这不是有时差就给忘了嘛。” 　　陆子野又翻了个白眼，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他抬起头看向顾乔，“把行李放了出去吃。” 　　顾乔：“算了吧，这离饭店挺远的，不用出去吃，我会做饭。” 　　陆子野微一挑眉，“你会做饭？” 　　“那是！”顾乔昂起下巴，笑得一脸骄傲。 　　陆子野别过脸，轻嗤一声，“蛋炒饭？” 　　见他这一脸瞧不起人的表情，顾乔努了努嘴，“你能叫出名儿的我都会做。” 　　“得了吧你，我他妈快饿死了，没心情在这儿听你吹牛。” 　　说着，陆子野就提着行李上了楼。 　　顾乔看着他的背影，伸长脖子喊了一声，“我真会做。” 　　陆子野没搭理她，顾乔气死了。 　　为了证明给他看，顾乔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顾乔没怎么来过厨房，找了好半天才把米给找着。 　　她正准备淘米，陆子野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手提着一个头盔。 　　陆子野二话不说甩手把头盔朝她扔去，顾乔反射性的接住头盔。 　　“走。” 　　陆子野说完扭头就走，丝毫不给顾乔拒绝的机会。 　　顾乔低头看着手里的头盔—— 　　既然他给了她头盔，那就是要骑摩托。 　　既然是陆子野的摩托，那肯定是那种后座很高，造型很酷的摩托。 　　既然是这种摩托，那肯定得抱着他腰才安全。 　　要抱他的腰…… 　　顾乔陷入了沉思。 　　半秒后。 　　她想清楚了。 　　走。 　　陆子野叫顾乔在门口等他，他一个人去了车库。 　　顾乔抱着头盔站在大门口，晚风将她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大约五分钟，车库方向传来摩托车的轰鸣，悦耳且响亮。 　　伴随轰鸣声而来的是一阵大风，吹得她闭上了眼，再睁眼，一辆漆黑的摩托就这样出现在她视线，高瘦的少年跨坐在摩托上，侧目看向她。 　　“上来。” 　　少年嗓音喑哑低沉，透过十月的夜色，让她胸腔下的那颗心脏像被重重撞了一下。 　　顾乔暗暗深呼吸的几*口，低下头，将头盔戴上朝他走去。 　　她上车的动作有些笨拙，惹得身前的人有些不耐烦，她才刚上车，他便扭动了一下把手，车身骤然往前冲了一下，惯性让顾乔直接摔在了少年宽阔的背上，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他劲瘦的腰。 　　“不想掉下去摔死就抱紧。” 　　顾乔心头一悸，缓缓收拢了抱住他腰身的手，低头贴上他的后背。 　　陆子野要很细，肩背却很宽阔，靠在上面满满的安全感。 　　“轰轰轰——” 　　陆子野扭动摩托油门把手，抬脚的那一瞬间，车身如同离弦的快箭，划破十月的夜，疾驰而去。 　　陆子野开车真的太野了，一路上顾乔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只管死死的搂着陆子野，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甩下车。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像是能够撕裂耳膜，她真的太害怕了，就是过山车都没这刺激，等到车终于停下，她都还久久缓不过神。 　　“松手。” 　　陆子野取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半转过头来看着顾乔。 　　顾乔一脸惊魂未定，像是听见了他说话，又像没听见，过了好半会儿才愣愣地松开抱住他的手。 　　陆子野瞧她这样，嘴角往上微扬，往后伸腿把支撑杆勾下来，直接下了车。 　　陆子野的车都是重机型的，就算他下了车，顾乔也能稳稳坐在上面。 　　这种车的后座一般都比前座要高很多，顾乔想下来，但腿短够不着地面，她又不敢扒拉着摩托车下去，怕翻车。 　　顾乔试探着伸腿够了几次地面，又缩了回去，两条眉毛蹙得紧紧的，看得陆子野忍不住发笑。 　　听见他的笑声，顾乔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神有些怨怼，还掺了点儿小委屈。 　　“你……你扶我一下嘛。” 　　顾乔颇不情愿地向陆子野求助。 　　陆子野倒也没再继续看她的笑话，收住笑，伸手过来抓住她胳膊，“你直接下来就行，不会翻车。” 　　顾乔信了他的话，壮着胆子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收回右腿，却不料腿有些发软受不住力，她连忙又把腿放了下去。 　　“我再缓一……啊！”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身子突然被人上托腾空，再一个下沉，她就回到了地面，只是腿还有些站不太稳，趔趄地在陆子野胸前撞了撞。 　　她快速眨了眨眼，心里砰砰直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陆子野知道她是女的后，好像更愿意与她肢体接触了，然后她一抬头就对上了陆子野相当嫌弃的眼神。 　　emmmm…… 　　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人就是纯粹嫌她拖拉碍事吧。 　　她心里的粉红泡泡再次破碎。 　　陆子野带顾乔来的是家普普通通的快餐店，陆子野是有些挑嘴的，看来是真饿狠了。 　　吃完饭，陆子野载着顾乔又一路飙车飞奔回去，前半段儿顾乔依旧挺害怕的，但陆子野开车虽然很快却也很稳，没有压弯耍帅什么的，所以后段儿她就渐渐放开了胆子，突然觉得飙车还*挺刺激的，到了家她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上楼的时候顾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走在前边儿的陆子野开始打哈欠。 　　顾乔本来还挺精神的，吃了感冒药后也有些昏昏欲睡。 　　不到十一点两人就纷纷躺进了被窝。 　　寂静的夜里，同一片月光下，相邻的房间亮着同样暖黄的灯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乔也习惯了开灯睡觉。 　　月亮升起又落下，晨曦悄悄爬上来，又是美好的一天呀。 　　顾乔起得挺早，昨晚上她没能证明自己的厨艺，今天必须证明一下。 　　她在厨房找了一圈，发现冰箱里大多是水果蔬菜，几乎没有什么肉类，有钱人家都只吃新鲜的肉食。 　　冰箱里勉强能称得上肉食的就只有鸡蛋了。 　　顾乔拿出几颗鸡蛋，找到面粉，加上酵母，白糖与食用油，然后揉成面团放到一边醒发。 　　之后，她又找来红豆沙搓成长条作馅儿。 　　等面团醒发至两倍大，她就将面团切成小团，擀成饺子皮状把豆沙包进去，搓圆，再用菜刀压成小方块。 　　看着一个个小巧可爱的方块小团子，顾乔开始哼歌，一边哼一边给锅底刷油，把小团子放在上面用小火慢慢的烙，烙至四面金黄，一盘外酥内软的豆沙小团子就做好了。 　　顾乔不知道陆子野喜不喜欢吃豆沙，又做了素菜饺子、小动物状的酸奶团子、香烤面包、果酱蛋挞、还有两个水果蛋糕。 　　顾乔把所有吃的都摆到餐桌后，陆子野刚好摸着肚子下楼。 　　看到桌上摆满的各式糕点，陆子野难得睁圆了眼睛。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顾乔挺直腰板，骄傲的昂起下巴。 　　陆子野笑了下，没再说什么，拉开凳子坐下来，拿了个豆沙小团子放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顾乔靠过来迫不及待的问他。 　　陆子野嚼着嘴里又酥又软的团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般吧，勉强能吃。” 　　他这话一说完，顾乔眼里那亮晶晶的光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 　　但她又立马把水果蛋糕推到他面前，“你再尝尝这个呢？” 　　陆子野挖了一勺尝了尝还是说一般。 　　顾乔不信那个邪，把所有的糕点都给陆子野尝了一遍，陆子野也都尝了，但愣是没一句夸奖的话，这下顾乔的眼睛是彻底暗了下去。 　　她瘪瘪嘴，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拿了块儿团子咬一口，又夹了个饺子放嘴里，嘴里越嚼，心里越是委屈： 　　明明这么好吃 　　顾乔不开心也就没什么胃口，吃一口歇一会儿，在她好不容易才吃完一个蛋挞的时候，却发现装酸奶团子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一个酸奶团子就有她拳头那么大，她可是做了五个呀。 　　她一个都没吃过。 　　那谁吃了？ 　　某人不是说只是勉强能吃吗？ 　　嗯？ 　　她抬头，最后一个酸奶团子刚好被陆子野塞进嘴里。 　　能一口解决的吃的，陆子野绝不会用两口，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有*点可爱。 　　顾乔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刚咬下的一口蛋糕也似乎变得甜了一些。 　　他喜欢吃酸奶团子，她记下了。 　　“嘭嘭嘭——” 　　屋外传来一阵响声，应该是有人在拍打大门。 　　“子野哥，子野哥你给我开门呐。” 　　听声音是个女生，而陆子野在听到这声音后直接翻了个白眼，拿了个蛋挞塞进嘴里就转身往楼上走。 　　顾乔赶紧叫住他，“外面是谁啊，你不给她开门吗？” 　　陆子野继续往楼上走，“一个烦人精，你要是开了门，别说我在家。” 　　顾乔愣了愣，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陆子野躲起来也不愿意见她。 　　外面的女生还在一个劲儿拍门，明明有门铃的。 　　顾乔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开门。 　　她走到门口，按下开关，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少女穿着米白色的毛衣，短裙下的双腿纤细匀称，脸蛋也很是漂亮。 　　“你谁啊？” 　　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乔，语气有些不友好。 　　顾乔也不介意，笑了笑向她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顾乔，我妈妈是余阿姨朋友，现在暂住在余阿姨家，请问你是？” 　　“余向晚。” 　　余向晚冷冰冰的甩下一个名字就直接绕过顾乔往里走，又开始提声高喊，“子野哥。” 　　“陆子野他不在家。” 　　余向晚转过头来，“那他去哪儿了？” 　　顾乔摇头，“我不知道。” 　　余向晚有些狐疑的眯起眼睛，“今天我和小姑通电话，小姑说他回来了的。” 　　“呃……又走了。” 　　“他肯定在家。” 　　余向晚语气笃定，大概对陆子野比较了解，但她没有进屋去找陆子野，而是缓缓向顾乔走来，看顾乔的目光像是审视犯人一般，“你为什么要骗我他不在家？” 　　她一步一步靠近顾乔，逼得顾乔往后踉跄了一下才抱胸站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乔，用极为排斥的语气问道，“你是女的？” 　　顾乔眼睛一圆，忙道，“我是男的！” 　　说完，她还立马抬头，指着自己的喉结给余向晚看。 　　余向晚好像还是有些怀疑，低眸扫了一眼她的胸，这才放心的昂着下巴转过身，一边喊着陆子野一边朝楼道走去。 　　顾乔：…… 第29章 乔家 　　余向晚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上楼，直奔陆子野房间。 　　她手臂很纤细，手掌也极小,但拍在门上那响声比打雷动静都大。 　　“子野哥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倒是开门呐。” 　　“你不开门就别怪我一直敲了啊。” 　　余向晚说到做到，敲了十多分钟,一下都不带停的。 　　顾乔站在楼道口看着余向晚，眉头皱得有点拧巴。 　　又过了会儿，顾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真不在。” 　　听见顾乔的声音，余向晚停下拍门的动作，转头过来瞪了顾乔一眼。 　　她显然还是不相信顾乔,又把手抬了起来，但她似乎想了些什么，手没落下去，而是突然转身看向背后顾乔的房间。 　　目光在顾乔的房门上锁定两*秒后，余向晚径直上前就要抬手开敲。 　　“那是我的房间。”顾乔忙道。 　　余向晚把手放下来,冲顾乔扬了扬下巴,“把门打开。” 　　顾乔一脸疑惑,“你进我房间做什么？” 　　余向晚理直气壮,“谁知道子野哥是不是躲在你房里。” 　　“打开。” 　　余向晚抬手在胸前一抱，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顾乔无语至极,但她觉得她要是不开门,估计这个叫余向晚的会跟她没完。 　　她沉了沉气,上前把门打开。 　　余向晚昂着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毫不客气地走进顾乔房间。 　　在顾乔房里环视一圈，没找到人，余向晚竟然还准备去翻顾乔的柜子。 　　就在她把衣柜拉开一半的时候,一只手忽然砸下，“嘭——”的一声。 　　柜门被重重压了回去。 　　“翻柜子就过分了吧。” 　　顾乔手还压在柜门上，声音压低，明显听得出怒色。 　　大概是顾乔这一巴掌还是有那么点儿威慑力的，余向晚缩了下肩膀，抬头看顾乔的眼神也带了些惊愕。 　　余向晚咽了口唾沫，重新挺直腰背，“我看看子野哥有没有藏在里面，你凶什么啊，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我藏了什么关你什么事？” 　　余向晚张嘴正要跟她抬杠，顾乔打断她再次开口，“再说了，你觉得以陆子野的性子有可能藏柜子吗？” 　　顾乔这话一出口，余向晚明显愣了愣，大概也是觉得不可能。 　　又过了会儿，她拉着脸撇了撇嘴，这才转身出了顾乔的房间。 　　顾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又开始敲起对面的门，顾乔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了。 　　仿佛解脱一般，顾乔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真是怪不得陆子野听见她声音就要跑，这人也太难缠了。 　　顾乔又叹了口气，摇着头准备回床上躺一会儿。 　　然而，她刚转身，却瞧见—— 　　左侧的柜子从里侧被推开，一条长腿从柜子里缓缓迈至地面。 　　顾乔：…… 　　“你……”看着眼前从柜子里下来，嘴里还含了颗棒棒糖的人影，顾乔偏了偏头，“为了躲她，你竟然藏柜子？” 　　某人拿下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一脸从容地从顾乔面前走过，懒懒道，“没办法，她太烦人了。” 　　陆子野拉开书桌前的凳子坐下来，往后微靠，半转身子看向顾乔，抬了抬手里的棒棒糖，声音随时都像是没睡醒般开口，“棒棒糖哪儿买的？味道不错。” 　　他这一说顾乔才注意到他手里的棒棒糖。 　　“噗嗤——” 　　顾乔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一声。 　　陆子野不明所以的皱了下眉，“你笑什么？” 　　“那是我跟我爸四年前去旅游的时候在景区买的，我觉得好看就一直没吃。” 　　陆子野愣住，“四年……前？” 　　顾乔憋着笑点头，残忍地开口，“至少过期一年了。” 　　陆子野的脸在一瞬间就绿了。 　　然后，直奔厕所。 　　顾乔看着他跑得些许狼狈的*背影，笑得很是大声。 　　厕所里不断传来干呕的声音，顾乔笑个不停，直到转头看到被陆子野丢进垃圾桶的棒棒糖，她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收起。 　　躺在垃圾桶里的棒棒糖还保持着很美丽的星空图案，即便被丢进了垃圾桶，看起来也依旧那么的美好。 　　四年前，她赶走了萧薇母女，但也因为她做的那些疯狂的事让她爸爸患上了心疾，她爸爸如何能想得到本以为乖巧可爱的女儿会变成那般模样。 　　或许是不愿意承认，认为她只是被压迫太久了，所以那段时间她爸爸带她去了好多地方旅游，买下这颗棒棒糖的那一天，他才终于面对现实和她谈了一谈。 　　那一天，顾乔知道了她爸爸会给她找一个后妈只是为了能弥补她缺失的母爱，他最爱的始终是她与她已经离世的妈妈。 　　而她爸爸也知道了她是因为害怕失去他，才一直没有把萧薇母女虐待她的事告诉他，至于之后的事，她没有告诉她爸爸是因为陆子野的出现让她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只说忍不下去了。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她爸爸哭着对她说不会再让她受这般委屈的模样，她也保证不会再去做那些疯狂的事情，会变回他记忆里乖巧善良的那个小女孩。 　　她本以为，在那一天之后所有事情都会变回最初美好的样子，就像那科彩色的星空棒棒糖一样，所以她才一直没舍得吃，把它当做幸运物一般小心珍藏。 　　直到得知她爸爸长了肿瘤，她才知道—— 　　她爸爸从来没有真正安心，或许仍旧一直在害怕，害怕她会再次变成恶魔。 　　她爸爸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她自己也并不能完全保证能这样乖巧善良下去，如果有人伤害她认为重要的人，譬如她爸爸，譬如陆子野。 　　她还是会伸出藏起的利爪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从来不后悔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即便她爸爸因此生了病，但她很清楚，就算陆子野没有出现，总有一天，她也会疯掉。 　　如果是那样，对她爸爸或许会是更大的伤害。 　　现在，她爸爸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她也再次遇到了她的救赎。 　　一切正在变好不是吗？ 　　顾乔垂眸，淡淡一笑。 　　身后传来有些僵硬的脚步声，顾乔回头，见陆子野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走过，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顺便抽出好几张纸擦了擦嘴，扔进垃圾桶，十分精准的遮住了还躺在里边儿的那颗棒棒糖。 　　顾乔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很难憋住不笑。 　　可真是一点都不刻意。 　　顾乔还是憋住了没笑，给他留些面子，但气氛还是有些尴尬，最后打破这尴尬气氛的是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陆子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直接关机丢到了桌上。 　　顾乔眨了眨眼，“余向晚？” 　　陆子野嗯了一声，然后从另一个裤兜里又掏出个手机，点开了游戏*。 　　“你先别急着打游戏吧，你不接她电话，保不准她还得敲我门。” 　　顾乔这话刚说完，门口就“嘭嘭嘭”响了起来。 　　陆子野眼皮一抬，瞟了顾乔一眼，像是怪她多嘴，接着才慢悠悠起身朝阳台走去。 　　瞧他完全藏好了，顾乔这才去给余向晚开门。 　　“还有什么事吗？” 　　顾乔半倚着门，表情没有不耐烦，但也没有很友好。 　　门外的余向晚噘着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告诉子野哥，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始终是会落到我手里的！” 　　顾乔有点震惊，又觉得有点好笑。 　　“那……祝你成功。” 　　顾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憋着笑又补了句，“我会替你转告他的。” 　　余向晚看出来她在憋着笑，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倒也没多计较，转过身去拿起手机就开始发语音：“小姑！子野哥他又躲着我！他怎么能这样啊！快气死我了！” 　　她一边冲着手机嚎啕着，一边下了楼。 　　顾乔关上门，转身一瞧，陆子野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出现在了椅子上，正低头专心打着游戏。 　　“你听到了吧，她说你迟早会落到她手里。” 　　陆子野嘴里哼了一声，嘴角下撇，“她做梦。” 　　顾乔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余向晚长得很好看，她却一点危及感也没有，直觉告诉她，陆子野应该不会喜欢余向晚这样的女生，但他又喜欢什么样的？ 　　直觉没有告诉她。 　　她希望是她这样的。 　　- 　　余向晚怒气冲冲地从大门走出去，司机在外面等她，她坐进车，重重摔上车门，“回去！”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她，开头道，“夫人让我带您去翡翠宫那边，今天是乔总的七十大寿。” 　　余向晚有些惊讶，“舅公都七十啦。” 　　“过去吧。” 　　翡翠宫离丹湖有些远，到那边午宴都快开始了。 　　中午是乔家的自家人一起吃个饭，晚宴才是正席，余向晚他们家和乔家算是有些远门儿的亲戚了，但因为生意的关系，他们两家走得还算比较近。 　　“小姐，到了。” 　　听到司机的声音，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憩的余向晚慢慢睁开眼睛，她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掏出粉饼盒和口红，在车里补了下妆，对着镜子在脸上堆出几个笑来，保持最甜美的笑容收起镜子，推门下车。 　　车外就是翡翠宫，一座像宫廷般的中式独栋别墅，占地近三千平，是陵川最豪华的别墅，没有之一。 　　这座翡翠宫是牧安集团董事长乔礼送给妻子的十周年纪念礼物，也就是现在的乔老夫人，两人结果四十多年恩爱至今，是商界的一段传奇佳话。 　　天气不错，不少人都在客厅外的草坪里聊天寒暄，乔老夫人也在。 　　乔老夫人是犹太人，五官精致立体，眼睛极为深邃，哪怕现在已逾六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十分漂亮。 　　“舅婆。” 　　余向晚朝乔老夫人走过去。 　　“小晚来啦。” 　　乔老夫人在*中国生活了四十多年，说话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外国口音，吐字清晰，声音也很温柔，“坐车过来累坏了吧，快去里面坐坐，你妈妈和舅公也在里面。” 　　余向晚没急着进里边儿去，搂住乔老夫人和她贴了贴面，仰头看着乔老夫人撒娇道，“好久没见到舅婆了，舅婆你还是这么漂亮，舅婆你是不是妖精呀，都不会老。” 　　乔老夫人被她逗笑，伸手点了点她鼻头，“你这张小嘴呀，就会哄我，都老掉牙了还说我不会老。” 　　“哪有！”余向晚围着她转了一圈，“您看看你这身材，这皮肤，哪里像快七十的人呀，像二十还差不多。” 　　“嗨，你这孩子。” 　　乔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周围的贵妇们也跟着捧场，夸余向晚嘴甜。 　　余向晚没理会她们，继续她的彩虹屁，“还有啊，您这双眼睛多漂亮呀，我可真是太喜欢您的眼睛了。” 　　“对了，今天我遇到一个臭小子眼睛跟您是一样的颜色，但他一点儿都不像舅婆你这么温柔，晚晚最喜欢舅婆了。” 　　余向晚把头埋进乔老夫人怀里蹭啊蹭，乔老夫人很高挑，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脑袋，但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一点收起。 　　琥珀色的眼睛世间何其罕见，她作为世界级的名媛也只见过三人拥有这样的眼睛。 　　她有五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孩子拥有和她一样的瞳色。 　　或许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这个孩子是她最为疼爱的，乔礼更是对这孩子无比的偏爱，可偏偏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却成了最令她伤心的人。 　　乔老夫人闭上眼，微微仰头，脸上浮出笑容，眼角却渐渐湿润。 第30章 你是我的热爱 　　十月的陵川,早晨天空是透蓝的，微风徐徐。 　　夏天好像在顾乔他们去白鹭岛的那几天悄悄从陵川溜走，顾乔看着头顶的天空,倒有些怀念九月清晨天边那几颗稀疏的星,半透明的月。 　　“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顾乔回头,笑起来，“早啊，江致。” 　　江致微微扬唇，“可不早了。”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昨天下午他们就回了学校,一起约了个饭，喝了点儿小酒。 　　顾乔不敢再喝多，只喝了两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回去一觉就睡到了七点,平时七点她都在教室坐着自习了。 　　“快走吧,该迟到了。”江致抬起右手揉了揉顾乔后脑勺的头发。 　　顾乔愣了愣,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把眉头拧起来，见江致都快上台阶了,她这才小跑着追上去。 　　“你今天也起晚了呀？”顾乔问江致。 　　江致放慢脚步,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笑了笑，“嗯。” 　　“吃早饭了吗？” 　　江致刚开口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油纸袋，半截油条从袋口露出来，小指上还挂着一杯打包的豆浆。 　　顾乔：“你都去过食堂啦？” 　　江致点头。 　　顾乔就奇怪*了,“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儿离食堂还有一段路呢。 　　江致拉起她的手腕把豆浆油条塞进她手里，“刚刚忘记带笔了，又回了趟宿舍。” 　　顾乔没有接住他塞过来的早餐，“不用啦，这肯定是你给自己买的，我自己去食堂买就好了，我还得给陆子野司白他们带呢。” 　　顾乔一边说一边抬手看了眼手表，“哎呀！真快迟到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先上去吧啊。” 　　说完，她就转身朝食堂奔去。 　　江致垂眸，看着手里被她推回来的早餐，预备铃的铃声在耳边响起，他缓缓抬头，视线里那抹纤细的身影已经奔进食堂，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只有十分钟了，顾乔是必然要迟到了。 　　江致兀的笑了笑。 　　这一个月来，不管做什么，顾乔可是从来没迟到过啊。 　　今天早上是张圆圆守早自习，顾乔不会不知道。 　　迟到可是要罚站的。 　　他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嘴角微微勾着。 　　怎么说呢，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 　　顾乔到教室外的时候已经打了正式上课铃过七分钟了。 　　长得圆圆滚滚的张圆圆拿着教鞭站在门口，顾乔刚从楼梯拐进过道就感受到了他那来自班主任特有的死亡目光。 　　顾乔背颈一凉，跟吃了迟钝剂似的慢腾腾挪过去。 　　“呵呵……”顾乔扯扯嘴角，干笑两声，“早啊，张老师。” 　　“早个屁！你看看几点了！” 　　张圆圆嘴巴一撇，眉毛一压，“好呀顾乔，你也学着陆子野那帮浑球迟到早退了是吧！” 　　“给我在外边儿站着！” 　　顾乔不敢狡辩，低下头，灰溜溜地走到墙边站着。 　　大概站了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张圆圆那有些尖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哟，陆大少爷今天起得够早呀，睡够了没啊？” 　　“不太够。” 　　陆子野的声音一如既往慵懒散漫，后边还跟着一阵鹅叫笑，不用想也知道是傅司白发出来的。 　　“还还意思笑！给我去那边儿站着！” 　　一班是尖子班，平时除了陆子野跟傅司白基本不会有人迟到，所以他们都到了后，张圆圆就进了教室。 　　顾乔不知道张圆圆走了，还不敢乱动，但能感觉到陆子野他们在朝她走来。 　　重叠的颀长身影被过道里的灯光投映在白墙上，两人一左一右站到顾乔身边。 　　“怎么还被罚站了？” 　　进入左耳的嗓音懒散困倦，是陆子野的声音。 　　顾乔没回答他，转过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以为你们怕是第一节 课都赶不上。” 　　她还特意带了个保温盒放他们的早餐。 　　陆子野把眼珠子移过来瞟了她一眼，“你把我吵醒了。” 　　顾乔皱着眉头眨了眨眼，她明明没弄出什么动静。 　　顾乔确实没弄出什么动静，他也不是被吵醒的。 　　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声音软软糯糯，像小孩，像奶猫。 　　这本来算是个美梦吧，如果后来那*个人没有吐他一脸的话。 　　所以，准确来说，他是被噩梦吓醒的。 　　五点多他就被吓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着。 　　回忆梦里的场景，他就想，如果在白鹭岛的时候顾乔是吐在了他脸上，他…… 　　大概会杀了她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当时顾乔给他留下阴影。 　　如果昨天她再喝醉，他必不可能再背她。 　　“咕噜——” 　　一声肚子的咕咕叫突然响起，在安静的过道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饿啦？” 　　“野哥你饿啦？” 　　顾乔和傅司白同时转过头来问他。 　　陆子野脸有点黑，声音冷硬，“没有。” 　　“可你肚子都叫了。”两人又同时开口。 　　陆子野脸更黑了。 　　陆子野不用看他们都能想象得出他们那可恶的表情，正欲发作，一个保温盒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奶包。 　　“喏，给你买的。” 　　陆子野很想拒绝，但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又响了一声。 　　顾乔:“快吃吧，你肚子又叫了。” 　　听着她明显憋着笑的声音，陆子野:可恶！ 　　他以前是不吃早饭的，只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吃了顾乔带的早饭，之后就一顿不落的吃了，以至于现在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饿就饿吧，偏偏肚子要叫，是真他妈尴尬。 　　他接过保温盒，刚拿出奶包塞进嘴里，一口还没咬下去，后脑勺就被人使劲儿拍了一巴掌，他差点儿没把整个奶包塞进去。 　　“当这儿自己家呢？我让你们吃东西了吗？” 　　陆子野把奶包拿出来，舌尖抵了低口腔内侧。 　　顾乔看着陆子野被打，赶紧把正要递给傅司白的保温盒又塞了进去。 　　“给我滚进去！” 　　张圆圆拿着教鞭在墙上甩了几下。 　　傅司白怕挨打，跑得最快，倒是没忘拉上顾乔。 　　顾乔见陆子野完全没有要跑的意思，怕他挨打，她又把他给拉上。 　　陆子野的胳膊看着劲瘦，但顾乔却只握得住一半，几乎是用指甲掐住陆子野的肉才能拽着他跑。 　　陆子野被顾乔这样拉着也跑得懒懒散散的，眼皮都不抬一下，半垂的目光落在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小手上，眼尾泄着几丝笑。 　　几人跑着回到座位，张圆圆慢悠悠走上讲台，习惯性的拿着教鞭在台子上乱敲一通，“听着听着。” 　　“从今天开始，每月进行月考，月考成绩将纳入综合考评，要是你们里边儿有掉出前50的，麻溜的给我腾位置滚其他班去。” 　　张圆圆此话一出下边立马沸腾了，这个班里自然不乏成绩优异的，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综合素质的加成才来这个班的，如果月考成绩纳入综合考评，那成绩的占比就拉大了。 　　富人的圈层都好面子，如果谁从这个班滑到了其他班级，那他回去怕是不会太好过。 　　“把桌上的书放柜子里，放不下的放储物室去，动作快点儿，都动起来！” 　　大家怨声载道地开始收拾，教*室里充满了抱怨声、桌椅移动的刺耳声以及课本被重重砸下的声音。 　　顾乔也有点没底，她可没几分综合素质分数，但转念一想，下学期她还能不能在这儿都说不定呢。 　　她叹了一口气，也开始收拾起来。 　　顾乔平常就比较爱收拾，桌上的书堆得很整齐，直接抱去放着就行。 　　顾乔抱起桌上厚厚的一摞书往后走，她的柜子在比较靠上的位置，想把怀里的书放进去有点费劲，她举了老半天都没举起来，只能一本一本往里放。 　　陆子野抱着书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她正费劲的把一本书往柜子里放，他嗤笑一声，把怀里的书举过顾乔的头顶，“嘭”的一声就轻松放了进去。 　　头顶的巨响把顾乔吓了一跳，肩膀猛地一缩，怀里的书都吓得差点掉下去，顾乔赶紧用下巴顶住。 　　“嘁，”陆子野又笑了一声，眼尾扫她一眼，“没用。” 　　顾乔鼓起腮帮子，刚想给他一个白眼，下一刻却只觉怀里一空，厚厚的一摞书就被某人轻易的丢进了柜子里。 　　接着，一个轻蔑的眼神就落了下来，还带着丝懒懒的得意，嘴角微扬。 　　顾乔愣了一下。 　　每每他这般勾起嘴角，她便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飞旋着击中，一下又一下。 　　他的嘴角真的太过迷人，半弯的弧度像上帝亲手精心打造。 　　哎，顾乔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在他长得这么好看，也算是帮了自己的份儿上，她就不说他幼稚了。 　　最近这个人的人设是崩塌得越来越厉害了。 　　真的，顾乔越想越觉得自从陆子野知道她是女的后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对她反而没以前那么拘束，顾乔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莫非他还真喜欢男的？ 　　所以知道她是女的后，反而把她当真兄弟处了。 　　顾乔是越琢磨越觉得像这么回事儿。 　　完了，她没希望了。 　　*** 　　月考是真的说来就来，大家毫无准备的就上了考场。 　　位置基本还是按照平时的来，只是拉开了间距。 　　位置每周都会滚动，但陆子野一直坐在最后一排，也没有同桌。 　　滚动了一个月，顾乔现在又坐在陆子野的右前方，她只要稍微一偏头，余光就能看到他。 　　卷子刚发下来的时候，顾乔就看了陆子野一眼，见他正翻着试卷，表情有些百无聊赖。 　　顾乔做完一面儿试卷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正拿笔写着题，眉头皱着，表情还挺认真。 　　顾乔不由得抿唇笑了笑，她还以为他会直接趴下睡到交卷呢，毕竟他每堂课几乎都是这样上的。 　　不过，顾乔突然想起来一班是尖子班，陆子野能在这个班应该不是因为老爸是投资人的原因吧，可他每堂课都睡觉，那成绩能好到哪儿去？ 　　除非他就是传说中那种就算上课睡觉也能考得超好那种天才型学霸。 　　顾乔突然很期待成绩公布了。 　　顾乔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垂眸继续答题。 　　第一趟考试是语*文，顾乔习惯先写作文再做阅读。 　　她拿笔扫过作文题目： 　　《说起梅花》表达了作者对梅花“深入灵魂的热爱”。在你的生活中，哪一种事物使你产生了“深入灵魂的热爱”，这样的热爱为什么能深入你的灵魂？ 　　请以“深入灵魂的热爱”为题作文。要求：自选一物（植物、动物或器物。梅花除外），可议论，可叙述，可抒情，文体不限。 　　看到这个题目，顾乔愣了几分钟。 　　她想不出什么植物、动物或说器物，脑子满是一个人的名字： 　　陆子野、陆子野、陆子野…… 　　自从那一年，他逆着光出现在她镜头里，眼尾泛红的对她说出那句她此后一直奉为信仰的话，陆子野这个名字就好像深深烙进了她的灵魂里。 　　热爱，好像是爱的程度很深的意思。 　　如果是，那她热爱他。 　　可月考的作文总不能写成情书啊。 　　那写什么好呢。 　　她拿笔撑腮仰起头，恰好一束阳光从云里落下来。 　　阳光穿过玻璃折射成一道道光柱，淡金色的，有细小的颗粒沉浮。 　　顾乔突然知道可以写什么了。 第31章 底线 　　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顾乔交了试卷。 　　走出教室，顾乔远远就看见两个人倚着阳台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个笑得没了眼睛,一个只斜斜勾着唇,然后张嘴打了个哈欠。 　　顾乔朝他们走过去，“你们怎么交卷得这么快？” 　　傅司白转头过来看见顾乔,眼睛亮了一亮，接着昂起下巴一脸得意的说，“要不是作文出的这狗屁题目，我还能交更快！” 　　“对了乔妹儿，你写的啥？” 　　顾乔：“作文吗？” 　　傅司白点头。 　　“阳光。” 　　顾乔笑起来,余光偷偷瞄了眼旁边斜倚着阳台的高瘦少年，“我写的阳光。” 　　“我怎么没想到！” 　　傅司白拍了下大腿，“这玩意儿好写呀，我要是想到了说不定还能提前个二十分钟出来。” 　　“你就继续吹吧，我明明看到你三十分钟就把作文给写完了,咋的你还能十分钟写完？” 　　一般听到这样怼傅司白的,不用分辨声音顾乔都知道是盛远川。 　　盛远川和江致并排着走出来。 　　傅司白瞪着盛远川,“我说你这逼不好看试卷看我干嘛？” 　　盛远川偏了下头,“眼睛长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 　　“老子非要管。” 　　“反了天了,敢管到你爸头上来。” 　　“爸你个头,你踏马是我孙子！” 　　顾乔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相爱相杀,转过头来问江致，“江致你作文写的啥？” 　　江致笑了一下，“我没写。” 　　“你没写！” 　　顾乔惊呆了，连刚刚跟盛远川扭到到一起的傅司白也回过头来震惊地把江致望着,“不是吧江致哥，四十分儿呢！” 　　一班个个都是拔尖的，没了四十分那肯定是要垫底的，如果分追得紧，说不定还会影响期末的综合考评。 　　然而，江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热爱*的东西。” 　　江致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顿住了，连陆子野也皱起了眉头。 　　“顾乔你不好奇子野写的什么吗？”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江致缓缓笑着问顾乔。 　　顾乔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江致这是在转移话题，遂立马转过身子去问陆子野，“陆子野你写的什么？” 　　陆子野瞥了她一眼，“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他脚尖一踮，站直身子，“吃饭，饿死了。” 　　陆子野腿长，两步就迈出了老远。 　　顾乔瘪了瘪嘴跟上去，其他几个人也跟上来。 　　傅司白过来一手搭在顾乔肩膀上，“我猜野哥写的赛车。” 　　顾乔想想也觉得是，他一到周末就不见人，整天呆在赛车场。 　　“叮铃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周围突然就变得嘈杂起来。 　　江致看着前面已经将他们甩得老远的陆子野，开口道，“他应该写的是狗。” 　　顾乔：“狗？” 　　“对哦，我差点忘了，野哥养过一只叫千岁的拉布拉多。” 　　傅司白这么一说，顾乔也突然想起来陆子野一直戴着的那根犬牙项链。 　　“野哥可稀罕千岁了，千岁死的那段时间，我在野哥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傅司白抱起胳膊抖了抖肩膀，“想想都恐怖。” 　　“你们几个磨磨蹭蹭干嘛呢。” 　　陆子野停下来，不耐烦地转头看向他们。 　　“来了来了。” 　　傅司白推着他们几个小跑着过去。 　　他们的教室在六楼，等他们到的时候，食堂已经挺多人了。 　　打完菜和米饭后，顾乔在一旁的窗口还看到了蟹腿，自从上次去白鹭岛吃了一次，她就爱上了蟹腿的味道，二话不说直接朝蟹腿奔去。 　　顾乔眼里只有蟹腿，完全没看到前方人群里兀然伸出的一条腿。 　　“啊——！” 　　顾乔被那条腿绊倒，往左前方扑去。 　　伴随着身体的侧倾，顾乔看到了跟前的祁遂川。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顾乔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伸出手拽住了祁遂川的领子。 　　在那一瞬间，重力好像有片刻的失效，顾乔清晰的看到了祁遂川逐渐放大的瞳孔，里面写满了不敢置信。 　　大概是没料到她敢这样。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与震惊，祁遂川就这么被顾乔拽着领子摔到了地上，肩上传来痛感，眼前是一个泼洒而来的餐盘。 　　“哐当——” 　　餐盘落地，祁遂川纯白的衬衫上被溅满了油汁与米饭，肩膀上还挂了两片青菜叶子。 　　溅在身上的油汁是烫的，祁遂川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瞪大着一双眼。 　　足足愣了两秒，他瞳孔才颤了一颤。 　　他缓缓抬头，将目光从溅到身上的油渍转移到跟前还拽着他领子的顾乔脸上。 　　顾乔也正看着他。 　　祁遂川直直的盯着顾乔双眼，似乎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到一丝恐惧，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只倒映出了他愤怒的脸。 　　那一瞬间，怒火如滔天火舌猛蹿而上，直击颅顶。 　　“我艹你妈！*” 　　祁遂川暴怒地冲顾乔嘶吼，抬起拳头就要朝她砸下。 　　顾乔像是丝毫没有害怕一般，死死的盯着头顶朝她抡来的拳头。 　　直到，一道她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拳头停滞在半空。 　　她眨了眨眼。 　　“乔妹儿你没事吧！” 　　一旁的傅司白和江致赶紧过来将顾乔扶起。 　　江致扶着顾乔的手臂，目光落在她脸上逡巡了片刻，“先回去换身衣服吧，等会儿我再陪你来吃。” 　　顾乔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睛还看着前方，她看的人此刻也正看着她。 　　“陆子野你踏马撒手！” 　　陆子野充耳不闻，目光仍看着现在站到了两米外的顾乔，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不知道是姿势的原因，还是陆子野力气大得惊人，祁遂川竟一分都动弹不得，看着这一幕场景，周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祁遂川不是全国散打冠军吗？怎么看起来动都动不了的样子？” 　　“陆子野以前好像也是学散打的。” 　　“听说祁遂川一直想和陆子野打一架看看到底谁厉害，这下他应该知道了吧。” 　　“……” 　　这些人的议论不断传进祁遂川的耳朵里，他心里本就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偏偏这些人还要往里添火加柴。 　　怒火将血液烧得滚烫，让他的整张脸呈现出恐怖的红紫色，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再次捏紧拳头，全身的肌肉也都紧紧绷起，他猛然怒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想将陆子野的手甩开站起来，然而就在他都半直起身时，陆子野却一个抬腿直击他膝窝。 　　“嘭”的一声，祁遂川重重摔跪到地上。 　　陆子野这时候才缓缓将目光从顾乔身上移开，看向江致，“带她回去。” 　　傅司白和江致二话不说拽着顾乔就走，从这里都食堂门口，顾乔几乎是被他们拖着，倒着走过去的，眼神始终就没离开过陆子野，像是魔怔了一般。 　　她看着人群中央的陆子野，此刻的陆子野脸上有一股狠劲，让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眼尾泛红的少年，只是现在的他眼尾没有了那一抹猩红，眼神也没有了当年的冷漠与孤僻，面色冷静沉着。 　　看着顾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子野这才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祁遂川。 　　刚刚那一猛跪，伤的不只是祁遂川的膝盖，陆子野始终拽着祁遂川的手腕，并在祁遂川跪下的那一刻反扭着往下一沉，韧带的撕裂感让祁遂川痛得冷汗直下，没法再冲他大吼大叫。 　　什么样的痛能让人闭嘴，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低下修长的脖颈，在祁遂川耳边冷冷开口，“如果你想试探我的底线，那么下一次，就不是下跪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松手，蹲下来。 　　祁遂川一手按住肩膀，抬头狠狠瞪向他，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打一架吗？” 　　陆子野静静地看着他，“那我就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跟我不一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子野眼神黯了一黯。 　　他垂眸轻吸了口气，转过头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颈间的犬牙。 　　摩挲了一会儿，他抬腿准备离开。 　　“什么不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祁遂川的声音。 　　陆子野脚下一顿，像是懒得与他多说，又像是不愿多说，又径直迈腿离开。 　　他现在想抽两支烟，但余曼那家伙说抽烟不好。 　　算了。 　　外面这会儿风有点大，陆子野走出食堂，抬头看了看天。 　　去他妈的下雨天。 　　回去拿把伞。 　　回到宿舍，推开门，他床上坐着三个人。 　　傅司白和江致正语重心长地和顾乔说着祁遂川这个人的危险性，叫她不要去招惹他。 　　陆子野眉头一压，过去就提起两个人的领子把他们给扔出了门外。 　　然后再把门甩上一关。 　　“嘭——！” 　　傅司白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仅仅不到一厘米距离的大门，吞了吞唾沫，把脖子缩了回来。 　　“回去吧，子野会跟顾乔说的。” 　　傅司白瘪了瘪嘴，“好吧。” 　　宿舍里，陆子野转身看向还坐在他床上的顾乔。 　　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顾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心虚，眼珠子在眼眶子一圈一圈的转着，看窗，看门，看地，看天花板，就是不看他。 　　陆子野看着她这模样，冷笑一声，开口：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本事。” 　　顾乔低下头，开始绞手指，没说话。 　　“说话。” 　　陆子野声音冷冷的，透着股不耐烦。 　　顾乔把头垂得更低了，不是她不想说，是她不知道说啥呀。 　　“为什么要招惹祁遂川？” 　　头顶上传来陆子野硬邦邦的声音，顾乔缓缓抬起头来，拧着秀气的眉说，“是他先绊我的。” 　　陆子野翻了个白眼看向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再转过眼来，“我不信傅司白没跟你说过他是全国散打冠军，不要命了？” 　　顾乔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嘛。” 　　陆子野撇了下嘴，“你以前也这样？” 　　“本来不是，但遇到一个人之后就是了，他跟我说……” 　　顾乔顿住。 　　她看着眼前斜倚在门上的陆子野，眼底却渐渐浮现出另一张面孔。 　　那个在逆着光出现在她相机里的少年。 　　那个眼尾泛红的少年。 　　为什么不反抗？ 　　都是人，凭什么要对别人忍气吞声，就算那个人是你的亲人。 　　他曾经和她说的话，她一直牢牢记着，但她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 　　让他记起来她可就糟了。 　　“他说，”顾乔推了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 　　“艹，”陆子野皱起眉，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读书读傻了吧你。” 第32章 来，亲一个 　　顾乔和陆子野没再回食堂吃饭,下楼去买了两盒泡面。 　　两人中途一句话也没说，直到顾乔喝下最后一口泡面汤，陆子野终于开口： 　　“走吧。” 　　顾乔把挂在嘴*边的最后一根泡面嘬了进去,表情有点懵,“去哪儿？” 　　“教室。” 　　这会儿教室里已经基本满座，只有几个座位空着,江致和傅司白还没回教室，大概是在宿舍睡午觉。 　　盛远川端坐在第一排，顾乔和陆子野就从他面前走过，但盛远川毫无反应，眼里似乎只有他正写着的试卷。 　　所有人都在认真复习,但教室里并不算安静，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回到座位，一坐下，顾乔习惯性的扭头朝陆子野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他已经趴下开始睡了。 　　顾乔就不明白了。 　　难道教室睡着比在宿舍香？ 　　陆子野这一趴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到发试卷时,监考老师叫他前排的人把他叫醒,他才懒懒抬起头来，眯开惺忪的眼睛。 　　他扭了两下脖子,拿起笔在试卷上潦草随意的划了几笔,大概是在写名字,也没管试卷有没有拿反。 　　下午考的数学，提前交卷的很多，陆子野倒是坐到了最后一秒，眉头皱得老紧。 　　第二天的理综陆子野也是写到了最后一秒,也还是这个表情。 　　顾乔越来越好奇他的成绩了。 　　好在明崇老师批卷速度惊人，语文试卷在考完的当天晚上就发下来了，但顾乔和陆子野的没发下来。 　　顾乔大概猜得到是怎么个回事，陆子野就有点懵了。 　　这种待遇他还是头一回。 　　“今晚上只给大家讲讲作文，先不对答案，你们的每一题我都打了分数，自己下来想想分丢在哪里。”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打开PPT，翻到作文那一页，“这个作文题目是往年的高考考题，题目很简单我就不念了……” 　　接下来，语文老师拿着教鞭在白板上划拉着，嘴里对作文题目一顿分析，“明明这么好写，可扩展性这么强的一个题目，你们写的是一塌糊涂！” 　　“我这里有几篇范文，我投影到白板上，你们自己看看别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 　　第一篇被投映到白板上的作文写的是酒，但全文没有提到一个酒字，却把酒之醇香描写得出神入化。 　　顾乔看完点了点头，一看就不是陆子野写的，陆子野应该没这么有文化。 　　第二篇写的历史，短短的八百字作文中出现了十来个历史人物，别人只用寥寥数语便让已经长眠于历史长河中的文人墨客英雄美人仿佛在文中活了过来，文笔不亚于第一篇，但顾乔却没有看完，她已经等不及要看陆子野写的什么了。 　　结果下一篇依旧不是陆子野的，是她的。 　　顾乔编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她以前眼睛是看不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困在令人压抑的黑暗里，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看到了光，阳光是那样美好的存在，一并照亮了她的世界。 　　顾乔的文笔很细腻，明明是编的故事，却让人感觉那样的真挚动人。 　　“乔妹儿！”傅司白转过头来，“你以前看不见啊。*” 　　顾乔没想到他会当真，愣了一下后有些狡黠的笑着点了点头，“嗯，瞎了好久呢。” 　　“天呐，那也太可怜了。” 　　看着傅司白这一脸心疼的样子，江致低头笑了笑。 　　“江致哥你笑啥，人家乔妹儿都这么可怜了你还笑。” 　　江致抬眸，又笑了一声，面带笑容地缓缓眯起双眼，“我替她开心。” 　　说完江致歪头看向顾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幸好复明了，不然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太可惜了。” 　　江致不论何时永远像一个待人温柔的大哥哥，但不知道为什么，顾乔总觉得江致很像动漫里那种腹黑眯眯眼人眼，不仅是因为他此刻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顾乔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低头把他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我一个男的，有什么可不可惜的。” 　　江致收回手，脸上仍带着笑，他转头看向讲台，不一会儿，他标志性的温柔嗓音响起，“这篇好像是子野的。” 　　一听这话，顾乔立马来了精神，猛的抬起头看向白板，还差点闪了脖子。 　　“我曾经养过一条拉布拉多……” 　　顾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句话，她眼睛圆了圆，竟然真被江致说中了。 　　那陆子野是有多爱他的狗？ 　　顾乔定睛继续看—— 　　听说人的一岁相当于狗的十五岁，所以我叫她千岁，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但她在我十五岁那年死了。 　　只是死了条狗而已。 　　我起初这么想，以为自己并不在意，那段时间也确实没有什么伤心的表现。 　　可后来我时常梦到千岁，直到现在。 　　在梦里…… 　　之后的内容写多是他的梦，梦里千岁没有死，他们一起做了好多有趣的事。 　　陆子野的文字很直白，还有些僵硬笨拙，但他笔下的千岁十分的鲜活可爱，像个温暖人心的小天使。 　　文中的千岁越是可爱，看的人便越是伤心，因为这是一只已经死去的狗狗。 　　看完顾乔直接泪目了，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拼命把眼泪给压了回去。 　　这篇文章真的写得很动人，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好，教室里安静得出奇。 　　他全文没有写一个爱字，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很爱千岁，特别是最后一段。 　　他这样道—— 　　我以后不会再养狗，因为它们都不是千岁。 　　顾乔就想，不知道他对人是不是也这样。 　　她转头看向陆子野，他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之后的课，顾乔都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还出现了什么“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梦到她”这种只会出现在青春伤痛文学里的字眼。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顾乔才回过神来。 　　回忆之前自己的胡思乱想，顾乔摇了摇头，看来枕头底下藏着的那本爱格是时候扔了。 　　之后的几节课，试卷陆陆续续都发了下来，只剩两门成绩还没公布了，就在大家还紧张兮兮地对着答案的时候，不*知识谁喊了一声，“成绩单贴出来了！” 　　教室一瞬间就空了，不愧是一班的尖子生们。 　　“让开，我要出去。”盛远川站起身来。 　　傅司白瘪了瘪嘴，不耐烦地一边挪凳子，一边嚷嚷道，“你丫的年年第一有啥好看的，现在外边儿肯定挤得要死。” 　　盛远川白了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我也去看看。”顾乔也挪开凳子起身。 　　“我和你一起。” 　　听江致也要去，傅司白皱起眉头，“你们都要去啊，行吧行吧，也带我一个。” 　　“野哥去不去？” 　　回应他的是个直直奔他脑门儿砸来的橡皮。 　　红榜就粘贴在他们教室门外，过道上挤满了人。 　　顾乔压根儿挤不进去，但隔得老远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在最上面，全年级第一。 　　顾乔一点也不意外，淡定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卧槽，乔妹儿你牛逼啊！盛远川那孙子年年第一，你一来就把他给超了。” 　　顾乔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我什么都不会，也就会读书了。” 　　“你少谦虚了，盛远川那家伙才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司白。”江致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语气有些重。 　　“干嘛……”傅司白嬉笑着转头，却在不经意对上不远处那道目光的瞬间，猛地愣住。 　　盛远川站在五米外拥挤的过道上，冷冷地望着他们。 　　他的眼神和平时不笑得时候没什么两样，但傅司白却突然慌了，很慌。 　　半晌，盛远川收回视线，从拥挤的人群里慢慢走出去，从另一端过道走回教室。 　　看着盛远川的背影，傅司白眉头渐渐蹙起，“江致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马上就是第二节 晚自习。 　　几个人回到教室，盛远川的凳子确实空的，傅司白赶紧拍了拍前排的李子昇，“昇哥，盛远川人呢？” 　　“不知道，上厕所去了吧。” 　　傅司白还是一脸心慌，“盛远川这人小心眼得要死，不会因为我那句话课都不上了吧。” 　　他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盛远川还真没回来。 　　“卧槽，完了。” 　　傅司白看向一旁空落落的座椅，一脸懊悔的咬了咬牙。 　　顾乔有点懵，是真有点懵。 　　不就是……不就是说了句书呆子吗？他们平时斗嘴的时候说得比这可恶毒多了。 　　上课五分钟后，顾乔瞅着傅司白都还有些坐立难安。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傅司白突然站起来，转身就从后门冲了出去，表情相当凝重。 　　顾乔更懵了。 　　“江致，这……怎么回事儿呀？” 　　她问江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脆弱的点吧。” 　　江致和她说，“远川生在一个艺术世家，母亲是很知名的舞蹈家，父亲虽是商人，但艺术涵养很高，在我们父亲那辈是出了名的才子，远川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是钢琴家，19岁就获得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金奖，*二哥是现在娱乐圈顶流，但远川没有继承到家族的艺术天赋，唯一的特长大概就是读书了，可现在他连第一名也没能保住，再加上司白那话。” 　　江致向顾乔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你觉得远川会是什么心情？” 　　顾乔眉头皱起，“啊……这……” 　　顾乔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吐出一句，“生在精英家庭原来这么难啊。” 　　“不然你觉得呢？” 　　顾乔思索了会儿，一本正经的说，“我以为像你们这种有钱人都很快乐。” 　　江致有些忍俊不禁，半晌他似是想到什么，转了转眼，微微挑眉，“有钱人？” 　　“你妈妈不是余阿姨闺蜜吗？余阿姨的闺蜜会没钱？” 　　顾乔愣了一下，脸瞬间就红了，“我我我我家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破产了。” 　　“啊，这样呀。” 　　顾乔心头一紧，这个意味深长的“啊”，让人很惶恐。 　　“那个，盛远川晚自习都不上了，不会有什么事吧？”顾乔赶紧把话题转回到盛远川身上。 　　“应该没事，让他静静就好了。” 　　顾乔哦了一声。 　　这时，江致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江致打开手机，是傅司白发过来的微信： 　　江致哥，盛远川他没在寝室！ 　　江致赶紧给他发消息：你别慌，我去图书馆找找他，你去操场看看。 　　“怎么了？”顾乔问。 　　“远川没在寝室，我去图书馆找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致犹豫了一会儿，“也好。” 　　两个人一起起身离开座位，明崇的晚自习本来也不是强制的，只是一般是尖子班，基本每天都是满座，大家都很自律，虽然在教室里能见到各种电子产品，但也都是用于学习的，学习氛围简直不要太好，除了最后一桌那个永远趴在桌上睡的陆子野。 　　明崇的图书馆很大，两人从门口分开找，又回到门口，完全没看到盛远川的影子，倒是在门口遇到了陆子野。 　　“你怎么来了？” 　　陆子野冷着脸，“我才想问你们来这儿干嘛，我睡一觉起来你们他妈一个人都没了。” 　　“我们早找远川。” 　　“找他干嘛？” 　　江致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陆子野烦躁地撇了下嘴，“我跟你们一起。” 　　江致给傅司白回了个消息，但傅司白一直没回他们。 　　“司白怎么不回消息？” 　　“他是不是找到盛远川了？” 　　“有可能，我刚刚让他去操场，我们去操场那边看看。” 　　操场上这会儿有不少人，有跑步的，有踢球的，江致估计盛远川不会来这儿，太吵了，不过操场后面有个小花园，那里倒是挺清净。 　　盛远川也确实在这里，傅司白是在十分钟前在这里找到他的。 　　“川哥，我错了。” 　　“川哥，我们回去吧，这外边儿多冷啊” 　　“川哥……” 　　“爸爸！” 　　这十分钟傅司白一直在跟盛远川认错，但盛远川一直没理他，都喊他爸爸了，盛远川也没理他。 　　傅司白沉了沉气，觉得*他该使出绝招了。 　　“川哥~” 　　盛远川掐着嗓子，拖着长长的尾音，用那种连女生撒娇时都难以企及的嗲嗲声音向开口，“你别不理人家嘛。” 　　说着，他还拉着盛远川的胳膊摇了摇。 　　“你他妈恶不恶心。” 　　盛远川被他成功恶心到了，傅司白却一点儿也不害臊，还想着这招真管用，继续再接再厉，不对，应该是变本加厉。 　　“川哥，你终于理人家了，来亲一个。” 　　傅司白说到做到，撅起嘴就凑了过去。 　　盛远川一把按住他脑门，浑身都写着抗拒，傅司白却死皮不要脸的继续使劲儿往他脸上凑。 　　盛远川身体已经侧倾得快对折了，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拐角处两高一矮的三个人。 　　盛远川表情瞬间凝固。 　　这边儿的三个人表情也僵住了。 　　因为风大，三个人并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了什么，只听到一句—— 　　来，亲一个。 　　接着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妙啊。 　　嘴巴还撅得老高的傅司白见盛远川表情不对劲，就顺着盛远川的视线看了过来。 　　这一秒，空气仿佛凝固。 　　下一秒。 　　傅司白猛地窜起，“乔妹儿！你听我解释！” 第33章 知道错了吗 　　“你为什么要跟顾乔解释？”江致轻轻笑,眼睛眯起。 　　陆子野瞟了眼顾乔，嘴角一撇。 　　回过神来的傅司白整张脸瞬间就红了。 　　而顾乔却是一脸懵，见傅司白不说话,她还眨巴着眼睛问他,“你要跟我解释什么呀？” 　　此话一出。 　　江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子野和盛远川相当默契地同时翻了个白眼。 　　傅司白心头叹息一声。 　　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 　　不过,好可爱……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他看顾乔的眼神就从羞涩变成惋惜，又从惋惜变成了星星眼。 　　陆子野看他这一脸痴汉，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迈开长腿往前走了两步,挡住顾乔站到傅司白面前。 　　他抬手，把手放在傅司白头顶，像拧瓶盖似的转动手腕一扭。 　　“咔擦——” 　　傅司白听到脖子发出一声脆响，他的视线就被迫转到了一旁，同时一个不爽地声音从头顶落下：“你他妈干嘛来了？” 　　陆子野这一说,傅司白才注意到视线里已经走到了五米之外的盛远川。 　　“川哥！” 　　傅司白猛然惊醒般,脚下一蹬就追了过去。 　　“啧。” 　　陆子野把手插进兜里,转过头来看向表情一脸迷茫的顾乔,脸上表情好似有些鄙视，又有些无语,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要骂人的迹象。 　　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顾乔不知道,也不敢问。 　　有了盛远川的前车之鉴,回去之后顾乔都不敢问陆子野的成绩，怕打击到他自信心，可她实在好奇，就起了个大早跑去教学楼里的红榜看他的名字。 　　顾乔找了老半天才找到陆子野的名字。 　　明崇高二年级一共500个人,陆子野不高不低，刚好考了个250名。 　　也是神了，顾乔估计陆子*野看到排名要气死了。 　　陆子野总分也就四百出头，语文作文被老师表扬了都才考76，数学82，英语128，物理55，化学45，生物39。 　　陆子野这成绩，在她之前的学校怕是要排倒数，但在这儿竟然还是中等生，不过明崇的学生怕是有一半多都要出国，四百多已经足够了，只是四百多分能留在一班？ 　　这人果然是走了后门。 　　“你在看子野的成绩？” 　　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顾乔吓了一跳，哪怕那声音很是温柔。 　　“江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江致笑笑，“是你看得太认真了。” 　　既然江致来了，顾乔就随便问他，“老师不是说现在要实行末尾淘汰制吗？陆子野好像是我们班倒数第一吧，那他会不会流动到其他班去啊？” 　　江致像是有些惊讶她会这么问，微微调了下眉后，他笑了笑，“子野就是只考两百多分也不会被刷。” 　　顾乔两眼大睁，“为什么？” 　　“子野综合素质分数是全校第一。” 　　“他这么厉害？！” 　　“子野每年都拿下一个全国冠军。” 　　顾乔眼睛瞪成了铜铃。 　　江致有被她这个模样笑到。 　　“他这些年都拿了什么全国冠军啊？” 　　江致想了一下，“初一拿了个全国青少年拳击锦标赛第一，初二好像是散打，初三是击剑，去年是橄榄球。” 　　顾乔都快忍不住鼓掌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不过…… 　　怎么都是些这么暴力的项目，怪不得这人随时都散发着一股要打人的气场。 　　叮铃铃。 　　预备铃响了，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教室。 　　今天一整天也都是讲试卷，陆子野又睡了一整天，顾乔听得也有些昏昏欲睡。 　　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后，顾乔实在扛不住了，赶紧趴下睡觉，结果刚睡两分钟傅司白就把她给摇醒了。 　　“乔妹儿乔妹儿，你想不想吃火锅？” 　　顾乔迷迷糊糊的，“嗯。” 　　“那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顾乔揉了两下眼睛，“今天不是周五怎么出得去啊？” 　　“翻墙啊。” 　　“翻墙？” 　　顾乔瞬间醒了神。 　　“江致你们也要去？” 　　江致点头，“去呀，确实很久没吃过火锅了。” 　　顾乔简直不敢相信，江致看起来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也会翻墙，而且是真的说翻就翻。 　　顾乔望着跟前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头的墙。 　　妈呀，这怎么翻？ 　　“你们谁先上去？” 　　陆子野走到墙角，把一件外套披在背上，半蹲下去。 　　“我先上去。” 　　傅司白走过去，驾轻就熟地踩着陆子野肩膀翻上墙。 　　顾乔完全不敢相信陆子野竟然愿意给他们当人肉马墩，但看着傅司白这么熟练的动作，不知道他们都干过多少次了。 　　“乔妹儿你先上来，我拉你。” 　　顾乔心里其实挺害怕的，但为了不让他们觉得她不像个男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陆子野的肩膀很宽，踩上去让人很有安全感。 　　“来，拉住我。” 　　顾乔一手攀住墙沿，一*手被傅司白拉住，借着傅司白的力她第一次翻墙经历还算顺利，虽然因为腿太短，她在半空伸腿够了半天，但好歹还是上去了。 　　江致和盛远川也踩着陆子野的肩膀很快爬上了墙。 　　看着墙下慢悠悠起身的陆子野，顾乔还在想他怎么上来，陆子野直接原地往上一跳，双手攀住墙沿，双臂上引，长腿一翻就上来了，动作利落轻松。 　　这种身手顾乔只在电影里见过，简直臂力惊人。 　　上来容易，下去就困难了，其实也不是很困难，只是顾乔有点困难。 　　因为她矮。 　　其他人直接跳下去就能平安着地，但顾乔估摸着自己要是就这么跳下去，摔不成残废也得摔成骨折。 　　“等会儿你踩着我肩膀下来。” 　　耳边响起陆子野的声音，顾乔转头，但只看到一个虚影，人已经跳下去了。 　　接着又响起几阵声音，墙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下来。” 　　陆子野走回来侧对着墙面，拍了拍自己的右肩，“你踩到这儿，手给我，再跳下来。” 　　“好。” 　　顾乔轻轻将一直脚踩到陆子野肩上，因为有些站不稳，没扶着墙的右手在半空有些慌乱的摆动着，直到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 　　那只手很干燥，掌心很是温暖。 　　顾乔在半空中愣了两秒，才慢慢蹲下来。 　　陆子野抬手握住她另一只胳膊，“愣着干嘛，跳啊。” 　　这凶巴巴的语气瞬间把她心里那点粉红泡泡打得稀碎。 　　顾乔在心里叹了口气，身体前倾，往下跳去。 　　因为有陆子野托着她的双手，她落地的时候脚跟一点也没有疼。 　　“乔妹儿，你多喝点牛奶什么的吧，你这个头以后可不好媳妇儿。” 　　顾乔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也想长啊。” 　　其实她不想，她168，不高不矮，刚刚好。 　　明崇位置有些偏僻，估计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个公子哥跑出去鬼混，方圆十几里只有一个很老的街区，街上也都是些苍蝇馆子，不过这群少爷倒是不挑，径直走进了一家装修已经很破旧的火锅店，还熟络地跟老板打招呼，估计没少来。 　　“老板今天生意不错呀。” 　　“弟娃儿你们又来了呀，来来来，里面包间还有座位。” 　　傅司白一边推着顾乔走在拥挤的过道里，一边跟她说，“乔妹儿你别嫌弃这条件，这家火锅贼好吃，今天吃了包你下回还想来。” 　　顾乔笑起来，“这种地方我常来的。” 　　几个人在里面的包间坐下，锅底和菜很快就端了过来。 　　傅司白涮了一块肥牛夹给顾乔，“来，乔妹儿你先尝尝。” 　　看着碗里的肉，顾乔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旁边的盛远川，想起之前在白鹭岛他对她说的话，“你不觉得他们对你过分关心了吗？” 　　夹个菜也不算什么过分关心，但自从盛远川对她说了这话，但凡傅司白跟江致对她稍好一些她就觉得别扭，还有点心惊胆战，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发现她是女的了。 　　傅*司白注意到了顾乔的眼神，赶紧一脸殷勤的给盛远川也涮了一块，“来来来，川哥。” 　　盛远川白了他一眼。 　　这家店的火锅是真好吃，顾乔很快就把碗里的调料给蘸得差不多了。 　　“我出去加点儿调料。” 　　放调料的地方靠近侧门，顾乔刚走过去就听到一声低低的猫叫。 　　顾乔抬头一看，一只骨毛色有些杂的狸花猫正朝这边走来，它像是饿了很久，瘦得皮包骨头，一只脚还有些跛，它步子迈得很缓慢，极为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外的餐桌，姿态极尽讨好，太叫人心疼了。 　　“哪儿来的野猫。” 　　一个男人面露嫌恶，一脚把猫踹开。 　　猫咪害怕地跛着脚跑开，跑到不远处又停下来看着这边，显然是真的饿极了。 　　看到这一幕，顾乔立马同情心泛滥了，她最看不得这些。 　　这家火锅店外边儿就是一家小卖部，于是顾乔过去买了两根火腿肠准备给猫咪送去。 　　她买完火腿肠回来，猫咪还蹲在原地，但她刚走过去，猫咪就吓得扭头就跑。 　　顾乔小跑着跟上它，尽量放轻步子不吓到它。 　　猫咪一路跑到火锅店后一条有些破败的胡同里，这里堆满了废弃的纸盒，铁皮。 　　猫咪躲进一个角落，蜷缩着身子警惕地将她看着。 　　顾乔蹲下来，撕开火腿肠，一边往猫咪那边扇着火腿肠的气味，一边唤它，“咪咪过来。” 　　大概是刚才那个男人的一脚踹得有些狠，猫咪过了好久才渐渐放下警惕，试探的靠过来。 　　顾乔把火腿肠掐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往后退，给足了猫咪安全感，猫咪这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地上的火腿肠。 　　顾乔挺想摸它的，但又怕吓着它，就静静的蹲在一米外看着它。 　　晚上有些冷，顾乔抱住膝盖，把头枕在胳膊上，看着猫咪的肚子慢慢鼓起来，她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会儿起风了，胡同里的风声与别处不一样，像有人吹着竖笛。 　　- 　　“顾乔怎么还没进来？” 　　江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出去看看。” 　　“我去。” 　　江致刚要站起来，陆子野已经迈开腿朝门口走去。 　　撩开门帘，陆子野站在包间门口寻找顾乔的身影。 　　外面很吵，每个人都像是扯着嗓子在说话，声音直击陆子野耳膜。 　　“前些日子那个强奸犯还没被抓住啊，妈的，晓雯都不敢自己出门了，每天都要老子去接她。” 　　“我跟你说，就是抓住了，你该接还得接，你家晓雯长那么漂亮，我们这破地方多得是吃过牢饭出来的。” 　　“就是啊老吴，我还听说前阵子李勇家的幺女在这街上碰到个醉鬼，要不是她舅舅看到，这女娃少不了被一顿揩油。” 　　“妈的，一群死妈玩意儿，哪儿跑来的，前两年哪儿来这么多吃牢饭的。” 　　听到这些对话，陆子野蹙起眉，大步朝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走去，“老板，你有没有看到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男生？” 　　“我没看到他呀。” 　　陆子野表情一沉，冷着脸快速走出火锅店。 　　老街区路窄不说，到处还堆着一些遮挡物，陆子野一遍顺着主街道找顾乔，一边掏出手机给顾乔打电话。 　　顾乔的手机就在兜里，但她一直开的是静音，平时接电话都是靠缘分，这会儿她正在把另一根火腿肠掐成小块，自然没注意到兜里亮着的手机。 　　顾乔不接电话，找了两条街也不见她的人影，陆子野心情极度烦躁，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在第七个电话被自动挂断的时候，陆子野突然爆发，直接把手机猛砸向地面。 　　“啪——！” 　　手机瞬间摔得粉碎，一旁的路人吓得不轻。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那双漆黑的眼里满是愤怒到极致的暴躁情绪，表情十分可怕。 　　他紧紧咬着牙，大力从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给江致打电话。 　　“出来找顾乔。” 　　只说了这一句他就挂断了电话，继续沿着街寻找，眉头始终紧紧蹙着。 　　他刚放下手机没多久，傅司白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他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傅司白的声音，“野哥，乔妹儿就在这外儿呀。” 　　陆子野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眼底的怒火却不减反增。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大骂了声，“艹！” 　　他攥紧拳头，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阴沉着脸原路返回。 　　在火锅店门口，他看到了顾乔和其他几个人。 　　他径直走到顾乔面前，冷冷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骇人，“你去哪儿了？” 　　“我……” 　　顾乔被他这个样子吓得说不出话。 　　见状，傅司白赶紧插过来，“哎呀，乔妹儿就在外边儿喂猫，没去哪儿。” 　　“哪儿？”陆子野再次重复。 　　他声音冷得跟冰似的，顾乔不敢看他，低着头慢慢抬起手只想火锅店背后的那条胡同。 　　陆子野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灯光昏暗又破旧的老胡同。 　　陆子野看着那条胡同，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眼神却阴郁得像黑云渐起的月夜。 　　他什么也没说，像是极力压抑着怒气，转头径直走开。 　　其他人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可怕的样子，连盛远川都忍不住问，“他这是怎么了？” 　　傅司白赶紧拉他，紧张地示意他别说话，“我怎么知道，把嘴巴闭上。” 　　这一路，顾乔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踩着陆子野肩膀翻墙的时候更是虚得慌，一想到等会儿还要跟这么恐怖的陆子野独处一间房，她要窒息了。 　　到门口的时候，顾乔走很有眼力见地赶紧掏出钥匙，主动上前开门。 　　因为不敢回头看陆子野，她就先进了房间。 　　“嘭”的一声巨响，是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顾乔的心脏也跟着剧烈颤抖了一下。 　　关了门后，陆子野没说话，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将至了冰点，顾乔也不敢傻杵在门口，只能假装镇定走到桌子*旁倒水喝。 　　她正倒着水，突然又是“嘭”的一声巨响，把她吓得手猛地一抖，水洒了一身。 　　这回陆子野是用的脚，这一踹，地都震了两下，差点把在门外支着耳朵偷听的傅司白震得耳膜破裂，赶紧捂着耳朵跑了。 　　陆子野这时候才转过身来，顾乔立马感觉到一道死亡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玩死不如早死，反正都是死。 　　这么想着，顾乔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眼时，顾乔心底还是颤了一颤。 　　“你……是在生我气吗？”顾乔鼓起勇气问出这句废话。 　　房间里响起一声冷笑，陆子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他妈剪个短发真以为自己是男的了是吧？” 　　听着他恶劣的语气，顾乔愣了一下。 　　“那种地方你他妈也敢乱跑？” 　　顾乔这下才终于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但还是不太明白，“我没走多远呀。” 　　陆子野转头冷笑两声，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拿鞭子抽她两顿。 　　“那是你没碰上，要是碰上了，就你那乌七八黑的死胡同，我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乔拧起眉，心里觉得有点委屈，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但他怎么能这么凶啊。 　　这些男生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凶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吓人。 　　她低下头，有些气恼的嘟囔道，“就算真遇到什么人，我又不知道傻的，不知道喊人不知道反抗吗？” 　　见她还犟嘴，陆子野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着牙说，“我看你对男女力量的悬殊是一点逼数也没有。” 　　顾乔抬眸看了他一眼，倔强道，“谁要肉搏了，我可是带了防狼工具的。” 　　陆子野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瞧着他那不屑的表情，顾乔立马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我没跟你开玩笑！” 　　顾乔把防狼喷雾举到陆子野面前，但在陆子野眼里，她奉若神器般高举着的，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打火机。 　　他笑了。 　　“你拿个打火机干嘛？给自己坟头点香吗？” 　　顾乔正要解释，但突然想起这玩意儿本身是用来防他的，不能这时候暴露。 　　顾乔没说话，陆子野以为她是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但看她还绷着脸，觉得很有必要教育她一番。 　　他俯下身，轻蔑地看着顾乔的眼睛，“你要是觉得拿个打火机就能防身，那我就放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男女悬殊。” 　　顾乔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手腕被人大力拉扯举止头顶，眼前的身影顺势压过来，身体随之往后倒去。 　　失重感让顾乔忍不住惊呼，一只大手却在这时捂住了她的口鼻，令她只发出一声闷闷的轻哼。 　　陆子野单手钳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将她重重压到床上。 　　身下的顾乔惊慌地睁大着双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氤氲着两团水雾，细密的长睫轻轻颤抖，她喘着气，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掌心，有些痒。 　　她的脸很小，皮肤细*腻柔软，软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侵犯，狠狠地侵犯。 　　陆子野眸色沉了沉，手上力度又重了一分，令身下的人不禁发出一声低吟。 　　“知道错了吗？” 　　他问她，声音低沉，入耳充满了迷人的颗粒感。 　　“呲呲——” 　　只听一阵像是水雾喷出的声音，房间里随之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陆子野捂着眼睛蹦起来，踉跄地退了两步，“艹，你给我喷了什么？！” 　　顾乔慢悠悠坐起身来，从容开口： 　　“防狼喷雾。” 第34章 抱住啦 　　周五,明崇的停车场里停满了车子，一眼望过去全是穿着黑衣服的司机。 　　李叔今天也穿的黑衣服。 　　顾乔和陆子野并排坐在后座，车内只听到见引擎声和隐隐约约从陆子野耳机里传出游戏声。 　　“陆子野你要不要喝水？” 　　顾乔给他递过去一瓶水,陆子野听见了,却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挪了挪身子,侧靠在座椅上背对她。 　　顾乔：…… 　　他已经两天没和她说话了，自从她喷了他辣椒水。 　　她很后悔，怎么就没忍住呢。 　　回到家，余曼也看出来她们两个的不对劲，但余曼是个明白人,也没去问顾乔什么原因，顾自琢磨着什么。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余曼是一会儿捏脖子，一会儿又揉腰。 　　“余阿姨你脖子不舒服吗？”顾乔问她。 　　“昨晚可能睡落枕了，这腰也疼得慌,我记得家里好像有按摩椅,我放哪儿去了来着？” 　　她状做思索的样子,“好像……是在地下室。” 　　“小野,你下去帮我找一找。” 　　陆子野瞟了她一眼，“麻烦。” 　　虽然嘴里这么说,他还是立马就放下了筷子,起身朝地下室走去。 　　陆子野刚走出视线,余曼刚刚还歪着的脖子顿时回了原位，一个劲儿地朝顾乔挤眉弄眼。 　　顾乔呆呆地看着她，愣是没明白她要干啥。 　　余曼急了，一个箭步绕到这边,把顾乔拉起来，往去地下室的方向一推，“跟上去呀！” 　　顾乔还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解的回头看她，但余曼就一个劲儿地冲她摆手，“快去快去。” 　　顾乔就这么一脸懵逼的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堆了很多箱子，大多都是余曼一时兴起网购回来结果一眼都没看过的。 　　顾乔迈过几个箱子走进去，“我来跟你一起找。” 　　陆子野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又立马弯下腰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没搭理她。 　　顾乔抿了抿嘴，有些失落的走到另一边。 　　顾乔还没走两步，突然，只听“啪”的一声，灯光瞬间同时全部熄灭。 　　这里没有窗户，灯光一灭，整个地下室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面对黑暗的突然袭来，顾乔很是淡定，在农村的时候停电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她正要掏手机出来照明，耳边就传来了陆子野的喊声，“顾……乔。” 　　这一声喊，他语气明明很重，声音却不大，听起来好像还有些颤抖，像是恐怖片*里的主角处在极度恐惧环境中时，使出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细微而颤抖的呼喊。 　　“顾乔你在哪儿！” 　　“顾乔！” 　　他音量又骤然拔高，声音急促，仿佛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儿。” 　　顾乔听出他声音里的害怕，赶紧将解锁的手机举高。 　　手机屏幕的光源还是太微弱，她完全看不到陆子野在哪里。 　　“陆子野，你在……”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一个身影猛地冲过来与她重重撞上，巨大的惯性令她连退了好几步，摔在了身后的箱子上。 　　“嘭——”的一声巨响，是肢体与纸箱相撞的声音。 　　这么剧烈的撞击，顾乔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撞上纸箱的不是她，她被像猛兽一般冲过来的那人紧紧箍在怀里。 　　不过她还是有些疼的，因为那个人抱她抱得太紧太紧了。 　　顾乔能感觉到他的害怕，他不停的在发抖，呼吸急促。 　　“陆子野……” 　　顾乔轻轻喊了他一声。 　　陆子野没有答应，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顾乔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只能缓缓将手抬起，回抱住他，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小时候，她怕打雷，她爸爸就把她抱进怀里，也是这么轻拍着她的后背，当时的她也像现在跟前的这个大男孩一样，害怕得把头埋在爸爸的颈窝里。 　　她轻轻拍呀拍，拍到第四下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地下室里的灯又一排一排的亮了起来。 　　对比刚才的黑暗，突然亮起的光线实在刺眼，眼睛一时间无法对焦，大概有一秒钟，她的视线是模糊的，等到渐渐清晰，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放在陆子野肩上的右手。 　　她楞了一下，手腕也僵住。 　　刚刚看不见还好，现在看见了，她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把视线移到别处，动作僵硬地放下两只手。 　　手放下来，她又不知道该揣进包里还是就那样垂着，感觉怎样都很不自在。 　　就这么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陆子野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顾乔仍保持着很不自在的姿势，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脸也烧得发烫。 　　“陆……陆子野……” 　　顾乔忍不住喊了他一声，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快难为情到窒息了。 　　“那个，灯亮了。” 　　闻声，陆子野身体轻微震了一下，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少女的体香随之入鼻。 　　他垂眸，喉头微微滚动。 　　又过了会儿，他才慢慢放开顾乔，也这才看到顾乔烧得通红的脸颊。 　　顾乔长得很白，白得发光的那种，如果脸一红，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红得厉害的时候，就跟喝酒上脸了一样，又可爱又好笑。 　　很忽然的，他就笑了。 　　顾乔看到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于是脸更红了。 　　顾乔又羞又恼，这人怎么还笑啊。 　　明明该脸红的是他好吗。 　　她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很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在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地洞”的时候，一个物件的出现让她瞬间瞳孔地震。 　　她看到了她的手机——一部碎屏的手机！ 　　“我的手机……” 　　顾乔绕过面前的陆子野，蹲下去把手机捡了起来。 　　肯定是陆子野刚才冲过来的时候用力太猛，撞得她把手机都给甩出去了。 　　陆子野也很有自知之明。 　　“我赔你一个。” 　　说着，他就从兜里摸出一部看起来很新的手机递给顾乔。 　　顾乔也没客气，本来手机也是因为她才碎屏的，就接下了。 　　“这是双卡的，里面有一张卡，你把你的卡放进去就行了。” 　　顾乔点头，“那……我就收了。” 　　“等等。” 　　陆子野伸过手来，“先把手机给我。” 　　顾乔乖乖把手机给他，只见他又从兜里掏出另一部手机，两只手同时操作着两个手机。 　　陆子野再把手机交给顾乔的时候，手机页面停留在一个地图上，上面有两个很靠近的红点。 　　“这是什么？” 　　陆子野把手机揣回兜里，“一个定位软件。” 　　“定位？” 　　“有了这个软件，你以后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却让顾乔忽的愣住。 　　她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像是飞进了好多好多蜜蜂，心跳开始加速，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是被喜欢的男孩子重视的感觉。 　　她好开心。 　　顾乔想把这份开心藏起来，不让他发现，但怎么也藏不住，嘴角就是忍不住要往上扬。 　　她只能赶紧转过头去，“我们赶紧把按摩椅找到给余阿姨拿上去吧。” 　　陆子野看了一会儿她转过去的身影，“嗯。” 　　结果，两人把硕大的地下室都快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按摩椅。 　　陆子野不干了，拿出手机给余曼打电话，开的免提，“你到底有没有把按摩椅放地下室？” 　　“你们没找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你们赶紧上来吧，我去赶紧洗漱上床躺着算了。” 　　陆子野要发飙了，他们找了这么半天，这个人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艹！ 　　看着陆子野一脸操蛋的表情，顾乔有些心虚，她觉得刚刚的停电应该是出自余阿姨的手笔，不对，不是应该，是一定。 　　余阿姨为了撮合他们两个，也真是……下得去手啊。 　　想到这里顾乔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向陆子野，也不知道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那么怕黑。 　　“还愣着干嘛？上去啊。” 　　“哦，好。”顾乔赶紧低头挪开目光。 　　陆子野瞟了她一眼，然后走在她前面出了地下室。 　　“对了。” 　　走了几步，陆子野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今天的事……” 　　他还没说完，顾乔熟稔地举起手比出发誓的手势，“我不会说出去的！” 　　陆子野表情一顿，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半晌，忽的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他不笑得时候嘴角是下沉的，笑起来却有很好看的弧度。 　　他的笑也有很多种，大笑的时候会难得的露出整齐*的白牙，脸上还会出现弧度恰好的小括号。 　　不过他大多时候都是皮笑肉不笑，看起来随时随地都像瞧不起人似的。 　　现在嘛，顾乔偷偷看向他，是痞痞的，酷酷的笑。 　　好看。 　　两人到回到客厅，客厅里已经没人了，两人又一起上楼。 　　到了三楼，两人各自扭动自己房门的把手，就在陆子野快要进门的时候，顾乔突然喊住他，“陆子野。” 　　陆子野扭头，“干嘛？” 　　“要不要打游戏？” 　　陆子野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要打游戏，平时都是傅司白叫的她。 　　他保持着半侧身的姿势，“可打。” 　　“那我上号等你。” 　　说完，顾乔赶紧溜进了房，怕他看见她脸上藏不住的笑。 　　她扑到床上，赶紧拿出陆子野刚刚给她的手机，打开王者。 　　本来她以为这部手机就是他平时丢给她打游戏的那部，结果登上王者才发现昵称不一样。 　　陆子野也很快上线。 　　顾乔邀请他进了房间，打开语音后，顾乔就问他，“怎么换号了，以前那个号呢？” 　　“手机丢了，这是新号。” 　　顾乔知道陆子野有很多手机，每个手机里还都有电话卡，但他从来不记自己的电话，所以手机一丢，他那个手机的qq就登不上了，游戏账号自然也就一起没了。 　　但这既然是新号怎么都已经上星耀了？ 　　顾乔突然想起，这几天他没理她的时候好像都在打游戏，前天她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见到他还在打。 　　所以，他没日没夜的打游戏，是为了给她打号？ 　　虽然这只是个可能，但顾乔心里也跟掺了蜜糖一样甜。 　　他们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一直打到凌晨。 　　陆子野还是玩的打野，顾乔也还是玩的辅助，陆子野让她试着玩玩中路，她偏不，说就喜欢玩辅助，就想保护他。 　　“我好好保护你。” 　　陆子野听她这话后笑了一声，“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等他们都没打游戏了，顾乔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关窗户，不知道想着什么，脸上始终挂着清清甜甜的笑，像十月的柿子，六月的雏菊。 　　窗外点着几颗稀疏的星，凌晨的风刮进来，顾乔还穿着夏天的睡衣，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今年的秋天，好像比以往要温暖一些。 第35章 带着金色假发的男孩 　　傍晚。 　　三面落地窗环绕的健身房内不断传来击打沙袋的声音,祁遂川挥舞着拳头，汗水不断从他身上流下。 　　砸向沙袋的每一拳仿佛否迸发出了他全身的力量，狠且快,结实的肌肉紧绷,不敢想象这样的拳头落在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重击。 　　“咚咚——” 　　有人敲门。 　　祁遂川呼着气，缓缓停下来。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头望向门口,眼神有些冷。 　　“进来。” 　　门被打开，他转过身去，似是不想看到那人，用力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脸上的汗。 　　他擦汗的这几分钟里，身后的*人没有发出声响,静静等待着。 　　祁遂川也没有管他，保持着沉默。 　　擦完汗，他将毛巾丢向一旁，这才转过身来。 　　门口站着一名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姿态恭敬。 　　看到他,祁遂川就知道谁还来了。 　　他扯了扯唇发出一声冷笑,“他来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说,“会长叫您下去。” 　　祁遂川深吸了一口，眼睑微微下覆,似忍耐着什么,半晌才冷冷道,“马上。” 　　他走到一旁用力扯下一根另毛巾裹住湿透的头发，面无表情的走回房间穿衣服。 　　胡乱套了件长袖后，他走下楼。 　　楼下客厅里，一个穿着深灰色毛衣的中年男人背手看着窗外,身后还有七八名穿黑西服的男人。 　　“爸。” 　　祁遂川喊他，声音略沉。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 　　男人颧骨略宽，鼻梁很高，面相威严，是小孩子看一眼就会害怕的那种威严，他是祁遂川的父亲，叫祁振南，这是他的本名，但在外面他似乎并不使用这个名字。 　　在外面他用的是什么名字，祁遂川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所有人都叫他会长，从别人口里听说过他是个很大的官。 　　“过来。” 　　祁振南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澜，却听得祁遂川背上顿时起了一阵寒意。 　　这两个字他太熟悉了，这两个字背后代表什么，他也很清楚。 　　他抬脚，缓缓走过去，脚腕上仿佛拴了千斤重的铁。 　　他走到祁振南面前，眼睛看着地面。 　　“把头抬起来。” 　　这是一个命令的语气，祁遂川眼神里似有抵触，但还是抬起了头。 　　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眼，一种从骨头里面透出来的畏惧与怨怼瞬间弥漫至全身每一个毛孔。 　　“听说你这次月考全校倒数第一。” 　　祁振南盯着他的眼睛，语调低沉缓慢，“是不是？” 　　祁遂川没有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 　　陡然拔高的声音让客厅里的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祁遂川只觉左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他攥紧双手，语气却很平静，“是。”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 　　祁遂川一个散打全国冠军被扇得踉跄了几步。 　　“老子祖上三代都是清华出来的，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祁振南看他的眼神里泛出浓重的厌恶，“贱人生贱种。” 　　祁遂川面无表情，心里却被狠狠刺了一下。 　　一旁有人递过来手巾，祁振南拿过来开始擦手，动作从容优雅，“收拾好，等会儿去你奶奶家。” 　　他声音稀疏平常，仿佛刚刚的那个巴掌只是个简单的问候。 　　“我不想去。” 　　祁遂川左脸已经开始明显泛红，肯定是痛的，但他仿佛丧失了感官，只呆滞的盯着地面，开口的声音什么情绪也没有。 　　祁振南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他那如暗夜般深邃的双眼，一股强势的威压骤然使客厅里的温度下降至冰点。 　　他盯着祁遂川，一字一字开口，“你再说一遍。”* 　　祁遂川没看他，机械地半侧过身，指着把被扇了巴掌的右脸，“奶奶会看到。” 　　祁振南瞟了眼他开始泛红的脸，眼神视若无睹，甚至没有给过一个正眼，耐心像是已经耗尽。 　　他随手将手巾丢在地上，冷哼一声，转身就大步离开。 　　祁遂川看着地上那张依旧洁白但满是褶皱的手巾，眼神渐渐变得愈加空洞。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收回目光，打开手机，上面是一条微信：明天你来接我吗？ 　　他没有回，转身朝楼上走去。 　　二楼有一处阳台，上边儿放着个透明烟灰缸，祁遂川喜欢在这里抽烟。 　　他靠在阳台上，从兜里摸出烟盒，无比娴熟地抽出支烟咬在唇间。 　　“啪嗒。” 　　打火机被按下，火苗舔上香烟，他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 　　烟雾缭绕中，他微微后仰，下颌线弧度明晰。 　　他抽第一支烟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西沉，不知道他抽了多少根烟，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的时候，天上里那轮半弯的冷月已经升至半空。 　　他开始咳嗽，所以这最后一支烟抽的比较缓慢。 　　抽完这支，他下意识的垂手摸向烟盒的边缘，从这头划到那头，什么也没摸着。 　　他动作顿了顿，抬手把烟盒丢向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其实他还想抽，哪怕喉咙已经很不舒服，他很依赖香烟麻痹神经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时候。 　　- 　　十一月的陵川已经有些冷了，哪怕是正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街上也有穿棉袄跟大衣的，穿厚毛衣的男女随处可见，不过也有穿单衣的男生，光着腿的女生。 　　正是乱穿衣的时节，穿什么的都有，只有学校门口走出来的学生是穿着全国统一的蓝色校服。 　　陵川七中门口这会儿挤满了人和车，七中一月只放一次周末，平常只放周天下午。 　　祁遂川第一次来这里，看着门口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他完全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的欲望。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腿走到一旁。 　　七中栽了很多桂花，细风吹过来，满是花香。 　　可祁遂川不喜欢桂花的香味，觉得熏人。 　　在这他极度不喜欢的环境里，他足足站了半个小时，要等的人迟迟没出来，他愈加烦躁，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换做是等别人，他早走人了，还会打电话过去把那人往死里骂一顿，但今天他要等的人跟他们不一样。 　　他拿出手机，页面停留在微信，他像是想要催一催，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退出了微信，点开了其他软件。 　　胡乱的翻了会儿，他又觉得没什么好翻的，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百无聊赖地插着兜在原地转圈。 　　他身后是一块展示板，上边有红榜，有学校历史介绍，还有什么五花八门的风采展示。 　　七中也是封闭式管理，除非家长会，家长们都是不能进校的，这玩意儿估计就是给这些接娃的妈妈们看的。 　　转了一*会儿圈，他走到展示板前，闲着无聊开始看上班的风采展示板块。 　　所谓风采展示，就是一些学生做活动的照片。 　　祁遂川目光在一张张照片中寻找着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却不经意瞟到了另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带着金色假发，穿着公主裙，出演话剧的男孩。 　　他皱着眉，表情有些吃惊： 　　“顾乔？” 　　“你认识顾乔？” 　　一个长相乖巧的女生笑着走过来，她歪头探到祁遂川跟前，又看了看展示板，佯装吃醋的样子，“我们校花的美名都传到你们明崇了啊。” 　　“校花？”祁遂川猛地回眸看向身后的女生，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她是女的？！” 　　女生看着这从未出现在他脸上过得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生吗？” 　　“艹！” 　　祁遂川表情仍有些不可思议。 　　他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女生问他。 　　祁遂川没有回答，他轻轻晃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 第36章 小心我把你是女生的事告…… 　　“李叔再见,回去路上小心开车。” 　　顾乔站在宿舍外的停车场里朝握着方向盘的李师傅摆手，回过头来陆子野已经拖着行李走了很远。 　　“陆子野你等等我。” 　　顾乔刚说完，陆子野就停了下来,顾乔有些吃惊,平时她怎么喊他也不会等她的，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师兄,来得这么早啊。” 　　听到这声音，顾乔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宿舍门口。 　　祁遂川半倚着门，动作懒散，目光却笔直的越过陆子野的肩看向她,眼神轻佻，还带着兴味。 　　啧，还真是漂亮呢。 　　祁遂川弯了弯唇。 　　顾乔感受到了他眼神和笑容里的恶意，眉头皱起，感到十分不适。 　　就在她的眼神因为这份抵触逐渐变得锋利冰冷时,一个宽大的身影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怔了怔,眼神又慢慢恢复了平常懵懵懂懂的样子。 　　“走。” 　　陆子野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腕,顾乔呼吸一滞。 　　他将她拉到了一旁,就这么牵着她走，身影一直将她牢牢挡住。 　　顾乔愣愣的仍陆子野拉着她往宿舍里面走,目光一直锁在那只握住自己腕子的大手上,已经完全把祁遂川这号人物忘了个干干净净。 　　祁遂川看着他俩从身旁经过,没有拦他们，始终保持着懒懒散散倚门的姿势，表情看戏似的，唇角勾着,嘴里一直发着“啧啧啧”的声音。 　　直到他俩都进了门，祁遂川还靠在那儿，一脸的回味。 　　“川哥，你在这儿干嘛呢？” 　　一个把头发染成了黄毛的男生提着行李上来。 　　看到这人，祁遂川才站直身子。 　　他闭着眼，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回道，“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这边，陆子野拉着顾乔，一直到寝室门口开门时才松开。 　　开门*的时候，陆子野瞟了眼斜后方的顾乔，本来是想问她又干了什么招惹了祁遂川，结果却看到她在笑，还是憋着在笑。 　　陆子野顿时一脸问号，她还笑得出来？ 　　他眉头习惯性皱起，但没有皱很久，他懒得去琢磨。 　　进了门，他继续问顾乔，“你又干了什么？” 　　毕竟已经忘了祁遂川这号人，被这么一问，顾乔一脸懵逼。 　　“我问你这周又干了什么事惹了祁遂川？” 　　顾乔眨了眨眼，“这周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哪有时间去招惹他。” 　　陆子野被噎了一下，扭过头来瞪她，“那刚才碰到他还能是巧合，那家伙会这么早来学校才怪了。”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了解他。” 　　陆子野又被噎住，过了会儿才丢出一句，“算了，懒得管你。” 　　听着他有些燥怒的语气，顾乔更懵逼了，她怎么又惹到他了？ 　　这人脾气真大。 　　今天他们回学校算回得晚了，这时候已经八点了，顾乔作业还没写完呢，这周末光顾着跟陆子野打游戏去了。 　　洗漱后，顾乔就拿出作业开始写，顾乔写作业写到十二点，陆子野打游戏打到十二点。 　　晚上加班写作业，早上还是得早起，顾乔照旧六点起床。 　　她出门的时候，天还有些黑，看样子冬天快来了。 　　早上的风跟灌了冰渣子似的，顾乔裹紧身上的校服，揣着手朝食堂走去。 　　食堂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必经的路，顾乔经常在这里碰到江致，但今天碰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早啊，顾乔。” 　　祁遂川倚墙歪着头冲她打招呼，脸上的笑意很是耐人寻味。 　　顾乔没理他，转头就走，祁遂川却像会瞬移一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拦住她，“别走啊，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一定很感兴趣。” 　　顾乔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打掉了他的手，“我不感兴趣。” 　　她的力气大得让祁遂川有些吃惊，他在站了一会儿，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 　　祁遂川和陆子野差不多高，腿也差不多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快步走着的顾乔。 　　他再次走到顾乔面前，但这次他没有伸手挡她，只是压低声音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如果再走一步，我就把你是女生的事情告诉全校的人。” 　　顾乔猛地顿住，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祁遂川，“你说什么？” 　　祁遂川扯起嘴角，发出愉快的笑声。 　　笑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凑到顾乔跟前，脸上是种近乎天真无辜的表情，“我说我知道你是女生。” 　　说着，他歪头，“现在，还走吗？” 　　顾乔盯着他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眼睛泛出冰冷的碎光。 　　祁遂川看着她的表情直起身，眼底的笑意愈加浓重，“不过。” 　　他环视了下四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 　　他摸着脖子，目光四处寻找，然后定在一处。 　　“我们去那里。” 　　他抬手指向一栋教学楼的顶楼。 　　- 　　楼顶。 　　这里确实是*个绝佳的隐蔽场所，如果这不是一所男子高中，想来会是很多小情侣的约会场所。 　　“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乔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顾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祁遂川懒洋洋地笑着，“你胆子很大。” 　　他俯身，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捏住顾乔的下巴，轻轻一提，“你是女生诶。” 　　顾乔蹙起眉，表情厌恶，她用力别过头挣开祁遂川的手，后退一步。 　　“你到底要说什么？” 　　按理说，在这样一个地方，面对一个明显有暴力倾向的男生，顾乔作为一个女生应是要害怕才对。 　　但顾乔确实一点也不害怕，她很清醒，即便这里比较隐蔽，但学校的楼都不高，只要她喊一声，任何人都可以找到这里，而且，她还看到了一个摄像头。 　　摄像头的位置很明显，她觉得祁遂川肯定也是看到了的，所以她不认为祁遂川会傻到在这里对她做什么。 　　“我想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祁遂川终于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什么事？” 　　顾乔问他，他却又不说话了，还再次抬手想挑她下巴。 　　顾乔很抵触地后退，但她退一步，祁遂川就跟过来一步，直到把她逼至墙角。 　　知道自己来硬的肯定不是祁遂川的对手，顾乔趁这后退的时间把手伸进口袋，将装着辣椒水的打火机握在手里，要是祁遂川敢对她动手动脚，她一定喷死他。 　　顾乔已经退无可退，陆子野还在靠近，他往前俯低身子，呼吸也低下来，轻轻喷在顾乔脸上。 　　祁遂川有一双狭长的双眼，此时这双眼睛正慢慢撩起，目光掠过顾乔漂亮的眉眼，再慢慢下移，最后落在顾乔因为裹了布而看不出起伏的胸口。 　　他轻咧开嘴角，笑得轻佻极了。 　　“变态。” 　　顾乔实在忍受不住了，拿出打火机就要喷他，祁遂川却像未卜先知一般，在她还没来得及将手举起的瞬间就将她双手钳住，用力压向墙面。 　　顾乔被撞得闷哼一声，双腿也被人抵住，无从挣扎。 　　祁遂川靠她极近，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侧脸，动作像要吻上来一样。 　　顾乔并未认输，准备吐他一脸唾沫，耳畔却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就像这样。” 　　祁遂川微微直身，和她拉开一定的距离，笑着说，“就像这样配合我，让陆子野看到。” 　　“懂了吗？” 　　祁遂川松开她，将手插进兜里退了一步。 　　顾乔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另一个声音在楼梯口乍然响起。 　　“顾乔！” 　　顾乔转头看向门口。 　　“陆子野？” 　　陆子野就站在那里，他剧烈地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一路狂奔上的六楼。 　　祁遂川看着门口一脸焦灼与愤怒的陆子野，表情有种得逞后的愉悦。 第37章 你是我……一直想成为的…… 　　陆子野早上是被电话的震动吵醒的,打来的是个陌生号码，他看了一眼，直接挂了。 　　他刚挂完,这个号码又打了过来,*他再挂，那人再打,一直打。 　　“艹！”他一脚踹开被子，火冒三丈地按下接听键，正准备臭骂那人一顿，里面就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小陆总,顾乔被祁遂川带到第二教学楼楼顶去了。” 　　他愣了一秒。 　　再下一秒就已经冲出了门外。 　　他跑得极快，快到路过的人只看得到一个虚影瞬间掠过。 　　第二教学楼是明崇最高的一栋楼，不比宿舍，教学楼没有电梯。 　　足足八层楼，陆子野是跑上去的。 　　陆子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在知道顾乔被祁遂川带走的那一刻,他像是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要要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顶楼的时候，他看到那两个人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并没有发生什么。 　　他停下来,喊了她一声，这时候他才发觉喉咙里像是火烧一样，灼热，痛感剧烈。 　　有汗从刘海上滴下来,从额角一直滑到他凌厉的下颌线。 　　他干干咽了几口唾沫，忽略腿部的酸痛，笔直朝顾乔走去。 　　从楼梯口一直走到顾乔面前，他始终直直的盯着顾乔，没有看祁遂川一眼。 　　“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开口的同时伸手抓住了顾乔的手腕。 　　顾乔还有些愣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像是狂奔过来的形象，直到手腕上传来疼痛感。 　　陆子野拉着她转身就走，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把她手腕给掐断似的。 　　顾乔被他拉着走了两步，路过祁遂川，她的另一只手又被牵起，身后传来祁遂川带笑的声音，“走什么，我还没跟顾乔……” 　　祁遂川的话没说完，一个拳头猛地砸下，伴随这一拳的是风被撕碎的声音。 　　拳头砸在祁遂川的太阳穴旁，他踉跄几步，有那么足足好几秒，他感觉身体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耳朵里嗡嗡的响，视线也变得模糊。 　　祁遂川用尽全力才只能让自己勉强站住。 　　他甩了甩头，等视线再变清晰时，再抬头，楼顶上已经没有了人。 　　- 　　顾乔被陆子野那一拳吓到了。 　　她一直觉得陆子野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要打人的气场，但今天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打人，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男人的力量有多可怕。 　　所以，从顶楼拉到第四层楼这一路，顾乔一声都不敢吭，哪怕他下楼的速度快到她已经快跟不上了也不敢吭声，最后一头栽了下去。 　　她没有摔下去，陆子野接住了她，这种时候本该是令人心动的，但因为陆子野那阴戾到极致的表情，顾乔别说心动了，她哪儿都不敢动。 　　陆子野抓着她的手臂，垂眸看着她，眼神又冷又凶，“为什么要跟他上去？” 　　完全是责备的语气，沙哑的声音里还压抑着怒火。 　　顾乔瑟瑟地抖了下肩膀。 　　她缓缓低下头，声音很小的说，“他知道我是女生了。” 　　陆子野有几秒钟的怔愣，接着，他皱起眉，瞳孔黑沉沉的。 　　顾乔虽然低着头，但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仿佛没有刚才那么冷凝，抓她胳膊的那双手也没有刚才那么用力。 　　她这抬起头，问他，“他会告诉别人吗？” 　　“会。” 　　陆子野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乔身子微微一颤，顿时红了眼眶。 　　看着她泛红的双眼，陆子野只觉心里像是被什么细而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顾乔没有哭，她忍住了，但她也没有再说话，再说她可能就绷不住了。 　　陆子野也没有开口。 　　像是过去了很久，楼道里传来预备铃的响声。 　　今天是星期一，要集合升旗，预备铃响起后不一会儿，嘈杂的打闹交谈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但这里依然安静。 　　第二教学楼星期一早上都是空着的，这栋楼四楼以下用于储藏桌椅板凳及体育器材，还有一些会议室，四楼以上是一些实验教室和计算机室，所以别处的嘈杂和这里没有一点关系。 　　“想继续留在这里是吗？” 　　安静的楼道里终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想。” 　　顾乔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 　　陆子野收回沉沉目光，松开她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找他，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你别上来。” 　　陆子野回到楼顶的时候，祁遂川正靠着阳台抽烟，看到他来，祁遂川笑着抖了抖烟灰，拿到嘴边深吸一口，再按到阳台上，转动手腕将烟头掐灭，“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陆子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怎样你才不会告诉别人顾乔的事？”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祁遂川直起身，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跟我好好打一架。” 　　“好。” 　　祁遂川愣了一下，继续笑，“今天你倒是答应得干脆，果然还是顾乔比较好使。” 　　陆子野听顾乔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不适的蹙起眉心，“少他妈逼逼了行不行。” 　　“说实话，我一直很想跟你打一架，都快想疯了，”祁遂川笑得有点变态，“但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他走到陆子野身边，绕着他又走了两圈，然后突然歪头探到他面前，“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陆子野瞪向他，没说话，看他表情显然耐心已经快用尽，而祁遂川还在那儿一脸欠打的继续说着，“你不回答那就是了，那以后我要是还想跟你打，是不是只要欺负顾乔就完事儿了。” 　　“我操你妈！” 　　陆子野终于爆发，抡拳朝祁遂川砸去。 　　祁遂川大概就等着他发火，笑着往一边躲开，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只保持了那么一秒。 　　下一秒他的脸便因为与陆子野腿部撞击而变形，往一旁摔去。 　　祁遂川没有摔得很狠，他用手撑住了地面很快站了起来，表情变得极为认真。 　　操场上传来集合的音乐，但两人置若罔闻，眼睛死死的锁着对方。 　　从陆子野的眼神里，祁遂川知道—— 　　接下来的这一架，会是他所期待的。 　　- 　　顾乔上来的时候，还没走到楼道*口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打斗声，那种拳头砸在骨头上的沉闷钝响。 　　这里不比赛场，没有拳击手套的缓冲，每一拳都是实实的落在身上。 　　顾乔加快脚步冲上去，视线里起初只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因为另一个人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是祁遂川。 　　祁遂川头着地，侧趟在地上，眼侧高高肿起，唇边的皮肤上糊着血，表情有些狰狞，像是极为痛苦。 　　至于陆子野，顾乔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他单膝抵在祁遂川的下颌骨上。 　　“够了吗？” 　　陆子野居高临下的看着祁遂川，表情冷漠。 　　活到现在，他打过的架不算少，但很从来没有过这样羞辱别人的动作，这是第一次。 　　他本来不想这样，甚至连架都不想跟祁遂川打，因为他很确信自己能打得过祁遂川，祁遂川的拳头是在武馆里练出来的，打的是沙包，就算跟人打也戴着手套，根本不知道拳头落在哪里会让对手最痛。 　　但他知道。 　　可他不想赢他。 　　这几年，因为拿了全国冠军，祁遂川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自信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男孩，所以他不愿意去打击他。 　　就算祁遂川不会被打击，估计也会一次次的找他约架，他能陪他打一年两年，难道还能陪他玩一辈子吗？ 　　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错了，他以为不和他打至少能给他留一点自尊，但祁遂川真的太幼稚，或许要让他清醒，不是去维护他的自尊，而是要把他的自尊踩进泥里，狠狠的碾碎。 　　“我那时候让你学拳是让你找回自己的自尊，不是让你去打赢别人来找存在感。” 　　他松开腿，站起身来。 　　“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打，别他妈再碰顾乔。” 　　说完，他转身，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顾乔。 　　看到顾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朝她走过去，在要经过她的时候停下，斜瞟着看她，“不是让你别来吗？” 　　顾乔:“我……” 　　陆子野似乎是懒得听她解释，拉着她就直接下楼，没有回过一次头，所以看不到身后的人是以如何的目光看着他离开。 　　祁遂川躺在地上，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楼梯口，他的身影很挺拔，衣服干净，发型清爽，哪怕他们习惯性地动作是一样的，可仍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突然笑了起来，裂掉的唇角往外渗出鲜红的血来。 　　他们以前明明……是一样的人啊。 　　凭什么？ 　　凭什么啊…… 　　“我那时候让你学拳是让你找回自己的自尊，不是让你去打赢别人来找存在感。” 　　陆子野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他脑海里，每一遍都像是有人拿鞭子抽着他的心脏，狠狠地抽着。 　　他紧紧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不甘与难过，但他的喉咙止不住的阵阵泛酸。 　　终于，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填满了眼眶。 　　他眼睛受伤出了血，眼泪一流出来刺得伤口好疼*好疼。 　　真的好疼…… 　　他缓缓蜷缩起身子，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一颗一颗砸向地面。 　　“我没有想要打赢别人。” 　　他哽咽着，身体不断颤抖，气息低哑得近乎听不见，只是一遍一遍的喃喃着： 　　“我只是想赢你而已，因为你是……你是……” 　　是我一直想成为的人啊。 第38章 我帮你把他杀了 　　陆子野拽着顾乔下楼,眼睛看着前方，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眉头紧紧蹙着。 　　他很讨厌和祁遂川遇见,不是因为他总找茬,是因为…… 　　只要看到他，他就会想起从前那些他所抗拒的,厌恶的回忆。 　　他们以前是邻居，住在富临清江别墅区。 　　他是出生在那里，祁遂川是九岁的时候搬过来的，自从祁遂川搬过来，他就常常能听见他那边传来打骂的声音。 　　在此之前,他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是不幸的小孩，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小孩都有很爱自己的家人。 　　按理说，他们同病相怜应该会成为很好地朋友，但他们并没有。 　　祁遂川大概是想和他成为朋友的,他总是一个人去坐在清江旁的石头上,而那个地方是他回家的必经之地。 　　他坐在车里路过那块石头时,常常都能看到他透过车窗望着自己,眼神怯生生的，又带着一些期许。 　　那时候年纪小,但他并不是看不出祁遂川眼睛里的渴望。 　　可他并不想和他成为朋友,至于为什么,他说不清。 　　他很讨厌看到祁遂川那畏畏缩缩的表情，身上的伤以及笨拙的笑，但又同情他。 　　也许是因为，他在他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所以明明他们的家距离很近很近，但整整四年他们都没有说过话。 　　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差点死掉，去了趟医院，回来后生了很长时间的病，直到余曼出现，带来了千岁，他开始慢慢好起来，也想通了一些事，生活像是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不变的是，祁遂川依旧常常去那个石头上坐着。 　　三年的时间，祁遂川依旧是那个畏畏缩缩，明明想和他成为朋友却从来不敢主动靠近的男孩，只是他望向他的眼神从某种期待变成了羡慕。 　　他们唯一一次谈话，是在祁遂川搬家的前一天。 　　祁遂川大概是知道要搬家，所以那一天他一直坐在那块石头上。 　　那块石头不仅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地，从他的房间也可以看到。 　　他看到祁遂川从早上八点多就去呆坐着，直到中午有人过来叫他回去吃饭。 　　他以为他不会来了，可一点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那里。 　　那时候是夏天，陵川的夏天很爱下雨，尤其是暴雨。 　　听见暴雨暴雨打在房檐上时，他在给千岁洗澡，心想着这小子总该回去了。 　　千岁洗澡的时候特别乖，一点也不闹腾，但千岁是条大狗，想把它毛弄干要吹很久，他又偏要自己给千岁把毛吹干。 　　足足吹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拖着疲软得四肢回到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就再也不想起来。 　　千岁也跟了上来。 　　一上来，它就蹲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脑袋一歪一歪的。 　　他以为他是在看外边儿的雨，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祁遂川该不会还没走吧。 　　他知道他的名字。 　　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快步走到窗边。 　　窗外暴雨倾盆，雨声拍打在玻璃窗上，楼下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却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动。 　　“艹，这人疯了吗！” 　　他大骂一声，立马转头下楼。 　　外面雨下得噼里啪啦的，他冲出去，豆大的雨砸在他身上，砸得人发疼，他不知道祁遂川是傻的还是木的，这么大雨还他妈呆坐在那儿。 　　他气愤地冲到他面前，先开始没说话，只是拿钢刀般的眼神把祁遂川狠狠盯着。 　　祁遂川像个被误解做了坏事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祁遂川这个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脚踹向他身下的石头，冲他咆哮道，“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祁遂川被吓到了，缩着脖子，像是不敢说话，又像是不敢不说话，过了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要搬家了。” 　　雨很大很大，他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他耐心有限，“你他妈大点声！” 　　他这一吼，祁遂川又被吓得缩了下肩膀，有些害怕又很努力地提高声音，“我说，我要搬家了。” 　　“都他妈说了让你大声点！” 　　他又吼了一声，其实他听见了他说话，但他很烦他那战战兢兢的声音，像是潜意识想逼他拿出点儿男子气概。 　　过了很久，久到他耐心再次快被耗尽，祁遂川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大声地呐喊着对他说，“我说，我要搬家了，想和你说声再见。” 　　祁遂川的声音已经足够洪亮，但他却莫名更加恼怒，恼怒到甚至一拳砸在他身上，“就为了一声再见你他妈在这儿淋一个小时的雨？！” 　　他这一拳很重，祁遂川直接整个人摔在了积满水的草坪上。 　　祁遂川刚摔下去，他又一把抓住他的的领子，把他从地上狠狠拽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冲他怒吼，“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 　　听到这话，祁遂川愣住了。 　　看祁遂川瞬间变得有些灰暗的眼神，他怔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 　　这时，祁遂川缓缓抬起头，很突然的，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憨有些傻。 　　“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祁遂川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一种很阳光的力量。 　　他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和他印象里那个总是怯生生的男孩不一样，这下换他愣住了。 　　“听说你拳击拿了全国第一，好厉害，我也想像你那样有出息。” 　　他的眼神很真诚很真诚。 　　真诚得让人羞愧。 　　他没办法直视那双眼睛，躲*避地侧过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去学，也可以。” 　　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迎上那双乌黑干净的眼睛，“去学拳吧，不要再这么窝囊。” 　　“好。” 　　祁遂川笑着答应他。 　　第二天，祁遂川就搬家了，他们之后有两年都没有见过面，直到他进了他在的那个武馆。 　　两年的时间，祁遂川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他自卑胆怯，现在狂妄好斗，痞气十足。 　　他不知道这期间他经历什么。 　　然后他就再也没去过那个武馆，因为不想跟他打架。 　　“陆子野。”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快速眨了眨眼，思绪回到现实。 　　“你走慢点。” 　　顾乔快跟不上他了。 　　陆子野立马放缓了脚步，然后停下来。 　　他转过头来看着顾乔，沉声道，“他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但我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出尔反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乔愣住。 　　愣了好久，她抬头看向跟前的人。 　　陆子野站在楼梯下单依旧比她要高，他颀长挺拔的身材挡住了洒进楼道的阳光，他半侧着身子，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拉出阴影，下颚线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外面风呼呼的吹着，树影摇晃，光影也随之在他身后变幻着，明暗交织下他静默地望着她，眼底没有情绪。 　　不知道是被日光晃花了眼，还是别的什么，顾乔眼框里开始泛起泪光。 　　她看出了他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到底能不能留在这里，或许刚刚的举动只是出于好心，仅仅是好心而已。 　　心里像有无数根针在密密地刺，传来阵阵钝痛。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惦记了整整五年的人，她好不容易来到了他的身边，妄想着会和他发生些什么。 　　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好像就要离开了。 　　她不想走，就算赖也想赖在这里。 　　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真的，很不想走…… 　　她心里难受极了，并且越来越难受，太阳穴开始一阵阵胀痛，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捂住头，踉跄的退后了两步。 　　她身后是楼梯，见她快要被绊倒，陆子野忙忙拉住她。 　　顾乔跌进他怀里。 　　“顾乔你怎么了？！” 　　顾乔想回答他，但她头好痛好痛，耳朵里开始出现尖锐的耳鸣声，甚至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痛得仿佛灵魂将要被生生撕开一般。 　　这时，阵阵耳鸣声中缓缓响起一个声音： 　　“我帮你把他杀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疼痛感骤然消失，脑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有些诡异又温柔的声音回荡着—— 　　“这样你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了。” 第39章 身体里的“她” 　　“顾乔？！” 　　陆子野一把抱起顾乔就往医务室冲,跑得和来的时候一样快。 　　走廊，过道，树影快速的倒退。 　　“陆子野。” 　　跑了大概有两百多米,怀里的人叫了他一声。 　　他没有*停下来,抱着她继续跑得飞快，“你忍一下,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顾乔拽了拽他的胳膊，声音已经很正常。 　　陆子野不听。 　　“去医务室暴露了怎么办！” 　　顾乔这么一说，陆子野才停下来，低头看着她,“你真没事？” 　　“真没事。” 　　顾乔把头侧到一边，表情有些不对劲，眼神很冷，“你先放我下来。” 　　陆子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愣了会儿还是把她放了下来。 　　顾乔下去的时候站得很稳,仿佛刚才她的眩晕只是出于短暂的贫血。 　　陆子野蹙眉,“你刚刚怎么回事？挺吓人的。” 　　顾乔:“老毛病了。” 　　陆子野看她的眼神有些怀疑,“什么老毛病？你别逞强。” 　　“真的没事！”顾乔加重语气。 　　见她就是不说,陆子野也懒得再问她，直接说,“这周末跟我去医院。” 　　顾乔刚想拒绝,就听见一个带着命令语气的声音砸下来,“必须。” 　　顾乔叹了口气，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他不在乎她，他又很关心她的样子。 　　顾乔想了想，大概还是出于好心吧。 　　这真是个令人沮丧的猜想。 　　两人开始往回走,这时候升旗仪式已经完了，他们在路上碰到了傅司白他们三个。 　　傅司白立马跳过来蹦到陆子野背上，两支手勒他脖子，“说，你们俩干嘛去了，旗都不升了。” 　　陆子野一手拍开他，瞥了顾乔一眼，说，“她脑子出问题了。” 　　傅司白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顾乔，指着陆子野说，“乔妹儿，野哥骂你。” 　　顾乔：“……” 　　顾乔很勉强的在脸上堆出一个笑，强行解释道，“刚刚我有些头痛，他带我去了趟医务室。” 　　一听，傅司白立马凑到顾乔跟前，摸着她的脑袋，一脸焦急的问她，“乔妹儿你怎么了？” 　　顾乔:“没事，可能昨晚上着凉了。” 　　傅司白:“你是不是被子没盖够？最近降温了，可得盖厚点儿，我那儿有多的被子，晚上我给你抱一床去。” 　　顾乔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盖得挺厚的。” 　　顾乔刚拒绝完这边的好意，江致又凑过来说，“医生有没有给你开药，没有的话回教室我给你充包冲剂吧。” 　　听到冲剂二字，陆子野撇了撇嘴，还翻了个白眼。 　　他侧头，看了一眼冲顾乔一个劲儿嘘寒问暖的这两个人，又瞄了顾乔一眼，心底冷哼一声，扭头就进了教室，一脸的烦躁，也不知道在烦啥，就是很烦。 　　看着顾乔就烦。 　　真他妈本事，当个男的都能让一帮男的围着她。 　　艹！ 　　- 　　深夜的校园寂静无声，偶有风吹树叶呼呼作响，天上悬着一轮孤月，没有星星，夜空阴云密布。 　　窗外路灯昏黄，和室内的灯光交错。 　　安静的室内原本只听得见平缓的呼吸声，直到木床突然咯吱一声响，一人猛地坐起来，脸上眼罩滑落。 　　顾乔大睁着双眼，眼底布满了惊恐，不停的喘*着粗气。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杀人了。 　　她杀了祁遂川。 　　她不确定那是梦，慌忙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时间： 　　11月13号，周三，凌晨四点。 　　她松了口气。 　　她记得很清楚，12号她刚好来姨妈，所以这才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而梦里她是周末在家制作了一些氰化物给祁遂川投的毒。 　　现实里她没有这个时间。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着床，有些脱力。 　　幸好，幸好不是真的。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那个人，真的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她一直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这是一种病，叫人格分裂的病。 　　但她从不觉得她有人格分裂。 　　那个人与其说她是她的另一个人格，不如说是另一个她。 　　因为到目前为止那个人没有掠夺过她的身体，那个人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也可以控制，只是每当那个人出现，她会变得十分可怕，力气甚至会变得比男人还大。 　　所以她一直觉得，那个人就只是她内心偏激强悍的那一面而已，也许根本就没有另一个人存在。 　　但她还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得了精神分裂，不受控制的被另一个人格利用自己的身体，在自己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去做一些她不希望看到的事。 　　还好，她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她下床去接水喝。 　　凉水淌进喉咙，很冰，顾乔却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 　　还是很渴，但她没有在去接水。 　　她走到桌边坐下来，手还紧紧的攥着水杯。 　　四年了，“她”已经有四年没有出现。 　　昨天“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那种感觉已经变得好陌生。 　　她还以为，她已经成了一个正常人。 　　她心情有些复杂。 　　她并不希望“她”消失，那样发生了什么危险她还能有自保的能力，也不会再任人欺负，可如果“她”出现的时候被陆子野看到了怎么办？ 　　他肯定也会像萧薇母女那样，觉得她疯了吧。 　　谁会喜欢一个疯子呢？ 　　她垂下长睫，看着桌面，觉得胸口有些堵。 　　她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于是就这么坐了很久，从四点到六点。 　　六点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是她定的闹钟。 　　手机的震动声让她空洞的双眼一点一点重新聚焦，她眨了眨眼，起身，爬上床关闹钟。 　　现在天气渐渐冷起来了，因为坐了太久，她四肢冻得像冰一样，连关个闹钟都费了半天的劲。 　　不过这两个小时没有白白受冻，她像是想通了一些事。 　　她来这里是抱着能和陆子野在一起的妄想而来的，那时候她忘了自己是个疯子。 　　现在，她该清醒了。 　　不管祁遂川会不会把她的事说出去，她迟早是要走的。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不用再提心吊胆，也不用再痴心妄想着会和陆子野发生些什么*，从今天开始，她只需要好好珍惜接下来和陆子野相处的每一天，顺其自然地等到要走的那一天就好了。 　　她坐在床边，垂眸看向睡在下铺的陆子野。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连唇峰的线条都那样迷人，就是娱乐圈顶流偶像也远不及他夺目耀眼。 　　她真的喜欢死他了。 　　而且呀，她喜欢的陆子野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又会打拳又会击剑，好厉害好厉害，虽然脾气怪了一些，小气了一些，还傲娇得要死，但丝毫不影响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全世界最好的陆子野。 　　这样的陆子野，会喜欢的人，肯定也会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可爱的女孩子。 　　不是她这样的疯子啊。 　　每一天，她都会坐在床边这样看他一会儿。 　　以前这样看他的时候，她觉得幸福死了，希望永远不要天亮。 　　今天她却有点想哭，不知道还能这样看着他多久。 　　她用力压抑喉咙里泛起的酸涩，别过头，使劲眨眼，硬生生将眼泪压了回去，然后下床，像平常一样洗漱收拾，去食堂给他带饭。 　　对他的这份喜欢她藏了五年，往后继续藏下去吧。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末。 　　清晨，外面起了雾，冷白的阳光透过窗照进室内，洒在灰白的被单上。 　　祁遂川翻了个身，张嘴正要打哈欠，却因为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他坐起来，表情烦躁地抬手摸了摸嘴角，拿开一看，上边就沾了血。 　　艹，又裂开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一旁的镜子前看，镜子里的人除了嘴角有伤，脸上，胳膊上都有结痂的伤疤，眼睛也还没有化瘀，紫黑紫黑的，实在是很有损形象。 　　估计他要玩个小半月才会去学校了，顶着这么个熊猫眼，丢人。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抹点儿药，药在旁边的健身房。 　　他朝房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 　　他皱起眉，眼底的不悦十分明显，“他又来干什么？” 　　男人低头，“您可以下去亲自问会长。” 　　祁遂川盯着他，几秒后，只听“嘭”的一声，他用力把门甩上。 　　下楼。 　　看着客厅内端坐看着报纸的男人，祁遂川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爸。” 　　祁振南放下报纸，盘着的腿也放下来，目光像枭鹰一样射向他。 　　那眼神，能叫人立马后背发凉。 　　祁振南面相本来就生得威严，加之此刻唇线下抿，眼神冷厉，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听说你被打了。” 　　完全不同于往日的从容沉缓，他语气里明显听得出隐怒。 　　祁遂川垂眸，沉默。 　　“谁打的？” 　　祁遂川依旧沉默。 　　“不说是吧。” 　　祁振南蔑笑一声，“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谁。”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步朝祁遂川走去。 　　走到祁遂川跟前，他停下。 　　“啪——！” 　　一个意料之中的巴掌。* 　　祁遂川的脸被得偏到一边，嘴里渐渐泛出甜腥味，他用舌尖舔了舔，还是保持着沉默。 　　祁振南似乎极其厌恶他这个样子，眼底的怒火渐渐越烧越旺，几秒钟后，他猛地伸手扼住祁遂川的整个下颌骨，力气大得想要把他骨头捏碎。 　　祁遂川很能忍受疼痛，但也痛得皱起眉心。 　　他抓着祁遂川的脸，目光直直逼视着他，戾气十足地咬着牙对他说： 　　“被人打了就给我打回来，没用的东西！” 　　说完这话，他用力甩他开的脸，动作像是丢开一件厌恶至极的垃圾。 　　祁遂川踉跄的退后了两步才站稳，过了会儿才抬起头来。 　　“不是他打的我。”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股倔强，“是我要和他打的。” 　　祁振南像是听到一个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洪亮且愉快。 　　他笑着再次走到祁遂川面前，抬手拍他的脸，一下，两下。 　　“遂川啊，今天爸爸教教你，打人该怎么打。” 　　祁遂川的身体反射性地颤了一下，然而意料中的拳头没有落下，眼前的人笑着重新坐回了沙发。 　　像是在等着什么。 　　大概十几分钟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向祁振南鞠了一躬，说，“会长，他们出来了。” 第40章 别担心，我很好 　　时序近冬,尽管太阳明晃晃挂在空中，到处都还是冻手冻脚，只有被窝里是暖洋洋的,叫人一点儿都不想起床。 　　顾乔昨天凌晨四点就起了,所以趁着周末补了个觉。 　　睡了个回笼觉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上午十点。 　　还早,她还想再睡一觉，外边儿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顾乔听这敲门声就知道是陆子野，赶紧下床去开门。 　　顾乔打开门，陆子野站在外面，一脸的不耐烦。 　　“他妈都几点了,你还睡。” 　　顾乔懵了。 　　这人竟然好意思说她的，不知道是谁上个周末还一觉睡到大下午。 　　顾乔好想骂他，但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她不跟他计较。 　　“有什么事吗？” 　　陆子野瞟她一眼，“早就说了的,周末去医院,等你半天了。” 　　顾乔愣住。 　　他难得早起,原来是为了带她去医院。 　　这一刻,顾乔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换在几天前，她肯定要开心死了,会妄想他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但现在她不奢望也不希望他会喜欢她。 　　祁遂川如果现在就把她是女生的事公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还没有喜欢她，而她还没有因为他做出可怕的事情。 　　可她舍不得走。 　　她想多看看他，再多看看他。 　　“听见我说话了吗？” 　　陆子野低沉的声音让顾乔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听……听到了。” 　　“听到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顾乔低头，“你等一下。” 　　顾乔不怕去医院检查，只是一些器械是检查不出精神疾病的。 　　换好衣服后，陆子野直接拽着顾乔出了门，没让她吃早饭。 　　“抽血要空腹。” 　　“那你吃*了没？”顾乔问他。 　　陆子野没说话，把耳机一戴，像没听见似的。 　　但顾乔知道他听见了。 　　不回答就是没吃，顾乔撇撇嘴，伸手进裤兜里掏出几颗奶糖递到陆子野面前，“吃几颗糖吧。” 　　陆子野垂眸，几颗包装很可爱的奶糖躺在一只小小的手上。 　　“余曼给你的？” 　　“嗯，”顾乔点头。 　　陆子野笑了笑，抬腿迈了一步，径直往前走去，“不吃，腻死了。” 　　顾乔追上去，“明明听说你很喜欢吃这个糖的。” 　　“听谁说的。” 　　“江致说你兜里一直揣着这个糖。” 　　陆子野给了她一记白眼，“爱揣着不代表爱吃，白痴。” 　　顾乔茫然了，“不喜欢吃那你揣着干嘛呀？” 　　陆子野停下来，侧目瞪他，“要你管。” 　　果然，他肯定没有喜欢上她，顾乔心想着。 　　哪有对喜欢的人这么凶的。 　　那她就放心了。 　　她欣慰的笑了出来。 　　然后她就接收到了陆子野仿佛看傻子似的目光。 　　顾乔这才意识到自己笑了，赶紧抿起嘴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人可真是复杂的动物，竟会因为暗恋对象不喜欢自己而庆幸。 　　该死的命运啊。 　　- 　　今天陆子野没骑摩托，大概是天冷了，但顾乔印象里他一点也不怕冷。 　　这两天大家都开始往校服里加衣服了，陆子野里头还是一件薄T恤。 　　丹湖别墅区只有两条路可以通向市中心，一条在前门一条在后门，陆子野一般都走的前门，离家近。 　　冬天确实快来了，临川都开始起雾霾了。 　　陆子野没有开很快，这种路雾霾天很容易出事。 　　开了大概七八公里，前方雾霾里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影，陆子野皱起眉，“艹，不会封路了吧。” 　　开近一看，果然是路障，看来只能又返回去走后门那条路了。 　　陆子野暗骂了几句，开始掉头，然而刚开了没多久，前方再次出现一片黑影。 　　依旧是路障。 　　陆子野踩下刹车，他目视前方，眉头压得很低。 　　顾乔愣了一会儿，“这怎么回事？我们刚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看着前方黑漆漆的路障，顾乔心里惴惴不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前后都是路障，路两边又是两排种植得比较密集的粗壮大树，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猎人精心设计，把猎物关进了牢笼。 　　雾霾很重，远处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周围很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死一样的寂静，但有什么声音好像在渐渐靠近。 　　顾乔仔细听了几秒，是车子的引擎声，很低很沉。 　　随着引擎声的逐渐清晰，顾乔的心跳也渐渐加快，雾霾里开始出现模糊的影子。 　　几辆黑色的汽车在路障前方陆陆续续停下来。 　　“哗啦——” 　　车门被同时打开，十几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每一个身材都十分魁梧健硕。 　　“陆子野……” 　　顾乔的声音开始颤抖。 　　“别怕。” 　　陆子野语气很冷静。 　　他迅速将*视线从前方转移到后视镜，启动车，手速极快的挂上倒挡，一脚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极速后退，他猛打方向盘。 　　随着地面传来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车头呈弧线甩到后方。 　　陆子野再次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惯性把东倒西歪的顾乔重重甩回座椅上。 　　顾乔吓得不轻，刚喘上一口气，只听底座传来一阵异响，轮胎突然打滑，车子不受控制的朝一旁甩去。 　　陆子野连忙点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啊——唔……” 　　气囊弹出来，将两人的身体及声音都牢牢裹住。 　　车撞在一旁的树上，树干直接嵌进了前机，如果他们开的不是安全性能最好的沃尔沃，这一撞他们难逃一死。 　　顾乔头还是被砸得很晕。 　　迷糊间听见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拖了出去，接着是阵阵钝响，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一下一下撞进耳膜。 　　远川好像有人在喊陆子野的名字，声音很嘶哑。 　　陆子野……陆子野…… 　　顾乔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强迫自己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在意识的强烈驱使下开始渐渐清晰。 　　第一眼，她没有看到陆子野。 　　远处那个喊着陆子野的好像是祁遂川，他被几个人死死的拉着，任他怎么挣都挣不脱。 　　顾乔强忍着疼痛与眩晕感，用力推开车门走下来。 　　扶着车走到后备箱，顾乔终于看到了陆子野。 　　他被几个人围着，有人拎着他的领子，另一个人一拳砸下来，他重重摔到地上，他们又把他拎起来，拳头与再次落到他身上，连打带踹。 　　他额头已经磕出血，身上有好几个脚印。 　　顾乔想喊他，但喊不出来。 　　手一离开后备箱便摔倒了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撞碎了，没有一点力气，抬头都变得很困难很困难。 　　等她再撑起身子，那几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退到了离陆子野一米外的地方，陆子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几个人像是在等他恢复意识，仿佛这样才有趣。 　　看着陆子野额头上浸出的血，顾乔心揪得生疼。 　　“出来啊，救救他。” 　　顾乔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她多希望这时候那个人能出现，可大概是因为头部受到了撞击，那个人没有丝毫回应。 　　这时候陆子野已经站了起来，有人朝他挥去一拳，他侧身避开，并且一脚踢在身后那人脸上。 　　可他只有一个人，对方仅仅是站在他面前的就有六个。 　　很快，他又被掀翻在地。 　　被他踹到脸的那个男人恼怒至极，疯狂的踹着他。 　　“陆子野！” 　　在这样的场景面前，顾乔仿佛忘记了浑身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 　　她一边奔过去，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块像圆形电池一样的东西。 　　这是余曼当初给她买的可收缩钢棍，能够收缩成电池般大小，一旦按下中间的按钮又可以瞬间伸长为一根钢棍。 　　顾乔按下按钮，手持钢棍用力砸在还在飞踹陆子野的那人后脑。 　　那*人踉跄两步，朝一旁栽去。 　　一旁的人转过头来，浓眉紧蹙，“找死。” 　　顾乔拿着钢棍挥向他，却被他一手抓住。 　　那人大力一扯，顾乔手里的钢棍就到了他手里。 　　男人转动钢棍，一个反手就朝顾乔挥去。 　　“嘭——！” 　　钢棍与头颅撞击发出特有的金属震音，顾乔的颅内随着金属的振动嗡嗡作响。 　　她感觉到身体在往下倒去，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很慢，身子也变得很轻。 　　在半空中，她渐渐的感到意识开始模糊。 　　像是过了很久，身体仿佛重重到了地上，但她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听见有人像是在喊她的名字。 　　在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人影朝她奔来。 　　周围很吵，像是有人在痛骂着，“你们是不是疯了！” 　　不是陆子野的声音。 　　她想陆子野应该在她身边，因为她闻到了一股奶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让人安心的味道。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开始有些犯困。 　　她不愿意睡过去，怕他担心。 　　可她真的好困好困。 　　不远处，有人收回目光，面色从容，“走吧。” 　　车窗缓缓上升，汽车的轰鸣声响起，又渐渐消失。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 　　朦胧间，她终于听到了陆子野的声音，他在一遍一遍地喊她，声音又沙又哑，“顾乔，顾乔……” 　　嗯。 　　别担心，我很好。 　　只是想睡了。 第41章 我大概是栽你手里了 　　“陆子野,上车！” 　　祁振南大概是没想弄出人命留了辆车他们，拆了路障和地上的暗钉。 　　祁遂川开车过来。 　　陆子野抱着顾乔看向祁遂川，眼尾泄着抹猩红,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截断长眉。 　　他把顾乔抱起来,盯着祁遂川冷冷开口： 　　“下来。” 　　祁遂川一脸不解，“你干嘛？上车啊,你想顾乔死吗？” 　　“我他妈让你下来！” 　　陆子野一脚揣在车上，车身瞬间凹下去一片。 　　“艹，”祁遂出和你像看疯子似的看着陆子野，“陆子野你他妈……” 　　他咬了咬牙，还是下了车。 　　他本以为陆子野是要赶他走,但他刚下车，陆子野就把怀里的顾乔交给了她。 　　祁遂川完全搞不懂陆子野在想什么，然后头顶响起一个一个声音： 　　“抱紧她，我开车。” 　　“陆子野你疯了！” 　　祁遂川猛地抬头，紧蹙眉头看着跟前一只眼糊满了血的陆子野,“你这样子怎么开车？” 　　陆子野没理会他,径直上车,然后看他一眼,一脸狠厉的命令道，“上车。” 　　祁遂川真的觉得他疯了。 　　但如果不是他那个疯子老爸,他们也不会弄成这样。 　　算了,他就陪他疯一回。 　　她抱着顾乔上车,一手箍住顾乔，一手拉紧车把手。 　　他听说陆子野最近在学赛车，想来会开得很快。 　　果然，祁遂川刚握住把手,陆子野便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 　　引擎声不停震动耳膜。 　　从这里到最近的大医院有十多公里，陆子野的脚就没松开过油*门，一路疾速飞驰，不停漂移超车，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尖锐无比。 　　祁遂川也不是没接触过赛车圈，但从来没见过人这么不要命的开车。 　　“陆子野你不要命了！” 　　好几次，祁遂川险些都要抱不住怀里的顾乔，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能让顾乔的身子不至于东摇西晃。 　　“闭嘴！” 　　陆子野继续踩着油门，时速飙到一百五。 　　如果这是一辆赛车，祁遂川完全相信陆子野会飙到两百多的时速。 　　祁遂川觉得他真的不要命了，他到底是送人去医院还是送人去阎王殿。 　　这一路，祁遂川好几次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但陆子野又全都化险为夷。 　　十多公里的路程，陆子野不到二十分钟就飙到了医院。 　　踩下刹车，陆子野立马下车。 　　祁遂川还没回过神来，怀里的顾乔已经被他抱了回去。 　　“医生！医生！救人！” 　　陆子野抱着顾乔冲进医院，嘶哑的吼声震彻整个门诊部。 　　很快有医生和护士赶过来。 　　把人放到担架床上，陆子野一边推一边和医生说明情况，医生护士也片刻都不敢耽误，直接把顾乔推进手术室。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陆子野站在门外。 　　手术室这一层楼还算比较安静，没有太多来来往往的人。 　　他站在手术室前，像是失了神，眼神无焦。 　　过了会儿，楼道里传来一阵跑步声。 　　“陆子野。” 　　是祁遂川。 　　听到他的声音，陆子野眼底划过一丝寒光，双眸渐渐聚焦。 　　他咬紧下颚，上下牙齿抵在一起摩擦着，浑身透着一股阴沉怒意。 　　他缓缓转过身，用那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盯着祁遂川。 　　半晌，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祁遂川的领子，像是忍不住要打他，但又出于什么顾忌，他顿了两秒，然后拽着祁遂川暴力地把他往外拖。 　　拖到下一层楼梯平台，陆子野狠狠把他掼到墙上，力度之大，重重的一声闷响。 　　陆子野揪着他的领子，咬着牙问他，“他们是谁？他们是谁？！” 　　祁遂川几乎快被他拎起来，只能被迫垂眸看着他。 　　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的陆子野，祁遂川咽了咽喉咙，视线下移，不敢看他。 　　“说！” 　　陆子野拎着他再次往墙上狠狠一撞。 　　“是我爸。” 　　陆子野一愣。 　　“你说什么？” 　　陆子野死死盯着他。 　　由于愧疚，祁遂川还是没有看他，只是低声开口： 　　“我爸是个疯子，他……” 　　他话未说完，一个拳头就砸在了他的太阳穴。 　　他摔在地上，拳头仍不停砸下来，陆子野像是疯了一样地打他，幸好有路人经过，赶忙过来拉开他。 　　足足来了四五个大汉才把陆子野拉开。 　　祁遂川嘴角的伤再次裂开，他抵着墙有些艰难站起来，咽了一口嘴里的血，抬起头来看向陆子野。 　　“对不起。” 　　陆子野并不接受他的道歉，盯着他的目光像是烧着熊熊的火，额上青筋暴起。 　　“如果顾乔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间狠狠咬碎了再吐出来，透着骇人的戾气。 　　他紧抿着唇线甩开身后拉着他的手，冷着脸转身离开。 　　祁遂川看着他的背，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陆子野说不仅仅是一个警告，如果顾乔出事，他可能会死。 　　他看到过陆子野发狂的样子，像魔鬼一样可怕。 　　那时候陆子野才十三岁，却差点把一个成年男人活活打死。 　　- 　　回到手术室外。 　　手术还没有结束，陆子野在靠墙的长椅上坐下来。 　　回到这里，他意外的冷静。 　　另一头的手术室外，一个病人家属来来回回的在门口踱步，满脸的焦虑担忧，还有一个虽坐着，却死死的攥着双手。 　　陆子野没有，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 　　一滴粘稠的血从他额头上滴下。 　　“滴答——” 　　他的目光被这抹血红吸引。 　　他歪了下头，表情有些疑惑，然后一直盯着那滴血，不知道在想什么。 　　“先生，你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一个护士靠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陆子野抬头。 　　“包扎什么？” 　　护士指了指他的额头，“你额头上的伤口很深，不包可能会感染。” 　　陆子野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然后抬手，触摸了一下额头。 　　再拿下来，食指尖沾满了粘稠的血红色。 　　他这才想起，那群人踹他的时候，他的头好像磕到了石头上。 　　那时候他意识都还没清醒，记不太清。 　　应该磕得还挺重的，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刚刚摸的时候也没感觉到。 　　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不疼。 　　就在他盯着手上的血出神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他立马抬头，起身冲到手术室门口。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脱下手套，“病人没有生命危险，请放心。” 　　听到这句话，他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原本面无表情地脸瞬间变得煞白，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往后踉跄两步，医生和护士忙忙扶住他。 　　“先生你没事吧！” 　　“赶紧把他扶到那边。” 　　医生和护士几乎是拖着他过去的。 　　他已经没有力气，感觉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掉了，很痛，痛到连呼吸都显得极为困难。 　　大概是痛感全部几种在了这一刻，之前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先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听得到，但医生的声音仿佛离他好远好远，意识在渐渐模糊、混乱。 　　脑海里开始出现很多斑驳破碎的片段—— 　　那个漆黑昏暗的地下室…… 　　余曼牵着千岁想他走来的影子…… 　　顾乔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紧，骤停。 　　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 　　哪怕是千岁死的时候。 　　最后，画面定格在明崇的顶楼。 　　吊儿郎当的祁遂川笑得恶劣肆意，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也没有。 　　他现在思绪很乱，本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可随着意识*越来越朦胧，他脑海里最后只剩下这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她？” 　　视线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 　　他在心底笑了笑： 　　顾乔，我大概……是栽你手里了。 第42章 一个吻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快,道路两旁的灯光略显清冷，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住院部人来人往，但很安静。 　　楼下种了几株桂花,还没到花开的季节,绿枝间只绽出几个淡黄的花苞，凉风一吹,轻盈的花香趁着风悠悠跳上窗。 　　窗户里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女孩。 　　女孩头发短短的，睫毛却浓密纤长，五官精致得像躺在橱窗里的芭比娃娃。 　　房间里不止一张病床，女孩躺在靠窗的这一边，另一张病床上的是个男生。 　　有人守在他们旁边,眼睛都哭红了。 　　“怎么又哭了，医生都说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要你管！”余曼瞪了陆远一眼，吸着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擦眼泪。 　　结果眼泪越擦越多。 　　“你哭成这样让俩孩子醒了看到怎么想？” 　　余曼哭得一抽一抽的，“你说他们得多疼啊，伤到的还都是脑子,要是以后不灵光了怎么办,小野就算了,小乔人家成绩那么好,叫我怎么跟她爸爸交代。” 　　“什么叫我就算了？” 　　房间里响起少年带着颗粒感的低沉嗓音。 　　语气很是不爽。 　　“小野！” 　　余曼惊喜地抬起头，“你醒啦！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看着余曼关切的神情,陆子野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将头转到一边,可余光扫过一旁病床上的少女，他又将头转了过来。 　　“顾乔还没醒？” 　　余曼连忙道，“放心吧，医生说她明天应该就会醒。” 　　陆子野应了一声,“嗯。” 　　“饿了吗，我让老李给你买饭上来。” 　　陆子野暗暗瞄着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嗯。” 　　李叔很快就把饭买了上来，他买了三份。 　　“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陆子野问他们。 　　陆远看了眼余曼，“吃点儿吧，你午饭就没吃。” 　　“我吃不下，”余曼转头看向一旁的顾乔，“小乔还没醒呢。” 　　陆子野闻言翻了个白眼，“少矫情了，吃了赶紧走。” 　　“对了！”被他这么一赶，余曼才想起来还没叫医生，赶紧起身朝医生值班室跑去，边跑边喊，“医生医生，我家小孩儿醒了。” 　　陆子野皱了下眉。 　　谁小孩儿。 　　医生过来看了看陆子野的伤口，给他测了个血压。 　　“应该没什么事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听到没，”陆子野又开始赶他们走，“赶紧走。” 　　“小乔还没醒呢。” 　　陆子野神情一顿，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消失，他转头看着一旁的顾乔，唇线微抿，“我守着她。” 　　余曼愣了愣，总觉得陆子野看顾乔的目光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抬头看向医生，“医生你看……” 　　“家属可以明天再来，两位伤到的都是头部，需要静养，反*正人在医院，你们放心就是了。” 　　“好好好，那就麻烦医生了。” 　　“徐医生，32号床的病人也醒了。”外面走过来一个护士。 　　“好我这就来。” 　　“医生慢走。” 　　目送医生离开，余曼搬过凳子来一屁股坐下，两只眼睛把陆子野盯着，“你把饭吃了我就走。” 　　陆子野本来没什么胃口，胳膊也疼，不想动手，但能赶紧送走眼前这两尊大神，他愣是一声不吭的抬着疼得要命的胳膊三两下把饭给吃干净了。 　　他一向很会忍疼，没让陆远和余曼看出来他其他地方还受了伤。 　　吃完，他微抬手腕，向陆远和余曼两处干干净净的碗底。 　　“最后两分钟。” 　　“啧，”陆子野很是不耐烦，“还要我干嘛？” 　　余曼习惯了他这样样子，一点也不在意，她皱着眉，脸上写满了心疼，“今天是怎么回事？你跟小乔都弄成这样。” 　　陆子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开口，“不知道哪个傻逼往地上撒了钉子，我跟顾乔撞树上了。” 　　“什么人呐！还往地上撒钉子！”余曼很愤怒，但声音克制，应该是怕吵到顾乔。 　　“我要报警去！” 　　陆子野看她一眼，“算了吧，那儿没监控，报了警也没用。” 　　余曼攥紧拳头，狠狠剁了下脚，“那我咒这傻逼玩意儿出门就被撞死！” 　　陆远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沉重。 　　“行了，你们快回去吃饭吧。” 　　余曼的很快冷静下来，“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叫医生。” 　　“嗯。” 　　“走吧，老陆。” 　　余曼和陆远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两人沉默地下楼，直到上了车，余曼才冷冷开口，“你也看出来了吧老陆，小野没说实话。” 　　陆远看着窗外，“嗯，你放心，我会去查。” 　　他表情沉如山岳，面相和善的眉宇间压出一丝狠意，“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小野。” 　　- 　　余曼和陆远走后，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 　　大城市的夜晚没有星辰，灯光喧嚣，但也温暖。 　　静谧的江河穿城而过，有漂亮的烟花在江边升起，照亮整个夜空。 　　陆子野没有看窗外绚烂的烟花，目光始终落在房间里那个闭着眼睛，像瓷娃娃一样的少女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在医院守着她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他却走得颇为艰难，中途还不得不停了下来，脚抽了筋。 　　他弯身，想用手捏腿肚子缓解疼痛，但捏了一下后反而更痛了，不是抽筋的痛，像是碰到了淤青。 　　他把裤腿挽起来。 　　果然，腿上有几块巨大的淤青，另一条腿上也是。 　　那些人下手是真的重。 　　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等抽筋的劲儿散了，他继续朝顾乔走去。 　　他在她床边坐下，把她看着，一直看着。 　　眼前的少女皮肤雪一般的白，有些肉嘟嘟的脸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陆子野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是眼瞎了，那么久才发现她是女的。 　　不过，他现在挺庆幸他发现得挺晚。 　　要是发现得早，他肯定早把她赶走了，这人傻乎乎的，怕是会被外边儿的死男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现在这社会，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很少了。 　　他伸手，去捏顾乔那肉嘟嘟的脸，“蠢蛋，便宜你了，劳资长得那么帅。” 　　“不过……” 　　他看着眼前像只是静静睡着了的顾乔，室内的白炽灯很亮，刺眼的亮，但落在她脸上却柔和得像清晨的阳光。 　　连光都偏向她。 　　“你也长得不赖。” 　　他说不来好听的话，不赖就是漂亮的意思，非常漂亮，漂亮到让人第一次见了长发的她就做了春梦。 　　她现在就已经很好看，但长发的时候真的是好看到不像话。 　　他回想了一下她长发的样子。 　　除了那天戴的假发，在梦里她也是长发。 　　那个梦在他记忆里已经很模糊，只剩下一些印象深刻又朦胧的画面—— 　　少女坐在他腰上，菱唇半张，琥珀色的眸子含着雾气，齿缝间徐徐流泻出诱人沉迷的娇啼，长发垂至细软的腰。 　　梦里仿佛都能闻到少女柔软清冽的体香…… 　　“咕噜——” 　　他咽了口唾沫，身上开始有些发热，口干舌燥。 　　床边的柜子上有水，他觉得他可能需要喝点冷水。 　　吨吨吨喝下一整杯冷水，但他还是渴，像是水解不了这渴。 　　他依旧口干舌燥。 　　房间里安静的厉害，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尤其的快。 　　他舔了舔唇，把目光重新移到顾乔脸上。 　　病床上的顾乔一张小脸莹白水嫩，脖颈纤长，微微露出锁骨。 　　他更渴了，很渴。 　　慢慢地，像被什么牵引着，他身子一点点俯下去。 　　就这么离她越来越近。 　　顾乔的呼吸细细的，卷翘的睫毛轻微颤动。 　　那双眼睛啊，连闭起来都这么漂亮。 　　他轻牵唇角，微笑着闭上双眸。 　　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嘴唇触碰到她轻薄的眼睑，她的睫毛忽而颤了颤，像森林里的蝴蝶轻震双翅。 　　他能感觉她皮肤下轻轻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像什么叩击着他心脏。 　　他心跳得很快但是很轻，如同窗外夜色一般安静，像是怕吵醒了眼前天使般的女孩。 　　仅仅是这样，他仿佛还不够餍足。 　　他挪动按在床沿的右手，寻找到那只纤细柔软的小手。 　　像把玩心爱的小物件。 　　握住，轻轻揉捏。 　　良久良久，他才慢慢抬起身子，嘴唇离开她的眼睛，但掌心还裹着她整只小手。 　　他低眸，把那只白嫩的小手翻过来，尝试着与她十指相握。 　　他认真研究着，想着以后和她该用什么样的牵手姿势，所以没有看到房间里的女孩缓缓睁开了双眼。 　　“陆子野。” 　　房间响起一个清清泠泠的少年音。 　　顾乔看着此时正托着自己右手的陆子野。 　　“你在干嘛呀？” 　　陆子野像被虫子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 　　他别过脸，“你刚刚差点掉床下了。” 　　“啊？”顾乔微*微一惊，表情懵懵的，她差点掉下床，他托着她手干嘛呀。 　　不过她还是细细道了声，“那谢谢你啊。” 　　闻声，陆子野愣了两秒，然后，他在心里一笑： 　　这么好骗，蠢蛋一个。 　　他重新把脸转过来，彼时顾乔正抬起手摸自己的眼睛，看着她眼睑上隐隐闪动着的水光，他忽然紧张，“你干嘛？” 　　“我眼睛上好像是湿的。” 　　顾乔抹了抹眼皮。 　　糟了…… 　　陆子野咽了口唾沫，刚刚亲她之前，他才喝了一口水。 　　“我眼睛上怎么是湿的呀。”顾乔问。 　　“可能……”陆子野表面不动声色，语气平静，“是楼上漏的水。” 　　顾乔看了看并无裂缝的天花板，又看了眼周围洁白崭新的墙面，“这里还漏水啊？” 　　陆子野：“漏。” 　　顾乔大大的眼睛里藏着同样大大的疑惑。 第43章 入v通知 　　陆子野在顾乔疑惑的目光里移开视线,“我去找医生过来。” 　　值班的医生很快过来，告诉顾乔，说她颅内没有出血,脑组织未挫伤,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最多就是早期会头疼、头晕症状,一般过几天症状自然就消退，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住院先观察两天。 　　顾乔乖巧点头。 　　医生又叮嘱了一些话就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陆子野半靠在墙上，不时瞄顾乔两眼。 　　“你饿了没？” 　　“你的伤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 　　陆子野愣了一下，顾乔垂眸眨了眨眼睛。 　　“我不饿。” 　　“我没事。” 　　两人又同时开口。 　　顾乔咬住下唇，脸开始有些微微发烫。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屈起双腿，一手抱住膝盖，一手轻轻抠着床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你知道今天那群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得罪的人不少。” 　　陆子野不希望她多想,所以没说实话。 　　“那为什么祁遂川也在？” 　　这个问题把陆子野给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大概来的那群人是跟武馆有关的，他听说了就跟来了吧。” 　　顾乔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很担心,“以后他们还来报复你怎么办？” 　　陆子野沉默了一会儿,他想到了刚才陆远走时候的表情。 　　“放心吧，他们不会来了。” 　　他声音有些沉重。 　　大概是陆子野不想顾乔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他拿了橘子丢给顾乔，“吃个橘子。” 　　顾乔反射性地接住。 　　房间里又响起陆子野的声音：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顾乔：“我不饿啦。” 　　陆子野瞥了她一眼,“不饿算了，我饿。” 　　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美团开始找吃的，最后点了蟹腿、鲈鱼汤、板栗烧鸡、麻辣兔头和两碗大米饭，整整摆满了一桌，香味飘得满房间都是。 　　顾乔本来不饿，看着看着也饿了。 　　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偷偷去瞄陆子野。 　　陆子野表情很冷漠的拆着一次性筷子，丝毫没有要叫她过去吃的意思。 　　顾乔后悔了，早知道说饿了。 　　她懊*恼地低下头，继续抠着被单，这次是两只手。 　　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过来，我吃不完。” 　　顾乔立马很精神地昂起了脑袋。 　　她就知道，她的陆子野最好了！ 　　她下床挪到陆子野的床上，和陆子野盘着腿各坐在桌子两端。 　　全是她喜欢吃的菜，她太开心了。 　　她甚至都怀疑陆子野是不是专门为她点的，于是一边剥蟹腿一边偷偷看着陆子野。 　　果然，他虽然在吃，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但平时他都是一筷子就是一大口饭，今天却没怎么动过饭。 　　犹豫了会儿，顾乔还是问他： 　　“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饭？” 　　不料某人扯了下唇，蔑笑一声： 　　“你不是不饿吗？怎么吃那么多？” 　　“……” 　　顾乔觉得，她还是闭嘴专心吃饭吧。 　　顾乔用商家多准备的塑料碗盛了几勺子鱼汤，鲈鱼原本十分鲜美可口，鱼汤里还配了笋片、新鲜的香菇和嫩豆腐，不知道煨了多久，那豆腐嫩得入口就化了，汤色乳白，香气扑鼻。 　　一口热汤喝下去，顾乔只觉浑身的毛孔都舒畅得打开了。 　　她从小就特别爱吃鱼，小时候她连连三年的早饭都是一整条野鲫鱼，都是她爸爸去山上湖里钓的。 　　村里的人都说鱼吃得多会变聪明，在她初升高考了状元后，村子里小孩每天的饭桌上必有一条鱼。 　　甚至因为这件事，每次她回家的时候，就有几个小孩就蹲在村口朝她丢石子。 　　说她是巫婆，逼他们吃鱼的巫婆，不过那些小孩也就是吓吓她而已，丢了那么多次，没一次有一颗砸中她的。 　　想到这里，顾乔低头轻轻笑了笑。 　　然而这个笑落在陆子野眼里，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她是不是发现我是给她点的了？ 　　艹。 　　他暗暗咬牙，脸上浮出几丝薄红。 　　大概二十来分钟，顾乔喝完最后一口鱼汤，然后满足的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 　　吃饱了。 　　和陆子野一起把外卖都收拾了后，顾乔又躺回了自己床上。 　　这时已经晚上十点，窗外灯光璀璨。 　　顾乔看着窗外，她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几楼，但应该挺高的，能很清楚的看到浦江。 　　她知道今晚上八点浦江边有烟花秀，本来还想去看的。 　　她叹了口气，转头问陆子野，“今晚浦江边有烟花秀，你看到了吗？” 　　陆子野：“看到了。” 　　“好看吗？” 　　陆子野掀了下眼皮，“一般般吧。” 　　说完，他顿了一下，“你想看烟花？” 　　顾乔点了点头，把胳膊搁在膝盖上，双手托腮，“以前还没禁烟花的时候，我爸爸每年除夕都会买很多烟火回来，能从天黑放到凌晨，可漂亮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细碎的星子。 　　他看着窗外，陆子野看着她。 　　“现在我都三年没放过烟火了，只偶尔参加别人婚宴的时候看到过。” 　　顾乔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想看烟花有什么难的。” 　　耳畔传来陆子野低沉嗓音，顾乔转头，只见他拿*着颗橘子在手里掂了一下，朝她走来。 　　顾乔茫然的看着他。 　　陆子野在她床边坐下，剥下一片橘子皮。 　　“看着。” 　　他回头看了眼顾乔，然后将橘子皮对折，轻轻捏着橘子皮的两侧，正对光源。 　　“别眨眼。” 　　说完，他两指微一用力，橘子皮里的汁水瞬间四溅而起，像烟花一样绽开。 　　细碎的水珠一颗颗落下，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 　　那一刻，时间仿佛放缓。 　　橘子汁颗粒带着星光漂浮在房间里，如梦如幻。 　　顾乔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陆子野。 　　他头上绑着白色的绑带，看起来像篮球场上戴着发带的男孩，让他比平时多了一分清冽的少年感。 　　绚烂的橘子水烟花在他头顶慢慢落下，很美的一幅画。 　　后来，陆子野带陪她去放了很多次烟花，也带她去东京看了盛大的烟花祭，但她依旧觉得，在这一年，这个病房，他为她放的这个橘子水烟花，是她见过最美的烟花。 　　大概是她看他看得太入迷，陆子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他低眸，撞上少女炽热的目光。 　　陆子野愣了一下，“你……看着我干什么？” 　　“谢谢你啊，陆子野。” 　　顾乔轻轻笑起来，笑容淡淡的，甜甜的。 　　他呼吸一滞，只觉心脏被什么飞旋着击中。 　　他匆匆别过头，躲开顾乔那炽热而明亮的目光。 　　暗暗深吸一口气，他绷着声线开口： 　　“我帮了你这么多事，别以为说句谢谢就行了。” 　　顾乔觉得他好像误会了她在谢他什么，但他确实是已经帮了她好多。 　　“那你想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 　　听顾乔这么说，陆子野心里立马跳出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那四个字—— 　　以身相许。 　　突然，像被什么呛住了，他低咳了两声。 　　咳了会儿，他才开口： 　　“帮我洗衣服。” 　　顾乔立马笑着点头，“好。” 　　看着眼前笑得傻乎乎的顾乔，陆子野把头偏到一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牙。 　　- 　　周日傍晚，一辆辆车开进明崇。 　　晚自习是七点，傅司白慢悠悠晃进教室。 　　“江致哥，野哥跟乔妹儿人呢？” 　　江致：“不知道。” 　　傅司白：“我给他们发个消息。” 　　傅司白在群里艾特他们俩： 　　[你们怎么还没来@帅哥的事你别管@gq] 　　[帅哥的事你别管：被车撞了在医院。] 　　[gq：不严重，后天应该就能出院。] 　　“卧槽，野哥乔妹儿进医院了！” 　　一条消息又弹了出来： 　　[帅哥的事你别管：上你们的课，别来。] 　　顾乔看着没了动静的群聊窗口，“我觉得他们可能还是会来。” 　　“他们肯定会来。” 　　陆子野语气笃定。 　　果然，四十分钟后，傅司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陆子野按下接听键。 　　“野哥，你们在哪个医院啊？” 　　手机里声音很杂，像是外边儿风很大。 　　“第六人民医院。” 　　“几楼，哪个病房啊？” 　　“十一楼，42号病房。” 　　“好，我们在摩的上，不跟*你所说了，等我们啊！” 　　挂掉电话。 　　陆子野：“摩的是什么玩意儿？” 　　顾乔：“这我知道，摩的（di）的（de）的（di）就是打的（di）的（de）的（的），只不过不是出租车，是摩托车。” 　　明崇位置偏僻，在这儿读书基本都有司机接送，没有司机的也可以坐校车回家，所以这里是没有出租车的，但明崇离市区有十几公里，想进城只能坐摩的。 　　又过了四十分钟，房门被打开。 　　“野哥！” 　　傅司白先冲进来，接着是江致，最后是盛远川。 　　“野哥你头怎么了？” 　　傅司白跑过来双手捧住陆子野的脑袋，陆子野一巴掌把他给拍开，然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破了点皮而已。” 　　“乔妹儿，那乔妹儿你呢？” 　　傅司白又一脸焦急地奔到顾乔的床边。 　　“我什么事也没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子野白了他们几眼，“说了没事，你们非要跑来。” 　　“你们进医院了，作为兄弟怎么可能不来。” 　　“野哥，你不知道，我们是坐摩的进的城，今天风贼大，那些摩的师傅飙车贼野，还没头盔，我快被吹傻了。” 　　一旁的盛远川听了，冷笑一声，“本来就傻再吹也就那样。” 　　傅司白转过头去就喷他一脸唾沫星子：“盛远川，闭上你的臭嘴！” 　　盛远川抹了把脸，“傅司白你他妈是狗吗，口水这么多。” 　　“喷死你！” 　　盛远川一把抓住他下巴，“你再喷你大爷试试。” 　　“呸呸呸。” 　　傅司白很努力地朝盛远川喷口水，但下巴被死死捏住，嘴巴都被捏得嘟了起来，一张一合看起来跟条脱了水的鲫鱼似的。 　　顾乔在一旁看戏，笑得咯咯咯的。 　　医院里冷冷清清，42号病房却格外热闹。 　　嘈嘈杂杂的打闹声伴着清脆笑声溢出窗外，随着风钻进夜色里，一路飘啊飘，吹过了整个秋。 　　44.我是他妈妈三合一 　　顾乔和陆子野在三天后出院,回到明崇的第二天就是冬季运动会。 　　陆子野之前报了好几个项目，但大家都劝他别去了，他额头上的绷带都还没拆,出汗了容易感染。 　　对此,陆子野只回了只回了五个字，“你们少管我。” 　　闻言,顾乔脑袋里顿时弹出了他的微信昵称：帅哥的事你别管。 　　还挺应景。 　　大家见劝不动他，也就由他去了，毕竟运动会获奖也是有综合素质分数的，他月考成绩那么差，要是运动会的分数也没了,那就真要被刷到其他班去了。 　　第二天，一如无数个运动会一样，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大概施雨的神仙以前在人间历劫的时候饱受运动会摧残，所以一到运动会就要出来捣乱。 　　明崇开运动会的时候,学校是对家属开放的。 　　这大概是在明崇唯一能看到女生的时候。 　　运动会还没开幕,操场上就聚集了好多家长和小孩儿,依稀能看到几个穿着冬裙的女生,每个女生后边*儿都跟着一群伸长着脖子，眼睛都要忘穿了的痴男。 　　明崇是真把这群本该在这个年纪春心萌动的男孩们给憋坏了。 　　明崇运动会开幕式老拉风了,有贯穿整个操场的彩带,有绚丽的彩烟,各种花样的无人机，碰上校庆还能看到几架直升机，每年花样都不一样。 　　听说今年还会放气球，操场上堆了上千个气球,所以不光是学生家属，就连扫地阿姨也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一早来操场上凑热闹。 　　陆子野懒洋洋打着哈欠和顾乔走出宿舍，慢吞吞朝操场走去。 　　他们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子野哥！” 　　是女生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陆子野原本无精打采耷着的双眼倏地睁大了一下。 　　艹，余向晚怎么来了？ 　　陆子野皱起眉，表情烦躁地转过头。 　　顾乔也跟着转身，视线里是一个穿着短裙朝他们奔来的女孩，她跑步的姿势很好看，发尾轻晃，裙摆飞扬，笑得格外灿烂，像阴雨天里会发光的太阳，满身都是青春的气息。 　　少女在他们跟前停下来，在看到陆子野额头上的伤后，笑容顿时消失，“小野哥你又撞车啦？” 　　“你来干嘛？” 　　陆子野懒得回她，一脸冷漠，语气不善。 　　余向晚毫不在意，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说，“来看你呀，顺便拍几张你的照片回去挂墙上。” 　　“你他妈以为是遗照呢你往墙上挂。” 　　陆子野语气真的好恶劣，对女生也一点儿没收敛，气得余向晚瞪了他一眼。 　　“谁说遗照才挂墙上的，那明星海报不也贴墙上吗。” 　　说着说着，她两只眼睛就弯了星星眼，肩膀还一晃晃的，表情很是娇羞，“我要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你。” 　　陆子野无语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旁的顾乔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给淹死。 　　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都这么勇敢奔放吗？ 　　顾乔还挺佩服她的，她就没这勇气。 　　陆子野懒得再搭理余向晚，转身就朝操场走去。 　　“子野哥你等等我。” 　　余向晚追上去，顾乔摇了摇头也跟着追上去。 　　运动会开幕式马上就开始了，大家开始集合，余向晚还算有分寸没去队伍里捣乱，拿着相机蹲在一边不停的对着陆子野拍拍拍。 　　“那不是小晚吗？” 　　江致认出她来。 　　傅司白立马探过来一个头，“诶！小晚姐也来啦。” 　　“四中今天应该不放假吧。” 　　他啧啧两声，去勾陆子野的肩膀，“小晚姐爱你可真是爱得深沉啊。” 　　陆子野瞥他一眼，“滚。” 　　傅司白不滚，还勾得他更紧了，然后朝余向晚喊道，“小晚姐，别光拍野哥了，让我也入入镜呗。” 　　余向晚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举起了相机。 　　见她还真答应了，一手勾着陆子野脖子的傅司白立马举起另一只手比了个耶。 　　余向晚用的是拍立得，按下快门后，照片就慢慢印了出来。 　　“姐，来再来一张。” 　　说*完，傅司白一把搂过一旁的顾乔。 　　顾乔猝不及防。 　　余向晚不想好好拍他，没等顾乔站好就按下了快门。 　　缓缓升起的照片里，短发的少女斜着身子，一直脚还空中，愕然地瞪大着漂亮的眸子，一旁的两个少年，一个笑容灿烂一个极不耐烦。 　　“姐，再来几张。” 　　傅司白又把江致和盛远川拉过来。 　　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排彩虹瀑布般的烟雾在空中绽开，无数红色的气球飞上天空。 　　“咔擦——” 　　快门声响起。 　　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 　　漂亮的少年们靠在一起，身后操场绿草如茵，天空上每一朵云彩都牵着一个小小的气球。 　　青春的，美好的。 　　- 　　小雨细绵绵的下着，但丝毫不影响操场内高亢澎湃的气氛。 　　“野哥加油！” 　　“小野哥加油加油加油！” 　　第一个项目是两百米赛跑，余向晚和傅司白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着，激动得不得了。 　　余向晚尖锐的细嗓在一众呐喊声中尤为突出，整个操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也引得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那是陆子野的女朋友吗，真他妈漂亮。” 　　“切，你不觉得她还没她身边那个小白脸漂亮吗？” 　　“你说顾乔？” 　　“除了她还能有谁，长得只有那么欠操了。” 　　站在跑道外的两个其他班的男生议论着，丝毫没注意到蹲在他们前面那一根跑道的人就是陆子野。 　　听着他俩在那儿逼逼，陆子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终点处的几个人。 　　在一众穿着校服的男生中，打扮得跟女团成员似的余向晚确实很扎眼，但他一眼望过去，最先看到的却是顾乔。 　　顾乔皮肤很白很白，站在擦了粉的余向晚旁边都还要比她白上一度。 　　顾乔没有像余向晚那样大喊大叫，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两只小手放在胸前揪着领子，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有些呆。 　　“嘁。” 　　他在心底笑了一声，那两个人嘴巴不怎么干净，眼光倒是不错。 　　他看着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眼瞎，明明怎么看都是女的。 　　他就这么隔着两百米的距离看着顾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听到比赛开始的枪响，直到身旁冲过一个人影他才反应过来。 　　因为没有听见枪响，陆子野起跑落后了别人很多，但他丝毫不慌，绷紧面部肌肉卯力往前赶。 　　他腿很长，按理说他这种身高在短跑上是不具优势的，但他摆臂极快，爆发力简直超强，所以腿长在他这里完全是优势，即使起跑落后，他也很快就追上了目前跑在第一的人。 　　最后甚至还领先一段距离得了第一。 　　顾乔是第一次看他这样跑步，他穿的运动短裤与背心，跑步时能看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是那种并不夸张，线条很漂亮的肌肉，充满了干净的少年感。 　　百米冲刺，别人表情都无比狰狞，他却因为绷紧了面部肌肉而时下颌线更加清晰，无比的*利落帅气。 　　顾乔突然理解余向晚为什么逃课也要来看陆子野参加比赛。 　　这样的陆子野，像风一样的少年，是致命的吸引。 　　“野哥牛逼啊！” 　　傅司白手舞足蹈地朝陆子野奔过去，顾乔也是这时才回过神来，跟着小跑过去。 　　“水。” 　　“小野哥喝水。” 　　顾乔和余向晚同时向他递去矿泉水。 　　余向晚侧目暗暗瞪了顾乔一眼。 　　顾乔抿了下唇，正要收回手，手上已经空了。 　　陆子野拿过她手里的矿泉水仰头就喝了起来，气得余向晚狠狠瞪了眼顾乔，眼神跟刀子似的。 　　“野哥你刚想啥呢，枪声都没听见。” 　　傅司白过去给他手动扇风。 　　陆子野漫不经心地拧紧瓶盖，“没注意。” 　　“请参加铅球比赛的同学到铅球赛场集合。” 　　陆子野报的很多项目里就包括铅球。 　　“帮我拿着。” 　　陆子野把水丢给顾乔，再次遭到一旁的靓妹用刀子般的眼神狠狠搓了两遍。 　　虽然被人瞪了好几眼，但顾乔感觉吧，就……还挺开心的。 　　陆子野铅球也拿了第一，球都飞出了场外，力气大得惊人。 　　“啊啊啊，小野哥你也太棒了！” 　　余向晚激动得像要奔过去亲陆子野一口，她嘴巴都撅起来了，结果跑到一半儿，一个手臂突然从她身后伸到她胸前，揽住她肩往后一拉。 　　她栽进一个气味清清冷冷的怀里，一个同样清冷的嗓音落下来： 　　“余向晚，你真行啊。” 　　余向晚回头，脸立马拉了下来，“你来干嘛？” 　　男生歪了一下头，“抓你。” 　　说着，他就这么箍着余向晚转身。 　　“陈妄你放开我！” 　　余向晚疯狂挣扎，被叫做陈妄的男生却只是笑笑，“不放。” 　　“那是谁啊？” 　　陆子野满不在意的回头，“不知道。” 　　余向晚被抓走后，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出现。 　　下午陆子野只有一个项目，四千米赛跑。 　　四千米对于经常跑步的人来说其实并不算很长，但比赛要拼速度，每年四千米赛跑的时候都要晕那么两个人。 　　所以一到四千米长跑，医护人员目光全称紧跟。 　　顾乔和江致他们陪着陆子野跑了一会儿，但实在跟不上陆子野的速度，就在操场里站着等他跑完。 　　陆子野不光爆发力强，连体力耐力也很好，整整十圈，几乎每一圈的速度都和第一圈时一样，最后一圈还能加速，最终领先第二名整整一圈半拿下第一。 　　顾乔他们早早跑到终点线的地方等陆子野。 　　原来在七中的时候，每次四千米赛跑的终点都会有很多人去等参加跑步的人，尤其是女生，一般都是至少个人等着，一个端水，一个张开手臂等着小伙伴扑进她们怀里，第一时间搀扶住已经体力透支的她们。 　　顾乔几年来一直都是张开手臂等别人扑进怀里那一个。 　　大概是出于习惯，看着陆子野渐渐向她奔来，她张开了双臂。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撞进她怀里。 　　巨*大的惯性让顾乔猛地后退了一步，但她用力抱住了身前男生的腰，死死的，稳稳的。 　　在阴雨绵绵的冬日里，靠在自己肩背上的男生浑身都散发着热气，很温暖。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愣了几秒。 　　几个人表面很平静，内心却很是丰富： 　　傅司白：“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槽！这两个人果然不对劲！” 　　盛远川：“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江致：“子野出息了。” 　　江致微微一笑，向陆子野递过去矿泉水，“来，水。” 　　陆子野还靠在顾乔背上喘着气，嘴唇有些发白。 　　他有些无力的抬手接过水，缓缓从顾乔身上直起身。 　　江致伸手过去扶住他，“先慢慢走一会儿。” 　　陆子野点了会儿头，边喝水边往前走。 　　顾乔见他走得吃力，也伸手去扶他。 　　喝完水，陆子野拧上瓶盖，似无意识地把手放在顾乔掌心上，并握紧。 　　在那只大手覆上掌心的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从指尖流进身体里，直击心脏。 　　顾乔有那么好几秒的怔愣。 　　他……他们牵手了。 　　陆子野的手很热，但十分干燥。 　　顾乔的手本有些冷，却渐渐被他焐热，很快出了汗。 　　顾乔不敢回握住他的手，就这么僵着无根指头扶着他，做他的支撑。 　　渐渐的，她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掌心也开始微微出汗，两手之间有些黏湿的不适感。 　　但谁也没松手。 　　顾乔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已经红透了。 　　她只好抵着头，再低一些。 　　所以陆子野暗暗侧目看她时，只看到她蓬松的发顶，细软的刘海与一点点圆乎乎的脸蛋轮廓。 　　她睫毛很长，芭比娃娃似的。 　　如果下雪，想必她的睫毛上可以挂上一层雪花吧。 　　他脑海里不由得冒出这个想法。 　　陆子野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 　　突然有些期待下雪了呢。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请参加跳高的同学到跳高场地集合。” 　　“哎哟，跳高要开始了。” 　　傅司白拍了拍陆子野的肩膀，“野哥我先过去了啊。” 　　陆子野点了点头，傅司白转身朝跳高的地方跑去。 　　盛远川：“我也先过去了。” 　　两个人走后江致也松开了扶着陆子野的手，“我去给他们拿瓶水，顾乔你扶着子野再走一会儿吧。” 　　顾乔还有些没回过神，“哦……好。” 　　操场外边有一个长廊，陆子野指着那个长廊和顾乔，“去那儿，我去坐会儿。” 　　“好。” 　　顾乔扶着他过去，陆子野坐下来。 　　这会儿人基本都在操场，长廊里没什么人。 　　“你愣站着干嘛，坐啊。” 　　顾乔大概是还没从跟他牵手的不真实感中回到现实，有些僵硬地坐下。 　　“坐过来点儿。” 　　某人又开口。 　　顾乔暗暗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点点过去。 　　“再过来点。” 　　顾乔又挪了一点点。 　　“我他妈会吃了你吗？”陆子野瞪着她，加重语气，“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已经很近了，但迫*于淫威，顾乔只好再挪过去一些。 　　两个人完全挨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顾乔有些紧张，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能预料到接下来的事情一般—— 　　陆子野偏头靠过来，凑近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 　　“我歇一会儿。” 　　他声音很轻，却让顾乔瞬间全身绷紧。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她是女生的啊。 　　顾乔极缓慢的挪动目光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陆子野。 　　他闭着眼睛，因靠的太近，挺拔的鼻尖隐没在视线里，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脖颈间。 　　随着他的鼻息一阵一阵扫进衣领，顾乔不自觉抓紧衣角，思绪越来越混乱，已经无法思考。 　　连江致从他们旁边的入口出了操场都不知道。 　　操场上没水了，要去教学楼搬。 　　江致出操场的时候没注意到他们，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毕竟是迎面撞上，顾乔也看到了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两秒。 　　期间，江致还微微瞟了一眼靠在她肩上的陆子野。 　　完了，顾乔脑子更懵了。 　　就算是两个男孩子这么靠在一起也很不正常吧。 　　顾乔慌得一匹，就在她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的时候，江致挪开了目光，抱着那箱矿泉水进了操场，跟压根儿没看见他们似的。 　　但顾乔确信他看到了，并且在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透着一股慈爱，像极了曾经她那磕明星cp的女同桌。 　　顾乔皱起眉炸了眨眼，他怕是真的误会了。 　　不过他刚刚那眼神会不会太淡定了一点，现在她在他们眼里还是男孩子诶。 　　这不应该吧。 　　虽然从认识他到现在，她还从来没在江致脸上看到什么特别惊讶的表情，但她总觉得是因为江致好像什么都知道，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 　　糟了！ 　　顾乔突然想到，会不会……其实在她来姨妈那天，江致就知道她是女生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在白鹭岛时他为什么还要提出和她一间？ 　　她琢磨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江致刚才那窃笑中带着一丝慈爱的神情。 　　他不会是……试探陆子野知不知道她是女生吧？ 　　突然间，她又回想起江致曾经说的那句话，“虽然我至今也没找到喜欢的事，但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为什么不无聊？ 　　因为知道她是女生了呀！ 　　“陆子野。” 　　顾乔喊他。 　　“恩，”陆子野懒懒应一声。 　　“江致大概是知道我是女生了。” 　　陆子野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顾乔重复一遍，“江致大概知道我是女生了。” 　　“那他妈的在白鹭岛他还要跟你一间房！” 　　陆子野语气很气愤。 　　顾乔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是…… 　　他不应该惊讶吗？或者无所谓，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我找他去！” 　　顾乔还很懵逼，等她再回过神来时，陆子野已经不见人*影了。 　　- 　　陆子野是在操场边找到江致的，江致没去傅司白跳高那儿，一个人倚在栏杆上。 　　“江致。” 　　陆子野走过去。 　　江致：“你怎么过来了？” 　　“问你个问题，”陆子野开门见山，“在白鹭岛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跟顾乔一间房？” 　　对于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江致没有表现出很多惊讶，面上仅有的一点点惊讶也是因为，他没想到陆子野会这么直接的来问他。 　　他垂眸笑笑，“想看看你知不知道顾乔是女生。” 　　陆子野愣住，眉头逐渐皱起，“你什么知道的？” 　　“恩……”江致想了想，“应该比你早。” 　　“那你他妈不告诉我！” 　　江致轻笑一声，“这是人家的秘密，我不干这种缺德事。” 　　陆子野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一旁，“少他妈说这些，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喜欢她的不是你吗？” 　　陆子野愣住。 　　面对江致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陆子野脑子嗡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头来。 　　“很明显？” 　　他问。 　　对于陆子野很坦荡的默认，江致倒是有些惊讶。 　　“不算很明显。” 　　陆子野又把头偏到一旁，表情有些别扭地开口，“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江致轻轻耸肩，“这你得问她了。” 　　“那你觉得，”陆子野瞄了他一眼，“她看得出来我喜欢她吗，我觉得她有点呆应该看不出来。” 　　江致：我觉得你才有些呆。 　　江致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说，“顾乔是有些呆呆的，可能看不出来。” 　　“啧，”陆子野轻啧一声，瘪了瘪嘴，“所以我让妈还得表白是吧。” 　　他有些烦躁地把脚下的一块碎石头踢开，又瞄江致一眼，“有没有什么好的计划？” 　　江致又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还是配合地摸腮，“我想想。” 　　“算了我自己想。” 　　陆子野皱着眉，表情沉沉重重的，看着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表白这种事情不需要计划吧？” 　　“不需要吗？” 　　陆子野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需要。” 　　“噗嗤——” 　　江致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挺浪漫。” 　　“浪漫？”陆子野嗤笑一声，“第一次没经验而已。” 　　“这种话竟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江致歪头看着陆子野，眼神颇有些欣赏的味道。 　　陆子野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话？” 　　江致：“第一次没经验这种有些丢脸的话。” 　　闻言，陆子野几乎是脱口而出： 　　“喜欢她没什么丢脸的。” 　　下雨的冬日，空气湿冷。 　　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女坐在长廊里，几株幽绿的常青藤垂下来，在她头顶盘绕。 　　少女表情很复杂，眉头紧锁，一手抓着校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心里很乱，因为刚刚陆子野的举动。 　　为什么她说江致可能知道她是女生的时候，他会是那个反应？ 　　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么*久之前江致要和她住一间房的事？ 　　并且他好像很生气。 　　为什么？ 　　她很想知道原因，但又不敢细想。 　　心脏跳得很快。 　　“喂。” 　　身旁突然想起一个声音，顾乔被吓得微微抖了一下。 　　她抬头，陆子野就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只与他对视了一秒，她就匆匆别开视线。 　　“你……问了嘛？” 　　陆子野打量着她的神情，“问了。” 　　“他不知道你是女的。” 　　他双手插兜，动作慵懒地往后一靠，翘起一只脚抵着身后的柱子。 　　“那他当时为什么要和我一间呀？” 　　陆子野愣了一下。 　　艹，忘了想理由了。 　　顾乔抬起头望向他，对视两秒，这次却是他先转开目光，眼神略为躲闪。 　　“傅司白要打呼噜，他嫌弃他。” 　　陆子野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这个理由。 　　“这样啊。” 　　顾乔低下头。 　　陆子野暗暗觑了她一眼，见她表情仿佛若有所思。 　　好像从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喂，问你个问题。” 　　抵着柱子的脚微微用力，他直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乔。 　　顾乔抬头，表情有些芒乎，“你要问我什么？” 　　“如果江致真知道你是女生，你觉得他为什么当时要跟你睡一间房？” 　　顾乔不知道他问这干嘛，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如果他知道我是女生还要和我一间，那应该是觉得我和其他男的睡一间房很危险吧。” 　　“切，”陆子野咧了下嘴，“他就不危险？” 　　顾乔很肯定的说，“江致是个好人” 　　陆子野把瞳孔移到眼尾，表情明显看得出不悦，“那你当时怎么不和他一间去。” 　　顾乔只看得到他的半边脸，“我不好意思嘛，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 　　“我他妈就不是男的了？！” 　　陆子野用力转过头，眉头压得很低，眼神很凶。 　　顾乔被他瞪得缩了缩肩膀，委屈巴巴的低声道，“不是我要跟你一间的，是你说要跟我一间的呀。” 　　陆子野愣了一下。 　　他极缓地偏头，目光始终钳着眼前的人，紧紧咬牙，“那是老子自作多情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乔忙忙解释，陆子野直接打断她，“不乐意跟我一间是吧，收拾东西，今晚就给我搬别的宿舍去。”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顾乔追上去，“陆子野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顾乔好不容易追上他，伸手去抓住他胳膊，陆子野也停下来。 　　顾乔以为他愿意听自己说话，忙道，“我乐意，我乐意的！” 　　“撒手。” 　　陆子野睨了她一眼，举起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上面显示着来电提示。 　　顾乔咬了咬唇，没撒手。 　　“喂。” 　　陆子野接起电话。 　　“野哥，你们在哪儿啊？” 　　“走廊。” 　　陆子野边回电话，边盯了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一眼。 　　“你们在那儿等着，我们马上过来。” 　　听傅司白他们要过来，顾乔这才松了手。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顾乔又低低补充了一句，但陆子野没回他。 　　很快，傅司白他们就过来了。 　　“走吃饭。” 　　傅司白过来搭住两人的肩膀，陆子野看都没看他一眼，把他手给拿掉，径自走在了最前面。 　　傅司白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傅司白一直活跃着气氛，平时这时候就属顾乔最捧场，笑得可开心了。 　　但今天她除了偶尔瞟陆子野两眼，那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完全没有去听别人说话。 　　陆子野就更别说了，就算平时也不带搭理人的。 　　见气氛活跃不起来，傅司白讪讪闭了嘴。 　　这顿饭吃得沉默且尴尬。 　　出了食堂，陆子野走在最前面。 　　傅司白趁机低声问顾乔，“你们吵架啦？” 　　顾乔当然是否认，“没有呀。” 　　“骗谁呢。” 　　“快说，你咋把野哥给惹着了。” 　　顾乔想了一会儿，编出一个完美理由，“我刚刚一不小心绊倒，把他裤子拉下来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 　　傅司白笑声洪亮且鬼畜。 　　不远处的陆子野听着他的笑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过来瞪了他一眼，在把头转回去的时候，很突然的，打了个喷嚏。 　　顾乔眼睛一亮。 　　原来背后说人坏话，那个人真的会打喷嚏呀。 　　回到宿舍已经六点多了，冬季的天暗得很快。 　　顾乔跟着陆子野走进宿舍，关上门，陆子野一声不吭地走到饮水机前接水喝。 　　顾乔一点一点挪到他跟前。 　　“陆子野。” 　　背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惊得陆子野手一抖，水从杯子里洒了些出来。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 　　“你干嘛？”他转过身来，眉目间满是不悦，“起开。” 　　他拿着水杯朝桌边走去。 　　顾乔跟在他身后，软着声音央求他，“你别生气了。” 　　陆子野在椅子上坐下来，冷着脸闷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顾乔：两只眼睛。 　　顾乔虽然没说出声，但陆子野知道她肯定在心里说了。 　　他沉了口气，把杯子放桌上，又起身，绕过她，走向床。 　　顾乔踏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 　　陆子野突然停下来，顾乔没刹得住脚，整个脸撞在了他背上。 　　他身上特殊的香气瞬间钻入鼻腔，顾乔一惊，赶紧后退。 　　“你他妈能不能别跟着我。” 　　陆子野回头怒瞪他一眼。 　　顾乔低头喏喏道，“你不生气了我就不跟着你。” 　　陆子野盯着她，没说话。 　　顾乔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你要怎样才不生气嘛。” 　　见他不说话，她小小声地试探着问他，她尾音拖得有些长，声音软软糯糯。 　　像是撒娇。 　　陆子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颤了一下。 　　暖黄的灯光下，她肌肤瓷白，眸光干净得像一只森林里的小鹿。 　　被那样的眸光注视着，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她的生得真的好白好白，皮肤又嫩又细，脸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再狠狠咬一口，。 　　咬出红印*子来。 　　这些个念想在脑海中慢慢滋生，让他不禁喉头上下滚动。 　　他是真的想咬她一口。 　　但算了。 　　他匆匆别过头。 　　还不是时候。 　　虽然将这念头压下，但他身上还是不自主的发热。 　　热得他两手抓住衣角，猛地脱下身上的毛衣。 　　他突然脱衣服，吓得顾乔睁大眼睛。 　　“你干嘛呀？” 　　陆子野把衣服往她怀里一扔，顾乔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了。 　　顾乔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这时眼前的人才缓缓开口： 　　“给我洗衣服。” 　　他瞟她一眼，冷冷补充： 　　“手洗。” 　　一听，刚刚还一脸惊恐的顾乔立马喜笑颜开，“好！我这就去洗。” 　　她好乖，笑起来，仿佛连空气都会甜一些。 　　看着她这样笑，陆子野愣了一会儿，再回过神，人已经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他走过去，靠在门口，看着里头正一脸开心给她搓着毛衣的小姑娘。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在这一刻，冬天的寒冷与萧索都不复存在。 　　只剩下什么温暖的，美好的东西一点一点填进胸腔里。 　　冬天的厚毛衣浸了水重得要死，顾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拎起来，更别说拎干了。 　　“起开。” 　　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蠢得要死。” 　　陆子野把她给撵开，自己把水里的毛衣一把捞起来，很轻松的把毛衣拎得很干。 　　顾乔在一旁看着他，忍不住笑着夸他，“哇，你力气好大呀。” 　　陆子野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突然就红了。 　　这个夜晚，耳尖红红的少年与笑容甜美的少女站在一起。 　　池子里冒着彩虹色的泡泡。 　　一切都是美好的。 　　- 　　运动会一共两天。 　　由于没有女子项目，第二天早上就没剩几个项目还没比赛了。 　　主席台上的播音员开始念着获奖者的名单。 　　被叫到名字的一个个上主席台领奖。 　　别人拿完奖就下去了，陆子野拿完第一个奖后就在上边等着，反正奖还多，他懒得跑。 　　他倚在一旁，表情懒散，却十足嚣张。 　　顾乔站在台下看着他，嘴角不自觉缓缓上扬。 　　她喜欢的人，是星光一样耀眼的存在呀。 　　下午没什么事，还可以自由活动，几个就决定出去城里玩儿下午。 　　江致：“咱去哪儿啊？” 　　傅司白：“我看万达广场那边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要不要去玩儿？” 　　盛远川：“密室逃脱有什么好玩的。” 　　傅司白：“那去玩剧本杀？” 　　盛远川：“无聊。” 　　傅司白：“那去解压馆？” 　　盛远川：“没意思。” 　　“盛远川我操你大爷！” 　　傅司白正准备要弄盛远川一顿，一转头却看见陆子野停在了他们身后大概两米的地方。 　　“野哥你站那儿干嘛？” 　　陆子野没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双眼返常的瞪得极大。 　　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一个面容枯槁消瘦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双目含着泪。 　　她慢慢朝这里走过来，嘴唇微微颤抖。 　　“别过来！” 　　看着女人*走近，陆子野突然大吼一声，声音里有种面临绝境的崩溃感。 　　“小野……” 　　女人捂住嘴，哽咽地轻喊他的名字。 　　“滚。” 　　陆子野垂着的双手紧紧攒成拳，始终大睁的双眼里已经血丝密布，他似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像狮子般怒吼，“滚啊！” 　　保安见状赶紧上来拉那个女人，挣扎着解释道，“你们放手，我是他妈妈。” 第45章 梦里的红衣女 　　“你们放手,我是他妈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包括保安,只有陆子野还是刚才的表情,双眼渐渐泛出猩红。 　　“滚，我他妈让你滚啊！” 　　陆子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额头上的青筋凸狰扭曲，脸色却惨败无比。 　　听到陆子野再次发出的怒吼，保安回过神，架起女人就往外拖。 　　女人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小野我是你妈妈，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女人不是看不到陆子野眼底的愤怒、憎恨以及记忆深处阴影被唤起的恐惧，但她仍不死心，继续喊着,“妈妈就住在翠风苑一栋一单元704,妈妈等你。” 　　女人的身影渐渐被拖拽到了视野之外,陆子野仍死死的盯着前方。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 　　接着,他像是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脱力般往下倒去。 　　“陆子野！” 　　“子野！” 　　“野哥！” 　　四人齐齐奔过去接住陆子野。 　　顾乔在刚才大家都把目光放在那个女人身上时就一直看着陆子野,最先接住了他。 　　陆子野倒在他怀里，胸口起伏异常急促，像哮喘病发时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表情极其痛苦,像是呼吸困难。 　　“陆……子野！” 　　顾乔声音都开始颤抖，眼泪在这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看着陆子野这样，顾乔只觉心脏像是被人拿绳子给狠狠勒住，一阵绞痛，下意思的就要打120。 　　她赶紧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按出120的电话号码。 　　就在她即将要按下拨出键的时候，一只青筋完全暴起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 　　“别，”陆子野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别打电话。” 　　“咱不去医院，我带你去医务室！” 　　江致蹲下身迅速把陆子野背到背上，起身就往医务室奔去，盛远川和傅司白一左一右扶着陆子野的背，顾乔跟在后面，几个人跑得飞快。 　　顾乔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还是一边哭着一边跑，视线都是模糊，好几次险些摔倒。 　　每一次快要摔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稳住身体的，她现在眼里只有一个陆子野。 　　其他的，交给本能。 　　校门口到医务室有很长一段距离。 　　尽管几个人已经跑得很快很快，还是很久都没有到。 　　“子野，你还好吗，你再坚持一会儿。” 　　江致喘着气问他。 　　“我没事。” 　　背上传来陆子野仍有些虚弱的声音，“真的没事，放我下来吧。*” 　　他已经没有喘，只是无力的趴在江致背上，像是很累。 　　江致没有听他的话，继续往前跑，“到了医务室再说。” 　　几人又跑了几分钟这才终于到了医务室。 　　明崇的医务室很大，因为运动会刚完，医护人员大多数都去吃饭了，医务室里空荡荡的。 　　“医生！医生！” 　　没看到医生，傅司白和盛远川就分头找医生去了。 　　江致把陆子野背到病床上放下来，顾乔连忙去接着。 　　陆子野脸还是惨白色，眼底的血丝也没有退下去。 　　“哭什么？” 　　陆子野这时候才注意到顾乔哭了，眼睛红红的，很肿。 　　他像是觉得好笑的嘁了一声，“我又不是要死了。” 　　顾乔低头，没有说话，眼泪反倒流得更快了，像透明的玻璃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 　　江致站在一旁，静默地叹息。 　　“顾乔你先守着子野，我也去找找医生。” 　　陆子野看着江致走后，目光又落在顾乔身上。 　　“过来。” 　　他语气命令似的，偏又虚弱得很，倒显得温柔。 　　顾乔愣了一下，低着头，从床尾慢慢走到他面前。 　　陆子野看着她一颗一颗直往下掉的眼泪，像是叹息了一声，“把头抬起来。” 　　闻言，顾乔抿了抿唇，快速地眨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也确实憋回去了一些，她这才抬头，然而在看到陆子野那张极为憔悴的一张脸，眼泪又再次充盈。 　　早上领奖时，他还那么拽，那么得意。 　　那么意气风发的陆子野，怎么见了个人就变成了这样。 　　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是对他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眼泪再次落下来，沿着脸侧，滑至下颌，留下两行晶莹的泪痕。 　　“还哭？” 　　陆子野皱起眉，“你们女的都这样吗，屁大点事也哭。” 　　他嘴上一点不饶人，却是很温柔的抬起手，轻轻为她抚去了泪痕。 　　“别哭了，你现在还是男的。” 　　他语调放轻了一些。 　　顾乔点头，低头自己把眼泪抹干净了，然后再抬起头。 　　她脸上倒是没泪渍了，琥珀色的眼睛里还是水洇洇一片，仿佛随时都有再次滑落的迹象，却又死死困在眼眶里。 　　陆子野听到心里传来一声叹息。 　　她呀…… 　　“今天的事，别跟余曼说，更别给我爸说。” 　　他很肯定的说，“我真的没事，信我。” 　　顾乔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不说余阿姨就不知道了吗？” 　　陆子野也知道，沉默了一会儿，他别过头，闷闷地说，“我不想他们过来。” 　　“那我给余阿姨打电话，让他们不要过来。” 　　陆子野愣了一下，把头缓缓转过来。 　　眼前的人目光很坚定的偏向他，不仅此刻，像是永远都会偏向他。 　　“好。” 　　“医生，就在那儿，你快给他检查检查。” 　　几个人领着医生过来，顾乔退后几步，让医生过来。 　　又看了他几眼，顾乔转身走到门外，拿出手机准备给余曼打电话，手机上已经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余曼打*的。 　　“喂，余……”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余曼焦急的声音，“小乔！小野怎么样了？” 　　“我们在医务室了，应该没有什么事，刚开始他喘得有点厉害，现在已经没有喘了。” 　　余曼像是松了口气，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就是……” 　　“小乔你说。” 　　“他不想你们过来。”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好，我们不过来。” 　　“你替我们照顾他一下，”余曼顿了段，又说，“让他配合医院检查，我们还是不放心。” 　　“好，我们现在就在医务室，明崇的医务室人员听说都是很厉害的医生，余阿姨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谢谢你啊小乔。” 　　“余阿姨你客气了，我只是……” 　　“喂小乔？” 　　愣了一会儿的顾乔忙忙开口，“没什么没什么。” 　　“那我回去了。” 　　“好，余阿姨你路上小心。” 　　挂掉电话，顾乔走回医务室。 　　“同学你以前有过哮喘病史吗？” 　　陆子野一脸的不耐烦，“没有。” 　　“那你之前出现过这种状况吗？” 　　陆子野：“没有。” 　　“那请你告诉我，除了觉得呼吸困难还有其他症状吗？” 　　陆子野：“没有。” 　　“同学，请你配合检查，你这样是不行的。” 　　傅司白他们也在一旁劝，“对呀野哥，你地说实话医生才好给你确诊啊。” 　　陆子野眼神暗了暗，“我说的就是实话。” 　　医生还想说什么，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本来想挂掉，但看到来电显示后，她还是接了起来，“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医生就出去了一两分钟，回来后没再多问陆子野什么，“同学我带你去做几个检查，请你务必配合。” 　　“恩。”陆子野懒懒应了声。 　　医务室的医务人员这会儿基本都回来了，毕竟生病的是董事大少，医生多病人少，所以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 　　说快也不是很快，他们还是等了一下午，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陆子野整个人气色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所有检查的结果是五点出的。 　　期间，陆子野想打游戏，傅司白他们按着不让，陆子野实在没事干，只能睡觉。 　　这会儿已经睡得很沉了。 　　医生把他们几个叫到办公室。 　　“医生，怎么样？” 　　“不是哮喘，也没什么其他问题，应该是应激反应。” 　　医生问他们，“他以前是不是遭受过什么伤害？或者留下过什么阴影？” 　　顾乔愣住。 　　果然…… 　　虽然她余曼一开始就告诉过她，陆子野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她能猜到是某些很不好的事。 　　但伤害他的，竟然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 　　“野哥的童年阴影不会跟他亲妈有关吧。” 　　“今天野哥看见他亲妈的反应也太吓人了。” 　　“他妈到底对他干了啥呀。” 　　“野哥也太可怜了。” 　　从办公室出来，傅司白自个儿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盛远川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傅司白*努了努嘴，“又还没到病房我干嘛要闭嘴。” 　　他刚说完这句，拐角就看到了半倚在门口的陆子野。 　　傅司白愣住。 　　完了。 　　闯祸了。 　　“可以走了吗？” 　　陆子野眼眸半垂看着他们，眼神慵懒，语气却淡漠得近乎冰冷。 　　顾乔觉得他应该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甚至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医生会跟他们说的话。 　　过道里有窗外透进来的光，把他身影拉得很长。 　　很突然的。 　　她嗓子又开始发涩发堵。 　　曾经因为继母继姐的虐待，她可以说是发了疯，而倘若当初施暴的是她爸爸，她想，她可能就不仅仅是发疯了。 　　在陆子野的身上，她看不到他曾经被亲人伤害的痕迹。 　　可越是这样，她越心疼他。 　　“可以走了。” 　　她微笑了一下，将眼里的泪光压回去，走到他面前，“医生说你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了。” 　　陆子野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去吃饭，饿死了。” 　　陆子野径直走在前面，顾乔和江致跟上去，盛远川看了眼傅司白，傅司白一脸懊悔。 　　这顿饭大概是几个人有史以来吃过最安静的饭，以往活跃气氛的都是傅司白，但今天傅司白恨不得把自己嘴给剁了。 　　今天江致也没有说话，他是最通达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说了不如不说。 　　至于顾乔不说话，因为她大概是最体会陆子野现在心情的人。 　　应该没有人会想把自己最脆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亲朋好友的面前，就像她当年也很不想他爸爸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吃完饭已经将近七点，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食堂外的风潮湿阴冷。 　　风很大，穿得再厚也仿佛会被吹成细细长长的影子，人走在这风里会显得身影异常单薄。 　　望着前方单薄的背影，顾乔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她加快脚步，追赶上她眼里的少年，和他肩并着肩一起走，尽管没有说话。 　　回到寝室，两人也没说过什么话，洗洗就躺下了。 　　顾乔睡不着。 　　陆子野也睡不着。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顾乔知道陆子野睡不着，但陆子野以为顾乔睡着了。 　　大概是接近凌晨的样子。 　　陆子野从床上起来，随意批了件外套走向阳台。 　　门打开，冷风灌进来。 　　一般人会下意识的裹紧衣服，陆子野跟感觉不到冷似的敞着外套就走了出去。 　　他微微躬身，胳膊撑着栏杆上，一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像是掏着什么。 　　标准的掏烟姿势。 　　但掏出来的却是颗糖。 　　一颗奶糖。 　　他撕开外面的包装，把糖塞进嘴里，很浓的奶味顷刻溢满了整个口腔。 　　他皱眉。 　　其实他真的不喜欢这个糖的味道，太腻太甜。 　　他皱眉嚼着嘴里的奶糖，目光注视着远处。 　　有细雨飘到他脸上，空气湿冷。 　　明崇地处城郊，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满街的霓虹，夜晚漆黑一片，很远的地方才看得到光。 　　他看着那一片微弱的光，长时间的注视*让双眼渐渐失焦，眼前的黑夜与光变得模糊闪烁，与记忆深处的某一个场景渐渐融合。 　　阴冷潮湿的空气，四处的漆黑，远处微弱的光…… 　　不一样的是，记忆里有小男孩虚弱的哭喊，一遍又一遍。 　　他停下嘴里的咀嚼，半垂眼眸。 　　有大约十分钟，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靠在栏杆上的手被寒风吹得冰冷僵硬。 　　在一片寂静中，他忽的轻笑一声，动了动僵住的手指。 　　大概是想通了什么，他转身，推门回了房间，吐掉了嘴里还未完全融化的糖。 　　真的很难吃啊。 　　房间里很暖，也没开空调，就是很暖，让身体很快回温。 　　他脱掉外套和裤子，重新躺上床，闭眼睡觉。 　　这一次他睡得很快，但睡得并不好。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像是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 　　头顶老旧的白炽灯摇摇晃晃，灯光很暗。 　　空气里充斥着湿润腐朽的泥土味道，令人作呕。 　　他不知道被什么绑着，手腕好痛，脚踝也好痛，想要断掉了一样。 　　耳边响着十几年前的老歌，视线是模糊的，只隐约看到有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在跳舞。 　　女人转着圈来到他跟前，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他知道她在笑。 　　她笑得很开心地问他，“小野，妈妈跳得好不好看？” 　　他陷在梦里，陷得很深，忘了自己已经长大，于是他喃喃着： 　　“妈妈我好疼……” 　　说完，地下室里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哪怕音乐还响着。 　　“妈妈……” 　　他喃喃着，无力的抬起沉重的脑袋，一张浮肿惨白的脸放大似的突然出现在他视野里，睁着漆黑瘆人的瞳子死死瞪着他。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女人像是突然发了疯，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着，“为什么不回答！” 　　“是我跳得不好吗？是我不好看了吗？回答我！” 　　“回答我！” 　　头被人揪着头发狠狠抓起来，好疼，像是头皮快与颅骨分裂。 　　耳边还在不断传来女人疯狂的咆哮：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你就该去死！该去死！” 　　女人的话像一把刀子，插进他心脏，狠狠的，用力的翻搅。 　　他说不出话，身体颤抖。 　　“啊——！” 　　女人尖叫着拿刀猛地插进他的肩膀，好在刺偏了，只是在皮面表面划了个大口子。 　　血很快渗出来。 　　“血……” 　　女人表情惊恐，双手颤抖着，尖刀滑落在地。 　　“小野，妈妈不是故意的。” 　　女人扑过来，满脸愧疚与心疼，留着泪问他，“疼吗？” 　　疼啊…… 　　好疼好疼。 　　可女人关切的表情只停留了短短几秒，紧接着又开始嘶吼起来。 　　她吼得很大声，但他有些听不太清，视线再次变的模糊，越来越模糊。 　　有什么在渐渐斑驳破碎，又缓缓聚拢粘合。 　　眼前的场景还是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头顶老旧的白炽灯还在摇晃。 　　唯一不同的是，地下室里就他一个人。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觉得很渴很饿，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到处还都疼得要命，让他一点也不想动弹。 　　可出自本能的求生欲望，他强行打起精神，想找些吃的。 　　他用手撑住地面，随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他身上传来锁链相撞的声音，一条和他手腕般粗细的铁链套在他脖子上，将他像狗一样拴起来。 　　铁链很重，压得他刚走两步就又摔下来。 　　地下室很大，也很空，只有一张破沙发和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水，还有一罐糖。 　　三天了，整整三天他一滴水一颗饭都没有吃过。 　　这一摔，他就再没力气继续站起来，他只能用胳膊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的朝桌子爬过去。 　　终于，他就快靠近那张老旧的梨木桌，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拿到水，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再前进半分。 　　拴着他脖子的铁链被绷直，不断传来阵阵声响。 　　他使出全身力气尽量伸长手指去够，冰冷的铁链深深陷阱脖颈，勒得他开始干呕，无法呼吸。 　　最终他还是拿到了水和糖。 　　他只是想喝一口水，吃上一颗糖，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趴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呕吐，身体痉挛般颤抖，胃里一阵阵的泛着恶心，比死了还难受。 　　梦里的时间过得漫长无比。 　　像是过了一整个黑夜那么久，他才缓过来。 　　手里的只是一瓶很普通的塑封矿泉水，因为使不上力，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艰难地打开盖子。 　　他一口气喝下整瓶水，喉咙里也依旧火烧一般干裂疼痛。 　　喝完水，他瘫软的倒在地上，躺在地上将糖罐子拆开，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 　　那糖很甜很腻，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但如果没有这一罐糖，他可能会死在那个到处充满着潮湿泥土味的地下室。 　　所以后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带着这样一罐糖。 　　糖在嘴里融化，流进已经极度瘪塌的胃里。 　　像是被奶香熏晕了，胃里竟有了种饱腹感，于是他含着糖，累极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有些分不清是在黑夜还是白天。 　　像是白天，因为远处有光，又像是黑夜，因为周围一片漆黑。 　　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指，黑暗将他完全的吞没、包裹。 　　身后有隐隐约约类似多脚虫类爬过的声音，外面风呼呼地垂着，风声如同女人的呜咽，诡异骇人。 　　他害怕极了，将身子整个蜷缩起来。 　　忽然间，他发现脖子上没了那沉重的铁链。 　　他像是嗅到了一丝希望，立马站起身来，忍者全身的剧痛朝着远处那抹光奔去。 　　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 　　他扭动把手，门没锁！ 　　他欣喜若狂，猛地将门拉开。 　　“小野，你要去哪儿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浑身突然僵硬，他的牙关开始发抖，身体像被什么旋转着，极缓极缓转向身后—— 　　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正歪着头，冲他微笑。 第46章 顾乔是个疯*子 　　“陆子野！陆子野！” 　　顾乔用力摇晃着床上像是陷入梦魇里的陆子野,声音里带着哭腔。 　　顾乔一直就没睡着，知道他去阳台呆了会儿，回来没多久她就听见他开始说梦话。 　　她有些担心,所以下床看他。 　　起初他还只是低低地喃喃着什么,可到后面，他开始挣扎、哭喊,手指不时还会僵成爪状，死死的抓着床单，像是痛苦至极。 　　看着他身体不停抽搐，她好害怕，她开始喊他,可怎么也喊不醒。 　　她伸手去摇他，眼泪成串的掉下来。 　　她不常哭，也不爱哭。 　　以前除了她爸爸晕倒时，她几乎没有哭过，可最近她总是想哭,哪怕陆子野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只要想到他曾经可能受过的苦,她嗓子就堵,很难忍住不哭。 　　这次她哭得更是厉害，哭到声音哽咽难言,“陆子野,你……你醒醒啊。” 　　见他还不醒,她慌乱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想打120。 　　就在她快按下拨出键的时候，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搭上来，轻轻握住她。 　　“我醒了。” 　　顾乔怔了怔，抬头,恰好一滴晶莹的泪珠子掉出眼眶。 　　“嘀嗒——” 　　落在他手背上。 　　顾乔对上陆子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嘴唇忍不住下撇，越来越多的眼泪砸下来。 　　陆子野静静地看着顾乔，半晌，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吓到你了吗？” 　　他动作温柔，声音也很轻。 　　顾乔没有说话，垂下长睫遮住水汪汪的双眼，强行忍住不要继续再哭。 　　她不想老是被他看见哭。 　　“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他像是无奈地笑了笑，“瞧把你吓成这样。” 　　他收回手，微微偏头看着顾乔。 　　顾乔已经忍住了不再掉眼泪，但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打了几个嗝。 　　她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像只小鹿。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男的那啥的时候总喜欢把女生弄哭了，女生哭起来的样子怪可爱的。 　　刚醒的时候，他还有种未从梦里抽离的感觉，身体很累，四肢很痛。 　　可现在看着顾乔，他竟有些想不起梦里的场景，很神奇的感觉。 　　就像从地狱里突然被带到了人间，四周温暖，有轻盈花香，浑身洁白的天使为他净化着在地狱沾染的污浊。 　　以前他不是没做过噩梦，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天，他会梦到那个地下室。 　　但醒来没有哭唧唧的顾乔守在他身边。 　　那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想了想。 　　好像每每做过噩梦后，那一整晚他都不会再睡觉，那种恐惧是被刻进骨缝里了的，无法抵抗。 　　但现在他心里没有一点害怕，内心很平静，仿佛被什么温暖柔软的，像风，像棉花一样的东西包裹着。 　　甚至有些像笑，怎么就把她吓哭了呢？ 　　是女生都这么胆小，还是…… 　　她喜欢我啊。 　　他这么想。 　　于是，他忍不住扬起唇，露出一个有些窃喜的笑。 　　“你还笑……” 　　顾乔尾音拖得长长*的，哭腔里满是委屈，“你刚那个样子真的很吓人的好吗！” 　　顾乔刚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眼前的陆子野依旧笑得很云淡风轻。 　　“所以你不好奇我到底梦到了什么吗？” 　　闻言，顾乔愣了一下。 　　他竟然可以这样一脸轻松得笑着说出这话，她以为他是不愿意把自己伤口让别人看到的，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她匆匆别过头，掩饰住方才错愕神情，“不就是噩梦吗，有什么好奇的。” 　　陆子野看着她，眼底始终噙着抹笑。 　　那件事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觉得没必要，也不愿意。 　　他不喜欢被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 　　可这一刻，他想告诉顾乔。 　　不为别的，他想她疼一疼他，为他再哭一哭，如果她真的喜欢他的话。 　　但还是算了。 　　要是她不喜欢他，那可真他妈尴尬。 　　他可不想她来一句什么，“你好可怜。” 　　他不需要被人可怜。 　　更不想被顾乔可怜。 　　他喜欢的女孩子，最好是崇拜他，心疼他也行，甚至可以讨厌他，唯独不要同情他。 　　他不想再丢掉好不容易才找回的自尊。 　　“你不想听，我还懒得说呢。” 　　他重新躺回去，双手枕脑后。 　　“去洗把脸吧你，爱哭鬼。” 　　被他这么说，顾乔又抹了两把眼睛，然后她听见一声轻笑，有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接着响起： 　　“洗了脸赶紧睡吧，挺晚了。” 　　“恩，你也快些睡。” 　　“好。” 　　- 　　每年冬季运动会都下着湿冷湿冷的雨，而只要运动会一过，立马就是晴天。 　　冬天的太阳其实很温暖，被映照的地方总比周围没有光的地方暖上一些。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落在教室里的书桌上。 　　教室里全是十六七岁的孩子，青春洋溢的笑容比阳光还温暖人心。 　　现在是下课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过道里追逐打闹。 　　每每这个时候，余向晚一定是声音最大的那一个，可今天她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姐妹你干嘛呢！” 　　一个女生扑过来抱住她，“哇！这谁啊！” 　　女生拿起她桌上的照片，一脸花痴地喊着，“太帅了吧！” 　　“帅吧，”余向晚骄傲的昂起下巴，“我就跟你们说了我男朋友很帅。” 　　女生惊讶的张大嘴，“卧槽姐妹，你真有男朋友了啊。” 　　余向晚拿起一张陆子野的照片，“这不就是吗。” 　　“我再看看我再看看。” 　　女生拿起她桌上的二十多张照片，一边看一边夸，“姐妹你牛掰啊，这么帅的人都能拿下。” 　　“诶？！他朋友也很帅诶！” 　　“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 　　“明崇果然帅哥多！” 　　“姐妹你有这几个帅哥的微信吗，赶紧给我赶紧给我！” 　　女生激动得直跳，抖得一张照片掉了下去，落到了前边儿一个人的桌子底下。 　　余向晚看见了照片掉下去，蹬了蹬前面那个人的椅子，“喂，萧薇，把照片给我捡起来。” 　　被叫萧薇的*女生似乎有些怕她，赶紧钻到桌子下去捡照片。 　　照片掉得有些远，冬天大家都穿得又厚又臃肿，萧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够到照片。 　　人都有好奇心，刚刚见她们那么激动，萧薇也想看看照片上的人有多帅。 　　于是她偷偷瞄了一眼。 　　那是一张合照，四个男生站在操场上，三个高高瘦瘦，还有个矮矮的男生长得比女生还漂亮。 　　这张脸她觉得有些眼熟，遂凑近仔细看了一下。 　　忽然间，她瞳孔骤然放大，目光死死的盯着照片上的人。 　　是她！ 　　“喂。” 　　余向晚狠狠踹了一脚她的凳子，“你他妈没见过男的是吧。” 　　她站起来，一把想要夺过萧薇手里的照片，但萧薇却死死的把那张照片抓着。 　　“萧薇你是不是有病啊，给我松手！” 　　“顾乔！” 　　萧薇瞪大着一双眼问余向晚，“她是不是顾乔？！” 　　余向晚皱起眉，“你怎么认识顾乔？” 　　另一个女生却来了兴致，“哟，萧薇你还认识在明崇读书的富二代呢？看不出来呀。” 　　女生语气里满满都是讥讽与嘲笑。 　　听她这么一说，萧薇这才突然想起，明崇是一所男校。 　　“她怎么会在明崇？”萧薇顾自喃喃道。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是乡巴佬啊。” 　　女生再次讥讽她。 　　刚刚的惊愕已经褪去大半，现在被人这样明晃晃的嘲笑，萧薇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 　　她攥紧掌心，像是报复一般恨恨道，“她一个女的怎么会在男校。” 　　“萧薇你他妈疯了吧。” 　　女生看她的眼神愈加嫌恶。 　　余向晚愣了愣，但还是道，“你眼瞎就赶紧滚去看医生，别在这儿恶心人。” 　　“我不可能认错！” 　　萧薇瞪大着眼睛，目眦欲裂。 　　她紧紧咬着牙，表情充满了怨毒，一字一句仿佛从齿间碾碎了挤出： 　　“她才是疯子！她差点杀了我妈！” 第47章 谁不是个疯子呢 　　“卧槽,我看你真他妈是疯了。” 　　女生摇着头，看她的眼神跟看瘟神一样，恨不得立马离她远些。 　　余向晚没说话,看着萧薇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来,女生赶紧远离瘟神，余向晚表情有些怔愣地缓缓坐下。 　　这节课是数学课,教他们的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儿。 　　他在上面讲着题，声音很大，余向晚坐在下面，愣愣的看着黑板，眼神有些空洞。 　　她能看见台上的数学老师在讲话,却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所有人就在她眼前，她却觉得离这个世界很远很远，一切都有些恍惚。 　　这个班上的人都觉得萧薇脑子有些毛病，明明是个乡巴佬却喜欢装阔，假得要死,所以她说的话没几个相信。 　　更别说什么“她差点杀了我妈”这种荒唐的话。 　　她也不相信。 　　她真的不相信的,顾乔怎么可能是女生,还差点杀人。 　　这不可能。 　　可她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来。 　　她喜欢陆*子野，喜欢了很多年,虽然她知道陆子野并不喜欢她,但她一直觉得他迟早会是她的。 　　她从不害怕他身边出现什么别的女生,她眼里的子野哥哥从不为任何人动容，像南极最高峰的那一块冰，永远冰冷，遥远,没有人可以靠近。 　　只有她，只有她可以日复一日的去攀那座山。 　　即使暂时无法触及，可没有人比她更接近。 　　她知道他的一切，所以更加确定他不会轻易的喜欢一个人，交付感情。 　　如果要说谁能够温暖他，捂化他，那只会是她。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如果顾乔是女生，如果陆子野知道她是女生……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做这个假设。 　　但有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 　　如果顾乔真的差点杀人，她不会再让顾乔待在她的子野哥哥身边。 　　- 第二节 课的课间有二十五分钟。 　　四中的厕所只有最左端才有，教室在右端的人上个厕所比抢着干饭还跑得快，只有这第二节 课的课间能慢慢走着去。 　　厕所里有两三个躲着抽烟的女孩，萧薇最怕这些人，低着头赶紧从厕所出来。 　　出了厕所她才敢把头抬起来，并迎面对上一道目光。 　　是余向晚。 　　余向晚看着她，眼神有些冷。 　　“过来。” 　　余向晚转身，走向另一头的楼梯。 　　萧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低头跟了过去。 　　走到一楼，余向晚停下。 　　萧薇低着头站在离她一米远地地方。 　　“顾乔的事，”余向晚缓缓转过头来，语气冰冷，“你给我说清楚。” 　　萧薇一惊，在看到余向晚很沉重的表情后，她眼底划过一丝怨毒。 　　她咬紧牙，立马和余向晚说起了顾乔的事。 　　余向晚听着，表情至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化，掌心却一点一点攥紧。 　　- 　　周六。 　　陆子野准备骑车去赛车场，他已经有两周都没去了练车了。 　　他骑车从车库出来，转动摩托手柄正要加速，前方拐角却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并且张开双臂拦在路中间。 　　他急忙刹车。 　　“余向晚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陆子野冲着站在路中央的余向晚吼道。 　　余向晚仍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陆子野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皱了皱眉，“你干嘛？” 　　余向晚这才放下手，冷冷开口，“你下来。” 　　陆子野真的很不想搭理她，但他也确实没见过余向晚这个样子。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下了车。 　　他走到余向晚跟前，“说吧，什么事？” 　　余向晚直接开门见山的和他说，“你知不知道顾乔是女的？” 　　陆子野愣住，然后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原本有些散漫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冷厉，语气里除了惊愕之外，更多的是不悦。 　　余向晚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睛，渐渐红了眼眶。 　　他知道，他竟然真的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 　　余向晚声音有些哽咽难言，她攥紧掌心，像是豁出了所有*希望与勇气才问出那一句，“知不知道她差点杀了人？” 　　陆子野再次愣住。 　　“你说……什么？” 　　他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说顾乔曾经差点杀了人！她就是个疯子！疯子！” 　　余向晚咬着牙哑声低吼。 　　“不可能！” 　　陆子野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不相信是吧，”余向晚含着泪笑了一声，“那我就跟你再说清楚一点！” 　　“陆叔叔当年飞机失事，是顾乔他爸爸救了陆叔叔，那个时候顾乔还有个继姐和继母，就是在那一年，她差点杀了她的继母。” 　　飞机失事…… 　　继姐…… 　　这几个字眼反复回荡在陆子野的脑海里，像一把铲子，把多年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翻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总觉得顾乔很眼熟。 　　原来他们是见过的，那个被欺负的女孩。 　　“还要我继续说吗？” 　　耳边再次响起余向晚的声音，陆子野回过神，他抬眸看向余向晚，眼神很冷漠。 　　“你不用说了，我不相信，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打听到的这些消息，如果是别人告诉你的，拜托你别这么蠢，什么话都相信。” 　　余向晚对视着他的眼睛，语气笃定，“我余向晚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冤枉她顾乔！” 　　“她继姐是因为看到了我运动会那天拍的照片才知道顾乔在明崇，才告诉的我她差点杀了她妈，我当天就打电话给了她妈，她们两个人说的细节一字不差。” 　　余向晚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她顾乔就是个疯子！” 　　听她说完，陆子野沉默了几秒，几秒后他再次开口:“这些话……” 　　他抬眸看余向晚，声音平静，“你别跟余曼说。” 　　闻言，余向晚的双瞳瞬间睁大。 　　“子野哥哥，你……” 　　余向晚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啊？” 　　陆子野没有回答她，只说，“总之，你别跟她说。” 　　余向晚强行将眼眶里的眼泪压下去，咬住发抖的嘴唇，“我偏要跟小姑说！” 　　她死死地瞪着陆子野，眼神里有股抗拒的倔强。 　　说着她就要进屋去，陆子野一把拉住她。 　　“你放手！” 　　余向晚转身使劲想要挣脱，但陆子野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腕，极为用力。 　　余向晚见他不松手，开始发疯般的捶打他，陆子野就那么定定地站着，纹丝不动。 　　“我求你。” 　　陆子野沉沉的嗓音落下，余向晚还在半空中的手猛地僵住。 　　她抬头，嘴唇再次开始发抖，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求你。” 　　陆子野再一次开口。 　　余向晚看着他，深深的看着他。 　　终于再忍不住，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成串的流下，像河溃了堤。 　　看着她哭，陆子野没有再说话，表情沉默。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余向晚哭得寂静无声，大概最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 　　两人就这么静默地矗立了良久，余向晚闭上眼，把头转向一边，然后用力甩开了陆子野抓着她的手，背对他跑*开。 　　陆子野望着她的背影，表情依旧静默。 　　余向晚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他也收回目光，半垂眼。 　　脑海里浮现出余向晚刚刚和他说的话—— 　　“她差点杀了人！” 　　“她顾乔就是个疯子！” 　　“疯子？” 　　他表情似琢磨回味着这二字的意思。 　　“嘁——” 　　他笑了一下，表情满不在意，甚至还掺着一丝愉悦，而后低喃了一句：“谁不是呢。” 　　他笑着转身，视野里一个身影突然闪到墙后。 　　他愣了一下，心脏瞬间悬起。 　　“顾乔？” 第48章 第二人格的诞生 　　“顾乔？” 　　陆子野快步走过去,果然在墙角看到了躲着的顾乔。 　　“你……” 　　陆子野眼神一暗，“你听到了？” 　　顾乔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她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 　　陆子野显然是不相信,“那你躲什么？” 　　顾乔垂下眼，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我……我看到你牵着她的手，我怕打扰到你们。” 　　陆子野表情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说，“我跟她没什么的。” 　　顾乔愣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陆子野一眼，又很快低下头，轻声说，“你不用跟我解释。” 　　“需……” 　　陆子野张口,但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顾乔就将他打断,“我是来给你送手机的。” 　　“你手机忘拿了。” 　　顾乔伸手把手机递给他,几乎是硬塞到他手里，然后就转身往回走。 　　她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快点离开他的视线,因为她说了谎。 　　她不擅长说谎。 　　她听到了。 　　听到余向晚说她是疯子,说她差点杀了人。 　　她从余向晚拦住他车时就站在了这里，但她不知道陆子野听到这些后是什么反应，余向晚为什么哭，他又为什么要拉着余向晚。 　　因为在听到余向晚说她差点杀了人后,她的大脑就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的场景也恍如梦境。 　　她像是站在极速后退的车里，周围的场景不停的倒退，连同时间一起，倒退回四年前的那一天。 　　是，她是差点杀了人。 　　不过那个人不是萧薇的妈，她曾经真正想杀掉的，是萧薇。 　　当年，因为陆子野把萧薇推下坝沿，萧薇母女对她更加变本加厉，尤其是萧薇。 　　萧薇大概始终觉得陆子野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帮她的，一直恨不得她毁容，甚至把她推进过荆棘丛，她差点因此瞎掉。 　　在学校，萧薇更是想法设法的想毁掉她的名声。 　　萧薇把从别人那里偷来的钱塞到她书包里，嫁祸她是小偷。 　　那阵子，每天都会有人把口香糖粘到她的头发上，所以后来她剃掉了头发。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想要杀掉萧薇的理由。 　　她想杀她，是因为她竟然还想跟她抢爸爸。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们家里学校不远，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所以每天她们都是走回去的。 　　但因为摔到了腿，萧薇她妈每天都会来接她，顺便把*她一起稍回去。 　　但有一天，来接她们的是她爸爸，说是萧薇的妈生了病。 　　她爸爸不会骑电瓶车，只会骑自行车，后座只能载一个人。 　　因为萧薇的腿不方便，那一个人自然是萧薇。 　　她本来是理解的，如果萧薇没有在她爸爸的后座上冲她得意的笑，如果没有听到萧薇当晚让她妈妈再装病几天。 　　那时候，她脑海里第一次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杀了她。” 　　那个声音一遍一遍的跟她说，“杀了她！杀了她！以后就没人能欺负你了！就没人跟你抢爸爸了。” 　　但她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吓坏了，有好长一段时间精神都有些恍惚。 　　直到那一天，她才开始接受了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那天还是他爸爸先接萧薇回的。 　　她有个习惯，一到家就要躲进房间里把陆子野的照片拿出来看，但那天她没有找到照片。 　　几乎不用思考，她知道是萧薇拿去了。 　　所以她去找萧薇要照片。 　　“你说的是这张照片吗？” 　　萧薇拿出照片照片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大笑道，“顾乔，你该不会想着嫁入豪门吧，笑死我了，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 　　她并不理会萧薇的讽刺，只是伸手问她要照片，“把照片给我。” 　　“想要照片啊。” 　　萧薇笑得像条丑陋的毒蛇，“那你来抢啊。” 　　说着，她把照片举高，挑衅地继续冲她笑。 　　她真的去抢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反击。 　　她把萧薇推倒在地，用力抢回了那张照片。 　　当时她眼里只有那张照片，照片被萧薇弄得有些皱了，她焦急地忙着抚平照片上的折痕，没有注意到萧薇倒下去时脸上那抹得逞的笑。 　　她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萧薇故意的安排。 　　她爸爸当时就在她们身后，看到了她把萧薇推到地上。 　　看到萧薇摔倒，她爸爸连忙赶过来。 　　萧薇哭着和他告状，“叔叔我腿好疼啊，是不是又摔断了，好疼啊。” 　　“叔叔这就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背起萧薇就往外走。 　　她这时才回过神来，转身看向他们。 　　萧薇怕在她爸爸的背上，却是转过来看着她，脸上再次露出了此前她坐在她爸爸后座上的那个笑容。 　　“为什么不反抗？” 　　“都是人，凭什么要对别人忍气吞声，就算那个人是你的亲人。” 　　看着萧薇那小人得志的笑，这两句话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 　　对啊，为什么不反抗？ 　　她凭什么要忍气吞声，何况她们还不是她的亲人。 　　她不想忍了。 　　“那杀了她呀。” 　　随着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身体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这一次，她没有再害怕，而是回答了她—— 　　“好。” 　　- 　　在农村，所有人基本都没有反锁卧室的习惯，这也是萧薇能拿走她照片的原因。 　　夜深了。 　　农村里的夜晚远比城市要安静，死一样的静。 　　房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响，但这并不足以吵醒睡在床上的人。* 　　她走到床边，脚步悄无声音。 　　月光透过窗洒进来，落在明晃晃的尖刀上，折射出森冷的光。 　　她缓缓拿起刀，折射的光线映到萧薇的脸上，那张她深恶痛绝的脸。 　　只要这一刀下去，这张脸就可以永远消失在她面前。 　　没有人会再跟她抢爸爸。 　　但这一刀，她还是没能下手。 　　她不是退缩了，只是杀人这种事，要计划周密一些才好呀。 第49章 乔妹儿终于变身啦 　　从那一天起,顾乔和身体里的那个“她”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们没有再有过交流，但顾乔被欺负的时候，“她”会立马出现,很自然的出现。 　　“她”出现时,顾乔依旧有着自己的意识，但就像个冷漠的旁观者,默然的注视着。 　　那一段时间，“她”出现得很是频繁，因为欺负顾乔的不仅仅只是萧薇母女。 　　还有那群爱在头发上粘口香糖的太妹。 　　顾乔剃了头，他们没地方粘口香糖了，于是想了别的法子捉弄她,比如在她出厕所时泼她水。 　　水泼下来，顾乔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再睁眼就仿佛变了个人。 　　冷静，目光森寒。 　　刘海上的水一滴一滴往下砸。 　　她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那群人放声大笑。 　　她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洗手池,抬手,手握住水龙头,看起来仿佛只是轻轻一掰，水龙头却瞬间被掰断。 　　冰冷的自来水喷涌而出,浇向那几个太妹。 　　几个人尖叫着往外跑,其中最嚣张的两个人却没能跑出去。 　　因为顾乔一手扯住了一人的头发,把她们拽回来，死死按在洗手池上。 　　接着，她拽着她们的头发，拎起她们的头凑到不断往外喷涌水花的水管面前,高压下的水像刀子一样锋利，疼痛感与窒息感让两个人拼命挣扎，却一分都无法动弹，紧抓着她们头颅的那只手纤细莹白，力量却大到可怕。 　　当时虽然是夏天，水依旧冷得刺骨。 　　两分钟后她松了手，那两个人立马瘫倒在地，不停往外呕着被灌进去的水。 　　老师赶来时只看见一片狼藉，她已经回了教室，外面的人也是被吓到了，一时没有人敢拦住她。 　　老师来后，她们告诉老师，说顾乔疯了，没有人相信那群太妹的说辞，只觉得是她们惹事还污蔑顾乔。 　　关于偷钱事件，老师们也从不认为是顾乔做的，即便是她做的，他们也会为她辩白，因为顾乔是他们这个乡下小学里唯一一个可能考上陵川七中的孩子。 　　不仅是老师，连镇子上的也认为是那群太妹说谎，什么顾乔偷钱更是无稽之谈，所有人都知道，村子里唯一的一栋大别墅就是顾乔家的。 　　大家都说这几个孩子坏极了，不学好就爱欺负人，小小年纪还学会了污蔑人，其实这才是她们要欺负她的真正原因—— 　　大人们无条件的信任与偏爱。 　　这一次的事更加叫她们愤怒，凭什么他们只相信顾乔。 　　于是第二天放学，*她们几个把顾乔堵在了学校外的一条小路里，想要教训她。 　　除了那两个早上被顾乔按在洗手池上的那两个人。 　　因为经历过窒息，那种濒死的恐惧让两人看到顾乔甚至都会反射性地发抖，连围观都不敢。 　　堵她的一共四个女生，但顾乔一点也不害怕，眼神冷静得可怕。 　　“你胆子很大嘛顾乔。” 　　一个叫高露的女生率先站出来，先是推了她一把，见顾乔不说话，抬手就准备扇她耳光。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在空气中响起。 　　被打的人却是高露，高露被顾乔一巴掌扇得连退好几步。 　　好不容易站稳后，高露不敢置信的捂住脸，双眼瞪得极大，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愣住了。 　　“我操你妈！” 　　高露愤怒地冲过来，抬腿踹向顾乔。 　　顾乔微一偏身躲过，同时极快的从一旁的树上掰下一根婴儿胳膊那么粗的树枝，朝着高露的头就挥过去。 　　“嘭”的一声，高露顿时瘫倒在地。 　　其他人见状眼里纷纷露出恐惧，有人开始想跑。 　　但那一天没有一个人是完好无损的离开这里。 　　高露晕倒，其他三个人，一个被砖头砸断腿，一个被打成二级重伤，剩下一个因不断按进水里而脱力眩晕。 　　看着最后一个人晕过去。 　　顾乔起身，拍了拍手，把树枝与用来砸人的钻头丢进水里，钻头沉进水底，树枝顺着河流漂了很远，然后打开手机拨了110。 　　警察赶来，问了她一些话。 　　“是谁把她们打成这样的？” 　　“一群初中的姐姐。” 　　“初中的为什么要打她们？” 　　“她们要打我，初中的姐姐路过救了我。” 　　“你认识那群初中生吗？” 　　“不认识。” 　　“好，你先回去吧。” 　　警察只问了她几句后就让她回去了，全然不顾被砸断腿那人的大喊。 　　“警察！是她！是她把我们打成这样的！” 　　但警察怎么会相信呢。 　　先不说警察绝对不相信顾乔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能一个打他们四个。 　　面对顾乔这样一个长得那么漂亮，眼神还那么干净的女孩子。 　　没有人会不相信。 　　在警察面前的是“她”，不是顾乔。 　　顾乔不会撒谎，而“她”像是无所不能。 　　对于“她”，顾乔是感激的。 　　“她”就像是上帝赐予她的保护机制，一旦有任何威胁都可以触发“她”的出现来保护她，这也是为什么顾乔一直认为“她”也许就她自己自我催眠的产物，根本没有另一个独立的人格。 　　她不愿去做的，她不擅长做的，因道德约束不能做的。 　　“她”都可以帮她去做。 　　“她”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 　　甚至会为她考虑。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杀掉萧薇，如果真的杀了人，顾乔的一生也毁了。 　　而顾乔在那一刻是真的想杀了萧薇的。 　　不过也只是那一刻，她只是想她们消失，她也不想成为杀人犯，那样她更会失去她的爸爸。 　　所以之后“她*”也没有选择杀人，而是选择恐吓萧薇母女，把她们给吓走。 　　“她”拎了一桶油倒在顾乔那个恶毒继母身上，她继母叫袁雪松。 　　当时袁雪松正在田里摘菜。 　　“顾乔你疯了！” 　　袁雪松冲她怒吼道，“你给我泼了什么？！” 　　“顾乔”笑得天真无邪，轻声说，“汽油啊。” 　　袁雪松顿时不敢再冲她大吼大叫，脸上露出恐惧，后退着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她”从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歪头看着打火机，按下，又松开，按下，又松开。 　　打火机翘板发出的轻微“啪啪”声像极了火苗舔上干枯树枝时发出的细细爆裂声。 　　在这一刻，对于袁雪松来说，这个声响比任何声音都叫人害怕。 　　袁雪松一阵腿软，委顿在地。 　　“乔……乔乔，求……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 　　“我错了，我……我再也不会让薇薇欺负你了，你冷静一点。” 　　“我……我再也不敢了。” 　　袁雪松抖着唇向她求饶着。 　　“她”还是笑着，然后一步一步朝袁雪松走去，走得非常非常的慢。 　　“她”知道，她走得越慢，眼前这个女人心里就越是害怕，越是折磨。 　　果然，女人崩溃了，开始大哭，嘴里的求饶声变得很是模糊不清，像是已经失去了言语能力。 　　“她”像是很喜欢看到这个女人这幅模样，歪着头欣赏了很久。 　　“不杀你可以。” 　　“她”脸上的笑渐渐冷下来，透出一股狠意。 　　“带着萧薇从我家里滚蛋。”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狠厉得像随时都会将手里的打火机扔下去，看着这个女人在火海中挣扎。 　　“她”不是没这样想过，甚至留了条后路。 　　“她”在路上捡到了一本邪教的练功手册，很多人就是入了这个邪教之后自焚身亡，所以“她”才想到了这个方法。 　　袁雪松睡眠不好，有时要服用安眠药才能睡着。 　　“她”趁她睡着的时候，拿她的手指在那本手册上按满了指纹印。 　　这样，就算“她”一不小心真点着了火，顾乔也能摘得干干净净。 　　但“她”没想到的是，萧薇把顾爸带来了。 　　大概是此前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萧薇在看见她拎着一桶油朝后山走去后就赶紧去找了顾爸。 　　那天，几个人在田里站了很久，萧薇跑去扶起袁雪松，不停的咒骂顾乔。 　　看到顾爸的那一瞬间，顾乔从一个旁观者顷刻回到了现实。 　　她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的望着顾爸，眼底满是不安。 　　顾爸也沉默了很久，然后走过来，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小乔。” 　　既然看到了，很多事情就不用解释了。 　　听到这句话，顾乔愣住，精神有些恍惚。 　　她以为，爸爸一定对她失望极了，以为她会失去他。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爸爸竟然立马对萧薇母女说：“你们走吧，我给你们五十万，你们去城里生活，这笔钱我会分期给你们，不要把今天的*事声张，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相信了也没用，小乔还是未成年人，大不了我们搬到其他地方去，但你们会拿不到这五十万。” 　　即使是多年后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顾乔还是鼻尖阵阵发酸。 　　她的爸爸真的很爱她啊。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爸爸会这么无条件的偏向她，她一定不会忍那么多年，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危险的疯子。 　　但一切说什么都晚了。 　　她差点杀人是事实，她是疯子也是事实。 　　而这些，陆子野都知道了。 　　不光陆子野，也许很快乔阿姨和陆叔叔也会知道。 　　他们会让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继续呆在这里吗？ 　　是真的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第50章 过去的陆子野 　　“顾乔！” 　　陆子野追上来,拉住顾乔，顾乔因惯性而转过来。 　　他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我知道你听到了。” 　　明明只跑了很短的一段路，但陆子野的声音有些喘,像是很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很紧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我不在乎的，真的不在乎！” 　　顾乔愣了一秒，抬头看他。 　　看着他的眼睛，顾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不在乎,不代表她自己不在乎，不代表余阿姨陆叔叔不在乎。 　　余阿姨找她来，是想让她跟他谈恋爱的。 　　大概在他们眼里，她是一个家世清白，成绩优异又很乖的女孩。 　　而不是一个疯子。 　　余阿姨虽然是陆子野的继母,但她看的出来,余阿姨跟她那个继母不一样,余阿姨是真把陆子野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 　　做母亲的,谁会希望自己儿子和一个差点杀了人的疯子谈恋爱。 　　陆子野还看着她，眉头蹙得很紧,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一分。 　　顾乔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不安与紧张。 　　他在不安什么？ 　　顾乔不是傻子。 　　那个她暗恋了五年,就在几周前她还希望可以喜欢上她的男孩，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她。 　　泪水在她眼底快速充盈。 　　她也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 　　想要成为他的女朋友，妻子,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可两个人要在一起，光是喜欢是不够的啊。 　　他们的出身本就已经有很大的差距，一个是坐拥百亿家产的集团大少爷，一个是生长在农村的普通女孩。 　　幸而别人不嫌弃，还想讨她做媳妇，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落到了她身上，可偏偏呀，她连一个普通的女孩都不是。 　　上天好像尤爱捉弄人，把他们困在这命运的游戏里，尽情的戏弄。 　　她爸爸跟她说过，他会找来萧薇母女，不是因为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他与袁雪松一直都是分房而睡。 　　是她，是她小时候一遍又一遍跟他说，她想要一个妈妈。 　　袁雪松刚来的时候也确实对她很好，只不过后来就暴露了本性。 　　她好后悔。 　　如果还能回到三四岁的年级，她*一定不会再吵着闹着要妈妈。 　　那样，萧薇母女不会出现，而陆子野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也许她们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你别哭，我真的没有骗你。” 　　陆子野终于松了她的手腕，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给她擦眼泪，声音温柔而克制。 　　顾乔没有说话，只是哭。 　　她甚至不用眨眼睛，眼泪便一颗一颗的往外掉。 　　陆子野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哭，以为她还是不相信他。 　　“我也是个疯子。” 　　突然，他这么说。 　　顾乔表情一顿，怔怔地抬眸看向他。 　　“我也是个疯子。” 　　陆子野再次重复，“我也曾经差点杀了人。” 　　“不要不相信，你听着我说。” 　　他眸声沉沉，声音也很低沉，“上次没告诉你我梦到了什么，这次我告诉你。” 　　“我梦到了我……我……” 　　他是第一次与别人提起这个人，即便下了很大的决心，依旧难以启齿。 　　这个人，是他永远不想提及，更不想回忆起的人——他的亲生母亲。 　　那个人虽然生了他，但她不配做一个母亲，他更不愿意叫他母亲。 　　“我梦到的那个人叫李若安，跟我爸是在大学认识的……” 　　他漠然的说出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叫李若安的人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人。 　　李若安，这是个很美好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在年轻也的确是一个很美好的存在。 　　她很美，美得无数星探想找她去当明星。 　　如果不是遇到了陆远，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闪耀的明星。 　　她也知道自己很美。 　　向来生得美丽的人总是很难接受容颜的逝去，李若安更是尤其不能接受。 　　因为她始终觉得陆远是因为她的脸才把她这样一个生在小户人家的女人娶回家的。 　　她极重保养，每一天都会花很长的时间在护肤上，为了保持身材从不吃肉食，这让她在怀孕期间身材也保持得极好。 　　她不愿意身上留下丑陋的疤痕，所以选择顺产，但这一选择险些让她丢了命。 　　她难产了，哪怕最后在医生的努力下她保住了性命，但却留下了病根，再往后的几年里，她总是反反复复的生病，尤其是在陆子野五岁的时候，她病重到不得不需要服用大量的激素药物来治疗。 　　她并不知道这些药物会致使她发胖，过了几个月后，她一发不可收拾的胖了起来。 　　因为身体的走形，她性格变得古怪起来，喜怒无常，还极为多疑，总是怀疑陆远在外面有外遇，但凡只要她在陆远的手机里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联系，哪怕只是工作需要，她也会对陆远发疯，又哭又闹。 　　陆远真的很爱她，为了给她安全感，他真的删掉了手机里任何女生的微信和电话，身边工作人员也全部换成了男性，但李若安还是闹，还是不停的发疯。 　　可人的耐性是有限的，陆远已经做了所有他可以做的，但李若安却变本加厉，他已经不能用她病了来宽慰自己*坚持下去，他真的累了，太累太累了。 　　那段时间，陆氏集团还出现了危机，他不能让陆家百年的基业断在自己手里，每天拼命的工作，然而回家之后他还得不到片刻的休息，他也快疯了。 　　他开始不愿意回到这个家。 　　李若安没有了可以发疯的对象，于是把怒气撒在了才五岁的陆子野身上。 　　她本身从来就不喜欢他，这之后更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说他是扫把星。 　　说是他把她害成的这个样子。 　　发疯时，她会一边打他，一边咒骂着让他去死。 　　如果只是这样，只能说她是一个悲哀的疯子。 　　但她根本没有疯，她总是在没人的地方打骂陆子野，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一旦让陆远的爸妈知道，她陆家少奶奶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每次打完他，她还会哭着和他说对不起。 　　说下次她再也不会这样对他了。 　　让他不要和爷爷奶奶说。 　　“当时我天真的以为她真的不会再打我了。” 　　说到这里，陆子野嗤笑了一声，“可下次她照样打，打完继续哭，哭完又继续打。” 　　李若安就这么一直虐待他，从五岁到十岁。 　　而他非但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爷爷奶奶，在爷爷奶奶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时还一次次的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记忆里，爸爸总是很忙，每天很晚才回家，到家后也是去安慰一直哭闹不止的李若安，几乎没有时间陪他玩。 　　而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有一次因为陪他玩摔倒还进了医院。 　　每次去爷爷家，李若安也是叫他不要去缠着爷爷奶奶。 　　渐渐的，他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李若安一个人。 　　小时候他长得和现在一点也不像，很秀气，加上性格孤僻，学校里的男生都不喜欢和他玩，说他长得像女生，他们越是这样说，他越不想跟女孩子玩。 　　家里的保姆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皱着眉头，他不喜欢他们。 　　唯独李若安在打骂后，会对她很好，给他做好吃的，陪他一起玩。 　　生活在灰暗世界里的人，哪怕有人亲手把他推入深渊，再给他点上一支蜡烛，他也会觉得—— 　　哇，那是光，是温暖呀。 　　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点的温暖，他始终默默忍受着。 　　那真的是一段很可悲的回忆。 　　他有多不愿意去回想，就有多厌恶那个时候的自己。 　　怯懦、软弱、傻且愚蠢。 　　以至于在九岁那一年，和他同样遭遇的祁遂川出现，但他一点也不想和他做朋友，连看都不想看到他，因为他知道祁遂川是和他一样的人。 　　所以，其实在那个时候，他也是讨厌那样的自己的。 　　如果不是后面发生了那件事，他大概会一直都是自己讨厌的样子吧。 第51章 想回家了 　　在他十岁那一年,陆远知道了李若安虐打他的事，是保姆告诉的陆远，似乎收集了很长时间的证据。 　　爷爷奶奶也知道了,执意要陆*远和李若安离婚,并且将她告上了法庭，剥夺她的抚养权及探视权。 　　听说,法槌敲下的那一刻，李若安彻底的疯了，竟朝法官扑过去大骂着她，还欲动手，即便被警卫制服依旧不停的咒骂。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非但没有一丝的悔意，反而将一切的怨恨继续归结到他身上。 　　那天，陆远没有让他去法院，但他还是偷偷跑着去了，只是进不了法庭。 　　在外面,他看见像是发了疯的李若安被几个警卫押出来。 　　李若安看见了他,与她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瞬间燃起浓重的憎恶与怨恨。 　　她开始挣扎,表情狰狞，像是一直被铁链拴住的野兽想要拼命挣脱桎梏撕碎眼前的猎物。 　　“陆子野！” 　　她大喊他的名字,嘶吼着,“都是你！都是你！” 　　“我就不该生下你！你怎么不去死！去死！” 　　“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你这个扫把星，去死去死去死！” 　　“小野别听，别听。” 　　陆远飞奔过来捂住他的耳朵，可那一字一句就像食人血肉的虫子一般拼命钻进他耳中,一句不剩，一句不落，声声如刀，狠狠扎进他心脏。 　　眼前咆哮着要他去死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是他就算忍受虐打也想保护的人。 　　是他认为生命里唯一的温暖。 　　可她让他去死。 　　满眼都是恨与憎意。 　　她是真的想他去死。 　　他不知道那一天他是怎么回的家，整个人像是被挖空了内脏，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只剩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你怎么不去死……” 　　“怎么不去死……” 　　是啊，一个被亲生母亲都厌弃的小孩，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呢。 　　那时候的他这样想，在第二天毫不犹豫的从二楼跳下。 　　他以为那会是他痛苦的终结。 　　只是当时已经精神溃散的他不知道，二楼是摔不死人的。 　　他只是摔断了腿，被了送进医院。 　　可爷爷听说后却突发心肌梗塞，当日去世。 　　他好像真的成了李若安口中的扫把星。 　　原本所有人都瞒着他这件事，说爷爷只是病了，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在电视里看到了自己爷爷去世的消息。 　　那一瞬间，他只觉有什么彻底地坍塌了，世界灰败。 　　从住院起，他就变得极为沉默，不开口说话，眼神呆滞。 　　从那一天后，他更仿佛一个活着的死人，像是失去了一切语言与行动能力，与这个世界完全剥离。 　　以至于李若安趁看护不注意带走他的时候，他没有喊也没有挣扎。 　　他不知道她会把他带到哪里，他希望是生命的尽头。 　　她说过的，要掐死他，要他去死。 　　那个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死掉，去陪爷爷，跟爷爷道歉。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用自己的命换爷爷的命。 　　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朋友，时常见不到爸爸，不能和爷爷奶奶玩闹，妈妈希望自己去死。 　　那就去死好了。 　　他以为李若安是来送他去地府的，但*李若安只是把他带到了一间地下室，用冷得像冰一样的铁链拴住他的脖子。 　　那里不是地府，是地狱。 　　李若安把她关在那个地下室整整三天，直到被警察找到。 　　三天时间里，李若安没有给他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饭。 　　唯一一次，她带来了水和一罐糖，说是专门给他买的，却在撕开外包装要送进他嘴里的时候，突然丢在地上，狠狠的碾进泥里，然后笑着和他说，“想吃吗？抠出来吃啊。” 　　她笑得狰狞又癫狂，“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专门给你买糖吃吧。” 　　“你想得美！” 　　她突然收起笑容，表情变得极为愤怒，“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都怪你！都怪你！” 　　“你饿死最好！死吧你！” 　　“啊——！” 　　她开始尖叫，每当她这样尖叫的时候她就会发了疯的打他，踹他，掐他的脖子，甚至一次拿刀插向他。 　　在这里的第一天，他身上就再也没有一块儿完好的皮肤，满身乌紫青黑，原本断掉的两只腿肿得像象腿，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好疼好疼。 　　他好像好像快点死掉，却又害怕以这样的方式死掉。 　　太疼了。 　　那时候分明是夏天，那个地下室却阴冷刺骨。 　　寒冷让他随时保持着清醒，时时刻刻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疼痛，饥饿更是让他痛不欲生。 　　每一次痛晕过去再醒来，他都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看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又期望着能看到那抹红色身影，因为那里真的太黑了，黑到能激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可警察最终找到了他们。 　　警察出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他很感激庆幸，却又无比难过。 　　他知道，虽然他离开了那个令他生不如死的地下室，但他将面临的是更漫长的痛苦与更加压抑的灰暗。 　　离开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室，他住进了明亮的白色病房。 　　一切如他所想。 　　如果余曼没有出现，如果她没有带来千岁，他或许会永远不会再感觉到什么是开心，然后寻个机会结束掉这痛苦的一生。 　　但是余曼来了，千岁来了，虽然又走了，但她带走了他前十年的所有阴霾，而余曼带来了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母爱。 　　他以为自己开始变成了一个正常人，有了朋友，开始会笑。 　　直到他看见他家对面那个男人虐狗，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十三岁的他，一脚将铁门踹开，冲进去差点把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余曼赶来时，他看到了她满脸的惊慌与恐惧。 　　他当时想，他大概会再次被送进医院，关进那个白色的病房。 　　但他没有想到，余曼不但没有送他去医院，反而送他去了武馆，说他天赋异禀，以后肯定能当全国冠军。 　　但这些他没有告诉顾乔，只说，“所以不是只有你差点杀了人，我也是个疯子。” 　　他说这些，是想眼前的少女相信他，不要再哭了。 　　但听完他*说的话，顾乔却哭得更厉害了。 　　她死咬着唇，看的出在很用力的强忍，原本花瓣般的下唇被咬得都发了白，可就是怎么都忍不住眼底汹涌的泪水。 　　她怎么忍得住呢，她放在心尖上的男孩，在她心里像光像神明一样的那个人，曾经却过着那样的生活，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叫嚣着让他去死。 　　一想到他受过的委屈与辛酸，她心里疼得要命。 　　她多想抱抱他，告诉他，以后她来爱他。 　　可她不能，如何都不能了。 　　不管他是疯子也好，还是他曾经差点杀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被他那个偏激的亲生母亲，所以余阿姨陆叔叔怎么还可能让他身边再出现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怎么会再次让这个家面临这样的危险。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李若安。 　　她真的很爱陆子野，如果他们真的结了婚，有了孩子，而她身材走形，陆子野不再回家，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憎恨他们的孩子。 　　她一想到这些，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顾乔……” 　　陆子野轻声喊她，向她靠近一步。 　　他张开手臂，似乎是想要抱住她的姿势，顾乔却猛地后退一步。 　　“顾乔？” 　　顾乔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眸看向他，哽咽着说，“你让我冷静一会儿吧。” 　　说完，她立马转身朝楼上跑去，没有回头，更一步也不敢停。 　　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房间隔音很好，于是她放声大哭。 　　在这个冬天，她的青春好像也要被一并冻结了。 　　- 　　中午，有太阳升起，驱散了清晨的大雾。 　　阳光洒进房间，在被云层与玻璃窗过滤后只剩下几缕极淡的光，没有温度。 　　顾乔从卫生间走出来。 　　她眼睛还有一点肿，但她带了副眼睛，不是细看并不容易看出她哭过，她用温水敷过眼睛，毕竟不能让余阿姨看出来呀。 　　她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扭动房门把手。 　　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她顿住。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撞。 　　一秒后，她匆匆别开视线。 　　半晌，陆子野只淡淡说了声，“吃饭了。” 　　顾乔没说话，看着他转身下楼才慢慢走出房间。 　　他下楼的姿势有些古怪，顾乔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她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淡色的眼睛。 　　来到客厅吃饭，两人没有坐在原来的位置，各坐了一个角。 　　余曼总是能很敏锐的察觉出他们两人的微妙氛围。 　　“小乔你等下要去干嘛呀？” 　　余曼问她。 　　顾乔：“去看爸爸。” 　　余曼：“那让小野载你去吧，反正他也没啥事儿。” 　　顾乔愣了愣，过了会儿才低声说“好”。 　　陆子野没说话，吃完饭直接去了车库。 　　车上就他们两个人，从丹湖别墅区到医院有三十多里路，两人全称没有过交流，车里无比安静，只有引擎声响得低。 　　直到顾乔下车，两人连句拜拜也没有说。* 　　关上车门，顾乔静默转身，走向医院。 　　从这里到医院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在她即将跨入大门时，一只手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熟悉的力度，熟悉的触感。 　　“你还会从这里出来吗？” 　　身后那个声音很低很沉，像是怕她会悄悄跑掉。 　　顾乔缓缓转过身，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会。” 　　听到她的回答，他掌心收缩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松开她。 　　“我等你。” 　　“恩。” 　　顾乔转身，走入人潮拥挤的医院大厅。 　　顾爸的病房在十七楼1703病房。 　　顾乔走进去的时候，顾爸还在午睡。 　　她不想吵醒他，走过去轻轻在床沿坐下，俯身轻靠在爸爸身上。 　　她动作很轻，想就这么抱抱抱一会儿，但顾爸还是醒了过来。 　　“小乔来啦。” 　　顾乔抬起头，只一眼，顾爸就看出了她有心事，“怎么了？” 　　他这一问，顾乔原本已经平静的情绪猛然间地汹涌起来，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扑到顾爸怀里，像在房间里那般放声大哭。 　　顾爸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后背。 　　顾乔哭了很久，直到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顾爸才温柔地开口，“好些了吗？” 　　顾乔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然后点头。 　　“爸爸，”她从顾爸怀里起来，哑着嗓音说，“我想回家了。” 　　顾爸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爸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告诉说我下周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你不想在余阿姨家里呆了，那我们就回家。” 　　顾乔点头，眼底又掉下几颗泪珠。 　　“爸，我去给打点水。” 　　顾乔突然别过头，明明刚刚才扑在爸爸怀里哭了那么久，这会儿掉了几滴眼泪却不愿意让爸爸看到。 　　顾爸，“恩，去吧。” 　　顾乔拿起保温杯，快步走出病房，出了房门才抬起胳膊擦眼泪。 　　这一层楼好像是VIP病房，走廊里的人很少。 　　顾乔接好水后，拧好瓶盖转身，不料却突然和身后的人相撞，顾乔几乎是反射性地伸手去接和她撞上的人。 　　那是一名衣着很典雅的夫人，因为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实际年纪，五官十分立体，像是外籍人士。 　　她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到过这位夫人，但刚刚这位夫人明明是和她走的相反的方向，怎么会在这儿撞上。 　　“抱歉撞到了您，您没事儿吧？” 　　顾乔很礼貌的询问对方，对方却没有回应，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顾乔也是这才注意到，这位夫人的眼睛即便没有在阳光下也是呈现出的淡淡琥珀色。 　　顾乔一愣，表情怔住。 　　忽然间，她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她猛地缩回扶住那名夫人的手，有些惊慌失措地说，“您要是没事的话，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那位夫人还站在原地，一旁有人上来扶住她，她一把握住那人的手，像是支撑不住一般，身体有些颤抖。 　　“夫人您怎么了？*” 　　“快去……快去看看那个女生在哪个病房。” 　　那位夫人声音抖得厉害，“不要让乔希见到她！” 第52章 她需要刀，越锋利越好…… 　　顾乔跑回房间后还有些惊魂未定,眼神直直的。 　　顾爸见她这幅表情不禁问道，“小乔你怎么了？” 　　顾乔这才回神，忙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顾乔把杯子递过去,“爸你喝口水吧。” 　　顾爸见她不说也没追问，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 　　顾乔看着顾爸喝水,思绪却早已飘远。 　　会是那位吗？ 　　如果是的话…… 　　她想到一些可能，不由得心惊肉跳。 　　“爸。”顾乔说，“我下周来接你出院，我们回家。” 　　顾爸放下水杯，微微笑道,“好。” 　　顾乔出电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本来她还想留下来陪顾爸吃晚饭的，但想到可能陆子野还在下面等着，她还是早些下出来了。 　　果然，她刚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就看到了半蹲在门外石墩上的陆子野。 　　天很冷,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蹲了多久。 　　他甚至没有玩手机,双手揣兜望着这边,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目光便笔直的落在了她身上。 　　撞上他的目光,顾乔心头颤了颤，闪躲地避开他视线,垂眸朝他走去。 　　“怎么不进去,外面很冷。”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长睫。 　　陆子野仍旧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她为什么目光躲闪，但他非但没有半点收敛，还笑着说，“怕你偷偷跑了啊。” 　　住院部的一楼有好几个门,电梯也不是只有一侧有，在里面等人还着实容易看丢，但要想出医院，这条有石墩的路是必经之地。 　　明明他第一次来连路都找不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摸地那么熟了。 　　顾乔有些不自然的侧目，“我能跑到哪儿去？” 　　陆子野：“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顾乔一愣，没有说话。 　　陆子野也沉默了半晌，过了会儿才淡淡开口，“吃饭没？” 　　顾乔摇头。 　　“先去吃饭。” 　　陆子语气有些霸道。 　　顾乔咬唇，一手抓住裤脚，“回去吃吧。” 　　陆子野舔了舔牙，笑了一下，“也行。” 　　“走吧去停车场。” 　　和来的时候一样，全程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很安静。 　　顾乔没有看前面，始终侧头看着窗外。 　　陆子野开车一向很快，尤其是在没有监控的地方。 　　这一次，顾乔也不知道是两个人没说话的原因，还是他真的开得很慢，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还在城内，丹湖别墅区在近郊。 　　又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周围的道路变得有些眼熟，应该是快到了。 　　她这才把目光从一侧移到前方，余光可以扫到身旁人的轮廓。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看他，但还是没忍住用余光偷偷看他。 　　陆子野似乎感觉到了，转目过来瞄了她一眼，她赶紧把视线收回来，却突然看到前方路口窜出一个人影，她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大喊道，“小心！” 　　那*个人冲出来得太突然，刹车都来不及，陆子野猛打方向盘，车尾轮胎瞬间甩到了反方向，一阵天旋地转后，车子停了下来。 　　顾乔的身子被甩得歪到一旁又重重甩回来，惊得她心脏砰砰直跳，车停住后心跳还一时半会儿缓不下来，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她喘着气转头去看陆子野，哪怕知道他没有事，但下意识地便看向了他。 　　陆子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上青筋都绷了起来，他像是用力咬着牙，下颌线无比锋利。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眼底泄出几分猩红。 　　察觉他表情不对劲，顾乔忙忙转头看向前方—— 　　车前站着一个女人，她正朝这边走来。 　　是李若安。 　　顾乔瞬间皱起眉，有些担心地看向一旁的陆子野。 　　陆子野抓着方向盘的手仿佛越来越用力，像是指甲都快陷进去，双眸泛红得厉害。 　　这时，李若安已经走到了车前，眼见着她就快要绕到陆子野那边，顾乔的双手也渐渐攒紧，眼神也慢慢变得十分冷厉。 　　突然，她猛地按下车门锁，用力打开车门，下车后“嘭”的一声把车门甩上。 　　李若安被这一声巨响震得顿了下脚步，转身看向顾乔这边时顾乔已经走到她面前。 　　眼前的女孩目光森寒，表情有些狠厉，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女孩忽的抬手一把抓住她头发，用力一扯。 　　“啊！” 　　李若安尖叫一声，只觉头皮一阵剧痛，身子反射性地下弯。 　　女孩没有停手，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往一旁拉。 　　李若安不停惨叫着被顾乔拉到路边。 　　路边是一片空地，顾乔把李若安甩到地上，李若安疼得蜷缩起身子，双手捂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顾乔冷冷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半晌，她蹲下来，单手一把揪住李若安的领子将她拽起来，力气大得惊人。 　　面前眼前目光极为可怕的乖啊，李若安身子发抖着想要后退，但怎么都挪动不了半分。 　　顾乔盯着她，狠狠地对她说，“你再敢出现在陆子野面前试试？” 　　李若安不敢说话，身子抖得像筛糠。 　　顾乔微微低颈，将嘴唇递到她耳边，“我会弄死你的。” 　　顾乔声音很轻，却冷得让人发颤。 　　李若安更加不敢说话了。 　　顾乔松开她，缓缓起身，目光却始终紧紧钳着她，眼神饱含警告。 　　直到走开两米，顾乔才收回目光。 　　然而继续走开两米，顾乔又突然折返。 　　她走到李若安面前，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直接抬脚便踹向她的大腿。 　　李若安再次尖叫一声，满脸痛苦的抱住大腿。 　　看着她痛得整张脸都皱起来，顾乔冷笑一声，“我说到做到。” 　　“顾乔！” 　　身后传来陆子野的声音。 　　顾乔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去，落到陆子野身上的眼神依旧很冷。 　　陆子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乔，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走吧。” 　　顾乔收回目光，默然与他擦肩而过。 　　陆子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身看向走在前面的顾乔。 　　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缓缓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发疯”时的她吗？ 　　大概是自己也这样发过疯，他对眼前的一切接受得异常的快。 　　何况她是为他发的疯。 　　他很高兴。 　　都是疯子，多般配。 　　“等等我。” 　　他快步跟上去。 　　这时，身后传来李若安的喊声，“小野，小野，别走，妈妈腿好疼。” 　　陆子野怔住，脸上的笑容快速消失。 　　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他曾经也和她说过，他好疼，可换来的却是更凶狠地打骂。 　　她还期望着他会对她有一丝怜悯吗？ 　　可笑啊。 　　他坐回车里发动引擎，摆正车身，直踩油门。 　　- 　　这一段路，陆子野也没有和顾乔说话。 　　他觉得她这时候应该是不想被人打扰的，就像当时余曼看见他差点把那个人打死的时候一样，余曼给了他冷静的时间，他那时候也的确需要冷静，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回到家，余曼没在家，大概又是想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顾乔直接上了楼，没有吃晚饭。 　　他也不是很想吃，所以叫夏姨别弄了。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 　　陆子野上楼，走到阳台，另一边阳台上透出灯光，他静静的守着。 　　他不知道顾乔这时候在干什么，会不会在哭。 　　最近这短时间，她好像总是哭。 　　他挺想看她哭，但又不想她哭，更不想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 　　所以他希望她好好的，没有哭。 　　恩。 　　她好好的，没有哭。 　　顾乔心情其实很平静，并没有因为那个样子被陆子野看到而不开心或者怎么样。 　　反正都要走了。 　　她反而有些担心他，今晚会不会做噩梦？ 　　如果没人叫醒他，他会不会一直困在梦里？ 　　以后李若安又来缠着他怎么办？ 　　这天晚上，风很静，夜很静，两人却都无法安眠。 　　清晨，外面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 　　顾乔望着窗外，眼睛有些发涩。 　　因为没睡好，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往日里粉嘟嘟的嘴巴，这会儿苍白干裂，像外面的霜雾覆在了她唇上。 　　她涂了些唇膏才下楼。 　　到客厅，夏姨已经做好了一桌早餐。 　　顾乔坐过去坐下，刚刚拿起一块面包，一个身影覆下来，陆子野坐在了她对面。 　　顾乔没有抬头看他，但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她咬了咬下嘴唇，还是抬起了眸子对上那道目光。 　　那道目光的主人眼底满是血丝，眼下有着浓重的乌青。 　　果然，他好像只要见到李若安就会做噩梦，那要怎么办？ 　　虽然她昨天警告了李若安，可只是那一脚，恐怕李若安过不了多久又会来骚扰他。 　　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他夜里若是再做噩梦，谁来叫醒他？ 　　他难受的时候，谁来陪着他？ 　　想到这些，她握着勺子的手不断收紧。 　　渐渐*的，勺子开始弯曲。 　　她需要再做点什么，她必须做点什么。 　　“顾乔！” 　　陆子野伸手过来握住她那只因为不断发力而微微颤抖的手，眉眼流出担忧。 　　顾乔骤然回神般松开勺子。 　　“你没事吧？” 　　顾乔挣脱他的手，低头，“我没事。” 　　“我吃饱了。” 　　她起身快步走上楼。 　　回房后，她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箱子。 　　箱子里是余曼当时给她买的各种防身工具，除了一些可折叠的棍棒，报警器，战术笔和防身刺针，还有一套野外求生工具，她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没有找到刀。 　　她需要刀，最好是水果刀，越锋利越好。 第53章 我会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顾乔起身,准备去厨房拿刀。 　　然而她打开门，却在门口看见了陆子野。 　　陆子野倚在对面的墙上，见她出来,问她,“你要去干嘛？” 　　顾乔将目光移到一边，“我去厨房拿点水果。” 　　说完,她就转身下楼，身后传来陆子野的声音，“一起，我也有点儿想吃水果了。” 　　顾乔没等他，快步下楼。 　　顾乔想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没关系。 　　走进厨房，顾乔在厨房拿了个苹果，又拿了把水果刀就准备回房间去。 　　陆子野看见她拿刀，忙一把抓住她，“你拿刀干嘛？” 　　顾乔看了看手里的刀,又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刀怎么削苹果皮？” 　　陆子野愣了一下,表情闪过一丝尴尬。 　　他讪讪的收回手。 　　他好像有些过于紧张了，忘了顾乔病症跟他以前不一样,不会伤害自己。 　　顾乔看他收回手,拿着苹果和刀上了楼。 　　一进房间,她便把苹果放到了一边，把水果刀插到宽大的裤兜。 　　接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之前傅司白给她的那顶栗色假发。 　　她拿着假发走到镜子前整理戴好。 　　假发做工极好，发色也毫不夸张,是比较深的栗色，十分自然，戴上完全看不出来是假发。 　　及腰的发尾有些卷度，还带了一个刘海，让她瞬间变了一个气质，如果不是那双神色冰冷的眸子，完全就是个俏皮小萝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面无表情，伸手将头发绑到身后，免得碍事。 　　绑好头发，她从防狼工具箱里拿出一捆绳子。 　　绳子的末端有一个开关，按下会弹出一个类似于车锁的装置，可以扣在绳子上形成一个死结，要用一个像车钥匙一样的遥控器才能把死结打开，还有一个可以扣在腰上的铁扣，类似于电影里绑匪从高处下楼时的装备。 　　这个绳子是当时余曼听老板介绍觉得很酷一时兴起买下的，这会儿倒是排上了用场，顾乔不想陆子野跟着，只能从阳台走。 　　她拿着绳子走到阳台，用绳子在大理石制的围栏上绕了一圈，然后按下开关扣住，再在腰上系上一个配套的背带，把铁扣往腰上一扣，翻身到阳台外侧，拉着绳子慢慢爬下楼。 　　安全着地后，她手已经*被磨红，但她却似感觉不到疼一般，收起绳子便往外走。 　　门外有一个垃圾桶，保洁阿姨每天会来清理，路过时，她将绳子丢了进去，遥控丢到了其他别墅门口的垃圾桶。 　　走出小区，她打了个车。 　　“师傅，去银川广场。” 　　银川广场有着临川最大的的商城。 　　顾乔去买了身衣服，一张毛巾，一顶鸭舌帽和一个口罩，还在饰品店买了个很劣质的纹身贴去洗手间贴在了脖子上，然后走进一个不知名的化妆品专柜。 　　“我买两只口红，再帮我化个妆。” 　　柜姐很热情地问她，“请问女士您想要什么风格的妆容呢？” 　　顾乔想了一下，“眼影不用太重，假睫毛戴厚一点。” 　　半个小时后，柜姐给她花完了妆。 　　顾乔看着镜子里愈发不像自己的那张脸，抬手指了指眼角，“麻烦在这里给我点个痣。” 　　“对了，请问哪里有卖美瞳的？” 　　付完钱出门前，顾乔问柜姐。 　　“美瞳在负一楼有售卖。” 　　“谢谢。” 　　顾乔带上口罩去了负一楼，电梯旁就有一家美瞳店，顾乔去买了对正常大小的自然色美瞳，将原本的瞳色完全覆盖住。 　　戴着美瞳跟假发，画着这样的妆容，顾乔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不过很好，越不像她越好。 　　她戴上鸭舌帽走出商场，招手打了个出租。 　　“您要去哪儿？”师傅问她。 　　顾乔想了想，“往明崇那边开吧。” 　　从银川广场到明崇需要四十多分钟，中途顾乔在没有监控的地方下了车，走了一段路后又打了一个车。 　　“到明崇高中对面的翠风苑。” 　　翠风苑一栋一单元704，李若安住的地方。 　　她一向过目不忘，对听到的也不例外。 　　翠风苑是个老小区，破破旧旧的，甚至没有保安，直接就能进去。 　　这里楼层不算矮，也有十几层，但只有一个电梯，坐上去摇摇晃晃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电梯里人很多，电梯门开开合合，像是过了很久才终于到七楼。 　　顾乔走出电梯，一眼便看到了“704”的门牌号。 　　她目光一沉，径直走过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手从兜里拿出毛巾，一手敲门。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里面传来李若安的声音，“谁啊？” 　　顾乔没说话，继续敲门。 　　“是小野吗？” 　　李若安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顾乔还是没说话，这让李若安更加认为此刻敲门的是陆子野，忙忙打开了门，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之间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掐住她脖子就把她往屋里按。 　　她出自本能的想要叫喊，只是她还没发出声音，嘴里就被用力塞进来一张什么织物，将她的嘴撑得死死的，令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顾乔将一整张毛巾赛进李若安嘴里后松开了她，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回来时李若安瘫坐在地上干呕，是气管被压迫后产生的反应。 　　顾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地府判官审视恶鬼，冰冷，无一丝怜悯。 　　她看到李若安伸手想把嘴里的毛巾抠出来。 　　她冷笑一声，半蹲下来，抬手便给了李若安一个耳光，力度之大，李若安被扇得倒向一边。 　　顾乔起身，走过去，再蹲下，一手抓住李若安的头发将她拽起来。 　　李若安被迫仰着头看她，眼里满是惊恐。 　　顾乔半垂眸，表情漠然地看着她。 　　“听说你很喜欢打人。” 　　听到这句话，李若安眼睛一瞬间瞪到最大，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想解释什么。 　　顾乔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只冷冷道，“今天，我也让你尝尝被人打是什么滋味。” 　　说完，她松开李若安的头发慢慢站起来。 　　李若安害怕地想要后退，顾乔抬腿便给了她一脚，踹在跟昨天那一脚的同一个地方。 　　李若安疼得身体猛地屈起。 　　她这个姿势，顾乔不好下脚，于是绕到了另一边，李若安见状连忙翻过身子朝门口爬去。 　　顾乔怎么可能让她靠近门口，弯腰抓住她头发变生生往里拖拽。 　　头皮的刺痛让李若安连挣扎都不敢挣扎。 　　把她拖到里面，顾乔连续暴踹了她十几脚，李若安疼得满屋子打滚，不停将双手举至头顶向她求饶。 　　顾乔看着此时蜷缩在地上，痛哭流涕向她求饶的李若安，眼神愈加冰冷。 　　她才打了她几分钟而已，她就受不了了，她当初可虐打了陆子野整整三天，还不算之前的虐待。 　　那时陆子野才十岁啊，她不相信陆子野没有向她求饶过。 　　当时的她可曾想过她也有今天？ 　　她做出的模样越惨，顾乔心里便越恨。 　　陆子野当初受到的虐待，是她现在的十倍，百倍！ 　　“你也知道疼啊？” 　　她再次把李若安从地上拎起来，李若安脸上挂满了眼泪和鼻涕，头发凌乱，狼狈至极。 　　顾乔重重将她掼到墙上，一手用力捏着她的下颚，恨不得生生捏碎。 　　“看着我！”她死死地瞪着李若安，“你现在知道被打是什么滋味了吧。” 　　顾乔表情凶狠地，“还想再见到我吗？” 　　“还想吗！” 　　顾乔发狂般咆哮。 　　李若安连忙摇头，拼命地摇头。 　　“那你还敢出现在陆子野面前。” 　　她逼近李若安，紧紧拽着她头发，一字一句地咬着牙开口，“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说完，顾乔再次一脚把李若安踹到地上。 　　她拿出刀，蹲下来。 　　看到刀，李若安瞳孔瞪得极大，吓得不停发抖。 　　顾乔按住她，将刀抵在她胸口上，刀尖刺穿衣物，直抵她心脏。 　　“你要是再敢来找子野，”顾乔再次发出警告，“我绝对会让你从这个世上不知不觉的消失掉。” 　　她说这话时眼神凶狠无比，手颤抖着，像是无法控制般一点一点沉下刀尖。 第54章 文案场面 　　看见顾乔拿着刀子和苹果进房,尽管陆子野觉得她不会做什么傻事，但他还是不放心，一直守在她房*门口,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本来以为顾乔需要时间冷静,但已经一天了，顾乔对他的态度还是那样,他不懂，明明他已经说了他不在乎那些事，甚至都告诉了她自己也是疯子，她为什么还这么介怀。 　　他觉得他需要和她谈一谈。 　　“顾乔。” 　　他抬手敲顾乔的房门，敲了很久,一直没人开门。 　　他加快敲门的速度与力度。 　　“顾乔，顾乔你开门！” 　　房间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再顾不得什么别的，用力扭开房门放手，顾乔没有锁门。 　　房里没有人，卫生间也没有人。 　　他慌了,立马掏出手机,打开定位,界面上显示和他绑定的人距离他有二十公里。 　　他心里猛地一沉,忙忙缩小地图找到显示顾乔位置的红点，他点开那个红点,上面显示出顾乔此刻所在的地址—— 　　萧山区明潭路翠风苑。 　　“小野,妈妈就住在对面的翠风苑一栋一单元704。” 　　他瞳孔骤然一缩,疯了一般往外冲去。 　　他骑上摩托，将油门把手拧到底，摩托轰鸣声响彻整个街道。 　　他没有戴头盔，刺骨的寒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手已经冻成乌紫色，可二十里的路程，他没有松过一下油门。 　　到了翠风苑，他丢下摩托便往里面奔去，在电梯间看到电梯还在十多楼，他直接冲到楼梯通道，一口气跑上了七楼。 　　翠风苑的房门是很陈旧的木门，陆子野几乎想都没有想，一脚猛踹向704房门。 　　“嘭”的一声，门被他踹开。 　　门倒下，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正拿着刀抵在那人胸口。 　　听到声响，顾乔看向门口。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警察，眼神里满是警惕，但站在门口的是陆子野。 　　她表情在一瞬间怔住，眼底的警惕与凶狠逐渐崩塌，眼神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像是另一个人，眼底有慌乱有不安。 　　怎么能让他看到她这个样子，手里拿着刀，精心乔装打扮，像个正要实施谋杀的罪犯。 　　哪怕她即将要离开。 　　哪怕他说过他不在乎。 　　可会有谁看到这样的场景还能真正不在乎。 　　谁会希望喜欢的人看到自己这幅罪孽的模样。 　　陆子野站在门口，脸色青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嘴里大口大口呼出的冷气模糊了他的五官。 　　这个画面像极了一周前祁遂川将她带到楼顶，他来救她时的场景。 　　但她不知道，他是来救她的，还是来救李若安的。 　　毕竟那始终是他的亲生母亲不是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她想，大概他此刻的表情是惊恐的，厌恶的。 　　真叫人难过。 　　虽然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她收回刀，直起身，静默与门口的陆子野对视。 　　李若安趁着这个机会扯出嘴里塞着的毛巾，“小野救我救我！这个疯女人要杀我！” 　　她惊慌地向陆子野呼救，踉跄地奔向他，而陆子野没有*施舍一丝目光给她，始终与顾乔对视着。 　　就在她要触碰到他时，陆子野突然迈开脚步，径直越过她，李若安的表情顷刻僵在脸上。 　　他走到顾乔身边，一把拽起顾乔。 　　他手很冷，冰得顾乔身子颤了一下，表情更是沉冷。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拽着她往外走。 　　顾乔没有挣扎，任他拽着她从七楼走到一楼。 　　陆子野的车就停在电梯间外面，应该说是倒在外面。 　　他跨上去，一手把倒在地面上的摩托提起来，一手仍紧紧拽着顾乔的手腕，像怕她再次跑掉。 　　“上来。” 　　他冷冷开口。 　　“去哪儿？” 　　顾乔问他，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大概她心底并不确定，他是为她而来。 　　陆子野回头看向她，缓缓开口，“回家。” 　　顾乔猛地愣住。 　　一瞬间，她鼻尖泛起酸意，有些想哭。 　　因为他是为她来的。 　　那就回家，一起回家。 　　反正她也逃不了，他拉得她好紧好紧。 　　她迅速用力眨了眨眼，将眼泪压回去，踩着脚踏，上了他的后座。 　　因为她需要攀着他的肩才能借力上车，所以陆子野暂时松开了她，等她上车后，他又伸过手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腕拿到身前腰间，从纽扣之间的缝隙伸进衣服里面。 　　顷刻，她的手被温暖包裹。 　　他就这么一手我着她手腕，一手扭动油门把手，轰鸣声响起，惯性将她后推，又重重甩回来撞到他宽阔的背上。 　　尽管单手掌控着车头，他还是开得很快很快，令她有些害怕。 　　她知道他在生气，哪怕他还将她的手揣进了怀里，所以她知道就算她叫他开慢一些，他也不会听，于是便乖乖靠着他后背，伸进他怀里的那只手紧紧扣住他劲瘦的腰。 　　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家。 　　下车后，陆子野还是没有松开顾乔的手，也没有说话，一路拉着她上楼，直到把她拉进房间才松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知道。” 　　顾乔垂眸，像个犯错被抓到现行的孩子，虽然她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她就是错了，她也不想争辩什么。 　　陆子野再问，“为什么要去找她？你想杀她？” 　　“没有，”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坦白道，“我只想想威胁一下她，让她别再骚扰你。” 　　陆子野继续问她，“为什么？她骚扰我关你什么事？” 　　他语气咄咄逼人。 　　顾乔沉默，没有回答。 　　她总不能在这时候还跟他告个白，说喜欢他。 　　见她不说话，陆子野朝她走过来，逼近她，继续一遍一遍的问她，“为什么？告诉我。”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股咄咄的味道。 　　顾乔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但他还是不断的靠进，顾乔只能继续后退，可她身后就是椅子，她没看到，一下绊得坐了下去。 　　慌乱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支撑住身子，却不小心把桌上*的盒子拂到了地上。 　　盒子摔到地上，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原本还算镇定的顾乔忽然慌乱，猛地扑过去捡，但一只青紫色的手率先将照片捡了起来。 　　陆子野看着手里的照片，半晌，他忽的笑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顾乔。 　　顾乔眼底满是慌张。 　　“过来。” 　　顾乔怔了一下，脚跟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我让你过来。” 　　眼前的少年眼底隐隐泛着怒意。 　　顾乔缓缓握紧掌心，像认命般闭了闭眼，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向他走去，走到一半，只觉身子被人用力一拽，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很近。 　　下巴被人捏着抬起。 　　接着，一个沉沉的嗓音落下来: 　　“喜欢我？” 　　顾乔不敢开口。 　　他手指收紧，一点一点低下修长的脖颈，几乎是咬着牙对她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顾乔想要开口，却又怎么都无法开口。 　　陆子野看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沉下去，“别逼我亲你。”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流氓话。 　　顾乔惊得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愤怒与某种压抑的神色，她又赶紧将脑袋撇到一边，这才终于开口，“你知道的，我有病。” 　　闻言，陆子野扯了扯唇，“都说了，谁没病啊。” 　　顾乔低头，表情有些沉郁的说，“我跟你不一样。” 　　陆子野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什么不一样。” 　　他再次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爸那边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赶你走，更别想逃。”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凛，“你这么着急去找李若安，你该不会是……” 　　被戳穿心事，顾乔躲闪的避开他的目光。 　　顾乔的表情说明了一切，陆子野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表情里满是失落，“为什么？连试都不试一下，你就要放弃掉我？” 　　他问她，“你对我的喜欢就这么廉价？” 　　顾乔愕然转眸看向他，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过又很快释怀，他一向说话都那么难听。 　　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 　　她不是没有用力奔向他，不然怎么可能做出女扮男装这种事情，她已经很用力的去争取了，但相爱不是一切的终点。 　　她害怕啊，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李若安，做出伤害他的事，怕自己不受控制真的杀了人，到时她要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他。 　　大概现在她最好的决择，就是让他这样误会下去，然后决裂，以后各自安好。 　　“可能，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 　　她不擅长说谎，说这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子野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冷笑一声，“你别想激我，我只是生气，不会因为你这句狗屁话就放你走。” 　　他把她抵在墙上，目光狠狠地盯着她，“没那么喜欢我？那你去找什么李*若安，你是想杀她的吧，不然干嘛打扮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一把拿掉她的假发，顾乔身子颤了一下。 　　“都打算为了我杀人了还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 　　他用力抵着她，像是她今天不说出实话，他就不会放她走，“是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告诉我。” 　　“告诉我顾乔。” 　　被他这么一步步紧逼，顾乔终于再也忍不住，她突然一把推开他，眼泪喷涌而出，她哭着冲他喊道，“我喜欢你又怎么了！” 　　“我是个疯子我是个疯子啊！” 　　“你就不怕……” 　　她声音慢慢低下来，有些哽咽，“不怕像我这么偏激的人会成为第二个李若安，不怕……我真的杀人吗。” 　　“我不是我爸，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更不会low到让你一个女生为了我去杀人，以后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他语气笃定，看她目光坚定而有力，“你信我。” 　　顾乔怔住，心里五味杂陈。 　　她喜欢的少年对她倾诉着誓言，她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 　　“再说了，”眼前的少年突然笑了一声，走过来替她擦掉眼泪，“你是不是傻，这是病，可以治的。” 　　没有片刻的停顿，他继续开口： 　　“不就是就是住精神病院吗，我陪你。” 　　少年说这话时神情慵懒蔑然，语气漫不经心。 　　但顾乔突然便相信了他。 　　她怎么忘了，他是陆子野呀。 　　那个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陆子野。 　　她还掉着眼泪，但哭着哭着便笑了出来。 　　陆子野再次抬手给她擦眼泪，还笑她，“怎么又哭又笑的？” 　　顾乔打掉他的手，难为情的把头扭到一边，“你别看我。” 　　“为什么不看？” 　　他捧着她的脸，让她转过来正对着他，笑着说，“好看。” 　　他说的是真心话。 　　眼前的少女即使化着浓妆也掩盖不了那股干净到骨子里的气息，她哭得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好可爱好可爱，叫人忍不住想再欺负欺负她。 　　他看着她，心头这个想法越来浓烈。 　　顾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害羞又有些懊恼，“你干嘛……” 　　他如实回答，“想亲你。” 　　他想亲她很久了，大概有一周了吧，真是太久了。 　　他说到做到，低下头便要去吻她。 　　顾乔害羞得想躲，他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把她抵在墙上，一手扶着她纤细的颈，把她牢牢固定住。 　　顾乔无处可躲，唇瓣被覆上来一个吻，轻轻的。 　　就那么一下，让两个人都僵住。 　　这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像是有一股电流细细密密淌进了心里。 　　陆子野先回过神来，而后嘴角牵起一个食髓知味的笑。 　　他再次凑过去，重新吻上她的唇。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他吮住她的唇瓣，从轻到重，由浅入深。 　　鼻息交缠间，他的呼吸开始加重，仿佛本能的，他开始渐渐尝试着撬开对方的贝齿，像只不知餍足的兽，贪婪的想要更多。 　　顾*乔被他吻得浑身无力，头脑也开始不清，甚至忘了呼吸，张开唇想要喘气却被人趁虚而入。 　　顾乔惊得睁大双眼，在看到眼前那张意乱情迷的脸，她又害羞得赶紧闭上双眼。 　　陆子野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笑着抬手扣住她后脑，让两人缠绕的唇舌贴的更紧更深。 　　顾乔只觉自己快要死掉了，浑身好酥好麻，指尖与脚尖都忍不住蜷缩起来，然而眼前的人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神经颤栗着，身子开始发抖，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真的觉得快要死掉了。 　　“停一下……唔……陆子野你停一下。” 　　她挣扎着离开他的唇，“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陆子野睁开眼，望向她的眼底带着丝要命的笑。 　　“用鼻子呼吸啊，蠢蛋。” 　　说着，他又再次吻上来。 　　年少时的感情往往滚烫又浓烈，如同荒野上燃起的火，肆意蔓延，疯长，至死方休。 　　两个人就这么吻了好久好久，陆子野才放过顾乔。 　　顾乔被他吻得完全没了力气，身子开始往下掉，陆子野拖住她的身子，勾着唇问她，“还想跑吗？” 　　像是故意捉弄一般，他抵住她鼻尖，轻轻地蹭，哑着声音补充了句，“还有力气跑吗？” 　　顾乔有些无奈。 　　“不跑了。” 　　这辈子都不跑了。 第55章 只有妥协 　　起了几天大雾,天空终于放晴，金色的日光从云层上落下来，透过窗洒在木地板上,将室内两个依偎着的身影投影到墙上。 　　陆子野将下颌抵在顾乔额头上,“等会儿我出去一下。” 　　顾乔在他怀里抬起头，“你去干嘛？” 　　“找我爸去。” 　　陆子野笑了一下,抬手揉了下她的头，“不是说了吗，我不会让他们赶你走。” 　　听他这样说，顾乔皱起眉心将头低下去，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一次懊恼着，如果自己没有生病就好了。 　　见她神情低落，陆子野捏着她下巴令她抬头，“做什么这副表情？给我开心一点。” 　　顾乔微微挣脱掉他的手，低眉轻轻眨了眨眼。 　　他真的好霸道,开不开心又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和我一起去吧。” 　　头上落下少年男低沉而好听的嗓音,顾乔讶然抬眸,“一起？” 　　“我说了之后他总该见见你才好,不然过段时间再见面我怕你们两个都不自在。” 　　顾乔想了想，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 　　她有些害怕。 　　她垂着头,手不自觉抓紧裤脚。 　　一只大手覆上来,握住她手背，“别怕。” 　　“我说了你再进去，我能摆平他。”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顾乔心里是相信他的,但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紧张，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不走，总是要迈出这一步。 　　“好，我和你一起去。” 　　- 　　陆氏集团旗下子公司遍布全国，总部建在临川最繁华的地带，拥有两栋六十多层的写字楼，在这里乘坐电梯可以将整个临川的繁华尽收眼底。 　　随着电梯不断升高，*顾乔被握住的手无意识地紧攒着，微微透红的指尖扣在掌心里，深深陷下去。 　　察觉到她的紧张，陆子野挪动手指，五指顺着她的手掌滑向指缝，和她紧紧十指相扣。 　　顾乔身子颤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正看着她，目光坚定。 　　被那样一道像烈阳般能驱散所有阴霾的目光注视着，她心里的紧张与害怕也渐渐消散。 　　“到了。” 　　电梯门打开。 　　“恩。” 　　顾乔看着眼前宽敞明亮的过道，心里不再胆怯，和身边紧紧相握的少年一起迈出了电梯。 　　守在董事长门口的男秘书看到两人走进来，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后随即微笑着弯腰鞠躬，“小陆总好。” 　　陆子野没见过他，他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男秘书也没有见过他本人，但董事长办公室里放着他们的合照。 　　“我找我爸。” 　　“董事长就在里面，您请进。” 　　陆子野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侧头看向顾乔，收紧了一下牵着她的手，“等我。” 　　“恩。” 　　男秘书很有眼力见，忙道，“小姐这边坐着等吧。” 　　男秘书领着顾乔走向沙发，“小姐您和咖啡还是清茶。” 　　“温水就好，谢谢。” 　　“好的，您稍等。” 　　男秘书起身去接温水，顾乔看向还在门口没进去的陆子野，冲他挥了挥手，“你快进去吧。” 　　陆子野这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内，陆远正在处理工作，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头。 　　“小野？” 　　他脸上出现一抹惊讶神色，“你来这儿干嘛？” 　　“来找你说件事。” 　　他随手拉了个椅子在他办公桌前坐下，虽然动作还是和平常一样懒懒散散的，但表情是陆远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的认真严肃，“我说了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见他这显得有些故弄玄虚的样子，陆远忍不住扬唇，“你说，我洗耳恭听。” 　　“我知道顾乔是女生了。” 　　他很认真的说，“我喜欢她。” 　　来的路上，顾乔把余曼找她来把他“掰直”的事告诉了他，他有些不相信他爸这个老古董竟然会答应，但这至少证明他爸是喜欢顾乔的，这是好事。 　　果然，他看见他爸听了这话后，虽然眼底浮出几丝惊讶，但脸上的笑容却更浓了。 　　“所以呢，你来找我是……” 　　陆子野接着说，“我知道顾乔她爸爸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很喜欢顾乔，但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顾乔……” 　　他顿了一顿，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陆远的眼睛，很直白地告诉他，“顾乔在精神方面有一些疾病，如果谁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比如伤害她的亲人或是她在乎的人，她会变成另一个人，严重的话，她甚至会产生杀了那个人的想法。” 　　听着他说这些话，陆远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但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希望你和余曼接受这样的她。” 　　他继续平静且认证地说，“如果你们暂时不能接受，我可以*陪她去治疗，你们不要想着把她送走或者其他一切阻挠我跟她在一起的事情，我敢保证，这辈子你们都会后悔。” 　　他歪了下头，表情有种类似威胁而又漠然的神色，“你们知道的，我也有病，你们要是刺激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远的声音仿佛是从紧紧咬合的齿缝间挤出，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 　　陆子野很肯定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陆远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攒紧的拳头因太过气愤而控制不住地颤动。 　　他紧紧咬着牙怒视着陆子野，“你是生来就有病吗！你是怎么病的你不清楚吗！因为那个疯子你差点疯了，你现在还要往家里带进个疯子，你是真的疯了吗？！”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因怒吼而涨得满脸通红。 　　“我是疯了！” 　　陆子野昂起头，倔强而强硬地直视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早在你为了李若安忽视我，又为了公司放弃李若安的时候我就疯了！” 　　他也站了起来，目光直直逼视着眼前的男人。 　　陆远被他这一番话震住了，他瞪大双眼，眼底满是惊愕与茫然。 　　他失力般后退了两步，“原来你一直在怪我？” 　　陆子野表情冷静下来，“我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他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老爸眼底有什么在崩塌溃败，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 　　“这次……”他缓缓跪下去，双手放在膝上，真诚而恭敬看向自己的父亲，“我求你了，爸。” 　　从十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求过任何人。 　　但这短短的两天之内，他却求了两个人。 　　他原本以为，他对顾乔只是喜欢，年少悸动的那种喜欢。 　　但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了他的命。 　　在火锅店的那一天，是他自差点打死那个虐狗的男人后第一次差点发狂。 　　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出现害怕的情绪。 　　而她被祁遂川带到楼顶的那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她，他还是不会和祁遂川打，哪怕他一直骚扰。 　　跑过去的那一路，他也差点发了疯。 　　祁遂川说得对，顾乔确实很好使，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生能让他这样的易怒，紧张。 　　世上也再找不出第二女生像顾乔那般爱他。 　　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 　　他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没有人能够像顾乔那般爱他，也没有人能像顾乔那般让他爱上，所以哪怕这份爱再危险也没有关系。 　　哪怕她真的杀了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也没有关系。 　　他会陪着她，一直一直陪着她。 　　如果当时因为祁遂川那个疯子老爸，顾乔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相信他也会杀人，不惜一切的杀了那些人，*哪怕自己会被枪决。 　　为了她，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自尊算什么。 　　他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他从未如此坚定地要去完成一件事。 　　因为这一份坚定，所以他也坚信他老爸会妥协，只有妥协。 　　- 　　阳光透过落地窗折射到室内的少发上，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双手捧着一杯温开水，紧紧的捧着。 　　神情不安而紧张。 　　董事长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但她还是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她再次开始害怕，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不希望陆子野因为她影响他和他爸爸的感情。 　　但她答应了他，不能逃。 　　她很听话，没有逃也没有跑，安静的坐在那里等他，哪怕心里万分煎熬。 　　“哗啦。” 　　是推拉门打开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视线里出现了她所一直期待的那个身影。 　　他正朝她走过来，脸上带着笑。 　　“搞定了，你进去吧，我爸有话跟你说。” 　　他说是这么说，顾乔还是害怕，她听到他们吵架了。 　　见她神情怯怯的，陆子野笑了一声，“都说了信我。” 　　顾乔咬了咬唇，终于迈出步子，小声说，“那我进去了。” 　　“恩，别怕。”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带着往日没有的温柔。 　　听着他的声音，顾乔只觉心底仿佛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慰着她，令原本紧张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推门进去，陆远正等着她，见她进来便笑着同她说，“小乔，到这儿来。” 　　“陆叔叔。”顾乔低头走过去，在刚才陆子野拉到办公室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见她神色还是有些拘谨，陆远尽量放缓语气，“叔叔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 　　顾乔身子一颤，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指甲嵌入白嫩的掌心。 　　“我尊重小野的选择。” 　　顾乔愣了一下，抬起头，脸上绽出笑容，“谢谢叔叔。”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浅色的眸子像一汪暖阳，笑容单纯动人。 　　看到这样的笑容，陆远心里像是一瞬间释然了。 　　“叔叔只有一个要求。” 　　他笑着说，“听小野说，你就算第二人格出现的时候，你自己也是有意识的。” 　　关于第二人格的事，在车上她都和陆子野说了。 　　她点头。 　　“那你答应叔叔，万事咱们商量着来好吗？”陆远语气很和蔼，“往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和小野，我和余阿姨会保护好小野，也会保护好你。” 　　那一刻，顾乔感觉整个世界都突然变得很明亮很明亮。 　　仿佛有不一样的光照进来，是神明降临，赐予庇佑。 　　并告诉她，童话里的美好是真实存在的，往后余生，她可以和相爱的人一起，永永远远的一起。 　　直到走出办公室，她都恍惚置身梦中。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陆子野忍不住勾唇，伸手去牵住她，“走啦。” 　　两人朝外走去，门打开，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看到红裙，陆子野反射性的皱眉。 　　这一抹艳丽的红*也把顾乔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向那个女人，却发现那人也正在看她。 　　女人大睁着混血般深邃的双眸，表情甚至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但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陆子野也察觉到了女人异样的神色，不悦地将顾乔拉到身后，绕过她走向电梯。 　　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是专用的，不用等着，两人一起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关上。 　　“乔总？” 　　女人身边的助理轻轻喊了她一声，女人回过神，表情依旧久久难以平复，直到走进陆远办公室之前她才闭了闭眼，调整好面部表情。 　　“乔总您好。”秘书俯身。 　　女人微笑着冲他点了下头。 　　秘书为她打开门，“您请进。” 　　女人抬起纤细的脚踝，却在半空一顿，又收了回来。 　　“你知道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吗？” 　　秘书回道，“是小陆总的女朋友。” 　　“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这个……可能只有陆总清楚了。” 　　女人笑了一下，“这样啊。” 　　女人保持着脸上的笑走进办公室内的另一扇门，熟络同陆远打招呼，“陆总，你好福气呀，都有儿媳妇了。” 　　陆远失笑，“乔总看到他们了？” 　　“看到了呀，”女人坐下来，“小姑娘是真漂亮，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娃娃。” 　　“一个老朋友的女儿。” 　　“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怎么？”女人调侃道，“怕我家那小混蛋抢了你宝贝儿子女朋友呀。” 　　陆远笑了笑，“她叫顾乔，真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家里不是经商的，说了你也不知道。” 　　女人猛地愣住。 　　“顾乔……” 　　她低喃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却浮现出另外两个几乎快忘记又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名字。 　　顾澜钦。 　　乔沐。 第56章 听你的 　　从陆氏集团的大厦走出来,陆子野一直就没松开过顾乔的手，上车后也就松开了那么一会儿又牵上了，只用单手把着方向盘。 　　顾乔想把手抽出来,又不敢用太大的劲儿,毕竟他还在开车。 　　“陆子野，你……你松开。” 　　她声音低低的,掺着几丝孩子似的软糯，是害羞了。 　　陆子野目视前方，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痞气的笑，散漫地开口，“为什么要松开？” 　　顾乔：“你在开车呢,太危险了。” 　　陆子野眼底泄出几丝得意，“对于一个专业的赛车手来说单手开车一点也不危险。” 　　顾乔说不过他，可又实在是不自在，手心都除了层密密的汗，只能趁陆子野看起来不太注意的时候暗暗使劲儿,结果却被某人一把握得更紧了。 　　“怎么？” 　　陆子野斜斜瞄了她一眼,“做你男朋友连手都还不能牵了？” 　　顾乔刚稍稍降温的脸再次迅速发烫。 　　她垂下眸子,睫毛一颤一颤的,“谁是你女朋友了……” 　　“那我早上亲的是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子野竟然靠到路边上来停了车,他纤长的手指还搭在方向盘上,身子却侧到了副驾上,吓得顾乔连连后仰*，小脚蹬了蹬将整个后背抵在了车门上。 　　“你……你干嘛呀？” 　　顾乔慌张的望了望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人行道上的路过的行人，脸红到了极致。 　　“就想问问你。” 　　他继续朝她靠近，“如果亲了都不是女朋友。” 　　他声音里带着极为明显的笑意,表情却像极了认真请教问题的好好学生，“那要怎样才算女朋友啊？” 　　眼前的少女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手紧攒成小小的一团，眼睛却一瞬间瞪得大大的，过了一秒又慌张的眨呀眨，长长的睫毛像两只扑朔的蝶。 　　某人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直起身，像暂时饶过了她，但还是没松手，甚至使坏地捏了捏她因为攒得太紧而鼓得肉嘟嘟的手掌心。 　　顾乔心头又羞又恼，却又不敢再惹他，这个人真的坏透了。 　　因为天也不早了，陆子野直接开车去了明崇，也就这么一路牵着顾乔去了明崇。 　　在停车场把车停下后，陆子野终于松开了顾乔的手。 　　顾乔松了口气，以为他在学校里还要硬牵着她，她赶紧下车。 　　关上车门后，陆子野朝她这边走过来，向她伸手。 　　顾乔以为他又要牵她，忙忙将手背到了身后。 　　陆子野的手在半空僵滞半秒，继续抬手，像故意般擦过她背在身后的手，然后缓缓上移，摘掉她头顶上不止什么时候粘上的一片叶子。 　　他把叶子摘下来，拿到她面前晃了晃，歪着弯了嘴角。 　　顾乔愣了愣，不是因为他的捉弄，是因为那个笑。 　　眼前的少年棱角分明，气质冷淡疏离，笑起来却好看得教人是非颠倒。 　　他好像只冲她这样笑。 　　那是只属于她的笑。 　　于是她也弯了眼眉，跟着笑。 　　陆子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怎么还笑起来了，笑得那么憨，又甜得要命。 　　他唇角还没落下就又扬了上去。 　　他的小蠢蛋。 　　这大概就是年少时候的喜欢，只是一个笑，就已经足够美好。 　　两人对视着笑了好久，傻傻的。 　　“野哥。”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竟然还在傻乎乎的笑，忙忙将头撇向一旁，表情都有些些许尴尬与懊恼。 　　顾乔恼自己怎么这么花痴。 　　陆子野恼自己怎么也跟着傻笑。 　　“你俩干嘛呢？” 　　傅司白狐疑的看着她俩。 　　陆子野摸了摸鼻子，回避掉他的问题，试图转移话题，“你跑这儿来干嘛？” 　　傅司白：“看到你们我就过来了啊。” 　　“对了，我有事找乔妹儿！” 　　说着他转过身去看向顾乔，“乔妹儿这周六有漫展，你陪我去吧。” 　　“她不去。” 　　顾还没来得及张口，陆子野就帮她拒绝了。 　　傅司白回头看了陆子野一眼，继续问顾乔，“你们周末已经有约了？” 　　“有。” 　　陆子野再次替顾乔回答。 　　“你们要去干嘛？” 　　“你别管。” 　　“哎呀，野哥，”傅司白皱起眉鼓起腮，“乔妹儿天天都跟你一起，你就不能把乔妹儿让*给我一天？” 　　“不能！” 　　陆子野语气加重，还圆了圆眼瞪傅司白，眼底像啪啪燃着火光。 　　傅司白也不知道他反应怎么这么大，跟抢他媳妇儿了似的。 　　他努努嘴，转身准备攻略顾乔。 　　“乔妹儿你陪我去吧。” 　　他那用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语气，表情还可怜巴巴的。 　　顾乔挺想答应他的，她也从来没去过漫展，还挺好奇的，可她不敢答应。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陆子野，不出意料的对上一双冷冷冰冰的眼睛，阴沉的脸上仿佛写着“你要是敢去，腿给你打断”般的威胁字眼。 　　顾乔赶紧收回目光，下意识的抬了一下鼻子上不存在的眼睛。 　　“那个，我可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傅司白哎呀一声，张开手就朝他扑过来。 　　顾乔不知道他要干啥，愣愣地站在原地，但陆子野知道他想干嘛，好几次没答应他陪他打游戏，他就喜欢用这招，抱着别人哭唧唧，恶心死了，娘们唧唧的。 　　顾乔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啥，但等他扑近了后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她正要后退，就瞧见一直大手从她头顶伸过，扼住傅司白的脖子就把他往外按。 　　“诶诶诶野哥野哥。” 　　傅司白被陆子野单手扼颈按得不停后退，“我错了我错了野哥。” 　　这时候叫爸爸都没用。 　　陆子野掐着他脖子，把他叉到五米开外“你他妈不想活了？” 　　“我错了我错了。” 　　傅司白一手抓着他扼着自己脖子的手，一手举过头顶投降，“我不跟你抢乔妹儿了，我找川哥行了吧。” 　　陆子野这才松开他，连松开的力度都极大，他连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站直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背对他正朝前走的陆子野和远处的顾乔，他皱起眉。 　　这什么情况？ 　　“走。” 　　陆子野走回来，一把拽着顾乔的帽子就把她拉走。 　　“诶，等等我呀。” 　　傅司白追上去，跑到顾乔另一边，结果瞄见他来，陆子野又把顾乔拉到了另一边。 　　傅司白：“……” 　　就很不对劲。 　　回到宿舍，陆子野把顾乔拽进门，“嘭”的一声把门甩上。 　　顾乔吓得身子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按在了墙上，某人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她，“听着。” 　　“以后傅司白要是再敢对你勾肩搭背，你直接他给我踹开。” 　　他表情一本正经，并且语气非常严肃。 　　顾乔有些想笑，“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听她这么说，陆子野歪了一下头，表情变得有些似笑非笑，“什么太明显？” 　　顾乔愣了一下，移开视线，半晌才红着脸说，“就……就我们两个的事啊。” 　　陆子野笑了笑，语气满不在乎，“明显就明显。” 　　“要不……”顾乔像是思考着什么，过了会儿，她抬头说，“我们告诉他们吧。” 　　“告诉他们什么？” 　　“我是女生的事，还有……”她顿了顿，“我们的事。”* 　　陆子野怔住，他没有想到，她连在他面前都不好意思承认的事，竟然愿意说出来。 　　好像，有些开心。 　　他扬唇，俯下身凑近她，挑眉问她，“我们什么事啊？” 　　顾乔屏住呼吸，脖子上漂亮的颈线绷起，她攥紧小手，努力克服心里的害臊，抬起头来对上跟前笑得吊儿郎当那人的眼睛，“我们在一起的事。” 　　她像是此刻才真正下定了决心，目光很坚定。 　　看着那双小鹿般的浅色眸子，陆子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被他这样注视着，顾乔又开始害羞起来，脸烧了起来，越来越红。 　　她不知道，她越是害羞，某人就越是想让她继续害羞。 　　下巴被人抬起，一个吻落下来。 　　顾乔心尖一烫，身子瞬间绷紧。 　　他的手从她下颌滑至耳后，指尖划过皮肤，带起阵阵酥麻，像有道细小电流穿透神经，让人从骨髓里轻轻颤抖。 　　她闭上眼，由着他深深的吻，并且主动仰头回吻他，尽管动作青涩。 　　陆子野感受到了她的回应，捧住她后脑的手愈发用力，痴缠深入的吻她。 　　他真的好会，让人都不敢相信这只是他第二次接吻。 　　吻完顾乔腿都是软的，胸口不停起伏，喘得不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她勾唇笑。 　　他歪着头餍足地观摩了会儿，又伸手捏了捏她红彤彤，软乎乎的脸蛋，然后才说： 　　“听你的。” 第57章 乔乔 　　夜晚的校园,树旁有晕黄的路灯。 　　窗外冷风吹得呼呼的响，教室里却温暖又安静，偶有书页翻动,发出轻微沙沙声。 　　教室里有人学习得很认真,也有人打游戏打得差点蹦起来，还有人睡得正香,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边挂着笑，半节课睡过去才醒过来。 　　睁开眼，他看了眼时间，然后打开手机在群里发了条微信。 　　[帅哥的事你别管：等会儿下课别急着走,说个事儿。] 　　消息弹出来，本来还在打游戏输了正在骂娘的傅司白顿时又眉飞色舞，立马退出游戏点进群聊。 　　[节操嘎嘣脆：我曹卧槽卧槽，这是发生了啥大事！] 　　[帅哥的事你别管：天大的事。] 　　[节操嘎嘣脆：野哥你别卖关子呀，有啥是在群里不能说的,啥大秘密啊。] 　　过了两分钟,陆子野没回,傅司白又发了句： 　　[节操嘎嘣脆：野哥你赶紧的吧,我这心里跟猫抓着一样，你搞死人了。] 　　陆子野还是没回,傅司白转过头去看,人已经又趴下了。 　　[节操嘎嘣脆：野哥你咋又趴下了,起来回消息呀。] 　　[节操嘎嘣脆：野哥你这样搞我游戏都打不下去了] 　　[节操嘎嘣脆：野哥……] 　　傅司白一连发了十几条消息，陆子野没被他的消息轰炸吵醒，旁边人的手机倒是不停震动。 　　终于，某人受不了,一把夺过他手机甩到自己那边。 　　“盛远川你有病啊，你抢我手机干嘛！” 　　傅司白捅了下盛远川的腰，盛远*川腰上那片最是敏感，碰一碰就会让他全身都抖一下。 　　他咬牙闭了闭眼，瞪向傅司白，“你他妈烦不烦？” 　　“你才烦。”傅司白站起来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又开始信息轰炸，成功把陆子野轰炸得丢过来一个橡皮，精准砸到他后脑勺。 　　橡皮虽然软，但因为射程够远，砸脑袋上还挺疼的。 　　傅司白反射性地抬手去搓后脑勺，搓着搓着微信群里弹出一条消息： 　　[帅哥的事你别管：你有嫂子了。] 　　卧槽？！ 　　傅司白瞬间把眼睛瞪得老大。 　　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看到的，他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眼珠子去看。 　　“卧槽！” 　　他突然蹦起来不自觉大喊一声，班上传来阵阵抱怨，祁遂川赶紧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傅司白仍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还拿起手机指着那天消息给祁遂川看，“你看到了吗看了吗？” 　　祁遂川皱起眉，看傻子似的望着他，“你至于吗你。” 　　“不是！野哥他……”傅司白欲言又止，“算了。” 　　他出于某种考虑闭上了嘴，转过头去。 　　嫂子是女朋友的意思吧？ 　　但野哥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女朋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 　　他一直以为野哥会搞基和乔妹儿成一对，毕竟很早之前他就看他们俩个不对劲了，最近尤其，今天下午的时候更不用说了。 　　怎么会就突然冒出个女的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突然一个相当离谱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 　　该不会是……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顾乔。 　　顾乔这时低着头，稍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半边脸与轮廓，但还是能看到她脸上肉眼可见的绯红。 　　傅司白愣了一下，死死的盯着她脸上那抹可疑的红云。 　　完了。 　　接下来的半节课，傅司白安静入鸡，跟刚才判若两人，祁遂川盯了他好多眼。 　　“叮铃铃——” 　　下课了，傅司白原本半勾着的背突然绷直，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只剩下几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喂，你们几个。” 　　陆子野倦懒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有什么题非要在教室写？” 　　剩下那几个还是比较怕陆子野的，听了他这话赶紧收拾了东西出教室。 　　明崇教室隔音不错，所以陆子野才选择在教室里讲。 　　几个人围坐到一起。 　　盛远川用胳膊肘拐了拐傅司白，“你不是挺激动的吗，咋不吱声了？” 　　傅司白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吧，你女朋友谁，神秘兮兮的。” 　　盛远川转过头来问陆子野。 　　陆子野因为害羞躲到后面的顾乔拉过来，“正式介绍一下，她就是我女朋友。” 　　顾乔很红的脸瞬间又升了几个度。 　　然而除了顾乔，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表情一点也不惊讶，只有盛远川问了句，“女朋友？” 　　“恩，女朋友，”陆子野点头。 　　这下，除了江致还是满脸慈爱，另外两个人此刻已经不淡*定了。 　　傅司白猛地抬头，瞪大着一双眼，“乔妹儿你是女的？！” 　　盛远川皱眉，“顾乔你疯了吧！你一个女的跑男校来干嘛！” 　　“关你屁事。” 　　陆子野语气不悦，抬手指向他们，“我告诉你们，以后对她手脚放干净点儿，特别是你！” 　　陆子野突然指向傅司白。 　　傅司白往后仰了一下，仍大睁着一双眼，像是还没缓过震惊的劲儿来。 　　他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扑到盛远川身上，张口就哇哇大哭起来，“川哥，我失恋了。” 　　陆子野一把将他拽起来，“你失个屁的恋啊。” 　　“怎么嘛！”傅司白第一次在陆子野面前这么刚，“要是我早知道乔妹儿是女生，她指不定现在是谁女朋友呢！” 　　“你说什么？！” 　　陆子野咬牙怒视着他，两眼都快喷火了，“你再说一遍。” 　　看见陆子野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傅司白立马又怂了，“我我我……我说……” 　　虽然他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话，陆子野还是逼视着他，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傅司白咽了口唾沫，陆子野朝他走过一步，他就退一步，最后直接撒腿跑了起来，边跑边喊，“野哥我开玩笑的野哥！” 　　“我看你是想挨打。” 　　陆子野咬牙切齿，做出要弄死他的气势。 　　傅司白忙忙躲到江致身后，“江致哥江致哥救我！” 　　陆子野可能看在江致的面子上放过他吗？ 　　当然不可能。 　　他伸手就把傅司白给捞了过来，一手叉住他脖子按到桌上，“你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傅司白伸手投降，“不敢了不敢了，野哥饶命。” 　　“野哥野哥我真的错了。” 　　傅司白怂得要命，让人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陆子野浑身不痛快，又逼逼赖赖了好久才松开他，拉着顾乔走了。 　　他俩走出教室，傅司白撑着桌子直起身，他望向他们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走了，还愣着干嘛？” 　　盛远川催他，目光落在他脸上。 　　换在平时，傅司白大概会顶回去一句，“你急着回去吃屎啊。” 　　但今天他只是说，“走吧。” 　　他率先走出教室，盛远川在原地站了会儿，跟了上去。 　　最后教室里只剩下江致一个人，江致回想着刚刚这些人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 　　回到宿舍，傅司白径直走向床，整个人扑到床上，把头进被子。 　　盛远川倚着一旁的桌子，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真的喜欢顾乔？” 　　傅司白从被子里抬起头，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问你呢，你真的喜欢顾乔？” 　　见他表情不像开玩笑，傅司白坐起来，他没有立马回答，像是在思考。 　　过了会儿，他说，“可能吧。” 　　他没有否认。 　　盛远川目光一沉。 　　傅司白却皱起眉，“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一点也不伤心，我一直就觉得乔妹儿跟野哥会是一对，看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不但不伤心其实还蛮开心的。”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低眸自顾自地说，“而且我可能也不是真的喜欢乔妹儿吧，一开始我就觉得她好漂亮，很像女孩子，现在知道她是女孩子了，回过头去想，当时可能也只是被她身上那种像女孩子的气息吸引吧。” 　　说完，他抬头，“你就别瞎操心了，喊你几声爸爸还真把自己当老子了。” 　　祁遂川一怔，接着，他冷笑道，“谁care你伤不伤心了。” 　　傅司切了一声，“祁遂川你少他妈嘴硬，那你问我干嘛？” 　　盛远川：“你他妈在那儿要死不活的。” 　　傅司白：“我要死不活他妈关你什么事？” 　　盛远川：“行傅司白，你他妈以后就是死了跟老子都没关系！” 　　说完他就一把甩掉肩上的书包，转头进了卫生间。 　　“嘭”的一声巨响，卫生间的门被关上。 　　傅司白被这声巨大的摔门声吓得眨了眨眼睛。 　　卧槽？ 　　这人搞什么鬼？ 　　妈的晚上吃的炸弹吗，说扎就炸。 　　- 　　在明崇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可能因为很开心的原因。 　　一转眼，一个星期又过去了。 　　这一周顾乔真的蛮开心的，本来她以为傅司白他们知道自己是女生后，几个人的相处肯定会变得很奇怪，但一点也没有。 　　傅司白依旧在她面前嘻嘻哈哈的，只是不会像以前那样搭她肩膀了，江致也跟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盛远川就更不用说了，以前都不大鸟她的。 　　只有一件事让她听别扭的。 　　她跟陆子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还继续呆在一个房间，基本上只要一回房间陆子野就亲她，亲就亲吧，他老是亲着亲着突然松开她跑去卫生间把自己关起来。 　　问他怎么了吧。 　　他只说，“你别管，回去呆着。” 　　她也不是傻的，心里隐隐约约还是猜得到的。 　　以前她从来没想过那事儿，总觉得他们还小，那种事情好像离他们很遥远。 　　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也是难为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明明是有些害怕的，可她又觉得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只要她控制住自己，她觉得陆子野应该不会来强的吧。 　　而她自己的话，她想了想，应该……是控制得住的吧。 　　只是应该…… 　　唔！ 　　她也不确定。 　　她咬住手，表情慌张。 　　“你想什么呢？” 　　陆子野几分钟前就瞧她不对劲了，这会儿不知道想着什么还咬起指头来了。 　　“没……没什么。” 　　顾乔当然不会跟他说了。 　　“别逼我开着车亲你。” 　　顾乔惊得瞳孔一缩。 　　他就会这招！ 　　偏偏她还就吃这招。 　　唉，没法子了，她只能赶紧想想有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应付他。 　　有了！ 　　“本来上周说好去接我爸爸出院和他一起回家，现在我又不走了，那我怎么跟我爸说呀。” 　　陆子野看了她一眼，脸上浮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把我们两个的事跟叔叔说了呗，你要是不敢*。” 　　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接着说，“我去。” 　　顾乔愣住，他看着身旁这个才和她谈了一个星期恋爱的男孩，却感觉他们像是已经相爱了很久很久。 　　年少时候的感情总是来得猛烈又炽热，即便只相恋了短短一天一周一个月。 　　顾乔知道自己对他有着炙热得发烫的喜欢，很庆幸的是，她也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炽热。 　　“我去吧，这种事情还是要我亲自跟爸爸讲比较好。” 　　- 　　医院。 　　顾乔在门口默念了一遍组织的语言后才进了病房。 　　病房里，顾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凝重，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走进来。 　　顾乔有些疑惑的走过去，喊了他一声，“爸。” 　　顾爸抬头，看到她后，脸上才浮现出些许笑容，“小乔来啦。” 　　“爸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顾乔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顾爸的表情再次流露出几分凝重，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爸有件事跟你说。” 　　顾乔很少见过他这个表情，忙忙说，“爸，我也有事跟你说。” 　　顾爸愣了一下，“那你先说吧。” 　　“爸，我……”顾乔低头，有些紧张地抓紧衣角，“怕是还要在乔阿姨家住一段时间。” 　　顾爸笑了笑，“是因为小野吗？” 　　顾乔猛地抬头，“爸你……你怎么知道他？” 　　“前两天你陆叔叔来了这里，把你们俩个的事都跟我说了。” 　　顾乔瞪大着双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傻孩子，”顾爸摸了摸她的头，“跟爸说这些有什么紧张的，爸爸永远不会阻拦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至于谈恋爱，爸爸巴不得有个男生能照顾你。” 　　顾乔表情逐渐平静，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但好像也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有个很爱很爱她的爸爸。 　　“爸，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顾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还叹了声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和你妈妈的事吗？” 　　顾乔点头，“记得。” 　　“你说来听听。” 　　“妈妈是您的学生，你们相差了将近十多岁，妈妈家里人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因为妈妈家里很富有，而爸爸你虽然当时很有名气，却被人诬陷过猥亵学生遭美院开除，但妈妈很喜欢你，又不想在受姐妹排挤，所以你们就私奔了。” 　　顾乔：“我说的对吧。” 　　顾爸轻轻应了一声，“那为什么要妈妈要受姐妹排挤我和你说了吗？” 　　顾乔：“因为外婆是犹太人，眼睛是琥珀色的，但她生的五个孩子只有妈妈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所以妈妈很受他们的偏爱。” 　　顾乔皱起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顾爸沉沉叹息一声，“你外公病得很重，现在意识已经不清了，整日喊着你妈妈的名字，你外婆想让你去见一见她。” 　　顾乔愣住。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像一只大手将她的心脏缓缓抓紧。 　　“咔嗒——*” 　　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顾乔似四肢僵硬般极缓地将目光转向门口。 　　一位老夫人走进来，是她之前在医院过道里撞的那位。 　　老夫人双眼含泪，朝她伸出手，“乔乔。” 第58章 荒唐 　　“乔乔……” 　　对上乔老夫人那双含泪的琥珀色双眸,顾乔感觉自己的身体下了咒一般，死死的定住。 　　乔老夫人朝她走过来。 　　一步……两步…… 　　最后抱住了她。 　　顾乔浑身一怔，整个人僵在座椅上。 　　“乔乔,跟外婆去看看外公吧。” 　　“外婆求你了。” 　　听着乔夫人的哀求,顾乔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半晌后,她猛地回过头看向顾爸，眼底满是惊恐与不安。 　　顾爸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于是对她微微一笑，“去吧，爸爸等你。” 　　“没事的。” 　　顾乔的眸子颤了颤。 　　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夫人,她便有预料到会有今天，她很害怕，害怕她们会带走她，害怕他们会报复伤害她爸爸，毕竟当年如果他们没有私奔,她那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妈妈就不会在乡下的小路出车祸去世。 　　但爸爸说没事。 　　她相信他,她的爸爸从来没有骗过她。 　　“他在哪里？” 　　顾乔缓缓回眸,垂下浓密的长睫。 　　乔老夫人抬头,笑着抹掉脸上的泪，“乔乔你愿意跟我去看外公是吗？” 　　顾乔没有看她,只淡淡说,“走吧。” 　　顾乔站起身来,表情有些冷漠的补充了一句，“麻烦快一点，我等会儿还要回来。” 　　乔夫人表情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痛心,琥珀色的眼底还夹杂着些别的情绪。 　　她也站起来，优雅地擦干脸上所有泪痕，然后堆起一个笑容，“走吧。” 　　乔老夫人带着顾乔进了电梯，电梯下沉，在十二层停下。 　　走出电梯，乔老夫人带着顾乔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来，从身后跟着的保姆手里取过一顶深棕色的假发递到她面前，“乔乔，进去之前带上这顶假发吧。” 　　看着眼前那顶和自己从前长发时极为相似的假发，顾乔突然明白了爸爸为什么要让她回忆妈妈曾经被排挤的原因。 　　她的妈妈因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备受父母宠爱，而她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她的爸爸不止一次和她说，“你长得很像你的妈妈，尤其是眼睛。” 　　房间里的那位病人想见的不是她，是她的妈妈，并且还未逝去，仍旧年轻的妈妈。 　　顾乔没有拒绝，取过来戴在了头上。 　　戴好后她仰头看了看这间病房的房间号： 　　1203号病房。 　　这是一间视野广阔，空间极为宽敞的VIP病房，房内有被养护好的绿植，枝叶浓密，嫩绿清新，连藤蔓舒展的弧度的令人赏心悦目，然而躺在躺在房间中央白色病床上的老人却憔悴得像即将凋零的冬木。 　　脸上带着氧气罩，皮肤干瘪，形容枯槁。 　　顾乔从未见过这位老人，但也忍不住皱眉，表情有些难过。 　　她心肠软，每每看到电视剧里老*人与动物快要去世的情景总会跟着难过，何况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她爸爸病情最重的时候也没有眼前这位老人这般憔悴。 　　“老头子。” 　　乔老夫人轻喊着病床上的老人，声音温柔极了。 　　她拉着顾乔坐到病床边，笑着对慢慢睁开眼的老人说，“老头子，你看谁来了。” 　　老人艰难地睁开双眼，在看到眼前那张清丽稚嫩的脸庞时他表情有些疑惑，然而当他视线缓缓上移，对上那双琥珀色像玛瑙一般的眼睛，他已如死灰般寂灭的双眸瞬间清明起来。 　　“沐沐，沐沐……” 　　因为带着氧气罩，老人似乎说话极为艰难，嘴里呼出的气体在氧气罩里形成一层白雾，声音微弱，但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沐沐，爸爸对不起你，该还她们的，爸爸已经还了，爸爸这就来陪你。” 　　顾乔一愣，头部像被什么重重击中。 　　原来，原来他们竟然知道她妈妈去世的消息吗？ 　　她愕然转头看向身旁的乔老夫人，乔老夫人却躲闪着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顾乔头脑一时有些混沌，像是陷入了布满迷雾的森林。 　　为什么她的这位外公会说对不起，是忏悔当初不该阻拦她和爸爸的感情吗？还是别的什么？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该还她们的，又指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占据了她整个大脑，像是有什么逼着她要去挖出这些字眼背后深藏着的真相，深藏在黑暗背后，血淋淋或是肮脏的真相。 　　“嘭——！” 　　一声巨响将顾乔拉回现实，是有人将房门蛮横的撞开。 　　顾乔头脑还有些不清醒，没有回头，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阵女人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遗产上没有我的名字！” 　　“爸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这些年我为牧安集团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不知道吗！牧安是我的，你凭什么给别人！” 　　“把她拉出去！拉出去！” 　　乔老夫人大吼一声，声音嘶哑。 　　在场的人像是第一次在这位永远保持优雅的夫人身上看到这样大怒的表情，愣了一会儿才动作。 　　“放开我！放开我！” 　　“啊——！” 　　女人不停地挣扎尖叫，像疯了一样。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门口响起。 　　顾乔身边的乔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狠狠给了女人一个巴掌。 　　“乔希，你还有没有良心！” 　　被叫做乔希的女人抬起头来，目光淬了毒般盯着乔老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句说：“你们有良心吗？凭什么遗产上没有我的名字？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我告诉你为什么。” 　　乔老夫人面上透出一股恨意，“你当初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做了什么？你说！”女人仍不停地咆哮着，“你说啊！” 　　乔老夫人没有继续说，深深蹙着双眉，保持沉默。 　　乔希死死的盯着她，胸膛因愤懑*而不停起伏。 　　房间从喧闹不休一时变得极为死寂。 　　床上的乔老先生闭着双眼，像是不愿直视这污浊的世界。 　　顾乔在寂静中缓缓回头，她看到了门口那个叫乔希的女人，她穿着红裙，是那天在陆氏集团电梯门口遇见的那个人。 　　乔希也看到了她。 　　一瞬间，乔希那本就充满憎恨的双眸里再次燃起汹汹怒火，“原来是你。” 　　她猛地挣脱束缚朝顾乔扑过来，面目狰狞如所索命恶鬼。 　　就在她伸着双手要掐上顾乔脖子时，两个男人拉住了她，乔夫人再次怒喊，“把她给我拉出去！” 　　乔希挣扎不过两个强壮的男人，但依旧阻止不了她扭着头用吃人般的眼神盯着顾乔，嘴里不停大喊，“你这个贱种！贱人！” 　　随着她被拉远，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顾乔看着门外空荡荡的过道，有种身在梦里的感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像看了一幕荒唐的戏剧，而她心中又冥冥间有种预感，这一切的荒唐与她有关。 　　她浑浑噩噩的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乔乔……” 　　乔老夫人拉住她。 　　顾乔别开她的手，“我要回去了。” 　　顾乔如梦未醒般跌跌撞撞跑进电梯间，按下十五楼。 　　回到顾爸的病房后，她的表情仍有些僵滞。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顾乔抬头，眨了眨眼，皱着眉问，“爸，你知道乔希吗？” 第59章 前兆 　　“乔希？” 　　顾爸神情瞬间紧张起来,“你碰到她了？” 　　“她怎么了？”顾乔不解。 　　顾爸皱着眉说，“如果不是这个人，你妈妈当初也不会非要离开乔家,乔希就是个疯子,因为嫉妒你妈妈，她做过很多可怕的事情。” 　　“她今天看到你有没有什么反应？” 　　见顾爸的表情慌张,顾乔怕他担心便说，“她没看到我的脸，就没注意到我。” 　　“那就好。” 　　顾爸松了口气，但眉头却仍蹙得很近，“以后你要小心这个人,当年她差点害死你妈妈，那个时候她才19岁就歹毒成那样，我真怕她看到你后会来伤害你。” 　　顾乔心头一惊，不过并没有怎么害怕。 　　“放心吧爸，我会注意的。” 　　顾乔把鞋子给顾爸拿到床边,“爸,我们走吧,小美姐应该已经给你办好出院手续了吧。” 　　小美是余曼给顾爸找的护工,这会儿刚好走进来，“小乔来了呀。” 　　“来,这是顾先生的病历和一些手续资料。” 　　顾乔结果被整理好放在文件袋的资料,笑着对小美微微鞠了一个躬,“谢谢小美姐这段时间对爸爸的照顾。” 　　“嗨，”小美招了招手，“我这拿钱办事有什么好谢的。” 　　“你们有人来接吗？”她问。 　　顾乔点头，“有的,李叔在下面等我们。” 　　本来今天陆子野非要他自己来，但顾乔实在害臊，拦着没让他来。 　　电梯里。 　　顾乔和顾爸说，“爸，余阿姨给我们又租了一间房，以前的东西也已经帮*我们搬过去了，我们现在是过去还是回老家呀？” 　　顾爸笑了笑，“太麻烦你余阿姨了，她既然已经给我们租了那就过去吧，但其实爸爸在陵川还有一处房产。” 　　顾乔惊得瞪大了眼，“那为什么我们之前不去那里住呀？” 　　之前他们可是和八个人挤在一个又破又烂的房子里。 　　顾爸沉默了半晌，像是叹息了一声，说，“等会儿我们放好东西就过去一趟吧，过去你就知道了。” 　　“叮——” 　　到达地下负二层，电梯缓缓打开。 　　顾乔和顾爸走出来，李叔就把车停在电梯间附近，两人很快找到车坐了上去。 　　地下停车场光线，盲区很多，所以他们没有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内，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 　　余曼给他们租的房子离医院也不远，但小区环境比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好了太多，上去放好了东西，两人又走了下来。 　　他们没有让李叔等，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莲桂路94号。” 　　莲桂路是一个僻静的地方，没有太多汽车喧嚣的鸣笛声，道路两旁的树木像是在这里生长了很多很多年，枝叶茂密得只有几缕阳光透下来，在有些斑驳的老旧水泥路上映出小水洼般的光影。 　　这里虽然旧，却并不破，马路干净整洁，不少房屋的墙面用漆刷成了白色，不时还能再白墙上看到斑斓的画，是与陵川别处城区完全不同的布局与风格，脸空气都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清冽，像是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辟出了一块永远停在八十年代的老城区，充满了浓重的复古与文艺气息。 　　顾乔没来过这里，趴在窗口好奇地望着外边。 　　这时候明明是冬天，这里却像是夏天，不是温度，是那种热烈又安静的感觉，像夏日倦懒的午后，肥肥胖胖的橘猫还趴在墙头晒太阳。 　　车子在一处建筑颇为中式的庭院前停下。 　　院子有些破败了，但不难看出它曾经被精心打理的模样，石子路，小花坛，房檐上还挂着风铃与陶瓷娃娃，所以哪怕荒草丛生也别有一番韵味，院门口挂着一个牌匾，上边是用草书写的四个字，依稀能看出一个“沐”与“画室”二字。 　　“是这里吧，莲桂路94号。” 　　“嗯，就是这里。” 　　下车。 　　两人走到院门口。 　　顾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门锁里。 　　“嘎吱——” 　　老旧的铁门发出略为刺耳又低沉的声响，脱落的漆皮往下掉了一些。 　　走过长满荒草的庭院，里面是一栋两层的中式楼房。 　　顾爸拿出另一把黄色的钥匙，这栋房子大概有好些年没人来了，打开门顿时灰尘四起， 　　顾乔拂了拂空气里的灰尘，跟着顾爸走进去。 　　一楼的墙壁上挂满了画，虽然都蒙了灰，但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什么。 　　每一幅画上好像都是画的一个少女，仔细看就会发现画上的都是同一个少女。 　　少女爱穿裙子，有时绑着*辫子，有时长发披肩，时而从指缝中看着太阳，时而静坐在树下画画，大概是梨树吧，有白色的花瓣落在她头顶上，像风为她簪上的花簪。 　　她好美，是可以用来形容一切美好的美。 　　顾乔想，为她画这些画的人一定很爱她，一笔一划不知要多用心才能让画如此逼真，像是她会轻提着长裙从画里走出来。 　　顾乔知道画里的是谁，也知道是谁画的这些画。 　　画上的人眼睛是琥珀色的。 　　“是妈妈吗？” 　　顾乔笑着问，眼底泛起水光。 　　她只在爸爸的口中听说过妈妈的模样，只在梦里见过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她最接近真实的模样。 　　比梦里的样子还要美。 　　“嗯，对不起小乔，这么久了才让你看到你妈妈的样子。” 　　顾爸走到一副画前，抬手擦了擦画上蒙的灰。 　　看着逐渐清晰出现在眼前的那张面容，顾爸笑了笑，轻抚着画说：“以前我不敢看你妈妈的照片，怕会忍不住去地下陪她，所以把画都放在了这里，一放就放了十几年。”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看向顾乔，神色温柔又慈爱，笑着继续说：“现在你长大了，有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就算真的去陪你妈妈也没有关系了。” 　　“爸！”顾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什么话？！” 　　顾爸不以为然，“爸也这么大把年纪了，总会有一天去地下陪你妈妈的。” 　　顾乔捂起耳朵，非常抗拒地说：“爸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 　　“小乔，爸爸年纪真的大了，你要做好这种准备，”顾爸走过来，蹲下，伸手轻抚顾乔的脸，“但你放心，爸爸不会轻易丢下你的，爸爸以后就在这里陪你妈妈，尽量活长一点。” 　　听到他这样说，顾乔才慢慢放松下来，缓缓松开捂住耳朵的手。 　　“傻孩子。” 　　顾爸用力揉了揉顾乔的头，然后站起来，“来，帮爸一把，把这里收拾出来，以后你去上学我就来这里陪你妈。” 　　“嗯。” 　　顾乔咬着唇点头。 　　两人在画室里忙活了一下午，把每一个画框都擦得干干净净。 　　画室有两层，一楼的画都装裱起来挂在了墙上，挂了足足九十九张画，而二楼画更多，层层叠叠的堆在地上，这些画不全是画的乔沐，还有很多顾爸认识乔沐之前的画作。 　　这些画大小不一，要清理起来很是麻烦，两人索性坐在地上擦的画。 　　画室是中式的建筑，窗台很高，坐在地上看不到楼下的院子，除非走到阳台上。 　　两人忙着擦画没有去阳台。 　　如果他们走到阳台上，就能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正停在院外，车上穿着红裙的女人死死地盯着门匾上的那个“沐”字，泛红的眸子里像是藏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第60章 她杀人了 　　“爸,我们等会儿怎么回去啊？这边应该不好叫车吧” 　　顾乔擦完最后一幅画，拍了拍手上的灰问顾爸。 　　顾爸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公交站。” 　　“也不早了,咱回去了吧。” 　　“好。” 　　两人走出画室,朝公交站走去。 　　公交站离这里有两公里，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顾爸在公交站台的座椅上坐下,顾乔把书包背到前边儿找公交卡，公交卡是找着了，却没找着手机。 　　“我手机呢，不会落在画室了吧。” 　　顾爸说，“你再找找,没有我们就回去拿。” 　　顾乔把书包和身上的兜里里外外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她想了想，可能是衣服兜太大了她蹲下去擦画的时候掉出来了。 　　“爸你在这儿等我，我自己回去找，你刚出院还是少走动的好。” 　　顾爸看现在天色还早,而自己确实走了这两公里路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遂点了点头说,“那你小心点,路你还记得吗？” 　　“就一条直路拐个弯儿就到了，我记得的。” 　　顾爸把钥匙递给她,“来,钥匙给你。” 　　顾乔接过钥匙揣进兜里,背上书包，“我过去了啊爸。” 　　顾爸：“去吧。” 　　顾乔原路返回，走得比来时快了很多，她得赶紧找到手机,ta陆子野肯定给她发消息了，她要是不赶紧回消息，他怕是又会跟着定位找过来，这里离丹湖别墅区好像还蛮近的。 　　这么想着，她又加快了步子，但没过一会儿她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明明关上了的铁门这会儿却大打开着。 　　她惊愕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赶紧跑过去。 　　铁门像是被人砸开的，锁锈得很严重，要砸开并不难。 　　顾乔皱起眉，犹豫着还要不要上楼。 　　她第一反应是小偷，但庭院的墙并不高，小偷完全可以翻墙进去，光天白日的，用不着砸锁弄出这么大动静。 　　而且这里空置了十多年都没有进小偷，怎么会他们刚刚来就进了小偷。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有人尾随他们来了这里。 　　会是谁呢？ 　　顾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暴怒癫狂的面容。 　　“画……” 　　她心头一惊，赶紧往里跑去。 　　里面的门也被砸开。 　　跑到门口，顾乔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玻璃破碎与重物落地的声音。 　　果然！ 　　她连忙冲进去。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红色大衣的女人，墙上的画几乎全部被摔在了地上，画框里的玻璃碎了一地，女人正撕着从画框里扯出来的画。 　　那个叫乔希的女人，此刻面容甚至比在医院时还要癫狂狰狞。 　　“住手！” 　　顾乔大喊一声。 　　今天擦画的时候，她爸爸跟她说，他把她妈妈的照片全都烧掉了，一是怕睹物思人忍不住去地下陪她妈妈，二是和过去告别不再去想那些轰烈的绚烂的过去，以后做个普普通通的农夫，好好把她养大，这些画是如今他唯一可以用来怀念她妈妈的东西。 　　她爸爸还说，如果当初连这些画他也烧了，等她嫁了人，他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别的念想了。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毁掉这些画。 　　乔希听到她的吼声，抬*起头来，她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到现行的慌张，微微喘着气甩了下头发，姿态倨傲蛮横。 　　“顾乔是吧。” 　　乔希表情轻蔑，“乔沐跟顾澜钦生的杂种！” 　　她用力将手里撕成碎片的画掷到地上，踩着一地玻璃朝顾乔走过来。 　　顾乔死死地盯着她，双手攒成拳头，牙关紧咬。 　　“请你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顾乔保持着最后一丝教养，没有大吼大叫，没有动手。 　　乔希冷笑一声，“我不走你又能怎样？” 　　顾乔冷冷开口，“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你要怎么不客气？打我吗？” 　　乔希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起来，表情有种病态的癫狂。 　　她俯下身来，凑到顾乔面前，笑着说，“你会不会打人啊，要不要我教你啊。” 　　说完这话，她表情瞬间变得阴狠尖锐起来，两手猛地伸过来掐住顾乔脖子。 　　顾乔猝不及防被她掐着脖子按倒在地。 　　乔希用力掐着她的脖子，气管被压迫，顾乔完全没有办法呼吸，窒息感令她无比难受，不是疼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身体里，剧烈地想要呕出来。 　　乔希是真的想杀了她，双手还在不断的收紧，她表情狠厉至极，眼睛瞪得仿佛快要掉出来，疯狂的吼着，“去死吧你！你这个贱种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来抢我的东西！肯定是因为你，肯定是因为你老不死的才不把牧安给我，去死！去死！” 　　顾乔不断拍打着乔希掐着她的手，但乔希掐得实在太紧，她开始在地上摸索，据说被人掐住脖子时，人会产生把掐着自己的那个人杀死的强烈欲望，顾乔此刻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在摸到一块玻璃后，完全是出于身体求生的本能，她握住那块玻璃就要刺向眼前的人。 　　此刻，乔希还在不断怒吼着，“你跟你妈那个贱人一样！都该死！我当初就该把你一起撞死！撞成肉饼撞成肉泥！” 　　顾乔浑身一震。 　　“我当初就该把你一起撞死……”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她脑海里，因为这句话一时间她甚至都忘了窒息的痛苦。 　　她妈妈是出车祸去世的，肇事司机因酒驾入狱，他爸爸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但原来，眼前这个疯女人才是凶手吗？ 　　乔希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她又开始笑，一边狂笑着一边说，“你还不知道吧，是我撞的你妈！乔沐这个贱人！她该死！” 　　真的是她杀了妈妈。 　　顾乔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不断收紧。 　　如果不是她，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最爱她的爸爸妈妈，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爸爸不用一个人辛苦抚养她，她不会再哭着喊着要妈妈，那样萧薇袁雪松就不会出现，她也就不会成一个疯子。 　　乔希。 　　这个疯女人杀了她的妈妈，毁了她的家庭，也毁了她的一生。 　　她好恨，她要杀了她！杀了她！ 　　“啊！” 　　随着一生短促的尖叫，身*上的人捂着脖子倒下去。 　　顾乔从地上坐起来，一般干呕一边看着眼前脖子上插着一块尖锐玻璃的女人。 　　血从女人脖子上流出，女人喉咙里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身体痉挛般抖动着。 　　她像顾乔伸过手来，像是不甘心，想要拉着她一块儿死。 　　但很快，她的手就垂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一点一点流到了顾乔脚下，可顾乔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表情漠然地看着地上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顾乔知道她已经死了。 　　她杀人了。 　　按理说，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在杀人后，一般都会惊慌会害怕或者愧疚后悔，但顾乔都没有，她现在心里很平静很平静，只是有点难过。 　　她原本刚刚要变好的人生，好像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一张少年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 　　那个不在乎她是疯子的少年，那个她惦记了五年的少年，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懒懒散散，却比任何人都要好的少年，那个全世界最好的陆子野。 　　她的陆子野啊…… 　　一定会很伤心吧。 　　还有她的爸爸，爸爸年纪那么大了，以后谁来照顾他？ 　　她本来不后悔的，现在突然很后悔，乔希毁了她的前半生，现在她的后半生也毁了，因为这么一个人，断送幸福，留下爸爸一个人，不值得。 　　但这大概就是她的命吧。 　　她如果不杀了她，她也会死，到时候陆子野也会失去她，而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的好难过啊。 　　为什么老天总是爱戏耍她。 　　眼泪从眼眶里猝然掉落。 　　她缓缓起身，从乔希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110，电话接通后，她强忍着哽咽说，“警察吗？我杀了人，在莲桂路94号。”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跌坐回原地。 　　她眼神空洞，泪水无声流下。 　　“顾乔！”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顾乔望向他，眼底泪水刹那汹涌。 第61章 正文完 　　“顾乔……” 　　陆子野果真跟了过来,他有想过顾乔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没有接他的电话，但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眼底有惊讶，可冷静得极快。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顾乔抱进怀里。 　　他怀里有些冷,大概又是一路吹着寒风过来的。 　　顾乔头抵在他胸膛上，身体因为哽咽而轻微抖动。 　　陆子野以为她是害怕,缩进臂圈将她抱得更紧，“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呢，她杀人了啊。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推开陆子野，“你快走，我已经报警自首了，你不能在这里。” 　　“你自首了？” 　　陆子野蹙起双眉。 　　顾乔垂下头，“嗯,你快走吧,我会连累你的。” 　　陆子野依旧十分冷静,不知他在想着什么,一双漆黑的双眼眸色沉沉。 　　“顾乔，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 　　顾乔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陆子野语气坚决。 　　“陆子野……” 　　“快点告诉我！没时间了！” 　　顾乔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知道他脾气的，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动摇。 　　可她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快说啊顾乔！” 　　他不断的催促着。 　　“她……她是杀害我妈妈的杀人凶手。” 　　顾乔还是说了。 　　陆子野愣了一下，然后撩开她的衣领,“你脖子上怎么了？” 　　顾乔低声说，“她掐的。” 　　“你快走吧。”她往后缩了缩。 　　“好。” 　　陆子野起身，却没有走向门口，而是走向乔希的尸体，他弯腰拔下还插在她喉咙上的玻璃片，往上哈了口气，用衣服将没沾到血的地方擦干净，然后紧紧握住，让玻璃的边缘深深陷进手掌。 　　“你干什么？！” 　　顾乔使劲去掰他的手，可她越掰，他握得越紧，有血从他手心滴落。 　　“你干什么啊！” 　　顾乔冲他大吼，声音里带了哭腔，“你松手，松手啊……我求你把松开。” 　　“我说过的，”陆子野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顾乔的脸，“我会保护好你。” 　　“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与门外由远及近的警鸣声一起响起。 　　持枪的警察冲进来，将顾乔与他拉开。 　　此刻余晖恰好从窗口照进来，落到他脸上，他在笑，眼底满是温柔。 　　顾乔拼命和警察解释，“不要抓他，人是我杀的！跟他没有关系！” 　　“别听她的警官，人是我杀的。” 　　陆子野笑得一脸风轻云淡的和警察说。 　　顾乔猛地回过头去看向他，双目瞪得极大，“陆子野你疯了！” 　　大概是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警官面不改色的说，“把两个都带回去。” 　　- 　　审讯室。 　　两间不同的审讯室里同时进行着对嫌疑人的审讯。 　　一名警察对审讯室里的另一名警察说，“把测谎仪打开。” 　　“已经打开了。” 　　两名警察坐下来，一个负责审讯，一个负责记录。 　　“姓名。” 　　“顾乔。” 　　“年龄。” 　　“17岁。” 　　听到她只有17岁，警察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问，“你说是你杀了人？” 　　顾乔：“是。” 　　警察：“死者跟你是什么关系？” 　　顾乔：“她是杀害我妈的杀人凶手。” 　　警察：“有什么可以证明。” 　　“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她自己亲口说的，”顾乔面色平静，“她不光杀了我妈妈，还想杀了我，觉得是我抢了她的继承权，你们可以去乔家调查，看看乔老先生的遗嘱上有没有她的名字。” 　　说完，顾乔拉开衣领，“我脖子上应该还有她掐我的印记。” 　　警察低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印记，但测谎仪没有响，警察遂又问，“所以你是因为她要掐死你，你才把玻璃插进她喉咙的？还是因为她说她杀了你妈妈，你才想把她杀了？” 　　顾乔神色顿了顿，然后说，“都有。” 　　“那为什么那片玻璃会在那个男生的手*上？”警察又问。 　　“他想替我顶罪。” 　　“他为什么要替你顶罪？他跟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男朋友。” 　　另一边。 　　“姓名。” 　　“陆子野。” 　　“年龄。” 　　“19岁。” 　　“你跟那个小姑娘到底是谁杀的人？” 　　陆子野笑了笑，“警官，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人是我杀的。” 　　警察：“你为什么要杀她？” 　　陆子野：“她掐着顾乔脖子不放，疯了一样，没办法我才拿玻璃扎她的。” 　　“警官，”陆子野突然起身凑近警察，“我们这算不算正当防卫啊？” 　　“回去坐好，是不是正当防卫是法官定夺的。” 　　陆子野又懒懒散散的坐回去。 　　“你说人是你杀的，但为什么打电话过来自首的是那个小姑娘？” 　　陆子野神色黯了黯，“她想替我顶罪，而且你们别听她胡说，她有病的。” 　　“什么病？” 　　“精神分裂。” 　　警察愣了愣，问，“那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未婚妻。” 　　- 　　审讯室外的过道上，两个审讯室里的警察同时走出来。 　　“你那边怎么样？” 　　“那小姑娘一口咬定人是她杀的，那个男生是想给她顶罪，你那边呢？” 　　“一样，那男的也说人是他杀的。” 　　“测谎仪没响？我看那小姑娘说的不像假话。” 　　“没响，你那边也没响？” 　　“没。” 　　审讯陆子野的警察啧了一声，“也是奇了怪了。” 　　“他们里面一定有个在说谎。” 　　“那还用你说？”那人叹了一声，“现在年轻人之间的感情不容低估啊，能逃过测谎仪的检测，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要给对方顶罪。” 　　“去找找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吧。” 　　“好。” 　　两人正要出去，一个女警兴奋地朝这边跑过来，“刘队，那个画室对面有个监控，刚好能拍到画室里面，我们把监控拷回来了。” 　　“走快去看看！” 　　女警把U盘插到电脑上，调出大概时间段的监控，刚刚拉动进度条他们就看见穿着红色大衣的死死掐着顾乔脖子的画面。 　　“呵，”刘队笑了一声，“这怕是有史以来破得最快的案子了。” 　　“去把陆子野放了吧，告诉那小子，如果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有罪，另一个也是要坐牢的。” 　　“哗啦——” 　　拘留室的门被打开，警察对坐在里面发呆的陆子野说，“你可以走了。” 　　上一秒还在放空的陆子野猛地站起来，“什么叫我可以走了？我杀人！” 　　他情绪激动，“我他妈都说了人是我杀我杀的我杀的！” 　　“刘队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们两个人之间任何一个人有罪，另一个都是要坐牢的，作伪证顶罪这是犯法！” 　　陆子野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那女孩儿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陆子野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愣着干嘛？” 　　陆子野抬头，“我能见她吗？” 　　“家属在判决前是不能和嫌疑人见面的。” 　　“我不是她的家属，我是*嫌疑人，同时审讯两个嫌疑人是可以的吧。” 　　警察闻言后笑了一下，大概是对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挺动容的，他有些无奈地说，“行吧。” 　　两个人被带到同一间审讯室内。 　　隔着一个桌子，两个人被拷在不同的椅子上。 　　“为什么他们还没把你放了？” 　　顾乔先开口。 　　陆子野冲她笑笑，“我说想见你。” 　　顾乔愣了一下，眼睫缓缓垂下去。 　　“他们跟你说了吧，他们找到了监控，你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 　　“恩，”顾乔点头，“但是……” 　　但是她清楚，她不是正当防卫，就算那个时候乔希没有掐她的脖子，在她说了那些话后，她还是会杀了她。 　　也许法官会无罪释放她，可她没办法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无罪，哪怕她杀的那个人该死，但她的罪行该由法律定夺，她的冲动只会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身边的人。 　　这一次是她侥幸，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怎么办？ 　　她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也许…… 　　是时候和“她”说再见了。 　　“陆子野，”顾乔抬头，有些苦涩的笑笑说，“如果我真的被无罪释放了，我想去精神病院呆一阵子。” 　　“嗯，”陆子野表现得异常平静，并且没有片刻迟疑地说，“我陪你。”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